《穿书后与男配HE了[快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书后与男配HE了[快穿]》作者:阮糖超级甜【完结+番外】 简介: 甜文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知知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恋爱中的男配超甜! 立意:认真生活,不负韶光 第1章 小同桌超甜 知知,东西拿全了吗?开学第一天,可不要忘了拿什么才好。宁母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叮嘱。 知知将整理过的书包背到背上,点头应声:收拾好了,笔袋、水杯、新买的笔记本都带了。 宁母将用过的碗筷收到厨房,而后擦了擦手出来,又对正在穿衣服的宁父道:送知知到学校吧,反正你都是要出去的。 起得晚的宁父灌了一杯水下肚,笑眯眯冲女儿招手:知知过来,爸爸用电瓶车后座载你。 宁父宁母都是老师,一个教初中,一个带小孩子的。之前上班宁父都是骑的自行车,也就是这个暑假才换了电瓶车,知知还没有坐过他的电瓶车后座,顿时眼睛就亮了:好的,谢谢爸爸。 哎哟,我女儿怎么这么可爱。宁父一只手撑在心口,做出被击中心脏的表情。 宁母直笑骂他幼稚,让他不要闹了,再不带着知知出门就要迟到了:要是害得知知第一天上学就迟到,回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宁父才不怕呢,还有心思跟知知挤眉弄眼的。知知指了指门口,宁父了然,两人趁着宁母转身的工夫悄咪咪溜了。 早就备好了头盔,宁父给自己戴了一个,另外一个扣在了知知脑袋上,将她梳好的马尾辫也压在了头盔里。 天气炎热,知知穿了件短袖上衣、不算短的半身裙,配上一双刷得干干净净的小白鞋。因为穿的是裙子,她只好侧着身坐,两只小手抓得紧紧的。 到了校门口,宁父停下车,等知知下去后才接过她手上递过来的头盔,跟宁母一样叮嘱她许久。仿佛她不是要去上学,而是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唠叨了几分钟他才叹着气,满脸不舍:下午放学后,爸爸再来接你? 不用的,我可以坐公交车回去。而且走回去也不是很远,四十分钟就能到小区门口。知知没同意宁父专门来接她。 她是大人了,自己能做的事就自己做。何况她还有任务要完成,宁父在总是没那么方便的。 这个栩栩如生的世界是一本书,这是系统告诉她的。知知不是这本书中的人,严格来说,她不是人。她是一只小猫妖,从出生就被遗弃了,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现实世界灵气稀薄,加之她本就身体孱弱,所以一直无法化成人形,始终维持着小猫的形态。在外流浪期间有人给她投喂过,等她放松戒心又用脚去踩她尾巴,还拿棍子戳她的脑袋,嘻嘻哈哈的,似乎这是件十分好玩的事情。 被踩得痛了,从那后她就不敢再靠近人类,哪怕跟前放着香喷喷的小鱼干也不敢凑上前去,害怕又是一个陷阱。由于不亲近人,她时常饥一顿饱一顿,饿了就在垃圾桶边翻吃的,困了就跑到天桥下趴着。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她遇到了一个自称系统的光团,跟她说只要答应穿到书中完成任务,等回来就帮助她化形、帮助她修炼成一只超级厉害的猛兽。 居然还能有这种好事?知知没有多想就应下了。她就是一只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小猫妖啊,身上又没什么可供人图谋的。况且系统说了,穿到书中她就能变成人,还能有很多好吃的,不用再担心风餐露宿。 只要每顿都能吃饱她就很满足了,知知就这么绑定了系统。这是她穿的第一本书,是一本校园文。男女主的故事无关紧要,系统要她完成的任务只与男配有关。 书中的男配叫做谢翌,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他本该是京市周家的少爷,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惜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人贩子偷走了,带离到距京市十万八千里远的水城,卖给了一户姓谢的人家。 这家夫妻结婚五年都没能生出孩子,家里人催的急,他们自己也惶惶不安。去医院检查又没什么毛病,干着急下就动了买个孩子回来养老的心思。 偷偷跟人贩子接上头,看了好几个小孩儿都不满意,最后他们一眼相中了才几个月大的婴孩。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非常讨喜的模样。 这可是上等货,人贩子开口要了他们十万。十几年前的十万还是很多的,谢父谢母拿不出这么多钱,跟人贩子讨价还价一番,最终以七万的价格买下这个孩子。 本来不愿这个价格卖出去的,人贩子眼睛骨碌碌转,一副自己吃了大亏的样子。谢父谢母连连说好话,两方就这么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把孩子出手后,人贩子溜之大吉,再也寻不见。 谢父谢母将孩子领回家,取名叫谢翌。没过多久他们就捶胸顿足,将人贩子祖宗八代骂了个遍。原因无他,就是他们发现买回来的是个劣质品。 谢翌患有先天心脏病,需要好生将就着,动不动就要进趟医院,着实是个棘手的药罐子。初衷是想买个孩子回来以后给他们养老,不等他们享受到,手头的钱就先花出去了一大笔。 谢父谢母懊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是没有办法退货,只能留下这个孩子。偏偏将谢翌买回来的第二年,谢母怀孕了。九个月后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是个男孩儿。 -- 第2页 有了自己的儿子,谢家人对谢翌就更嫌弃了。毕竟是花了几万块钱买回来的,就这么丢了又心疼自己花的钱,于是谢父谢母将谢翌使唤得团团转。 才几岁的谢翌就要洗全家人的衣服,做饭、洗碗、拖地,什么都是他做,还要伺候谢佳乐。谢佳乐是谢父谢母的亲儿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分明家境一般,却将儿子溺爱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在家二郎腿一翘,等着别人伺候他。 总之谢翌就是个小可怜,后来过得也不怎么好,十八/九岁就因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知知听系统大概讲了下剧情,心中不免对这个少年生出几分同情。系统要她完成的任务跟谢翌有关,要她尽心尽力帮助谢翌,助他摆脱困境、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一名成功人士。 为方便她行事,系统给她在书中捏造了一个身份。原书中没有宁父宁母,也没有一个叫宁知、即将在水城一中就读高一的学生。 知知很感激系统给自己的这个身份。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父母之爱,可她很喜欢宁父宁母。不管出于哪方面,她都会认真完成任务。尽管不清楚怎么样才能帮助谢翌走上人生巅峰,不过她会努力的。 宁父走后,知知背着书包走进了学校。这是她第一次以人的身份进入学校,看什么都很新奇。 以前她也趁着门卫不注意偷偷跑进过学校里,猫着身子躲在花园里看学生们三五成群结伴上学、放学。甚至趴在窗台探着脑袋往教室里瞧,竖着耳朵听讲台上的老师讲课。 虽然不是完全听得懂,但她还是很骄傲的。因为她认得字,偶尔还能蹦出几个成语出来。由于去的次数多了,教课的老师发现了她的存在,下课后还在办公室交流,笑着说现在连猫儿都这么好学。 如今知知能够跟其他学生一样坐在教室里听课了,她高兴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不自觉加快脚步,很快寻到分班的教室走了进去。 座位是随便坐的,等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才会正式定下来。知知进去的时候,班里的位子已经被人挑选了大半。她迟疑了片刻,走到教室最后面,挨着后门坐下了。 她一进来,班里的同学就注意到了。大大的眼睛圆滚滚的,如杏仁一般。脸型也不是备受推崇的长脸、尖下巴,跟眼睛一样同样圆圆的。两边的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看着年纪很小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高中生。 头发没有很长,扎了一个清爽的高马尾。左侧的发丝别了一个发夹,是一只露出肚皮的猫猫,衬得她更加可爱。 班上的同学都在心里尖叫了,特别是女生,最喜欢这种可可爱爱的生物,一时间心里都在激动地荡漾。矜持点的没好意思上前搭话,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抢了先。 抬头看着围过来的同学,知知神情茫然,小声问:怎么了?这里有人坐啦? 软乎乎的声音,迷蒙的小表情。冲在最前面的赵欢差点萌得流鼻血,赶忙捏着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道:没有没有。这里视线不好,你选前面的位子坐吧。 是啊,你个子小,坐在这里容易被前桌的人挡住视线,会看不清楚黑板的。 围过来的几个同学都这样劝,让知知坐在前面去。知知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摇了摇头:谢谢你们。不过不用的,坐这里挺好。 这里靠窗,窗户打开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挨着后门,出去也很方便。知知是真觉得这个位子不错,而且自己的成绩不好,坐后面也不至于打扰到其他人学习。 其实知知很心虚的。她自认为自己在猫中算是有点文化,可系统一下子给她安排个高中生的身份,欢喜过后她就心虚地蔫了。 万一跟不上课程怎么办? 第2章 小同桌超甜 很快知知就没有再纠结自己是否跟得上课程了,从进到教室她就一直在观察已经到了的同学,发现谢翌并没有来。她不认得谢翌,不过系统说过一个很好认的特征。谢翌与寻常人不一样,他是坐着轮椅的。 那是刚升上初一的事。谢母让他看着谢佳乐写作业,不要让谢佳乐出去乱跑。可被宠得无法无天的谢佳乐连父母的话都不听的,又怎么会服谢翌的管教?他一把推开谢翌,朝他呸了几声,笑哈哈骂道:该死的病秧子。 嘲讽完他就跑了出去,转头就不见人影。被推得摔倒在地上的谢翌默默爬起来,用水洗了遍磕破的膝盖,放下裤腿出了门。他没有去找谢佳乐,独自去了书店找了些书来看。 傍晚的时候想起要回去做饭,他才将手上的书本重新放回去。急忙忙赶到家,一只脚还没踏进门口,迎面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打得他头都偏了过去,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 谢母愤怒地瞪着他,叉着腰骂他又跑出去玩。谢翌低了头,站在原地等她骂消气了才跟着走进去。谢母坐着看电视,谢父已经上桌开始喝酒了。他看了眼客厅里的情况,什么都没说,垂下眼睫去厨房开始做饭。 饭菜端上桌,谢佳乐还没回来。谢母正要出去找,就见谢佳乐一瘸一拐地开门进来,早上才换的干净衣服活像是扔进泥地里滚了一圈,脸上都青了。 谢母又是心疼又是大怒,问他谁干的,一副要去找人拼命的架势。谢佳乐撇撇嘴,不好说自己跟一群二流子出去收保护费,结果碰见硬茬,反而被人家摁着揍了一顿。 -- 第3页 在他苦恼要怎么编个借口混过去时,余光瞟见站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他的谢翌。那种眼神太讨厌了,忽地想到什么,他伸出手指着谢翌,冲父母告状:爸妈,都是谢翌。看着我被人欺负无动于衷,扭头就走了!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人打成这样。 谢佳乐从来不会称呼谢翌为哥哥,他也没当谢翌是自己哥哥,一有什么事就推谢翌出去挡刀。从小就是这样,分明是他偷喝了谢父的酒、偷谢母放在衣兜里的钱,被发现后就把事情推到谢翌身上,而后躲在一边看谢翌挨打,颇为得意地捂着嘴笑。 这次同样不例外,他把谢翌拉下了水。谢父谢母最信任他,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劈头盖脸就骂了谢翌一顿。谢父早就喝得醉醺醺的,酒劲上来摁着谢翌就打。一个酒瓶子砸上去,将谢翌的腿砸成了骨折。 养了三四个月,伤到的骨头已经长好,可谢翌不知因何原因站不起来了。医生说很可能是产生了心理障碍,慢慢调整心态兴许会好起来。 这一调整就过了三年,谢翌还是没能站起来,出行都是靠着轮椅。 看到分班名册上有谢翌的名字,知知就一直盼着见到他,直到上课都没能如愿。第一节 课是语文,也是班主任的课。 班主任是个头顶有些秃的中年男人,第一节 课没有忙着教授知识,慢悠悠拿着学生名册点名。学生名册是按照入学成绩排名打印出来的,知知的名字在很后面,与谢翌之间只隔了五个人。 而谢翌,他的名字在名册最后。 班主任点了好几遍谢翌,可惜没有人应声。这个中年男人蹙着眉往讲台下扫视了一圈,发现的确少了一个人。在他想着下课后给谢翌的家长打电话问下情况时,教室门口传来嘎吱一声响。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书包搁在双腿上,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沾湿了,嘴唇干得起了一点皮。他抿着唇,用手滚着轮椅进到教室,声音干涩: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将少年的狼狈看在眼里,班主任有些哑然,没有说苛责的话,只让他随便找个座位先坐下。教室里的课桌是按照学生人数摆放好的,眼下只有靠着后门那儿还有一张空桌子。 谢翌抬眼望过去,瞧见坐在那张桌子旁边的女孩子冲他招了招手,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好像是在欢迎他的到来。敛了眉眼,谢翌滚着轮椅正要过去,即将成为他同桌的女孩儿噌的起身,脆生生的声音传到他的耳畔:我帮你。 总算见到谢翌了,知知很高兴,见他行动不便,下意识就想上前去帮他推轮椅。谢翌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刚到嘴边,那女孩儿就已经跑到他身侧了,二话不说将他推到了教室后面。 同学悄悄打量的目光刺得谢翌难堪,到了座位他就拂开同桌的手,抿唇道:不用你帮,我自己可以。 哦。知知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恼怒,点点头应了。过了几秒钟,将水杯从桌洞里掏出来,用盖子接了一杯水:喝水。这水杯我还没用过,干净的。 网红款的大肚肚水杯,泡的是菊花枸杞,清热下火的。谢翌看着被推到自己跟前茶杯那么大的杯盖,视线又落在知知的脸上,对视一眼后飞快移开,垂下眼睑:不需要。 窥探的目光一直没有消失,盯得谢翌很不自在,他冷着脸扭过头,问他的新同桌到底想怎么样。知知固执地将杯盖又推过去一些,指了指他干得起皮的唇:喝水,你口渴。 谢翌拧过身子不想理她。他当然口渴,从家里就这么滚着轮椅过来花费了他将近一个小时。不是不想打个车,只是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他做兼职存下的钱都被拿走了。谢佳乐发现了他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的事,一口气把事情捅到父母那里。谢母问他哪里来的钱,他只能把自己做兼职赚钱这事说了出来。然后他私下存的钱全都被收走,一分钱都没给他留下。 今早临出门,他早就收拾好的书包被谢佳乐翻得乱七八糟,甚至恶作剧地将他的水杯放到了柜子顶层。他拿不到又赶时间,只好匆匆往学校赶,从起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九月初的天气还是很热的,加之路上出了一身汗,不渴才怪。 可他不想接受这种莫名的好意,一再拒绝。女孩儿实在执着,他不喝就一直盯着他看。谢翌心里升起一股烦躁感,恶劣地回视她,唇角翘起的弧度都带着戏谑:怎么,水里放了东西,这么想我喝下? 见女孩儿愣住,他漠然收回视线,心道就是这样。离得越远越好,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什么好意、什么怜悯都是假的,到头来也不过是想看他出丑而已。 曾经他也相信过这样的善意,却不想那些人的善意只是为了羞辱他。他越狼狈,那些人就越高兴,睥睨着看他苦苦挣扎。 放了东西的。知知将整个水杯都凑到他跟前,小声道:放了菊花跟枸杞。你看,水杯里还飘着几朵泡开的菊花呢。 谢翌顿时没话说了。他不禁打量着知知,在想她是装傻还是真傻。偏生女孩儿那双眼睛生得水汪汪的,一眼望去清澈见底,让他不自觉就想到了邻居家养的猫儿。 知知任他打量,同时心里有些忧愁。谢翌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菊花水是淡黄色的,一看就知道水里放了东西啊,这还需要问么?可偏偏谢翌就问了。 -- 第4页 一个不大聪明的男配要怎么帮助他走上人生巅峰呢?知知很愁。在知知的认知里,一个成功的人肯定要有钱,还要有车子、房子。人类世界很看重这些东西,有了这些应该能算作成功人士吧? 可是车子、房子要花钱买,赚钱又很不容易。她忍不住偷偷瞄着谢翌,在想他能否赚到那么多钱。要是他赚不到,那自己努力存钱,再把钱都给他的话,能不能算是完成任务? 想着想着知知的心思就飘远了,在谢翌看来她一直盯着自己在发呆。沉默了半晌,谢翌将杯盖里放凉的水仰头喝了,将水杯与杯盖一道推过去,冷声道:别再看着我。 好的哦。知知点头,摊开笔记本认真望着前排的黑板,将老师的板书全都抄录了一遍。 作为一只流浪在外的小猫妖,她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让她跟上老师的思路太难了。但她是一只好学的猫,就算听不懂也会认真听,一堂课下来笔记本写满了两页。 而谢翌一直在闭目养神,连书本都没掏出来,更别提记笔记了。知知戳了戳他的胳膊,将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 谢翌瞥了下笔记本上圆滚滚的字体,鸦黑的睫羽掀开,露出茶色的漂亮眼睛。他看了知知一眼,扭过头没有搭理她。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哥哥是只熊猫精[快穿]》撒泼打滚求收藏!文案如下: 作为一只小龙崽,时圆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爸爸是威风凛凛的黑龙,震慑一方水族;妈妈是猫族第一美人,追求者无数。一出生就兼具美貌与尊贵身份的时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横行了几十年,突然被爸妈告知自己还有个哥哥。 以为自己是独生子女,结果竟是爸妈背着哥哥生的二胎。时圆:? 关键那素未谋面的哥哥不是龙,也不是猫,居然是一只熊猫精?!为了找回消失几十年的哥哥,时圆收拾好小包袱踏上了寻哥的旅程。 世界一:哥哥是校草,时圆是那黏人的烦人精妹妹 一开始的哥哥:离我远点(嫌弃) 后来的哥哥:妹妹快来,我带你去骑旋转木马,被拒绝(流泪猫猫头) 世界二:哥哥是总裁,时圆是那娇气包妹妹 一开始的哥哥:这么娇气,看以后谁受得了你(皱眉) 后来的哥哥:我的妹妹我来宠(骄傲挺胸) 世界三:哥哥是江湖第一杀手,时圆是那专拖后腿的妹妹 一开始的哥哥:别说是我妹妹,丢人(冷酷) 后来的哥哥:杀手这个行当太危险了,为了妹妹金盆洗手 *主兄妹亲情,妹妹有cp,不过不会每个小世界都出现 第3章 小同桌超甜 中午下课,赵欢一溜烟跑到知知跟前,邀请她一起去食堂吃午饭。知知看了看旁边稳坐如山的谢翌,小声问他:一起去吃饭吗? 谢翌没动,也没说话。知知有一丢丢的挫败,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了,跟赵欢走出教室前还不忘回头:那我先去啦。 教室里很快就空了,只谢翌一人。他注意到知知盖在桌上的笔记本,伸手拿了过来。没有去看里面记录的知识点,而是翻到写有名字的第一页。手指轻轻点在笔记本的内测,半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细细簌簌的声响从走廊传来,谢翌迅速回过神,将笔记本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假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顺着声响发出的源头瞧去,看见一颗小脑袋从教室前门冒了出来,俨然就是才去食堂不久的同桌。 刚想开口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神情淡漠地别开眼。 知知没有被他冷漠的态度吓退,端着两份饭颠颠地小跑过去,将其中一份饭放到谢翌的桌上,声音喜滋滋的:最后一份糖醋鱼都被我买到了,我可真厉害。快吃叭,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跟着赵欢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食堂,排队的期间知知伸长了脖子往打菜的窗口看,一眼就看到了份量不多的糖醋鱼,馋得眼睛都直了。 好不容易排到她,糖醋鱼却没剩下多少了。她拿着两个盘子,一时之间纠结起来。打菜的阿姨见她长得白白嫩嫩的,心里欢喜,态度自然而然好了起来,问她想吃什么。 知知指了指糖醋鱼,阿姨这回打菜的手一点没抖,将剩下的糖醋鱼全都盛到了她的盘子里,目测给的分量比平时多了三分之一。 又点了些别的菜,堆了满满两大盘子,知知这才挤出排队的人群,跟赵欢说了声就往教室跑。临近教室门口她放轻脚步,本来想偷偷看看谢翌一个人在教室会做什么的,结果少年什么都没做,坐着的姿势与她走前没两样。 忍痛将盛有糖醋鱼的盘子给了谢翌,知知坐到自己位子上,小眼神时不时瞄向谢翌跟前的糖醋鱼,眼巴巴问他:你、你怎么不吃呀? 谢翌垂眼看着被放到自己面前的餐盘,两荤一素,其中糖醋鱼的分量尤其多,差不多占据了半个餐盘。红烧排骨的分量也只比糖醋鱼少一点点,加上一个炒莲白,光是菜就已经很多了,将米饭完全埋在了最下面。 再看他的同桌,捏着筷子往嘴里塞了一颗大肉丸,一边嚼一边直勾勾盯着他跟前的餐盘,腮帮子鼓鼓的,好像一只河豚。 -- 第5页 早上走得急没有吃早饭,谢翌腹中空空,胃部隐隐都在作痛。现在一份热气腾腾的饭放在他面前,他实在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硬熬着不吃。 我会把饭钱还给你的。谢翌终于动了筷子,一点一点吃着东西,举止优雅斯文。可他胃口实在小,连一半的分量都没吃到就饱了。 餐盘中的菜剩了不少,特别是糖醋鱼,谢翌真的就只尝了一小块,剩下的都没怎么动。知知震惊地看着少年盘中的剩菜,咬着筷尖问:你不吃了吗? 谢翌眸子微动,缓慢摇头:不吃了。 他设想过这个小同桌会气呼呼地骂他浪费,又或者故作关切地问他怎么吃这么少。然而都没有,他的同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些期待又不好意思道:那我不客气了。 他剩下的糖醋鱼与红烧排骨被夹到了另外一个餐盘中,餐盘的主人面上爬满了欢喜,仿佛得到了什么想要的东西。 脸颊唰的红了起来,谢翌眼睁睁看着他的同桌毫不嫌弃地将他剩下的菜全都吃了,顿时心里一跳,忍着想要打落她手上筷子的冲动,艰涩出声:别吃了,不嫌脏的吗? 不脏。知知顿了下,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才认真回答:不脏的,你又没有吃过。 以前她饿着肚子只能在垃圾桶边捡吃的,比如那些烂了一半被人丢掉的水果、有些变味的饭菜等。那时她最喜欢过年了,因为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做很多的菜,剩菜太多吃不完就会倒掉。她只要守着,总能捡到小半截香肠或者吃剩的烤鱼。 长期吃不饱,知知深觉食物可贵。浪费是不可能浪费的,她通通都能吃掉。何况谢翌的吃相很好,剩下的菜都是没动过的,一点都不脏。 谢翌哑然无声,看着女孩儿认认真真将她的餐盘里每一粒米饭都吃干净,而后将她的餐盘与自己的餐盘重叠在一起,风风火火拿去洗了还到食堂。 一下午谢翌都在走神,侧着脸望着窗外,直到放学铃声响起他才有了动作,慢慢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没有着急走,他坐在原地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腾腾用手转动轮椅的轮子,一步步往外走。 令他庆幸的是教室在一楼,他不用担心上下楼梯的问题。就是教室门口的门槛比平地高了一点,转动轮椅比较费力。沉了一口气,他打算一鼓作气越过这个门槛,可不待他的手撑着轮子,轮椅就自己滚动了起来。 吓了一跳,谢翌连忙回头,撞进一双黑亮的眼睛中。他怔了一瞬,随即冷淡着一张脸。知知眨了眨眼,继续推着他往校门口走,路上叽叽喳喳的,就没有消停过。 谢翌忍了会儿,双手撑住滚动的轮子,迫使轮椅停在了校园里一条绿荫小道上。他抿紧唇,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写满了疏离,不解又无奈: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知知将少年撑住轮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拿掉,手心朝上舒展开,露出红了一片、磨得破了皮的手掌:你的手破了,要养一养才能好。 正好距离这条小道不远有个卫生间,知知顾自将轮椅推到卫生间洗手台,将少年手心沾到的灰尘洗干净,用纸巾擦了擦水才从书包里拿出一支没有用过的药膏,给他抹在手掌心。 药膏散发出淡淡的中草药味儿,抹在手心凉丝丝的。谢翌忽然想起下午大课间休息,他的同桌出去了一趟,回来手里就握着这支药膏。当时没在意,原来竟是给他买的。 陈校医说这药膏一天要抹三回,可能一个星期就好了。喏,你收着,记得晚上睡觉前再抹一次。知知将药膏塞到少年书包侧面的小兜里,暗想男配真是个小可怜。手都破了也不擦点药,还好她眼尖看见了,不然这伤势岂不是会更严重? 没说收也没说不收,谢翌一直沉默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被知知推着出了校门,他倏的开口:药膏的钱我会一块儿给你。 想说不用的,知知顿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改了主意道:好的。我不收现金,只收微信转账哦。 趁着这个机会,她趁热打铁掏出藏在书包里的手机,想跟少年加个好友。谢翌瞥了眼她的少女粉智能机,神色淡淡:我没带手机。 没关系,我可以先发送好友申请,等你拿到手机再点同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知知巴巴地等着少年报出手机号。 默了几秒钟,谢翌报了一串号码。知知先将少年的手机号存到了通讯录,随即才点开微信发了好友申请。做了这些后她捂着嘴偷乐,在少年的视线移转过来前又藏起了笑,问他去哪里。 谢翌没有回答,只道:钱我会还你的,你现在可以走了。 不行的,我得送你。知知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回去呢,坚持要送他。见谢翌不肯说去哪里,她犹疑片刻低声问:你要回家吗? 回谢家?谢翌眼中情绪翻滚,良久归于寂静,似乎是叹息了一声:不回,我要去兼职。你别跟着我了。 你去哪里兼职,我送你呀。我不想这么早回去,想出去逛逛,我还没有怎么逛过街。这话是真的,知知从来没有逛过街,做猫的时候都是在外流浪的。 -- 第6页 随便你。听出女孩儿话里单纯的向往,谢翌随口丢出一句话。 得了允许,知知高高兴兴推着谢翌走过几条长街,到了一家手机店门口停下。 第4章 小同桌超甜 听到门口有声响,坐在专柜后玩手机的老板抬起头,看到是谢翌便嚯了声,站起来往外走,笑声朗朗的:哎呀,是小谢来了。我都说了不用这么赶,开学第一天要好好享受下高中生活嘛。 说着视线落在知知身上,笑眯眯地问:这小姑娘是? 大叔,我叫宁知,是谢翌的同桌。知知自己介绍自己,悄咪咪看了没什么表情的谢翌一眼,补充道:以后跟谢翌就是朋友啦。 我没有朋友。谢翌冷淡回了句,反驳了知知的说法。 知知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指了指自己:有的。你刚才已经答应要跟我加好友了,这还不是朋友么? 谢翌脑袋上冒出六个点。 他很想说加个微信好友不算什么,很多人微信好友列表中的人压根认不全,甚至从来没有聊过天的都有。但瞥见女孩儿瞪得圆圆的眼睛,莫名好笑滑稽,他突然就不想这么说了。 老板王叔看这两人变变扭扭的深觉有趣,意味深长啧啧两声,不禁感慨:年轻真好。 谢翌听懂了其中的调侃意味,别过脸不再看知知。而知知只听懂了字面意思,很认真地附和:我也这么觉得。 哈哈哈哈哈。王叔叉着腰差点笑岔气,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泪花,他半是玩笑地开口:小谢不爱动,以后知知多带着他出去玩。 好的。知知用力点头,像是在做承诺一般。 谢翌在这家手机店兼职已经三年了,不是帮着卖手机,而是修理出毛病的手机、电脑的。王叔自己只会给手机换贴膜、换个屏幕,其他问题没办法修理。后来谢翌来了,这些活儿就交给了谢翌。 他看这孩子可怜,也没说抽成的事儿。偏偏谢翌不想占便宜,每次收的修理费都要给他三成,自己只拿七成。因为手艺好,找谢翌修手机、修电脑的人不少。赚的多时一个月也能有个三四千块钱,少的时候有个一两千,作为一个学生的生活费倒是够了。 谢翌一来,王叔就把前几天客人送来修理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交给谢翌瞧瞧。少年专注于工作,王叔担心跟着一起来的小姑娘会感觉无聊,寻着那道身影望过去,发现小姑娘正坐在一边的高凳子上看手机。由于长得不高,坐在凳子上那脚离着地,一晃一晃的。 王叔没有凑上前去打扰,看了看埋头捣鼓电脑的少年,又瞅了瞅乖乖等在一边的小姑娘,再次感慨年轻真好。 在谢翌修理电脑的期间,知知拿着手机在聊天。她先在家庭群里发了微信,说自己要晚一点再回去。宁父一秒都没到就冒了泡,急哄哄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遇到了麻烦,还说要来接她。 知知解释了半天,宁父终于不坚持要来接她了,只是让她早点回去。知知发了个笑脸的表情包,保证自己一定会尽早回去的。看谢翌没有那么快搞好,知知索性拿出书包里的作业本,咬着笔杆苦思冥想起来。 做作业的时候,时间永远是过得快的,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下午七点半。昼长夜短,七点半这会儿外面的天都还没有黑,谢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一抬眼就惊了:你怎么还在? 他忙着手头的事也没顾得上,以为知知已经离开了,却不想竟然一直坐着在等他。谢翌眼神复杂,在胸口涌动的情绪来得莫名又陌生,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唔,我在做作业。知知从凳子上下来,拿起作业本跑到他跟前翻给他看,语气中夹杂着委屈:这些题好难啊,好多我都不会。 闻言谢翌的心情更复杂了。他看了眼知知的作业本,只粗粗用视线扫一遍就发现了好几道做错的题,正确率惨不忍睹。他惊疑不定地将知知瞧着,实在没忍住问她:你到底怎么考上高中的? 尽管水城第一中学没有第三中学那么厉害、高考上线率没有那么高,可也并非是个人就能进的。当然,家里有钱到给学校捐栋楼的除外。 能看出来他的同桌生活得不错,不过家里经济条件应该也没到那个程度。所以谢翌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么基础又简单的题型,居然会有人做错。 系知知差点就脱口而出系统安排的了,还好及时住了嘴。系统再三叮嘱过她不能把穿书的事情说出去,否则会出大乱子。知知捂着嘴,两只黑亮的眼睛左右看看,就是不看谢翌。 谢翌没等来回答,本来他也没打算一定要知知说出个什么,就是作业本上超低的正确率看得他眼皮都在跳。一把将令他头疼的作业本合上,他拎起书包挂到轮椅的一侧,跟王叔打了声招呼,而后转动轮椅走到店门口,蓦地回头道:走了。 知知很是自觉地应声,将作业本跟笔袋收到书包,乐颠颠地推着谢翌出了店门。王叔站在门口看他俩越走越远的身影,从裤兜掏出一支烟吧嗒吧嗒抽起来,哼笑道:这小子。 -- 第7页 一路上知知都在说话,从街头说到街尾。谢翌几乎没有应声,不过知知没太在意,她一个人也能说得很高兴。谢翌有时都在想她不累的么,反正今天一天就没见她累过,而且始终乐呵呵的。 谢翌,你作业做了吗? 谢翌,你看那个花店卖的花好漂亮呀。 谢翌,周末的时候,我们出去玩好吗? 谢翌 谢翌发誓,他从没听谁频繁地喊自己的名字这么多遍,喊得他太阳穴都在突突的。就走过这几条街约莫半小时的距离,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少说也有几十遍,比前几个月加起来都要多。 好不容易到了租住的房子门口,谢翌用钥匙打开门,却没有邀请知知进去:你回去吧,我已经到了。 那你早点吃饭、早点休息,我回去啦?宁母打电话过来催了几次,知知不好在外面逗留得更晚,只能先离开。跑到小区门口,回头一看谢翌还在原地,她挥了挥手,很快跑没了影。 目送知知出了小区,谢翌这才转动轮椅进到屋子里,顺手将房门关了。他租的是老小区的房子,一室一厅,租金很便宜,一年也才四千出头。就是空间比较小,光线也不是很明亮。一到下雨,底楼阴冷潮湿,被子跟衣服都很容易受潮。 不过谢翌并不介意,这小屋子再不好也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相比回到谢家,他宁愿待在这里。何况这里离学校近,过去只要二十分钟。 将轮椅转到浴室,谢翌很艰难地从轮椅上挪起来,坐到放置在浴室的板凳上,拧开花洒洗了个热水澡。穿好衣服出来后擦了擦湿润的头发,将小锅放在电磁炉上,煮了一碗清汤挂面将就吃。 饭后洗了碗筷,他挪到床上躺了会儿,忽地坐起来捞过书包,将被知知塞到一侧的药膏拿了出来。他看着这支平平无奇的药膏好半晌,将从书包里掉出来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个手机。 这是他今天才从王叔那里买的二手智能机,不贵,花了三百块钱。因为手机上有划痕,加之内存不大,打游戏什么的不好用。谢翌不打游戏,他觉得这个手机可以了,用着没障碍就行。 他之前用的是老年机,只能接打电话、发短信那种,借用王叔那儿的电脑与智能机注册的微信号、企鹅号也没怎么用过。的确是不方便,他就干脆买了个二手智能机回来。 修了两个电脑、四个手机,赚到将近一千块钱。除了给王叔的提成,谢翌还有七百多。买个二手机花出去三百,他兜里还剩下四百多。这是今天赚到的,过几天再有生意上门,他又能有收入进账。 谢翌摁着开机键开了机,打开数据流量,熟练地下载了微信、支付宝这些日常生活中经常用到的app。他登陆微信号,毫不意外看到了新的好友申请。头像是只圆滚滚的猫,昵称就是知知。 指尖顿了顿,谢翌点了同意好友申请。不想一条消息很快被发送过来,正是知知发过来的。 洗过澡、吃过饭,知知趴在床头捧着书本看。手机就搁在一边,她时不时会瞄上一眼,看谢翌有没有同意添加自己为好友。在她第十二次摁亮手机屏幕,总算看到谢翌成为了自己的微信好友。 她噌的坐起来,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戳,以抢小鱼干的手速发了条消息过去:【谢翌谢翌,你吃饭了吗?】 屏幕那头的谢翌没有搭话,只冷漠地发了转账过来,整整一百块钱。午饭花了十二块,那支药膏十块钱,加起来也才二十二块钱。知知收了转账,又还了七十八回去:【谢翌,你算错啦,多给了好多钱。】 谢翌暗道自己不至于一百以内的加减都搞不清楚,他没有算错,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而已。宁愿多给,也不想再有什么牵扯。 转回去的钱没有被收,知知皱着小眉头不明白谢翌为什么不收。但她没有太过纠结,在床上舒服地滚了一圈,又跟谢翌说:【明天早上,我给你带小笼包好吗?我妈妈做的小包子可好吃啦。】 那头沉寂了一分钟,而后知知看到她转过去的七十八块钱已经被收了,紧接着一条消息进来,是谢翌的拒绝:【不需要。钱我已经收了,你不用多做什么。】 收不收钱跟她要不要给他带包子有什么关联么,知知不懂,手指在屏幕上摁着:【明天我来找你叭,我们一起去学校好不好?】 【】看着谢翌发过来的六个点,知知不知其意,有样学样也回了六个点过去。 良久手机那头没了动静,知知以为谢翌睡了,用语音发了句晚安。而后自己收拾好床头摊开的书本,将凉被搭在肚皮上,关上床头灯规规矩矩枕着枕头闭上眼。 白天热、夜里温度要低些,不盖着点容易着凉。 那头的谢翌并没有睡,他只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嗡嗡震动两声,他点开一看,还是知知发过来的消息,是句语音。 他抿着唇点了播放,小同桌软绵绵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他的耳朵。简简单单两个字,硬是沾上点甜甜的气息,就跟他的同桌这个人一样。 这晚谢翌难得好眠,没有再夜半惊醒。 第5章 小同桌超甜 关掉设定好的闹钟,谢翌准时起床,换了身衣服去到卫生间洗漱。早餐他仍旧准备煮碗面吃,电磁炉还没插上,叩叩叩的敲门声传来。他只好转动轮椅去开了门,一张白净的小脸带着笑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 第8页 谢翌谢翌,吃早饭啦。知知左手拎着一个纸袋子,右手拿着一个水杯,门一开便将两样东西凑到少年跟前,眼睛笑成了一轮弯月:这是我妈妈做的小笼包,你快趁热吃吧。水杯是昨天晚上在小超市买的,已经洗过了,里面装的是热豆浆。你拿着。 谢翌没有接过,乌黑的眼眸盯着跟前的女孩儿,薄唇抿得紧紧的:不用。你不要再在我这里费心思了,我没有什么可给你的。 知知没有被吓到,固执地将吃的一股脑儿塞到少年怀里,目光澄澈得如一汪清泉:不费心思的,就是一点点小事。 纸袋子贴着他的手,谢翌能够感受到里边的小笼包还是热的,豆浆也是。装豆浆的水杯跟他的同桌用的是同款,只不过一个是粉色,而他手上这个是蓝色的。 小笼包可好吃了,谢翌,你尝尝嘛。知知站在门口,说话声音软乎乎的。 有起得早去上班的人经过,不时往他们这里瞧上一眼。谢翌不喜欢被人打量,往屋子里退了一步,让知知稍等一下。他回去拿了书包挂在轮椅一侧,这才重新出来:去学校。 你不吃吗?知知一直将他盯着,仿佛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谢翌抿唇,垂下的睫羽颤了颤:路上吃。 知知高兴了,在后面推着他往学校走。从他坐上轮椅后,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跟他一起去上学,这体验新奇又让人觉得不赖。谢翌的心情终于放晴了几分,打开纸袋子的系口,尝了尝冒着热气的小笼包。 是鲜肉馅的,咸香浓郁。馅料很充足,外皮很薄,一口咬下去还有汁水。小同桌说的没有错,她妈妈做的小笼包真的很好吃。 纸袋子里放了八个小笼包,谢翌吃六个已经很饱了,剩下的两个进了知知的肚子。谢翌拧开水杯的盖子仰头喝了口豆浆,豆香味十足,加了一点点糖在里边,尝到嘴里微微泛甜。 谢谢你帮我带的早餐。钱我会谢翌本想说钱我会转给你的,谁知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小同桌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神情郑重地告诉他:谢翌,昨天晚上九点二十三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能张口闭口谈钱的。 九点二十三分是昨晚他通过对方微信好友申请的时间点,谢翌一愣,登时有点哭笑不得。又听他的同桌声音小了下去,颇有点不好意思道:你要是想感谢我,可以请我吃东西。唔,我想吃糖可以吗? 宁父宁母很少买糖放在家里,因为知知嗜甜,吃起来不知道节制,怕她吃多了糖以后蛀牙。 可以。谢翌没想太多,正好路上有小商店,他便买了一捆棒棒糖给知知。一共五十根,捆在一起抱胸前将她的小脸都挡住了。 还好书包大,知知将棒棒糖放进了书包里,揪下两根草莓味的拿在手里。谢翌不吃,在路上她就将两根棒棒糖吃完了,到了教室还在砸吧嘴回味。 没有吃独食,知知将书包里的棒棒糖分给了同班同学,同时也收获了同学们分享给她的小零食。薯条、泡泡糖、小辣条、泡椒风爪、饼干、巧克力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知知将大半的零食都刨到了谢翌的桌洞中,自己拆了一颗泡泡糖放到嘴里嚼,很快吹起来一个大泡泡。啵的一下泡泡破了,沾到她嘴边黏黏的。 谢父谢母买回来的零食都是给谢佳乐吃的,谢翌小的时候会馋,可始终吃不到。后来习惯了,零食对他也就没有了吸引力。桌洞里的那些小零食他并没有吃,都是给他的小同桌留着的。 下午放学,知知也是等着谢翌收拾好一起走的,到了校门口往左拐,却被谢翌叫住:方向错了。 啊?知知茫然,看了看昨天走过的那条街,表情懵滞:没错的,昨天就是走的这里。 谢翌让她换个方向,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今天不去店里。 他不是每天都到王叔店里兼职的,有需要修理的电脑或者手机他才会去,王叔会提前打电话跟他约时间。 不去店里?那现在你要回去吗?下午放学是五点半,时间还早,知知可以晚点回家的。 我去书店。谢翌的目光瞥过来,知知立马应声:我也去书店,去写作业。 想到知知那正确率低得可怕、被老师打了多个叉的作业本,谢翌沉默了,良久开口:不会做的题你可以问我。 真的可以吗?知知小脸上的表情都在飞扬,只是下一瞬就垮了脸,皱着眉头:可是,入学成绩你是全班垫底哎,听得懂老师讲的课么? 谢翌微起波澜的面庞顿时失了表情,硬邦邦回了句:不问算了。 直觉少年有些生气,知知连声道:要问的,你别僵着脸。我前几天看新闻推送,说是有人长期板着脸,最后成了面瘫。哈哈哈哈嗝。 谢翌扭头转着轮椅就走,不想理她了。 知知捂了下嘴,上前几步凑到少年跟前,模样真诚:我不笑了,真的! 来书店看书的人不少,每回谢翌踏足这里,总会吸引多道视线投射过来。有被他这张脸惊艳的、有惋惜的,嫌弃鄙夷的也有。以往谢翌只当没看见,这次却无法做到云淡风轻,转着轮椅要到角落去。 -- 第9页 知知没让他自己上手,直接推着他到了最后一排书架。上面摆放的都是一些名著与外文作品集,知知看不懂,半蹲着凑到少年面前,问他想要哪本书。 我自己拿,你去写作业。谢翌没让她帮忙拿书,自己盯着书架看了会儿,随手抽了一本外文书籍出来。 见他要看书了,知知便寻了张小桌将书包里的作业本与教科书摊开,放了张草稿纸在手边,咬着笔杆开始做作业。 这题不会,那题也不会。明明跟老师讲的例题差不多,她就是死活解不出来。将会做的都做了,知知抬头瞄了瞄全神贯注看书的少年,轻手轻脚挪过去,手指戳了戳少年的胳膊:谢翌,你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教我做几道题? 谢翌将书收了放回书架上,接过知知的作业本一看,心口堵着的那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果然做老师的都很不容易,尤其遇上一个笨笨的学生时。 一点一点的讲原理、套公式,谢翌感觉自己从未如此耐心过。翻来覆去讲好几遍,他的同桌总算听懂了,亮着一双猫猫眼满脸崇拜地望着他,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谢翌,你好厉害哦。我以后再也不说你入学考试垫底啦。 心绪十分复杂,谢翌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尴尬,只能绷着脸:那还要多谢你了。 不客气。知知顺势回了句,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谢翌渐渐就习惯了身边跟着的这条小尾巴。每天他们一起上学、放学,周末也会约着出来。不是出来玩,他是给小同桌补课的。那稀烂的成绩,真是太挑战他的耐性了。 好在他的同桌学习态度端正,偶尔会因做不出题委委屈屈,却从没闹过脾气。就算一时不高兴,转头她就忘了,典型的金鱼记忆,只能记住三秒的不愉快。 谢翌,下节课是体育课,我们出去晒太阳吧?知知趴在窗口往外张望,金色的阳光从密密匝匝的枝叶渗下来,在地上映出一片小光点。 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九月下旬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加之前些天下了一场雨,骤然凉爽了起来。时不时微风拂过,吹得人懒洋洋的。知知最喜欢这样的天,不冷不热,舒服得她想闭上眼睛睡觉。 不想去。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眼疼,谢翌很不喜欢这样的晴天,更不喜欢体育课。看着满操场肆意奔跑的学生,就像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是个异类。 腿断过又自己长好了,可他站不起来。只要用力,密密麻麻的疼痛感汹涌而上,比针扎还要疼。医生说是心理障碍,但他没有接受过心理医生的疏导。谢父谢母不愿意出钱,他们的钱要存着给谢佳乐买房。 就算能够站起来,他也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奔跑。先天性心脏病蚕食着他的精气神,好好养着尚且时不时出现呼吸困难、乏力的症状,想要跟健康人一样能蹦能跳,那是永远实现不了的一个梦。 知知辨别不出少年面上浮现出的神色,但她能够感受到这人此刻的心情一定不大好。于是她眼疾手快往少年嘴里塞了颗棉花糖,趁着对方惊讶的间隙推着他的轮椅往教室外走,径直到了操场。 第6章 小同桌超甜 高一有好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的,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后便各自散开,打球的打球、跑步的跑步。赵欢从器材室借了羽毛球,跟几个同学打得正热烈。看见知知推着谢翌出来散步,她老远就招手,喊知知过去一起打球。 你去吧,我在这里晒晒太阳。谢翌在操场边缘的绿化带停下,让知知不用陪着他。小同桌活泼又好动,应该跟赵欢那些人一起玩儿,而不是经常腻在他的身边。 他什么都没有。不能陪她闹,也不会逗她笑,与自己待一起无趣又无聊。 知知摇头,正想说自己不去,一个足球被高年级的体育生踢到了她脚边,站在远处球场的一群男生喊着来一脚。知知没有踢过足球,担心脚下不准,等会儿踢到人。 操场很大,正中央是足球场,两侧有打篮球的。还有打羽毛球、跳绳、打乒乓的,到处空地上都有学生,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砸到人。想了想,知知捡起脚边的足球,让谢翌等自己一分钟,她往操场中央跑去,想把球还了。 谢翌看着知知往操场中央跑去的背影,双手扶上轮椅的轮子,想挪到角落阴凉处那里等她。晒太阳久了有点不舒服,他果然更喜欢阴天。 手上用力,轮椅没能前进分毫。谢翌下意识以为是知知半道折回来了,语气中带出两分无奈:别闹了。 谁知身后传来嗤笑声,有人把住他的轮椅往后拖,顿时将他拖得倒退了几米。谢翌握紧两侧的扶手才没有摔倒,抬眼一看,三四个男生堵在他跟前,形成一面肉墙。 谢翌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扭头就想走。可轮椅被人拉住,他根本走不了。为首的高个男生嬉皮笑脸的,硬是要凑到少年跟前,吊儿郎当道:哟,这不是咱们水城初中的学神嘛,回回考年级第一的那个? 高个男生一开口,他的跟班就扑哧扑哧笑出声,嘻嘻道:什么学神啊,笑死人了。当初那么牛掰,不也跟我们一样考到一中来了?听说中考成绩一塌糊涂,擦线进的一中嘞。 -- 第10页 你怎么不说话,谢翌。三年同学了,装什么不认识?高个男生上前就推了少年一把,将他推得身形酿跄,而后拍着脑门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瞧我,又忘记你是个残废了。对不住啊。 嘴上这样说,他却伸出手要去推谢翌。那手刚伸出去,就被飞来的一颗小石子砸到了肩膀。高个男生骂骂咧咧的,目光凶狠地侧过身去看罪魁祸首。 一看砸中了,知知松了口气,同样凶巴巴地跑过去,跟老母鸡护崽似的挡在谢翌跟前:你们干什么! 学神就是学神,凭着那张脸,成了个半死不活的残废也有人护着。高个男生语出嘲讽,冲着知知吹起了口哨,目光上下扫了扫,模样轻佻。正要说点什么,余光瞥见好几个人往这儿跑来,只得切了声,双手插兜带着跟班走远了。 跑过来的赵欢冲到知知跟前,关切地问:你们没事吧? 她打羽毛球累了正坐在一边休息,无意间就看到二十三班那几个学生将知知与谢翌围住了,吓得立马带着几个同学过去,就怕知知被人欺负。 你们不知道,那几个是有名的坏学生,跟社会上一群混子混在一起,反正不干好事。赵欢可讨厌这几个人了。 在初中那会儿,她就见过这几个男的在校门口堵人,找那些胆子小的学生要收保护费。赵欢也被堵过一次,幸运的是当时郑濯在她身边,将这几个人狠狠打了一顿。后来这几人见着她就绕道,没再找过她的麻烦。 郑濯是赵欢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居,两人从幼儿园就是一个学校了。现在读高中还是一个学校,就是不同班。赵欢万万没想到这几个人还能考上高中,而且就在一中二十三班。 知知,要是这几人再来找麻烦,你一定要记得告诉老师。告诉我也行,我让郑濯去打他们!赵欢用手肘捅了捅跟着她跑过来的郑濯,让他也表个态。 胸口被一手肘戳中,郑濯疼得嘶了口冷气,缓了缓才无奈出声:嗯,都听你的。 赵欢还想拉着知知说话,却被郑濯拎走了。知知回过身半蹲下,检查谢翌有没有受伤:没受伤就好。太阳都被云层遮住了,我们回教室做题吧。你给我布置的练习题,我还没有做完。 知知没有问那几个人是谁,为什么要为难谢翌。有些事就像一块伤疤,硬要追问只会让人感到疼痛。谢翌要是愿意说,她就听。谢翌不想提,她也不会刨根问底。 嗐,谁还没有点不能说、不想说的事了?她是一只小猫妖的事,谢翌就不知道。 从被那几个人堵住开始,谢翌一天的心情都毁了。不说话也不吭声,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除了知知,班里的同学都极会看眼色地没有凑上前。 放学铃声响起,知知将桌上的书本放进书包,与往常一样推着谢翌出了校门。本来是说好要去书店的,在经过一条人流稍微少些的长街,谢翌摁住转动的轮子,让知知先回家。 我想跟你一起去书店。知知不肯,谢翌有些急了,厉声道:让你走就走,怎么总是这么固执? 走什么呀。谢翌,你这就不厚道了,不跟我们介绍下这女同学是谁?上午的高个子男生又来了,这次带的不是跟班,而是三五个流里流气的社会混子。 这几个小混混初中就辍学了,爹不管妈不教,成天混在一起到处转悠。好的没学到,学人抽烟喝酒打架。烫个杀马特的造型以为自己很时髦,还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拉帮结派,收一群小弟。 抽烟喝酒吃饭的钱全靠收所谓的保护费,偏偏好些学生觉得很酷,稀里糊涂就跟着他们混了。 怎么又是你?知知皱着眉,推着谢翌就要调头走。可高个子男生挡在她面前,几人慢慢围拢,将知知跟谢翌堵进了附近的一条小巷子中。 高个子男生哈哈的笑,看着二人的目光像是在看砧板上的鱼。左右都跑不掉,他也不着急动手教训,指着眼神阴沉的谢翌,问知知:他都这个样子了,同学,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一个靠吃药活着的病秧子,下半辈子都得坐轮椅。你没见过他死狗一般苦苦挣扎的样子吧,待会儿让你瞧瞧?可有趣了。 哈哈大笑的声音如此刺耳,那些爬满讥讽与戏谑的脸如此令他厌恶又记恨,谢翌搭在两侧扶手上的双手缓缓收紧,指骨都泛着白。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遮了他的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郁色。 卧槽,你他妈?!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谢翌怔愣地抬头,就见他的同桌跟个小炮仗一样冲了出去,一脑袋撞上高个子男生的胸腔,将对方撞得倒退好几步,好似骨头都断了。 不许你欺负谢翌!这一撞,知知的额头都红了一块。她摸了摸生疼的脑门,忍住生理性冒出的眼泪花,跟守护神一样把谢翌挡得严严实实。 挡在面前的身影小小的,却莫名让人生出安全感。谢翌惊愕片刻回了神,感觉心脏处酸酸涩涩的。他扯住知知的袖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开口:你先走,去找人帮忙。 知知听到了,不过没有照他说的那样做。这几人一看就来者不善,她要是跑了,谢翌可怎么样? -- 第11页 安抚地拍了拍少年的手背,知知侧过脸对他道:别怕,我保护你。 战局一触即发,知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几人中间。很快一群人就打成了一团,场面十分混乱。 你妈的,别薅老子的头发!疼疼疼疼疼。 日了,哪个狗东西踹裆的?别踹了! 草,我的手! 谢翌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又急又气。想帮忙却有心无力,喊了几声宁知没人应声,着急上火到脸色都白了。想报警又没有将手机带在身上,一时间懊悔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田。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要遭受这些?明明什么都没做,谁都可以上前踩他一脚。为什么他站不起来,为什么他这么没用,除了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真的是个没用的残废啊,哪里值得别人对他好。 越想,谢翌的眼神越是黑沉,像一团抹不匀的浓墨。要是那些人去死就好了,全都去死。 喂,干什么的!呵斥声从巷子口传来,穿着便装的三名民警跑上前,将打成一团的几人分开。 就是出来吃个饭也能撞见打架斗殴的事件,这运气真是没谁了。年纪稍大的警察叹了口气,认命地把打红了眼的几人全都弄到了派出所,谢翌也没能例外。 第7章 小同桌超甜 说说吧,怎么回事?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警察敲了敲桌面,让他们讲一讲事情的起因经过。 高个子男生一虚,低着头不说话。尽管打过很多次架,但闹到警察跟前还是头一回,一时间气焰都消了下去。其他几个混混进派出所是家常便饭,混得警察都瞧他们眼熟。 他们笑嘻嘻的,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过去:警官,您抽烟。 老实点!警察才不吃他们那套,声音都放大了几个度。 可是没办法,怎么说这些人都是不痛不痒的,甚至摸了摸鼻子,恶人先告状:警官,这次可不是我们起的头。你看我们脸上、身上的伤,分明就是被揍的那方。你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 才不是。明明就是你们欺负人!知知瞪圆了眼睛,气得嘴巴都抿了起来。 记笔录的警察看了左侧的几人一眼,脸上、手臂上都带了伤,有的眼角还有抓痕,看着惨兮兮的。 再看另一边坐着的小姑娘,扎着的马尾辫松松垮垮,头发乱糟糟的,额头肿了好大一个包,白嫩嫩的手臂上红了几块,衣服脏兮兮的,同样很狼狈。 稍微好点的就是轮椅上坐着的少年,只是那脸色怎么看怎么苍白。警察留意到他的手按着自己的心口,禁不住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药。谢翌抖着唇,额头浮了一层冷汗。 知知闻言立马扭过身,顿时愧疚得不能自已:在哪里?是书包里吗? 将少年的书包拉开,却并没有看到药盒。知知哭腔都出来了,翻来翻去找了几遍,泪眼汪汪的:没有。我们、我们马上去医院! 将他们带回来的警察想到什么,把从巷子里捡到的药盒拿了过来,问是不是这个。不确定是谁的东西,他本想等问话结束后再归还的,谁想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就是这个。跟警察要了一杯温水,知知把药喂到谢翌的嘴边。等他吞下去后,拍着他的背问:好些了吗? 缓了几分钟,谢翌挤出一抹笑,声音中淌着虚弱:好些了,不用去医院。只是这几个人把我的药盒丢了,我有些害怕。今天是碰巧撞见了警察,若是改天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兴许我就没命了。 少在那里胡说,我们什么时候丢你的破药盒了?!几个混混顿时不干了,嚷嚷着喊冤枉。 高个子男生更是一僵。他知道谢翌有心脏病,身上随时都会带着药,这还是谢翌的弟弟谢佳乐告诉他的。诚然以前出于捉弄,他跟几个哥们也藏过谢翌的药盒,可欣赏过对方愤怒又无能为力的表情后,他就把药盒还回去了。 丢了别人救命药,眼睁睁看别人等死这种事他是绝对没有胆子做的。这可是犯罪啊,他才十几岁,根本不想进去吃牢饭。 没有,我没有做过这件事。高个子男生慌了。当时打架的情形过于混乱,他也不知道喊来的几个混混有没有做过。心急之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自己摘出来:是他们,肯定是他们做的。 卧槽,你丫的乱说什么?几个混混听着就炸了,站起来就要去打他,被警察拦了下来。 双方各执一词,一方说是他们丢的,另一方又说没有。没有证据的事情,警察也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下判断,不过严肃训诫了混混那方一顿,告诉他们这种行为无异于杀人。 几个小混混冷汗都下来了,连连说自己真的没做,又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干这种事。他们要是有杀人的胆子早就搞一票大的了,哪里还用堵着那些胆小的学生要钱? 堵着别人找茬,万一人家受惊出个什么事,你们同样脱不了干系,严重点照样要坐牢的。警察把事情的严重性掰开揉碎讲了一遍,吓得那几个混混一愣一愣的。 他们初中就辍学了,本来就没多少文化,从来就没想过这事儿还能成犯罪,登时怂了,看着谢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同时对反咬自己一口的高个子男生怒目而视,恨不能当即就动手打他一顿。 -- 第12页 高个子男生是他们收的小弟,跟着他们混了好几个月。听说有个硬骨头碍了他的眼,他们这些人二话没说就抄家伙跟他去揍人了,谁想到关键时候那狗东西把锅全都甩了过来。妈的,不弄他一顿,他们在道上还怎么混? 高个子男生也察觉到了几个混混对自己的怒气,惊得挪远了些,缩着脖子像只被人扼住咽喉的鹌鹑。 这结果在谢翌的意料之中,他面上虚虚弱弱的,眼神却很冷,看了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药盒是他自己丢下的,只是做个戏罢了,并非真的要以此诬陷他人入狱。何况也达不到立案调查的程度,这点法律常识他还是有的。 一场闹剧拉下帷幕,警察给知知、谢翌还有高个子男生的家长打了电话,让家长来派出所一趟。虽然也例行公事地联系了几个小混混的监护人,可一如既往地被挂断了通讯。他们早就是被家里放弃的人,压根没人管。 接到电话的宁父很快就骑着车来了,走路都带风,看得出来很着急。见着坐在凳子上的知知,他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乖女,怎么搞成这样了?谁打的,爸爸给你打回去! 有家长撑腰,知知瞬间神气起来,指着对面蔫头耷脑的几个人,气汹汹告状:就是他们。爸爸,他们可坏了,还扯我头发。 我的头发被薅掉一撮也没说什么啊。其中一个小混混嘀咕着,迎上宁父冒火的目光渐渐没了声,往后一缩躲警察后面去了。 警察也无奈,只能开解宁父让他不要冲动,要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宁父撇撇嘴,心想他要是冲动,早一拳揍上去了。又问警察怎么处理这几个人,不可能无事发生一样把人放了吧,怎么也得关几天? 这几个小混混屡教不改、多次闹事,肯定是要在派出所关几天的。至于那个高个子男生,念及他是初犯从宽处理,让家长带回去严加教育。 对高个子男生的处理结果并不满意,但宁父也没办法,想着等出去后把这事捅到学校,让学校的老师来处理。还要告诉对方的家长,再问问他的家长是怎么管教孩子的。 给知知揉了揉肿了的额头,宁父没有急着走,硬是在派出所等到了高个子的家长。来的是高个子的爸爸,四十出头的年纪两鬓就已经生出了白发,佝偻着腰,看着十分沧桑。 他是菜农。大多数时间都在乡下侍弄田地,等蔬菜瓜果成熟了就开着三轮车运来城里卖,赚到的钱给儿子当学费、生活费。为了方便儿子读书,高个子的母亲带着他在城里租了房子,专门给他洗衣做饭。 那房子跟谢家租在一个小区,高个子男生一直都跟谢佳乐一伙人混在一起,除了学习什么都干。他父母并不知道这些事,对家里他都是说跟同学约着去书店看书的。 突然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他爸都吓一跳,完全不明白印象中那么乖的儿子怎么就进派出所了。等了解清楚事情原委气得够呛,他当即就甩了高个子男生一巴掌。 从来没被父母打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高个子男生羞耻难当,自尊心受不住推开他爸就跑了出去。留下他爸一个人弯着腰给知知与谢翌道歉,还跟宁父说了对不住,主动要赔偿医药费。 宁父说不出没关系这种话,不过也为跟前这个父亲感到心酸,叹了口气道:医药费就不用了。好好管管孩子吧,现在几个人混在一起就敢肆无忌惮霸凌别人,等到以后还不得杀人放火的事都做? 高个子的父亲很是羞愧,再次道了歉才追着儿子离开的方向跑出派出所。 望向知知跟一边默不作声的谢翌,宁父知道这个少年是女儿的同桌,女儿也是为了替他出头才跟人打起来的。但他并没有责备少年的意思,毕竟少年也是受害者,错的是那几个实施霸凌的人。 察觉到宁父在看自己,谢翌有些紧张,不自觉握了握拳。小同桌的爸爸会怎么看自己呢,要不是因为他,宁知也不会受伤。他还是个坐轮椅的残废,这个男人会不会让宁知远离自己,不要再跟他待在一起? 谢翌一下子想了很多,心里乱糟糟的。谁知这个中年男人半蹲下来,视线与他持平,脸上的笑如此和蔼:是谢翌吧?知知在家里经常提到你,非常感谢你帮知知补课。 不用谢。谢翌神情怔愣,晕乎乎地回答了一句。 没有被嫌弃,也没有被骂,这个中年男人眼里完全没有异色,仿佛看不到他坐着轮椅。 要谢的。爸爸你不知道,谢翌可厉害了。他什么题都会做,老师都在课堂上表扬了他的。知知帮谢翌推着轮椅,一边走一边夸赞少年。 哇,那小谢真的很厉害。宁父很给女儿面子,反正闭眼吹就完了。 反倒是被夸的谢翌很是不好意思,抿唇道:都是些基础题,并不难的。 瞎说,分明就很难,我就不会做。知知学渣得理直气壮,三人出了派出所走到外面的街道,她望着宁父问:爸爸,可以邀请谢翌去我们家吃饭吗? 当然可以。宁父又不是那种死板的家长,女儿想请同学去家里吃饭他自然是欢迎的。 我不去了。谢翌下意识就要拒绝,看到小同桌眼里的光都暗淡了下来,又抿唇补了句:以后再去。有些不舒服,想回去躺一会儿。 -- 第13页 他不是真的不舒服,先前在警察面前装的成分占大多数。他只是害怕走出那一步,宁父释放出的善意令他无所适从。 听到他不舒服,知知扭过头,忙前忙后地问他要不要紧,还是去医院看下比较妥当。谢翌摇头,只说自己要回去了。 我送你。知知脱口而出。而后想到什么,心虚地瞄着宁父:爸爸,我等会儿再回家可以吗?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还要给你抹药呢。宁父大手一挥放行了。 知知很高兴,将半散的头发重新扎上,站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小同桌超甜 不用送,我自己可以。谢翌打开出租车的后门,艰难将自己挪了上去。知知颠颠地跟在后边,先把轮椅放到车子的后备箱,而后笑了笑:我想送你呀。 谢翌不说话了,沉默地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知知乖乖地坐他身旁,见他不说话,忽然想起了一个笑话,乐滋滋地讲了出来。讲到一半自个儿没忍住哈哈笑出声,而少年还是没反应,顾自望着车窗外似乎在出神。 在距离小区门口还有一条街就下了车。知知疑惑不解,可谢翌让司机师傅停车,她也只好跟着下来,将少年的轮椅摆放到车门口。 出租车喷出一管尾气,在二人都下车后拐到另外一条街上,很快消失在拐角。知知懵懵的,上前推着谢翌的轮椅,问他:怎么在这里就下车了? 买药。谢翌终于出声了,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意味:你的伤不需要处理么? 原来是记挂着给自己买药啊,知知笑弯了眼,故作坚强地摇头:不痛,这点小伤算什么,连皮都没破的。 她的伤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其实也就浮现在表面,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体质原因,她的皮肤很娇嫩,稍微使点力捏一下,呈现出来就是红了一片,实则并不怎么痛。就是额头上肿了的那块有些疼,好像是打架的时候磕到其中一个小混混的鼻梁了。对方比她伤得重,还流了鼻血。 说不痛的知知在上药时被打了脸,疼得眼里包着一泡泪,模样可怜兮兮的:好痛。谢翌,你轻一点点。 把知知带回了自己的家,拿出从药店买回来的药水浸染在干净的手帕上,谢翌将沾了药水的手帕贴着知知肿起的额头匀力揉着。听到女孩儿喊疼,又放轻了力道,抿着唇吓她:不把淤血揉开就消不了肿,以后就要破相了。 !!知知顿时不喊痛了,两只手捂着嘴巴,蒙了雾气的一双眼越发水汪汪的:那你揉叭,多揉一会儿也没有关系的,我不痛了。 那委屈的小眼神看得谢翌心里一阵柔软,唇角牵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低声应道:嗯,不会让你破相的。 额头上处理过,谢翌还把知知手臂上红了的皮肤也涂上药水,最后把药水塞到她书包里,让她回去后自己再涂一遍。抹过了药,没多久知知就感觉额头那块有些火辣辣的,倒是真不怎么痛了。 回家吧,再晚天都要黑了。谢翌是想留她吃饭的,想起家里只有挂面便打消了念头,催促她早点回去。 知知想多待一会儿的,顾念少年身体不舒服,她再待下去难免打扰他休息。于是背起自己的书包,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一眼:那我走啦,你要早点休息,还是难受的话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好。谢翌应了声。 小同桌走时顺势带上了门,他转着轮椅挪到窗口,目送她走出小区也没收回视线,久久坐在那儿不动,整个人被房间里越渐昏暗的光线包裹着,直至彻底与无边的暗色融于一体。 夜晚降临,谢翌就这么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每家每户亮起灯光。明明天气不冷,他却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仿佛破了一个大口子,呼呼的冷风直往里头灌。 周遭静悄悄的,好似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与一串脚步声,那是吃过饭出门遛狗的上班族。谢翌没有开灯,身影隐在黑暗中,发呆地盯着矗立在不远处的路灯瞧。 万家灯火那么温暖,却没有一盏灯是属于他的。分明姓谢,可谢家却没有他的位置。被警察联系的谢父谢母没有在派出所露面,甚至连打个电话给他,问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曾。 谢父谢母一向是这样的,在意的只有谢佳乐。不管他表现得有多好,永远都是被打骂的那方。还有今天那个高个子男生,没有少跟谢佳乐一起戏弄他。 不只是他们俩,还有其他好些人。丢他的书包、往他的凳子上涂胶水,捉虫子丢进他的后衣领。等他出尽洋相,那一伙人则抱着笑痛的肚子站在一边欣赏他的惨状。 他们还会故意把他的轮椅掀倒,一个个围着他嘻嘻笑,就近看他摔在地上挣扎,然而怎么都爬不起来。确实挺像一条死狗的,连谢翌都很厌恶那样无力的自己,却不想会有人丝毫不在意,待他以真诚。 习惯了独自一人,也习惯了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谢翌以为自己是习惯了的,但此时他才发现身在暗处的人哪里有不向往光的呢?只要靠近过,便再也不想回到原地。 因为原地太冷了,冻得他心口都在发凉。 -- 第14页 嗡嗡的震动声适时响起,谢翌看向自己的手机,发现是小同桌发来的视频通话。他愣了一下,黑漆漆的眼眸染上了一丝暖色,手指一划接了起来。 充满活力的声音登时从手机里传出来:谢翌谢翌,你吃饭了吗?呀,那边怎么那么黑,我都看不到你。 屏幕中小同桌披着头发,穿着一身粉嫩嫩的睡衣,应该是才洗过澡。将手机放在书桌的支架上,手上端了个水果拼盘,小口小口咬着切好的蜜瓜,两腮鼓鼓的像只偷食的仓鼠。 谢翌很轻地笑了声,慢悠悠胡诌:这边停电了。 那你备了蜡烛没有?房间里黑黑的,要是被东西绊倒就糟糕了。知知支起身子凑到镜头前,用叉子叉起一块蜜瓜给少年看:这瓜好甜。谢翌,明天我给你带蜜瓜吃。 不用。你多吃点,权当帮我吃了。谢翌不馋蜜瓜,就是看着他的同桌嘴馋的样子禁不住失笑。 知知不知道少年在屏幕那头笑自己,一连将整盘水果都吃完了,撑得小肚子都鼓了起来。谢翌寡言,她就嘚啵嘚啵自己说话,给少年看了看没有那么肿了的额头,又一顿夸,说谢翌买的药水很好用。 好用就好。谢翌瞧见她的手臂上也没那么红了,顿时放心不少。 你现在好些吗?有没有不舒服?知知还惦记着少年的身体,又问他吃了药没有。 谢翌嗯了声,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没有那么严重,吃过药就好了。 两人聊了大半个小时,直到宁母把吹风机拿过来,知知才跟谢翌说了明天见,紧接着挂断视频。 手机屏幕的光暗下去,谢翌重新被夜色淹没。他握着手机摩挲了下,轻声回道:明天见。 第二天,知知用袋子提了一个比自己脑袋还大一圈的蜜瓜来敲谢翌的门。少年穿戴整齐,好似早就在等着她过来了。知知踏进门,将蜜瓜放到厨房的矮桌上:新鲜的蜜瓜,要早点吃掉哦。 我吃不了这么多。谢翌用刀将蜜瓜从中划了一道,飞快地拿起其中一半蜜瓜,把外皮削掉,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装进一个塑料盒子中。将盒子塞到知知手中,他抿唇:拿到学校吃。 哇,谢翌,你真好。知知抱着盒子高兴得不得了,去学校的路上都在愉快地哼着歌。 过了几天,鼻青脸肿的高个子男生还有他的几个到处惹是生非的跟班被处分了,还被要求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作检讨。宁父把他霸凌同学的事捅到了学校,学校的领导相当重视,调查核实后就给予了他相应的处罚。 脸上的伤是那几个小混混打的。他们从派出所被放出来后就一直在一中校门口蹲守,蹲到高个子男生就拖到人少的僻静处,狠狠揍了他一顿,脸上都被打肿了。 而检讨那件事过后,见老师不会放任这种事不管,被高个子几人欺负过的学生陆陆续续把情况反映到班主任那儿。强迫收保护费、对那些弱势学生肆意欺凌嘲讽,不顾别人意愿强行搂女生的腰、摸女同学的屁股。一桩桩一件件的,光是背个处分已经不够了。 学校想要开除几人,他们的家长千求万求,就差跪地给校领导磕头。可领导也没办法,这种学生谁敢继续收着啊?万一哪天闹出个大的,他们这所学校都要跟着名誉扫地。 何况就算领导们心软,那些学生家长也不会同意的,闹起来怕是收不了场。感念这几对父母的不易,领导让他们自己去给孩子办理退学手续。主动退学,这样往外说还能好听点。 实在没商量的余地,几个父母只能去办了退学,再给孩子重新找家高中就读。水城一共有七八所高中,可惜没有一所愿意接收高个子几人的。他们怎么来,就怎么客客气气将他们请出去。 说是主动退学,也就说法好听点,那些学校的领导哪里会不清楚其中的猫腻?招收这样的学生,真是嫌自己的烦心事太少。 高个子深感丢人,死活都不愿再去其他高中试试,成天关在家里不出门。他父母也没有别的招,只好将城里租住的房子退了,把他弄回乡下。打算送他到镇上的初级中学,从初中开始再读一遍。 实在不像样,等成年了就送他去外地进厂打工。 几个学生的退学并没有在一中掀起波澜,要不是赵欢说起,知知都不知道这几个讨厌的人已经离开了这里。 额头消了肿,手臂的皮肤也好了。知知现在添了新的烦恼,马上就要月考了。 第9章 小同桌超甜 考试啊,这还是猫生中头一回。于是临近月考那几天,知知罕见地失了眠,蔫了吧唧一点精神都没有。谢翌看她这么紧张,试图安慰:没关系,只是一次月考而已。 知知并没有被安慰到,不过谢翌给她划了重点,考试前一天她盯着那些重点背了一晚上。幸好没犯困在考场上睡着,不然她得哭死。 也就过了一个周末,各科老师就将试卷批改了出来,连成绩排名都统计出来了。进入高中的第一次月考,大家嘴上都说没多大用处,实则一个比一个在意。年级排名表张贴出来后,顾不得老师还没离开教室,大伙儿一股脑蜂拥上前,伸长了脖子往前张望。 -- 第15页 知知个子小,没能抢占到前排的好位置,站在人群后面除了一颗颗黑乎乎的脑袋,其他什么都瞧不见。她挫败地回到座位上坐着,托腮看身侧还在看书的少年,幽幽地叹了口气。 将书合拢,谢翌抬眼回望,唇角牵起微小的弧度,耐心又细致地问她怎么了。知知的视线飘向拥堵的讲台一侧,有些忐忑:我害怕自己没考好。谢翌,你怎么都不紧张的? 谢翌当然不紧张,在考场上拿到各科试卷的那一刻他就心里有数了,大致能考多少分他估算过,不用看排名表他也能肯定自己的名字一定在年级前几。 中考那时候他是忽然发了病,心脏好似要爆开,没能坚持考完就晕倒在了考场上。等他在医院病房里醒过来,中考已经结束了,理所当然的他的成绩很不理想。去不了最好的三中,最终擦着一中的分数线进到了这里。 之前他觉得在哪里就读都无所谓,如今却感觉到庆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在这里,他也遇不到小同桌了。 就是他的同桌正在苦恼月考成绩。谢翌估摸了下,以平时的练习成果来看小同桌应该考不了太好,可能年级排名要到六七百名以后了。高一的学生总共有一千多个,这个成绩属实算不上好。 果不其然,知知第一次的月考成绩排名年级六百九十七,在班上第八名,倒数的。 谢翌以为她会难过得哭出来,然而事实正好相反,小同桌瞪着圆滚滚的猫猫眼,看到成绩排名表的那一刻猛地冲到他跟前,眼里绽放着惊喜的光:谢翌谢翌,我考试及格啦,每一科都及格了哦。 及格不是最低标准么?谢翌看小同桌扬起大大的笑脸,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泼冷水。甚至被对方的喜悦感染,他不自觉跟着弯了眉眼,笑容浅浅淡淡的。 哎呀,光顾着找我的名字,都忘了帮你看成绩。知知有点懊恼,噔噔地又跑去讲台那边仔细看了一遍。 没过一分钟她跑了回来,面上的表情又惊又喜的,朝谢翌伸出一只大拇指,向他传达了一个好消息:第一名!谢翌,你考了年级第一名哎!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英语、数学都是满分,语文也只扣了三分,知知估计可能是作文扣了点分数。其他科目也是将近满分,加起来的总分高得吓人,硬是甩了年级第二名四十七分。 年级第二名是三班的郑濯。原本他还能考得更高的,就是英语拖了后腿。谢翌英文满分,而他只堪堪考到一百二而已,就这一门课就比谢翌低了几十分。 谢翌真是全能的,他一点都不偏科,每门课都考得特别好,而且每门课的成绩单拎出来都是单科年级第一。学霸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成绩出来后班里的人都叫他学神。 膜拜学神,保佑信女下次考试能够冲进年级前二十。跟知知关系好,连带着对谢翌也熟悉了些,赵欢偶尔还会开他的玩笑。 谢翌闷不做声,这时郑濯就会揪着赵欢的领子将她拎走,冷酷无情地戳破她的幻想:还是做梦比较快,梦里什么都有。 郑小水,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认为我考不到年级前二十?赵欢在他跟前直扑腾,张牙舞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 幼儿园那会儿只认得几个简单的字,赵欢不知道濯念作什么,就认识左侧的三点水,便把郑濯叫做了郑水。又因为早出生几个月,比郑濯年纪大一丢丢,赵欢时常揶揄地喊他郑小水,这一叫就叫到了现在。 想多了,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对你有着清晰的认知。郑濯将人拎着越走越远,呵呵道:不好好努力,还想从一百出头冲进年级前二十?别说膜拜学神了,你膜拜菩萨都没用。 靠,郑小水。老娘跟你拼了。 赵欢啊啊啊地囔囔,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凄厉又哀婉。她的叫声被风一吹散了开,只余知知满脸迷茫地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面色担忧:郑濯会不会打人啊,万一欢欢被打了怎么办? 谢翌喉头一噎,沉默半晌才轻叹着出声:不会。 那两人之间的相处明显与旁人不同,有着其他人插不进去的气场与氛围。打人倒是不会,兴许会有故事发生。 谢翌看得明白,不过没有要告诉知知的打算。他的同桌还太小了,不用过早的懂得那些事情。 月考过后要重新分配座位,知知一脸的不舍,她其实想一直跟谢翌做同桌。可是谢翌考得那么好,肯定要坐到前排的。 第一名的谢翌可以第一个挑选自己的座位,他没有任何迟疑,仍然选了挨着知知的那个位子。知知愣了神,反应过来后可高兴了,凑过去戳了戳少年的胳膊:谢翌,我们以后都做同桌好吗? 嗯。谢翌侧脸看她,轻轻应了声。 月考就是一次查漏补缺,谢翌没什么短板,不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去分析试卷。他都是帮知知总结归纳的,并适当调整了给知知制定的学习计划。 有人操心她的学习,加之知知还算好学,每天都在一点一点的进步。期中考试成绩在年级上比第一次月考前进了一百八十名,终于不是班级里倒数的了,一跃挺进了班里前三十名,算是排在中游。 -- 第16页 为了奖励自己,知知一口气吃了三个小蛋糕,没过几天就开始牙疼了。她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眼眶红红的,上课期间扯着少年的袖子,小声道:谢翌,我牙疼。 谢翌停下笔看她,当即举手跟老师请了一节课的假,带着知知去了校医室。校医姓陈,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在儿科待过,说话总带着一股哄小孩的味道。 没长虫牙,就是甜的吃多了。给开了点药,陈校医没忍住捏了捏知知嫩生生的脸颊,手感肉肉的。察觉到一旁的少年冷漠地盯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她掩饰地咳嗽了声,笑眯眯地问知知一天吃多少糖。 知知竖起两根手指头,心虚地低下脑袋,眼神都在发飘。 总不可能是两颗,谢翌都被她嗜糖的程度惊住了,一时没能说出话。消化这件事情后,他心里是在责怪自己的。 他知道知知爱吃糖,因而经常会给她买糖吃,一买就是一捆或者一袋子,从来没问过她一天吃多少颗。他忽略了一件事,涉及到吃东西,他的同桌一向不晓得节制两个字怎么写。 半个月前他们去吃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自助烤肉,谢翌只吃了一盘烤五花肉、一盘烤牛排就饱了七八分。再加一个小蛋糕与一杯饮料,便怎么也吃不下了。 然而知知却是从头吃到尾,从落座嘴巴就没停过,装肉片的盘子堆砌成了小山。谢翌光是看着就觉得撑了,出了餐厅的门惊疑地问她不会撑得慌? 他同桌很是认真地点点头,猝不及防拉过他的手,隔了几层衣服贴在自己鼓鼓的小肚子上,神色有些苦恼与不好意思:撑的。可是太好吃了,忍不住。 从那时起谢翌就知道他的同桌在吃东西方面不知节制,就是没料到嗜糖也这么没有分寸,把自个儿折腾成这样。 以后不能再这么吃糖了。这样吃下去,早晚有一天牙齿要坏掉的。知道坏掉的牙齿长什么样么,黑黢黢的,还有虫子在牙洞里钻呢。陈校医吓小孩儿最有一套。 每逢过年走亲戚,她亲戚家的孩子没有不被吓得哇哇大哭的。一见到她就抱着家长的大腿往后躲,仿佛躲得晚了就会被妖精捉去剥皮吃肉。 知知果然也被吓到了,本就白净的小脸被吓得更是白了一层,连忙凑到少年面前,张嘴让他看看自己的牙齿,眼角噙着倔强的泪花,声音中透着慌张与害怕:长虫了吗?谢翌,我不想牙洞里长虫。 不会长虫的,以后少吃糖。迟疑一瞬,谢翌伸手轻轻拍了拍凑到跟前的小脑袋,无奈又好笑。 第10章 小同桌超甜 看过校医、吃过药,知知的牙齿很快就不痛了。她还来不及高兴,藏在衣兜里、桌洞里的糖果全都被谢翌收走了,顿时肉痛起来。可怜巴巴地望过去,少年却一点都不心软,指了指她的牙:会长虫子,还吃吗? 知知捂着自己的嘴巴,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吃不吃,我就看看。 别人都是戒烟戒酒,偏她是那一朵不一样的烟火,她戒糖。谢翌连甜津津的小蛋糕都严格控制她的摄入,不准她吃多。平时吃饭也有意控制她的食量,让她吃饱刚刚好,不要撑着。 分明是个少年,却操着老父亲的心,结结实实提前体验了一把养崽子的生活。谢翌倒没有不耐烦,他甚至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跟自己养了只小猫猫一样,娇娇滴滴的,又很可爱。 在谢翌的严格管控下,知知再没有胡吃海喝过,食量回归正常,吃到饱就自觉放下筷子。戒糖的过程不太痛苦,因为少年总会买点别的小零食给她做替代品消磨时间。买的最多的是一款烤鱼干,原味的,吃起来焦焦脆脆,知知很喜欢。 十一月份的天气渐渐步入寒冷,知知穿上了宁母亲手给她织的毛衣。矮领的,花纹简单大气,看着就非常有气质,而且穿着很暖和。知知觉得很神奇,乱糟糟的毛线团居然能被织成漂亮的衣服,简直跟变魔术一样。 她很感兴趣,缠着宁母教自己怎么织。织毛衣太繁琐,她是学不会了,于是学了最简单的织围巾。就算是新手,织成一条围巾的成功率也是很大的,区别在于好看与否。 而知知做手工的悟性还不错,花了三天晚上的闲暇时间织成了第一条围巾,墨青色的,没加什么花纹。 她欣喜地拿着成品给宁父宁母看,然后那根围巾就被宁父要了去,第二天早上就围在了脖子上,上班时还跟一个办公室的同事炫耀,吹自己女儿心灵手巧。 见宁父这么喜欢,知知可有成就感了,索性又织了两条。一条米白色的给宁母,一条黑红拼接色的送给了谢翌。 收到围巾的谢翌愣了一瞬,将小袋子接了过来。知道这是知知亲手织的,他明显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柔和的气息,偏了头问:可以帮我戴上吗? 可以哦。知知将小袋子里的围巾拿了出来,松松地绕着少年的脖颈围了两圈,眼眸亮晶晶的:谢翌,你真好看。 少年抿唇轻笑,感受着围巾带来的温暖,过了会儿开口道:是你织的围巾好看。 又被夸了,知知面上神采飞扬,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谢翌看她那么开心,跟哄小孩儿一样又夸了她好几句,哄得她眉开眼笑的。 -- 第17页 其实这不是谢翌第一次收到类似围巾这样的小礼物。初高中的女生都喜欢送男孩子围巾、手套、巧克力,以前谢翌也收到过,只是他从未接受过,全都还了回去。 这条围巾算是例外了,第一眼他就很喜欢,所以顺着心意收了下来。说来林林总总他也收过小同桌不少东西,水杯、小笼包、水果一向不爱欠别人的,在知知这里却一再破例。 他的同桌总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别人是别人,知知是知知,他们二人之间不必算得那么清楚。未来那么长,哪里算得过来呢? 没舍得立马就用这条围巾,谢翌将围巾叠得整整齐齐,单独收了起来。现在还不是那么寒冷,他想等到最冷的时候再拿出来戴上。 谢翌,今天你要去大叔的店里兼职吗?知知推着少年的轮椅慢悠悠走出校门,街道两侧的景观树叶子都掉光了,徒留光秃秃的枝干野蛮生长。 初冬萧瑟,赶着回家的学生三五成群跑得飞快。谢翌在校门口停下来,跟骑着三轮车来卖小吃的老大爷买了一根糖葫芦,递给身侧的知知。 幸福来得太突然,知知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小心翼翼地接过红艳艳的糖葫芦,舔了舔嘴巴:给我吃? 她平时都没怎么吃糖了,谢翌不许她吃太多糖,小肉干、小鱼干倒是没少过。只是肉干、鱼干再好吃,终究不是糖的味道。作为一只嗜甜的猫,她十分想念那种甜滋滋的味道,就是憋住了没有偷吃,害怕谢翌生气。 吃吧,甜的可以少吃。瞧见女孩儿骤然明亮起来的双眼与流露在面上的欢喜,谢翌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管得太严了,吃根糖葫芦都能让她那么高兴。 知知撕掉裹着糖葫芦串的保鲜膜,舔了一口山楂果外层的糖衣,而后小小地咬了一口果肉。又甜又酸,酸中带甜,可真好吃啊。知知眼睛都亮了,嗷呜一口咬下整颗山楂果,塞得嘴里满满的。 一根糖葫芦不禁吃,她很快就吃到剩下最后一颗,忍着嘴馋将最后一颗山楂果凑到少年嘴边:谢翌谢翌,你要吃吗? 对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不感冒,谢翌原本是不想吃的。可抬眼瞥见小同桌满脸渴望又舍不得的眼神,他莫名生出了一点想要逗弄她的心思,故意将最后一颗山楂果咬下。 山楂果的酸混杂着糖衣的甜在口腔中爆开,最终酸味占了上风,刺得他一阵牙疼。 是不是很好吃?知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眼巴巴问。 谢翌压下口中的酸涩,缓了缓才出声:好吃。 好吃到他的眼泪都要被酸出来了。 是吧?我就说很好吃的。得到了赞同,知知没能吃到最后一颗山楂果的小失落登时就散了,叽叽喳喳活跃起来,推着少年过了红绿灯,到了街对面。 由于上次走的路有一段人流较少,被高个子几人堵在了巷子口,知知吸取了教训,从那后就换了另外一条道走。那里经过三中,学生很多,周遭的商铺也不少,不用担心再被小混混这一流的人堵着走不了。 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怎么的,这次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再来拦路了,可经过三中附近时,知知眼尖地看到隐蔽的一棵大树下,几个男生把两个女生围在中央。贴得很近,那手都要伸进女孩子的衣领中。 女生力气小,推拒不了,愤怒得脸上都红了,表情渐渐绝望。 第11章 小同桌超甜 警察来了!知知朝着那个方向吼了一嗓子。 将头发染成彩虹色的几个男生听着这句警察来了顿时有些慌了,连忙扭头到处看。那两个女孩子趁着他们分心的间隙伸手推了一把,很快跑远了。 哪里有警察?染发的几个人没有瞧见警察的身影,迁怒了路过的知知,气势汹汹围拢靠近:小丫头片子,瞎喊什么? 知知才不怕他们呢,慢吞吞道:刚才经过的,你们自己没看到。 作为一只猫在外流浪时,为了护住自己的食物,知知也跟别的野猫打过架。由于瘦弱,一开始是被压着打,后来她就领会了打架的要领。管他那么多,干就完了。 这几人逐渐靠近,知知都做好了再跟人打一架的准备,谁知从街道另一边跑过来一个小胖子,看到两拨人对峙的情形登时惊呼:谢翌,怎么是你? 领头的黄毛男接过小胖子递过来的水拧开喝了口,斜眼觑着他,问:认识啊? 小胖子点点头,并未压低声音:孙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病秧子。 哦。黄毛男拉长了声音,左右打量着坐着轮椅的谢翌,眼神轻蔑:原来是你哥,怎么你们俩长得不像? 谢佳乐脸色一僵,流露出那么一点点不高兴的情绪。以前就有很多人说他跟谢翌不像,谢翌脑袋聪明、成绩好,每次考试都能考到第一名,而他的成绩吊尾车,被班里的老师作为反面教材在家长会上公开批评。 不光如此,谢翌从小就长得好,女生缘也特别好,小区里的同龄孩子都爱众星拱月地围着他转。而自己样貌平平,眼睛小、鼻头大,还是易胖体质,都没人愿意跟他玩。 真的很不甘心啊,明明就是一个爹妈生的,凭什么谢翌就能浑身都是闪光点,他就只能这么平平无奇? -- 第18页 谢佳乐从有记忆起就十分讨厌谢翌,只要谢翌出现,他必定会作为对照组的存在被提及。别人夸赞谢翌一句,就会附带叹息,满是遗憾地摇头,说他谢佳乐没能学到谢翌身上一星半点的好。 从前谢翌就是挂在天上只可供人仰望的星月,如今却不是了,再也站不起来的谢翌仿若地上一抔烂泥,他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我俩当然长得不像了,我随我爸。谢佳乐随口将这个话题应付了过去,耀武扬威地跨步到谢翌跟前,本想像以往那样掀翻他的轮椅。 可瞧见少年黑沉的眼眸,他吓了一跳,身形一顿没敢伸出手。然后他看到帮谢翌推轮椅的女孩儿几步走上前,啪的推了他一把。没有任何防备,他被推得往后倾倒,摔了一个屁股墩。 尽管长得胖,但是摔了一跤还是很痛的。谢佳乐捂着屁股爬起来,连沾到裤子上的灰尘都没顾得上拍,龇牙咧嘴就想冲上去干架。脚下才挪动一步,他脑海中忽地电光一闪,及时刹住了车。 他想起来这女的是谁了。他听住在一个小区的高个子男生提过,别看这女的个子小,打架贼凶。一挑五都没输,反倒是他们那方被揍了一顿。而且手段还了得,高个子已经被逼得退学了,被父母带到了乡下。 谢佳乐现在都还记得高个子离开前那副鼻青脸肿的样子。他不知道那是几个小混混打的,以为是知知报复心强,把人打成那样来出气。 一向是欺软怕硬,谢佳乐瞬间怂了下来,没敢上前硬刚。 还打算狠狠揍他一顿的,看到这人往后退了几步,跟那几个染发的男生嘀嘀咕咕的,知知茫然又不解,朝他们喊:打不打啦? 其他人是次要的,知知就是很想揍谢佳乐。知道这个小胖子经常欺负谢翌,又好巧不巧凑上前来,她不打他一顿出气这心里就不好受。 黄毛几人是某所高中的不良学生,也听说过一中的高个子跟他那群跟班被逼得退学那件事,这心里边生出了几分忌惮,同样不敢上前招惹。 打架什么的他们不怕,可事情闹到警察局或者学校就不好了。不管是进局子里被关几天还是被学校退学,说出去都是没面子的事,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一行人在那儿嘀咕半天,竟然扭头走了。 ?知知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问谢翌:他们怎么就走了? 少年眼神中透着冷意,垂下长长的眼睫毛:不用管他们,我们走吧。 知知应了声,将方便打架才取下来的书包重新背起,推着谢翌沿着长街继续走。他们俩到的时候,王叔已经在店里等着了,听到门口的声响抬起头,笑眯眯地起身给他们倒了杯热水。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喝杯热水暖暖胃。晓得知知爱喝甜的,王叔端给她的杯子里装的是糖水。 甜丝丝的。知知捧着杯子小口地喝,迎上王叔仿佛特/务头子秘密接头的目光,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这点小动作哪里瞒得过谢翌,他有些无奈,只装作没发现。就是喝点糖水,怎么搞得跟演谍战片一样? 客人送来修理的手机有三部、电脑两台。因为现在进入冬天了,天黑得比较快,谢翌不想耽搁太多时间,一进到店里就全心投入修理工作当中。 王叔在做自己的事,知知也把作业本拿了出来,在等少年的期间争取多做几道题。她一沉浸到学习当中,那专注程度与谢翌有的一拼。知知没发现店门口探头探脑的身影,还是听到王叔的声音才往门口看了一眼。 是被黄毛几人堵在树下的其中一个女孩子。披肩的长头发,长得清清秀秀的,正站在店门口往里边张望。 以为是来买手机的客人,王叔见着就招呼了一声,让她到店里来随便看。哪知那女生像是受了惊吓般缩回头,握紧书包带就往旁边跑了开。不过没一会儿又回来了,仍旧在店门口踌躇地站着,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 这举动引起了知知的注意,她暗暗观察了下,发现这女生在偷看谢翌,只是谢翌埋着头不知道。 面上爬满了困惑,知知搁下笔慢慢走到店门口,看了看跟前的女生,又瞧了瞧还在修理电脑的少年,问她有什么事。 女生咬着唇,不知是激动还是害羞,脸上逐渐红了起来。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只一眨不眨地盯着店里看。 知知问不出什么,也没办法帮她,只好走进店里坐着,继续写作业了。王叔冷不丁凑过来,掩着嘴跟她小声道:这小姑娘估摸着又是小谢在哪里招惹到的桃花,以前见过吗? 桃花是什么?知知满脑门挂着问号,同样掩着嘴回答:没见过,今天才碰到的。 王叔也是年轻过的,又长了一颗八卦的心,恨不能立马问问谢翌什么情况。不过他没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谢翌肯定不会提这些,只能遗憾地作罢。 又过了半小时,谢翌做好了手头的工作,收了相应的钱后把书包挂在轮椅上,叫了还在出神的知知一声:回家了。 知知把作业本收好,背上书包抬眼看向店门口,那女生又不见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过了两天放学后,知知照常跟谢翌一起回家。才出了校门口,前两天那个奇怪的女孩子迎上来,停在谢翌的跟前,声音轻轻柔柔的:我们可以谈一下吗? -- 第19页 话是对少年说的,眼睛却看着知知。如果知知读得懂那眼神的含义,就会知道对方是在叫她离开一下,把空间留出来。 可惜知知看不懂,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识。谢翌眼里的戾气几乎藏不住,他稳了稳情绪,偏头对知知道:等我一会儿。 他转着轮椅到了校门口的角落,那女生也跟着走了过去,两人就在那儿说了几句话。 知知没有上前去,听话地蹲着原地托腮等着他们聊完。慢腾腾拎着书包出校门的赵欢一眼看到蹲着的知知,目光下意识搜寻谢翌的身影。看到谢翌抛下知知单独跟个女生在一边说话,她顿时火大,将书包拍在身旁的郑濯怀里,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郑濯眼疾手快拉住她,失语地问:你做什么? 你没看到啊?我去找谢翌。赵欢气呼呼的,又问蹲在一边的知知那女生是谁。 知知哪里认识?想起王叔说的那句话,她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语气迟疑:谢翌招惹到的桃花? 什么?他还敢背着你招惹桃花?赵欢眼里都在燃着火,鼻子都要气歪了。 没有背着我。知知纠正了这话里的不严谨。她一直瞧着呢,所以谢翌是光明正大的。就是为什么他不能招惹桃花?知知面上懵滞,求教地问了这个问题。 他、你们不是赵欢哑了火。 她很想说你们不是成天腻歪在一起,吃饭、上学、放学,跟个连体婴一样?就这还不是偷摸着在谈恋爱,难道还真是纯洁的好朋友的关系? 不过对上知知迷茫的眼神,她这些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第12章 小同桌超甜 不到五分钟,谢翌那边就谈好了。那个女生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捂着脸哭着跑了开。这架势看得赵欢一愣,禁不住撇嘴:不会是表白被拒绝,所以哭成这个鬼样子? 不管怎么样,她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再一看什么异样都没有、小步颠颠地跑去帮少年推轮椅的知知,赵欢心头又是一梗,暗道难不成真是自己太小气敏感了?知知这个小傻子怎么一点都不吃醋的,那可是谢翌啊。 赵欢是操碎了心,被郑濯捉住拎走还不客气地冲着少年哼了一声。谢翌压根就不理她,转头看向知知,担心她会误会。然而知知高高兴兴的,满心想着要回家干饭了。 昨天晚上宁母就说了今天要做拿手菜麻辣沸腾鱼,还要做一道黄豆炖猪蹄汤。光是想着那个味道就把知知馋坏了,今儿一整天念念不忘。 她吧咂了下嘴,身子微微前倾,脸上的憧憬都要溢出来了:谢翌谢翌,今天去我家吃饭不?有好吃的麻辣鱼与炖猪蹄哦。 不用。谢翌薄唇微张,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浮现在面部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该开心还是失落。 他担心自己有意避开她,跟别的女孩子说话会让她想太多,结果小同桌确实是想了,满脑子都装着香喷喷的饭菜,把馋字写在了脸上。 轻轻舒出一口气,他想自己该感到轻松的,因为他也不是很想再提到那个女生,也并不想让知知晓得他们的谈话内容。不是有多么见不得人,只是他不愿知知了解到他那么不堪的过去。 那个女生曾经是谢翌的同学,初中时一个学校。刚开学那会儿他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是偶然一次发现她被关在学校的体育器材室,这才顺手把她放了出来。 后来又撞见她被外校的高年级男生堵着要钱。对方人多、自己只有一个人,谢翌没有盲目冲出去,选择了报警。刚好班主任下班经过校门口,他便拉住班主任当外援一道过去,把那几个男生吓跑了。 那会儿谢翌的腿还没有断过,尚未体验到人心可以丑陋到什么程度。等他坐上轮椅站不起来后,他见识到了,也尝到了那种被人恩将仇报的滋味,这都是那个女生带给他的。 他不会忘记在他坐着轮椅重新回到学校时,同学们那些古怪的目光与小声的窃窃私语。那个女生倒是没有,反而跑来感谢他之前帮助了自己。 难得感受到一片善意,谢翌没那么排斥她,偶尔在学校碰到还能说上两句话。再后来就没有了,那个女生跟着之前欺负她的几个外校男生混在一起,在放学路上将他的轮椅掀翻,复仇似的碾踩他的手指,欣赏他在地上挣扎的丑态。 手指被人踩在脚下用力碾的疼痛,谢翌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这份带着疼痛的耻辱刻在他的记忆中,让他对旁人始终心存戒心,变得越来越漠然。 谢翌早就记不清那女生叫什么名字了,要不是前几天猝不及防遇见,他几乎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 更为可笑的是,那个女生找到他面前,纠结又犹豫地跟他道了歉,说她以前那会儿不是存心的,她也是被人逼的。要是不加入他们,那几个外校生会一直缠着她,甚至尾随报复她,像对待谢翌这样。 实在太害怕了,她才做下了这件错事。初中这几年她一直很后悔,可始终生不出勇气找他道歉。 道歉就能当作无事发生?谢翌只觉得讽刺,都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脸请求自己的原谅。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不是个多么大度的人,就是记仇又小肚鸡肠。 对不起这几个轻飘飘的字毫无价值,初中时他不需要,现在就更不需要了。 -- 第20页 疯狂涌现的往事令谢翌的戾气险些压不住,要不是不想让在一边等着的知知看到自己失态与被恨意支配的丑陋一面,他只想呵斥对方,让她滚的。 岂料他的沉默被当成了原谅,那女生登时松了口气。或许是到高中了都没交到什么好朋友,她迫切地需要跟人倾诉,从追忆初中的时光讲起,不知不觉讲到她自己的事。 她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父母都更宠爱比她小五岁的弟弟,往往忽视她。在学校也是一个隐形人,胆子小、时常戴着一副丑丑的黑框眼镜,额前的刘海又厚又长,为人沉默寡言,融入不了班集体之中,班里的同学都不怎么爱搭理她。 这样的她俨然成为了校园暴力的对象,作业本被撕、笔袋被丢到垃圾桶,可她不敢跟老师告状。 谢翌的出现是个意外,偏偏又帮助过她几次。她不禁把这个少年当成了救赎的光,萌生出了一些小女生的心思,渴望被他一直注视着。后来少年站不起来了,得知这件事她的心头闪过的不是惋惜,而是无法言之于口的暗喜。 少年那么闪耀,成绩又那么好,而她自己却是再平凡不过。一粒不起眼的尘埃要怎么触碰到挂在天边的月亮呢,那当然是让月亮自己坠落下来。 后来的事是个错误,她一点都不想的。可是那几个高大的外校生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堵到她,把她带到谢翌跟前。看着少年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她也很难过啊。但她又能怎么办,要是不上前去补上几脚,被打的人就会变成她自己。 终究是自己更重要,她把曾经当成光的少年踩在了脚下,还闭着眼一脚踹到了他心口。 当然,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她没有那么不识趣地再提起,着重回忆了第一次见到谢翌的时候,还有与谢翌那几次平淡的相处。 眼瞧着对方渐渐红了脸,谢翌只觉得不可思议,生理性地一阵阵反胃。 他没有想错,这人找过来也不是单纯就为了道歉,竟然说着说着就跟他要联系方式,想要跟他加个微信好友。 第13章 小同桌超甜 步入青春期的女孩子有了爱美之心,那个女生取下厚厚的眼镜框,戴上隐形眼镜,去理发店剪了个好看的发型,露出清秀的面庞。到了高中处于一个全新的环境中,渐渐的,她也有了追求者。只是性子仍旧怯懦,时不时就会被人逮着欺负。 前两天在三中校外堵她的就是同年级一个校霸,据说家境不错,他父母花钱把他塞进的三中。才升上高一,交往过的女朋友数量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也不知是怎么吸引了对方的注意,那天将头发染成黄色的校霸领着他的几个跟班堵住自己,说是周末他们要去酒吧开个生日宴,让她也一块儿去,不去就是不给面子。 幸亏谢翌经过,把那几个人吓跑了。这情景如此熟悉,不禁让她回想起初中与谢翌的相识。这才悄悄跟在少年身后,想要寻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初中的谢翌尚且稚嫩,升上高中的谢翌面部有了棱角,就像一颗被打磨过的宝石,堪堪绽放出点点光芒,令人挪不开眼。相比初中时期更淡漠、也更帅气,惊艳到匆匆一瞥她那颗心就控制不住地怦怦跳。 以为自己应该还能有机会的,毕竟谢翌站不起来了啊,肯定不会有人愿意喜欢一个残废的。她纠结再三下定决心找到谢翌面前,道歉过后憋红了脸,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许久没得到回应,盯着地面的视线逐渐往上移,她一抬头就清楚地看到少年面上毫不遮掩的厌恶,好似她是什么恶心的垃圾一般。 谢翌确实被恶心到了,他全然理解不了跟前这人的脑回路。不是所有人被伤害都能一笑而过,大度地原谅对方。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是怎么有脸对着自己若无其事地说出喜欢这两个字的? 只回了对方一句话: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被你这种人喜欢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那个女生顿时红了眼睛,捂着脸哭得很惨,好像谢翌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这些细节就没必要跟知知说了,免得脏了她的耳朵。谢翌偏头看向小同桌,发现她是真的不在意,无奈停了轮椅,让她凑过来些:刚才那个女生是我一个初中的同学,不在一个班级。 哦哦。知知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听少年轻声一叹,郑重道:其实我们不熟,关系也不好。我挺讨厌她的。 讨厌她? 知知茫然着一张脸。在她印象中,谢翌似乎没有很明确地说过讨厌谁,那个女生还是头一个。肯定是那个奇怪的女生做了不好的事,所以谢翌才会讨厌她的。 心都偏到胳肢窝了,知知无条件站在少年这边,神色认真:那以后她再出现,我就把她撵走。一定不让她跑来烦你。 好。谢翌抿唇轻笑,心里积攒的郁气一扫而空,好似绵绵的阴雨天里突然放了晴。 不过那个女生再没有出现在知知跟谢翌的跟前。水城那么大,本就不是一个学校,若不是有意,路上遇到的几率还是很小的。 知知向来不记事,很快就把对方抛到了脑后。 自那天撞见谢佳乐,隔了不到两周,谢父谢母就找到了谢翌租住的那个小区,堵在门口啪啪地拍门,让谢翌把门打开。 -- 第21页 不巧那是周末,谢翌跟知知出门去了书店,等他们回来时都下午了。谢父谢母还没有走,就坐在门口等着。谢佳乐也来了,远远地瞧见他们回来,噌的一下从小区门口蹦到谢父谢母跟前,大声囔囔:他们回来了。谢翌身边跟着个女生,就是那天我看到的那个! 谢父谢母一听可不得了,拍拍屁股站起身,风风火火冲到小区门口,二话不说就先甩了少年一巴掌:好哇你,谢翌。说什么在学校附近租房方便学习,却原来是为了方便干这种事。 我让你进厂子在流水线上工作,你不肯,非要折腾读高中。你这是读书的样子嘛,成天跟个女同学混在一起。我告诉你,你们这样的行为放在以前叫做搞破鞋,要被浸猪笼的! 谢母没什么文化,如今也在厂里工作。她没有培养谢翌上大学的计划,谢翌初中毕业她就硬要他去厂里找个工作随便做着。轻不轻松无所谓,只要能够赚钱就行。 这读高中、读大学要那么多钱,这些钱存起来给自己的亲儿子谢佳乐多好?要不是居委会的干部多次上门,她是初中都不愿让谢翌去读的。 尽管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交的书本费、高一的学杂费、租房的房租都是谢翌自己兼职赚的钱,可谢母就是舍不得。不过她也没办法阻止谢翌读书,毕竟钱是谢翌自己赚的。 早就气不过了,又听谢佳乐回来说撞见谢翌跟个女同学混在一起,谢母趁着这个机会发作,狠狠骂了谢翌一顿,嗓门大得整个小区都听得见。 有周末放假在家的小区居民推开窗,从窗口探出头往外面瞧。路过的人也有停下来的,几个人聚在一起站在一边观望。 撒泼打滚谢母最是在行,一点都不畏惧别人的目光。谢父吧嗒抽着烟,享受地吐出一圈白雾:谢翌,这次是你做错了,还不跟你妈道歉? 谢佳乐捂着嘴在一边偷笑,嘻嘻出声:可不是?家里的钱又不是让你拿去泡妞的,难怪妈会生气。你就认个错呗,说你做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花钱,把钱都孝敬爸妈。 谢翌姓谢,他兼职赚到的钱理所当然就是谢家的钱。既然是家里的钱,他擅自花掉可不就是乱花钱?谢佳乐知道,他妈已经觊觎这笔钱好久了。每个月三四千块钱,说起来也不算少。 少年的头被那一巴掌打得偏到一边,左脸顿时红肿起来,可见谢母用了多大的力气。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知知都没来得及阻止。等她反应过来,就见谢翌的脸颊上赫然显出五根手指印。 第14章 小同桌超甜 少年皮肤白净,脸上的指印看着格外晃眼。知知瞬间就炸了,跟只小牛犊似的一把推开谢母,挡在少年的跟前,眼睛中都燃着火光:你、你做什么打他? 知知言辞匮乏,并不会吵架,嘴皮子哪里有谢母溜?谢母被猛地推了一把,顺势就摔在地上,拍着大腿哎哟直叫:打人了!黑心肝的,你想摔死我! 够了!谢翌握紧的双手爆出青筋,眼神黑沉又冷漠,盯得谢母打了个哆嗦。仿佛跟前的不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而是一只随时会扑上前来咬断她喉咙的野狼。 暗道自己真是魔怔了,谢母抖了抖身子继续趴在地上哀嚎,谢父骂谢翌不孝子。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看着谢翌的目光也带着不赞同。 人就是这样,没有了解过事情的起因经过,仅凭着一些片段就开始笃定自己的判断,发表所谓的高谈阔论,还洋洋得意地自以为占了真理。 谢翌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可他不能不顾及知知。他的同桌这么好,不该承受这些偏颇的谈论。他想后退一步,让谢父谢母有事进屋再说。他们家的事,不要把其他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然而不待他妥协,啪的清脆声响彻在周遭,镇住了哀嚎的谢母,把谢父手上夹着的香烟都惊掉了。知知一巴掌甩在幸灾乐祸的谢佳乐脸上,抿着唇道:你再骂,我就打他。 好多人仗着长辈的长字肆无忌惮,让人拿她毫无办法。知知做猫的时候就见过这种人,对女儿打骂,对儿子宝贝的很。 被差别对待的小姐姐挨了一巴掌,转头就打了被父母仔细呵护的弟弟一顿,冷笑道:你们打呀。打我一次,我就在你们的宝贝儿子身上打回来,看谁更疼。 后来那对父母再也不敢打女儿了。因为他们只要动手,隔天就会在儿子身上发现更严重的伤。 知知深受启发,感觉这个办法很好,当即就用了起来。谢父谢母人到中年,她要是打他们,万一被讹诈反倒不美。谢佳乐就不一样了,一个初二的小胖墩,皮糙肉厚的,挨几下子也不会少块肉。 偷笑的谢佳乐被突来的一耳光扇懵了,回过神只觉得难堪。这儿子可是谢母的命根子,她动作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说着就要朝知知冲过去:你这小贱人,敢打我儿子? 知知往旁边避开,扯着谢佳乐又给了他一巴掌。从来没被父母扇过巴掌,在外面打架也没这么丢脸过,谢佳乐一副要跟知知拼命的样子,却被反手摁在地上,额头咚的磕在地面。 谢母啊啊啊地尖叫着,活像是自个儿的宝贝被人碰了。谢父也是个暴脾气,之前被惊住了,连忙在小花园里捡了块板砖,气冲冲朝知知那个方向跑过去。 -- 第22页 场面一片混乱。 最后有人报了警,乌拉乌拉的警车行驶过来,将闹事的一群人全都拖到了派出所。 这是知知第二次到派出所了,负责做笔录的警察一乐,看着跟前这两个两进派出所的年轻人,拄着笔帽在桌上敲了敲: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啊? 问话的警察对知知印象很深,毕竟一个小胳膊小腿的女生打架这么猛,他还是很少见的。 警察同志,你听我说,这个小贱人 谢母抢先开口,被谢父撞了下臂弯,她意识到自己的措辞不太妥当,硬生生将一连串骂人的脏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我是说这个女同学,她打我儿子!你们看看我儿子这脸上的伤,都是被她打的!小小年纪,这么心狠手辣,小心以后没人敢要。 警察让她压一压情绪,不要这么激动,看了看谢佳乐脸上的巴掌印,又瞧了眼谢翌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问:这是怎么回事? 知知瞪着谢母,语气激愤:被她打的! 我打我儿子怎么了?父母管教子女天经地义,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就是这样的。谢母呸了口,不屑地睨着知知:别说我扇他一巴掌,就算打断他的腿又能怎么样?关你屁事。 沉默的谢翌收紧手指,不算长的指甲掐在手心,泛起一丝丝的疼。 胡说!你才不是知知想说他们才不是谢翌的父母呢,他们就是可恶的买家,跟人贩子是一丘之貉。 可后面半句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好像有股力量限制着,她张口也出不了声。知知着急得脸都红了,大声道:反正你们根本就不疼他。 你们心疼的儿子只有一个,那个人不是谢翌。你们就是把他当工具使唤,让他给你们做牛做马的。谢翌是个独立的人,他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就算是父母也没权利做伤害他的事! 父母也没权利做伤害他的事么,谢翌怔愣,心口密密麻麻的疼。像是裹了一层岩浆,烫得他不知所措。 都冷静点,别冲动。警察两边调停,半小时后捋出了头绪。 就是这对不靠谱的父母不问缘由地打了他们的大儿子,同学气不过,报复性地打了他们的小儿子。几人闹在一起,这才把事情搞成这样。幸运的是没出大事,没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谢父谢母囔着要知知付出代价,让警察把她抓起来关着。谢佳乐忍了好久,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丢脸丢到了警察面前。 警察也很无奈,告诉他们抓不了人,只让知知道个歉。这人也不是随便就能抓来关着的,要不然派出所里早就人满为患了。 知知不肯道歉,要动手的谢母先跟谢翌道过歉,她才能考虑一下要不要这样做。 面对旁人豪横,在警察面前谢母也不敢放肆,心不甘情不愿地对谢翌说了声对不起,是她太冲动了,言语间极其敷衍。 知知也有样学样,道歉的态度敷衍得与谢母如出一辙。 第15章 小同桌超甜 由于知知是未成年人,警察轻车熟路地给宁父打了电话,让他来派出所一趟。得知女儿又打人了,打的还是谢翌的弟弟,宁父这心里真是复杂得可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谢翌的父母。说实话,要不是警察做了介绍,宁父压根认不出来这对中年男女与少年有关。他们长得太不像了。 都说儿像母、女肖父,谢翌的弟弟这个叫做谢佳乐的小胖墩眉眼间就跟谢母有几分相像,那嘴巴、大鼻头遗传的谢父,三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家人的感觉。 反观轮椅上坐着的安静少年,斯文秀气,五官精致又出众,与这谢家的三人完全没有相似之处。不像谢父,也不像谢母。说句不好听但是很形象的话,宛如一只白鹤站立在鸡群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难不成是基因突变? 宁父将疑惑藏在心里,面上不显,客气地跟谢父谢母打了声招呼。事情他都听警察说了,也知道少年脸上的红肿是挨了谢母一巴掌的缘故,顿时这心思千回百转。 一看知知的爸爸来了,谢母就指着被打了的谢佳乐,干嚎着要求宁父赔钱。宁父挑眉,没说赔也没说不赔。他不说话,谢母就扯着嗓门一直嚎,跟杀猪似的,就是不见掉半滴眼泪。 你要多少钱?宁父开口问。 一看事情成了一半,谢母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张口就要五千。其实她是想要一万的,估摸着要不到手,这才退而求其次要了五千。 谢父闷着没说话,看样子是赞同的。谢佳乐也不哭了,他想到在电子商城看上的那款最新版游戏机正好就要五千。等谢母要到钱,他就可以用这笔赔偿款去买游戏机了。 不可能。谢翌直接回绝,不让宁父答应出这笔钱。 你到底姓什么,你哪家的人啊?谢母被气得拔高声音,嗓音尖锐:被打的人是你弟弟,你不向着自家人,反而帮着那个小贱 话没说完被谢父踩了脚,她意识到自己又嘴瓢了,顿时不情愿地闭了嘴。 尽管没说完,宁父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面上客套的笑淡了下来。他是个教书人,做不出像谢母这样满嘴喷粪的事,便从衣兜里掏出皮夹子,从里面抽出二百块钱:令郎没受多大的伤,这点钱给你们,拿去买点药抹一抹。 -- 第23页 不够?见谢母露出不满意的神情,宁父皱眉,又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五十的:只值这么多,再多没有。 凑个二百五,你儿子就值这么多,爱要不要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谢母当然要了,一把抓起桌上的二百五十块钱攥在手里。没能得到更多的钱,又出了派出所的大门,谢母再无顾忌,对着宁父啐了口:管好你自己的女儿,年纪小小的一点不知道尊老爱幼,看以后谁敢娶。 谢母顾自骂得痛快,走了一段路又折回来,对着谢翌伸出手:兼职赚的钱呢?你一个人花不了那么多,怎么不想着补贴点家里? 本来她走这一趟就是为了找谢翌要钱的,要不然她才懒得搭理这个病秧子,他在外面病死才好。 没钱。谢翌直截了当回了句,把谢母气得够呛。 她想上手明抢,可被少年过于平静的目光看得直发毛,不禁生出两分退怯之意,忍不住后退两步,丢下一句你等着,我找老谢来收拾你就转身跑了。 谢父没来收拾谢翌,他忙着赶回茶馆里打麻将。 对不起,宁叔叔。谢翌很羞愧,又是他的事情牵连了知知。要不是他,知知恐怕不会有与谢父谢母打交道的机会,还因/为他出头再次被警察带到派出所。 这件事不怪你。宁父宽慰了他几句,笑了笑:知知也不会怪你的。 嗯。知知用力点头,满眼心疼地瞧着少年红肿的半边脸颊,余光瞟见对面的街道上新开了家药店,噔噔噔就往对面跑:我去买点药过来,等我一下。 宁父让她跑慢点,瞧着些路。知知果然慢下来了,看好没车才一口气冲到马路对面,看得宁父无奈失笑,对谢翌道:这孩子冒冒失失的,固执又倔强,平时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不会。谢翌挺直着背,脸庞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眼里的温度回暖了起来:她很好,是我给她添麻烦了才对。 这句话还是很悦耳的,宁父听得心里头高兴。又想到少年那对糟心的父母,他蹙眉正想问什么,知知拎着药袋回来了,衣角都带着风。 小袋子里装的是涂抹的药膏,一日三四次,连续用几天就能消肿。谢翌接过药膏,很认真地跟知知道谢。 不客气,这都是小事啦。少年从来不会随身带着镜子,知知看他不好抹药,顺手帮了他一下。 宁父就在一边看着,倒是没说什么。 仍然是将谢翌送到家,知知才折到街口坐二路公交车回去。她回到家时,宁母在厨房做晚饭,宁父在一边帮着择菜、洗菜。 见知知回来了,他将洗净的菜沥水,擦干手走出厨房:知知回来了?桌上有洗好的车厘子,大颗大颗的,别忘了吃。 洗好的车厘子装在专门的果盘中,颗颗饱满圆润,深红中透着紫,闻着就很清甜。知知洗手后尝了一颗,紫红的汁水爆出来沾到她的指尖,将她细葱般的手指染上一点红。 真的很甜,汁水也充盈,知知吃了四分之一就停了手,想把盘子里那些都留给宁父宁母吃。 饭后知知帮着洗碗刷锅,宁母在用拖把拖客厅的地板,而宁父凑到知知跟前,猝不及防问她是否了解谢翌的事。知知茫然,问他有关哪方面的。 宁父没有遮掩,把自己毫无根据的怀疑跟知知说了。他怀疑谢翌可能不是谢父谢母的孩子,是他们从哪儿抱回来或者买回来的。 最大的疑点就是谢翌与谢父谢母长得一点不相像,但谢佳乐可是与二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算不是孪生,亲兄弟间总该有相似点,谢翌与谢佳乐之间却完全没有。 还有便是谢父谢母对待两个孩子截然不同的态度。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一辈的命根子。不过谢翌好歹是他们生的,又很优秀,就算偏心弟弟也不可能不把另外一个孩子当人看。 这点实在太奇怪了。好似他们巴不得使劲作践少年,巴着他吸血,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 第16章 小同桌超甜 十几年前的水城还是很乱的,经济萧条、犯罪率也高。后来从上面调来了一个新县长,这才慢慢好转起来。 新县长是个实干派,大力发展经济,整治各种乱象,用了六七年时间把水城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十八线小县城变成了一个三四线的旅游县。直到现在水城的发展在差不多规模的县城里还是不错的,比不上省会城市,却也热闹非凡。 所以要是在十几年前,发生抱走别人孩子或者买卖人口的行为也不是不可能。宁父有点怀疑谢翌不是谢家的孩子,这才问知知是否了解谢翌家里的事。 知知都被宁父的敏锐惊到了,嘴巴张圆成了O形。转念间她就想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啊,虽然她不能直接说出谢翌不是谢家的孩子这件事,但是别人主动发现的应该没关系吧? 于是知知将谢家人待谢翌不好的点点滴滴都跟宁父讲了,巴拉巴拉得嘴巴都干了。她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盯着陷入沉思的宁父,期待他能抽丝剥茧发现其中的真相。 听你说这么多,就更奇怪了。宁父摸着自己的下巴,而后揉了揉知知的发顶:交给爸爸吧,我托朋友去查一下谢家。 -- 第24页 真的吗?谢谢爸爸。知知高兴了,洗过碗把宁父推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殷勤地给他捶背捏肩,时不时问一句力道重不重,俨然一个小狗腿子的做派。 宁父都无言了,一直忍着笑:行了行了,爸爸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这么捏。 把知知赶走后,宁父给自己的老同学打了个电话,让他帮一下忙。电话那头二话没多说,一口应了下来。 宁父的老同学在水城开了一家事务所,专门帮人调查事情的,抓外遇、找人、找宠物,什么都干,业务范围比较杂乱。调查信息是他的本职了,何况与宁父关系又好,自然没有推拒的理由。 过了不到一周,宁父接到老同学回过来的电话,说是他托自己调查的事有眉目了。 那谢母是不易受孕的体质,跟丈夫结婚几年都没能生下孩子,然而十几年前的有一天突然就往家里领回来一个白嫩嫩的婴孩。他们夫妻俩对外都说是自己生的,可这话哪里瞒得过一个小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 那被抱回来的小娃娃小模样俊得嘞,就谢家夫妻俩这样的,怎么可能生的出来?而且谢母的肚子都没大过,这娃娃总不能凭空从天上掉下来。 说闲言碎语的人太多,谢父谢母就搬了家,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住下来。后头谢佳乐出生,谢翌的地位直线下降,被谢父谢母呼来喝去,完全没当一家人了。 宁父这位老同学可谓是尽职尽责,跑了好几个小区做调查,就连谢家人许久不回的乡下老家都去跑了趟,得到的信息就更多了。 可以肯定的是谢翌并非谢父谢母亲生,至于是抱回来的还是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这事还有待查证。这位老同学更倾向于买回来的。 因为据谢家人搬家之前生活的那个小区的老邻居回忆,十几年前确实有猖狂的人贩子来小区里寻过买主,隐晦地问那些生不出孩子的人家要不要买孩子。 也就是在那不久之后,谢父谢母就那么刚好地抱了一个孩子回来。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衔接得太过微妙,让人控制不住地去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还是报警吧,老宁。我只能查到这个程度了,再多的警察才能深入调查,看看能不能帮他找到父母什么的。那孩子怪可怜的,谢家两口子就没对他好过。 听了老同学的一席话,宁父想了想,的确报警最为稳妥。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警察总能查清楚。不过他没有盲目就去做这件事,而是先让知知帮忙将谢翌约出来,征求他的意见。 您是说我不是谢家人,现在的父母也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谢翌彻底愣住,面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他久久没能回神,过了几分钟才垂下眼睫毛,轻声问:这件事确定吗? 少年没有过激的反应,起初的惊讶过后便迅速冷静下来,沉稳得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宁父挺欣赏少年遇事沉着的态度,叹息一声道:十之八/九是真的。 那就报警吧。谢翌声音飘忽,语气中却没有任何的迟疑。 有可能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孩子,警察接到报警电话高度重视,很快就展开了调查。上头本就在严打人贩子,解救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如今事情发生在水城,水城的警察当然不会轻拿轻放。 警方的调查效率高多了,几天就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谢翌确实是十几年前被人贩子卖到这里的,买主就是谢父谢母。 大门被敲响,睡眼朦胧的谢父谢母看到站在自己家门口的警察,睡意一下子就被惊走了,忙问警察同志有什么事。 有点事想找你们聊聊,关于谢翌的。两名警察示意他们换身能够出门的衣服,到派出所走一趟。 一点都不想去派出所,谢母心里紧张,问警察谢翌犯了什么事:他要是犯事了,你们找他去啊,找我们干什么?这跟我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警察没理她,只道:去了就知道什么事了。 谢父谢母无奈换下睡衣,跟着警察上到警车里。他们一被警察带走,小区里目睹这件事经过的人立马就发了朋友圈。 跟谢佳乐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无意间在朋友圈看到这条消息,立刻就拍了拍忙着打游戏的谢佳乐,将手机凑到他面前:这是你爸妈吧?被警察带走了! 啥?在网吧通宵打了一晚上游戏仍旧停不下来的谢佳乐摘下耳机,一脸懵逼地问:你们说什么,谁被警察带走了? 你爸妈。这视频里露出侧脸的是你爸妈不? 谢佳乐揉了几圈眼眶,凑到手机屏幕前仔细看:卧槽,还真是他们。 震惊完了,谢佳乐戴上耳机继续打游戏,一点没有为父母担心的意思。跟他混在一起的几个朋友都傻了眼,问他不去派出所了解下情况么。 有什么好了解的,左右就是那点破事。比如我爸喝醉酒把人打了,又或者那个病秧子出了事什么的。嗐,问题不大,我懒得去跑一趟。谢佳乐摆摆手,视线一直没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小同桌超甜 又在网吧玩了一整个大白天,谢佳乐饿得肚子咕咕叫,下午五六点终于知道回家了。推门进到家门口,他便像往常一样扯着嗓门囔囔:妈,怎么还不做饭啊,我都要饿死了。 -- 第25页 喊了几声没人应,他踩着拖鞋往房间里走,发现卧室也没人。 奇怪,人呢?谢佳乐嘀嘀咕咕的,从柜子里翻出一袋面包将就着啃了几口。 他正想要不要出去找找,忽然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那频率有些快,透着点焦急。 谢佳乐吓一跳,挪步凑到门口,从门上安装的门镜眯着一只眼睛往外瞧。一个人影正杵在门边,时不时来回走动。 认出了来人,咔的一声,谢佳乐将大门打开,脸上露出纳闷又疑惑的神情,伸长脖子往外面望了一圈,不禁问:大姨,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是谢母的姐姐,也就是谢佳乐的姨妈。在谢佳乐印象中,他妈跟这位大姨的关系算不上多亲近,还时常为赡养他外公外婆的事吵架。 前不久二人才大吵了一次,因为谢母不愿意将老人接过来照顾。没有其他兄弟,谢母只有一个姐姐,照顾老人的事都是姐姐在做。可父母是两个人的,总不能什么事都要一方去承担。 谢大姨不满谢母的态度,两人吵了很多次也没结果,后来关系便渐渐淡了,一年都难得凑到一起几回。 今儿不是过年,也不是什么节日,谢佳乐想不出谢大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时困惑不已。踏着拖鞋把着门,他懒懒道:我妈不在家。 我当然知道你妈不在家。谢大姨推开挡在门口的谢佳乐,径直进到屋里,面色十分不好看,甚至算得上糟糕: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谢佳乐掏了掏耳朵,懒散地往沙发上一躺,翘起二郎腿抖着脚,不以为意问:什么事啊? 看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别不是他外公外婆归西了,专门来通知他们家奔丧的吧? 你爸妈都被扣在了派出所,目前是出不来了,而且极大可能会坐牢。谢大姨神色萎顿,一口气把谢父谢母的处境道了出来。 什么?!谢佳乐这回是真的吃惊了,忙问谢大姨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抓起来了,还要坐牢? 谢大姨沉了脸,开口解释原因前先把谢父谢母这对糊涂蛋骂了好几遍,咬着牙道:呵呵,怎么回事?还不是你爸妈做下的好事! 本来是在做晚饭的,谢大姨突兀地接到警方的联系,说谢父谢母被拘留了。她匆匆赶到派出所了解情况,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以为她妹妹跟妹夫这辈子也就这样,万万想不到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搞出一件大事。收买被拐卖的人口,真是能耐了。 以前只以为他们对谢翌这个孩子不好,原因不可知,许是不合心意,也许是别的什么缘由,就是没猜到谢翌居然不是他们亲生的。 姐妹间关系很一般,除了必要的联系,谢大姨几乎没怎么关心过谢母的事。谢母怀孕也没有通知过她,因而她不知道谢翌是被买回来的。 现在被告知了,她除了满心的震惊,便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气。 而早上就被带到派出所,一直被关到现在的谢母并不晓得她姐姐有多窝火,满脑子祈祷的只有赶紧被捞出去,她一点都不想坐牢! 起初谢母以为是谢翌犯了事,一心希望不要连累到他们了。结果到了地方,警察招呼他们坐下,张口就来一句谢翌不是你们亲生的,顿时把谢母惊到了。 警察同志,这孩子我养了十几年,怎么就不是我亲生的了?谢翌到底怎么来到的谢家,谢母自然不会忘记。 她没有意识到买卖人口是一件多么罪恶的事,只以为谢翌的血缘亲人找到水城这边来了,一时间都慌了。不是害怕失去谢翌,而是不甘心家里少了个可以压榨的劳动力。 她把谢翌买回来花了那么多钱,那些钱都还没回本呢,她是不可能让谢翌离开的。 警察同志,你们可别听别人乱说。谢翌就是我的儿子,我养他这么大还能不知道?谢母急于证明谢翌就是谢家的孩子,说话嗓门不禁就大了起来。 这没证据的话,警察还能乱说一通?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警方已经查到了谢翌是被拐卖到这里来的,后来才被谢家人从人贩子手中买了回去。 一听十几年前买孩子的事都被警察查了出来,谢母哑口无言,讷讷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养了他那么多年啊。养育之恩大于天的。 在警察的问话下,谢父也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谢翌是他们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的。何年何月何日在什么地点做的交易,交易的人贩子的特征,当时小谢翌身上带着的可能有利于认亲的特殊物品等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随身的特殊物品倒是没有,就是那会儿他们发现谢翌身上裹着的小衣裳布料很好,摸着柔软丝滑,看得出来价格不便宜。他们猜测谢翌的原生家庭可能经济条件不错,才能穿的起那样的衣裳,把孩子养得白白嫩嫩。 而这些年谢母对谢翌动辄打骂,除了谢翌并非亲生子之外,还由于谢翌的原生家庭大概率很有钱。 谢母对那些有钱人是羡慕又嫉妒,说白了就是自个儿没有,所以眼红。自己家这些年没留下多少存款,住的还是老小区的旧房子。再者儿子谢佳乐不争气,各方面都比不得买回来的谢翌优秀。 -- 第26页 这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凭什么别人的儿子这么优秀,她的儿子就像地上一滩烂泥?两相对比,可不得使劲折腾谢翌,在打骂谢翌的过程中获得一种心理满足。 原生家庭有钱又能怎么样?亲生儿子还不是在我家里给我儿子洗衣做饭当保姆。基因优质有什么用,那副病弱的身体能做成什么大事? 没有生下谢佳乐就罢了,有了自己的儿子,谢母对待谢翌是完全不客气的,把什么气都撒在他身上。谢父也不遑多让,喝醉酒就撒酒疯,最严重那回抡着酒瓶子把谢翌的腿砸断了。 原本没觉得这是事儿,随着警察的深入调查询问,谢父额头上的冷汗噌噌直冒,哈哈干笑:没虐待他,谁虐待他了?那不就是喝多了点,一时没收住手。 收买被拐卖的儿童是犯罪,期间虐待孩子造成伤害更是要根据实际情况负法律责任的。 把人的腿都砸断了,以致于谢翌产生心理障碍现在都站不起来,这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谢父这条罪状狡辩不了。时隔三年,可小区里还有很多邻居都能为此作证。 谢母当时就懵住了,她哪里想得到买个孩子就犯罪了。一听要坐牢,她登时心都坠到了谷底,一下子就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 第18章 小同桌超甜 不会吧?听谢大姨说起谢父谢母以前做的那些事,谢佳乐瞪大了眼睛,脑子都卡壳了:等等啊,你让我捋一捋。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嚯了声,似是不满又似是不屑:原来谢翌不是我们家的人,难怪我从小就看他不顺眼。那大姨,我爸妈他们怎么办,没办法把他们捞出来吗? 谢大姨来之前就想过了,也咨询过律师。就谢父谢母这种情况,不坐牢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能取得当事人的谅解,或许可以判得轻一些,早点从监狱里出来。 这话她没有直接跟谢佳乐说,毕竟谢佳乐也才上初中,没有扛事的能力。她想了想,建议道:去找一趟谢翌。要是能求得他的谅解,可能事情要好办一点。 这话落在谢佳乐的耳朵里就是求得谅解就没事了,谢父谢母就能从派出所里出来的意思。他顿时放轻松了,哼了声:我们家养他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还真能拉得下脸跟我爸妈计较? 他要真敢这样做,我就去一中闹,不信谢翌他不让步。恩将仇报这种事一传开,谢翌这辈子都得背负着白眼狼的名声。 谢佳乐的想法其实跟他妈谢母是一样的,都觉得谢翌欠了自己家的。 就算是被买回来的又怎么样,当初要不是被他们家买了回来,谢翌指不定被人贩子卖到哪个犄角旮旯呢,没准早就死在了外头。谢父谢母虽然待谢翌不是那么好,可终究把他养大了啊。他还活着,这不就是最大的幸运嘛? 大概人口买卖中处于买家的一方都不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殊不知没有消费就没有市场,没有他们这些买家,拐卖人口的事件纵然不会彻底消失,可一定会急剧减少。 人口/交易从源头上就是罪恶的,人贩子与买家都是罪魁祸首。 何况谢家人待谢翌何止算不上好,简直是把他当佣人使唤了,专门伺候他们一家的。就这谢佳乐还能腆着脸说自己家对谢翌有恩,可见他的脸皮已经比城墙还厚了。 谢大姨瞬间无语,当即翻起白眼。她是真的很想问谢佳乐怎么有脸说出恩将仇报这几个字的,人家谢翌从头至尾都是受害者。 要不是心里有顾忌,谢大姨根本就不想管这烂摊子。可不管不行,谢母终究是她妹妹。再怎么不待见对方,她也是不想这个妹妹去坐牢的,还一进去就是好几年。 看谢大姨皱紧眉头,一副不愉的模样,谢佳乐以为她在担心不能从谢翌那儿拿到谅解书,哼着笑了起来:你放心吧,那病秧子我还不了解么?就是个软脚虾,不敢跟我们抬杠的。 谢大姨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呢,谢佳乐又不是她的儿子,要管教也该是谢父谢母他们的事。 不过去找谢翌她还是要跟着去的。就谢佳乐这态度,恐怕没说到正题就要跟人打起来。 * 警察这边都把谢父谢母拘留了,自然把事情的原委都告知给了一方当事人谢翌。 自己是被拐卖到水城,后来才被谢家买了下来。这件事得到了证实,谢翌神情忪怔,面上没有流露出伤心难过的情绪,反而心头微松,仿佛一块悬着的大石头陡然落了地。 原来他真的不是谢父谢母的孩子,跟谢佳乐也不是亲兄弟。他跟谢家,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样挺好的,谢翌心想。因为我不是谢家的人,所以他们没有理由待我好,而不是我不值得。 再怎么成熟稳重,他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啊,哪里会一丁点都不渴望来自家庭的温暖?不过是被谢父谢母伤透了心,那点期待就跟着逐渐磨灭了。 如今得知真相,他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反倒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至于谅解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他为什么要谅解,他凭什么要谅解?他宽恕别人,那谁来宽恕他? 被谢父用酒瓶子砸断双腿后,谢翌很长一段时间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梦里,醉酒的谢父反反复复砸他的腿,直到将他的双腿砸成一滩肉泥。 -- 第27页 而谢母就在一边冷眼看着,看着他无力地在地上爬动,拼命想要爬出门向别人求救。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不想死,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他才读初一,未来还要读高中、念大学的。他的人生还不算真正的开始过,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在他的手指扒上门框时,谢佳乐笑嘻嘻地蹦跳着到他跟前,一脚将他踹了回去,童言稚语令人毛骨悚然:病秧子还想去哪里?断了腿的病秧子,哪里都去不了咯。 这个梦境一直缠绕着谢翌,折磨着他,使得他夜里难以安眠。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鲜血染红了谢家客厅的地板,他的耳畔充斥着谢母高亢的尖叫声。 没有一刻忘记过那种恐惧、绝望的滋味,就算时隔三年,每当他回想起来也只觉无比窒息。阴影一直笼罩着他,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原谅谢父? 谢母对他也从来都是非打即骂,从未有过温情的时候。被买回来又过得不好,不管从哪个角度,谢翌都找不到能够原谅与释怀的点。 暗处滋生出来的情绪紧紧缠着他的心脏,裹得他喘不过气。有时谢翌都在想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一切,他恨谢家人,恨到在梦里都摆脱不了他们的阴影。 已经没事了,他们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知知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手法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未来路还很长,总要过得开心些,多想点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谢翌一怔,神色骤然落寞下去,摇头道:一时想不到。 在他的回忆中,开心的部分占比太少,大多都是灰色与黑暗。也就是与知知的相遇与相处在那些暗色中添了些许光亮,其余便没什么值得回想起来的。 知知冲少年笑了笑,黑色的瞳眼中映出他的身影:没关系,以后会发生很多开心的事。我们可以一起创造,一起记忆,等几年或者十几年后再一起回忆。 我们么? 谢翌的舌尖品着这几个字,他确实被女孩儿说的以后吸引了,并对此满怀期待。 那不仅是以后,也是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有他与知知的未来。 紧拧的眉间舒展,少年倏的笑了开:你说得对,是我太钻牛角尖了。 被困在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中太久,他都忽略了要向前看。前方有耀眼的光,就在他一伸手就能抓住的距离。甜丝丝、暖洋洋的,像一团云朵形状的棉花糖。 那光照亮了他身后的阴影,拉着他走到阳光下,将他的过去与未来分割开。一明一暗,他驻足的地方明亮宽敞,这是他的现在以及未来。 见少年的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好像想通了什么般,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宛如在一块腐地上开出了一朵生命力顽强的花儿。 知知看他不再如往常那般带着夕阳落下的暮气,生出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该有的活力。她顿时放了心,又摸着少年的发顶顺了顺毛。 猫猫间会互相舔毛的,可惜知知从来没有给别的猫舔过毛,也没享受过被舔毛的待遇。她觉得那一定是很棒的体验。 要不是现在是人形,她都想给谢翌舔毛了。人做这种事好像是有点奇怪,她只能退一步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惋惜地叹息一声。 第19章 小同桌超甜 打架逃课是常事,谢佳乐连跟自己学校的老师请假都不曾,一早就跟谢大姨找到一中门口。谢大姨尚且能够控制自己的心焦,谢佳乐却满脸凶恶,气势汹汹想要闯进去。 高中学校比初中管得还严,要进校门除了是本校师生,门卫都要问一句做什么的。 谢佳乐就说来找人。学生上学期间校园不开放,一定要找人就得在门卫那里做好各种身份信息的登记。谢佳乐嫌麻烦,把这事丢给谢大姨去做,自己跨着腿坐在门卫室的凳子上左右张望。 在上学的学生群中瞧见了独树一帜的轮椅,谢佳乐蹭的站起来,一巴掌拍落谢大姨手中捏着的笔:大姨,你看。是谢翌。 谢大姨顺着视线望过去,还没瞧得清楚就被谢佳乐扯了一把,只得慌忙拎起自己的包跟着跑,终于在校门口拦住了谢翌与知知。 一天的好心情在此刻戛然而止,谢翌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拦住他的两人,内心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没什么可说的,也没什么想说的。 在二人进入自己的视线范围时,知知就升起了警戒心。这回她学聪明了,悄咪咪地先报了警,而后一把挡在少年轮椅前:你们怎么又来了?又想来打人的吗? 谢佳乐真是讨厌死了时时护在谢翌身前的这个女生,上回就是这女生把他的脸都抽肿了。两巴掌下去,当时还不觉得,从警局回到家就发现他的两颊肿得高高的,跟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挤得眼睛都小了一圈,过了好几天才慢慢恢复。 心里记恨着这件事,仗着有家长在,谢佳乐忍不住张口就要骂。看到谢佳乐的脸色,谢大姨就知道要遭,一把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做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吗?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收收你脸上的怨愤。 谢佳乐一僵,乖乖闭了嘴。倒不是他多听谢大姨的话,也不是多记挂着派出所里蹲着的父母,只是他不想再被人当众抽巴掌了。他瞧见挡在谢翌跟前那女的右手扬了扬,随时准备扇过来的架势,连忙往旁边避开了些,将谢大姨推到最前面。 -- 第28页 为了得到少年的谅解,争取让谢父谢母少蹲几天监狱,谢大姨硬是挤出一抹笑,忍着内心的羞耻搬出老生常谈的那一套,就在校门口想让谢翌写下谅解书。一口一个你爸妈,句句不离家人哪里有隔夜仇。 见少年不为所动,她叹了口气,问谢翌要怎么样才肯原谅。又说了谢父谢母很多好话,到最后总结成一句他们总归把你养大了,也该有些感情。 正是上学高峰期,往校门口聚拢的学生越来越多,将道路都堵了。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根据谢大姨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来拼凑。似乎是老子打了儿子,儿子去警察局告了? 谢大姨不会把谢家人收买被拐卖儿童的事宣扬出来,这与她来此的目的不相符,而且说出来也不占理。因而她避重就轻地提了谢父砸断谢翌的腿这件事,又含糊地提了提谢父谢母即将被告上法庭,希望谢翌不要计较过往,出具一份谅解书。 一时之间多道视线往轮椅上坐着的少年那边探过去,带着好奇、疑惑与打量。 门卫大叔让他们不要在校门口拥堵着,该干嘛干嘛,别看热闹了。忙着赶作业的学生走了一批,剩下的就站得远远的在观察。 这就是谢佳乐要的效果。聚集的人越多越好,就不信谢翌扛得住这么多人的目光,咬死了不肯松口。 为了添一把火,彻底把少年架在火上烤,谢佳乐嗤了声,往前走了两步,抬起下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我跟大姨跪下来求你,你才肯松口吗? 谢大姨闻言有些犹豫,又不想功亏一篑地扭头回去,迟疑了半分钟作势要跪。 在一声声卧槽声中,她没能跪下去。膝盖刚弯了弯,便被知知揪着衣领,一把提了起来。 这么老的人了还来这一套,要不要脸的?知知不会吵架,骂人的话翻来覆去就只学会了这几句。等谢大姨站住了,她才松开揪着对方衣领的手,心里其实松了口气。 要真让她这么一跪,谢翌以后还不得被人指着骂么? 总会有人说她年纪大了,还是长辈,怎么能够让她给自己下跪呢?那些人嘴皮子一碰,就理所当然地站在了谴责少年的那一边。 知知不想听到任何人说出伤害少年的闲言碎语,叉着腰嘚啵嘚啵把谢翌跟谢家的关系解释清楚了,还着重讲了谢父谢母待谢翌非常不好,谢佳乐经常伙同旁人一起欺负谢翌。 而且说来很多人可能不相信,不管是情感上还是经济上,谢翌真的从未欠过谢家的。情感上不必说了,谢家三口人对他就没有付出过多少真心,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外人。 经济上,谢翌也没有占谢家多大的便宜。他不像谢佳乐是被谢母的奶水与外面卖的高价奶粉奶大的,他被卖到谢家已经几个月大了,谢母那会儿又没怀孕,哪里有奶水给他喝?每顿给他灌点米汤也就是了。 嫌他娇气,被原生家庭养的金贵了,不肯喝米汤谢父谢母就饿他两顿。等小谢翌饿狠了,他们给他喂什么就吃什么,反正不吃就饿着。 后来长大了点,谢翌就开始了做兼职赚钱。他什么都做过,捡垃圾、跟着邻居老爷爷学编花篮去卖,帮茶馆里打麻将的那些人跑腿买烟、买酒,赚点跑腿费。 上小学后可以做的事做了,一放学他就去帮人家的餐馆洗碗刷盘子,有时前台的工作人员忙不过来,他也会帮着收账。虽然才上小学,他的口算能力却很强,往往算得又快又准,餐馆的老板都啧啧称奇。 周末他就帮小区里同龄的孩子们补习,当起了小老师。主要是补习语文数学和英语,这是家长们同意的,还会给他一些钱当酬劳。 上了初中,谢翌的眼界放宽了,加之坐上了轮椅不好到处跑,他就辗转找到王叔的店里,修理起了手机、电脑。 四五岁就开始在赚钱,那些零零碎碎的钱存起来不少了,至少养活谢翌自己完全足够,甚至还有剩的。可那些钱都进了谢父谢母的腰包,被他们用来改善谢佳乐的生活。 可以说要是没有谢家人,谢翌一个人或许还能过得更好。 知知讲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到最后都出离愤怒了,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是你们对不起谢翌,怎么还有脸专门跑到学校来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就是瞅准了学校的人多,想用舆论压力逼迫谢翌低头。 这一招是知知看电视剧时了解到的,深深感觉到人云亦云的可怕。流言蜚语不是刀,却也能无形中杀死人。 知知一番言语输出,谢大姨的表情从震惊到慌乱再到羞耻,憋了半天没能憋出一句话。事实上,她已经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知道妹妹跟妹夫对谢翌不算好,就是想不到还能差成这样。让一个小孩儿那么小的年龄就去兼职干活,真是亏他们做的出来。赚的钱还全都昧了下来,花费在了自个儿的亲子谢佳乐身上。 事儿不是她做的,可此刻的谢大姨同样感到无地自容。尤其那些事被人当众抖出来,那么多道目光注视下,她的脸上火辣辣的。人贩子买主狠毒的字眼不断往她耳朵里钻,学生们投射过来的视线刺得她脖子都在发烫。 谢佳乐也没好到哪里去,没能达成原先的目的,反倒把自己搞成了过街老鼠。 -- 第29页 他暗道丢死人了,正想丢下谢大姨跑开。这会儿警察总算赶了过来,了解过情况后又请谢佳乐与谢大姨往警局走一趟。 就这点事,警察同志,没必要去警察局吧?谢大姨一听到警察局几个字都心惊肉跳的。想到谢父谢母进去还没被放出来,她心里本能地抗拒那个地方。 不是因为这个,是有其他事件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警察都这么说了,谢大姨还能拒绝么?于是谢大姨跟谢佳乐一块儿被警车拉走了。 热闹没了,围观的学生也陆陆续续散了。知知看着越开越远的警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得太多了。她居然一不留神,就把谢翌是被拐卖到这里的事一秃噜皮讲了出来。 这完全算得上个人隐私了,她未经少年的同意说漏了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谢翌肯定会觉得被冒犯,进而生气的。知知耷拉着脑袋,蹭到少年的跟前,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谢翌,那些事情就这么被我说出来了。真的对不起! 第20章 小同桌超甜 那些事?谢翌怔了一瞬才理解到她的意思, 看着跟前一副做错了事情的小同桌,他无奈笑了开:没有什么,你不用道歉。 谢大姨跟谢佳乐打着拿捏他的主意,也不过是仗着别人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想把事情往家里家外的范围讲, 用长辈的名分来压他。像知知把那些事全都摊到明面上讲开反倒是最好的, 谢翌本就盘算着这样做。 之前是没有合适的时机与场合, 今儿谢佳乐他们到学校闹的这一场倒是把台子都搭好了, 免了他费心。 你不生气吗?知知小心翼翼抬头瞄了少年一眼,发现对方面上没有浮现出生气的征兆, 反而意味深长地将她瞧着, 狭长的黑眸中渗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不气。谢翌摇头, 手指勾着知知垂下来的书包带子卷了卷, 唇角向上弯了个很小的弧度:相比这个,我更想了解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事的? 就连他很小的时候捡过垃圾、编过花篮去卖、帮餐馆刷盘子那些事都知道。说得那么详细具体,仿佛亲眼看到过一样。那些记忆挺久远了,存在脑海中日渐模糊, 有些事谢翌自己都记不大清。 啊?知知神情懵滞, 心想全都是系统告诉我的。她不能对谢翌说实话,又不想有意欺骗, 只能含糊道:我就是知道。 谢翌眉梢微扬, 没有说相信或是不相信。不过他没有继续深究这件事, 一只手揪着知知的书包带子,十分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要迟到了, 我们走吧。 知知紧着的心松了松, 忙点头:对的, 要迟到了, 我们要赶快一点。 担心谢翌追问,知知推着他的轮椅闷头往前走,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后来发现谢翌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想要追根究底的意思,她便彻底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叽叽喳喳。 而被警察带走的谢大姨心头的慌乱就没停下过,尤其右眼皮还跳得厉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谢大姨对此深信不疑,感觉走这一趟肯定没好事。 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因为这一趟,进去的时候是她跟谢佳乐两人,出来的却只有她一个。谢佳乐跟谢父谢母一样被拘留了。 谢父谢母是由于收买被拐卖儿童还有故意伤人,而谢佳乐是涉嫌故意杀人。 听到故意杀人这个罪名,谢大姨再一次被惊到了,几乎说不出话,嗫嚅半天才不敢置信地问:不可能吧?谢佳乐年纪还小,虽然平时不是很听话,可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怎么突然就去杀人了?警察同志,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他哪里会杀人啊,他杀谁了? 没有搞错,我们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才采取拘留措施的。负责这事的警察安抚了情绪激动的谢大姨几句,才道:也就几个月前的事。谢佳乐偷换了谢翌药盒里的药,将辅助治疗心脏病的药换成了其他外形相似的小药丸。 你应该还有印象吧,那个时候谢翌参加中考,在考场上心脏不舒服,吃药无效被送到医院急救。 回想了好久,谢大姨才想起这件事,不解地问:这不就是小孩之间闹着玩嘛,哪里就能扯到杀人上了?再说了,谢翌他不是还好好的?他又没出事,这也算杀人吗? 是否犯罪并不以结果的达成与否来评判,这是法官量刑要考虑到的因素。警察只负责查案,审判是法院的事。 说来这桩案子还是在调查谢翌是否为被拐卖人口期间无意中牵扯出来的。要是别的感冒药或者维生素什么的被换掉,事情的性质还不会如此严重,偏偏是关键时刻能够救命的药被换。 不管谢佳乐是出于恶作剧还是真的想要置人于死地,这事都没办法就这么算了。 谢大姨听得一知半解。她跟谢母一样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怎么了解法律规定,凭本能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么点事,竟然就是犯罪。 来时忐忑不安,回去时也恍恍惚惚的。谢大姨没有在派出所门口逗留太久,只站了会儿就离开了。 * 圣诞节前夕,知知才知道谢佳乐也被拘留了起来,很快就会被移送到法院不公开审理。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好半晌,觉得恶有恶报是真的。正义可能会迟到,却永远不会缺席。 -- 第30页 她心情颇好地在家里跟宁母学做小蛋糕,圣诞节那天带着自己做的小蛋糕到学校,跟谢翌分享着吃。作为圣诞节的回礼,放学路上少年送了她一束花,一束草莓扎成的花束。 红彤彤的草莓颗颗诱人,散发着甜香的味道。花店的小姐姐包装得也很精美,金色的丝带挽成的蝴蝶结都特别好看。知知拿回家舍不得吃,一连放了两三天才含泪把汁甜的大草莓全都吃到了肚子里。 寒冷的天气冻得人都不想出门,只想裹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大觉。七点二十就要赶到教室上早自习的高中生连连叫苦,唯一的慰藉大概就是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来的寒假。 知知也很盼着寒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猫做久了,就算换了一副人类的身体,她还是畏寒怕热。冬天对于一只猫来说太难熬了,尤其是在外面流浪的野猫,兴许活不到回暖的春天。 每到冬季,知知就会捡些干草与别人丢掉不要的旧衣服回来,拖到能够避雨的桥洞下搭窝。可是桥洞下没有遮蔽物,四周都是漏风的,她再怎么趴在自己的窝里还是会冻得瑟瑟发抖。 相比做猫的日子,她现在还是过得很幸福的。每天都能吃饱穿暖,还交到了朋友。因而知知盼着寒假,却并不讨厌上学的生活。 谢翌,寒假我们去图书馆好不好?知知的两只手都戴上了手套,厚厚的围巾将她的脖子全都围了起来,身上裹着的羽绒服膨膨胀胀,衬得她走路时像只小企鹅。 水城开了几家书店,还没有建过图书馆。这座图书馆是老建筑改建的,预计寒假里就能投入使用。有次路过的时候,知知站在外面远远望了一眼,顿时惊叹。 县属图书馆可比书店大多了,听说里面会设置专门的读书分区与休闲区,甚至还有小甜点跟饮料出售。 作为一只风餐露宿、时常吃不饱饿着肚皮的猫,知知从来没有去过这么大的图书馆。知道这座图书馆寒假时就能开放,她迫不及待就向少年发出了邀请,邀请他寒假时一起去逛逛。 只是少年似乎在发呆,过了会儿才含着歉意问:什么?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没听得太清楚。 知知没有不高兴,兴致高昂地重复了一遍。谢翌抿唇笑了笑,应了她的邀请:好。寒假我们一起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这几天老是走神,看着有些不安的样子。知知盯着少年的脸仔细瞧,不允许他躲避自己的视线: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 好似有人欺负他,她立马就要挽起袖子帮他揍回去。谢翌被她气呼呼的模样逗笑了,沉默了几秒钟,方才开口道:我父母,我是说我的亲生父母,他们要来水城找我了。 有个专门帮助被拐卖人群与亲人团圆的全国性公益组织建立了一个网站,这个网站上传的有很多信息,比如被拐孩子的照片、血型什么的。警方没有放弃地查找了很久,几经波折,总算在前几天联系上了谢翌的亲生父母那边。 那边回复说会立刻订飞机票赶过来。警方把这件喜事告诉了谢翌,不过谢翌倒是没有感到非常惊喜。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长得什么样子,又是什么样的性情。十几年未曾相处过,这缺失的亲情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补得上来的。 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他难免心生不安,也满心茫然。在他的计划中,其实并没有一定要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一条。 周家的人要来接谢翌了吗? 知知也被这个突来的消息震住了。原书中对周家只有寥寥几笔的描述,大概就是很有钱,家里是开大公司的。至于周家的具体情况,知知还真的不清楚。原剧情中谢翌是没能回到周家的,他在高考前后身体就垮了,至死也不知道自己并非谢家的孩子。 那、那挺好的。知知讷讷道,抠着自己的手指跟谢翌道了声恭喜。 他本来就是周家的少爷,周家那么有钱,他回去的话一定能过得很好的。那样他就不用辛苦地去做兼职赚钱,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病情反复。 周家是在京市,而京市又是个很繁华的大都市,肯定有医术精湛的医生可以治好他的先天性心脏病,说不定还能帮他重新站起来。以后谢翌就能健康地活着,像很多人一样能跑能跳。 就是他跟周家人去了京市后,自己可能很长时间都要见不到他了。知知心里有些难受,憋着没哭,脸上挤出个大大的笑,却笑得比哭起来还难看。 她还是没忍住露出哭腔,流露出离别的伤感:我会想你的,谢翌。就算你跟家人离开了这里,我还是会经常给你发消息的。等以后赚到够路费的钱,我就去看你。 赚到够路费的钱才去看我,要是一直赚不到,是不是你就一直不去看我了?听到这句稚气十足的话,谢翌简直哭笑不得,指腹擦过女孩儿挂着泪的眼角,轻声叹息:我又没说要走,哭什么? 知知不吭声,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她想谢翌会走的,因为周家确实是个很好的归处。周家条件好,那里还有他的父母。京市又那么大,谢翌在那里肯定比在水城这里发展得更好。 水城这里没有他的家,没有他的亲人,留给他的大多都是不好的记忆。知知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留下,又值得他留下。 -- 第31页 你不懂。知知吸了吸鼻子,像个小大人一样拍着少年的肩膀:向着诗和远方出发吧,我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她的任务就是要帮助谢翌摆脱困境,走上人生巅峰的。这走出水城应该算是朝着人生巅峰迈出的一小步吧,她怎么能因心中的不舍去阻碍他过得更好? 一直支持我?谢翌眸光幽深,眼里黑沉沉的,视线锁住他的同桌那张瓷白的小脸,压着声音问。 知知重重地点头,很坚定地应了声:嗯。 谢翌垂着漂亮的睫羽,遮盖住眼里翻滚的情绪:我记住了。 * 周家的人是接到消息后隔了一周才到的水城。来的是个十分温雅的中年女人,由于保养得很好,一点不像是四十岁出头的人,反而瞧着格外年轻。 谢翌是在出租屋门外见到她的。尽管没有见过面,可他一眼就知道这人的身份。他们俩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有血缘羁绊的亲人。 儿子。周母眼眶微红,声音透着隐隐的哽咽。丢失了十几年的儿子此刻就在她面前,她的心绪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纵然从水城警方那边得知了谢翌过得不太好,可真正亲眼看到,周母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她的视线划过少年的脸庞,最终落到那双腿上。 听说那是被打断的,后来骨头长好却站不起来。她不忍看地别过眼,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泪。 进屋吧,我们进去再谈。谢翌是从王叔的店里兼职才回来。这个周末知知被宁母揪着去逛街买衣服了,因而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猝不及防与十几年没见过面的亲生母亲在这种情况下碰面,谢翌的心里自然不可能毫无波动,就是不像周母这么情绪外放。 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先行转动着轮椅进到屋,而后熟练地用小水壶烧水。没多久水开了,他用干净的杯子倒了杯水,递到周母跟前:家里没有茶叶,只能喝白开水。 不用麻烦。周母连连摆手,让谢翌就坐在一边,他们说会儿话。 谢翌依言坐在她对面不远处。然而气氛沉寂下来,周母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对这个儿子的了解仅限于从警方那里得知的一些事,其他一无所知。 她很想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话到嘴边又绕了回去。这是一句没有意义的话,光是用眼睛看,她就知道少年这些年过得很不好。 见周母一直欲言又止,用那种心疼中夹杂着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谢翌的手指轻轻点在轮椅一侧的扶手上,主动开口结束了一室蔓延的尴尬:周先生怎么没来? 谢翌没有立即就转变称呼,只是客气又不失礼貌地称他那位血缘上的父亲为周先生。周母面上的神色一顿,有些为难地牵起唇角:他有事,实在走不开。 原本他们接到消息的当天就订好了飞机票要过来水城的,奈何家里的孩子不听话。知道他们是要去接谢翌,就一直抱着他们的大腿哭闹不止,后来还受寒进了一趟医院。 在大儿子被人贩子抱走后,周母的精神就不太好,经常挂念着丢失的儿子流眼泪。周父为了让妻子有个安慰,本来想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小孩儿。可周母不肯,领养的孩子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总是少了那么一层血缘上的牵连。 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悲痛的周母渐渐从往事中走了出来,还在六年前收获了一个意外的惊喜。她跟丈夫再次有了孩子,还是个健康活泼的小男孩儿。 周母高兴得不得了,不是因为生了个男孩儿,而是她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夫妻俩将所有的爱意与心血都倾注到这个孩子身上,连带着对大儿子的那份爱也一块儿给了出去。 二宝今年五岁多,上小学一年级。聪明是聪明,就是鬼精鬼精的,被他们宠得有些任性。忽然就被告知还有个哥哥,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哭着闹着不愿意让他们把谢翌接回来。 周父周母最疼他,又待在家里安抚了他好几天。小感冒从医院回到家后,周父不放心把年纪这么小的孩子托付给家里的保姆照顾,便自己留了下来。于是来水城见谢翌的只有周母一个人。 听少年问起丈夫,周母也不好直接说他在家照顾二儿子。毕竟初次见面,她担忧少年心思敏感,以为他们做父母的不重视他。 这样啊。谢翌没有继续问,就此止住了话题。 这一次见面不咸不淡,除了周母的情绪比较激动外,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谢翌很少说话,周母偶尔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双方有一搭没一茬地聊了半个小时。 出租屋是一室一厅,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让周母在此住下,所以她就在外面找了个宾馆。外出一直都是住五星级酒店的,一晚消费就上万那种。这还是周母头一回住这么便宜的客房,一晚上只要三百块钱,她硬是有点住不习惯。 房间不够敞亮,床垫不够柔软,浴室不够大,就连浴缸都这么小。吊灯的灯光有些刺眼,床头灯的颜色也不够柔和,真是哪里都不合她的心意。 然而这已经是水城比较好的宾馆了,其他宾馆的住宿条件还不如这个。 周母在这里待了三天。这三天里,她了解到了更多的事,越发心疼谢翌的遭遇。她想让谢翌转学到京市,与这里的一切彻底割舍,不想却遭到谢翌的拒绝。 -- 第32页 为什么?周母不理解,以为他是害怕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中会不习惯:周家在京市家大业大,不用担心会受欺负。爸爸跟弟弟都会很喜欢你的,小翌,跟我去京市吧。那里学校的条件也好,你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 谢翌默了默,轻声道:不用,这里也很好。 诚然京市师资力量强,可要是为了高考,谢翌在哪里就读都是一样的。高中的知识他早就学得透透的,就算现在就去参加高考也必定能考到一个十分不错的成绩,他有这个自信。 何况,这里还有他珍视的人。他关于未来的计划中总有那个人的身影,若非必须,他不想离开这儿。 京市啊,好是好。就是于他而言太冷了,少了点温情。周家是他的家,却也不完全是他的。谢翌看得出来,周父周母有了新的感情寄托。对他是有愧疚与疼惜的,却并不是非他不可。 他去不去京市,其实差别不是很大,左右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孩子陪伴着。 谢翌不肯去,周母也不可能勉强他。这一学期也就不到一个月,周母让他再多加考虑一段时间。等寒假放了假接他到京市去,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来这一趟匆忙,走得也匆忙。周母将谢翌的户口迁走了,落户到京市周家,从此与谢家再无关系。至于谢这个姓,周母也是想让谢翌改成姓周的。见少年不想改,她也只能作罢。 其实要是可以的话,谢翌并不想把户口迁走。只是他尚未成年,无法自己单独一个户口,只能落户到周家。 周母临走前,还给了他一张卡。里面有二百万,说是给谢翌的生活费。让他随便用,不够再给他打钱。 谢翌不愿收,周母强行塞到他的手上。银行卡是留下了,不过他没有动用里面的钱,而是将这张卡好好地锁了起来。 周母走了以后,知知才知道对方来过,顿时惊了。眼里闪着欣喜又不确定的光,磕磕巴巴地问少年:那你怎么没走呢? 不是答应过你放寒假要一起去图书馆吗?谢翌浅浅地笑着,勾着知知羽绒服帽子上垂下来的系带把玩。 知知高兴之余又有点替少年遗憾。多好的机会呀,他就这样放弃了。 没什么遗憾的。谢翌并不觉得遗憾。要去京市发展的话,他凭着自己的实力也能去,比如高考考到那边的高校。在这之前,他更操心别的,偏头问知知:期末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下学期就要文理分科,打算学文学理? 像是被噎住了喉管,知知的声音小了下去,心虚地对了对手指:学文叭,理科好难哦。期末考试,可能看运气? 真的用心学了!可是没办法,有很多知识学不透。她就是一只猫啊,怎么能对猫猫的要求这么高呢? 语数英考到一百二,其他科目考到八十分往上。这个要求应该不高?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谢翌勾了唇,露出魔鬼般的笑容:要是没达到这个分数标准,寒假的作业量可是要加倍的。 瞳孔都在地震,知知不敢相信地望向表情认真的少年,瞬间蔫了下来,信心不足道:我、我会努力的。 老师肯定会布置足量的作业,她一点都不想谢翌再给自己添加额外的作业量。好歹是寒假,不好好放松一下还能叫假期么? 事实证明,知知想多了,高中生的寒假并不是用来放松的。期末考试前一天,各科老师就把寒假作业发下来了。除了一摞的试卷,每科还有一本习题册,塞到书包里涨鼓鼓的。 含泪将塞满寒假作业的笨重书包背回家,知知吃过晚饭早早就睡了,准备养好精神备战期末考试。然而她睡得没那么安稳,梦里都在考场上奋笔疾书,到考试结束才发现自己忘记填涂答题卡,惊得一身冷汗。 第二天考试,她很小心地注意了这个问题,交卷前还仔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填涂错误。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知知就听到考场里好几个学生在哀嚎,说是忘记填答题卡了,央求老师再给他们几分钟。监考老师当然不会同意,无情地将试卷收走,让他们长长记性,下次考试别再这么粗心。 知知无声地表示了同情,也对自己避免了这个问题感到庆幸。 令人心惊胆战的期末考试结束,知知窝在家里躺了好几天才惴惴不安地去到学校拿期末成绩单。颤着眼睫将目光一点点投射到那页薄薄的纸上,瞧见几个大大的数字,她一颗脆弱的心啪嗒就碎了。 语文数学都考到一百二了,英语只有可怜兮兮的一百一十九。其他科目也是七十分左右,就历史考到了超级高的九十分,历史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了她。 知知高兴不起来,满心记挂着自己翻倍的寒假作业。 看得失笑不已,谢翌将手掌罩在她的头顶胡乱揉了一把,将她的头发弄得微微乱,抿唇笑道:不罚你。这次是老师出的题难了,而且有意压分,全年级的学生都没有考得特别高。 除了谢翌自己,他的各科成绩仍是雷打不动地接近满分。 说实话,知知期末考试的成绩排名已经进步很大了,相比第三次月考又提升了一百多名,现在总成绩排在年级二百名左右。文科成绩比理科要好,卷面反映也是如此。 -- 第33页 谢翌都没想到她能考到这个分数。他制定的标准原就高于知知的成绩水平,本意是想以此激励她,让她朝着这个目标更加努力。结果小同桌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真的?知知睁大眼睛,顿时西子捧心地笑开了花:谢翌谢翌,你真是个体贴的人。下次我一定能考得更好的! 分科志愿知知理所当然填了文科,谢翌选的理科。 教文科的老师很看好谢翌的,不过没有劝他学文。从某种角度来讲,学理科的学生以后的选择面会更广,很多专业都招理科生,譬如建筑、医学什么的。 当然,文科也有文科的优势,全看个人的需求与选择而已。 正式放寒假的第一天,知知就约着谢翌去了那座图书馆。他们是第一批进到里面的人,知知都看呆了,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感叹声。里面书架上摆放着若干书籍,什么门类都有,让人仿佛置身书海。 在里面一待就是一整天,知知可满足了,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得入神,期间还吃了一楼休闲区售卖的甜品与饮料。奶油甜滋滋的,可惜谢翌不许她吃太多,只准她尝一个裹满奶油的小蛋糕。 作为补偿,中午少年给知知买了一份牛排饭。特意要的加量牛排,极大照顾了知知的口腹之欲。 就在去过图书馆的后一天,谢翌就被周家的包机接去了京市。初到陌生的城市,看着街边高高耸起的高大建筑与全然不同于水城的繁华奢靡,谢翌没有太大的感触。 周父周母没有亲自来接谢翌,来的是周父的助理。到了机场,周家的专车司机已经等在那里,接上谢翌就往周家居住的别墅区开去。 到地方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私厨已经做好了晚饭,在周母的指示下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上大大的餐桌。周父也推了应酬专程赶回来,在餐桌上见到了自己丢失了十几年的大儿子。 第一印象是很稚嫩,在之后的浅浅交谈中发现少年很有想法,举止不卑不亢。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颇有些他们周家人的风范。 以挑剔又犀利的目光将少年从头到脚评判一遍,周父心里是比较满意的。就是看着少年的那双腿蹙了眉,不禁问:再也站不起来了吗? 周母心里咯噔一下,担忧地看向少年,又一脚踩在丈夫的鞋子上,瞪他一眼:吃你的饭,瞎问什么? 又抱着歉意对谢翌道:小翌别介意。他就是心急口快,说话都不经大脑的。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你。 没关系。谢翌擦了擦嘴,浅淡地笑了下,表示自己吃饱了。 菜肴很精致,全都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就是不符合他的胃口。吃了小半碗饭,谢翌就放下了筷子。 自知失言,周父闷声不说话了。道歉是不可能的,他有些大男子主义,很少向谁低头。尤其他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大儿子感情不深,相处难免带着点领导的审视。 孩子丢失那会儿,他是伤心难过了一阵子,可没多久就走了出来。后来又有了小儿子,他的一腔父爱全都给了出去,没剩多少精力与心思留给这个才回到周家的大儿子。 何况他对谢翌不肯改姓周这件事耿耿于怀,心里留有芥蒂。 一顿团圆饭吃得没滋没味,冷冷清清就收了场。要不是周母在其中缓和氛围,恐怕还要更加尴尬。 周家的小儿子不在家,被周母送到了他爷爷奶奶那儿。因为那孩子哭闹不止,撒泼打滚不要哥哥。说有了哥哥,爸爸妈妈就会不疼自己了。 周母安慰他好久,保证爸爸妈妈会跟以前一样爱他,不过没什么效果。于是无奈之下,她就把小儿子送走了,打算让他在爷爷奶奶那儿待几天。 谢翌是在周家的家庭聚会上才见到了他的弟弟,那已经是他到京市的第二周。为了欢迎他回到周家,周母特意组织了这场家庭聚会,把他介绍给周家的亲戚。 周家是个大家族,亲戚一大堆。加上周母娘家那边的,林林总总来了三十多个人。周家的小儿子就窝在周老爷子的怀里,迎上谢翌的视线就撇着嘴扭过头,一点不待见他的做派。 周老爷子很纵容这个小孙子,对他没有礼貌的举动视而不见,反倒满脸宠溺地打圆场:这孩子害羞了。 一场为欢迎谢翌回家的聚会,作为主角的谢翌的确得到了很多关注。被问成绩、问以前的生活、问关于未来的打算,聚焦最多的还是他的腿。 那些陌生的亲戚们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怜悯,无不叹息。 放在以前,谢翌厌恶极了这样的目光,指不定冷着脸就要走人。如今心结解开,他对这些陌生人或惋惜或暗讽的眼神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无关紧要的人,并不需要他多费心神。 在物质上,周家对他极其大方,给钱都是几十万、一百万的给。谢翌没有花过这些钱,全都保存了起来。 转眼就是年前,很快就要到除夕了。知知风风火火地跟着宁母到处跑,准备各种年货。还拎回来了一大包瓜子、花生、小肉干这些小零食,把家里囤得满满的。 寒假里,知知没有过上放松的生活。早上八点就被宁父从温暖的被窝里挖起来,跟他一起晨跑锻炼身体。吃过早饭写作业,中午午睡四十分钟,下午又是埋首题海书籍。 -- 第34页 也就是晚上才有喘息的时间,能够摸着手机给谢翌发发消息、看看视频。 还想着趁着假期去体验一把兼职的感觉,知知被各科作业折磨得够呛。再加上谢翌通过电话的日日监督,她是一刻都不敢放松学习,完全歇了兼职的心思。 除夕当晚的菜又多又丰富,知知吃得肚圆滚滚,伴随着烟花燃放的砰砰声与电视里春晚的倒计时迎来了崭新的一年。她揉了揉眼睛,噌的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猫着身子轻手轻脚回了卧室。 宁父宁母已经睡了,她不想打扰到他们。 回了卧室,知知关上房门,两手摁着手机,给谢翌发了条拜年微信。少年那边很快回复过来,给她发了个喜气洋洋的红包。 21.99元,钱不多,心意很好。知知高高兴兴收了红包,给少年发了个猫猫打滚的表情包过去。 大年初一,知知收到了宁父宁母给的大红包。拆开一看,两只红包里都装了五百二十块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惊喜地哇了一声,知知将这些钱全都放到存钱罐里,顿时感觉自己富有了。从床上翻爬起身,她给谢翌发了视频请求,迫不及待想要得瑟一下自己的身家。 她好有钱哦,她现在可是一只身家过千的猫。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小同桌超甜 过了会儿, 少年才同意了她的视频通话。知知一眼就看到穿着睡衣的谢翌坐在床前,正在调整镜头,她连忙笑眯眯地打招呼:谢翌,新年好呀。 少年眉间的暖色愈盛, 笑了笑:嗯, 新年好。 京市好不好玩, 周家人对你好不好?知知扒拉出囤在桌洞里的牛肉干, 小小地咬了一口, 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挺好的。谢翌神情一顿,说得并不勉强。 不缺吃、不缺穿, 住的房间也很大。今早他还收到了周母发过来的红包, 转的银行卡, 出手就是五百万。 见知知还想继续问, 谢翌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讲起了京市:京市很大,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等以后考到这里,我们一起去好吗? 啊?知知一懵, 不解地问:考到那里?高考? 嗯。谢翌一脸的理所当然, 仿佛这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就像喝水吃饭那么简单。 知知瞪大了眼, 嘴里嚼着的牛肉干都不香了, 憋了又憋实在忍不住:你是不是对我太有自信了?京市的学校录取分好高的, 我觉得自己大概不行。 哪知谢翌赞同地点点头,甚至露出点欣慰的表情: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是好事。不过不用太担心, 还有两年多, 我会帮你补习。 知知咸鱼一样往床上一趴, 绝望得原地打了两个滚。她就是一只猫, 为什么要逼一只猫考大学,还要考京市那边的好大学? 这年头做人难,做猫也不容易呀。 知知没有心思得瑟自己的身家了,蔫唧唧地摊在柔软的床上不动弹。 深知要想马儿跑,就不能不给马儿吃草的道理,谢翌应付知知可得心应手了,将京市那边的吃食夸得天花乱坠,又举了好多个好玩的地方,最后幽幽一叹:你要是不来,肯定要后悔的。 好像知道知知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又道:就算来这里旅游,可毕竟时间有限,哪里能把所有地方都逛一遍?如果考到这里的大学就不一样了,我们有四年时间可以慢慢来。 全国最好的几所大学都在京市,知知也不是真的不想去,就是觉得那录取分数太高了,高得她只能踮起脚仰望。可是听少年说那边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她又疯狂心动,心里痒痒的。 何况谢翌以后要去京市啊,她不想离谢翌太远。纠纠结结,知知终于下定决心捏起小拳头:我要考到京市!吃很多好吃的! 视频那头的谢翌舒出一口气。尽管知知是奔着吃,但他的目的还是达成了。 谢翌很早就有想要考上的心仪大学,就在京市。后来遇到知知,他的未来规划里多了一项,帮助他的学渣同桌考上一个好大学,最好是在京市。这样他们大学期间就不会离得太远,哪怕不在一个学校,想见面也不会太难。 以知知的成绩要考到京市是有点勉强,如果尽力了仍然考不上,谢翌不会怪她。这本就是他的私心。 不过他也不会跟着知知去到别的城市,去读那些于他而言并非首选的学校。大学跟高中不一样,高中知识就那么多,只要掌握了,就读哪所高中学校其实差不多。 大学除了学习知识,更多的是提供一个发展的平台。平台越大、资源越多,能够掌握到的东西就越多,出了学校竞争力就会越强。 所以谢翌不会贸然地改变自己的志愿。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未来负责。那种随随便便就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放弃更好的大学,去读二流、三流高校的做法其实是愚蠢的,也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谢翌不会这样做。他关于未来的设想中有知知,因而他希望未来是光明的,而不是通向一道荆棘小路。 要是大学相隔两地,谢翌确信自己不会变,却无法保证他的同桌还能像现在这样亲近自己。女孩儿懵懵懂懂的,还是放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看着最放心。 -- 第35页 于是知知更加苦的高中生活来临了。别人都是高三了才抱着试题猛刷,她从高一寒假过完年就开始了。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偏偏胃口极好,非但没有消瘦,反而长胖了几斤,小脸圆圆的。 看她这样用功,晚上十一点房间的台灯都还开着,宁父推开虚掩的门,问她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知知咬着笔杆眼泪汪汪,说话还是中气十足的: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我要考到京市! 宁父被她的远大志向惊了下,摸了摸脑门,暗道好家伙,这目标有点遥远啊。但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给女儿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叮嘱她不要学得太晚,早点休息。 回到自己房间,宁父就跟宁母说了这事。宁母已经准备睡了,闻言又坐了起来,表情迟疑:有目标是好事,这万一到时落差太大,知知肯定要难受了。 女儿的进步他们看在眼里,要说努努力考一个好点的一本大学应该可以。这要考到京市那几所最好的大学里,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竞争对手太多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不是还有两年多,万一咱女儿真的考上了呢?宁父对此还是乐观的。年轻人嘛,潜力无限,逼一逼自己指不定就会更上一层楼。 * 短暂的寒假悄然溜走,开学第一天知知仍然是跟谢翌一起去学校的。前几天谢翌就从京市回来了,他再次拒绝了周母提出的转学到京市读高中的建议,租住的地方也没有换,还是在原来的老小区底楼。 知知选的文科,根据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分到了文科火箭班。文科成绩排名前一百五十名就能进火箭班,知知的语数英、政史地六门课的总分排在一百四十八名,刚好擦着那条线。 而谢翌毫无疑问,以全年级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进到理科火箭班。赵欢跟郑濯也选的理科,同样进了理科火箭班,就是没有跟谢翌一个班级。 全新的班级、陌生的同学,知知倒是没有不适应。就是她的新同桌性子有点变扭,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跟他说话也爱答不理的。知知碰过几次壁,后来就知趣地不往他跟前凑了。 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知知的成绩突飞猛进,一下子考进了年级前一百名。这其中有她自己的努力,也有谢翌的功劳。 纵然学的理科,谢翌却对文科的知识了如指掌,熟练程度简直堪比老师。他帮知知查漏补缺,给她布置适量的习题来练习,教她一些诀窍来记忆重点,甚至连考试的类型题要怎么作答都整理了一份模板出来。说是即使不会做,按照这个模板来写也能多少得点步骤分。 知知都被少年超强的学习能力惊呆了。她觉得谢翌不是人,他真的是神啊,什么都会的全能学神。 在学神的助攻下,知知被带得飞起,期中考试进步更大,直接考到年级第四十八名。而她同桌的那个男生是年级第五十名,第一次月考也差不多排在这个名次,这回却被知知压了一头。 那个男生一开始没说什么,转头就跟班主任打小报告,质疑知知成绩的真实性。放眼全年级,就没有哪个文科火箭班的学生进步这样神速的。而且他觉得知知有点笨,更不可能在不走捷径的情况下考得这样好。 考场有监控,查出来没问题。试卷也没问题,人家就是自己考的。班主任怕这个男生心理不平衡,又劝导了他几句,让他专注自己,不要太在意别人。 男生没说话,闷头回了教室。过了几天又闹到班主任面前,他说知知跟一个理科班的男孩子早恋,两人天天腻在一起。这事儿还惊动了谢翌的班主任。 高中是不支持早恋的,主要是怕分散学生的精力,进而影响到他们的学生成绩。谢翌不用说了,一直都是年级第一,知知也是进步很快。两人都是高考的种子选手,老师当然不想他们俩过早地沉溺在校园恋情中,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两个班级的班主任都很重视这件事,立刻就找了两人去办公室询问这个事。话才刚起头,知知就认真地赞同了两个班主任所持的早恋不好的观点,一脸凝重地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在家吃晚饭时,她偶尔会瞄两眼电视。客厅的电视在吃饭期间是放着的,最近某台正好在热播一部青春剧,讲的就是高中的事。 她看到里面的学生天天就是玩,都不学习的。成天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她、她喜欢他,兜兜转转都在想着谈恋爱。以前还不知道早恋是什么,现在知知晓得了,这是一件非常浪费脑细胞的事情,会影响她考大学的! 她可是立志要跟谢翌一起考到京市的人! 两位班主任都被这个小姑娘铿锵有力的表态震住了,顿时腰杆都不自觉挺了起来,讷讷半天憋出一句:好孩子,好好学习。 嗯!知知信心满满应声。 办公室寂静了一瞬,两位班主任视线犹疑,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又看向一旁的少年。谢翌领会了老师的意思,无奈摇头:没有早恋,不会早恋。 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两个老师哈哈哈地笑了笑,鼓励了他们俩一番,就放他们走了。出了办公室的门,知知一头雾水地问谢翌:所以,老师找我们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勉励我们好好学习。谢翌只字不提什么早恋,含糊着把这件事翻了过去。 -- 第36页 后来两位班主任偷偷地观察了谢翌跟知知,他们发现这俩学生走得确实挺近。要说早恋也不像,又没牵手、没搂搂抱抱的。也没有哪条校规规定男女同学之间不能关系好啊,兴许人家就是志趣相投,聊得来。 观察一阵子,两位老师彻底放了心。而那个两度挑事的男生被家长领回了家里,说是要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状态。这是家长的意思,并不是老师建议的。 那个男生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平日对儿子的要求就很高,结果逼得孩子太紧适得其反,导致心理出了问题。他们打算带儿子去看下心理医生疏导压力,等情况好些再带他回来上学。 于是知知的同桌换了一个人,是个文静的女孩子。两人能聊的话不多,不过相处还算和谐。 四月二十七日是谢翌的生日,知知一直记得这个日子。早几天她就在准备生日礼物,挑来挑去都不知道买什么好,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做了。 过生日嘛,生日蛋糕肯定少不了。家里器具都有,知知就跟着教学视频里学,摸索半天做了一个小四寸的水果蛋糕。 二十七日是周六,上午在家做好蛋糕,下午五点左右她就拎着包好蛋糕的盒子出门,直奔谢翌的出租屋。来前没有跟少年打招呼,她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站在门口敲响门,过了会儿房门被打开,知知将手头的蛋糕举着递过去,眼睛里都闪着光:生日快乐呀,谢翌。 瞧了眼秀气的纸盒子,谢翌面上划过一丝惊讶,转动轮椅往旁边让了让,默然片刻笑了开:谢谢,请进。 知知拎着蛋糕盒子进到屋里,将蛋糕放到桌上,轻车熟路地寻了张小板凳坐下。她走得急,现在还隐隐有点发热,白净的脸颊被往上涌的热气蒸腾得红润一片。 喝点水。谢翌给知知倒了杯温水,黑漆漆的眼眸一直盯着她,漫不经心地问:专门来给我过生日? 嗯嗯。知知点头,将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从包里拿了出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她做的羊毛毡,一只皮毛油光水亮的小白猫,爪爪是嫩嫩的粉色。 少年接过毛茸茸的小猫,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猫猫的爪子。用羊毛毡戳的猫猫只有他半个手掌那么大,袖珍可爱,那双圆圆的猫眼像极了跟前眨巴着眼睛将他望着的女孩儿。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谢翌轻声笑着,精致的面庞登时生动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过生日,也是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在谢家时,谢父谢母从来不会记得他的生日。每年过生日的谢佳乐都能收获一堆祝福,而他只能在一边羡慕地看着。 就连他的出生日期都是谢父谢母随便择取的。被周家人找回去,谢翌才知道了自己真正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四月二十七日,也就是今天。 奇怪的是,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可知知却能在今天过来给他过生日,还准备了生日蛋糕。 掩下眼底的思索,谢翌没有问女孩儿为何会知道这件事,因为他晓得大概率也问不出什么。小姑娘身上有秘密,还是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谢翌没有一定要探究清楚这个秘密的打算。只要这个秘密不会影响到知知,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未来。那么就当他什么都没有发现,秘密永远都是秘密。 外面的天色还是亮的,就是屋子里光线不好,有些昏暗。将包着蛋糕的盒子解开,知知把买来的小蜡烛插在蛋糕上。微弱的烛光燃起来,驱散了室内的清冷。 很有仪式感地拍手唱着生日歌,知知清澈的眸子中映着跳跃的烛光,她坐在小板凳上巴巴地望着少年,目光真诚:生日快乐,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祝愿谢翌来年一切顺遂,好运连连。 谢翌抿唇笑了,在知知的催促下吹灭了所有蜡烛。水果蛋糕很新鲜,味道也很好。原本不爱吃甜的,知道这个蛋糕是知知亲手做的以后,他倒是多吃了一块。 在少年这里待到了将近七点,天色渐渐黑了。知知接到宁母打来的电话,喊她回家吃饭的。 回去吧,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走动不是很安全。听到手机里传来的说话声,谢翌贴心地让知知早点回家。 知知将拆掉的蛋糕盒子还有产生的其他垃圾打包进袋子,打算出小区的时候丢到垃圾桶里。她像往常那样朝门口走,还没打开门出去,听到身后的少年叫她。 怎么了?知知停住脚步回头,手上拎着的垃圾袋啪的掉落在地上。她微张着唇,震惊又惊喜,几乎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 她看到少年撑着轮椅缓慢地站起来,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试图朝她走来。 不知为何有种心酸到想哭的冲动,知知立马就想奔向少年,想上前去扶着他,怕他站不稳摔倒。不过却被少年制止了。 谢翌的额头沁出了一层汗,这几步路走得格外艰难。他发自内心地笑着,让知知就站在原地:别动,站在那里就好。我过来。 长久地没有使用过双腿走路,此时他有些不适应。也就不到两米的距离,硬是走了一分多钟才苍白着脸到知知跟前。谢翌舒了口气,撑着门板微喘:你看,我能站起来了。 知知的嘴唇张了又张,看着比自己高了一截的少年,不禁轻轻地抱了抱他瘦削的腰,鼻腔渐渐浓起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谢翌,我真为你高兴。 -- 第37页 能够突破心理障碍重新站起来真好。以后少年就能够去到更远的地方,看到更多美好的风景。 前两周就能站立起来了,就是还不能走动。练习了几天,这才能勉强走几步。我本来想等到完全恢复好再告诉你的。 不过没有忍住。谢翌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与知知分享,他希望知知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不着急的,慢慢来。知知劝他不要急切,欣喜之余又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说不定医生能够帮你更好地恢复。 谢翌摇头,不准备去看医生。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就是被困在过去的阴影中走不出来导致产生了心理障碍,直到有人把他拉了出来。 心结已解,他的情况慢慢好转,并不需要医生的介入。 扶着少年重新坐回到轮椅上,临走前帮忙关上门,回到家里知知脸上都还挂着傻傻的笑。宁父凑上前,戳了戳她的脑袋,问她傻乐什么。 高兴啊,今天是个好日子。知知愉悦地哼着歌从宁父身边穿过,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卧室。 知知离开后,谢翌在屋子里又练习了半小时走路。一开始扶着桌角、墙壁,觉得没那么勉强了就松开手,小步缓慢地往前挪,来回几圈热出了一身汗。 吃过蛋糕肚子不饿,于是他洗过澡擦干头发,难得早早地就上了床。枕着枕头看了会儿书,到了晚上九点多他就关上灯。由于消耗了体力,沾着床没多久谢翌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他是被一阵手机震动声吵醒的,是周母打来的电话。谢翌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摁了接通键。 手机那头传来周母饱含歉意的声音,她跟少年说了声对不起。表示最近的事情太多,忙到她都昏了头,记混了日期,以为今天才是他的生日。 寥寥几句开头,又道了声生日快乐。周母那边似乎真的很忙,才几分钟就急着要挂电话了。 没事,您去忙吧。谢翌语气如常,面上却没什么情绪波动。没有不开心,也没有感觉到委屈,好似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打来的无关紧要的电话。 然而手机那头的周母看不到少年漠然的表情,闻言只松了口气。挂断通话后,她往给少年的银行卡里打了一百万,让他拿着这钱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谢翌看到这条短信,动了动手指点了删除。 经过一个多月的复健练习,谢翌能够走比较长一段路了。不过日常上学他还是坐着轮椅去的,同学们都不知道他已经可以站起来行走这件事。 又过了一个月,他的双腿恢复得差不多,便把轮椅收了起来,头一回跟知知一起走路到学校。 才到校门口就遇到叼着一个手抓饼飞奔的赵欢。她从旁边擦身而过,而后瞳孔地震般折回身,眼珠子都差点滚到地上,结结巴巴指着跟正常人一样站着的少年,吞吐半天动了动嘴:卧槽,你你你怎么站起来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随后赶到的郑濯也一脸的惊讶,消化掉这个消息后由衷地跟谢翌说了句:恭喜。 谢谢。谢翌神色淡淡地颔首。 往他这边张望的学生越来越多,为了避免被人围观,他扯着知知的袖子拐进学校,从清幽的绿化小道往教学楼走。 赵欢跟郑濯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尤其是赵欢,知道谢翌的腿好了后那张嘴就没停过,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 被烦得不行,谢翌就没理过她,领着知知在第一个楼梯口上了楼。心大的赵欢没觉得自己话多,懵逼地问郑濯:他怎么不说话,心情不好? 郑濯将食品袋中的水煎包拿出来一个塞进她嘴里,无奈叹息:大概是吧。 长得好看、学习成绩超神,加之坐着轮椅,谢翌在一中还是挺有知名度的,不少学生都认得他。他的腿好了这件事一经传出去,立刻就引来了围观的人,课间休息扒在窗口往教室里看,将走廊挤得满满的。 谢翌没有受到影响,也不会搭理那些围观的人。渐渐的,那些学生自觉没趣,来的就少了。 之后的生活与以前没有太大区别,他仍旧是出租屋、学校、书店三点一线,有活儿时就去到王叔的店里兼职。 王叔得知谢翌的腿好了起来也是吃了一惊,那天很早就关了门,硬要拉着谢翌跟知知下馆子庆祝,拍着胸脯说他请客。期间喝了两杯小酒,满脸通红地拍着谢翌的肩膀,直说:好,好了就好。这个坎儿过了,日后都会好好的。 把微醺的王叔送回家,谢翌才并排着跟知知往回走。以往都是女孩儿推着他的轮椅走过这几条街,如今二人肩并肩走在一起,又是另外一番感觉。 知知下意识想要先送少年回去,在路口准备拐弯时被一只手拦了下,顿时不解地望过去。 从来都是你送我,以后换我送你回家。谢翌拉着她等在公交站台那儿,漂亮的黑眸里噙着浅浅的笑意。 一时间看呆了,知知眨眨眼,心想谢翌好像更耀眼了。那双眼睛有了亮光,仿佛坠了漫天的繁星。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脏了?少年伸手擦了擦脸,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夹杂着包容与耐心。 -- 第38页 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知知飘忽着移开视线,很小声地嘟囔:看星星。 她以为谢翌没有听见。其实他听见了,微风一吹那声嘟囔就被送到他的耳畔。愣了一下,少年闷声笑了起来,路灯映衬下那张俊脸格外好看。 * 高中的时光漫长却也短暂,还没怎么察觉到,不知不觉就过了两年多。转眼知知都快毕业了。 五六月份的温度逐渐高起来,闷热闷热的,灼得人心头发慌。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用粉笔描粗写着大大的数字,距离高考倒计时十二天。 天花板上的吊扇嘎吱嘎吱转着,传递出来的风都带着温度。学生们埋头做着卷子,没有一个人嘻嘻哈哈。再怎么不学习的学生,这个节骨眼了也会临时抱着书本啃一啃。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这句话从高一讲到高三,快要高考了,班主任悄悄地就改了口,满脸感慨:你们是我带过最好的学生。高考没有问题的,不要紧张。 各科老师不布置作业了,在课堂上也不恨铁不成钢地骂人了,全都拿出了最和蔼的一面,为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没有人时时鞭策,一下子松懈下来,好多学生都不习惯。知知倒是没有出现这个问题,她的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因为谢翌会监督她有条不紊地完成复习任务。 毕业照的拍摄安排在了六月一日儿童节那天。 知知穿上了宁母给她新买的鹅黄色连衣裙,已经长到腰间的头发挽到脑后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她拎着个小袋子到学校,里面装着她要送出去的小零食。 班里的同学人人有份,赵欢与郑濯也有,剩下的都是给谢翌的。少年打开袋子一看,葡萄干、红薯干、鱿鱼圈都有,全是知知爱吃的。 别吃太多甜的,万一在考场上牙疼起来怎么办?谢翌收了小袋子,叮嘱的语气像极了操心的宁父宁母。 没吃很多,就尝了一点点。知知掐着指甲盖比了比,表情无辜又无害。 谢翌拿她这样的表情最没办法,曲起食指轻轻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没用什么力道,女孩儿却戏精地哎哟一声,捂着自己的额头委屈巴巴地将他望着。 错了。谢翌禁不住笑出声,伸出手虚点了两下:我碰的是左边,你捂右边的额头做什么? 囧了一秒,知知理直气壮地瞪回去:这叫疼痛转移,电视剧里面说的。 哦。少年点点头,在她的额头上又很轻地弹了下:现在不用转移了,你可以继续捂着那里。 知知从来都说不过谢翌,憋着会儿噔噔噔跑开,跑出三米外回头:不捂了,我去拍照。 班级照拍完,就是拍年级照,折腾下来一上午就过去了。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赵欢老远就冲着知知招手,要跟她拍二人照。 负责拍照的人是郑濯,脖子上挂个相机,黑色的鸭舌帽反戴,看着比平时酷了几分。 没有谢翌在场,赵欢的胆子大得很,一会儿搂着知知的肩膀,一会儿又搂着她的腰,一连拍下很多张亲密的照片。最后还抱着知知啾了下,一口亲在她的脸上。 没有被人亲过,知知都愣住了。赵欢阴谋得逞地哈哈大笑起来,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在瞧见谢翌的身影靠近时就给郑濯使了个眼色,脚下抹油地开溜。 把买回来的两瓶水搁在地上,谢翌拿出纸巾给知知擦了擦脸,着重擦了被赵欢亲过的地方,神情严肃:不能随便允许别人亲你,女生也不行。这年头变态是不分男女的,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啊?知知茫然,小声地解释:没有随便,我们是好朋友。而且,就亲了下脸。 亲哪里都不行。谢翌放缓了声音,语调幽幽的:我中午那会儿看见赵欢去校门口买臭豆腐吃了。 知知脸色一僵。谢翌看在眼里,云淡风轻地继续道:还吃了螺蛳粉,加辣加臭版。 整个人僵住,知知大大的猫眼里水光浮动,瞬间想哭了。 要说吃的食物,知知就没有忌口的。她什么都能吃,也什么都爱吃,除了闻着臭、吃着香的东西。比如臭豆腐、螺蛳粉这类的,她完全接受不了。 做猫的时候在外流浪,饿了只能翻垃圾桶。这导致她对食物的气味很是敏感,馊的、变味的不能吃,臭的也不能吃。所以她吃不了臭豆腐这些食物,远远闻着都会躲开。 谢翌知道她接受不了,才故意那样说。其实赵欢中午没吃那些东西,毕竟要到处走拍照留念的,她怎么可能让衣服、早上才洗的头发沾染上那么重的味道,再带着臭味逛一天? 偏偏知知相信了,眼泪汪汪地保证以后肯定不让别人随便亲自己。赵欢可以亲的,不过不能在吃过臭豆腐以后亲。 没想到赵欢在女孩儿心里还挺有分量,谢翌默默记下了,暗道失策。 第22章 小同桌超甜 高考当天宁父宁母都去送了考。知知让他们忙自己的事就好, 不用专门送她到考场,不过没什么用,两人还是去了。毫无意外在考场外碰到谢翌,宁父拍着少年的肩, 鼓励他好好考。 -- 第39页 这两年应邀到宁家吃过不少次饭, 谢翌与宁父宁母都很熟悉了, 而且宁父宁母对他印象不错。在晓得知知的学习成绩能够有大幅度的提升少不了少年的帮助后, 他们对谢翌的感官就更好了, 甚至是感激的。 上午的科目考完就到我们家吃午饭吧,跟知知一起回来。宁母一巴掌拍开明明比孩子还紧张却故作淡定的丈夫, 对谢翌笑道:吃过饭还能午休一会儿, 我们小区那儿清净, 白天也没什么杂音的。 谢翌没有拒绝, 瞧了下站在宁母身后冲他眨眼睛的知知,弯起唇角应了声:好的,谢谢您。 考场的大门到时间就开了,知知跟谢翌并肩走了进去。由于考场不同, 到楼梯口他们就要分开。 在学校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考试了, 可知知还是很紧张,就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一直下意识抠着自己的手指, 还尝试跟谢翌说话转移注意力。 考前焦虑是她控制不了的, 脑子里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万一没考好怎么办,万一坐在考场里什么都想不起来怎么办。一想到平时考得还可以, 到那临门一脚掉了链子, 她就又慌又无措。 就在她快要将自己指甲前端的软肉掐出月牙印记时, 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 伴随着一声温和的别怕。 别害怕,就是一次考试而已。谢翌顺了顺女孩儿扎起的马尾辫,些微低头视线与她持平,言语间含着安抚的力量:你可以。我相信你可以,你也该相信自己。 他不会说什么分数不重要,只要付出过努力就行这种话。相反的,他认为高考很重要,至少是十八岁成年之前最重要的事之一。不说能改变命运,但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未来的选择与发展。 他希望知知认真对待,重视却不要为此沉溺。说到底,高考也的确不过是一场考试。 许是少年的信任,又许是少年的声音太过好听。很神奇的,过了会儿知知就镇定下来了,心里逐渐平静。她直视着谢翌漂亮的一双眼,神情坚定:我会考到京市,跟你一起去大学里报到。 谢翌怔了一秒,唇角翘起微小的弧度,轻笑着点头:好。 高考那两天,出乎意料的最不淡定的并非两个考生,而是陪考的宁父。他是睡不着也吃不好,时常半夜还在床上翻滚,仿佛得了考前忧虑症。 宁母的心情大概只能用一串飘过的省略号来形容,她十分无言,问宁父跟蛆虫一样在床上拱什么。 宁父也委屈,巴巴地叹气,说自己睡不着。凌晨两点多噌的坐起来,他摁亮手机屏幕的光,一条一条地浏览关于往年高考的短讯。 入眼就是被推送的好几条考生没考好,结果跳楼自杀的新闻,吓得他短促地啊了声,语气惊恐:知知没考好怎么办,她会不会想不开?我们要不要先预约好心理医生,等考完就带她去做个什么心理疏导? 宁母忍了又忍,最终一巴掌拍在丈夫的胳臂上,凶巴巴的:睡你的吧,瞎想些什么东西? 翻了个身,宁母继续睡了。没人搭理,宁父瘪了瘪嘴,翻来覆去好久才睡了下去。 而考完全部科目的知知一身轻松,没注意到她可怜的老父亲这两天熬出的黑眼圈。偏偏宁父存在感还挺高,旁敲侧击地问她考得怎么样、心态怎么样,要不要出去旅个游散心? 我觉得没问题。知知这次很自信,跟宁父保证肯定能考上京市的大学,说不定能考上最好的京大呢。 哪知宁父更愁了,生怕她期望太高,等成绩出来后的失望就越大。 知知并不清楚老父亲的忧虑,高考完的第三天就高高兴兴去参加了班级组织的毕业聚餐。聚餐的地点是班长综合班上同学的意见选定的,一半人想吃火锅,一半人想吃烤肉,然后就选了个评价不错的火锅烤肉自助餐厅。 班主任老师也来了,跟同学们吃火锅吃得很开心,临走前还把账单结了。他不光付了自己的那份,全班那么多人的他都付了。本来是学生请他吃饭的,到最后反而成了他请客。 早早就过上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养生生活,下午五点多来吃过火锅班主任就准备走人。他挥了挥手作别,让学生们自个儿玩去。 还这么早咧,我们去玩点什么吧?高考完正是疯玩的时候,没有人想晚上七八点就回家的。 去KTV唱歌?打网吧打游戏?额,或者去看电影? 有人不会玩游戏,也有人不想去看电影,于是一个班约莫五十人都去到KTV,要了两个大包厢一个中包厢。 音响的声音环绕在耳边,知知一边吃小零食一边听他们唱歌。也被起哄着让唱两首,她倒是没有不好意思,拿着话筒就敢开口,全然没发现自己唱歌跑调这个问题。 荼毒了几遍别人的耳朵,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那么多双眼睛跟她大眼瞪小眼。知知放下话筒喝了几口果汁,眼神疑惑:怎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猛地摇头。班长禁不住笑出声,迎上知知的视线虚虚握拳凑到唇边咳嗽了一声,夸赞她道:很独特的歌声,与那些千篇一律的都不一样。 真的吗?被人夸赞总是高兴的,知知抿唇笑,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 第40页 闹到晚上十点半才散场,有人提议玩通宵,不过知知没有参与。她想回去了,这个时间点也挺晚的,回去洗漱一番睡觉刚刚好。 宁知。 走出KTV的大门,知知想在路边拦一辆出租车的,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转过脸,看到班长脚步飞快地走出来。 见她回头,年轻的男孩子面上漾出一丝笑意,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将手上精美的包装盒递了过去:这是我去国外旅游时带回来的,Forever的一条手链。你、你愿意收下吗? Forever这个品牌的饰品做工精细,价格算是偏贵的。主要还是寓意很好,forever象征永远永恒,很多人表白心意都喜欢送这个牌子的东西。 然而知知不佩戴饰品,手链、项链、戒指什么的她都没戴过。连耳洞都没打,自然也不戴耳环、耳钉。因而她不关注饰品的牌子,事实上,她连Forever这个品牌都没听过,也不清楚送人这个牌子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她单纯的以为就是个毕业离别时留作纪念的小礼物。之前她也送了班上的同学每人一小袋糖果,还有一张自己制作的小卡片。于是她下意识把这包装精美的手链视作班上同学人手一份,她要是不收难免拂了班长的好意。 那就谢谢了,后面的几个字没能说出口,知知伸出去接东西的手就被另外一条横出来的手臂拦下。 那只手的主人将知知像猫一样拎到自己身后,面色淡淡,抬眼盯着一脸错愕的班长,嗓音压得有些低,那双眼睛冷得好似淬了冰碴子:抱歉,她不愿意收下,也不会收下。 谢翌,你怎么来了?知知惊讶地望着挡在自己跟前的少年,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腰:刚好路过? 若是以前,谢翌指不定就顺势道自己是路过。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猛然意识到他的小同桌已经长大,甚至引来了别人的觊觎。 抿了抿唇,眉眼越发精致的少年把知知戳他腰际的手指攥在手心,像是野兽圈地盘那样宣誓主权,敛了情绪道:不是路过,我来接你。 甚至早一个小时就到了,硬是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他没有告诉知知自己来了,原是想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哪知道却看到如此碍眼的一幕。 那我们回家吧。专门来接我啊,知知乐得心里冒泡,扭头就把礼物的事忘了,抬脚就要走。似乎是走出几米远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回过身跟还站在原处的班长作别:班长,再见啦。 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少年不想甚至是不准她收下那个东西,知知很乖地就没有再提。她没有收下那个精美的小礼盒,即使那会拂了班长的好意,因为她一点都不想谢翌不高兴啊。 站在原处望着二人并行远去,班长看了看自己手上准备了一年多都没能送出去的手链,面上露出点不甘却又无奈的表情。 他很喜欢宁知,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单纯喜欢而已。看到对方那么努力学习,一心除了刷题再装不下别的,他告诉自己再等等,等到高考后一定要将这份心意传达给她。 本来他还想问问宁知想考哪所大学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 考完距离出成绩还有一段时间,宁父便问知知期间打算做什么。挺多高三学生高考完都放飞自我了,将近三个月的漫长暑假要么去旅游,要么考驾照,也有去做兼职赚钱的。 知知想去体验兼职,争取赚到人生当中第一桶金。宁父宁母对她的选择都是支持的,让她放心去干。不过要去做什么兼职呢,知知犯了难。 谢翌除了在王叔那儿修理电脑、手机,这个暑假还做了一份家教的兼职,带了两个马上要升上初三的学生。收费是按照小时计算的,一个小时三百,一天补习两个小时。这个收费标准在水城算高的,奈何就是有家长愿意请他。 听知知说想要兼职,谢翌其实可以帮她介绍做家教,但在这之前,他仍然问了知知想做什么样的兼职:有什么要求吗?比如赚钱多或者轻松些的? 这都还好啦。知知想做兼职不完全是奔着赚钱的目的,主要是想体验那种感觉。也有想过要不要跟谢翌一样去做家教带学生,考虑过后就放弃了。她觉得自己更像被带的学生,而不是老师这个角色。 迟疑片刻,知知抠了抠自己的手指,有丢丢的不好意思:最好能够有吃的,免费那种。 忽地,她眸光一亮,迎上少年的视线:你说,我去超市卖牛奶怎么样?上回看到中心街那家大超市在招临时工哎,一个月给一千五! 谢翌面上的表情一滞,心想不怎么样。 上回跟知知一起经过那里,他也瞥见了在外面贴出来的那张招临时工的纸,工作时间从上午八点半到晚上九点,中午没有休息。把人当长工使唤,一个月才给一千五 生怕知知自己送上门,谢翌让她先别急,多找几家比较一下再说。 也就过了一天,谢翌就捏着一张写了几个店名的薄纸来找她。知知纳闷,接过来一看,发现这些店都是招兼职的,店名后面写有薪资待遇、地址、工作时间段、主要工作内容。 睁大了眼睛,知知哇了声,语气中满是对少年行动如此高效的赞叹:谢翌,你太厉害了吧,这么快就找到了好几家招兼职的店。 -- 第41页 本来有更多的,只是谢翌划掉了,筛选出来的这几家是待遇比较好、工作时间自由的,也不会特别累。 就在这几家店中,知知义无反顾选中了甜品店。那家甜品店位置好,隔壁又是一家咖啡厅,生意一直不错。 店长是个温柔的大姐姐,喜欢做甜品。刚好知知特别喜欢吃甜品,两人一拍即合,配合得十分默契。每次做出来的新款甜品,知知都是第一个吃到的。店长姐姐还教知知上手做甜品,做出来的成品让她自己带回去吃。 有吃有喝又好玩,一个月下来知知还收到了两千块钱,是她帮忙售卖、以及帮着做甜品赚的。这是知知第一次赚到钱,她没有存下来,给家里买了一台按摩椅花了1688元,剩下的钱又花了二百给宁母买了套护肤品。 钱才拿到手没两天,她就花得差不多了。剩下一百块钱多点,知知请客邀请谢翌一起去吃了一顿牛肉汤锅。至此,两千块钱花得干干净净。 在第一个月兼职期间,高考成绩出来了。知知与谢翌两个当事人都没着急,宁父反而急得不行,嘴角起了一圈燎泡。系统开通查成绩后,他就一直坐在电脑屏幕前盯着,时不时刷新一次。 第一天查分的人实在多到超出系统负荷,以致宁父刷新那么多次都是一片空白。在吃午饭前,他不抱希望地随手点了下鼠标,页面跳转出现一张电子成绩单。 查到了,查到了!宁父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紧紧盯着屏幕,面上的表情也从震惊转为了欣喜,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兴奋到拍大腿:不愧是我女儿,随我,脑袋聪明,考到了这样高的分数。 宁母将碗筷摆上桌,一把挤开笑得差点岔气的宁父,坐在电脑桌前:哦哟,咱女儿了不得,考得相当不错啊。 满分750,她考了709。文科考到这个分数十分不错了,按照往年京市那边的学校划定的分数线,知知这个成绩不出意外应该能够上京大。 傻愣着做什么,帮小谢也查查成绩啊。他这个时候还在做家教,分不开身吧。瞧丈夫乐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一副傻兮兮的样子,宁母捂了捂眼睛,还是决定自己来。 这会儿她也不着急吃饭了,输入谢翌的准考证号接连刷新页面好几次,总算查到了想看的。 谢翌的分数一如既往的稳定,多次模拟考将近满分,这回高考也没有掉链子,仍旧是稳稳的747。宁母猜想那扣掉的几分应该是语文的作文,毕竟高考满分作文太少了。 两个孩子都考得极好,宁母心头也是欢喜的,只是不像宁父表现得那么傻。她用手机拍下知知跟谢翌高考成绩的页面,将不方便透露出去的信息马赛克掉,手速飞快地发了个朋友圈。 两张成绩截图,多余的话什么都没说。其实也不需要说什么,那亮眼的分数已经足够羡煞别人了,自然也收获了许多点赞与恭喜。 发完朋友圈高调地炫耀后,宁母给在外面做兼职的知知与谢翌都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查到成绩了。 谢翌没有太大的反应,这分数本就在他的估算范围内。知知倒是很高兴,捧着手机乐得不行。店长姐姐知道她考得这样好,还专门为她烤了一个小蛋糕作为礼物。 填报志愿上没有什么争议,谢翌理所当然报了京市的学校京市医科大。周父周母并不赞同他这个决定,并且试图说服他填报经济或者金融专业。这样的话,等大学毕业就能到公司里帮忙。 周父没有将公司交给大儿子的打算,他只是希望在小儿子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之前,谢翌这个做哥哥的可以帮着管理公司,等日后再交到弟弟手上。 学医又苦又累,以后还要不断深造。出来工作,累死累活工资也高不到哪里去,哪儿有在自家公司里待着舒服?周父捏着电话,几乎是命令了:把志愿改了,填报京大的金融专业。我有认识的教授,他会带你的。 抱歉,我并不想这么做。谢翌的态度淡淡的,直截了当挂断电话。 少有人会违背自己的意思,周父被谢翌挂断电话的举动激得发了火。手机没摔,就是摔碎了一个玻璃杯。砰的一下,碎玻璃躺了一地。 周母都被丈夫的怒火吓了一跳,让保姆将玻璃碎片扫了,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让他填报京大的金融专业,他死活不肯,还挂我的电话。周父气得口干舌燥,灌了一杯温水下肚继续道:我不也是为他好? 京大是京市的招牌,儿子是京大毕业的,说出去周父也很有面子。何况毕业后就能直接进到自家公司里工作,薪资也不会低啊。周父不明白谢翌有什么不满意的。 孩子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周母这样宽慰丈夫。 其实她也是希望谢翌大学毕业后能够进入周氏企业工作的。可是谢翌不愿意,她心里存着对这孩子的些许愧疚,也不想三番四次去勉强他。 毛都没长齐,能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以后有他后悔的,到那时我可不会帮助他。周父冷哼,逐渐冷静下来:你不许再给他打钱,我倒要看看没了周家的财势,他能做出个什么名堂。 周母有些不忍心,可迎上丈夫的怒火还是应了。 -- 第42页 不同于谢翌,知知填报志愿全都是遵从自己的意愿,宁父宁母并不干涉她的选择。她填报的京大,不过没有报那些热门专业,选择了冷门的图书馆学专业。 宁父宁母表达了对她的支持,让她放心去学。 * 兼职了两个半月,知知就没有再去甜品店了。京大开学报到是在九月二号,医科大也差不多,因而知知跟谢翌定的飞机票是八月二十七号的,早两天去熟悉一下环境。 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离开水城,去到他们大学所在的那座城市。赵欢跟郑濯报考的同一所大学,一所国内挺不错的外国语大学。郑濯高考英语考到了140分,但他并非报的英语专业,反而选择了一门小语种。 赵欢倒是英语专业的,立志毕业后出来当一名英语老师。 他们的学校开学比知知早两天,所以走得也比知知早。离开前,赵欢约知知出来聚餐,还让她把学神也一块儿带上。一行四人吃的私房菜馆,也不贵,一共花了三百多。 光是吃饭太单调,赵欢笑得贼兮兮的,勾着知知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话,末了冲她挤挤眼睛:要不要去看看? 知知下意识回头瞧了眼缀在后面的谢翌,有那么一点意动,压低声音回道:谢翌不会同意我去的。 你问问?赵欢一个劲儿地怂恿她探探少年的口风,用委婉一点的方式。 哦。知知点头,直接转身小跑了两步凑到谢翌跟前,拉了拉他的衣服下摆,眼含期待:谢翌,我能去酒吧吗? 几道眼刀飞过来,赵欢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对上学神投射过来的死亡视线,求生欲极强地辩解:是清吧,跟那种酒吧不大一样。一点都不乱,我以郑濯的人格做保证。 一旁的郑濯心想自己的人格可不值钱,不知道被赵欢拿去保证过多少回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拆台,出声打破冷滞的氛围:是那家才开不久的清吧么,叫月色?是的话就没什么问题了,那是我哥开的。 一时间空气都静了下来,知知有点惊讶,而后真诚地发出叹息:你家好有钱的样子。 也不算有钱,就是有四套房还有五家店面而已。月色只是其中一家,先前我们去吃的那家私房菜馆是我爸开的。 郑濯说得稀松平常,仿佛这是件芝麻绿豆般不值一提的小事。知知都听呆了,暗道这都不算有钱,还要什么样的情况才算有钱? 我都不知道月色还有那家餐馆是你家开的,藏得够深啊。赵欢拧了拧郑濯的耳朵,哼了一声。 然后知知就晓得了自己的好朋友赵欢家里也是有几套房的,还是个拆二代。她要是以后不去工作的话,兴许还能躺在家里收租做个包租婆。 知知挺羡慕的,要是可以她也想躺着收租。哪里有喜欢一天到晚工作的猫啊,猫猫都是想被人养着的。 一只手罩在自己的头顶,知知偏头瞧着少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若是不想,以后可以不工作的。谢翌把女孩儿梳的头发揉得些微凌乱,极浅地旋出一个笑,神情却很认真:我养你。 这句话像是一支箭矢戳中了靶心,知知心头一跳,被少年灼热的目光烧得不自觉移开眼,纳闷自己刚才是不是无意识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对不同的人,能够戳中心扉的话也不同。有些人喜欢听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作为一只流浪猫,最戳中知知的是我养你。 我养你,我想给你一个家。 我刚才有出声吗?你为什么突然就想养我了?知知没忍住问出来,猫猫探头地想问个答案。 哪里需要说出来呢,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明明都清楚地写在了脸上。谢翌低声笑了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黑漆漆的眼眸中似是跳跃着火光:不是突然,很早之前就想了。 那么,你愿意被我养吗?知知。 独特的少年音萦绕在耳畔,勾得心里泛起丝丝的痒意,像是被羽毛尖轻轻地划过。这是知知第一次听谢翌这么叫自己的名字,以前他都是连名带姓叫的。 感觉耳蜗里也痒痒的,知知很想伸手捂上耳朵,又听少年唤了她一声知知。刻意压低了声音,性感的气音直往耳朵里钻。 愣愣望着少年凑得近了些的面庞,知知的心跳快了些,一只手抵住少年的下巴,直言道:太近了,我有点紧张。谢翌,你别靠我这么近好不好? 动作一顿,谢翌怔了一瞬,随即笑开,吐出一句:不好。 知知,走啦。在前头走了快要半条街的赵欢一回头发现身后没了人,只得折转回来。看那二人间的相处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四人最终还是去了清吧。月色才开没多久,客流量却不少。知知他们去的时候,吧台已经没有位子了,于是他们坐在了角落的沙发那边。 这里没有热舞的女郎,也没有蹦迪的人,更没有五颜六色闪烁的灯光。音乐舒缓、环境干净舒适,反倒十分清雅。 郑濯的哥哥知道弟弟来着同学来捧场,让服务员给他们送了几个果盘还有一些小零食。 -- 第43页 来了酒吧肯定得尝尝这里的酒,赵欢一张口就想点烈性酒,被郑濯无情制止:还是点温和点的酒吧,我怕你喝多了暴露自己酒品不好的事实。 赵欢张牙舞爪想去挠他,可惜手不够长,被摁着脑袋动弹不得。 三杯度数低的果酒被呈上来,然后又被伸出来的三只手分别端走了。知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揪着谢翌的衣服有些委屈地问:为什么没有我的? 小朋友不能喝酒。谢翌将点的果汁放到她跟前,眼里隐藏着笑意:喏,喝果汁。甜的。 一句甜的就安抚住了知知,她非常不争气地捧着杯子小口地喝着,发现这果汁货真价实,比外面超市卖的瓶装饮料好喝多了。于是她一下就喝了两杯果汁,一杯橙汁,一杯桃汁,还吃了两片沙壤的西瓜。 喝多了果汁的结果就是没坐多久,她就想去洗手间了。 谢翌,我去一下洗手间。知知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沾到的糖霜,跟少年说了声才准备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知知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顿时涨红了脸,有点恼羞成怒:我不是小孩子。 上厕所不需要人陪着的! 瞪了少年一眼,知知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生怕谢翌真的跟过来,她认准方向就跑得飞快。 去过洗手间,知知在洗手台洗了手便往回走。长长的走廊静悄悄的,细微的声响从楼梯口传来,被耳尖的知知捕捉到。 好奇心驱使下,她轻手轻脚地往楼梯口靠近,扒着墙壁探出脑袋张望。这一看不得了,惊得她眼睛都睁大了。 说要去点东西喝的赵欢与郑濯出现在了这里,两人亲昵地抱在一起。就在两层楼梯的中间,郑濯将赵欢困在墙壁与他的怀里,低头亲在了赵欢的唇上。 轻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回到大厅里的知知还晕晕乎乎的。好朋友之间可以啵嘴么?她一直以为赵欢跟郑濯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来着,就跟她与谢翌一样。 怎么魂不守舍的?谢翌将女孩儿的异样看在眼里,骨节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回神了。 知知的纠结写在脸上,欲言又止。正想张口,赵欢跟郑濯恰好就回来了。两人把点的东西放在桌上,神色如常。 视线控制不住地往对面坐着的二人身上瞄,最终落到赵欢比之前更加红艳的嘴唇上。知知的思绪早就飘远了,都没注意后来聊了些什么。 这件事装在心里好久,在赵欢跟郑濯坐飞机离开的当天,知知去机场送了他们。话别时,知知拉着赵欢到一边说悄悄话, 原来你看见了。哎呀,怪不好意思的。赵欢大大方方承认在跟郑濯交往,两人高考完就在一起了:本来想等过段时间再跟你说的。 郑濯说喜欢我,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他这个人尽管不是那么帅,也不是那么有情调,还时常惹我生气。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刚好也对他有那么点意思。 航班起飞,知知送走了赵欢跟郑濯。她没有急着走,在思考刚才赵欢的话。赵欢很疑惑地反问:你跟学神不是早在一起了?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干嘛? 她跟谢翌在一起了,在别人的眼里是这样解读她跟谢翌的关系。知知茫然,她以为跟谢翌是好朋友的,也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现在突然有人打破了她的认知。 不仅仅可以是朋友,她跟谢翌还能有别的比朋友更亲近的关系。 心脏怦怦跳得快了些,知知开始思考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小同桌超甜 离家前, 担心女儿吃不惯京市那边的口味,宁父宁母给知知准备了特别多吃的。真空包装的麻辣兔肉、肉肠,辣椒酱、咸菜也带了几小罐,全是宁母亲手做的。 宁父满眼舍不得地看着女儿, 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了她一遍又一遍, 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给外面的坏男生骗了。 点点头, 知知向他保证:不会的, 不会被外面的坏男生骗的。 心头刚升起一点欣慰,宁父就见上一秒才跟他保证得好好的乖女儿下一秒就欢快地奔向谢翌, 仰头冲少年笑得又乖又甜。两人一块儿走进候机大厅, 只朝他挥了挥手告别。 宁父喉管卡了一口血, 喷又喷不出来, 憋得面上表情都扭曲起来。他转头看向妻子,发现宁母露出迷之微笑,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他们俩凑得也太近了。宁父顾自小声嘀咕。 宁母听见了他的碎碎念,视线瞥了过去:人家小年轻凑得不近, 难不成跟你这个老头子凑得近?我看小谢挺好的, 长得好、对知知也好,难得知知也喜欢他。 再者两人都读大学了, 谈一场校园恋爱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登上飞机的知知并不晓得她的老父亲心里的心酸, 此刻她正望着窗外出神。第一次坐飞机看什么都新奇, 感觉自己在天空中飞翔一样。她没有晕机,也没不舒服, 甚至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大份飞机餐。 尽管还没到注册报到那天, 知知还是住进了学校的宿舍。京大允许学生提早返校, 新生也是一样的。上一届毕业生搬走了, 宿舍没有来得及打扫,加上空了一个暑假,桌面、床架上都积了一层灰。 -- 第44页 知知拿到了宿舍的钥匙,谢翌帮她拎着行李箱到宿舍楼门口。原以为他是男生,可能进不去女生宿舍。 没想到宿管阿姨放行了,用带着地方口音的方言解释道:这几天来报到的新生很多,家长都要帮着打扫下宿舍什么的。所以这两周宿舍楼是开放的,家长也能进。 宿管阿姨看了眼那两个笨重的行李箱,让他们赶紧进去:这箱子重得嘞,让你哥快拎上去吧。 高中三年知知都没怎么长个头,而谢翌的身高却是一米八了,她与少年站在一起足足矮了对方一个头。宿管阿姨将他们认错成兄妹也很正常。 不是兄妹。知知出声纠正了这个称呼,表情十分认真。 这认真的模样看得谢翌闷声笑了出来,很是赞同地附和:嗯,不是兄妹。 得到少年的赞同,知知有些高兴,想伸手去提箱子,谢翌没让:去开门,箱子我来拎就行。 知知不是第一个提前来学校的人,她找到宿舍门前还没将钥匙插进锁芯,咔的一声,门开了。一个长头发的女生站在门口将她望着,面上尽是好奇:你也住这个宿舍? 是的,我们是舍友。知知将门推开,发现里面已经被打扫过一遍了。地板才拖过,隐约看得出水迹。 妈,我室友来啦。 女生叫王萌萌,也是从别的地方考到京市的。她父母不放心女儿一个人跑那么远,这回是送她来的。王爸爸出去买东西了,王妈妈留在这里帮女儿收拾。 在阳台的中年女人听到声响拧干手上的毛巾,笑着跟知知打了招呼:小姑娘长得挺可爱,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两个人。知知在纠结怎么介绍谢翌的身份时,少年拎着箱子走了进来。在贴有她名字的床架前停下,把袋子里的毛巾拿出来浸水。 擦床架、擦桌子、椅子、柜子,清扫桌子下的垃圾,将她的床位打扫得很干净。等把桌椅都擦过两遍,他将知知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放到应该放的位置。 床铺好了,东西摆好了,就连她的衣物都整整齐齐挂在了衣柜里,全程就没有知知发挥的余地。她就坐在一边就行,谢翌什么都帮她弄好了。 王萌萌看得目瞪口呆,王妈妈也是一副了然的神情,看着她跟谢翌直笑。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害羞,知知抠着自己的指甲,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可以自己做的。 我在这里,你不需要做这些。谢翌伸手撩起她耳侧散落的碎发,顺手夹在耳后,态度十分自然:走吧,我们去吃饭,等会儿再买些东西回来。 两人走后,王妈妈在发呆的女儿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指了指知知的床位:看见了吗?以后找男朋友就要找这样的,别什么垃圾都刨回来当宝贝。 哼,哪儿那么容易能找到?好白菜早就被人挑走了,还能轮得到我去拱?不出意外,王萌萌又被暴力的王妈妈拍了一巴掌,顿时抱着脑袋喊痛。 把知知这边的宿舍收拾完,回去后谢翌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知知也跟着去了,不过仍然没有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倒是见到了谢翌另外三个室友,都是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儿。 开学报到的前几周比较清闲,谢翌抽空回了一趟周家。周父不待见他,见他回来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坐在沙发上问:还回来做什么,我以为你已经不把这里当作家了。 周母夹在儿子跟丈夫中间面色为难,终究是给谢翌倒了杯茶水,软和了语气:在大学习惯吗?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妈妈说。 谢翌没答话,将周母以前给他的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放到茶几上:这里面的钱我没有动,还请您收回去。 包括用微信转账的钱也都存到了这张银行卡上,谢翌没有用过周家的钱。以前没动过,以后也不打算用,这张银行卡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是一种束缚。 小翌,别赌气。周母以为谢翌还在因报考志愿的事生气,语重心长劝道:大学里用到钱的地方不少,你收着,免得必要的时候手头拮据。 不要就算了,真当我会求着你要?既然现在不要,以后你也什么都别要。周父唰的将那张银行卡收起来,冷冷地看着与他并不亲近的大儿子:我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你。 换做别人肯定要遗憾了。周家的公司越做越大,随便拿出一点都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然而对于谢翌来说这些无关紧要,他本就没想过要从周家这里得到什么。 难得回来一趟,谢翌还了银行卡就走了,连饭都没吃。周母挽留无用有些伤心,周父是被谢翌冷淡的态度气到了,只有周家的小儿子很高兴,抱着自己新买的游戏机哼着歌。 * 大学与高中有很大的区别,再没有人管着让你学习,自主安排的时间占据大多数。挺多人一上大学就颓废了,成天躺在宿舍打游戏、追剧,又或者出去吃吃喝喝,忙着谈恋爱。 知知她们宿舍算是新生里的清流了,没有人逃课,也没有人荒废时间。除了参加社团活动,其余时候几乎都泡在图书馆。 只有知知是例外的,她倒也经常去图书馆,不过是背着书包去医科大的图书馆。医科大距离京大不远,也就两条街的路程,走过去二十分钟就到了。 -- 第45页 谢翌比较忙,课程也排得很满,入校才两个月就加入了一个教授的实验室。这在新生中是绝无仅有的,于是学神的称号再次冠到他的身上,也让谢翌渐渐在医科大出了名,连学长学姐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 在谢翌忙的时候,知知并不打扰他,只安安静静在图书馆学习,然后等他忙完一起去食堂吃饭。 又一天在医科大的图书馆待到十二点,知知合上书本,估摸着谢翌该忙完了,她收拾好书包走出大门,往实验楼的方向走。 来过很多次,她轻车熟路拐过几条林荫小道,实验楼近在眼前。还在几米远,知知就瞧见了少年的身影。纯色的连帽卫衣,简单款的牛仔裤搭配着白色的运动鞋,衬得他朝气蓬勃又格外耀眼。 少年刷卡出了实验楼,单肩挂着书包。抬脚没走几步就被几个女生挡住了,推搡间其中一个女生走了出来,红着脸似是鼓足了勇气。 隔了一段距离,知知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这样的架势,也不难猜她们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往前的脚步停滞了一瞬,知知静静看着那个女生与谢翌站在一起的画面,恍然间就懂了自己那些莫名的情绪。 靠得太近会紧张,离得太远又会思念,别的女孩子站在那人身旁会令她感觉不适。这不是出于对朋友的占有欲,从头至尾都是源于她的喜欢。 原来喜欢是这样的滋味,酸酸甜甜的。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有了答案,知知豁然开朗,几乎是跑着奔向少年,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将谢翌肩上挂着的书包都撞得掉在地上。 谢翌,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知知仰头望着他,猫眼晶亮晶亮的。 来要联系方式却被毫不留情拒绝的几个女生面面相觑,看到此情此景,识趣地离开了。 那你想做什么?谢翌将撞到自己怀里的女孩儿身形稳住,漆黑的瞳色又深了一层,放轻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我能嫁给你吗?知知努力回想自己的优点,发现她除了爱吃,竟然没有其他特别出众的地方。 就算这样,她也还是极力推荐自己,憋了半天道:我会学着做饭,也会学做家务的,以后还能赚钱养家,肯定会把你养得很好的。 脑袋里闪过一个词,知知精准抓取并说了出来:保证把你养得膘肥体壮。 谢翌笑了,笑容中夹杂着一点无奈,拾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不要乱用词,走了。 中午的时候知知没能得到回应,傍晚少年送她回宿舍的路上,知知本想再问一遍的,却猛然注意到这条路越走越偏了。还是在京大里,就是走到了人工湖那一片的小树林。 方向错了。知知出声提醒,扯了扯少年的袖子。 谢翌没有停下,带着她往小树林里走了一段路,直到周围瞧不见什么人影,除了树枝摇曳发出的沙沙声。他转过身盯着一点戒备都没有的女孩儿,眼眸中酝酿着的墨色越来越浓,仿佛蛰伏在暗处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爪牙。 从来没有见过少年这样的一面,如此富有攻击性与压迫感。知知眨了眨眼睛,看着少年朝她走过来,伸出手捧着她的脸,那双眼睛锐利得如鹰一般,紧紧盯在她的脸上:害怕吗? 好近啊,近到她能感受到少年呼吸间带出的温度。知知不自觉环住那劲瘦的腰身,像猫猫一样挨近蹭了蹭少年的脸颊:不怕的。好喜欢你啊,谢翌。我能嫁给你吗? 话没有说完,她就被少年吻住了。一个肆虐又粗暴的吻,像是狂风骤雨般袭来,掠夺着她的呼吸。而后转为细细的春雨,带着丝丝的安抚。 我等你很久了。谢翌满足地抱着知知,面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欢喜。 他准备了充足的时间去等待,等着这个小姑娘情窦初开。上天终究还是善待他的,居然给了他这么一个意外之喜,让他得以得偿所愿。 之前就说过了,我想养你。就是之前没能得到回答,如今算是等到了,尽管是以谢翌哭笑不得的方式。 略过表白交往的过程直接求婚,真该说不愧是知知么?只要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直白又热切,一丝一毫都不带掩饰的。 确定恋爱关系后,两人的相处状态没有太大改变,就是知知愈加黏人了,看着谢翌的眼神都在发光,甜死人的情话跟不要钱一般往外蹦。 被恋爱酸臭味包裹着的两方室友简直酸得牙疼,后来破天荒地搞了一次联谊。王萌萌跟谢翌的其中一个室友看对眼了,相处了一个多月请两个宿舍的人吃了一顿脱单饭。 在这样热闹又愉快的氛围中度过了四年,临近毕业,知知的室友都保研了。以知知的成绩也是可以保研的,但她没有读研的意思,一毕业就进了市属图书馆工作。 日常就是录入书籍编号、管理书籍,以及对图书馆的发展做一些规划方案。工作内容很轻松,而且单位缴纳六险一金、周末双休,工作日上班时间早九晚五。节假日会发各种福利,比如几百块的超市购物券。 工资待遇很不错,加上奖金跟补贴一个月能有六七千,这还是刚入职的新人。等工作时间再长些,就能月收过万了。 由于这份工作很清闲,没事的时候知知就在图书馆里看书,下班后就去找谢翌一起吃饭,周末躺在家里追剧,活得宛如一条咸鱼。 -- 第46页 而成功保研的另外三个室友对她这种悠闲的生活羡慕坏了,酸成了一颗颗柠檬。酸的不仅是知知过得随心所欲,还有她找了个优秀的好男朋友。 在大学期间就赚到了买房的钱,在知知毕业后,谢翌就用赚到的钱在中心花苑买了一套房。那里距离知知的单位不远,交通便利,买东西也方便。两人一起住到那里,过起了同居的日子。 医学本科要读五年,加之硕博连读又要五年。本该要就读十年才能毕业的,谢翌硬是将时间压缩到了一半。 只花了两年不到他就将本科的知识学得透彻,经过申请与考核,校方破例允许他提前毕业。又花了三年硕博连读,同样提前拿到了博士学位。期间发表了多篇含金量高的论文,也参与过几项走在前端的研究,可谓是硕果累累。 很早就有大医院抛出橄榄枝,希望他毕业后能够到他们那儿任职。医科大的校领导也挽留他,希望谢翌留校做老师,可以破例让他直接做博导。 谢翌婉拒了校领导的邀请,去了京市第一医院就职。也就一年时间,他就做到了主任医师,年仅二十四便成为了第一医院神经科的活字招牌。很多病人预约都想挂他的号,可惜总也挂不上,名额太少了。 长得俊,学历高、医术也高超,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医院,谢翌都是最靓丽的那道风景,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偷偷看。刚到第一医院工作那会儿,好些护士都爱往他身边凑,送什么文件之类的都抢着去。 后来她们发现这份热情得不到回应,甚至连笑脸都没能得到一个。谢医生待人很有距离感,除非说正事,不然他就会赶人。打扮得再漂亮也没用,在他眼里大概就是个连名字都莫得的路人甲。 护士小姐姐们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就在她们猜测谢医生到底是性冷淡还是性取向为男的时候,猝不及防就被狗粮糊了一脸。 快要下班那个时间点,她们看到一直以来不苟言笑的谢医生眉眼柔和,面上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迎面一个女孩儿小跑着过来,一下跳到他的怀里,两条腿还挂在他的腰间,像一只树袋熊。 谢翌是站着的,在知知跳起来挂在他身上时就下意识伸手托着她,还像抱小孩儿那样往上颠了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我去接你? 想你了。知知将脸埋在青年的脖颈间蹭了蹭,忽地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眼睛里满是认真:想见你。 一个是可可爱爱、情话满分的甜妹,一个是清冷禁欲的帅医生,看到这一幕的护士小姐姐们瞬间脑补了几万字小甜文,悄咪咪掏出手机偷拍。 咔嚓咔嚓几声,知知疑惑地探头往右侧的走廊瞧去,好几个科室的门打开着,每扇门后面都冒出几个脑袋。目光相接,都看到了彼此尴尬的眼神。 知知慢吞吞从谢翌身上爬下来,有些懊恼:你怎么不告诉我有人看着,还以为没人的。 是我的错。谢翌很从容地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尽管这与他并没什么关系。抚平了白大褂上被女孩儿揪成的褶皱,他牵着知知的手到了看诊的办公室:等我五分钟,有份病例报告要处理,马上就好。 我不急,你慢慢来。知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入工作的谢翌看,越看越喜欢。 这么好看又这么厉害的人是自己的,她真是太幸运了。 回家的路上在超市买了菜,知知想吃鱼,谢翌就买了鱼回去做麻辣鱼。平日里下厨、洗碗、收拾衣物都是谢翌在做,偶尔太忙,才会让知知搭把手。 这次也是一样的,他将装鱼的袋子拿到厨房,给知知塞了一袋干果,让她自己玩儿。饭菜做好,解下身上的围裙,谢翌将知知手上的干果抽走,像拎猫一样把她拎到洗手间,给她洗了洗脏兮兮的爪子。 饭后知知去洗了澡,穿着吊带裙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怀里抱着一只猫猫的毛绒玩具,盯着电视机屏幕就看入了神。 直到怀里的毛绒玩具被拿走,她才茫然地抬头。一句怎么了没有问出口,她被青年抱了起来,坐到对方的大腿上。 洗澡后朦胧的水汽带着沐浴露的清香萦绕在鼻间,知知顺手环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肌肤深深吸了口,由衷说道:谢翌,你好香啊。 话才脱口,脸颊就被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捂着自己被咬的脸,知知目光中透着谴责,不过几秒钟后就大方地原谅了始作俑者,啵的一下亲在谢翌的唇上:就算你咬了我,我还是这么喜欢你。 事情证明说太多情话是会被压的,尤其是对着自己的男朋友时。 胡闹了一两个小时,知知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料子轻薄的吊带裙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她扯过青年脱在茶几上的白衬衫裹着自己,一只手抵在青年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捂着自己被亲得红红的嘴,模样可怜兮兮的。 谢翌没有勉强她,捉过她抵着自己的手亲了亲,又凑过去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手肘撑在沙发一侧,手指勾着女孩儿散落的头发卷了卷:我们结婚吧。 知知睁大眼睛,翻个身趴在他心口,湿润的猫眼黑亮黑亮的:真的吗?你要娶我啦? 这话问的,谢翌不禁失笑,抚摸着她的脸颊:一直想娶。 -- 第47页 在知知大学毕业那年,谢翌就想把人拐着去领证的。一来那时知知才二十一岁,年龄太小了,宁父宁母不想女儿这么早就稀里糊涂地步入婚姻,也希望他们俩能更慎重地考虑过后再做决定。 二来谢翌当时还没拿到博士学位从学校毕业,工作也还没落实,加上那段时间非常忙,有很多事要做。一来二去,结婚的事就没有提上日程。 如今他在医院站稳脚跟,事业上没什么阻碍,也有足够的存款与时间能够去筹备一场婚礼。最主要的,是他忍不了了,日夜都想将怀里这个人刻上自己的印记,与自己落在一个户口本上。 宁母对他俩结婚的事没有太大意见,宁父倒是很舍不得。可女儿总是要结婚的,二十三岁就结婚是年轻了点,架不住知知自己很想嫁啊。 头一天征得宁父宁母的同意,第二天谢翌就带着知知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第三天就着手准备起婚礼。争分夺秒的,仿佛在担心宁家父母后悔。 婚礼定在两个月后,在这之前,以闪电般的速度成了家的谢翌请了同科室的同事们吃喜糖,还在几年都没有更新动态的朋友圈上传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双交握的手,还有两本喜庆的红本本。 可能是看到了朋友圈里的这条动态,谢翌久违地接到周母打来的电话,让他周末回一趟周家。 上大学后谢翌就没怎么回周家了,一般过年那天才会去一次,吃过饭就走。以往周母隔三差五还会打电话问问他的情况,许是察觉到谢翌的漠然,后来也很少主动联系他,除非有事要说。 到了周末,谢翌是一个人去周家的,没有带上知知。周父对他一向没有好脸色,这两年更甚,他不想知知去到周家受气。何况他对周家没多深的感情,也不需要知知拿他们当长辈对待。 门一开,周母往他身后看了下,脸色有些不好看,勉强笑了笑:不是结婚了么,那小姑娘没有跟你一起过来? 我没有告诉她要来这里。谢翌进到屋里,发现周父也在,便问:让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提到这个,周父就是一肚子气,抄起烟灰缸就朝着谢翌那边砸过去。谢翌往一旁侧身,烟灰缸咣当砸在墙壁上,碎成了两半。 有什么事?你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商量一下,甚至告诉一声都没有,你还问有什么事?周父的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又不甘:我找人查了你的结婚对象。父母就是普普通通的老师,家里又没多少钱。本人是长得漂亮,可漂亮有什么用?你要喜欢那款的,圈子里多的是。 你知不知道好几家的千金小姐都看上你了?就那个制药企业老总的女儿刘小姐,人家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家世好、长得也漂亮。追求者那么多,她就是喜欢你,在我们跟前提了好几回。 还有那个房地产集团老总的女儿赵小姐,她是你一个学校的学妹,惦记着你好几年,一直都没有交往男朋友。这么多优质的结婚对象,你挑哪个不好,偏偏选了那个家世最差的。 周父气得都要心梗了。周氏企业发展得一年不如一年,最近更是出现了资金链断裂的危机,急需大笔资金注入用于周转。可是能拉拢的投资都拉了,还是补不上那个窟窿。 着急上火之际,那几家千金小姐的父母主动上门,表示愿意与周家联姻。只要谢翌娶了他们的女儿,他们可以给周氏投资,帮助周氏渡过难关。 现成的机会送到手上,周父不带犹豫就替谢翌应下了。在他看来,那几家的女儿都不差,娶哪个谢翌都不会吃亏的,反而还能得到对方的全部资产。这样稳赚不赔的好事,他想不出谢翌会拒绝的理由。 然而,他还没让周母联系谢翌说联姻的事,就先得知了谢翌已经结婚的消息。到嘴边的鸭子飞了,他能心平气和才怪。 你调查她?谁给你的权利去调查她? 你说什么?周父瞪眼,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他看到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太大表情的大儿子沉了脸,此刻的眼神冷得宛如寒冰,看着他的目光阴沉又死寂。周父被那个眼神吓得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心冒出一层冷汗。 谢翌并不想再在这里待着,周母叫自己回来的目的他已经知道了,无非是想用他的婚姻换取利益。本来这不足以令他生气,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私自去调查知知,还说出那些十分刺耳的话,像是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在评判一件商品。 他捧在手里的小姑娘,哪儿容得下别人如此轻蔑,所谓血缘上的父母也不行。 周母也被大儿子那个眼神吓着了,等到谢翌要离开才堪堪回神,开口挽留:再坐会儿吧,你好久都没回家了。 不用了,这并不是我的家。说出这句话的谢翌一身轻松,他早该承认自己没有家人的。不,他现在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他向往已久的家: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周太太,如非必要,以后我们不用再见了。周先生也是。 这类似于断绝关系的话把周母惊到了,她有些慌张,讷讷地想说点什么。谢翌出了门口,回头看着她,视线一直延伸到周父那儿:我的妻子是最好的,也是不可替代的。 她不属于哪一款,她就是她,世上独一无二。其余的人长得再漂亮、家世再好,在他眼里也是无关紧要的别人。 -- 第48页 谢翌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周母怔怔地站在门口,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最初接回谢翌,她只想好好补偿这个孩子的。后来这孩子越来越优秀,她的心态也渐渐发生了变化,想在他身上求点什么。 分明是自己的孩子,却与她渐行渐远。第一次见面称呼她为周太太,如今冷了心离开这称呼也未曾改变。曾经盼了那么多年,周母也没能等来谢翌唤她一声母亲。 身后砰的声响惊醒了沉思中的周母,她慌忙回过身,看到丈夫晕倒在了客厅里,赶紧拨打急救电话。过了半小时,周父被送上了救护车,周母陪同一起。 抢救室的门打开,周母迎上去,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病人本就肝肾阴虚,加之血压、血脂、血糖的指标高出正常值太多了,平时又没注意吃药控制。现在遭受刺激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才晕倒了。命是救了回来,就是很大可能会中风。 一听周父会中风,周母只觉头晕目眩,差点昏过去,坐在医院走廊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医生说的是可能,并不是一定。万一她丈夫运气比较好呢? 怀着侥幸的心理守在病床边等到周父醒过来。看到他一睁眼,周母惊喜地凑过去,关切问:感觉怎么样? 周父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他躺在病床上动不了,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像喉间卡着一口痰,含含糊糊的,不晓得想表达什么。 周母心里抱着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随之感觉未来昏暗一片。 并非她悲观,这就是立马发生的事实。周父中风后,周氏企业无人掌管,多名高管被撬走。股市也是一阵动荡,周氏这支股被低价抛售,人人唱衰。 其他竞争对手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将周氏企业分食殆尽。也就支撑了两个月,风光了几十年的周氏企业消失在了商界,其名下的分公司、子公司更名换姓,成为了他人的产业。 多余的钱拿去还了欠债,周家不剩多少家底了,周父的治疗费又是一笔沉重的负担。重担压在身上,保养得那么好的周母逐渐显出老态。 周家的小儿子才上高中,长期被周父周母溺爱,根本扛不住事。有些人会在逆境中成长起来,而有些人却自此消沉。周家这小儿子属于后者,遭逢家庭巨变后一蹶不振。又被有心人引诱误入歧途,沾了不该沾的东西,被送到了戒毒所。 周家的事上了八卦新闻,谢翌闲时瞧见了,不过没有去关注后续。周母联系过他好几次,他没有接电话,将对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后来耳边清净了,周母再没找过他。 谢翌一点不在意,一心准备自己与知知的婚礼。在京市这边他们没有亲人,宁家的亲戚朋友都在水城,于是这婚礼酒席就定在了水城。 请柬都是谢翌亲手写的,赵欢跟郑濯也收到了邀请,专门请假赶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赵欢大学毕业后当了英语老师,郑濯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同声传译员,在一家跨国大公司里上班,深得老板的器重。两人的事业发展得相当不错,感情也是很稳定。等新房装修好,预计明年就要结婚了。 其实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赵欢做了知知的伴娘,婚礼当天在化妆间说起悄悄话:我才二十四,明年也才二十五岁。感觉自己还没长大就要跟另外一个人组成一个家庭,有点怪怪的。 赵欢托腮看着打扮得特别漂亮的知知,不禁问:知知,你都不会有这种顾虑吗?你比我还小一岁哎。 不会呀。知知笑得弯了眼,笑容中仿佛衔着蜜糖:在察觉到自己的心意那会儿,我就想嫁给谢翌了。可惜当时不满二十,法律上不允许领证。 语气中颇为遗憾。 赵欢被迫吃了一吨陈年狗粮,甜得她齁住了,幽幽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知知,学神听见了不得开心死。 不会的,他当时都没什么反应。知知还记得大一那时候,她问谢翌能不能嫁给他时的情景,谢翌好像是没多大反应来着。 赵欢没吱声,心想学神那叫闷骚。表面上没什么,恐怕那一刻连两人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跟知知闲聊了好一会儿,赵欢忽地想起什么,问:你还记得谢家人么? 谢翌是被人贩子拐到水城,又被谢家人买回去这件事水城一中那届的学生几乎都知道,也都很同情谢翌,有意避免在他面前提到这个话题。 这回事出有因,是赵欢听到了关于谢家人的一些消息。谢家三口当年因犯事儿被关到监狱改造,谢母跟谢佳乐是最早被放出来的。 谢佳乐本就是个混子,在监狱里也没能改造好,被放出来想找谢翌报仇,发现谢翌远在京市,他根本没钱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没有钱寸步难行,可生活还要继续过下去。他拒绝谢母提议的去工地做小工,只想来钱快,便伙同社会上同样偷鸡摸狗惯了的几个人入室盗窃,想搞一票大的。 哪知那天主人家没有如往常那般出门,直接对上了他们几个。混乱中持刀的谢佳乐被那户房子的主人失手捅死了,其他同伙见出了人命吓得不行,纷纷逃窜。 屋主是正当防卫,不负法律责任。换言之,谢佳乐的死是他自找的,没人该为此负责。 -- 第49页 谢母接受不了,多次去找屋主闹事,又到警察局闹。无果后,竟然动了杀人的心思,被人制止。出来才三个月不到,她又因故意杀人未遂进了监狱,最后死在了里面。 等谢父刑满被释放,猛然发现老婆孩子都没了。他是好赌的性子,这点哀伤阻挡不了赌瘾,很快就栽进赌场的局里抽不出身。 没钱支付赌债,他被人剁了一根手指。在那后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又是否还活着。有传言说他被追债的人打死了,尸体抛在了化粪池。不过这说法没有得到证实。 总归谢家三口人,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赵欢说得唏嘘,知知听得也是一阵无言,却没有生出任何怜悯与同情。 生命是可贵的,谢家人自己都没有当一回事,别人又何必替他们惋惜。 化妆间的悄悄话在谢翌推开门的那刹那终结。身着黑色西装,额前的碎发用发胶抹了上去,衬得青年更加成熟知性了。知知两眼放光,拎着婚纱的裙摆凑过去,踮起脚一口亲在了对方的下巴上。 一边的大活人赵欢捂着眼睛没眼看,深觉自己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这两人谈恋爱都谈几年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黏黏糊糊的,热恋期这么长的嘛?! 过了好几分钟,走进来的谢翌才看到还有人在,顿时惊诧:你怎么还在这里?郑濯在找你。 一听这就是借口。赵欢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自觉翻译出来:还不快滚,打扰到我们亲热了。 于是她讪笑两声,圆润地滚出了化妆间,贴心地将化妆间的门关上。 婚礼上,赵欢眼尖地发现知知唇上的口红颜色淡了,而面色淡定的学神白衬衣的领子上疑似沾了点红色的印记,那颜色与知知的口红颜色一模一样。 咦~果然男人都是急色的。赵欢在心里偷偷竖起中指。 举办婚礼后,知知与谢翌在水城待了半个月。剩下半个月的假期他们去度了蜜月,走了好几个城市,吃遍当地的各种美食。 都说男人婚前一个样,婚后一个样,女孩子最幸福的时光就是两人谈恋爱阶段。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在知知与谢翌的身上,谢翌从始至终都将他的女孩儿放在心里宠着,一宠就是几十年。 由于先天性心脏病,谢翌活到五十三岁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人类无法跨越生与死的距离,再怎么不甘心,他也只能丢下他的女孩儿先走了。 病床前知知哭得眼睛都肿了,病得瘦弱的谢翌颤抖着伸出手,揩去她眼角的泪水,怜惜又心疼地将她瞧着:别哭。 我没哭。知知声音闷闷的,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谢翌的手背上,留下滚烫的温度。 他们没有孩子,宁父宁母早几年就走了。谢翌什么都不留恋,就是放心不下知知。他走了以后,留她一个人在世上怎么办。 终究是没能抵得过黑暗的侵蚀,昏睡过去的谢翌再没能醒来。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心爱的姑娘也在他病床前没了呼吸,两人至死都十指紧扣。 第24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今天少爷就要被接回来了, 夫人身边的红柳姐姐交代了,要我们都仔细着点,不要出错了。 什么少爷啊,不就是老爷在外留下的风流种?要不是夫人没能生出儿子, 他连侯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听说他的亲娘是翠香楼的一名妓子, 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过。老爷怎么就能确定那是他的种?也不怕帮人养了儿子。 三五个丫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路过园里的假山时被滚落出来的碎石子吓一跳, 以为闲聊的话被人听了去。慌忙往假山那头看, 没瞧见人的影子,倒是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一晃而过。 原来是夫人养的狗, 吓死我了。 别说了, 我们快走吧, 真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颗小脑袋从假山那头冒出来,看到四处没人了,知知顿时松了口气。她从假山的间隙中钻出来,一张长满毛毛的脸上充满着沧桑。 这是知知来到的第二本书。她隐约记得自己在上一本书里待了很久, 就是具体细节不记得了。系统说为了方便任务的完成, 锁了她大部分记忆。紧接着又把她往这本书里一丢,塞给她一连串关于任务对象的剧情。 这次的任务对象姓许名烬, 表字子桑。父亲是侯府的嫡长子, 也是老侯爷唯一的儿子, 在老侯爷过世后自然而然袭了爵位。然而他的母亲莺娘出身不高,甚至堪称卑贱。 翠香楼是皇城里一座有名的青楼, 莺娘是翠香楼里一个妓子。并非卖艺不卖身, 相反的, 她的入幕之宾如过江之鲫。由于长得好又妩媚, 只一眼就勾住了许侯爷的心,砸下百两黄金包了她两个月。 二人日日笙歌,着实过了一段靡乱的日子。在床上,莺娘哄得男人答应为她赎身、纳她为妾室。哪想到两个月一过,许侯爷不认账了。也没其他原因,单纯就是腻了味。 再漂亮也有看腻的一天,何况许侯爷本就是好色荒唐的人。娶妻之前,家里的暖床丫头、小妾已经一大堆了。再纳个妾于他而言不是事,难就难在莺娘是妓,还是个恩客无数的妓子。 这玩玩尝下味尚可,要是领回家里不得给人笑掉大牙?许侯爷荒唐归荒唐,却坚决不肯带莺娘回去。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谁想到过了几个月,莺娘找上门,怀里还抱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 -- 第50页 莺娘一口咬定这是他们俩的儿子,是许家的种。许侯爷自然不能这么闷头认下,让人取了孩子的指尖血,做了一次滴血认亲。结果两人的血相溶。 莺娘大喜,以为能够入住侯府,从此摆脱贱籍。可她的希望再次落空,许侯爷没有将儿子接回去的意思,更没有让她入府的打算。 满怀期盼而来,失望而归。大喜大悲之下,莺娘没过两年就病逝了。老鸨原本要把那个累赘的孩子丢出去的,但看到许烬长得精致的一张小脸,顿时改了主意,把他养在了翠香楼,一养就是好几年。 在许烬九岁那年,许侯爷改了主意,悄悄派人去翠香楼把他领回了侯府。对外宣称是外室之子,只字不提这孩子的娘出身青楼。可这哪里是瞒得住的,侯府里不少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背地里传了许多闲话出来。 而被带到侯府的许烬,日子并没有就此过得顺遂。侯府夫人不待见他,许侯爷也没太重视他,府里的丫鬟小厮都能欺压到他头上。 许是压抑久了心理变得扭曲,长大后的许烬性子阴沉,收拾人的手段残暴又血腥。他以科考入了官场,只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就官拜一品。 做官期间大力铲除异己,安插自己的人脉,甚至把控朝堂、拦截奏疏,真正做到权倾朝野。适时皇帝驾崩,他力排众议扶持最年幼的皇子登上帝位,作为自己弄权的傀儡。甚至杀了那些反对的官员,一时间朝堂上人人自危,称他为奸佞之臣。 后来那些对皇室忠心耿耿的臣子暗中联合,蛰伏等待时机。在一次祭天仪式上安排了人手层层包围,誓要清君侧、除奸佞。而许烬被身边信任之人出卖,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死后尸骨不得安葬,被烹煮喂了野狗。 系统要知知做的,就是避免许烬落得那么一个凄惨的下场,让他活得长长久久。 这任务不好做啊,被传送过来知知就发了愁。而后她发现自己身上不太对劲,爪子毛茸茸的,身上也全都是毛毛,还被人追赶要捉住她剥皮。 惊慌地到处乱窜,好不容易甩掉那些要捉她的人,知知猛然察觉到时间线还没进行到许烬入朝做官。如今的许烬还是个九岁的小少年,正要被许侯爷派人接进侯府。 知知想去翠香楼找他的,但是皇城太大了,她找不到翠香楼在哪儿。碰巧在街上看到自称是侯府负责采买的管事,她灵机一动,决定偷偷跟着这个人溜进侯府。 没有敢从正门进去,偏门平日里又是锁着的,知知只好围着高墙转悠。转了大半圈,总算找到一个半大的狗洞。她缩着身子钻了进去,藏在院子的花圃中,饿了就嚼两朵花充饥。 仔细梳理系统留下的信息,知知总算明白过来自己是什么情况了。她不是人了,现在是一只貂。 穿书之前就是一只小猫妖,还是没见过世面、连动物园都没去过的土包子猫,知知从来没有看到过貂,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对于自己现在的模样挺好奇的,她在侯府这片花圃中蹲了两天才敢出去溜达,想去找到有水的地方。小心翼翼寻到假山边却被丫鬟们的谈笑声吸引住了,她不禁竖起耳朵。 发现这些人迟迟不走,还越说越过分,话里话外透着满满的轻贱与嘲讽。知知窝在假山边,见势丢了颗石子出去想吓吓她们,还做好了要是她们过来查看便转身就跑的准备。 背地里议论主人家的事终究还是心虚的,那些丫鬟听到声响就急匆匆离开了。知知一跃跳出假山洞,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趁着四处无人悠悠迈着步子到不远处的池塘。 正值夏日,池塘里栽种的荷花开得正盛,一朵一朵粉白/粉白的,掩映在翠绿的荷叶当中,散发着阵阵清香。水里还有悠哉游哉晃着鱼尾的鱼儿,看得出来伙食不错,一条条都肥美得很,瞧着特别好吃的样子。 知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伸出爪子在水面拨弄。波纹一圈圈漾开,浅游在表层的鱼群受到惊吓,唰的一下散了开,全都往水底钻去,不过片刻就没了影。 犹豫了一下,知知还是没有下水捕鱼。她不喜欢皮毛沾到水,做猫的时候不喜欢,哪怕现在换了个物种成了貂,她仍旧不愿下水。 遗憾地叹口气,她往池塘边探出脑袋,借着清亮的水面看自己在水里的倒影。全身毛茸茸的,脑袋不大,耳朵是接近半弧的三角形,眼睛黑溜溜的。比较像猫,就是比猫要细长些,四条腿短短的。 长得不丑还是带毛的,知知挺满意了。有毛毛的话会比较保暖,冬天就不怕挨冻。 欣赏完自己的倒影,知知想起那几个丫鬟说的话。许烬今天就会被接到侯府里,也不知道会被安排住在哪儿。这里这么大,自己又这么小只,想找个人也不好办。 知知皱着毛茸茸的脸一时间没有好主意,便想着在侯府里到处转转,万一运气好刚巧碰到许烬呢? 白天天色太亮了,害怕被人发现捉起来,等到夜幕降临之后知知才开始行动。她尽量避开来往的丫鬟与小厮,一座院子一座院子的找过去。 袭爵后,许侯爷本该待在封地的。他嫌弃封地位置偏远,远远没有皇城来得繁华,于是待在皇城一直不愿走。皇帝得知此事便赐了他一座侯府,允他在皇城久居。 这座侯府既是皇帝所赐,当然修建得很大,内里七弯八拐,光是居住的院子就有八/九处,房间更是若干。知知找了挺久,都没找到想找的人。 -- 第51页 见着前面院子的主屋有烛光渗出,她猫着身子钻到院子里,靠着两条后腿支棱起来,两只前爪扒在窗口,几乎是贴着窗纸想往里面看。 说话声传来,知知听出屋子里有一男一女,从他们对彼此的称呼判断应该是许侯爷与他的正室夫人周玉茹。 周玉茹本不是正室的,当年她是被许侯爷纳进府里的妾。后头正室夫人染病去世,她又实在得宠,这才从妾被抬为了正室。 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知知没了兴趣,放下爪子正要转身,忽地听到周玉茹提到许烬。她爪子一顿,重新扒拉着窗台听了起来。 屋子里的二人并不晓得有只貂扒着窗口在偷听。 周玉茹为丈夫宽了衣,随后解下自己的腰带,衣裳半褪地勾着许侯爷的裤腰,媚眼如丝地将人勾到床上,蹙起眉有些不高兴。 许侯爷去抱她,她就转个身不让抱。在床上许侯爷难得好脾气,知道症结所在,乐得放下身段去哄她:是我的错,茹娘别气了。把那孩子接回来不也是情势所需吗? 收了三个没名分的暖床丫头,府里还养着十六个妾,被他破了身子的丫鬟也有好几个。都有这么多女人了,许侯爷仍然没能得到一个儿子。不是死在娘胎里,就是出生不久便夭折。 以往许侯爷还能不着急,想着自己尚且年轻,在床事上龙精虎猛,酣战一夜都不成问题。如今他年纪渐渐大了,过了四十岁便开始力不从心。 府里都是女孩儿,没有继续他血脉的儿子。许侯爷这不就慌了么,着急起了子嗣。尤其宗族里的族老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让他从族里年轻一辈的孩子中过继一个到身边养着,日后不至于连个养老摔盆的人都没有。 这都多少年了,要能生出儿子早就生了。族里的人默认许侯爷大概命里无子,都在打着侯府的主意。 许侯爷也急啊,后知后觉想到了那个被他放弃的儿子,登时惊喜起来。对啊,他还有一个儿子,就在翠香楼里。 与其过继一个不是自己的种,还不如把那孩子接回来呢。虽然出身卑贱了点,总归身上还流着一半自己的血,好好教导总不至于太差。 等府里诞下麟儿,那就再说嘛。要是始终不能再有别的儿子,他也只能指望着许烬争点气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有了儿子, 侯爷以后会不会不疼茹娘了? 不会的。 小妾上位的周玉茹很懂得进退,在许侯爷伏低做小哄了她一阵后就破涕而笑,给了许侯爷一颗甜枣,眼波流转地勾着男人的脖子:那侯爷以后可要依着我。 依你依你, 什么都依你。三十来岁的周玉茹风韵犹存, 刻意流露出来的媚态瞧着许侯爷眼睛都直了, 抱着她往床上一滚:你大可不必计较那个孩子的存在, 等你为本侯诞下儿子, 他就没什么用了。要是实在不对付,你只管教训他便是。 这可是侯爷说的, 茹娘记下了。床幔被放下来, 遮住了一室摇曳的烛光。很快里面静了下来, 只剩下床板嘎吱摇晃的声音。 听了没多久, 知知就无趣地离开了。她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挨着找过去,总算在一座偏僻的小院子寻到了想找的人。 在此之前知知没见过许烬,但第一眼她就知道那是自己在找的人。年仅九岁的小少年长得还很稚嫩,一双眼睛偏于圆润, 里头盛着几丝光亮与憧憬。脸庞还没有长开, 五官却很精致。此刻正安安静静坐在门槛前抬头仰望着夜空,不知在看什么。 小院子距离住屋很远, 完全偏居一隅。里头也没有栽种任何花草, 不似周玉茹那边的院子弄了个小花园, 种了一片名贵的花卉。除了一颗细长的歪脖子树,再没别的植物做点缀, 透着几分荒凉。 屋子里点了一盏烛灯, 烛火的光亮笼罩着小少年的背部, 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知知扒着院门往里边瞧, 发现只有许烬在,连个伺候的丫鬟或者小厮都没有。 知知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跟许烬见面的好机会,后腿在地面刨了刨助力,一跃而起朝着房门那边的小少年奔去。哪知小少年忽地起身,沉默着进了屋,顺势将门关上了。 他没看到黑灯瞎火中有一团四脚生物朝自己滚过来,就是刚关上门就听到砰的一声,似是有东西撞到了门上。 面上浮现出疑惑,许烬止住往床边走的脚步,回身将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由于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他没有一下子把门大敞开,心中生出些警惕与戒备。 透过门缝没能看到人影,也没看到别的东西,他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多想了。正想关上门歇息,一声微弱的嗷嗷声传到他耳畔。 许烬抿了下唇,犹豫片刻走出门,差点一脚踩上趴在门槛附近嗷嗷叫的一团猫上? 是府里谁养的猫吗?他上前两步蹲下身,伸出手指好奇地戳了戳用爪子捂着小脑袋的知知,而后又往旁边避了开,让屋子里的烛光照出来。 借着那点烛光,他仔细瞧了瞧这只长毛的生物。不太像猫,身子比猫细长些,眼睛没有猫眼那么大。捂着脑袋嗷嗷叫的模样有些滑稽,看着不太聪明。 一头撞上房门,疼得眼里金星直冒的知知泪花都要出来了。她用爪子扒着脑袋揉了揉,可怜兮兮地朝着蹲在自己跟前的小少年呜咽卖惨。 -- 第52页 谁想到小少年并没有抱她,一根手指戳在她的肚皮上,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句:好脏,没有洗过吗? 知知嗷的一声炸了毛,作势咬上他伸出来的那根手指上,用牙尖磨了磨,郁闷地泄愤。 从来到这里她就被一群人追着要剥她的皮毛,在街市上东躲西藏好一阵子,保命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洗澡啊。偷偷进到侯府也是急着找人,她去哪儿洗? 再说她变成了貂也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说一个女孩子脏呢? 触不及防被小兽张嘴咬住,许烬眉心一跳,以为自己的手指不断也得受伤。他懊恼自己失了戒备,正要站起来,却察觉这小兽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张嘴的气势是很凶,实则只是叼着他的手指用尖牙碾磨,没有真的咬下去。许烬起身的动作一顿,他看着这只哼哼唧唧似乎是在生气的小兽,心里边冒出一点惊讶。 之前都没有炸毛的,难道是因为他说了一句脏么?想到这里,许烬试探着补充道: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就是瞧着你漂亮的皮毛上沾到了不少灰跟泥点,有些可惜而已。 小兽偏头望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过了会儿松了口,还在小少年连皮都没破的手指上舔了舔。 这次许烬的惊讶真实了些。原来真的通人性啊,他喉间溢出清浅的笑意:抱歉,刚才不该说你脏。 嗷嗷。知知伸出前爪扒拉上小少年的鞋子,脏兮兮的爪子瞬间在那干净的鞋面蹭上一朵梅花印。她心虚地缩回爪子,耷拉着耳朵,两只圆眼睛盯着小少年,一副犯了错乖巧下来的样子。 许烬没有在意鞋面上这点印痕,用手掸了掸。他忽然想起来这小兽是什么品种了,不是猫,应该是只貂才对。 在翠香楼时,他曾经看到过一只长得差不多的。皮毛颜色不一样,那只是棕灰色,是客人带过去赏玩的。后来直接开膛破肚,被取了皮毛,滴落的血染了一地。 想起以前的事,许烬的脸色有些不好。他缓了口气,将这只懵懂望着自己的貂往外面赶了赶:走吧,去找你的主人,别在我这儿待着。 院子里不可能有貂出没,大概率是府里其他人养着的。尽管挺喜欢这只通人性的貂,可一想到是别人的东西,他就歇了将这只貂留下来的心思。 嘎吱一声,房门重新关上。知知呆滞地仰着小脑袋,试图用爪子去推门,结果失败了。 她就这么被赶出来了,许烬不要她。可是她必须留在小少年身边啊,不然怎么做任务? 沙沙挠门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才在屋里坐了会儿,许烬认命地叹着气站起来,将房门又打开了。 以为小少年改了主意,知知亮着双眼望过去,只看到一只梨子被放到了自己跟前。那梨子蔫蔫的,并不新鲜。 我这里没有什么吃的,只有这个了。许烬将梨子往知知面前推了推,面上含着一丝歉意。 他房里的确没有别的吃食,精致的糕点、新鲜可口的水果都没有。倒是有一小盘梨子,是丫鬟前不久端来的,说是夫人体恤,让他饭后用些。 不过这梨子表皮多有溃烂,大多半坏,只有那么一两个尚且能入口。给小兽这只梨子算是好的,至少没有坏掉。 吃完就离开吧。许烬没有多看,也不知道貂喜不喜欢吃水果。不喜欢也没办法,他拿不出别的。 房门再度关上,知知耷拉着脑袋有些失望。她伸出爪子滚了滚那只黄皮的梨子,而后叼住梨子飞奔出院子,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至少一刻钟,许烬再次打开门,果然没有看到那只貂了。他抿了下唇,无事一般关上门。没多久烛光熄灭,院子里重归寂静。 第26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夏日白昼时间长, 许烬习惯了早起,天还未亮就起了床。屋子里没有可供打发时间的书册,他便将门打开,搬了一张凳子放在院子里, 顾自望着天发呆。 在天微微亮时,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耳朵一动, 将凳子搬回屋里, 假作尚未起床的样子。不一会儿, 扣扣的敲门声传来,是周玉茹分到他院子里的丫鬟。 许烬正要应声, 那丫鬟未等得及便自己进来了, 手里还端着一盆洁面的清水。见人还躺在床上, 她上前一把撩开床帏, 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顿时吓一跳。 在心头暗骂两声,丫鬟扯着嘴角笑了笑:烬少爷,该起床洗漱了, 待会儿还要去给夫人请安。 尽管没有被人伺候过, 许烬也知道这丫鬟对自己的轻慢与不敬。他默了一瞬,只道:知道了, 你先出去。 闻言丫鬟没有多待, 踏着步子就退出房门等在外面。许烬这才翻身坐起来, 穿好鞋走到小桌边,将帕子浸到清水里又拧干, 草草地洗了把脸。 没几分钟,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丫鬟抬眼去看, 登时被许烬出众的容貌惊艳到了。她有些惋惜, 庶子毕竟是庶子,还是侯爷在外面留下的风流债,夫人容得下他才怪。可惜了这张精致的脸,不然再过几年也不知会迷倒多少贵女。 许烬不知丫鬟的腹诽,他安静地跟在后面走着,穿过几条长廊才到另外一座院子。这院子与他居住的全然不同,处处透着华贵与奢靡。 -- 第53页 守着院子的丫鬟见许烬来了,连忙去报告给红柳。红柳是周玉茹身边的大丫鬟,最知主子的心思。 她款款而来,不动声色打量着脊背挺得笔直的小少爷,开口道:夫人跟老爷还在歇息,烬少爷不妨稍等片刻。等夫人起来了,自会接见你。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光大亮。太阳挂在空中散发着灼人的温度,外面的热气逐渐蒸腾起来,光是站在外面就已使人心生焦躁。 夏日的烈阳不可谓不毒辣,不断有丫鬟端着冰砖轻手轻脚进到主屋,给屋子里驱散灼热。室内一片凉爽,睡到晌午许侯爷才搂着美人悠悠转醒,大咧咧地起身招呼丫鬟给自己更衣。 周玉茹披了件衣裳倚在床头,唇角含着笑意:侯爷就要起了? 起了。刚想起跟人约好要去斗蛐蛐,我就不在府里吃了。许侯爷活了大半生从未做过什么实事,全靠老侯爷打下的基业在撑着,他日常就是吃喝玩乐。 晓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周玉茹一点不意外,甚至笑着让他慢走。等许侯爷踏出主屋的大门,红柳凑到床边,附耳跟周玉茹说了请安的事,略微有些忧心:侯爷看到他在外面站着,会不会心生怜爱,进而责备夫人您? 不会。周玉茹说得很肯定,嗤笑一声:咱们这位侯爷就不是个有心的,自然不会上赶着去演父慈子孝的戏码。你真当他多稀罕这个流落在外面的儿子?不过是不想答应族老提出的过继一事,这才把他接回来只做权宜之计。 要真多宝贝这个儿子,他早把人领回府里了,还用等到现在?周玉茹对此看得明白,故意在许侯爷面前耍小性子也是为了争宠。男人都这样,你越是大方明事理,他越是觉得你就该什么都受着。 死去的前任夫人就是这般。再聪慧明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死得那么悄无声息,又那么无足轻重。 想起故人,周玉茹不悦地皱了皱眉,而后吩咐:那贱种要站就让他多站会儿,这样才能挫挫他的锐气,知道府里是谁在管家。 别以为是侯府唯一的少爷就蹬鼻子上脸。 红柳领命下去了。又过了一个时辰,许烬的额头冒出豆粒那么大颗的汗珠,顺着面颊线条往下滴落。站了大半天,又在烈日下晒了那么久,他的外衫都被汗湿了,脸上通红一片。 由于一口水没喝,自起床也未进过食,他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胃部隐隐作痛。忍下身体的不适,他总算等到有人从主屋出来。 是许侯爷,也是他的爹爹,让人将他从翠香楼带出来的人。 昨儿匆匆一面没能说上几句话,许烬以为他会跟自己说些什么,怀着零星的期待强迫打起精神,视线一直追随着。 结果没有,什么都没有。许侯爷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侧经过,未曾分一丁点目光与他。仿佛站在这里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厮。 垂下眼睑,许烬不再看。就这么站了不知道多久,有人在他跟前停下,是红柳。 夫人身子不适,用过饭已经睡下了。这烈阳如此灼人,烬少爷还是请回吧,明儿再来。 来了一场没能见到人,还等了这么久。红柳以为这小少爷多少也会有些不高兴,又或者脾气大点直接闹起来。闹起来才好,这样夫人就能直接拿捏他的错处施以惩戒。 但是没有,小少年从头到尾都很平静。饶是像红柳这般擅于察言观色的人,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得了准许,许烬拖着步子离开了院子。因为站了很久,他的腿脚疼得厉害,故而走得不快。午后的太阳温度最高,晒得他头晕目眩。 实在没办法,许烬停下步子,想靠着假山歇息一会儿。他站在背阴面,见有块凸起的石头,顺势坐下。合上眼睛靠着山体,不多久他的意识昏昏沉沉,竟是睡了过去。 嗷嗷。 细微的声响在耳畔荡漾,熟悉的湿濡感从指尖传开。许烬惊了下,迷迷糊糊间费劲地撑起眼皮,发现昨晚那只跑掉的貂又回来了,正伸出一节粉嫩的小舌头在舔他的手指。 意识到这点时,他完全清醒过来,缩了缩手指: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知知歪了下头,忽地蹿到一边的花丛中。许烬不知道这小兽做什么,以为是走了。 然而就过了几秒钟,掩映在花丛中的枝叶微微摇晃,那只脏兮兮的小兽迈着小短腿钻出一个脑袋,嘴上还叼着一根桃树的枝丫,上面缀了五六颗青里透红的桃子。 那桃枝有些长,拖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知知将叼来的桃枝放到小少年手边,小爪子推了推新鲜水灵的桃子,又嗷嗷叫了两声,示意他吃。 才刚来到府里,许烬不清楚哪里种得有桃树。可他实在太渴了,顾不得找水清洗,从桃枝上摘下一个脆桃用袖口擦了擦,直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甘甜甘甜的,水分也多。 吃完一个桃子,他才舒了口气,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许烬的视线往旁边一瞥,看到那只貂还在身侧望着自己。小耳朵一抖一抖的,蓬松的尾巴拖在地面甩来甩去。 谢谢你。许烬试着伸手,想摸摸那只貂的脑袋。 看懂了小少年的意思,知知恍然地往前走了两步,一头拱在小少年的掌心,自己在那儿蹭了好几下。 -- 第54页 不管以后会成长为多么厉害的人物,现在的许烬也还是一个心肠柔软的孩子啊。会疼会委屈会孤单,也会渴望关怀吧,纵然那关怀来自一只弱了吧唧的貂。 再次确认这貂很有灵性,那双黑黝黝的豆豆眼直盯着自己。许烬神色迟疑,摸了摸貂的小脑袋,又一路向下捏了捏那条毛茸茸的尾巴。 看着脏兮兮的,毛毛却很柔软,一点都没有打结或者黏在一起,摸着手感特别好。这还是第一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又是只不晓得有没有主的小动物,许烬很心动。 他很想养这只小兽作伴。纠结再三,他抿唇对知知道:你愿意跟着我么?愿意的话就叫一声,不愿意就叫两声。 没关系的,看这小兽毛发脏脏的模样,或许真的是无主的。他可以拥有这只貂,藏在院子里谁都发现不了。 许烬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犹豫一番坚定了想法。他不会禁锢这只可爱的小兽,若是有一天这小东西要走,他会放其自由的。再或者它的主人找过来,自己也会物归原主。 不知道小少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纠结是在做什么。知知倒是很高兴,嗷的叫了一声,小短腿颠颠地靠近小少年,将下巴搁在小少年的腿上,趴着不动了,小尾巴欢快地摇着。 这傻乎乎的貂真的愿意啊。许烬意外又隐约生出几分欢喜,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唇角不自觉弯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不想被人看到这只貂,他将知知拢进宽大的袖口,弯腰将桃枝上剩余的几个桃子一块儿摘了下来,同样收到袖口中。 察觉到小兽在衣袖里钻来钻去,甚至想将脑袋伸出来,许烬用手指戳了戳那颗小脑袋,安抚道:别闹,我们回去了。 早晨微微亮出门给夫人请安,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太阳渐渐西斜,天空中布满漂亮的霞光。 被分到许烬院子里伺候的丫鬟见他回来,收起院子里石桌上的果子皮与瓜子壳,将吃剩的东西收好才迎上前去:烬少爷回来了,可曾用过饭?奴婢去为您传膳? 好。在外人面前,许烬一向是寡言少语的,也从不轻易展露笑颜,落在别人眼里便是面无表情。 丫鬟对他的态度不满。好歹自己是夫人院子里出来的,这个不受宠、被夫人拿捏在手里的小少爷也真是不懂人情世故,怎么也该给她两分面子才是。 心里是这样想的,面上难免带出两分。丫鬟脸上挤出来的笑淡了些,呵呵道:那烬少爷稍等,奴婢去为您传膳。 许烬没有在意那个丫鬟话里的不满,等人一走,他就快步进到屋里,将门关上后才把小兽放了出来。 被闷了一路,知知跃到地面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豆豆眼湿湿润润的。昨晚她没能进到屋里,如今转了两圈再一看,这屋子里的摆设实在简单得过分。 一张普普通通的床,一张木头桌子,上面放了茶壶与两个饮水的水杯。再有就是两条凳子,其余就没什么了,连个遮光的窗布都没有。 之前将侯府都走了一遍,知知发现许烬住的这屋子还不如下人的房间。下人住的房间好歹装饰过,瞧着没这么简陋。尤其是丫鬟,房间里往往摆上几束花增添色彩,甚至还有梳妆台。 嗷叽。知知扒拉着小少年的衣服下摆,想要安慰他。不说别的了,看这房间就能清楚小少年在侯府过的什么日子。果真是爹不疼,连在居住与饮食上都能被苛待。 神奇的,许烬看懂了这小兽是什么意思,忪怔了一瞬后笑开:没关系,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去传膳的丫鬟没有很久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靠近门还没抬手敲,她似乎听到屋子里有轻轻的说话声,还有什么玩意儿嗷嗷的声音。将耳朵贴在门边细听,那声音又没有了。 她还想凑得更近,猝不及防门被打开,她险些没站稳,差点把手上端着的托盘摔出去。对上小少年平静无波的眼神,丫鬟讪笑一声:烬少爷,奴婢已经将晚膳端来。 许烬接过托盘,没有让丫鬟进到屋里:准备好水,用过饭我要沐浴。 是。丫鬟得了吩咐迟迟不愿走,伸长了脖子往屋子里张望。 你在找什么?许烬板着脸的时候还是唬人的,那丫鬟有些疑惑地收回视线,应了句:没什么,奴婢这就去准备。 晚上的膳食就是一碗米饭,还有小半盘炒青菜与青椒炒肉。菜是放在一个盘子的,青椒软软的还呈现青黄色,一看就是中午做得太多没吃完剩下的。 没养过貂,不知道貂喜欢吃什么,许烬将碗里的米饭夹了几筷子到盛菜的盘子里。已经饿过了头,他现在也吃不下太多,多少尝了点炒青菜就搁了筷子,把整个盘子放到地上:过来吃饭。 闻到饭菜的香气,知知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只是见丫鬟端过来的饭菜量那么少,她不好意思跟小少年抢吃的,强忍着别过眼装作瞧不见。 谁想到许烬会喊她吃饭呢。知知愣住,小爪子往前勾了勾,迈着步子到小少年跟前仰头望着,仿佛在确定他吃饱没有。 我吃不下了,你吃吧。许烬眉眼柔和,后头还说了什么知知没听见,她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一头扎进盘子里埋头干饭。 -- 第55页 丫鬟来收碗筷,看到那锃光瓦亮到好似被舔过的盘子顿时震惊不已。她没想到小少年会做出舔盘子这种事,简直可怜又可悲。不过那也没办法,谁让他碍了夫人的眼,否则膳食也不至于这么差。 洗澡水已经备好了,是几个小厮抬着放到许烬屋子里的。有浴桶,还有舀水的水瓢。等人全都退下,许烬没有急着洗澡,反而把吃得饱饱的、惬意地趴在地上的小兽拎起来。 他说过不用伺候,丫鬟乐得自在,得了话便离开了。院子里此刻一个人都没有,避免节外生枝,许烬还是把院门关上,拎着懵逼的貂到院子中。 嗷?知知不知道小少年要做什么,一开始乖乖地任由他拎着自己的后颈皮,连腿都不蹬。等她意识到许烬是要给自己洗澡后,她惊恐地双腿乱晃,叫声可可怜怜的。 嗷叽嗷叽!不洗澡,我不洗澡。 别动。许烬提了一个水桶出来,摁着试图逃跑的貂,捏了捏那疯狂抖动的小耳朵:没事的,就是给你洗个澡,把你身上的泥点都洗掉。 被命运捏住了后颈皮,知知挣脱不得,又不愿亮出尖爪,担心抓伤少年。就在她嗷嗷叫期间,一瓢温水缓慢地淋上来,打湿了她的皮毛。 小少年用香波抹在她的毛毛上,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脑袋上也搓了搓,又给她洗了尾巴还有四条小短腿。轻轻柔柔的,感觉也不是很难以接受,相反还挺舒服的。 不知不觉间,知知享受起了少年洗毛毛的手法。舒服地抬起下巴,喉咙间发出呼呼的声音,豆豆眼眯成了一条线。在她享受地放下戒心后,身子忽地被翻了过来,露出柔软的肚皮。 知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小少年的手指摸上她的肚皮,轻轻地搓着。有点痒还有点热,知知的脸噌的一下红了。还好有一身皮毛遮着,不然许烬肯定看得到她身上都红得透彻。 一爪子拍在小少年的手背上,知知对他怒目而视,小短腿在空气中无能晃荡着:嗷嗷,嗷嗷嗷嗷! 你干什么,耍流氓啦!不要揉我的肚子,尾巴根部也不能拿手碰!啊啊啊,嗷叽。 全身上下都被摸了一遍,等洗得干干净净后,知知已经魂儿都飞了,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小脑袋,自暴自弃任由小少年给自己擦干毛毛上的水。 原来是个女孩子。许烬抱起貂看了看,了然地挑眉。 把毛毛上的泥点还有沾上的尘土洗净后,这只貂总算显露出原本的模样。毛发是稀少的纯白色,连一丢丢的杂毛都没有,非常的漂亮。这种白貂市价很高,往往有钱人才能买的起。少有用来养的,大多都是剐了皮毛制成围脖,冬天在脖子上围一圈不仅保暖,还很贵气。 就待在这里吧,别乱跑。万一被人捉住,那些人可是会扒了你的皮。这些话是真的,同时也藏了许烬的私心。他希望没人会发现这只白貂,这样这小家伙就能一直陪伴着自己。 洗澡带来的羞耻令知知有了小脾气,她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小少年,不想搭理他。许烬没跟她计较,笑着将她抱进屋里,放到桌边的凳子上,而后旁若无人地褪下衣服。 屋子里没有屏风挡着,知知没任何准备就瞧见小少年白皙的背部。她小脸一红,正要换个方向趴着,却视线一凝不动了。她看到小少年腰身瘦削,在靠近肩膀的背部那块有个字。 距离有点远,知知没看清。还不待她细看,小少年似乎察觉到不妥,将脱到一半的衣服拉了起来,拎着知知放到床榻边:别看了,我要洗澡。 说着放下床头薄薄的一层帷幔,遮住了她往外看的目光。知知也没好意思溜出去偷看小少年洗澡,就这么窝在床榻边一动不动,时不时舔一下自己粉嫩嫩的小爪爪。 许烬洗澡很快,没几分钟就沐浴完。他不需要收拾浴桶,自会有人来收拾东西。 等丫鬟领着几个小厮姗姗来迟地将浴桶与三四个小水桶拎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夏天炎热,知知被沾湿的毛发没多久就干了。而且洗过澡后整只貂蓬松了一圈,美貌值噌噌往上涨。 上到床榻,她就不愿挪窝,硬是要跟小少年挤在一起。屋子里没有放冰块,哪怕开着窗透气仍然热得人口干舌燥。许烬将她抱到床尾的角落,不让这只能移动的貂皮贴着自己的皮肤。 早早吹灭蜡烛睡下,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许烬就被热醒了,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般沉甸甸的。 他睁开眼往下瞥,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白貂毫无形象地趴在他的胸口,爪子牢牢地勾着他的里衣。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偶尔咂咂嘴,在他胸口翻个身继续睡。 像是搭了一件貂皮在身上,许烬热得坐起来,将白貂的爪子一根根掰开,认命地将自己的枕头往外挪了下,把睡得嘤嘤嘤的白貂放到自己枕边。 许是枕头上沾到他的气息,白貂不乱动了,许烬终于得以安稳地睡了会儿。 还是昨儿那个时间,丫鬟来敲门,端来洗脸水,叮嘱许烬不要忘记去给夫人请安。许烬应声后,那丫鬟就在外面候着了。别家少爷小姐起床穿衣要贴身丫鬟伺候,许烬不用,他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就连梳头都是自己来。 看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彻底亮开,小少年就要起床去请安,知知勾着他的衣袖不想让他去。 -- 第56页 许烬笑得弯了眼,捏着她的爪子揉了揉:乖。我出去后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我回来。桌上还有桃子跟几块点心,饿了就吃吧。 桃子是知知摘回来的,那几块味道不怎么好的点心是丫鬟今儿早上才端来的,说是厨房给许烬留的今早的吃食。 嗷嗷。知知再三挽留,许烬还是去给夫人请安了。 她知道小少年在这府里过得艰难,哪里是说不去就能不去请安的,她就是心里难过。变成一只没什么大用的貂,她根本帮不上忙。 不,或者她可以出去找点吃的。小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要多吃点、吃好点。 在许烬出门后,知知就沿着脑海中记住的线路去了厨房,躲在花丛中偷看里面的情形。好几个厨子在准备食材,鸡鸭鱼都有,还有正在熬煮的什么人参汤、燕窝鲍鱼。 浓郁的食物香气从窗口飘出来,知知趴在花丛中没敢乱动,担心被发现了踪迹。这一等就等到晌午,各院子的人分别来端走自家主子预定好的食物。 知知脑袋上顶着一片大叶子,悄咪咪往外看,发现那些丫鬟端走的都是好吃的。侯夫人身边的红柳给自己主子端去的是燕窝鲍鱼,还有酒酿圆子、嫩豆腐烧鱼等,一共二十余道菜。 端菜的是一般丫鬟,红柳是来负责监督的。因为以前发生过丫鬟偷吃主子食物这种事情,更甚者由于被责备,咽不下这口气往里面吐口水的。 周玉茹知晓后恶心得不行,自此传菜布膳均要自个儿信任的大丫鬟红柳去盯着。平日里周玉茹用膳一般是五至七个菜,今儿是她的两个女儿从舅家回来,这才让厨房多做几道她们爱吃的。 侯府的小姐一共有十三位,但嫡女就只有两位,也就是周玉茹生的两个女儿。大女儿许茵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生得娥眉皓齿,给人的感觉十分温婉。小女儿许敏才六岁,长得胖胖的,倒是不失活泼可爱。 没有儿子,许侯爷最宠的也就是这两个女儿了。尤其是小女儿许敏,时常被他带着出去玩儿,养成一副天真的性子。 船比预计的早到了一日,许侯爷不知道两个女儿已经到了,昨儿晚醉卧青楼压根没回来。周玉茹是清早接到的消息,立马就让厨房准备了一大桌菜。 许敏年纪小,被姐姐许茵牵着蹦蹦跳跳跑到屋子,见到周玉茹就扑了过去:娘亲,敏儿好想你呀。 娘也想你们。周玉茹搂着小女儿坐在桌边,菜饭都上齐了,便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 许茵裙摆袅袅地走过来,相比妹妹许敏沉稳许多。她给周玉茹行了礼,这才坐到另一边,问:站在院子外边的那个就是爹在翠香楼留的种?已经确认过了吗? 滴血验亲了,是侯爷的儿子。说到这个,周玉茹脸色就淡了两分,宽慰女儿道:别担心,那个贱种影响不到我们,侯爷根本就不在意的。只要闹不出人命,他才懒得管。 还是谨慎些好。许茵用帕子将唇上的口脂擦了擦,方才拾起筷子布菜:那人还在外面,人多口杂,娘还是让他先回去吧,以免别人传您苛待庶子。 周玉茹一听是这个理,让红柳去打发那贱种离开。而她没有着急动筷子,迫不及待问许茵事情搞定了么。 送女儿去舅家,也就是周玉茹哥哥的家里待了将近一个月。此行并非单纯地为了游玩,而是奔着某个人去的。 毕竟许茵十五岁了,早该考虑婚事。周玉茹当然想女儿嫁个达官显贵,日后她的日子也好过些。从许茵十四岁,她就放出消息要给女儿订亲,奈何上门来提亲的人家中没有一个她看上眼的。 要么身份地位差了些,要么就是死了老婆此番是续弦,还有年纪大到跟许侯爷那般的。周玉茹看不上,更是入不得被娇养的许茵的眼。 本来以侯府的权势,其出的嫡女哪里有不好选婿的。可惜老侯爷已经死了,承袭爵位的许侯爷又是个没本事的纨绔,手里压根没有实权,偌大的侯府就是一座空壳子。 加之许侯爷为人做事荒唐至极,皇城少有人不知晓。流连青楼、沉迷女色也就罢了,还跟昏了头一般在迎娶正妻之前让妾室诞下孩子。 男人三妻四妾司空见惯,可没有哪家要脸面的会让妾室先诞下孩子,纵然是个女儿。这将日后进门的正妻置于何地?偏偏许侯爷不在乎这点虚名,在正妻进门前已经有了八个庶女,许茵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许茵比较幸运,在正室死亡后,她的娘从府里的姨娘被抬为了正妻,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一下子成为了嫡女。 若是不怎么讲究的人家,光是看她侯府嫡女的身份也就够了。可这是皇城,地位高、有权势的人家是从骨子里看不上她的。 亲娘从妾室被抬为正室又如何,在那些贵夫人们看来,周玉茹生下的女儿始终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更何况当年那位正妻才死没多久,尸骨都未寒,周玉茹就吹着耳边风让许侯爷抬自己为正室。 这做法着实令人不齿。许侯爷是这样荒唐的人,周玉茹又是如此有心计的妾,养在他们二人身边的许茵难不成还能是好笋? 大家心照不宣没有戳破。听到周玉茹放出消息要给女儿订下一门婚事,全都默契地没有上门。不是没有公子哥喜欢许茵,相反的,皇城里好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对她有好感。就是犟不过家里人,只能憋着。 -- 第57页 而许茵也看不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她早已有相中之人,此番去舅家也是听闻那人会在那个县城待一段时间。 妥了,柏郎已经承诺等回到皇城便上门来提亲。娘,您就为我备好嫁妆等着吧。许茵面上微微红,透出一丝羞意。 周玉茹闻言大喜,简直比许茵还激动:太好了,娘总算能放下这桩心事了。 主屋一片和谐,另一个冷清的院子却截然相反。许烬被允许早些回来,他原以为会在屋子里看到乖乖等着自己的白貂,没想到推开门什么都没有。他找遍房间也没能看到那团雪白,登时一颗心沉到谷底。 那小东西是贪玩跑出去了,还是离开了?许烬心头乱糟糟的,丫鬟端来的饭菜都顾不得吃,坐在桌边神色茫然。 侯府这么大,他要到哪里去找一只白貂? 就这么静坐了半小时,直到饭菜凉透。沙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少年偏过头盯着门口的方向,一只小爪子从半掩着的门伸进来,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了些。 知知叼着一包东西,见小少年已经回来了,连忙蹭到他跟前,示意他把那包东西接住。蹭了好一会儿,许烬才有了动作,伸手把白貂叼住的油纸包放到桌上。 找回来了食物的知知很骄傲,挺着胸脯等着迎接小少年的表扬。岂料表扬没有,映入眼帘的是许烬板着的一张脸。她毫无察觉小少年在生气,歪头在他脚边蹭了蹭。 后颈皮倏的被捏住,知知四脚离地时还满心的疑惑。她嗷嗷叫了两声,没能等来小少年的回应。在外面踩得脏兮兮的爪子被擦得干净,她听到许烬问:去哪儿了? 嗷。去找吃的了。热乎乎的,你怎么不吃呀? 许烬哪里听得懂白貂在说什么,只是从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看出这只貂并不知道自己错了。他压制着自己翻涌的怒气与后怕,沉了口气开口:不是让你在屋子里等着,哪儿也不要去么?要是被人捉住怎么办? 天知道他没在屋子里看到白貂时,心头有多失落与难过,还有随之涌上来的担忧与害怕。怕这只傻兮兮的白貂被人捉住了剥皮,也怕它再也不回来。 嗷叽。没能得到表扬,反而被说了一顿。知知瞬间就蔫了,小尾巴也不摇晃了,整只貂情绪低迷。 没有骂你。许烬缓了缓语气,捏着白貂的小耳朵:就是很担心。下次不要再偷偷跑出去了,我会害怕的。 知知一向很好哄,听小少年说会害怕,她一下就不气了,认错地舔了舔小少年的手指:嗷嗷。 下次一定不偷偷跑出去了,别担心也别害怕啦。 许烬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情绪一下上来没能控制住。由于白貂认错态度良好,这件事很快翻了篇,他这才将目光移到桌上那包东西上。 还是温热的,散发出一阵香味儿,闻着像是蒸鸡。打开一看,果然是荷叶蒸鸡。那只鸡不大,肉质却很嫩,充盈的汁水被荷叶包裹着,浸染着荷叶的清香。 你去厨房偷鸡了?许烬露出点惊讶的神色,无奈道:下次别再去了。厨房里人来人往的,容易暴露自己。 嗷嗷。知知表示自己知道了。 厨房里好吃的东西多,人也确实不少,这只蒸鸡还是她等到厨房里忙碌的厨子吃饭期间悄悄溜进去拿的。除了蒸鸡,还有红烧鱼、银耳莲子羹、炸肉丸,好多好多吃的。 知知拿不了那么多,就挑了最好拿的蒸鸡,叼着油纸裹了裹。因为太过专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就听到惊呼声。被吓一跳,她叼住油纸包就跑,没有回头看一眼。 这种偷东西被抓现行的事太丢脸了,就算许烬不说,她也不会再冒险去厨房。不过带回来的蒸鸡香喷喷,知知咂了咂嘴,直勾勾盯着那个油纸包。 吃吧。许烬撕了个鸡腿给她,看她吃得这样香,自己也腹中饥饿,便吃了另外半边的鸡腿和一个鸡翅,剩下的全给白貂吃了。 而他自己吃了丫鬟端来的凉透的饭菜,以此来充饥。 饭后知知窝在床榻边不动弹,小少年坐到她边上,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默然片刻叹息:以后得控制饮食,不能再吃这么多了。你不喜欢动,吃多了会积食的。 不等知知表达对控制饮食的抗议,小少年撸着她漂亮的毛毛,沉思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团子,小白,白白,胖团,许烬有些纠结地蹙眉,挠着白貂的下巴:你喜欢哪个? 嗷叽。都不喜欢,知知挥舞着小爪子,迫切地想告诉小少年自己有名字的。 许烬沉吟了一会儿,觉得那几个名字都不好。他养的小白貂这么聪明,又这么通人性,跟其他貂完全不一样。 小少年想了好久,眼里漾出一丝笑意:生而知之,要不然就叫你知知? 嗷叽嗷叽!知知抖了抖耳朵,非常满意。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厨房失窃的事情是在第二天传开的, 什么都没丢,就丢了一只蒸鸡。据一个负责烧火的丫鬟说,她进厨房时看见了一只白团子。毛茸茸的,好像是只猫。不过那小东西跑得太快, 晃一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也不晓得往哪儿跑了。 -- 第58页 许烬也是听下人们闲聊才知道小白貂偷鸡还被人瞧见了, 幸运的是没被捉住。那小家伙的四条腿虽然又短又小, 却出其意料地跑得快。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许烬接连去给侯夫人请安了半个月。每次连院子门都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往往一等就是大半天。今儿倒是例外, 他才来没多久就被红柳请了进去。 院子很大很宽敞, 主屋的布置摆设也很奢华, 与许烬住的那个破落小院子完全没有可比性。价值千金的琉璃灯就这么挂在窗口,纯金打造的莲花台摆在一层书架上,上面还放有好些值钱的小玩意儿。 进到屋里,许烬没有多看, 一直恭敬地垂着眼。许侯爷坐在主座上, 捧着一杯茶吹了吹,端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儿子。样貌堪比女子, 甚至比女子还要精致些, 就是长得不是那么像自己。 许侯爷的长相着实算不上美男子, 年轻时尚且比较清秀,后来沉溺酒色以致身体亏空, 这气色越发不好, 还逐渐发了福。 不像自己的话, 这样貌可能是随了他娘吧。许侯爷已经记不清许烬的亲娘那个翠香楼的妓子莺娘长什么样了, 人都死了好些年,他哪儿还记得住。不管怎么样,这是他的亲儿子不会错。 将这孩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许侯爷咳嗽两声,刚想开口说话,周玉茹就一脸担忧地望过来,神情关切:侯爷可是感染了风寒,怎么咳嗽起来了? 没事。周玉茹的关心让他很受用,许侯爷拍拍她的手背,附耳过去说了什么,惹得周玉茹红了脸,娇羞地瞪着他。 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那在手心划过的指尖残留着灼热的温度,灼烧得许侯爷立马起了反应,才起床又想抱着美人去床榻上了。 余光瞥见低眉顺眼站立着的许烬,他想起还有话要说,便忍了忍,道:你已然九岁,也该开始读书识字。我给你请了位先生,你就跟着他学习吧。不指望你学出个什么名堂,至少不要丢侯府的脸。 是,谢谢父亲。许烬应下。 许侯爷挥了挥手,不耐道:要谢就谢你母亲,这先生还是你母亲费心找来的。 许烬行礼的动作微顿,抿唇道:谢谢母亲。 外室、暖床丫头以及府里的小妾都没资格让孩子称呼自己为母亲,顶多叫一声姨娘。这些孩子的母亲只有一个,就是府里的正室夫人。 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周玉茹用手帕捂着嘴笑了笑,叮嘱小少年:好好学,我跟侯爷都对你寄予厚望,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话才说完,许侯爷就让许烬赶紧走,甚至连门都没顾得上关,就一把搂着周玉茹往床榻那边去。 出了主屋大门的许烬没有回头,可走出院子都还能听到房里闹出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他加快脚步离开,走出好远才心头微松。 自从偷鸡被发现后,知知再也没出去乱晃了。闲来无事她就趴在小少年的床上睡觉,吃过饭又在院子中逛两圈。院子的土里生了杂草,还开出了一片野花,瞧着怪好看的。 在知知扒拉着小野花玩时,嗒嗒的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丫鬟,唰的一下奔到房间里藏着,小心翼翼从门缝中往外看。见到是小少年,她还有点惊讶。 嗷嗷。你今天怎么回来的早了? 知知奔出去,一跃跳到小少年怀里,蓬松的尾巴扫过小少年的手腕。下一秒,她的尾巴尖就被捏住了。许烬像抱小孩子那样托着她,径直往屋里走去。 进到房间里,小少年没有说话,手指缠着她的尾巴尖绕圈,似乎有些出神。知知伸出小爪子扒拉他的衣服,偏着头瞧他:嗷? 衣襟被勾了勾,许烬登时回过神,有些怔愣:抱歉,我在琢磨一件事。 丫鬟是侯夫人派来的,平日少有涉足这院子,许烬也不信任她。在这儿,能听他说说心事的也只有知知了。他抿了下唇,面上浮现出一丝困惑:今儿父亲说给我请了先生,要教我读书。还说那位先生是夫人费心请来的,花了很多心思。 可是,我不理解。夫人明明不喜我,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如此费心? 许烬年纪是小,但他是在翠香楼长大的。翠香楼鱼龙混杂,来往的客人什么样的都有,因而他很早就懂得察言观色。一个人的嘴或许会说谎,可是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作不得假。 侯夫人不喜他,或许用厌恶更恰当,并且这厌恶是毫不掩饰的,从让他去请安却故意晾着他就能看得出来。伙食、住所、丫鬟小厮们的态度,无一不将这份厌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情况下,侯夫人会费心为他请先生,许烬不能理解。要说是关心他,相信连这只傻了吧唧的小白貂都不会相信。那是为什么呢,难道其中有什么盘算? 知知也不明白,她用小爪子搓了搓脸,将脸上的毛毛搓得一团乱。许烬没指望一只貂能给自己答案,就是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舒服,说出来就好多了。 他看白貂的茸毛都乱了,便想伸手帮着理一理,结果摸了一手的毛。一时间空气都静默了,许烬盯着手上的白毛看了好几秒,艰难地问:你掉毛了? 啊这,知知安静如鸡,缩在小少年怀里装死。 -- 第59页 掉毛的白貂不被允许上床,晚上小少年冷酷地将她拦截住,让她睡在脚榻边。知知委委屈屈地缩着脑袋,嗷叽嗷叽叫了好几声也没能让小少年回心转意。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睡惯了床的知知趴在坚硬的脚榻上根本睡不着,她翻了几个身,立起前爪扒着床边。估摸着小少年已经睡着了,她蹬了蹬后腿,借力跃上床榻,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盘成一团,心满意足地将脑袋搁在自己的爪子上。 第二天清晨,许烬一如往常是被热醒的。心口沉甸甸,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果不其然,那一团白色趴在自己的心口,尾巴尖在他的下巴处扫来扫去。跟一根羽毛在挠一样,痒痒的。 里衣上沾了一层白毛,许烬默了默,把呼呼大睡的小白貂挪到一边,起身掸了掸衣服。可惜沾到的毛太多了,不能完全拍掉。他无奈地换了件衣服,穿好外衫出门。 由于要跟随先生读书,许烬暂时不必去给侯夫人请安了。他来到约好的地点,等着先生过来。府里的小姐们也是有专门的先生教导,与许烬并不是一个老师。 一来男女七岁不同席,二来男子与女子要学的东西不相同,所以府里只有许烬是独自一个老师。学生只有一个,用不了太大的地方,就将教学地点定在了风景不错的凉亭里。 许烬等了很久,一位穿着青色外衫的中年人才姗姗来迟,手里拿着一卷书册。他眯着眼睛看许烬,将书册摊开让许烬念一遍与他听。 这就是一本启蒙读物,对于许烬而言没有任何难度。在翠香楼时他虽不曾有老师,却也看过不少的书,因而念起来十分流畅。 也就用了一上午的时间,那位先生便让许烬回去了。而他自己则步履匆匆地往另外一头走去,求见了周玉茹。 如何?那贱顾及有外人在,周玉茹生生将贱种两个字咽了回去,问道:那许烬是不是毫无读书的灵气? 教学先生低了低头,擦了擦额角的汗,神色有些尬然:非也。那小子识得许多字,对于文章字句已有自己独到的理解。若是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还有一些话,他没说出口。就他试探的结果而言,他觉得那小少年已经可以下场参加科考了,不说能中举、摘得桂冠,至少得个秀才的名头还是没问题的。 九岁的秀才公绝无仅有,连他自己也是年近三十岁才考到秀才。后来屡考不中,也就放弃了科考走仕途,一心教书了。儿子倒是比他自己好些,考中秀才后,买了一个小官儿做着,目前过得还算不错。 这买官除了钱,也是需要门路的,而教书先生的儿子走的就是周家的门路。周玉茹被纳进侯府为妾那会儿,老侯爷还没死。 那时的侯府还不是一个空壳子,而周家也借着侯府的权势往上爬。周玉茹的哥哥从刀笔吏被提拔为县丞,后又做到县官,想要给人安插个职位再容易不过。 承了周家这份情,总是要还的,如今就到了还的时候。 前途不可限量?周玉茹的指甲不自觉掐到指腹,深吸口气冷笑: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你不用费心教他什么,只管糊弄便是,侯爷那儿有我在。 是是是。教书先生抹了把冷汗,连连应声。 许烬很快就发现这位先生并不是安心想要教自己什么,那简单的读物让他一看再看,又或者讲些浅显的东西。抽查时,他分明说对了,那人却一口咬定他讲错了,并借此机会处罚他。若抗议,那就是不敬师长,处罚加倍。 常用的处罚就是用戒尺打手心,他几乎每天都会被打十余下,以致手心一直红肿着。 许侯爷偶尔才来一回,来看他学习得怎么样。他将自己的处境悉数道出来,可许侯爷不信他,认为他是受不了学习的苦才找的借口。目光往他红肿的手心一瞥,眼里毫无疼惜之色,反而失望地拂袖而去。 从那后,教书先生愈加有恃无恐,处罚变本加厉,有次差点将他的一只手废掉。许侯爷没有为此动怒,还说他弱不禁风,就是被戒尺打了几下而已,哪里有这么夸张。 知知心疼得不行,看着小少年肿起来的手吧嗒吧嗒掉眼泪。许烬怔住了,摸了摸小白貂的脑袋:你是在为我难过吗? 湿濡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手背,避开了他被打烂了的手心,知知小心地缩着爪子,不敢触碰到小少年的伤口。等小少年睡下后,她扒拉开门蹑手蹑脚地钻了出去。 府里是备有伤药的。知知记得有个房间专门用来收捡药材,于是四条小短腿跑得飞快,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了那个房间。 房门是锁着的,她着急地围着房间转了转,没发现能够进去的通道。实在没办法,她跳上窗台,露出尖牙将窗户咬破了一个洞。从那个洞里钻进去,小的瓶瓶罐罐搞了一大包,又从原先的洞口钻出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回到小院子,知知轻轻地钻进屋子里,将包好的各种药瓶拿出来,用爪子拨了拨,费劲地辨认上面贴的标签。 看了好久才找到适合小少年用的伤药。她叼着瓶子跳上床榻,用牙咬着把瓶塞扯开,两只前爪抱着小药瓶,颤颤巍巍将里头的药粉抖出来,敷在小少年的掌心。 等把伤口覆盖住后,她重新把瓶塞弄回去,叼着药瓶下了床。偷偷拿回来的这些药知知全都藏到了床底下,因为丫鬟偶尔会进到屋里,她知道这些东西不能被发现。 -- 第60页 做好这一切,知知窝在脚榻边趴着,她没有上床去睡,担心自己睡相不好压到少年的伤口。 手上的伤被上过药,醒过来的许烬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做的。除了那只小白貂,这偌大的侯府也没有谁会关心他了。没在床上找到熟悉的白团子,他往地下一看,小白貂露着肚皮睡得正好。 他想把白团子抱起来的,刚一凑近那双豆豆眼就睁开了,从地上翻滚起来摇着尾巴,嗷叽嗷叽的叫。 许烬猜测是在关心自己的伤,笑了笑道:没事的,过几天就会好。趁我睡着,你又出去偷药了? 嗷。知知心虚地埋下脑袋,翘起的小尾巴耷拉下来。 她以为小少年会说自己一顿,就像上次她去偷鸡那样。没想到小少年的手指捏着她的耳朵,一只手将她抱起来放到膝盖上,俯身下来用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蹭了蹭:谢谢你。 谢谢你担心我,谢谢你为我去找药,更谢谢你陪伴在我身侧。 嗷叽嗷叽。不用谢,知知的小爪子搭着他的膝盖,舒服地闭上眼睛。 * 娘,那许烬又惹你不开心了吗?许茵摇着团扇走进屋里。这天气闷热的很,从她的房间走过来不过百米,硬是热得出了汗。 那教书先生说他很会读书,脑袋很聪明,假日时日必成大器。在女儿面前,周玉茹一向是有话直说的,说着说着就摔了一个茶盏,有些生气:在青楼长大还能成什么大器?跟那群妓子一样勾引男人嘛? 听到教书先生那番话,周玉茹不免想到自己的娘家。周家也算是人丁兴旺,除了周玉茹这个女儿之外,平辈的还有四个儿子,也就是周玉茹的哥哥。 四个兄长没什么大本事,都寄希望于后代,希望后辈能够大出息。然而希望始终是希望,她有三个侄子,没一个靠得住,科考几次下场竟还是个白身,连个秀才都没中。 周玉茹没有儿子,几乎是把侄子当成儿子来对待的。自己侄子这么没用,相反那个小贱种竟能得到如此夸赞,怎能让她不气不怨? 许茵叹口气,不禁摇了摇头:娘,你这样折腾又有什么用?爹只有他一个子嗣,就算他是个不扛事的蠢货,爹也不会放弃他的。除非能找到法子,让爹彻底厌恶他。 什么法子?周玉茹眼睛一亮,一听这话就知道女儿有了主意,连忙发问。 许茵抿唇笑了起来,摇着团扇笑容玩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让人去查了他,然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您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就行。 在她们谋划期间,许烬难得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在他的手伤成那样后,教书先生许是心虚,说服许侯爷放了他几天假,等他的手养好了再说。 不难猜测那个教书先生为何这样做,许烬不用想也知道,无非就是这件事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好歹是教书的,若是让人知道他曾经差点废了一个学生的手,那这份活计他也别想干了,更别想再继续招揽学生。 哪个心疼孩子的长辈会放心把自家的宝贝交到这种毫无师德的人手里?也就许侯爷会这样做,因为自己不被心疼,也并非宝贝。 许烬自嘲地牵起唇角。休息了这些天伤势没有恶化,加上抹了小白貂偷偷拿来的药粉,手掌心已经在好转了,逐渐结了痂。 这些天他也懒得出去,就窝在房间躲清闲,直到许侯爷派人来找他。是个眼生的小厮,许烬没见过。这倒也正常,侯府这么大、人又这么多,他没见过的丫鬟小厮自然不少,因而没怀疑就跟着那人走了。 临走前,小少年借着要换套衣服的理由关了门,摸着知知的脑袋笑道: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若是实在无聊想出去,一定要避开人,知道吗? 知知嗷了一声,目送小少年出了门,而后窝在床尾闭眼小憩。 第28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被接回侯府也有好些日子, 许烬早就摸清了府里的路该怎么走,一下就看出小厮带自己越走越偏。他不由心生警惕,停住脚步问:这是去哪儿? 小厮没有回答他。许烬暗道不好,正要转身逃跑, 就被一把扣住肩膀。成年人的力量并非一个小孩儿可以抵抗的, 他被摁住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将自己往旁边推。 扑通一声, 水花四溅。这是一条通往外面的暗河, 河水一点都不浅,淹没一个人绰绰有余。冰凉刺骨的河水不断往口鼻灌去, 许烬不会游泳, 只能在河里无力地扑腾, 大声喊救命。 然而没有人来救他。呛了不知道多少水, 他内心逐渐升起一股绝望的感觉。 就要死了吗?可他还没有跟那只小白貂告别。若是没有见到自己,那小家伙肯定会着急的。 胡乱想了很多,意识开始慢慢地模糊。许烬以为自己这回必死无疑,没想到得救了。不, 不是得救了, 是被人故意推下水,等他快要无力沉底时, 又被躲藏守在一边的一拨人捞了起来。 许烬在冷冷的河水里泡了好几分钟, 被捞起来冻得瑟瑟发抖。还不待他在太阳下多晒一会儿, 一群人就把他弄到了一个房间。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许侯爷来了,周玉茹陪着他一起来的。 好端端的, 怎么落水了?许侯爷皱着眉, 嫌许烬会折腾。不好好念书, 就会惹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 第61页 周玉茹笑了笑, 安慰他道:侯爷别气,烬儿还小,贪玩是难免的。 说着又斜了在旁边伺候的丫鬟小厮一眼,冷脸呵斥:还不给少爷换身衣服,都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一边做什么? 得了吩咐的小厮上前,将小少年的上衣解开。许烬费劲地睁开眼,想要推开那个小厮:别碰我。 闹什么脾气?赶紧把他那身湿衣服给扒了,病怏怏的,看着就晦气。许侯爷已经不耐烦了,要不是周玉茹哄着,怕是刚才就甩袖子走了人。 有侯爷的命令,上前的小厮不再迟疑,手脚麻利地把小少年的外衫扒掉,又将湿漉漉的里衣脱了下来。许侯爷想要转过头的,目光无意间瞥到小少年的肩膀,不禁蹙眉:等一下,什么东西? 这句话把许烬彻底惊醒了,他挣扎起来,想要把湿衣服重新穿回身上,遮住自己的后背。周玉茹哪里能让他如愿,连忙给身旁的红柳使了个眼色。 红柳立即上前几步,假意安抚小少年的情绪。不过才靠近,看清那肩头的字后她不由惊呼出声,赶紧为自己的失态跪下:求侯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实在是被惊到了,少爷的肩头有个字,是 是什么?许侯爷沉着脸,不等红柳回答,自己就大步上前。 许烬被小厮按住肩膀,根本动不了。看到许侯爷靠近过来,脸色顿时煞白一片,跟白纸一般。他露出祈求的眼神,希望许侯爷不要再靠近。 然而事与愿违,他的秘密被曝光了。许侯爷的胸口上下起伏,面上浮现愠怒的神情,一巴掌甩在小少年的脸上:混账东西,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来人!来人!赶紧把他肩头那耻辱的印记挖掉!许侯爷被气得头晕,扶着一边的桌椅坐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周玉茹伸出纤纤玉手给许侯爷揉了揉太阳穴,等许侯爷好受些,她往小少年那儿望了一眼,震惊地瞪大眼睛:怎么是个奴字? 第29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对常年流连在青楼的人来说, 这种印记并不陌生。有些客人就喜欢搞点情趣,在妓子的身上用烧得红红的烙铁烙下特别的记号,代表这个人属于自己了。 奴字印也是其中一种,许侯爷虽然没有用过, 但也看到跟他一起去青楼的酒肉朋友在妓子身上使用这种手段, 然后将人买回府里慢慢享用。 许侯爷活了几十年, 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自己儿子身上看到这种耻辱的印记, 又气又嫌恶, 往床那头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偏偏周玉茹在一边拱火,许侯爷心中对这个便宜儿子的那份嫌恶无限放大, 再次懊悔把人接了回来。那奴字格外刺眼, 他一秒都不想在这儿多待, 对小厮吩咐道:把那块皮剜了, 今儿的事权当没听见、没看见。若是被我发现有人传闲话,别怪本侯不客气。 这样吩咐自然不是为小少年着想,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与侯府的名声。侯府的公子被人烙下奴字印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许侯爷的脸怕是都要丢尽了, 纵然他原本就没什么脸面可言。 屋子里的丫鬟小厮跪了一片, 纷纷应是。交代好这些,许侯爷甩着袖子大步走出屋子, 头也没有回一下。周玉茹让心腹丫鬟红柳留下, 自己扭着腰身追上许侯爷的脚步, 离了好远还能听到她娇滴滴说话的声音。 待二人走后,这里主事的就成了红柳。红柳是周玉茹那边的人, 对小少年哪里会有半分客气与容忍。她踱步到中央, 招了招手:没听见侯爷的吩咐么?都愣住做什么, 还不动手? 屋子里的下人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最终一个小厮走上前,拿起刚送过来的托盘里的匕首,立在小少年的身侧。许烬被两个力大的小厮摁着,看着那刀尖泛着冷光的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 利器刺入皮肉的那一刻,钝痛从靠近肩膀的背部往四肢八骸传开,他额角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脸色煞白,口中抑制不住发出闷哼声。 许烬死死咬住牙齿,硬是没有大喊大叫。那块皮被匕首就这么割了下来,他可以感觉到鲜血从肩部往下流淌。滴答滴答,落在床榻。 下唇被咬破了,口腔里尝到铁锈的味道。小少年毫无察觉,双眼闭了起来,在剧痛的折磨下晕了过去。而身上血迹斑斑的,整个人像是倒在血泊之中。 屋子里飘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丫鬟小厮都被这恐怖的画面震住了,心里渐渐涌起一丝害怕。 那个动手剜皮的小厮沾到满手的血,瞧着气若游丝的小少年,顿时吓破了胆,握住的匕首咣当一下砸在地面。他咔咔转头看着红柳,颤声问:红柳姑娘,他、他不会死了吧? 红柳心头也是咯噔一下,竖起两条细长的眉毛骂道:胡说什么!你,上前看看。 尽管侯爷已经厌弃这个儿子了,可也没说要他的命。要是许烬今儿真的死在这里,她反而不好交代,说不定还要连累夫人。 被红柳点到的那个小厮两股颤颤,不情不愿地靠近床榻,伸出两根手指在小少年的鼻间探了探,语气中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气。没死,他没死! 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红柳看一屋子人怂成的样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叉着腰冷着脸教训他们:看你们像什么样子,遇到点事情怂得跟什么一样。就这点胆量,以后怎么为夫人分忧出力? -- 第62页 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一句废物了。深谙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的道理,红柳缓了缓,继续道:大家都是夫人的人,而夫人又是侯府的女主人。只要夫人在府里站得稳了,我们做下人的,自然能跟着吃肉喝汤。 经过红柳的一番安抚,屋子里的丫鬟小厮冷静下来了,每个人还得到了二两银子,说是夫人赏的。尤其那个主动站出来拿起匕首的小厮,更是被赏了五两银子,心里的那点恐惧登时就被涌上来的欢喜冲散,面露喜色。 只要差事办得好就能有奖赏,这群人高兴得不行,拿了赏钱个个乖觉。 而在小院子中的知知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小少年回来,她跃下床榻,扒拉着窗口往外看。远空被夕阳染红,已经是傍晚了。 在她念着许烬怎么还不回来时,有人来了,从脚步声判断不止一人。知知抖了抖小耳朵,哧溜一下熟练地钻进床底趴着。 没多久院子里来了人,是两个小厮,其中一个背上背着小少年。他们推开房门往里走,直接将昏迷不醒的小少年扔在床上。 这样不好吧,他的伤口在背部,正好压着。 管他的呢,我们快走吧。嘿嘿,拿了这么多赏钱,去买点酒晚上偷着喝。 说话间,两个小厮走远了。确定房间里再没什么声响,知知从床底钻出来,一下就瞧见躺在床榻上面白如纸的小少年。她睁大眼睛,蹬着后腿跃上床。 浓郁的血腥气直往鼻子里窜,她有些慌乱,伸出爪子拨了拨小少年的脸:嗷嗷? 然而没能得到回应。 床上的人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死去。知知急得团团转,靠近小少年嗅了嗅,又舔了舔他的手指。可是通通都没用,许烬醒不过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眼尖地发现小少年的衣服换了,与出门前不是同一套。想到那刺鼻的血腥味,知知绷着毛茸茸的一张脸,勾着爪子将小少年的衣服解开,没看到有伤。 这非但没能使她放松,反倒令她更慌了。知知看见一抹腥红缓慢地在床榻上晕染开,像是洁净的雪地里开出的一片红梅。 伤势在背部,而且伤得很严重。她用爪子去推,想将小少年翻个身,不要压到背部的伤。但她太小了,体型跟一只猫没差太多,根本翻不动。 嗷?知知急急地叫唤几声,眼泪都要下来了。好没用啊,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帮小少年翻个身都做不到。 吧嗒吧嗒的泪珠子砸在床榻上,知知抬起爪子抹了抹眼睛,肉垫边的毛毛都被沾湿了。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奇迹般地变换了形体,从一只嗷嗷哭的貂,变成了一个呜呜哭的小姑娘。 漂亮的茸毛没有了,两只前爪成了双手,短小的后腿成了脚。眼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饱满的泪珠,哭得惨兮兮的。 只惊诧了一下,知知就没去管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人这件事了,她现在有更紧要的事做。 变成人身带来极大的便利,知知小心地伸出双手,在尽量不牵动小少年伤口的情况下帮他翻了个身,保持背部向上趴着的姿势。只一眼,她的眼泪又要控制不住闸门。 背部的衣服都被血浸泡透了,甚至由于先前的血迹干涸,布料皱巴巴地与皮肤贴在一起。 知知的手都在抖,心疼的。她将小少年身上累赘的衣服脱下来,那道伤终于完整地呈现在她面前。 不是鞭子抽的,也不是被打了,竟然是被剥了一块皮下来,就在靠近肩膀那地方,血肉模糊。切口有半个巴掌那么大,不断有血渗出来。 第30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许烬许烬, 醒醒呀。知知小声叫着小少年的名字,奈何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背部那道醒目的伤口令她手足无措,知知难过地擦了眼泪,转身从屋子里出去, 过了会儿打了一盆水回来。房间里没有手帕, 她就找了小少年的一件旧衣服撕了块布条下来, 浸水后拧干, 用这布条给小少年清理身上黏糊糊的血迹。 那狰狞的伤口她没敢用布条擦拭, 倒是翻出塞在床底下的各种小药瓶,从里面找出了消毒用的酒精。用酒精简单消了毒, 知知又将药粉撒在伤口处。因为天气比较热, 她没有将小少年的伤口捂着, 生怕化了脓。 就这么未合眼地守了一夜, 知知发现小少年背部的伤口没有再渗血了,甚至保持着干爽。她心头微微一松,又起身去打水,给小少年擦脸、擦身子。 到了晚上, 许烬突然发起了高烧。知知又是一夜没睡地将另外撕下来的布条浸透凉水, 敷在他的额头上施行物理降温。反复不知道多少次,到了天色微亮, 小少年那体温总算是降了下来。 如此折腾了三天, 知知脸上的担忧越深。不知道是这药粉效果好, 还是小少年的身体比较耐折磨,背部那道伤口没有再恶化, 甚至隐隐有好转的迹象。就是许烬一直没醒过来, 这三天滴水未进。 放在现代社会, 还能通过打点滴给身体补充必要的营养物质, 可古代哪儿有这样的技术?何况知知出不了侯府,连大夫都无法请过来,更别提想别的。再这样下去,小少年就要饿死了啊。 知知也大着胆子去厨房偷了一碗粥回来,但是喂不进去。昏迷中的人不晓得吞咽,一勺粥喂到嘴边就顺着下颚流了下来,压根吞不进胃里。 -- 第63页 两三个晚上都没合眼,面对这情况知知再着急都没用。在守夜时趴在床边撑着手肘,眼皮子耷拉着,她终于睡了过去。 细细一根蜡烛静静燃烧着,蜡油往下滴落,堆砌在灯盏之上。房间被微弱的烛光照亮,床上的小少年手指动了动,艰难地睁开眼。神色从一开始的茫然到镇定,最后眼里漆黑一片。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背部的伤口牵扯着泛起一阵阵的疼。许烬本就不好的脸色白了一层,轻喘着调息。他当然看到了趴在自己床边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漂亮的衣裙,长得粉粉嫩嫩的,瞧着比自己年纪要小些。 这几天他不是毫无感觉,身边的动静他都能听到,就是无法睁开眼睛。他听见这小姑娘在自己耳边念念叨叨的,一会儿说厨房看管得又严了,一会儿又说院子里长出了几株漂亮的野花,想跟他一起去看。不过念叨最多的,还是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明明没见过这个唠叨的小姑娘,神奇的,许烬对她一点陌生感都没有。昏迷期间听到这声音他就在想,要见见这声音的主人。如今见到了,他也一点不害怕,还有心思细细观察她。 平常知知都睡得深,这回却是在小少年撑着身子坐起来的下一刻就醒了,而后揉着眼睛抬头。看到正在打量自己的许烬,她睁大眼睛,眸子里迸发出惊喜的神采:你终于醒啦! 她连忙转身将桌上的米粥端过来,用勺子挖起一勺凑到小少年的嘴边:是不是很饿?吃点东西。 许烬没搭话,就着凑到唇边的勺子吞咽了几口米粥。小半碗米粥下肚,胃里有了饱腹感,他微微摇头,表示饱了。 知知没有勉强他多吃,毕竟两三天没吃东西,一下子吃太多下去也不好。把盛着米粥的碗放回桌上,她噔噔地重新坐到床边,直勾勾地盯着在死亡边缘徘徊了好几天的小少年,那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后知后觉感到后怕。 见小少年回望着自己,她三两下擦了擦泪珠子,挤出一个笑脸,看着傻兮兮的。 牵扯着的背部一直在泛疼,许烬无声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唇角弯了个很小的弧度,他唤了声:知知? 虽是问话,可语气相当肯定。在小姑娘望向自己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双眼睛的瞳色与自己养的那只小白貂一模一样,甚至连犯蠢的神情都完全相同。 一只貂会变成人,此刻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而他的心态却十分平和,连许烬自己都感到惊讶。或许是历经了生死,发现相比一只奇怪的貂,还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更令他作呕与厌恶。 尤其是血缘上所谓的亲人。 许烬出生在翠香楼,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莺娘没有印象。在他记事前,那女人就死了。听楼里打杂的人说,她是一个放荡又有心计的女人,一心想要攀附权贵,可惜有那个心却没那个命。 说话的人谈起这事啧啧笑出声,面上是轻蔑的表情,从不顾及许烬是否在场,有时甚至故意当着他的面说。嘲讽有,更多的是想占小少年的便宜。毕竟许烬样貌极好,若不是生为男子,必定比楼里力捧的花魁还要好看几分。 就因为这样,在莺娘死后,老鸨舍不得把他丢出去,便放在楼里养了几年。起初许烬不知道老鸨的打算,以为对方出于怜悯,想要留他在翠香楼做个打杂的伙计。 直到被许侯爷悄悄派人接回侯府的前一个月,他终于明白老鸨为什么要留着自己了。因着他这张招人的脸。 有些富贵人家玩得很开,腻了那些待客的妓子,便会寻些小男孩儿回去充作娈童,尤其偏爱那些青涩又长得好的小少年。许烬就是被这种人盯上了,由于是上等货,被老鸨卖出了一千两银子的高价。 买下许烬的人是个游商,许烬没有见到他长什么样,只隔着一扇门听到过那人的声音。那人似乎是来验货,满意后交了一袋子定金给老鸨,说要去做一笔生意,等生意做成再来领人。在这之前,麻烦老鸨给货物打个印记。 老鸨眉开眼笑地收下定金,甩着手绢说没问题。之后没两天,许烬就被烙下了那个奴字印,被关到柴房等着游商来取货。 不甘心落到被人玩弄的地步,许烬绝食了几天,奄奄一息之际被抬到稍微好点的房间接受治疗。房间里有扇被密封的窗户,他花了三四天才将那扇窗破坏掉,并趁着夜黑从窗口往下爬。 房间在二楼,他没有莽撞地直接跳下去,而是撕了几件衣服结成长绳,一端绑在支撑床榻的木柱上,另一端扔下窗口。他拉着绳子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尽管没站稳摔了一跤,不过没受什么伤。 逃出去后东躲西藏了两天,他就被翠香楼的人找到并强行带了回去。许烬满心绝望,本以为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不想峰回路转,他被许侯爷的人接走了。那些人称呼他为少爷,说他是侯府流落在外的子嗣。 许烬惊讶又隐约生出几分欢喜。他有亲人了,不再是汪洋中漂泊的浮萍。他也有了家,从此摆脱翠香楼。几乎是怀着虔诚与感激的心情被接到侯府,然后他发现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想象中不一样。 没有太多温情,有的只是利益的权衡。他血缘上的父亲许侯爷对自己的到来并未表现出高兴,也未曾对他多看几眼。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许烬已经习惯了。他想这样就很好了,至少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 第64页 他对许侯爷是感恩的,感谢他把自己从翠香楼里接了出来。 只是这份感激逐渐消磨,在许侯爷嫌恶地吩咐下人将他背部烙有奴字印那块皮硬生生剜下来时消散殆尽,一丁点都不剩。他终于认清现实,什么父子之情都是不存在的,许侯爷接他回来绝对不是怜惜他流落在外吃尽苦头。 还有煽风点火的侯夫人,巴不得他早点死呢。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真是虚伪至极。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许烬的眼神不经意间就变了。鬼门关前走一遭,他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他不想死、也不愿就这么死去,再没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他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 知知没瞧见小少年眼神的变化,光听见许烬叫她名字了,下意识应了声。而后迟钝地眨眨眼,她反射弧超长,过了会儿才发现自己马甲掉了,顿时慌张起来,干巴巴问:你、你在叫谁? 许烬沉默一瞬,抬眼盯着她圆溜溜的眼睛,有些想笑地叹息:叫我那只白貂,你看见了吗?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知知连连摇头,摆着小手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小少年信了没有,心里正忐忑着,就听见对方讶然地出声,指了指她的头顶:耳朵出来了。 !!知知瞪大眼睛,赶紧伸手摸到自己的发顶,想要把冒出来的耳朵摁住。哪知摸了半天没能摸到毛茸茸的小耳朵,掌心触及到的都是发丝。 没有啊。她神情疑惑,一边摸一边望向小少年,然后看到许烬眼含笑意,苍白的面庞生动了些许。刹那间她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诈自己,登时懊恼,补救地回了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少年没说话,不过看着自己的眼神非常笃定。知知踌躇半天,泄气地承认自己暴露了。但她发现许烬没有表现出害怕,甚至连眼皮都没抖一下,憋不住问:你怎么不怕?我不是人哎,就是一只貂。 正常人知道一只貂能够幻化成人不说被吓死,怎么也得震惊好久吧。怎么跟前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为何要怕?你会吃人,会杀了我?许烬声音轻轻的,他肯定这只傻貂不会。要真想对他不利,实在是有太多机会了,不必一直在床前守着他。 知知摇头,小声道:不会,我不吃人的。 他是许烬呀,自己保护他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杀他?若说世上会有人希望小少年长命百岁、顺顺遂遂地度过一生,知知一定是其中之一。就是从貂变成人有些奇怪,她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变身的。 所以,你对我并没有威胁。那又何须害怕?许烬一脸淡然,深觉未知的人心比未知的物种可怕多了。 第31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从许烬卧床, 负责伺候他的丫鬟嫌晦气,每日只来小院子一次,从门外远远往屋子里瞧一眼就走。这天她照常过来,本想看一眼就走的, 谁知才靠近就听见屋子里传出声响。 她满腹困惑, 推开房门一看, 见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小少年坐了起来, 一双眼睛漆黑无波澜, 平静得像是湖底。她吓得尖叫一声,半晌说不出话。 许烬的视线瞥过去, 没有像以往那样好脾气地不计较, 反而不悦地蹙了眉:叫什么?刺得我头疼。 丫鬟讷讷地没出声, 站在门口的位置傻住了。她以为小少年这回必死无疑, 都准备好等他死了去向夫人报丧,哪想到这人居然还能醒过来,一时间受了惊。尤其小少年面色阴郁,苍白的面颊跟鬼一样毫无血色, 盯过来的眼神令她头皮发麻。 要是在许侯爷或者侯府其他主子面前, 这丫鬟早就跪倒在地请罪了。偏偏她没拿许烬当正经主子,之前也没在小少年跟前跪过, 因而愣着就没动。 去把刘管家请过来。许烬收回视线, 懒得多说, 吩咐这一句就避开伤口靠着床榻假寐。 丫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听到吩咐如梦初醒, 僵硬地应下后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 丫鬟带着发福的刘管家过来了。刘管家是个人精, 被告知小少年醒了过来就连忙让人去给周玉茹带消息, 自己跟着丫鬟到了屋子门口。 与这种小丫鬟不同,刘管家能够做到管家的位置自然心思比较缜密。虽心里对小少年不以为意,面上却是一派尊敬,到了房门口没有着急忙慌地进去,就在门口站住了:少爷,您叫小人? 许烬淡淡地嗯了声,大大方方受了刘管家的行礼,眼皮一掀,话语里听不出喜怒:这丫鬟是个有主意的,我怕是做不了她的主。既如此,刘管家将人领回去吧。 刘管家心里咯噔一下,摸不准跟前的小少年是什么意思。在侯府伺候这么多年,可以说许烬是他接触的主子里边最好说话的,脾气好到完全不像一个主子。 对此他私底下嗤笑过,嘲笑小少年享不来福。乌鸦飞上枝头照样是乌鸦,变成凤凰那是痴心妄想。但不可否认,作为下人他又是松了口气的,谁会想伺候一个脾气差、爱折腾的主儿呢? 就是认定了小少年是个性子软和的,就算伺候的下人怠慢了些也不会计较,故而现在听到这番话就生出些惊讶。他大着胆子抬头去打量小少年的脸色,正巧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猛地一跳。 -- 第65页 他赶忙低下头,斟酌了一下问:不知这丫鬟是如何触怒了少爷?是这样的,府里有规矩,凡是被退回去的丫鬟都会受到责罚。轻者杖十,重者发卖出府。 是这样啊。许烬点头,声线没什么起伏,张口道:算不上触怒,既如此,那就 那丫鬟在许烬说要将她退回去时就惊了下,这会儿晓得跪下求饶了,可惜小少年没有搭理。她心想要受些皮肉之苦了,不免对跟前的小少年生出怨怼。 刘管家也以为这丫鬟会被杖十棍,都做好了将人领下去受罚的准备。他知道这丫鬟是夫人派来的,算不上心腹,可终归是主院那边的人。若是可以,他乐得卖个人情给周玉茹。 杖刑有操作的空间,大不了他让行刑的小厮下手轻点。 正盘算着这件事,刘管家就听见小少年开口了:发卖出府吧。侯府装不下她,便让她自个儿去寻个好去处。 小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得他瘆得慌,天气还热着,刘管家不知不觉冒了一层冷汗,里衣的后背都沾湿了,对以往府里这个最好说话的主子身上发生的改变有了直观确切的感受。 他拱手连应了几声是,招来小厮将想要大喊大叫的丫鬟堵嘴拖走了。没有小少年的吩咐,他不敢擅自离开,恭顺地侯在门口,等着对方的下一步指示。 许烬神情恹恹的,不欲再说话,只吩咐他让厨房备好膳食送过来。刘管家得了指示,这才转身告退。 许是被刘管家敲打了,厨房送来的膳食比平日要丰盛些,除了一碗海鲜粥,还有三道清淡的膳食。许烬胃口小,只用了一碗粥便饱了七八分,其他的菜都给知知吃了。 小姑娘小口小口用勺子挖蛋羹吃,他撑着下巴瞧了会儿,抿唇问:以后都是人形了么,还会不会变成白貂? 不知道。知知将桌上的菜都吃干净,放下勺子乖巧地坐着,闻言摇了头,神色迟疑: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突然间就变成人了。 许烬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而得到他醒来这个消息的周玉茹都快气炸了,拂袖便把梳妆台上的一盒胭脂扔到地上。砰的一声,吓得在屋里伺候的丫鬟大气不敢出,呼啦啦跪倒一片。 滚出去!把丫鬟全都赶出去后,她坐在屋里生闷气,感觉真是邪了门。那贱种这样折腾都不死,果真命贱的人都活得长久。 娘,何必这般生气?许茵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皱起眉头,避开散落的胭脂粉,走到周玉茹跟前,劝慰道:那许烬在爹面前彻底失了宠,以后在府里翻不出风浪,还不是任由你拿捏? 都不必搞捧杀那一套,就放着他不去理会,任由他自生自灭多好。等日后那小贱种长大成人,婚事自然也是捏在正室夫人手里,到那时给他定下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周玉茹说了算? 说到底那小贱种这辈子就这样了,跳梁小丑而已,根本没必要投给他太多的视线。 许茵从来就没将这个半道被接回来的便宜弟弟视作威胁,因为她并未正眼瞧过他。 话是这样说,可他毕竟是你爹的儿子。万一以后他又得了侯爷的青睐,对我们始终不利。周玉茹很清楚许侯爷对生个儿子有多执着,作为府里小辈中唯一的男丁,那小贱种光是站在那儿就占尽优势了。 许茵不以为意,笑了笑:也不一定。只要娘生下弟弟,还有他什么事儿?所以,娘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怀个孩子,生下侯府的继承人。 被女儿这样一说,周玉茹暂时宽了心,也觉得许烬闹不出什么事儿,便一心调理身体。有事没事缠着许侯爷同床,还给他偷偷吃壮阳药,二人有时折腾一整晚都不停歇。 * 自从看到许烬身上被烙下的印痕,许侯爷便对这个儿子厌恶至极、深以为耻,知道他醒了过来也不曾去看望过,仿佛将他遗忘在了一边。 而府里的下人精着呢,摸清许侯爷的态度后并不将许烬这个半道认回来的少爷放在眼里,做事非常敷衍。不过因着有被发卖出府的丫鬟这个前车之鉴,倒是没人主动往他手上撞,平日里都避得远远的。 也只发作过那一回,打发走院子里的丫鬟后,许烬乐得清静,安心在屋子里养伤。看大夫是不可能看大夫的,许侯爷跟周玉茹压根就没有打算给他请大夫,任由他自生自灭。 幸好有知知之前偷回来的药材,外敷内服的都有,对症下药用了大半个月,他的伤势逐渐好起来。足足在院子里闷了将近两个月,许烬背部的伤口长出了新皮,一点一点结痂。 此时已然秋季,长在院子里的歪脖子树枝叶都黄了,风一吹簌簌地飘落下来,在地面盖了一层。许烬推开窗,让外面穿堂的凉风灌进屋里,扑面而来的凉意令他眯了眯眼睛。 已经秋天了啊。小少年拢了下衣襟,抱着怀里的白貂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指捏着白貂薄薄的耳朵尖揉搓,低头笑道:要不要出去走走,知知? 嗷叽。变回小白貂的知知舔了舔爪子上的毛毛,耳朵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只维持了十天人形,知知就重新变成了白貂的模样,眼巴巴地抬起脑袋望着小少年,心里有些许忐忑。好在许烬惊讶一瞬就坦然接受了这件事,没有将她赶出去,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 -- 第66页 那我们去街上看看。从被接回侯府,我还没有四处去逛过呢。许烬望着院子里那棵叶子掉得几乎光秃秃的歪脖子树,轻声道。 听见小少年的喃喃自语,知知心疼他,举起小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许烬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勾着她毛茸茸的下巴挠了好一阵。 知知以为的逛街:随处看看、合适的话买点东西。然而许烬口中的逛街与逛字不沾干系,他目的很明确,出了侯府便往一座茶楼而去。 由于体型比较小,知知被小少年拢在袖口中,时不时冒出个小脑袋往外观望。她看到小少年径直走进茶楼,在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下,掏出碎银要了一壶便宜的茶水。 她直觉许烬有事要做,又见来来往往都是茶客,便乖乖地窝在他的袖子里不动弹了。 许烬顾自倒了杯茶水,浅尝一口放到了桌上,手指顺势敲着桌沿。过了会儿,一群书生摸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占了二楼两张桌子。他们是参加殿试的考生,此时殿试已经结束,不过名次却没出来。 在这等待期间,这些考生自发举行了好几次诗词会,以文会友结交朋友。而清风楼环境优雅,来这儿的文人墨客比较多,传闻当朝大学士也时常来这儿吃茶,这里便成了这些书生聚会的不二选择。 第32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吟诗作对、欣赏文章, 时间过去大半,考生中有人出了一道难题,说是赶考途中在一座寺庙的石碑上瞧见,思索至今仍未得出很好的答案, 便道出来与大家一起共赏。 是一道蕴含辩证思维的上联, 要求对出下联。众考生思考片刻, 有头绪的尝试着开了口, 然而始终差了点味道。不是韵脚不齐, 就是内涵不够一脉相承。 那些青年学子皱眉安静了好一会儿,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吸引了落座在二楼茶客的注意。 多道视线或明或暗投射过来, 许烬一点都不慌张, 神色淡然地张口, 说出自己思索出来的下一联。末了,他拱手朝那些考生作了个礼:冒昧开口,失礼。 不会。组织这场聚会的考生出生于皇城某勋贵之家,今年二十七八岁。一看出声的人还是个小少年, 估摸着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小, 顿觉吃惊。 对方给出的下联很是工整,算是思索出来的下联中比较合适的了。因而他非但不会觉得身形板正的小少年行事冒失, 反而生出了惜才之心, 让出一个位置, 招呼小少年过来跟他们一起坐。 许烬没有客气,接受邀请坐到了考生那一桌。考生中年纪最小的也有二十岁了, 故而对许烬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少年很是宽容, 闲聊时问他读过哪些书、对那些书有何见解。 一一作答后, 许烬又与这些考生交流了许久, 自然能够察觉到这些人眼睛里越来越亮的光芒以及眼神中透出来的欣赏。先前招呼他坐过来的文钰更是惊讶,忙问他是哪里人士,师承何人。 文钰有个做吏部尚书的爹,娘亲为清和郡主。可以说文钰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身边不乏机敏的伙伴,也见过聪慧过人的小子。不过论学识这一块,跟前的小少年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了。特别是他还如此年少,未来不可限量。 想起自家那蠢兮兮的胖小子,文钰忍不住叹了口气,人比人果真是会气死人的。但他也不是很失望,毕竟自己也不算天资过人,年近三十才中了举人,殿试还不知道能不能中。老子就这样了,儿子不是神童好像也不是很难以接受。 暂居于皇城,至于老师许烬停顿了一瞬,露出一抹苦笑:家里倒是有为我请来一位教书先生,只是先生说我蠢笨,每每责罚于我。直言以我的资质,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所作为。 许烬没有为周玉茹请来的那位夫子隐瞒,将那人的所作所为所言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听得在场的学子眼睛都瞪大了。文钰更是眉毛皱成一团,不可置信又深觉无语:简直荒谬! 光是听着他就已经开始生气了。这么好一个读书的苗子,居然栽在那种夫子手里,真真是明珠蒙尘。也不知道是夫子无德无能,还是故意为之,想要废掉跟前这小少年。 到底是勋贵之家出来的,文钰知晓这小少年出身许侯府就猜到此事怕是另有内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多问什么,就是让许烬随时来找自己。合适的话,他愿意为他引荐一位靠谱的老师。 许烬万般谢过,感谢文钰的好意。在文钰一群人离开后,他本是打算随后走的,却被一个穿着简朴的小厮拦住了,说是他家主人请自己过去一叙。 心中微动,许烬起身跟着那个小厮走到一间雅静的厢房门口。叩叩两声,厢房里的人让他们进来。小厮拉开门,恭敬地请许烬进去,而他自己则守在门外。 一个老者正在煮茶,见他进来便停了手上动作,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朗声道:小友请坐。 老先生有何赐教?许烬谦逊地行了个礼才端坐于茶桌另一头,面上波澜不惊,令老者高看了两眼,哈哈大笑起来:我个老头子有什么好赐教的,不过听得小友在外侃侃而谈,这才心痒难耐,忍不住想要见一面。 老者没说自己的身份,许烬也没开口问,二人畅聊了半个时辰,相谈甚欢。老头子没将许烬当作不知事的孩子对待,只当交了个忘年交的小友,约他明日也来此。 -- 第67页 许烬自然应允,瞧老者乏了,便知趣地辞别离开。走出茶楼,外面的凉风吹拂在脸上,他弯起唇角笑了笑,心情颇好。 而早先走的文钰已经回了家,见到与母亲一起在绣帕子的娇妻顿时笑开了,又随手捞起独子文玺颠了颠,露出一丝吃力的表情:好家伙,咱宝贝儿子又重了,跟头小猪一样。 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文夫人瞪了丈夫一眼,招手让白白胖胖的文玺到自己身边来,眼神慈爱:别听你父亲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才能长高。 小胖子文玺重重应了声,朝着老父亲文钰吐了吐舌头,拎着自己做的小弹弓,眉开眼笑地跑出去玩了。 嘿,这孩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儿。看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文钰就感觉自己手痒痒的,非常想揍人。 文老夫人嘘了儿子一声,呵呵道:你这么小的时候不也成天想着玩?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也没见你收敛多少啊。赏花遛鸟斗蛐蛐,你哪样少做了? 文钰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哼了哼:我不一样,我都二十好几、快三十了,哪儿能跟小孩儿相比?有点爱好多正常的。玺哥儿这个年纪正是学习的好时候,怎么能荒度时光呢? 说到这里,他就想起自己在茶楼遇到的那个小少年,嘚啵嘚啵就跟妻子还有文老夫人讲了。文老夫人手上一顿,惊诧抬头:还有这回事?看来那许侯府后继有人了。 文老夫人曾经见过那位立下赫赫战功的老侯爷,可惜英雄迟暮、子嗣不丰,唯一的继承人许侯爷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好好一个侯府,硬是折腾得乌烟瘴气。当初主母管家时尚且好一些,等主母病逝,许侯爷竟然抬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做正妻,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那些破事提起都让人不屑,好在文家跟侯府没什么牵扯,平日里也凑不到一块儿去。听说许侯爷有个如此聪慧的儿子,文老夫人还是惊讶的,同时也为老侯爷感到欣慰。 至少侯府不至于败落在这一辈人的手中。 年轻的文夫人听丈夫这样说,神情中凝出困惑,不禁问:不曾听说许侯爷有个儿子啊?若那孩子果真那么优秀,侯府里的那位容得下他? 那位指的是周玉茹。周玉茹善妒且没有容人的雅量,文夫人可不相信她会善待那个小少年,尤其那小少年并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自是容不下的。文钰坐下喝了口茶,又将周玉茹给小少年请夫子这件事讲了,气愤道:这不是故意要耽搁他么?请个半吊子的夫子,还一言不合就打人,差点把他提笔的手都打废了。若真废了用笔的手,那孩子这辈子怕是毁了。 文家家风清正,几乎人人都有爱才之心,不免对许烬生出些同情来。文老夫人无声叹息,让文钰去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若是真事,对那小少年能帮就帮一把吧。 文钰应声后,文夫人忽地想到什么:昨儿我听人说,侯府周氏的大女儿快要结亲了,你们猜猜对方是何人? 文钰对后宅这些事不怎么清楚,因而保持了沉默。文老夫人倒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笑容中带着嘲讽:那周氏心比天高,教出来的女儿就是她的翻版。普通人家她们肯定是看不上眼的,我猜男方家境不会简单,估计是当官的,还是个不小的官儿。 母亲说对了。文夫人用手帕捂着嘴笑了笑,语调悠悠:周氏看上了国公府,意欲与国公府长公子结亲。听说那周氏的女儿为此还专门跑去舅家待了一段时间,就因为长公子赵意柏也去了那个县城,好像是有事要办。 国公府是赵贵妃的娘家,而赵贵妃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女人,圣宠远超皇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国公府沾了赵贵妃的光,深受皇帝的信重。 赵意柏作为赵贵妃的侄子,身价也是水涨船高,多少想要搭上赵贵妃这条船的人家想把女儿许给他。国公府左挑右捡想给赵意柏寻个家世强硬又有钱的正妻,不想却被周氏之女截了胡。 文老夫人对魅主的赵贵妃没有好感,也瞧不上靠着裙带关系一步登天的国公府,听闻这事只觉好笑,问道:国公府能愿意? 其他人就不说了,赵意柏的母亲可不是省油的灯,会由着儿子胡来娶个对他毫无助力的女人?何况周氏的名声算不上好听,周氏之女也是一样的。 这谁晓得?我也是听人提了一嘴,实际怎么样还不一定呢。文夫人觉得周氏母女的打算轻易不会实现,国公府捧高踩低又不是头一遭,能够接受周氏之女才怪。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她用不着操心,看看热闹也就是了。 * 便宜少爷连续几天都在出门,侯府的下人见状便将此事告知给了周玉茹。周玉茹凝眉,问许烬去了何处。经过下人一番查探,她知道这小贱种是去茶楼了,登时嗤笑:以为自己是个读书人了,还学着人家去茶楼喝茶? 她倒是忘了,以那小贱种手头的钱也只够喝一壶廉价的清茶了。毕竟府里的财政大权握在自己手里,给许烬下发多少月银都是自个儿说了算。她高兴就从手指缝间多漏一星半点,若是不高兴,那小贱种一个子都别想得到。 -- 第68页 侯爷是不会说什么的,他向来不管这些琐事。更别提他已经对这个儿子生了嫌恶,深以他为耻。 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眼线遍布侯府的周玉茹,许烬也没想过要瞒着。以周玉茹傲慢且愚蠢的性子,必然对自己见过什么人不感兴趣,也不会相信自己会跟皇城的大人物攀上关系。 这样正合许烬的心意。他每日大大方方出门,在约定好的时间去到茶楼,与老者交谈约莫半个时辰再回去。从文章诗词谈到对书中某句话的理解,又谈到对当今政策时局的一些看法。 如此持续了大半个月,这一日许烬来到茶楼,没有见到老者。往常侍奉在老者左右的小厮递给他一枚印章,说是先生不日便要离开皇城。若他愿意拜先生为师,可持此枚印章去到学士府,随先生出游。若是并无拜师的意愿,这枚纂刻的印章就作临别礼物赠与他。 许烬接过印章贴身放好。他没有急着立刻就去学士府拜见,而是回了侯府沐浴更衣后,第二天清早才去到距离侯府四条街之远的学士府。 有资格以学士二字建府的,皇城中唯有一位,那便是曾经身为帝师的王大学士,也是当世的大儒。许多读书人挤破脑袋都难得登入他家的门,能够入他眼收为弟子的更是少之又少。 能有这样一位有学识的老师教导,许烬哪儿会有不愿意的。之前他去那座茶楼本就是为了碰运气,看能不能遇着在那儿喝茶的大学士。就算没有缘分碰上面,与那些进入殿试的考生结交一番也无不可。他现在的处境太糟糕了,能得一点助力是一点。 就是不曾想他的运气这般好,当真遇到王大学士了。大学士要离开皇城出外游历是许烬没料到的,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也能跟随着离开侯府。 学士府没有建在喧闹的街市,四周有些冷清。门口两头石狮子光溜溜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落到石狮子的头顶,像是镶了一叶黄头发。 此次出门许烬是没有带小白貂的,他拂了拂衣袖,上前去叩门。吱呀一声,老旧的大门从里被打开。眼熟的小厮见小少年来了,连忙引着他去到正厅见先生。 你来了?王大学士确实是在正厅,手头拎着一个笼子,里面养着一只鹦鹉。脑袋顶部的毛是黄色的,两腮微红,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 听到声响,豆豆眼望过来,睥睨着许烬,张口一连叫了好几声:美女美女,好靓的美女。 王大学士满脸尴尬,手虚虚握拳凑到唇角咳嗽了一声,屈指弹了下笼子,板着脸教训不懂事的鹦鹉:瞎喊什么?这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我可没教过。 鹦鹉受惊似的跳了起来,颇似人般气急败坏,扯着嗓子吼:糟老头子坏得很! 许烬面无表情,嘴角默默抽搐着,暗道这情景跟他想的大不一样。看来王大学士当世大儒光环下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还有待商榷呢。 一老头一鹦鹉骂得有来有回,许烬就在一边看着,种种心情都喂了狗。所谓的拜师也没个正规流程,连杯拜师茶都没来得及敬,许烬就被跟鹦鹉吵架吵输了的大学士赶出了府,丢下一句十日后离开皇城就砰的关了门。 许烬心情复杂,怀疑自己是不是遭到了诈骗,为何大学士私底下是这样的? 不管怎样,他是王大学士的关门弟子了。老头子说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收他一个弟子已经够够的了,此后不再收学生。 即将离开皇城,许烬心里轻松了些。但他不想就这样走,临走前悄悄做了一件事。 没过两日,皇城里流言四起。周玉茹少有出门还未察觉,与小姐妹约着出门玩的许茵却是快要气炸了。连午膳都顾不得吃,咬着牙坐马车回到侯府,直接去见了周玉茹。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周玉茹一心备孕,闲着无事都在做婴孩的衣裳与虎头鞋,期盼早点迎来儿子。见女儿拉长着脸,便放下手中针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许茵深吸一口气,心头憋着的火却没能消下去,又委屈又埋怨:娘,您是不知道,关于我们侯府的流言传得满大街都是。 说是流言也不准确,毕竟外面说的都是实情。许侯爷接回许烬这件事没有大张旗鼓,少有人知道侯府多出了一个小少爷。这回不知是怎么回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许侯爷对外宣称许烬是外室之子。外室连妾都不如,诞下的孩子的确算不得侯府正经主子。要么丢在外面别搭理,既然把人接回了侯府,那就该养着啊。不说要对他多好,至少偌大个侯府,给点吃给点穿总不算难。 然而许侯爷是个不负责任的,侯府的当家夫人又是个善妒的。对这孩子哟,打骂不歇。住的是最偏僻、最破的小院子,吃食上多有苛待,连馊的、烂的也给人孩子拿去吃。真是人不如狗,养在主院的那条狗还天天吃新鲜肉咧。 初入侯府,周氏便变着法儿地折腾人家。大夏天的让人天天去给她请安,从天微微亮就站到她院子外面等着,一等就是大半天。等到毒辣的太阳高悬于空中,她倒是吃过午膳小憩了,挥挥手又让人家回去,说是明儿接着来。 这还不算哩,周氏的心肠何其歹毒,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请来一位半吊子又道德败坏的夫子,说是教小少爷念书。结果书是没念两本,人倒是被打得半生不死。那握笔的手掌都被打得血肉模糊,险些废了一只手。 -- 第69页 而且小少爷病了也不给请大夫,就丢在破落院子里任他自生自灭。还好孩子命大,这才活到现在,不然早早就该去见阎王啦。 这侯府秘闻一传十、十传百,现在皇城很少有人不知道的。侯府的人包括下人出门都被指指点点,说这侯府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就是个龙潭虎穴,进去会出人命的。 被骂得最狠的除了许侯爷这个只管生不管养的孬种生父,便是周氏母女了。说周玉茹不愧是小妾上位,惯爱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那夫子怕是这恶毒的女人专门请来的,就为了废掉这个小少爷,侵吞侯府。指不定许侯爷这么多年都生不出儿子,就是被这个毒妇打胎搞的。 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好似亲眼瞧见过。周玉茹苛待庶子的种种行径传了出去,周氏的名声臭了,连带着她生的两个女儿都被人指指点点。 许茵一开始还不知道,等到弄清楚这些流言的内容,她心头的火气噌地冒了出来。怨恨将这些事传出去的始作俑者,也怪母亲做事太不体面。 她议亲在即,殊不知这些流言会对她的婚事造成多大影响。只希望国公府不晓得这些,柏郎早些说服家里人来向自己提亲。 听完女儿的话,周玉茹懵了,完全没想过这些事还能传出去。做的时候肆无忌惮,未曾想传出去会被人说得那么难听。 她也想到了女儿的婚事,差点将一口牙咬碎,怒气冲冲道:肯定是那小贱种干的!除了他,府里谁敢传这些闲话出去?我当他是认命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周玉茹说着就要去寻许烬算账。牵扯到自己的婚事,许茵也是怒了,这回没有劝着,而是跟周玉茹一道往那偏僻的小院子去。同时差人去请许侯爷,想让许侯爷给自己主持公道。 下人找来时,许侯爷正在悠哉游哉听曲儿。听闻府里出了大事,他蹙眉,慢悠悠跟着下人往回走。那被许茵派去请他的小厮在路上跟他说了流言的事,许侯爷瞪着眼睛,大呵:什么?!这肮脏东西,居然敢给侯府泼脏水! 他饱含怒气冲回侯府,径直往许烬居住的小院子那儿赶。等他到地方,还没跨进院子大门,就见周玉茹与许茵坐在外面的石凳上,脸色十分难看。 那小畜生人呢?他大喊一声,不见许烬的踪影。 说是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周玉茹耷拉着脸,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站起身蹭到许侯爷身旁,示弱地抹了抹眼泪:侯爷,您可要为茹娘做主啊! 茹娘放心,本侯岂会任由那小畜生欺负你。美人在自己怀中垂泪,许侯爷心疼地搂着她的腰。馨香入鼻,下腹窜起一阵热浪,他又起反应了。 贴身挨着他的周玉茹当然察觉到了,羞涩地别开脸:侯爷,您真是的。 非常受用周玉茹这小女人的作态,碍着有许茵在,他没有做得过火,想着等好好教训那小畜生一顿再将心爱的茹娘领回去,做些爱做的事。 第33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又过了半把个时辰, 许烬才从外面回来。瞧见小院子里的情形,他眉梢微挑,甚至有些想笑。尤其看到许侯爷跟周氏母女青绿的一张脸,他差点笑出声。 你个小畜生, 还知道回来?在这儿等了这么久的许侯爷在见着小少年身影时, 那火气噌噌往上冒, 怒斥道:你给老子跪下! 周玉茹有种畅快的感觉, 盘算着怎么让这小贱种脱层皮, 以消自己心头之恨。打三十棍?好像太轻了。要是能够把这东西赶出府去才好,免得杵在这儿碍自己的眼。 许茵想的比周玉茹多多了。泄愤还不是首要的, 关键得先让这小贱种出面澄清外面的流言, 否则于侯府、于自己并没什么益处。正好父亲斥责了他, 那自己就趁着这个机会扮演个唱红脸的。 刚想假惺惺地开口替许烬求情, 可惜许茵张了张嘴还没能发出声音,就见小少年唇角挂着一抹讥笑: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老畜生么? 在边上看热闹的周玉茹一脸见了鬼的样子,许茵也是一样。在侯府里, 周氏母女是很得宠的。哪怕是这样, 她们也不敢直接跟许侯爷呛声,别提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老畜生了。 而被人顺从惯了, 许侯爷更是不敢相信, 觉得自己听错了, 又问:你说什么? 人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许烬毫无畏惧, 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没听清便算了, 这个词说出来真是脏了我的嘴。 许侯爷气个仰倒, 伸出来的手指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动。他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吹胡子瞪眼,在原地跳起来:反了反了,你个狗东西!来人,把我的鞭子拿来,老子抽不死你! 很快就有人捧着一截长鞭送到许侯爷手边。许侯爷捏着长鞭甩了甩,啪的鞭在地面扬起一阵尘埃。这长鞭并非许侯爷的物件,而是过世的老侯爷留下的。老侯爷是个习武之人,擅长用鞭子与长/枪。 在许侯爷很小的时候,老侯爷就想教他习武。奈何许侯爷是个贪图享乐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干脆不练了。老侯爷只他一个儿子,不愿勉强他,于是习武的事便作罢。 软绵绵的鞭子甩出去,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气势,抽在人身上肯定留下一道鞭痕。周玉茹跟许茵是第一次见许侯爷这般动怒,唯恐被误伤,赶紧避到远点的位置,脸上溢出幸灾乐祸的暗笑。 -- 第70页 许烬站着没动,那鞭子朝着他的方向甩过来,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没能听到啪的一声,许侯爷神情错愕,懵逼地瞧着从墙头跳进来的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那截鞭子被其中一人绞在手中,稍微用力便碎成了几段。 许侯爷掌心发麻,嘶了口冷气,再没眼力劲儿也看得出这两人是练家子,兴许还会什么内功,顿时困惑又茫然。由于欺软怕硬,他很没骨气地怂了,后退几步问:两位壮士,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穿着劲装的二人压根没理他,径直走到小少年身后站着,一左一右像是门神。心里生了顾忌,许侯爷压了压自己的脾气,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许烬,你什么意思? 不叫小畜生了,看来这嘴臭的毛病还是能改的。许烬抬了眼,神色淡淡:没什么意思。侯爷视我如猪狗,随意欺辱。侯夫人视我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我也没有这么贱,非得赖在侯府讨一碗馊饭吃。不若自此断绝关系,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许侯爷瞪着眼睛,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许烬的意思,觉得很可笑:你想脱离侯府?我没听错吧,你想跟我断绝关系? 在许侯爷看来许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翠香楼出来的小子,能够被他接到侯府做正经少爷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人想要还要不到呢,这狗东西还主动往外推,简直可笑死了。 随你的便,本侯的子女也不差你一个。许侯爷嗤笑。 他固然缺儿子,但许烬这种顽固不化又没什么灵气的儿子,他还当真不稀罕。除了吃饭花钱,他还能给侯府带来什么荣耀么?别说荣耀了,他的存在就是给侯府抹黑。 许侯爷答应得爽快,许烬也没有拖拉,进到屋子里当场写了一张断绝关系的契书,拿给许侯爷让他签字。 接过契书随意瞟了眼,那漂亮的字体映入眼帘,许侯爷心头微惊,没想到这小畜生倒是写了一手好字。不过这又怎么样呢,请来的夫子都说他蠢笨不堪,连入门的基础书籍都读不懂。 洋洋洒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许侯爷将笔一丢,看许烬的眼神十分嘲弄。他倒要看看这小畜生没了侯府这方栖息之地,要沦落到哪儿去。 很大可能会回去翠香楼吧。除了以色侍人,他还有什么资本能够活下去?当真够贱的,好好的人不当,非得去做供人玩乐的玩物。 许侯爷在想什么,许烬不需要猜都知道。他并没有出言澄清的意思,收好断绝关系的契书就领着两个保镖走了。本就没有两件衣物,他也懒得收拾,揣上小白貂拢在袖口中翩然而去。 小院子重归于寂静。闹了一场后,许侯爷没了寻欢的心思,随后出门去了。留下看呆了的周玉茹跟许茵二人,她们沉默了好久才回神。 幸福来的太快,周玉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那小贱种就这么走了?他真的跟侯爷断绝了关系? 岂不是以后侯府的一切都与那小贱种无关?周玉茹后知后觉哈哈大笑,没想到许烬是个蠢蛋,轻易就放弃了侯府。 许茵也是高兴居多,不过她想到那两个身手不凡、护在小少年身后的人又涌起一丝担忧,迟疑道:他不会是攀上了什么大人物,所以才想一脚把侯府踹开吧? 想什么呢。就他?还能有这种际遇?周玉茹不屑冷嗤。大人物是那么好遇到的么?就算幸运地碰到过,就那小贱种的样子难不成还能入了大人物的眼? 凭什么呢?凭他那张脸? 把许烬踹出了侯府,周玉茹与许茵就着手澄清流言的事了,花钱找人将那些话一条条反驳。 比如她让许烬大夏天在主院门口站大半天、给他馊饭吃这些都一概说是假的,至于请夫子这事,她的确是一片好心。夫子也尽职尽责教授,只是许烬顽劣、没有念书的天资,这才打了几下手板心,根本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差点废掉一只手。 人云亦云,倒真有不少人信了周玉茹传出来的那些话。周玉茹可得意了,还让人将许侯爷与许烬已经断绝关系这事宣扬出去。许烬那小崽子没做错事又怎么会被赶出府呢,肯定是他错了! 知道周玉茹做了这些事,许烬没有吱声。对方把他与侯府断绝关系这事儿传出去真是再好不过,给他省事了。 从侯府离开,许烬就厚着脸皮住到了学士府。那武力高强的二人是学士府的护卫,平日里只负责保护王大学士的安全,现在多了一个许烬。 没有把自己与侯府那点事瞒着,在进到学士府的第一天,许烬就悉数告知了王大学士。包括自己去茶楼的缘由,也包括自己出生在翠香楼、生母是一名妓子这件事。 王大学士没有责备他,在他决意跟侯府断绝关系时,还借了两个人给他,让他一块儿带过去,免得受欺负。 某种程度上,王大学士极其护短。借人给小弟子撑腰还不算,离开皇城前还把自己收了个关门弟子的消息传出去。于是皇城中没人不知道当世大儒王大学士收了个学生,而这学生居然是被许侯府赶出来的小少爷。 再一联想到市井中传的那些流言,仿佛一巴掌结实地扇在了侯府众人的脸上。侯夫人周氏是否刻薄不得而知,但说侯府小少爷资质愚钝、蠢笨不堪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 第71页 若那小少爷当真如一块儿顽石,怎能被王大学士收为学生?要知道那可是曾经的帝师啊,凡是他教导过的学生哪一个不是朝堂上的栋梁之材? 侯府的做派真是令人哄堂大笑了。以此反推,只怕先前不利于侯府的流言全是真的。而许侯爷那个傻蛋为了维护周氏、也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竟然将一块金疙瘩丢出了侯府,也不知道现在心中是否后悔。 许侯爷起初不晓得这消息,还是听跟他一道吃喝玩乐嫖妓的狐朋狗友提起,懵了一瞬后脸都白了,嗫嚅着唇:你说王大学士收谁做了关门弟子? 那朋友推开软着身子往自己肩上靠的妓子,挥手让她们都下去,这才无语道:还能有谁?不就是被你赶出去的那个儿子?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么一个聪慧的儿子,你不宝贝着就算了,怎么还把人往外赶?那可是王大学士,那小子拜了王大学士为师意味着什么,晓得不? 朋友喝了一口酒,叹息道:意味着他前途无量,不说能够封侯拜相,至少未来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若是再娶个高门贵女,啧啧,还愁不能光耀门楣? 能够跟许侯爷凑到一起的朋友都是被家里人放养的,继承家业轮不到他们,有的吃有的喝就不错了。自个儿立不起来,那不得寄希望于下一辈么? 他们做梦都想有个像许烬那么出息的儿子。知道许侯爷居然把人赶出去了,他们无语之际,都在背后笑他是个傻叉。 听闻这消息的许侯爷如遭雷劈,连花酒都没心情喝了,浑浑噩噩回到府里。周玉茹见状,体贴地上前奉上一杯温茶,又给他捏肩。等许侯爷脸色好些,她才开口:这是怎么了,侯爷? 你知道王大学士最近收了一个弟子吗?许侯爷神情恍惚,不待周玉茹回答,幽幽道:那弟子是许烬。那小畜生竟然拜了大学士为师。 什么?!周玉茹的反应比许侯爷还大,脸上的惊愕掩都掩不住,磕巴问: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还当真如此好运! 震惊、愕然、不甘心,各种情绪划过心头,周玉茹察觉到许侯爷的心情同样非常不美妙,甚至对自己有丝丝的埋怨。因为那个夫子是自己请来的,而夫子得了自己的指示,在许侯爷跟前多次提及那小贱种蠢笨。 电光火石间,周玉茹挤出几滴眼泪,作出愤怒又委屈的姿态:侯爷,我也不知道烬儿居然是个读书的料子。都怪那夫子,一双浊眼识不出英才,真是害煞我们了! 许侯爷本是对周玉茹有些不满的,听她这样说,这点不满就转化为了对夫子的怒火。要不是那个庸才,他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呢。早知道许烬是块璞玉,自己哪里会这般嫌恶他? 许侯爷想找那个夫子算账,可那夫子已经离开侯府,不知去哪儿了。周玉茹倒是知道那夫子去了哪儿,可她不会那么傻的说出来。 为平息许侯爷的怒火,周玉茹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侯爷,咱们茵儿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现在还提什么婚事?许侯爷怄都怄死了,为自己那么草率地就跟许烬断绝了关系而生闷气。 可茵儿已经与国公府长公子情投意合,不日那国公府便会差人来提亲。周玉茹深知许侯爷的性子,这门婚事他不可能不满意。 果然,许侯爷一听国公府就不怄了,蹭的弹起来,神色难掩激动:真的是国公府?说亲的可是那贵妃娘娘的侄子赵意柏? 正是。周玉茹心里也很得意,叹息女儿有本事,钓回来一个金龟婿。 哈哈哈哈哈,好!这桩喜事冲淡了许侯爷心头的遗憾与懊恼,拍着大腿道:不愧是我的女儿,竟能嫁到国公府。你放手去准备便是,不要吝啬那点钱,总不能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 周玉茹暗喜,应了声是。她一定会好好操持,把女儿风风光光嫁到国公府去。到时候扬眉吐气,看谁还敢瞧她不起。那小贱种算什么,再有出息总不能比国公府还厉害。 侯府这边安安心心等着嫁女儿,那被戳脊梁骨的夫子却过得水深火热。在许烬被剜皮卧床的两个月里,夫子一看没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了,便主动向周玉茹请辞。 周玉茹一开始没同意,想着万一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等了一段时间,夫子再次去请辞,这回周玉茹同意了。 他没在皇城闲逛,一心想回到儿子任职的小县城,也是周玉茹哥哥做县官的地方。他儿子在周家人手下做了个小官儿,现已娶妻生子,孩子都七八岁了。 而非常不巧的,那夫子前脚离开皇城,后脚关于侯府的流言就传了出来。加之许烬被王大学士收为了关门弟子,那曾经被周玉茹专门请来教导过许烬的夫子就沦为了笑柄,读书人没有谁不鄙夷他的,直言老货面目可憎。 可惜夫子什么都不知道,路上走走停停耽搁了些时间,足足半个多月才风尘仆仆寻到儿子家,看到小孙子顿时开心起来,张开手臂要去抱他。哪知儿媳妇连忙将小孙子牵走,瞧着他的眼神都透着鄙夷。 夫子不知其意,还当是自己好些天没洗澡,身上显脏。他也不好纠缠自己儿媳妇,只往自己家去沐浴更衣。等洗漱过又换了身干净的长衫,他这才往儿子家去,正好在大门口碰上了下职回来的儿子。 -- 第72页 二人见面没有寒暄、也没有父慈子孝的温情,儿子瞪大眼睛,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沉默片刻,深深叹了口气:先进来吧。 妻子见丈夫把人领了进来,脸色很不好看:你怎么把人领进来了,还嫌得到的白眼不够是不? 你先进屋,把孩子也带进屋里。我跟爹说会儿话。 随你的便。妻子领着孩子进了屋,还将房间门落了锁,丝毫不给丈夫还有翁爹面子。等院子里静下来,这个儿子才为难地开口:爹,您这回真是为了什么呀? 叹息间就将从皇城传过来的那些事讲了,他完全想不明白父亲这样做的原因:那可是王大学士的关门弟子啊,您到底是怎么说出他蠢笨无救这种话的?而且就算那小少爷天资不好、不喜读书,您打几下手板心稍加惩戒便是,怎么就能把人手掌打烂的?拿笔杆子的手多重要啊,您、您真是!唉! 脑袋嗡的一下,夫子什么都顾不得,一把抓住儿子的手,颤抖着问:你说王大学士?他收侯府的小少爷做了关门弟子? 读书人谁没有几个推崇的当世大儒呢,夫子最尊敬的大儒当属王大学士了。一听被他那样折辱过的小少年拜入了王大学士门下,他动了动嘴皮子,脸上红了起来。是臊的,也是羞愧的,顿时老泪纵横:我也不想的啊,可是侯夫人逼我,我能怎么办? 老父亲声泪俱下,哭得惨兮兮的。做儿子的还能说什么,无奈之下又叹了口气:本来消息没这么快从皇城传到这儿的,只是咱们县里有两个衣锦还乡的考生,早三天回到这儿就把事情讲了。 不仅是父亲的名声宛如臭鸡蛋,他被拖累得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担任县官的周大人同样如此,谁让他有个善妒、连个孩子也容不下的妹子咧。 读书人多多少少都在意脸面,夫子更是好面子。现今名声臭了,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只是刚回来还不曾直面乡里乡亲的白眼,他还抱着一丝微渺的希望。兴许有人能够理解他,他都是被逼的呀。 谁想到跨出儿子家的大门,见到往日熟悉的学生家长,他挤出一抹笑,主动打招呼:是刘顺的娘吧,你们家刘顺可还好? 刘顺曾经在他这里读过两年书,刘顺的父母待他这个夫子客气又热情的,往日碰到都会主动跟他问好。可这次他率先打招呼,得到的却是一个白眼,外加一个鄙夷的眼神:可别叫得这么亲切,我们家刘顺跟你没啥关系。 道貌昂然的伪君子,瞧着人模狗样,谁知教学生是那样教的。自个儿没点本事,还惯能装。 刘顺他娘翻着白眼走了,没啐一口都是看在刘顺的面子上。而夫子僵住了,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一连招呼好几个人,不出意料地碰了一鼻子灰,他终于认清现实:儿子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分毫夸大,他的名声臭得不能再臭了。现在县里的人都不叫他夫子了,直称他无才无德的老货。 原先他办了个私人学堂,专门给有意读书的小孩儿启蒙。由于束脩不贵,愿意把孩子送到他这儿读书的人不少。随着他的名声烂大街,私人学堂没人来了。好不容易有不知内情的人想登门,一只脚还没踏进门,就会被左邻右舍拉着强行科普。 什么,你居然想把孩子送到这里启蒙?天啦,你到底是有多仇恨自家娃啊,嫌过得太自在,想给娃弄个童年阴影不成?这老货哪里配称老师哟,小心他刻意打压,把你孩子的手打废掉转头再给你告状,说你孩子蠢笨、不堪教化。 这样一宣扬,私人学堂再无学生,迫不得已关了门。原先靠教学生那点收入度日,现在教不了学生自然没了收入。吃穿用度都要花钱,瞬间老了十几岁的夫子左右为难。 他年方四十五,本来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中年人。失了教学生这份工作,他总得再找一份赚钱糊口。最轻松的莫过于帮着抄书,赚的钱不多,省省一个月还是够用。 可读书人讲究,书店也不愿用一个声名狼藉的人,担心影响自家生意。无奈之下,他只好去做苦力,帮着扛沙袋,一天下来肩膀都磨破了。钱没赚到,反倒生了一场病,卧床躺了十来天。 他直呼报应啊,病好后自个儿就没脸待在县城了,收拾了东西准备回老家种田。他没去儿子家打扰,他儿子也松了口气,在他走前塞了几两银子给他。 没隔两天,有消息传来,一中年男子横死于小道上。衙役去办案,他儿子也跟着去了,发现死者是自己父亲。身上被砍了三刀,随身钱财不翼而飞,初步判断是遭了山匪。 * 夫子的事周玉茹也从娘家哥哥寄来的信件中得知了一些,她不以为意,看过就抛到了脑后。不过死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她才没有那闲工夫去搭理,满心欢喜就等着女儿嫁入国公府。 这一等又是大半月,国公府的人终于上门来提亲了。周玉茹以为会见到国公夫人赵意柏的娘,谁晓得来的人就是个媒婆,国公府的人那是连脸都没露。 周玉茹有些气,嫁娶之事不该是双方父母商量后敲定嘛,这只派个媒人来算怎么回事?有意拿乔,她不冷不热地将上门来的媒婆呛回去了。 那媒婆碰了个软钉子,心里的气也不顺,暗道就是纳个妾,这侯府在拿乔什么啊。暗中翻了个白眼,她才懒得受这闲气,甩着手绢就走了。 -- 第73页 等给国公府回话,她也是据实以告,半分美言都没有。国公夫人冷哼一声,给媒婆包了一个大红包,打发她下去。 从外归来的赵意柏只看到媒人从自己家门口离开,顿时欣喜,找到亲娘问:娘,您是打算为我去提亲了么? 提亲?国公夫人神情一顿,表情严肃:意柏,你喜欢谁家姑娘,母亲都随你。只一点,这正室夫人之位不能随便许出去。你是国公府长子,以后是要承袭国公府的,娶个小门小户的女人进来,她当得起主母的责任么? 可是,茵娘出自侯府,并非小门小户。赵意柏知道母亲不满这门婚事,但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国公夫人笑了笑,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最近皇城里广为流传的关于侯府那些秘闻,你可有听说? 赵意柏迟疑一下,点头:听说了。可茵娘跟我解释过,那都是谣言,子虚乌有的事。 这儿子要不是亲生的,国公夫人都想抱着他的脑袋晃一晃,看里面是不是进了水。她一阵无言,深吸口气道:不管是真是假,有一件事总是真的,被侯府赶出去那个外室子拜入了大学士门下。 大学士的学生哪个不是国之栋梁?那许烬有了大造化,前途一片光明。而侯府对他多有苛待,你说等他日后声名鹊起,焉能不报被赶出侯府之仇?首当其冲的就是作威作福的周氏母女。 再者周氏的名声都烂得不能再烂了,许侯爷也是个立不住的。就算周氏之女再貌美,一不能为你排忧解难,二不能为你带来强大的岳家支持。这样一个花瓶般的女人,你若娶进门来,对你、对国公府毫无益处。纳进府里做个妾侍便罢了,若为正妻,你让国公府的脸面往哪儿放?让贵妃娘娘的脸面又往哪儿放? 国公夫人没说的是,就周氏之女那样的,放进儿子房里做妾她都嫌弃。光是一张脸好看有什么用,这脑子不行啊。她若是处于周氏女那样的境地,在得到异母兄弟拜了大学士为师这消息时就腆着脸上门请罪,求取原谅了。 许烬未来是否一定有大出息还不好说,可他的老师是王大学士啊!连当今天子都要尊称一声老师的人,门下学生还都活跃在朝堂上,其中不乏位高权重者。这样珍贵的人脉,许烬作为关门弟子岂会不受益?若是跟许烬打好关系,何愁侯府不兴? 可惜侯府的人就跟蠢驴一样,硬生生丢了这样一份因缘。国公夫人无语至极,偏偏儿子想娶那许茵,她是疯了才会同意。 做妾的话倒还使得,见情形不对把人丢出去就完了。万一中的万一,那许烬是个不记仇的圣父咧?这样一来,凭着与侯府的姻亲关系,说不定国公府能得一助力。 这些小算盘国公夫人都没跟儿子说,就等着儿子做决策。赵意柏听了母亲一番话生了犹豫,他自己如何倒不打紧,可若是因着自己连累国公府与贵妃娘娘,那他是肯定不愿意的。 纠结再三,他言语吞吐,有些难以启齿:可是母亲,茵娘已经是儿子的人了。 国公夫人心里大无语,万没想到侯府的小姐竟这般不知廉耻,婚前就失身于男子。 当然,她是决计不会认为自己儿子有错,只骂许茵不要脸,勾引她的儿子。气过后,她就淡定了:既然都是你的人了,那择日用顶小轿抬她过来便是。你不是说她爱你嘛,既然是真爱,想必不在意名分什么的。 赵意柏一想也是。茵娘说过就喜欢他这个人,哪怕为妾也愿意跟随在他身旁。先前是他觉得做妾委屈了她,现在转念一想,只要真心相爱,是妻是妾又有什么分别?只要他们俩相守就好了。 男人的想法总是跟女人不一样的,许茵之前那样说不过就是表明自己的爱慕,不是真的不介意做妾。她打死都想不到,将赵意柏哄得好好的,说好要娶她过门,转眼就变成纳她做妾了。 既然是纳妾,自然没有娶妻的排面。国公夫人还是没露面,派了原先那个媒婆再去跑一趟。这回周玉茹听清了,国公府打算抬自己女儿过去做妾,顿时大怒:国公府未免欺人太甚!我女儿堂堂侯府嫡出小姐,岂能给人做妾? 许侯爷也是不满,说好的嫁娶,怎么就成纳妾了? 登门的媒婆才不怵侯府,挺直腰板道:贵府小姐都把身子给人了,这不进国公府的门,还能进谁家的门? 什么?!周玉茹一点都不知道女儿婚前就失了身,气极下只觉眼前昏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尘埃落定,许茵已经被国公府一顶小轿抬走了。什么场面都没有,亲朋好友也没吱会,瞧着寒碜得很。本来国公府没打算这么快把人纳进门的,许侯爷嫌许茵丢人,当天就通知国公府的人把人抬走了。 许茵还憧憬着成为国公府少夫人,以后过得锦衣玉食。结果匆忙被塞进轿子里,稀里糊涂就成了赵意柏的小妾,哭都没地方哭去。 周玉茹得知女儿成了赵意柏的姬妾之一,那肠子都要悔青了。骂许茵糊涂,怎能婚前就跟赵意柏做下那些事。可此刻后悔也晚了,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她怀了身孕,已经约莫两个月了。失了一个女儿,周玉茹更加看重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满心盼望是个男孩儿。许侯爷也翘首盼着,出去鬼混的时间都少了。 -- 第74页 怀胎九月,周玉茹如愿诞下一名男婴。许侯爷大喜,面上春风得意。周玉茹也是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深觉有了依靠,专门教养起儿子来。 她还记得那被大学士欣赏进而收为关门弟子的许烬,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自己儿子养得比那小贱种优秀。 而早就跟老师一道离开皇城的许烬并不知晓侯府的事,就算知道了,心里也掀不起半分波澜。他跟在王大学士身边学了很多东西,不单单是书本上的,还有很多处事交际上的。 十年时光转瞬即逝,昔日的小少年身高像杨柳般抽长,长成了大人模样。身姿出尘,穿着样式简单的衣裳也难掩气质。 他下场参加了科考,不日便要去皇城准备殿试。 第34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老师, 真的不准备跟我一起回皇城吗?许烬收拾好了衣物,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回首望着躺在摇摇椅上悠闲自得的大学士,对方手边放着一个果盘,边摇边吃, 好不惬意。 许烬叹口气, 感慨道:老师, 您越发堕落了。 王大学士瞪了他一眼, 继续宛如咸鱼般躺平, 嘴里含着一颗葡萄含糊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叫堕落,这叫享受生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懂咯。 这些年走过山山水水, 前年二人到了风景如画的江南。王大学士顿时就被这里的风情所吸引, 怎么都不愿意走了, 于是二人便在这里安顿下来。 大学士带着他的鹦鹉, 许烬带着自己的小白貂,在江南水乡过了一段十分舒心的日子。若不是要去参加殿试,许烬也没这么快就离开这儿。 那您注意身体,学生应该没这么快赶回来。若是遇到什么事, 一定记得派人捎信给我。许烬行了个礼才转身, 抱着白貂坐到了马车中。 嘎吱一声,马车缓缓前行。许烬卷起窗帘看着外边, 直到瞧不见那座开满鲜花的小院子才放下帘子, 将胖了一圈的白貂放到腿上, 闭着眼假寐。 从江南到皇城,不快不慢行走了二十多天。许烬没有委屈自己, 路上到了一座小城或者镇子上, 当天便会宿在当地的客栈中, 等到天亮再继续赶路。 因而抵达皇城时, 别的考生精神不济、多半显得狼狈,许烬却精神抖擞、纤尘不染,仿佛不是来应试的,而是来皇城度假。就连小白貂都是白白的一团,毛发洁白如雪,没有被路上的风尘弄脏。 跟着许烬在外游历的十年,知知吃的好、睡得好,硬是把自己苗条的躯体吃得圆滚滚,像是个煤气罐儿。许烬觉得她长得过于肥胖,已经着手减少她的吃食了。 胃口一打开,哪里是这么容易收紧的,知知非常不满意他克扣自己食物的行径,连着好几天都没理他。许烬由着她生气,等她气过了抱着她一把撸,将她漂亮的毛毛都摸得炸起来。 别气了。皇城里很多吃的,再气就没得吃。 一听有吃的,知知顿时乖巧,蹲在马车的坐垫上,抬起前爪指着外面的小摊:嗷嗷叽。 许烬拎着她的后颈皮抱着自己怀里,笑了笑:别乱跑,得先去住的地方瞧瞧再说。 除了家就在皇城的考生,其他从各地赶来的学子要么住客栈,要么就住到朋友家里边。许烬不一样,在他抵达皇城前已经差人买好了宅子。环境清幽,周围并不吵闹。 马车一路行驶到那座宅子门口停下,知知从窗口冒出个小脑袋望着外面,发出嗷的声音。这宅子好大啊,凉亭、假山一应具有,里面挖了荷塘,还有一条通往外面的暗河。 管家是个中年男人,笑容满脸地迎接许烬进去,向他介绍宅子里各种精巧的设计。末了,还汇报了在皇城的各处资产收支情况。 事实证明,天才与普通人是隔着一层壁垒的。许烬无疑属于天才的行列,他不仅书读得好,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在外游历期间,他靠着写话本成功赚到了第一桶金,拿着那笔钱转手投资了商铺。凭着独到的眼光,他投资的商铺就没有赔本的。等手上积攒的钱财足够多了,他不再满足于投资别家商铺获取分红,而是买下店铺自己做老板。 先后买下酒楼、胭脂水粉铺、成衣店、书铺等多家铺子。由于经营得好,不到五年,他就赚得腰包鼓鼓,江南、皇城等富庶之地都有他置办的产业,可谓是当之无愧的有钱人。 在江南那座宅子就是许烬斥重金买下的,宽敞又漂亮,王大学士钟爱至极,颇有在那儿扎根的意思。 身家多了起来后,许烬也培养了一批甘为自己驱使的可用之人。除了做生意的好手,自然少不了保护自身安全的护卫。此次回到皇城,他的身边也是跟了一些人的,明面上也就那么三五个人,实则潜伏在暗处的护卫更多,专门应付突发情况。 没办法,谁让他的天赋都点在商业与学业上了,这武力是真不行。不说手无缚鸡之力,但确实打不过那些身手好的。术业有专攻嘛,他不觉得有什么。 住进了心心念念的大宅子,知知别提多高兴了,天天在院子中疯跑。许烬温书,她就在一边扒拉着木头制的玩具,时不时龇牙去啃,将边缘啃得坑坑洼洼。许烬午睡,她就自觉跳上床榻,卷着尾巴蜷缩在床头,将脑袋埋进两只前爪中。许烬用膳,她就跳上他的大腿,要求投喂。 -- 第75页 许烬乐得纵容她,也不嫌弃她脏脏的爪子踩在自己的衣服上。知知过着如此朴实无华的生活,她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只貂。 尽管十年前她变成了一次人,可后面再没有变过人形了。她怀疑过自己不是普通的貂,而是一只貂精,后头发现自己想多了。比之其他的貂,她好像没什么不同,就是吃得更多、更不挑食而已。 反正有铲屎官养着,她安安心心做一只貂就好了。 * 才到皇城几天,许烬的大宅子就有人登门拜访了。管家将拜帖呈到许烬跟前,他懒洋洋地瞄了一眼,掀开眼皮道:没什么好见的,谢绝拜访吧。 来拜访的大多是此次参加殿试的考生,说是来拜访,其实也是想走走许烬这边的门路。毕竟他是王大学士的弟子,不管是冲着他本人来的,还是冲着王大学士来的,终归有所图。 何况许烬科考的成绩很亮眼,乡试第一、会试第一,很大希望能够连中三元。提早与他交好,有益无害。不过许烬懒得耗费精力去接待这样一群人,有这个时间,他出去走走或者看两本书不好么。 作为考生中一颗闪亮的新星,许烬注定低调不了。多少学子就盯着他呢,谁让他顶着王大学士关门弟子这个头衔。哪怕他不怎么出门,皇城里关于他的消息也是遍地飞,都知道他参加了这届科考,并且是状元的有力竞争者。 其他人倒还好,反应最大的当属侯府了。十年过去,侯府还是原来那个侯府,半点长进都没有。许侯爷老了十岁,提不动枪了,怡红院、翠香楼这些寻欢的地方去得少了,就连通房、妾室的门都少有进。外头的人只道他收了心,殊不知是被虎狼之药伤了身子,那方面的能力大不如从前。 他唯一庆幸的一点是自己有了接班人。周玉茹的儿子现九岁多点,取名许志远,意为志存高远,长得矮矮胖胖。别人家的小孩儿是婴儿肥,他是伙食开的太好,又不爱运动,脸上长了一层油脂,就是个结结实实的小胖墩。 偏偏许侯爷跟周玉茹这个做娘的都觉得没问题。小孩子嘛,长得胖点有福气。在儿子五岁时,他们就请了教书先生上门,想给儿子启蒙。 这个教书先生在皇城的口碑还不错,本人也是有些真本事的,教导一个小孩儿入门并非难事。可他偏生犯了难,因为侯府这小少爷太难管教了。你讲课他睡觉,你布置作业他瞎写一通,或者干脆不动笔。你要打他手板心以示惩戒,他哇的一声就哭,转头就去找家长告状。 奈何侯府这二位家长也是奇葩,连个分辨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劈头盖脸骂他一顿。说他庸才不会教学生,平白耽误自己儿子。教书先生差点气死,教了不到一周就直接甩袖子不干了。 周玉茹后续也给自己儿子另外请了几位老师,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坚持到七天。再后来就没人愿意登门,教她儿子读书习字。想送到私塾或者公办学堂,可人家不乐意收。 能够在皇城里开起来的私塾与学堂背后都是有人脉的,一个没有实权的落魄侯府,根本没人看在眼里。儿子被拒之门外,周玉茹毫无办法。许侯爷也没辙,只能认了。 于是许志远九岁多都没正经读过书,他也不爱读书,成天不学无术,跟那些同样不爱念书的小孩儿到处去玩。用弹弓打鸟、打下人都是家常便饭,甚至还将许侯爷的做派学了个透,这么小年纪就领着一大帮子人去逛窑子,为花魁一掷千金。 周玉茹知道后生了一通气,不舍得打也不舍得骂,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许志远没尝到教训,表面嗯嗯啊啊答应得好好的,保证下次再也不去,隔天就给忘了个干净。 花钱大手大脚倒也罢了,偏生许志远被撺掇着去赌场享受一把。这一尝试就陷了进去,逐渐沉迷其中。可惜他自我感觉良好,完全没意识到赌场是个无底洞,赢了几回就飘了起来,心心念念以后要常去捧场。 敲打过身边伺候的下人一番,许志远让他们闭紧嘴,不许告状,否则割了他们的舌头。知道这个小祖宗对人命漠视,说出来的话是一定做得到的,所以知晓他行踪的下人缩了缩脖子,都不敢跟周玉茹与许侯爷说实话。 周玉茹不晓得儿子去过赌场,还满心以为他最近听话了,都没有出去到处惹祸让自己给他擦屁股。欣慰之余,她又给了儿子一百两银子,让他玩得高兴些。 欢呼一声,许志远接过零花钱,好听的话从口中蹦出,哄得亲娘眉开眼笑。母子二人正和乐着,见许侯爷跟个幽灵一样进到屋里,神情恍惚。 怎么了,侯爷这副表情?周玉茹这些天右眼皮一直在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又见丈夫脸色不好,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 许侯爷没作答,坐到椅子上缓了会儿神,抖着嘴道:那小畜生回来了。 周玉茹脸色也不好看了,一张脸拉长,摸不准丈夫是什么意思。那小贱种回来了,然后呢?回来做什么,跟她的儿子抢夺侯府的继承权么? 心里不愉,周玉茹稍微收敛了下表情,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下:这是好事啊,烬哥儿什么时候回府,我让下人去收拾一个院子出来。 收拾什么收拾?许侯爷神情复杂,又夹杂着怨愤与懊恼:他跟我们侯府早就没关系了! -- 第76页 周玉茹听出他语气中的遗憾,故作没留意到,也不再去提许烬了,将许侯爷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夸赞许志远这些天很乖,没有惹是生非。 许志远也很上道,在许侯爷耳边父亲长、父亲短的喊,满眼都是孺慕。许侯爷的心情稍微好了点,掏了一笔钱给他让他自己去玩儿。看着许志远欢呼着跑开的背影,许侯爷无声叹息。 年纪越大,他这心里越不是滋味儿。看着养在身边的儿子,有时也会想起执意跟自己断绝关系的许烬。这些年过去,他不得不承认志远的确没有许烬有才气,尤其得知许烬乡试、会试表现极佳,极有可能摘得状元桂冠后,他心里的懊悔又多了点。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认为许烬太过叛逆,又不懂得感恩,真真是白眼狼一只。当初他就不该那么爽快在断绝关系的契书上签字的,平白给了那小畜生不孝自己的借口。 现在想太多也没用了,他只盼着那小畜生名落孙山,最好狠狠跌个跟头,让他尝尝人间冷暖。 打听到许烬近况的周玉茹也抱着同样的想法,求神拜佛希望许烬落榜,这辈子都不要有出头的机会,永远被侯府踩在脚下。 而国公府知晓许烬回到了皇城,当即就派人上门递拜帖。吃了闭门羹也不失望,厚着脸皮再次登门。口口声声叫许烬小少爷,说他的姐姐已然入了国公府长公子的后院,那么大家就是一家人,多多走动是应该的。 许烬笑了笑,将与侯府断绝关系的契书誊抄了一份,让管家拍在那人脸上。那人见许烬态度坚决,脸色讪讪,回去国公府说明情况。 国公夫人皱眉,招来长子道:那许烬不是个心胸宽广的,只怕还记着侯府的仇,连带着对咱们国公府怕是也没好感。若能拉拢他再好不过,若是拉拢不了,宜早作打算。 我晓得了。赵意柏应了句,母子二人说了会儿话,他才慢慢退下。 回到自己的院子中,赵意柏就被扑面而来的娇小女人抱了个满怀。女人叫娇娇,是他某次出远门办差时,下属专门给他准备的。是个舞姬,长了一张嫩生生的脸,身娇体软。 两杯小酒下肚,他顺水推舟笑纳了这个美人,事后把人带了回来,收入后院成了他的妾侍之一。这十年,赵意柏纳了十多个妾,通房丫鬟也没少收,个个貌美如花。 以前是心头好的许茵如今就是一粒白米饭,赵意柏吃够了就觉得没了味道,纳她进府不过三年就腻了。新进府的美人那么多,他便很少与许茵同房。 一开始许茵还不甘为妾,折腾着非要赵意柏抬自己为正室。然而国公府里当家作主的不是赵意柏,上头还有赵国公、国公夫人压着。国公夫人哪里看不出她心头的小九九,出手收拾了她几回,许茵自个儿就老实了。 尤其赵意柏正妻进了门后,她的日子越发不好过。赵意柏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是某将军的嫡女,性子泼辣,最是看不惯许茵那副装出来的柔柔弱弱的模样,吩咐下人按着打了几板子。 后头许茵失了宠,这位正室夫人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把她往院子里一丢就完事了。故而许茵在国公府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连个孩子都没能生下。孤零零、赤条条一个人,浑浑噩噩度日。 也不是没想过求助侯府,可没用。许侯爷空占着一个爵位,实则无权无势,哪里帮衬得了她?有能力帮衬她的许烬早就跟侯府没关系了,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好的。帮她?洗洗睡吧,做梦比较快。 柏郎,你看我头上戴的这朵花好看不好看?女人娇笑着搂住赵意柏的胳膊,给他看自己新梳的发髻。 好看,娇娇怎么都好看。赵意柏搂着女人的腰亲了一口,余光中闯进一道人影。他瞥一眼,没什么兴趣地收回视线,搂着怀里的女人走进屋子里, 许茵盯着那扇缓缓合上的门瞧了会儿,默默地转身离去。 * 辗转半月,殿试如期举行。好些考生直面圣颜紧张不已,多少有些失态。许烬没有这个感觉,不失礼节之下该如何便如何。在别人眼中他端正有礼、作答思维清晰,落笔果断又快速,几乎是殿中第一个停笔之人。 殿上的大臣注意到了他,皇帝自然也是。皇帝今年四十,这个年纪的人本该是正值壮年,可他身体不太好,面颊渐渐凹瘦下去。近来天气凉了些又咳嗽个不停,光是坐那儿就精神不济。 皇帝一副病弱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驾鹤西去,偏偏又没有立下太子。朝堂上的官员眼观鼻鼻观心,除了忠于皇帝的纯臣,其余的早就开始站队,欲博个从龙之功。就算先前没有这打算的,这段时间也淡定不下来了,唯恐自家下手慢,最后新帝上位连口肉汤都喝不上。 而最有能力竞争那个位子的皇子有两个。一个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虽不是长子,可却是中宫皇后所出嫡子。为人低调,从来不作什么幺蛾子。 另外一个就是赵贵妃生下的五皇子。今年也十八了,只比三皇子小了两岁。由于皇帝宠爱贵妃,其养在膝下的五皇子也宠爱不衰,深得皇帝喜欢。尤其五皇子嘴甜,皇帝对他多有偏爱,连给他指婚的正妻都是朝堂上肱骨之臣的爱女。 反观三皇子就没那么得圣心了。交代的差事办好了没得奖赏,若是出了纰漏,皇帝立马就在朝堂上寻他问罪了。种种做派,好似三皇子不是他亲生的一样。 -- 第77页 皇后前两年因病离世,母家也被皇帝随意拿个错处贬斥到了蛮荒之地。三皇子孤立无援,连娶的妻子也是按照皇帝的意思择选了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岳家带来的助力等同于无。好在三皇子办事能力不错,人也立得起来,拥护他上位的臣子还是不少的。 主要吧,是赵贵妃的儿子太折腾了。被惯得嚣张跋扈不说,还没有容人的雅量,把在他手下做事的官员全都当成狗。有事官员做,有锅官员背,有好处自己得。 在他手底下做过事的人,就没有心悦诚服为他所用的。所以纵然皇帝偏爱,五皇子占尽天时地利,却唯独缺了人和。故而朝堂上的大臣很明显分为了两个阵营,有趋炎附势投入五皇子门下的,也有将近一半是支持三皇子的。 两股势力互相排斥,都想将对方的人拉下马。这科考筛选留下来的学子也是他们争取的人才,在殿试前大多学子都被各路官员拉拢过,有心动后立马站队的,也有迟疑着观望的。 许烬无疑是学子中最亮眼的那个,不是没人尝试拉拢他。可惜他闭门谢客,任何人的拜帖都没有接。这到了殿试,众人见到他的面儿,深觉此子真乃可造之材,想要拉他入自个儿阵营的心思更强烈了。 殿试取人,除了凭着真才实学,更多依靠皇帝的喜好以及朝堂上势力的角逐。等考生答完题交卷后,几位负责此事的大臣选出几篇最好的呈到皇帝跟前,由皇帝钦点状元、榜眼与探花。 皇帝瞧了眼面前的几篇文章,从中间捡出一篇细细看起来。立于左右的大臣互相看了看,都知道那是许烬的文章。 这篇甚好。许烬?就点许烬为状元吧。皇帝将这篇文章放到一边,又拿了另外几篇粗粗浏览一番,从中挑了两篇出来,榜眼、探花由之产生。 皇帝乏了,其余进士的人选就交给了几位大臣斟酌。大臣们应了声是,垂头恭送皇帝的轿撵渐行渐远。 连中三元,新出炉的状元郎许烬可谓是受到了极大的关注。报喜的差人登门,管家乐得多塞了好些喜钱出去。同时递到宅子这边的请帖也不少,都是约许烬去参加各种诗词会或者宴会的。 许烬挑挑拣拣,只接了推拒不了的几张请帖,其余的借着身体不适的幌子推了。 放榜后,几家欢喜几家愁。中了的学子自然欢欢喜喜,落榜的人如丧考妣。其中侯府派去的下人看着榜上排在第一的那个名字,倏的冷汗就下来了。 他小跑着回去报信,在周玉茹期待的眼神中艰难低下头,抖着声音道:新科状元是、是姓许,叫许烬。 第35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茶盏被扫落在地, 啪的一声碎成了好几片。跪着瑟瑟发抖的小厮被里面滚烫的热茶溅到手背,皮肤顿时红了起来。他不敢声张着叫疼,只垂着脑袋求饶:夫人息怒!兴许,兴许是重名呢。 重名?周玉茹呵呵笑, 怒道:滚下去! 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 生怕跑得慢了把命交代在这里。重名, 周玉茹也希望是重名啊, 可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心里憋得慌, 无法接受她轻贱过的小贱种居然真的熬出头了。 现在又该怎么办呢?回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她生出几分忧惧, 担心许烬记仇, 一朝得势会报复自己。忧思之下, 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 而许烬仿佛忘了还有侯府这回事, 回皇城后不曾上过门。其他人见势就明白了,离侯府的人更加疏远。周玉茹的二女儿许敏已经十六岁,正是要说亲的当口。本来在观望的人家纷纷打消了结亲的心思,都不愿跟侯府扯上关系。 许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委屈得很, 跑到周玉茹跟前哭诉。周玉茹心疼女儿,明白症结所在却无能为力。她晓得那些人是不愿开罪许烬这支明显要起飞的潜力股, 可明白归明白, 心头的难堪与为难并没有减少分毫。 那不能重修旧好吗?当年许烬被接回侯府那会儿, 许敏才六岁。她隐约知道有这么个人,就是印象不深。 一听说父亲还有个这么出息的儿子, 自己有个这么厉害的兄长, 这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了。周玉茹总说许志远是侯府的依靠, 以后也是自己的依靠, 许敏对此嗤之以鼻。说实话,她对许志远是完全不看好的。 突然得知新科状元是自己异母哥哥,许敏欣喜异常,就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这么年轻有为的儿子不要,她都怀疑自己父亲是不是傻的。 不过不要紧,她不傻就好了。一想到认回这个异母兄长后能够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与便利,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因而出言劝说周玉茹把许烬认回来。 他总归是爹的儿子,是侯府的少爷,血脉亲缘哪儿是这么容易斩断的?孝字大为天,相信若是爹亲自登门致歉,他必定不会再计较以前那些事了。许敏笑着道:娘,你的眼界要放开阔些,别只盯着侯府这一亩三分地。 这些年侯府的开支大,而名下的铺子又没有赚到太多钱。入不敷出的情况下,侯府的钱财还够咱们花销多久呢?可是若能将兄长劝回来就不一样了,不是说他一到皇城就买下了一座大宅院么,可见是不差钱的。加之他日后升官进爵,光是别人孝敬他的钱都能收到手软。有他在,我们还愁没机会从中捞点好处? -- 第78页 还别说,周玉茹有那么一瞬间被女儿说动了。见她意动,许敏又道:再者有了兄长做依靠,姐姐在国公府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而且,女儿的婚事也有了保障,能够择选的范围必然会扩大很多。娘,你不想我嫁得好吗? 这话算是戳中了周玉茹的软处,她的态度一下软下来,摇着头有些无奈:我怎么会不想你嫁的好?可事情哪儿有这么顺利。别说你爹拉不下这张脸去登门致歉,就算去了,恐怕那小贱那许烬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要知道那小贱种当初提出与侯府断绝关系是多么果断,如今回到皇城也没登侯府的门,摆明了不想与侯府沾上关系。他们主动凑上前去,这不是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吗?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登门一次不行,那就两次,兄长总能感受到诚意的。何况他现在入朝做官了,人言可畏,若是被朝堂上那些言官参一本说他不孝父母的话,想必也会影响到他的前程。如此想来,他没有理由不回到侯府的。 许敏想的美好,费尽三寸不烂之舌打消周玉茹的疑虑,说服她去劝许侯爷。周玉茹思索再三,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还是答应了。 要说服许侯爷与被赶出府的儿子重修旧好再容易不过。深知丈夫在得知那小贱种大有所为时就存了懊悔,懊悔当年把事情做得太绝。想把人找回来又拉不下脸,现今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而已。 周玉茹摸清了他的心思,顺着他劝道: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烬哥儿这些年肯定也是念着侯爷的,就是心里堵着一口气,不肯率先低头罢了。既如此,侯爷何不给他一个面子? 这话许侯爷听着舒坦,一想好像挺有道理的,便拍着周玉茹的手背笑道:还是茹娘想得通透。 周玉茹同样笑了笑,娇声回:哪里?妾身见识浅薄,不及侯爷。 * 被钦点为状元不到半月,上头拟任职的旨意就下来了,让许烬入翰林院做修纂。许烬接了旨,第二天就去翰林院报到。修纂的日常工作繁杂但不算难,主要是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给皇帝讲经等,因而面圣的机会比较多。 兴许由于他拜入王大学士门下,而王大学士曾经是帝师,教过皇帝几年。皇帝念着这份情,对许烬的态度还算和蔼,不曾刻意为难他。有时还会同他闲聊几句,问及王大学士的近况。 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官场更是如此。初到翰林院就职的好几个学子明里暗里都受到过排挤,许烬除外。他经手的事都办得极为漂亮,让人挑不出错。加上他入了皇帝的眼,翰林院的同行与他交好都来不及,更不会不识趣地去找他的不痛快。 许烬乐得清闲,在翰林院混得风生水起。早上出门,下职后也不出去瞎逛,生活作息十分规律。十日一修沐,他难得兴致好,将上好的宣纸展开,看着窗台上那只懒洋洋晒太阳的小白貂落了笔。 云层散开,阳光照耀到书房的窗台上,知知窝在那儿呼噜噜睡大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打着哈欠抬起脑袋,爪子蹭了蹭眼部,抖着耳朵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 嗷?她睡眼惺忪地站起身,一跃从窗台上跳下来,借力蹦到那张宽敞的书桌上。她见许烬在画着什么,迈着小步子调转头,歪着脑袋去看那张宣纸。 等等?这纸上圆滚滚的生物是什么东西?看那半折的耳朵、那摇摆的尾巴、那黑溜溜的眼睛,怎么跟自己长得这么像?不是吧不是吧,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圆润了?? 嗷嗷熬!骗人,这肯定不是我!知知抬起一只前爪啪啪拍在桌面,身上的每根毛都在表达不满与愤怒。 怎么,画得太像了?最后一笔落下,许烬拿起这张写实画吹了吹,待上面的墨迹稍微干了些,他才摆到桌上放平,捏着知知肉乎乎的爪子沾了墨,在画纸右下角写有他名字的旁边印了朵梅花。 爪子脏了,粉色肉垫黑漆漆的,周遭的茸毛也变成了墨色。知知冲铲屎官嗷嗷叫,一张貂脸上写满了抗拒与谴责。许烬用帕子给她擦了擦,顺势抱起她往外走:今天不怎么冷,正好给你洗个澡。 !!知知真的不喜欢碰水啊,挣扎着就要跑开。然而被捏住命运的后颈皮,四只爪子在空中无用功的晃荡,最后被放到了盛装好温水的盆子里。 她死命扒着盆子的边缘,发出痛苦的嗷嗷声。可惜许烬一点不动容,很快就用水浇湿了她全身的毛发。洗过澡的知知整只貂都呆住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哟,是个实心的。许烬发出闷笑声,用干手巾仔细擦过她的耳朵,不想却被记仇的小白貂甩了一身水。他也没生气,仍旧笑眯眯的:听话,等会儿带你出门。 一听出门,知知立马安静了,前爪搭在他的袖子上,要怎么擦水就怎么擦水,全程无比配合。 说带她出门,许烬倒是没食言。待他换了身衣裳,又等到她的毛毛干得差不多了,这才揣起她出了门。这回许烬没有将她揣在袖口中了,而是直接抱着,姿势有点像抱小婴儿那样。她两只前爪扒拉着他的领口,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看街两边的风景慢慢倒退。 许烬样貌姣好,身材颀长,走在路上的回头率本就高。而且他本人给人的感觉清清冷冷,可抱着一只可爱的白貂,意外的有一种反差萌,毫无疑问吸引了无数道视线。 -- 第79页 对这种或惊艳或热切的眼神习以为常,许烬面色如常,抱着小白貂就进了一家开在皇城里的老字号食楼。他没有坐在大堂,要了一间雅间,点了几道招牌菜。 饭菜上齐,许烬将一道八宝鸭挪到知知跟前,话语里含着笑:不是想吃么? 从到皇城,知知就没敞开肚皮吃过一顿饭,被勒令要控制饮食的痛苦只有她自己懂。本来她是非常不满的,可今儿瞧见许烬画笔下的自己,她震惊到失语。 妈呀,不知不觉她竟然膨胀了一圈。这该死的体重,怎么就控制不住地噌噌往上涨?知知萎了,存了一定要减肥成功的想法。她原来那么苗条一只貂,现在都快要成貂中胖胖了。 嗷叽。我不吃,拿开。她用爪子推开香气扑鼻的八宝鸭,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许烬惊讶地挑眉,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握着她的小爪子捏了捏:没关系,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同理,这控制体形也不是一天就能做到的。吃吧,少吃些就是。 说着还很贴心地把两只鸭腿还有鸭翅膀撕下来,放到另外的盘子中。 那浓郁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知知馋得舔了舔嘴巴,十分没有骨气地享用了。两只鸭腿与鸭翅下肚,非但没有饱腹感,反而打开了胃口。知知泄气地扭过身,强忍住不去看那剩下的散发着诱惑力的大半只八宝鸭。 许烬没有给她多吃的意思,用手巾给她擦了擦嘴,转手喂了她一些蔬菜与水果。一连啃了几个果子,知知总算有了七八分饱,吃饱喝足趴在凳子上不动弹。 一根手指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肚皮,知知掀开眼皮瞧了眼,而后当作没看见般又闭上眼。许烬被她这自欺欺人的做法逗乐了,又戳了戳她的肚子:起来走动,不要一吃了东西就趴着睡觉。 被闹得不耐烦,知知只好无奈起身,围着雅间的边缘装模作样溜达了几圈:嗷叽。 三圈过后,她怎么都不肯动了,吧唧一下倒在地上,摆烂般翻着肚皮装死。许烬太会拿捏她了,缓声道:不走完十圈,回去后没有晚饭吃。 知知投射过去的眼神幽怨,毫无威胁力地龇了龇牙,认命地绕着雅间走了十圈。 好在许烬还是有点良心的,回家的路上没有让她自己走,而是抱着她回去的。 许兄? 半路上,知知看上了一个猫窝,非要许烬给自己买。那窝是用竹条编的,内里铺上了一层软垫,保暖又舒适。而且那窝还能挂在树上,像人类的吊床。 知知一眼就看中了,直着眼睛不肯走。许烬也不差这点钱,解开钱袋就准备拿银子。刚刚付过钱将猫窝拿到手,他就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许烬一手抱着貂,另一手提着猫窝,困惑地转身,迎上一双瞪得像牛一样大的眼睛。 那人开始还有些迟疑,也不知看到什么,那眼睛蹭的亮了,态度很是熟稔:真的是许兄。这么巧在这儿遇到,真是缘分啊。 许烬眯着眼睛,想起这人是谁了,是殿试后跟自己一同进到翰林院就职的,是叫文玺吧。因为没在殿试前三名之列,入翰林院后的表现也是中规中矩,所以许烬对他的印象不深,就是记得有这么个人。 尽管二人不熟,可对方这么热情地招呼自己,许烬也不好落人面子,点了点头微笑:文兄。 本以为打过招呼就该分道扬镳了,哪知这人竟然跟着自己走了一段路,一路上跟他尬聊。许烬无语,摸不清这人要做什么,便停住脚:我往这边回家,文兄往哪个方向? 我?文玺很想说自己往哪个方向都可以的,可碍于两人没什么交情,他探出视线眼神遗憾,挠了挠后脑勺:我走这边。 方位正好与许烬相反。许烬点头别过,抱着白貂就走远了。文玺站在原地依依不舍,目光一直追随着许烬离开那个方向,好半天才回神,嘿嘿傻笑起来。 重回翰林院当值,许烬没想到前两天遇到的那个文玺又凑到他跟前,鬼鬼祟祟的。好几次视线对接,对方都做贼心虚般低下头,令许烬越发怀疑这人对自己心怀不轨。 午间休息,文玺又冒出来了。许烬生了警惕,暗暗戒备着,面上却不显:有事吗? 文玺鬼鬼祟祟往四周探了探,见同僚都去用午膳了,他才冲许烬招招手,视线飘忽:许兄你来,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话音一落,空气都仿佛寂静了几秒。许烬拳头捏得咯吱响,眼神唰的变了,脸上看不出喜怒:哦,什么宝贝? 你过来。文玺左右瞄了瞄,弯下身从自己书桌边的竹筐里掏了掏,将捞到的东西一把杵到许烬跟前,神情喜悦:看,这是我家毛毛。 猛地对上一双豆豆眼,许烬头顶逐渐浮现出六个点,沉默片刻问:你家毛毛? 是啊。文玺狂点头,疯狂给自家大宝贝吹彩虹屁:毛毛是我八年前就养在身边的貂,可乖可听话了。你看这油光水滑的皮毛,这充满智慧的眼神,是不是很好看? 听他在这儿吹了半天,许烬露出不解的表情,问:然后? -- 第80页 然后,文玺扭捏起来,有那么一丢丢不好意思,还有那么点羞涩:你看我们两家结个亲怎么样?我家毛毛身强力壮,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更没有跟别的貂亲近过,身心都是干净的。 要是能娶到许兄家的小宝贝,我们文家上下都会好好待她的。毛毛是个男孩儿,所以彩礼不是问题,要多少有多少。所以,许兄,你觉得怎么样? 昨儿一见乖乖窝在许烬怀里那只小白貂,文玺眼睛都看直了,好似看见了梦中情貂。那蓬松的毛发、那粉嫩的小爪爪,一下就击中了他的心房。 又想到自家母胎单身到现在的貂,他灵机一动,觉得可以跟许烬家结亲啊。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一上职他就迫不及待把毛毛悄悄带到翰林院,想着让许烬相看一下。要是合适,这择个吉日就把两家毛孩子的亲事定下来吧。 许烬沉默了,又看了眼文玺手上那只灰褐色的貂,吐出一句:滚。 被这样直白地拒绝,文玺有些伤心,下职回到家都在长吁短叹,吃饭都没了胃口。他老父亲文钰瞥了他好几眼,问道:又怎么了,在翰林院待着不顺心? 那倒不是。文玺又叹了口气,语气中不知含了多少心酸:就是我想给毛毛结门亲事,结果被对方毫不留情拒绝了。 噗,咳咳咳咳。一粒白米饭卡在喉间,文钰咳得惊天响。稍微缓过来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儿子,脸色复杂:你说啥,你想给一只貂张罗亲事?你咋不干脆把它当儿子呢? 毛毛就是我儿子啊。唔,说是弟弟也行。文玺淡定接话,忽略了老父亲顿时黑下去宛如黑炭的一张脸。 去你的吧,还弟弟?老子可不是这个物种,生不出一只貂来。文钰怀疑儿子读书都傻了,憋不住劝道:儿砸,咱没事约着小伙伴出去溜两圈,别把心神都放在一只貂上。 这尼玛都憋得变态了。 文夫人倒是没太大反应,反而忍俊不禁,笑问:你看中的是哪家啊?毛毛这么英武,得找个漂亮的老婆。 许家,就是当今新科状元许烬家里。一想到这儿,文玺就有话说了,将那只仅有一面之缘的小白貂夸得天花乱坠。 许烬啊,文钰对许烬很有印象,当年那个小少年也成长到了如今的程度。他表露出欣赏,不过也没忘让儿子清醒点:我可是听说人家那只是纯种的小白貂,许烬稀罕着呢,出门闲逛都抱在怀里的。你这只可是杂毛的,人家看得上? 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在想屁吃。 文玺气鼓鼓,哼了一声就不搭理他老父亲了。杂毛怎么了,心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大。往好处想,万一吃到嘴了呢。 文玺不肯死心,怎么都要再试上一试。于是下一个修沐日,他早早起床穿得板板正正,给自家毛孩子梳了毛,准备妥当后他就出发去许烬的住宅了。 门房通报后,一开始许烬没打算见他。可那厮赖在门口不肯走,固执地抱着自家皮毛厚实的貂等着。嘎吱门开了,他终于被请了进去。 进到宅子里面,他忽然发现许烬还挺有钱,这大宅子设计得不错,造价想必不会低。正这样想着,他被人领到会客的正厅。厅房外就是一片花丛,还绑了一架秋千,一只漂亮的白貂趴在秋千架上睡大觉。肚皮半露不露的,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实在憨态可掬。 看得激动,文玺放下自家毛毛,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那只灰褐色的貂在外胆子可能有点小,小心翼翼挪动几步,见小白貂没有反应,这才壮胆凑过去。 许兄,你看这两个孩子多投缘啊。文玺像极了向别人推销自家孩子的男妈妈,嘴角挂着姨母笑,仿佛已经预见到毛毛将那只可爱的白貂拐回家里的情景。 看那杂毛貂越凑越近,甚至想去闻小白貂的时候,许烬脸色都要黑了。若那白貂真就是一只普通的貂,许烬也不至于觉得这场景如此辣眼睛。可她不是,自己见过她化形成人类的模样,在他心里小白貂跟人没太大差别。 她听得懂话、看得懂字,会像人一样思考。许烬视她为自己的家人,尽管这家人有点特殊。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同意文玺说的给两只貂结亲,说到底不就是配种? 看那杂毛貂还想伸舌头去舔白貂的毛,许烬三步并作两步正想冲上去,下一秒就见变故陡然发生。向来脾气软的小白貂直接从秋千架上跳起来,快速地伸爪给试图凑过来的杂毛貂脑袋上来了一下。收起来的尖爪冒了出来,瞧着威胁性十足。 脑壳发出咚的一声响,杂毛貂呜呜地抱着自己脑袋,不敢再往前一步。视线找到自己铲屎官,它委屈地蹿过去,尾巴都夹了起来。 文玺被暴起的小白貂惊呆了,听见毛毛委屈的呜咽声方才回过神,表情尴尬。 自家毛毛还比那只小白貂体型大些,哪知在别的貂面前这么怂。同时他也没想到窝在许烬怀里那么乖顺的小白貂,居然还有这么凶残的一面。毛毛脑袋上的毛都少了一撮,被那白貂一爪子抓没了,顿时秃了一块儿。 尽管是爱宠,可也不兴包办婚姻啊。文玺望貂兴叹,终于死心了,闷闷不乐抱着自家毛孩子告辞。 -- 第81页 许烬也是头一回见到小白貂如此富有攻击性,上前捏着她的爪子瞧了瞧,果然在上面看到一团灰褐色的毛,登时想笑。他一边把这团杂毛清理掉,一边问:这么生气? 嗷嗷嗷!当然生气啦,那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生貂居然想舔我!可恶,女孩子的毛能给别人随便舔么?她一身漂亮的茸毛只有自己能舔! 听不懂她在嗷嗷什么,不过也不难猜。许烬憋着笑,手指顺着她背部的毛从头撸到尾,附和地嗯嗯两声。 好不容易走了文玺,又有不速之客上门。听到他们报的家门,许烬一丝搭理的意思都没有,让管家打发人走了。 来的正是侯府的人,有意求和的许侯爷派来的,说是请他回侯府参加家宴。领差事的小厮在许侯爷身边伺候五年了,初次听说这位状元郎是许侯爷的亲儿子,他还觉得震惊。 由于不清楚许烬与侯府发生的桎梏,他这趟来满怀轻松,以为很快就能完成任务。谁知许府的门都没能进,更别提见到那位大人本身。 这位管事,您是不是传错了话?我在侯府里做事,侯爷专门派我来请少爷回家一叙的。 管家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用最和煦的表情道:刚差点忘了,我家主子有话让你带回去。 得到了回话,小厮并高兴不起来,只能硬着头皮回到侯府复命。许侯爷见他回来,稍微矜持了一下,抬着下巴问:人呢,可请到了? 小厮额角流了汗,低着头纠结,心一横回答:小人没能进到许府,也没见到少爷的面儿。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许侯爷脸上难看起来,厉声问。 小厮身子抖了半天,闭着眼将许烬让管家传的话讲了出来。大概就是说许府只有一个正经主子,什么侯爷少爷的,许府不承认。还有一句更直接的,就是问侯府这边要脸否。 许侯爷本来在用膳的,闻言摔了筷子,一脸怒气拂袖离开。周玉茹跟许敏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就知道那小贱种不可能不记仇的。虽然落的是许侯爷的面子,可周玉茹也觉得丢人,坐在一边生起气来。 许敏心里有些慌,搁下筷子也不吃了。近来扯着许烬妹妹的旗帜,她没少在外面吹嘘过,说许烬不日就会回到侯府。一笔写不出个许字,许烬终究是侯府的人。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那些信的人多少顾及着许烬,待她的态度好了不是一星半点。抓住了这个机会,许敏成功与几个贵小姐混成了朋友,隔三差五就跟着她们出席赏花宴、泛舟游湖等。 其中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千金,在许烬高中骑马游街那日,她曾经在茶楼里观望过。觉得状元郎长得俊,心头有那么点意思。恰好许敏有意交好,她便顺势而为,想着通过许敏见许烬一面。 许敏自然看出了这位尚书千金的心思,心里头得意。原想着等许烬回到侯府,她再制造个合适的契机介绍二人认识。到时若是成就一桩美事,铁定少不了她的好处。 哪知计划就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许烬对侯府的成见竟然这么深,父亲派去的人他连见都不见就直接轰走了。 这下该怎么办,海口她都夸出去了。若是被戳穿,她岂不是会再没脸出去见人? 不能这样,自己得行动起来才行。许敏深吸口气,决定寻个时机亲自去见见许烬。就不信这人当真如此无情,对着她一个小姑娘也能绝之门外,没有任何顾忌地落她面子。 事实证明,许烬真的做得出。许敏带着贴身丫鬟上门求拜访过,直接就被门房像赶苍蝇那样毫不客气地赶走了。 贴身丫鬟怒目横竖,呵斥:放肆!这是侯府的嫡出小姐,你个下人安敢如此无礼? 门房的人瞅了她一眼,翻着白眼道:说得好像你自个儿不是下人一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家主子说了,对待你们这些恬不知耻来碰瓷的人不用好言好语,轰出去就完事。 许敏气得捏紧手帕,跟个门房吵嘴嫌丢了身份,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门房的嘀咕声幽幽传来,直往她耳朵里钻:现在这个年头,乱攀亲戚的人都这么豪横了?啧啧。 啧啧二字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许敏羞耻得脸红,用手帕遮挡着脸,领着丫鬟快步走了。 第36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在翰林院待了半年, 皇帝愈加信任许烬,大有将他培养成自己左膀右臂的意思。可按照正常晋升的流程来太慢了,毕竟翰林院三年一考核,考核优秀者才能继续留在此处, 也有选择外放到下面的县城等地从县官做起的。 皇帝不舍得将许烬外放, 也认为从县官做起会埋没了他。正巧刑部尚书往上升了一级, 原先的官位便有了空缺。三皇子与五皇子的人为了争取这个位子斗得跟乌鸡眼似的, 谁知皇帝直接就把这个官儿给了许烬。 于是同期进入翰林院的同僚还在苦苦熬资历, 许烬已经以坐火箭般的速度升官了。旨意一下发,所有人都知道许烬空降为了刑部尚书, 深得皇帝器重, 当真前途无量。 如此青年才俊, 又生得潘安之相, 关键还未娶妻,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大臣动了心思,想结两家之好,旁敲侧击问许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准备何时成家。 -- 第82页 许烬笑了笑, 客气地回答自己已有心上人了,等功成名就便会上门去提亲。这当然是托辞, 他目前就没考虑过这种事, 为了避免麻烦, 他就给自己造了一个心上人出来。 果然,想把女儿许给他的大臣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还不忘打听他中意的是哪家姑娘。许烬只是笑, 并未回答。 皇帝听说了这件事, 还专门招他到御前问话, 颇为遗憾地叹息朕还想将公主配给你呢,不想爱卿竟已有意中人了。不知是谁家的女儿? 许烬拱手行了礼,垂眼道:是个孤女,臣追随老师在外游历期间相识。 原是这样。皇帝点头,不再问了。 他有意中人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大半个皇城的人都晓得了。侯府的人也听说了,周玉茹倒还好,暗笑许烬是个傻子,明明有机会迎娶高门贵女,却偏偏放出这样的消息。 反应最大的是许敏,她一张脸都白了。前段时间那兵部尚书之女还问呢,什么时候介绍她跟许烬认识。许敏言语含糊地推脱,说兄长正忙,这些日子都不得空。 前头她才拿这个理由糊弄住别人,现在许烬就放出话说自己已有心上人。许敏头疼得很,不晓得这话要怎么圆回去。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天她就收到口信,那兵部尚书的女儿约她见面。 许敏心虚,推脱说自己病了。结果正主亲自找上门,还被不知内情的周玉茹好生接待。周玉茹派人去请窝在房里的许敏过来,说是有朋友来找她。 谁啊?根本没想过正主会登门,许敏看到正厅端坐着的人时吓了一跳,笑容勉强:珺绣,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叫珺绣的姑娘笑不露齿,大方得体:这天不错,我们出去走走? 周玉茹是巴不得女儿能多结交些贵女的,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将不乐意的许敏往门口推。于是尚书府的人轻易就带走了面露难色的许敏,将其弄到一个偏僻的池塘边。 不是走走么,来这里做什么?许敏护着自己的衣襟,生怕尚书府的下人对她做些什么似的。 孙珺绣看得嗤笑,上前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往后拉扯。许敏痛得眼泪花直打转,脖颈高高扬起。下一秒她的头就被一股大力摁到水里,咕噜噜呛了几口池塘水。 救、救命。冰凉的水直往口鼻灌,她呼吸不过来,两只手做着无用功的挣扎。 过了十几秒,孙珺绣扯着许敏的头发将人拉起来,等对方喘上一口气,又摁着她的脑袋没入水里。如此反复十几次,折腾得许敏去了半条命。 她这才嫌弃地丢开许敏,一脚将人踹到一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水,终于舒坦地勾起唇角:什么玩意儿,竟然敢骗老娘! 孙珺绣原就是个泼辣的性子,不过大多时候收敛着,少有人看到她这一面。今儿这么对许敏,也是因为她太生气了。 对许烬有点意思是真的,好看又有才的人谁不喜欢?可要说她对仅远远观望过一眼的男人有多么死心塌地、爱他爱到非君不嫁,那一定是假的。 所以了解到许烬有心上人这事儿她除了有些遗憾,也生不出别的情绪。她气是气自己被许敏愚弄、欺骗,还因此给那贱人行了那么多方便,带她进入自己的交际圈,与自己的朋友们认识。 你私底下叫许大人兄长,许大人自己知道么?还待你这个妹妹极好,嫂嫂都要你掌过眼才决定要不要娶进门?吹牛皮也要点脸好吧。孙珺绣朝她脸上啐一口,继续道:也是我脑子进了水,竟然信了你的鬼话。 回去好好收拾下,把我给你那些钗环、首饰一一整理好还回来。少了一件,你不会想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孙珺绣手一挥,领着尚书府的人走了。劫后余生的许敏趴在地上哇哇哭出声,脸上的妆容花了,发髻也散了,整个人狼狈不已。 这地方偏僻,加之她的衣裙打湿了,风一吹冻得身上起鸡皮疙瘩。她没敢多加逗留,哭一阵就灰溜溜地自己找回侯府去。 她出门都不到一个时辰,回来时却这副模样。周玉茹惊着了,忙问她怎么了。许敏心头本就憋着气,正好周玉茹凑上前来,她没忍住冲她大吼:怎么了怎么了,你除了问这句话还能做什么?废物,都是废物! 要是许侯爷争气点,将侯府发扬光大,又或者周玉茹有个强大的娘家,她哪里至于被个尚书之女欺负? 说到底都是父母没用,给她撑不了腰。她要是当朝丞相或者太尉的女儿,谁敢这么对她啊!她也不用想方设法去巴结别人,多的是人来讨好她。 觉得都是父母欠她的,许敏越哭越伤心。推开满脸关切的周玉茹,自个儿跑回房里,锁着门谁都不见。 被推得一趔趄,周玉茹摔在地上,好巧不巧扭了脚,没个三俩月好不了。她不放心女儿,让人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事情没打听明白,倒是发现许敏的名声差了不少。 多亏孙珺绣的宣传,骗子、撒谎精、爱慕虚荣的标签牢牢贴在了许敏头上。眼高于顶、非贵族子弟不嫁,原本许敏就不好说亲。出了这事儿后,她是不要想说亲了。没有谁家会娶这样一个品性不行的女人过门,做妾倒是可以商榷。 -- 第83页 许敏晓得被孙珺绣摆了一道报复后,又在家里哭了好久,然而于事无补。 * 转眼到了夏季,皇城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可气温却丝毫不见下降。这么炎热的天,穿着单薄衣裳的人尚且惹得心慌,别提一身软毛的知知了。 仿佛在大夏天穿了件貂绒,知知热得蔫嗒嗒的,窝在房里不愿出门。许烬在他的卧室放了一个猫窝,就摆在床榻旁边,铺了个软垫,知知睡在里面很舒服。 猫窝很大,容得下一个体型娇小的人睡在里面,因而知知一只貂在里面想怎么滚就怎么滚。加上房间里放了冰盆,丝丝凉凉的,她怎么都不肯踏出房门半步。 许烬也把自己办公的地点从书房挪到了卧室,在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书桌。看书倦了便停下来歇息片刻,顺手从袋子中抽出一条炸得酥酥脆脆的小鱼干,喂给懒成猪的知知。 被香气诱惑到的知知抽了抽鼻子,难得翻滚起来,一跃跳到他的腿上嗷嗷叫,囔囔着要吃。哪怕变成貂了,她最爱的食物仍然是鱼。小鱼干、清蒸鱼、红烧鱼、麻辣沸腾鱼,她跟在许烬身边就没少吃过。 晚上的膳食同样做了一道鱼,知知吃得满足,饭后被迫在院子里溜达了半个时辰才被放进屋子里。许烬已经沐浴好,穿着一件单衣倚在床头,借着烛火的光翻着书页。 等到月上树梢,他往猫窝里看了一眼,一点不意外地瞧见小白貂四仰八叉的睡姿。他无奈笑了下,将被小白貂蹬开的小被子扯起来,重新搭在那软乎乎的肚皮上。 屋里放了冰,睡觉时多少还是要盖着点肚子的,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烛火熄灭,许烬躺上床,没多久跟着睡了过去。也不知是昨夜睡得晚了还是怎么的,向来准点睡醒的他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揉着太阳穴坐起来。 管家在外敲门,担心里头出了什么事。许烬掀开薄被子,应声道:无事,去准备午膳吧。 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离,许烬穿好衣服、束上腰带,收拾妥当后下意识往猫窝那儿一瞧。眼睛睁得大了些,表情顿时凝固了。 一截藕臂猝不及防暴露在他眼前,一个妙龄女孩儿蜷缩着身体睡在猫窝里,不知梦到了什么还在咂嘴。 许烬不自觉后退两步,腿部不小心碰到椅子,椅子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嘎吱的声响。躺在猫窝里的知知被这声音吵醒,茫然地睁开眼,偏头看到铲屎官一脸震惊。 她眨眨眼,手脚并用从猫窝里爬出来,猛然发现自己看东西的视角变了。她呆了会儿,低头看着自己由爪子变成的手,细葱一般。尝试着站起来,还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她终于接受自己从貂又变成了人这件事,由衷感叹:哇,好神奇哦。 许烬面色复杂,也是没想到知知还能够变成人形,时机还这么突然。 好在以前有过一次经验,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让知知待在房间里先不要出去。而他则去找了管家,吩咐管家备好几套适合十六七岁女孩儿穿的衣服送过来。 管家疑惑中带了点诧异,不过没有多问,立马着手去办。很快几套色泽鲜丽的裙装被送了过来,许烬接过手,拿回房间让知知换上。 知知是穿了衣服的,就是样式比较怪,袖子是半截袖,手臂的皮肤露出大片。这个朝代的人不穿这样的衣服,所以在许烬找来衣服让她换上时,她相当顺从。 换好衣服,知知打开门,看到许烬就守在门外。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可以吃饭了么?饿了。 午膳已经备好了。许烬本想把饭菜端过来,让知知在房间里吃。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知知并非见不得人。既然别人早晚都会知道她的存在,倒不如就大大方方的。 于是知知就这么出现在了许府众人的跟前。许府里没有养太多人,除了管家与门房,其余就几个跑腿的小厮。看到一个漂亮姑娘跟自家主子走在一起,他们心里也是困惑的,完全不晓得这姑娘什么来头。但不该问的谁也没问,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知知心大,做貂的时候随遇而安,做人也是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胃口好得不得了。庆幸的是她的原形圆滚滚一团,变成人倒是纤细了下来。身材超好,就是矮了一丢丢,但身上一点赘肉都没有! 而且变成人形后,她有了单独属于自己的房间,漂亮衣服挂了一整个衣柜,一个月都不会重样。许烬给她花钱从来都没有不舍得,胭脂水粉也给她买了好几套。 知知乐得冒泡,天天穿着漂亮裙子化上漂亮的妆,就算不出门也打扮得精致。她想得很简单,就是担心自己哪天又变成貂了,这些裙子、水粉就该用不上了。 然而这样过了一个月,她还是没有变回貂,挠挠头对许烬道:那什么,万一我以后都是这个样子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许烬的目光望过来,神色淡然: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这宅子这么大,难道还装不下一个你? 知知捂着嘴,感动得不得了。天啦,许烬真是一个好人,居然允许她在这儿白吃白住。呜呜呜,她怎么能做一个吃白饭的呢,便提出建议:要不我给你洗衣做饭?缝缝补补也行。 默了半晌,许烬眼神怪异:不用,我很有钱的。 -- 第84页 洗衣做饭有专人,至于缝缝补补?不好意思,他的衣服穿过几次就换新的了,压根用不着缝补。 不管怎样,知知就这么在许府住下了。而许烬上位刑部尚书三个月后,被皇帝委派了一个差事,作为钦差南下去调查云阳县河坝决堤以及受难灾民安置情况。 夏季本就多暴雨,而南方的雨水更是充足。不止云阳县发生了河坝决堤冲毁农房、淹没农田的事,不过就属云阳县受灾最严重。国库拨款下发了一大笔钱用于灾后重建、安置受难灾民,谁知灾民越救济越多,最后流离所失的一大帮子人聚集起来成了到处流窜的流民,冲击着当地官府的统治。 下边的官员上报,说是灾民刁钻,得了安置费还不满足,意图威逼朝廷,请求朝廷出兵剿灭。可受灾的人那么多,朝廷若是贸然出兵,恐怕会将那些灾民逼上绝路,而且也站不住理。 皇帝当然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先前派了一位钦差大臣去往云阳县调查,可那大臣一去不回,把命都丢在了那里。皇帝震怒,上朝时让大臣们商量出个对策,又或者推荐出新的钦差人选。 大臣们左右看看,一时间没人吱声。许烬主动站出来,请求为圣上分忧。皇帝面色稍霁,任命许烬为南下的钦差,负责调查灾民还有上任钦差被杀一案。 许烬领了旨,三日后就准备出发。知知晓得了,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又不是出门游玩,不方便带着你。许烬收拾了几件衣服,还让厨房做了些方便携带着路上吃的干粮。一齐打包收好后,他才坐下歇息,解释道:路途凶险,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在家等我便是。 知知也没闹着一定要跟着去,她知道许烬是去办差,若是带上她的确不像话。她若还是一只貂的模样倒还好办,可她现在不是了。要是非得跟着去,指不定别人要说许烬闲话的。 那我不去了。 原剧情中没有这一遭,不仅没这一遭,连王大学士也没有出现过,许烬并未拜他为师。 知知努力回想了下,尝试分享些有用的信息。可许烬就是个配角,关于他的着墨并不多,知知能想到的、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对了,那个跟在许烬身边好些年、深得他信任却在紧要关头背叛了他的人叫什么来着?记得那个人早早就被其他势力收买了,暗地里给许烬使了不少绊子。 知知想得出神,忽地眸光一亮,扒拉着许烬的衣袖。许烬顿了顿,侧过脸抿唇笑了下:怎么? 你身边有没有姓史的手下?知知问得急切,许烬眼神疑惑,而后面露惊讶:是有,为何有此一问? 总不能回答我看过剧本吧,知知左顾右看、视线飘忽,试图蒙混过关:就是我做梦,梦到你有杀身之祸,而你身边有个姓史的手下关键时刻出卖了你。我吓死了,所以醒来后记得牢牢的。 那人长什么样?许烬啜了口茶水,语调悠悠地问。 知知小表情迷茫,憋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啃着手指道:忘记了。但我说的话是真的,你既然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多留点心眼总不是坏事。 我会留意的。许烬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让她不要担心。 三天后,许烬如期走了。带着皇帝配给他查案的人手,就这么离开了皇城。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没有音讯,连报平安的信都没有传回来一封。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抱紧我的小尾巴 这么久都没消息, 不会出事了吧?知知忧心忡忡的,下一秒拍了拍自己的嘴:乌鸦嘴呸呸呸。许烬那么厉害,他肯定不会出事的,说不定就是不方便传信回来。 知知等啊等, 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越寝食难安。就在这时候, 一个爆炸性消息在皇城传开了:许烬遭刺, 流落灾民群中生死不知。 朝堂上知晓这消息的皇帝脸色已经没法看了, 当着群臣的面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时间朝臣自危, 不敢多言。 在许府等消息的知知也懵了,怀疑自己听岔了。怎么可能呢, 许烬怎么可能有事?被刺, 是受伤了吗? 知知心急, 听说了这事立马就想启程去云阳县看个究竟。可她到底还是保有一丝理智, 明白不能偏听偏信,正思考怎么做才好,管家来了。 关上房门隔开视线,微微弯腰从袖口中拿出一张对半相折的小纸条, 双手奉到知知跟前。知知接过打开一看, 熟悉的笔迹,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安好, 勿忧。 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 知知点点头, 表示知道了,也没有多问什么。将纸条送到, 管家又态度恭敬地退出门。 许府上下闭门谢客, 皇城中人越发相信许烬凶多吉少这事的真实性。周玉茹就跟过年了一样, 张罗了一大桌菜, 整得喜气洋洋的。心想这就是报应,那小贱种最好死在外头。等他开灵那日,她肯定派下人去给他多送几个花圈。 可惜周玉茹的期盼注定不会实现。 距云阳县十几里外的山坡下,天色已经黑透了,月亮挂在树梢,顾自散发着洁白的光。一连串匆匆的脚步声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出,为首的人扬起手,示意分开寻找,任何一个草垛包括一丛草都不要漏掉。 -- 第85页 十余人迅速地分散开,而为首的那人则是选定一个方向,用长剑拨开深长的草丛。见没什么收获,又径直往前搜。什么东西踩在干草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那人快速转身,长剑猛然削过去,却发现原来是只兔子。 他吐出口气,浑身绷紧,并没有放松警惕,提起长剑又往前走。过了一刻钟,鼻间传来泥腥味儿,越往前越重。不,不对,是血的味道。 那人心中一凛,立马就想要撤走,脖颈上却悄无声息架了一柄冷剑。剑锋一拉,滚烫的血从他的脖侧流下来。伤口虽长,但不致命。 二十几个暗卫的身影在周围逐渐显现,许烬站在那些人中间被保护得密不透风。除了衣服脏了略显狼狈,倒是没有受伤。 你果然没死。史进盯着月光下那运筹帷幄的青年,有些不甘地抿唇。手中的长剑被剿下,身上的暗器也被搜走了,现在的他毫无威胁。被身旁的人一脚踢中腿弯,不受控地朝许烬跪了下去。 让你们失望了,我确实没死。不仅没死,还活得挺好。许烬上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自己信任有加的手下,不解地问了句:为什么要背叛? 这人在七年前就跟在自己身边做事了,是他跟随王大学士游历期间收到身边的。原是一个镖师,被小人诬陷身陷牢狱。许烬碰巧路过那个小县城便随手救了他,还了他清白。 史进感念他的恩情,自愿跟在他身边为他驱使。在这几年里,许烬自认待他不薄,故而想不明白这人背叛的缘由。 一开始史进不愿开口,可随他同来的十余人悉数被杀,那些暗卫剑上的血都还在往下滴。他明白大势已去,又等不到救援。如今他为鱼肉,不开口铁定就是一个死。 开口的话,万一旧主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大发善心宽恕他,愿意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呢?他不想死,他还有事情没有去做。 我说,我什么都说。史进终究还是低了头,把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 在许烬高中状元时就有人找上他,要他作为暗桩,将许烬的一举一动传递出去。史进起初是不肯的,但那人以他妹妹的性命相要挟。要是他不愿意配合,他那可怜的妹妹随时会香消玉殒。 史进从小父母双亡,就留下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后头遇上旱灾,他将妹妹安置在破庙,自个儿出去找吃的。结果等他捧着吃的回来,却不见妹妹的人影。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自己的妹妹,然而始终没有线索。知道妹妹在那些人手上,他犹豫、挣扎过很久,最终妥协了,倒向另一边背叛了自己的主子。 我也是没办法。我妹妹在他们手上,我又能怎么办?史进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不认为自己有错。他都是被逼的,要是他不背叛,他妹妹就要死了啊。 你可以把这事告诉我,不过你没有。许烬目光平静,一点没有被这个所谓为了妹妹的理由所感动: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所以临死前,你还有什么遗言么?我倒是不介意大发慈悲地听一听。 史进视线震颤,知道自己还是逃不过一死。他匍匐在地,只哀求许烬一件事:求大人救救我妹妹吧。她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不该就这么死去啊!我跟随大人这么些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求大人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下我妹妹。 不说功劳也有苦劳?许烬念着这几个字,倏的笑了:没想到我身边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认真算来,当年我救下你,使你免于牢狱之灾,这是我对你的恩。是你自愿跟随于左右,说要做牛做马报答我。我念你一片赤诚,又有些功夫在身,便同意了。 这些年在衣行住食上,我从未对你们有所苛刻。受了伤用的伤药是最好的,月银也比一般的府卫多上两倍,节假日允许你们回家探亲。而且你们的亲人我也安置好了,自会有人护着他们的安全,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可以说,在我这儿做事的人待遇都不会差。而你做的只是分内之事,居然跟我提什么功劳、苦劳?许烬唇角的笑意有些凉,叹息道:看来是我太宽容了,让你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 史进脸色一白,手指骨捏紧,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是我错了。不敢奢求大人的原谅,只求大人出手救下我妹妹,她是无辜的。 许烬转身,不欲再看他:无辜与否跟我有何干系?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普度众生这种大功德的事留给圣人去做吧。至于你妹妹,是死是活全看她的造化。你要想得好一点,说不定她从那群人手上逃掉了呢? 怎么可能!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逃脱得了!见许烬当真见死不救,史进怒目圆睁,张口就要骂。然而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一道剑光闪过,他的脑袋已经滚落在了地上。眼睛仍旧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主子,追兵已经悉数清理,可以启程了。 许烬颔首,临走前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具无头尸体,波澜不惊地转身走人。 由于是轻装骑马,十几天的路程硬是压缩到短短八天。等许烬风尘仆仆进到皇城,已经是傍晚了。他没有回家,直接穿着那身脏衣服就入了宫。 -- 第86页 一个时辰过去,许烬秘密进宫觐见皇帝的消息才传开。有些人就坐不住了,行色匆匆找人商量对策。三皇子府上来了好几个人,个个脸色难看,见到三皇子就呼天抢地,慌得不行:殿下,这、这可怎么办呀? 三皇子同样心头烦躁,在书房来回踱步:不是说那许烬死透了么,怎么还会活着回来?一群废物!杀个人都做不好! 勉强冷静下来,三皇子又问:那个姓史的呢,也没消息了? 几个心腹臣子嗫嚅着唇,讷讷道:没有,好几天前就没消息了。咱们的飞鸽传书也没有回,仿佛石沉大海。不过他妹妹还在我们手里,殿下不用担心他会反水。 我担心的是他反不反水么?三皇子无语,看着这几个猪队友就烦,拧眉问:那许烬到底查到了多少事? 这几个心腹互相看了看,纷纷摇头:不清楚。可能,没查到多少? 可能?三皇子都气笑了,捏起桌上的茶杯掷过去,将开口说话那人的额头砸出一片淤青:性命攸关的大事,你就给我个模棱两可的可能?真是废物,本殿到底养你们有何用?来人,传我命令,召集人手进宫! 殿下,您这是?几个臣子变了脸色,呼啦啦跪倒在地:不可啊,殿下!这是谋逆,要被诛九族的。何况,咱们养在皇城的人手也不够呀! 不够也得拼一把,难不成要我坐着等死?三皇子心意已决,让下属抓紧时间去召集人手,想要打皇宫那边一个措手不及。 奈何命运女神没有站在他这边,被他派出府去的下属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擒获,整座三皇子府都被重兵包围了起来。三皇子不愿束手就擒,领着那么点人想要突出重围。结果没什么悬念,他被捉住下了大狱。 第二天三皇子这个老实人意欲谋反,取皇帝而代之,并且早早就生出了狼子野心这个消息才传开。朝臣们一片唏嘘,都不敢相信三皇子竟然是这种人。 可证据确凿,无从抵赖。三皇子本人供认不讳,甚至在大牢里放肆辱骂皇帝。说自己是皇后所出,那个至尊的位子本就该是他的。既然皇帝不想给,那他自己去拿又有什么不对?成王败寇而已,他认栽就是。 且三皇子不光是意图谋反,还在云阳等偏远之地豢养私兵,大肆征敛钱财。若不是云阳县大坝决堤,灾民流离失所,这件事恐怕没那么轻易被查出来。 朝廷拨下去救灾的银子被三皇子养在那儿的人马私吞了,灾民得不到救济,这才沦落为了流民,想要寻官府要个说法。 不想把事情闹大,三皇子曾经派过几波人去把闹事的灾民杀了。哪里想到这反而激化了矛盾,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传到了皇城皇帝耳朵里。 上任钦差寻着细碎的线索查到了三皇子头上,这才被灭了口。许烬算是幸运的,临走前得了知知语重心长的提醒,尽管不是全然相信,可到底留了个心眼,使得史进的背刺没有成功。 尘埃落定之际,三皇子被赐了毒酒一杯,死在了狱里。那几个与他绑在一条船上的心腹大臣也没能幸免,真的就是被诛了九族。 其余支持三皇子上位,但没有参与此次谋逆,也不知晓三皇子暗地里在豢养私兵、征敛钱财的大臣们也受到了一些牵连,轻者罚俸半年,重者降职处理。这个结果算好的了,他们不敢不服,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低调得不行。 差事办得漂亮,许烬又升了官,朝堂上无人提出异议。而许烬升官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皇城的京兆衙门投了诉状,状告许侯府现任主母周氏谋害前任主母性命,连其所出子嗣也不放过。其心之狠毒,堪比蛇蝎。 接到状纸,再定睛一看原告,京兆府伊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扶了扶歪掉的官帽,接过下属贴心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冷汗:是我眼花了?怎么好像看见了许大人的名字? 下属乐呵呵道:没看错呢,大人。原告就是那位许大人啊,他要状告侯府哩。 操,这有什么好乐的。京兆府伊苦着一张脸,面上皱巴巴的,活像一根老黄瓜。 而周玉茹还不知道自己被状告了。得知许烬不但平安回来了,还升了官,她是咬碎了一口银牙,不明白那小贱种怎么那么好命。要是她的志远有这么能耐该多好? 有些人就是不禁念,这一念就晃到了眼皮子底下。许志远又在赌坊输了三千两银子进去,他甩了甩袖子,用身上仅剩的几个铜板买了一支廉价的木簪,带回去给周玉茹,哄得她开开心心的。直呼他这个儿子懂事了,会心疼娘亲了。 许志远心头暗笑,面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扯着周玉茹的袖子撒娇:娘,我手上没钱了。可最近又看上了一个好东西,您能不能再给点? 周玉茹一听愣住了,不解地问:前几天不是才给了你几千两么?志远啊,别看侯府光鲜亮丽,实际账面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在赚到钱之前,你不能再这么大手大脚地花费。 许志远一听就不高兴了,哼了声:不是说整个侯府都是我的嘛,现在我要点小钱您就这样推三阻四,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亲儿子? -- 第87页 被儿子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周玉茹心里发苦,僵持之下妥协了,从梳妆盒里拿出几样金首饰,塞到许志远手上:现钱是真的没多少了,侯府还养着这么多人,都要花销的。这镯子还有簪子你拿去,可以换到不少钱了。 将首饰揣进怀里,许志远重新笑了开,直说周玉茹待他好。等日后发达了,他一定会好好孝顺她的。 许志远揣着东西前脚走,后脚侯府就来了一拨衙役,把满脸懵的周玉茹带走了。许侯爷瞧见了,心里一跳,上道地塞了点孝敬钱,忙问发生了何事。 领头的收了钱,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透露。只道周氏害了别人性命,理应有此一劫。 许侯爷听得云里雾里,直到京兆衙门开堂审理此案,这才晓得周玉茹做了什么,给侯府前任主母也就是许侯爷的原配发妻下了慢性毒药。那毒无色无味,放到饭菜里不会引起怀疑,只会让人无端困倦。 后来许夫人怀了身孕,身子也在慢性毒药的摧残下渐渐枯败,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死了。周玉茹并没有放过这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孩,让身边的粗使婆子把人带到外面解决掉,再弄个病死的婴儿尸体回来,就说孩子夭折了。反正出生没几天的婴儿长得都差不多,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婆子动了恻隐之心,没将孩子搞死,而是抱出侯府丢在了几条街之远的一个巷子中。周玉茹一直以为那孩子死了,殊不知那个男婴被人捡走了。捡的人就是翠香楼的莺娘,而那个男婴就是许烬。 莺娘与许夫人是差不多时间怀孕的,产期也差不多,但莺娘生下的是一个死胎。她满心想母凭子贵,靠着这个孩子入住到侯府。如今诞下个死胎,她的富贵梦碎了。不愿就这么放弃,她起了心思,想随便抱个孩子回来充当自己的亲子。 许烬就是那么被她捡走的。养在身边一段时间,她便抱着孩子登上侯府的门,想求见许侯爷。许侯爷是见了她,可不见一点欣喜,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也是第一时间想到滴血验亲。 莺娘悬着心,看到二人的血相溶于水的那一刻她满脸惊讶,后知后觉欣喜异常,以为日后能够享受到荣华富贵。那时的许侯爷尚且年轻,并不在意子嗣,尤其还是一个妓子为自己诞下的子嗣。他挥挥手,把莺娘连同孩子一起轰走了。 莺娘没两年病逝,许烬的身世由此遮掩下来,少有人知道他不是莺娘的亲子,而是被捡回来的。他的生身母亲是侯府的前任主母,他也不是外室子或者野种,而是侯府正经的嫡出少爷。 这些事许烬也是去到云阳县才知道的,他在那里遇到了当初被周玉茹支使的那个婆子,还有好几个知晓内情的人证。担心被灭口,她们一起逃走了,到了偏远的小县城。 许烬去查案救灾,那些人就混在灾民里,见到许烬时露出了异样,表情震惊又不可置信。许烬眼尖,察觉到异常后便让人把她们拿住了。饿了好几天,心里头又发虚,几人几乎是被审问的当下就把事情吐了个干净。 儿肖母,许烬的长相与许夫人有四五分像,她们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许烬耳后有颗红痣,与当初被丢弃的婴孩特征也是一致。 至于许侯爷与周玉茹为何没认出来,这很简单,他们以为那孩子死了。况且许烬是九岁被接回侯府的,那会儿脸还没长开。后头又跟侯府断绝关系,与王大学士在外游历了十年才重新回到皇城。 他再次回来,许侯爷跟周玉茹根本没能见到他的面儿,有什么消息都是听外面传的。 等跪在府衙被审问,周玉茹抬头瞧着端坐在一侧的许烬,这才发现长大后的他的确肖似死去多年的许夫人。那小贱种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侯府正经嫡出少爷。 周玉茹神情恍惚,沉默一阵儿忽地哈哈大笑起来:荒唐,太荒唐了! 要知道那小贱种的真实身份,她早在十年前,在他被接回侯府的当日就捏死他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一开始周玉茹抵死不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可当年的物证虽已湮灭,人证却还在,容不得她狡辩。加之夹棍上身,没挺过一轮,她便什么都招了。除了许烬状告的那些,还抖出了一些别的事。 原来许侯爷多年没能得子,都是她的功劳。酸儿辣女,侯府里那些怀了身孕喜吃酸的妾室以及通房,她都给下了堕胎药。就算偶有失手,那些出生的男婴也被她悄悄处理掉了,伪造成夭折。所以许侯爷到了这个年纪才得了一个儿子,就是周玉茹自己生的。 毒妇!许侯爷听得一口气憋在心头,难受得捶胸顿足,指着周玉茹的手指都在发颤。 他本该有那么多儿子承袭香火的啊,最出息的许烬也该是自己的嫡子。可现在什么都没了,都是这个毒妇害的! 气血上涌,许侯爷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还是被京兆府伊找人抬回侯府的。而周玉茹残害前任主母证据确凿,当即被判了绞刑。她身边参与过此事的丫鬟、小厮都被下了狱,择日处斩。 等许侯爷幽幽转醒,周玉茹的尸体都被送回来了。据抬尸体回来的衙役说,许大人宅心仁厚,还给仇人留了个全尸。 这话听得许侯爷头晕眼花,又被许敏还有许志远的惊叫声闹得身心疲累。昔日的侯府乱成一团,宛如一盘散沙,风不吹也散了。 -- 第88页 周玉茹被绞死那天,许烬也去看了,内心没什么波动,稍微驻足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他还得赶着回家吃饭呢,近日喜事连连,怎么也该庆祝一下。 于是中午的膳食多了几道菜,酒酿丸子、糖醋鱼、鲜汤羊肉,全是知知爱吃的。既然是庆祝,许烬破例允许小姑娘喝了一小杯梅子酒。 知知嘴馋,觉得梅子酒好喝,在许烬不注意间偷偷喝了大半壶。没下饭桌就脸上醺红,她就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让人把菜饭撤了下去,许烬叹着气将她抱起来。小姑娘猫儿似的轻轻一只,窝在他怀里就不动了,乖巧得很。他一路把人抱回房间,又在床边坐了会儿,这才轻手轻脚掩上门走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许烬回到皇城已然四年。这四年里,他升了好几次官。尤其皇帝最近身体不好了,大有交代后事的迹象。他专门传了许烬进宫,具体说了什么,别人不得而知。 不过当天许烬刚出宫门,擢升他的旨意就下发了。他一跃顶了左相的职,真正做到官居一品。无独有偶,许烬晋升没几天,皇帝殡天。死前召了五位肱骨之臣前去觐见,其中就有许烬,还当场让人拟了传位的诏书。 五位大臣接了旨意,皇帝咳出一团淤血,没多久咽了气。宫里的丧钟敲响,举朝哀痛。五皇子心里得意,换好得体的衣服就准备携带家眷一起入宫。 一脚踏进宫门,他揉出一个悲伤的表情,边跑边嚎,像极了奔丧时难过得快要死掉的大孝子。 等朝臣、先皇嫔妃还有诸位皇子到齐,先皇心腹大太监拿出圣旨,宣读先皇死前拟下的最后一道旨意。其中提到传位,五皇子心里一跳,差点控制不住表露出欣喜。 然而事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先皇没有传位于他,而是把那个位子传给了他的十二弟。五皇子如遭雷击,抖了抖唇,当众大喊:不可能!这圣旨是假的!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是我,他怎么可能把皇位传给其他人! 况且十二皇子才七岁,一个黄口小儿凭什么坐上至尊之位? 赵贵妃也不信,质疑那圣旨的真实性。可旨意是真的,而且是当着五位当朝重臣的面由皇帝口述、许烬代为执笔写下的。其他四位大臣也将圣旨检查过一遍,确认无误才收起来。当时先皇的床榻前还有几名伺候的太监,都是可以作证的。 无论五皇子与赵贵妃如何难以接受,群臣都按照先皇遗旨拥立十二皇子登位。本来有些臣子对此举是有顾虑的,毕竟新帝年幼,容易被有心弄权之人把持朝堂、架空势力。 然新帝聪慧,辅佐其左右的五位肱骨之臣也是纯良之辈,那些弄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百官顿时心安,也打消了那些莫须有的担忧。 与帝位失之交臂的五皇子越想越不甘心,回到府邸就把书房里摆放的书架都掀翻了。支持五皇子上位并为此付出诸多代价的臣子也不愿竹篮打水一场空,昏了头般鼓动他去夺位。 赵贵妃也打着同样的主意,传信给国公府,让他们助五皇子一臂之力。眼看外甥能当皇帝的,半路杀出个十二皇子来,赵国公也是不服气,接到妹妹赵贵妃捎来的口信,二话不说就干了。 没想到走漏了风声,他们还没掀起波浪,就被新帝派人镇压了。毕竟是皇兄,新帝不想落人口舌,只圈禁了五皇子,并没有要他的命。 新帝年纪还小,没有册立皇后,后宫暂时是由新帝的生母先皇的愉妃、现今的皇太后执掌。 赵贵妃属后宫之人,是由皇太后处理的。皇太后同样没有要她的命,就在挨着冷宫的废弃宫殿差人开辟了一座佛堂出来,下旨让罪人赵氏长跪于佛像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国公府同样没落得好,赵国公与赵意柏被判了斩刑,其余女眷与子嗣全都没入官府置为奴籍,且至此以后的四代都不得更换户籍。 国公夫人一听只觉天都要塌了,若是身旁没人扶着早就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她愣愣地说不出话,看着府里那么多人伏地哭泣,心里也是茫然一片,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只有一人是除外的,非但没有痛苦,还勾起唇角冷笑,冷眼看着这一切。国公夫人忽然明白了什么,喉间涌起一阵甜腥,她指着一脸快意的许茵,瞪大眼道:是你,是你去告的密。 许茵哈哈大笑起来,乐得直不起腰:是我又怎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待我如何,心里没点数吗?难不成要我跟你们一道去送死? 这些年她受够了,能够送国公府下地狱,她心里当真畅快。由于她主动揭露了国公府的阴谋,因而获得了赦免,不必跟其他人一样没入奴籍。 恢复了自由身的许茵脚步轻快离开国公府,直往娘家去。周玉茹已经死了几年,可侯府还在,怎么也该容得下一个她。在国公府时,许茵被困在后院少有出门,与侯府那边也没什么往来,所以不清楚侯府的现状。 等她回去就后悔了。因为侯府里空荡荡的,什么摆件、装饰都没了。起初她不明所以,还问许侯爷为何府里这么空。许侯爷支支吾吾的,最后长叹一口气。 然后她就知道了,那些东西都被许志远拿去卖掉了。收到的钱也没用于侯府,全都填进了赌坊里。 许志远赌瘾重,一进赌坊不把身上的钱悉数输干净是不会走人的。没钱了就跟许侯爷伸手要钱,许侯爷拿不出,他就自个儿把府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拿去变卖或抵给赌坊。更荒唐的是,去年他甚至把许侯爷的一个妾抵出去了。 -- 第89页 那个妾没有生过孩子,可也是伺候了许侯爷好些年的。许志远问都没问许侯爷一声,就把人押在了赌坊。许侯爷知道这事后也毫无办法,因为他筹不出那么多钱去赎人,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侯府的其他妾室与通房看到那个妾落得这样的下场,心寒不已,偏偏始作俑者许志远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她们心里有了想法,就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等侯府的人睡着后,约着一起逃走了,带着女儿们一起走的。 故而侯府不仅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连人都跑光了,伺候的下人也走的走、偷跑的偷跑,整个侯府真真正正留下来的只有许侯爷、许敏还有许志远,现在又多了一个许茵。 四年过去,许敏也没有嫁出去。以往还想着嫁入勋贵之家,遭受现实毒打后,她现在放低了要求。男方家境贫寒也可,只要他本人有出息就行。意思就是想要捞个潜力股,忍受一时贫贱,日后再大富大贵。 可这样的人家哪里瞧得上她?偏生许敏觉得这是自己的底线了,不能再降低。 从出嫁后,许茵跟这个妹妹几乎没什么联系,二人关系也不如从前那般亲切。她曾经说过许敏,让她不要好高骛远。奈何许敏不领情,还牙尖嘴利地跟她吵了一架。许茵心梗,不再管许敏的事。 就这么凑合着过了半年,许志远把家底全都败光了,还把侯府的大宅子抵给了赌坊,许侯爷几人当天就被赌坊的人赶了出去。许侯爷气得眼前发黑,再次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躺在一家廉价的客栈中,在身边伺候的只有许茵。他忪怔片刻,下意识问小女儿许敏呢。许茵木着脸,良久扯了扯唇角:她啊,被你的好儿子以五百两的价钱卖了。卖给了一个游商做妾,现在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许侯爷努力睁大眼,见许茵要走,连忙挣扎起身,语气里透着心慌: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但不会待在这里。许茵让许侯爷保重身体,紧接着就快步走了。她可不想被卖掉,许志远那个没良心的,指不定已经想好要拿自己换钱了。 果然许茵才走半个时辰,许志远就领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到了客栈房间,问他姐人呢?许侯爷半天说不出话,气得满脸通红:你个混账,给我滚出去!敏儿跟茵儿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许志远不痛不痒地掏了掏耳朵,再三追问才知道许茵跑了。他脸色大变,寻着路在外面追,没能找到人。 这个臭娘们,跑哪儿去了?许志远踹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骂骂咧咧地无功而返。 因着许侯爷放走了许茵,许志远对这个老父亲极为不满,把他丢在客栈就不管了。十天的住宿期一到,许侯爷拿不出银子续缴房费,被客栈赶了出来。 他去赌坊寻过许志远,然而许志远并不搭理他。无奈之下,许侯爷住到了城郊一间破庙中。他没有手艺,也没有力气,根本养不活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帮人抄书的活儿赚到一点银子,自己没舍得用,全被找上门的许志远抢走了。 许侯爷气得浑身颤抖,在许志远走开后就直挺挺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他中风了,在破庙里躺了四天无人问津,活生生被饿死。十天后许志远才再次涉足破庙,这才发现许侯爷死了,尸体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他吓得跳起来,连忙逃走了,连老父亲的尸骨都没收捡。 越赌越大,越陷越深,许志远欠赌坊的债越来越多,最后积累成一座还不了的高山。他被赌坊剁了三根手指,又被拉到黑煤窑卖苦力。适逢地龙翻身,窑洞塌方,他被永远埋在了那片土里。 侯府的人都死绝了,这爵位空着也没意义。新帝问过许烬是否有意袭爵,许烬摇头,对侯府那烂摊子毫无兴趣。于是老侯爷拼死拼活挣到的爵位就此终结,封地也被朝廷收了回去。 兢兢业业辅佐新帝五年,许烬毅然辞官,将权柄移交到新帝手中。新帝不舍,多番挽留,可惜许烬心意已决。无奈下,他的请辞被准许,相位由另一位大臣接任。 辞官后的许烬带着知知回了江南,在原先的大宅子旁边又买了一座别院,与王大学士做了邻居。 已是七十好几的王大学士吃嘛嘛香,却在三年后的一天悄无声息离世。知知陪着许烬给他立了衣冠冢,像他的子女般自愿守孝三年。 又过了七年,知知的身体也不好了,许烬陪在她身边度过了最后一段时光。临死前,知知有些惋惜没能去大理看花海。许烬握着她的手,承诺会带她去的,只要她好起来。 但知知没能挺过去,留下许烬一个人。许烬将她埋葬后,在墓碑前站了三天,沉默着离开了江南。 他一个人去了大理,看到了一大片火红的花田。坐在田埂边吹着暖风,他的掌心微凉,目光望着很远的远方。 在那儿,他还遇到了故人。染了一身风尘气的许茵陪笑着坐在中年男人的大腿上,微风撩起船篷的纱帘,那不堪入目的一幕映入许烬的眼底。 他没管,侧过眼只当没看见。 许烬兜兜转转走了很多地方,累了无趣了便重新回到江南。他给当地的一户人家拿了百两黄金,请求他们在他死后将他葬到一个地方。 那家的人答应了。见他脸色不好,便隔三差五去看他一回,担心他死在屋子里没人知道。 -- 第90页 又是一天清晨,那家人做了早食想着送点给许烬尝尝。结果敲门没人应声,推门进去一瞧,清俊的男人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 按照约定好的,这家的汉子寻了几个人过来,用木板把男人抬到那个地方。他们发现这里只有一块墓碑,上面赫然镌刻着几个字:许子桑之妻。 几人恍然大悟,按照男人的要求将他埋葬在了旁边。这下,他们又能在一起了。 过了几年,此地长出了一大片野花,红的、黄的、粉的。尤其是两座坟包上,红色的野玫瑰迎风摇曳,绚烂又漂亮。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男朋友是邻家哥哥 酒吧里人声鼎沸, 五颜六色的灯光闪耀,晕出一片热闹。舞池里有男男女女在尽情热舞,嗨翻全场的音乐鼓动着耳膜。吧台上的位子都坐满了,出来猎艳的人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很快就将视线锁定在吧台一隅, 身形妖娆地走过去。 帅哥, 能请我喝杯酒吗?成熟漂亮的女人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倾着身子凑过去, 似乎是想在年轻男人脸上印上一个吻。 周围的男人瞧见了,望过去的目光都带着羡慕, 多希望被美女看上的是自己。年轻男人的几个同伴也是起哄般吹着口哨, 挤眉弄眼地笑:瞬哥, 真有你的, 到哪儿都不少了主动送上门的桃花。 瞬哥,美女还等着呢,你发什么愣?旁边的小黄毛用手肘碰了碰仿若灵魂出窍的年轻男人,见他没反应, 甚至还想大着胆子去戳他。 操!姜瞬终于回过神, 看了看自己穿着的白色短袖,又瞧了瞧酒杯倾倒却不自知, 还一脸兴奋想看热闹的赵洋, 顿时发出想杀人的声音。 他动作敏捷地弹跳开, 然而白色衣服的前面还是被洒出来的酒浸染了一团玫瑰红:赵、洋! 被喊得一激灵,赵洋条件反射地护住自己的脸, 嘴快道:打人不打脸!瞬哥冷静点, 这弄脏的衣服我赔你!等下, 我马上给你转账。 赵洋从裤兜掏出自己的手机, 熟练翻到他瞬哥的微信号,手指点了点,顿时转了780过去。嗡嗡震动两下,姜瞬点开微信,眉梢一挑,收了钱后脸色好多了,慢吞吞道:给多了。 不多不多。瞬哥,你要是良心上过不去,有空登上游戏带我上上分?赵洋笑嘻嘻,完全没将那几百块钱看在眼里。 姜瞬点头,随口答应:行啊,再约时间。 这衣服理赔的事处理完,姜瞬看着衣服上那一团醒目的红色,皱起眉头。之前那美女还没走,就在旁边等着他,适时开口:帅哥,你的衣服都脏了,要不要去酒店换下来? 这已经是直白的邀请了,姜瞬听懂了,没搭理她,转过身扯了点纸巾试着擦了擦那团酒渍。 从来就没有不上钩的猎物,女人没放弃,伸出手想要搭上他的肩膀,挺了挺傲人的胸部蹭过去,语气跟拉了丝般:真的不去么,帅哥? 姜瞬铁青着脸往旁边避开,速度快得像躲瘟疫:滚。 然后狠狠剜了提出想要来酒吧嗨皮一下的赵洋,径直走人了。一看姜瞬真的走了,赵洋几人摸了摸鼻子,也没了想要看热闹的心思,跟着离开了喧闹的酒吧。 正值九月,外面的热浪拂脸,热得人冒出一身汗。赵洋三两步追上姜瞬,手上勾着一串车钥匙,甩得哗啦啦响:瞬哥,我开车来的,顺路送你呗。 哦,但还是不必了。酒后驾车,我怕死得快。姜瞬嫌弃地离他远了点,在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一坐进去,赵洋跟着一屁股挤进来,砰的关上车门:师傅,麻烦送我到times;times;花苑,我朋友到times;times;水湾。 坐到出租车里,姜瞬闭目养神,赵洋就在他耳边嘚啵嘚啵讲个不停:瞬哥,你别生气呀,我也没想到你那么受欢迎不是? 见姜瞬不吱声,他又道:下次肯定不诓你去这种地方了。这不是都升上大四了嘛,咱们连酒吧蹦迪的经历都没有,说出去多没面子啊。我不就是想去感受下? 其他富二代飙车、泡妞、交往过的女朋友数不胜数,而他们这群富二代呢,被家里管得死严。别说出去乱搞了,就连女生的小手都少有拉过。 这好不容易瞒着家里出来放纵一回,谁想到这酒吧里的美女这么野的,上来就想一步到位搞到床上。啧啧,他们这群年轻人把握不住。 闭嘴。姜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耳朵边上有一千只鸭子在叫,吵得他脑袋里嗡嗡的。 姜瞬一开口,赵洋就懂事地捂住嘴,生怕他瞬哥暴起揍人,连忙用眼神表示自己不说话了。等到了地方,他屁股着火般蹿下车,关上车门露出八颗整整齐齐的牙:瞬哥,我先走了哈。 懒得理他,姜瞬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招呼司机师傅走人。过了半小时他回到家,才是晚上九点,姜父姜母都还没睡。一个在书房处理公司的事,另一个窝在客厅沙发看电视。 听到咔嚓的开门声,姜母视线望过去,在儿子胸前衣服上弄脏那处看了几眼,抱着抱枕声音悠闲:哟,出去喝酒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这个平时闷不吭声、年纪轻轻连点夜生活都没有的儿子居然大晚上跑去喝酒?要知道,平常这个时间点他都是躲在自己房间,不知道在干什么。 -- 第91页 就喝了一杯。姜瞬弯腰,在玄关处换了双拖鞋。尽管只喝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酒,不过在酒吧那种环境待了个把小时,身上难免染上难闻的酒气。他被醺得皱起的眉头就没放下过,到家的第一时间就拿了换洗衣服去浴室。 姜瞬家里是小二层独栋房屋,因为人口少只有三个人,所以没有买空间太大的。底层是客厅、厨房、浴室,还有一间客房。楼上有三个房间,其中两间被姜父姜母和姜瞬住了,另一间改造成了书房。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露台。 楼上的房间都自带独立卫生间,但洗澡还是在楼下专门建的浴室洗。宽敞,甚至有一个浴缸。 这么热的天,姜瞬自然不会去泡澡。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过了十五分钟他就出来了。换上了居家睡衣,往外走时手上拿着一张毛巾在擦湿漉漉的头发。 晚上只吃了点杂七杂八的外加一杯酒,姜瞬早就饿了。看到茶几上木托盘中放着的麻薯、两块卖相好看的小蛋糕,他顺手捏起一个麻薯咬了口。顿了下,而后把那只半个巴掌大的小团子吃得干干净净。 微甜,不会腻口,吃完唇齿留香。一个不顶饱,他一口气吃了三个麻薯,那两块小蛋糕也进了肚子。姜瞬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奶油,难得赞扬一款小零食好吃:味道不错。哪个甜品店买的,明天我再去买一些回来。 姜母咯咯笑,表情揶揄:这你可买不到,哪个甜品店都没有卖的。 姜瞬抬眼,眼神有些惊讶,默了会儿问:不会是爸做的吧? 反正肯定不会是姜母做的,因为她实在没有烹饪的天赋,做出来的东西也就勉强能入口的水平,谈不上好吃。 姜母都要气笑了,哼哼道:就不能是我做的? 在儿子我就静静看你编的目光中,她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好吧,确实不是我做的。隔壁搬来了一家人,这是新邻居送过来的。小姑娘心灵手巧哦,还长得秀气漂亮,这笑起来甜得跟掺了蜜似的。 姜母一边说,一边去看儿子的反应。见姜瞬意兴阑珊,一点不感兴趣的样子,她额角绷住了,深觉儿子生来就是惹自己生气的,便挥了挥手让他走远点,别在自个儿跟前碍眼。 姜瞬哦了声,从容地起身。然后进到浴室,把自己换下来的那件白色短袖浸到水盆里,倒了点漂白剂在里边。 那味儿有些大,姜母坐在客厅都闻见了,伸长了脖子往浴室方向看。见儿子把塑料盆端出来了,她纳闷,问:做什么呢? 我那白色短袖不是染上了别的颜色么,就想着用漂白剂兑水泡一泡,说不定那团红色还能被搓掉。姜瞬端着盆儿准备上楼。 姜母看得目瞪口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还是不要了吧。你那78一件的短袖,本来质量也不好,直接扔了算了。 主要吧,家里又不差钱。就一件廉价的衣服而已,在姜母看来,那是穿都不值得一穿,更别提还费心去洗了。 没穿几次呢,扔了浪费,洗过还能接着穿。姜瞬上楼了,带着他的盆儿一起。 姜母目视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这面上的表情复杂的很,颇有些一言难尽。 上一辈也是小有资产,所以姜母跟丈夫从来没过过苦日子。二人大学里相爱,毕业后没有找工作,直接拿着父母辈支援的资金开始创业,也的确成功创下了一大笔家业。 家里就姜瞬一个孩子,姜母跟姜父对这个儿子多有偏爱,可以说绝对没有短他吃、短他穿过,给他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还给了他一张不限额度的黑卡作为生日礼物。 在金钱上,夫妻俩没有约束过姜瞬。别人都是担心儿子拿着钱就去乱花,他们完全没有这个担忧。姜瞬吧,他就不爱花钱。额,应该说他挺节俭的。纵然在姜父姜母眼里这不叫节俭,叫抠门。 出门能走路就不坐车,能骑车就不开车。买菜必定要讲价,说三毛五毛也是钱。买饮料中了再来一瓶,那瓶盖他肯定是要留下来的,等出门就去超市兑换。 出去吃饭要在网上看下团购有没有优惠,若是套餐划算就点套餐。超市、商场做活动发的优惠券也留着,结账的时候掏出来还能省下一些钱。 他还在几家大超市办了积分卡,买商品就能存积分,等积分多了起来就到前台那儿去换一份相对应的礼品,有吹风机、抽纸、电风扇等。有一回他换了一个中小学生学习用的点读机回来,价值五百七,挂在网上半价卖了。 而且姜瞬吧,他不仅在这些地方精打细算,给自己买衣服、鞋子什么的也从来不买那种被炒到大几千甚至几万的品牌。他大多买国货,用他的话说就是便宜又耐穿。 毕竟有些品牌卖的不是质量,而是牌子。一件短袖三四千,其实质量也就那样,跟他买的一两百块钱一件的差不多,就是少了个品牌的logo。 哦,姜瞬今儿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短袖还是某网购平台上买的,满50包邮那种。姜母跟丈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儿子花钱太大手大脚不好,可太扣扣嗖嗖也不是回事啊。 偏偏姜瞬觉得挺好,完全无视了父母希望自己敞开花钱的意愿,活得一点不像个富二代。别看赵洋那些人家里管得严,可名牌衣服没少穿、脚上一双休闲鞋至少五位数,开的车子也是超跑。跟他们一比,姜瞬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第92页 听儿子说要把那件便宜货洗过接着穿,姜母眼角直抽抽,心头涌上无限忧虑。儿子对他自个儿都这么抠,还能找得到女朋友吗? 已经上楼的姜瞬听不见姜母的心声,待头发干了后早早躺上床睡了。大四的课很少,第二天姜瞬本不必那么早起来的,但他在学校找了个超短期的兼职,在新生入学报到期间帮着档案室收一下学生档案。 九月初正是大一新生集中报到的时候,姜瞬七点起床,下到客厅不见人。姜父姜母都还没起来呢,他去厨房简单做了碗面,呼呼吃了勾上背包,从车库姜父开的那辆玛莎拉蒂旁边推出自己的小电驴,扣上安全帽出了门。 七八点是上班、上学高峰期,堵在马路上的小汽车车主疯狂摁着喇叭,不时夹杂着几声怒骂。这个时候骑小电驴的好处就出来了,姜瞬从容地穿过旁边的小道,一骑绝尘甩开那些车主老远。 路上有经过公交站台,他心情不错地瞥了一眼,看到个穿着牛仔背带裙、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眼睛又大又亮,还水汪汪的,皮肤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红,站在等车的人群中好似在发光。 由于对方长得太好看了,颜控的姜瞬刻意放慢车速多看了几眼。等那女孩儿挤上公交车,他才慢悠悠收回视线,往学校方向去。 各学院负责迎新的学生都等在校门口翘首以盼,高高举起印有自己学院名字的牌子,生怕新生看不见。姜瞬也看到自己学院的牌子了,负责迎新的是大二学生。那几个学生看到他,颠颠跑过来跟他问好:姜学长,今天来这么早啊? 唔,有点事做。姜瞬淡淡应了句,而后找地方停好自己的小电驴,将包挂在自己肩头,迈开脚步往档案室搭建的遮阳棚子那儿走。 等他走得远了,站得规规矩矩的几个大二学生才放开了说话声。其中一个女生是姜瞬的颜粉,手机图库里保存了很多在学校论坛下载下来的姜瞬私人照,都是别人偷拍的。 平时少有见到本人,这乍一看见她差点叫出声,露出一张迷妹脸:姜学长好帅啊,本人比照片上帅多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没听说有。不过姜学长好像挺缺钱的样子,听说家境不太好。一个男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插话道。 我也听大四的其他学长学姐们说姜学长一有空就去做兼职,平时都不出去玩的,好像是舍不得花钱。据说姜学长的爸爸做生意失败,倒欠了一屁股的债。可怜的姜学长,还得靠着勤工俭学那点钱还债。 啊,我咋听说的跟你不一样。不是说姜学长的妈妈生了重病,光是治病就花了几十万。姜学长为了给家里减轻压力,这才拼命学习获取各种奖学金? 姜瞬啊,A大管理系的名人了。大一入校就成功夺走了校草的头衔,还引来了星探蹲守,追在他后边劝说他签约公司出道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人家要靠才华。 大一到大三期间,各科成绩都接近满分,绩点也是满绩,包揽了每学期的学院奖学金以及每年一度的国家奖学金。大三做了个国创项目,据他说是空暇时随便做做的,然而最后得了金奖,奖金高达三万。平日里还参加过什么峥嵘岁月的征文比赛,国家大学生英语演讲比赛等,获得了几十张荣誉证书。 管理系就没有谁是像姜瞬这么全才的。就一点不那么完美,他家里穷,妥妥的高穷帅。不过这点小瑕疵也是可以忽略的,毕竟姜瞬本人那么优秀,想跟他交朋友或者想做他女朋友的人都不少。可惜姜瞬不太爱搭理人,身边的朋友就赵洋那几个。 几个大二学生嘀嘀咕咕间,姜瞬已经到了档案室搭建的棚子那边,把包塞进桌洞,等着新生来交档案了。这临时兼职一百块钱一天,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包午饭,中午休息一个半小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报了名,成功抢到一个名额。 上午没有那么热,来走流程报到的新生几乎扎堆,一眼望过去路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姜瞬坐在椅子上,身前一张办公桌,检查过档案袋确定里面没有缺少材料,这才用胶封住,给贴了条收捡好。 他这边动作快,本人又长得赏心悦目,不少新生选择在他这条通道口办理档案,于是没多久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临近中午,姜瞬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腕,随口道:下一个。 给。 这声音怪好听的,姜瞬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清跟前的人后,下意识挺直腰背,咳嗽了声。是早上在车站瞥见的那个马尾辫女孩儿,嘿,还挺有缘分,这都能遇见。 一边接过档案袋检查里边有没有少材料,姜瞬一心两用,目光扫过其中一张家庭情况调查表,而后知晓了女孩儿的名字叫顾知,设计学院新生。 他清了清嗓音,像是闲聊般不经意问了几个小问题,在收好档案后还顺势抽出一张白纸,淡然道:留个手机号码。 尽管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知知还是老老实实在上面写了自己的手机号,末了眨巴着眼问:可以了吗? 可以,已经办好了。姜瞬脸不红气不喘地将那张写有联系方式的白纸压在桌面自己的手机下,点头喊:下一个。 -- 第93页 排到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他上前两步走到办公桌前,递上自己的档案袋。等到姜瞬说办好了,下一个时,他困惑地挠了挠头,停顿几秒后发问:学长,我不用留个手机号码? 你不用。姜瞬绷着脸,唇角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那男生也没多问,得到回答就走开了。一天下来,被姜瞬要求留个手机号码的也就一个设计院的顾知,也就是知知。 第39章 男朋友是邻家哥哥 在这个小世界, 知知姓顾,叫顾知。父母是高级工程师,设计桥梁与那些不俗建筑的。平时工作都挺忙,时不时还要出个差或者去到国外参加学术交流会。 而知知是大一新生, 从另外一所城市考到A大。为了方便, 顾父顾母干脆一块儿搬过来了, 在这边买了一套小二层的独栋房子。 前几天临时接到任务, 二人不得已要出差, 便给女儿请了个照顾生活的阿姨,再收拾几件衣服匆匆坐车走了。所以大学开学第一天, 知知是一个人来学校报到的。 她很理解父母的工作, 因而也没觉得不高兴。尤其报到第一天她就遇到了姜瞬, 算是意外之喜。 在原剧情中, 姜瞬就是个很优秀的人。除了自身优秀,他的家里是开奢侈品公司的,真真正正出自豪门。本来他应该拥有个光明的未来,不管是读研深造还是毕业后进到自家公司里历练。 然而就在大四拿到毕业证那天, 他再没了未来。由于见义勇为, 他的生命永远终止在那一日。 被他挺身而出救下的姑娘叫王蕊,隔壁电影学院的学生。长得很漂亮, 平日里多有追求者。那天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 一个人歪歪扭扭走在路上。已经是晚上很晚了, 偏偏那条路又有些偏,一到晚上少有人影。 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儿一个人走夜路, 走的还是那种深巷多的街道, 光是想想就知道不安全。果然, 王蕊被跟踪了。在经过一个巷子口前, 她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强拖进了巷子里。 而姜瞬那天正好骑车经过,巷子里传来微微响动,仔细听像是有人被捂住嘴巴发出的呜咽声。这样的黑夜又是这样的地点,难免令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姜瞬立马停下车,四处瞧了眼也没能找到防身的工具。他只好作罢,放轻脚步走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反应极快地拨打了报警电话,这才快速冲过去帮忙。 结果王蕊得救了,等警察找到那个巷子里,姜瞬早就因失血过多倒在地上。嫌疑人不见踪影,被见义勇为的王蕊也趁着姜瞬与那个男人打斗期间逃跑了,留下姜瞬在那儿昏迷不醒。 腹部与心口各中了一刀,被送到医院抢救的姜瞬没能醒过来,呼吸机发出了滴的刺耳声。这是桩杀人案无疑,警方着手立案调查。想到姜瞬在出事前打的那通电话,警方便想联系到那名被救的女生,询问犯罪嫌疑人的特征,以期待对案情有帮助。 可那几节路没有安装监控,他们不知道被救的那个女生身份信息。直到这桩案件上了电视上的社会新闻栏目,当日的另外一名当事人仍旧没有站出来。由于缺少线索,姜瞬的案子只能暂且搁置,这一搁置就是好些年。 系统要求知知做的就是帮助姜瞬避开死劫,顺利地活下去。 正午的太阳挂在天上,持续不断地散发着热量。已经报到注册完,知知也不想顶着大太阳在学校里乱逛,正好到了吃饭的时间,她捏着充值了二百块钱进去的校园卡,准备找个食堂吃午饭。 A大的食堂总共有五个,光是东广场这边就聚集了三个之多,知知去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这食堂开在底楼,卖饭菜的窗口很多,吃的东西也多。除了自选,还有卖砂锅米线的、粤式烧腊、小碗菜、煲仔饭等。 知知看得眼花缭乱,每个窗口都想去吃。纠结之下,她点了个排骨干锅。过了十五分钟,她的排骨干锅好了,配上一碗米饭放在托盘上。 找了个没人坐的空位子,知知端着自己的午餐过去。干锅里的排骨炸得很香,配菜有土豆、豆皮、包菜。小锅一份十七,价格中规中矩,胜在味道不错。 吃饱了肚子,知知拿着A大的校园地图研究起来,打算待会儿去认认路。报到当天是很清闲的,随便走走逛逛大半天就过去了。下午五点,她往校外那个公交站走,准备坐公交车回去。 公交站在A大东门五百米外,才走到半途,一辆柠檬黄的小电驴停在知知身旁。她茫然地侧头去看,一个戴着头盔的高个子正将她瞧着。 姜瞬把头盔前面挡风的面罩往上卡,露出一张隽秀的脸,他看着知知,问:回家么?我送你。我叫姜瞬,A大管理系大四的,上午的时候我们才见过。 我记得的,姜学长。不过会不会太麻烦啦,我坐公交车也挺方便的。知知不晓得姜瞬住在哪儿,顺路倒还好,要是专门绕路送她,感觉太麻烦别人了。 不麻烦,我们住的地方应该离得不是很远。早上我在兴华路的公交站看到你在等车,你住在那附近吗?姜瞬想做一件事那是不会轻易打退堂鼓的,顺势就问了这么一句。 知知点头,后又摇了下头:不算是,我住水湾新区,靠走的去兴华路要二十分钟呢。 -- 第94页 公交站没有设在水湾,所以知知早上才会走路到兴华路那边的公交站台等车。 姜瞬挑眉,低声笑了下:那真是巧了,我也住在水湾新区,我们可以一起回去。这公交车半小时才来一班,你在这里等还得等个二十分钟。马路边温度这么高,等久了会不舒服的。 那就谢谢你了。知知没有执意拒绝这份好意,碍于穿的是裙子,她只好侧着身子坐上后座。她刚坐上去,一件长袖衬衫就被人从前方递了过来,姜瞬的声音也随之传到耳边:穿裙子坐这种车可能会不方便,这衣服给你用。 看了下这件衬衫,又瞧了眼自己的短裙,知知恍然,感慨姜瞬还挺细心,登时旋出一个笑,道过谢便用衣服遮住自己的腿。 顾及到后座载了一个人,姜瞬没有骑得太快,一段路程比平日多用了十几分钟。路上堵满了车子,但小电驴却是畅通无阻地一路驶进水湾。 进了小区,姜瞬骑行的速度更慢了,问知知住在几栋几号。知知随口报了个详细地址,姜瞬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表情有些古怪。他把人送到了那栋房子大门口,却没有着急走。 要不要进来坐坐?出于礼貌,知知邀请他进屋坐会儿。姜瞬没应声,复杂的神色中夹杂着无奈,伸手往隔壁那栋房子指了指,有些想笑:我家就住那儿。 昨儿才听姜母说隔壁搬来了新邻居,没想到世界还真那么小,居然是顾知。 你就是姜阿姨的儿子?知知也满脸惊诧,完全没料到还有这回事。 姜母也姓姜,叫姜梅梅。昨儿知知去隔壁拜访时,姜母热情招待了她,两人坐着聊了会儿天。期间姜母提到她儿子,说她家小子别的优点没有,就是长得小有姿色,改天介绍给知知认识。 这形容看出来是亲妈了。知知笑了笑,坐了十几分钟打算回家。姜母还想留她吃晚饭的,由于忙着回去收拾东西,知知将亲手做的小蛋糕送出去就走了。 就是没想到姜母口中提到的儿子是姜瞬,还正巧住在自己隔壁。 那还挺巧的。知知干巴巴应声,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外出的姜母回来了,她才跟小姐妹去美甲店做了指甲,看到抠门儿子站在别人家门口,下意识喊了声。姜瞬跟知知同时转过身,姜母发现姜瞬跟人家小姑娘挨得挺近,看过来的视线略有不满,好似在说她回来得不是时候。 姜母顿时乐了,上前去热切地挽着小姑娘的胳膊,笑道:知知啊,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你们见过啦? 见过啦,今天新生报到期间见到的。姜学长人很好,也很热心,还是他骑车送我回来的。知知想起手上的衬衣,有些不好意思:这衣服我用过了,要不我拿回去手洗了后再还给你? 说手洗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知知考虑到姜瞬家里其实挺有钱的,想来一件衬衫应该也不会太平价。好的衬衫一般是手洗或者干洗的,用洗衣机担心洗坏了,也容易洗不干净。 她这话一说出口,姜瞬还没反应,姜母已经噗噗笑出了声。 人好、热心?天啦,这说的是我儿子嘛?这臭小子不是自恋又嘴贱么,哦,还很抠门。万没想到有人会觉得他人好??姜母晕晕乎乎的,往天上看了看,太阳也没从东边落下啊。 好家伙,敢情这臭小子还有两副面孔,仗着人家小姑娘不了解他的真面目就可劲儿装。姜母在心里呵呵笑了几声,又听知知提起衬衣,只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哦哟,还想得挺周到,晓得小姑娘穿个裙子坐小电驴不方便,还把自己的衬衣借出去给人遮腿,以防走光或者遭遇尴尬局面。 姜母无声啧啧,笑容里渐显揶揄。不过她也没有拆儿子的台,偷笑了一下就正了脸色,嗐了声:不就借用了一下嘛,又没弄脏,哪里就需要洗了?何况家里有洗衣机,他这衬衫某宝平台上买的,也就几十块钱,丢洗衣机里搅和几下就成。 姜瞬刚想翘起的唇角登时拉平,对着老母亲露出死鱼眼。姜母才不管他,亲亲热热拉着知知往自己家里走:你爸妈不是出差去了么,正好到我家吃饭。 一个人的菜难做,做的多了吃不完,做得少了不够吃。反正我家都是要开火的,而且人多热闹。就这样说好了啊,以后到饭点就过来吃饭。 啊?不用的,这样太麻烦你们了。爸妈给我请了做饭阿姨,一日三餐都有人做的。知知招架不住姜母的热情,还是被拉着去了隔壁,摁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姜家没有请专门做饭的人,不是不舍得那点钱,就是纯粹不喜欢私人空间里住着别人。至于卫生,是联系家政公司打扫的,一周一次。 吃点东西垫下肚子。老姜买菜去了,得好一会儿才回来呢。姜母一个劲儿往知知手里塞小零食,让她多少吃点先垫着,免得饿狠了。而她自己则拆了一袋薯片,开了电视看搞笑综艺。看到笑点还跟知知分享,嘚啵嘚啵贼能说。 至于姜瞬,压根没有他开口的机会。好不容易姜母说得累了歇会儿,开门声一响,拎着一大袋子菜的姜父回来了。看到姜瞬在,理所当然使唤他:把菜拎到厨房,再把鱼鳞刮了。 -- 第95页 姜瞬去了,就听他老爸三言两语逗得姜女士直发笑,还跟顾知说了会儿话。那语气和蔼得哦,仿佛在跟自家闺女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错觉。客厅里是一家三口,而他则是那个被打发来做菜的小厨娘 见姜瞬一个人在厨房忙碌,又是刮鱼鳞又是择菜,恨不能长出八只手。知知往厨房看了好几眼,起身想去帮忙。哪知她才站起来又被姜母拉着坐了,打发姜父去厨房后,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做饭是男人的事,咱们等着吃就行了。 知知啊,阿姨是过来人,这事儿听我的准没错。厨房多油烟,对咱们的皮肤不好。尤其你这小脸水嫩嫩的,更不能去厨房醺着了。况且啊,这男人就是贱。你要洗衣做饭拖地什么都承包了,时间一长,那他一准儿觉得这是你该做的,一点都不会心存感激之心。 所以你看,我从来不做家务,除了洗手都不进厨房的。买菜做饭都是姜瞬他爸在做,我偶尔帮着端个盘子他都得乐半天,觉得我心疼他。这就叫拿捏。 咱们女人要多心疼自己。当你开始心疼男人,那就悲剧了。说到这儿,姜母想起自己的抠门儿子,痛着良心开始推销:姜瞬吧,这方面像他爸。 厨艺顶呱呱。 虽然及不上他爸,不过可以练。 非常会关心人。 在你病了的时候,会叫你多喝热水的那种。 关键他长得帅。 情商换的,一言不合就拉长脸喊人滚、走开、走远点,对着女孩子也不曾委婉。 姜母记得在他刚上大学那会儿,有个女生特别喜欢他,几乎天天堵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姜瞬对她没感觉,第一次就明确拒绝了。谁知那女生越挫越勇,总觉得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她坚持,肯定能够打动姜瞬。 姜瞬被烦得狠了,终于憋不住自己的毒舌,像是架着机关枪一样嘚嘚扫射了一圈。大概意思就是说他喜欢长得好看又合眼缘的,那女生长得没他好看,满足不了他的视觉需求。还不如每天照个镜子欣赏自己呢,至少他那张脸是好看的。 那女生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几乎是哭着跑开。女生的室友指责他没有绅士风度,还用外貌攻击人,要求他道歉。 兴许换了别人也就走开不搭理了,被骂几句就算了,懒得去计较。姜瞬不是,他要能站着被人骂不还嘴那就不是姜瞬了。唇角当即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呵道:道歉,难道不是你们该跟我道歉吗? 天天在路上拦我的车子,还不要命地张开双臂冲到车头。要不是我车技好,这会儿已经被你们碰瓷了吧。还有,我早在第一天就说过了不喜欢、没兴趣、不会考虑,是你们非得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天天堵我吧? 怎么的,这年头纠缠女生的就被骂变态、猥琐男,纠缠男生的就不是了是吧?不是讲男女平等,怎么还搞两套标准?还有,我并没有用外貌攻击人,只是实话实说。这样都要道歉的话,那你们跟上次那个表白的男生道歉了没有?就是在人工湖那边那个,哦,我就是恰好路过撞见了。 他表白的时候,你们一寝室的人不都在旁边嘛。拒绝人家的时候口口声声你是个好人,只是我们不合适,转过身就嘻嘻嘲笑,说人家长得又丑又挫,哪里配得上白天鹅哟。怎么的,你们对别人评头论足就行,我说句实话还有罪了? 那女生的几个室友脸色涨得通红,从此再不敢拦姜瞬的车子了。就连远远看到姜瞬路过,她们都有意识地避开。 这事儿姜瞬肯定没往家里说,他没那么无聊。还是赵洋打听到的,又跟他妈说起。他妈跟姜母是相交十几年的老朋友,约着出去做美发护理顺道谈起这事,姜母这才知道的。 那时她才晓得自己儿子不是个闷葫芦,若是让他不高兴了,他那嘴巴可会说了,尽管说的都不怎么中听。也是那时候,姜瞬脑门上贴着的标签又多了一个:毒舌。 亲近的人才知道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不过一般人少有机会见到姜瞬这一面,都当他是男神,就是不怎么爱搭理人。 这嘴贱的毛病发作应该分对象吧,姜母不怎么确定地想。但想到她儿子在小姑娘跟前乖得跟只金毛犬似的,她心里大定,继续疯狂暗示:等姜瞬以后有了女朋友,我肯定不做那恶婆婆。有事姜瞬扛,有地姜瞬拖,有饭姜瞬做,有打姜瞬挨。他要是敢欺负你,啊,不是,他要是敢欺负女朋友,我保证叫老姜好好收拾他。 知知听得目瞪口呆,默默为在家里食物链底层的姜学长点了几根蜡烛。 由此可见,姜母真是亲妈,不是亲的都不敢这么说。 第40章 男朋友是邻家哥哥 晚上那顿是姜父下厨、姜瞬打下手做的, 有清蒸鱼、蘑菇肉丸汤,再加一道凉拌黄瓜与炒青菜。荤素搭配,而且一道菜的分量不少,四个人吃这些已经很够了。 知知多吃点, 瞧你瘦的。姜母盛了一碗汤放到她跟前, 六个圆滚滚的肉丸在汤碗里堆得冒了尖。 知知用勺子喝了几口汤, 眼睛里的光霎时亮了起来。这汤很爽口, 蘑菇的鲜与肉丸的香巧妙融合在一起, 喝着一点都不油腻。肉丸没有炸过,保留了汤汁的原汁原味。总之就是汤好喝、肉丸也好吃。 -- 第96页 看来姜叔叔的厨艺是真的好, 要是出去开个饭馆, 肯定也能生意红火。 在姜母多吃点、再多吃点的关怀下, 知知成功吃撑了。饭后用了点水果, 她在客厅坐着陪姜母看了一集电视剧,等到八点左右,她就提出要回去了。 这不是还早嘛?姜母很想开口让知知在这儿住下的,反正家里有空房。转念一想又不妥, 这家里有个臭小子呢, 而且这臭小子还对人家有那么点别的心思。要是传出什么流言,这方面还是姑娘家比较吃亏。 想到这里, 姜母就没强求了。姜瞬见缝插针, 补了句:不早了, 等回去洗过澡洗过头也就该九点多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这个蠢儿子,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刻意说这话赶人走呢, 姜母无语得想翻白眼, 顾及形象忍住了。 说话向来学不会拐弯抹角的姜瞬为自己的贴心点了个赞。他忍不住抿出笑意, 主动要送知知到家门口, 虽然从这儿走到隔壁也不过三分钟的路程。 那我就进去啦。知知走到自家院子大门口,打开门走进去,临进到屋里心念一动回转身,看到姜瞬还站在院子外没走。她朝他挥了挥手,偏头道:明天见。 明天见。得了这句,姜瞬心头开心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还在客厅坐着的姜母见他这样高兴,哦哟一声,故作不懂调侃他:咋的,捡到钱了? 哪知姜瞬想都没想,认认真真点头:嗯。 再多的一个字都不肯说,顾自上楼关起房门,不晓得又在搞什么名堂。 你说,咱儿子老是窝在房里是在干什么?姜母将脚伸过去,在凑到沙发边的姜父腰上踩了一脚,脸上带着疑惑。 姜父坐得稳稳当当,架起老花镜在手机上看股市。闻言抬起眼,思索了下,不确定道:在做/爱做的事? 姜母心口一噎,怒骂:去你的吧。 回到房里的姜瞬找出自己精心放在钱包夹层里的纸条,看着上面的一串号码,掏出手机在微信界面搜索,很快找到了与手机号匹配的微信账号。 他发送了好友请求,静待两分钟没得到回应,便找了衣服先去洗澡。等他洗好回来,好友申请已经被通过。 对方的微信昵称叫流浪猫,头像也是一只就地打滚的猫猫。姜瞬挺喜欢这种毛茸茸、圆滚滚的生物,暗道一声真可爱。要不是姜母猫毛过敏,他早就在家里养一只小猪咪了。 【我是姜瞬】手指在输入键点了又点,姜瞬先发了个自我介绍过去,然后问:【睡了吗?】 才不到九点,知知当然没有睡。她正在吹头发,将头发吹干才收好吹风机。听到手机震动了两下,她点开看,原来是姜瞬。想问他怎么会有自己微信号码的,又想起上午那张留了手机号的白纸,顿时恍然。 可能是姜学长瞄了眼,顺便就记住了那一串号码。知知拿起手机,开始打字:【没睡呢,刚吹好头发。】 很快对方又回了条消息,问:【明天你有什么打算吗?这两天新生报到完就要开始集中军训了,要不趁着军训前我带你熟悉一下学校,免得到时候跑得远了找不到地方。】 下午时知知已经按照地图标示的去踩了一下点,说实话A大太大了,她用了一下午也没找到很多地方。后头回来的时候真迷了路,还是问的在旁边经过的学长学姐才兜兜转转又回到东广场食堂那儿。 【好哦,不过学长明天不用帮着去收档案么,新生报到时间不是还有两天才结束?】 姜瞬想都没想,回复得不带一丝犹豫:【那个啊,就是个兼职。负责的老师排了班的,明天没排到我。】 刚给知知这样说,他快速切换界面,从最近联系人中找到大冤种赵洋,冷酷无情地发了句语音过去。赵洋正打游戏呢,看到微信有消息进来本不欲搭理,一看是他瞬哥,这态度立马变了,切到微信界面点开了语音。 啥,让自己帮他顶一天的缺?赵洋对做兼职这事儿不感兴趣,因为赚不了几个钱,他也不缺零花钱。不过/去帮忙做一天倒也没什么,正好他明天没事儿。 【我这儿倒是没问题,就是档案室那边的老师能同意?】 【能。就是个兼职,我找了代班的人,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赵洋这边没问题了,姜瞬就给负责这事的老师说了下,讲自己明天有事,已经找了代班的人顶缺。 老师过了会儿才回复,说行。 交涉好这些后,姜瞬格外理直气壮,跟知知约好明天早上八点见。知知不晓得他为空出一天的时间专门找人代了班,还信以为真,感慨姜瞬真是太热心了。 第二天七点半起床,等知知洗漱好下楼,刘阿姨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新鲜出炉的小笼包配上现煮的豆浆,再加一个水煮蛋。知知吃得很满足,想起姜瞬,拿出手机联系他:【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带点给你?】 那边几乎是秒回:【没吃,谢谢。】后面跟着一个狗子乖巧的表情包。 【那你出来。】 看到这里,姜瞬咧嘴笑了,跑到浴室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确定自己每根头发丝都在该在的位置,他这才双手插兜出了浴室门。被下楼来倒水喝的姜父瞧见了,老父亲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大早上的装什么深沉,没睡醒啊? -- 第97页 姜瞬不凹造型了,与他老父亲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默默移开了视线。他出了门,走上几步路就看到小姑娘在外面等着他了,手上拿着一个食盒。 给,刘阿姨的手艺很好,小笼包做得特别好吃。你拿回去尝尝?知知将食盒递过去。 姜瞬顺手接了,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刘阿姨是谁,就是那个请来照顾知知的阿姨。尽管吃的不是小姑娘亲手做的,他还是很高兴,欢喜地拎着食盒就回去了。 姜父一杯水没喝完,见儿子又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盖子掀开,飘出来一阵香气。他凑过去,见盒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十二个卖相好的小笼包。 不是外面买的,应该是隔壁那小姑娘送的?说着姜父就伸出手,想要拿一个尝尝味儿。 啪嗒,盖子被盖了回去,姜父拿了个寂寞。父子二人对视间,姜瞬慢吞吞道:这是我的。 操,死抠门。姜父无语凝噎,咕嘟咕嘟又灌了半杯水进去,说话都在咬着牙:这么多你吃得完? 嗯哼。姜瞬坐到餐桌边,两口一个小笼包。十二个小笼包下去,又喝了一杯豆浆,他撑得差点打嗝。 还真吃完了,姜父木着脸,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吃饱喝足的姜瞬抹了抹嘴,又去刷了一遍牙,出门前还嚼了一支口香糖。 踩着时间点出去,正好接到收拾好的知知。今儿她没穿裙子,换上了七分裤,上面是一件样式简单的短袖,穿了双板鞋。没有化妆,就抹了点防晒霜,整个人清清爽爽的。 姜瞬穿的是连帽短袖,黑色的长裤,一双薄款运动鞋,妥妥的一个阳光大男孩儿模样。就是推着的小电驴太煞风景了。 知知倒是觉得坐电瓶车后座也挺好的,不会有晕车的问题。这回她没有侧身坐,而是直接跨着腿坐的。这样的姿势没有侧身坐那么美好,胜在安全啊。 于是姜瞬骑着小电驴载着知知往学校去,路上骑得慢悠悠的,还碰到了A大的学生。 姜瞬不认识,但那几个学生很明显认得他,偷偷拍了几张他的照片传到校园论坛上,取名也很有UC震惊部的味儿:惊,A大校草竟偷偷做这种事 A大学生公认的校草也就姜瞬,看到这标题立刻就联想到了他,几乎是控制不住手点开。然而没什么劲爆的消息,也没什么火辣的照片。不,还是有的,姜瞬空了三年多的小电驴后座载人了?! 是哪个系的妹子哦,就这样把高岭之花摘到手了? 那几张照片在论坛上疯传,被抓来顶缺、趁着休息时间玩会儿手机的赵洋都惊了。他放大那几张背影照看了又看,第一反应是P的吧。又仔细看了几眼,还是觉得不可能。 别看他瞬哥外表长得仙气飘飘,又是校园里公认的男神,但其实私底下就是个猫憎狗嫌的。上游戏连带妹上分都不肯,除非对方愿意掏钱买他的服务。 也不是没有人这样干过,那妹子前前后后花了好几万,实则就是想撩他。然而以失败结尾,连线下见个面的机会都不曾得到。那妹子越想越生气,觉得自己的钱都打了水漂,私聊姜瞬要他还钱。 姜瞬压根没理她,妹子一怒之下在游戏里给他挂了,声称被欺骗了感情还被骗了钱。很多人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一味站她,把姜瞬的游戏账号差点骂炸了。 并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姜瞬一点不心虚地将二人的私聊界面发了出去,针对那妹子说的一条一条地反驳。澄清从来没有撩骚过,也没有暧昧过,一开始就是那妹子自己发来私聊,说想找个人带自己上分升级。 姜瞬的账号在游戏里知名度挺高的,由于操作神级,吸引了一波游戏粉。打游戏时他偶尔也会开语音,声音挺好听的,有人就猜测他现实生活里肯定长得帅。 不管游戏粉怎么想,姜瞬从来没在游戏里泄露自己的真实信息,也不开直播。但架不住别人对他的好奇,好些人就试探着想撩他,那妹子就是其中之一。 知道发私聊去撩拨大神从来不回,譬如大神你好厉害吃饭了吗大神,能跟你组队吗这些消息从来不会得到回复。这妹子就突发奇想,给姜瞬发了条私聊,表示想请姜瞬带自己上分,报酬好商量。 刚好姜瞬瞧见了,一看有偿,想着赚个外快也不错,就回了条消息。问那妹子成年了没有,自己是否有收入来源。因为他不带未成年上分的,毕竟初高中生主要还是以学习为重。问及收入情况,则是他不想别人拿着父母辈辛苦赚的钱来找他打游戏,那钱拿着烫手。 妹子如实回答了,已成年,自己每个月有稳定的收入。姜瞬一看这笔生意可以做,就明码报价,再三跟妹子确定是否要购买他带着上分升级的服务。 一看鱼儿上钩了,妹子可高兴,表示她要购买,当即转了三万块钱过去。姜瞬收了钱,对待这个客户还是尽心的,也就一个半月就将妹子的账号带上了一个等级,圆满完成任务。 这笔交易结束,姜瞬就把妹子在游戏上的联系方式删了。整整一个多月,那妹子与姜瞬就没说上几次话。说带着打游戏,姜瞬真就是带她打游戏,别的绝口不提。妹子多次想跟他聊些别的内容,或者约着见个面,但姜瞬往往意兴阑珊,直言没兴趣。 -- 第98页 这人就像块石头,死活撩不动。完成最初的要求后,又把她的联系方式删了,妹子投了这么多钱进去毛都没捞到一根,当然很不服气,这一气之下就把他挂了。言辞激烈,把姜瞬骂成了骗钱骗感情的渣男。 姜瞬看到后简直一头雾水,他能受这种气就怪了,啪啪就将二人的聊天记录甩了上去,还说:你花钱买服务,我提供服务。钱货两讫后,你丫跟我谈感情??还要我把钱退给你?这么能耐,你咋不上天? 还是说你脑子有坑,成天臆想别人对你骗钱骗身又骗心?还是多吃点饺子吧,争取早点把脑袋上的坑堵住。至于退钱?想让我打白工?呵呵,不可能的,下辈子都不可能。该我的,一毛钱都别想我退出来。 姜瞬在游戏里是一战成名了。了解事情始末后,挺多玩家挺他的,觉得他倒霉,遇上这么个令人无语的人。 有好些女玩家感同身受,分享自己代练遇到的奇葩。分明就是事先就讲好的一桩生意,某些普信男非得尬撩,还说要不是想撩她,谁会找她做代练啊。 一番话说得人的拳头都硬了,贼他妈膈应人。 总之吧,姜瞬软硬不吃,怎么都撩不动。赵洋还偷偷跟几个要好的哥们吐槽过,说他瞬哥可能天生就对那档子事少一根筋。 现在看到论坛上疯传的几张照片,他自然是不信,点了保存,坏心眼地给姜瞬发了一张过去,贱兮兮地问:瞬哥,这是你不?哈哈哈哈,我知道不是你,就是这背影跟你还挺像,连小电驴都长得一毛一样。 过了会儿,他瞬哥发过来一个省略号。赵洋挠了挠头,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问姜瞬也没能得到回答。他放弃了,干脆收好手机继续守在棚子里。 第一天来报到的新生人数是最多的,第二天人就少了,赵洋还有时间在那儿摸鱼。摸着摸着,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瞪大眼看过去,还生怕看错了般揉了揉眼睛。 尼玛,那个手上拿着根雪糕在吃的不是他瞬哥吧?旁边的女孩子也眼熟啊,不就是照片上另外一个当事人么? 赵洋目瞪口呆,看到那二人有说有笑地经过。他瞬哥还帮女孩子拎包了,那眼神哦,就跟饿了几天的流浪狗看到肉骨头似的。 完全呆住了,赵洋晕乎的状态持续到中午休息期间,他恍恍惚惚地在原地坐了会儿,给姜瞬打了个电话。 手机一接通,不等姜瞬开口,他一连串发问:瞬哥你在哪儿?你来学校了嘛?不会是跟妹子在一起吧?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忽悠着一起穿过开裆裤的发小干活儿,自个儿却跑去逍遥快活? 那头沉默了半秒钟,姜瞬忍不住纠正他:没有一起穿过开裆裤,别造谣。还有,穿开裆裤的明明是你,因为你五岁了还在尿床。赵姨懒得天天给你换洗衣服,就给你穿的开裆裤,遛鸟的那种。 提起小时候的黑历史,赵洋打趣别人的心思顿时没了。掏了掏耳朵,他厚脸皮地嘿嘿笑,想将歪掉的话题拉回来:哎呀,照片上都是真的呀,什么时候带兄弟几个见见? 听到姜瞬那边的动静,赵洋猜测他现在应该带着妹子在吃饭,立马道:也该吃午饭了。瞬哥,你们在哪儿呢,要不我过来蹭顿饭? 唔,真的。姜瞬那边仿佛网络延迟,肯定了照片确有其事,而后啪唧一下把电话挂了。 嘿,还挺神秘。赵洋心想迟早都会见到的,他也不着急,手指动了动,就把姜瞬铁树开花的事在几人的好友群里说了出来。 挂了电话的姜瞬也看到了群里飞快在刷屏,不过他没冒泡,瞧了一眼就把手机收到了兜里。 吃午饭的餐馆是姜瞬推荐的,吃的是美蛙鱼。知知可喜欢吃鱼,天天吃都吃不腻。所以在姜瞬推荐的小炒菜馆、西餐厅与美蛙鱼之间,她选择了这家美蛙鱼自助。 每个人是五十八,锅底二十八、小料油碟每份五块另外算钱。这家美蛙鱼自助开在A大东门出去不远,平日里生意非常好。蛙跟鱼都是现杀,食材很新鲜。还有免费饮料跟小零食可以吃,水果也是自助的,想吃多少都可以。 知知觉得超划算了,当即就想点单先付钱。然而姜瞬拦住她,点开手机团购了一份二人餐。手机平台上买的套餐要比店里便宜十块钱,知知看得惊讶,姜瞬还跟她说:很多店都会在手机平台上卖套餐或者折扣券,算下来比直接付钱要划算。 见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姜瞬这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就想起赵洋他们说自己太精打细算的事,还让他以后找了女朋友可不要这样了,不然女朋友肯定觉得他死抠。 尽管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算抠门加小家子气,姜瞬还是微微蹙眉,试着问:你觉得我这样是不是挺抠门的? 啊?知知面色茫然,反应过来后睁大眼,摇了摇头:怎么会?有更省钱的方式肯定用更省钱的那种啊,谁会愿意去多掏钱,毕竟家里钱再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还真有人愿意多掏钱,比如赵洋。别说省钱了,路上掉个百来块钱他都懒得弯腰捡。姜瞬不会对他这种生活方式做什么评价,但是听到知知赞同自己还是高兴的,顿时露出一个笑:嗯,我也这样觉得。 -- 第99页 知知是真没觉得姜瞬这种行为算抠。大多普通人都会这样选择,没道理就因为姜瞬家里有钱就一定得花钱大手大脚才行。 由于两人三观契合,这顿饭就吃得很开心了。下午姜瞬陪着知知去买了些军训中会用到的东西,除了水杯、纸巾等,在结账时,姜瞬还很有经验地给她塞了一包卫生巾。 在小姑娘疑惑的眼神中,他脸上浮现那么一点尴尬,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道:学校下发的那种军训中穿的鞋子鞋底板硬,穿着训练一天脚上容易磨出水泡。垫一张卫生巾在鞋子里就很好,不容易磨破脚。 这方法是一届传一届,大多男生军训那阵子都是这样干的,姜瞬他们也不例外。卫生巾用着柔软,比鞋垫要软和,塞在鞋子里踩着也更舒服。 再加上吧,男生嘛,一般比较懒。不想三天两头刷鞋垫,就整个卫生巾垫到鞋子里,用完直接扔了便是。也不晓得第一个想出这种法子的是什么神人,反正每年新生军训都有人这样干。 这么有用?知知还是头一次听说卫生巾还有这用处,语气中带点小惊喜,点头道:那我回去试试。 说要试试,逛了一下午的知知回到家就迫不及待把军训要穿的那鞋子翻出来,垫了张卫生巾进去。果然,穿进去的脚感都不一样了,也不会磨得脚疼。 真是军训必备神器。 到了军训那天,知知抹上防晒霜,穿上军训的衣服与垫了神器的鞋子。中长的头发扎成丸子头,再将帽子戴上。因为她长得娇小,拿的衣服也是最小码的,即便这样,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很宽松。 别人穿戴整齐后瞧着英姿飒爽,她看着就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加之长得嫩,说是参加军训的高中新生也有人信。 等她拎着自己的包出门,姜瞬推着小电驴已经在等她了。 今天也麻烦姜学长了。知知跨坐上去,也不晓得姜瞬是没将车子停稳还是怎么的,车身忽地趔趄了下,吓了知知一跳。她下意识就抓住了身前人腰间的衣服,身体惯性前倾靠在他的背上。 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再细听又仿佛是自己的错觉,只听见姜瞬淡定的声音传来:抓稳,要走咯。 哦。知知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抓着的是人家腰间的衣服,靠得也比平时近了些,好似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意识到这点,她脸上有那么点红,不好意思地想松开手中攥着的衣服,再往后挪一些。哪知她手上才刚松开,车子过减速带一晃一晃的,明显比平时还要颠簸。 可只要她重新抓住对方的衣服,甚至是被颠得不小心抱了下对方的腰,这车子立马就没那么颠了。几次尝试下来,知知困惑-狐疑-恍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接连好几天,除了偶尔有课时能见到姜瞬,其他时间里赵洋连他的影子都瞧不见。有心想问他上次照片上那女孩儿的事,可每次不待他开口,姜瞬已经脚下生风地走了。 又一次上早课,赵洋有意给姜瞬占座。见他走进教室,连忙招手让他过来坐:瞬哥,忙什么呢?这一天天不见人影的。 忙你不懂的事。姜瞬矜骄地坐下,暗戳戳买下了跟知知同款的水杯,并把杯子摆在桌子右上角,正了正角度。 哦哟,不就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忙着追人家么?还我不懂,当谁没谈过恋爱似的。赵洋心里是这样想的,面上可不敢表露出来,就怕被揍。 他看了眼那个被他瞬哥宝贝的水杯,伸出试探的脚:瞬哥,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小嫂子啊。可不是我一个人好奇,周斯然他们也想见的,昨儿还在群里说起这事。 周斯然是赵洋高中的同班同学,因为跟赵洋玩的好,自然而然也融入了赵洋的圈子,跟姜瞬几人的关系尚可。而且几人大学又同在A大,所以一直有联系,时不时约着一起出去玩。 还早呢。我都没急,你们急什么?姜瞬才不吃这一套,就差说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赵洋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响了,只得无奈闭嘴。 第41章 男朋友是邻家哥哥 听说网剧《追凶之夜》这两天要在A大取景, 顾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女主演是李星颐哎,她在上部《暗恋成真》里边超级可爱,我好喜欢她的。 上午的训练任务完成, 教官允许早点解散。知知跟着几个在军训中认识的新朋友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就听她们提起有剧组在兰苑那边取景, 想要去瞅两眼。 这部剧的男主是童星出身, 长得很帅的, 一双桃花眼跟能放电似的。女二就是隔壁电影学院有名的校花,叫王、王什么来着? 王蕊。有人接话, 继续道:长相挺甜妹子的, 就是不知道演技如何。不管怎么样, 这部网剧在演员的颜值上已经胜利了。要是剧情好点, 演得再逼真点,我肯定会开个会员追剧的。 听到王蕊这个名字,知知惊讶地抬起脸:那我们去看看?我还没看到过拍戏现场呢。 主要是想去瞧瞧那个王蕊,原剧情中那个被救后却对救人者的死保持缄默的王蕊。她现在已经在拍戏了么, 知知记得原本她该在大四毕业后才能接到第一部 剧的。 -- 第100页 趁着午休, 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几人就往兰苑那边跑去, 想要占一个好点的观看位置。可惜她们来得还是晚了, 现场围了几圈人, 个个举着手机在拍。知知被挤得东倒西歪,干脆老老实实站在最外圈不跟这些人挤了。 跟她一起来的三个女生倒是兴致勃勃, 坚持不懈往里面挤, 最终挤到了人群前面, 知知都看不到她们了。由于个子矮, 在外圈转了转,发现除了一颗颗后脑勺什么都看不到后,知知放弃了。 就这么等了三十分钟,一起来的几个女生还不出来,她便跟她们发了消息。说肚子有点饿,她先去吃饭。 没有人回复她。应该是在忙着拍照发朋友圈吧,知知叹了口气,自己扭头往食堂的方向走。兰苑这边住着大三、大四,距离教学楼与图书馆都比较远。除了下课的时间点,平时还是挺冷清的。 此时也没有太多人在路上走,毕竟还有半小时才集中下课。去食堂的路上知知看到有公共卫生间,本来是想去洗手台洗把脸舒服下的。结果她还没能走近,就看到有个男的鬼鬼祟祟在一个戴着口罩、鸭舌帽的女孩子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那女孩子毫无察觉地进了洗手间,男的左顾右盼,见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便低着头跟了过去。卫生间是分男女性使用的,并非混用,那男的居然进了女性用卫生间里! 走在路上居然遇到个变态,知知连忙跟上去,还拿出手机拨了学校安保室的电话,说在兰苑公共卫生间这里遇到了进女性用卫生间的男变态。 接到电话的安保人员让她不要急,马上派人赶过来处理。知知能不急嘛,她倒是没事,可那男的是跟着那个女孩子进去的,谁晓得变态是怎么想的,万一是想伤害那个女孩子呢? 知知等不到安保室的人过来,自己跟过去想看看怎么回事。她脚步放得轻,没让人察觉到。才靠近洗手间门口,她就听到里面传来呵斥声。 你是什么人?这是女性用洗手间,你没看见吗?李星颐内心跟日了狗般,脸色非常难看,戴着口罩都看得出来她此刻都要崩溃了。 那男的还在靠近,脸上带着痴迷的笑,亲亲热热唤她星颐,说自己喜欢她好久了。从她出道第一部 戏开始就喜欢,就是苦于没有接近她的机会。他想跟她好好说会儿话,想抱抱她,亲亲她漂亮的眼睛。 李星颐听得都要吐了,一刻都等不了地想往外跑。然而她的胳膊被那男的拽住,压根挣脱不开。卫生间的大门被从里面锁了,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也打不开门。 知知也发现门锁了,试着拧了几下可拧不开。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外面,快要绝望的李星颐出声呼救,喊了好几声救命,然后就被捂住了嘴。 我已经报警了,你逃不掉的!知知一边说一边拧那个门把手,实在开不了,她想了想,往后退了好几步,再借力往前冲试图将门撞开。 连续撞了三次,在第三次时门发出砰的一声,门锁被撞得松垮,知知惯性往前倾,差点摔倒。但看到那男的扯着那女孩子的衣服,她立马抄起立在角落的拖把,挥舞着往那男的背上打去。 被打了几下,那男的吃痛,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挣扎的李星颐趁机推了他一把,这才挣脱了控制往知知那边跑去。她没有立马逃走,而是捡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手提包,从里面翻出一罐防狼喷雾往那男的脸上喷。 眼睛被刺激到,那男的发出惨叫,李星颐泄愤般往他腿上踹了好几脚。高跟鞋的尖尖踢在腿上,光是看着就觉得疼。那男的一会儿捂着自己的眼睛,一会儿又抱着腿在地上打滚,样子好不凄惨。 知知一点都不同情他,从双肩包里找出拉练时用到的那种捆被子的粗绳,将那男的双手背后捆了起来。顿了下,又给他一脚踹到角落里趴着。 过了十分钟,保安过来了,了解过情况后报了警,顺便把那男的扭着胳膊带到安保室等着。而李星颐也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自己的经纪人说了这件事,让她注意网上舆论的发酵,又联系上助理,让助理过来一趟。 做好这些后,她快速补了妆,这才收好随身物品舒展眉眼,对知知笑得真诚:刚才真是谢谢你。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对了,我是李星颐,隔壁电影学院的毕业生,今年6月份毕业的。你是A大的学生么,叫什么名字? 不用谢的,就是正好碰到了。知知把自己的背包拉练拉上,被个大美人这样盯着有丢丢害羞:我叫顾知,A大的大一新生。本来是听说有剧组在这边取景,就跟着过来看看的。但人好多哦,我都挤不进去。 你也是来看拍摄现场的?难道是男主演的粉丝?演男主的那个也就二十来岁,年轻俊秀,很是招小女孩儿喜欢。粉丝队伍里多的是女友粉,战斗力吓人。李星颐对演男主那个没有意见,不过除了拍摄也会避免私下里跟他接触,唯恐被他的女友粉冲烂。 粉丝?知知都不晓得演男主的是谁,她是冲着王蕊去的,也实话实说:不是男主演的粉丝,我就是好奇拍摄现场是什么样的,就来瞧瞧。不过硬要说对谁感兴趣的话,应该是王蕊吧。 你喜欢王蕊啊?李星颐露出一抹惊诧,欲言又止。按理说她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她不该跟个不太熟的人说起这些事,一个不小心就会招黑。可小姑娘刚才救过她,又实在单纯好骗的样子,她有些犹豫,委婉点出:王蕊还算是个半素人吧,你要不要换个有名气点的喜欢? -- 第101页 我不喜欢她。知知见李星颐误会了,搅着手指连忙解释:其实,我挺讨厌她的。 不是因为原剧情中姜瞬为救她而死,而是被救后,她对这事的反应太令人心寒了。谁都可以对此保持缄默,唯独她不可以。明知警察在找那晚的另外一名当事人想要获取关于破案的线索,她却视而不见,害怕站出来后被凶手报复。 知知很为姜瞬不值,狭隘地想这种人就不值得别人冒着危险去救,救她都不如救只小狗。好歹小狗可爱,还会对人感激地摇尾巴。 见她流露出反感的情绪,李星颐误会了,试着问:难道你也被她茶过? ?知知眼神迷惑地望过去,都来不及调整面部表情。 李星颐以为自己猜对了,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这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幽幽叹气:别生气,她那人就是那样,我也被她茶过。 都是隔壁电影学院的,又只相差一届,还都是学表演的,李星颐难免跟王蕊接触过。一开始以为王蕊就是个甜妹子,后来才晓得那叫面甜心黑,茶人很有一套。 看穿她的真面目后,李星颐就主动减少了跟她接触的机会,反正是能避开就避开,慢慢就疏远了。这回是她先进了剧组,王蕊是后头才被塞进来的,据说投资商打了招呼。 原本就是个小成本的网剧,既然投资商愿意加钱,而王蕊的演技也还行,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于是导演就收了她。 等李星颐知道的时候,王蕊已经拎包进组了。无视两人以前闹过的不愉快,见到面一口一个星颐姐的叫她。李星颐心里膈应,对她的态度难免冷淡些。 前段时间还被王蕊花钱送上了热搜,说她对新人女二甩脸子,配图是一张模糊的偷拍照。照片上王蕊跟个小可怜一样站在她跟前,而她横鼻子竖眼的,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实际那天王蕊自说自话要跟她道歉,说以前的事都是误会,以后大家都是圈内人,希望能与她冰释前嫌。李星颐当时恨不能翻白眼,再呵呵两句。 在导师跟前说我坏话,在同学面前内涵我爬床才能得到角色,剧组来选角当天故意弄脏我的衣服。一桩桩一件件的,李星颐都懒得细数。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就想揭过,她是脑子秀逗了才会高兴地应下。 没想到道歉是假,安排人给她送上热搜、想要黑她才是真。 一口气听李星颐讲这么多,知知眼睛都瞪大了,呆了半天小声道:你们圈子好复杂啊。 娱乐圈就这样,习惯就好了。李星颐不是个颐指气使的人,也没有什么明星架子。二人边走边聊,还因为聊得投缘,彼此加了联系方式。 作为当事人,知知跟李星颐都去警局做了笔录。李星颐是被助理来警局门口接走的,原是想载知知一程,知知表示不用。她下午还有军训,打车回去就行。 有警察来学校的事根本瞒不过去,A大学生那么多,总有几个撞见的,还拍了照片发到朋友圈。一经扩散,A大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事。照片上戴口罩、鸭舌帽的李星颐被人认出来,又见有个陌生男的手上被拷着被警车带走,一时间猜测什么的都有。 李星颐出道两年多,期间拍过三部剧、一部电影,也算是小有名气。她去警局做笔录的事瞒不过狗仔,又有对家买水军下场带节奏,网上舆论迅速发酵。她的经纪人早就在防着,澄清的速度很快,没给李星颐带来太大的影响。 至于照片上只出现侧脸的知知,除了接触过她的人,倒没人知道她的身份。从那衣服判断,只晓得是个新生。跟知知一起军训的人认出她,兴冲冲跑来问发生了什么,李星颐跟照片上那男的有什么嘛。 看那一双双八卦中带着兴奋的眼睛,知知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摇头:没什么啊,她的微博上不是澄清了么? 真的没什么?见问不出什么爆炸性消息,好些人面露失望。 知知也不理那些人,只埋头训练。下午到时间解散队伍,知知正想去食堂吃饭,迎面匆匆跑来一人,面色带着焦急。 受伤了么?姜瞬刷到那条消息就慌忙从公司赶过来,见知知不像是被伤到或吓到的样子,心头微松。 大四的课程比较轻松,课也很少,空闲期间他会到公司帮忙。事实上,刚入大学姜瞬就开始接触自家公司的业务。他在这方面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仅用了三年就摸透了那些事,不出意外毕业后他会直接/接管公司。 姜父早就想退下来了,满心等着儿子毕业后好从公司那一堆事务中解放。等到那个时候,他就跟老婆两人去环游世界。 没事,没有受伤。知知/知道姜瞬是看到那张照片了,顿时笑了开,凑过去小声跟他说:这两天不是有剧组在我们学校取景嘛,有个女演员很倒霉,去卫生间的时候被私生粉尾随了。 那男的是李星颐的私生粉,很狂热的那种,一直臆想跟李星颐近距离接触。不过李星颐的行程是保密的,剧组到A大取景的事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并没有在网上公开过。 据那男的说是有人通过粉丝群私聊他,告诉他李星颐这两天在A大兰苑拍摄。换言之,是有人故意透露李星颐的行程给他的,也不知是想做什么。 -- 第102页 第42章 男朋友是邻家哥哥 我知道, 是李星颐。见知知望过来,姜瞬又多说了两句:她是赵洋的女神,那小子看到微博后都气炸了。 赵洋?知知不解,用眼神询问那是谁。 姜瞬忘了还没将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女孩儿认识, 便笑了下:一个朋友,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想了想, 他又强调了一句:男的。 哦。不晓得姜瞬为什么要解释说他朋友是男的, 知知懵懵地应声, 往食堂方向走:晚上还有训练,我要去食堂吃饭了。姜学长, 你要一起去吗? 知知以为对方会拒绝的, 她知道大四课程很少, 一般也不会专门在晚上排课。哪知姜瞬看着她, 双手插兜:好啊,听说二食堂新开了一家酥皮鸭饭,正好去尝尝。 说着两人往食堂那边去,不过十分钟就到了地方。姜瞬让知知先挑空座位坐着, 自己去排队买饭。看食堂窗口排了挺长的队伍, 又瞅了瞅为数不多的空座,知知一口应下, 抱着自己与姜瞬的包找了偏角落的位置坐下。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 姜瞬回来了, 手里端着两份酥皮鸭饭。他将其中一份放到知知跟前,坐到知知对面的位子上, 拿起筷子开始吃饭。食堂这家新开的酥皮鸭饭味道不错, 知知眼睛都亮了, 小咸菜也很爽口, 搭配着吃一点都不腻味。 她吃得心满意足,正想跟姜瞬说以后还可以再来尝尝这家的其他菜品,就见对面斜右侧落下一个人影。一个女生在姜瞬旁边的座位坐下,撩了下耳侧的碎发,露出甜美的笑:这里应该没有人吧,请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姜瞬与知知还未说话,周围就传来一阵吸气声,还有人上前跟女生搭话:你是不是隔壁电影学院的校花王蕊,正在我们学校拍戏取景的那个? 感受着周围人裹着热度的视线以及夸她漂亮的声音,王蕊勾了勾唇角,面上的表情越发精致:是我。 上前搭话的男生特别高兴,说起话来都磕磕巴巴,微红着脸从包里掏出一张彩色的纸页,心跳都加快了:可以帮我签个名吗?我特别喜欢你现在演的那个角色,很漂亮。加油,你一定会大火的! 谢谢。被人吹捧了一番,王蕊心里都在发飘,给那个男生签了一个名。见王蕊态度和善,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上前来要签名的。王蕊没有拒绝,大方给了签名,还笑着让大家以后多多支持自己,还说自己会带来更多更好的作品。 不管这话是不是真的,反正表面功夫是做足了。等王蕊得了空,再偏头往旁边一瞧,身旁的位子已经空了出来,原先坐在那儿的姜瞬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姜瞬是跟知知一起离开的,他们就想安安静静吃个饭,围上来的人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疼,他们干脆就换了个位子吃饭。吃过饭,二人在校园里转悠了两圈。等到集合的时间点,知知才小跑着向操场那边去。 而姜瞬没有立刻就走,反而坐在操场的边缘看知知军训。等到晚上九点半左右,新生军训解散,他迎上前接过知知的背包:走吧,回去了。都这么晚了,你打车也不方便,我载你。 那,谢谢啦。知知没有推拒,用纸巾擦了擦脸上沁出的汗水,将军训戴着的帽子取下放到包里。 尽管是晚上九点多了,校外的马路上也不见少人,还有高年级的学生吃夜宵才回来的。坐上小电驴,知知顺手拉着少年的衣服,眯着眼睛感受着拂面的微风,带着热意。 姜瞬常年绷得如直线一般的唇角更是悄悄往上翘了一个弧度,甚至难得体贴的在小区门口的超市停了车,进到里面买了两支雪糕。红枣奶泥味的,剥了外包装将其中一支递给了知知,另一支自己拿在手里慢吞吞地咬了一口。 这雪糕好吃哎。寻了棵大树,知知冲姜瞬招手,两人排排坐在树下吃雪糕。 微风吹开云层,缺了一角的月亮高高挂在天空,散发着皎洁的光芒。 相比知知与姜瞬二人间的和谐与惬意,回到酒店的王蕊心情就没有这么好了。她刚洗过澡,想到今儿诸事不顺,她就窝了一肚子气,将擦头发的毛巾摔在地上,还泄愤般踩了几脚。 那个男人真的很没用啊,她都把李星颐的具体行程发了过去,结果就这?本来还想买几个似是而非的热搜,内涵李星颐私生活不检点,男女关系混乱。没想到那女人的运气这么好,经纪人反应也很迅速,公关做得很到位,压根就没对李星颐造成什么损害,还惹来了网友的同情,涨了好些粉丝。 王蕊实在不甘心。若是以前,她或许还没这么大的怨念,奈何她是重生的,从四十七岁重生回到了大四的时候。 上一辈子她是在大四毕业时才接到自己的第一部 戏,还是接受了潜规则换来的。她出道的角色是个宫廷剧的女三号,尽管不是女主,但胜在女三的人设好。原本可以凭着这部剧的角色小火一把的,可惜这部剧上架的档期没安排好,正好撞上了另外一部同题材的剧。 两部都是宫斗剧,又都是在不同电视台的晚间黄金时间播出,这样一来就造成了分流。王蕊参演的那部剧扑得离谱,连微博讨论度都很小,更别提她这个剧里的女三号了。 -- 第103页 反观另外一部剧大火,也捧红了在剧里饰演女主的李星颐。李星颐凭着那部大火剧跻身一线女星的行列,以后的资源越来越好,捧回了好几座含金量高的奖杯。 王蕊没有李星颐演戏的灵气,也不肯费心思去钻研演技,一心想要走捷径。同是电影学院的校花,在学校里还接触过好几次,看到李星颐星途如此坦荡,她心里的不平衡积累得愈深。越是比较,越是难受不甘,莫名的就很厌恶李星颐。 所以重生回年轻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李星颐还不是记忆中那个载满荣耀的影后,一丝隐秘的兴奋爬上心头。对方还这么稚嫩,而她拥有重生的优势,完全可以把李星颐压得死死的。 她记得上辈子影后李星颐被私生粉尾随跟踪,差点被对方摸进酒店客房。那时微博的热搜都爆了,王蕊看过那个疯传的小视频,对那个邋遢的男人有些印象。重生后,她费了好些精力才找到那个男私生粉,又用匿名帐号发了李星颐的行程给他。原是期盼着那男的做出点什么,结果气死她了。 愤愤地踩了毛巾好几脚,王蕊的心头总算舒坦了些。没关系的,她想,只是失误了一次而已,她可是记得李星颐参演的好些大爆剧,只要抢过来就好了。 何况,踩李星颐几脚只是顺便的,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拴住一个男人的心。上辈子王蕊过得并不好,她靠潜规则得到出道的角色,为了持续能有资源,不得不接受经纪人的暗示,接连把自己送上了若干张床,成为那些老总见不得光的情人兼床伴。 后来她跟其中一个老总开房,不料想被对方的老婆发现了。那女人很凶悍,直接开着直播来酒店捉奸,王蕊那张脸暴露在直播镜头下,被网友骂上了热搜,满屏都是小三不得好死。 黑料满天飞,那些调侃的帖子与直播中流传出去的小视频怎么删都删不完,王蕊一战成名,彻底红遍娱乐圈,不过是黑红。稍微爱惜羽毛的导演都不会再找她拍戏,就连小成本的网剧她都够不上。 彻底在圈子里出了名,也彻底断绝了往上爬的机会,王蕊不甘心却无可奈何。除了一张还算漂亮的脸,她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任何技能傍身。过惯了躺着拿钱的日子,没钱真是太难熬了,最后她做了某房地产老板的地下情人,一天天过得浑浑噩噩。 那个房地产老板包了她四年,玩腻了直接甩了她,转身又去包养了一个才出道的小明星。那时王蕊都三十出头了,保养得再好也不如十八/九岁的少女鲜嫩,在外面的市场逐渐变得狭隘。不得已,她找金主的标准一降再降,还给养殖场的老板当过二奶。 到了将近四十岁,王蕊找不到愿意为她掏钱的金主了,便在老家那边找了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嫁了过去。 那男人是货车司机,平时在外面跑车的时间长,在家里待的时间较短,也不会甜言蜜语哄王蕊高兴。王蕊深觉丈夫无趣,在家里耐不住寂寞,与邻居的老公搅合在了一起。 私情被发现,她挨了女邻居一巴掌,丈夫也是不可置信,沉默过后平静地跟她提出了离婚。王蕊也不稀罕这个木头愣子一样的丈夫,爽快地跟对方去领了离婚证。从结婚到离婚,不到两年。 后来王蕊又嫁了个二婚男人,对方是个小公司的经理,看着人模人样的,婚后却是逐渐暴露了真面目。他有家暴倾向,所以前妻才跟他离的婚。王蕊不知道,等嫁了后已经来不及了。 被打了好多次,她带着一身伤起诉要求离婚。然而这婚是离了,那男人却对她纠缠不休。纠纠缠缠好几年,王蕊惊惧又不耐烦,在街口与男人发生争执,却不慎跌在马路上,被一辆来不及踩刹车的汽车撞倒。 被撞后,王蕊重生了。整理完上辈子与这辈子的记忆后,她只觉得赚翻了。这辈子她再也不要过那样的生活,她要成为人上人,要让所有人都艳羡不已。故而,她盯上了姜瞬,想要凭借重生的优势把姜瞬拿下。 她清楚地记得姜瞬是谁,也晓得姜瞬就是上辈子那个救了自己一次却反被杀害的倒霉蛋。心里没有多少愧疚,反正也不是她让姜瞬冲出来救自己的,她就是懊悔,懊悔在上辈子那么晚才晓得姜瞬家那么有钱,是个家业堆起来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富二代。 好在这辈子还不算迟。只要拿下姜瞬,她在娱乐圈还愁玩不转?只要乐意砸钱,什么资源置换不来? 想到这里,王蕊憋着的气散了些,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敷上一张补水面膜。明天再去找姜瞬吧,最好能够制造一场偶遇跟对方搭上话,然后顺利拿到联系方式。 等有了联系方式,她时不时就跟姜瞬聊聊天,约对方出来见见面什么的。一来二去,不信她拿不下这个男人。 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王蕊忍不住笑出了声,将面膜都笑裂了,只得重新再敷一张。 第43章 男朋友是邻家哥哥 也是运气好, 第二天下午的戏份拍完,王蕊就在附近遇到了手上拿着两瓶矿泉水迎面走来的姜瞬。她顿时惊喜,以为姜瞬也是围观自己拍戏的众多人之一,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下被小电扇吹得微乱的刘海, 脸上挂着笑, 等着对方走近搭话。 他会说什么呢?会不会也是自己的粉丝?王蕊想得倒是多, 然而走近的姜瞬与她擦肩而过, 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笑容僵住了, 王蕊瞪大眼,颇有点不可思议的意味, 仿佛别人不认识她、不跟她打招呼是多么难以相信的事情。 -- 第104页 等一下。王蕊匆匆开口叫住人, 看着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 她咬牙提高声音:姜瞬。 姜瞬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下意识回过身看了眼,眼神都是困惑的,写满了你谁的漠然。王蕊脸上的表情更僵了,习惯性揉出一个温和的笑, 上前两步站到姜瞬跟前, 有些害羞的模样:你好,姜瞬。我是隔壁电影学院的王蕊, 在这里拍戏。 ?姜瞬只觉得莫名其妙, 按捺住心里的不耐烦:不认识。有事吗? 周围仿佛传来嗤笑声, 王蕊尴尬又有些恼怒,暗骂姜瞬真是没有绅士风度。女生都主动上前搭讪了, 竟然还跟个直男癌一样说不认识, 白瞎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头骂几句, 面上还是笑着的:原本不认识的,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我很早就知道你了,你很厉害,是我心目中的校园男神哦。 换做别的男生被一个漂亮妹子这样夸,再怎么也会觉得高兴的。姜瞬并没有,他的耐心告罄了。还以为有什么事,结果就是毫无营养的搭讪,浪费了他将近三分钟的时间。 没有与王蕊闲聊的打算,姜瞬冷漠地应了声,转身就要走,又被叫住。王蕊掏出手机,硬着头皮尬笑: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么? 不能,没兴趣。姜瞬走了。 被直接拒绝,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这样拒绝,王蕊再是脸皮厚,此时脸上的虚假笑意也维持不住。她咬着唇,神色委屈。周围的人有同情她的,但也有觉得无语的。 还有挤在人群中的狗仔拍到了王蕊搭讪被拒的照片与视频,随手发到了网上。本来这狗仔是来蹲守李星颐的,但李星颐因为私生粉的事请了一天假,今儿没来剧组。狗仔原以为要白跑一趟了,哪想到还能拍到女二的瓜,也不算全无收获。 相比已经出道的李星颐,王蕊只能算一只脚踏进了娱乐圈。她被星探发现的契机是发在微博上的一组照片。清纯的学生装,甜美的微笑,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凭着那组出圈的照片,王蕊吸引了一波颜粉,微博粉丝数也有个大几万了,一群男粉在微博喊她老婆。正在拍的这部剧官宣演员后,由于王蕊的定妆照扮相还不错,又吸引了一些粉丝。 因而狗仔曝光的照片发出去后,没多久就引来了王蕊粉丝的骂战。有骂营销号无良的,也有骂王蕊的,说她怎么这么爱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一点没有身为女明星的自觉。 网上掀起的风波王蕊一开始不知道,她晓得的时候已经是收工回到酒店后了,经纪人李立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微博都吵起来了。 王蕊惊了下,打开微博一条条浏览起来,后悔自己做事草率了,就不该在大庭广众跟姜瞬搭讪的。要是搭上了还好,关键就是没搭上不说,反而被嘲了。 就那么回事。王蕊心情不好,对经纪人说话的口吻夹杂着不耐。李立听出来了,心里也窝火:你自己注意点,别忘了是谁在捧你。等会儿跟张少解释一下,别因为这种事因小失大。 知道了。啪嗒,王蕊主动挂了电话,心头更添了烦闷。冷静了会儿给自己签约公司老总的儿子也是她目前的金主发了条微信语音,大概解释了下照片的事。 她当然不会那么傻,坦白自己想要勾搭姜瞬好换个金主,只轻描淡写说网上那些都是营销号胡诌的。张少信没信王蕊不知道,反正是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她登时松了口气,心里边越发埋怨姜瞬不懂风情。 而被埋怨的姜瞬早就把王蕊抛到脑后了,他给知知送了水后,等到解散时间一起去吃了晚饭。还是吃的食堂,因为新窗口开张,买一份饭还送一碗西红柿蛋花汤,很划算。 时间不紧不慢过了一月,转眼就到了十月份,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正式结束。别人都黑了一个度,知知却还是白得发光。适逢国庆小长假,在家呆着也无聊,她准备出去转转。 要不,去度假山庄吧?离这里也不远,开车只要一个多小时。一听知知想要出去玩,姜瞬想了想建议道。 他说的那家度假山庄是赵洋家开的,里面高尔夫球场、球桌、游泳池等应有尽有,可以进行露天烧烤,也能点菜,集吃的、玩的于一体。那里同样为客人准备的有客房,可以在那里休息。 好哦,我都没有去过度假山庄呢。对于没有尝试过的新事物,知知还是很感兴趣的,一下就同意了姜瞬的提议:不过,就我们两个人吗?要不邀请叔叔跟阿姨一起去? 知知的父母还在忙碌工作,目前在国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她便想着邀请姜瞬的父母一起去,反正都是玩,人多也热闹。 他们?说实话,姜瞬是想跟知知两人去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姜母要不要去。 姜母哪里看不懂儿子毫无表情的面孔下散发着的不情愿,她心里啧啧两声,十分体贴地拒绝了:不了不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吧。我跟姜瞬他爸要出去旅游,时间冲突了。 姜瞬挑眉,顿时满意了。 因为打算去度假山庄住几天,知知收拾了几身衣服。夏装单薄,背包里也能放得下,于是她出门就背了个包。姜瞬跟她也差不多,没有带太多的东西。这回他没有骑自己的小电驴了,而是在车库里挑了一辆颜色没有那么高调的超跑。 -- 第105页 驾驶证姜瞬高中就考到了,他一直都会开车,只是平时觉得没必要。 系好安全带。在知知坐上副驾驶座后,姜瞬倾身靠过去给她系了安全带。 知知眨了眨眼没有动,接受良好,末了抿出一个笑:谢谢。 度假山庄修建在郊区,环境清幽,非常凉爽。进到里面别有乾坤,划分为休闲区、游戏区、观影区、美食区,可以在私人影院看电影、可以去马场骑马,玩累了甚至还提供按摩服务。 知知看得眼花缭乱,心想这里提供的服务真是太齐全了,完全不会让人感觉无聊。客房里面很整洁,靠墙的小桌上摆放着一束紫罗兰,平添了一丝活力。 放好行李背包,知知看到姜瞬等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盒酸奶:喏,刚上楼前在提供小食的地方拿的。想玩什么? 接过尚且冒着凉气的酸奶,知知揭开盖子用勺子挖了一口,口感很浓郁,冰冰凉凉的吃着正好:要不去游戏区?我看到那里有很多玩的。 姜瞬来过这里很多次了,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去哪里都可以。听知知说想去游戏区,立马就同意了。玩了几把游戏机,知知看着抓娃娃机心痒难耐,当即就放弃了手边的游戏,跑到旁边准备抓娃娃。 她想要那个胖嘟嘟毛茸茸、一看手感就很好的棕色小熊,可惜技术不过关,投币抓了好几次都一无所获。知知蹙着眉,扭头看向姜瞬:姜学长,你会抓娃娃吗? 会。姜瞬应得响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结果一上手立刻现了原形,那技术跟知知烂得不相上下。 二人猝不及防对上眼,尬然的气息蔓延,知知沉默了一会儿,大方地表示理解:没事的,姜学长,可能是这娃娃机坏掉了。 姜瞬借坡下驴,硬邦邦地应了声:嗯,坏掉了,其实我抓娃娃挺厉害的。 虽然没有真的玩过娃娃机,但他玩过一款小游戏叫黄金矿工,那黄金跟宝箱可是一抓一个准啊,眼力劲儿可好了。这抓娃娃应该也靠眼力吧,没道理他表现这么挫啊,果然还是这娃娃机有问题吧。 正想着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由远及近传来:瞬哥?! 姜瞬扭过头,那边的赵洋见了嘴巴微张:还真是你?不是,你怎么来度假山庄也不跟我说一声? 然后眼神好使的赵洋就看到了站在姜瞬旁边的知知,投向姜瞬的眸光意味深长,甚至挤了挤眉眼:咳咳,这位是? 我叫顾知,你是姜学长的朋友吗?知知看出两人认识,好奇地打量着将头发又染成红色的赵洋,那左耳的耳钉闪闪发亮。 赵洋挺起胸脯,上前两步搂着姜瞬的肩膀:那可不?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是穿一条裤子也不为过。 话才说完,赵洋就被嫌弃地掀到一边,还收获了来自姜瞬一堆嫌弃的眼神。 向来脸皮厚,赵洋没事人一样仍旧笑嘻嘻的,问他们杵在这儿做什么。得知他们想要抓娃娃,赵洋撸起袖子让他们让开一些,自己站到抓娃娃机前:让我来,这玩意儿我可熟练了。 说着他就问知知想要哪个娃娃。知知隔着玻璃橱窗指了指戴着红色领结的棕色小熊:这个。真的可以抓到吗?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论玩,赵洋是个中翘楚。姜瞬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成功,他一次就把知知想要的那个小熊抓到了,甚至多抓了几个娃娃,什么兔子、青蛙都有,再一股脑儿塞到知知手里。得到知知的感谢,他还傻乎乎摆摆手,完全没注意到他瞬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知知注意到了,将手中的玩偶分了两个给疑似不高兴的姜瞬:姜学长,你看这小青蛙的表情跟你像不像? 绿皮青蛙摸着毛茸茸的,看着丑萌丑萌,姜瞬盯着这只嘲讽脸的青蛙看了两秒,心想一点也不像,我可比它好看多了。 这才关注到姜瞬的赵洋目光在姜瞬跟娃娃之间转来转去,恍然大悟:瞬哥,你也想要娃娃就说啊,我给你抓几个。 姜瞬呵呵一笑:那可谢谢你了。 赵洋喜滋滋:客气客气。 * 赵洋不是一个人来的度假山庄,是跟几个朋友一起来的。前两天问姜瞬要不要出来玩,姜瞬回答说不去,所以他在度假山庄看到姜瞬才会这么惊讶。 其实姜瞬也惊讶,他没想到赵洋说出来玩是来度假山庄,不然他肯定会跟知知建议换个地方。他想的是两个人一起玩,并不想带着其他人。但遇都遇到了,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姜瞬带着知知认识了他的一些朋友,其实这些主要是赵洋的朋友,跟姜瞬的关系一般,算不上特别要好。几人中比较突出的是一个叫周斯然的,戴着一副眼镜,长相偏秀气,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有几分高中校草的感觉。 看得出赵洋跟这人的关系不错,应该是很好的朋友。知知没有打听别人消息的习惯,相互做过自我介绍就没有再管了。倒是那个周斯然时不时将视线投向她,看得她一头雾水。 难得大伙儿聚在一起,赵洋兴致高涨,提议中午吃烧烤。姜瞬问过知知,知知表示没意见,于是就一起了。 -- 第106页 烧烤架是度假山庄的工作人员准备好的,几个男生去拿食材了,而姜瞬去拿水果与喝的饮料。最早回来的是周斯然,他拿了一盘海鲜就挨着知知坐下,开始闲聊。 委婉地询问知知家里的情况,父母是做什么的。得知她父母是工程师,家里经济条件不错,但并非出自豪门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这点异样被知知捕捉到了,她没有问出来,默默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那顾小姐跟姜瞬是男女朋友吗?周斯然察觉到女孩儿投向自己的眼神,微微笑了下,带着一丝歉意:抱歉,我就是随口问问。 还不是。知知慢吞吞地回答,看到对方把手伸向自己,她站起身后退两步,皱着眉把周斯然盯着。 周斯然摊了下手,面上仍是带笑:你头发上掉了片树叶,我只是想帮你拿下来。 不用。知知直接拒绝了,掏出手机点开镜子,发现头上并没有树叶。 在你站起身时已经掉了。周斯然的态度很坦然,仿佛知知是在大惊小怪。 拿食材的人陆陆续续回来,姜瞬也回来了,看到知知站在一边,问她怎么了。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知知摇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待会儿再说。 姜瞬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将拿过来的水果塞到她手上:烧烤还要等一会儿,先吃点水果吧。 别看姜瞬抓娃娃不行,做烧烤还是不错的。肉串被烤得滋滋冒油,撒上孜然与辣椒面,吃到嘴里别提多香。大个的生蚝挖上蒜蓉酱摆在烧烤架上,味道非常鲜。另外果汁是现榨的,没有添加剂,饭后还有小零食与甜点吃。 知知吃得很高兴,吃饱喝足在外面的秋千架上休息了一会儿,打算回客房睡个午觉。姜瞬送她回房间的,正好问她刚才怎么了。 犹豫了一下,知知问他:那个周斯然,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没有。姜瞬奇怪她怎么会提到周斯然,不过还是回答了:关系一般吧,他跟赵洋是高中同班同学。 认真说来,姜瞬自己跟周斯然其实不算熟悉,主要是赵洋带他玩儿。慢慢的,周斯然就融入到他们中了。姜瞬对周斯然没什么看法,也没有深交的打算,反正处得不咸不淡。 他怎么了吗?姜瞬问。 知知想了想,认真道:也没有实质的证据,但我觉得他怪怪的。就是,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得那么纯良。 说着,知知就将先前周斯然与自己的交谈说给了姜瞬听。没听完姜瞬就皱起眉头,他哪里听不出周斯然拐弯抹角在打听知知的家世。还有那个什么帮着摘掉树叶的举动也很刻意,不就是在增加接触的机会么? 姜瞬是万万没想到周斯然会做出这些行为的。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叮嘱知知:那就离他远一点,本来也不需要跟他接触。要是他对你做什么,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做事情从来不冲动,姜瞬这次也是克制住了去质问的念头。打草惊蛇从来不是最好的做法,周斯然是否有问题以及是什么问题,他会查得一清二楚。 要真是个虚伪的人,那一定要提醒赵洋提防才行,谁晓得这种人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反咬朋友一口。 看姜瞬有主意了,知知就没有再说话,乖乖地点头,保证发生什么事情一定及时告诉他。 等下午再碰面,周斯然敏锐地察觉到姜瞬对待自己的态度更冷淡了。难道是自己暗中撩拨他带过来那女孩儿的事情被发现了?应该不会,要真那样,姜瞬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得立马来质问自己? 周斯然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都在厂里打工,好不容易供养出他这么一个大学生。因为家里条件不太好,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过上优渥的生活。 靠自己的双手能够赚多少钱呢?诚然毕业后进到公司或许一个月能够领到几千、上万的工资,做得好可能还能赚到两三万。这对一般人来说挺好了,可周斯然不觉得,尤其见识过赵洋光是一双鞋就是一两万、两三万后,他就更看不上那么点工资了。 一个月两三万能够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他想过的是像赵洋这样的生活,而不是花点钱都要精打细算。靠自己他是没有那个能耐,最简单便捷的方式是找个有钱的女朋友,结婚后继承女朋友家的家业。 为此周斯然处心积虑与赵洋打好关系,努力了好久才挤到他们的朋友圈子里。可赵洋他们平时少有跟女孩子玩儿,因而周斯然能够接触到的圈子里的适龄女生并不多,挑来拣去瞄上了李星颐。 李星颐家里也挺有钱的,是个千金小姐。赵洋很喜欢她,就是不敢表白。周斯然看得明白,他完全没有替赵洋出谋划策的打算,反而借着赵洋的关系要到了李星颐的联系方式。但李星颐并不太搭理他,尤其在娱乐圈出道后更是没有再回复过他的信息。 平日里接触不到,撩了几次没能撩到手,周斯然不得已放弃了李星颐这个目标,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一个富二代千金身上。这次看到姜瞬带过来的人,他还以为这女孩儿家里应该很有钱,毕竟像是姜家那样的豪门,应该更看重门当户对。 不想,他猜错了。这个顾知家里经济条件还不错,但比起真正有钱的人家,那还是差了一截的。一时兴起随手撩了下,没想到对方还挺矜持。 -- 第107页 尽管不是自己的结婚目标,但要是能够撩到手也不失为一件趣事。毕竟那可是姜瞬看上的人,被自己搞到手岂不是证明他比姜瞬的魅力还要大? 周斯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殊不知姜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第44章 男朋友是邻家哥哥 那些小心思周斯然不敢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 他都是暗戳戳地搞事。可知知根本不予理会,完全没有给他靠近自己的机会。几天的度假山庄之行,他们之间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国庆小长假结束,知知正式投入了大学课程之中。她学的设计专业, 课表排得很满, 就连周末都有课。姜瞬还跟她在军训期间那样每天早晚接送她上学, 没课的时候两人一起压压马路, 去电影院看个电影。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 在天气特别晴朗的某一天,知知拉住了姜瞬的衣角, 仰头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往日沉着冷静、颇有点向面瘫趋势发展的姜瞬蓦地红了脸, 故作镇静地扭开脸, 迎面吹着风试图吹散脸上聚拢起来的热气, 小小声嗯了下。 在自己应了声后,他的心跳怦怦加快,像是在心口揣了一只兔子,同时期盼又紧张地等着女孩儿的回答, 耳朵竖得老高。可惜等了会儿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姜瞬心里有些发沉,悄咪咪又缓慢地转过脸, 想要瞄一眼知知的表情。 忽地, 脸颊上一软。啵的一声, 一个吻落下。姜瞬睁大眼,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般凝住不动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被亲的面颊, 白净的脸上霞红一片。 我也很喜欢你哦。相比之下, 知知就要坦诚大方多了, 主动牵住姜瞬的手, 将手指插/入对方的指缝。 晕晕乎乎了半把个小时,姜瞬终于缓过来了,他停住脚,双手摁着女孩儿的肩膀,面上的神情认真且严肃:可以再亲一下吗? 得到知知的同意,姜瞬手心沁出了汗水,天气分明很凉爽,他却感觉身上跟着火了一样热热的。他缓缓低下头靠近,在知知唇角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随即,笑成了一个傻子。 两人正式交往的事没有瞒着家里人。姜瞬的爸妈完全没意见,甚至可以说是乐见其成。在知知上门做客时,姜母拉着她的手,那目光充满了慈爱,还送了她一套纯金打造的首饰。亮闪闪的,一看就非常富贵。 而知知这边,由于顾父顾母忙于工作,这件事是通过电话里讲的。顾父顾母当时就震惊了,一点没想到女儿才上大学两三个月就光速脱单了,交往的对象还是隔壁邻居家的儿子。 乖女,爸爸不同意。你还这么小,被外面的坏男人骗了怎么办?顾父着急死了,要不是手头的工作没完成,他恨不能连夜订飞机票飞回去帮女儿掌掌眼。 顾母就平和多了,她没有反对女儿谈恋爱,就是叮嘱知知恋爱可以,更深入的事情不能做。毕竟她还不到十九岁,目前最主要的是好好享受大学生活。至于其他的,得等到年龄再大点才能考虑。 我知道啦,妈妈。你跟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知知连连答应,问起父母什么时候回家。 顾母想了想,保守估计了下手头的任务量:年前应该能回来。我们不在家,宝贝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闲聊了四十多分钟,挂断电话后,知知收到了银行卡到账的消息。顾母又给她转了二十万过来,生怕她生活费不够用。其实,她的卡里还有好多钱呢,除了交学费,基本没有太花钱的地方。 在家长面前过了明路,知知跟姜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没有太大变化。姜瞬还是雷打不动地到学校接她,要说变化,大概就是姜瞬骑了两年的小电驴失业了,换成了一辆低调的四轮小跑车。 一开始看到姜瞬买了辆跑车,姜父姜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内心的震惊可想而知。他们那个抠门到上超市都要用打折券的儿子竟然买了辆跑车!要知道姜瞬可是连自己穿的衣服都买的便宜货哎,他竟然舍得花钱买跑车了。 虽说这个牌子的跑车主打低调,但其实只是外观颜色低调而已,里面的各种装备与零件都是顶尖的,一辆跑车就卖出大几千万。太阳果然是从西边升起来了吧,抠门精难得大方了一回? 被父母用看猴子的眼神盯着,姜瞬只觉莫名其妙:怎么了? 儿子,你怎么想起要买车了?姜母兴致勃勃,坐在沙发上伸长了脖子问。 姜瞬更觉奇怪,道:这不是都十一月份了,之后天气会越来越冷的。除了刮大风,有时还会下大雨。骑电瓶车出行不方便,吹风淋雨了,知知会生病的。 所以,你是为了方便接送女朋友上学才买的车?姜母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己的儿子,那目光很是复杂。 昂。姜瞬才不管她在想什么呢,认认真真点头。 姜母嗝了一声,还没吃饭就感觉自己饱了,被小年轻的狗粮撑的。 姜瞬买了车这件事在学校里造成了一定的轰动。不关注汽车品牌的人只晓得姜瞬买了辆小车,而爱好汽车的学生可就被震住了。那可是限量款小跑车啊,全球也就发行三百辆,没有点关系有钱都难买得到。 不都说姜瞬家境贫困,父母还欠了一屁股债嘛,怎么买的起这么昂贵的跑车哟?好多人都在猜姜瞬是什么情况,奈何姜瞬在学校里实在低调,吃的穿的用的平常得可以,一点看不出奢靡的痕迹。 -- 第108页 总不会是某个装穷的富二代吧?有人这么想,可没人敢直接去问姜瞬。 而这些猜想与议论影响不到姜瞬,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倒是有人专门跑到知知跟前打听的,知知没有回答。 姜瞬与知知的恋情很稳定,赵洋得知他们已经在家长面前过了明路,当即打了电话过来,恭喜姜瞬得偿所愿。 谢谢。姜瞬矜持地应了,话语里都带着得瑟与欢喜,还有兴致调侃赵洋,让他羡慕的话早点找个女朋友吧。 赵洋顿时酸成柠檬: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他喜欢李星颐那么久,这八字别说一撇了,就连下笔那个点都没有,前路渺茫啊。想着想着他就越加心酸,抹了把脸:算了,不提这事了。对了瞬哥,你们公司还要实习生不? 怎么,你想来实习?姜瞬惊讶。 不是我,是周斯然。赵洋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去你们公司实习啊,老头子叫我去自家公司我都懒得去的,太麻烦了。 周斯然,他怎么了?最近过得太滋润,姜瞬都快要把周斯然这号人忘记了。这一经提起,又猛地想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好。 他遇到了些麻烦。赵洋跟姜瞬大概讲了下事情的始末。 周斯然跟一个富二代千金交往了,那个女生家里开了家制药企业。由于大四的课程非常少,大多大四生都会选择在这个阶段找个公司或者单位实习,为毕业后就业做准备。 先前赵洋就问过周斯然,问他要不要到自家公司实习。周斯然拒绝了,说他已经找好了实习单位,就在某制药企业。赵洋知道他的实习有了着落就没有再管了。 结果前几天周斯然忽然问他,他家公司还招不招实习生。赵洋愣了一下,问他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要换实习单位。 周斯然脸色不太好,而后苦笑:没什么,就是倩倩的爸爸看不上我这个家境一般的穷小子,反对我们交往,也不许我再待在那里实习。没办法,为了不让倩倩为难,我只能另外找个单位实习了。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那千金小姐的父亲的确是看不上周斯然,却不是他说的因为家境不好。那个老总觉得周斯然道貌昂然的,且野心不小,接近自己女儿的目的并不单纯。 明明没有那个能力,却偏一上来就想要管理岗,不愿意从底层做起。这话周斯然没有明说,就是会在女朋友耳朵边吹枕边风,表现出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 陷入热恋的小女生看不穿这点小把戏,千金小姐的父亲都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了,哪儿还能轻易被骗到。于是周斯然偷鸡不成蚀把米,太过心急反而被人寻到了错处,直接被赶出了制药企业。 因着这个事情,那位千金小姐没少跟父亲闹。那老总也是个有魄力的,该不惯着就不惯着。面对女儿死活要跟周斯然在一起,不惜以离家出走相逼,老总很淡定,直言她有做任何决定的自由。 只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她恋爱脑发作要跟个烂男人无所谓,就是制药企业不可能传到她手里,她也拿不到任何家业,那些钱百年后自己就捐给国家。 起初千金小姐以为父亲是在说笑,吵闹几天后发现自己父亲把遗嘱立好了,还进行了公证。她那时才明白过来是真的,父亲从来不说笑。要真执意选择周斯然,她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对于一个过惯了优渥生活的大小姐,没钱可以说是无法忍受的痛苦了。周斯然倒是可以工作赚钱,可一个月能赚多少呢,还不如她买个包的钱。 在如此现实的冲击下,大小姐不闹了,乖乖跟周斯然分了手。 鸡飞蛋打的周斯然气得要死,可硬是没地儿发作。他惹不起制药企业的老总,也惹不起这些有钱的富二代,只能把闷气憋下去。被赶出制药企业,周斯然想到了赵洋,这才又回去找到赵洋,想让赵洋安排自己进赵氏企业。 他想的很好,自己跟赵洋关系不错,要是进到赵洋家的公司,怎么也该给个管理岗做做吧,再不济也得是个坐办公室的吧。 然而周斯然来得晚了,赵氏企业的实习生名额已经招满了。赵洋向来不管公司的事,被周斯然拜托后,也回家问了父母能不能走个后门。 赵父想了想,说道:塞个实习生进去倒是没什么,就是比较重要的岗位已经不招实习生了。一定要去的话,只能做些杂活,比如跑腿、打印资料之类的。 周斯然当然看不上做杂活的岗位,赵洋没办法,这才联系姜瞬,想问问姜瞬家的公司招不招实习生。 不招。姜瞬没有考虑就直接拒绝了,不等赵洋再说什么,他给赵洋发了份调查资料过去:你看看这份资料吧。别说我们公司不招实习生,就算要招,也不会招品行不端的人。 等等,什么品性不端啊?电话已经挂断了,赵洋脑门上都挂着问号,直到点开姜瞬发过来的调查资料,这脸色逐渐凝重又难看。 作为朋友,赵洋从来没有想过调查周斯然,所以他并不知道周斯然背地里还做了这么多事情。 比如用好朋友的身份收取那些想要巴结赵洋与赵家不成的人送上的好处,承诺为他们在赵洋跟前说好话。又比如明知赵洋喜欢李星颐,却试图偷偷挖墙脚。还开了个游戏小号,自称是赵氏企业的公子,在游戏里打着赵洋的旗号撩妹。 -- 第109页 还有好些事情,赵洋看得头晕目眩,也越来越气。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是这样恶心的人,一想到自己真心待人,结果换来的就这?赵洋登时气坏了,打电话约周斯然出来见一面。 周斯然以为是实习的事情搞定了,不由咧开嘴笑了笑,心想赵洋这个傻子还是有些用处的。等他进了赵氏企业,一定要挖出赵氏企业的商业秘密。要是能把赵氏企业弄到手就好了,看来还得想个什么办法才行。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周斯然怀揣着喜悦赴约,才到约好的小公园,迎面就被怒气冲冲的赵洋揍了一拳。 呸,什么玩意儿!又补上一拳,赵洋心里的气散了些。 而周斯然直接被打懵了,懵逼过后就是极致的愤怒,沉下脸:赵洋,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赵洋呵了声,啐了口:老子真是受够你这张虚伪的脸了。要做什么就光明正大地来,背地里偷偷摸摸的算什么。你不觉得自己很假么,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 心里沉了沉,周斯然慌了下,随即镇定下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打人还有理了? 装,继续装。要再信你,老子就是你孙子!赵洋把那一叠打印出来的调查资料摔在周斯然脸上,嘁了声转身就走,好似多看周斯然一眼都会吐出来。 被这样对待,周斯然是愤怒的,可看到那叠调查资料他心头的愤怒就被恐慌填满了。他想拦住赵洋解释的,可抬脚追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 没真凭实据赵洋不可能翻脸得这么彻底,他再凑上去也只能自取其辱。 看来以后真的失去赵洋这个助力了,周斯然心里沉了下,有些不甘心又有些懊恼。 还是大意了,应该做得再隐蔽些的。他没想到赵洋会去调查自己,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惹他怀疑了吗? 第45章 男朋友是邻家哥哥 不管周斯然再如何懊悔, 赵洋都不可能说什么原谅。从那天赵洋单方面与他撕破脸后,周斯然发现自己被那个圈子排挤了。 上流圈子不是那么好进的,当初要不是赵洋,他根本接触不到那些人。也不是说富二代都看不起家境不好的, 主要是周斯然也就那样。没有拿得出手的家世, 自身能力也一般, 实在没什么可让人高看的。 周斯然起初还愤愤不平, 骂那些富二代势力、狗眼看人低, 可等他跟赵洋闹翻的事传开,以前给他送好处、托他在赵洋面前美言几句的那些人纷纷找上门, 要求他把收的钱还回来。 吃到嘴里的还让吐出去, 周斯然肯定不干。然后他就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肋骨都断了一根。实习公司没找到, 反而躺进了骨科医院,并且未来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他。 姜瞬也听说了赵洋跟周斯然闹翻的事,面上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赵洋又不是傻子,更不缺朋友。都被人这样算计了, 要是还不决裂, 这样的朋友留着过年吗? 所以这件事听过也就算了,周斯然从此再不会出现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对于一个注定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人, 姜瞬是不屑多给眼神的, 他有这个时间, 还不如陪着自己女朋友去上课呢。 顾父顾母说年前回来,知知直等到除夕前几天才等到他们飞回来的航班。是早晨的飞机, 下午就会到这边的机场。知知要去接机, 姜瞬知道后想要跟她一起去:我开车, 这样回来也方便。 知知一想也是, 同意了姜瞬的提议。到那天,姜瞬换上了新买的衣服,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保证每根头发丝都在应该在的位置。甚至还拿了姜母的洁面乳洗了脸,又抹了一层水乳。 啧啧。看儿子这仿佛要去谈一桩上亿订单的架势,姜母看得直唏嘘,还感觉眼睛有些痛:行了行了,赶快走吧,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姜瞬照了照镜子,临近要见女朋友父母时难得生出几丝紧张的情绪。他正了正衣襟,换上新鞋出门。知知也正好出来,穿了件浅蓝色的厚底连衣裙,外面搭配一件毛呢大衣,好看又暖和。 男朋友今天超级帅哦。知知毫不吝啬夸赞,踮起脚在姜瞬下巴亲了一口。 姜瞬顿时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故意问:难道平时不帅么? 帅!就是今天格外的帅嘛。知知从大衣兜里掏出两块巧克力糖果,一块喂给男朋友,另一块放到自己嘴里浅尝:走吧,去机场。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姜瞬做了个骑士的手势,很是绅士地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只手放到车框上方,避免知知坐进去时撞到头顶。等知知上了车,他才坐上驾驶座绑上安全带,往机场开去。 很顺利就接到了人,看着跟前两位浑身散发着学术气息的中年男女,在听见女朋友喊了声爸爸妈妈后,姜瞬的脑子短暂短路,跟着喊了句:爸、妈。 顾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倒是顾母笑出了声。姜瞬后知后觉自己称呼上的问题,连忙试图补救:我是说知知的爸爸妈妈。我叫姜瞬,是知知的男朋友。叔、姨,箱子给我拿吧,我力气大。 懊恼的姜瞬接过顾父手里的两个大箱子,一路拎着走出机场,放到汽车后备箱。回去的路上也是安静如鸡,就怕自己给女朋友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 第110页 等下车,姜瞬帮他们把箱子拎到屋子里,倒是没有坐多久就起身回去了,说是回去准备晚饭:叔、姨,等会儿过来吃饭。 顾母应了,顾父没吱声。知知左瞧瞧、右看看,问顾父是不是不满意姜瞬。顾父哼哼唧唧没说出个所以然,顾母摇摇头,笑了:他不是不满意小姜,就是觉得知知长大了,舍不得知知嫁出去。 那就不出去。知知很认真道:反正我们两家住得近,以后也是可以住在一起的。 要是姜瞬不习惯跟父母住在一个屋檐下,也可以在这个小区另外买一套房子嘛,简直不要太方便。 晚饭是在姜瞬家里吃的,姜父姜母都在,两家长辈头一回见面氛围还算融洽。姜父与顾父小酌了两杯,姜母跟顾母聊天聊得很开心,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已经约着以后有空出去逛街了。 干脆除夕我们两家一起过吧。反正我们家里就三个人,冷清的很。饭后姜母提出这个意见,问大伙儿怎么样。 姜家是姜母做主,姜父没有意见,姜瞬的意见不重要,反正姜瞬也不可能反对的。顾父有些犹豫,但顾母同意了:这个主意好,我们家也只有三个人,往常也是不热闹。今年我们凑到一起了,可要好好热闹一下。 见老婆都同意了,顾父毫无原则的倒戈,点点头:甚好。 这都要一起过年了吗?知知借口洗碗与姜瞬一起躲到了厨房,看着外面其乐融融的场面还有些晕乎:发展有点快呀。 姜瞬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低声笑了笑:快么?我还觉得太慢了。 要是能够一步到位到结婚就好了。当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知知都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呢,怎么也得等到小姑娘大学毕业后了。 既然顾父顾母的接风宴是在姜家办的,那两家一起的除夕宴就在顾家举行了。顾母很会做菜,顾父其他菜式做得一般,就是红烧鱼做的一绝,因而也露了一手。 姜父、姜母也想帮忙,便帮着择菜、洗菜等,知知跟姜瞬反而成了最闲的人,厨房并不需要他们帮忙,两家的父母都让他们去客厅坐着玩儿。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电视里回放着往年的春节联播晚会上演出的小品与相声,每个台都差不多。知知拉了拉姜瞬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问:要不要去我房间看看,你还没有去过我的房间吧? 姜瞬当然想去,于是在父母们忙碌的间隙,两个小辈就偷摸上了楼。知知的房间整体是蓝色调,床上摆了一个很大的毛绒玩具狗,窗台上放了两盆仙人球,其中一盆开出几朵粉红色的小花。 很舒服的摆设,简单又不失活泼,姜瞬很喜欢这个小房间。 两人在房间里没待多久就被顾母喊下来,让知知摆好碗筷,准备要开饭了。中午的菜式比较简单,三荤两素一汤,分量也没太多,毕竟晚餐才是正席。 相比中午,晚上那顿饭才是真的丰盛。香肠、腊肉、腊鸭是必备的,肉圆汤、炸酥肉、蒸蟹一张圆桌被放满了。知知吃得肚圆滚滚,差点撑着。 唯一可惜的是除夕当晚没能看见烟花。因为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炮竹,少了那么一丢丢的年味。不过这点遗憾在第二天就消失了,知知收到了五个大红包。除了自己父母给的,姜父姜母也给了,还有姜瞬。 知知没想到还能收到来自男朋友的红包,有些不好意思:那你有收到红包吗? 我?姜瞬摇头,失笑:我都是大人了,不需要被发红包。 那我也是大人了啊。知知仰头看着男朋友,却被男朋友眼里明晃晃的笑意晃了眼。男朋友摸着她的发顶揉了揉,倾身靠近直视着她的眼睛:不管知知多大了,在我心里也还是个小朋友哦。 知知耳尖微红,被男朋友呼出的热气烫到了。 第46章 男朋友是邻家哥哥 知知升上大二时, 姜瞬已经大学毕业了,顺利地接管了公司。姜父如愿以偿地得以放下重担,跟姜母出去旅游。他们很有闲情逸致,打算先环游半个世界地图, 边走边玩, 每到一个地方会拍下很多风景照上传到朋友圈。 刚接管公司的姜瞬非常忙, 忙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不过有一件事是他一直都坚持、从不曾间断的, 那就是在知知有课时送她去学校, 到时间再去接她回家,两人的感情一直很稳定。 大三时, 知知参加了亚洲区珠宝设计大赛, 成功获得了金奖, 还得到了约莫三十万的奖金。大四实习, 知知是去的姜瞬公司。姜家本来就是做奢侈品生意的,设计专业的人才自然欢迎,尤其知知的设计代表作还获得过含金量极高的奖项。 实习期间,凭着过硬的专业技能, 知知成功在公司打出一片天地, 尚未毕业已经收到了几家大公司发来的offer,其中也包括姜氏。但知知并未接受, 大四毕业她保研了。经过三年的研究深造, 以特邀设计师的身份入驻姜氏, 给姜氏、也给时尚界注入了一汪活水。 在知知的设计作品再次在世界上获奖后,李星颐不仅给她发来了微信视频, 还在自己粉丝数已达七千万的微博上恭喜她获奖。 这几年, 李星颐的演艺事业越发红火, 出演的电视剧与电影几乎都获了奖, 她也被称为影视双栖的双料影后。感情方面也有了进展,就在前不久与追妻成功的赵洋确认了男女朋友关系。 -- 第111页 李星颐再次荣登影后的宝座,这对重来一世的王蕊来说可谓是不小的打击。明明是重新活过一次的人,王蕊的人生却与上辈子的发展轨迹出奇的相似。 她一开始想找个厉害的金大腿,享受躺赢的滋味。然而被瞄上的姜瞬根本连个接近的机会都没有给她,从大四那次在A大校园里见过一次后,她再没与姜瞬遇到过。 曾经因为着急还出了昏招,想到上辈子姜瞬挺身而出救自己的事,王蕊大胆地想要重现那个场景。她故意在大四毕业那天喝了点酒,醉醺醺地往记忆中那条小巷口走去,然后不出意料地被人尾随了。 可是,本该在关键时刻出现并英雄救美的姜瞬没有来,直到被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王蕊才终于慌了神,费力地挣扎起来。可女人的力量哪里比得上男人,就在她以为自己完了的时候,警察赶到了,及时救出了她。 据民警说,是有人打了报警电话。那通电话是知知打的。剧情逐渐出现偏差,她不晓得王蕊是否还会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那个偏僻的小巷口,但有备无患。知知不会让姜瞬去冒险救人,但报警还是可以做到的。最后的结果,只能看王蕊的造化。 不过王蕊不清楚这件事,还抱着微弱的希望,希望是姜瞬报的警,这样她还能借口感谢去找人。但她注定要失望,报警的是个女孩子。 因着那天姜瞬没有出现在本该出现的地点,王蕊再不想也必须承认,事情的发展早跟上辈子发展不一样了,这样的认知让她禁不住恐慌起来。这样的话,那她抢先把李星颐上辈子大爆的剧拿下还能有用么,自己真的能够复制李星颐红火起来的路线吗? 事实证明,不能。李星颐能够火起来除了剧本不错之外,最主要的是她自己演戏有灵气、懂得一遍又一遍揣摩人物。可王蕊会什么呢,本身没有演戏的天赋,偏偏还不努力,一心就想着走捷径。 果不其然,这辈子的李星颐被抢走了上辈子让她火起来的那些剧后仍然发展起来了,而且演艺事业比上辈子还要红火,达到了王蕊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而有着重生优势的王蕊混得跟上辈子没太大差别,她也演了好些剧,但没有一部剧出圈,资源砸在她身上连点水花都没有。渐渐的,那些包养她的金主腻了,就把她踹了另外找了鲜嫩的小明星。 接连换了好多个金主,王蕊过得浑浑噩噩,完全不明白自己重生一场的意义在哪里。辗转多年,她已经四五十岁了,娱乐圈早就查无此人。容颜不再的她找不到下家,兜兜转转还是想找个老实人嫁了。 她想到上辈子那个老实巴交的丈夫,觉得嫁给对方也不错。尽管不能吃香喝辣,但对方疼老婆,工资都是上交给她的,总归也是衣食无忧。 做好心理建设,王蕊回到老家依照记忆找到那个男人住的地方。为了这次见面留下个好印象,她还特意化了妆。门铃响了一阵,咔嚓,门开了,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困惑地看着她,问她找谁。 那一瞬间,王蕊脑子嗡的一下,讷讷地问女人是谁。两人在门口站着期间,出门买菜的男人回来了,手里拎着几个装着肉跟蔬菜的袋子。隔了老远男人就喊了声老婆,笑眯眯地走到女人面前。似乎是才瞧见王蕊,迟疑地问:老婆,这是谁?你朋友? 女人也不认识,摇头:我还以为是你认识的人呢?所以妹子,你找谁啊? 王蕊莫名地委屈起来,眼泪唰的就下来了:我是你老婆!这是我们的家啊! 夫妻俩吓一跳,男人赶紧拉着女人进到屋子里,听着外面的拍门声心有余悸:原来是个疯子,吓死人了。 担心老婆的安全,同时也被吵得不得安宁,男人拨打了报警电话,说有个疯子在自己家门口闹事,可能要打人。王蕊被警车拖走了,许是受了刺激,说话颠三倒四的,硬要说那男人是她老公,她才是那个家里的女主人。 警察看她的表现很像是精神出了问题,于是送她去精神病院做检查,还联系了王蕊的亲戚。王蕊的父母早些年过世了,只有一个姑妈。那姑妈烦死王蕊了,去精神病院看了她一眼,见她活蹦乱跳的就没管。 王蕊在精神病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被放出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钱、没有家,折腾几十年,她什么都没剩下。此刻,她终于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她不该贪心的,如果重生后好好学表演,或许她还能在娱乐圈有戏可演。就算不进娱乐圈,也该踏踏实实学一门技艺,又或者学会理财存钱。不管怎么样,总不该落得现在这般境地。 但她再后悔也没用了,重生这种机遇可遇不可求。她的未来一目了然,再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地方。 另外一个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便是周斯然。与赵洋决裂后,周斯然还做了很长时间的白日梦,梦到他将赵洋、姜瞬这些天之骄子踩在脚底,哼出那句莫欺少年穷。 现实与梦境是相反的,事实是离了那个圈子、没办法再借助那个圈子的势力后,周斯然遇到了不少障碍。他大四实习是在一个小公司,毕业后本想入职一个大企业,奈何人家看不上他。没办法,周斯然还是在实习的那个小公司入职了,做了一名普通的职员。 可他不甘心,一心想要往上爬。职场可不比校园,接触的都是一些老油条,谁还看不穿他那点野心,就是看破不说破并在背后偷偷嘲笑罢了。 -- 第112页 经过努力,周斯然勾搭上了女主管,想要走捷径把办公室主任踢下去,好让自己上位。没想到人家办公室主任背后的靠山是总经理,周斯然一脚踢上铁板,铁板没事,他反倒伤筋动骨被踢出了公司。那个女主管也被连累,心里怨死了周斯然。 被踢出公司失业后,周斯然又另外找了份工作,嫌弃薪资低、干的活累,没做多久就离职了。后来陆续换了十余份工作,他通通都不满意,不是嫌弃这儿就是嫌弃那儿,总是没有称他心意的。 就这么挑剔到三十多岁还是一事无成,周斯然不急,他父母都急了,让他踏踏实实的干,不要好高骛远。为了让儿子定心,家里给他介绍了相亲。 学历高、长得漂亮的女孩子看不上周斯然,学历低些、样貌普通的,周斯然看不上。相亲两年,周斯然已然成为相亲角的名人。别人说起他都不喊他名字,都叫他大学生。 因为周斯然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大学本科的学历,除此之外,他的各项条件还不如人家高中毕业的修车厂老板。 挑挑拣拣到四十岁,周斯然还是老样子,事业没有丝毫起色。迫于家里的压力,他跟老家那边一个银行职员结婚了。婚后生活并不如意,大大小小的吵闹从来没断过,只能说是凑合着过。 而这一世的知知与姜瞬过得很幸福,他们的婚礼邀请了很多人,李星颐也来了,还接到了知知往下抛的捧花。婚后两人住到了一起,买的房子就挨着顾家与姜家,串门的话几分钟也就到了。 姜瞬的事业越做越大,公司被他接管后更上一层楼,冲出亚洲冲向世界。他的公司奢侈品设计在世界上也是排得上名号的,这里面有知知的一份功劳。 两人恩爱几十年,尽管没有孩子,可感情还像恋爱时那般炙热,看着对方的眼里都泛着温柔的光。 在送走双方父母后,又过了十余年,知知的身体不大好了,姜瞬将公司交给了信得过的助手打理,专门在家里陪着她。陪她玩、陪她笑,在知知说想要出门旅游时,毫不犹豫地订了飞机票。 他们出门玩了两个月,用照片定格了当下美好的回忆。等回来后,知知的身体每况愈下,不得已住进了医院。 被当小孩子疼爱了一辈子,知知其实没什么遗憾的,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希望能陪着姜瞬的时间再长点吧。 可人的生命总是有尽头,在她走后,姜瞬也随之走了。二人的灵魂自身体飘出,很快消失不见。 第47章 番外 顺利完成任务的知知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系统没有再出现。她一开始有点失望,以为自己被骗了,整只猫都蔫了吧唧的。此时正夏季,天气炎热, 她趴在桥洞下避暑, 向来摇晃着的尾巴有气没力地耷拉着。 喵。好热、好饿, 想吃饭。知知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 将下巴搁在两只前爪上, 碧绿色的眼睛慢慢合上,逐渐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发现自己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一只猫变成了人。 她化形成功了!手指纤细, 皮肤很好, 黑色的长发披散着直达腰际,碧绿色的眼睛化成了黑色,看着水灵灵的。 哇,我真的变成人了。知知蹲在溪水边探身, 将水面当作镜子看自己的模样, 好像跟在书中世界没什么差别啊。忽地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她摸着自己的肚皮, 还是感觉好饿。 在人类社会生活很久了, 知知已经习惯做人。她当即决定去找一份工作, 用劳动换取食物。薪资高又轻松的工作不好找,但兼职还是很好找的。知知很快就在一个炸鸡店找到一份兼职, 一个小时十三块钱, 中午包饭。 做了也就一周, 有星探找到知知, 问她想不想成为大明星。知知对这方面没什么需求,但架不住做明星的收入高啊,仔细考虑过后她同意了。 知知签在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经纪公司旗下,经纪人看她长相精致,本想着包装一下做个花瓶艺人也不错。没想到小姑娘演技还可以,尽管还很稚嫩,但表演可圈可点,于是将人打包送到一个仙侠剧组演了个戏份不多的配角。 那部戏的导演很看好知知,牵线给她介绍了一部青春校园剧,让她去试镜女二。知知去了,然后很顺利拿下了这个角色。在拍摄校园剧期间,先前那部仙侠剧开播了,好评如潮,知知靠着那个角色圈了好些粉。 拍摄完校园剧,她拿到了一部悬疑剧的剧本,这回是女一的角色。又是忙碌了将近五个月才杀青,知知松了口气,迎来了难得的假期。 休息了两个月,经纪人刘姐帮知知接了一部综艺,叫《与老板一起去旅行》。知知还没有参加过综艺录制,觉得很新奇。 不用担心,老板人很好的。刘姐以为知知是在紧张,就介绍了些老板的情况。 知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录制当天她是第一个到场的,等了没一会儿一辆小车停靠在门口,车上下来一人,穿着休闲。随着那人影的走近,知知的双眼逐渐睁大。 无他,只因那张脸太眼熟了。男人约莫二十四五岁,唇形漂亮、鼻梁高挺,眼睫毛又长又浓密,眸子像是黑曜石一样。 他缓缓走近,在距离知知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睛里盛满笑意:终于又见面了,知知。 -- 第113页 知知莫名的有些想哭,弥漫在心头的委屈扩散开:嗯。 这回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互相了解,从相识相知再到相伴。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小天使们,这篇文就这么完结了。原来打算还有好几个小世界的故事想写的,但这几个月忙着找工作的事,实在没时间也没精力写文,只能这样匆匆完结。有缘下篇文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