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法师生存日志[穿书]》 第1页 《咸鱼法师生存日志［穿书］》作者：天宫惊蛰【完结+番外】 文案 穿越到这个魔法与斗技世界的文森特，为了可观的退休金成为了一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法师。但就在他以为可以享受悠闲生活时，没想到曾经被他呼来喝去的金发小子居然成了皇帝……真的不会给他穿小鞋吗？ 凯撒莱恩：不会，反正你不是一向懒得穿鞋吗（笑） 野心勃勃小狼狗年下皇帝攻x穿越者万人迷苏受 慢热，请耐心观看QWQ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穿越时空 穿书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森特 ┃ 配角：凯撒莱恩 ┃ 其它：西幻，爽文 ☆、第1章 咸鱼的第一天 文森特在自己柔软的鸭绒大床上被使魔唤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他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双手向上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听着自己的骨头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文森特慢悠悠地说道：“才这个点，怎么就喊我起来了？我还没睡饱啊……” 俊美的人形使魔为文森特送来衣物，尽管动作轻柔，但是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毫无身为一位法师使魔的毕恭毕敬：“您已经睡了十三个小时了，再睡下去，您是想成为睡美人等待王子吻醒吗？暂且不提有没有‘王子’可以进入您的塔里来吻醒您。就在阁下呼呼大睡时，首都罗兰的来使已经在法师塔外等候许久了。再不出去见他们，大名鼎鼎的法师‘海伯利安’又要被冠上傲慢和反骨的‘美名’了，首都罗兰的传闻估计也要添上一笔谈资了。” “什么谈资？我的谈资还不够多吗，他们怎么还没腻？”文森特撇了撇嘴，他重重叹了口气，从宽大的床铺上起身，站在了铺着柔软魔兽毛毯的地面上，接过自己的使魔——丹尼尔递过来的衣服，就开始慢腾腾地穿戴起来。 文森特系好绣有符咒暗纹的深蓝色法师袍，将象征着被帝国赐予法师塔以及法师称号的、带着细长金色穗条的金色勋章别在胸前，最后再戴上象征着法师身份的魔法尖帽。 “不想穿这一身衣服，也不想去见客……”文森特嘟囔着，使魔丹尼尔后退了一步，嘴中念出一句咒语，在文森特面前便出现了一张冰之镜，倒映着文森特此刻的模样。 镜中的文森特黑色的刘海压在和法师袍同色系的深蓝色帽檐下，帽尖遥遥坠着一颗细小的星星，散发着淡淡的珍珠色光辉。 黑色的瞳仁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全身，确认没有出现衣襟歪了或者下摆没有扎进去的窘况后，文森特怀着不情不愿的心情往前迈了一步。 “阁下，请等等，您忘记穿鞋了。”使魔丹尼尔挥手让冰之镜消散后，见自己的主人一如既地迷糊，忍不住叹了口气，拦住了文森特。 他单膝跪下，将文森特的一只脚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文森特的靴子被丹尼尔用漂浮咒唤了过来，丹尼尔一手握住靴子，一手轻轻握住文森特的脚踝，然后为自己的主人套上了这双由沙漠魔兽皮所制成的靴子。 头脑还没完全清醒的文森特在感受到自己脚踝被使魔丹尼尔碰触时，睡意总算醒了大半：“好了丹尼尔，另外一只让我自己来穿。”文森特不自在地想要从丹尼尔手中抽出自己的脚踝，然而丹尼尔明明用的力道不大，文森特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文森特的脚掌干净而白皙，踩在丹尼尔深色的裤子上，圆润的脚趾往内收缩了下，看得丹尼尔眸色一深。 白皙和黑色的对比，让这位尊贵的法师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性感，但丹尼尔知道，就算文森特再怎么纵容自己的使魔，作为使魔的自己和作为法师的文森特，在身份上依然有着天堑之沟。 丹尼尔垂下头颅，让亚麻色的发丝遮挡住了自己渴求的表情，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鼻腔充盈着文森特的气息，压下内心中汹涌的情绪，丹尼尔才轻声道：“然后让您因为平衡不当而跌倒在地毯上吗？恕我直言，阁下，您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了——新皇登基加冕典礼的邀请函正在楼下等您亲自接收呢。”丹尼尔一边实事求是地这么说着，一边动作迅速地为文森特穿好了另一只靴子。 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想去的。 文森特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穿越到这个奇幻的异世界也有数年之久了。作为一个胎穿的外来者，在好不容易按部就班从学徒升级为了法师，总算可以舒舒服服窝在法师塔，当一只每年领一份不菲薪水的咸鱼时，文森特才发现自己居然穿到了一本书里。 本来文森特是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是一本书，但是当这本爽文里的主角在一个雨夜，带着一脸不满和愤怒敲开他的法师塔时，文森特就把从自己穿越以来，隐隐察觉到的不对劲，全部给对上了。 难怪觉得遇到的人名字好像哪里听过啊。文森特忍不住腹诽道。 但因为关键的主角没有出现，琐碎的线索没有串连到一起，所以文森特也只是将这份不对劲归结于自己的既视感。 不过知晓自己穿到书里面对文森特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因为这本书的开始还在很久之后，而文森特差不多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比起抱住主角这只金大腿，然后掺和到那一摊子让文森特想想就头大的麻烦事中，文森特宁愿窝在自己的法师塔里隔岸观火。 -- 第2页 当然了，现在这样，文森特想隔岸观火都做不到了。 因为派来楼下那个送来名为邀请函、实则为强制命令的信使的，就是这本书的主角，帝国的新任皇帝、天选之子、未来整个大陆至高无上的掌权人——凯撒莱恩。 好歹是主角，也不能太不给面子啊。 就算曾经被他呼来喝去，但都成为他的顶头上司了，应该也不会和他一个小小的法师计较的？ 思及此，文森特忍不住心虚起来。 但就算是主角又怎么样呢，想要咸鱼抖盐是不可能的。 不就是一个加冕典礼嘛，参加完了我就接着窝回来。 文森特一边踏上房间尽头的电梯，一边自豪地心想着。 毕竟众所周知，法师塔是一位法师的领地，数不清的魔咒和结界层层笼罩，妄想着突破法师塔的家伙们累累的白骨都可以堆得和法师塔一样高了。 所以也有其他看不惯法师被帝国如此优待的人们在私底下戏称着：“法师塔是法师们的乌龟壳，一旦躲进去就别想让他们出来了。” 如果说普通法师在战斗时的数值是10，那么在法师塔里的法师，可以将这10发挥到15甚至是18。 至于文森特的法师塔，文森特就算不在里面，可以发挥出的威力也有18，更别提有他在的时候了。 虽然文森特本人是个体力废战五渣，但是他在魔法和术式上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 在曾经的魔法学院，文森特被誉为“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还没毕业，就被数个知名的法师抢着要收为弟子。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自己的法师塔里安装了上下出行的电梯，根本连瞬移魔法都懒得用的文森特，现在不过是一只洒满了盐的咸鱼而已。 在法师塔外等候了许久的信使却是一句怨言也不敢说的，法师们有多么脾气古怪难伺候，早就是帝国，不、不对，是这整个大陆都公认的真理了。 毕竟比起不小心踩到了法师塔外的野花结果被变成青蛙；或者是认为自己是皇家的来使，自认为高贵，结果言语冒犯到了法师，被直接用咒语轰出去全身烧得焦黑，他不过是在法师塔外等几个小时罢了，完全等得起。 更何况他等待着的还是那个性情阴沉，传闻喧嚣尘上的法师海伯利安，只希望这一趟能够平平安安的全身而退啊…… 信使咽了咽干渴的喉咙，小心地瞅了一眼眼前这座通体纯白的法师塔，然后又迅速恭谨地垂下了头颅，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就在信使以为自己要等到月上枝头时，这座法师塔终于有了动静。一道传送门忽然出现在信使的面前，从里面走出了一位有着亚麻色发丝的俊美男子。 这位男子朝信使优雅的鞠了一躬，温和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您就是首都罗兰的来使？请跟我进来。” 信使在心底松了口气，不过内心的大石头还没有放下，毕竟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他跟在这个亚麻色发丝的男子身后，在看到这名男子走动时，发丝掩盖的脖子下露出的关节，眼中闪过了一丝明悟：不愧是被法师们忌惮为皇帝赏识的法师海伯利安，竟然连这种人造使魔都如此逼真鲜活。 刚才他还以为这名亚麻色发丝的男子是法师的学徒，在看到人造的关节时才知道原来是使魔。 在感慨的同时，信使对这名法师的敬畏和害怕又深了一层。 单纯因为人形的使魔方便做饭的文森特，早就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了会客厅的沙发椅上了。 巨大的靠背和扶手里塞满了他领地种植出来的棉花，文森特就像是被云朵包围了，整个身体都陷下去的柔软触感，让文森特想要接着睡一场回笼觉。 实际上他半阖着眼睛也的确快要睡着了，不过飘飞的意识被丹尼尔的声音给唤了回来：“文森特阁下，信使已经到达了。” 信使在见到传闻中的海伯利安法师时，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黑发男子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坐在像是云朵一样柔软巨大椅子上的黑发男子，有着柔和的脸部线条，那双纯黑的眼瞳平静而温和，嘴唇是诱人亲吻的淡粉色。 法师的手指上带着一只镶嵌着深蓝色宝石的戒指，而他胸前那纯金散发着光芒的勋章，则让信使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恭谨地弯曲下了背脊。 那是帝国的前任皇帝，已经逝去的、曾经的霸主生前所打造的唯一一枚勋章。 而那枚让世人议论纷纷的勋章，正挂在文森特·海伯利安的胸前。 这枚勋章所蕴含的代表，不仅仅是荣耀和光辉，还有数以万计的生命。 ☆、第2章 被迫抖了抖盐的第二天 “信函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文森特惫懒地闭上眼，挥了挥手示意丹尼尔将信使送走。 “那您会来吗？”信使试探地发出疑问，在对上黑发法师冷淡望过来的眼神时打了个寒颤，迅速垂下头颅，额上不断冒出了冷汗，双脚都忍不住发抖起来。 “十分抱歉！那么我这就告退了！！”信使不敢抬头，维持着鞠躬低头的姿势一路退了出去。 丹尼尔也朝文森特行了一礼，便也退了出去。 在感受不到那位神秘法师的目光后，信使才深深吐了口气，直起身体。丹尼尔安静地站在一边，直到这位信使神情恍惚地准备离去时，才动手打开了法师塔往外的传送门。 -- 第3页 还留在会客厅里的文森特抿着唇，将手上烫金的信封翻来覆去地捏着，就是没有打开。 将信使送走重新踏进会客厅的丹尼尔看到了主人放空的表情，他上前走到文森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文森特将那个信函蹂躏得皱巴巴的。 “唉……反正都要去的。”文森特发了会呆，最终叹息着地吐出了这么一句。他拨开红印，将里面的信函取了出来。 羊皮纸上印着的花体字是文森特所熟悉的华丽飘逸：“居然还是手写吗……” 文森特呢喃着，他一目十行地往下扫视，掠过那些公式化的问候，和在他名字前缀着的一连串所得到的称号，他的目光定在了最后的戏肉上：“——曾经的约定，请勿忘履行。” “这个较真的金发小子……居然还记得我开玩笑的那个约定啊。”文森特往旁边一倒，将自己的身体交给软绵绵的沙发，信函从文森特的指缝中落到地上。 在不知从何处投射过来的淡淡光辉中，落款处以淡黑色的墨水印在落款处的字体，写着：“凯撒莱恩敬上”。 文森特的太阳穴还在因为睡眠不足而突突地跳动着，他仰面躺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法师塔天花板上显露出来的星图，深深地叹了口气。 迷迷糊糊中，文森特好像又回到了把他和这个天选之子的金发小子纠缠到一起的那个雨夜。 ——那是就连些微的光芒也无的夜晚。文森特正一边听着雨滴洗礼着这座法师塔的声音，一边进行着每个法师为了变得更强和探索世界奥秘必须要做的事情：冥想。 文森特的身体在魔力的托举下，漂浮在高空中，星星闪烁围绕在他周身。随着文森特抬手挥指，那些闪烁着或蓝或白、或紫或红的星光落入他的手心，然后再落入辽阔的星图中。 以天空为棋盘，以星宿为棋子。 文森特盘腿坐在星图上，星星们依偎归服在他身边，在下一刻的心念一动中，在文森特的命令下游弋镶嵌在星盘中。 袒露在文森特冷静而平淡的眼瞳中的是，这个世界曾经拥有的过去，正在进行的现在，以及未曾降临的将来。 一团温暖的星光窝在他的手心中，犹如一只撒娇的猫咪蹭着他，不肯去往本应去往的位置。 文森特那张温润的面庞在闪烁着的淡光下，显得有些冷漠。 星辰们像是流星一样不断地滑过星盘，在文森特平滑幽深的黑瞳中倒映出绚烂的景色。 文森特就是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法师塔外那个充满着世界所有厚爱的存在。 他深深地呼了口气，挥袖让星辰们复归原处。 星辰们飞动时带起的风卷起文森特的袍脚，露出了他未着靴履的**双脚。 文森特轻轻从星空中降落，踩回了地面上。 文森特扫了一眼漆黑而深沉的窗外，偶尔划空而过的紫色雷霆照亮了仿佛被神明倒扣了一个黑色巨碗的大地，让文森特一眼就捕捉到了在他的法师塔底部那颗闪亮的金色头颅。 命运之线已经纺织好，所有的生命和世间的赞美终将归于一人。 现在站在他法师塔外被雨淋的可怜小子，未来将会站在整片大陆的顶端，一切种族都在他的铁蹄下俯首称臣。 他的地位至高无上，敌人的鲜血不过是他加冕的红毯。 文森特想，好歹是见证历史的时刻，他还是用这双眼睛亲自确认。 所以他绕开房间里堆得快要触及天花板的书籍们，一步接着一步绕过层层叠叠的空间们，来到了塔底。 文森特的法师塔是没有门的，需要由权限者进行邀请，外来者才能进入到文森特的领域中。 凯撒莱恩是带着愤懑和仇恨，在暴雨雷霆中穿越塞维尔平原，来到这座法师塔的。 凯撒莱恩的斗篷施加了防水咒，但却无法阻止脚下的淤泥和雨水浸染上他的长靴和裤子。 凶猛的雨水砸在凯撒莱茵的头顶，带走他身体的温度。 凯撒莱恩的肌肤冷得如同冰块，但是他的头颅内却像是燃烧着熊熊的烈火，那火焰焚烧着他的理智、他的灵魂、他的心脏，要从他苍冰色的瞳孔中倾泻而出，将要将他所遭受一切的不公和苦楚，连同这个扭曲的世界一起焚烧为灰烬！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凯撒莱恩将要被迫跟随那个性情阴沉邪恶的海伯利安法师，在这个纯白色的囚笼中生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群可恶而懦弱的贵族们！！ 在对外发起的战争中失败了，为了息事宁人，就将他可而无辜的姐姐夺走，嫁给有着足以当他们父亲年龄的老男人！ 然而凯撒莱恩太弱小了，现在的他无法反抗帝国，更无法反抗掌管着这个国家的皇帝。 更何况……他也是被卖到这座法师塔的，就因为皇帝的心头肉——这个法师塔的主人需要一个学徒！ 凯撒莱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狰狞的手给紧紧抓住，尚且弱小的自己没有办法反抗一位神秘而强大的法师。 将他送到这个平原的士兵们早就离去了，如果不想在平原上被魔兽们吃掉，凯撒莱恩唯一的选择就是进入这座法师塔。 凯撒莱恩有足够的勇气和足够的智慧，比起在平原中凄惨被野兽们撕咬饱腹，在法师塔中寻找一线生机反而更符合他的性子。 -- 第4页 更何况，跟随着一个法师，他或许有机会变得更强。 就在凯撒莱恩在心底列出，倘若这个法师塔的主人对自己进行迫害，自己该如何应对的方案时，他的脚下忽然踩空，原本坚实的地面变为了虚无的空洞，呼呼的风声伴随着雨滴的嘈杂一同涌入凯撒莱恩的耳中。 但是在这条往下坠的空洞里，凯撒莱恩并未感觉到雨水流进脖子的寒冷，坠下时从脚底往上拂来的暖风，反而将他寒冷的身体温暖了些许。 就连湿透的衣物也被这暖风给熏干，只留下泥点还残存在衣物上，结成硬邦邦的印子。 在失重下坠不知过了多久，凯撒莱恩终于落到了实地上。但他忽然落地，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便重重地直接腹部着地摔倒在柔软的毛毯上。 即便下面有缓冲物，但他还是摔得头晕目眩。 当凯撒莱恩缓过神，从趴着的毛毯上抬起头时，看到的便是这座纯白法师塔的主人，那个传闻是皇帝情人的黑发法师，居高临下的姿态。 这名法师站在他的面前，周围是高得快要触及天花板的书籍，那以不可能的姿态一直叠起摇摇欲坠的样子，什么时候坍塌下来也不奇怪。 只是那么一眼，凯撒莱恩就无法把目光从法师的身上移开了。 凯撒莱恩最先看到的，便是法师赤、裸着的双脚。 法师的脚踝被铺在地面上看着就柔软舒适的毛毯所淹没，露出了纤细的脚踝。 法师光洁的皮肤在一边燃烧着火光的壁炉的映照下，泛上一层淡淡的可口橘红。 贴着法师颀长身躯，勾勒出清瘦线条的法师袍上，偶尔会滑过闪烁的光芒。 凯撒莱恩知道，那是绣在布料上的魔法符咒。 不光是魔咒，按照凯撒莱恩的眼光来看，就连织就这身法师袍的原料，恐怕也是千金难求的好物。 黑发的法师并未戴着法师帽，那头丰润而漆黑的发丝轻轻垂在他的额前，柔软的嘴唇微抿。 而最让凯撒莱恩出神看得发怔的，是法师那双平静而深邃的黑色双瞳。 就像是铺洒着星子的辽阔苍穹，仅仅只是抬头仰望着，就会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夜空的高不可及。 ——这样的人物，会是甘愿委身皇帝的人吗？ “你就是要成为我学徒的，那个金发小子？”法师的声音平淡地响起，凯撒莱恩这才从莫名的看呆中回过神。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那张淌满雨水的面容涨上了朝霞一般的绯红。凯撒莱恩咬紧牙关，指挥着自己疲软的四肢，从趴着的地毯上吃力地站起身体。 尽管因为寒冷、疲惫和饥饿，他的身躯摇摇晃晃，但是凯撒莱恩的背脊却挺得笔直。 凯撒莱恩微扬下巴，苍冰色剔透的眼瞳直视着眼前这位名号克制无数小儿夜啼的法师，嗓音清亮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在下就是凯撒莱恩·利塞尔，正是要成为您学徒的人！” “知道了，不用喊得那么大声，我听得清楚。”这个让凯撒莱恩乍一见到，就忍不住目眩神迷的法师淡淡道：“把你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收好，然后把你刚刚弄脏的地毯清理干净。” “我需要一个为我打理法师塔的学徒，只要干好你分内的事情，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懒得管。” 法师仗着年长者的身高，瞥了一眼露出狼狈表情的金发小子，嘴角含着一丝让凯撒莱恩怎么看怎么不爽的笑。 “所以……在羽翼尚未丰满之前，把你的獠牙收一收，别给我添麻烦。” ☆、第3章 咸鱼的第三天 文森特最终还是踏上了去往王都罗兰的路途。 使魔丹尼尔自然是随行的。 如果让文森特独自一人上路的话，不到中途他就能把自己给折腾得瘦下好几斤。 丹尼尔准备好了文森特的衣物以及其他的必需用品，看着文森特画出魔法阵，将行驶工具从异空间召唤出来。 “阁下，其实你用瞬移魔法的话，是可以立刻赶到王都的？”丹尼尔问道。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长距离的瞬移魔法需要有魔法阵定位，更重要的是，长距离瞬移魔法还需要有魔法晶石啊。”文森特窝在装满了棉花的沙发上，慢吞吞地说道。 “魔法阵也就算了，与其把魔法晶石花在这个上面，倒不如节省下来让我做别的研究呢。”文森特辛辣地说道：“为什么我要把未来供我挥霍的退休金，花在去和新一任皇帝卑躬屈膝上？” “您这是狡辩，阁下。”丹尼尔回道，“您所谓的退休金——暂且不说您还没有到退休的年龄——这部分的金钱也是由帝国给您发的？” 说着，丹尼尔为躺在软榻上瘫得没个正型的文森特倒了一杯热茶。 “更何况，阁下在法师塔可是一直在睡觉？”丹尼尔笑着补充道。 “我是晚上工作的类型！白天阳光那么好难道不该睡觉吗？”文森特反驳道，他从贴合着身体的懒人沙发上坐起身，接过了那杯热茶。 “对了，阁下，除了皇家的信函外，法师协会似乎也给您寄来了信件。”丹尼尔从黑色的燕尾服外套中，拿出了一封信。 “您过目下。” 文森特空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这个时候给我？”他撇了撇嘴露出了一脸麻烦的表情。 “感觉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文森特嘟囔着，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拆开信封，让里面泛着黄的羊皮纸上印着的字迹呈现在自己的眼中。 -- 第5页 “怎么了吗，阁下？”丹尼尔眉梢微挑，有些意外平常一目十行的文森特竟然还在看那封信。 “没什么。就是邀请我去法师协会举办的讨论会而已。”文森特看完后，将那封信丢在了一边，丝毫不管那是无数法师梦寐以求的东西。 丹尼尔了然：“但是我记得阁下不是曾经进入过法师协会的黑名单吗？”拥有亚麻色头发的使魔不解地问道：“法师协会又将您放出来了？” “我想……大概还是这位新皇帝陛下的功劳。”嘴上这么说着，文森特的脸上却毫无喜色。 法师协会是一个，所有成为了法师或者目标是成为法师的人，削尖了头都想进入的组织。就和冒険者协会或者佣兵协会的性质差不多，只不过里面的成员都是顶尖又有名的法师。 在法师协会中，可以观看那些只有入会者才能看到的藏书，也有机会和那些知识渊博的法师们交流。 所以法师协会是每个法师们梦寐以求加入的组织。 曾经的文森特也是这个协会中的一员，不过后来他被逐出了法师协会，名字也上了黑名单。 文森特倒不是很在意这一点，毕竟他在刚进去法师协会时，就首先泡在里面把所有的藏书都翻了一遍，记在了脑子里。 至于和那些深居简出说话方式古老又深奥的**师们交流…… 文森特曾经这么做过，那场讨论会的结果就是，他把对方的世界观整个颠覆，导致那个法师的境界掉下了三层。 年事已高的那位法师差点就此一命呜呼，那位法师的学徒听闻此事，甚至发誓要替老师报仇，让文森特身败名裂。 但不用那位学徒动手，文森特就直接被法师协会除名了。 结果文森特可没想到，现在自己还有又被邀请去讨论会的一天啊。 但文森特其实一点都不想去。 他不想去王都也不想去法师协会，只想待在塞维尔平原上的法师塔里，静静地看着日出日落。 他放下喝光了热茶的杯子，再一次将身体埋在了懒人沙发中。 毕竟在协会有一席之地的法师，哪个不是德高望重众星拱月，说得太离经叛道，会被批评轻狂不知事或者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文森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知道那些力学公式或者是光学公式，因为这也要牵扯到更深层次的物理知识。 但在这个魔法可以解释一切的世界里，他所说的那些公式和知识就是邪教。 ——而更重要的是，文森特说的那些知识都是对的。 正是因为是正确的，可以证实的，所以那位法师才会心境动摇陷入病危。 并不是文森特的错，但确实是因为文森特而起。 新任的皇帝陛下大概是知晓了文森特被除名的经过，所以才会为了给文森特找面子，朝法师协会施压。 “又是一大波麻烦……”文森特喃喃道。 “明明放着我不管也可以的。不如说请放着我不管……”文森特自言自语道。 文森特好歹是教导过凯撒莱恩的人，那个金发的王者在想什么他大概也知道。 除了为文森特挣回面子外，也有想为他正名的想法。 也有可能是不愿意让好歹算是他老师的文森特太过难堪，不然可能会让凯撒莱恩的名号受辱。 就如同当初凯撒莱恩误以为文森特是帝国皇帝陛下路德维希三世的情人，当他知道那不过是谣传后，还发了很大的一通火，质问为何文森特要任由那些谣言四起。 “我讨厌麻烦，更讨厌拒绝不了的麻烦。”文森特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退的景色，口中叹息道。 文森特内心计算着自己制造出来的炼金轿车，比不比得过前世出租车的一百二十码速度。 在根据加速度公式计算出来结果后，文森特暗自满意地在心里点点头，夸赞起自己真不愧是天才。 感谢这个有魔法的世界，让文森特在没有引起爆炸的情况下，平安地把内燃机制造出来了。 而在曾经的地球，那些科幻小说中描述过的水陆空三栖车辆，也在文森特刻下的那些魔法符咒中实现了。 感谢魔法。感谢科技。 文森特头往后一躺，打了个响指，几本厚重的大头书从空中展开的魔法阵中漂浮而出，一一排列开来。 书本们自动地展开书页，为文森特呈现出纸页上印着的文字。 文森特窝在车厢中，专门负责驾驶的使魔则兢兢业业地驾驭着炼金轿车。 而丹尼尔则负责过一段时间提醒自己的主人，记得喝水吃东西，免得文森特沉浸在书籍中忘记了最基本的人体需求。 文森特看书的方法并不是一部接着一部。 而是从左往右直接几本书一起看，看完后书本同时翻页，他再继续看。 这种一心多用的能力曾经让凯撒莱恩目露崇敬，心想着不愧是被赐下法师塔的人。结果当凯撒莱恩发现文森特看的不是他想象中的深奥魔法书，而是市间流行的三流冒险小说和爱情小说时，内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文森特高深莫测的形象顿时坍塌。 诸如某位佣兵忽然进入了一个上古遗迹得到了旷世宝藏，然后顺利地迎娶了一位美丽的妻子，从此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搏命了。 再诸如某位贵族的女性被青梅竹马的温柔骑士和偶尔遇到自由不羁的冒险者追求，在两人之间犹豫不定，后续还有优雅神秘的精灵、风流神秘的暗夜生物，甚至就连神殿的神官都对这位女□□慕有加。 -- 第6页 这种小说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但凯撒莱恩看到文森特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拉着他做评价时，凯撒莱恩那张漂亮的脸蛋气得发红，看上去倒是很可口，像是一颗粉扑扑的蜜桃，看得文森特都有些饿了。 苍天可鉴，文森特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这个性子，这可是他的法师塔啊！那他想看什么都可以的？ 而且暂且不提那些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你的剧情，里面的那位女主角所展现出来独立而自由的面貌，以及作者在书本中展现出来对其他种族习性的熟悉，才是文森特所感兴趣的。 但是面对着进了法师塔后迅速以自身超强的学习能力，掌握了厨房主权的金发少年，文森特理智地选择了向自己的胃低头。 他是真的不想去碰自己做的食物了！虽然勉强可以入口，但是有更好吃的食物文森特干嘛要折腾自己呢？ 不过在文森特闭上嘴安静地吃完凯撒莱恩做的晚饭后，那个金发的少年犹豫了下，在文森特解答了他遇到的疑问最后，问了一句：“你刚才看的那几本小说……是哪里有意思？” 文森特那个时候有些吃惊，但他转念一想也对，再伟大、再野心勃勃的征服者，也是有天真无邪、好奇心旺盛的时候。 而且他也的确需要一个吐槽的对象，于是文森特难得没有在黑夜降临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而是在大厅里和凯撒莱恩探讨起书本的剧情来。 ☆、第4章 咸鱼的第四天 就算是现在，文森特也一定要说，这个世界的娱乐实在是太少了！ 或许是每个人都梦想着成为法神、武圣，然后得到名誉、权利、力量以及长生不老，但也不至于那些三流小说也是这个调调？所有的相关书籍要么是龙傲天种马流，要么是针对女性们的后宫小说，文森特都快要看腻了。 但是就算是这些小说，也是这个世界难得的精神娱乐了。 最重要的是，不想出门的文森特，大概也只有看书这么一个娱乐方式了。 但是曾经在地球经历过堪称躺着选书的幸福生活，文森特对这些小说中的一些槽点忍了很久了。 现在有送上门的美少年做自己的倾听者，文森特当然是选择大吐苦水，痛诉了其中的不合理以及对作者为了媚俗所进行的低头行为。 “明明对精灵还有兽人们的习性了解得这么清楚，结果却写这种无趣的小说，真是暴殄天物。”凯撒莱恩那张美艳的面庞一肃，这么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在得到文森特一怔的表情后，他脸微红，接着道：“从那栩栩如生的描述来看，恐怕作者是经常和那些异种打交道的人。” 文森特微微挑眉，有了点兴趣：“你也看出来了呀，那么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凯撒莱恩不解地回问道。 “就是你觉得，这个作者所写的这些精灵和兽人们啊。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如同这本小说里一样，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喜悦、哀愁、愤怒和仇恨吗？”文森特凝视着在灯火下被光芒笼罩上一层温暖橘色的美少年，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语气里到底怀着怎样莫名的情绪。 不过暂且年幼的未来皇帝陛下，自然无法分辨出文森特内心中瞬息万变又复杂多端的情绪。 凯撒莱恩只按照自己的观念说出了最真实的看法：“我不觉得那些异类们会有。不过是拥有一些特殊能力的外来种族罢了，有用的就利用拉拢，没有用的就奴役控制——先生，莫非您认为利巴森石人也会拥有你方才所说的东西吗？” 文森特沉默了，他看着少年一本正经的面庞，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从他的嘴边滑过：“利巴森石人是石精人种，他们不会流泪、没有嘴巴可以进食，也没有繁殖能力。” “但是它们力大无穷，只要稍加训练，便可以成为攻城筑地的工具！”凯撒莱恩在这座法师塔里也不是单纯地为文森特做饭打扫，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练习剑术和浏览文森特那堆到天花板的藏书上。 自然他的收获颇多，在看到曾经的贵族学院和家庭教师无法交给他的知识时，凯撒莱恩彻底沉迷在书本的海洋中了。 而拥有这些书籍的那个黑发法师，也在凯撒莱恩的心目中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凯撒莱恩曾经试探性地问过文森特：“您莫非将这些藏书都看过了吗？” 得到的是文森特疑惑的反问：“如果我不看，我为什么要带回来？” 拥有知识的人是指的尊敬的，不过如果这个黑发法师打算对凯撒莱恩做什么的话，骄傲的金发小狮子也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关于精灵、兽族、石人们的话题还在继续。 文森特一手拖着下巴，另一只手握住了茶杯中的汤勺，然后开始搅动起茶杯中红色的液体：“但是利巴森石人也是有喜怒哀乐的，凯撒莱恩。他们会因为有新的族人们诞生而欢欣雀跃，也会因为有族人们离开逝去而悲伤难过，虽然没有眼泪可以流出，虽然没有嘴巴可以表达，但他们依然拥有这些情感。” “即便如此——你也要说利巴森石人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吗？”文森特抬眸，他在法师塔内穿着的永远都是最舒适的丝绸长袍，这也让凯撒莱恩刚接触他的几天时，暗暗腹诽文森特的奢华浪费、以及文森特完全没有法师的正经模样。 -- 第7页 “……”凯撒莱恩沉默了，他并不打算用沉默逃避疑问，在进行了认真的思考后，让人移不开眼的金发美少年挺起胸膛，直面着心性淡然的法师道：“关于利巴森石人的一切，我都是从书本和家庭教师的讲述中得知的。不管是书本还是家庭教师告诉我的，都是这样。” 凯撒莱恩的这句话，并非是要为自己方才的无知开脱：“书本上的知识，或者是别人告诉我的知识并非全然正确，这一点我已经深刻体会到了。” 文森特直起腰，直到这位骄傲的未来帝王话语中最关键的戏肉部分要来了：“所以，我恳切地希望文森特阁下您可以教导我，让我拥有能够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证实确误的能力。” 被将了一军啊。文森特想。 凯撒莱恩来到他的法师塔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文森特有在解答凯撒莱恩在书本中遇到的疑问，但毕竟不是系统性的教学，凯撒莱恩会不得其门也是理所当然的。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文森特的放养行为和消极怠工。 而现在，确认文森特对自己并无恶意后，深知机会必须要自己主动抓住的凯撒莱恩，首先发起了自己试探的一步棋：“我来到您的法师塔，是为了成为您的学徒，我想我也有足够的天赋和毅力成为您的弟子。不仅仅是方才所说的利巴森石人，精灵、兽族、吸血鬼、恶魔……书本上曾经看到过的知识，我都想用这双眼睛去见识下！” 凯撒莱恩的眼睛像是一双闪闪发光的宝石一样璀璨动人，那光芒却像是要刺痛文森特的眼睛一样，让他低下头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沉默了。 这就是为什么你最后得到了帝国然后发起战争的原因吗？文森特心想着，他放开手中握着的汤匙，背往后靠在了椅子上。 旺盛的好奇心并非坏事。 文森特将身体舒展开来，缓解下久坐导致的肌肉疲惫，然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红茶，让苦涩的液体滑入自己的喉咙，同时也让自己再度惫懒起来的内心稍作精神。 “你想成为我的学徒？”文森特看了因为期待和忐忑而显得面庞紧绷起来的金发少年一眼。 “那么话说在前头，凯撒莱恩·利塞尔。不要对我抱有期待，我也不会对你抱有期待，你能走到什么程度仅仅取决于你自己。”冷淡至极又不负责至极的话语从文森特的口中吐出。 他手掌撑着下巴，看到了凯撒莱恩怔忪的表情，内心却又唾弃自己起来：眼前的少年不过是个孩子，文森特，你要把尚未发生的事情推到他的身上吗？ “好——我会做给你看的！！”但是文森特的话语却最大程度地激起了凯撒莱恩的好胜心，他那头璀璨的金发像是融化的黄金一样闪耀在文森特的眼瞳中，“我会向你证明，我会是你最出色的弟子！！” “哦哦，好呀，那么现在第一件事——”文森特从桌前站起身体，凭借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仅到自己胸口的少年：“你该去洗漱睡觉了，明天早上九点在这里等我。” “那这些碗怎么办？”凯撒莱恩那双苍蓝色的眼瞳望进了文森特的黑色眼睛里。 “……你洗完碗再去洗澡睡觉。” 就这样，凯撒莱恩的学徒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文森特不得不承认，凯撒莱恩真的是一位天才，再晦涩再艰难的知识只要稍微点拨下他就能融会贯通，哪怕是文森特前世从地球上带来的那些物理知识，凯撒莱恩也接受良好，甚至从中发掘出了效用。 果然是天选之子，比起自己这个咸鱼穿越者，凯撒莱恩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文森特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落在颊边的黑发，有些头疼地想着接下来自己要教些什么给这位真正的主角。 或许是穿越者的福利，文森特的记忆力十分好，前世在路边不经意扫过的海报，到现在也能清清楚楚地记得是哪一边的角卷了起来。 托这个绝佳记忆力的福，文森特才能混到可以拥有一座法师塔的地位。 这也导致，文森特在人生最后所读的这本以凯撒莱恩为主角的小说，亦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凯撒莱恩会成为这片大陆唯一的霸主，他所到之处，不论是何种种族都要对他俯首称臣。高傲优雅的精灵也好、力大无穷的石人也好、形态各异的兽族也好，亦或者是深居海洋的人鱼也好，他们都不得不对这位征服了所有种族的王者低下自己的头颅。 人类成为了这片大陆唯一的高等种族，只要凯撒莱恩的一声令下，即便尊贵的精灵女王，都不得不千里迢迢从森林里赶来，就为了向人类的王献上一曲舞蹈，为宴会助兴。 人类的足迹踏遍了所有的大陆角落，在每一处树立起了属于凯撒莱恩的狮鹫之旗。 完美而痛快的结局，征服了大陆和美人心的凯撒莱恩开立了一个新的时代。 这便是全部的故事。 至于原本文森特在里面所扮演的角色…… 大概就是凯撒莱恩一路顺风的开挂人生中，给他添堵、让他的人生赢家道路不那么通顺的反派角色？ ☆、第5章 咸鱼的第五天 在原本小说中的文森特不过是某个村庄罕见地有了法师天赋的农家小子，在幸运地被检测出魔法天赋后，原本的文森特带着家乡亲人的期待去往王都的法师学院就读。 -- 第8页 他的天赋很高，在得到了法师塔后，便将法师塔建在了自己的家乡，福泽一方。 这本书对原本的文森特过去并无多少着墨，只是在凯撒莱恩征伐大陆时提及过极少的几句话。 在凯撒莱恩还没有成为皇帝前，黄金狮鹫的旗帜便已经插在了西方的草原，东方的平原，但是却在向北方的山麓扩张时遇到了阻碍。 这个阻碍就是文森特带领的队伍。 凯撒莱恩原本并没有把文森特放在眼中，深居简出的法师早已不为世人所知，更何况原来的文森特在法师协会中得到的评价也是平凡无奇，甚至连文森特最擅长的魔法是什么的相关记载都含糊不清。 然而正是这样平凡无奇的法师，却带领着混血亚人和兽人们抵挡住了凯撒莱恩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训练有素的军队对上的，不过是混血亚人和空有力气没有智慧的兽人们，然而却几乎没有打过胜仗，每每都是遗憾撤退。 战无不胜的狮鹫军团竟然无法征服一个小小的、鱼龙混杂的队伍，让统领者的凯撒莱恩彻底和文森特怼上了。 然而文森特再怎么神通广大，又岂会是训练有素、装备优良，背后还有一整个帝国作为支持的狮鹫军团的对手。 所以文森特说服了已经察觉到人类危险——或者该说是野心勃勃的凯撒莱恩危险的——其他异族，将松散的、各自为政的种族们联合起来，建立了一个联盟，一同抵挡着凯撒莱恩的铁蹄。 主角凯撒莱恩在文森特这里屡屡吃瘪后，经过幕僚的进言，意识到自己一时间无法吃下文森特建立起来的联盟，便转而将目标定为了人类内部。 除了国力强盛的帝国外，还有四个中等实力国家、和数个实力并不强大的国家分布在大陆上。 在文森特这里屡次发起进攻，却没有任何可喜的进展，凯撒莱恩不得不改变目标，在他的军队退出文森特所在的北方时，这个骄傲的未来帝王发誓，一定要亲手砍下文森特的头颅，以血洗他在文森特这里所受到的耻辱和败果！ 这部小说就在凯撒莱恩所向披靡大杀特杀顺风顺水时，忽如其来冒出来的文森特出场了，而且还让主角的凯撒莱恩屡屡吃瘪。 这样的剧情安排，理所当然，这一情节让这本小说部分读者在评论区大骂，说怎么还不把这个文森特干掉，一点都不是爽文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读者倒是觉得文森特的出场让这本小说更加合理了，毕竟一本小说里有反派，可以丰富推动剧情，也更有趣味性，而主角也该有一个足以和他相匹敌的反派才对。 省略掉凯撒莱恩雄才大略进攻降服其他的人类国家的部分，就在凯撒莱恩在人类地盘开疆拓土之时，原本统治帝国的皇帝——路德维希一世病逝。 路德维希一世曾经也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出色帝王，他的存在让人类和异族迎来了短暂的和平，让连绵战火的大陆得以喘息，获得了修整的宝贵时间。 不过凡事都有个但是。 这位英明的帝王在迟迟无法突破境界，面临着衰老和死亡时，做出了每个世界帝王都会做出的昏庸之事，让本就不和平的世界再起波澜。 实际上文森特觉得，拥有可以任意驱使整个国家的权利，后宫里有着源源不断送来讨自己欢心的美人，路德维希一世直到衰老了才开始昏庸，已经算是他自制力好了。 换做是文森特的话，可能早就已经君王不早朝了。 不过路德维希一世毕竟是曾经的英主，而他的丧事也的确让原本暗涛汹涌的战争停顿下来了。 就连原本小说中的文森特也为这位英主的葬礼送上了一份白雏菊。 这本小说的整个故事以路德维希一世的死亡拉开了另一波高、潮。 路德维希一世虽然后宫众多，但却并无子嗣。 不过他的兄弟却有不少的孩子，理所当然的，凯撒莱恩又在宫斗中大放异彩，以一个外戚的身份夺得了帝位。 回想到这里文森特就忍不住为凯撒莱恩的本事和实力鼓掌，在他原本的世界，外戚夺得帝位、而且还是顺理成章，获得了民众和部分王廷的支持，实在是了不起。 也侧面证实了这果然是一本爽文小说。 这就是原本的小说中，反派文森特和天命之子凯撒莱恩之间的恩怨了。 文森特躺在驶向王都罗兰的炼金轿车上，身体呈大字型躺在软绵绵的垫子上，渴了有使魔丹尼尔给他递上饮料，饿了又有送上口中的点心，这样躺着就行的模样似乎过得很是惬意。 但如果可以，文森特更宁愿回到自己的法师塔。 让一个法师离开法师塔，就如同夺走鹰餮的翅膀、让人鱼在沙漠里行走、让森林的精灵们粗俗地吃肉一样痛苦。 而文森特的穿越，就像是蝴蝶扇动翅膀却引起了风暴一样，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不少改变。 暂且不提凯撒莱恩竟然成为了他学徒，文森特在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是穿书时，在王都读书时，和路德维希一世成为了好友。 他那些迥异于这个世界的异世界观念和看法，或多或少地改变了仍是王储的路德维希。 但天命之子的命运并非那么好改变的，文森特也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观念和想法强迫凯撒莱恩全盘接受。 在这样一个充满魔法、武技，文明却是中世纪水平的世界，文森特还不想被人当成黑魔法师、或者和恶魔做了交易的背德之人，被挂上悬赏单，让那些冒险家或者想要赚取功勋的贵族后代们进行讨伐。 -- 第9页 因为踏入了禁忌被剥夺了法师称号、冠上了黑魔法师人人喊打的法师也不是没有，甚至数量还不在少数。 毕竟对于法师来说，他们突破境界的手段便是不断地拓展扩充知识，为了知识，出卖自己的灵魂也在所不惜。 不过那也是少数的疯子，更多的法师则是为了更优质的生活，或者是权利和钱财，才不断往上攀爬。 能力越强待遇越好，在那个世界都是如此。 但即便文森特扇起了蝴蝶风暴，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直接或间接地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但这个世界大体的走向却还是不变的。 比如凯撒莱恩的姐姐海伦凯特还是因为绝世的美貌被献给了路德维希一世，比如作为外戚的凯撒莱恩还是顺利地登上了帝位。 “皇帝啊……”文森特叹了口气，在软垫上翻了个身。 文森特来自的世界，皇帝早就已经是历史中才有的名词了，更何况还是掌控实权的皇帝。 将整个国家的命运和走向都掌控在一人的手中，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再英明的君主也会有犯错的时候，而再勤勉的皇帝也不可能将这么庞大帝国的事件都处理得完美妥当。 能够做到这两点的帝王已经不是人类了。 不过是一个维持国家运转的工具罢了。 退开一万步说——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皇帝，即便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是人类的寿命是有期限的，这个‘皇帝’，真的可以一直维持完美直到他死吗？ “不可能的。”文森特苦笑着喃喃自语。 他觉得心烦意乱，便坐起身打开了窗户，让窗外的清风吹拂过自己的脸颊。 此刻炼金轿车已经激发了魔法符咒漂浮在宽敞的河流上方，带着湿润水汽的风让文森特有些发热的头脑平静了不少。 不可能会有这么完美的人类。 作为纯种人类的文森特比任何人都清楚，人类的劣根性和懒惰性。 而且他曾经看过的那么多的历史书中，可是清清楚楚、黑字白纸地写明了曾经的君主帝王们的结局。 即便真的有人类可以做到毫无私心、勤勉不缀，但可以保证他永不犯错吗？永远不会因为个人的情绪而做出可怕的决定吗？ 文森特不相信有这么完美的‘人类’。 “就算是神话中的神明，也没有这么完美啊。”回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神话故事书，文森特发现那些神明可是更像人类，不过只是拥有普通人类所没有的力量而已。 花心到处风流的宙斯、随便射出爱情金箭不好好工作的丘比特、嫌弃自己的丈夫难堪而出轨的维纳斯…… 就连耶稣也曾经信赖过犹大。 那么凯撒莱恩做得到吗？ 完美的皇帝。 如果是文森特原本的世界，他或许可以肯定的说不可能。 但他也看到这本书里的凯撒莱恩被描绘得是一个天生的帝王，并且勤勉能干。唯一的争议之处，就是对任何胜利过于渴望，但这也只是促使他不断奋进的根源，并非是缺点。 任何胜利，意味着不仅仅是打仗，哪怕只是游戏中，凯撒莱恩也非得夺得头筹不可。 这也可以看出凯撒莱恩到底有多么骄傲且自尊心高了。 曾经对这样一个人物呼来喝去、甚至还让他给自己洗碗做饭的文森特，在回想到这里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好像，有很大几率会被新任的顶头上司穿小鞋？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手头的忙完了开始更新这个，所以问下，是想要现在开始更新，还是我多写点存稿再更呢？ 现在开始的话，可能会断更，但是多写点的话，大概要到月底才有下一更了 ☆、第6章 咸鱼的第六天 即便文森特再怎么抗拒，他所制造出来的炼金轿车无愧于主人投注其中的心血，在规定的时间内达到了王都。 或许是凯撒莱恩在文森特这里当过法师学徒，尽管曾经被文森特理直气壮地使唤，但凯撒莱恩大概还是保有了最低的尊重，没有欺师灭祖地进攻他的法师塔。 至少这个世界线的文森特的家乡并没有遭受到凯撒莱恩狮鹫军团的征伐，这让原本做了最坏打算的文森特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毕竟战争这种东西，一旦开始从来就没有好结局。 伴随着阴谋、算计和悲痛开始，又和鲜血与死亡、以及眼泪一起落幕。 能够避免战争真是他知道自己穿越到书中后，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在驶过围绕着王都流淌的宽阔河流后，被世人赞美歌颂过无数遍的城市——罗兰便伫立在他们的眼前。 王都罗兰无愧于它的美名，这里的建筑物都像是玉石一样优美，洁白的墙壁和堇色的砖瓦砌成一栋又一栋鳞次栉比的房屋。 热烈绽放的鲜花和笔挺的树木罗列在宽敞的灰色石头铺就的街道两边，为在一边行走的路人们带去芬芳和凉爽的树荫。 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精神面貌，都可以看出王都人民不论是物质生活、还是精神方面，比其他地方更优越富裕。 文森特的炼金轿车停在了距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而主城门处已经汇聚了不少的人流，这些都是等待着检查后好入城的平民们。 “从这里开始便不能够用炼金轿车了，阁下。”丹尼尔对文森特说道。 -- 第10页 “我知道的。”文森特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这么回复道。 王都可是国家的心脏，自然不可能让这些危险的炼金产物大摇大摆地进城。 文森特慢吞吞地从软垫上坐起身，开始整理起自己因为躺得太舒服而凌乱的衣袍。 整理好衣襟和下摆，系好腰带后，文森特发现自己习惯性地脱下了袜子和靴子，**着脚踝踩在厚实柔软的毛皮毯上。 保养得十分光滑的脚掌摩挲在细腻的皮草上，蹭得文森特的脚心十分舒适，都不想动了。 虽然说文森特并不需要和那些排队等待的平民们一样挤在城门口，但文森特仔细算算，好像也有快十年没有和人群接触过了。 在苦恼了一番后文森特懒得想了：“丹尼尔，进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被忽然下达命令的使魔丹尼尔脸色如常，俊美的面庞上浮现出来的是温驯的笑容：“我知道了，阁下，请交给我。” 人形的使魔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不过阁下，我觉得在我去办理入城手续之前，还有一件要事需要做呢。” “嗯？是什么？”文森特疑惑地歪了歪头，开始思索着莫非是有什么要事忘记做了吗？ 文森特的大脑中迅速地闪过了诸如：出门之前是不是已经关掉了实验室的机械、莫非自己出门的时候忘记和森林的邻居打招呼了？还是说山麓深处的老友要循着他的味道追过来？ 啊，如果是后面这件事的话，那的确是很紧迫的要事了。 文森特可不希望那些老友们在王都大闹啊，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肯定又是他。 丹尼尔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思维飘到了哪里去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文森特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您又忘记穿鞋了。” 俊美的人形使魔絮絮叨叨地念着：“和您说过多少次了，就算您喜欢赤着脚，也不可以让您尊贵的脚掌踩到尘埃里去啊。” “你说得太夸张了，丹尼尔。”文森特撇了撇嘴角。 不过还不等文森特再说些什么，丹尼尔已经很主动地拿起一旁的靴子开始为文森特穿了起来。 丹尼尔的这个动作让文森特怔了怔，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法师塔中，眼前这个毒舌又体贴的使魔依然在太阳升起时，一边坏心眼地吐槽他，一边为他打理好一切。 不过等丹尼尔为文森特穿好魔兽靴子后，黑发的法师才回过神，自己已经来到了王都罗兰，而并非塞维尔平原上自己的法师塔。 “真是麻烦，赶紧结束就回去好了。”文森特走下炼金轿车，将自己打造出来的这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收进空间指环。 再一次踩在熟悉的青石板上，说没有感触当然是骗人的，但文森特早已学会将这些情感整理，然后专注更重要的事情。 “那么我去办理进城的手续，阁下请在这里稍等片刻。”顿了顿，丹尼尔又强调道：“请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也不要和陌生人一起走掉。” “我又不是小孩子啊，丹尼尔。虽然武力值不行，但我可是天才的法师啊。”文森特哭笑不得，大概是他对丹尼尔太过纵容了，又或者是自己作为主人竟没有树立起该有的威严，竟让使魔把自己当成了需要格外叮嘱的小孩子看待。 “如果你真的担心的话，就赶快搞定入城的手续来接我。”文森特无奈地笑笑，让丹尼尔快去快回。 他此刻所站的地方距离城门口有一段距离，而他现在所在的侧门，正是有一定地位的达官贵人和法师武者们快速进出的通道。 文森特并没有等多久，丹尼尔便处理好了一切的手续，快步走过来迎接他的主人。 “您在看什么？”丹尼尔察觉到了文森特的目光停留在了不远处那些汗流浃背等待入城的平民们身上，不由得轻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看着他们，想起了很久之前我也是在那条队伍中入城的罢了。”文森特摇了摇头，收回自己的目光。 在走过为他们敞开的门扉，穿越厚实的城墙，展现在文森特面前的是人声鼎沸的街道。 仅仅只是靠近城门的位置就有这么多的商摊和行人，王都的生命活力由此可见一二。 “不愧是王都呢，人民看上去都过得很好。”丹尼尔站在文森特的右后方，堇色的眼眸扫过那些穿着打扮明显是平民、却依然比塞维尔乡的人们更为时髦精致的人们，轻声感慨道。 “如果这里的人民都衣衫褴褛、吃不饱饭的话，那大概整个帝国也快大厦将倾了。”文森特并没有打算和丹尼尔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毕竟他们的目的可是参加新任皇帝陛下的登基典礼。 谁知道王都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呢。 虽然法师协会掌握着大部分法师，但直接听命于王廷的却是少之又少。 每一个法师都是一份巨大的战斗力，恐怕凯撒莱恩是打着将这部分的战力都收归己用的念头，才送来邀请函的。 在想明白这一点时，文森特便在心底松了口气，至少并不是对自己的特殊待遇，看样子可以平安窝回自己法师塔的可能性又增加了。 不过光是刚刚到现在，文森特就见到了不少熟人。 刚才文森特瞥到了在自己前面进城的熟人——曾经法师学院的后辈温德金·鲍伯尔。在就读法师学院时，年级第一的宝座通常是文森特的囊中之物，而在文森特身后紧追不舍的便是这位‘永远的第二名’。 -- 第11页 文森特和这位温德金·鲍伯尔之间的孽缘就暂时不赘述了。 让文森特有些无奈的是，这条街尽头正准备拐弯的那个砂发的青年人，正是文森特在还没被除名之前不小心把对方辩驳得境界大跌的法师之徒。 那个名为缪拉尔的青年曾经双目通红瞪向自己、满脸杀气时的模样，文森特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真是可惜了那张俊美白净的脸，明明是那种极容易获得所有女性怜爱和倾慕的类型，真是暴殄天物。 同样让文森特记得还算清楚的是，这位缪拉尔的青年、老法师的好徒弟，盯着自己仿佛要将他吞吃下腹时发出的沙哑低吼：“向法神发誓——我一定会亲手击败你，让你尝到失败的苦果！” 文森特并不后悔自己辩驳了那位法师，唯一有些遗憾的大概是自己可以不用那么激进，或许可以循环渐进，这样也不会让那位德高望重的法师被自己弄得境界大跌、甚至有生命危险了。 ——真理伴随着危险，但如果可以，文森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智慧生命。 说他天真也好、软弱也罢，在文明社会奠定了最基本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文森特和这个世界视人命如草芥的法师和贵族们不同。 因为这一点被山麓深处的老友们戏谑过“你还真是单纯善良噗”、“小心会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到那个时候我们可不会去救你的啊——不过如果你哭着求本大爷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之类的话语。 文森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直接把这些话过滤为：“你要小心别被人利用了。”“万一被抓了本大爷马上就去救你。” 他这些朋友们的嘴硬心软和口是心非，文森特已经体会得很深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缓慢更新……如果有留言会更有动力写的！ ☆、第7章 咸鱼的第七天 这些熟人的出现代表着凯撒莱恩果然是想收服法师们了。 如果是温德金代表着的是拥有法师塔的法师势力，那么缪拉尔代表着的就是在法师协会扎根的法师势力。 虽然通常人们都将其归为一类，但实际上势力范围却是不同的两拨。 凯撒莱恩如果想要让这些心高气傲、实力强劲的法师们甘心为自己驱使，恐怕还要画上不少心思。 不过法师们所求的就那么几样，按照凯撒莱恩那敏锐的性格，对症下药的话大概手到擒来。 文森特并未将自己目光停留得太久，这些法师们都拥有者极为敏锐的感官，太直接的注视只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而这完全和文森特只想静悄悄完成典礼、然后溜回自己的法师塔的打算相悖。 “怎么了，阁下？”丹尼尔察觉到文森特的走神，不由得出声问道。 “没有什么，走，现在还得去找落脚的旅馆啊。”文森特说起这个就苦恼起来了。 原本身为法师他不应该还得麻烦地寻找落脚的地方，冒险者公会的旅屋或者法师协会提供的住宿处可是出了名的舒服，而且还对法师有着极大的优惠。 但是文森特已经被除名了，而和法师协会交好的冒险者公会自然也将他的名字归为了黑名单。 原本不是很在乎这一点的文森特终于在时隔多久的今日察觉到，被法师协会除名的痛苦了。 不过也就这么一次了，就暂且任忍忍。 不过一直干站着也不是办法，文森特继续脉动脚步顺着街道往市中心走着，一边开始回忆起王都哪里有舒适的旅馆了。 不过还没有走多久，文森特和丹尼尔的去路就被人挡住了：“失礼了——请问您是海伯利安法师阁下吗？” 朝他们搭话的人身穿纯白烫金的军服，细腻的布料妥帖匀称地贴着他们的身躯，让那修长精壮的体型以最英挺的姿态展现在人前。 这个服饰，文森特很眼熟。 “我正是海伯利安。”文森特面色淡淡地回复道。 丹尼尔看了一眼文森特的表情，面色微沉，原本放在体侧的手轻轻动了动手指，一个细小的魔法符咒凝聚成型，如果这些胆敢拦住他的阁下的不知名人类们有什么异动，丹尼尔有把握在一瞬间就解决掉他们。 文森特察觉到了魔力的细微波动，不过他也并未阻止丹尼尔的警戒动作，毕竟这些纯白制服的军人们的确是最难缠的那一拨。 他看着这些拦住他们的人，继续道：“皇帝陛下的狮鹫军团阁下们，找我有何贵干？” 为首的金发军人怔了怔，最后朝文森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请不要误解了，海伯利安阁下，我们只是奉陛下的命令，前来迎接您去往别馆住宿而已。” “别馆住宿？”文森特微微愕然地挑了挑眉，他询问般回望着这个金发军人的湛蓝眼睛，却从这位俊秀笔挺的青年脸上得到了确信的回复。 居然是真的啊…… 凯撒莱恩到底在想什么？ 莫非是给曾经的老师一点便利？ 文森特虽然嘴上说着担心凯撒莱恩给他穿小鞋，但其实他很确定，凯撒莱恩本就是一个雄才大略不拘小节的雄主，并不会在意这种事。 但这样的特殊对待却让文森特有些不安起来。 别馆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家的地盘，虽然说文森特想找一家舒适一点的旅馆，但直接升级为皇家的别馆，这期间飞跃的差距也太大了？ -- 第12页 而且派来迎接他的居然还是最受重视的狮鹫军团的成员，看为首的这位金发青年领口上别着的勋章，恐怕地位还不低。 “如果我说，我不去呢？”文森特眨了眨眼，嘴角划出一个笑，这么朝金发的青年道。 金发青年怔了怔，似乎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拒绝，而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发出了一阵骚动声。 “那在下恐怕会很苦恼的。”金发青年眉头微皱，露出了一个苦笑：“如果在下连陛下这么一个小小的吩咐都完成不了，恐怕在陛下那里的评价会变得很低啊。” “可是，你在皇帝那里的评价变低，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文森特辛辣地指出来。 并非他故意为难这位金发军人，而是文森特是真的不太想和皇家再扯上什么关系了。 “维兰登阁下！这分明是海伯利安故意在为难您！”名为维兰登的金发军人的部下们，已经开始不满起来了。 他们不悦地瞪向丝毫不知感恩的黑发法师，打从心底为自己的长官感到不平：“能够收到陛下的邀请入住别馆，这样的好事还挑三拣四——” “够了！”维兰登厉声喝止了部下们不满的抱怨声，他的威望甚重，只是这么一声，那些跟随着他的部下们便迅速地噤声了。 文森特平静地看着维兰登训斥着部下们：“陛下邀请海伯利安阁下是陛下的好意，海伯利安阁下有权利拒绝接受。” 在训斥完部下后，这位俊美又正直的维兰登柔和了眉目对文森特恳声说道：“或许阁下是有什么顾虑才不愿接受陛下的邀请，但还请阁下听完目前的状况再做决定，可以吗？” 这个名为维兰登的狮鹫团骑士不简单啊，文森特并不讨厌这样灵活的青年，而且他也很好奇维兰登会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 “阁下也知道的，明日便是陛下正式加冕的典礼了，目前前往王都想要观看加冕典礼人都已经将旅馆都住满了。当然也不是没有空位，但是那些有空位的旅馆恐怕不太适合您的身份。”维兰登解释道，“而且别馆坐落在很安静的地方，环境幽雅舒适，并无闲杂人士。一日三餐的标准都是按照皇家的级别安排的，每餐还有美酒提供。如果您住进去的话，也不必担心洗浴和用餐的问题。” 维兰登其实并不意外文森特会拒绝，因为在他被安排这个接待任务时，他所效忠的君王便直接告诉他了，他所去迎接的这位法师有极大的可能会拒绝这份邀请。 “因为他最讨厌麻烦了，而和皇家沾边的，他都觉得是麻烦中的麻烦。”回想起凯撒莱恩陛下似乎有些嫌弃，但是表情却是难得的轻松和期待，维兰登就决定，无论如何，绞尽脑汁、拼尽全力都要让这位海伯利安法师大人入住进别馆。 “……你刚刚说，一日三餐的标准是按照什么来的？”文森特舔了舔唇，问道。 维兰登忍不住在心底笑了起来，果然和陛下所预料的一样。他恭谨地重复道：“一日三餐的标准都是按照皇家的级别安排的，每餐还有美酒提供。” 眼前的这位黑发法师有着十分柔和的外貌，虽然不能不说是好看，但是和现在人们对于美男子的定义相差甚远。 维兰登所知道的女性们都更加中意外表阳刚、五官立体的男性，像海伯利安法师阁下这样类型的男性，恐怕会被归为可以做朋友却不会考虑交往的类型。 但维兰登却觉得这位法师阁下十分耐看，不管是柔软丰润的黑发，还是毫无侵略性的面庞，给人的感觉——与其是传闻中喜怒不定、阴森可怕的法师，倒更像是邻家知识渊博的学者。 就连方才文森特对他的刁难，维兰登都觉得不过是邻家的哥哥想要逗弄他，而故意提出的刁难。 “唔……”文森特被那个一日三餐的标准以及每餐还有美酒提供深深地打动了。 凯撒莱恩不愧是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的家伙，知道文森特最的弱点，除了睡觉就是美食和美酒了。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文森特的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他的心中有一杆称，然后两边放上的筹码正在快速地一上一下相抗着。 一边是自己去找旅馆居住，一边是和维兰登一起去往皇帝的别馆住。 ——这还用选择吗！？ 很快不到三秒，文森特严肃地板起面孔握住了维兰登的包裹着白手套双手：“那就麻烦你带路去别馆了。” “噗。”维兰登的身后有谁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音，原本冷凝的气氛顿时就轻松起来了。 文森特当做自己没有听到从士兵那里传来的笑声，他眨了眨自己纯黑的眼睛，朝这位可靠的金发青年露出了营业的微笑。 维兰登忍不住朝这位黑发的法师回以一个笑容，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凯撒莱恩陛下会这么期待和海伯利安法师阁下见面了。 这位阁下身上的气质和态度，和维兰登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或许正是这份不一样，获得了凯撒莱恩陛下的青睐？ 维兰登朝文森特微微行了一礼，然后便带领着陛下重要的贵客去往目的地。 他们自然不会让客人双脚走过去，在沿着街道走到了拐角处，那里正趴着一只正在闭眼休憩的狮鹫。 文森特细细地打量了下这只在建筑投下的阴影中偷懒打盹的狮鹫，发现这只庞大的生物被养育得很好，那油光水滑的皮毛让文森特想要撸毛茸茸的心情变得特别激烈。 -- 第13页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下自己的速度，感觉可以一边写一边存稿了。 大家都不要养肥呀—— 不然会很寂寞的！ 寂寞得死掉了就没办法更新了！ ☆、第8章 咸鱼的第八天 维兰登自然发现了，文森特的目光停留在他引以为傲的狮鹫身上。 他忍不住上前几步，来到自己的伙伴身边，露出得意的笑容抚摸了下这是黄金狮鹫的鬃毛：“这是菲欧娜，从她还是一只蛋时，我就一手把她养大了。怎么样，是一位凛然又美丽的女士？” 名为菲欧娜的狮鹫在主人的抚摸下，将那双巨大如同铜铃的碧绿双眼眯了起来，然后将庞大的头颅蹭在维兰登的脸颊上，差点没将这位结实的军人蹭得后退一步。 “的确是一位非常美丽又有魅力的女士呢。”文森特见猎心喜，他无视丹尼尔不赞同想要阻止的神色，迈步上前朝这只光是蹲着就比人高的狮鹫伸出手。 被蹭着的维兰登双目一凛，脸上表情顿时焦急起来：“请等等阁下！这样靠近菲欧娜是很危险的！” 维兰登试图推开狮鹫菲欧娜的头，好去阻止文森特这个危险的举动。即便菲欧娜的注意力还在和他亲昵上，但狮鹫随手一爪的威力，恐怕不是这位海伯利安法师阁下所能抗住的。 狮鹫菲欧娜也的确察觉到了有不知好歹的人想要靠近自己，她原本想踢蹬起有力的右腿，让这个两脚人知道自己的厉害。 但就在狮鹫菲欧娜准备付诸行动时，这个黑发的两脚人在她的平展开来的翅膀上挠了一下，狮鹫菲欧娜顿时就不动了。 维兰登目瞪口呆地看着文森特不过是挠了挠狮鹫的翅膀，菲欧娜顿时就软下了腰，喉咙里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甚至还将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地上，方便文森特抚摸她。 “真是位可爱的女士呀，是在爱意中长大的呢。”文森特笑着将手指拂过那严密贴合的金色翅膀，然后从翅膀尖端、一直抚摸到连接着翅膀根处的体侧。 终于摸到了自己想要抚摸着的毛茸茸，文森特惬意地眯起眼睛，然后沿着狮鹫体型线条，往那同样毛茸茸的下巴摸去。 最舒服的地方被文森特准确无误地抚摸着，狮鹫菲欧娜发出了欢快的声音，甚至趴倒在地朝文森特露出了白金色的肚皮。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团长的狮鹫对外人这么撒娇……”维兰登的部下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狮鹫骑士团的另一个成员也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后，用敬畏的目光看向那个还没有自己高壮的法师。 “真厉害啊，莫非是用了魔法？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海伯利安法师啊！” “哪有这样的魔法啊！我也想学啊！我可是给菲欧娜刷了好久的毛、喂了好久的肉，她才肯给我摸一摸啊……” 难怪我说怎么有段时间菲欧娜重了，就连飞起来的速度都慢了，原来是你们在偷偷喂她啊？维兰登抽着嘴角记下他们的名字，准备日后给他们更多的训练单，以儆效尤。 不过他们的疑问维兰登也有，将菲欧娜一手养育到这么大，没人比维兰登清楚菲欧娜那有多么讨厌别人靠近、抚摸她了。 他内心有点酸涩地看着朝文森特撒娇打滚，甚至还用自己湿漉漉的鼻尖去蹭文森特脸颊的狮鹫，人生第一次有了身为人父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别人交往的体会。 丹尼尔无奈地看着文森特撸狮鹫撸得不亦乐乎，内心想着过会又得为主人清理掉沾染上的气息了。至于担忧？作为服侍了文森特那么久的使魔，丹尼尔比谁都清楚，文森特的魅力。 “哎呀，真是抱歉，因为看到了这么美丽的狮鹫，一时没忍住就摸了起来。”文森特终于撸够了，他满足地收回手朝维兰登致歉。 但文森特满足了，狮鹫菲欧娜却是不满意了，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咬住了文森特的袍脚，并未用力，明显就是还想要文森特继续陪她。 “好了，菲欧娜，这位可是陛下的贵客，不能够给海伯利安阁下带来麻烦！”维兰登顺坡下驴，轻轻地拍打了下狮鹫的头，让菲欧娜放开文森特的衣袍。 训练有素的黄金狮鹫不甘心地低吼了一声后，还是放开了。 幸好文森特的法袍施加了符咒和魔法，不然又是狮鹫毛又是口水和牙印，实在是有损他的威严。 在安抚下有些生气的狮鹫后，维兰登才朝文森特歉意的笑笑：“原本是想让阁下乘着马车和我们一同去往别馆的，不过菲欧娜很喜欢您，或许您可以和我们一起乘上狮鹫前去？” 维兰登这么一说，文森特才注意到在下一个街头停留着的马车，虽然车厢很低调，但是文森特眼尖地看到了属于凯撒莱恩旗帜的标志。 “当然如果您想要乘坐马车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在速度上马车肯定是不如我们从空中飞过去快。”维兰登解释道。 “我也很想乘上狮鹫的背，好好地欣赏下王都呢。”文森特朝维兰登微笑。 “那便再好不过了。”维兰登舒了口气，他示意狮鹫菲欧娜趴好，然后抚着文森特登上菲欧娜的背部。 在握着这位海伯利安法师的手时，维兰登才意识到，这位实力莫测的法师阁下，身型的确比他们这些骑士要矮上一些，而且手腕也纤细，让维兰登都有些怀疑这么纤细的手腕真的能够使出强大的魔法吗？ -- 第14页 维兰登所遇见的法师们可不像文森特这么瘦弱，他们的身手矫健，一些少数的法师甚至还有一身强壮的肌肉，肉搏起来丝毫不逊于他们这些骑士。 文森特自然不知道，维兰登不过是这么顺手的一扶，竟然还联想发散了这么多。 但倘若他知道的话，肯定会大声反驳道：“会近战的法师根本不是法师！就和会近战的弓兵根本不是弓兵，而是cheater一样！” 虽然在这片大陆流行的很多小说中，把魔武双修说得天花乱坠有多么多么强大，但真正能够做到魔武双修并且精通的人，在人类历史上，却是十个指头数得过来的。 道理很简单，人体的精力是有限的，除了天赋异禀和命运之子，一般的人想要做到几乎难如登天。但是在这片大陆魔武双修的人却占了学习武技和魔法人数的三分之一。 一部分是因为有的人自诩有天分想要拼一拼，而更多的人只是因为这样做更有效率，在危险却又报酬丰富的雇佣任务中可以迅速获得强大的战斗力。 但通常这部分人在突破到某一层境界后，便再也难以进阶了，只能永远在这一境界止步不前。 当然，主角凯撒莱恩自然是魔武双修的合适人选，但文森特却不是。他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了魔法天分上了，甚至就连隔壁砍柴的老爷爷都会的‘连斩’技能，文森特都做不好。 在看清自己没有做主角的命、也没有办法魔武双修后，文森特认命地在魔法上深入钻研，倒是开拓出了魔法和前世科技相结合的新流派。 在骑上狮鹫的背部，双腿感受着毛茸茸的触感，文森特眯起眼睛，身体前倾，又摸了摸狮鹫的脖颈：“接下来就麻烦你啦，菲欧娜。” 狮鹫欢快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对文森特说：“没问题，交给我！”这幅亲昵热情的模样让维兰登内心又是一阵酸涩。 如果菲欧娜真的是他的孩子的话，此刻维兰登大概会不顾任务和形象地大喊着“菲欧娜是我永远的女儿！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了。 维兰登看向一直尽职尽责跟随在文森特身后的亚麻色发丝的随从：“您也一同吗？” 丹尼尔摇了摇头，礼貌道：“我就不必了，我还需购买文森特阁下所需的一些用品，请不用在意我，先行去别馆。我稍后便会跟上，阁下请不要喝太多的酒了，那对您的身体不好。” 后半句话是对文森特说的，文森特撇了撇嘴，又摸了一把狮鹫柔软的鬃毛，有气无力地回复道：“是是，我知道了。” 维兰登看了看文森特，又看了看丹尼尔，觉得这对主从之间相处的模式还真有意思。 但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这位黑发的法师阁下，至于他的随从便不再考虑范围内。 维兰登点头表示理解了，然后他跨上狮鹫的背脊，侧身从一边拉起狮鹫的缰绳，然后让文森特靠入自己的怀中：“阁下，请坐稳靠紧我，等会进入天空中会有些危险。” 文森特“嗯”了一声，既然这位金发的骑士这么说了，有一个人肉靠垫靠着，文森特也乐得轻松。 不过文森特这么一靠，就发现了维兰登的身材是真的结实健壮。他现在穿着的纯白烫金军服，并非作战时的盔甲。而且现在是夏季，按照文森特感受到的，这位金发骑士恐怕只穿了一件外套。 所以在狮鹫朝着天空飞去时，因为惯性文森特往他的怀里倒去，然后文森特把维兰登的胸肌和腹肌感受得清清楚楚。 ☆、第9章 咸鱼的第九天 在狮鹫向上飞行的途中，文森特因为惯性而整个人都往后滑去。狮鹫展开了翅膀进行飞行时，身侧的毛发并非柔软顺滑的。 而且只有在狮鹫飞翔的这个时候，乘上狮鹫之人才会发现，原来狮鹫的身体遍布着凹凸不平、如同钢铁一样的细小坚硬鳞片。 文森特已经有数年没有出来法师塔了，更何况是乘坐狮鹫。他差点就夹不住狮鹫的身体，要从天空中滑下去了。 幸好维兰登眼疾手快地出手搂住了他的腰，这才避免文森特从天空中掉下去的惨剧。 虽然说就算掉下去了文森特也不会有事，但掉下去总归有些狼狈。 “您是第一次坐狮鹫吗？”维兰登忍不住低头问道。 被他搂住的瞬间就打蛇上棍把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黑发法师想了想，被风吹散的声音落入维兰登的耳中：“不是第一次……只是很久没有坐过了而已。” 维兰登挑了挑眉，轻轻地用靴子挠了挠狮鹫菲欧娜的侧腹，又拉了拉缰绳，示意狮鹫将飞行的速度放缓。 文森特感受到了金发骑士默默的体贴和温柔，发自内心为这个好人点了个赞。 和维兰登一起来迎接文森特的其他骑士团成员们，也乘坐着各自的狮鹫跟在了菲欧娜的身后。 文森特往后看了一眼，那些狮鹫的毛发颜色不如菲欧娜的纯粹，体型也不如菲欧娜的修长庞大，恐怕是掺杂了其他魔兽血脉的狮鹫。 不过也是，毕竟毛发和黄金一样纯粹耀眼的狮鹫实在是少见，要想组成一只精锐的狮鹫兵团，纯种狮鹫的数量可不够用。 但即便如此，凛然凶猛的狮鹫们组成小队从天空掠过的飒爽模样，让王都的人们满怀敬畏和向往地抬头仰望着，更别提骑在狮鹫背上穿着纯白烫金军服的骑士们了。 -- 第15页 狮鹫骑士团，不管是其代表着的名誉或者是地位，是无数孩童和少年们削尖了头都想进入的地方。 而凯撒莱恩也是狮鹫骑士团出身，并且在这个骑士团得到了自己最忠诚而出色的部下们。 维兰登说的没有错，从空中的确是最短且最快的途径。 文森特在内心中算过了，按照维兰登和菲欧娜的这个速度，可以和他前世的摩托车的最高时速媲美了。 制空权和高速度相结合，也难怪凯撒莱恩的狮鹫骑士团无往不胜了。 如果想要打败这一只骑士团，除了要有相同的制空权外，减慢他们的速度也是重要的课题啊。 文森特内心里盘算着，他们的目的地逐渐出现在了视线中。 王都中央坐落着皇室的城堡，在王都的四周就已经有护城河的守卫了，而都内的皇城又是围绕了一圈的护城河。 狮鹫骑士团并未从皇城的上空掠过，而是选择了绕开皇城的正上方，从右侧往皇城的后方飞去。 文森特往旁边看去，王都罗兰的城堡和他曾经看到过的一样，毫无改变。 金色的屋顶和铁灰色的墙壁，就连最高处的塔顶也是和记忆中一样爬满了岁月的痕迹。 即便这座皇城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在这里被他俯瞰的，曾经被称为帝国明珠的皇城，也是一如文森特所知道的那样美丽。 在狮鹫平稳飞行的现在，文森特没能抵抗自己泛滥的本能，完全按照自己最舒服的姿势窝在了维兰登的怀中。 “路德维希……不对，路德维希一世陛下已经葬入了陵墓了吗？”文森特微微偏头，想要看向身后的维兰登，但这个姿势只能让身体已经滑到了金发骑士胸口的文森特，看到对方挺拔的下巴。 维兰登怔了怔，认真地回想了下，然后回复文森特道：“路德维希陛下已经沉眠在皇陵中了。” “他走得安详吗？”维兰登看不到怀中的文森特说这句话时到底是什么表情，但文森特说这句话时的语调里带着莫名的情绪，听在维兰登的耳中，忽然击中了他，让维兰登的喉咙有些发干：“我想……应当是走得很安详的。” “那就好。”文森特说完这句话不再出声，维兰登也不好意思追问，便也闭口不说话了。 幸好别馆在绕过皇城后很快便到了。 虽然说是别馆，但坐落在距离中央城堡的不远处，属于皇城的范围，但距离政治中心的城堡有些距离，也足够清净静谧。 一般而言别馆是安置皇室的贵客和直系亲属的地方，所以一切的配置都是最顶尖的。 在直到凯撒莱恩要将一位法师安置在这里时，知晓别馆意义的幕僚们进行过劝阻。但维兰登记得清清楚楚，凯撒莱恩那张冰雪般剔透俊美的面容露出来的愤怒：“他值得最好的！” 在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凯撒莱恩在幕僚和部下们怔然的表情中，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他可是我的老师——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这么说足够你们明白他的重要性了吗？” 对于凯撒莱恩加入到狮鹫骑士团，便一直和这位金发的将才并肩作战的维兰登来说，凯撒莱恩既是自己想要献上忠诚的君主，也是自己想要关怀的朋友。 但这还是第一次，维兰登从凯撒莱恩的口中听到，这位骄傲的天才对某个人如此推崇。 而更重要的是，只要是稍微敏感、有些经验的凯撒莱恩势力一系的成员，都可以听出来在那些话语中，凯撒莱恩对文森特的明显情愫。 这其中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更别提那之后，凯撒莱恩知道了文森特接下了邀请函，甚至高兴得喊来维兰登，让他帮忙选择到底该穿那件衣服去见文森特。 不仅如此，凯撒莱恩甚至还想要亲自去迎接文森特，不过很快被维兰登和其他人一起劝住了。 毕竟再怎么说，凯撒莱恩即将登上帝位，让一位帝王去迎接，于情于理都可不行。 最后凯撒莱恩还是被劝住了，然后这个接人的任务，就落到了维兰登的头上。 维兰登其实并不抗拒带着自己的小队成员，去迎接这位他早已经好奇许久的法师阁下。亲眼见到这位传奇、甚至和他共乘一只狮鹫的经历，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维兰登想到这里，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黑发法师，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顺着发丝往下，便是纤长的脖颈。 若果维兰登有意，他可以在这位法师尚未来得及使出出魔法之前就将他的脖颈这段。 这样瘦弱纤细的人，实在是无法和传闻中挥手便夺走数万生命的‘收割者’海伯利安法师画上等号啊。 文森特没有察觉到来接自己的金发骑士内心的想法发散到哪里去了，他还在回想方才维兰登说的那句“应当是走得很安详的”中。 他曾经和前任的皇帝路德维希一世是好友。 将生命交付给彼此的那种好友。 然而文森特在路德维希死去时，并没有来见他。 哪怕对于实力已臻极致、世间罕有人能打败他的文森特来说，只要他想，不过是画一个魔法阵、花费掉几个魔晶的程度，数万里的距离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 但文森特还是没有来见路德维希最后一面。 文森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见路德维希。 -- 第16页 文森特不知道该对路德维希说什么才好。 文森特终究和路德维希终究不是一路人。 既然如此，那不如不见。 哪怕从路德维希病重时，一封接着一封的信函发到他的法师塔中，从义正言辞到言辞恳切，从威逼利诱到晓之以情。每一封都是要求文森特去到路德维希的身边，希冀文森特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陪伴着他。 病危的通知函文森特看了一封又一封，但他依然不回复、也不曾动身前去王都，去往路德维希的身边。 路德维希让人把自己病危的通知函，向文森特发了整整一个月，开始是一个星期一封，到后来是每天一封。 用的并非是信使通知，而是花费昂贵的远距离魔法寄送。 文森特依然保持着沉默，直到他的书桌已经被病危通知函堆满无处可放时，他终于提笔回信了。 在他寄去那封信函时，路德维希大概也终于放弃了，不再发信函来骚扰文森特的清净了。 文森特在确认没有信函传送来的那一天，默默地端了杯茶坐在窗台上，看着夕阳缓缓地被地平线吞没。 那天晚上，文森特并没有进行冥想。 在没有信函发来的第三天，文森特从使魔丹尼尔那里听到了帝国的皇帝陛下——路德维希一世溘然长逝的消息。 丹尼尔小心而担忧地看了自家主人的面庞，轻声问道：“需要我为您泡一杯茶吗？” “不用了，给我把三楼的第五个酒柜里，第三行的第四瓶酒拿过来。今天我想喝酒了。”文森特面对着和使魔的关心，他朝丹尼尔提了提嘴角，这么回复道。 文森特坐在他之前看着落日的窗台上，将双脚放在塔外悬空着。 丹尼尔取来酒瓶后，早已有眼力地退出房间，掩好了房门。 很早之前，在文森特和路德维希都还是年轻人的时候，他们也曾偷溜到皇宫最高的塔顶，用这样的姿势一边喝着酒一边畅想着未来。 “敬帝国的皇帝陛下。”文森特低声说道，拿起丹尼尔为他取来的酒瓶，将瓶口打开。 浓烈的酒香随着橡木塞的拔出一同涌了出来，弥漫在文森特的鼻间。 这座纯白的法师塔塔顶，此刻只有他一人。 这瓶酒是多年前他还在王都时，和路德维希一起酿造的。 经过时间的酿造，已经足够醇美浓郁的葡萄酒从瓶口中倾泻而出，从法师塔的塔顶没入下方缭绕的云雾中。 “敬——我曾经的好友，路德维希。”文森特轻轻地说着，然后将几乎倒空一半的酒瓶抬起，将里面如同血液一样鲜红的酒灌入自己的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　　伏笔都打下了，剧情有些慢，不过在加冕典礼后就会加快了 我可是期待写加冕典礼好久了！ ☆、第10章 咸鱼的第十天 在维兰登和文森特心思各异的情况下，他们平稳得降落在别馆前的坪地上，数只狮鹫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看上去煞是壮观。 维兰登在狮鹫菲欧娜趴下去时便从狮鹫背脊上滑了下去，然后朝还坐在狮鹫身上的文森特伸出了手：“我扶您下来。” 文森特虽然很想说自己没有无能到不能爬下来的地步，但是有人扶可以节省力气，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入了维兰登的掌心中。 金发骑士的掌心带着经历过战斗的伤痕和粗粝的茧子，和文森特光滑几乎没有薄茧的手相触时，差异显得分外明显。 维兰登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就将文森特扶了下来，这个动作让金发骑士更直接地体会到黑发法师的体重到底有多轻。 这个人都没有好好吃饭的吗？维兰登忍不住这么想。 即便是看上去纤细修长的皇帝陛下凯撒莱恩，身体也是极为结实精壮的。 因为这个想法，维兰登在扶着文森特落地之后，手还下意识地在文森特的腰上摸了一把。 还真的很瘦啊，感觉自己一只手就可以搂过来。 维兰登自从见到这位法师后，就忍不住下意识地去关注他，现在他甚至思考起要不要带点自己做的特制点心，好投喂这位实在是太过瘦弱的法师阁下。 文森特皱了皱眉，从维兰登热乎乎的怀中退开，礼貌地道谢道：“谢谢你了，那么接下来我该往哪边走？” 文森特的话语唤回了维兰登发散的思维，这位狮鹫骑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金发，然后软声道：“等会应该就有侍从前来迎接您了，您跟着他们一起进去就行了。” 顿了顿，维兰登还是没忍住，匆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住址，然后撕下来递给了文森特：“这是我的地址，如果您想要好好地逛一逛王都的话，请让我这个本地人为您介绍！” 虽然文森特是有些奇怪这位骑士为何对自己这么热枕，但这明显的好意文森特也没打算拒绝。 他接过那张撕下来的纸，眼眸微动，然后点头致意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回来打扰您的。” “不打扰不打扰的！”维兰登笑了起来，浑然不觉自己的这个笑容被部下们看到了，还被他们在内心评价怎么队长对那个法师笑得莫名的傻气。 文森特已经看到了听到动静出门来迎接他的侍从和女佣们，他朝维兰登和其他骑士们颔首道别后，便朝着这座风格幽致的别馆门口走去。 -- 第17页 该说不愧是皇家的仆从吗，见到了狮鹫们也并不害怕，依然能够镇定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完成了接送和护卫任务的狮鹫骑士团小分队们跨上自己狮鹫的背部，然后飞向天空。 狮鹫们展开的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将落在文森特身上的光辉切割成一块又一块。 维兰登从天空中遥遥地又看了文森特一眼，才驱使着狮鹫离开此处。 负责整个别馆运作的总管家——兼女仆长爱莲娜，带领着女仆和侍从们前来迎接贵客时，看到的便是那位被新任的皇帝陛下点名要好好招待的法师阁下，在光和影中那张有着异样魅力的俊秀面庞。 诚然，这位法师的容貌和体格并不是当下少女和贵妇们追崇的类型，但爱莲娜早就已经过了仅仅以外表判定男人的 年龄。 ——这位法师阁下是对男女都十分有吸引力的类型。 只是这么一眼，就让已经被岁月磨砺出一双利眼的爱莲娜这么断定。 看来在过后的别馆会议中，这一点需要格外强调才行，不能够让别馆内的年轻人们做出意乱情迷的失礼之事。 爱莲娜已经见过无数，在这里工作的女仆或者侍从对住在别馆中的贵客动心的案例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动心、害了相思病还是轻的，但如果因为胸中的那份爱意而做出了侵扰贵客的行为，这才是最严重、最大不敬的。 不管是真的因为爱意，又或者仅仅只是对贵客的权势和外表动心，爱莲娜决不允许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现这种事情。 “您就是海伯利安法师阁下？”爱莲娜上前一步，右脚往左脚后方，提起黑色的裙摆朝文森特优雅地行了一礼。 “我是这栋别管的总管爱莲娜·凡尔西特，我们会为了阁下献上最优秀的服务——还请阁下跟我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浴池为您洗去风尘。您要先用些餐点吗？”爱莲娜恭谨地问道。 “先带我去浴池，餐点的话也上一些。”文森特想了想，这么吩咐道。 “我知晓了，那么蕾姆。”随着总管女仆长爱莲娜拍了拍手，一位娇美的女仆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提起灰色的裙摆朝文森特和爱莲娜行礼。 “这位女仆名为蕾姆，您在别馆的这几天就由她来负责阁下的起居，任何事请吩咐她。”爱莲娜朝文森特欠了欠身，“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务必提出来，我们会竭尽全力为您做到的！” “好。如果有的话。”文森特并非第一次体会皇家侍从们的服务。他知道的，这个时候与其告诉她们其实自己并没有什么别的要求，还不如答应下来。 这些女仆和侍从是代代为皇家服务的，可以说是仆从中的世家也不一定。有的时候在王都中的女仆，说不定比偏远地区的贵族领主还要高贵呢。 不过文森特不打算在王都的地盘讨论这个制度的不合理，他只是闭上嘴，安静地跟在这位灰裙少女的身后。 这位女仆蕾姆恐怕也是代代服侍于王家的家族出来的少女。 文森特扫了一眼这位褐发女仆的背脊，从骨架上粗步判定了这位少女的年龄：恐怕只有十五岁左右。 真是可惜啊…… 文森特不由得在内心里叹息。 拥有这样出色的魔法天赋，却不得不在皇家当一位女仆。 在文森特的眼瞳里，世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在这个魔法的世界里，被称为元素精灵的存在正亲昵地碰触着这位女仆蕾姆的身体，嬉戏玩闹着。 蕾姆不断被撩起的发梢，偶尔又翘着卷，便是这些元素精灵们的杰作。 但是没有进入到一定境界的法师，是看不到这些元素精灵的。 所以蕾姆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着怎么样的天赋。 文森特不打算过多地干涉别人的人生，毕竟他可以因怜惜而捧起一朵花，却无法一直为这朵花保驾护航。 他将目光落在了走廊上。 别馆金碧辉煌和华美的程度，让人不由得感慨真不愧是皇家的所有物，果然每一处都透着奢华和精致。 “到了，洗浴之处就是这里，阁下。”女仆蕾姆在终于带领贵客来到了浴室时，忍不住在内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毕竟跟在她身后的这位法师阁下虽然一路很安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蕾姆总觉得不可以惹怒这位贵客，不然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 蕾姆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从小到大，她靠着这份出色而灵验的直觉一路从一个普通的小女仆，做到了这座别馆的正式女仆。 正如文森特所猜测的那样，可以在别馆工作的蕾姆，除了工作能力的确出色外，还因为她的家族代代都是服侍于皇家，这代表着她的忠诚心有保证。 换成文森特前世的说法，就是蕾姆的身份背景根正苗红。 但是正如同贵族家也会有此起彼伏、潮涨潮落，小小的一个仆从家族，又怎么可能保持长盛不衰？ 从蕾姆出生起，她作为侍从和女仆的双亲对她抱有最大的野心，也只不过是能够成为某个贵族家统领三十个人的女仆长而已。 蕾姆自然知道双亲的期待，但她的内心却总是憋着一股气。 当她看着窗外飞翔的狮鹫，而自己却不得不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床单的清洗时，心脏总是会躁动着。 -- 第18页 ——其他人可以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做呢？ 但是蕾姆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她知道梦想总是遥不可及的，不如先埋头干好可以做到的事情。 蕾姆在朝那位海伯利安法师阁下行了一礼时，悄悄地透过刘海的空隙看了这位法师一眼：颀长纤细的身型，还有罕见的黑发黑瞳，虽然是一位法师，但看上去并不阴森可怖，反倒是像学者一样充满着安定知性的气质。 蕾姆并不敢把目光在法师阁下的身上就久留，她介绍完毕后，用钥匙打开了伫立在他们面前的金铜色的门。这扇门上装饰着紫罗兰和缠绕在紫罗兰枝蔓上的黄金之蛇，正是这个帝国惯用的徽纹。 文森特暗自腹诽道：就连浴室门也这么穷极奢华啊。 在踏进这间浴室时，文森特看到了展现在自己眼前白雾缭绕的浴池。 或者不该说是浴池。 毕竟不会有可以在里面游五十米来回的浴池了。 而除了这几位宽阔的浴池外，透过文森特正对着的那面墙壁，还可以透过琉璃窗看到远处的风景。 “我来帮您换衣服？”蕾姆努力踮起脚，想要为这位法师阁下褪去身上的法袍。 “不用了。”文森特微微皱眉往旁边滑开了一步，“我自己洗就行了，你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行行给我设计的新封面！！好看极了！更新动力更足了！ ☆、第11章 咸鱼的第十一天 女仆蕾姆在听到拒绝的话语时，温驯地后退了一步。她朝文森特行了一礼后，便退出了这间浴室，并且体贴的带上了门。 一般而言蕾姆应当在一旁服侍的，但既然贵客这么要求了，也不可以没有脸色地继续呆站着。 ——贵客们的要求是第一位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蕾姆还是站在了浴室门外等待着客人的随时呼唤。在女仆退出浴室后，文森特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在洗澡时还被年幼的女孩子盯着看、甚至是服侍，对他来说已经是超过承受能力的底线了。 文森特抬起手卡似乎脱下自己身上的法袍，尽管法袍上的魔咒和本身的质材并不会沾染上灰尘，但文森特还是觉得要洗一洗才行。 文森特法袍的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无袖背心和一条米白色的长裤。 如果说穿着法袍的文森特还是有那么些法师的模样，那么脱去法师袍的他，现在看起来就和一个文弱的学者没有什么两样了。 文森特嘴唇微动，默念着漂浮魔法和水魔法的咒语，把法师袍包裹在空中凝聚起来的水球中，然后一边赤身朝着热气腾腾的浴池中走去。 脚趾最先接触到有些烫的池水，然后是脚踝、小腿、膝盖，然后是大腿、髋部，和背脊。 当全身都浸没在泛着透绿的浴水中时，文森特惬意地眯起了眼睛，然后把下半张脸也埋进了池水中。 漂浮在浴池一侧的法师袍，随着文森特增加的风魔法开始滚动起来。深蓝色的法袍在水泡中上下左右翻滚的模样就像是文森特前世的洗衣机，可以最大面积地和水进行接触，将灰尘都甩掉。 ——虽然法师袍基本不会被灰尘所弄脏就是了。 等到文森特觉得差不多了，才将魔法散去。让法师袍飘到一旁的椅子上。 基本上是水火不侵的法师袍在文森特几个魔法的折腾下，也沾染上了一些湿气，附着在材质上的魔法符咒也被激活，时不时在法袍的柔软表面闪过绚烂的光辉。 泡了一会，文森特将自己的黑发也浸在水中洗了洗，然后朝着浴池的另一头走去。 随着文森特的靠近，在浴池另一边墙壁上镶嵌着的透明琉璃所展现的风景越来越清晰。文森特察觉到这几扇琉璃窗是可以推动的，便动了动手指，召唤来风的元素精灵，将那几扇可动的琉璃窗推了开来。 清风灌了进来，吹散了不少浴室内蒸腾着的热气，绿意葱葱和让人心胸开阔的美景跃入眼帘，让文森特自从来到王都就有些沉沉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王都罗兰对文森特来说是个特别的地方。 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和前世年龄一样长的时光，也在这里遇到了曾经以为可以交命的好友。 王都给文森特烙下的回忆，并不仅仅只有美好。 文森特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整个身体浸没在浴水中，让熬煮了药草的浴水渗透进自己的皮肤中。 这是这个名为卡维拉的世界独有的洗浴方式，这些药草可以溶解灰尘和脏污，让洗浴的人们身体干净馨香。 “我出来也有两天了，希望塞维尔那边一切安好。”文森特想着，从浴水中探出了头。他原本有些乱翘的黑发此刻因为水而温顺地贴在了他的脖颈后，让原本看着有些短的头发现在也到达了背脊。 他将落在额头前的碎发捋了上去，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映在水面上的倒影。 自从那件事以来，文森特就保持这这幅年轻的模样，已有数年之久了，仿佛时光在他的身体上凝固了。 和他同年代的好友已老去甚至是死亡了，而文森特却依然被留在了过去的岁月中。 要说他在知道自己可以长生不老的时候不高兴，那一定是在说假话。 但在得到这份意外这么久了，文森特也不会单纯地把长生不老看做是一件好事。 -- 第19页 “岁月平等且毫不留情地对待每一个人吗……”文森特苦笑着自言自语道，然后从浴水中抬起手，扰乱了自己的倒影。 “但是阁下，岁月可是相当宽待您的。”文森特熟悉的声音从白雾缭绕的浴池另一头响起。 随着文森特烂熟于心的魔法阵转动的细微声响，他的人形使魔丹尼尔抱着几个纸袋子出现在浴室内。 “回来了啊，收获如何？”文森特将颊边落下来的热水抹去，抬头问道。 “收获颇丰，不愧是王都罗兰，不仅方便，材料种类众多，质量也是一等一的好。”丹尼尔微笑着回复道，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施加了一个保护魔法，便也进入到了浴池中。 文森特没有阻止丹尼尔穿着衣服下水的动作，作为制造者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丹尼尔身上所刻下的符咒水火不侵，除非是地狱鬼火和神圣之泉，不然是无法靠近伤害丹尼尔半分的。 丹尼尔走近文森特，将手放在了主人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地按揉着：“阁下，您要我调查的东西已经全部调查好了，稍后我会通过内部的魔网提交报告。” “嗯，辛苦你了。”文森特应了一声，享受着丹尼尔的按摩。 “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您报告。”丹尼尔犹豫了下，还是低声对自己的主人说道。 “什么事？说。”文森特淡淡道。 “我觉得新任的皇帝邀请您来加冕典礼，恐怕动机不纯。”丹尼尔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探听来的那些传闻一并说出。 “我知道啊。”文森特轻笑了一声，声音带着自嘲。 “毕竟我可是那个‘海伯利安’，不管于公于私，凯撒莱恩如果邀请了法师塔和法师协会，却不邀请我这个帝国历史上最可怕的异道法师，怎么想怎么奇怪？” “不管是想利用我的力量，还是想通过收服我达到‘千金买马骨’的舆论效果，他都不亏。”文森特闭上眼睛，靠在了丹尼尔的胸膛上。 “他拥有的是整个人类最大的帝国，而我们有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平原加上一些山麓而已。我可不想为了这种事就被盯上——塞维尔已经禁不起无谓的牺牲了。”文森特觉得很累，这种累并不是因为从法师塔千里迢迢来到王都的疲惫，而是从精神上和心灵上的累。 他努力了那么久，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尽管问心无愧，但文森特却总是想着再多做一些、再竭力一些，让牺牲不要那么大。 但凯撒莱恩发来的这封邀请函——对文森特来说，却像是死亡倒计时的通知书一样不详。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阁下。”丹尼尔轻轻地将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了文森特的眼睑上。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黑发法师的耳边响起：“如果帝国真的想要开战，我们也未必会输。我，和塞维尔平原的一切智慧生物，都会向您献上我们的忠诚和生命。” “但我们却是绝对赢不了的。”文森特苦笑，“而且我不想要你们为我献上生命，我只想看你们老样子，在塞维尔过着忙碌平凡但是和平的日子。” 丹尼尔失笑，他温柔地回复道：“您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太消极了？一点都不适合传闻中那个‘收割者海伯利安’的名号呢。我们未必会输，请您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 “那个名号又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又难听又血腥。”文森特撇了撇嘴，他抬起自己的手腕，张开五指，将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分割成五块。 “至于信心……我不是没有，丹尼尔。”文森特轻叹了一口气。 “但是胜利会很惨重，惨重到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干脆输掉反而比轻松。” “我相信您，您不会让我们白白送死的。”丹尼尔将自己的下巴蹭在了文森特的发梢上，“您也不会看着我们白白送死的。比起生命，总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我们去守护。” “这种话是战争中说的最多的。”文森特听到这句话，他转过身，轻轻地刮了刮丹尼尔的鼻尖。 “而当战争中的生命牺牲得足够多的时候，就会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事物了。” 文森特摇了摇头，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了。 “既然都来到了这里，就还是努力一把好了。”文森特朝着浴池边的阶梯走去。 “说不定幸运和胜利的女神就对我掀起裙摆，朝我微笑了呢。”黑发的法师伸了个懒腰，随着他一步一步迈出浴池，象牙白的身躯也逐渐袒露在空气中。 丹尼尔勾了勾唇角，充满敬爱和仰慕地凝视着自己主人的背影，也朝着浴池边缘走去。 “您泡了这么久了，应该有些晕？需要我为您端杯水吗？”丹尼尔问道。 “不如给我拿瓶葡萄酒怎么样？我可是看到了你抱着回来的袋子里有酒啊。”文森特召唤来风，让温暖的煦风吹干自己身上的水珠，然后他穿好自己的衣服和法袍，又是一只优雅的咸鱼了。 “不愧是阁下，眼睛就是尖。”丹尼尔微笑着为文森特端来了酒和酒杯。 “不过请不要贪杯，门外可是还有等待着为您服侍的女佣呢——希望她能够知道阁下的喜好，能够好好地服侍您呢。” 文森特一听到丹尼尔这么说，就知道了，肯定是这个看着宽容大度、实际上内心计较得很的使魔。在暗地里表达自己的不满。“放心，只是暂时的，你的服侍在我心中是最好的。” -- 第20页 丹尼尔听了似乎不为所动，不过周围环绕着的冷风顿时消散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能够得到阁下这样的称赞，丹尼尔荣幸之至。” 文森特并没有戳破丹尼尔的口是心非，他轻笑了一声，朝门扉走去：“蕾姆小姐——我已经洗好了，请带我去卧房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文森特：有必要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吗？发挥点绅士风度啊 丹尼尔：阁下身边的位置是我的！ 蕾姆：…… 上了榜单，这几天会日更！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啦1551 ☆、第12章 咸鱼的第十二天 等待在门外的蕾姆听到了文森特的呼唤。 她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疲惫的眼睛，打起精神回复道：“好的阁下！我这就来——” 蕾姆刚转身想要行礼，在看到文森特身后的那个亚麻色发丝的陌生人时，她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诶诶？奇怪了？刚刚进去的时候应该只有这位海伯利安法师阁下一人才对啊？怎么又多出了一个人？是小偷？是强盗？糟糕了，要是让爱莲娜女士知道了她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啊？？ 就在蕾姆陷入了混乱和恐慌之时，文森特及时地出声安扶住了她：“这位是我的侍从，还请你也帮忙给他安排一个房间了。” “阁下，我睡在您卧房的外间就行了。”丹尼尔低声不赞同道。 “还是安排一个房间。”文森特坚持道。 蕾姆这才回过神，原来这是法师阁下的侍从啊…… 丹尼尔虽然和时下流行的美男子标准不是完全相符合，但他高挑的身型和俊美的面庞却是少女会芳心暗许的类型。 不过蕾姆的职业素养够硬，她也只是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海伯利安法师的随从也这么出色后，便尽职尽责地引导着文森特和丹尼尔去往这栋别管最舒适的主卧走去。 卧房也是和别馆如出一脉的豪华舒适，文森特让蕾姆退下不需要随侍，便将自己埋在了宽敞又柔软的床铺中。 “明天就是加冕典礼了啊……”文森特看着头顶繁复精致的幔帐，顺从自己的心意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先好好睡一觉。”文森特全然不顾窗外正灿烂的太阳，闭上了眼睛让自己滑入梦乡。 ——如果文森特知道自己会梦到什么的话，大概就不会选择入睡了。 “阁下！！”丹尼尔惊惶地推开了文森特，承接下袭来的火龙。 文森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漫天的火光吐着狰狞的炎舌直冲天穹，将黑色的夜空都照得通亮如白昼。鼻腔里弥漫着的是**被烧焦的腥臭味，灼热的火舌烧灼着脸上的肌肤，刚滑落下来的汗水瞬间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文森特认得这里是哪里，那隐约的树影、辽阔的河川、还有自己一手设计建造起来的建筑物，无一不说明这是他的家乡塞维尔。 “文森特阁下！快点！已经来不及了！狮鹫军团已经攻入了城内，他们要求您出去投降！”丹尼尔顾不得自己被烧焦掉一半的身躯，匆忙为文森特披上了斗篷就要带着他往山麓跑：“他们已经前去迎战凯撒莱恩了，剩下的月光骑士们会护送您去山麓深处，伯里斯阁下在那里等着您——请活下去，只要有您在，我们就还没有输！” 不，不对。文森特想要张口反驳丹尼尔，但是他怎么挣扎都无法如愿以偿。 丹尼尔并没有发现文森特诡异的沉默，依然自顾自地诉说着：“迪兰朵、罗登、梅丽萨、西西耶他们都去前线抵挡狮鹫的铁蹄了——请不要让他们的牺牲白白浪费！” 丹尼尔语速很快，几乎没有停顿，他抚着文森特躲在了巷子里，避开从天空中掠过的狮鹫投射下的狰狞之影。 文森特看到了骑在那只黄金狮鹫身上的金发骑士，那是维兰登。 模样比文森特在王都见到他时成熟了不少，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多了一道疤，神情也冷酷多了。 维兰登并没有看到藏在巷子暗影中的、他们的主君指定要寻找的目标，而是在天空中盘旋了几圈，便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就是现在阁下，请快点离开这里！”丹尼尔搂紧了怀中的文森特，然后拉着文森特朝反方向跑。 但是丹尼尔没有拉动文森特。 文森特只是一介法师而已，体能和力量都不是丹尼尔的对手。 作为人形使魔的丹尼尔不能够拉动他的唯一理由，便是他的主人不愿意。 “我的学生都战死了，现在该是我这个做老师的上去了。”文森特听到了梦境中的自己用复杂而艰涩的嗓音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他抬起了手。 漫天的雨幕应和着文森特的召唤从天而降，浇灭了连绵的火光，也浇灭了丹尼尔眼中原本一直燃烧着的希望之火。 “你要抛弃我们吗！你要放弃联盟吗！？要让那么多已死的生命白白牺牲吗？！”丹尼尔的声音凄厉得如同乌鸦般粗糙不详，但文森特只是轻轻地刮了刮他的鼻子，淡淡道：“这不是抛弃，也不是放弃。我们赢不了，不能够让更多的生命为了我牺牲了。” “而且，他在逼我出来，对。”文森特听到自己用冷漠的声音对丹尼尔说道，“皇帝陛下想见我，西西耶他们的战斗……在他眼里不过是阻碍我去见他的麻烦。” -- 第21页 雨渐渐地变小了，文森特已经听到了朝这边赶来扑扇着翅膀的声响。 ——再过不久，这个小巷恐怕会被狮鹫军团给围得水泄不通。 “已经足够了，丹尼尔。我们能够坚持到现在，多亏有你的帮助。”文森特捧住了丹尼尔的脸，温柔地说道：“已经不需要再战斗了，别忘了，这里可不是终点啊。即便没有我，你们也可以走下去的。” “但是没有你了，联盟又怎么能说是联盟？！”丹尼尔不愿听不愿想，他哽咽着握紧文森特的肩膀，不愿他孤身前往皇帝的身边。 “联盟还有那么多人呢。火种已经保存了，等到适当的时机会再一次抽出新芽的。”文森特摸了摸丹尼尔湿漉漉的发丝，眷恋地看着自己手中最高的杰作：“你是我倾注了心血的孩子，你也是最了解我的人。联盟、还有亚人们、和兽人们的未来，就辛苦你了。” 文森特说完，没有再给丹尼尔说话的机会。 他捏碎了藏在手中的魔晶，然后划出了传送魔法阵，将丹尼尔推进了那个魔法阵中。 “不！！！！”丹尼尔绝望的声音被魔法阵所吞没，与此同时是狮鹫柔软的肉垫踩在已经被火烧得松垮的屋顶砖瓦上的细碎声响。 “我一向喜欢毛茸茸的生物——不过在这里被这么多的狮鹫围住盯着看，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啊。”文森特脱下丹尼尔给他披上的斗篷兜帽，让自己那极具标识的双黑的发和瞳眸袒露在狮鹫骑士们的眼底。 “您就是海伯利安法师阁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是十分荣幸。”为首的狮鹫军团团长维兰登出声道，他轻声命令自己的狮鹫菲欧娜降落在了地上，他这个大胆的举动让其他的狮鹫骑士们发出了轻微的躁动和担忧声响。 “陛下想要见您。还请您放弃抵抗和我们一同前去。”维兰登恭敬地说道。 “我会去见他的。”文森特淡淡说道，“请让他停止无谓的杀戮。” “我们会的，请您上来。”维兰登似乎想让文森特骑上他的狮鹫菲欧娜。 但是文森特拒绝了：“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误会，还是不用了。”文森特说完，他的斗篷有流光闪过。 清风托着他飞到空中，而文森特这一举动又让狮鹫骑士们警惕起来。 实际上狮鹫骑士团的成员们都知道的，魔法斗篷的速度根本无法和狮鹫的速度和灵活性媲美，但这个人是让无所不胜的他们尝尽败果、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计谋将他们击败的法师海伯利安，抱有怎么样的警惕心和戒备心都不为过。 文森特没有在意骑士们防备的表情，他的全身心都锁定住了伫立在城内最高建筑上的那个金发的帝王身上。 那是凯撒莱恩，融金一样的长发在夜色中随着风飘扬着，仿佛要将这晦暗而惨淡的夜色也照亮一般熠熠生辉。 而让文森特浑身为之一颤的是，那双同样准确无误看向他的苍冰色眼瞳。仿佛摇曳着冰蓝色的火焰一样，在燃烧掉目之所及所有存在的同时，也在燃烧这个人本身。 皇帝陛下乘坐在他那头通体洁白得如同白雪一样的狮鹫身上，文森特知道的，那是他的爱宠和战友——狮鹫恩非艾斯。 巨大的有翼生物和他的主人一样，犹如燃烧着的白色火焰，这对耀眼的主从在塞维尔的夜空中犹如明灯一样，吸引着所有的视线和注意力。 而他们遥望着的方向，有星子闪过。 黑发黑瞳的法师身上的法袍犹如追下漫天的流星，他踏着虚空朝那名等待着他的帝王飞去，身后是有意无意落后半步的狮鹫骑士团们。 他们看似拱卫和尊敬的行为，实际上却是在警惕这位海伯利安法师会不会暴起反抗，甚至伤害到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 帝国年轻的狮鹫之王和联盟的带领者海伯利安在夜色中相会了。 从天而降的雨幕未能打湿这位帝王的身体半分，反倒是在畏惧着一样绕开了凯撒莱恩的身体。飘飞的雨丝反倒让这位英勇的皇帝陛下那灼人的美貌更加出尘虚缈三分。 文森特的脚轻轻踩在了建筑物的砖瓦上，距离那位皇帝陛下只有数米的距离。 “朕想见你很久了——而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在热烈地凝视着文森特之后，皇帝陛下优美得如同奏鸣曲一般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兴奋，这么朝表情冷淡的法师阁下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 ☆、第13章 咸鱼的第十三天 狮鹫骑士团们也纷纷降落在四周的建筑上，收拢翅膀定定地盯着文森特。 就仿佛被看守的囚人一样，文森特一步一步地朝着可以主宰他接下来命运的帝王。 想见他很久了？ 是想要亲手砍下他的头颅很久了么？ 即便是这样孤立无援而又狼狈的时候，文森特内心也漫不经心地这么想着。 文森特召唤来的大雨已经小得如同针丝，或许是之前的大火导致热流上升，使得云层被抬高，然后遇冷降下了雨水。 我需要说，十分荣幸吗？ 文森特在内心嗤笑一声，但他并未真实地将这句喊着挑衅的话说出口。 他知道的，这是梦境，眼前这个凯撒莱恩并非自己所熟知的学徒，而是这个卡维拉世界原本该有的未来。 “……”文森特轻轻眨了眨眼，法袍上的魔法阵使得他即便在这雨幕中也依然干爽如昔，他轻轻呼了口气，将胸腔中残留着的硝烟和焦臭一并呼出。 -- 第22页 “能够见到伟大而英勇的皇帝陛下，是我的荣幸。”文森特朝凯撒莱恩轻轻鞠了一躬，颔首致意道。 他们并未针对这场战役说出什么话。毕竟这场胜利不是凯撒莱恩通过正面的对战所攻打下来的，这对这个骄傲的帝王来说，并非是值得他高兴的功勋。 凯撒莱恩双眼灼灼地盯着让自己屡战屡败的黑发法师，内心的激动已经从他的脸庞袒露出来了：“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在漫长的凝视之后，凯撒莱恩有些遗憾地对他说道。 “您倒是和我想象中的十分相似。”文森特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听到文森特这么说，凯撒莱恩脸上洋溢开了灿烂的笑容。这笑容犹如万花齐放，绚烂瑰丽得足以照亮这一片夜空。 “那么，你愿意到我的麾下来，为我效命吗？”凯撒莱恩抬起手，朝文森特伸了过来，苍冰色的眼瞳露出来的是极为强烈的期待：“倘若你来，那些在暗地里打算反抗我的劣人们，我会酌情放过的。” 言语之间根本不在乎文森特的学生和好友们曾经进行的堪称惨烈的反抗。 凯撒莱恩口中的劣人们，就是亚人和兽人等异种族。 “很感谢您的邀请，但请恕我拒绝。”文森特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次的见面解决了他的疑惑。 凯撒莱恩并不是极端的种族主义者，认为人族就该至高无上。 他只是没有把亚人等异种族看做和人类一样的智慧种族而已。 上天在这位金发帝王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让他在得到了许多厚爱的同时，也失去了许多。 文森特看着这位征战四方，占领了陆地、海洋、天空的帝王，内心涌出了极大的不甘心：如果有谁能够在这位帝王还没有不可挽回之前，让他看到更多的可能，该有多好？ 但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没有用了。 “我的学生们都已经战死了，作为老师的我又怎么能够独善其身呢。”文森特轻轻地笑着，风忽然猛烈起来，吹拂过他的袍脚。 “您是一位英勇而伟大的君主，也是一位可怕而可怜的征服者。您的**永远无法被满足，就仿佛火焰一样，会燃烧着所有阻挡您的障碍，让您无往不胜。” 文森特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惋惜和遗憾。 “我只是为您感到可惜。” 凯撒莱恩凝视着文森特，他知道这位法师在打着什么主意，无非是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之类。 但在已经被他们全面包围住的此刻，凯撒莱恩倒是想看看这位海伯利安法师还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扭转乾坤。 对这个可敬敌人的信任、以及对海伯利安的品格让他没有下令击毙这个黑发法师，而是任由他诉说着自己的看法。 “当您征服了一切之后，您的火焰接下来会燃烧着什么呢？”文森特用的虽然是问句，但口吻却是肯定的陈述。 “那么，祝您永远健康喜乐。”文森特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法阵最后的一笔已经连结上。 他不再与凯撒莱恩虚与委蛇，而是轻轻地将双手交叠放在腹上，闭上了眼睛。 耀眼的白光从他的身体上散发出来，透明的冰晶从文森特的脚底开始蔓延，几乎是瞬间就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结成了一朵冰晶之棺。 与此同时，以文森特的这个冰晶之棺为中心，这座城市的四周也同样发出璀璨的白光，从黑暗深处冲天而起。 凯撒莱恩反应极快，大声喝道：“速速后退！” 所有的狮鹫都飞了起来，迅速地往远离这道光芒的方向飞去。 即便是再怎么训练有素，面对着文森特这个敌人最后所施展出来的魔法，他们抱有下意识的恐惧。 曾经的数次败果和被文森特的计谋耍得团团转的狮鹫骑士团们，因为恐惧而拖累他们的行动。 但幸好文森特最后所施展的，并非是杀伤性的魔法。 有后退不及的狮鹫骑士团被那白光所吞没，他们没有受伤，甚至在被吞没进那白光之后，那位骑士还感受到了有什么推着他的背脊，将他和他的狮鹫一并推出了那道白光之中。 等到白光消散后，呈现在凯撒莱恩和他的狮鹫骑士团中的，是一道无限延伸，将这片区域包裹起来泛着白光的透明屏障。 凯撒莱恩皱起眉，驱使着自己纯白的狮鹫恩非艾斯来到了被冰晶包裹着的文森特面前。 他伸出手想要去碰触那座冰晶，却被屏障所阻止了。 他的手掌接触在半透明的屏障上，漾开了数道繁复的魔法阵和符咒。 “以身为障吗——”凯撒莱恩皱起眉头，打从心底为文森特痛惜着：“那些劣人值得让你就这么用自己的姓名牺牲吗！？” “回答我啊！海伯利安！”但不管这位骄傲的帝王怎么怒喊着文森特的姓名，这位唯一让凯撒莱恩饱尝败果，甚至没能赢过一次的黑发法师，已经陷入了永远的沉眠，再也无法回复他的疑问了。 “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狮鹫骑士团的团长维兰登驱使着狮鹫飞到凯撒莱恩的身边，他看了一眼在冰晶之棺中紧闭着双眼、仿佛只是睡过去的黑发法师，内心也蔓延开了淡淡的失落和怅然。 他原本以为这位黑发的法师要么会归顺于凯撒莱恩陛下的麾下，要么就拒绝归顺，最后和他们不死不休。 -- 第23页 维兰登没有想到，文森特竟然选择了这种方式拒绝凯撒莱恩的招徕。 “去看看这道屏障是不是将整个塞维尔都包住了。”收敛掉脸上的惊惶和失落的金发帝王依然盯着冰晶之棺内的文森特，他的声音冷硬，头也没有回地就下令道。 维兰登应了一声，他让狮鹫菲欧娜飞到高处，对着其他的骑士们下令道：“一队往东方查探，二队往西方，三队往上方——立刻行动！” “是！！”狮鹫骑士团往三个方向飞去，维兰登担忧地看向仿佛化身为雕像的凯撒莱恩，他本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将话语吞了进去。 很快去探查的狮鹫骑士们就返回了。 正如凯撒莱恩预料的那样，这道屏障将这这个塞维尔都包围起来了。 塞维尔不仅仅是平原，还包括着河川和山麓。 在凯撒莱恩的旗帜遍布了大陆的同时，唯一没能钉上旗帜的地方，便是这里了。 “即便是最后，你还是狡猾地得到胜利后逃走了吗？”凯撒莱恩咬紧牙关，内心的不甘和悔恨让他握紧了拳头。 他的狮鹫恩非艾斯担忧地看向自己的主人，毛茸茸的头蹭了蹭皇帝陛下的背部，喉咙里发出了轻微的叫唤声。 “不会放过你的。”凯撒莱恩将手抚上了文森特的面庞，修长洁白的手指细细地隔着屏障摩挲着冰晶之棺中文森特的面庞，苍冰色的眼瞳晦暗不明。 “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 文森特猛地睁开眼睛，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浑身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已经湿透了。 他捂住跳动着的额头看着深蓝色的幔帐，好半天才回过了神。 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即便是醒来的此刻，文森特似乎还闻得到在周身缭绕不去的血腥和焦臭味。 而让他的心脏还在不断跳动的是，最后凯撒莱恩那个晦暗的眼神。 仿佛穿透了冰晶注视到了飘荡在空中的自己，要化为冰冷的锁链将文森特紧紧束缚住。 喉咙干渴得如同塞进了发烫的木炭，文森特捂住了发烫的眼睑，身体还在噩梦的余韵中不断颤抖。 那到底是原本世界线中的结局，还是这个世界线的结局？ 在看到凯撒莱恩那个眼神前，文森特本来以为这不过是又一场噩梦，但再醒来后他却不敢判定了。 “不过最后的结局，果然还是成为了蓄电池啊。”文森特在停止颤抖后，捂着汗湿的黑发，忍不住苦笑起来了。 那个屏障是以文森特的身躯为基础所建立起来的，文森特并没有死去，但是身体和意识会被永远地封存在冰晶之棺中，为屏障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 而那个屏障保护了在塞维尔生存的最后一些幸存者们，将凯撒莱恩的铁蹄稍微抵挡了一段时间。 但是最终凯撒莱恩还是如愿以偿，将自己的狮鹫旗帜立在了塞维尔的土地上。 而最后沉睡在冰晶之棺的文森特结局到底如何？ 小说里没有说，但是根据这个结局来看，恐怕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结局。 文森特可没有打算老老实实地按照小说原作走完自己的一生。 但每隔时间就梦到自己和凯撒莱恩之间的对峙和战斗，慵懒温和如文森特，也难免会受到梦境的影响。 ☆、第14章 咸鱼的第十四天 文森特不想让梦境影响到了自己，他最讨厌被胁迫了。 按照昨晚梦到的结局来看，这个强行让他看完小说原作另一个角度的连续梦，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个连续梦，恐怕还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文森特身上的代价。 “要改变命运，拯救世界吗……”文森特叹了口气，微微动了动手，从空间指环中拿出了偷藏起来的冰红酒。 他狠狠灌了自己一口温度适宜的冰红酒，让干涩滚烫的喉咙得到了滋润后，接着发了会呆。 直到身上因为汗湿的衣服而感觉到一丝凉意，文森特才赤着双脚走下了床。 他直接划出传送阵来到了白天的浴室中，里面的水已经放干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池子。 文森特打了个响指，连咒语也懒得念了，直接召唤出水流，将这个池子灌满，然后将自己的身体浸入波光粼粼的水池之中。 “不用一直这么提醒我，我可是已经在准备了啊。”文森特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对不知名的力量一直干涉着他的意志而感到了不满。 在他收留凯撒莱恩的那一天也是如此。 文森特做了整整一晚的噩梦。 梦里‘文森特’的学生们各种血肉模糊地死去，而高高在上漠视着这一切的，就是乘坐在纯白狮鹫身上的凯撒莱恩。 文森特借助从琉璃窗外散落进来的月光，看到了水面上自己落满水珠的面庞。 “我可不会走到这一步。”文森特看着自己的倒影，喃喃道。 “所以放心，我不会成为你，也别用你的意志来影响我——完美的圆满结局，我会打出来的。” 无人知道的誓言，散落在清冷的水池之上。 ——第二天清晨，当丹尼尔去敲响自家主人卧房的门扉时，看到了从不远处推着餐车走来的女仆。 在心底得意了下自己更为称职后，丹尼尔瞥了女仆蕾姆一眼，将嘴角愉悦的笑容隐藏在发丝下。 -- 第24页 “阁下，已经早上了，请快点起床，等会就是加冕典礼了，迟到可是不好的行为啊。”丹尼尔朗声道。 不过丹尼尔也没有打算一直就这么敲下去，毕竟他很清楚自家的阁下早上有多么赖床。 所以他在敲了两次后，便将手放在了门扉把手上，将其打开了。 蕾姆来不及阻止，便看到了丹尼尔径直走了进去。 自己被这位俊美的随从排挤了，蕾姆感觉得到，但她毕竟只是暂时被派遣过来负责文森特的起居，不可能和丹尼尔进行比较。 丹尼尔朝着放下了幔帐的卧床走去，却在快要达到时皱起了眉头，加快脚步来到了床铺前。 他掀开幔帐，果不其然，床上居然没有他的阁下的身影？！ 丹尼尔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是内心已经焦急起来了，他伸出手在凌乱的床铺上摸了下。冰冷的温度告诉丹尼尔，文森特不在这张床上很久了。 丹尼尔顿时心沉了下来，他环顾了下四周，在房间延伸处的天台上找到了文森特的身影。 “阁下您在这里啊，真是难得，居然不需要我来唤醒您。”丹尼尔带着几分调笑地对文森特说道。 文森特听到了丹尼尔的声音，他正坐在天台的椅子上，而桌子上方和下方已经摆满了空荡荡的酒瓶。 当丹尼尔看到满桌、甚至是满地的酒瓶时，顿时沉下脸皱起了眉头不赞同地说道：“您莫非昨天喝了一夜？！” “啊，昨晚没睡好，所以想着喝喝酒大概就能睡着。”文森特苦笑着挠了挠自己的黑发，在吹了半夜的风，湿漉漉的头发早就干掉了。 “结果没有想到这么一喝就到了早上啊。不过因祸得福，倒是看到了美丽的日出啊。”文森特朝丹尼尔笑了笑。 “我的礼服就麻烦你准备好了，现在的这件一身酒气，而且大概也不够华美。” “……”丹尼尔察觉到了文森特的不对劲，但作为使魔，他这个时候更应该做的是为文森特做好接下来的准备。 ——更何况他已经听到了那个女仆正在忙碌的声音，丹尼尔绝对不可以输给她。 丹尼尔点头应是，他干脆抱起文森特，将人一直抱到了卧房中的那张大床上，然后开始为他的主人脱下衣服。 女仆蕾姆乍一见到那个随从丹尼尔竟然就这么自顾自地脱起文森特阁下的衣服，顿时惊得头皮都要炸了，连忙转过身。 蕾姆盯着自己推来的餐车，被圆盖所盖着的餐肴都是这里的厨师们精心制作出来的，光是前菜就由五种之多。 蕾姆在内心中数着这些菜肴的名字，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或许是没有用视觉看到的缘故，所以蕾姆反而将身后那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听得更清楚了。 “阁下，请抬起手，您这样我不好为您穿内衫。”丹尼尔的声音低沉地响了起来。 “您昨天是喝了多久、吹了多久的风？怎么肌肤这么冰凉？”丹尼尔不悦地接着说道，随扈响起的是这位亚麻色发丝的随从轻轻呵气的声音，“让我来为您温暖下，手指都这么冰冷。” 然后蕾姆听到了文森特无奈地说道：“够了，丹尼尔。还有好些衣服没有穿呢。” “啊，是这样的，请恕我失礼了，阁下。”丹尼尔似乎恍然大悟，然后衣料的悉索声继续响起。 “等下，我不喜欢这条裤子——它太紧了。”文森特抱怨道。 “稍后可是新任皇帝陛下的加冕典礼，还请您不要妄想着穿之前那些松松垮垮的裤子了——这和您等会要穿的礼服可不配！”丹尼尔不赞同地说道。 “礼服就该配套才行，您莫非想要听到其他的宾客们对您混搭的着装进行嘲笑吗？” “嘲笑就嘲笑啊，反正我又不在乎。”文森特懒洋洋地说道。 “那这样就是作为您随从我的失职了。”丹尼尔哭笑不得，他已经为文森特穿好了裤子，然后开始为喜欢赤着脚的主人套上柔软的绵羊袜。 “而且难得可以看到您穿一次完整的正装，还请阁下完成我这个小小的愿望。”丹尼尔为文森特穿好了靴子，最后再理了理文森特的衣襟，满意地看着自己完成的作品。 “好了，阁下，您可以起身了。”丹尼尔半弯着腰，朝文森特伸出了手。 怎么回事啊这对主从。蕾姆面红耳赤，她盯着餐盘，内心已经开始从数着餐肴的名字，变为了数着做这些餐肴的步骤了。 方才应当是正常的穿着相关的谈话才对，但是蕾姆却忍不住为他们的对话而感到害羞起来。 或许是丹尼尔话语中已经快要滴出水的温柔？还是那些暧昧的手掌抚摸在光滑布料上的摸索声？又或者干脆就是丹尼尔温暖文森特阁下手指的呼气声？ 蕾姆年龄还小，尚且不懂这里面的猫腻，但当这场堪称漫长的换衣服终于结束时，她还是在内心大大松了口气。 然后蕾姆扬起标准的服务微笑，回头准备向文森特阁下介绍这栋别馆引以为傲的菜肴时，这位专业素质过硬的女仆却像是心脏被巨大的锤子重击了一样，顿时不能动了。 蕾姆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黑发黑瞳的人也可以这么耀眼、这么好看。 这位海伯利安法师阁下换上了一件白色的法师袍，但是并非蕾姆记忆中的宽松如同三角形的法师袍，而是极为贴身并且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 第25页 衣襟朝两边打开，而衣襟内是深黑色还隐约闪着繁复暗纹的内衫。 再往下是同色系的长带，长带围绕着文森特的腰肢转了一圈，在他的身前打出了一个十分好看的结。 这件白色的长袍在文森特的大腿处便打止了，但是他下身穿着的黑色长裤，恰到好处地将那双笔直修长的双腿给衬托出来了。 他的双脚穿着米灰色的短靴，再加上那头深沉的黑发和同色系的眼瞳，只是站在那里，就轻而易举地夺走了蕾姆的目光。 只是换了一件衣服而已，文森特整个人的存在感却顿时为之一变，看上去精致高贵得如同蕾姆远远见过的那些贵族们。 但是又比那些贵族们多了些她无法形容的气质。 蕾姆的心脏跳得飞快，原本消退下去的红晕又重新占据了她的面庞。 丹尼尔不悦地挡在了文森特的身前，冷着声音将蕾姆从眩晕中唤醒道：“你赶快先把阁下的早餐摆好，别在那里发呆了——请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蕾姆如梦方醒，顿时不敢再去看文森特了，生怕自己会又一次被那摄人的容貌所镇住。 文森特见丹尼尔这么严厉对待蕾姆，便开口道：“不用这么严厉，毕竟我穿这身的确挺奇怪的。” 说着，文森特自己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毕竟不是适合我的衣服啊。”文森特最后用这句话作为了结尾。 “哪里的话。”丹尼尔严肃地对文森特说道：“请相信我，阁下。如果您一直穿着这身衣服，整个王都、不，不对，整个大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智慧生物都会无法自拔地爱上您、成为您忠实的信徒的！” 这是什么可怕的邪教啊！ 文森特忍不住在心底腹诽道。 ☆、第15章 咸鱼的第十五天 “你说得太夸张了。”文森特不打算和丹尼尔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了。 毕竟比起这身让他浑身不自在的衣服，还是之前那身黑不溜秋的法师袍更合他意。 并不是文森特没有审美，如果这身衣服穿在其他人的身上他会毫不犹豫地大肆赞美，但是当穿到自己的身上时，他可就不这么觉得了。 这身衣服要穿出效果来，得一直保持着笔挺的姿势，要是文森特习惯性地猫起腰按照自己最舒服的姿势来，衣服就会自动地立起来让主人继续保持挺拔的姿势。 这种半强迫式的礼服，是文森特最讨厌的了。 但是有的时候必要的礼仪还是需要的。 这一次文森特可没有打算只是光看一场加冕典礼，然后又两手空空地回去。 他之前制造出来的一些炼金和科学结合的产物正愁没有销路，如果能够在这里打开贩卖局面的话，那文森特大老远跑一趟也值得了。 虽然说真正会去谈判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作为随从的丹尼尔就是了。 文森特起到的作用就是关键时刻露个面，让对方知道丹尼尔的靠山和大腿是他就行了。 虽然‘收割者海伯利安’的名号文森特嫌弃了很久了，但有的时候名号比什么都好用。 在吃完丰盛的早餐，文森特摸了摸有些鼓起来的肚子，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别馆的门口早就停好了马车，准备将文森特送往皇宫。 丹尼尔将文森特送上车厢，然后便坐在了另一边。 在总管爱莲娜和所有的别馆成员的鞠躬行礼下，马车逐渐地驶向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盛大的烟火早已开始绽放，即便是白天也能看到那五彩缤纷的花朵，恐怕是魔法加成了。 不愧是新任皇帝陛下的加冕典礼，手笔果然丝毫不敷衍。 文森特被马车的摇晃摇得快要睡着了，毕竟昨天没有睡好。 虽然一天不睡对文森特来说不算什么，他工作得投入起来三天不睡都是常事。 时隔多年，又要见到凯撒莱恩那张存在感十足的脸，即便是随便如文森特，都忍不住又拨弄了下自己的额发，确认足够顺滑。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到了皇宫的内城，当马车彻底停住后，文森特才和但内容一起下了车。 这里停留着数以千计的马车，数不尽的人们从城堡的门中鱼贯而入。那些隐约浮动的脂粉香气，以及男性贵族们所喷洒的香水，让文森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灵敏的鼻子。 在施展了一个小型的风魔法进行通气后，文森特才觉得好些了。 不过文森特看了下那些进入城堡时还在不断向彼此打招呼、联络感情的贵族们，实在不是很想加入进去。 “文森特阁下？”就在文森特想着要不要干脆等会再进去时，一道熟悉的清朗男声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文森特寻声看去，发现是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维兰登骑士阁下。 “您好。”文森特轻轻颔首，打了声招呼。 “我还在想怎么没有看到您的身影呢，原来是才到这里啊。”维兰登朝文森特爽朗地笑了笑，如同麦秸秆一样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今天他穿着的服装并非是之前文森特所看到的纯白烫金制服，而是文森特在昨晚的梦境中见过的淡白色的盔甲。 这身秘银所打造制成的盔甲轻盈而贴身，衬得维兰登和穿着纯白烫金制服时又是不一样的俊秀英挺。 文森特眯了眯眼，抵挡住这身盔甲有些耀眼的反光，然后才道：“阁下不也是才到么？” -- 第26页 “没有的事，我今天清早便赶到了这里。”维兰登摇了摇头，认真地对文森特说道：“我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接您的。” 又是奉命来接他？ 文森特心下闪过一些念头。 别的不提，凯撒莱恩恐怕是真的挺信任这个金发骑士的。 “那真是辛苦你了，还要跑这一趟。”文森特没有问为什么他刚来到这里，维兰登就知道他抵达了皇宫。 恐怕是别馆那边的马夫所通知的。 比起这个，文森特更加在意的是自己似乎是真的被凯撒莱恩所重视的啊。 梦中那执着的声音似乎又在他的耳边响起来了：“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维兰登没有发现文森特的短暂走神，他带领着这位陛下指明要好好招待的贵客从另一边的入口来到了城堡中。 这座历史悠久的人类古堡可以容纳数万人，而加冕典礼便是在这古朴的城堡中举行。 宽敞的厅堂中铺满了一条宽敞而柔软的红毯，而贵族和贵妇们则分散站在四周。仔细一看可以分辨得出这些站在一起的贵族们，是按照势力划分而自动汇聚在一起的。 这些站位其实也有门路，越是身份高贵的、和皇帝亲近的贵族，被侍从们引到的位置便越靠近摆放在高台上的王座。 所以当文森特发现自己竟然被安排在王座的左手边时，内心想要早点溜走的想法越发明显了。 “请放心，这里的位置又清净，视线又好。”维兰登还邀功一样朝文森特笑道。 当然清净，因为这一块都是狮鹫骑士团的，那些贵族们可是自动地绕开了这一片区域啊！ 文森特一个法师站在这一片身材高挑的骑士中间，简直就像是一群战斗力为5的大白鹅中混进了一个战斗力只有0.5的渣渣。 啊，幸好还有丹尼尔这个战斗力也有5的使魔在，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文森特面无表情地看着维兰登用温和爽朗的笑容，给他让出了最前面的位置，还让狮鹫骑士团的部下们给他送来了酒水。 文森特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坦然接受啊。 他无奈地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对着维兰登和另一边骑士们的问话，一边想着到底什么时候这个加冕典礼才能开始，他才能早点溜掉。 幸好文森特没有等待多久，在侍从们嘹亮的宣告声中，这场加冕典礼的主角终于在翘首以盼中绚烂登场。 即便隔着这么远、这么多个人头，文森特一眼就看到了自动吸引着目光的凯撒莱恩。 那张被美神眷恋亲吻过的面庞已经足够成熟俊美，倘若他对哪位女士笑一笑，恐怕哪位女士即刻沦陷，成为他爱的俘虏。 更别提那周身矜贵骄傲的气势，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赞叹声就可以得出结论，凯撒莱恩的登基似乎是众望所归的。 凯撒莱恩穿着黑色笔挺的军服，金穗点缀在他的胸前，与此同时还有他曾经得到过的勋章，在他的左胸前轻微地摇晃出一片绚烂的光辉。 ——十分具有凯撒莱恩干练的特色。 他毕竟是从军功起家，在加冕典礼上穿着军服、戴着勋章似乎也无可厚非。 比起华丽过头或者是点缀着宝石的服饰，这一身军服倒是更适合他。 文森特的目光随着凯撒莱恩的步伐移动着，他走得很快，却也很优雅，犹如一个发光体，牢牢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这一刻人声鼎沸的大厅内说话的声音都消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闪闪发光、威严而俊美的帝王所攫取住，全身心都为之臣服。 有隐约高昂悠扬的乐声响起，凯撒莱恩的每一步似乎都合上了音乐声的节奏，让参加这场加冕礼的人们心脏似乎也随着这个街拍跳动起来。 文森特注意到了这个音乐。 这是魔法的一种，类似于心理暗示，只要被这个魔法所捕捉住，内心只要有着对凯撒莱恩的赞叹，这种情绪就会被无限放大，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对凯撒莱恩升起反叛之心。 对于一个非王族血脉却坐上王座的新任帝王来说，这是无可厚非的做法，只是文森特对于把自己也覆盖进去这一点有些不满而已。 所以他拇指和食指相扣，结了一个简短的印，施展出了一个破解的魔法。 那些在耳边阴魂不散的音乐顿时远去。以防万一，文森特自然也给丹尼尔施加了一个。 丹尼尔并受收到影响，对于他来说，凯撒莱恩不会比路边的野草更值得他投注视线——路边的野草好歹还可以让他的阁下露出一些其他的表情呢。 凯撒莱恩已经走到了不远处，他那张原本没有表情的冰雪般的面庞，在看到被狮鹫骑士团夹在中间的文森特时，顿时改变了。 凯撒莱恩没有做出其他的表情，但只是一个眼神的变化而已，就让文森特和周围的人们感觉到，凯撒莱恩的存在感又提升了。 这位金发的帝王从后方走到文森特的身边时，目光一直停留在了文森特身上。 明明从那边走到这里来的时间只有几秒，文森特却觉得凯撒莱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身上的衣服都烧光一样灼热。 “陛下果然很重视您呢。”维兰登在等着凯撒莱恩彻底走了过去、终于无法用目光看着文森特时，小声地凑近文森特感慨道。 -- 第27页 谢谢我不需要。能不能给别人这份我承受不来的重视？ 文森特很想这么回复，但是他看到了凯撒莱恩加快了速度登上了王座，便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这位一举一动都仿佛闪烁着光辉的年轻帝王举起了被呈放在红色的天鹅绒毯上的皇冠，在半空中略略停顿了下，随后才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在那顶镶嵌着各色珠宝和玉石的皇冠，接触在凯撒莱恩那头如同融金般的发丝上时，王座之下如雷般的掌声响了起来，与其同时响起的还有欢呼和尖叫声：“凯撒莱恩陛下！”“请您永远带领我们！”“皇帝陛下万岁！” 维兰登也用力地鼓起了掌，那张白皙俊美的面容上都漾开了兴奋的红晕。就连维兰登都是这幅模样，更别提其他崇拜着凯撒莱恩的其他骑士们了。 文森特站在最前面，又是站在距离王座最近的左侧，如果不鼓掌似乎会显得他很奇怪。 他看了一眼抬起手享受着欢呼和鼓掌的凯撒莱恩，顺从了自己的本心，没有加入到这狂热的气氛中。 反正海伯利安傲慢、性格阴沉古怪的性格已经是公认的了，那么再多一个对新任皇帝陛下不敬的名头又有什么关系呢？ 文森特已经足够强大了，即便是这样的世界里，也不需要委屈自己去做不愿做的事情。 这也是路德维希一世，他曾经的好友对他郑重宣誓的那样。 “在这个国度里，你不必做任何你所不愿意的事情——这是我对你的许诺。” 作者有话要说：　　攻登场了！ 时髦值是最高的！ ☆、第16章 咸鱼的第十六天 等到凯撒莱恩坐在了王座上，将手放在王座的扶手上时，这代表着这场不算奢华甚至还十分简单的加冕典礼落下了帷幕。 加冕典礼后，便是属于宾客们盛宴，但文森特实在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往后退一步，身影像是浸没在水中一样漾起了涟漪，维兰登只是错开了一眼，再去寻找文森特时，就看不到黑发法师的踪迹了。 维兰登一个激灵，要是凯撒莱恩知道他把文森特给弄丢了，不知道会怎么责备他啊。 维兰登见到丹尼尔还站在原地，连忙走过去小声地问道：“你有看到文塞特阁下吗？” 丹尼尔扫了一眼其实还站在这里，只不过躲在了一边的文森特，露出了无懈可击的笑容：“不，我不知道阁下在哪里呢。” “这下可糟糕了……”维兰登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皱起了眉头。 “等会怎么向陛下交代啊……” 文森特在听到维兰登喃喃念叨出这句话时，就知道自己隐藏起身型这个决定做对了。 他小心地绕开已经喝高了的骑士们，朝着城堡的大门走去。 然而一路上搂在一起起舞、或者是朝王座涌上来的人群总会阻挡住他的去路。 头疼了啊，文森特不是不能够用魔法，但是他知道的，在场的法师可不止他一个。 一旦他用漂浮术或者其他的魔法，恐怕会直接引起法师们和王座上那个金发帝王的注意力。 这就和他想要悄悄溜走的本意相悖了。 算了，随便找个位置先吃点东西。 文森特的鼻子已经闻到了角落处那些摆放在托架上各色点心的香气了。 精致玲珑可以让人一口吞下，而且种类繁多的酒水也是任由嘉宾拿取。 文森特舔了舔唇，眼睛亮起光来。 他努力地避开那些裙撑犹如蘑菇和花伞一样的贵妇人们，朝着摆放着点心的角落奋力走去，艰辛得他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等到好不容易将身体摔进一旁柔软的沙发中时，文森特才大呼了口气，甚至都不想起来了。 毕竟昨天一夜没睡，又在嘈杂人多的地方待了这么久，文森特觉得疲惫如潮水般朝他涌来。 在稍微休息了下后，文森特才抹了抹颊边的细汗，开始打量起视线内的宾客们了。 文森特曾经的同学温德金已经蓄起火红的长发，面庞和眼角也爬上了岁月的痕迹，但那些皱纹并未给他的外貌留下破坏，反倒是将他身上那股魅力提炼得更加醇厚了。 此刻他正在与另一位法师聊着天，看上去似乎谈论得很激烈。 不过当文森特看到与温德金交谈的究竟是谁时，便忍不住想，果然世界是很小的吗？不喜欢你的人物总会聚集在一起。 没有错，和温德金似乎交谈‘甚欢’的砂发青年，便是文森特辩倒的那位法师的徒弟——缪拉尔， 这位徒弟发誓“要让你受到该有的惩罚”时，痛苦悲伤的面庞，直到文森特现在还记得呢。 大概是记恨文森特不过是凭借着一些歪门邪道、耍了小聪明才辩倒他的老师，甚至还让他的老师受到重伤。 文森特自己也很无奈啊，那位法师他也很尊敬的，但错误就是错误，他总不可能在明知道正确答案的情况下，还任由自己欣赏的前辈一路往歪路走去？ 不过这事文森特心知自己做得不够完善，如果他再谨慎点、迂回点，或许也不会导致那位法师濒临生命危险。 文森特从旁边摸了一瓶酒，灌了自己几口皇家御酒。 温德金和缪拉尔偶尔的只言片语会盖过悠扬的音乐声飘进他的耳中。 -- 第28页 文森特听到了诸如“法师协会已经决定……”“这是法师塔的……”“地宫……”“那是魔女们的……” 那些词汇中让文森特骤然抬眸，开始凝神召唤来风元素精灵好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些。 但让文森特扼腕的是，他们大概是已经讨论完了，已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文森特撇了撇嘴，伸出手从旁边的餐架上又拿了一块慕斯，放进口中缓慢地咀嚼着。 恰到好处的果酱和奶油在口腔里蔓延着，中间夹层里的冻酸奶则将会稍甜的味道给冲淡，甜和酸交融成和谐的奏鸣曲，让文森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唔，皇宫里的甜点还挺好吃的，不愧是举国之力供养的皇室啊。 在脑海里闪过不知道是赞扬还是贬低皇室奢靡的这句话，文森特又拿起了一块巧克力的松塔。 只是当他刚将看中的松塔放入手心时，文森特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温德金的口中说出。 “说起来，缪拉尔。我记得这场典礼，文森特也受到了邀请？”温德金那双和发色一样鲜红的双眼紧盯着眼前的这位后起之秀，像是不经意一样提起这个话题。 但在法师内部谁又不知道，缪拉尔的老师因为和文森特探讨后便境界大跌这一件事呢？ 那位法师德高望重，备受各方法师势力的尊重和爱戴，这件事一出，文森特顿时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是的，海伯利安阁下也在受邀名单内。毕竟是在塞维尔平原上建立法师塔的人，不受到邀请才算奇怪。”缪拉尔回复的口吻也很平静。来者不善这一点他很清楚，更何况他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无能为力的法师学徒了。 缪拉尔不会踩进这么简单的陷阱里。 塞维尔平原是人类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踏足的区域。 那里有危险的魔兽出没，并且位于人类国家和异族们所生活之处的交界地带，在数千年前，那里还是神魔大战的第一前线。 很少有法师会选择在这里建立法师塔，就算人人都知道这里有着无数珍贵的材料，但真正在这里成功建立起来法师塔的偏偏只有文森特。 甚至还让这周围的一切势力忍了下来，任由他顺利地将自己的法师塔驻扎在这里。 这仅仅只是文森特‘海伯利安’名号闻名的其中一件而已。 你来我往的谈话还在继续。 “说的也是。”温德金鲜红的双眼定定地看着缪拉尔，紧追不舍地继续说道：“我记得阁下曾经发誓，要让文森特‘受到该有的惩罚’？如今得知他就在这个王都内，就没有一些表现？”温德金朝这位比他年轻的法师举起了酒杯，鲜红如同血液的酒液在透明的杯中晃荡着。 “您想从我这里看到什么样的表现？”缪拉尔警惕地微眯起双眼，“我与文森特阁下的恩怨众人皆知，但我可也不会没品到这种程度，更不会在这种时刻自找麻烦。倒是温德金阁下您，我可是听说过了，您对文森特阁下永远比您先一步这一点，分外不满？” “不过说的也是，毕竟永远的第二名，这种称号也的确难听。”缪拉尔也不是白白让人讽刺挤兑的类型，他嘴角含着一丝笑，扬了扬下巴，显得锐气飞昂。 温德金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面色也沉了下来：“年轻人还是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举止比较好啊。” “关于这一点，我觉得光是靠着年龄，就以为自己资历深，可以指点江山的老前辈，才更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缪拉尔挑眉冷笑。 两个人本就是法师中的佼佼者，而两人之间的交锋更是让插不上话的其他人退避三舍。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文森特倒是看得兴致勃勃，其他人一退开，他倒是能够看清这两人的外貌了，即便没有风的元素精灵为他送来声音，文森特也可以通过唇语读出来。 不过文森特觉得自己不过是他们争夺资源的一个由头，讨厌文森特并非是最重要的关键。 刚刚他只听到几个的词汇，恐怕才是这两个人对峙起来的关键。 地宫、魔女、法师协会、法师塔。 文森特迅速地从其中提炼出了情报，然后叹了口气，无奈地想道：恐怕接下来又要不太平了。 文森特左手托腮一边啃着点心，一边看着这两位好歹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法师越吵越激烈。 幸好他们还知道布下一个魔法结界，让声音不会影响到其他地方。 但文森特对自己施加了隐匿魔法，而很不凑巧的是，这两位法师一个是追在他身后的永远的第二名，另一个则他的老师都是文森特的手下败将。 恐怕他们都没有发现，自己话题中的人物正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谈论着自己。 就在文森特已经吃完了拿来的点心，正想着他们什么时候可以不再cue他来进行争吵，却没发现话题在他走神的时候已经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 “呵，我和文森特还是同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哭着喊妈妈要喝奶呢！”温德金抱肩冷笑着，面上一片得意。 “那又如何？您学生时代再怎么和文森特阁下接近，还不是只能只在他身后跑，却没能得到他一眼的回看？”缪拉尔则毫不留情地反击道。 嗯嗯？ 是不是哪里不对？？ 文森特目瞪口呆，这两位不是应该从diss他中获得共同的认可吗？怎么对话完全不像他的黑，反倒是像他的粉了？？ -- 第29页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森特：目瞪口呆.jpg 缪拉尔：头号的粉丝是我！！ 温德金：呵呵，没有为文森特出过力还曾黑过他的人还敢说自己是头号粉丝！？要点碧莲！ ☆、第17章 咸鱼的第十七天 文森特是真的一脸莫名了。 而关于他的话题已经变为了“我才是更了解文森特的那个人了”。 “呵呵，文森特更喜欢吃辣的食物！”温德金一脸怀念，双手抱肩，声音微微高扬：“你大概是没有看到过，我和文森特组队时，他在我烤熟的鸟肉上洒满了辣椒，然后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 文森特好像对温德金说的这个有印象。 他认真地回想了下，记得是还在法师学院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组队表，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将文森特和温德金安排在了一个队伍中。 那个时候他们的期末实践任务是在魔兽森林中猎取魔兔和采摘药草，为了得到一个好看的成绩获得奖学金，文森特也尝试着和温德金交好，最起码不要影响到了合作。 不过温德金看上去对他爱理不理，给文森特的回复不是“哼”就是“哦”，好一点的就是“行”。 最后文森特无法，干脆也沉默下来了。 那之后他宁愿自己一个人面对加倍难度的实践任务，也不想和温德金组队了。 至于鸟肉……因为温德金生硬地把鸟肉递了过来，他见文森特不接，还特意抬了抬，差点就将冒着油的鸟肉蹭到了文森特的鼻子上。 文森特无法，只得接过，在咬了一口后，无奈地发现这鸟肉又苦又腥，只得取出随身带着的盐巴和辣椒涂抹上去，然后闭着眼睛硬塞下肚。 虽然文森特喜欢美食，但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忍耐不好吃的食物。 但那又腥又苦的鸟肉即便抹了辣椒和盐巴，也一样不好吃，那味道文森特至今不想碰第二次了。 “那也只是您的一面之词，更何况在法师学院进行组队，恐怕是为了完成学院的期末实践任务？我可是记得几乎都在魔兽森林行动。”缪拉尔毫不示弱地反击道，“而在任务中能够获取的食物只有魔兽的肉和一些植物了，辣椒就是掩盖魔兽肉的柴和腥苦最常用到的调味料——要说喜欢可万万够不上。” 缪拉尔嘴角画出了一抹胜利在握的笑容：“众所周知，在文森特阁下建立法师塔之间，他是在法师协会进行深造。而他还留在法师协会时，正是我老师的麾下。” 文森特这下子真的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或者是现在仿佛他迷弟一样侃侃而谈的人根本不是他认知中的那位缪拉尔法师。 如果文森特记得没有错的话，在他被法师协会除名时，这位缪拉尔还很遗憾不是由他来做的啊？ 让文森特坐立不安的诡异谈话还在继续。 “恐怕温德金阁下不知道，在文森特阁下休憩之余，经常会让厨房送一些小点心去他的工坊。而我亦有幸为他端上去过。” 缪拉尔双颊微红，说起文森特时的语气，就仿佛文森特前世那些追星的女孩子们谈论起自己心爱偶像时梦幻的口吻。 文森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在布料下的皮肤已经齐了一层鸡皮疙瘩了。 “所以毫无疑问地，文森特阁下更喜欢甜食！”缪拉尔用笃定而自信的这句话作为这场争辩的结语。 “咕……”无法拿出更有力证据的温德金，那头耀眼闪烁的红发似乎也黯淡了些许，他不甘心地咬了咬后牙槽，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就算文森特更喜欢甜食好了，但那又如何。”温德金卷土重来，他嘴含着优越的笑容扫了一眼缪拉尔。 “如果文森特在这里的话，我和你同时向他打招呼，他肯定是最先回应我的！” 缪拉尔脸上原本带着的笑容退了下去：“您说得未免也太肯定了？”和他发色一样呈灰色中掺杂着一丝青色的眼瞳露出了不悦。 “毕竟文森特可是因为你和你的老师被法师协会除名了？据我所知，你好像还当众发誓，要让文森特好看、受到惩罚。”温德金冷笑着投下了巨雷，他鲜红如火焰的眼睛看着这位表情顿时僵硬起来的年轻法师，心下顿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方才输了一回的不甘顿时消散。 “而我，不仅和他同为法师塔一系，而且还和文森特有着同窗之谊。而且现在的我更能够帮上文森特的忙，不管是人脉还是势力，都是我更胜一筹？” 在得到缪拉尔后头滚动却无法反驳的申请后，温德金将笑容藏在举起来的酒杯后，漾了漾盛着冰红酒的高脚杯，抿了一口，然后满足地准备凯旋而归。 “那是过去的我太不成熟了，明明知道文森特阁下才华横溢、天赋异禀，和我完全不一样。但是在看到老师被他辩倒时，我私人的情感却占据了上风，夺走了我的理智！”缪拉尔咬紧牙关不甘心地说道。 “我知道的，老师也说了，文森特阁下的理论才是正确的。但是等我想要找到他道歉时，却已经迟了——”缪拉尔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但他也无意在温德金面前露出这种弱态，很快便收敛自己眼底溢出的水光，挺直了背脊：“文森特阁下从过去、到现在、直至未来，都是我最尊敬崇拜的法师之一，等到我足够优秀了，我会找到文森特阁下，然后请求成为他的侍从以弥补我过去的失礼，这也是老师的意愿。” -- 第30页 缪拉尔的这番宣言让文森特没有一丝的感动，反而只想要他们快点走开，然后赶紧从这个城堡里溜走了。 开什么玩笑，光是凯撒莱恩一个就快要榨干文森特的精力了，再加上一个缪拉尔？文森特还想在自己的小窝（法师塔）中悠哉下去呢！ “文森特可不会将你收为侍从的。”温德金冷笑道，“以他的天分暂且不说看不看得上你——你消息太滞后了，他可是早就制造出了人形的使魔。而你莫非比得过不眠不休永不出错的人形使魔么？别妄想了！”不过缪拉尔的这番话，倒是让温德金将他的碍眼程度降低了。 毕竟这种自降身份去赎罪的人恐怕根本入不了文森特的法眼。 文森特虽然看着温和，但实际上也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 温德金从刚见到文森特时，就一直在意这个黑发的法师了。 明明是从乡下来的，明明发色和瞳色都是最不起眼的深色系，但为什么就是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让温德金无法移开呢？ 而且在没有在法师学院遇到文森特之前，温德金一直是王都中最出名、最有潜力的法师苗子。 家系悠久，藏书丰厚，世代都有出名的法师。 温德金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也将会成为让家族名声更加远播的出色法师。 但从小享有赞誉的温德金，却屡屡败在了文森特的手下。 或许这样说并不具体。 因为文森特并没有将温德金视为劲敌或者是该击败，又或者该打压的对象。 他只是按照课程，完美地用自己的能力和知识碾压了过去。 温德金当然不甘心，在法师学院的排名中，他的名字永远排在文森特之下，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践，不管是咒语还是阵法，文森特永远都比他完成得更好，甚至可以超纲完成导师们的要求。 温德金即便一开始有着不甘心，在接触到文森特之后，也无法自拔地为那颗头脑内层出不穷又古怪奇妙的想法所俘虏。 但温德金从未自己去交过朋友，每每想要靠近文森特时，说出的话不是嘲讽就是□□味十足的挑衅。 而好不容易在分组时，温德金通过家里的关系让自己和文森特分在了一组，想着如果通过并肩作战的合作的话，或许自己和文森特就可以顺利地成为朋友了？ 结果任务虽然是顺利完成了，温德金自觉虽然没能达成原本和文森特成为至交好友的打算，但关系应该还是缓和了？ 温德金看了看自己制作出来的关于搜集到的文森特一些资料和整理出来的喜好，信心满满地觉得有了这些资料后，他要和文森特成为好朋友的几率肯定会高上不少！ 然而那之后，文森特就被法师协会的法莱尔法师看中，直接收为弟子，带到了法师协会去了。 温德金想要再接再厉乘胜追击的打算也不得不落空了。 而那位法莱尔的魔法师，他的至交好友正是缪拉尔的导师。 之后温德金再听到文森特的消息，便是他被法师协会除名，被赶出王都的消息了。 那个时候还在就读法师学院的温德金求到了爷爷的面前，想要让文森特干脆转入到他们的法师塔一系，但是却被身为族长的爷爷给拒绝了。 温德金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更不知道法师协会和法师塔之间关系的复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文森特孤身一人离开了王都。 而他甚至被软禁在家中，不准再和文森特扯上关系。他没能好好地去送送文森特，也没能帮上文森特一点忙。 他这算什么朋友！？ 温德金恨透了自己口是心非的别扭性格，和自己无能为力的弱小。他手握紧成拳，发誓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然后再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向文森特说出那句话。 “——我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没有更新 我爸爸这几天中风了，情况很危急，近乎一半的大脑脑梗死，最好的情况也就是植物人，眨眨眼睛。 幸好还是有些存稿，只是抱歉可能没有办法一一回复评论，但是我都会看的。 ☆、第18章 咸鱼的第十八天 温德金的心里路程，缪拉尔和文森特都不清楚。 但温德金对缪拉尔语气中的笃定和嘲讽倒是十分明显。 话题中的关键人物坐在角落的沙发中，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法师之间的气氛弥漫着硝烟。 虽然很想让话题别再继续了，但是文森特最终也只能沉默地拿起酒喝了一口，一边想着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 缪拉尔在听到温德金对自己说，文森特看不上自己时，忍不住抿了抿唇。 他知道温德金说的很有道理，但就这么败走也不是他的作风。 就在缪拉尔准备回击时，寻找着文森特踪迹的丹尼尔甩掉了维兰登这个小尾巴。 亚麻色发丝的使魔悄悄松了口气，施展魔法寻找着契约，直接出现在了文森特的面前。 “文森特阁下——我们该回去了。”丹尼尔朝拿着酒瓶僵硬着身体的文森特优雅地行了一礼。 但是当他直起身体时，看到的不是预料中自家主人的微笑，而是满脸的苦大仇深。 “？”丹尼尔不解地歪了歪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没做好。 -- 第31页 正当他想要再出声仔细询问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两道兴奋的声音：“文森特在这里吗？！” 丹尼尔被忽如其来的搭话给弄得怔忪了，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位表情古怪红发红眼的法师，而另一位则是砂发砂眼的较为年轻的法师。 虽然样貌不同，但此刻他们脸上的神情却诡异地如出一辙。 “是隐匿魔法吗……”温德金在听到文森特名字时的兴奋很快褪去，立刻判断出了文森特所用的魔法。 “文森特阁下，您莫非一直在此处吗……？”缪拉尔则想到了这一层。 倘若文森特真的从一开始就在这里，那岂不是把他和温德金的对话都听入了耳中？ 虽说缪拉尔自认为问心无愧，但自己关于文森特那些话语和向往，被本尊听到了，还是让这个本性腼腆温柔的青年红了耳尖。 “……”都已经被叫破了踪迹再隐匿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文森特无奈地打了个响指，在温德金和缪拉尔包含期待的目光下撤去自己的魔法。 当文森特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映在温德金的眼底时，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耳边都能听到那如同擂鼓一样轰鸣的声响。 温德金抬起手紧紧压在了自己的胸膛前，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担心自己的心脏恐怕会就这么跳出胸腔，直接奔向文森特。 温德金贪婪地注视着文森特，那柔润的黑发，秀美的面庞，淡色的嘴唇，还有修长的身型，和他记忆中的文森特相差无几。 恍若回到了学生时代，现在在他面前的文森特，和过去文森特的身影重叠起来，让温德金的喉咙哽咽，几次想要努力吐出只言片语都没能成功。 缪拉尔亦是如此。他内心充满着终于见到文森特的喜悦、以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窘迫。 是应该先问好？还是先朝文森特阁下道歉，为自己之前的鲁莽和错怪？ 这些情绪将缪拉尔的大脑搅弄得如同一锅粥，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泡泡。 忽然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出现，欣喜和不知所措侵袭了温德金和缪拉尔的头脑，让原本才思敏捷、是法师中后起之秀的两人都一时语塞，只能贪婪地凝视着文森特，仿佛要把他刻进心底一样用力。 被这么火热盯着的文森特当然不可能当做没看到。他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的颊发，然后抬起手朝这两位法师笑了笑：“好久不见了……缪拉尔，温德金。” 殊不知就这么一句客套的话，也在这两位的心中掀起了惊天的巨浪。 ——听到了吗温德金！文森特阁下先喊我的名字！ 缪拉尔满脸欣喜。 ——可恶啊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的名字在这个毛头小子的后面！？ 温德金脸沉了下去，隐约还可以听到磨牙的声音。 如果文森特可以读心的话，大概会很头疼。 不过是打招呼前后的顺序而已，有必要计较到这个程度吗？ 明明温德金和缪拉尔在外界都是饱受赞誉、备受追崇的有名法师，怎么到了文森特面前，就瞬间心智倒退，变成了幼稚的七岁孩童？ “文森特阁下，关于之前在法师协会发生的事情，我想和您解释下……我想得到您的谅解！”缪拉尔想要趁胜追击，在这个时候把误会一口气解除。 文森特看了看惴惴不安的缪拉尔，抬起手阻止了缪拉尔接下来想要倾吐的话语。 “你不必往心里去。”文森特的口吻平静淡然，他纯黑的眼瞳看着明显一怔的缪拉尔，接着道：“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事到如今再提也没有意义了啊。” 文森特是真不在意这事，毕竟他去法师协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被驱逐除名的时候也是顺势而为。 缪拉尔低下了头，但他放在身侧的手不甘地握紧成拳，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里。 “文森特阁下……”他呢喃着文森特的名字，表情苦涩而黯淡。 缪拉尔自然听出了文森特言语中的疏离，但他也曾经是墙倒众人推的其中一个，甚至也曾当面发誓要让文森特品尝到痛苦…… 这样的自己忽然对文森特阁下说请求谅解，恐怕脸皮太厚了。 缪拉尔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文森特有些于心不忍，但他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多得让他头疼了，最大的麻烦还是这场加冕典礼的主角，实在是没有时间来宽慰这位后辈，告诉他自己其实并没有在意。 而温德金见到缪拉尔垂头丧气的模样，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上前几步，充满着期待地问道：“文森特……你过得还好吗？” 话刚一出口温德金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了，这个问候没有错，但是他说话时的口吻却是属于鲍伯尔家族习惯性的高高在上。 他心下懊恼，着急地看向文森特，担心自己这样的口气又会像学生时代那样，让文森特退避三舍。 “承蒙关心，过的还不错。”文森特抬眸看了一眼温德金沉沉的面庞，礼仪得当地回答道。 温德金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话题，却发现自己言语贫瘠，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文森特耐心地等待了一会，看着温德金的眼睛闪过各色的情绪，嘴唇紧抿着，身体四周散发出沉重而可怕的气势。 直到时间滴答走过，文森特觉得实在是不能够这么干等下了，便开口道：“如果没有别的事，请恕我先行离去了。” -- 第32页 “您就离开了吗？稍后的宴席您莫非不打算参加吗？”缪拉尔闻言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道。 “这样的话会对您造成不好影响的，如果实在不喜，还是请您至少待到宴席开始后……”缪拉尔是为了文森特好，毕竟在新任皇帝陛下面前这般狂妄失礼的样子，再加上文森特和前任皇帝路德维希一世那些似真似假的绯色传闻，缪拉尔实在是担心这位黄金狮鹫的陛下会将文森特视为眼中钉。 文森特并不是知道缪拉尔的想法，但他对自己的关怀却是切实地传递过来了。 文森特看了看琉璃窗外投过来的光辉，轻轻地闭上眼，然后再睁开。 “不必了，邀请函只是让我来参加加冕典礼的，宴席并不算加冕典礼的一部分。”文森特提了提嘴角，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朝着这两位法师走近。 丹尼尔跟在他的身后，读取出主人的心思，将深蓝色闪烁着星辉的斗篷披在了文森特的肩膀上。 那件闪耀着流星般绚烂光辉的斗篷温德金认得，这是文森特在被逐出王都后，所制造出来闻名大陆的魔法制品。 上级的魔法斗篷“星辉如风”，穿上这件斗篷的人不需要用多少魔力，就可以在夜晚的月光下飞在天空中。 不是没有人想要重现这斗篷的威力和美丽，但是缺少了关键质材的鹰餮兽的羽毛，所制作出来的斗篷不过是劣等的仿制品而已。 既没有那流光溢彩闪烁的光辉，也无法长时间在空中飞行。 作为制作者的文森特会拥有这样的斗篷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在真实地看到“星辉如风”穿在文森特身上时，温德金竟怔怔地看出了神。 不管是纯黑的发梢还是象牙白的肌肤，走动间从斗篷合拢的缝隙中所露出来如雪洁白的礼服，都好看得让温德金移不开眼。 文森特一直很好看，是和当下人们对于男性的审美不一样的好看。 温德金固然觉得勇武高挑的男性很好看，但是文森特这样安静的类型更加具有神秘的魅力。 温德金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的法师或者是单纯觉得好看才买下“星辉如月”斗篷的贵族女性，但他对着法神发誓，迄今为止只有文森特穿着才是最好看的。 “你这就要走了吗？”温德金在看到这一幕时，有些发热的大脑终于开始发挥出其原本该有的作用了。 ——不可以让文森特就这么离开！ 温德金的潜意识发出了警告。 如果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等到文森特再回到塞维尔的法师塔中，温德金再想要见到文森特，那几乎是让人见到海中人鱼在沙漠中旅行一样罕见了！ “王都最近变了很多，难得来一趟，不逛逛不是很可惜吗？”温德金沉稳地说道，他方才的不知所错和像是毛头小子一样的拘谨犹如阳光下的露珠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且法师塔和法师协会也准备在典礼后进行一场发表大会，将最新的发现进行分享和探讨。作为一名法师，文森特，这样的机会你也不能错过？” 面对着温德金发出的邀请，文森特有些犹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爸爸情况好了不少，松了口气。谢谢大家的关怀！ ☆、第19章 咸鱼的第十九天 温德金这番话说进他的心坎中了。 文森特制造出来的那些炼金产品，都是异世界的理念，用卡维拉世界的魔法进行再制造。虽然说成果喜人，但一昧固步自封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且文森特也需要更多的情报。不管是为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战争，还是为了塞维尔平原的伙伴们，情报都是最重要的。 而且塞维尔平原中所制造出来的那些产品，也需要一个可以倾销的地方。 原本和塞维尔交易的地区已经吃不下，产业化后所制造出来的产品了。 那么要多待一阵子吗？但是凯撒莱恩对他这份暧昧不明的态度却如同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文森特莫名地焦躁着。 凯撒莱恩到底想做什么？文森特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利用他的名声收服法师一系，或者是将他引诱到王都，用地利将他这个只有魔力可以夸赞的咸鱼法师彻底击垮，将他这个最大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凯撒莱恩将会是统领整个世界的霸主，这一点文森特是十分清楚的。 而一旦凯撒莱恩将目光对准塞维尔，那么文森特势必会和他成为敌人。 我想和凯撒莱恩成为敌人吗？ 文森特扪心自问着。 不管是作为法师导师的文森特，还是作为读者的文森特，又或者是作为普通人的文森特，他都钦佩着欣赏着凯撒莱恩。 并非光靠着主角光环或者世界的宠爱轻轻松松得到一切，凯撒莱恩的努力和拼命文森特比任何人都了解。 凯撒莱恩还在法师塔时那废寝忘食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甚至连火焰烧到了他的袍脚都没有注意到。 但是凯撒莱恩已经并非他记忆中那个任由他搓扁揉圆的法师学徒了，经历过更多血火和阴谋争斗的凯撒莱恩，或许已经是那个心如铁石的帝王了。 文森特心下掠过这些繁复的思绪，但他的面上却是及时地做出了回复：“这样的机会我自然不会错过。我只是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并非现在就要离开王都。” -- 第33页 听到文森特说出这样的话语，温德金和缪拉尔的面上都闪过了喜悦的神情。 缪拉尔也就算了，他毕竟经验不深年轻尚轻，但是温德金好歹也是和文森特同期的法师，这么容易露出情绪的波动，恐怕不太好啊。 浑然不知道只有在他面前温德金才会变成这种青涩模样的文森特这么想着。 不过温德金的家族在王都法师势力里向来是中流砥柱，温德金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和别人虚与委蛇，应当也过得很舒心。 缪拉尔听到了文森特的解释后，忍不住说道：“既然如此，文森特阁下，请收下我魔网的通讯地址，如果有什么需求请一定告诉我！” 缪拉尔的表情写着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告诉我后我一定尽全力为您办到！ 温德金自然看出了缪拉尔的小心思，他哼笑了一声，也跟着说道：“最近法师塔也进了不少‘好货’，等后天你来看看——这是我魔网的通讯地址，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和我说声，我让他们给你留最好的。” 这是光明正大的走后门和以权谋私。 而文森特也如温德金所想地收下了他的魔网地址。 缪拉尔眼睛都快要喷火了，明明他隔壁的温德金才是正宗的火系法师，而缪拉尔明明是风系的法师，但这位砂发青年此刻通红的皮肤却仿佛擅长的魔法和温德金交换了一样。 就在文森特收下了这两位法师的魔网通讯地址后，想着是时候撤退时，一道优美得如同天籁一样低沉磁性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诸位在讨论什么？似乎相谈甚欢的样子啊。” 文森特在那一瞬间背脊都僵硬了起来，那声音他很熟悉，在法师塔的时候、在噩梦中的时候，他听过了无数次。 这道声音用高昂的、愉悦的、又或者是充满杀意的口吻在文森特的耳边说过无数次话语。 “——陛下圣安。”温德金和缪拉尔低下了他们的头颅，将手放在了左胸之上，右脚微微后退，朝这位面容年轻充满生机却又身居高位的新任皇帝行了一礼。 正主出现了。 文森特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看了看丹尼尔，丹尼尔瞬间明白了主人的想法。 亚麻色发丝的使魔点了点头，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位金发帝王的到来所吸引走时，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角落中。 文森特确认丹尼尔成功消失后，便转身对上了凯撒莱恩的眼睛。 凯撒莱恩已经彻底成长为成熟的男性，小时候还残留着略微中性的昳丽和圆润已彻底化为了锐利的俊美和英朗的棱角。 但那双苍冰色的眼瞳一如文森特初见的那样，恍若一直燃烧着冰蓝的火焰，让他整个人都如同太阳般耀眼。 “——陛下圣安。”文森特垂下自己的眼睑，让纤长的睫羽掩盖住自己的眼瞳。 他一如温德金和缪拉尔那样朝凯撒莱恩行了一礼，但就在他准备起身之时，却发现凯撒莱恩在他弯腰鞠躬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文森特直起身体，微微抬头对上凯撒莱恩落过来的视线，不卑不亢地淡淡道：“您有何事？” 凯撒莱恩原本隐含着期待和兴奋的面庞怔了怔，他皱起秀美的眉头，如同被美神亲吻过的面庞泛上了一丝难过：“阁下，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凯撒莱恩像是完全不顾四周贵族们跟随过来的目光，也不顾温德金和缪拉尔愕然而不解的神情，这位在某种意义上十分任性的帝王伸出手，握住了文森特的手腕，高挑修长的身型所投射下来的淡淡阴影，将这位纤细的黑发法师笼罩在他的影子之下。 当自己的手被凯撒莱恩握住时，文森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喜欢那些随之而来盯着他的窥视目光。 “请自重，陛下。”他将自己的手腕从凯撒莱恩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但在看到凯撒莱恩浮现出悲伤的剔透蓝眸时，文森特别开了眼睛，低声说道：“有什么事还是之后再说？” 文森特终究还是没办法看到凯撒莱恩难过的样子。 凯撒莱恩在的到文森特这句近似妥协的话语，露出了微笑。他拉着文森特的手腕，对跟在他身后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维兰登说道：“稍后的宴会你帮我主持，我另有要事需要做。” 说完，他便直接拿出一颗魔晶捏碎，激活了魔晶上刻着的传送阵，将他和文森特两人传送到了别处。 皇帝陛下忽然兴起的这一处让维兰登无奈地捂住了额头，暂且不提少了关键主角的宴席要怎么进行，光是凯撒莱恩这样出格的行为所导致的后续麻烦，就足够维兰登头疼了。 同样目睹了凯撒莱恩这么行动的两位法师仍沉浸在担忧文森特的情绪里，并没有发现凯撒莱恩对文森特的那特别的态度。 但维兰登算是局外人，看得却十分清楚。 只是扫视一眼而已，他就判断出了红发的温德金法师和砂发的缪拉尔法师，都对那位‘海伯利安法师阁下’有着特别的态度。 按理来说，维兰登应该祝福身为君主和好友的凯撒莱恩找到了重要的存在，然后再抱着看好戏的恶趣味看温德金和缪拉尔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是外表看上去正直谦和，实际上有着些许坏心眼的维兰登的恶劣趣味。 ——本应该是这样的。 -- 第34页 作为局外人的维兰登，应该去主持大局，安抚那些因为皇帝陛下突然离席而骚动的贵族们的维兰登，却和温德金以及缪拉尔一样，看着文森特消失的地方怔怔地出了神。 文森特在被凯撒莱恩带着传送到他的寝宫时，没有惊讶是假的。 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安静地看着凯撒莱恩骤然轻松下来的面庞。 这位黄金狮鹫，未来大陆的霸主，还像是多年前的少年一样张开双臂抱住了文森特，让那头顺滑如同融金一样的长发一起落在了文森特的肩膀上。 “老师，我好想你……”凯撒莱恩将头埋在了文森特的颈窝中，呢喃着。 只是叙旧吗？比文森特所设想的那些行动要好太多了。文森特放松下自己紧绷的身体，也抬起手回抱住了凯撒莱恩的身体，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 “你长大了啊，已经成为出色的大人物了。”文森特轻声说道，“倒是比我这个不合格的老师有出息多了。” 带着几分自嘲的话语落入了凯撒莱恩的耳中，他低低地笑了几声，闭上冰蓝色的眼瞳，让自己沉浸在文森特的气息中。 熟悉的典雅气息带着淡淡的墨香，让凯撒莱恩迅速地放松下来，仿佛回到了他尚在那座纯白的法师塔的的时候。 那个时候虽然辛苦，但是文森特却教导了他许多其他地方根本学不到的知识，而且和他回到王都所经历的勾心斗角相比，那些日子反而更加纯粹而愉快。 更重要的是，有文森特陪伴在他的身边。 凯撒莱恩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唇印在文森特袒露出来的脖颈肌肤上，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第20章 咸鱼的第二十天 在凯撒莱恩滚烫的嘴唇贴到自己的肌肤上时，文森特打了一个哆嗦。明明皇帝陛下落在自己脖颈上的唇瓣是火热而柔软的，文森特却像是落入冰水中一样手脚冰凉。 “文森特……”皇帝陛下呢喃着文森特的名字，鼻尖在他的颈窝里轻嗅着，像是一只撒娇的大猫，将四肢都扒在了文森特的身上。那些别在凯撒莱恩胸前的勋章硌着文森特的胸口，随着凯撒莱恩越来越将他揉进怀里的动作，文森特感觉到了胸闷气短。 “请放开我，陛下。”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同时手抵在凯撒莱恩的身躯上将他推开了些许。 还不等文森特喘口气，凯撒莱恩就又将他们拉开的距离缩近。这一次凯撒莱恩灼热的下腹部紧紧贴着文森特的，这么一来，文森特可以感受到那热度和重量从透气性极好的法师袍传递到自己的肌肤上。 文森特的脸白了白，他原本以为魔法阵的传送地点只是定在了这间房，但凯撒莱恩的行为，却好像别有深意了。 “我不想放。”凯撒莱恩委屈的声音从文森特的耳边闷闷地响起。 他轻声朝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导师说道：“我想您，想了好久了，您都不来看看我。” 文森特抿了抿唇，他被禁锢在凯撒莱恩的怀中，力气根本没办法挣脱开这位魔武双修的天命之子。 文森特皱起眉头，但就在他试图运转起魔法从凯撒莱恩的怀中退开时，却发现自己的魔力像是被什么给吸走了，源源不断地流失着，甚至昂文森特的四肢发软起来。 而文森特既无法从身体中提取分毫、也无法从外界获得游浮的魔力。 文森特的眼睛缓缓暗沉下来，而连那淡如粉樱的嘴唇也变得苍白起来。 ——他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文森特早该想到的，在凯撒莱恩登上王位后，自然也会有相匹配的待遇。 文森特的喉咙干涩，他微微偏头往卧床边的墙壁上看，在看到他曾经很熟悉的紫罗兰花纹和浮雕时，他纯黑的眼瞳微微瞠大，膝盖一滑，差点跌坐到地上。 凯撒莱恩还沉浸在和文森特重逢、以及终于可以用这双手切实地拥抱着文森特的喜悦中，没有发现在他怀中的文森特表情逐渐变成了看不出情绪波动的空白。 文森特用力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揪紧凯撒莱恩背后的衣料，才让自己没有丢脸地滑倒在地。 ——这里是历代皇帝曾经居住过的寝宫。 路德维希一世曾经带着文森特来过这个房间。 凯撒莱恩感受到了文森特环住自己的动作，他俊美的面庞漾开了温柔的笑容，闭上有些发热的双眼，眨掉了快要淌出眼底的泪意。 他等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朝许下了诺言的心上人请求兑现了。 凯撒莱恩将头埋在文森特的脖颈中偷偷窃喜着，此刻他的鼻腔里充满着文森特的气息，手掌里感受到的是文森特的温度，竟让这位已经得到了帝国的新任帝王觉得无比的满足起来。 凯撒莱恩在紧紧搂着文森特好一会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文森特。 即便是放开了黑发的法师，金发帝王的手依然握着文森特的肩膀，那火热的温度仿佛要一直烫到文森特的心脏和灵魂深处。 “说好的约定，我做到了！”凯撒莱恩笑得如同少年一样生气勃勃，他苍冰色的眼瞳摇曳着期待满满的火焰，而握着文森特双肩的手也顺着文森特的手臂、手肘一直滑到手腕，然后被凯撒莱恩紧紧握住手掌。 “整个帝国都是我的了，那你也是我的了，对？”凯撒莱恩的口吻兴奋而高扬，他微微低下头，将自己因为渴望而滚烫的嘴唇印在了文森特冰凉的指节上。 -- 第35页 “你的手好凉啊……”凯撒莱恩皱起眉，心疼地朝这双修长而白皙的手呵着热气，试图将其温暖起来。 “是受凉了吗？我记得你以前开始就一直喜欢赤着脚，这个习惯还是改一改，很容易着凉的。”面对着凯撒莱恩那关切的目光，文森特很想问他，在将他带进这件牢笼时，他为什么还可以表现得这么若无其事？ 是的，这间华丽象征着至高无上地位的寝宫内，遍布着无数的结界和法阵。这种法阵不是别人设下的，正是文森特曾经的那位挚友——路德维希一世。 这些法阵吸收着文森特体内的魔力，让他从高深莫测的**师变得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无能为力。 不，或许此刻的文森特比普通人还要不如，因为至少普通人还可以凭借武技和力量挣脱开这些桎梏。 文森特身体打着颤，他又回想起了那个时候，对挚友抱着无比信任的自己被骗进这间寝宫，从挥手眨眼间便可遥控星辰、呼风唤雨的**师，沦落为一名普通的侍从都可以压制住的弱者。 比起失去力量，他更震惊和痛苦的是被挚友所欺骗。 这间寝宫，就是路德维希一世为了彻底圈养文森特而进行的改造。 文森特不愿回想那个时候狼狈而痛苦的自己，他只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以及对自己天真的讥讽。 人总是会变的，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变的只有‘改变’这一东西。 曾经可以交付后背的可靠挚友、曾经一起痛快畅饮的伙伴、曾经一起握手发誓要改变这个人类大陆恶习的同志，在权利和王位的腐蚀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文森特躺在那张由上等魔兽皮毛所填充热诚的巨大床铺上，黑发散落在洁白的被单之上。而覆盖在他身上的是，虽然金发依然闪耀、但是面庞却无可避免攀爬上皱纹的路德维希一世。 “文森特……”皇帝呼唤着黑发法师的名字，带着薄茧的手指抚摸上文森特依然光滑洁净的面庞。 “朕想把你变成朕的所有物。”那双曾经让文森特觉得无比可靠的眼瞳充斥着紫色的欲/望。 “——好不好？”路德维希的声音和凯撒莱恩的声音仿佛重叠在了一起，文森特眼前一阵恍惚，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文森特，你怎么了？”凯撒莱恩正向心上人倾诉着自己这么多年沉积下来的爱意，但是他说着说着，却发现文森特明显在走神，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他担忧地将自己的手掌心贴在了文森特的额头上，在静静地感受了一会温度后，他才安心地呼了口气，“还好，没有发烧。” 凯撒莱恩至今还记得，文森特正被路德维希一世从王都派来的信使纠缠着的模样。 等文森特打发走那个熟知海伯利安法师温柔本性、十分难缠的信使，瘫在厅堂的沙发上灌着闷酒时，凯撒莱恩一边认命地为这位懒散的法师阁下收拾着桌面，一边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发问道：“那已经是王都发来的第……第多少封信函了？这么一直拒绝真的没有问题吗？” 尽管内心已经决定要将姐姐从帝国的皇帝陛下手中夺回来，但皇权在凯撒莱恩的心中依然带着一层为所欲为的阴影。 因为路德维希一世是这个帝国的皇帝，所以作为无法匹敌敌帝国的凯撒莱恩的祖国，才将素有倾国美人之称的姐姐献给了路德维希一世，以换取皇帝陛下的欢心。 所以他也很好奇，为什么面对着王都这样频繁的召见，文森特还能够保持这样的怠慢和懒散。 “啊，没有关系的。我已经理由充足地拒绝了召见。”文森特的表情比以往更冷更平板，凯撒莱恩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看了一眼文森特把玩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便先安静下来，专注将桌面上的酒瓶和杯子收拾好，放进文森特制造出来的洗刷机中。 凯撒莱恩挽起袖子前后忙碌的样子让文森特好了不少，毕竟秀色可餐的美少年总是可以让人心情愉悦的。 “阁下，您又喝了不少酒！”凯撒莱恩想着都整理了，那就干脆把这边都清扫一遍。 这么一弄可不得了，他刚弯下腰就看到了被文森特踢进桌底下的数个酒瓶。 “因为心情不好啊。”文森特懒洋洋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因为方才那位信使吗？”凯撒莱恩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地问道。 “有一部分。”文森特没有打算和凯撒莱恩详细述说这其中的纠葛，他含糊地回答道。 “……那位陛下，真的拥有着这整个帝国吗？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吗？”凯撒莱恩忽然问道。 此刻他正蹲坐在文森特的身边，他手上拿着一个酒瓶，里面已经空荡荡了。 文森特听到凯撒莱恩这么问，沉默了下。 他在宽阔的软沙发上翻了个身，让自己的面庞对上了凯撒莱恩安静望过来的双眼。 “……是的，他拥有着这整个帝国，在这片领土上的民众都是他的子民，亦是他的所有物。”文森特的声音带着凯撒莱恩那个时候尚且不明白的讥讽和自嘲，这么告诉了凯撒莱恩。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开了阴阳师同人，酒吞童子x安倍晴明！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啦~ ☆、第21章 咸鱼的第二十一天 -- 第36页 “……是的，他拥有着这整个帝国，在这片领土上的民众都是他的子民，亦是他的所有物。” 正是文森特对凯撒莱恩说的这句话，让他稚嫩而懵懂的心犹如被一只手掀开了笼罩在其上的迷雾。他一直以来不知道该如何夺回姐姐，如何向这位夺走了他重要亲人的可恶皇帝进行复仇。 而现在这个路德维希皇帝对文森特发来的那些信函，让凯撒莱恩对他更是深恶痛绝。 但现在一切都明朗了。 ——只要他成为皇帝不就好了。 将老迈而腐朽的皇帝取而代之，把姐姐从皇帝的毒手中拯救出来，然后…… 凯撒莱恩看了文森特一样，心尖忽然涌上一股燥热，白皙秀美的面庞顿时恍如煮熟的西红柿般通红。 他舔了舔忽然变得干燥起来的嘴唇，看了看文森特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内心的躁动将渴望说出了口：“那……那如果我得到了这个帝国，您也会属于我吗？” 文森特听到凯撒莱恩这句话怔了怔，纯黑色的眼瞳闪过了极快的思绪，快得让凯撒莱恩根本抓不住尾巴，也就无从分辨文森特在听到他的这番话时，到底是什么想法和心情。 “是呢……”在凯撒莱恩心如擂鼓的剧烈心跳声中，文森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冷漠地回复道：“如果真的得到了这个帝国，那我大概也会属于你。” 凯撒莱恩在听到这番话时，心跳声已经猛烈到占据了他的整个耳蜗，就连大脑都只充斥着文森特的这番话语。 “我自然也会属于你。”只是这句话而已，光是想象那光景凯撒莱恩的面庞就快要热得可以煮鸡蛋了。 “那、约定好了！”凯撒莱恩咽了咽干渴的喉咙，他嘴角浮现出欣喜而兴奋的笑容，将下巴贴在柔软的沙发上，露出一双苍冰色的眼瞳希冀地看向黑发的法师。 文森特早就将注意力转移到漂浮在他眼前的大头书上写着的内容中了，凯撒莱恩到底向他请求了什么，只是在他耳边过了一下，完全没往心里去。 “等你做到了再说。”文森特嘴里应着，眼睛盯着书中的文字，脑海里过着书上写着的法术的各种实用性。 凯撒莱恩自以为得到了文森特的许诺，他甜滋滋地接着卖力地收拾着文森特造成的乱局，内心的目标变得明确而坚定。 将这个约定一直深藏在心底，将其作为最大的动力之一，凯撒莱恩以为文森特也如他一样将这个约定牢记在心，根本没有想过对方其实完全不记得了的这种情况。 凯撒莱恩完全没有发现文森特身体的冰凉和面色的苍白，是因为他的话语而导致的。金发帝王安耐不住内心的担忧，将黑发的法师原地打横抱起，然后将人小心地放在了床上。 “文森特？你没事？”文森特苍白的面色让凯撒莱恩心忧不已，而且文森特似乎身体发软，手脚无力。凯撒莱恩不知如何是好，他将秀美的面庞小心地凑近文森特，轻声呼唤道。 文森特只觉得自己的力气和魔力像是拔出了塞子的浴池中的水一样，顺着洞窟源源不断地流走。 他已经连移动手指的力气也无法挤出来了。 到底是上了年纪，以前好歹还能跑动反抗下的。 文森特在心底嘲笑着自己又一次大意放松了警惕栽在了金发的帝王手中，然后他闭上了眼睛，默然地迎接自己终究逃不开的结局。 “你现在可以对我做你想做的事情了。”文森特的声音冷静而平缓，在听到这句话时，凯撒莱恩原本悬着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这是允诺我了吗？ 他喜不自胜地想着。 被如愿以偿的喜悦和终于可以和心上人融为一体的兴奋冲昏了头脑，完全沉浸在恋爱中的凯撒莱恩没有发现，文森特的面庞是多么的冷淡。 文森特身上的斗篷被解开，落在了肩膀两边，而他现在穿着的白色长袍上的腰带，也被抽了出来。 文塞森特错觉自己就是一份松开凯撒莱恩的礼物，然后这个帝王孩子气而又耐心地撕开一层又一层外层的包装纸，将最甜蜜最期待的礼物拆封。 文森特将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想要闷住自己的声音，却被凯撒莱恩蹭上来的脑袋和落下如雨般的吻给制止住了。 文森特仿佛化为了在花园中盛开的花朵，他正淋浴着温暖的阳光，而金色的凤尾蝶翩跹飞舞了过来，停留在了花蕊上。凤尾蝶竖起长长的根管，将其深入花心中，汲取那最甜最纯粹的花蜜。 凤尾蝶优雅的触足落在娇嫩的花瓣上，随着清风拂过，凤尾蝶和文森特一起在风中摇曳起舞着。 倏忽间文森特又从花朵变为了正躺在砧板上等待着料理的面团，被一双白皙而有力的手用力地按揉着，按照料理人的喜好搓扁揉圆成各种形状，翻来覆去地揉掐着。 终于，料理人总算是满意了他这块面团的柔软度，便开始接着将他捏成各种模样的糕点、然后包上奶白色会流汁的内馅，最后再将文森特放入了高温的烘焙箱中。 灼热的温度烘烤着文森特的全身，让他雪白的面身渗出淡淡的水珠，然后变得红艳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了颜色的变化，料理人知晓这时已经熟透了表现，便将文森特端上了餐盘，开始品尝其味道。 入口即化的顺滑触感，在牙齿间牵连出的柔韧口感，在唇瓣上蔓延开来的香甜，无一不让身为料理人兼品尝者的凯撒莱恩雀跃不已。 -- 第37页 他最后畅快地叹息一声，身体和灵魂都得到了满足。 凯撒莱恩将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了已经闭着眼睛休息、只剩下起伏着胸膛喘息着的文森特的肩膀上，秀美的面庞泛上了愉快的笑容。 凯撒莱恩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甘霖，来浇灌他龟裂而干渴的心田。 文森特额角满是细汗，他的颈窝又趴着分量不轻的黄金脑袋，让本就消耗了不少体力的文弱法师更加疲惫了。 他看着头顶上绣着黄金狮鹫的帐幔，终于在如潮水般用来的疲惫中滑入了黑甜的梦乡。 凯撒莱恩并未发现文森特已经陷入了熟睡，他依旧沉浸在得偿夙愿的畅快和愉悦中，依然用自己光滑温热的面庞蹭着文森特的肌肤。 凯撒莱恩在自己还是少年的时候，就一直想对文森特这么做了。 将这个从初见开始就赤着双脚、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法师揽在自己的怀中，把最好的美酒和最美味的食物都呈放在他的眼前，任文森特挑选。 文森特甚至不需要在回到那座寂寞而高悬的法师塔中了，他可以搬来和凯撒莱恩一起住在这个皇宫里。凯撒莱恩也不需要文森特为他做什么，虽然文森特‘海伯利安’的名头十分响亮，但凯撒莱恩有自信，即便不借助文森特的这个名号，他也可以将那些心高气傲的法师们收归麾下。 在当过文森特学徒这么久的日子里，凯撒莱恩比谁都清楚文森特性格有多么懒散怕麻烦，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不需要再做法术的研究也可以衣食无忧。 听上去胸无大志、十分普通平凡？谁都想不到，那位赫赫有名的‘收割者海伯利安’实际上是这样绵软的性子？ 凯撒莱恩却很喜欢，这份只有他一人知晓的真实性格、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迷糊模样，每一处都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凯撒莱恩毕竟还年轻，精力也旺生。他还想再接着品尝一回，却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已经陷入了昏睡中。 凯撒莱恩也只得作罢。不过他翻了个身，手托着下巴，开始仔细地打量着闭合着双眼的文森特的面庞了。 现在安静熟睡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记忆中的文森特相差无几，但依然有了细微的改变。 凯撒莱恩将修长的手指放在了文森特的眉毛上，心疼地回想着之前的文森特似乎还没有皱得这么厉害。 他耐心地顺着文森特细致的眉头、眉峰、眉尾来回地抚摸着，直到文森特在睡梦中也依然皱起的眉头彻底舒展，才顺着文森特的鼻梁轻轻往下滑。 文森特的鼻梁并非立得很高翘，却是恰到好处地笔挺，让这张应该很冷淡的面庞柔和了几分。而鼻梁边阖上的双眼，纤长的黑色睫羽随着文森特平稳的呼吸而颤动着，像是黑色的蝴蝶在翩跹起舞。 凯撒莱恩知道的，文森特最美的地方之一，就是这双纯黑色的眼瞳。凯撒莱恩一直觉得黑色是最包容的颜色，他含纳着森罗万象，将宇宙八荒都包容在内，而文森特的眼睛亦是如此。 凯撒莱恩曾经见过星空倒映在文森特眼中时的那片美景，仿佛夜空和文森特的眼睛都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凯撒莱恩深深地呼了口气，然后将指腹移动到了文森特变得红肿的唇瓣上。金发的帝王在回想起这柔软的嘴唇是多么甜蜜时，忍不住又红了耳尖。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请走进凯撒莱恩的烹饪教室【x】 甜点超级好吃的！【迫真】 以及请不要把作者喜欢的cp说成邪教，不看也请不要留言，挺伤人，这种行为也很ky 希望大家互相尊重，别给自己的cp招黑 ☆、第22章 咸鱼的第二十二天 在傻乎乎的笑了一阵子后，凯撒莱恩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手指从文森特的嘴唇上移开——如果不是因为他揉搓着文森特唇瓣的动作太激烈，让文森特在睡梦中都不安稳地皱起了眉头，不然凯撒莱恩恐怕还要再这么摸上一阵子。 再往下就是文森特细瘦的下巴，凯撒莱恩来回地抚摸着文森特没有多少肉的下巴尖，认真地思考着文森特在他走后到底有没有好好地吃饭？ 文森特有多懒他是知道的。 在凯撒莱恩来到文森特的法师塔之前，他不知道文森特到底是靠吃的什么度日的。 但是在凯撒莱恩到来之后，交付在他身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做饭洗碗打扫。 听上去仿佛把凯撒莱恩当做是仆从一样？ 但是文森特是不一样的。 没有人照顾的话，哪天饿死在法师塔里，凯撒莱恩也毫不奇怪。 而为了避免这样惨绝人寰的状况出现，当时没有使魔和其他学徒的文森特迅速把这一重任交给了凯撒莱恩。 虽然不甘心自己被当做了仆从，不得不做这种下人才做的事情——凯撒莱恩好歹是贵族之后，在祖国被吞并前也是娇生惯养从没吃过苦头的小少爷——但凯撒莱恩更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他只是咬紧了牙关，接过了投喂法师和清扫的重担。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凯撒莱恩才能有幸看到传说中的海伯利安法师各种不同的一面。 赖床的模样也好，因为忘记吃饭而乖乖挺自己抱怨的样子也好，又或者是教导凯撒莱恩法术和魔咒时认真的侧颜也好，都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凯撒莱恩的整个心脏。 -- 第38页 凯撒莱恩回忆起自己曾经为文森特做过一道菜。其实现在看来也就是普通的一道烤鱼，但是文森特却吃得津津有味，并且大力赞扬了凯撒莱恩的好手艺。 那用词遣句丰富华美得让凯撒莱恩差点以为自己做厨师的天赋也有这么厉害了。 由此可见文森特过得到底有多么糙。 凯撒莱恩白皙的手指感受着指腹下传来的触感，轻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在他离开法师塔后，没有好好吃饭。 凯撒莱恩将文森特制造出来的那个人形使魔丢到脑后，在这个骄傲新任帝王来看，文森特瘦成这样了，那肯定是人形使魔做的饭菜不够好吃，都是那个人型使魔的错。 不是嫉妒他可以和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日夜相处。 凯撒莱恩怎么可能这么小气呢？ 嗯，绝对不是。 他将头靠回到柔软的枕头上，将手指往下移，抚摸过文森特光洁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然后是已经变得有些凉凉的胸膛。 从以前开始凯撒莱恩就发现了，文森特的身体几乎没有多余的毛发，而且皮肤就像是罕见的宝玉一样细腻，入手的感触极好。 曾经作为学徒的凯撒莱恩没有办法亲手去触碰，就连看也只敢在文森特入浴为他拿衣物和毛巾时匆匆一瞥。 但是现在不同了，凯撒莱恩可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因为他们现在，是恋人了啊！ 只要一想到文森特即将彻底打上自己的刻印，他和文森特的结合会传遍整个大陆，凯撒莱恩和文森特的名字将会永远地在史书上钉在一起，这位应当十分沉稳可靠、睿智聪慧的天生帝王就忍不住傻笑着，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文森特的，然后紧紧和他十指交扣。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凯撒莱恩凝视着文森特的侧颜，苍冰色的眼睛里都是款款的深情。 在凯撒莱恩手掌下有力跳动着的心脏，那传来的有韵律的跳动声是凯撒莱恩听过最美妙的乐曲。 原本因为过度的兴奋而睡不着的凯撒莱恩，这么感受着文森特心脏跳动时的节拍，竟渐渐地觉得有了些倦意。 在完全熟睡前，凯撒莱恩在心中甜蜜地想着：“等醒来后就商讨立后的事宜……恐怕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做呢。” 不过这些都是甜蜜的负担，光是想着就让他的嘴里弥漫开一股甜。 凯撒莱恩嘴角带着笑，就这么缓缓地沉入了梦乡。 ——文森特觉得自己的四肢似乎灌了铅一样沉重，就连眼睑都像是压着千斤重的巨石一样，想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我这是怎么了？文森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干疼，吐出来的都是沙哑得听不清楚的声音。 隐约还可以感受到有人在他的身边来回走动，以及凯撒莱恩那极富特色的优美嗓音在痛骂着谁：“……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想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文森特在内心里叹息，试图移动着自己的四肢。 在文森特的努力下，他沉重像是终于被推开了些许的石头，让文森特得以喘息了几分。 他这么一动似乎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还不等文森特再接着尝试，他就感觉到被人抬起，然后有什么东西迅速地靠近了他的面庞。 直到温热的呼吸和柔软的触感落在文森特的唇瓣上时，文森特这才知道，这是凯撒莱恩的吻。 或许将其称之为吻并不是十分正确，因为随着这个‘吻’而来的，还有凯撒莱恩撬开文森特的嘴唇，伸入舌头一同递过来的带着苦味的药汁。 那苦涩的液体咽下肚中后，文森特便觉得沉重的四肢逐渐有了力气。 如果说原本像是被压在深海里，那么此刻文森特的身体就在缓慢地朝海面浮去。 直到压迫着四肢和胸膛的重负退去后，文森特才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当文森特的双目接触到光时，为了保护脆弱的眼瞳眨了眨，将眼底泛出的泪水眨掉，让模糊不清的世界再度回到清晰的视线中。 而在这时候映入文森特眼帘的，是凯撒莱恩焦急悲伤的绝美面孔，而他的周围还远远缀着几位身着白衣的陌生人。 文森特认得那个服饰，是隶属于宫廷的御用医师。 这些医师们见文森特睁开眼醒了，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留下的汗，逐渐一一靠了过来。 “您觉得如何？能够说话吗？”为首的那位医师轻声问道。 文森特尝试着张口说话，似乎是药效起了作用，这一次他顺利地说出了口：“……有点冷。” 凯撒莱恩听到文森特沙哑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了，他扑到文森特的面前，声音哽咽道：“文森特！你还好吗？！冷？是哪里冷？侍从！再多拿几床被子过来！”凯撒莱恩扭头朝一边大声吼道，那惊慌失措的焦急模样完全看不出一个帝王的冷静自持。 “请冷静点，陛下。”虽然克莱尔在之前被这位年轻的帝王迁怒过，但是作为皇家御用的医师，克莱尔家族世代侍奉王族，对这种情况已经有了足够丰富的应对方案。 所以他冷静地朝这位关心则乱的帝王说道：“请您出去，在这里病人影响到病人的调养。” “朕要在这里看着他！”凯撒莱恩的声音小了下去，那张比水晶雕刻而成的艺术品更美丽的面庞上，露出的是足以令所有人心碎的悲伤。 -- 第39页 “我想陪着他……” 但是这无妨动摇克莱尔医师的决心。在其他的医师们下意识看向他的目光中，克莱尔的口吻恭敬而得体，但是说出的话大概就不是那么体谅圣意了：“您的存在只会让我们进行诊断时变得束手束脚。而且您这么做，恐怕只会让这位阁下难受的时间拖长。” 在侍从们和其他医师们惊恐的目光中，凯撒莱恩的下颌绷紧，双颊泛红，苍冰色的眼瞳冷冷地瞪着克莱尔，明显是怒极的模样。 但是克莱尔却是不再理会凯撒莱恩，他径直地走近文森特，然后开始自顾自地为他检查起来。 凯撒莱恩闭上眼睛，过了好半晌才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朕知道了……我这就出去。”他连后半句‘朕’的自称都忘记用了。 “如果有什么情况，请随时通知我。” 凯撒莱恩说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件寝房。 在凯撒莱恩离开后，房间里的医官们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让这位陛下离开了。 方才这位凯撒莱恩陛下不准他们随便靠近这位面色苍白的黑发阁下，更别提对这位病人进行什么检查了。 还好克莱尔医师根据这位阁下的面色进行了判断，然后开出了药。 但克莱尔的心情却不如面上这么镇定。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黑发阁下之所以变成这样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放心啊！！本文绝对是he的！！ 凯撒莱恩有对文森特宝具：盛世美颜（喂）！对颜控的文森特是绝杀！【不是】 以及等到后面，等两个人心意相通了，会在各种地方开设甜点or其他教室。 ——这里为什么会有车！ 这就是我开本篇的目的【不是】 明天入v，到时候日更三章，请大家多多支持啦！ ☆、第23章 咸鱼的第二十三天 也幸好药效发挥得快, 不然这位黑发阁下要是一直这么脸色苍白地昏睡着，他们这些医师恐怕也会有大麻烦。 “只是发烧了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克莱尔在大概摸了摸文森特的手腕, 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最后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 文森特大概也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他的身体逐渐可以动了, 意识也清醒了, 而这么一来, 还残留在腿中间的液体存在感就十分剧烈起来。 恐怕正是这部分留在他肚子里的液体，才导致他发烧发冷。 克莱尔医师的笑容十分温柔, 文森特轻轻“嗯”了一声，自己坐了起来。 他清了清喉咙, 让自己的嗓音不再那么沙哑，才对这位克莱尔医师道：“谢谢你。请问，我现在可以洗澡了吗？” 如果不快点把残留在肚子里的液体弄出来, 文森特觉得自己恐怕还会再发烧。 “现在还不行, 您的身体还有点发热, 为了避免再次着凉, 还是等晚点再清洗。”克莱尔想了想，拒绝了文森特的询问。 “那么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不打扰您休息了。”克莱尔优雅地朝文森特行了一礼，便带着自己的后辈和学徒们从房间离开了。 医师们走后寝房再度归为平静，文森特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深深地叹了口气。 而在一墙之隔的门外, 克莱尔向凯撒莱恩陛下请求单独会话。 凯撒莱恩顿时紧张得紧绷起身体, 生怕是文森特出了什么大事。 他刚跟着克莱尔医师走近寝房隔壁的小卧房，得到的就是这位褐发医师一声冷冷地质问：“陛下——请如实告诉我，您昨晚是不是和这位阁下做了？” 做了？做了什么？妖精打架吗？ 凯撒莱恩脑袋里还在想文森特到底怎么了，怎么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就额头发热、身体冰凉，怎么喊都喊不醒了，乍一听到克莱尔医师的这么问，露出了怔愣的表情。 “就是陛下您有没有——”以为凯撒莱恩没有听清楚，克莱尔医师又重复了一边。 凯撒莱恩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他支吾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不过他这个反应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克莱尔就瞬间懂了：“果然是做了啊。” 既然猜想是正确的，那么克莱尔医师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您昨晚做完后是不是没有清理？” 凯撒莱恩依然红着面庞，犹如落入牛奶中的玫瑰花瓣般绯红。在听到克莱尔的这番问话时，他微微皱起秀美的眉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昨晚我……之后，就抱着文森特兴奋地睡着了。” 原来那位黑发的阁下叫做文森特啊。 克莱尔医师记下这个名字，继续道：“您恐怕是初次？和女性不一样，男性的身体构造是无法容纳那些液体的。在和文森特阁下进行这种事之前，您需要做好事前的准备，而在事后也需要有清理——关于这些我稍后会让我的学徒将整理出来的注意事项交给您的。” 凯撒莱恩红着脸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就是。”克莱尔医师的这句话引起了凯撒莱恩的警觉，他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请不要索求过度。文森特阁下的身体状况很奇怪，像是忽然之间就变得很虚弱了。”克莱尔医师原本是不想说的，毕竟这也是王族的**。但是他看凯撒莱恩这个模样，又不像是只是玩玩、尝尝鲜。 -- 第40页 “如果是助兴……的话，还是尽量不要用太过猛烈的药物。”克莱尔尽量委婉地提醒道。 “身体状况很奇怪、忽然之间变得很虚弱了？”凯撒莱恩的面色微变，他眸光闪烁不定，内心闪过了无数种可能：莫非是那些残留在王都内的敌人们对他心怀不满？不，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朝着他这个罪魁祸首下手呢？而且文森特虽然有些瘦弱，但是按照他魔法境界，早就已经达到什么病痛都无法侵扰文森特的程度了。 所以凯撒莱恩今天早上发现文森特不对劲时，才到了惊慌失措光着脚跳下床去喊侍从和医师的地步。 “朕知道了，文森特的身体也麻烦你多加关注了。”凯撒莱恩抿了抿唇，他原本粉嫩如春花的嘴唇此刻布满自己咬出的牙痕。 当凯撒莱恩回到文森特所在的寝房时，文森特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只是脸色和嘴唇依旧苍白。 文森特看到了凯撒莱恩那头刚进房间就闪耀得不行的金发，他看了一眼，没有吭声，然后将目光转回了头顶的幔帐上。 凯撒莱恩看到文森特这副模样，心如刀割，嗫嚅着唇瓣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愧疚模样。 但最终这位金发的帝王也只是沉默地坐在了文森特的身边，用力地握住了文森特冰凉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暖那犹如冰冷玉石的肌肤。 文森特没有说话，他闭上眼本想再休息一会，但是那落在自己身上有如实质的视线太过灼热，像是他被裹上锡纸架在太阳和炉火间炙烤一样。 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后，文森特睁开眼睛，偏头看向眼底泛着泪光、满脸愧疚的前弟子兼帝国皇帝。 “我没有事，只是有些发热而已。”他轻声说道，微微曲起手指回握住了凯撒莱恩有些汗意的手掌。 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啊，文森特自己也想知道。 文森特对凯撒莱恩的感情还是很复杂的。 原本文森特以为自己和凯撒莱恩也不过就这么几种联系。 冷酷无情的法师和落魄的贵族少年、不负责任的傲慢导师和负责起居照顾做饭打扫的学徒、然后是隐居远方的咸鱼和高高在上光芒四射的帝国皇帝。 如果文森特曾经做的安排、打下的暗桩一切顺利，那么至死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关系，大概就是这么几种。 而如果不顺利的话…… 那么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关系大概还得加上一个——受世界眷顾的天命之子和他怎么也干不掉的bug，英明神武的帝王和让他无法一统大陆的拦路石。 而现在，凯撒莱恩忽然这么神来一笔，让文森特和凯撒莱恩本就复杂得如同猫咪玩弄过的线团一样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了。 如果要形容的话，那就是蜘蛛结起的网丝、女人纠结起来的长发，理不清。 文森特根本都没有想过，凯撒莱恩竟然对自己抱着这样的心思。 但是现在去追问为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束缚的法阵固然是让文森特弃械投降的理由，但如果文森特强烈反抗不愿意，凯撒莱恩或许也根本不会碰他。 这个金发的少年是他一直看着长大的，他的骄傲的自尊文森特十分清楚。 文森特轻轻呼了口气，不再去想当时被凯撒莱恩亲吻时，自己内心深处涌起的动摇。 他看着凯撒莱恩，在那股被背叛期待和绝望的心绪退去后，文森特这才想到，凯撒莱恩恐怕根本不知道这间寝宫有这样的法阵。 也是啊，毕竟当初路德维希一世为了留下他，当然是知情的人越少越好，而能够让路德维希一世交付这样重任的，肯定都是心腹。 即便是现在还活着，自然也不可能将这种宫廷秘事告诉并非帝国王族血统的凯撒莱恩。 文森特终究还是被那些梦境影响了。但所幸发现得还不算太晚。 “陛下、不……凯撒莱恩。”文森特纯黑的眼瞳中闪动着莫名的光。 在听到文森特呼唤他时，凯撒莱恩连忙俯下身靠近文森特，那紧张的模样像是生怕错过文森特说出的只言片语。 “我在，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和轻微的哽咽，苍冰色的眼瞳弥漫着雾气，犹如从拉波普尔湖面旁去遥望驻立在湖边的冰川高峰，美不胜收。 没有人会舍得伤害这样的美人？ 文森特一直知道凯撒莱恩生得好看，但是成年后增添了凛然和威严的气势，即便是阅人无数的文森特也不由得怔了怔，看出了神。 但文森特很快便回过了神，他从凯撒莱恩的手中抽出自己手，却没有抽出来。文森特只好作罢，任由凯撒莱恩握着自己。 文森特的表情严肃起来，声音平静地询问道：“我希望你诚实地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个寝宫，对我来说，是囚笼？” ‘囚笼’？ 凯撒莱恩在听到文森特这一句话时，犹如雷霆霹雳割过他的心尖，顿时所有的奇怪都联系起来了。 “海伯利安是路德维希一世的情人”“那个文森特和皇帝陛下不清不白”曾经不经意听了满耳的传闻顿时被翻出来，在凯撒莱恩的心底像是一只又一只散发着腐朽恶臭的烂木箱，让他的喉咙都梗住了。 凯撒莱恩的身体颤抖着，脸上泛上了悲伤和极度的愤怒。 而那颤抖也传递到了文森特的手掌上，不管是那颤动的幅度、又或者是起伏得更加剧烈的胸膛，都让文森特知晓了他的回答。 -- 第41页 “你果然不知道啊。”文森特轻叹了一声。 凯撒莱恩听不出来文森特这声轻叹所包含着的感情。 但是这道声音让凯撒莱恩从懊恼、自责、和对前任皇帝路德维希一世的憎恶中挣脱，他看向躺在床上的文森特，那张他深深刻在心底的面庞一如凯撒莱恩印象中的那样，保持着平静和温和。 虽然有的时候，凯撒莱恩觉得这份平等的包容和温和，倒是更加无情。 但……谁让他喜欢文森特呢？ 而凯撒莱恩也有这个自信，文森特所有的温柔和爱意，将全部属于自己。 “你果然不知道啊。”当文森特再说出这句话时，内心是释然的。 他终究没有看错人，而凯撒莱恩也没有变成如同路德维希一世那样的人。 “那是路德维希一世所设下的，只针对我的魔法阵。”文森特将眼睛轻轻闭上，让有些发烫的眼睛能够得到些微的休憩。 “他居然敢……！”凯撒莱恩咬紧了牙关，光是想象这简单的一句话后，文森特在路德维希一世这里所遭受了什么待遇，就让凯撒莱恩气得浑身发抖。 “他为什么不敢？”文森特反问道。 “他是人类国度中最强帝国的权力者，皇室的血脉和地位让他天生就拥有旁人无法想象的一切。”文森特说起曾经囚禁他的路德维希一世时，口吻很是平静。 “不过那也已经过去了。”文森特话锋一转，没有再多说。 “他想把我永远地留在他的身边，所以特意做了这个‘鸟笼’。”文森特接下来的这句话让凯撒莱恩瞠大了那双苍冰色的眼瞳，秀美的面庞浮现出厌恶。 “他大概觉得这座由他亲手设计、然后打造出来的‘鸟笼’很匹配我。”文森特轻笑了一声，表情一片平静，全然不像是曾经差点被囚禁的人。 “那么你呢？”文森特终于把此刻自己内心最想问出的话语说了出来，他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定定地看向怔住了的凯撒莱恩，问道：“你也想把我关在这个‘鸟笼’中，豢养起来？” “我并没有那么打算……！”凯撒莱恩想要为自己辩解，但在这句话刚出口时，他意识到，在他的内心深处的确是有过这样的打算。 ——如果文森特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就好了。能够让他可以随时看到文森特，随时都可以听到文森特温润的声音，随时都可以用这双手将文森特拥入怀中。 在看清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确有这个想法时，凯撒莱恩抿紧了嘴唇，将那暧昧而冰冷的想法打碎。 他不想成为和路德维希一世一样令人憎恶的家伙。 凯撒莱恩被得偿所愿冲昏了头的脑袋终于从沸水中冷却下来了。 “……所以，你根本就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也根本没有接受我的求爱，是吗？”凯撒莱恩的声音冷了下来，尽管依然优美动听得如同上号乐器演奏出来的曲章，但文森特听得出来，这个骄傲的黄金狮鹫很难过。 但就是这样情感其实很丰富而灼热，敏锐又骄傲的凯撒莱恩，才是文森特所熟知的那个。 至于之前那一副见了他，犹如沉浸在爱恋中无法自拔的毛头小子是谁？文森特不认得。 网已经布下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便掌握在文森特的手中了。 凯撒莱恩固然在政治和军事上沉稳老练，但在恋情上还是白纸一张的他，自然不会是文森特的对手。 “所以昨晚，我们可以当做是一场意外。”文森特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凯撒莱恩难以发现的劝诱和哄骗。 “你应当也清楚的，在曾经有过难以忘怀记忆的地方，被做出这种我曾经想极力避免的事情，对我的精神来说实在是一种负担——连同你的求爱也是一样。”文森特睫羽轻颤，缓缓垂落下来，脸上浮现着悲伤和苦恼。 凯撒莱恩听到了这句话，他原本就如同初雪般洁净无暇的面庞变得更加苍白了，就连那如同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也是如此。 而文森特流露出来的表情，更是像一只又一只利箭朝他射来，从凯撒莱恩的心脏贯穿而过，将那柔软的器官撕扯得血肉淋漓。 “……我知道了。”凯撒莱恩听到自己的声音空白而沙哑，他猛地将头埋进自己的手心中，试图将自己脸上会露出来的失态表情给隐藏起来。 听到了耳边极力压抑后，却还是依然泄露出来的几声抽噎和吸气，文森特体贴地移开了眼睛。 耐心地等到凯撒莱恩平复下自己剧烈的心情后，文森特才轻声问道：“那么陛下，现在可以让我出宫了吗？我想，我该回去我的法师塔了。” 凯撒莱恩苍冰色的眼睛看着文森特，口中淡淡回道：“不行。” “——嗯？”文森特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行？” “你还没有恢复。而且我得对你负责。”凯撒莱恩为文森特掩了掩被子，一本正经地回复道。 “你方才所说的，的确是我的失误，我很抱歉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凯撒莱恩表情庄严肃穆，他将右手抬起覆盖在自己的左胸上，然后如同发起誓言一样虔诚：“你忘记了约定不要紧，我会重新按照顺序来追求你。” “——请不必担心，我是绝不会如同路德维希一世那个小人般胁迫你。”凯撒莱恩坚定地说道，“我会堂堂正正得到你的心，然后让你幸福的！” -- 第42页 “哦，是吗。”文森特闭上了眼睛。 凯撒莱恩的反应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是得到了整个帝国的天命之子，虽然文森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上自己，但的确也没有理由在他这么几句话中就败退。 但无妨，文森特已经掌握了主权了。 文森特舔了舔因为发热而干涩的嘴唇，内心闪过了一丝从容的笑意。 毕竟情爱这事…… 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不能怪文森特在这事上狡猾，在那些连续的梦境中，凯撒莱恩可是让他舒服的咸鱼生活笼上一层阴影的罪魁祸首之一。 凯撒莱恩向文森特袒露心意后，便匆匆告辞，文森特估计他是去整理自己的心情和接下来攻略他的方案去了。 和文森特这种有拖延症的家伙不同，凯撒莱恩向来是有了目标就立刻行动的类型。 文森特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顿时放松了身体，露出懒散的咸鱼原型，将自己的下巴都埋在了轻软蓬松的被褥中，嗅着上面洒满的淡淡馨香。 “看样子可以安静地休息一段时间了。”文森特喃喃道。 这简直是他来到王都后，得到的最好消息了。 文森特舒舒服服地转了个身，将头蹭进同样柔软的枕头中。吸满阳光的枕头让文森特昏昏欲睡，他估摸着等到自己睡一觉醒来了，凯撒莱恩就已经将那魔法阵解除了。 他可是十分相信凯撒莱恩那可怕的行动力。 文森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然后毫不犹豫地沉入了梦乡。 然后文森特又做了梦。 这一次没有梦见原本卡维拉世界的结局，而是十分奇怪的梦。 文森特正坐在一艘在海洋中航行的金色船只上，碧蓝剔透的海面荡漾着波浪，天空辽阔而高远，偶尔有白色的海鸥舒展着翅膀从文森特的头顶掠过。 原本文森特还沉浸在难得这么舒缓的梦境中，他躺在甲板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享受着惬意。 然而很快海面泛起旋涡，就在文森特全身都如同白面包一样软绵绵的时候，有什么顺着船舷攀爬上来，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 等到文森特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被不速之客完全困在了阴影中。 “……”文森特沉默地看着几乎有五层楼那么高的鱿鱼，顿时发挥出最大的速度就准备跑，但是他还没跑几步，就被触/手给捆住了脚踝。 这鱿鱼的身体并不是冰凉滑腻的，反而热乎乎的。 但是这只巨大的鱿鱼将触/手灵活地顺着文森特的脚踝，缠绕上文森特的小腿肚、膝盖、大腿，然后一直束缚住了他的腰肢。 文森特顿时就动弹不得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鱿鱼将其他的触/手也缠绕上自己的身躯。 全身都被紧紧地束缚住，勒着文森特的腿部、腰肢、以及胸口，让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头晕脑胀起来。 明明都已经不再做总是困扰着他的连续梦境了，怎么这一次又梦到了这么奇怪的梦啊！ 文森特很生气，他瞪了这只鱿鱼一眼，内心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生气了的黑发法师心情不悦地打了个响指，一望无际的大海、碧蓝如洗的苍穹、在海浪中摇晃的黄金船只、又或者是让文森特不舒服的鱿鱼，都犹如午后的肥皂泡泡一样，在这一声响指中“啪”地消失了。 而等文森特的意识从梦境中回到现实里，他睁开还有些困倦的眼睑，不出意外，看到了蔓延散落在自己胸口上犹如融金一样奢华柔顺的金发。 ☆、第24章 咸鱼的第二十四天（抓虫） 文森特无奈地试图将趴在他胸口熟睡过去的凯撒莱恩推下去，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地移动那尊贵的脑袋, 都没有办法推开。 不仅仅是胸口, 就连腰肢也被凯撒莱恩的手紧紧搂住, 腿上也被凯撒莱恩压上来的腿紧紧夹着。 就如同梦境文森特被那只鱿鱼紧紧束缚住一样，此刻的他也被凯撒莱恩紧紧禁锢在怀中。 文森特叹了口气，在他把凯撒莱恩从自己的胸口推到床上后, 想要把被子下紧紧箍着他腰的手给扳开，但怎么用力都扳不开。 文森特沉默了下，转而开始想要挣开凯撒莱恩的腿，也是一样的徒劳。 他偏头看了一眼双眼紧闭似乎熟睡了的凯撒莱恩，无奈叹息, 轻声开口道：“可以松开一点吗，我有些喘不过气了。放心，我不会不告而别的。” 凯撒莱恩没有回应, 但是文森特可以感觉到禁锢着自己身体的力道放松了，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呼吸了。 文森特心知这已经是凯撒莱恩的最大让步了，只好让金发帝王暖呼呼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的, 一边在这温暖的体温中渐渐入睡。 文森特的身体算是体寒的类型，尽管魔法力量很高，但怎么都没办法改变手脚容易冰凉的坏毛病。 而凯撒莱恩不仅外表耀眼光辉，就连身体也是结实而温暖的。 文森特这一次没有再做梦, 不管是曾经卡维拉世界的梦境, 还是被鱿鱼捆绑的梦境都没有再侵扰他。 等到文森特睡到了自然醒时, 竟难得比凯撒莱恩更早醒来。 在文森特旁边静静熟睡的金发帝王的面庞褪去了他醒着时的威严和锐利, 从落在窗户上的白色轻纱透过来的淡淡光芒，让文森特看清了凯撒莱恩被美神亲吻过的面庞，以及那犹带着孩子气上扬的唇角。 -- 第43页 文森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凯撒莱恩了。 这个曾经满身狼狈敲开他法师塔中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了这么出色的男性，甚至还向他求爱了。 文森特在收留凯撒莱恩，甚至成为教导着他魔法的导师时，并没有想过要刷凯撒莱恩的好感，或者是攻略他什么的。 年龄固然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文森特觉得这种别有用心的接近实在是太不纯粹了。 他用自己该有的态度对待着未来可能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尽管嘴上说着凯撒莱恩能够学到多少就是多少，但面对着凯撒莱恩发出的疑问，文森特却是毫无保留地尽心尽力解答着。 或许正是这样从未改变的态度，才让心思很敏感的凯撒莱恩义无反顾地掉入名为文森特的漩涡中。 但那又如何呢，得到文森特的心不过是难关的第一步。 按照凯撒莱恩的脾性，他既然得到了文森特，就恨不得昭告全大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喜悦。 不过文森特知道的，这个世界虽然有着魔法和武技这样超常规的东西存在，但能够让男人生子的东西可是不存在的。 所以凯撒莱恩和文森特就算真的在一起了，他们之间也注定没有子嗣。 文森特很有自知之明，他又懒又贪嘴、可以坐着绝不会走、可以躺着绝不会坐。而凯撒莱恩则不一样，他的性格严谨而自制，和文森特完全是两个极端。 强行让磁石相同的两极去接触，结果只会是头破血流。 这也是为什么文森特对凯撒莱恩的求爱和追求无动于衷。 文森特太懒了，他懒得动情，自然也懒得去处理动情之后那接踵而至的一大堆麻烦。 但文森特也没有彻底拒绝掉凯撒莱恩。 按照这位帝王的性格，文森特越拒绝，只会让凯撒莱恩越挫越勇，非得拿下他不可。 这其中蕴含的感情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喜欢，更多是是满足他的挑战欲和征服**。 所以就是很麻烦。 文森特将自己的视线从凯撒莱恩的秀色可餐的面庞上移开，然后悄无声息地动了动嘴唇，咒语随着重新恢复的魔力一同笼罩住文森特，让他在下一刻便摆脱了凯撒莱恩怀抱的禁锢，站在了柔软厚实的地毯上。 文森特刚直起身，就觉得腰一酸，不能说出的部位残留着的液体又流了出来。 啊……文森特捂住了脸，他就说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躺着的时候睡得太舒服了，仿佛把之前没睡好的部分给补回来一样，睡得文森特都忘记要去洗澡了！ 没发现的时候还能忍受，已发现了文森特就再也忍不住了，他施展瞬移魔法，身影消失在了寝房中。 而在文森特离开了一段时间后，凯撒莱恩终于从难得的熟睡中醒过来。 他眼睛都还没有睁开，手就往文森特所在的位置上摸去。 但是凯撒莱恩没有摸到属于文森特的温度，他摸到的是凹陷下去一小块的空荡。 凯撒莱恩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将被子掀了开来，看到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头发还有些乱翘的金发帝王沉默了，他赤着双脚下了床，只有起伏幅度剧烈的胸膛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文森特……”凯撒莱恩低声呢喃着心上人的名字，那头璀璨的金发似乎都随着主人沮丧低落的心情，而黯淡了不少。 “嗯？”凯撒莱恩被失落和沮丧填满的心脏，在听到身后传来文森特的声音时，又再度明亮了起来。 他迅速转身，迎入他眼帘的是头发还在滴答淌着水，身上的衣衫被身上的水珠浸得都有些透明的模样。 文森特坐会了床上，一脸无辜而疑惑地看着凯撒莱恩。 凯撒莱恩嘴唇嗫嚅了下，最后只是哑着嗓子轻声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我的身边，回到了你的法师塔中去了。 只要一想到，未来的自己可能也会变得和路德维希一世一样，想要召见文森特的信函一封又一封地发去，然而得来的却是毫无回信，凯撒莱恩的心脏就仿佛被无形的手给揪住，痛苦得无法呼吸。 文森特的法师塔有多么厉害，凯撒莱恩十分清楚，一旦文森特不愿意来见他，恐怕凯撒莱恩也没有办法将他逼出来。 ——不，将他逼出来的方法也还是有的，但真到了那个地步，恐怕文森特也只会恨他入骨了。 “我答应你了，不会不告而辞。”文森特抬头平静地说道。此刻他的发梢还在悄悄地滴落着水珠，顺着他被浸得乌黑发亮的发丝滑入文森特的锁骨，没入胸膛和衣襟间的缝隙。 文森特一直很好看，从凯撒莱恩趴在法师塔的地毯上抬头看文森特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但是现在凯撒莱恩站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床上的文森特，又觉得此刻的文森特，是另外一种的好看。 凯撒莱恩顺从自己内心的渴望，他走近文森特，将手环住了文森特的腰，让自己的面庞埋在了黑发法师还带着水汽和淡淡馨香的腹部，没有吭声。 文森特虽然说不会不告而辞，但是作为文森特曾经学徒的凯撒莱恩很清楚，这不代表文森特不会堂堂正正提出告辞之后潇洒走人。 ——文森特不是没带着他这么做过。 -- 第44页 但凯撒莱恩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所以他不动声色地搂紧了文森特的腰。 文森特无奈地将手放在了凯撒莱恩刚起床乱翘的头发上，用手指为他梳理着：“你已经是帝国的皇帝了，可不能再向我这么撒娇了。被你的部下，又或者是你的敌人看到了，可不好解释。” “但就算我向你撒娇，一点都不像帝王，我在你的心中，依然是凯撒莱恩，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凯撒莱恩虽然将头埋在文森特的肚子上，但是他动听的声音还是很清楚地传入了文森特的耳中。 “……”文森特没有回话，他只是依旧用手指梳理着凯撒莱恩的金发，让那顺滑得如同丝绸一样的发丝流连过自己的指间。 直到文森特将那乱翘的发丝梳理得顺畅后，才缓慢地开口道：“你这么想是很危险的，凯撒莱恩。”文森特的声音有点冷，他垂下眼睑，看向趴在自己腰间的凯撒莱恩。 如果凯撒莱恩这个时候抬起头的话，大概就可以看到文森特难得一见恍惚而古怪的表情了。 文森特的表情很快收敛，变回了一贯的温和与平静。他的手指滑到了凯撒莱恩隐藏在如瀑长发下的耳垂上，然后轻轻地捏了捏。 “——！！”凯撒莱恩身体抖了抖，涨红着脸抬起了头，从文森特的身上起来。耳垂是凯撒莱恩的弱点，文森特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的。 文森特面对着金发帝王如泣如诉的脸庞，面不改色地道：“路德维希一世也这么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但最后的结局你也知道了。即便我可以如常地对待他，把他作为挚友，但他终究是无法如常地对待我。” 文森特知道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总是提起另一个微妙的人，这样做是自找苦头，但文森特已经在这方面狠狠地跌过一次跟头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为了自己可以安然待在法师塔中咸鱼，提前打再多的补丁文森特也不在乎。 如果凯撒莱恩就这么愿意放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对文森特，对凯撒莱恩，对塞维尔，对人类的帝国，都是好事。 “我不喜欢你总是把我和那个男人放在一块比较，文森特。”凯撒莱恩不悦地说道，他虽然不再搂着文森特的腰，但凯撒莱恩的双手已经环住了文森特的肩膀。 “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和路德维希一世那个昏庸的家伙是完全不同的。”凯撒莱恩这么低声地宣誓道。 文森特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走神思考着接下来在王都的日子该怎么做。 既然束缚着他的魔法阵已经被凯撒莱恩给拆掉了，那文森特想要什么时候回去都是可以的。 现在凯撒莱恩对他的兴趣正浓，等到没有兴趣的时候再离开才是正确的做法。 人总是对原本可以属于自己的事物耿耿于怀。 而且有了凯撒莱恩给文森特做靠山，想要做起什么来更是事半功倍。 就在文森特盘算着怎么把这件突发意外最大利益化时，凯撒莱恩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大大超出了文森特的意料。 “说起来文森特……你应该知道吗？在南方的群山中，冒险者们发现了一座新的地宫遗迹。根据研究，恐怕是千年前神魔大战时留下的遗迹。”凯撒莱恩抛出的这个诱饵分量十足，让文森特抬头看向这位金发的帝王。 凯撒莱恩自然注意到了文森特的目光，但他并没有回望过去，而是用自己的指尖拭去落入到文森特胸膛中的水珠。 “法师塔和法师协会已经就这个地宫遗迹开始布置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对于法师、对人类、对整个帝国都会是一个重大的帮助。” “你想去吗，文森特？”凯撒莱恩在问出这句话时，终于抬眸对上文森特纯黑的眼瞳。 曾经作为法师学徒的凯撒莱恩自然不会不知道，一座新的地宫遗迹对于发丝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犹如饥饿的饕客面前摆着的山珍海味，犹如急色鬼面前搔首弄姿的绝世美人，没有法师可以逃过这样的诱惑。 凯撒莱恩也相信，即便他不说出这个消息，按照文森特的能力和魅力，地宫重现这件事也会传入文森特的耳中。 就比如凯撒莱恩在宴会上把文森特从他们面前带走的那两个法师。凯撒莱恩认得他们，但他没有想过文森特和这两位风头正盛的法师会不会有更深的纠葛。 但那又如何呢？和文森特关系最深的，是他凯撒莱恩，也只会是他凯撒莱恩。 文森特在听到凯撒莱恩的邀请时，瞬间就和之前温德金以及缪拉尔所说的那些片段联系上了。 难怪法师塔和法师协会会派出他们参加典礼，看来凯撒莱恩手头上的确握有分量不小的底牌。 平心而论，换做是文森特，也不免有几分动心。 而这本该被凯撒莱恩握在手心，笑看法师塔和法师协会为了从凯撒莱恩手中漏出的好东西而屈膝顺从的筹码，竟被凯撒莱恩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文森特的面前。 凯撒莱恩的邀请甚至没有带上任何附加的条件，文森特不觉得凯撒莱恩会是这么无谋冒失的人，也不信凯撒莱恩会是这么不求回报的性格。 ——那就只能说明，凯撒莱恩所求的，是比地宫遗迹更大的回报，比如文森特这个人本身。 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 第45页 换做是其他的穿越者，不管是看过了这本书，又或者是带上什么系统的攻略者，大概早就围在凯撒莱恩的身边，刷着他的好感度了。 哪里像文森特，不仅不想接受凯撒莱恩的求爱，还打从内心地不想淌进凯撒莱恩的这趟浑水中。 而现在，凯撒莱恩这明显是刷好感度讨文森特欢心的行为，如果真的有攻略者和穿越者在场的话，大概会嫉妒羡慕得咬手绢。 不过很可惜，在场的只有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两个人。 而当事者之一正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心上人，等待着文森特的回复。 凯撒莱恩知道文森特会拒绝的可能性很小，但处在恋情中的人总是患得患失的，更何况文森特那淡泊懒散的性子，和普通的法师们完全不一样，拒绝凯撒莱恩的邀请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冷静和从容似乎总是在文森特面前消失。凯撒莱恩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他却依然欣然面对这样的自己。 因为对方是文森特啊，值得凯撒莱恩用上全部的真心去对待。 “唔……”文森特的确是犹豫了。作为一名法师，一座地宫遗迹的确是难以抗拒的诱惑。暂且不提里面的珍宝，文森特更想要的是相关的文献和石板。 真是困扰啊，这种见猎心喜、想要寻求更多未知知识的本能，就是让文森特想要成为一只真正的咸鱼，却也怎么也做不到的原因。 “我想去，可以吗？”文森特终于给了凯撒莱恩回答。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复后，凯撒莱恩表面上平静，紧张跳动得飞快的心脏悄悄恢复了原本该有的频率。 “那真是太好了，不管是对地宫遗迹的研究来说，还是对人类帝国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凯撒莱恩由衷地说道。 文森特涉猎知识之广和程度之深，在他的法师塔做过学徒的凯撒莱恩十分清楚。于公于私，凯撒莱恩都希望文森特可以应下这个邀请。 而文森特也如他所愿地答应了。 凯撒莱恩露出了笑容，他心中放下了巨石，语气轻快地对文森特道：“那么现在就应该开始准备了。去往地宫所欲的帐篷、干粮、装备……”凯撒莱恩一边说一边盘算着，“还得有照顾你起居的仆从才行。不然我真的很担心你会把自己照顾得越来越糟糕。” 文森特闻言忍不住出声反驳道：“我还没有四肢不勤到那个程度？” 凯撒莱恩笑了起来，他用自己温热的手掌握住了文森特相较起来微凉的手，磁性低沉的声音因为饱含着情意而更加动人：“但是我想对让你过得更舒服，就当做是我小小的私心，好吗？” 文森特是真的受不了这种直球，他梗了一下，移开了眼睛，不再去看凯撒莱恩那因为爱意而被浸得水润明亮的苍冰色双眼。 其实就算带上仆从也没有什么用，毕竟如果顺利进入到地宫遗迹的深处，那么那些没有什么能力自保的侍从们，只会成为文森特的累赘。 凯撒莱恩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补充道：“放心，我也不会是让自己的子民去送死的君主，等他们将你送到外面，自然其他人来照顾你。” “我有人形的使魔，他可以照顾我的。”文森特终于开口道。 在宴会上文森特让丹尼尔先行离开，而凯撒莱恩直到现在也没有问过文森特丹尼尔的行踪。 但只要是听闻过海伯利安法师传闻的人都知道，这个大名赫赫的古怪法师早就制造出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形使魔。 凯撒莱恩不说，并不代表文森特就可以忽略掉丹尼尔。 “我知道的，是那位叫做丹尼尔的侍从。”凯撒莱恩的表情不变，他从一边端起被施加了魔法保持恒温的壶，为文森特倒了一杯水。 温热的水液滋润了文森特干渴的喉咙，他握着杯子看向凯撒莱恩，等待着他下一句话语。 “他可以照顾你，和我想要去照顾你，有什么关系吗？”凯撒莱恩等文森特喝完后，动作十分自然地从文森特手中拿过了水杯，然后放在了床铺边的红木桌上。 “的确没什么关系。”文森特无奈地笑笑，转而开始问另一个问题：“那么出发的时间呢？” “五天之后。”在听到凯撒莱恩说出的这个时间时，文森特微微一惊，意识到这个时间比他预估的时间快多了。 恐怕在凯撒莱恩的统治下，王都的运调和执行能力又提升了不少。 如果和其他的国家和种族开展的话，这种速度恐怕会让凯撒莱恩占据十分优势的地位。 在内心思索着凯撒莱恩报出时间所带来含义的文森特，没有想到的是，按照现在凯撒莱恩的来说，五天还是他故意报多了。 如果他一声令下，最快两天，最慢三天，就可以将所有需要的物资都准备好。 之所以凯撒莱恩要把说出口的三天改成五天，还是有着他小小的私心：他还想和文森特多呆一会，哪怕只有短短的两天也可以。 “那我也该准备准备了。”文森特想了想，接着问道：“我可以去街上逛逛吗？毕竟有些东西，还是我自己买比较好。” “当然可以，你并不是我的囚徒，你想去哪里都是可以的。”凯撒莱恩急忙说道，他想起什么一样，又迅速地说道：“我会让我最信任的副手陪着你一起去的——要说对王都罗兰的熟悉，他可是数一数二的！” -- 第46页 ☆、第25章 咸鱼的第二十五天 在听到凯撒莱恩带着暗暗炫耀和自得的这句话时, 文森特心里咯噔一下, 试探地发出提问道：“莫非是那位来接我的维兰登阁下？” “正是他！”凯撒莱恩面带微笑, 点了点头，“在我离开法师塔, 来到王都后, 我就认识了他。维兰登给了我很多帮助, 我也十分信任他。” 回想起自己刚来到王都，加入狮鹫骑士团, 因为心性和骄傲而无法融入骑士团时, 正是维兰登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让他的晋升之路少了很多弯路，也正是维兰登无意戳破了凯撒莱恩对文森特那朦胧的情思。 以前尚且稚嫩还不懂情爱为何物，他以为自己满心都只是想要夺回姐姐、然后让文森特对他刮目相看、夸赞他的出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但维兰登在看到凯撒莱恩悄悄地清洗着自己梦遗后弄得脏污的裤子时, 并无恶意地调笑了他一句：“不用这么紧张, 这证明你身体很健康啊！” 在凯撒莱恩涨红脸的瞪视中，维兰登笑着摊了摊手：“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大部分人都被艰难的训练给磨得都没有力气了，你还有力气梦遗的话, 果然你很厉害啊！” 凯撒莱恩没有回话, 只是不吭声地闷头继续洗着自己的裤子和床单。 维兰登知道凯撒莱恩的脾性, 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轻松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剑, 继续笑着说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 能够让你精力如此旺盛的心上人，到底会是何等的美人呢~” 凯撒莱恩的面庞僵了僵，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他在听到维兰登的这番话时，即便知道维兰登并不认识文森特，也只是单纯地在开个玩笑，但凯撒莱恩就是无法忍受文森特被这么轻佻的对待。 但是心上人……在听到维兰登把文森特认为是他的心上人时，凯撒莱恩在茫然中像是得到了指向的明光。 我为什么会梦到文森特？因为他是我的心上人？ 因为……我喜欢文森特？ ——我喜欢文森特。 像是蒙昧混沌的人类得到了可以生存取暖的火焰，凯撒莱恩第一次明确地意识到了，自己那些奇怪的思绪，对文森特的念念不忘，都是源自于他喜欢文森特。 “……他的确很好看。”凯撒莱恩最后的低声呢喃只有这句被维兰登听到了。 “哦哦？能够让我们狮鹫骑士团的‘第一逸才’凯撒莱恩阁下这么魂牵梦萦的美人，到底会是何等的风姿？还真是想见识见识啊！”维兰登眼睛一亮，将手中擦拭的长剑归还入鞘，从坐着的木凳子上跳了起来。 “他没那么容易见到的。”凯撒莱恩面色僵硬地丢下这么一句，就端起手中盛着裤子和床单的木盆径直往外走去。 维兰登不远不近地缀在凯撒莱恩的身后，他们走出了骑士团的宿舍，凯撒莱恩将手中**的衣物晾在了不远处的栏杆上。 “你头发好像长了？你该不会准备留长？”维兰登眼尖地看到了凯撒莱恩的金发似乎已经长到了脖子上，有些不赞同地道：“虽然说我不该对你的决定作出干涉，不过作为朋友还是提醒你一句，长发在战斗中可是十分碍事的。” “我知道的，不过我的‘心上人’，似乎更喜欢长发的人。”凯撒莱恩将手抬起，摸了摸自己颈后的金发，淡淡道。 “至于你说的战斗中碍事……只要我比敌人强就行了，在他们近身之前就让他们倒下，这样就没问题了。” 凯撒莱恩这番话声音中带着的淡淡冷冽和血腥味让维兰登下意识地噤声，好半天没说出话。 直到凯撒莱恩开始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开始晨练，维兰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奈道：“真是越来越想看你的心上人是什么样子了呢……” “没有那么容易看到的。”凯撒莱恩将手中的长剑挥舞着，锐利的尖峰破开空气，发出了凛冽的呼声。 “莫非是皇族？也不用这么悲观啦，只要建功立业了，不管多么心高气傲的贵族小姐肯定都会对你倾心的！”维兰登出声安慰道，也加入到了晨练中。 “不过我记得，路德维希一世陛下并没有子嗣？”维兰登看了一眼凯撒莱恩，没有把喉头那句‘明明妻妾还挺多’给说出来。 凯撒莱恩的身份瞒不了有心人，他的姐姐正是这位路德维希一世陛下的妾室之一，而且最近风头正盛，被路德维希一世带在身边宠爱着。 但这又如何，在狮鹫骑士团，不管你的身份是王公贵族，还是裙带私生子，只要有实力，都可以在这里出人头地。 “他当然没有。”凯撒莱恩冷冷地丢下一句，就再也没有回复维兰登的任何追问了。 凯撒莱恩是直到被路德维希一世召入王都才知道，他之所以会被派去塞维尔平原，是因为路德维希一世想要知道文森特的近况。 凯撒莱恩的姐姐进入王室后其实并没有被宠信，直到凯撒莱恩被文森特留了下来、收为学徒，让路德维希一世发现了，他有更好的方式来驱使这个文森特的弟子。 真是荒谬而可笑，凯撒莱恩是因为姐姐先被献给皇帝才导致自己被赐给文森特。 他对肆意妄为改变了自己和姐姐人生的路德维希一世痛恨至极。 而路德维希一世借着姐姐的名义召见凯撒莱恩进入王宫，也是为了从他的口中得知文森特的情况。 -- 第47页 路德维希一世爱着文森特。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凯撒莱恩觉得更加愤怒了。 这个皇帝的爱根本没有有任何的尊重可言，只有令人憎恶的占有欲罢了！ 而文森特那样安静淡泊美好的人，凯撒莱恩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他落入皇帝之手？！ 每一次从皇宫回来，可以见到平安的姐姐的欢喜、和对路德维希一世由衷的憎恶让他内心的野心一天比一天燃烧着更旺的火焰。 既然这样昏庸荒谬的人也可以坐上那个位置，为什么我不可以？ 莫非我比他更差？还是说我的能力不够？ 凯撒莱恩从不觉得自己不够优秀。 当他满头大汗地收剑入鞘，骑士团的宿舍楼中才传来了起床的哨声。而现在这栋被夜色所笼罩着的建筑物沐浴着星光，已经有着苏醒的趋势。 “走，现在回去还赶得及把身上的臭汗洗一洗。”同样也是出了一身汗的维兰登擦了擦额头，招呼凯撒莱恩道。 “嗯。”将自己的心从方才的思绪中拉出来，凯撒莱恩坚定了自己内心的道路，朝着在路边等他的维兰登走去。 “——我的心上人，是住在高塔的珍宝。”凯撒莱恩在往前走时，忽然轻声对维兰登说道。 “哦？那看来身份果然不简单啊，你会很辛苦的哦。”维兰登闭上左眼轻笑道，他安慰地拍了拍凯撒莱恩的肩膀，安慰道。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前面有多少条恶龙、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会把他从高塔中带出来，让他幸福的。”凯撒莱恩抬头看着漫天的星空，东方已经开始泛着鱼肚白，将那一块夜色渲染得透亮。 “而最后……我会爬上最高的位置，到那个时候，你会和我一起来的？”凯撒莱恩的脚步在台阶上停了下来，朝他的好友和未来的得力副手伸出了手。 “啊啊。”维兰登表情也郑重起来，他将自己的手搭上了凯撒莱恩伸出的手掌，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跟随在你左右，看你是如何创造奇迹的。” 正是因为有维兰登的辅助，凯撒莱恩才能比预想中更快的将整个帝国掌控在手。 而在文森特终于愿意在加冕典礼出席的回函飞到凯撒莱恩的手中时，这位金发的新任帝王立刻就决定让维兰登去接文森特。 这并不仅仅是对文森特的重视，也是为了履行很久以前的诺言，凯撒莱恩想要自己的好友见一见自己的心上人，获得维兰登对他们的祝福。 对好友和忠心的臣下抱着十足信任的凯撒莱恩完全没有想到，维兰登在接收到他发出的‘请陪文森特采购’的请求时，心情有多么复杂。 在把念念不舍的凯撒莱恩打发走去处理政务后，文森特便来到了花园，等待着维兰登。 在这座寝宫最宽阔平坦、适合狮鹫往来的地方也只有这个中心花园了。 坐在大理石建造而成的凉亭中，文森特感受着带着花草木香的清风吹拂着自己的面庞，看着姹紫嫣红、争相绽放的花朵们，难得将一直思考着大脑放空。 虽然手里捧着书，但只是将那文字引入眼中，完全没有思考那些繁复咒语中的意思。 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太多了，完全超出了文森特的预料。 天命之子不愧是天命之子，这么神来一笔就让文森特有些乱了手脚。 ……但是文森特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的确有几分动摇了，面对着凯撒莱恩的那热烈的求爱 虽然是这么说，但文森特并没有打算接受凯撒莱恩的追求。 现在的麻烦也好，将来的麻烦也好，文森特已经被麻烦缠身了，不想再增加耗费精力的麻烦了。 “文森特阁下。”这位金发的狮鹫骑士从他的狮鹫菲欧娜身上跳了下来，看到了正坐在花园凉亭中看书的黑发法师。 “陛下没有陪在您的身边吗？”维兰登并没有看到理应陪伴在文森特身边的凯撒莱恩，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维兰登比任何人都清楚，凯撒莱恩除了当上皇帝、将他的姐姐救出来外，只有文森特是他最大的执念了。 “我把他赶走去做事了。”文森特淡淡地回复了维兰登的疑问，将手中厚重而古朴的书合上，收回到自己的储物空间戒指中。 “粘着会热。” 文森特简短的话语让维兰登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知道凯撒莱恩一直喜欢着文森特，但文森特的反应让维兰登意识到，他们这位受到万千少女爱慕倾倒的陛下，恐怕还没有让海伯利安法师动心许诺。 此刻他雀跃的心情并非作假，尽管知道这样不太厚道，但维兰登想任性一次。 就今天一次，维兰登告诉自己。 不再压抑自己的内心，顺从心情陪伴着文森特，在今天之后，便退回自己该处的位置。 他是凯撒莱恩陛下忠实的朋友和臣下，而文森特是凯撒莱恩的爱慕之人，维兰登应该尽职尽责地为凯撒莱恩出谋划策，而不是想着该怎么撬一撬墙角。 不对，说成是墙角也不对，毕竟他们尊敬的凯撒莱恩陛下，还没能把文森特阁下追到手。 维兰登在意识到自己想什么时，一个激灵，赶紧把自己越来越偏、越来越危险的念头给挥散，然后定了定心神，朝向自己走来的文森特伸出了手：“今日还是从天空去街上，没有问题？” -- 第48页 “没有问题。”文森特沉稳地回道。 文森特将手搭上维兰登的掌心，对方只是轻轻一用力，就将他拉上了狮鹫宽敞温暖的背脊。今天维兰登穿着的是之前文森特见过的纯白烫金的军服，并非精钢合金制成的盔甲。 不过也是，只是去采购所需的物资而已，没有必要全副武装。 “您想先去哪里呢？”维兰登将文森特固定在自己的身前，轻声问道。 他只需要稍微往前，就可以嗅到来自文森特发上的淡淡清香。维兰登知道这个味道，似乎是最近大受好评某个商会推出的洗发剂。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香气的洗发剂要一枚银币才能买到一瓶。 并不知道发明贩售洗发剂的制造者就在自己怀中的维兰登，心里还在暗暗地感慨凯撒莱恩对文森特的体贴入微。 “去法师协会，我有些要买的东西，恐怕只有那里才有。”文森特说道，然后身体往前倾，将手握住了狮鹫从头顶蔓延到脖颈的长长鬃毛。 “好—菲欧娜，出发去法师协会了！”维兰登咧嘴一笑，发出了指令。 ☆、第26章 咸鱼的第二十六天 狮鹫菲欧娜后腿弯曲, 然后再用力弹跳, 身体两侧展开有力的翅膀，朝着湛蓝无云的天空飞去。 文森特和维兰登驾驭着狮鹫的身影高高地飞到城市的上方, 脚下的建筑物犹如蛋糕块一样摆放在沙盘中, 看上去倒是美味可口。 法师协会所在的街道离王宫不远不近，因为那里都遍布着法师, 狮鹫也不用特意避开普通人降落到偏僻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狮鹫骑士团的成员会来到法师们的聚集地, 也是十分罕见的。 更何况降落在街道上的这只矫健的狮鹫，还是属于狮鹫骑士团团长、兼皇帝陛下的心腹——维兰登阁下的战宠。 在维兰登和文森特出现在这条街道上时, 正在讨价还价、又或者是争论着研究研究谬误的法师们都敛声安静了一瞬，热闹的街道像是被施展了寂静魔法一样，过了一会才恢复。 法师们将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维兰登和他的狮鹫，然后落到了被他小心翼翼扶下来的黑发青年身上。 他身上所穿的袍子, 毫无疑问是个法师。 黑发法师的身型并不高大，面色白皙, 脸倒是长得挺好看的，只是看着很年轻, 估摸着不会超出三十岁。但光靠外表法师们也不会这么轻易的下判断，越是强大的法师身体就越能够保持年轻。 狮鹫骑士团的团长和一个法师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究竟有哪位法师尊贵到让维兰登亲自护送。 但法师们也更加清楚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他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只是他们的目光隐蔽地缀在文森特和维兰登的身后, 直到他们走进法师协会的大门, 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维兰登自然注意到了那些隐秘望过来的目光，这对于感官敏锐的狮鹫骑士团团长来说让他不由得直起了背脊，手放在腰侧，如果有什么情况，维兰登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将剑拔出剑鞘，斩落敌人。 文森特任由维兰登面上不显、动作却是谨慎严密地护着自己。 他有些怀念地看着法师协会那熟悉的装饰，厚实的木地板、钉满了公告的公示栏、还有摆放在大厅中三三两两的小圆桌，无一不是文森特熟悉的法师协会。 他迈着步伐走到了最里面，那里摆放着一张半人高的深色木桌，但是其后空无一人。 文森特轻轻地将手指抚过那被磨得光滑的桌面，然后在上面某个木结上敲了敲。 “这里设置的结界怎么还是我之前布下的那个啊……”文森特叹了口气，“这样子很容易被入侵的啊，缪拉尔。” 文森特收回自己的手，偏头对随着魔法波动一同出现的缪拉尔，以及他身后面色沉沉手中拿着武器的一大批法师们。 “文森特——你居然还有脸踏进法师协会的大门吗！”其中一人认出了文森特，他皱起眉头怒喝道，手中深褐色的法杖对准了文森特。 “已经被除名了的你，现在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另一名法师则较为冷静，但似乎是文森特留下来的影响太大了，他面色苍白，紧握着法杖问道。 “别以为凯撒莱恩陛下大开恩典我们就会对你摇尾乞怜了，法师协会以及缪拉尔阁下是不会对你低头的！”脾气更为爆裂的法师也低吼道。 “诸位冷静点。”缪拉尔抬起手阻止了法师们的喧闹，他的目光直直看向文森特，声音忽地柔和道：“文森特阁下……您来法师协会是我们的荣幸。是否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呢？” 缪拉尔完全没有理会身后法师们眼珠子都快要脱落出眼眶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用言行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法师协会、以及我，曾经对您的态度和行为是有谬误的，希望文森特阁下您可以原谅我们犯下的错误。” 缪拉尔说着，朝文森特再次鞠了一躬。 维兰登眯起眼睛，有些不悦起来。他对文森特和法师协会之间的龃龉有所耳闻，但缪拉尔这番行为让这位政治嗅觉很敏感的骑士团团长内心不虞。 ——在这么多人面前向文森特致歉，简直就是道德绑架？ 仿佛就像是在说，你看，我都这么放下身段朝你道歉了，如果你不接受就是你太小肚鸡肠了。 -- 第49页 维兰登的姿势转为了双手抱肩，做好了准备：如果文森特决定转身就走的话，他会立刻召唤狮鹫菲欧娜飞进来将他们俩带走。 面对着缪拉尔满怀期待的眼神，文森特知道的，这个青年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朝他道歉，获得他的谅解。 而如果文森特不明确表示出来接受或者不接受，缪拉尔恐怕会一直记着。 如果文森特再坏心眼一点，一直拖着不给缪拉尔确切的答复，大概会让这个心思直率又剔透的青年终身抱憾、境界不稳。 就算如实告诉缪尔，文森特是真的不在意，恐怕他也接受不了。 “如果真的想要表达歉意的话……”文森特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飘入他的手心：“这上面的材料，麻烦你为我找齐，可以么？” “当然可以——！”缪拉尔眼睛一亮，如获至宝一样郑重地将那张纸接入手中，用力地点了点头，那狂热幸福的表情让维兰登都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定不负所托！我会为您竭尽全力的！” 看到缪拉尔的行为，以为是想为法师协会找台阶下的法师们忍不住为缪拉尔的这番主动在心底深思起来：就算是凯撒莱恩陛下命人把文森特的名字剔除掉黑名单，并且又加封了不少头衔，缪拉尔对文森特也未免太热情了？ 不过法师协会下一届领头人缪拉尔这么低声下气，恳求与文森特重归于好，他们也不能够破坏缪拉尔的努力。 但还是很不甘心啊！数年前只能黯然离开王都的文森特，如今回来，却是身边陪着仅次于皇帝陛下的骑士团团长。 而法师协会的下一届会长也不得不扬起笑脸试图找机会献殷勤，和文森特重归于好。 嗅觉稍微敏锐的法师们，已经预感到文森特的回归，恐怕要在这个王都掀起一番风雨了。 “就这么些吗？”缪拉尔一目十行地扫过文森特递过来的材料单，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急忙道：“阁下，您确定没有给错吗？这些材料和道具每一种都是很常见的啊……” 缪拉尔的言下之意就是，文森特可以再狮子大张口一点。 缪拉尔早就准备好了更高级、更昂贵的材料和道具准备献给文森特。 “我需要的就是这些，虽然很常见，不过要在这么几天凑齐全部的，也是很麻烦啊。”文森特挠了挠自己的黑发，“材料和道具最齐全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 文森特温和地看向这位露出失落神情的砂发青年，接着道：“我可以拜托给你的？” “当然没有问题！”缪拉尔回神连忙道，他郑重其事地直起背脊，严肃说道：“我一定会为您准备好的！” 顿了顿，缪拉尔又不好意思地问道：“只是这边集齐后，要送到哪里给您呢？” 缪拉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文森特，想要知道现在文森特落脚的具体位置。 维兰登一看就知道缪拉尔打的什么主意，他原本没有打算插手，但缪拉尔的这番意图让他有些不高兴了：“你送到狮鹫骑士团就行了，我会替文森特接收的。到时候我一起给你送过去，也不麻烦文森特你再跑一趟了。” 缪拉而皱起眉头，第一次将目光认真地打量着维兰登。 有文森特在他的面前，维兰登被缪拉尔扫过一眼后就没有在意过了。 而现在维兰登的这句话，让缪拉尔心下警铃大作：“文森特阁下，莫非您是……”是在狮鹫骑士团下榻？ ——维兰登和文森特阁下到底什么关系？！ 居然已经亲密到住在一块了吗？！ 缪拉尔的脑袋里顿时被这些念头刷屏，表情也苍白起来。 文森特歪了歪头，不太明白怎么缪拉尔脸色忽然就变了。 不过尔维兰登说的也有些道理，文森特不可能让缪拉尔将东西送到皇宫去，就算可以，文森特也不会让缪拉尔这么做的。 那么只能用别的途径了。 “唔……总之就先按照维兰登说的做，麻烦你了。接下来我还要去一趟温德金家族的宅邸，就先不打扰诸位了。” 文森特朝这些莫名看着他的法师们颔了颔首，示意维兰登和他一起出去。 维兰登跟上文森特，留下听了文森特最后那句话后，脸色犹如泼上了五彩颜料的缪拉尔和其他法师们。 （呜呜……为什么文森特阁下还要去温德金那个家伙的宅邸啊！难道他那边有什么材料和道具是这边没有的吗？可恶！好不甘心啊！）缪拉尔牙齿紧紧咬着后槽，几乎可以听到咯吱作响的声音了。 而目睹了这一目的法师们想的则更加奇怪了：这位文森特·海伯利安阁下的经历怎么那么像市面上流行的小说？年少失意，被除名法师协会，被驱逐王都，但最后还是重回巅峰，风光归来。现在文森特不仅让法师协会的继任者对他俯首帖耳，就连法师塔一系的温德金也不会放过吗？ 再联想到小说故事中主角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经历，这些想象力丰富、被流行通俗小说荼毒不浅的法师们打了个寒颤，顿时把对文森特的敌意和愤懑收拾了个干净。 （一路走好啊，温德金阁下——）在内心中给温德金自顾自定好了结局的法师们，兔死狐悲地为那位红发的法师祈祷着。 “这样就可以了吗？”维兰登跟着文森特走出了法师协会的建筑，温暖的阳光撒满他们的肩头，跳跃在维兰登的金发和文森特的袍角上。 -- 第50页 “嗯？你指的是什么？”文森特跨坐在狮鹫的背脊上，听到维兰登这么发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位骑士长在指什么。 “我是说法师协会。”维兰登耐心道，“就连我都对您和法师协会之间的龃龉都有所耳闻，再加上凯撒莱恩陛下在您进入王都之前所下的撤销指令……文森特阁下，您莫非一点想法都没有吗？”维兰登说着口吻里带上了跃跃欲试。 “如果需要我的帮助，请不必客气，尽管提。”文森特看了看维兰登的面庞，确定了维兰登恐怕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不需要，这样就很好了。”文森特摇了摇头，“我并不在意这些。”黑发的法师苦笑起来，“虽然普通人可能会觉得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并不在乎。” 毕竟被法师协会除名、驱逐出王都，换做是文森特的前世，无异于被最顶尖的首都大学消除学籍，然后不得再入首都。 但文森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法师协会的藏书，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其他的倒不是很在意。 不过关心他的人似乎都很不满。 “因为文森特你只是说出了事实，不是吗？”维兰登不赞同地说道，“如果做出的错事没有得到相应的惩罚，谁知道会不会再犯呢？” “不是还有你们吗？”文森特笑了笑，“我想凯撒莱恩可没少给他们施压，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他们提心吊胆了。” 文森特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耗在这个上面，他早就知道了当初浑水摸鱼、趁机将他赶走的法师已经品尝过文森特当初的遭遇了，再加上温德金对文森特的示好，那名法师已经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而且终生无法再翻身。 罪魁祸首已经得到了惩罚，文森特也没打算赶尽杀绝。 更何况法师协会好歹也曾经给了文森特不少的帮助，文森特还是很念旧情的。 “您真是一位宽宏大量之人。”维兰登感慨道，他心下更加心疼文森特，决定等文森特忙完就带他去散散心。 “稍后如果忙完了，不如和我一起去逛逛如何？我听说王都的商业街上可是开了挺多新奇的店子，不如去那里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那再好不过了！”文森特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赞同道。 “我记得有一家专门做糕点的餐馆，是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去过，不知道还在不在啊……” “是说东城街角的那家罗森吗？还在的，我还是个见习骑士的时候也经常去吃呢！”维兰登闻言，忍不住笑道，这种和文森特忽然之间有了联系的感觉很好，这也让他开始就这个话题继续和文森特聊了起来。 他们要去的街道距离法师协会并不远，维兰登让狮鹫菲欧娜先行飞回骑士团的驻地，便和文森特一起步行过去。 “文森特阁下在学生时代，一般会去哪里逛呢？”维兰登看了看文森特环顾四周，露出了怀念的侧颜，轻声问道。 “那个时候我只是个从乡下来的幸运小子，能去的地方很少，大概只有学校的图书馆、王都的图书馆，和这条小街。”文森特耸了耸肩膀，轻笑道：“毕竟囊中羞涩，幸好图书馆对法师学院的学生开放，不然我还得缴纳一大笔押金。” “啊，我记得这家店。”在路过一家制作卷轴的店子时，文森特瞥了一眼，然后转头对维兰登道：“我曾经在这家店做过帮工，为他们绘制卷轴，大部分的闲置资金都是这家店的老板发的工资呢。” “原来如此。”维兰登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文森特，从文森特嘴中说出的这些过去经历，让维兰登觉得自己距离文森特又近了一些。 尽管他知道此刻自己跳动得有些快的心脏太不合时宜了，但人如果可以那么简单的控制自己的内心和感情，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和矛盾了。 “还真的是故地重游，这里很多地方都没有改变呢。”文森特的眼睛从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扫过，在经过一条暗巷时顿了顿，然后移了开来。 维兰登一直关注着文森特，自然也发现了文森特目光短暂的停留。 “您很在意那条街吗？”维兰登作为王都的一员，自然知道那条街究竟是什么。他湛蓝的眼瞳闪过微芒，轻声问道。 “那条街也没有改变吗？”文森特迈开停下的脚步，口中问道。 “黑暗不是那么容易被驱散的，阁下。光芒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维兰登伸出手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陛下已经着手去准备了，相信不久的未来，这条街将不复存在。” “那就再好不过了。”文森特没有多问，他继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那条街曾经是暗娼出没的街道，里面来往的不仅仅是人类的女子，更多的是被诱骗拐卖到这里的兽人和亚人们。 文森特可以救得了一个，却无法将她们都救下来。 事实上文森特离开王都时，就已经将这条街彻底清洗了一次，但只是这样依然没能让这条街彻底消失。 “这也要感谢数年前的一位神秘人，如果不是他在这里大闹了一场，恐怕我们都不知道，在王都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这么肮脏下作的地方。”维兰登没有发现文森特的心绪波动，他感慨道。 “还是上一任留下的积恶，只能让我们来清理了。” “我很期待这条街的完全毁灭。”文森特应了一声，此刻太阳影悬挂在高空中，文森特觉得身上残留的寒意随着阳光而逐渐消散。 -- 第51页 他能够做到的只有在离开王都前将这条街摧毁，把那些饱受摧残的女性们全部带走。 文森特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这是他孤身一人所能做到最好的地步了。 文森特也曾经想要和路德维希讨论这件事，至少这种毒瘤之处不能久留，但他还没来得及和路德维希说，就被囚禁了。 “对了，不如今天的午餐我来请，刚好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餐厅。”维兰登像是看出了文森特的情绪有些低落，便开口提议道。 “那家店的饭后甜点很好吃，请一定要尝尝看！”面对着骑士长的好意，文森特点了点头，跟在维兰登的身后去了他说的那家餐馆。 维兰登说的餐馆是文森特以前在王都没有吃到过的，虽然店面比较小，但是挤满了人，就连维兰登也是等了好一会才可以和文森特坐下来。 “这家店的鲔鱼蛋卷十分好吃，还有烤鳗鱼。之前我还从来不知道鳗鱼这种又土又腥、像是蛇一样的鱼也可以这么好吃呢。”维兰登极力推荐道。 在看到菜单上的画以及描述时，文森特挑了挑眉，抬头问维兰登道：“这些菜，很受欢迎吗？” “大受欢迎啊，就算是我，也得等上一桌吃完了才能坐下。”维兰登耸了耸肩，无奈道。 “这样啊。”文森特将目光移到了前来点单的服务生上，那竖起来的耳朵和在黑白色的裙子后优雅摇晃着的尾巴，都昭显着这位服务生并非人类，而是兽人或者亚人。 “请问要点单什么呢？如果是本店的特色，建议点一份烤鳗鱼和鲔鱼蛋卷喵~”长着猫耳的少女露出了甜美的微笑，看上去活力满满。 “那就上你们店的特色。”文森特道。 “两份鲔鱼蛋卷和烤鳗鱼、饭后甜点请上葡萄蛋挞两份。”维兰登在对这位猫耳少女说话时，也完全没有人类对兽人或者亚人的趾高气扬，就仿佛…… 对，就仿佛只是客人对服务生简单的对话。 但是文森特知道的，这么简单的对话，要是换成在他没有离开王都前，是绝不可能看到的。 挺好的，这说明凯撒莱恩是真的有认真思考文森特给他留下的问题。 文森特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醇厚的红茶香钻入鼻梢，让他放松了下来。 人类和异族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看样子凯撒莱恩已经得出了结论了啊。 ☆、第27章 咸鱼的第二十七天 在品尝完美味的食物中, 文森特通过魔网给温德金发去了讯息, 和他约好午后见。 维兰登早就吃完了自己的食物，笑眯眯地看着文森特将鲔鱼蛋卷切成小块，然后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偶尔文森特别在耳后的黑发会因为低头的动作而滑下来，飘在颊边，看得维兰登很想为他撩到耳后去。 但维兰登只是心念一动, 手只是刚刚抬起，还没来得及将心中所想付之行动，就听到了一道轻咳声在他的身后响起：“咳, 文森特——我来见你了。” 维兰登心中叹息一声，抬起的手自然地转为为文森特倒一杯水, 然后递了过去。 文森特接过水道了声谢, 他抿了一口, 刚抬起头就看到了维兰登身后的来人。 文森特挑了挑眉梢，开口道：“温德金？” “——我记得我约的时间并不是现在？”文森特的声音带着点疑惑，温德金让路过的服务生猫耳少女拿了条凳子，不顾自己昂贵罕见的法师袍拖在了地面上，坐在了文森特的身边。 他鲜红如火焰般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文森特, 声音一反对着学徒们的严厉，变得轻柔起来, 就像是怕惊扰到降落在花瓣上的黑色凤尾蝶：“是的, 但我想早点来见你。抱歉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 我刚好吃完。”文森特用餐巾擦了擦嘴唇, 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 温德金顿时脸上就绽放了耀眼的笑容, 他想要伸手去揽住文森特的肩膀，却发现下一刻他就被另一只有力的手腕给制止住了。 “今天一天，我是文森特阁下的护卫，请不要做出失礼的事情。”即便抓着温德金的手腕十分用力，甚至用力到温德金都皱起眉头的地步，但维兰登脸上的笑容依然是温和而得体的，嗓音也是磁性而迷人的。 但温德金可不是王都中那些被狮鹫骑士团团长那美好无害的外表所迷惑的无知少女，他冷哼一声，甚至都没有费力□□，维兰登脸色一凛，迅速放开——掌心接触到的部分像是他将手探进岩浆一样灼热。 温德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维兰登，虽然对方是皇帝陛下的心腹，但作为一名小有名气的法师，温德金并不直属于皇帝的麾下。 有追求的法师，目标是不断突破新的境界、不断得到新的知识，比起世俗的权利和金钱，力量和境界的突破才更重要。 而且凯撒莱恩不正是为了将他们收归己用，才抛出了地底迷宫这个诱饵吗？ 不过温德金也没有打算撕破脸皮，毕竟地底迷宫对他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仅次于文森特之于温德金的吸引力。 被莫名在温德金心中排进了榜单的文森特忽地打了个寒颤，他看了看身边的维兰登和温德金，提议道：“我们不如换个地方再说？” “是该如此。”温德金沉稳地点点头，望着文森特说道：“我的马车停在店外不远处，文森特，不如乘坐我的马车一起走。” -- 第52页 文森特想了想，既然有代步工具那当然比徒步走过去的好，便点了点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只是举手之劳。”温德金被文森特的道谢给弄得声音都轻飘起来，脸上也不由自主带上了内心泄露出来的迹象。 维兰登微微挑眉，他敏锐地意识到温德金对文森特恐怕不是简单的尊敬讨好。 不过金发的骑士也察觉到了周围的目光已经因为温德金的出现而落在了他们这一桌上，便先一步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那些探视的目光。 文森特接受了维兰登的好意。 虽说此刻这么绅士体贴护在自己左右的骑士长，在梦境中却是让文森特走路无路成为蓄电池的帮凶之一，不过成王败寇，立场不同，文森特自觉维兰登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更何况未来已经有了改变，总是被禁锢于梦境和过去的记忆，只会让文森特固步自封。 文森特收敛情绪的本领是一流的，他站起身，跟着温德金走出了这家小店，身后还跟着维兰登。 这种将文森特置于最中间的保护架势，直到他们坐上了温德金的那辆马车才消停。 法师的马车自然也不会是普通的马车，虽说没有文森特的炼金轿车那作弊一样的功能，但也非常平稳且快速。再加上本身施加在马车上的魔法咒，让文森特他们没有花多少工夫就来到了温德金的宅邸前。 温德金的家族本就是法师塔一系的带头人，法师塔就是不愿加入法师协会、听从高层调度的法师们另一个去处。 法师塔，顾名思义就是属于法师的塔楼。 虽然听着似乎很简单，但迄今为止，可以得到自己法师塔的法师寥寥可数。 即便自己私自建立了，但也无法保证这座法师塔还可以屹立多久。因为法师塔是法师所有的知识和宝藏的存放之处，会引来多少狂徒凶徒的觊觎也是理所当然的。 每当一座新的法师塔建立，总有投机者想要趁机抢上一笔，久而久之，就变得只有拥有强大实力的法师，才会选择建立自己的法师塔了。 所以加入法师塔一系的法师们信奉的都是强者为尊，家族的地位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法师塔一系比法师协会松散多了，也自由多了。在法师塔一系中，实力最强、法师塔数量最多的，便是温德金的家族。 这也是为什么温德金会被隐约认为是法师塔一系最拥有话语权的人了。 文森特虽然也有着自己的法师塔，但他并没有知会温德金这一系，只是默默地建立起自己的法师塔。 自然也不是没有不长眼的人想要攻破文森特的法师塔，但无一例外，所有觊觎那座纯白塔楼的无知之徒，全部收到了强烈的打击。 ——那是实力直接的碾压，力量彻底的具现化。 这些法师们自诩为天之骄子，是法师中的佼佼者们，但面对着文森特，他们深刻体会到了力量和境界的不可逾越。 为什么要让他们和文森特生于同一个时代呢？！ 只要是亲眼见识过文森特力量的法师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出这样痛苦的质问。 他们敢肯定，但凡文森特再主动一点、再有野心一点、再积极一点，整个人类的国家，不、不对，整个世界都会传颂着文森特·海伯利安的大名，让这个时代和文森特一起的其他法师彻底淹没在他的光芒之下。 ——在文森特之前，没有人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号令万千星辰；在文森特之后，恐怕也无人再能拥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那在深色的天空中，乖巧地听从黑发的法师一个接着一个堕下的璀璨星辉，是足以让这些法师们目盲的耀眼。 这一次的试探以法师们的全败告终，文森特只是出了一次手，就让所有窥视着这片平原的眼睛们颤栗地知晓了‘海伯利安’的可怕。 文森特已经到达了他们终其一生恐怕都到不了的境界，并且这还并不是他的极限。 亲眼看到一个传奇的诞生，和永远被这个传奇压在其下不得翻身，这样的颤动和这样的痛苦，让这些法师们绝望不已，有的人甚至境界大跌，再也无法找回原本的心境。 但也有的人在绝望之后，依然心存希望，反而更加巩固了自己的境界。 毕竟他们成为法师，不是为了和谁攀比力量的大小，而是为了探究世界、找寻知识的奥秘。 但无法否认，即便文森特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法师塔中，他也依然被世人众生所试探窥视着。 这样的人物为何会安静地待在那种地方呢？莫非是在计划着什么惊天的秘密？又或者这片塞维尔平原深处隐藏着什么珍宝，而他正是在守护着那珍宝？ 各种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但没有人胆敢光明正大地越过文森特的法师塔，在这块区域一探究竟。 收割者海伯利安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没有人想要让这个怪物一样的法师被激怒。 但该有的小动作和派遣侦查队伍却是一天比一天多。 随着文森特的名号越来越响，传得越来越广，那些想要知道为什么文森特会选择在这个偏僻的塞维尔平原建立法师塔的好奇者们，抓腮挠头地想要一探究竟。 文森特烦不胜烦，干脆地把这些麻烦一股脑地都丢给了山麓深处的老友们处理——毕竟他将法师塔建立在这里，就是为了给那些无处可去的兽人和亚人们一个安心之处。 -- 第53页 作为地头蛇的老友们总该发挥点用处，对？ 文森特手托着腮，坐在温德金的魔法马车上，看着窗外迅速闪过的风景，一脸若有所思。 而温德金则坐在文森特的对面，正忙不迭地为文森特倒着茶水。 温德金原本想坐的位置是文森特的身边那个，但某个不长眼、也不会读空气的金发骑士却一边和文森特笑着说“哎呀我可是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魔法马车呢”，一边占据了温德金看中的位置。 这个笑眯眯的小白脸！！ 温德金表面不显，内心已经咆哮开来了。 ☆、第28章 咸鱼的第二十八天 维兰登可不管温德金在心里是如何暴跳如雷地痛骂他, 他一边关注着文森特，一边轻声为文森特说着一些近来王都发生的趣事。 文森特恰好需要这些消息, 便认真地听了起来。 温德金暗暗咬牙，不甘示弱地也插进话题中。 虽说比起维兰登，他对皇庭和贵族间流传的消息没有多少关注，但要论起所有法师都好奇的领域，温德金敢说自己还是能排行前三的。 “——文森特，你知道魔网已经进化到普通人都可以用了？”温德金在说出这番话后, 不出所料看到了文森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温德金在心中一笑，接着兴致勃勃道：“这可是一大进步啊，有了魔网, 世界的进化程度又会迈开一大步！” “魔网？”维兰登听到了这个词汇, 心下一惊，连忙问道：“我记得魔网这个东西, 是只有法师才能用的？实不相瞒, 我眼馋魔网很久了, 不过魔网所需的东西我没办法得到手, 也只得作罢了。” 维兰登潇洒地耸了耸肩膀, 露出了羡慕的苦笑。 魔网是数年前不知道哪位法师发现的, 顾名思义，是一张犹如大网一样的存在，只需要有必备的介质在, 任何人都可以在魔网中发表、储存自己的知识, 还可以和魔网上的其他人进行联系和交流。 原本法师们都是通过召开法师会议、或者是通过猫头鹰进行信件沟通来进行着交流, 但自从魔网出现后，以压倒性的优势迅速成为了法师们交流的媒介。 不需要再提前千里迢迢地赶往会议的召开地，也不必担心猫头鹰送信时会不会遭受丢件或者损件的情况，还可以实时和世界各地的法师们在线交流。 这到底是哪位天才发现的谁都不清楚，不过他为法师们带来的便利却是谁都无法否认的。 魔网从最开始只能够点对点地交流，变成可以点对线、点对片的交流，不仅如此，法师们还可以在魔网开辟出来的‘法师论坛’上发表问题、寻求建议。 而最近还开辟了交易功能，这对想要收购许多材料和药物的法师们太有帮助了。比如北方国度的法师想要得到只在南方才会生长的达红果，不必再等待一年一度的法师集会囤积，可以直接在魔网上向南方国度的法师购买或者是交换。 至少一些法师们不必担忧遇到紧急的药材需求还得费工夫寻找，可以直接在法师论坛进行高价悬赏和购求。 不过想要连通魔网的必备条件，是需要有精灵树的树叶才行，以及配备的方形魔晶。 虽说可以显示魔网界面的魔晶到处都是，但精灵树的树叶虽说常见，可也没有到人手都有一片的地步。 其实很好理解，如果说方形魔晶是电脑，那么精灵树的树叶就是路由器。 “有了魔网，法师们之间的交流和联系比以前紧密多了。有鲍伯尔的家族名声作保证，许多法师通过我们来进行采购和交换，而且还让我们找到不少难以入手的魔兽材料和药材！” 文森特没有出声，他抿了一口热茶，静静地听着温德金朝自己大力介绍着家族在魔网上开辟出的新商机，言语中颇有想要文森特也一起加入的意味。 温德金这个做法分明就是中间商赚差价。 文森特暗暗想着，果然还是不能够小看法师们的能力啊，居然这么快就有中间商出现了，而且还是他的熟人。 不过也是，毕竟能够成为法师的人本就比普通人见识得更多，而温德金又并非法师协会中那种更倾向于理论的法师，会想到这个方法也不足为奇。 没错，这个魔网正是文森特怀念前世的网络而捣鼓出来的。一开始为了找到可以显露图像和字体的东西就花了他不少功夫，然后就是如何让魔法代替电力，让每一个媒介可以连接到总网上。 光是建立起局域网就花了文森特数十年的功夫。回想起来还真的是浸满血泪啊，现在魔网的每一块魔晶和每一个‘路由器’都是文森特不断实验失败后才照出的最佳选择。 “不过魔网对普通人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维兰登摸了摸下巴这么道，“除了要购买开启魔网所需的精灵树的树叶和方形魔晶外，更多的人连激活的魔力也没有？” “嵌合型魔晶。”文森特忽然开口道，他接过维兰登的疑问，为维兰登解释道：“嵌合型魔晶是最近发现的新的一种魔晶矿，只需要将嵌合型魔晶连接在方形魔晶上，就可以代替魔力的输入了。而且这种嵌合型的魔晶可以反复使用，只需要用别的方式充满魔力，就可以用魔网了。” 理解起来也很容易，如果说原本的魔网连接需要法师们不断输入魔力让其显露字体和图片，那么这种嵌合型魔晶只需要充一次就可以用很久。 -- 第54页 把嵌合型魔晶理解为电池就行了。在嵌合型魔晶被发现前，魔网就是没有装电池、只能连接数据线不断汲取魔力才能亮起的手机。 维兰将手放在胸前，先致歉后才道：“先向两位致歉——只是我内心中有一个疑问：文森特阁下暂且不说，如果让普通人也可以用上魔网的话，诸位就不怕他们窃取各位的知识吗？” “就我所知，法师们都是将知识的传承看得十分重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法师学徒削尖了脑袋想要成为知名法师们的学徒了。而且如果是心术不正的人，别有用心地将杀伤力巨大的知识窃取的话，也会引起重重麻烦的？” 维兰登担忧地说道。 他的担心的确很有道理，站在他的立场来说也是十分具有远见的。 不过文森特作为从那个信息爆炸世界来的穿越者，自然想得到这其中的关卡。为了做出这样的上锁效果，文森特可是又花了不少精力的和功夫。 可以说，他关在自己的法师塔中研究的，大半部分都是关于魔网的。 “这一点请放心。”接话的是温德金。 在听到维兰登的这番话后，温德金对这个记忆中只有脸好看外加四肢发达的狮鹫骑士团团长的印象变得好了起来：“那些高深的、具有杀伤力的知识当然不可能让普通人看到——这不就如同你们其实将锋利的剑放在三岁幼童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样可笑了吗。” 在这个时候还不忘下意识地刺维兰登一句，的确符合温德金的性格。 温德金给自己倒了杯水，用水润了润喉咙后才接着道：“你说得那些知识，魔网是会上锁的。而且想要看到那些知识，也一样需要通过层层考验。” “不过至于是什么考验，就请恕我无法告知了。”温德金朝维兰登点点头，淡淡道。 “无妨，阁下说得我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维兰登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不知道魔网上还有没有别的好玩的呢，文森特阁下可有推荐的？” 忽然被维兰登叫到名字，文森特怔了怔。 他歪头仔细地想了想，然后道：“唔……如果你对吟游诗人们所传颂的那些传说和故事感兴趣的话，魔网上面有一个叫做‘不老歌’的界面，你可以在里面搜寻关键词和榜单，进行观看。” 文森特当初在掌握到可以设计魔网版面的技术时，除了论坛外第一个开始着手倾注心血的，就是这个‘不老歌’了。 换成前世的用词，就是博客或者LOFTER，是专门用于存放一些小故事或者心情的地方。 之所以用‘不老歌’这个词汇，文森特除了希望给自己一丝和前世联系的念想外，也有觉得这个名字是最合适的。 人类的寿命终究是有尽头的，但留下来的知识、传说、故事、教诲、□□，却可以通过载录和铭记而永远流传。 就仿佛知识和记忆不会老去，如同一首歌一样，隽永地被人传唱着。 文森特顿了顿，补充道：“里面有很多有趣的故事，虽然有的部分编造得很夸张，不过想法和情节很有意思。” 像是联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情节，文森特的脸上泛上了笑容。 不过只是唇角的微微上翘而已，却像是朝霞悄然滑过洁白柔软的云层，在那如棉如絮的天空中留下令人难以忘怀的绝艳。 这一淡淡的笑容让维兰登和温德金的眼前一亮，喉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具体都是怎么样的故事呢？能够让文森特阁下您这么开心，想必一定是十分出色的物语和故事？”维兰登看着文森特笑着的侧颜，声音期待地问道。 维兰登和温德金同时朝文森特靠得更近了，湛蓝色和鲜红色的眼眸凝视着文森特，等待着文森特具体说说，能够让他露出这样笑容的情节到底是什么。 怎么可能啊—— 文森特在不小心笑出来后，才发现这是不好和维兰登以及温德金说的情节。 毕竟他总不可能告诉这两位，他看得正是现任皇帝陛下和他部下们不可说的二三事…… “也没什么，比起我说的，我觉得还是等你可以进入魔网了，自己去看会更有趣呢。”文森特四两拨千斤地绕过了这个话题。 ☆、第29章 咸鱼的第二十九天 关于‘不老歌’的话题在此打止, 文森特又简单提了提魔网的一些其他用途和便利的地方，一些观点只来得及浅尝辄止说个大概，温德金家族的宅邸便已经到达了。 温德金·鲍伯尔的宅邸坐落于王都的外圈，但是视野开阔，并且从宅邸出发至王都的任何一处繁华之地都十分便捷。 占地面积十分广阔的宅邸被文森特归类于欧式风格，不管是那又尖又长屋顶、还是灰褐色雕刻着花纹的墙壁，又或者是那蜿蜒攀爬在壁体外翠绿的藤蔓, 无疑不显示出这座宅邸的年代悠久以及华美精致。 魔法马车载着文森特他们一路朝着向两侧敞开的铁栅中驶去, 光是从大路上去往铁栅这段距离, 马车就走了十来分钟, 足以显示温德金家族的底蕴深厚。 等到这辆魔法马车终于在宅邸的正门停下时, 文森特他们已经经过了好几栋类似的建筑物了。 这些建筑物都十分高大典雅，也侧面昭显了温德金家族的实力雄厚。 之前魔法马车并没有要停下来的征兆, 当文森特疑惑地看着温德金的时候, 温德金理解地出声道：“那几栋并非主宅, 还要往里面走一段距离才是。” -- 第55页 哦, 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法师, 果然坐拥豪宅啊。 文森特在内心感慨道。 这辆魔法马车终于停下来时，文森特暗暗松了口气，觉得实在是坐得有些久了。 维兰登率先登下马车, 然后朝文森特伸出了手：“这里有些高, 文森特阁下, 请小心些。” 从文森特这个角度看去, 维兰登带着轻柔的笑意——似乎从文森特见到维兰登起, 这位金发蓝眼的骑士长就很少露出负面的表情。 维兰登面对着文森特通常都是各种各样的微笑。 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便文森特知道这不过是维兰登的礼貌，也无法避免地对维兰登产生了好感。 毕竟谁会讨厌一个温和体贴、又对你笑容满面的俊美骑士呢？ 维兰登朝文森特伸出来的手摊开在半空中，那结实修长的手指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玉石一样熠熠生辉。维兰登湛蓝的眼瞳迎着金灿的光芒凝视着文森特，微微上勾的唇角和飘荡在他额前以及颊边的金发一样温暖。 文森特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入了维兰登的掌心中。 文森特的手比起维兰登的要冷上不少，或许是本身体寒的缘故，即便魔法高深也无法根本地改变体质。 维兰登握紧放入自己掌心的手，在将文森特扶下马车的同时，另一只空着的手也微微抬起，准备随时扶住文森特的身体。 不过文森特只是借力从魔法马车上踏下来，没有让维兰登的另一只手有‘英雄救美’的机会。 文森特站在金发骑士的身边，抬头看了看伫立在自己眼前的高大建筑，发出了感慨：“不愧是鲍伯尔家族，宅邸真是豪华啊。” 温德金也下了魔法马车，不过作为主人的他转头先对坐在马车前的车夫说了几句话，像是嘱咐了什么，那马夫点了点头，驾驭着这辆并没有马匹的魔法马车，往道路的另一头驶去。 温德金听到了文森特的感慨，嘴角抿出一丝笑。 他自豪地挺起胸膛，快步上前将文森特身边另一个空位占据，然后轻咳几声开始为文森特引路：“往这边来，文森特。” 温德金说着率先踏上了如同白玉一样晶莹的阶梯，来到了灰黑色厚重古朴的宅邸门扉前。 不需要敲门、也没有推门，温德金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这扇刻满繁复花纹的门扉便自动地往外打开，朝宅邸主人和他的贵客露出了华美舒适的内屋。 “请进！”温德金握住文森特的手腕，就将他往屋内拉。 从还是学生的时候，温德金就一直想要邀请文森特来自己家做客了！ 从他在法师学院见到那个坐在窗户边静静看书的黑发学徒开始，从温德金悄悄地观察文森特省吃俭用、勤工俭学的时候，温德金就一直想要找机会，和文森特成为朋友、 然后像每个朋友都会做的那样，将人邀请到自己家中，一起开茶话会，一起交流心得，一起聊天，一起切磋魔法…… 现在总算能够如愿以偿，怎么不能让温德金兴奋？ 即便现在他已长大成人，但内心依然保持着最初的愿望，更何况文森特的骤然离开已经在他的心中成为了执念，现在正是完成愿望、消弭执念的机会。 文森特不是没有发现温德金的激动，他被高了自己一个头的红发法师给拉入了宅邸内，匆忙之间只来得及给维兰登一个歉意的眼神。 温德金的宅邸内充满了这位雷厉风行法师的风格，但即便如此，那悬挂在走廊米色墙壁上的画像，也昭显了温德金家族究竟有多么辉煌和历史悠久。 “这些都是历代的族长。”温德金看到了文森特的目光扫过了那些表情高傲且严肃的画像，最后停留在了一副女性的画像身上，便开口解说道：“这位女性是我的曾祖母。” 温德金说的那副画像是一位头发已经花白，但是面庞却并不见老态的女性。这位女性有着一双如同火焰般热烈璀璨的眼眸，嘴唇则是如同蔷薇一样鲜红的颜色，她身着深蓝色的长裙，双肩上披着白色的蕾丝披风，胸口挂着一枚鸡蛋大小的挂坠，看上去既美丽又凛然。 “是一位非常美丽又出色的女性呢。”文森特嘴上赞叹着，他的眼睛却是落在了画像上位这位女性捧着裙角的侍从身上。 那是一名兽人。 和兽人、亚人们生活了数十年的文森特几乎可以瞬间分辨出这位兽人是一位犬型兽人。 文森特并不吃惊，毕竟在这个世界，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将兽人或者混血的亚人们作为奴隶的传统了。 果然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文森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继续跟着温德金往前走。 维兰登跟在文森特的身后，比起一位贵客，倒更像是保镖。 大概是在履行他之前说的“今天一天我是文森特阁下的护卫”这句话。 “啊，方才在画像上旁边的那位侍从。”温德金见文森特似乎很感兴趣，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位侍从是陪伴着我曾祖母长大的，据说和我的曾祖母感情十分深厚。在曾祖母当上族长后力排众议，让他脱离了奴隶身份，甚至还因为在战场上救了皇帝陛下一命，被赐封了伯爵呢。” 温德金说着也不觉得耻辱，反倒是感慨道：“曾祖母的心性和胸襟的确十分宽阔伟大，她老人家的教诲我一直记在心中。” -- 第56页 “——这世上最容易欺骗人心的就是偏见和傲慢，只有最纯粹的心灵才能达到最美的顶点。”温德金念了这么一句，这正是他曾祖母，那位出色的女性所说出的话。 “她真是一位伟大的女性，不知道我可否亲眼见到她的风姿呢？”文森特光是听温德金的这番转述，便可以想象得出这位女性法师的眼界之高和胸襟之广。 温德金听到文森特这么说，与有荣焉地点点头：“雪莉曾祖母的确是一位十分出色的法师，不过在我小的时候，她就已经寿终正寝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文森特发自内心地感到了遗憾。 温德金继续对文森特介绍了一些其他的族长，不过都不如那位雪莉法师给文森特留下的印象深。 倒是维兰登在一旁听了温德金的介绍，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沿着这条走廊一直来到了明亮的厅堂中。 虽说是厅堂，但这里有着可以容纳上百人的宽阔空间，往上看去是蒙着白雾和云朵的半透明的天花板，温暖的阳光透过那些妙曼轻柔的白云散落在铺满地面的毛毯上。 那些毛毯也是纯白的，干净得仿佛没有一丝杂毛，穿着鞋子踩上去时可以感觉到靴底和那些皮毛摩擦时厚重柔软的触感。 “请坐。”温德金挥了挥手，原本安静地摆放在厅堂中的长椅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漂浮起来，落在了文森特和维兰登的身后，像是等待着他们坐下。 文森特坐了下去，这条长椅并不坚硬，上面铺着的似乎是某种魔兽的皮毛，柔软蓬松，不比文森特捣鼓出来的懒人沙发差。 刚一坐下文森特的身体就整个陷进了沙发的靠背中，舒服得在心里长呼了口气。 等到文森特和维兰登都坐好后，温德金也坐在自己的椅子，将手放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等到主人和贵客们都坐好了，这些椅子连同桌子以及地毯一同飞到了半空中。 他们的位置不断升高，直到没入了那漂浮着云朵的天花板中。 或许并不该说成是天花板，因为文森特看到了随着他们的上升，而出现在手边的云朵。 等到桌椅不再浮动而是静止下来，文森特便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周围的景色起来。 就如同真的来到了天空中，四面八方包裹着他们的是蔚蓝的苍穹，偶尔有几只如棉如絮的云朵飘到文森特的手边，然后亲昵地蹭蹭他的脚踝和手臂。 再往下看去是被云层和白雾似有若无遮挡的厅堂，只是那原本宽敞广阔的厅堂从这个角度看去，就像是一块积木一样小巧。 不愧是法师家族，光是这样的手笔就足以窥见他们的底蕴。 和文森特这种从小乡村出来、靠自己的实力闯出来的法师就是不一样。 ☆、第30章 咸鱼的第三十天 文森特其实对这种类型的魔法很感兴趣，毕竟他所接触到的几乎没有温德金现在所展现的这种魔法。 而文森特会的, 除了运用到法师塔中的洗碗机的清洁魔法外, 大概也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 温德金朝两位贵客抬起手，便有两朵云飘到了文森特和维兰登的身边。 那两朵云抖了抖身体, 从它的躯体中冒出了装着琥珀色液体的高脚杯。 “这是我们自家酿的酒，请两位品尝下。”虽然嘴里说的是‘两位’，不过温德金的目光一直只落在文森特的身上, 他想要的也只有文森特的评价。 文森特一向喜欢好酒, 这不算什么秘密。 所有想要巴结讨好、或者是寻找海伯利安法师弱点的人都知道，文森特·海伯利安最无法抗拒的就是美酒和美食了。 而这两样, 温德金自信他的家族都不缺。 说不定今日可以让文森特留宿在自家啊！ 温德金在心中暗暗这么希冀道。 维兰登挑了挑眉，今天所见到的一切尽管是第一次遇见, 但这位狮鹫骑士团的团长却并未露出失态的表情, 除了在载着他的椅子上升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外，其他的时间都是礼貌的好奇。 毕竟法师们都是极为心高气傲的存在, 法师协会暂且不说，要想进入到法师的法师塔内部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是的，维兰登已经看出来了，这座宅邸就是温德金的法师塔。 而他们此刻所处在的‘天空’，恐怕就是这座法师塔的顶层了。 维兰登这么想着, 看向了一旁已经品尝着那酒液的文森特, 心里暗道：恐怕他还是借了文森特的光才被顺带这么招待。 文森特任由温德金和维兰登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他眯起眼睛细细地品味着从云朵中冒出来的酒。 能够让温德金拿出来招待他的酒自然是好酒, 味道是和文森特在其他地方尝过的不一样的浓郁醇厚。 不过文森特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品酒的, 他有正事要和温德金商量，但…… 文森特微微抬起眼帘，扫了一侧的维兰登一眼。 虽然很感谢这位骑士长尽心尽力地护卫着自己，但对文森特来说，和温德金商量的事情，不方便让这位隶属于凯撒莱恩麾下的骑士听到。 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文森特不想伤害这位他还颇有好感的骑士阁下，心下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维兰登，你不试试看这酒吗？我觉得很好喝哦。”文森特微笑着朝维兰登举杯示意，“不愧是鲍伯尔家族出品的，就算是拿到市面上也是有价无市的极品呢。” -- 第57页 温德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文森特的评价，高兴地抿起了嘴，让他的笑容不会显露得这么明显。 但他勾起的唇角和舒展的眉梢，无一不透露出主人的喜悦。 维兰登本想说工作时间不可饮酒，但文森特像是看穿了维兰登的想法，还不等维兰登开口便接着道：“这么难得的美酒，我也想和你一起品尝呢。” “你觉得呢？”对上文森特望过来仿佛浸满了温柔水汽的眼睛，维兰登脑袋顿时就像是灌满了酒一样微醺起来——哪怕他不过还只是将酒杯拿在了手中，就连气味都没有去闻一闻。 “那……我就喝一口试试。”维兰登舔了舔不知为何干涩起来的唇瓣，看了看文森特的面庞，将荡漾在透明酒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维兰登虽然很少喝酒，但他自认为酒量并不差，但这杯酒下肚，维兰登的眼前顿时就天旋地转。 还不等他伸出手扶住自己，维兰登整个人就往一旁倒去，躺在了椅子上，手中的酒杯也从掌心中滚落到了纯白的地毯上，将那无暇染上了其他的色彩。 温德金冷静地看着维兰登躺倒在沙发椅上醉得不省人事，甚至还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而从他手中跌落下来的酒杯早已被漂浮过来的云朵所吸走，那些染到纯白地毯上的酒液也如同被那无暇的皮毛所喝下一样，再看不出半点污渍。 温德金笑着将手交叠垫在下巴下，看向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刻着温德金家族徽纹的酒杯，赞叹道：“不愧是文森特你啊，什么时候下的睡眠魔法，我竟然都没有发现。” 文森特听了温德金的这番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我倒是觉得，这恐怕是因为你家自酿的酒太过醇厚，让维兰登醉倒了呢。” 温德金听闻文森特这么说，大笑起来，甚至笑得不断地拍起了两边的扶手，眼泪都要渗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果然有本事！” 文森特安静地等温德金笑完，才看到这位法师塔一系的领头人锐利望过来的眼神：“那么文森特，你有什么想和我单独说说的呢？” 不愧是未来会带领法师塔一系的接班人，在说到正事时的威严和气势不容小觑。 但文森特也并非浪得虚名，更何况他提出来的东西，是双赢的。 文森特朝温德金笑了笑，抬起手腕轻轻地拍了拍。 “噼啪”的一声，像是煮熟的鸡蛋敲击在桌面上裂开了细缝，有什么东西透过那细缝、越过这座宅邸严密的防护手段，直接出现在了温德金的面前。 那是一个漆黑的传送阵法，从那洞口中最先探出来的，是一只包裹着白色手套的手。 在那白手套之后，便是雅致的黑色燕尾服。 等到这名不速之客的真身彻底显露在温德金的眼前时，属于法师的敏锐让温德金很快察觉到了，这名拥有着亚麻色头发、和一张俊秀面庞的男子，竟然是一名人形的使魔。 “这就是你制造出来的那个使魔吗？不愧是文森特你啊！”温德金见猎心喜，他站起身，脚踩在地毯上，朝丹尼尔走了过去。 尽管温德金的表情写满了想要将丹尼尔拆开研究的求知欲，所幸他还记得丹尼尔是文森特的造物，没有直接付之行动。 “果然巧夺天工啊……到底是怎么让四肢动得如同人类一样？”温德金上下打量着丹尼尔，嘴里啧啧称奇。 丹尼尔不适地微微皱起了眉头，尽管他已经习惯了见到他的人都惊讶诧异于自己人形使魔的身份，但如同温德金这般直接把他当做一个物品对待的法师，却还是头一次。 文森特发现了丹尼尔低沉的情绪，他让丹尼尔来到自己的身侧，然后淡淡回复温德金的问题：“商业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温德金也只是感慨一句，毕竟文森特的天赋有多么出色、他的才能是足以让同时代的法师望尘莫及的优秀，温德金比谁都清楚。 “不愧是文森特你啊。”温德金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只是说出的口吻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温德金闭上眼，脸上划过诸多的感慨和叹息，他再一次睁开眼后，是鲍伯尔家族的下任族长、是法师塔一系的领头人。 那头如火焰一样的长发整齐地扎在温德金的脑后，有几缕未被扎进去的发丝落在了他的颊边，显得随意而潇洒，衬得那同色的眼瞳更加幽沉深邃。 “那么，海伯利安阁下，想要与法师塔商讨什么呢？”温德金认真地凝视着文森特，“虽然我很欣赏文森特你，但我也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的。” 文森特勾勾唇角笑了笑，这样气势威严、眼神锐利的温德金才符合上交给他的情报中的那位炎之法师。 ——那位和法师协会的对抗里丝毫不落下风、狠狠地咬下了法师协会几块带血的肉的开拓者。 “我是一名法师，而法师可以搬上台面，来贩卖商讨的，也就那么几样东西。”文森特沉稳地回答道。 尽管文森特的声音轻柔，眼神温和，但他周身隐隐的气势却绝不会落于温德金之下。 “哦？”温德金眼睛一亮，“知识、法术、炼金造物、人形使魔制造方法、道具、材料……你想交易什么？” “不必这么心急。”文森特笑了起来，他朝温德金眨了眨眼，说道：“在加冕典礼上你和我说过了，最近有一场法师协会和法师塔集体举办的法师集会……我想参加那个集会。” -- 第58页 温德金脑袋飞速运转着，本来他就邀请过文森特来参加，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文森特却又特地让维兰登熟睡，再一次提出来……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个没有问题的。但是请注意，文森特。参加集会的法师们，可不一定拥有和你拥有的东西对等价值的物品。”温德金好意提醒道。 “我知道的。”文森特颔首感谢温德金的提醒。 他原本就只是为了打开制造出来的那些炼金产物的销路，毕竟塞维尔平原的市场早就已经饱和了，让那些多余的产品堆积起来对文森特半点好处都没有。 “这是集会的邀请函，地址和时间也写在上面了。”温德金将一张镶了金箔的卡纸递给了文森特。 文森特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递给了丹尼尔：“多谢你了，温德金。” “不必这么客气。”温德金收敛了身上外放的气势，对文森特眨眨眼笑了起来。 温德金的面庞泛上了温柔的笑容：“你可是我一直追逐的对象啊，如果你愿意多来麻烦我，我会更高兴的。” 文森特闻言怔了怔，而站在他身后忠实履行一位使魔和侍从该做义务的丹尼尔也拧起了眉头。 ☆、第31章 咸鱼的第三十一天 丹尼尔从刚才开始就对这位温德金·鲍伯尔阁下十分不满了。 暂且不提话里话外将自己看做物品这一点, 最让丹尼尔受不了的是温德金对文森特的态度。 他的阁下、他的造物主、他的信仰, 被温德金用这种旁若无人的亲昵态度接近着, 让丹尼尔镶嵌在胸膛中央那颗人造心脏不虞地剧烈跳动起来。 但是丹尼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除了文森特之外的人类眼中只是一个使魔，虽然有着人类的外形和人类的情感，但终究也只是一个使魔。 他是无法与文森特相提并论的。 丹尼尔扫了一眼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文森特身上的温德金，他微微欠身在文森特的耳边轻声道：“但是阁下，我记得再有四天您就要出发了, 来得及参加吗？” “反正也不需要我去做什么别的准备。”文森特偏过头, 伸出手为丹尼尔理了理颊边凌乱的发丝，轻声说道。 “而且真正上去展示的是你啊，丹尼尔, 做好准备了吗？” 丹尼尔没有回答，他看着为自己整理发丝的文森特, 喉咙里像是梗着零件一样, 说不出话。 他知道的，在塞维尔平原时文森特制造出来的炼金产品、道具以及卷轴需要被推销出去，明明有更多合适的人选, 但这项工作却是落在了丹尼尔的身上。 那个时候的丹尼尔才刚被制造出来不久，尽管已经被文森特输入了这些知识, 但真正要运用起来，理论和实践依旧差得太远了。 但是文森特却毫不在意，将这份重任交给了丹尼尔。 “不必紧张, 就当做是锻炼。”他也像此刻温柔地为丹尼尔整理着颊边的碎发, “凡事都有第一次, 不去做做看的话，就太可惜了啊。” “你可是我倾尽心血养育的，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文森特将额头贴在丹尼尔的额头上，因为身高差丹尼尔不得不微微地弯腰低头，但他很高兴。 “我没有打算将你变成我的仆从，或者是厨师、保姆什么的。”文森特轻声道，“虽然就我个人来说，你如果愿意的话当然更好……” 像是想到了自己制造出丹尼尔后，提高了一大截的生活质量，文森特提了提嘴角。 “但我没有把你看做我的附庸，你拥有着生命，虽然存在形式不同，但无疑，你是活着的。” 文森特捧住丹尼尔俊秀的面庞，丹尼尔看到了倒映在文森特纯黑眼瞳中的自己，那张大眼睛的模样有些蠢笨滑稽，但带着不属于造物的灵动鲜活。 “所以丹尼尔，你不要困于自己的身份，大胆地都去试一试。失败了也无所谓，为年幼的孩子收拾烂摊子，也是作为‘父亲’的一大乐趣呀。”文森特笑着对丹尼尔说道，松开了捧着丹尼尔面庞的手，后退了一步，转而将动作变为拍着丹尼尔的肩膀。 文森特信赖着丹尼尔，而丹尼尔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哪怕他对文森特的感情并不是造物者对造物主、孩子对父亲、侍从对主人这么单纯，但丹尼尔已经决定了，他是绝对不会辜负文森特的任何期望。 任何期望。 哪怕丹尼尔此刻的内心无比希冀着文森特不要留在王都了，不要将目光看向别人，最好和他一起回到塞维尔平原的法师塔中，他们两个人回到以前度过的时光中。 丹尼尔每天喊赖床的文森特起床，然后为他懒散淡然的阁下穿好衣服和靴子，为他做饭洗碗，为他打扫清理。 但丹尼尔不想让文森特失望。 更不希望文森特多年的心血因为他的任性而毁于一旦。 丹尼尔闭上眼睛，等他再度张开时，眼睛中是自信和坦然：“这是当然的，阁下。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负您的期望。” “那就加油，我会在台下好好看着你的。”文森特笑了起来。 他一边心想着这是不是有点像去参加家长会的父亲心态，一边朝饶有兴致看着丹尼尔和他自己互动的温德金道：“到时候丹尼尔会作为我的法师塔代表进行展示，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的。”温德金点点头，“冒昧问下，这位丹尼尔，是否也算是展示的内容之一？” -- 第59页 虽然已经看出丹尼尔对文森特的意义并非是单纯自满的造物，但作为法师的好奇，还是让温德金问出了这句话。 文森特轻轻地皱了皱眉，还不等他开口回答，一直密切关注着文森特的温德金便了悟：“看来是不算进去呢，真是太可惜了。” 嘴上感慨了这么一句后，温德金也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了。他虽然不太会读空气，为人也肆意妄为，但面对着文森特，大概是用上了温德金所有的情商。 “你要和我谈的就是这个吗？”温德金坐会自己的椅子上，舒服地靠在垫着填充物的椅背上。 “我想不止这个。”他的眼睛扫过依然昏睡躺倒在椅子上的维兰登，挑了挑眉稍。 “还有一件事，关于地宫。”文森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不出他所料，在他说出‘地宫’这个词汇时，温德金的眼睛骤然睁大，更是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文森特。 “你们准备赶过去的地宫，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可以具体和我说说吗？”文森特虽然咬住了凯撒莱恩抛出的地宫诱饵，却也没打算这么一头雾水地闯进去。 要说谁的情报最广，果然还是得问法师塔一系的人。虽然说询问法师协会的人也不是不可以，但那边人多口杂，而且缺乏自由性。 在原本的小说世界线中，法师协会也是所有法师势力中最先倒戈在凯撒莱恩麾下的。 文森特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和法师塔有着自己地盘和实力的法师们不同，法师协会更多的是理论型法师，战斗力或许并不出色，但是脑袋却挺聪明的。 他们其中很多人是直接住在王都的，投到凯撒莱恩的麾下能够过得更好，可以提供给他们的研究资源更丰富，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凯撒莱恩手上还有着地底迷宫这一大杀器，不需要凯撒莱恩张口，自然有无数想要研究这个地底迷宫的法师们蜂拥不绝地送上门来。 至于凯撒莱恩说的地下迷宫是由冒险者发现的，文森特却是半点都不信的。 真的是由冒险者发现的话，那么那些冒险者会自己先探索一波，又或者提交给冒险者协会，而冒险者协会也早就将那座地下迷宫圈起来隐藏了，哪里还会是由凯撒莱恩做主。 恐怕那些冒险者也是凯撒莱恩的部下。 至于这些人到底是凯撒莱恩埋在冒险者协会的钉子，还是这些冒险者们主动的投诚，文森特就懒得去细想了。 至少这座地底迷宫的所有权是在凯撒莱恩的手中，这一点是确凿无误的。 虽然关于地底迷宫的情报去问凯撒莱恩会更加清楚，他肯定会对文森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文森特需要的是各种角度的情报，凯撒莱恩那边得来的情报，关注点肯定和专业的法师有所不同。 就如同那个金发帝王在意的是这座地底迷宫内有可能隐藏着的珍宝和道具，而法师们则更可能在意那些记载着历史和魔法的石板。 所以文森特问着温德金：“你知道那座地底迷宫的具体建造时间吗？是神魔大战时期的，还是人魔大战？” 这两段大战时期正是地底迷宫盛行的时候，而且建造的风格都不同，只要根据门口的守护魔兽和建筑风格判断，就可以知晓这座新发现的地底迷宫究竟是什么时期的造物。 知晓之后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毕竟对于那个动不动就有神明陨落、恶魔消亡、大陆破碎移动的时代，一座遍布陷井和魔法的地底迷宫，正如同保险柜一样，可以存放着他们的珍宝和知识心得。 或许是不甘自己的知识就此失传，又或者是想给自己的后代留下一份保障，在时局动荡、战争纷乱的过去，制造地底迷宫是每一个种族都会去做的事情，甚至还诞生了‘迷宫制作者’这一职业。 不过在神魔都已远离这个世界的现在，迷宫制作者这个职业早已失传，甚至沦为传说不起眼的一隅，就连是否存在都被质疑着。 按照常规来说，神魔大战时期遗留的地底迷宫难度等级要大，但相对应的，在里面封存的珍宝和魔法道具也更稀有。 不过碍于时代的原因，神魔大战时期出现的地底迷宫，陷阱的布置不会和后期制造的地底迷宫那般精巧诡谲。而人魔大战时期出现的地底迷宫尽管没有神魔大战时期的地底迷宫那样杀伤力巨大、守护魔兽实力十分恐怖的情况，但光是防不胜防的各种陷阱就足够让人头痛了。 温德金端起一旁云朵送来的酒杯，抿了一口，才慢慢道：“在已经决定去探索那座地底迷宫时，法师协会和我这边，就已经派人去研究过了。” “这一次的地底迷宫，恐怕是一个难啃的骨头啊。”温德金眼神锐利地说道。 ☆、第32章 咸鱼的第三十二天 文森特微微挑眉, 来了兴趣：“怎么说？” 温德金放下酒杯, 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下，眼睛看着文森特, 嘴里说道：“情况很复杂……怎么说呢，我个人是觉得那个地底迷宫属于人魔大战时期的，但是其他人不这么认为。” “哦？”文森特追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仿造神魔大战时期的地底迷宫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我们派出的人手在外围转了转, 虽然有些损伤, 但幸好没有人员的死亡。”温德金的脸色严肃起来, “我看过他们提交过来的报告了, 这座地底迷宫……我总觉得可能是恶魔们留下来的。” -- 第60页 恶魔？文森特也皱起了眉头, 心下凝重起来。 神魔大战也好、人魔大战也好，所需要应对的敌人都是恶魔。 这些恶魔不知属于哪个世界,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通过世界的裂缝挤入到这个世界, 像是一群蝗虫一样掠夺着世界的资源。 人类也好、精灵也好、兽人也好、亚人也好、石精也好, 一切美好的、纯洁的存在都会被恶魔们夺走，无一幸免。 越是高等级的恶魔就越拥有着智慧, 其深沉狡诈的行事没少让神明和人类在战争中吃亏。 不过第一次的神魔大战, 这个世界的神明们将恶魔们打回了他们的世界中, 强制封印了裂缝。 而第二次的人魔大战, 则是这个世界的类人存在在失去大部分神明庇佑的情况下, 靠团结各个种族的力量将从封印减弱的裂缝中钻出来的恶魔们打了回去。 时隔已久, 在恶魔们不再出现的现在，恶魔这个种族也和那些英雄的传说一起，成为了故事中的反派角色，仅止小儿夜啼，曾经的恶名和威名被人看轻。 对他们来说这里不过是一个让他们肆意玩乐的游乐场、一个让他们饱餐的牧场。 尽管领头的恶魔之王实力强大，可以和此世的神明媲美，但他们各自为政，最终还是被联合军逐个消灭了。 “里面负责守卫的，除了魔兽外，还有着不死者。”温德金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出生法师世家，自然很清楚恶魔可不是那些三流故事中那么容易对付的存在。 恶魔狡诈而残忍，就连同族的亲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吞噬掉，只为了变得更强。 他们引诱联合军的勇士们堕落，用强大的力量、数不尽的金钱、以及唾手可得的权利为诱饵，而的确也有人上当了。 这些堕落的人类们得到了许诺的东西，却也同时失去了属于人类的一切理智和美德。 “神魔大战时期没有恶魔会想过要留下地底迷宫，但是人魔大战就不一定了。文森特，你还记不记得，图书馆里的那个孤本？”温德金内心的担忧和恐惧，恐怕只有文森特可以理解了。 “是说石板的复印刻本。”文森特的声音依然很平和，他这番表态让在述说着这番发现的温德金犹如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顿时冷静了不少。 “我知道的。”文森特细细地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感受着酒杯上纹着的鲍伯尔的家纹，一边淡淡道：“吸取了第一次大战教训的恶魔们发现了地底迷宫的另一个用处……除了保护重要的珍宝和知识，还可以成为重新侵略此世的通行证。为此他们建立了数个地宫，作为重新入侵此世的锚点。虽然发现得及时已经被当时的联合军摧毁，但谁也不能保证是否有漏网之鱼。而一旦地宫被激活，那么第三次的人魔大战也就不远了。” “那可是恶魔啊，和我们以往遇到的敌人都不一样。”温德金苦笑着道，“像魔兽这种没有智慧的生物或许还可以用计谋对抗那可怕的力量，但是恶魔……我不认为光靠现在的人类可以打得过。”温德金并不是危言耸听，正是因为他眼界开阔，所以才能够得出这个结论。 之前的联合军可不仅仅是人类，还有更多的异族也加入到了这场世界保卫战中。 但是换做如今异族们的生存空间被人类挤压得怨声载道的现在，温德金不敢保证这些异族们会不会愿意放下以往的龃龉，和人类一起齐心协力赶走恶魔。 “你是担心，这根本不是前人们留下来的地宫，而是恶魔们的侵略前线吗？”文森特总结道。 “我倒宁愿是我想错了，毕竟在人魔大战的时候，也有不少的黑魔法师加入到了联合军中，那么有不死者也是不奇怪的。”温德金耸了耸肩，长呼了口气。 “不过就算我这么说，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你也会去吗？”文森特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啊，当然。不管是哪种方面，发现一座新的地底迷宫都是一件大事，作为法师来说，是绝不可错过的机会。” 温德金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回答道：“而且我不想被你拉得太远了。虽然说在学校里我是永远追在你身后的第二名，但在出了学校，想要保持这个第二名还是需要更多的努力。” “缪拉尔，那个法师协会默认的下一任领导者，虽然还很年轻，但是实力已经不下于我了。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我也得承认，天才到处都是。”温德金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而你是这些天才中最耀眼的一位。”温德金说出这番话时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的。 文森特朝温德金笑了笑，作为这句话的回答。 他还在想着温德金方才所说的猜测。 在原本的小说世界线中并没有地底迷宫这一出。 原文只是花了些笔墨，提及了凯撒莱恩将法师塔和法师协会都收归于麾下，但是具体用的什么方法并没有详细说明。 而小说中法师塔一系的领头人并不是温德金，法师协会的带领者也不是缪拉尔。 那么结合这些情报，如果在这里做一个合理假设的话—— 这次去往这座地底迷宫的法师们，没有一个回来的。 出现了地底迷宫这么有诱惑力的事情，能够进入其中的法师，实力和地位都不会低。 -- 第61页 而这些人都没有回来的话，意味着失去了领头人的法师塔和法师协会元气大伤，青黄不接。 在这个时候施以援手，凯撒莱恩就会得到一个完全忠诚信服他、对他感激涕零的法师势力。 文森特抿了抿唇，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小说中埋下的伏笔了。 在一统了大陆和海洋，以及天空的凯撒莱恩，在文森特躺在冰晶之棺后，成为凯撒莱恩新的敌人兼垫脚石的，恐怕就是恶魔了。 这样的确符合爽文的套路，在干掉目前阶段性的敌人（文森特）后，开启新的副本，然后再打倒新的敌人。 如果不是连载这篇小说的网站不允许有脖子以下的描写，而且作者的节操也还算正常，不然这篇小说，大概会变成凯撒莱恩一边征服大陆，一边将各个种族的美人收到后宫了。 文森特饶有兴致地为凯撒莱恩数了数：暂且不提原本故事中安排给凯撒莱恩的女主角，那些个对凯撒莱恩倾心然后提供帮助的贵族少女要算进去，还有清纯圣洁的光明教会的圣女，在温德金和缪拉尔失踪后被提拔上来的法师少女。 还有长着毛茸茸耳朵的兽人算一个，精灵肯定是有的，再加上生活在云层之上据说和天使们有着血缘关系的翼族也算一个，不能忘记生活在海底的人鱼们，这可是男人们的梦想啊！ 唔，不过兽人的种类实在是很多，或许毛茸茸的兽人还得分为猫耳和犬类少女？兔耳少女是不是也应该加进来呢？ 如果再加上文森特没看完的后续，说不定还有身材火辣的魅魔也加入到后宫中呢。 这么一数，文森特发现十个指头竟然还没办法数完凯撒莱恩原本有可能的后宫数量。 如果原本世界线的发展是这样的话，文森特由衷地为凯撒莱恩的肾脏担忧起来。 但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一个合格的后宫之主，总不会把可以加入到自己后宫女性的种族统统划分为奴隶和贱民？ 像凯撒莱恩这样骄傲的人就更加不会了。 虽然按照这位黄金帝王的性格，根本不会这么四处撒种留情就是了。 在文森特看到的小说中，凯撒莱恩没有那么多后宫消磨他的精力，所以他大概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怎么攻打下塞维尔平原，怎么让‘文森特’屈服在他的面前。 这也是导致这个世界线，穿越后的文森特做着连续梦的原因。 （所以我不仅要避免沦落到‘蓄电池’的悲惨下场，还要打出拯救世界的欢乐大结局吗？这也太难为一条咸鱼了！） 文森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在内心叹了口气。 （我就说哪有死后穿越这种好事啊，我根本就是随手抓来压榨的苦力啊。） 虽然内心抱怨着，但文森特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思考起，如何将未来会发生的灾害扼杀在摇篮中。 作为读者的话，文森特会觉得开启新的副本啊，这又是一个可以看到凯撒莱恩大杀四方、刷时髦值的好机会。 但是作为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久的居民，文森特一点都不喜欢战争。 不管战争的目的有多么崇高美好，又或者口号喊得有多么响亮，战争的结果总是伴随着鲜血和眼泪。 如果可以避免，那么文森特会竭尽全力去避免战争的发生。 ☆、第33章 咸鱼的第三十三天 但这并不意味着文森特害怕战争。 他只是很讨厌为了利益而侵略蹂躏其他国家, 但如果真正需要文森特的力量，文森特是绝不会逃避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和温德金的谈话文森特得到了许多情报, 这一次的出行收获匪浅。 既然和温德金的谈话已经结束, 那么也不能够让维兰登睡得太久了, 不然这个心思敏锐的骑士，肯定会发现不对劲的。 但在唤醒维兰登之前, 文森特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温德金，这段时间可以让丹尼尔暂住你这里么？”文森特看向温德金, 看着温德金鲜红的眼眸请求道。 “可以是可以, 不过你确定你的使魔愿意丢下主人到我这边来？”温德金挑了挑眉稍问道。 “阁下？”丹尼尔听闻文森特这么说, 手足无措地看了过去，他俊秀的面庞浮上了一丝不情愿和委屈, 让人看了根本想不到，能够做出这样细微神情变动的人, 竟然会是炼金造物。 “毕竟我现在落脚的地方你不方便去。”文森特摇了摇头，接着道：“而且接下来的集会你也需要做准备的。温德金, 你这边可以吗？” “我这边没有问题，如果是文森特你住在这里就更好了。”温德金不无可惜地说道。 看样子今天是没有机会让文森特留宿了, 不过无妨, 温德金相信早晚会有机会的。 “……如果这是阁下你的期望，我了解了。”丹尼尔的瞳仁沉淀着莫名的情绪, 他颔首表明自己已经知晓, 便不再开口。 文森特呼了口气, 然后让温德金将他们从这座法师塔的最顶端放下去。 像是从高处坠落一般, 文森特视线中的天空急速变化着，但是他们坐在的这片区域却依然平稳安静，文森特的袍角和衣袖都没有颤动一下。 呼呼的风声围绕在他们这几人的周围，却像是避开什么一般形成了一般半圆。 不一会儿他们便从万尺的高空回到了铺满柔软地毯的平地上。 -- 第62页 和他们在高空中所见到一望无际的蓝天不同，此刻已是夕阳西下，橘色的光辉从西边的墙壁投射了过来，将文森特的侧脸涂上了一层琥珀色润泽的光辉。 “夕阳真美啊。”文森特将头看向西边的墙壁，或者这不该说是墙壁，毕竟没有谁家的墙壁竟然会是透明的。就仿佛这一整面的壁体都被挖空，换上了巨大的玻璃一样。 但是这个世界的玻璃并没有被制造出来，取代玻璃地位的，是能见度较高的魔晶。 而这么一整片透明到这个地步的魔晶，也是十分罕见的。 “我也很喜欢从这里看到的景色，这些风景总能够让人看到自身的渺小，和世界的宽广。”温德金站起身，走到了文森特的身边，和他一起看那一轮红日在均色的云彩托映下缓缓沉入遥远的山谷中。 “这么好的景色，可不能让其实阁下睡过去了啊。”文森特轻笑一声，他看向在夕晖下脸颊都似乎有些泛红的维兰登，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像是什么东西被撒上糖粉一样细微得听不到的声音响了起来，维兰登的身体动了动，在过了一会后，他睁开了还带着茫然和惺忪的蓝色双眼。 “我这是……？”维兰登觉得头还有些发晕，他按住突突跳动着的额头，深吸了口气，运用意志强制自己清醒过来。 “你喝醉睡了过去，看样子是我们家酿的酒太醇厚了啊。”温德金看了一眼文森特，接过话头。 “这可真是失礼了。”维兰登眸光一转，他自信自己的酒力绝不会是一杯倒，但此刻追究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 维兰登看向文森特，发现文森特完好无缺，身上也没有残留什么打斗过的痕迹，便在心中松了口气。 “不知两位要谈论的事情是否已经结束了呢？”维兰登问道。 “已经结束了，只是现在就要回去吗？”文森特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的眼睛依然看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像是舍不得这美景一样遗憾叹息。 “抱歉，文森特阁下，如果太晚不回去的话，恐怕那边会急得出来找你了。”维兰登苦笑回复道，他原本还想带文森特去看看狮鹫骑士团的驻地，不过现在恐怕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知道了。”文森特抿了抿唇，他从舒适柔软的椅子上站起身，朝温德金打过招呼后，温德金将他们送到了门口处。 在宅邸外，维兰登拒绝了温德金提议送他们离开的询问，他转动着自己戴在右手腕上的金色镯子，那上面镶嵌的蓝宝石发出了淡淡的光芒，而不一会儿，从天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直到狮鹫菲欧娜的身影优雅地落地，维兰登便笑着朝文森特伸出了手：“走，文森特阁下。” 文森特已经习惯了维兰登牵着他的动作，而且没人拉一把的话，文森特搞不好还真的会爬不上去。 人有做得到的事情，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做不到的事情就还是乖乖地交给专家。 文森特一边为自己差劲的身手找着借口，一边借着维兰登的力量坐在了狮鹫的背上。 在文森特和维兰登的身影悬空，然后朝着已经泛蓝掺和着紫罗兰色的天空飞去时，隐去身形的丹尼尔再度出现在了温德金的身边，看着文森特离开的方向，久久凝视着。 文森特抓着狮鹫背上坚硬的鬃毛，在夜幕已经降临的此刻，吹拂在面颊上的风已经不如白日那般温暖煦和了。 脚底下的城市已经飘起了数道袅袅白烟，应当是归家之人们正在烹煮享用晚饭。 文森特本就属于体质偏寒的类型，风吹得他抓着狮鹫鬃毛的手已经有些冰凉了。 不过这是为了速度而牺牲了温度，换做是其他狮鹫骑士的话，根本不会像文森特这样被风吹一吹，身体就冷成这样。 就如同坐在文森特身后像是一个暖炉一样散发着热度的维兰登。 “您很冷吗？”维兰登感受到了从前方黑发法师身上传来的凉意，担忧地凑近文森特问道。 “还好。还有多久才能到皇宫？”文森特这个时候有些怀念起凯撒莱恩了，作为天命之子的凯撒莱恩在这方面也很天赋异禀，身体冬暖夏凉，抱着睡觉的时候特别舒服。 尤其是对冬天怕冷，身体容易冰冷，却又喜欢打着赤脚踩在地毯上的文森特来说，凯撒莱恩是比什么魔法都好用的热水袋。 “还有一会儿。”维兰登微微皱起了眉头，将双腿夹紧了狮鹫的下腹。 而原本他们正笔直地往王城飞去，但是在维兰登做出这个指令后，狮鹫菲欧娜却改变了方向，朝着正下方飞去。 “嗯？”文森特发现了方向不对，他疑惑地往后看，得到的却是维兰登因为下降而前倾靠过来的拥抱：“请抓紧了，我们在下面停留休息一会。” 在维兰登的这句话刚落地，狮鹫下降的速度便加快，文森特的身体顺着惯性也伏低，几乎前胸都贴在了狮鹫毛茸茸的背脊上。 直到狮鹫轻巧地用柔软的肉垫降落在了某处高塔的屋顶上，文森特才重新坐起身。 虽然在温德金的宅邸看到的落日已经沉入了山谷，但是在王城中，依然可以看到还有半边未完全被吞没的日轮。 从文森特的这个角度看去，看一看到这轮落日拥抱着这座洁白的城池，如同哄着心爱的孩子一样摇晃着光芒。 -- 第63页 那橘色的温暖光芒落在了文森特的面颊和身躯上，让他冰冷的双手和手腕也逐渐暖和起来。 “您知道吗，在王都有一个浪漫的传说。”维兰登看着怀中的文森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什么？”文森特正将自己沉浸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中，没有察觉到身后维兰登表情有多么挣扎和古怪。 “其实也只是在年轻人中流传的一个不值一提的传说而已。”维兰登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只有他自己和文森特两个人听得到。 “如果和心爱之人一同站在最高处看星空，如果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会有星之子从夜空中落下，为他们送去祝福。”这个传说也是维兰登在休憩之余，从那些刚被选拔进入骑士团的新人们口中听到的。 维兰登向来对这种没有根据、仅仅只是为了浪漫的传说嗤之以鼻，甚至还想着这大概是谁家囊中羞涩的小伙子，为了给心爱的姑娘一个浪漫所编造出来的。 如果是有经济能力的，王都里可以送出的合适又浪漫的礼物多得是，有钱的话早就买下去献给心爱的姑娘了。 但不知为何，相信这个传说的热恋情侣多得很，有些已经结婚了的夫妻也听信传闻，有段时间王都的高楼上站满了看星星的人们，维兰登还不得不加班维持秩序，防止某些过于激动的小年轻从高楼上掉下来。 但维兰登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对着别人说出这个传说。 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好友兼君主的心上人。 ☆、第34章 咸鱼的第三十四天 这是一段不能倾诉的暗恋。 维兰登心知肚明。 他甚至连和凯撒莱恩争一争的想法都升不出来。 维兰登和凯撒莱恩之间地位身份的差别固然是一大问题, 而更多的…… 维兰登知道，自己可以给文森特的, 恐怕要远远少于凯撒莱恩能够给文森特的。 而且凯撒莱恩是真的喜欢文森特，在维兰登还不知道凯撒莱恩为之拼命的目标还包括文森特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凯撒莱恩那勤勉日夜不倦的训练中透露出来的倪端——凯撒莱恩的内心有一个他愿意付出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维兰登自认为他恐怕无法用情至深到这个地步，也没有能力拿出更好的东西，自己拿什么去和凯撒莱恩争？ 维兰登知道，在今日之后，他会收拾好所有不该有的心情，退回到凯撒拉恩最忠实的臣下、最值得信赖的好友的位置，然后祝福着文森特能够在凯撒莱恩这里得到幸福。 所以只有今天，只有这一刻，维兰登想要放开那些顾虑和担忧, 顺从自己的内心。 “文森特——我可以叫你文森特吗？”维兰登刚开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明明是想表现得更加风雅幽默的, 但谁知道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样磕巴无聊的询问。 “你可以这么叫我, 不如说这么叫我反而更好呢。”文森特的目光从凄美的落日上往旁看了一眼, 回复道。 “毕竟总是被人喊‘阁下’、‘您’之类的, 实在是听了觉得手臂要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了。你如果愿意用文森特称呼我, 我会更高兴的。”文森特一边抱怨道，一边朝维兰登眨了眨眼。 维兰登很喜欢文森特对他这样的态度，带着些亲昵, 对、就像是朋友一样。 朋友一样。 维兰登的胃部像是要涌出一股灼烧喉咙的酸水, 一直要冒到口中。 “如果可以的话, 稍后您愿意和我一起看夜空吗？”维兰登喉头滚了滚，将那快要把自己焚烧殆尽的火焰强行压入了身体深处。 维兰登和凯撒莱恩那锐利进取的性子不一样，他更加内敛谨慎。 维兰登这样的性格适合包容别人，最擅长用润物无声的温柔，让猎物自动地跳入他的怀抱。 但如果要让他自己主动去争取、甚至是抢夺什么，这就让他手足无措了。 而文森特这样懒散淡泊的性子，维兰登除非用数年的时间让文森特意识到自己离不开他、维兰登对他有多么重要，否则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文森特只会觉得维兰登真的是一个好人。 “今夜是月圆之夜，而且也是难得最靠近这片大陆的时刻。”维兰登指了指视线尽头和只剩下最顶端些微一点橘光的落日遥遥相对的银色月轮，轻声诉说道。 “在这里观看的位置是最佳的，如果伸出手，或许还可以探到那月亮之上呢。”维兰登说完，还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文森特顺着维兰登指去的方向看去，的确看到了已经靠在山麓边缓慢攀爬的明月了。 那月亮又大又圆，和文森特前世所见过的月亮完全不一样，散发出来的光芒像是要顺着山麓凹陷下去的弧度流淌着，这正是这个世界月亮独有的现象——流光。 “今天不是月圆之夜。”文森特仔细地看了看，忽然道。 “嗯？今天不是吗？”维兰登有些惊讶，他看了看圆润的月轮，疑惑地抚开自己被风吹到颊边的金色碎发：“但是我看着月亮很圆啊？” “我刚才算了算日子，今天不是，明天才是月圆之夜。”文森特说道。 作为一位颇有名声的法师，文森特在天文上的成就是无人可以匹及的。 他只是实事求是而已，但是当文森特听到背后传来维兰登有些闷闷的道歉声时，文森特还是对这名尽职尽责的俊秀骑士心软了下来。 -- 第64页 “但是比起月圆之夜，我更喜欢今天。”文森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连忙补救道：“虽然还抱有一些缺憾，但人生不就是如此吗？能够如同满月一样圆满无缺的也未免有些无趣。” 顿了顿，文森特接着道：“而且我也听说过一个说法。‘正因为今天不是满月，所以在等到明天的满月之前，还有希望。’这样的说法不也很美吗？” 维兰登怔住了。 文森特说的这两句话似乎化为实体，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到他的心脏上，将那鲜红柔软的器官砸得醍醐灌顶，砸得清醒沁凉。 “你说得对，再等到明天的满月之前，还有希望。”维兰登低声笑了起来，方才一直残存缭绕在心头上的失落和沮丧一扫而空。 这是否也意味着，自己也还有希望得到文森特的心呢？ 他用靴子的前端挠了挠狮鹫菲欧娜的肚子，示意他的战宠蹲坐下来。 狮鹫菲欧娜照做了，维兰登不等狮鹫完全趴下，便身手矫健地跳了下来，然后站在高塔的屋檐上朝文森特伸出了手。 “那您可愿和我一起看今晚有缺憾的明月呢？”夜风吹拂着维兰登额前和颊边的碎发，在银色的月光下，这位黄金狮鹫的骑士团团长似乎散发出了不逊于白天的魅力。 他将俊秀的面容微微抬起，被上天细细雕琢过的脸庞浮现出足以让大半王都的女性们心神荡漾、神魂颠倒的温柔笑容。 “当然。”即便是文森特，都被维兰登此刻露出来的杀伤力巨大的笑容晃花了眼。 等文森特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维兰登拉着站在高塔屋顶之上。 “这是要？”文森特挑了挑眉，问道。 “还是坐下来看会比较好？”维兰登羞赧地笑了笑，将文森特按在了狮鹫菲欧娜已经蹲下来的身体上，自己也同时坐了下来，右侧的身体贴着文森特的。 这只毛色闪耀着纯金色泽的狮鹫十分懂得主人的心思，在文森特的背脊靠在它的身体上时，狮鹫菲欧娜将翅膀展开覆盖在了维兰登和文森特的前方，像是一床暖和又柔软的被子，抵挡着有些寒意的夜风。 背后靠着的是毛茸茸的狮鹫，前面有又轻又暖和的羽毛翅膀挡风，身旁还坐着一位也热乎乎的骑士团团长，这架势可是其他顶着寒风和凉意来赏月观星的人们享受不到的待遇。 维兰登尽管真的拉着文森特坐了下来，但是在这之后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就这么看着月亮，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落下来的流星？维兰登可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这么幸运，可以看到难得一见的流星。 他悄悄往旁边看了看，银色的月光流淌在文森特那纯黑的发丝上，顺着文森特贴在颊边的碎发，顺着脖颈滴落进他微微敞开的法师袍中。 ——看得维兰登很想为文森特拂去那幸运的月光，又或者是以身相代，可以缭绕在文森特的周身。 攀爬在山麓边的圆月已经升至天空一端了，亦开始散发着皎洁明亮的光辉。 那光辉之明亮，让周围闪烁的群星都黯然失色。 即便是有流星，在月亮光辉的笼罩下，恐怕也看不到。 维兰登心下遗憾，但让他就这么离开却也有着不甘。 再多留一会，维兰登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可以让文森特耳目一新的东西。 斯莱特尔亚家族的贵族小姐和冒险者私奔的传闻？ 不行，这个也太老套了，市面上流传的故事和小说中，类似情节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啊，有了！ 维兰登忽然想起白天去拜访温德金的宅邸时，在走廊中看到的那位温德金曾祖母，‘雪莉·鲍伯尔’的画像。 这位美艳的女性除了她那强劲的实力被人敬仰外，神秘的情史也为人津津乐道。 维兰登也曾在成为凯撒莱恩的副手后，听闻过一些猜测和轶事，而根据他的判断，恐怕有九成真。 “说起来，文森特，我记得今天在温德金的宅邸，你似乎对那位雪莉阁下很有兴趣？”维兰登轻声问道。 月色很美，沐浴在月色下静静看着他的文森特也很美。 如果说文森特的外表并不符合当下女性们对男性的审美——女性们更喜欢健壮的、阳光的、金发碧眼更是她们心中的宠儿——但是文森特的眼睛很好看。 不管是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可以倒映出星空和月辉的眼瞳，还是那纤长颤动的睫羽，又或者在眼尾末梢处上挑勾出一个的小弧，都像一把钩子，一下又一下勾动着维兰登的心房。 维兰登以前一直觉得黑色很普通，但是他却很喜欢文森特的黑发和黑眸，这世上没有其他的颜色能够和文森特的亚弄相媲美。 没有任何一种颜色可以如文森特的眼睛一样包含着万物，又映照出万物。 文森特看着维兰登，银色的月光淋在这位金发骑士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凛凛的光辉。 他听到了维兰登的询问，也并不意外维兰登会这么问，毕竟当时在走廊上，文森特的注意力大半都被那位‘雪莉·鲍伯尔’所吸引了。 文森特也没有必要隐瞒这一点。 “是啊，我对那位雪莉阁下很有兴趣，只可惜无法亲眼见到她的风姿。”文森特眨了眨眼，回答道。 ☆、第35章 咸鱼的第三十五天 -- 第65页 “果然。”维兰登心下了然, 笑意从湛蓝的眼中蔓延，他微微侧了侧身体，让自己坐着的角度更加方便看着文森特。 在感受着身侧传来的属于文森特的温度，维兰登一边感受着心底弥漫的甜意，一边接着开口道：“那位雪莉·鲍伯尔阁下的传闻也很有意思。文森特你应该也有看到那副画像上为她捧着裙摆的兽人？” “是啊，我看过了，在那走廊上的所有画像中, 只有这位女士的画像上，有着他人。”文森特挑了挑眉, 知晓维兰登接下来说的传闻正是他关注的部分。 文森特的身体在狮鹫菲欧娜毛茸茸的身躯上换了个姿势，让他可以靠得更舒服的情况下，又能够看着这位缓缓讲述传闻的骑士。 “那位雪莉阁下和画中的兽人侍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说成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维兰登一边回忆着自己听过的传闻，一边向文森特复述道。 “而当时正是人类和其他种族关系紧张的时候，人类这边大肆购买使用异族的奴隶，而异族亦是掳走人类将其驯化为奴隶……这位兽人侍从就是作为奴隶, 来到雪莉阁下的身边。”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 雪莉阁下与兽人侍从感情十分要好，甚至在进修魔法时，自己作为老师教导这位兽人侍从一起学习魔法。”维兰登说到这里, 也忍不住为这位雪莉女士的大胆和强势所折服。 在当时人类教导异族奴隶魔法, 这事说小不小, 这不过是雪莉和玩伴之间的事情。 但说大却也非常大。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了, 一个搞不好就会被扣上叛国的帽子。 “这位兽人侍从一直陪伴着雪莉阁下, 在雪莉阁下被皇室征召参加战斗时一直陪伴在雪莉阁下的身边，收割着敌人的头颅。甚至还有了一个名号，叫做‘银色獠牙’。据说是在战斗中会用那一口锐利的尖牙咬断敌人的喉咙，因此得来的。” 文森特静静地听着维兰登的诉说，在脑海中勾勒出了那副场景。 忠心耿耿的兽人为了自己的伙伴和主人浴血奋战在战场上，和那名红发的美艳女性一起背靠背将信任托付彼此，战无不胜。 “在那个时候雪莉阁下的大名可是传遍了整个大陆，我记得是叫做……”还不等维兰登说出那个名号，他的话头酒就被文森特接了过去：“真红的法师。” 文森特像是想到了什么，抿起了嘴唇，纯黑的眼瞳中忽地亮起了两汪奇异的火焰。 “对，是叫做‘真红的法师’。”维兰登笑道，他是故意装作回忆名字的，不管文森特是知道雪莉的名号，又或者是不知道，维兰登在这里顿住，可以引起和文森特的互动。 不然光是他一个人说，文森特会不会觉得他说得太多，有卖弄的嫌疑？ 又或者觉得他说得太无聊了，认为他也是个无趣的人？ 维兰登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 这便是爱恋吗？ 这种能够提高参与度的小把戏，维兰登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实践。 曾经听着部下们吹嘘讨论着吸引心上人的技巧，维兰登还在内心里觉得他们太小题大做了。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么只要一直对他好，对方不就会自然而然地也喜欢上自己吗？ 但等到维兰登真的遇到，却发现这样的小技巧果然还是有其存在的必要。 文森特说完那位雪莉阁下的名号，便继续安静地听着维兰登讲述后来的故事：“有‘真红的法师’和‘银色獠牙’参与的战斗都是以全胜告终，因为这两位的战绩，当时的皇帝陛下破例让那位‘银色獠牙’脱离了奴藉，为这两位赐封了爵位和封地。不过‘银色獠牙’拒绝了封地的赐予，说是不想去封地，不想离开雪莉阁下身边，他想要一直陪伴着雪莉阁下。” “仔细数来，这位‘银色獠牙’应当是人魔大战后第一位以奴隶之身获得帝国封爵的异族。据说‘银色獠牙’也曾经是狮鹫骑士团的一员呢。”维兰登笑了笑，不无钦佩地说道。 “后来呢？在封爵之后，这两位怎么样了？”文森特追问道。他在询问时已经抱着最差的预期了，毕竟在当时的环境下，脱离奴藉获得爵位，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雪莉阁下终生未婚，在晚年的时候却抱出了一位孩子，将他立为了继承人。而那位‘银色獠牙’虽然获得了爵位和封地，却因为异族的兽人身份，本就深居简出，甚少出现在王都，最后是再也无人知晓他的去向。”维兰登摊了摊手，无奈道。 “而数年前雪莉阁下逝世时，有人说曾经看到了‘银色獠牙’在她墓边出现了，也有人说其实‘银色獠牙’早就因为伤病而去世了，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再也无人知晓他的事迹和行踪。不过我从卷宗中看到了被记载在官方记录的说法——”维兰登眨了眨眼，想要留一个悬念， “他们是伴侣。但是我记得兽人和人类之间很难有后代才对，真是好奇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得到的孩子啊……”文森特喃喃道，按照他在这个世界研究出来的常识来说，人类和其他种族很难产生后代。 但也并不代表完全无法。 越是靠近人形的异族，诸如精灵和人鱼，和人类交合的话，生出后代种族的可能性是一比一。 通常人类的女方更容易孕育异种族的后代，但是即便产生了后代，也是畸形儿和某方面特别厉害的怪物。 -- 第66页 有的种族的幼崽会咬破母体的肚子出生，这也是为什么人类和兽人的孩子（亚人）会被歧视的一大原因：他们中大部分都是通过残害母亲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文森特是真的很好奇，那位雪莉阁下是如何平安地和自己的兽人伴侣诞生出后代。 “您说得对，雪莉阁下和‘银色獠牙’的确是伴侣，我在帮忙整理文书时，不小心看到了他们婚礼的记载。而且为他们举办婚礼的还是当时在任的皇帝陛下。”维兰登有些惊讶文森特的敏锐，但文森特说的没有错，‘真红的法师’和‘银色獠牙’的确是一对眷侣。 “这真是一个十分感人的故事。人类和异族之间真挚的感情真是值得尊敬，更别提他们真的做到了白头偕老、死后同穴。”文森特很认真地说道，“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他们的继承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诞生的呢……” 文森特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几近自言自语。 那些雪莉阁下能够平安诞下人类和异族的孩子，没有受到损伤。 如果可以找到这个方法的话，那么在塞维尔平原和异族相恋的人类，或者是嫁给了人类的异族，可以安心地拥有着自己的孩子，而不必担心新生命的诞生会伤害到自己的伴侣。 如果可以找到的话，会有多少和异族结合的人们感到高兴呢？ 虽然文森特觉得诞生后代并非爱情的唯一体现，但是新生命的孕育总该是伴随着期待和欢喜，而不是伴随着母亲的痛苦怨恨和撕裂血肉的狰狞。 一旦解决了这个，人类和异族之间的矛盾应当又会缓和不少。 文森特心情一松，让他困扰已久的问题，竟然在自己避之不及的王都找到了解决方案，这让文森特感到命运弄人的同时，也十分感激维兰登的诉说。 他将头靠在了狮鹫的身上，伸手摸了摸狮鹫暖和又轻柔的羽翼。即便这羽翼在飞翔和战斗中，会瞬间化为能够轻易割破文森特喉咙的利器，但此刻却是展现出其温驯乖巧的一面。 文森特想着想着出了神，维兰登见文森特恍惚思索的样子，亦是体贴地不再出声，耐心地等待着文森特从这样玄妙的放空中回过神。 等文森特稍微有了眉目，意识从虚空中回到月色下的屋檐上时，看得的是维兰登静静凝视着他的双眸。 就像是大海一样的瞳色，和凯撒莱恩那浅淡却又耀眼的苍冰色眼睛不一样。 他们的性格也是如此，维兰登的性格和大海一样包容沉静，而凯撒莱恩则要锐利多了，有的时候文森特甚至担心凯撒莱恩的性格会将他自己也割伤。 奇怪，为什么我会把维兰登和凯撒莱恩一起比较？ 文森特心想着，大概是因为维兰登和凯撒莱恩的瞳色都是同一个色系的，所以不知不觉就放在一起比较了。 文森特不再发散思维，他仰起头，对维兰登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作为感谢，我请你看一场流星雨？” “诶？”维兰登听闻此言，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文森特到底指的什么。 文森特将一只手从狮鹫覆盖的绒羽中探出来，手心朝上，手指摊开，食指和中指合拢，然后轻轻一挑。 在文森特手指轻轻划动的那一瞬间，维兰登见到了他这一生中，最美的流星雨。 ☆、第36章 咸鱼的第三十六天 像是按下了虚空中无形的琴键一样, 随着文森特的手指轻轻落下, 犹如天鹅绒毯的夜空中忽然像是被谁洒下了钻石, 那些绚烂剔透的流光一颗接着一颗坠落, 犹如一场密集的雨幕在深蓝色的夜空幕布上作画出数道涟漪。 维兰登瞠大双眼，在他湛蓝的眼睛中倒映着这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的流星雨幕。 维兰登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仿佛这些流星是砸在他的心尖，让他的身体颤抖, 眼睛发热。 文森特没有发现维兰登的异样, 他的心神都在专注于操纵驾驭着那些在天际游走的星星们了。 即便是文森特也不是那么轻松地想看流星雨就能看到的。 虽然如果文森特自己真的想看，只是动动手指的问题而已。但是这些坠落下来的流星如果没有控制好, 要是落到这片大陆某处的聚集居住地，造成损害, 那就是文森特的不是了。 所以这一场流星雨文森特需要小心地操纵着流星们的去向, 而有些则会顺着这颗星球的引力进行着公转巡回, 说不定在七十年后, 在这个时间看到这场流星雨的人们的后代, 又会看到同一颗的流星。 这场流星雨幕持续了几分钟，直到文森特最后将十指平放, 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那些绚烂璀璨的光辉逐渐平息，但是它们残存的光辉已经足够让有幸目睹这一场流星雨幕的人们铭记一生。 ——更别提维兰登了。 维兰登给文森特讲了一个故事，然后文森特回了一场流星雨。 怎么看都是维兰登占了便宜。 维兰登甚至不敢想，他只是给文森特讲了一故事, 就有这么大的、超出意料的回报, 那如果有人对文森特做了文森特无法回报的, 按照文森特这个性子，他会怎么做？ 维兰登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所堵住，原本能说会道的舌头像是打了结。 他想向文森特道谢，又担心文森特这个性子万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他照顾不到的地方吃了亏，那该怎么办…… -- 第67页 维兰登原本坚定在今天之后就彻底放弃自己对文森特的心思，但是在看了这场流星雨后，他的心却动摇了。 这原本是不可能的才对。 所有认识维兰登的人，在和这位实力强劲、个性稳重的骑士相处后，都无一例外地认为，维兰登是一个意志极为鉴定、一旦决定了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人。 但是维兰登看着身旁的黑发法师，意识到自己恐怕要打破自己曾经的誓言了。 “文森特阁下……！”维兰登终于可以开口了，但是急切的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沙哑：“我有个问题想请问您——” 维兰登握住了文森特的手腕，他的手在颤抖着，他知道自己一旦问出口，恐怕在某种意义上就要和自己发誓效忠的君主站到相反的立场，成为敌人了。 但此刻星光和月辉流淌在他面前的黑发法师身上，静谧的风吹拂着文森特的颊发，那双宁静包容着万物的眼睛正看着维兰登，像是在等待着他的问题。 “如果我——”维兰登另一只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中，凭借着着些微的刺痛，维兰登才让自己强制保持在冷静中。 但是或许是上天注定，就在维兰登即将要将告白说出口时，一道维兰登和文森特都十分熟悉的清朗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文森特——还有维兰登，你们原来在这里啊。” 维兰登的血液像是被冰之魔法所冻结了一样，他握着文森特手腕的手无力地放开然后垂下，而文森特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正骑着纯白狮鹫恩非艾斯看着他们。 金发的帝王用那双凛然的苍冰色瞳眸凝视着文森特，声音从方才的冷冽瞬间化为了汩汩的春泉：“文森特，这么晚了还没见到你回来，实在是很担心。” 所以就出来找人了吗。 尽管凯撒莱恩没有将后半句说出口，但是维兰登和文森特都知道那未竟的话是什么。 文森特内心无奈，他从狮鹫的身上站起身，方才召唤操控流星群所耗费的精力让他有些疲惫，既然凯撒莱恩来了，那刚好就一同回去。 只想着不必再麻烦维兰登跑一趟皇宫再回去骑士团的文森特，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站在塔楼投射下来的阴影中面色苍白的维兰登。 维兰登站在屋檐上，看着文森特朝凯撒莱恩走去。 那绘满着星空的长袍随着文森特的走动漾开波浪般的弧度，衬得文森特那纤细的腰身更为笔挺。 维兰登看着文森特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极为隐秘又笃定的预感——在他的有生之年，自己或许会一直看着文森特朝凯撒莱恩走去的背影。 “辛苦你了，维兰登。”凯撒莱恩早就让自己的战宠狮鹫落在了文森特的面前。幸好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特殊，也记得文森特还没有接受他，这才把自己伸出去想要抱紧文森特的手有悻悻地收了回去。 文森特自然也看到了凯撒莱恩的动作，他抿了抿唇，对上了凯撒莱恩望过来的、还带着点委屈的眼睛时，文森特又忍不住回想起凯撒莱恩在法师塔时的模样了。 那个时候的凯撒莱恩又努力又听话，文森特说什么就做什么，虽然他知道凯撒莱恩表现出来的真实个性并非是这么乖巧的样子。 但即便是有连续梦在作怪，文森特还是很难真的讨厌这个有天分、又努力、而且还长得很好看的学生。 文森特明明决定要不动声色地疏远凯撒莱恩，让凯撒莱恩自己知晓，他们之间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不适合。 等到凯撒莱恩看开，文森特就可以回到自己的法师塔，继续研究然后过着吃了睡、睡了醒的咸鱼日子，而凯撒莱恩就走上他人生赢家的正途，去征服世界、获得美人心。 说起来，这本小说的女主角是谁来着？文森特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在文森特的记忆中，直到他遭受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前，这本小说疑似女主角的角色似乎只有那么几个，但是戏份都不是很多。 但是在评论区讨论的最多的，是在缪拉尔后接任法师协会领导者的一位女性法师科特罗琳。 或许这位女士可以派上用场。文森特的内心中思绪万千，脑海不断思索着。 而凯撒莱恩正看着文森特，间文森特忽然眼神放空，凯撒莱恩就知道了，文森特龙怕又陷入了自己的脑海中思索着什么。 凯撒莱恩一只手将文森特的肩膀环住，另一只手穿过文森特的膝盖后方，然后用力一抬，就将黑发法师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文森特正思索着该如何联系上那位科特罗琳小姐，忽然被凯撒莱恩抱在怀中，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就连颊边翘起的黑发都飘了一下，像极了受惊的猫翘起了尾巴：“等下你在做什么啊——” “带你回去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回过神呢。”凯撒莱恩附在文森特的耳边轻声说道，他往后看了一眼站在暗处的维兰登，声音微微提高道：“今天辛苦你陪着文森特了，想必你也很累了，还是快点回去休息。作为感谢，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放松。” 维兰登看着凯撒莱恩亲昵地用自己的下巴蹭着文森特的发丝，在说完这句话后，毫不顾忌地抱着文森特就往他的那头纯白狮鹫走去。 在文森特看到了凯撒莱恩的那一刻，维兰登的存在仿佛被消减到了最低。 -- 第68页 维兰登苦涩地心想着，这不能怪文森特，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凯撒莱恩的光辉是他人无法匹及的。 任何人站在凯撒莱恩的身边，都会被那锐利不可方物的气势所掩盖锋芒。 但是文森特站在凯撒莱恩的身边，却好像并不会被那光芒所掩盖。就如同遥遥相对的两颗一样散发着光芒的星星，交相辉映着，彼此衬托着，反倒让双方自身的光芒更加耀眼了。 “别这么抱着我，我会觉得很丢脸的。”维兰登听到了文森特这么朝凯撒莱恩抱怨道。 “以前在法师塔的时候，你不是总是喜欢在椅子上熟睡吗，那个时候也是我抱着你去床上睡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凯撒莱恩这么理直气壮地回复道。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文森特皱起眉头，刚想冷下脸让凯撒莱恩把他放下，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抱着坐上了狮鹫背脊上。 “旧梦重温，不是也挺好的吗。”凯撒莱恩见好就收，他坐在文森特的身后，深深地嗅了一口气，感受着属于文森特身上传来的淡淡熏香，然后让自己一天见不到文森特的思念得到满足。 “走，我们回去了。”凯撒莱恩拍了拍身下的狮鹫，纯白得毫无瑕疵的狮鹫十分灵性地点了点头，展开了几乎要遮住这大半屋檐的翅膀，拍动几下，就带着自己的主人和黑发的法师飞离。 “那么我们就先离开了。今天辛苦你了，谢谢你，维兰登。”文森特看了看在凯撒莱恩来之后就一直沉默的维兰登，想了想还是朝这位骑士道了谢。 虽然文森特不知道维兰登最后到底是想向他询问着什么，不过他在王都还要逗留一段时间，总归是会有空的，到时候再询问维兰登最后想要问的问题是什么。 毕竟维兰登给他说的那个故事，解决了文森特一直以来的一个问题，作为感谢，文森特也想为维兰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第37章 咸鱼的第三十七天 完全没有发现维兰登动摇和失落, 文森特闭上有些疲惫的眼睛, 将身体靠在了凯撒莱恩的胸膛上。 凯撒莱恩小心地调整了下姿势, 让文森特靠得更舒服。 这么一靠, 文森特就发现了凯撒莱恩和维兰登的不一样。 该说是肌肉的区别呢，还是温度的区别呢？ 文森特想了想, 背后的凯撒莱恩贴着他背脊的身体是恰到好处的温暖，环在他身侧的手臂也是避开了会让文森特发痒的部位紧紧地抓着缰绳。 一言以蔽之, 文森特在凯撒莱恩的怀中, 坐得很舒适。 背负着他们的狮鹫有力地扇动着翅膀，披着漫天的月辉和星光朝着皇宫飞去。 在狮鹫的身躯上下轻微摇晃中, 文森特甚至要在凯撒莱恩的怀中睡着了。 文森特不知道的是，这都是之前凯撒莱恩在法师塔中训练出来的。 为了照顾好身体矜贵却又不注意的文森特, 凯撒莱恩可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了进去。 尤其是在文森特躺在沙发上不肯回去床上睡觉时, 凯撒莱恩还得努力地将文森特抱起来送到床上。 文森特身体怕痒得很, 凯撒莱恩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痒痒肉, 那文森特就会一边闭着眼熟睡, 一边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避开凯撒莱恩的动作。 简直就像是一只猫一样，而且还是那种可以将身体变成液态的猫。 第一次去抱文森特的凯撒莱恩出了一身的汗, 都没能成功地把文森特从沙发中挖出来。 当然后来凯撒莱恩就逐渐地锻炼出来了，他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力道让文森特安心地在他的臂弯中继续熟睡，也知道该避开哪些部位，避免文森特发痒不适。 可以说, 凯撒莱恩所有关于身体碰触的技巧, 都是文森特无意间调/教出来的。 而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发现, 这份只对文森特有用的技巧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意味着，只要凯撒莱恩有心，他可以精准地碰触到文森特最受不了的软肉，只要稍加用力，便可以得到身体软成棉花糖、能够让凯撒莱恩为所欲为的海伯利安法师阁下。 不过目前凯撒莱恩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一优势，而文森特更是想都没有往这方面想，他只是觉得和凯撒莱恩坐在一起更舒心而已。 两个人飞行在夜空中，此时圆月已经被遮挡在了飘来的云层之后，此刻从云层缝隙中透着光的那些熹微的星子们，便显现出了它们的光辉，依依不舍地缀在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发梢上。 纯白的狮鹫轻盈无声地降落在了花园的空地上，扑扇收回的羽翼让盛开在夜色中的蔷薇们颤了颤饱满的花瓣，朝这座皇宫的主人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文森特？文森特？”凯撒莱恩低头呼唤着闭着眼好似已经睡过去的文森特，声音轻柔。 “嗯……？”文森特发出了软闷拉长的回复，看样子的确是累了。 “需要我抱着你去休息吗？”凯撒莱恩见文森特这幅疲惫的模样，心下担忧，这么发问道。 他原本是想直接将文森特抱到自己的房间，让他好好休息，但是上一次他误会文森特的回复，做出了那种事情，让凯撒莱恩有些束手束脚，非得问清楚了才敢继续动作。 文森特方才在凯撒莱恩的怀中差一点因为过于舒适而熟睡，不过他在听到了凯撒莱恩的询问后，那缭绕着他脑海中的瞌睡虫被惊走了些许。 -- 第69页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文森特脸有些发烫，心里暗怪自己怎么这么没定力。 幸好天色已暗，凯撒莱恩应该看不到他发红的耳尖才对。 文森特从纯白狮鹫的身上下来，看到了朝他伸出手的凯撒莱恩失落地将空荡荡的手心放回了自己身侧。 文森特心下不忍，反省着自己是不是疏离得太过火了？毕竟白天维兰登想要抚着他下来时，文森特也没有拒绝，但是轮到凯撒莱恩时，文森特却是为了避嫌而刻意不去回应他。 有些愧疚的文森特抿了抿唇，想了想，出声道：“已经不早了，明天你还有很多事务要做的？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你可是这个新帝国的皇帝，如果生病了，整个国家都会动荡不安的。”文森特劝道。 “我知道的。”凯撒莱恩看着文森特，苍冰色的眼瞳倒映着他的导师、他的灯塔、他的初恋、他的心上人。 “文森特，我对你……” 晚风吹拂过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发梢和鬓角，带着蔷薇花香的芬芳。 这清风不仅吹动着皇帝陛下那头顺滑光泽的金发，也吹动了将明月掩盖住的片片云层。 纯净明亮的月光倾泻而下，形成一道散着雾气的光柱，恰好笼罩住了凯撒莱恩。 光芒像是音符一样雀跃在凯撒莱恩的金发和眉梢，然后顺着笔挺的身躯流淌而下，让他本就光芒四射的容貌显得更加剔透摄人。 花园中被月光一同照耀着的蔷薇们，在银色的月辉下舒展着自己的花瓣，将芬芳的香味散发出来。 这一幕本该是极为唯美的画面，被笼罩在光芒中俊美的金发帝王凝视着爱人，周围的蔷薇花朵盛开，仿佛受到感召一样为凯撒莱恩的恋情应援。 在这样的美景之下，不管是谁，向自己的心上人告白，总该会有些回应的？ 然而凯撒莱恩看着文森特，那些一直想要倾吐的恋慕、诉说的思念却如同堵在喉咙里的云朵，让他哽咽得说不出半个字。 凯撒莱恩讨厌极了这样的自己，他越是着急，就越是无法对文森特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最终他只能够紧紧地握住文森特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文森特的掌心上，希冀文森特能够发现他因为爱恋而发烫的脸颊，埋在胸膛内因为和文森特的肌肤接触而噗通噗通急速跳动着的心跳声。 文森特看着在月光下双颊发红的凯撒莱恩，原本不明所以的表情在感受到掌心滚烫的温度时，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他将另一只空着的手也贴上了凯撒莱恩的脸颊，文森特确认自己不是感觉出错，而是凯撒莱恩真的在发烫时，文森特反握住凯撒莱恩的手，就强硬地将他往亮着灯光的寝宫走去。 “文森特？”凯撒莱恩正握着文森特的手贴在脸颊上，他还在等文森特发现自己的心意，忽然之间却被文森特拉着走，那张忐忑又怀着羞涩的脸庞绽放出了惊讶。 “你在发热，凯撒莱恩，得赶快去休息！”文森特咬紧牙关，内心的担忧忍不住地溢了出来。 凯撒莱恩的确很勤勉，不管是小说中还是他亲眼所见，凯撒莱恩的努力和发奋已经到了文森特都觉得可怕的地步。 哪天凯撒莱恩真的生病了，文森特也不奇怪。 即便是凯撒莱恩离开了法师塔，文森特偶尔也会从睡梦中惊醒，担忧着凯撒莱恩是不是又踩着自己的极限压榨他的能力了。 不管是让作为皇帝陛下的凯撒莱恩还是作为自己曾经的学徒，文森特都不希望凯撒莱恩过劳死。 文森特闷不做声地拉着凯撒莱恩往寝宫走，凯撒莱恩在短暂的惊讶后，欣喜若狂地发现文森特是在担心自己？ 原本凯撒莱恩比他高了半个头，经过磨炼的修长结实的身型，也绝非待在法师塔中浑身软绵绵的文森特可以拉动的。 但是凯撒莱恩发现文森特竟然在担心自己时，嘴里弥漫出了蜜糖一样的甜蜜，身体自然而然地就跟着文森特往前走了。 就像是牵上缰绳温驯的犬，戴上项圈的猫咪，将全身心都倾注在心爱之人上。 不，并非能够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凯撒莱恩对文森特的心情和喜爱。 因为凯撒莱恩是心甘情愿收敛所有的傲慢和锐气，让文森特走在自己前面。 并非驯服与被驯服这么简单的关系，如果情感可以显像化成具体的形状，那么一定可以看到，从凯撒莱恩的心脏、躯干、四肢蔓延出去的红线，渴望又谨慎地试探着落在了文森特的手指上。 红线一道又一道地缠绕在文森特的小指上，犹如戒指，犹如束缚。 当凯撒莱恩被文森特按在床上时，凯撒莱恩眼睛闪闪发亮，将疲惫的倦意从工作了一整天的大脑中赶了出去。 接下来文森特会对自己说什么？会对自己做什么？ 会像以前在法师塔一样，给发烧的自己摸一摸额头，然后亲亲他的脸颊吗？ 凯撒莱恩期待地凝视着文森特，像是一位乖巧的孩子，任由沉着脸的文森特将柔软的羽绒被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自从在寝宫抱过文森特后，凯撒莱恩是第一次感受到文森特主动亲近他。 如果是其他人胆敢这么对待这位骄傲的皇帝陛下，不是被骂一顿就是被赶走了。 文森特将凯撒莱恩塞进被子里后，习惯性地将额头贴在了皇帝陛下散落着碎发的饱满额头上。 -- 第70页 热度似乎下去了一些，应当是没有什么大碍，睡一觉或许就会好了。 文森特在心底松了口气，直到自己对上凯撒莱恩散发着微光水润的蓝眼睛，文森特才发现自己好像做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文森特有些尴尬地直起身体，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将眼睛往下移动，定在了被褥上绣着的暗纹上。 那上面纹着的是狮鹫，比起前代的双头蛇倒是更符合凯撒莱恩和这个新的政权。 文森特将弯下的腰稍稍直了起来，准备去这间卧室的外间去休息了。 但是他的手被凯撒莱恩忽然探出被褥的手给握住了。 ☆、第38章 咸鱼的第三十八天 “别走。”凯撒莱恩的面颊如同盛放在花园中的红蔷薇们一样鲜红, 抓着文森特手腕的掌心也滚烫得如同岩浆。 “请留在我的身边, 文森特。”凯撒莱恩的声音又轻又柔，并不仅仅是这一次, 往后的岁月凯撒莱恩希望文森特都能陪伴在他的身边。 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像文森特这样如果施加强压, 他就会回复以更大的压力弹回来的类型, 只能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那坚固的保护壳。 凯撒莱恩有着和文森特相交的经验, 可以说,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真正突破文森特那漂移不定、如雾似云般捉摸不透的内心，那恐怕只有凯撒莱恩了。 凯撒莱恩绝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哪怕他其实并没有生病，但是当他意识到文森特这么误会时, 便狡猾地决定了将错就错。 面对着金发帝王此刻虚弱的模样, 文森特其实非常温柔的内心不出意料地犹豫了。 明明文森特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义正言辞地拒绝凯撒莱恩的请求，然后离开这里，让侍从和侍女们来陪伴凯撒莱恩。 握着他手腕的力度也并不大, 文森特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但是文森特却像是被坚固的镣铐扣住一样，就是无法动弹。 “……只有今晚，我陪着你。”最终和叹息一起溢出来的, 是文森特妥协的回复。 “只有今晚也可以。”凯撒莱恩微微翘起嘴角, 他往旁边移了移，看着文森特脱去外袍, 仅着长裤和内衫躺进了这张柔软温暖的大床上。 文森特躺下后并没有看着凯撒莱恩, 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床帷幕的顶端, 仿佛那里开出了花。 凯撒莱恩却是侧着身体盯着文森特, 看着他的黑发铺散在枕巾上，露出了那片如玉石一样温润白皙的肌肤。 他知道文森特对自己还是心有芥蒂，毕竟在加冕典礼的那一天，凯撒莱恩误会了文森特的意思，将他…… 但是现在看来，凯撒莱恩还没有彻底出局。 在内心中小小雀跃的金发帝王将手悄悄地从被褥底下伸了过去，先是指尖搭在文森特的胳膊上，见文森特没有露出厌恶和抗拒的表情，便稍稍安下心，将整个手掌都贴在了文森特的手臂上。 文森特的身体温度比凯撒莱恩的要低上些许，凯撒莱恩有些心疼地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那片冰凉。 在将其焐热后，便放松下来，感受着在自己掌心中平稳均匀跳动着的、属于文森特的脉动。 “噗通”“噗通”的声音犹如一首宁静的安眠曲，让这位白天忙于政务的勤勉帝王不知不觉陷入了熟睡。 文森特听到了凯撒莱恩在自己身边逐渐平稳安详的呼吸声，他动了动自己被凯撒莱恩抓着的手腕，因为熟睡，凯撒莱恩并没有握得很紧，文森特只需要小心些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文森特没有这么做。 他在枕头上偏过头，看着面朝自己睡得安详，就连醒着时微微锁起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的凯撒莱恩，又一声叹息溢出了文森特的唇畔。 文森特那末期的拖延症似乎又犯了，明明彻底疏远凯撒莱恩、让自己的生活回到之前咸鱼又舒适的状态才是最该做的。 但文森特只要一看到凯撒莱恩那充满爱意的苍冰色眼睛，那些坚定和想法似乎都淡去，浮现出来的模模糊糊的另一个念头：反正早晚他会要去地底迷宫，到那个时候就不会见到在王都处理政务的凯撒莱恩了，那么此刻疏远他，让凯撒莱恩露出伤心悲伤的神情，会不会太过分了？ 正因为有这个念头，文森特才没能真的狠下心，冷处理凯撒莱恩对自己的情感。 “还有四天吗……”文森特闭上眼，他喃喃着距离出发的时限，感觉到睡意逐渐入侵了自己的大脑。 他应该现在起身去隔壁的小单间睡的，但是这张床实在是太舒服了，恰到好处地贴合着他的身躯，既不会太过柔软、也不会太过坚硬，像是一张粘性十足的蜘蛛网，仿佛将文森特的身体吸在上面，让他动弹不得。 文森特一边想着他得起身了，一边却又因为不可抗力而逐渐地滑入了梦乡。 文森特会觉得这张床舒服得不可思议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是凯撒莱恩特意根据文森特的习惯特意打造的，不管是柔软度还是填入床垫中的填充物都是凯撒莱恩亲自盯着做出来的。 等到文森特从熟睡中醒来时，他是被飘荡在自己眼前的阳光所弄醒来的。 文森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有从惺忪的睡意中彻底清醒，就看到了眼前一团金灿灿的影子凑近了自己，像是想要流连落在自己的唇角上。 -- 第71页 文森特从起床到彻底清醒的这段时间是呆愣愣的，特别容易让人为所欲为。 那道像是太阳一样的金影最终还是将温暖落在了文森特的发梢上，一同落下的还有如同糯米糕一样的问候声：“早，文森特。” 文森特缓缓地眨了眨眼，他的视线从没有焦距的放空中重新落到实处，终于看清了飘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散落的阳光碎片，而是凯撒莱恩那头几乎可以做成金丝拿去买卖的长发。 文森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结果还是一边挣扎着，一边在凯撒莱恩的身边睡着了。 凯撒莱恩像是知道了文森特对自己的让步，更何况昨晚他从文森特的回应中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看到的希望。 此刻他的心情无比地畅快，就连那优美的嘴唇也带着愉悦的笑，让凯撒莱恩的面庞因着这情绪而熠熠生辉，即便他们所在的这间寝房被窗帘遮掩住了大部分晨光，但凯撒莱恩带着微笑的面庞似乎让房间亮堂了不少。 文森特指不定到底是被清晨的阳光，还是凯撒莱恩自带的光所唤醒的呢。 “早……”文森特头发有些乱翘，他的黑发本就丰润，如果睡得时候没有压好，就非常容易变得凌乱起来。 文森特眼皮还有些沉重，凯撒莱恩却是早就自己穿好了衣服，现在正帮文森特整理着头发。 “嗯？”当凯撒莱恩温暖的手指接触到自己的脖子时，文森特反倒是哆嗦了一下，彻底从朦胧恍惚中清醒过来了。 “我自己来就行了！”文森特脸有些发热，往前一倾避开了凯撒莱恩深深探入他发间的手指。 凯撒莱恩惋惜地看着文森特柔软顺滑的黑发从自己的指尖滑走。 他见好就收，知道能够吃到这些甜头已经是进展顺利了，再得寸进尺只会引起文森特的警惕，便对文森特道：“我就先去工作了……稍后我会让你认识的侍女来照顾你，有什么需要的话都可以吩咐她。” 认识的侍女？ 文森特一边思索着会是谁，一边揉了揉自己的黑发，为自己套上长袍，准备去洗漱，然后再觅食填饱肚子了。 文森特光着脚踩在了厚实柔软的地毯上，走到了寝房的门口，刚刚把门打开，就看到了之前在别馆服侍他的那名女仆朝他行了一礼：“贵安，文森特阁下。” 文森特记得这个女仆，是个很有魔法天赋的女仆，他之前还在可惜这个少女恐怕一辈子都会从事女仆这个职业了，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再见到她。 名为蕾姆的女仆拉开自己的裙摆，行完礼后，她将已经备好的推车推了进来，然后在文森特微微惊讶的神情中把洗漱的用具双手递给了文森特。 在文森特用柔软的毛巾擦拭着脸庞的时候，蕾姆已经在端出了架在小炉子上仍冒着热气的早餐，放在了厚重的红木长桌上。 文森特坐在桌边，看着蕾姆动作迅速入流水般摆好了餐具和食物，甚至连插在花瓶中盛开的花束，都被她细心地换上了犹带着露珠的蔷薇。 怪不得凯撒莱恩会让蕾姆来服侍他，看样子不仅仅是忠心，能力也的确出众。 文森特端起蕾姆为自己泡好的香茶嗅了嗅，清雅的芬芳让他眯起眼睛：“好香的茶。” 蕾姆在一旁低下头，声音甜美又轻柔地说道：“您喜欢，就比什么都重要。” 蕾姆就像是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文森特的身后，每当文森特委婉地让她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不需要跟在自己身后时，蕾姆便用那双水润的眼睛凝视着文森特，一边露出为难的神情，一边轻声细气地说道这是她的职责，如果凯撒莱恩陛下发现了她的渎职，她不仅没有薪水、还会因为渎职而被惩罚。 凯撒莱恩到底是怎么发现蕾姆的这个本事的？文森特实在是很好奇。 文森特做不出因为自己而让小姑娘被扣薪水又被惩罚的事情，这会让他想到前世作为社畜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文森特每天都梦想着不上班也有钱拿。 现在终于可以过上了不需要工作就可以拿着退休金的生活，文森特对还没能解脱的蕾姆产生了淡淡的同情。 凯撒莱恩让蕾姆陪着他，恐怕也是有担心文森特消失不见的意味。 之前出去是让维兰登跟在他身边，现在留在皇宫内便换成了女仆吗？ 文森特他今天一整天可是打算看完凯撒莱恩新收集到的藏书们，但是一直被盯着，文森特会觉得不自在的。 所以文森特看着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小女仆，他温和地朝这位被风之元素精灵所亲近的少女询问道：“你知道你很有魔法天赋吗？” ☆、第39章 咸鱼的第三十九天 蕾姆的手中正拿着的茶壶准备为文森特满上茶水, 在听到文森特说的这句话时, 她差一点点就要将倾注的茶水给弄得溢出杯沿。 幸好她反应快，及时停住了手，这才让橙红色的茶液没有溢出来染脏铺垫在其下的洁白桌布。 蕾姆的喉咙干渴，双耳响起了轰鸣声。 她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但是却又无法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您……您说是, 是真的吗？”蕾姆竭力保持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或者是破音, 但蕾姆眼睛发烫, 下意识地明白这恐怕是摆在自己面前最初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可以从普通人踏入到那个绚烂多彩的魔法世界。 -- 第72页 “我有必要骗你吗？”文森特挑眉，他端起蕾姆倒满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让温热的液体滋润着自己的喉咙。 “你自己应该也隐约察觉得到, 风的精灵很喜欢你。”文森特抬眸看着双颊因为激动而泛红的少女一眼，淡淡道：“即便是在封闭的室内, 你经常会感觉到有风吹动你的头发和裙角，在炎热的时候风也更眷顾你, 不会让你出汗太多。” 蕾姆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自己的胸腔，文森特说的这些情况她的确都遇到过, 但是那个时候身为女仆的她那里想得到这么多。 ——毕竟要成为法师, 是需要有老师带入门，才可以习得魔法的。 “您要成为我的老师吗？”蕾姆被忽如其来砸到自己头上的幸运弄得脚软, 她身体滑下跪坐在地上, 抬起头颅希冀地看着端坐在宽大椅子上的文森特。 “老师？”文森特笑了起来, “我不会成为你的老师——毕竟我可是答应过某个麻烦又占有欲强烈的小子，以后不会再收徒了。” 蕾姆忍不住在心底里埋怨着这位不知名的幸运小子，完全不知道文森特口中麻烦又占有欲强烈的小子指的正是自己正侍奉着的凯撒莱恩陛下。 “虽然不能成为你的老师，但是我可以教你一些魔法。”文森特接下来说出的话让蕾姆重新燃起了希望。 “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蕾姆在狂喜之后，深呼吸口气，狠狠地掐了下大腿外侧的肉，让疼痛把自己的理智唤回来。 虽然她知道身为一名女仆的自己能够为大名鼎鼎的海伯利安法师所做的寥寥无几，文森特或许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提起这个话题。 但对蕾姆来说，毫无疑问是足以让她的世界翻天覆地的机遇！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呢。”不出蕾姆意料，文森特这么回答道。 “你泡的茶很好喝，希望你学会魔法后，我也能继续喝到这么香的茶呢。”文森特一方面是想给这位女仆找点事做，不要总是看着他，这会让他觉得很难熬；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既然这么有天赋的少女又一次被他遇到了，那么在问过对方的意愿后，教教她魔法也未尝不可。 文森特和这个世界把传承和知识看得无比重要的其他法师们不同，他向来好为人师。 知识只有在传承和交流中，才会进步和升华。 将知识藏着掖着，不就失去看其本身的意义所在吗？ 文森特打从心底地这么认为。 所以尽管凯撒莱恩没有别的师兄或者师弟，但受过文森特的教导和指点，内心中将文森特奉为尊敬的导师之人，可不在少数。 “这是当然！如果您需要的话，不论何时，我都会为您泡上最香的茶！”蕾姆急急忙忙点头，在她的眼中，文森特原本有些纤细瘦弱的身型顿时变得高大威严起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文森特微微一笑、 他看了看摆放在自己手边的藏书们，那是凯撒莱恩在开疆扩土时搜集而来的记载着各式各样内容的书籍。 文森特想了想，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的边缘，那些摞得有一米高的书籍们颤巍巍地漂浮了起来。 “在室内不太方便教导你呢……去花园的凉亭中。”文森特挥挥手，示意蕾姆跟上自己。 “需要我扶你一把吗？”文森特问正努力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的蕾姆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蕾姆咬着牙将自己发软的身躯推离地面，扶着桌子重新站直了身体。 她明亮的眼睛充满了火焰和热情，以及对未知知识和世界的期待与渴望。 嗯，是非常棒的眼神。 文森特非常喜欢拥有这样眼神的存在，因为他觉得，世界正是有这这样眼神的人们存在，才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从摆满了书籍的书房中离开，穿过铺满阳光的透明回廊，文森特带着蕾姆来到了铺着青石板的花园中。 这里有一块空地，应当是给狮鹫们降落的地方。 而附近伫立着一座凉亭，三面被引到此处的湖水所环绕着。 文森特踏着步伐来到了凉亭内，那些乖巧漂浮在他身侧的书籍们如同扇动着翅膀的小鸟们，纷纷停留在了凉亭内的石桌上，自动地按照书名的文字排序从上到下地躺好了。 “阁下……”蕾姆有些忐忑的发问，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首先，我要问问你对魔法知道多少。”文森特坐在石桌庞的椅子上，他的手托着下巴，看着手指紧张捏着裙摆的蕾姆，温和地问道。 “不必太紧张了，这只是问问你有多了解魔法而已，让我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教导你。”文森特看到蕾姆为难快要昏厥过去的表情，连忙补充道。 “好的……”蕾姆从不知所措中稍稍定神，从记忆中搜刮出自己仅有的一些关于魔法的知识：“魔法可以让 人们上天入地，拥有魔法的人们被称为法师，根据法师们所擅长的类型，分为不同属性的法师。” 蕾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也有幸可以得到法师的教导，幸好她多少因为憧憬那些法师们有过了解，不至于现在两眼摸黑。 ——实际上蕾姆对狮鹫骑士团也有所了解，虽然这个骑士团甚少会收女性的学徒，但也无法阻止少女对强大骑士们的憧憬。 “按照最常见的几种魔法师类型，分为风、火、雷、冰、土、木、水等几种属性，每种属性都有不同的魔法可以施展。” -- 第73页 蕾姆所说的基本上都是大众对于法师们所展现出来的印象，而往常来说人们通常会把冰属性和水属性混为一体，雷木木会将这两个属性分开列举，已经是出乎文森特的预料了。 “说的不错，基本上没有什么谬误。不过对于法师们来说，这些属性的魔法其实是都可以施展的。”文森特抬起手，在他的指尖忽然冒出了一簇小小的火焰，橙色的光辉跳动在文森特修长的手指上，也闪耀在蕾姆的眼瞳中。 还不等蕾姆看够，那火焰像是被风吹灭，在消失后，一道紫色的雷霆劈啪作响，从文森特的指腹上往凉亭的顶端跃去。 在蕾姆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细小却又耀眼的雷霆往上时，她的眼底又闪现了苍蓝色的微光。 定睛看去，雷光无影无踪之后，出现在文森特掌心的是数个上下漂浮的冰晶。 文森特将掌心合拢，那些冰晶忽然雾化，细小的碎光被风所卷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龙卷风，在文森特的面前浮动着。 蕾姆眼睛瞠大，看着那个小型的龙卷风从文森特的手中朝着她飞来。 龙卷风在快要接触到蕾姆的面前时忽然消散，将那闪闪发光的碎冰化为更细的粉末，落在蕾姆不由自主伸出的手上时，只留下轻绵的凉意。 “方才给你展示的分别是火、雷、水、冰、和风属性。”文森特将手放回桌面，对蕾姆解释道。 蕾姆惊讶地问道：“其他的可以看出来，但是水属性？请恕我失礼，我并没有看到呀……” 文森特轻轻笑了笑，温和地说道：“在雷之后，冰之前。火焰炙烤了空气中的水分，雷霆的跃动将那水蒸气聚集，而冰则将那水汽们具现化了。这个你只需要暂时知道就行了，等到你学到一定的程度，自然会知道了。” “魔法实际上并非是无中生有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存在着施展魔法所必须的介质。”文森特说道。 “举个例子的话……方才的火焰，我既没有灯油、也没有干柴，更没有煤炭，为什么又可以让它持续燃烧呢？”文森特循循善诱道，“这个问题我会留到下一次的课上来问你，算是一个作业。” 文森特笑了笑，然后接着道：“不过那也是下一节课的事情了。现在我来教你怎么感受元素精灵的活动，不用担心，风的元素精灵很喜欢你，放松身体，集中精神。” 文森特让蕾姆闭上眼睛，而他则打了个响指，将更多的元素精灵召唤到了这个小小的凉亭之中。 风之精灵从四面八方涌来，携裹着花瓣和草叶、它们掠过环绕在凉亭边的流淌的湖水，在上面留下漾开涟漪的足迹。 这些小巧灵活、不被普通人所见的精灵们亲昵地落在了文森特的肩膀上，用自己白得透明的面颊去蹭着它们所喜爱的这名黑发法师。 蕾姆闭着眼睛，感受到了轻轻吹拂着自己面庞的风，以及那些调皮玩弄着她褐色长发和灰色裙摆的生物。 “对，就是这样，它们已经来到了你的身边，集中精神，将你想要它们做的事情，在心中默念着。”文森特眨了眨眼，接着教导道：“先从身体的浮空开始，在心里想着你要浮空，让风的精灵们将你的身体托起来。” 不出他所料，这些风之精灵非常喜欢蕾姆，更多的精灵被这个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亲和力所吸引走，顺从着蕾姆的意念，开始钻进她的裙摆和系在腰后的蝴蝶结上。 灰色女仆裙的裙摆像是海上的波涛一样荡漾着，蕾姆双眼紧闭着，嘴唇用力抿着，都有些发白了。 细小的汗珠从蕾姆的额边落了下来，又被这些调皮而自由的精灵们吹跑。 文森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耐心地看着蕾姆击中精神用意念使自己浮空。 “不用太心急，先从离地开始，等到你习惯召唤和指挥精灵后，再尝试漂浮得更高。”文森特见蕾姆有越来越急躁的倾向，原本环绕在她身边的风精灵们开始觉得无趣，已经跑走了不少。 有的还跑到了文森特这里，坐在他的膝盖上或者是钻进了他的法师袍内，将他的法袍吹得鼓动起来。 ☆、第40章 咸鱼的第四十天 蕾姆在听了文森特的指导, 按压下因为迟迟没能做到浮空的急躁心情，开始尝试着让自己的身体离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 蕾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给托了起来，衣襟的后方好像也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拉着。 蕾姆心下一喜, 不敢放松，继续击中精神。 直到她的脚已经完全悬空, 踩不到地面后, 蕾姆才悄然松了口气,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她正漂浮在空中！！ 虽然不过只是漂浮了不到半米高, 但蕾姆的确是成功做到了。 “文森特阁下！！我做到了！！”蕾姆喜不自胜, 心情激荡起来。她兴奋地朝着文森特看去, 结果蕾姆的意识一放松, 风精灵们顿时又散开了, 将蕾姆丢开。 蕾姆猝不及防, 整个人就往下载, 蕾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但是那疼痛却迟迟未来。 她小心地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的身体距离冰冷的地面还有几尺，而将自己全身包裹住的, 是另一道温柔而有力的风。 将蕾姆的身体护住的风正是文森特所召唤出来的。 “你做的很好, 辛苦了。”文森特站了起来, 那道围住蕾姆的龙卷风也随之将少女的身躯小心地放在了石椅上, 等她坐好后, 才渐渐消失。 -- 第74页 “阁下……”蕾姆的脸上都是细汗，就连内衫也被汗水湿透了。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就连眼皮都在打架，十分想要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不过这点疲惫不算什么，蕾姆强作振奋，掐了一把自己的腿肉，然后努力发声问道：“我这算是成功了吗？” “是啊，不过你的精力已经被耗费光了，今天就先回去好好休息。”文森特温声道，他看着蕾姆因为汗湿而黏在颊边的长发，想了想，还是将恢复精神的冥想方式交给了蕾姆。 冥想是可以恢复精神和积累魔法的一种方式，每个法师的冥想方式都不同，可以说是法师们秘而不宣的知识。 蕾姆不知道文森特教给她的到底有多么珍贵，但她知道的，文森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言语无法形容和概述得出来蕾姆对文森特的感激和憧憬，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文森特有任何需要，蕾姆都会竭尽自己所能地去做。 她在文森特的看护下，通过冥想稍微恢复了体力，总算是可以自己走回房间了。 “啊……”蕾姆将自己的身体丢在床铺上，完全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幸好文森特阁下今天也不需要做别的什么事情了，不然蕾姆还得去随侍。 “真期待明天的课程……”蕾姆满心怀着期待和兴奋，沉入了梦乡。 在将蕾姆送回房间后，文森特坐在宽敞的床铺上，想了想，他一手拿着方才看到一半的书籍，一边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可以连接魔网的方形魔晶。 文森特在透明的晶体中央用凝聚起魔力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感受到魔力从而被激活的魔晶显现出文森特之前打开的界面。 这是仿照文森特前世网络那些网站所制作的程式，具体分为可以进行聊天的程式、进行交流的论坛类的程式、还有就是可以上传图片和文字的记录类程式。 目前暂时只有这几种，文森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做一做游戏什么的。 但是一来工作量太大了，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光凭他一个人是做不来的，二来则是原本世界线的剧情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挂在他的心尖，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文森特去做呢。 文森特戳开浮现在方形魔晶上像是盛开的花朵一样的标志，这是这个世界一种植物，有着长长的藤蔓和柔软的枝叶，可以在任何地方，顺着任何东西生长。而最重要的是，这种名为艾亚铃草的植物所结出的花，有着传递声音的能力。只要是同一株艾亚铃草上结出的花，不管距离有多远，都可以让通过艾亚铃草发出的声音传递到另一朵花上。 所以文森特选择了这种植物作为魔网中聊天工具的图标。 文森特在艾亚铃草的聊天界面中找到了丹尼尔的通讯方式，然后他点开了丹尼尔的个人界面，向他发送了视频通讯的请求。 方形魔晶发出了‘嘟嘟嘟’的声音，正是和文森特前世的电话的等待铃声一样。 实际上文森特也有考虑发展彩铃业务，但是现在可以使用魔网的只有拥有魔力的人种，使用者的数量和这片大陆的人种数量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文森特去安排、实行。 如果文森特可以安然地将原本的结局改变，那么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让魔网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了。 虽然文森特不喜欢工作，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他可以不眠不休地做上一天一夜！ 实际上文森特已经想好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要做什么游戏了。 当然是最容易（划掉）捞钱（划掉）让人们喜欢上的游戏才是好游戏！ 有什么比抽卡游戏更容易（划掉）捞钱（划掉）让人上瘾的吗？ 文森特是觉得没有的。 如果再加上阵营对战和pvp，那就更容易（划掉）捞钱（划掉）给人们带来娱乐和笑容了。 毕竟再怎么说，他可是给某几个叫做阴X师、废狗、王X荣耀的游戏投了不少的钱啊。 不管是抽稀有度，又或者是抽特殊皮肤，如果其他人都有，而自己没有，这个时候就很容易冲动消费了。 用市场营销的专业术语来说，就是从众心理和消费心理。 “真希望一切都快点结束啊……”文森特叹息着，等待丹尼尔的接通。 等到束缚着文森特的剧情结束后，他就可以真正顺从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地研究怎么把魔网变得更加有趣，变得更加多功能娱乐了。 实际上文森特还有想过做电影和动画，但是也因为时间和精力、以及压迫在他身上紧逼的剧情阴影，导致只能暂时放缓进度。 如果能够够把娱乐的程度变得和前世文森特在的世界一样高度发达就好了，到那个时候，文森特就算不出法师塔，也不会觉无聊了。 在文森特的思维发散的时候，属于丹尼尔的小方块头像亮了起来，方形魔晶也显示对方已接通。 “文森特阁下，我在。”丹尼尔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方形魔晶中响起。 就连丹尼尔走动时衣料摩挲时的声响都能清晰地听到。 看样子我选择的这种类型的魔晶没有选错啊。 文森特一边听着，一边回复道：“你在温德金那里过得如何？没有什么别的什么问题？” -- 第75页 “我可是您最出色的弟子和造物啊，请不用担心，一切安好。”丹尼尔轻笑了一声，这鲜活的情绪波动任谁都想不到，丹尼尔竟然真的是人造的生物。 “法师集会在三天之后举办，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跟随着温德金和缪拉尔他们去往地底迷宫了。到时候魔网的推广就交给你了——把魔网普及到普通人群中去，这是重中之重。”文森特郑重道。 “我知道的，魔网可是文森特阁下您灌注了心血、也是最为得意的产物——定不负所托。”丹尼尔声音带笑，随后他肃然道：“但是您那边没有问题吗？我实在是担心，毕竟您可是要独自去往地底迷宫……” 不等丹尼尔说完，文森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担心我？放心，就算其他人都折在里面了，我都会平安出来的。” “我不是指的这个。”丹尼尔叹息一声，十分情真意切：“我是担心您会在路上因为没有按时吃饭，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奇特的生物，忽发奇想想要试一试‘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最后导致身体虚弱、甚至是生病呢。” “唔。”文森特喉咙梗了一下，发现丹尼尔说的居然太有可能了，他竟然无法反驳。 但是文森特很快就找到了反驳的话语：“我又不是一个人去的，还有温德金和缪拉尔他们带的人手。作为一同前去探勘的同伴，他们总不可能连一碗饭都不给我吃？” 丹尼尔回道：“我只是举例而已，毕竟阁下您的前科实在是太多了。总之请多加注意身体，不要因为太投入到地宫的研究中而弄坏了身体。”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两位法师阁下，您最好也别太和他们亲近了。”他知道这是任性的要求，但丹尼尔对这两位让文森特孤身一人从王都离开的法师阁下，就是提不起好感。 尤其是那位还妄想成为文森特阁下的侍从，试图占据丹尼尔位置的那个缪拉尔。 文森特的侍从只需要丹尼尔一个人就够了！ 完全不知道丹尼尔内心波动的文森特沉吟了一会，回答道：“我知道了。但在探索地底迷宫的时候，完全不和他们接触是不可能的。” 文森特知道丹尼尔指的是缪拉尔和温德金，在丹尼尔不知从何处得知他那段在王都的遭遇时，就将法师协会的法师们都记恨上了。 就连法师塔一系的法师，丹尼尔也连带着恨上了。 因为他们在文森特的法师塔刚刚建立的时候，让麾下的法师来试探过。 明明文森特都说了自己不在意了，丹尼尔却依然为他打抱不平着。 “因为阁下的目光总是注意着更为广阔和宏大的天空，自然看不到脚下那些恼人的暗坑和陷阱。我作为您的使魔和侍从，自然有义务、也有责任将那些您看不到的障碍清除掉。” ☆、第41章 咸鱼的第四十一天 “我知道了。但在探索地底迷宫的时候, 完全不和他们接触是不可能的。”在听到文森特这么和自己说的时候，丹尼尔反而放心了。 文森特既然会这么说，那么就代表这两位法师在文森特阁下的心目中不太重要。 文森特早晚会和丹尼尔回去法师塔，那么早也见不到的路人也没有必要投注更多的关注。 比起这两位构不成威胁的法师阁下，丹尼尔倒是对将文森特召见到王都的凯撒莱恩陛下更为警惕。 还有被凯撒莱恩派来迎接文森特的那个狮鹫团骑士, 仗着有一头会飞的战宠就带着文森特飞来飞去, 会飞了不起吗, 要知道塞维尔平原会飞的人可是数不胜数，还不需要借助战宠的力量呢。 “还有阁下，请您不要被皇宫内的藏书迷住了眼, 被凯撒莱恩陛下拐走了。请别忘记了, 您可是我们的领袖。” 丹尼尔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尽管知道在方形魔晶另一头的文森特看不到, 但露出笑容有助于保持丹尼尔的心情平稳。让他不会在下一秒暴露自己真实的心情，让文森特赶紧踹开那个凯撒莱恩，别被那张脸迷惑了。 ——要论拥有好看的脸的存在, 塞维尔平原也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只要文森特有这个意愿, 有的是人愿意献身。 “我知道的。”文森特抿了抿唇，叹息一声。 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了。 “对了, 在王都的‘钉子’们联系了吗？”文森特想起了什么，追问道。 “已经联系了。”丹尼尔的声音在说正事时，低沉了不少。 他报出了一家店名, 正是维兰登带着文森特去吃的那一家。 “似乎是由西西耶负责的下线, 借由开展餐馆进行一些活动。”丹尼尔回答道, “在您去往皇宫时候，我已经和店主联络过了，在王都的这段时间，他们会调动物资给我们行方便。” “不过我很奇怪，阁下您是怎么发现的？”丹尼尔疑惑道：“是哪里暴露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得和西西耶联络，不然被别有用心的其他人发现了的话就不好了……” 文森特苦笑着打断了丹尼尔变得急切和凝重的话语：“不必多心，实际上他们的活动没有暴露。我之前也以为是一家生意好的餐馆罢了——直到我看了菜单。本来也只是猜测，但吃了食物之后，我就确定了，这家店所属于我们。” “那个菜的做法是我想出来的，在我之前，没有人会想吃鳗鱼。”文森特将手中敞开的书页翻到下一页，淡淡道。 -- 第76页 “鳗鱼？这不是塞维尔平原最受欢迎的鱼类吗？我记得还成为了出口的食物之一？”丹尼尔听了微微吃惊。 丹尼尔说着声音带上了舒心的笑意：“这道菜是您想出来的吗？看来您的‘能好怎’还是有些用处的呀。” “也不能说是我想出来的……”文森特也不好向丹尼尔解释，毕竟鳗鱼这种鱼类在他的前世，早就成了一道价格高昂的美食。 但是鳗鱼的处理方式比较特别，如果用普通鱼类的处理方式进行烹饪，只会又腥又苦。而且鳗鱼自身所带的骨刺很容易留在肉中，如果没有经过特殊处理就吃下去，光是吐刺就是一个大麻烦。 “只是我看到有鳗鱼这种食物，忽然想吃而已。没有想到大家也觉得好吃，后来就流传开了。”文森特简单的解释了几句，这些都是在丹尼尔诞生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文森特虽然动手能力一般，但是他脑袋中的菜谱可是数不胜数，随便拿出几个，就可以勾引会做饭的人主动为他下厨了。 方才他们讨论的西西耶，也是被文森特脑海中那数不胜数的美食菜谱所吸引来的一员。 在原本的剧情世界里，西西耶是文森特所教导的学徒和弟子。 在最后的战斗中，这位坚强又实力出色的女性为了文森特能够逃脱，毅然踏上战场，去进行一场明知会输的战斗。 但这个世界，文森特虽然也教导过这位憨态可掬的熊型类兽人魔法，但终究是没有将她收为弟子，但文森特允许西西耶唤自己为老师。 既然有教导之实，又何必一定要有名义上的关系呢。 而且比起法师，西西耶恐怕更想要成为一名厨师。 尊重西西耶本人的想法，文森特也觉得法师中那种成为学徒，学徒的一切都是属于法师的弊端实在是太多了。 简直就像是文森特前世的历史中那种毫无人性的封建制度。 啊，不过像卡维拉世界这种帝制国家，也算是封建制度的一种？ 而且成为师徒的话，还得彼此定下契约。 文森特觉得太麻烦了。 虽然文森特能够理解这是法师们为了防止自己的知识被偷学、或者是被滥用，但文森特有自己的想法。 “让王都的人最近都低调一些，新皇登基后说不定会将整治的手伸到商会中。虽然塞维尔的商会都奉公守法，但怀璧其罪，做好最坏的打算和完全的准备。”文森特将话题拉回来，叮嘱着丹尼尔。 “明白了，我会让他们小心行事的。”丹尼尔应道。 “需要和你说的事情就这么几件了。你在温德金那边好好照顾自己，一切小心为上。毕竟你可是‘海伯利安法师’的使魔，或许会有不怀好意的人故意为难你或者挑衅你。”文森特慢慢地说着，耐心地对丹尼尔说道。 尽管文森特知道在自己和山麓深处的老友们的教导下，不比任何人逊色，甚至可以说出色得令大部分人望尘莫及。 但或许是作为‘父亲’的心态，总是让文森特忍不住左叮咛右嘱咐。 “我知道的，您在皇宫也请小心。有什么需要请务必召唤我，我会立刻赶到您的身边。”丹尼尔的声音里透着冷意和坚定，投下的话语里铿锵有力，像是已经预料到了那一幅画面。 “我会的，不过我想凯撒莱恩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文森特失笑，他回了这么一句，又和丹尼尔说了一下关于魔网的一些新开发的功能，便挂断了通讯。 在通讯结束后，摊开在文森特膝盖上的藏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文森特将最后一页的内容也记入了脑袋中，然后用漂浮魔法将这本书抬起飞入到书架上，将其推入空出来的架子上。 此时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文森特坐在仍有丝丝凉意的书房中，蕾姆早已因为体力不支而去休息了，大概在下午茶的时间会再过来侍奉文森特。 这座巨大的寝宫内的侍从和女仆数量并不多，但各个都是身兼数职的能手。 让文森特不由得感慨不亏是皇室特供。 文森特本该去看下一本书的，但是他忽然涌上心头对塞维尔平原的思念，让文森特放缓了用魔法取来心的一本大头书的动作。 塞维尔平原已经没有了奴隶。 在文森特一手建立、扶持的这片土地上，不管是人类、还是兽人、亚人、混血、精灵、又或者是树人、石精，只要遵从塞维尔的法典，不去触犯定下的法律，就可以得到该有的权利和福利。 原本是围绕着雾气的危险区域，在文森特的努力下，将其变为了一个乌托邦。 但文森特也知道的，这座乌托邦建立在自己的庇佑之下。 或许在未来它可以成为真正的桃花源，但是文森特打下的地基还不稳定，有太多的外界因素会让它夭折。 所以文森特至今不能真的咸鱼下来，就是为了塞维尔平原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不需要文森特小心翼翼呵护着，也可以肚子生存，面对各种困难的乐土。 文森特发自心底地爱着塞维尔平原。 没有歧视，没有偏见，只要有一双手、有一颗渴望上进的心，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容身之所。 这让被这个世界的帝制伤得不清的文森特获得了喘息和希望。 路德维希一世，在他还没有成为皇帝之前，也是信心满满、并且正直而勇敢。 -- 第77页 文森特将年轻时的路德维希视为挚友，并且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披荆斩棘。 路德维希继任前的这个国度有太多的问题了。 贫富差距、以及压榨和掠夺，让斗争与反抗时时发生。 更别提人类和异人种族之间的歧视、压迫、偏见了，让本来就紧张的种族关系□□味更浓了。 路德维希和文森特正是在一场小型的战斗中相遇的。 文森特是刚离开王都准备流浪的法师，为了找寻一处落脚地而四处旅行着。 而路德维希是不受宠的大皇子，他的母亲早逝，留下了年仅五岁的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的继母和现任的皇帝陛下孕育了新的皇子，并且在新任皇后陛下的细心教导和其势力的扶持下，颇有勇武的美名。 这是太常见的情节了，有了新妻子和新血脉的皇帝陛下将自己早逝前妻的孩子抛之脑后。虽然没有在物质上亏待，但 关注和自然比不过后来出生的皇子。 明明自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路德维希却被逼得不得不通过踏上危险的战场来获得军功，好让他那薄情的皇帝父亲不要忘记，他还有路德维希这么一个皇子。 文森特本来没有打算插手的。 一来正在进行战斗的很明显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斗，二来他贸然出手，说不定反而会被卷入更大的麻烦。 ——因为那个落入下风被侍卫们所包围着的青年，穿着那套红底黑边、扣着白色绶带的衣服，很明显是皇室的服饰。 ☆、第42章 咸鱼的第四十二天 文森特本想离开的, 但他的身影已经暴露在了正在战斗的两方眼前。 文森特身上穿着的法师袍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还不等文森特施展魔法离开, 处于下风的那一方看到了文森特, 被保护在最中央的那个穿着皇室服饰的少年，提高了声音呼唤道：“你终于来了！快来帮我们！” 那个皇族的少年是故意的！文森特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本不想理会那个少年的叫唤，但另一方战斗的人员似乎听信了那名皇族少年的说辞, 又迅速朝文森特袭来。 文森特眉头一皱, 心中暗道麻烦, 但看这些人非得赶尽杀绝的样子，就算文森特解释自己并非和那个皇族少年一起的, 恐怕也不会奏效。 真是的，这种老套的剧情居然还有人信, 文森特也觉得无奈了。 “虽然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会信……但我只是一个无辜路过的路人而已啊。” 在听到文森特这句便捷的话语，这些朝文森特围攻过来的士兵们依然没有停下自己的攻击。 “真是的……” 文森特无奈抬起手中的法杖, 在淡蓝色的光辉闪过后, 朝他袭来的箭矢和火焰弹像是被无形的手所握住一样, 停留在了距离文森特几米远的地方。 “！！”文森特的这一手震慑住了原本想要将这个忽然出来的‘救援’解决掉的另一方。 这个忽然出现的魔法师只是阻止攻击的这一抬手, 就让他们发现了文森特的威胁。 在交换了彼此的眼神后，他们分出大部分人手朝着文森特袭来。而剩下的人依然围困着那个皇族少年和他的部下们。 这下子真的不战斗不行了, 文森特眼神微凛，他将法杖点地, 嘴中默念着魔法咒语：“风啊, 化为吾的力量, 化为吾之坚盾，化为吾之锁链。” 随着文森特这句言灵的出口，原本气氛凝滞的这块区域忽然灌入了一股清风。 这风化为了护壁和数道纤细的锁链，从文森特的周身飞了出去。 这些看似柔软的风在接触到这些人的身体的瞬间，张开了狰狞而冷酷的蛇口顺着这些人的手腕、脚踝、腰部、四肢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了束缚之下。 这些身着盔甲的士兵们被风之锁链困住，跌倒在地，钢铁的铠甲撞击在地面上时，发出了让文森特听了就忍不住牙酸的巨响。 文森特只用了一个咒语，就将朝着他袭来的人全部束缚住了。 原本文森特以为这样总该可以让剩下的人好好听他的话了，但谁能想到，原本围困住那个皇族少年的另一方人员，见到自己的同伴们被文森特所困住，竟然不管不顾地也朝着文森特扑了过来。 “放开他们！！”这些他国的士兵们怒吼着朝文森特挥刀而来，和这些士兵们一起战斗的法师也念出咒语，将施展出来的火焰和冰之魔法附加在那些朝文森特砍去的兵器上。 “我说认真的，你们都是不会听人好好说话的类型吗？小心这样以后找不到伴侣，最后孤独一生啊。”文森特真的有些生气了，他将手中的法杖举起来，平放在半空中，他那双纯黑色的眼瞳毫无波动。 “水之精灵啊，化为我的力量，让这些头脑发热的家伙们清醒下。”文森特面无表情地命令精灵们道。 这根本不是魔法咒语！ 另一方中的一位法师在心底不可思议地战栗起来：法师们所念的魔法咒语都是必须严格按照长度和格式才能够如愿施展出魔法，只有高阶位的法师才可以稍稍舍弃掉那漫长的咒语，以简短的咒语施展魔法。 但眼前这个纯黑的法师用的根本就不是他们已知的任何一种咒语，但偏偏却成功施展了，而且威力还如此巨大—— 不知从何处涌来的洪流将这些士兵和法师们卷走，然后他们被迫在不断来回转动着的漩涡中翻滚着。 -- 第78页 无法抵抗的眩晕、和时不时浸入到口鼻中的水，成功地让他们昏厥了过去。 在倒在地上的士兵们绝望而悲痛的目光下，原本在那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旋涡里痛呼和惨叫着的伙伴们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最后归于平静。 如果他们知道，这个魔法本来是文森特为了清洗衣物才捣鼓出来的，恐怕会觉得更加绝望了。 文森特再一次转动起自己的法杖，这一次他将另外一只手也放上了法杖上，淡色的嘴唇吐出了新的咒语：“冰精灵啊，总之帮我把这些不听别人好好说话的家伙们关起来。” 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稀奇古怪的咒语！话说这样的咒语到底为什么那些挑剔、性情古怪的精灵们会听从啊！明明如果法师们念错了一个字，都会遭到这些心高气傲的精灵们的报复啊！ 有幸避开巨大旋涡翻滚的法师被风之锁链捆绑在地上，他瞠大眼睛看着那个黑发的法师淡定自若地操纵着精灵们，施展出他作为一名法师恐怕终生都无法做到的魔法，从内心里涌上了一股深深的恐惧和嫉妒。 正是因为自己也是法师，所以他才知道，这个看着年纪轻轻又长得文弱的小子，到底有多么可怕。 他最拿手的魔法是火焰的魔法，但即便是现在可以舍弃掉漫长咒语的前奏，直接以简短的词汇进行召唤精灵、施展魔法，但在他还是文森特这个年纪的时候，却也不得不乖乖按照书本上记载的咒语，一字一句地念着，才能够召唤出细小的火球。 如果念错了一个字，那被他召唤出来的火球，可能还会冲着他的头发和衣物烧来。 ——元素精灵就是这么挑剔傲慢、又心性古怪的存在。 而作为一名法师，他们还不得不按照元素精灵们的脾性来，因为没有元素精灵的帮助，他们就连一个小水珠都无法召唤。 可是在他眼前这名法师不同，他甚至不需要讨好那些精灵们，只需要轻轻开口，就有数量巨大的精灵们自然而然地汇聚到他的身边，为他所用。 而他甚至还是在自己的国度被人人称赞的天才法师，不然也不可能以现在的年纪就加入到了这个队伍中。 但直到见到了这名黑发黑瞳的年轻法师，他才意识到，自己以前的天资不过尔尔，被众人称赞的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吗？ 这名倒地不起的法师咬紧下唇，感受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绝望。 他能够从那庞大的精灵数量和飘散过来的魔力中感觉得出来，只要文森特愿意，文森特甚至不需要开口念那些奇怪的咒语，这些精灵们就愿意如他心里所想的那样，为他做好一切。 他甚至诅咒起命运了，哪怕是死在战斗中，或者是在方才的旋涡中昏厥过去，都好过此刻让他意识到文森特到底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因为他知道的，自己终其一生，恐怕都要活在这名黑发法师的阴影之下了。 即便是连续施展了这么多的魔法，耗费了魔力，文森特却连一滴汗都没有流，呼吸也没有乱，就连垂在他额前柔软的发丝，也只是略略摇晃了下。 浑然不觉自己成为了在场法师内心中最恐怖的梦魇和阴影，甚至一生恐怕都会被自己的光芒所笼罩的文森特，最后将法杖收回了自己的身边。 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旋涡瞬间化为了细雨四散了出去，浇在了周围摇曳着的树木身上。 一同飘散出去的含着湿气的气流，也将那些茂密盛开的枝叶们剧烈地摇晃着。 倒在文森特四周的士兵和法师们忽然也腾空而起，将他们的双手牢靠捆起来的风之锁链忽然动了起来，把他们拖拽着朝不断缩小的旋涡中冲去。 而当那蓝色的旋涡最后散去后，显露出来了浑身湿透的士兵和法师们。 他们被忽然从地面冒出来、散发着寒气的擎天冰柱所关在里面，动弹不得。 同样的，方才胆敢拖文森特下水的那一行人，也被文森特施展的魔法关在了冰牢之中。 不是不可以从这座冰牢中逃脱，但是还有一道冰刺此刻正悬挂在他们的头顶。如果有异动的话，这些士兵和法师们毫不犹豫地相信，这道冰刺会直接掉下来贯穿他们的头颅和身躯。 “那么，现在诸位可以好好地听我说话了吗？”文森特偏偏头，再一次好声好气地问道。 “……法师阁下。”一名神态语气以及穿着，很明显是队长的金发男性沙哑着声音看着文森特。 “如果要战功的话，请拿走我的首级就可以了，我是诺克斯王国，诺克郡骑士团的团长格雷。”这名褐发的健壮骑士瞠大了他那双金褐色的眼睛，脸上露出了绝望混杂着恐惧的恳求：“我的部下们……还请您留他们一命！” 说着这名褐发的骑士格雷双膝跪地，朝文森特弯下腰，将额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脑袋渗血了也依然继续这么磕头着。 “……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文森特叹了口气，他抬起左手揉了揉自己的黑发，然后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文森特用右手将法杖的杖尖点了点地，随即，一道风欢呼着出现，将这名朝他磕头的他国骑士团团长格雷扶了起来，让对方可以直视文森特的面庞。 -- 第79页 抬起格雷下巴的风十分轻柔，却是以不容置疑的力道让这名疯狂求情的骑士长不得不被迫停下动作，看着这名将自己和部下一网打尽的法师阁下。 “我只是想请你们明白两点而已。”文森特声音毫无波动地说道。 他纯黑的眼睛对上格雷金褐色的。从那双平静的黑色眼睛中，格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第一，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无辜人士，是被那位阁下拖下水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文森特朝那位皇族少年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么说道。 “第二，我不是杀人狂魔，也无意插入你们之间的战斗。但是您不听我的辩解就随意朝我攻击的这一点，令我十分不满。” 像是看穿了格雷想要开口的意图，文森特轻柔地打断了他未能开口的话语：“我不知道各位到底是为什么打起来，也无意知晓是谁先挑衅的。只是诸位将我拖下水的这一点，令我十分不悦。” 文森特扫过被关在冰牢中，面色肃然的诺克斯王国的骑士和法师们，再看向另一边皇族少年所在的冰牢。 那名皇族少年正一脸坦然地让自己的部下修整疗伤，看到文森特的目光，紫色的眼瞳微微眯起，还朝文森特礼貌一笑。 ☆、第43章 咸鱼的第四十三天 文森特挑了挑眉, 心道希望阁下等会还笑得出来。 “我要说的就是以上这两点了。诸位听清楚了吗？”在文森特平静甚至还带着点温和的目光下, 被关在两座冰牢里的骑士和法师们都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文森特也点点头, 很高兴和他们达成共识。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诸位不管是想要继续战斗或者是厮杀, 都随意——不过, 还请在我离开之后进行。毕竟就我个人而言, 是十分讨厌血腥和杀戮的。” 文森特这么说也是有自己的理由。 这种两国之间的械斗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法师能够插手的，不管是帮了哪一方, 万一反过来被倒咬一口就不好了。 而且在文森特被赶出王都的现在, 对这种属于国家级别的麻烦可是敬谢不敏。 但同样的, 来自一个和平世界的文森特，也非常讨厌会夺走别人性命的战斗。 有人死去就一定会有人悲伤, 而悲伤又会引起更大的仇恨和憎恶, 这就是为什么战争停止不了的原因。 （虽然是说让他们在我离开后再打……但这样根本治标不治本啊。） 文森特也很无奈, 但在自己不过是一个可怜、无助、弱小、又没钱的流浪法师，就连到底去哪里谋生落脚都还不知道呢。 文森特一边想着，一边挥了挥左手, 右手里拿着的法杖都没有用, 就将困着这两拨人的冰牢魔法给解除了。 文森特完全忘记了即便是解除魔法也是需要咒语的。 不过文森特也是被忽然朝他涌来的事情给堆满了大脑, 而且他现在也不再需要时刻注意藏拙、掩盖自己异样的王都了, 那自然是这么舒服怎么来。 在文森特的这个挥手动作下, 被困在冰牢中那位天分出众的法师甚至已经觉得, 自己一生的惊讶都要在这名黑发的法师身上用完了。 真正的天才是不一样的，他们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这名法师木然地看着在文森特的命令下，那些性格爆烈且挑剔傲慢的元素精灵们，争先恐后地蜂拥到文森特的身边，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表现的机会就被其他的伙伴们给抢走了。 这位法师不是没有听说过，在历史上的确有一些法师是天生就被元素精灵们所喜爱着的。不需要用过长的咒语请求元素精灵们为自己施展力量，仅仅只是其存在本身就能够号令所有的元素精灵们。 恐怕这位双黑的法师，正是书籍中所记载着的那种天命之子。 禁锢着自己自由的冰牢和风之锁链已然消失，诺格斯王国的骑士、士兵和法师们从劫后余生中松了口气。 只有这名法师知晓，自己的伙伴们完全不知道，他们刚刚到底是从多么可怕的存在中逃过一劫。 只要这名看似温和文弱的法师，在方才就被他们惹怒了的话，只是一瞬也好，那些亲近他的元素精灵们，恐怕就会召唤来常人无法抵抗的飓风和洪流，将他们燃烧殆尽，把他们的骨灰卷入洪流中，让他们此刻存在于世界上的痕迹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在文森特把这些人都解放后，另一方属于诺格斯势力的骑士团团长格雷，朝文森特深深鞠了一躬。 他金褐色的眼瞳看着文森特，恭谨地问道：“恳请阁下告知在下您的姓名。” 文森特微微挑眉，道：“怎么，问了我的姓名好以后找麻烦吗？” 这倒也是小说中常见的剧情，莫非自己也要遇到了吗？ 但文森特全然没有这将会是一个完美的升级流套路而高兴，对他来说这反而是麻烦。 对方记住他的名字进行找麻烦和挑衅→然后被文森特打脸→文森特的名声传开，这个打脸的套路，可是主角才有的待遇。 “怎么会！”诺格斯王国诺克郡的骑士长格雷一惊，生怕文森特误会，连忙大声道：“我们只想记住阁下您的名讳，以免以后再冲撞到您。” 这名骑士朝文森特又一次低下了头颅，声音非常诚恳。 文森特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看着朝自己低头鞠躬的骑士团团长，又看了看被他护在身后的其他部下们惊惶失措的神情，猛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成为了大反派啊？ -- 第80页 文森特尝试着朝诺克斯人所在的方向跨了一步，然后文森特无奈地看着这些诺克斯人动作整齐划一地全部往后大退了一步。 那模样就仿佛文森特是一只狰狞凶残的野狼，而他们是瑟瑟发抖，可怜而又无助的小绵羊。 明明文森特的身型比穿着铠甲的骑士们腰矮小纤细得多了，踏出去的也只是非常简单的一步。他们却偏偏露出了仿佛看到了奇珍异兽、不、不对，应当是看到了可以轻而易举将他们碾压过去的稀有魔兽的惊恐表情。 文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其实自己可以按照反派的套路，让这些人把金币留下，或者是恐吓他们几句，让这些人赶紧离开。 文森特为难地想了想，还是报上了自己的真名：“我叫做文森特·海伯利安……姑且算是一名法师。” 对面诺克斯王国的骑士团团长格雷在得到自己想要知晓的名字后，不再恋战，迅速地朝文森特道谢告辞，然后护着自己的部下们退走离开了。 文森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类型，既然对方已经撤退，他也没必要紧追不舍。 但是除了诺克斯王国的骑士和法师们，还有一波更加难缠的人留在了原地。 “你们还不打算离开吗？”文森特看向依然被包围在最中央的那名皇族少年，冷声问道。 就是那名皇族少年忽然出声，才让文森特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文森特可没忘记这一点。 “因为还未感谢阁下的救命之恩。”那名皇族少年在确认自己的部下们都无大碍后，便从容地在文森特的目光下从保护圈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型修长结实，明显透露着只有身经百战的战士才有的沉稳和凌厉。而且他的部下们十分听从他的命令，哪怕担忧着文森特会因此不满朝他发出攻击，但在这名皇族少年抬手的动作下，将隐隐的反对和骚动都压制下去了。 “我的名字是路德维希，是帝国的第一皇子，十分感谢您之前的出手搭救。”这名皇族少年便是之后将帝国扩张到新的层次、让周围的国家都不得不臣服顺从的路德维希一世大帝了。 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名被他国一个小地方的骑士团围困住、还需要耍小手段将路过的法师拖下水的落魄皇子罢了。 “十分抱歉方才将您拖下水了，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还有我的部下们会被杀掉……不，杀掉或许比生擒还要更好，至少我们不会成为自己祖国的笑柄和耻辱。”路德维希苦笑着。 他朝文森特单膝跪地，双手举起，抱拳平放在自己的面前，朝文森特深深地行了一礼。 文森特不知道这到底是皇族的礼仪还是军队的礼仪，但他从路德维希身后的部下们见到他们的皇子朝文森特做出这样的动作时，露出的那种表情可以得知，恐怕是相当正式的礼仪姿势。 文森特本来只是有些生气自己被拖下水，但路德维希这么做的确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他的性命受到了威胁，病急乱投医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文森特可没打算这么简单就原谅路德维希的这番举动：“我可以理解你这么做的理由，但如果我无法匹敌方才的骑士队呢？那岂不是他们的刀下亡魂又要多一名无辜者了？” 这才是文森特愤怒的点。 如果不是他的话，换做是其他的法师，恐怕还真的无法碾压那么装备齐全又人员齐整的队伍。 “如果是其他的人路过的话，我是不会出声的。”路德维希朝文森特抬起头，紫色的眼瞳透着诚恳，他那头近乎纯银的铂金色发丝在太阳下熠熠生辉，闪耀着光芒。 “我虽然学习了武技，但同时也学习了魔法。”路德维希淡淡地将自己魔武双修的实情告知了文森特，“所以我可以看得到，您的身边聚集了数量庞大的元素精灵们。会被元素精灵这么钟爱着的法师，绝非弱者。” “因为知晓您实力强大，所以我才会寻求您的帮助。很抱歉我用的是那样的手段，但也请您谅解，因为如果不那么做，我担忧您是不会来帮助我的。”路德维希恳切地看着文森特，诉说着自己的难处，希望获得文森特的谅解。 文森特听了路德维希这番话怔了怔。 能够看到围绕在文森特身边的元素精灵们的实体，这代表着路德维希的魔法天赋和魔法实力绝不低。 文森特差不多已经原谅路德维希方才的举动了，他本来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而且因为文森特从小就被元素精灵们包围着，一旦他的情绪激烈波动了，这些敏感的精灵们可不会管三七二十一、也不会管会不会把己方的人都牵扯进来，会直接召唤出各种事物将引起文森特不悦和生气、痛苦和悲伤的存在统统消灭。 文森特想着反正之后大概也不会再和这位皇子殿下见面了，便摆了摆手，淡淡道：“行了……你起来，我没有生气。” 路德维希并没有起身，他摇了摇头，坚持道：“这事的确错在于我……做出了错事就该进行弥补。不知道文森特阁下您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我们捎上您，作为我们的赔偿和道歉。” ☆、第44章 咸鱼的第四十四天 路德维希这句话戳中了文森特的心。 实不相瞒, 从王都出来的这些天，文森特之所以会来到这片人迹罕至的深山中, 其实是因为他迷路了。 -- 第81页 这当然不能怪文森特的！毕竟他从小就来到了王都, 很少出去，而文森特又不是很明白这个世界的地图。 和文森特前世把等高线和山脉山脊都标注出来、按等比例缩小的地图不一样，这个世界的地图十分简略。 比如这块地方标注了森林, 然后森林的旁边是城镇，在森林的上方是王都。 但文森特明明是按照地图指示走的, 谁知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森林里呢？ 前后左右都是绿意葱葱的高大树木, 蔓延开来的树冠将天空都遮住了。 文森特想要通过太阳的方向认路，然后原路返回都做不到。 而且路边也没有路标，会迷路绝对不是文森特的错！ 所以在遇到路德维希他们时, 文森特其实已经在森林里迷路了一天了。 文森特身上带着的食物都快要吃完了。 虽然说文森特并不需要担心食物的问题, 水的元素精灵会为他领路, 去往森林的泉水和溪流之处。 而风的元素精灵会为文森特卷起河水中的游鱼，将其抛到岸边。 但一直吃鱼, 文森特也受不了啊。虽然他本人不会太会做饭, 但有元素精灵们的帮助, 把食物烤熟吃下去，也不会伤身体。 他也是听到了有人类的声音, 所以才往这边赶来, 谁知道路还没问到, 就被人拖下水, 进行了一场不情愿的战斗。 地图可没有标记森林里的路。 就算标记了, 文森特恐怕也不太敢按图索骥了。 既然现在有现成的人要带着他上路，文森特着实犹豫了。 虽然有人带着自己一程，就不必担心再度迷路了，但文森特对路德维希的皇子身份还是觉得有些棘手。 一是因为路德维希是文森特所在的帝国的皇子，二是因为文森特觉得路德维希心思还是有些深沉了。 方才路德维希所说的的确是情深意切、令人动容，但他却忘记了，为什么不可以向文森特求助呢？ 如果向文森特求助的话，文森特虽然讨厌麻烦，但如果路德维希朝他求救了，文森特绝对会保护他们。 虽然不会将敌人全部杀光，但文森特会保护他们直到安全。 文森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答应了。 文森特着也不能怪路德维希心思深沉，作为一名皇子结果还被逼到这种地步，恐怕处境也不会太好。 再结合文森特在王都中听来的一些传闻，恐怕这位路德维希正是现任皇帝陛下不受宠的长子。 爹不疼、又是后娘眼中钉，心思如果不深沉些，大概早就没命了。 同行一程也无所谓，至少作为皇子的话，应当知道有哪些地方适合建立文森特的咸鱼窝、啊不对，是法师塔。 “既然如此，那么就麻烦你了。”文森特将法杖插回自己的腰间，上前几步将依然单膝跪在地面上的路德维希扶了起来。 路德维希顺着文森特的力道站了起来，不然光靠文森特拿点力气，恐怕都拉不起来这位结实的皇子殿下。 见到自己侍奉的皇子殿下和忽然出现的这位实力强大、又神秘莫测的黑发法师交好了，路德维希的部下们松了口气，整理着散落在四周的行李，开始准备继续出发了。 文森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将魔法毯从空间囊袋中拿了出来，两名牧师施展圣术为受了伤的士兵和骑士们进行治疗。 文森特发现了，路德维希的队伍中没有魔法师，这恐怕是方才为什么会和诺克斯王国的骑士队伍战斗处于下风中的缘故。 骑士进行前锋作战，士兵在中间进行正攻，牧师在后方负责施加各种祝福和治愈圣术，而魔法师进行各种辅助间或进行奇攻，这才是文森特所知晓的一只强大队伍的必须配置。 但路德维希的队伍少了魔法师。虽然魔法师并非必不可缺的，但如果想要将一只队伍的力量发挥到极限，魔法师却又是必须的。 不过文森特看路德维希是个很有自己打算的人，也没有必要和他交浅言深。 作为实力强大、又将他们解救于水火之中的法师，文森特全程没有参与到这只队伍的整装中，而是被安排坐在垫着柔软的魔兽皮毛垫的魔毯上，看着路德维希的队伍像是工蚁一样前前后后地忙碌着。 就连作为皇子的路德维希也在帮忙搬运着东西。 文森特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坐立难安了。 虽然这不关他的事，但就连受了轻伤的人都在帮忙，他这个全手全脚的法师什么都不做，是不是不太好？ 本质上还是一个好人的文森特抿了抿唇，坐在他肩膀和膝盖以及手臂上的元素精灵们倒是觉得文森特就这么坐着就好啦。 虽然元素精灵们是不会说话的，但是它们可以比划呀！ 而且文森特难得不需要冥想或者是做法师学院的作业，也有足够的时间和它们玩啦！ 它们期待地贴在文森特的外袍上，还有的干脆直接揪住文森特垂落在颊边的发丝，将那发丝当作秋千一样荡了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 文森特最终还是帮忙了。 他轻声呼唤着风之元素精灵们，风再一次吹拂过这一片森林，精准地将那些重物卷起，搭放在了漂浮在空中的魔毯之上。 有了文森特的魔法帮助，那些重物很快就被承载好了，大大加快了路德维希队伍的速度。 -- 第82页 路德维希擦了擦因为搬运和整理而渗出细汗的额头和面颊，朝文森特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轻声道：“多谢你了，文森特阁下。”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文森特没有说错，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举手之劳。 很快这只队伍整装完毕，可以出发了。 路德维希坐在文森特的身旁，巨大的魔法毯带着他们和捆在他们身后的箱子行李们缓缓升空，朝着西方飞去。 启程之后，路德维希朝文森特解释道：“我们现在是抄近道往西边的边境走，不知道您的目的地是？” “呃……”文森特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赧然道：“我暂时没有目的地。真的要说的话，我在找一个适合建立法师塔的地方。” “是这样吗，如果是文森特阁下您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路德维希诚挚地说道：“我知晓几个地方位置僻静、风景也不错，或者您可以考虑这几个地方？” 说着路德维希报出了几个地名，但都是文森特没有听过的地方。 恐怕是比较偏远的地区。 但文森特一点都不想在偏远又人迹罕至的地方建立自己的法师塔。 这样子不管是买衣物还是娱乐用的小说，又或者是去试试美味的食物，都很麻烦啊。 文森特安静地听完路德维希说出的地名，没有马上做出决定。 毕竟他其实也不一定非得建立法师塔才行，按照文森特的力量，他不管做什么都可以。 文森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方才说西边的边境……是有什么战事吗？” 这么多的货物和人手，而且还是由一国的皇子进行护送，怎么想都很奇怪？ 除非这是要运送到前线的粮草和装备，不然又为什么他国的骑士队要进行拦截呢？ 路德维希脸上淡淡的笑容不变，他礼貌地回到：“这只是父皇觉得不该让我这个快要成年的皇子再干吃白饭了，所以才将我派出去做点事。话说回来，文森特阁下真的太厉害了，方才的风魔法和水魔法、还有将大家都困住的冰魔法威力强大，有几个我都没有见过。” 路德维希的目光闪烁着好奇看着文森特：“恕我冒昧……这些魔法是您的导师教给您的吗？不知道这么厉害的法师又是谁呢？” 文森特警觉起来，他转移了话题：“我的导师不太喜欢我告诉别人他的名字。” 对于文森特的这番话，路德维希表示理解。 毕竟越是实力强大的法师，越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怪癖。 “既然您对我方才报出的地方无法做出决定，不如和我们一起到当地看看？”路德维希提议道，“按照我们的路线刚好要经过那几个地方。” “可以吗？那就多谢了。”文森特挑了挑眉，没有拒绝路德维希的示好。 “其实也是有我的私心。”路德维希坦荡荡地说道，他将目光放在已经逐渐西沉的日轮上，表情带上了些苦涩和无奈：“毕竟我无法料到之后会不会还有像诺克斯王国的敌人们朝我们发出进攻，而我恐怕也无法幸运地再次遇到像文森特阁下您一样强大的法师路过了。” 路德维希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被期待过，死也不足惜。但是我的部下们信任我，他们将性命托付给我，我不希望他们就这么送命。” 文森特意识到这是路德维希在朝他示弱。不管这示弱的背后究竟是想将他拉拢到队伍中，还是想要文森特在这段短暂的同行中给予他们力量的庇佑，路德维希这番真心的流露让文森特有几分动容。 身边的元素精灵们告诉了文森特，路德维希说的话是真心的，并没有说谎。 反正自己也没有目的地，那么暂时送他们一程也无所谓。 文森特心想道，摸了摸蹭着自己手心的元素精灵滑溜溜的脑袋，作为感谢它们的帮助。 文森特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这么一护送，竟然把自己也赔进了路德维希的队伍中。 但那个时候文森特是心甘情愿的。 前世在和平中长大的文森特见识到了战争的可怕，也看到路德维希展露出了他的才能和心性、以及胸襟。 文森特那个时候发自内心地觉得，如果有谁可以停止这聊无止境的悲哀战争，那么恐怕只有路德维希了。 所以他暂时抛开自己想要悠哉度日的梦想，发挥自己的天赋和力量，成为了路德维希麾下的‘海伯利安法师’，试图和路德维希一起，结束这残酷却又一直存在的战争。 ☆、第45章 咸鱼的第四十五天 这就是文森特和路德维希相遇的全部了。 路德维希的确也如文森特所想的那样。 在文森特和路德维希一同前往边境时, 文森特看到了边境士兵们对路德维希的尊敬和服从，也看到了路德维希对这个国家的未来，甚至是整个大陆的未来, 有着清晰的规划。 “请祝我一臂之力, 文森特！”即便是和路德维希决裂的后来，文森特也一直记得在边境的晚上，路德维希那个坚定的表情, 以及眼瞳中闪烁着的光芒。 正是那光芒，让文森特暂且放下想要悠哉当一条咸鱼法师的目标，投入了路德维希的麾下。 文森特从前世带来的一些奇思妙想, 路德维希也并没有像他麾下的其他部下们那样，觉得只是无稽之谈。 -- 第83页 正如路德维希所想, 文森特的那些古怪想法，让他在战争中连连胜利。 路德维希让周围的国家臣服归顺在了自己的名下，顺理成章地打败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们, 登上了皇位。 文森特这个时候地位早就不是当初被迫出走王都、无权无势的流浪法师了。 他已经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人诚惶诚恐尊称为“海伯利安法师”的人物。 路德维希在登上帝位的第二天，便将一枚勋章颁给了文森特。 那枚勋章意味着的不仅仅是地位和功勋, 还有帝王给予的信任，和依赖。 但文森特觉得自己可以继续安心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比起在皇宫当一名宫廷法师，被压上一大堆工作, 文森特更宁愿待在法师塔里, 研究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要知道, 文森特可是野心勃勃地想要在这个世界重现前世的娱乐盛况呢。 他已经受够了这些就连寥寥无几的小说都是一个套路的无聊了！ 所以文森特在路德维希举办登基大典的前一天, 准备告别这位挚友和同伴, 去寻找着可以建立自己法师塔的地方。 “文森特……你可以就在王都附近建立法师塔啊，没有必要再去别的地方？”如果文森特再对自己的朋友警惕一点，就会发现路德维希的表情浮现出来了古怪。 文森特并没有往深处想。 这个时候的文森特虽然之前觉得路德维希心思有些深沉，但心性是好的，而且目标也十分清楚。 在路德维希的身上，文森特看到了可以让动荡的大陆和平的可能性。 但文森特也知道，作为一个曾经见过路德维希狼狈模样和落魄状况的人，还是不要留在登上帝位的路德维希眼前比较好。 所以即便路德维希极力挽留，文森特还是离开了王都罗兰。 路德维希想要阻止文森特从王都离开，但王都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阻止文森特的去留。 所以最终，文森特告别了路德维希离开了这座历史悠久的王都。 而路德维希穿着金丝缠绕缀满珠宝的帝服，看着文森特的身影消失在王都的天空边境。 仔细想想，或许那就是路德维希开始着手研究囚禁魔法和结界阵法的契机。 在离开王都之后，文森特其实并没有急着找寻合适的地点，建立法师塔，反倒是旅游一样地四处乱逛了起来。 陆地、大海、天空，都留下了文森特身影的踪迹。 文森特认识了许多人，遇见了许多种族。他遇到了很多愿意教给自己知识的异族，同样也将自己的知识教给了需要的异族们。 时间如流水一样飞快地流逝，直到文森特为了去买一种十分珍贵的药物去到城镇，才发现竟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糟糕了，不知不觉中居然过了这么久了？！”文森特苦恼地一手抱着买来的药物，一边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这么就没有联系路德维希，他大概很着急了。” 文森特坐在一家安静的小旅馆中，他刚打开自己类似于信箱的接受魔法阵，从魔法阵从蜂拥而出的雪白信封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呜啊……”文森特被像是洪流一样汹涌而出的信埋在了最底层，好不容易挣扎着探出了头，顶开压着自己的信函们深吸了口气。 文森特将堆在身上的信封们推开，掉了满床的信函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掉到了地上。 印着鲜红色火漆的信封上全部都是一个人的落款，再加上那画着的黄金双头蛇的标志，这么多信，恐怕都是路德维希一世发来的。 自觉是自己太入迷没有发现时间居然过去这么久的文森特，心虚地打开了最近的一封，然后发现那上面写着路德维希对自己的思念，以及希望文森特去王都见见他。 文森特打了个响指，方才坐在小旅馆桌子上笑眯眯看着文森特被信件淹没的风之元素精灵们，自觉地从被摸得发亮的木桌上飞了下来，漂浮到空中，为文森特将那些重量还不算轻的信封们吹起来，将其全部排列在文森特的四周。 文森特按照路德维希写在信封落款后的时间顺序一一拆封观看起来，发现时间越早的信封里写着的大概只是一些路德维希在王都的所见所闻。 比如某家的贵族儿子又突发奇想去当冒险家了，又或者是路德维希在某某地方被‘偶遇’了谁家的千金小姐。 “真是受欢迎啊，路德维希。”看着信件上诙谐的用句，文森特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那些贵族千金小姐们的想法，暂且不提路德维希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份，光是他的谈吐风度和外貌，就足够让少女们蜂拥而上了。 文森特也很喜欢路德维希那一头近乎银色的铂金色发丝，有的时候甚至在偷偷地想说不定那其实根本不是头发，而是一头金丝。 “文森特，见信如唔。已经有数月之久没有收到你的回信了，你如今可还安好？最近有人给我送来了新品种的紫罗兰，颜色是和你的瞳色以及发色一样的纯黑，希望等到花期到的时候可以和你一起看。你的，路德维希” 文森特看信的速度很快，而寄来的信封随着落款时间的推移，路德维希写着的内容也从和文森特分享自己周围的事情，变为了担忧的询问，以及请求文森特的回复。 -- 第84页 “文森特，见信如唔。距离你上一次给我回信已经有快三年了。我实在是担心，便派出了人手去寻找你的踪迹，希望不会打扰到你的旅行。如果你看到了我的这封信，望尽快回复我。你的，路德维希。” 到了最后一封，已经变成了只有短短几句话：“文森特你到底在哪里？！！！” 最后的惊叹号几乎要透过纸面一样，在羊皮纸上都勾出了破损的痕迹。 文森特想了想，迅速从自己新做出来的空间戒指中拿出了羊皮纸和笔墨，就趴在床上写起了回信。 等写下了匆匆数语，文森特捏碎魔晶将其传送到了路德维希那里。 “希望不会太生气就好……”文森特苦笑着躺倒在小旅馆的床铺上，深深叹了口气。 文森特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居然花了这么多时间，但他也是有苦衷的。 在之前的旅行中文森特遇见了一个奇遇，被卷入到了异空间中。 或许正是因为那个异空间时间流速和这个世界不同，所以文森特才没有发现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以为自己只是离开了短短的数月而已。 文森特担忧的话语才刚落地，路德维希的回信便迅速地扇动着魔力的细碎光芒，出现在了文森特的面前。 “一切平安就好。我想见你，请你立刻到我的身边来。”路德维希的回复写着这么两句话。 但即便只是这么简短又平静的两句话，文森特却觉得自己看到了满满的怨念。 不过也是他的错，从异空间脱身的时候就应该和路德维希他们联络才对。 但文森特也没办法，他刚脱身就又遇到了另一件麻烦事，而现在放在他空间戒指中的药物还没给人家送到呢。 “没办法了，喊伯里斯来帮忙。”文森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现在已经是快要黄昏了。如果速度快的话，送完药还可以直接去到王都。 文森特决定好了之后迅速地行动了起来，他让风之元素精灵们一股脑地将这些满床、满地的信封们卷起吹入空间戒指打开的入口中，然后踩着矮凳、踏上发亮光滑的木桌，来到了窗台上。 他所在的这个房间有一个延伸出去的小阳台，而上面就是整座旅屋的屋顶。 这座旅屋距离热闹的街区比较远，从文森特探出身体的角度往东边看去，可以看到街区那边升起的炊烟，隐约还可以听到凉风送来的欢声笑语。 这也是为什么文森特会选择这座旅屋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旅屋的主人是一名能干的亚人。 文森特召唤风将自己的身体漂浮悬空，他的双脚脚底仿佛踩着两团小小的龙卷风。 风带着他来到了铺着灰色瓦片的屋顶上。 文森特闭上眼，心中默念着咒语——虽然说是咒语，但其实也只是在心底念着伯里斯的名字，然后催动着四周的元素精灵们，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伯里斯的那里。 ——不到短短的几分钟，文森特就感觉到了吹拂在自己面上的风变得强劲而又猛烈，将落在他颊边有些长了的鬓发凌乱地吹动着。 文森特睁开眼，笑着张开了双臂，将头抬起，看着披着橙色夕阳从天而降的新朋友：“呀，伯里斯！等会要麻烦你啦。” 被文森特称呼为伯里斯的人——不，或者该说是生物才对，拥有着一头如红宝石一样在夕晖下闪闪发光的短发，沉沉而耀眼的金色眼瞳比雪白的刀锋还要锐利，仅仅只是接触到那目光，便会被割伤似的。 但这双足以令大部分人退避三舍的锐利眼瞳，在落在文森特身上时，却化为了冰山之巅汩汩流淌而下的泉水，滋润了万物。 “文森特。”这名拥有着比时间大多数存在更为华美容颜的‘人’，优雅地挥动着从他赤/裸的背脊身后，延展出的巨大红色双翼，轻盈无声地落在了文森特的身边。 伯里斯并非人类，光看他的外貌便可以直观地感受到这一点。 不管是那出色到令大部分人类失神的容貌，又或者是犹如刀锋一样竖起来的瞳仁，还是那巨大有力的翅膀和膝盖向后翻转像是偶蹄类动物一样的结实双脚，都证实了文森特的这位新朋友，是传说中也极为罕见的生物——鹰餮。 这是天使和神明所创造的物种。 ☆、第46章 咸鱼的第四十六天 鹰餮是天使和神明所创造的物种, 但在流传至今的文献和戏曲中，即便是历史悠久、记载全面的帝国，能够找到对鹰餮的叙说也是只有寥寥数言。 文森特所能回忆起来的, 大概就只有“实力强大”、“飞行能力可在短瞬间来到从大陆两端来回”、“人形极为俊美”这么几句话。 其中实力强大和人形极为俊美文森特已经见识到了, 而飞行能力，他也即将要在接下来体验了。 文森特把自己目前的为难，对这位高了自己将近一个头的鹰餮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下, 然后文森特认真地直视着那双会令其他人类感到不适的金色竖瞳，对伯里斯询问道：“伯里斯，你愿意帮帮我吗？” 伯里斯低下了头, 他看着文森特，身后舒展起来近乎有三米长的翅膀忽然轻轻拢起, 像是两面盾牌一样树立在文森特的身边，为他挡去有些寒冷的晚风。 “你不需要、请求我。你的一切要求，我都会满足你的。”伯里斯的声音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一样, 充满着沙哑和古怪的腔调，但是文森特却可以听出来, 这句话中满满的亲昵和认真。 -- 第85页 “因为，我是属于，文森特你的啊。”伯里斯的眼睛微微眯起, 金色的眼瞳中荡漾开的是单纯的笑意。 伯里斯光着上身, 结实精壮的身体曲线一览无余。伯里斯的下半身还穿着之前文森特给他的白色长裤, 那原本是文森特的长裤, 但是穿在伯里斯的身上, 就变成了七分裤。 而且碍于身型的缘故，那条长裤还绷得十分紧，文森特担忧着哪天要是伯里斯用力太过，裤子就会被崩开。 该把给伯里斯买一套合身的衣物也提上日程了。 刚好，等见过了路德维希后，就去王都的裁缝店给伯里斯定做一身好了。 文森特心想着，忍不住伸出手，为伯里斯撩开了他被风吹到眼睛前的额发。 “这可不行的啊，伯里斯。在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了，你这样的说法是不对的哦。”文森特将那缕过于长的额发别到了伯里斯的耳旁，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你只属于你自己，你的意愿、你的灵魂、你的心脏、你的情感，都是自由的。” “自由、的？”伯里斯怔怔地看着文森特，像是无法理解文森特对他所述说的话语一样，重复着这个词汇。 “是的，你是自由的。所以这是朋友之间的请求帮助，你愿意帮我吗？”文森特又问了一遍。 伯里斯虽然暂时还不懂这个词汇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很喜欢文森特对他说这个词汇时，温柔而又闪闪发光的神情。 他是被文森特带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的，可以说如果没有文森特，也就没有伯里斯。 作为这个世界上残留的最后一只鹰餮，伯里斯原本一直作为一颗蛋，被存放在一个漂浮游离于世界表面的异空间宫殿中。 而想要来到这个以空间里，唯一的入口是一座会不断移动的地底迷宫。 伯里斯从自己有意识起，他就在蛋中待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看似华美奢华、却十分空荡寂寞的宫殿里待了多久。 作为一颗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破开蛋壳出来的蛋，伯里斯学会了自己在宫殿中滚动，然后自己和自己玩，来打发这漫无止境的无聊和寂寞。 伯里斯知道自己是一只鹰餮，是生来的天空王者，是最锐利的武器和最勇猛的战士。 他是神明和天使为了战胜恶魔而创造的生物，可以称之为神之子也不为过。 这是写在伯里斯灵魂深处，作为鹰餮的知识。 但是伯里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独自待在这个宫殿中。 除了他，没有天使、也没有神明，甚至没有其他的鹰餮伙伴。 或许正是漫长的寂寞，伯里斯学会了自己去思考。 因为作为无法娱乐、无法进食的一颗蛋，除了在平坦的巢窝里滚来滚去外，也做不了别的事。 而思考是可以打发无聊的最佳方式。 从思考为什么这个宫殿只有自己一个，到为什么自己不能够出去这个保护着自己的蛋壳，还有创造了自己种族的天使和神明又到了哪里去了呢？ 光是思考着这些，时间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 伯里斯以为自己可能会永远保持着蛋的模样，在这个空荡无人的宫殿中度过一生的时候，文森特出现了。 是文森特把伯里斯带出了这个寂寞的宫殿，也是文森特用火焰和体温为伯里斯烘烤开了蛋壳的坚硬表面，能够让伯里斯顺利地用自己的双眼见到自己周围的一切。 所以，文森特对伯里斯来说，就是他和这个世界联系的开始，以及一切了。 但是文森特把他带出那座宫殿后，却拒绝了伯里斯的效忠，还说比起主仆契约，他更想和伯里斯成为朋友。 “那我和文森特，是朋友吗？”伯里斯眼睛像是宝石一样闪着光芒。 “当然，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啊。”文森特失笑，他将手握成拳，轻轻地敲了下伯里斯的胸膛，郑重道。 怎么回事呢？伯里斯抬起手，紧紧地捂在了自己的左胸口。 此刻正在温暖的血肉和平整的骨头中剧烈跳动着的，就像是雷鸣轰隆声一样震耳欲聋。 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伯里斯体内顺着血管流动着的鲜血加快流动，内心的亢奋和激动显现在他的身体上，原本乖巧合拢起来的巨大双翼也猛地朝两侧展开。 舒张而竖立起来的羽毛们整齐地排列在翅膀上，边缘锯齿形的形状迎着夕阳闪着寒芒，昭显着这双毛茸茸的温暖羽翼可不仅仅只有看上去那么可爱。 “那文森特！我带你去！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伯里斯大声说道，他将文森特打横抱起，身后的翅膀已经展开扑扇起来，踩在屋檐瓦片上的双脚也悬空半米高了。 “等下伯里斯！别用这个姿势啊！很容易掉下去的！”文森特急急忙忙地又敲了敲伯里斯的胸口，让对方把自己放下来。 伯里斯有些委屈地抿起唇，又落回地面将文森特放了下来。 文森特摸了摸他那头看着毛绒柔软、实际上有些刺手的短短头发，温声道：“一直那么抱着我你会吃力的，变回原形会比较省力。” 伯里斯看了看文森特，闷闷地应了一声，便开始弯腰起来。 随着他高大的身躯逐渐弯下，原本闪着古铜色的肌肉绷起，光滑的皮肤像是掀起了浪花一样，翻转覆盖在伯里斯身上的，是数片细小而紧密的绒羽。 -- 第86页 在文森特的视线下，伯里斯顷刻间化为了一只有着锐利金瞳的鹰餮。 现在伫立在文森特面前的生物，有着和苍鹰一样的头颅，而顺着洁白的羽毛往下，便是呈深红色光滑柔顺、包裹着皮毛的身躯。他的前肢是修长而有力的利爪，仿佛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碎任何挡在他面前的存在。 鹰餮的后肢，则是像马匹一样有力结实的双蹄，在战斗中可以将从后方袭来的敌人直接踹落空中。 光是看那双蹄的肌肉曲线，就可以判断得出这双腿的力道有多么可怕，文森特相信就算是敌人也不会愿意遭受这个的滋味。 伯里斯化为了鹰餮的兽型状态，他的双眼炯炯地盯着文森特，清啸了一声，同时身体往下沉，像是在催促文森特骑上他一样。 文森特从善如流，更何况时间也的确不等人了，他迅速地爬上了伯里斯的后背，然后双手紧紧搂住了伯里斯的脖子。 “去碧绿森林，往西北方向的山麓深处飞。”文森特俯在伯里斯的耳边说道。 伯里斯点点头，重新张开双翼，冲入了云霄之中。 碧绿森林是精灵们的地盘，也正是文森特好不容易突破了地底迷宫，将伯里斯带出来时，这座地底迷宫连接到的出口之处。 文森特好不容易抱着刚孵化出来，还只有一个皮球大小的伯里斯走出那座复杂精巧的地宫，就被闻讯赶来的精灵们团团围住，数只利箭和魔法蓄势待发。 一旦文森特有什么异动，他就会被那些箭矢和箭矢上附着的魔法直接被捅成刺猬。 原本作为人类的文森特出现在精灵们的地盘，而且还是精灵们聚集地的最中央，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奇迹了。 但上天似乎特别偏爱文森特，让文森特不仅没有被这些精灵们关起来审问，甚至还和精灵女王的孩子成为了朋友。 虽然大半的功劳都得归结于伯里斯这只鹰餮的功劳，但文森特个人的魅力和学识，也让精灵们放下了对人类的成见，将文森特奉为了座上宾。 文森特所采购来的药物，也是因为他的好友，这座碧绿精灵之森的下一代王储，埃尔莱斯不知为何患上了重病。 文森特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咒诅，但碍于种种原因，他只告诉了现任的精灵女王和埃尔莱斯本人。 “总之先将药物送到埃尔莱斯那里，然后再回去王都罗兰。”文森特伏在伯里斯的身上，内心随着从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以及逐渐接近的绿意盎然的森林，而越发地轻松起来。 “等见到路德维希了，要好好地朝他道歉，抱歉让他这么担心了。然后还要告诉他我遇见的这些事情，和精灵们的重新建交或许也可以提上日程了。”文森特在心中盘算着。 “建交之后，精灵的精灵树所结出来的丹金果实也可以通过正常的贸易入手了。而丹金果实可以和翼族们交换，在翼族地盘生长的龙冠树中流出的泉水。这些每一样都是十分宝贵的材料啊。” ☆、第47章 咸鱼的第四十七天 文森特方才所想的那两种材料, 分别是只在特定的地方拥有的果实和泉水。 除了作为法师进行试验最罕见稀有的材料外，龙冠树中的泉水对其他的种族也十分有用。 翼族们占据着的天空岛，正是龙族在大批量离开这个世界时留下的驻地，而龙冠树正是因此而得名。 顾名思义, 就是拥有着像是睁目圆瞪、威风凛凛的龙头一样树冠的高大树木。而这种树木不仅拥有着极佳的治愈能力, 还可以让逐渐没有新生儿出生的种族们提升生育率。 而丹金果实除了可以作为危机时提升魔法的应急药物，也有治愈外伤、活血生肌的奇效。 有了泉水就可以向精灵们交换在其他地方种植丹金果树的方法, 而果实除了提供给帝国的士兵们外, 也可以提供给天空岛的翼族们。 文森特被伯里斯载着飞到了高处，脚下的城镇逐渐远去, 化为了如同书籍一样的小方块。 而在文森特的眼底, 碧绿森林已经尽收眼底。 “文森特, 就这么进入精灵们的领空没有关系吗？”伯里斯的声音直接在文森特的脑海中响起。 因为是心灵沟通，所以并不会出现用嗓音说话时的滞涩感。 “没有关系的, 他们已经将我视为好友, 覆盖在上空的结界不会对我们发出攻击的。”文森特安抚地拍了拍伯里斯的脖子, 轻声道。 “我才不怕。这种程度的结界, 我只要动动爪子就能够撕破。”伯里斯清啸了一声, 同时在文森特的脑海里反驳道。 “我知道的，不过没有必要做出这种事情啊, 毕竟埃尔莱斯是我们的朋友嘛。”文森特说着，然后身体前倾, 示意伯里斯从此处降落。 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入了地平线之下, 而从另一个方向升起了巨大的明月。 月亮的光辉像是流水一样地淌下, 落在这片森林上。 但是月光在即将要接触到最高的那一刻枝叶虬结的古树上时，像是被什么阻挡了一样，往旁边淌去。 这片森林的区域犹如被一只透明且倒扣着的巨碗笼罩住一样，在月光流淌时散发出了淡淡的白光。 “就是那里了。” 文森特示意伯里斯往下俯冲，一口气穿过那看似弹性极佳的屏障。 伯里斯在空中停顿了一会，然后将翅膀猛地扇动着，带着文森特没入那像是水珠一样还在左右摇晃的‘巨碗’中。 -- 第87页 在短暂的时间里受到粘稠的窒息感的冲击后，文森特终于又可以重新呼吸起来。 “文森特！”在最粗壮的那颗古树朝天空延伸的枝蔓上，忽然荡出了一个浅绿色的人影。 这个人影一边喊着文森特的名字，一边身手灵敏矫健地交替、抓握着从古树枝干上水落下来的碧绿藤蔓。 然后这个浅绿色的人影像是荡秋千一样，眨眼间就来到了文森特的面前。 直到他从树荫下现出身形，伯里斯和文森特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埃尔莱斯？你怎么没在床上躺着？你又到处乱跑了吗？”文森特皱起眉头，轻声喝道，然后示意伯里斯朝正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的金发精灵靠去。 这个坐在枝干上，拥有尖而灵敏的耳朵的精灵，正是文森特不小心误入这个精灵领地时所结交的朋友。埃尔莱斯的眼睛是和树叶一样鲜翠欲滴的浅绿色，而长长的金发则是飒爽地扎在了脑后，弄成了一个小髻，便于在茂密的丛林中行动。 埃尔莱斯身上所穿的除了必要的护膝和护肘外，在衣衫的后面，还有一个帽兜。 这是为了保护头发，避免被细小的树枝所挂到，导致受伤。 “因为只是区区的诅咒而已啊，这种程度真的不算什么的。总是待在床上我骨头都要咯吱咯吱作响了，所以想着出来散散心。这不刚好就遇见文森特你了，说明了这都是森林之神的指引呀~”埃尔莱斯摆了摆手，那活泼的样子，和传闻中精灵一族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文森特倒是不在意，毕竟人类都不能够用单纯的几个词汇来形容性格，那么又怎么可以对精灵一概而论呢？ 埃尔莱斯手扶着从右侧伸出来的另一根树枝，而他的背后还背着箭筒和弓箭。 看样子如果不是文森特过来，他恐怕就要到防护罩以外的地方去散散心了。 文森特叹了口气，朝埃尔莱斯伸出了手：“我把药物买来了，等你的诅咒彻底被驱散后，你想去哪里都不会有谁说了。” 埃尔莱斯的诅咒正是因为地底迷宫的缘故，中了诅咒的生物会觉得很嗜睡，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更大的痛楚。 所以在中了这个诅咒的生物，往往只会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累了，或者是状态不好。 直到最后，一睡不起。 幸好遇到了文森特，不然埃尔莱斯大概再过段时间，就只能一直躺在床上，在沉睡和清醒间来回徘徊了。 埃尔莱斯俊美的面容露出了笑，他并没有握住文森特伸过来的手，而是踩住自己脚下的树枝，上下地摇晃起来。 古树的树枝足够坚硬结实，而且韧性十足。精灵虽然体态修长、并且身体轻盈，但多少还是有足够的重量。 埃尔莱斯在树枝上跳动着，直到踩下去的弹性回以更大的力道将他的身体抛起来时，便借力朝着文森特的怀中飞去。 “——唔啊！”文森特和伯里斯本来就是飞在半空中，埃尔莱斯这么一扑差点没把文森特给扑下伯里斯的背部。 不过埃尔莱斯可不是文森特这样四肢不勤的咸鱼，他身体灵活地弯出柔韧的弧度，手在伯里斯的背部一拍，不知怎么的就绕到了文森特的后面。 “辛苦你啦！文森特！那我们事不宜迟，快点去解开咒语！”埃尔莱斯是真的迫不及待了，他受够了文森特出现之前，只能躺在床上沉睡，等待着仅有的那么一次清醒。 埃尔莱斯也遭遇过文森特捡回伯里斯的那个地底迷宫，尽管同样实力强大，埃尔莱斯也十分擅长木系魔法，还是在解救被地底迷宫所不知的魔兽和魔法植物的围困时，不小心中了那个诅咒。 埃尔莱斯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待在精灵领地。 每天每天都是一样的事情。 朝精灵母树祈祷，感谢母树的养育，然后就是在训练场进行训练，中午吃过午饭，再是去学习祭祀。 而当夜晚快要降临，太阳完全沉入森林的尽头时，精灵们的娱乐，除了燃起篝火进行歌舞外，就没有别的了。 太无聊了啊！ 埃尔莱斯虽然是作为精灵女王的孩子出生的，但他的心性和安于这样日复一日的平稳生活的精灵们不一样。 我想要去见识更广阔的的世界，想要知道各种各样的事情。 埃尔莱斯在训练弓箭术的休憩中，总是会攀爬到驻地最高的古树树冠上，看着遥远的边境。 他总是不能好好服帖被扎进发带中的一缕发丝，随着在浸满草木香的清风中摇摆起舞着，像极了埃尔莱斯那颗不安分的心。 但精灵是不可以随便出入精灵驻地的，在人类愈发挤压精灵生存空间的现在，不是没有别有居心的人类将精灵们掳走变为奴隶。 人类中的奴隶商人虽然不如精灵们擅长魔法，或者是擅长弓箭术，但在无耻和恶毒上，精灵们永远不会是人类的对手。 尤其是埃尔莱斯还想要孤身一人走出这片森林。 哪怕埃尔莱斯请求了作为领袖的母亲很多次，得到的依然只有拒绝。 但是文森特出现了。 这个黑发的法师是抱着只有一颗皮球大小、传说中生物的鹰餮，出现在那座移动地底迷宫的出口。 而那个时候恰好是正午，是埃尔莱斯中了嗜睡的诅咒后难得清醒的时间。 地底迷宫因为遭受了恶劣的对待而开始崩塌，而始作俑者却笑得一脸无奈。 -- 第88页 面对着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而赶来的精灵们亮出来闪着寒芒的利箭，名为文森特的黑发法师举起另一只空着的手。 “呀，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文森特的目光从这些神情凌厉，表情很不友好的精灵们的尖耳朵上轻轻滑过，心里忍不住叹息可能又要有一场战斗了。 他身边的元素精灵们倒是很兴奋，仿佛在说着总算是又可以给文森特帮忙了。 文森特内心很平静——因为如果他不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的话，在看到这些精灵们将见识对准自己时恐慌了，那么这些优雅漂亮的精灵们就会被十分偏爱文森特的元素精灵们召唤来飓风直接吹跑到天空中，然后让他们自由落体掉下来。 “虽然不晓得有没有用，但是可以让我解释吗？”文森特挣扎着，想要用话语说服这些精灵们自己没有恶意。 “住口你这可恶的人类！别想用狡猾的言语欺骗我们！”埃尔莱斯身边的精灵护卫紧皱着眉头，将手里的弓弦拉满至最大。 他正是被埃尔莱斯救助，结果却导致埃尔莱斯代替他承受了诅咒的那名精灵。 正是因为内心有愧，所以他才会一直守卫在埃尔莱斯的身边，以弥补因为自己的大意而造成的结果。 “我倒是想听听看啊。”而埃尔莱斯却阻止了他。 埃尔莱斯笑着看向文森特，碧绿的眼睛几乎像翡翠玉石一样闪着剔透的光芒。 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那些平常对身为精灵的他也爱理不理的元素精灵们，正围在这个人类的身边，像是在保护着他，又像是在时刻等待着这个人类下达的命令。 “人类，报上你的名字。然后让我来好好听听，你的花言巧语。”埃尔莱斯低头看着地底迷宫坍塌时被弄出来的巨坑里的文森特，舔了舔上唇，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文森特抬起头，看着这个精灵美丽的面庞露出了明明很温和的表情，身上不知为何一阵发寒。 但既然有可以好好用语言说服的机会，文森特也不想再进行一场战斗了。 方才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从这座又难缠又可怕的地底迷宫中跑出来。 “在下的名字是文森特，是一名四处旅行，寻找着可以建立法师塔的一块心仪之处。在经过这片山麓的时候，被方才出来的地底迷宫给吞了进去。”文森特回想起自己不过是想要去河边汲点水，洗把脸，结果毫无准备地被这座居然会自己进行移动的地底迷宫给强行吞了进去。 “你一个人？进入到了就连埃尔莱斯殿下都没能解决掉的地底迷宫？而且还活着出来了？”有精灵不可思议地呢喃道。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第48章 咸鱼的第四十八天 面对着这些神情凌厉的精灵们不信任的表情, 文森特苦恼着想到底该怎么解释。 毕竟他作为一个人类, 忽然间出现在精灵们戒备森严的族地, 换位思考, 文森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疑。 但还不等文森特喘口气，调整呼吸, 组织好措辞进行述说，那名看着就身份高贵的金发精灵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 从站着的地方朝文森特的方向跳了下来。 “？！”文森特眼神一凛。 但文森特不退反进, 他没有念出魔法咒、也没有做出辅助手势、更没有挥动着法杖。 但风依然迅速地聚集在文森特的身边, 环绕旋转着。 这些风像是一面风之盾，保护着这个风尘仆仆的黑发法师，凡是有胆敢伤害文森特的宵小之徒, 都会见识到风之元素精灵们的怒火。 但这个金发精灵并没有朝文森特发出攻击。 金发精灵从站着的地方跳下来后, 便以轻缓的步伐靠近文森特。 他甚至将背后的弓和箭筒取了下来，以表示自己对文森特毫无恶意。 “我相信您。”金发的精灵在走到距离文森特几米的附近, 停了下来。 金发是精灵将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然后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至少精灵的这番动作，对文森特并无恶意。 “我的名字是埃尔莱斯·梅艾鲁姆·瑟亚菲特。您可以称呼我为埃尔莱斯。”埃尔莱斯那双碧绿的眼瞳落在文森特的身上, 然后滑到文森特手上捧着的小小橘红色毛发的生物上, 最后又转回到文森特犹带着些许灰尘的面庞上。 “请恕我们方才的过于警戒，毕竟您出现得实在是太过盛大了。”埃尔莱斯的话语让文森特忍不住干笑了一声。 有了埃尔莱斯打圆场, 精灵们很快便放下了利箭, 然后将文森特带到了精灵女王的面前。 暂且不提文森特见到精灵女王之后, 发生的交锋和沟通。 总之最后文森特被奉为了座上宾, 也同时被交付了解决埃尔莱斯身上诅咒的重任。 那诅咒实际上虽然棘手，但文森特刚好对此有所了解。 毕竟再怎么说，文森特可是把法师协会的藏书全部记下来的人啊。 原本这诅咒该是十分恶毒，让中咒的人一点点看着自己接近死亡，却又无能为力。 但是知识是在发展的，在千年前无法可解的必死诅咒，在现在也只是手段稍微麻烦一点，也能够解开。 埃尔莱斯似乎对人类的文明和城镇十分感兴趣，在文森特检查他的身体准备为他接触咒语时，就总是在难得清醒的时间内问他关于人类的一切。 -- 第89页 文森特觉得十分难得，毕竟在他旅行到现在，遇到的异族，基本都是对人类厌恶排斥。埃尔莱斯还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对人类并未恶感，甚至还很好奇想要去了解的异族生物。 “因为很有意思啊，人类。”埃尔莱斯看着文森特，回答他的疑惑。 “你看，我的族人们都基本是一个性子出来的。优雅、矫健、轻盈、冷淡。而我却恰恰相反。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和族人们格格不入。”埃尔莱斯双手交叠，平放在身体两侧，眼睛看着树屋天花板上天然的纹路淡淡道。 文森特正忙着用魔力扫描埃尔莱斯的身体，并没有出声回应他。 但埃尔莱斯似乎也不是要和文森特讨论，而只是单纯地倾诉自己的困惑。 “我有的时候在想，既然人类可以拥有那么多土地，为什么精灵不可以呢？是因为人类比精灵强大吗？”埃尔莱斯轻轻眨了眨自己的眼瞳，睡意再一次袭上他的大脑。 文森特忙碌着的手停顿了下，他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埃尔莱斯，轻叹了口气。 埃尔莱斯的想法对精灵来说实在是惊世骇俗。 而就事实而言，人类可不比精灵这个种族强大。 精灵们是天生的弓箭好手，而且对木系元素精灵的亲和力，是任何一个人类都比不上的。 如果一百个精灵和一百个人类在森林中进行战斗的话，毫无疑问团灭的只会是人类。 但反过来说，人类亦是有自己的优势。 人类的数量太多了。 如果说要和精灵们匹敌的战士、骑士和法师一千个人类中出一个，按照现在光是帝国就有近乎六百万的人口，耗也能耗死精灵。 更别提其他的方法了。 在法师协会中，文森特遇到过一些关于抓捕异种族的议题。 药物、毒雾、生物毒素，想要不惊动精灵大部队将精灵们逐一攻破的方法，实际上有，并且成功率还很高。 在森林中不怎么和外界交流的高傲精灵们，恐怕不知道，在和其他国家的战争中，人类到底学会了什么样可怕的战斗方式。 精灵的个体实力固然很强，但是光是数量来说，就比不过人类生育的速度。 而且性格或许也是一个原因。 精灵们都是**淡泊、性子高傲正直、有精神洁癖的种族，就算征服了其他的领土，恐怕也无法很好地统治？ 不过这也只是文森特的猜测，毕竟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一个统一了大陆的精灵帝国，说不定其实精灵们可以将国家治理得很好亦不一定呢。 不过埃尔莱斯这个名字，似乎在那里听说过？ 是在哪里呢？ 文森特脑海里一边忍不住在意着，手上依然沉稳迅速地工作着。 最后的检查结果还是可喜的，埃尔莱斯的诅咒耗费的时间虽然长，但只要按时进行魔力的拔除和药浴的温养，一个月后就可以恢复了。 虽然已经把该如何进行魔力运转的方式告诉精灵们了，但关键的药物却因为特性缘故，只有人类的城镇才有得卖，而且还得提早预订。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文森特会出现在小镇中的缘故。 埃尔莱斯在文森特的帮助下，看着已经恢复了不少。现在这幅精力旺盛、阳光灿烂的模样，实在是很难想象之前居然会是一副恹恹的、懒洋洋的样子。 “我忽然有急事要先离开这里，埃尔莱斯。这是说好的药，你只需要将这些药和我之前让你们采集的药材一起煮，然后给你泡这个药浴就行了。”因为埃尔莱斯忽然从树枝上朝文森特和伯里斯扑来，他们原本飞行在半空中的身躯不由得摇晃了起来，差点三个一起掉下去。 不过伯里斯很快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缓缓地降落在了地面上。 “你要离开这里？”埃尔莱斯接过文森特递过来的包裹，挑了挑眉，碧绿的眼睛深了深。 “真是可惜，我还有很多事想要问你、和你讨论呢。”埃尔莱斯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遗憾道。 “以后还是有机会的。”文森特示意伯里斯再度升空，他看着站在地面上抬头目送自己的精灵好友，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去见我的朋友，他是这个人类帝国的皇帝陛下。他是一个十分出色的帝王，如果知道精灵们的真实情况，一定会愿意伸出援手的。这样精灵和人类国家再一次建交还是有可能的。一旦建交了，那么把精灵作为奴隶随便拍卖交易的事情，也不会光明正大的发生了。” 埃尔莱斯看着文森特说起自己朋友时，无比柔和的脸，忽然问道：“如果你口中的朋友不愿意呢？文森特，别忘了，人类和精灵天生就是不同的。” “求同存异。”文森特和伯里斯的高度已经升到了这个森林最高那棵古树的树冠之上。他让风之元素精灵把自己的声音送到埃尔莱斯的耳边。 “即便天生就是不同的，但我相信，如果好好沟通和互相理解，大家和平相处，一起欢笑着生活的日子会来临的。” 文森特看着埃尔莱斯逐渐变小的身影，尽管知道这个距离埃尔莱斯可能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他还是郑重而庄严道：“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世界。我也愿意为了这样的世界献出自己的力量。” 埃尔莱斯听到了文森特的话语，作为精灵优秀的视力也将文森特那副郑重的表情收归眼底。 -- 第90页 他放下朝文森特挥动的手臂，表情从轻松欢快变为了面无表情。 “真是天真啊，文森特。这幅天真的模样，真想撕毁看看。”埃尔莱斯呢喃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勾画出了一个弧度。 “如果我背叛了他的期望和梦想，那张脸是不是会难过又绝望得哭出来？”光是联想到那副画面，埃尔莱斯就忍不住兴奋得浑身发抖。 埃尔莱斯生来就和其他的精灵不一样。 这份不一样，不是指埃尔莱斯是这片碧绿森林碧绿女王的孩子，是下一代的王储。 而是指最根本的本质。 埃尔莱斯和所有的精灵都不一样。 精灵们很少杀生，主食也是植物和果实，但是埃尔莱斯却独独钟意各种肉类。 ——尤其是那种带着血丝的肉块。 精灵们讨厌争斗、讨厌鲜血，喜欢歌舞艺术，喜欢那些在森林中遇到的动物们。 埃尔莱斯却不。 他渴望战斗，渴望厮杀得遍体鳞伤，最好口中喉腔都是血腥味才好。 疼痛只会让他更加兴奋，让他感受到自己是真实存在这个世界上的。 但是后来，埃尔莱斯察觉到，光是战斗的痛疼和血腥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他的胸膛像是开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在埃尔莱斯和其他精灵们训练弓箭时、在巡查森林时，又或者是在吃饭、歌舞和入睡时，发出呼呼的风声。 直到埃尔莱斯和自己的小队遇到了那座会移动的地底迷宫。 他们进去查探时，他的部下，皮姆菲尔不小心惊扰到了守卫着这座地底迷宫的魔植。在年轻的皮姆菲尔被那恐怖又狰狞的植物用藤蔓束缚时，他所露出来的，因为恐惧而哭泣的面庞，让埃尔莱斯再一次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就是这个！我想要看到的就是这个！ 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着的，可以填满自己胸腔空洞的东西，就是他人露出的痛苦哭泣表情！ 埃尔莱斯在感觉自己果然是变态的同时，也感受到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快意。 而作为感谢让他发现自己本质的回报，埃尔莱斯救下了皮姆菲尔，但同时他也被这株魔植诅咒了。 这样下去埃尔莱斯只能无力地在卧床上一直沉睡到死去。 但是文森特为他解除了这个诅咒。 文森特绝望哭泣起来的样子会是多么美丽呢，真想看看啊。 埃尔莱斯愉快的想着。 ☆、第49章 咸鱼的第四十九天 在送完药物后, 文森特和伯里斯便直直朝着王都的方向一直飞去。 在夜幕中, 王都安静地被包裹在闪烁着的星辉之下, 像是一块躺在天鹅绒中散发着淡淡光辉的宝石，美不胜收。 “文森特。”就在他们距离王都只有一半的距离之时，伯里斯的声音忽然在文森特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伯里斯，怎么了？”文森特疑惑地回道。 “那个精灵……叫做埃尔莱斯的精灵, 我觉得他身上透着一股很不好的气息，你以后还是少和他接触。”伯里斯的声音有些严肃。 “是吗……不必担心，我很强的。”文森特安抚地用手拍了拍伯里斯的脖子, 然后将脸颊贴在了鹰餮毛茸茸的脖颈上, 闭上了眼睛。 “即便埃尔莱斯真的对我怀有恶意，也没有关系。”文森特轻声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埃尔莱斯很强大，我的身边还有你们和我并肩作战啊。”文森特的声音轻快地说道。 他知晓伯里斯绝不会是这么无缘无故地这么针对埃尔莱斯一个，但在埃尔莱斯还没有做出伤害他的事情之前, 也不能这么一直疑神疑鬼。 “对了, 伯里斯, 你看这就是王都罗兰——是我的第二个故乡。”文森特和伯里斯已经来到了王都的前方。 鹰餮不愧是鹰餮，飞行的速度不可小觑, 不过这么点时间就从西边的碧绿森林，来到了位于大陆靠东侧的王都罗兰。 “文森特的第二个故乡？”伯里斯好奇地问道。 伯里斯的发问并没有影响到他载着文森特灵活地穿梭在那些伫立的灰色塔尖中, 朝着这座燃烧着明亮灯火的城市最中央飞去。 王城被一条宽敞的护城河所包围着, 白色的墙体和红色的塔楼鳞次栉比, 间或有一长条的灯火队伍在其中来回地走动着。 那大概是在皇宫中进行巡逻的护卫队。 “就这么降落, 路德维希说他在那栋宫殿等我。”文森特四处环顾了下，找到了路德维希所形容的那座宫殿。 伯里斯毫不含糊，他拍动着翅膀，在半空中调转了方向，然后平展开来的世邦掠过那高高耸立的塔顶尖，朝着文森特所指的方向飞去。 这座宫殿是新建的吗？ 当文森特和伯里斯平稳地降落在被花圃包围着的青石板铺就的空地上时，脑海里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不管是构造还是风格，都和这座皇城原本的风格不太相似。 文森特看了看就连宫殿外墙都刻满了紫罗兰和鸢尾草的纹路，再看了看右侧建立在水面上的凉亭。 发现这似乎是自己之前和路德维希说过的建筑风格。 文森特忍不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迫不及待地迈开脚步朝着灯火通明的宫殿门扉走去。 文森特很高兴自己的朋友将他不过是无意说的关于、自己喜欢的建筑风格的话记在了心中，甚至还建造了一座极为相似的宫殿。 -- 第91页 路德维希对自己的看重，让文森特内心充满了内疚和歉意。 内疚自己居然还想着借建造法师塔的理由疏远路德维希，也抱歉自己居然没有发现时间的流速不同，导致路德维希为自己担忧了这么久。 等见到路德维希了，好好地朝他道歉。 文森特在内心下决定道。 “我就不进去了，文森特。”伯里斯恹恹地飞到了凉亭的上方，趴在了凉亭的屋檐上。他并没有化为人形，而伯里斯身躯表面橙红色的毛发，和凉亭红色的砖瓦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在这样的夜色下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原来凉亭上竟然还趴伏着这么一直庞然大物。 文森特想了想，觉得也对。 暂且不提伯里斯的个人意愿，文森特去见被自己放了这么久鸽子的挚友，带上一个路德维希不认得的人也不太好。 文森特便同样以心灵沟通的方式对伯里斯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晚点我介绍你和路德维希认识。” 伯里斯没吭声，他将头颅埋在交叉起来的前肢中，金色的眼瞳静静地看着文森特踏着优雅却迅速的步伐走到那座华美的宫殿前，然后身影被那敞开的门扉所吞没。 看着文森特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伯里斯有些不安地甩了甩长长的尾巴，毛茸茸的尾巴打在了凉亭的红瓦上，发出了细微的喀嚓声。 （不想文森特去见别人。）伯里斯闷闷地想着。 （这个宫殿让我不舒服，是因为我是异种族的关系吗？文森特就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文森特一个人真的没有问题吗？）伯里斯不安地思索着。 不知道伯里斯在外面是如何担心自己的，文森特刚走到宫殿的门口，就有侍从打开了门扉，将他迎了进去。 而绕过伫立在门扉前巨大的屏风，便是宽敞而舒适的宴会厅。 路德维希正坐在燃烧着炭火的温暖壁炉前，橘色的火焰跳动着，为他俊美的面庞和近乎银色一样的铂金色发丝涂上了一层琥珀色的光辉。 在看到文森特的那一瞬间，路德维希的脸庞似乎被点亮了一样，顿时和之前的面无表情判若两人。 他放下手中端着的高脚杯，站起身朝着文森特走了过来。 为文森特引路的侍从知趣地退下了，留下久别重逢的两位好友默默地注视着彼此。 时间滴答滴答流过，路德维希紫色的瞳眸一直紧紧地盯着文森特，仿佛害怕着文森特下一刻又会再消失个数年。 最先开口的还是文森特。 他无奈地挠了挠自己的黑发，长呼了口气，朝路德维希笑了笑：“抱歉……这么久没有联络你，你一定很担心——”？ 最后的尾音还未出口，文森特就忽然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嗅着对面胸膛上传来的淡淡松香，文森特原本被忽然抱住而有些僵硬的肩膀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是路德维希的气息。 而有些疏离的气氛也在路德维希这个情难自已的激动拥抱中烟消云散了。 即便路德维希已经成为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即便他们实际上已经有数年之久未曾见过了，但友情似乎依然不变。 文森特抬起手，回抱住路德维希，轻轻地拍着这位好友的背脊，安抚着对方。 文森特的手刚一接触到路德维希的背脊，就发现了路德维希消瘦得厉害。手掌触碰的部分甚至可以摸到路德维希肩膀上鼓起来的骨头。 但文森特记得以前的路德维希不是这样子的。 路德维希虽然是在魔法方面更有天份，但他同样也在修行着武技和剑术。 文森特还记得自己在边境时，也扶过路德维希的身体。 但那个时候路德维希的身体是结实的，尽管同样有些消瘦，但骨架上附着的肌肉是包含力量和弹性的。 就算是登上了帝位，已经不需要汗流浃背地进行锻炼和战斗了，路德维希也断断不可能在数年的时间内就消瘦成这样。 文森特满腹疑问，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询问有些敏感的话题是不太礼貌的。 所以他只是将这些疑问咽回肚中，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再问出来。 路德维希抱着文森特的手臂十分用力，他的手掌交叉在文森特的腰后，犹如想要把文森特揉入血肉中一样用力。 这样的姿势让文森特被紧紧地困在路德维希的胸膛和臂膀中，被路德维希的手腕勒着，文森特觉得胸口都有些发闷了。 但文森特默默地将这些不适忍耐下来了，毕竟路德维希的担心他可以理解，而且这本来就是文森特的不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德维希才像是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放开了被他禁锢在怀中的文森特。 路德维希没有让文森特离开自己太远，他的手指转而握住了文森特的手腕，说出了见到文森特的第一句话：“你平安无事就好，文森特。” 路德维希用那双和文森特记忆中一样的紫眸凝视着自己的好友：“我很想你，文森特。” 在听到这两句话时，文森特原本还有些提着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太好了，路德维希依然是把自己当朋友的，而且似乎已经不生气自己忽然消失了这么久。 文森特面上不由自主地漾开了淡淡的笑容，他本想向路德维希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要杳无音信这么久的，但路德维希摇了摇头，阻止了文森特想要解释的动作。 -- 第92页 “反正你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奇遇，看看你的脸，就和我刚认识你一样年轻啊。”路德维希凝视着文森特那张依然年轻俊美的脸，眼角极快极轻地抽动了一下。 文森特没有注意到自己好友的这一个微表情，他正被路德维希拉着参观这座宫殿。 据路德维希所说，这是他按照文森特以前和他说过的一些细节命人建造的。有的地方按照本国的风俗和习惯来建造了，但有的地方，尤其是文森特和路德维希称赞过的构造，则是完美的复制建造出来了。 全透明的玻璃栈道、在室内流淌巡回着的流水、还有攀爬在墙壁壁体上碧绿鲜翠的藤蔓，再来便是被包裹在回廊中的天井。 在天井之中，一片茂密葱郁的树木冲天而起，顺着回廊的边缘垂下翠绿的枝条，入眼为之一亮。 而在井然幽致的树丛中，文森特看到了从结实枝干上垂落下的秋千。 那个时候文森特不过只是提了一句，有秋千很有意思，却没有想到路德维希竟然连秋千也做了出来。 不过这个秋千更多的也不过是一个装饰的作用，毕竟不管是文森特，还是路德维希本人，都已经过了会用秋千娱乐的年纪了。 “真是厉害啊，我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这样的建筑风格。”文森特将右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 这样的建筑风格或许有些不伦不类，但文森特却很喜欢，这会让他回想起自己前世，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被朋友如此重视的感觉真的太好了，让文森特犹如行走在云端，脚下身体都是软飘飘的。 “还有一个地方想让你看看，文森特。我花了很多心血打造出来的，你一定要去看看。”路德维希看着文森特开心的脸庞，忽然轻声说道。 “嗯？还有哪里？”文森特疑惑地问道。他之前和路德维希说过的一些只有他的前世才有的建筑构造和风格，应该在刚才都看完了才对。 “我的房间。”路德维希朝什么都没发觉的文森特露出了一个和平常无二的笑容。 ☆、第50章 咸鱼的第五十天 文森特应该发现的,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路德维希, 早就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心思虽然有些深沉, 但本性却还是会为他人着想的路德维希了。 但和故友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及对朋友的信任，让文森特忽略掉了路德维希身上传来的微妙的不和谐。 “路德维希你的房间吗？”文森特好奇地问道。“我还真的有些想看看呢。” 在看到了前世自己家乡的建筑风格，文森特还真的想知道路德维希的房间又会是什么样的。 就如同去朋友家做客一样，最后总是会在朋友的房间里坐一坐, 说一说彼此的近况。 等会到了路德维希的房间，说不定还可以向路德维希说说文森特之前遇到的一些事, 还有他这些年到底失踪到哪里去了，又遇到了什么样的人。 文森特的内心充满着稍后和朋友分享自己出去旅行的经历的期待, 跟着路德维希一步一步踩在铺得厚实的地毯上，朝着房间走去。 脚下踩着的地毯厚重到几乎感觉不到地面的坚硬了，这在皇宫中都是十分少见的。 而且不光是走廊, 就连墙壁都贴着带着繁复花纹的壁画, 那些花纹都到了看不清图样的程度了。 不过文森特转念一想, 毕竟这是路德维希自己的房间，他本人想要建造成什么样子，都是路德维希的自由。 文森特就这么毫无疑问地一步接着一步，踏入了多年不见的‘好友’，专门为了他所建造的这座鸟笼。 当文森特踏进路德维希的房间门时, 左脚的脚掌刚刚踩在了房间内, 文森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仿佛文森特从空气清晰流通顺畅的地方探入了粘稠沉重的水中。 文森特的半个身子在门内, 还有半个身子在门外, 但即便是这样的程度，文森特也感受到了这个房间的危险。 文森特的理智终于理会了他一直在警鸣的直觉，被对朋友的信任所蒙蔽的警惕让文森特想要后退，离开这间让他浑身不舒服的房间，但终究是迟了。 路德维希的身躯挡住了文森特的退路，并且路德维希伸出了手，在文森特想要收回自己踏出的左腿时，用力地将文森特推进了这间房。 就在文森特整个身体都进入到这间房的同时，有什么透过厚重的地毯和墙壁上挂着的壁画发出了光芒。 一道又一道红色光芒形成了光柱，毫不留情地透过文森特的四肢和身躯，将他的身体贯穿。 “唔呃呃呃呃——！！”文森特仿佛溺水的人一样紧紧地扶住了自己的喉咙，胸膛中的心脏跳动得飞快，空气的流通变得十分滞涩，文森特的四肢犹如带上了镣铐一般十分沉重。 “哈啊……哈啊……哈啊……”文森特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仿佛要把残留下肺内的氧气榨取出来，利用到极限，好让双眼发黑、大脑晕沉的自己重新恢复正常。 文森特的身体已经是半软倒，如果没有路德维希抓着他的手腕，或许此刻他早就狼狈地跪倒在地上了。 文森特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失态了。 这个房间的魔法阵，将他的魔力全部夺走了。 一旦文森特的体内产生了新的魔力，这个房间就会继续将魔力吸走，让文森特从一个挥手弹指间便可施展各种危险魔法的**师，变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 第93页 ——这是有预谋建造起来的囚笼。按照那些厚重的地毯和壁画们来看，恐怕是在建造的时候，魔法阵就已经刻在了墙壁和地面上。 “为……为什么……？！”文森特因为身体骤然沉重而不适，他的嘴角同样因为呼吸不畅而溢出了一些银丝，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不过文森特毕竟是经历过不少的法师，即便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会被好友用这种方式暗算，但很快文森特便通过调整呼吸，让自己重新可以站直身体。 文森特恶狠狠地甩开路德维希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脸上闪现着不解和痛苦。 原本一直陪伴着文森特的元素精灵们想要帮助文森特把这个可恶的人类卷入到飓风中，让他飞得远远的不再出现在文森特的眼前。 但是这个房间的魔法阵似乎对这些存在于大自然和城市各地的元素精灵们也有影响，它们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跌跌撞撞地想要来到文森特的身边，结果却是撞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路德维希在文森特挣开他的手腕时，便只站定在一旁，看着文森特自己挣扎着站直身体。 尽管文森特因为骤然失去充沛的魔力导致身体变得虚弱，但他还是竭力停止背脊，看着面无表情到冷酷的路德维希再一次发问，带着文塞特自己发自内心的不解：“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为了权利，我早就已经离开了王都。都这么久了，你早就将所有的势力握在手中了。”文森特盯着路德维希。 哪怕现在的文森特随便一个侍女可能轻轻一推，就能把他推倒在地，但文森特就是强撑着，不肯在路德维希的面前露出破绽和弱态。 “我和你没有利益的冲突，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性格才对……”文森特的喉咙干涩，吐出的话语也十分沙哑。 他至今还对路德维希抱着希望，哪怕文森特知晓，路德维希将只擅长魔法自己关进这个囚笼里。 但不到最后撕破脸皮，文森特依然不愿相信，路德维希背叛了他。 “你说得对。”路德维希回答得很平静。 他上前几步，逼近文森特，而随着路德维希的前进，文森特下意识地为了拉开距离，而往后退着。 直到他的身后就是属于帝王的那张大床，退无可退了。 路德维希却依然步步紧逼，他站在文森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曾经以一挡万、锐不可当的海伯利安**师。 曾经路德维希追寻着的背影，此刻已经完全地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有什么比此刻更甜美了吗？ 路德维希明明没有喝酒，却感觉到了双目在微微发热，而大脑也感受到了一阵微醺。 更别提路德维希的嘴中了，他已经很久都品位不出佳肴和美酒的味道了，此刻却难得地尝到了醇厚浓郁的酒香。 一切都是因为文森特。 这个路德维希从遇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追逐、仰望、渴求着的法师。 “我不是为了你方才说的那些，才这么做的。”路德维希将手抚摸上了文森特的面颊，声音一如方才见到文森特、还没有撕开脸时那样的轻柔温和。 “文森特，你一直很聪明，而且很强大。”路德维希的手逐渐地滑向了文森特的衣襟：“那你为什么不猜猜看，既然不是那些理由，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的？” “嗯？为什么不回答我？还是说，文森特，你其实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但就是一直不回复我，对？”路德维希忽然猛地握住文森特的肩膀，将他推倒在柔软的床上。 骤然被施加了两个成年男性重量的床铺开始摇晃起来。 床颤了颤，反而让文森特在被褥中陷得更深了。 路德维希握着文森特肩膀的力道，已经大到了文森特以为他想要掐死自己的地步了。 “聪慧伟大的海伯利安阁下，被上天眷顾宠爱着的法师阁下，心思敏锐的文森特啊！——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然后说出你的猜想呢！”路德维希苍白的面庞露出了一丝病态的红晕，他低吼着，紫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文森特。 文森特则将眼睛瞥向一边，不管路德维希怎么低吼怎么激动，都没有看向路德维希。 “……”文森特抿紧了苍白的嘴唇，不肯泄露只字片语。 然而路德维希却强制地扭住文森特的下巴，迫使着文森特看向自己。 文森特迅速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看到曾经的挚友那扭曲的脸庞，更不想让自己已经不适的身体因为胃部的作呕而更加难受。 文森特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毫不怜惜用力摔到地上的水晶，龟裂出了蜘蛛网一般的纹路，不能碰、不能触，就连胸膛起伏进行呼吸时，都带上了心裂的疼痛。 路德维希却因为揭开了最后的遮羞布，他紧紧捏着文森特削瘦的下巴尖，逐渐狂笑起来，声音尖利粗粝得如同夜枭：“哈哈哈哈……就算这样也没有关系，文森特。恨我也可以——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了。” 路德维希原本捏着文森特下巴的手往上移动，落在了文森特的脸颊上。 路德维希带着茧的指腹摩挲着文森特光滑的肌肤，紫色的眼瞳因为背对着灯光，显得暗淡而冰冷。 文森特因为路德维希冰冷的手指抹上了自己的脸颊，就像是黏腻的爬行动物鳞足滑行在他的身体上，那种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反胃感，让文森特开始挣扎起来。 -- 第94页 然而失去了反抗力气的文森特尽管抓紧了路德维希的手腕，却怎么也无法让路德维希放开自己。 “文森特，你大概不知道。”路德维希并没有急吼吼地对文森特做不可描述的事情，而是将文森特压制在自己的身下，然后看着他曾经注视了那么久背影的法师阁下。 “你离开了不是短短的几年，而是数十年啊。”路德维希轻笑着，但是他这声轻笑却比方才的狂笑更加让文森特毛骨悚然。 他瞠大了黑色的双眼，看见路德维希的面庞却是十分冷静的。 路德维希根本不不在乎文森特的反应了——在他决定把这座宫殿作为文森特的囚笼时，文森特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这座‘鸟笼’在文森特离开他身边的第二年便已经开始建造了。路德维希一开始没有想那么多，建造这座宫殿只是为了让文森特开心而已。 但随着文森特的信件越来越少，路德维希焦躁不安的情绪也越来越明显。 他每天结束朝会之后，都会定时地看文森特有没有传送信件过来。 等待的滋味有多么难熬，这份心情只有路德维希知道。 直到文森特忽然失踪，再也杳无音信。 路德维希派出去的人也毫无收获，唯一可以知道的，是文森特并没有死去。 最后一根稻草便压垮了路德维希的理智。 他清楚自己这种状态并不对，但身为皇帝的路德维希，又可以对谁去诉说自己内心的不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最终，在这座宫殿快要竣工时，路德维希让心腹在最中央的房间地面和墙壁上，刻满了魔法阵。 文森特会恨他的，路德维希知道。 可那又如何？ 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他现在是帝王了，难道连将倾慕之人留在身边的权利都没有吗？ ☆、第51章 咸鱼的第五十一天 路德维希的心理变化文森特并知道, 也不想去知道。 他可没有打算在这里束手就擒。 路德维希这幅自说自话的模样让文森特彻底生气了。 路德维希很明显就是魔怔了，然而被成为他魔怔目标的文森特却只觉得愤怒。 就为了这样的理由, 就将他的魔力夺走, 把他骗进这个房间, 想要让文森特一辈子不离开他？ ——这分明就是囚禁。 文森特浑身都在颤抖，并非因为恐惧或者害怕。 他冷笑了一声，尽管身体没有力气, 魔力被魔法阵夺走无法凝聚，但文森特的底牌要多少有多少。 文森特看着路德维希的脸, 对路德维希说出了最后的话语：“路德维希……你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我了解你的。”路德维希笑了下, 淡淡道：“只要我停下来, 你立刻就会离开, 然后逃到我的双手够不到的地方、我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再也不见我把。” “——因为你就是这么心高气傲的性子啊。所以在我决定刻下这些法阵的时候，我就没有打算再放开你了。” 路德维希的嘴中甚至还轻哼着歌曲, 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嫣红。他露出的笑容配合着脸上的嫣红，显得十分病态。 路德维希不再和文森特多费口舌了，他将手滑到文森特的法袍衣襟之上, 将那包裹着文森特身躯的墨蓝色长袍粗暴地扯开，露出了里面纯白的内衫。 路德维希已经陷入了他的情绪之中, 完全无法沟通了。 文森特眸色冷冷, 他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调动着所有他此刻所能召集到的元素精灵们。 此刻的文森特不必再分出心神去压抑自己对元素精灵的亲和力,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而不必担心会造成巨大的损害和人员伤亡。 如果没有路德维希将他原本庞大的魔力抑制住，文森特大概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这个地步。 仿佛在宿醉眩晕中的元素精灵们感受到了自己喜爱之人的呼唤，它们从仰躺着的沙发、长桌、红椅、落在地毯上的窗帘流苏上竭力拍动着翅膀，朝文森特飞了过来。 一只、两只、三只…… 就在文森特呼唤着元素精灵的几秒后，这间宽敞的屋内就几乎飞满了这些身体透明散发着淡光的元素精灵们。 当路德维希感觉到有什么拉扯着自己的后衣领以及头发，才发现了不对劲。 他在文森特失踪的这些年，将帝国的版图急速地扩大了好几倍，恨他想要他的命的人比比皆是。 即便防备森严，但终究当不住接连不断的刺杀。 路德维希的身体在一次有预谋的刺杀中，被下了毒。毒素侵蚀着他的身躯，同时也毁掉了他的魔力。 路德维希明明可以再进一步，成为人类历史上魔武双修的帝王，然而他却彻底只能止步于此，甚至寿命都比只练了简单武技的普通人要少。 而当路德维希见到文森特一如初见时年轻的面庞，在间隙中低头看向自己已经起皱的手背，嫉妒和不甘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灵魂。 路德维希在回廊装着的琉璃窗上反射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泛起皱纹的眼角。 和走在前方的文森特那么的不匹配。 他在逐渐老去，直到他成为一个布满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头，文森特却依然那么年轻优雅。 路德维希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 第95页 或许他早就疯了。 即便路德维希在朝政和国家大事上依然贤明手段游刃有余，但孤独而高高在上的帝位已经让本质害怕孤独和抛弃的路德维希走入了一个死胡同。 ——最终让路德维希选择了用这种方式留下他唯一可以感觉到温暖的文森特。 可文森特又有什么错？凭什么要为了路德维希的这份已经变质的执念付出自己的自由？ 元素精灵们还在不断地聚集着，倘若路德维希还残留着足够的魔力，那么他便会看到，在这原本该是宽敞开阔的房间，挤满了法师们求之不得费力讨好的元素精灵们。 它们降落在文森特的颊边、坐在文森特散落在白色床褥的黑发上。 它们围绕着文森特飞舞着，而更多的则是落在了压制着文森特的路德维希身上。 它们揪着路德维希每一根发丝、以及那竖起来的圆领，想将他拖离文森特的身边。 路德维希眉头一皱，知道这是向来亲近文森特的那些元素精灵们的伎俩。 然而他想要挥动着手赶跑那些自己已经看不见的元素精灵们，手却是穿过了元素精灵们的身躯，犹如摸进空气，什么都碰不到。 “你做了什么，文森特？”路德维希看着被他钳制住手腕的文森特，眼神一凛厉声道。 文森特没有回答路德维希，他的视线穿过路德维希，定在了虚空中的某一处，仿佛那里正聚集着可以将他从这个困境中的存在。 路德维希先是不悦——为何到了这个时候文森特还不肯认清现实好好地看着他——随后迅速意识到了文森特的意图。 “——文森特！！”路德维希想要将文森特重新揽回怀抱，然而他反应得太慢了。 比她更快的是这些元素精灵们打破窗户的声响，以及狂风席卷着、怒号着冲入这间华美寝房的轰鸣声。 路德维希被一具庞大的身躯所撞开，而等他跌倒在地，身体被剧痛所侵袭着时，他看到了浑身都燃烧着火焰的生物朝他呲牙低吼着。 “文森特！！”路德维希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传来的疼痛，也顾不得他此刻正被一只狰狞的魔兽所威胁着。 路德维希手脚并用朝着文森特的方向爬去，却怎么也无法追上这短短几米的距离。 每当他想要冲到文森特的身边，就会被那只鲜红的魔兽用硕大的利爪所挥开。 文森特没了路德维希的钳制，他在元素精灵们的帮助下从床上坐直身体，然后倒在了接收到元素精灵们的呼唤前来帮助他的伯里斯身上。 文森特深吸了口气，用自己绵软无力的手紧紧环住伯里斯的脖颈，然后示意伯里斯赶紧离开这个让他极度不适的地方。 路德维希何曾这么狼狈过？即便是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没有用过这样不堪的姿势。 然而原本该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却连最后的眼神都不肯给他，就这么离他而去。 “文森特！！！”路德维希终于站了起来，他朝文森特扑了过来，结果都痉挛着伸出去的手指抓到的仅仅是那只橘红色魔兽脚爪的几根毛发。 文森特骑在那只魔兽的身上，背后是银色的巨大圆月，光芒笼罩着文森特，让他的身影几乎被那月亮所吞没。 路德维希跌跌撞撞地追着那只庞然大物来到了被冲破的窗边，房间内的元素精灵们跟随者文森特的离去，也一股脑地从这间抑制着它们行动的房间飞离了。 当文森特彻底脱离了魔法阵所带来的虚弱，他直起背脊，瞥了一眼抚着窗沿、眼睛瞠大盯着他的路德维希。 文森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目光移到面前皎洁的明月上，让剔透的月光洗去自己身上的沉闷。 文森特拍了拍伯里斯的脖颈，让伯里斯带着自己离开这个皇城、离开这个王都。 “文森特！！！”凄厉到嘶哑的呼喊没有让文森特回头，他乘着伯里斯朝着银月的方向径直飞去，除了最后那一眼的瞥视，再也没有回头看路德维希一眼。 “文森特！！——咳咳咳……”路德维希在又一次呼喊中捂住了自己的喉咙，他胸腔震动着，口腔里感觉到了从喉管中溢出来的血腥。 “文森特……！！”路德维希的手掌心被破裂的窗沿割破，鲜血一滴滴流了下来，染脏了昂贵的绒毯。 如果是以前，这么点的距离，路德维希用魔法就可以赶上，然而在失去了魔法力量的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文森特离他而去。 文森特虽然碍于以前的情谊，碍于路德维希还是这个国家的最高掌权者，没有对路德维希做出什么事，但是那些护文森特心切的元素精灵们可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 在文森特浮空的那一瞬间，它们便聚集召唤出风，席卷起外面花圃中流淌的湖水，形成一道又一道水柱就朝着破开的这间房喷去。 冰冷的水珠淋了路德维希一身，随之带来的水柱冲击也将路德维希从窗边滚落到了地毯上。 一波接着一波带着水草味的冰冷水瀑灌了进来，让路德维希身上的服饰被浸湿吸足了水分，变得沉重。 “唔噗、咳咳咳、……呃……咳咳咳咳……”路德维希抚着自己的喉咙，将拿下灌入他口鼻中的水咳了出来。 这些元素精灵们还觉得不够解气，便扇动起翅膀将那些残留在房间内的水液转化成了冰，让这间原本富丽堂皇的房间变成了一个白雾蒙蒙的冰窖。 -- 第96页 原本它们还想要再降下雷电的，但是文森特已经快要走远了，如果再施展雷魔法，就会要追不上文森特了。 犹豫再三后，元素精灵们还是选择了暂且放过这个可恶的人类，转而张开羽翼去追文森特离开的身影。 路德维希倚靠在湿漉漉的床边沿，他将脸埋入手掌中，完全不顾这被毁得一片狼藉的房间让他的身体更加虚弱寒冷。 “文森特……”路德维希呢喃着文森特的名字，绝望地意识到，这一生他恐怕都再也见不到文森特了。 ☆、第52章 咸鱼的第五十二天 “文森特！文森特！”呼唤声仿佛隔着水幕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一句一句地敲击着文森特的耳畔。 文森特听到了这些呼唤，他想要回应那急切的声声叫喊，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仿佛被绑着沉在了浑浊的水底，动弹不得。 冰冷侵袭着他的身躯, 文森特明明身体寒冷，额头却是滚烫得可以煮熟一个鸡蛋。 但是很快那些束缚着他四肢的绳索被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暖流所割破, 原本沉在水底的身躯也被托着背脊往有着光亮的地方升去。 “文森特！文森特……！” 等到文森特从昏沉之中睁开重逾千斤的眼皮时, 跃入他昏暗视线的, 是犹如破开蔼蔼白雾的金光万丈。 等到神志再清醒一点了, 文森特才将其他较为黯淡的景象收入眼底。 文森特还在凉亭之中, 只是姿势从之前的趴在石桌上，变成了躺在暖呼呼的大腿上。 成为文森特肉垫的金光闪闪之人见文森特睁开了眼睛, 连忙俯下腰，将脸庞凑近了文森特。 现在文森特的姿势是躺在了凉亭的长椅上, 而头则靠在了凯撒莱恩的怀中, 视线的余光似乎还可以看到有一大批侍从们正在凉亭外等候。 凯撒莱恩的手放上了文森特的额头，虽然还有些烫, 但已经逐渐消退热度, 这让这位金发的帝王长舒了一口气。 文森特在醒来的时候, 方才被梦魇住的身体也逐渐地凭借元素精灵们的力量、以及文森特自身的充沛魔力所治愈，很快便可以自己坐起身了。 “我这是怎么了……？”文森特扶住还有些昏沉的额头, 揉了揉, 喃喃自语道。 “你在凉亭中看着书,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服侍你的女仆本想来喊你用餐, 却发现怎么都叫不醒你，而且你还满头大汗，一脸痛苦的样子。”凯撒莱恩扶着文森特，见文森特还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便温柔地将自己的肩膀借给了文森特，让他可以靠在上面好好休息。 文森特自然是拒绝了。 “不用了，我觉得已经好很多了。” 凯撒莱恩见文森特这么拒绝自己，抿了抿唇。 尽管内心依然有着不甘，也可惜文森特躺在自己怀中的时间只有方才那么一会儿，但凯撒莱恩还是选择让文森特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动着。 “那好……我送你回去房间，你的身体还是很凉。等你回了房间，我让侍从们给你送姜汤来暖暖身体。”凯撒莱恩道。 这姜汤还是文森特教凯撒莱恩的，在凯撒莱恩之前犹如一只落汤鸡一般掉在文森特的法师塔内时，文森特给他煮的就是姜汤。 姜这种植物原本是许多贵族弃若敝履的植物，没有厨师会想将这种又辣又味道刺激的东西放进贵族们的餐盘中。 凯撒莱恩换下湿漉漉浸满泥水的衣物后，披上文森特丢给他长袍。 尽管干净的衣物阻止了温度的流失，但这对身体依然冰冷的凯撒莱恩来说依然不够。 凯撒莱恩将双手抱臂，搓着手臂上的肌肤想靠摩擦获取温暖。他靠近墙壁中燃烧着壁炉，却发现那壁炉根本不是真正的壁炉，不过是极为惟妙惟肖的壁画而已。 凯撒莱恩有种被愚弄的愤怒，但他毕竟是寄人篱下，更何况海伯利安法师又没有义务来迁就照顾自己。 正在凯撒莱恩情绪变动之时，文森特出现了。 他的身旁漂浮着一个木盘，而木盘上则摆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和一把勺子。 文森特根本没有将漂浮魔法这种杀伤力巨大的魔法当回事，用在搬运食物上也丝毫不觉得浪费。 “这是姜汤和白粥。虽然姜汤的味道你可能不习惯，不过对身体恢复温温度、以及预防风寒很有效果。”随着文森特走近凯撒莱恩，那木盘连同上面的碗勺也落在了缩在壁炉画旁的凯撒莱恩面前。 “先把姜汤喝了，再把粥喝了。”文森特淡淡丢下这句话，就自顾自地坐在了那看着就很柔软的宽敞椅子上。 数本厚重的书籍从高至天花板的书堆和书架中飞到文森特的身边，犹如乖巧的宠物展开里面写满密密麻麻字体的书页。 虽然凯撒莱恩有意偷看，但那字实在是太密太小了，就连他引以为豪的视力都只勉强看清了几行。 但就算看清了也没有什么用，因为那些段落和词句，凯撒莱恩一个都看不懂。 这就是法师们的知识吗…… 凯撒莱恩心知现在的自己恐怕无法得到这份知识力量，便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面前的木盘上。 他看了一眼名为姜汤的食物，还没有端起来，便闻到了这圆碗中散发出来的刺鼻气味。 光是闻着这气味，凯撒莱恩空荡荡的胃部就忍不住缩了起来。 -- 第97页 这真的不是毒吗？凯撒莱恩甚至在心里这么思索着。 但身为**师的文森特·海伯利安想要取走自己的性命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文森特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用漂浮魔法在凯撒莱恩的脖子上，用铁片快速地一横，凯撒莱恩的性命顷刻间就会被夺走。 所以在犹豫片刻后，凯撒莱恩还是抵挡不住越来越寒冷的身体和腹中已经咕咕叫的饥饿，他端起木盘，看了看文森特，见文森特似乎已经沉浸在了书籍中，便端着木盘做到了一旁的木桌边。 木桌上也堆满了书本，凯撒莱恩小心地将那些书本往一旁推了推，才将木盘放在了整理出来的空处。 凯撒莱恩自然是不可能坐到文森特身边的，虽然那垫着魔兽皮毛的宽敞椅子看上去足够柔软、也足够舒适，但凯撒莱恩可不是那些粗神经的家伙。 他瞥了一眼依然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文森特，先端起了那有些烫手的姜汤。 正如文森特所说的那样，不仅气味冲鼻，就连味道也是十分奇怪。 凯撒莱恩捏着鼻子灌了自己几口，就不肯再碰了。 但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这几口姜汤才刚刚下肚，直到方才身体依然冰冷的凯撒莱恩就感觉到了胃部蔓延开来一股又辣又暖的热流。顿时驱赶走了环绕在他周身的寒冷。 而且那股奇妙的辣味还残留在舌头上，此刻却又带着了凯撒莱恩难以形容的刺激。凯撒莱恩再端起了那什么都没有放的白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姜汤的缘故，原本寡然无味的白粥岁凯撒莱恩来说也不再那么难以下咽。 白粥的清淡和姜汤的刺激辛辣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仅温暖了凯撒莱恩的肚子，也满足了这个之前还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族小少爷的口舌。 自那以后，凯撒莱恩不知不觉就爱上了姜的味道，也牢牢记住了这种植株可以用来驱散风寒的奇效。 听到凯撒莱恩忽然说起姜汤，文森特也忍不住怔了怔，脑海中也回放起那一幕的记忆。 文森特那个时候本来是没打算给凯撒莱恩太多的关注的，但是那个金发小子就算是换了衣服后，也依然瑟瑟发抖的模样实在是可怜，文森特忍不住心软就用魔法做了一碗姜汤和白粥——这也是他最拿手的两种菜肴了。 至少文森特不会把姜汤和白粥煮焦。 文森特在用火焰魔法和风魔法加快熬煮的速度时，忽然想到了方才大厅内的壁炉，其实不过是一幅画。 “唔……应该没问题的？”文森特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不确定地自言自语道。 法师塔内的温度都是恒定的，但文森特为了应景，在一些地方装饰了壁画，比如该是炉火的位置就画上了炉火。 要说那炉火能不能给人带来温暖，答案是肯定的，但文森特才不会为了外面那个小子耗费魔力呢。 一想起自己建立法师塔后，做的那些个奇怪的梦，文森特就憋着一股气。 但他也知道 ，外面的这位天命之子，此刻什么都还没有做，那些仿佛命中注定的事情也不一定会发生。 可是文森特也没有义务和责任去照顾他。 现在文森特破例收留了从王都罗兰派过来的凯撒莱恩，甚至还亲自屈尊下手给他做姜汤和白粥，光是这一点，凯撒莱恩恐怕就要受到塞维尔平原和山麓深处的异族们深深的嫉妒了。 更何况，这个金发的小子还是那个皇帝送来的人。 暂且不提路德维希在那件事之后到底后悔莫及做了多少事情补偿，想让文森特原谅他。 但文森特依然不回复、不接受，只是无视路德维希所做的一切，仿佛路德维希这个人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这份无视，比文森特恨着路德维希，更加让路德维希痛苦。 因为这意味着，文森特是真的再也不在意他了。 但路德维希依然不放弃，仿佛获得文森特的原谅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一样，到死之前他都没有放弃。 他时刻关注着文森特的动向，如果文森特需要商队，他就给商人们补贴，绕路到文森特所在的塞维尔平原进行采购。 如果文森特需要销路，那么路德维希甚至会亲自为文森特的商品进行一个活广告的宣传——有什么比一国之主更好的招牌呢？ 然而这些在文森特发现不对劲之后，文森特难得雷厉风行地整理清扫了他庇佑的平原，将那些时刻将文森特动向传给路德维希的间谍们赶了出去。 而凯撒莱恩大概是路德维希的又一次尝试。 因为文森特在还没有和路德维希撕破脸之前，曾经对路德维希说过，想要一个出色的弟子来继承自己的知识。 “这样的话，我的弟子在我去世后，也可以帮助你的继承者共同治理这个国家，让这里成为人人向往的真实的乌托邦！” ——那曾经是文森特发自内心的想法。 虽然到了现在，在某种意义上，这句话也实现了一半。 文森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凯撒莱恩走在他的身边，视线一直落在文森特的身上，似乎准备着一旦文森特露出不适的表情，就上前扶住他。 凯撒莱恩那样子落在文森特的眼里，只觉得他傻乎乎的，完全看不出文森特曾经见过的那副威严的模样。 继承了文森特知识的凯撒莱恩得到了路德维希留下的这个国家，并且极有可能将国家网更好的方向发展。 -- 第98页 不光是疆土的版面，人口的扩张，还有商业的繁茂，接触到文森特对于异族态度和看法的凯撒莱恩，或许会用更为温和以及更为和平的方式，将所有的种族都融合在一起。 不需要在乎彼此之间外貌的差异、语言的差异，可以互相理解、互相扶持、互相帮助，这就是文森特最想要看到的世界了。 文森特想要再一次去相信凯撒莱恩。 相信凯撒莱恩不会如同路德维希那般背叛自己的信任。 ☆、第53章 咸鱼的第五十三天 凯撒莱恩并不知道就在方才回房的这段时间内，因为那一场梦魇, 文森特对他的心防已经打开了一条小缝隙。 文森特的房间自然不会是路德维希曾经想要软禁他的那间。 在凯撒莱恩发现文森特对那个房间的抗拒后, 便迅速命人重新整理出来了新的房间。 新的房间就在书房的不远处，文森特可以随时去书房看书, 也不需要走过老长的回廊才能走到目的地了。 文森特满意了凯撒莱恩也就满意了，他也直接从那间豪华宽敞的主卧搬了出来，住在了文森特房间的外卧。 文森特自然也劝阻过凯撒莱恩, 毕竟作为一国之主, 哪有文森特住房间的内卧，皇帝住外卧的？一般而言都是皇帝住内卧, 国王的妻妾住在外卧。 这样的构造是皇室和贵族家族的惯例样式。 如果皇帝想要宠幸自己的妻妾了, 便可以从内卧中打开门去到外卧, 连接着内卧和外卧的门只有内卧才能够打开。 这意味着凯撒莱恩无法进入文森特在的内卧，但是如果文森特愿意的话, 可以轻松地去到凯撒莱恩在的外卧。 文森特把自己的身体丢进柔软的床铺, 以缓解在坚硬冰冷的石椅上得到的酸痛。 他刚刚躺下, 才发现凯撒莱恩还没有离去，便强撑着还有些沉重的身体坐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凯撒莱恩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明显就是有心事。 “马上你就要出发前去那座地底迷宫了，文森特。”凯撒莱恩抿了抿唇。 他上前几步，拉开了一旁的椅子, 坐在了文森特的旁边, 修长白皙的双手交叉着像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文森特经由方才的梦魇, 对凯撒莱恩也不是那么退避三舍了。 又或者是他的理智还未完全回笼，现在文森特安静地看着凯撒莱恩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启唇：“我会和你一起去地底迷宫。” “——不行，太危险了！”在凯撒莱恩才刚说出第一句话，文森特就断然地拒绝了。 暂且不提凯撒莱恩刚刚举办加冕典礼，登上了帝位，在这个一切都以皇帝为中心的国家制度中，凯撒莱恩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这个帝国的未来。 在看到凯撒莱恩沉默下来的神情时，文森特放软语调补充道：“毕竟你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暂且不提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国家政务该怎么办，地底迷宫很危险，你不能在那里面出事——” 然而文森特说着说着，却自己噤声了。 凯撒莱恩早已非文森特自己记忆中那个湿漉漉又弱小的孩子了，光是从他身上传来的磅礴力量和高挑身型下隐藏着的结实肌理，都足以证明凯撒莱恩的强大。 文森特甚至敢说，凯撒莱恩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了就连那些法师中公认的强者或许也比不过的程度。 既然危险这一点算不得什么，那政事则更加不需要凯撒莱恩操心了。 他的麾下聚集了一批能人志士，个个都有能力，凯撒莱恩在原本的世界线中可以放开手脚去四处征战，也正是因为他的部下们坐镇王都，为凯撒莱恩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和武器，以及稳住国家根基。 “……你已经都做好准备了。”文森特往后靠去，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既然凯撒莱恩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那肯定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是啊，前几天都在准备交接的事宜了。”凯撒莱恩笑了笑，并不意外文森特察觉此事。 毕竟文森特是陪伴了他大半个少年时代的导师，自然很了解他。 “我想和你一起去。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软弱无力的凯撒莱恩。我想让你看到我的改变，想让你知道我值得你交付真心。”凯撒莱恩自然而然地握住文森特放在床褥上的手，让自己的手指，和文森特纤长的手贴合在一起，然后弯曲指节扣住文森特还有些冰凉的手。 凯撒莱恩羞涩的笑了笑，白皙如同雪蔷薇一样的面庞漾起轻霞般的绯红。 他冰蓝色的眼睛闪动着波光，仿佛塞维尔平原上平静的湖泊被吹起荡漾开来的涟漪，要一直飘到文森特的心中。 凯撒莱恩似乎是练习过了，这一次他很顺畅地把自己的心意对文森特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或许会觉得我比你幼稚，或许会觉得我不够完美，又或许对文森特你来说，我或许就只是个青涩的小鬼……我也知道我不足的地方太多了。但文森特，我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希望每天可以看着你的面庞入睡。” 明明听这应该是很感人的话语，文森特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样的告白句子，自己好像在《情话一百句》看到过，而且还是初级的情话。 不过在这个娱乐贫乏、信息流通滞涩的世界，凯撒莱恩说的这番话恐怕是推敲了许久，觉得足够真挚了才会对文森特说出来。 -- 第99页 “你想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亦是每个人的生来该有的权利。”文森特最终只是轻轻回了这么一句。 “而就算是我，也无法阻挠你行使自己的权利。”文森特认真道。 凯撒莱恩听到了文森特的这番话，知晓这是文森特的别扭。 在凯撒莱恩还身处文森特的法师塔时，就经常听到文森特的口中说出权利、责任、自由、法律这些词汇。 在文森特的叙说中，凯撒莱恩似乎可以瞥见到文森特内心世界的一隅。 那是一个自由、平等，充满着尊敬和美好的世界。 好人得以平稳生活，坏人会获得惩罚。 即便是外貌不同、种族不同，但每个人都可以彼此理解、互帮互助。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贵族、站立于国家顶点的皇帝，也不得不拼接自己的喜恶去决定其他人的命运。 凯撒莱恩曾经抱着文森特丢给他的书，认真地想过。 如果他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那么他的姐姐是不是就不用被献给路德维希一世，他是不是也不需要用那样屈辱的姿态出现在文森特的面前。 一想到这里，凯撒莱恩脸就忍不住微微涨红。 在初遇文森特之时，他浑身狼狈浸满泥水，而文森特却是高傲优雅的**师。 文森特垂下头看着自己时，凯撒莱恩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家乡中，月光落在凯撒莱恩和文森特的头发、肩膀上，一切都那么美好而静谧。 虽然这样的初遇大概是凯撒莱恩在不断的回忆中美化了的结果。 但不得不承认，他从地上撑起身体，抬头看向文森特时，的确是被震撼了。 毕竟传闻中曾经夺走数以万计生命的收割者海伯利安，任谁都以为文森特会是一个面目狰狞、身型高大壮硕的模样。 即便文森特和路德维希一世有着不清不白的桃色传闻，但更多人以为这不过是文森特的喜好特殊，而路德维希一世为了留住文森特这个战力而委屈俯首而已。 凯撒莱恩虽然对这些小道消息不屑一顾，但在他知晓自己要被送往塞维尔平原成为文森特的弟子时，脑海中还是响起了曾经的贵族同窗们中流传的传闻。 大概因为如此，在初见到文森特时，因为现实和臆想中的差距，所以凯撒莱恩才会心神动荡。 “我知道的。但我想让你知道。”凯撒莱恩含笑凝视着文森特，那眼睛里要溢出来的蜜汁都快把文森特齁死了。 文森特的眉梢微微一动，将视线看向了右侧床头摆着的花束，那正是女仆蕾姆每天为文森特换上的鲜花。 凯撒莱恩看到文森特避开了自己的注视，也并不生气。 因为他知晓这不过是文森特害羞的表现。 虽然换做其他不熟悉文森特的人，可能以为这是无声的拒绝，但凯撒莱恩不一样。 正如文森特了解他一样，凯撒莱恩也了解文森特。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顾虑，所以才不愿意……但是我会耐心等待的。”凯撒莱恩站起身，准备暂且先离开。 文森特应了一声，看着凯撒莱恩打开了通向外卧的门，身影消失在裱着金箔的门后。 在床上又坐了一会，文森特才像是后知后觉一样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掀开被子把自己的全身包裹在柔软的绒被中。 洁白的被窝又轻又软，像是雪花一样覆盖在文森特的面庞上。 但是就算再怎么像雪花，这床被子也不能如同雪花一样，为文森特忽然急剧上升温度的双颊和身体带来清凉。 （冷静点文森特！你刚刚不是还在想凯撒莱恩说的情话不过是套路吗！不要动摇，不要失去冷静了！）文森特将手覆盖住滚烫的面庞，试图让自己冰凉的手降下这羞耻的温度。 不过依然是杯水车薪，文森特原本带着凉意的手反而沾染上脸颊的热度，也变得温热起来了。 在深呼吸几下后，文森特胸腔中剧烈跳动着的心脏逐渐恢复了平常的均匀，面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尽管部分功劳也得感谢察觉到文森特情绪波动过大，从而聚集过来的冰之元素精灵们。 这些小巧透明的精灵们钻进文森特隆起来的被窝中，看着眼前这个深得他们眷顾和喜爱的法师犹如朱果一样绯红的面庞，担忧起文森特的身体了。 作为寿命这个世界诞生时一样长的元素精灵，它们见过太多因为脆弱的身体而夭折的眷顾之子了。 ——人类是很脆弱的，需要好好地保护着。 这就是为什么它们会一直守护在文森特的身边。文森特的情绪波动如果太剧烈，它们也会感知到从而做出相对的反应。 ☆、第54章 咸鱼的第五十四天 文森特愤怒了便卷起飓风, 文森特难过了便唤来风雨。冬天文森特觉得寒冷了便呼唤天火点燃树木, 为文森特带去温暖。 更别提玩耍时为文森特做出冰雕, 为文森特种下的果实籽粒施展魔力，催熟使其长成苍天大树。 可以说，文森特能够拥有现在这样，令其他法师望尘莫及的成就，部分是需要归功于元素精灵们对文森特的偏爱。 但同样的，文森特直到长到了十五岁，来到了王都, 都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也是因为元素精灵们的偏爱。 ——有谁会愿意和一个动不动就掀起狂风大雨，周身围绕着危险的孩子来往呢？ -- 第100页 文森特原本所在的村庄就连大人们和文森特的父母们都被元素精灵们误伤过。能够把文森特不当做邪神杀掉、反而将他养育到十二岁，才将他赶到王都, 已经是村庄的人们宅心仁厚了。 元素精灵们即便是在法师学院, 也给文森特添了不少麻烦。虽然文森特的灵魂是一名成熟的男性, 但元素精灵们太过重视文森特的情绪了，哪怕文森特只是声音稍微大一点、情绪稍微激动了一点，元素精灵们就会敏感地四处飞动, 向引起文森特这些情绪波动的人们降下惩罚。 所幸文森特在学习魔法后，知道该如何和元素精灵们进行沟通, 这才让文森特四周平静了不少。 文森特的情绪难得被凯撒莱恩弄得这么波动，这下子原本被他驱使到远处的元素精灵们, 一下子又重新聚集过来了。 “我没事, 真的没事。”文森特无奈地笑了笑, 安抚着蠢蠢欲动想要去隔壁冻凯撒莱恩的元素精灵们。 “我只是……”文森特想要朝这些一直陪伴着自己的伙伴们解释，却发现一时间无法用言语雷表达他内心的感觉。 文森特停了下来，反倒是自己静静地想了一会，然后无奈地道：“对我来说，路德维希和凯撒莱恩是不一样的。” 然而具体是哪里不同，文森特自己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发了会呆，文森特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降了下来，不知为何口干眼热的情况也不再出现，便将头都埋在被中，准备就这么睡觉了。 文森特这一晚睡得是另一种程度的好。 凯撒莱恩说的那番话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依然飘荡在他的耳边。 那么真挚、那么热切，似乎赶走了文森特曾经做过那些连续梦中面对着凯撒莱恩时，令身体泛起的冰凉和憎恶。 在清脆的鸟鸣声中，文森特懒懒睁开双眼，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觉得昨晚睡得很舒服。 但是等文森特从空间戒指中拿出自己的魔晶，想要和丹尼尔讨论关于法师集会的一些事项时，才发现自己好像睡到了日上三竿。 大概是昨天凯撒莱恩的动作，让这些侍从们以为他们的皇帝陛下会和文森特发生什么，所以主动体贴地让文森特睡到了自然醒。 ——虽然之前文森特也是睡到自然醒，但万万没有睡到现在这个时候过。 不会今天之后，文森特就要坐实和凯撒莱恩有一腿的传闻了？ 就算凯撒莱恩下了禁口令，也只会让文森特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暧昧——并且众人皆知。 想要每个人都知道一件事，只需要紧止这件事就行了。 文森特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因为睡得太久反而有些发晕的额角，然后决定还是起床了。 反正文森特自己的名声无所谓，至于凯撒莱恩那边，他那些能干的部下们可不会让这种桃色绯闻玷污了凯撒莱恩的名声。 想到这里，文森特忽然记起，自己所见过的凯撒莱恩的部下，似乎就只有曾经和凯撒莱恩隶属于一个骑士团的维兰登而已。 至于负责其他领域的文官们，文森特则是都没有见到。 不过没见到也好，凯撒莱恩麾下的文官们一个比一个难缠，文森特可不想把宝贵的看书时间花在和这些心思又绕又弯的文官们身上。 文森特洗漱完毕后，坐在了摆放好菜肴和冒着香气红茶的桌前。 圆桌上铺好了洁白的桌巾，淡蓝色的长颈花瓶中正盛开着微蜷着花瓣的金色花束。 文森特端起女仆蕾姆为他泡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看到了蕾姆的神情和姿态的文森特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目光停留在了蕾姆的身上。 文森特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组织了下措辞，才对这位因为他人生有了极大改变的少女蕾姆开口道：“你已经看到了‘那扇门’了，对？” 蕾姆的表情平稳而沉静，和之前听闻文森特要教导她魔法时激动得甚至腿软的少女判若两人。 “是的……先生，我已经就看到了那扇门了。”蕾姆点了点头，她为文森特满上红茶，然后道：“我已经决定从皇宫中请辞了。” 文森特看向蕾姆平静的侧颜，挑了挑眉，等着蕾姆继续说下去。 “文森特先生马上就要离开王都了？像您这样的人物，一定需要一个照顾您的女仆？我想我可以胜任。不，或者说我希望我可以成为文森特先生的女仆。”蕾姆握着裙摆朝文森特行了一礼。 “您改变了我的命运，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踏足我曾经只能仰望的世界……只是为您泡上一杯红茶、或者是为您整理一下衣物，完全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 “你有着天赋，蕾姆。”文森特站起身，他居高临下看着弯腰朝他鞠躬的蕾姆，比起这位娇小的女仆，即便是身型瘦弱的文森特，身体也可以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你可以再试着渴望多一点，不是从一个服侍着皇宫贵人的女仆，变为服侍着法师的女仆。”文森特轻轻地拍了拍蕾姆的头：“即便是女性，即便是女仆，你也拥有着去梦想的权利，拥有着可以得到更多的野心。” “但是……！”蕾姆胸口涌动着热流，然而她却迟迟不敢踏出这一步。因为她是女仆啊，能够学习魔法已经是奇迹了，如果还贪婪地渴求着更多，万一上天将这奇迹收回了，那她该怎么办？ -- 第101页 只要曾经一度见识到了蓝天和宇宙的广阔，蕾姆宁愿死也不愿再回到狭窄的井底中了。 ——哪怕这个‘井底’是多么地衣食无忧、甚至备受他人嫉妒。 “没有但是，蕾姆。如果你使用这种心态学习魔法，那么你即便是看到了‘那扇门’，你也仅仅只能止步在那‘门’之后。” 文森特有些严厉地说道。 “法师的本质就是贪婪，我们贪婪地渴望着一切未知，渴望着去了解这些未知，然后将其为我们所用。法师最不该却的就是野心，蕾姆。野心和贪婪是法师们不断奋发向上的动力。我不缺照顾我的人，蕾姆。” 在文森特说完这句话时，蕾姆的眼眶已经被泪水所淹没了。 她的视线被不断涌出的热流模糊成一片白雾，就仿佛蕾姆此刻的心情，她觉得自己辜负了文森特对自己的期待和教导。 蕾姆哭得浑身颤抖，却又不敢将哭声泄露出半点，害怕自己这番软弱的姿态会让文森特更加对她失望。 “别哭了，我还没说完呢。”文森特也被蕾姆忽然抖动起来的双肩和低垂下去的头所搞蒙了，他手忙脚乱地从一旁的小圆桌上拿起洁白的手帕，然后为蕾姆拭去那不断溢出的泪水。 文森特很少干这事，他不知道是自己力道重了，还是因为蕾姆哭得太伤心了，让这个少女的鼻子都是红通通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文森特无奈道：“我虽然不缺照顾我的人，但是蕾姆，你可愿意以我学徒助手的身份跟我一起离开呢？” 这峰回路转让蕾姆都忘记了哭泣，但是她之前哭得太伤心了，此刻还在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追问道：“真的吗文森特先生？你真的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学徒吗？” “是啊，既然我教了你，也不可能放着你不管——好歹我也是你的入门导师。”文森特见蕾姆不哭了，松了口气。 之前文森特在法师塔逗弄凯撒莱恩可没有这么耗费精力，因为那个倔强又骄傲的金发小子，坚信文森特不可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学徒了。 文森特决定带着蕾姆一起并非是一时兴起。 原本文森特想着是教导蕾姆一些入门知识，然后再将她介绍给缪拉尔或者是温德金，这两位法师看在文森特的面子上，应当是不会拒绝。 但是文森特没有想到，蕾姆竟然看到了‘那扇门’，这样一来蕾姆就彻底打上了文森特的烙印，即便是介绍给其他的法师，恐怕他们也会有所顾虑。 再加上凯撒莱恩对文森特说，他要和文森特一起去地底迷宫。 文森特总有种预感，如果不再带个什么人加在他和凯撒莱恩的中间的话，自己或许会将底线一退再退，最后彻底败在凯撒莱恩的热情下。 “出发的时间就在这几天了，路途会很辛苦。即便到了目的地也不一定会变轻松。”文森特看着已经平复下自己情绪仰头看着自己的蕾姆，淡淡补充道。 “我不怕。我会将这些困难全部克服掉，然后从文森特老师的身上学到更多的知识，然后成为一名伟大的法师！——这就是我的野心和贪婪！” 蕾姆目光炯炯地看着文森特，现学现用地将文森特方才所说的用上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文森特重新坐下来看着摊开的书籍，思绪却已经飞到了他们即将去往的地底迷宫。 ☆、第55章 咸鱼的第五十五天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自然是坐在最前列的马车中。 文森特因为大清早起来, 神魄还回荡在梦乡中，整个人都窝在了枕头堆中。 文森特的黑发凌乱地散开在枕巾上，那些环绕着他四方小枕头像是呈放着宝石的天鹅绒垫般托着文森特的身体。 凯撒莱恩在见到蕾姆时表情怔了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蕾姆在见到这位陛下时自然也吃了一惊。 她下意识地朝凯撒莱恩行礼, 却记起自己早就已经请辞了。 虽然蕾姆已经不是皇宫的女仆了，但她毕竟是从小接受着皇族都是主人的教育长大的, 一时间无法改变自己的思维。 “你先出去。”凯撒莱恩高大笔挺的身影站在了马车的车厢口, 苍蓝色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瞥了雷姆一眼。 在这一句比冰也高不了多少温度的声音中，蕾姆下意识地抖了抖, 在她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马车外，看着那深蓝色的帘布在眼前飘落回边缘。 在她被凯撒莱恩赶出马车时，蕾姆不小心看到了凯撒莱恩凝视着文森特的眼神，就仿佛饥饿了很久的大型魔兽, 恨不得将那个软绵绵窝在软塌中毫无戒备的黑发法师藏在肚皮下, 然后找一个无人之处慢慢地享用。 文森特老师不会有事……蕾姆有些焦躁不安。 啊, 说起来, 凯撒莱恩陛下似乎很像蕾姆曾经在图画书中见过的一种魔兽……是叫做什么来着？ 就在蕾姆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幼时曾经见过的那种魔兽时, 凯撒莱恩拉上马车口的幕帘，踩在柔软地毯上朝着文森特走去。 文森特看到了凯撒莱恩朝自己走来。 但是还在飘荡的思维, 让文森特只是淡淡地看着黄金的狮子摇晃着愤怒的长尾, 踏着气呼呼的步伐, 一步又一步逼近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咸鱼。 直到凯撒莱恩那张俊美耀眼的面庞近距离地盯着自己，文森特才在眼睛有些被刺痛的情况下，将神游的思维找了回来。 -- 第102页 “怎么了？”文森特往后压了压，将那些柔软的枕头压得更深，好拉开自己与凯撒莱恩之间的距离。 凯撒莱恩就停在方才的距离，苍蓝色的眼睛中仿佛燃烧着同色的火焰，要将文森特也一同包裹在这片熊熊的烈火中。 凯撒莱恩的声音里充满着清晰的嫉妒，以及对那位被文森特带上的少女浅淡的敌意：“你带上的那个女人，是谁？” 女人？文森特乍一听还有些懵，稍后才反应过来凯撒莱恩指的是蕾姆。 “是说蕾姆吗？她原本是你皇宫中派来照顾我的女仆。不过她已经离职了，现在她是我的学徒助手。”文森特将手放在了凯撒莱恩结实有弹性的胸膛上，隔着衣料推了推，让凯撒莱恩距离他不要这么近。 凯撒莱恩虽然很想顺从自己的渴望亲近文森特，但既然文森特表达出了不乐意，他也只好压下自己的惋惜直起身体。 文森特想从软绵绵的枕头堆中爬起来，不过像是被埋在云朵中的感触让他无处着力，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如愿。 见到这样的文森特，凯撒莱恩方才见到蕾姆佩在文森特身边时的妒意和恐慌顿时消散了不少。 凯撒莱恩朝文森特伸出了手，文森特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凯撒莱恩的掌心。 凯撒莱恩的手掌干净而温暖，就连指甲都被沿着手指边缘修剪得十分光滑，让文森特不由得心生感慨。 ——就连手也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啊。 凯撒莱恩轻拉了文森特一把，让文森特重新坐直了身体。 “我才是你唯一的学生。”凯撒莱恩凝视着文森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明明说过了的，你从过去，到未来，都只会有我这一个学生。那外面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不那么生气了，但是在说着这句话时，微妙的委屈还是袭上凯撒莱恩的心头。 凯撒莱恩原本拉着文森特的手因为这句话，而直接变为握紧文森特，仿佛这样就可以紧紧地将文森特留在身边，谁都不能夺走文森特。 “……”文森特轻叹了口气，莫名觉得凯撒莱恩这句话和自己前世的某种小说里的女主角很相似。 对，就是看到了丈夫疑似有了新欢而进行追问和敲打的正宫。 他没有被凯撒莱恩握着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黑发，文森特的确对凯撒莱恩说过这句话：“蕾姆不算是我的学生，只是学徒兼助手而已。我们马上就要去地底迷宫了，那孩子的天赋很好，说不定可以帮上什么忙。” （刚刚学习魔法的前女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能帮上什么忙啊？）尽管凯撒莱恩很想这么反驳，但是在他看着文森特的眼睛时，他迅速意识到，如果自己再这么纠缠不休，恐怕文森特的心就又会远离他而去。 罢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女仆而已，文森特应该不会比起他，更喜欢这个什么蕾姆？ ……应该不会的？ 光是想想以后文森特真的会对那个小女仆青睐有加的可能，凯撒莱恩就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泡在了醋坛子里，酸得一缩一缩的。 之前凯撒莱恩拜托信赖的臣下兼好友的维兰登帮忙迎接和陪着文森特几天，而只是那么几天，凯撒莱恩就敏锐嗅到了维兰登的微妙改变。 尤其是凯撒莱恩前去迎接文森特的那个月夜，文森特居然还使用了魔法给维兰登召唤了一场流星雨，这让原本觉得只有自己看过的凯撒莱恩觉得很不是滋味。 凯撒莱恩明明知道或许只是文森特感谢维兰登的帮忙，所以才召唤出来这场流星雨，但情感却让凯撒莱恩有些吃味。 这样下去，自己在文森特的心目中，是不是会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凯撒莱恩内心的种种担忧自然不会想文森特诉说。 这样软弱又敏感的自己，凯撒莱恩害怕文森特会觉得他太青涩了。 “是吗……”凯撒莱恩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很快那勾出的弧度如同挂了秤砣一样‘噗通’地又垂了下去。 马车中很快安静下来。 凯撒莱恩不说话，只是用指腹细细摩挲着文森特手背。 气氛变得有些难熬。 文森特沉默了一会，受不了了，他找了个话题开口道：“你这一次去地底迷宫，这支队伍都有哪些人知道？你预计会待上多久？” 如果探索地底迷宫的时间超出凯撒莱恩的预计，那么一些非得凯撒莱恩处理的事务，恐怕会很麻烦。 “不必担心。”在听到文森特的关心，凯撒莱恩面色微缓，轻声回道，“地底迷宫可不是时一般会就能够探索完的。我预计了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的政务都交给可靠的人帮我处理了。至于我的身份……” 凯撒莱恩轻笑了起来：“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一个字也不知道。” 看凯撒莱恩这幅模样，恐怕是都安排好了。 文森特在心中微松口气。 不管是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凯撒莱恩，或者是这个新政权出事。 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人们已经麻木痛苦很久了，好不容易出现的希望，文森特不希望这么快就熄灭。 就在文森特和凯撒莱恩正在车厢内交谈时，蕾姆站在马车外看着被深蓝色幕帘遮挡住的地方，仿佛恨不得用视线将其烧穿。即便蕾姆学会了魔法，也没有办法这么快就使用出自己并不亲和的元素精灵的力量。 -- 第103页 尽管蕾姆知道文森特老师肯定是在和凯撒莱恩正在交谈，但是她却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蕾姆之所以这么焦躁，是因为她终于记起来方才凯撒莱恩陛下看着文森特老师时，那凶狠饥饿的眼神到底像什么生物了。 ——是已经在这个世界销声匿迹、无人在看到它们身姿的巨龙啊！ 这种喜好各种珍宝和黄金的强大魔兽有着可怕的实力，以及无与伦比的占有欲和贪婪，据说被它们看中的宝物都会被带回它们的龙窟，然后被深深地藏在它们的肚皮之下看管起来。 如果有谁胆大包天敢朝巨龙们的珍宝出手，觊觎它们的宝藏，那么下场只会是被咬断双手、割破喉咙、血液被吸光、骨髓被嚼得咯吱作响，最后被龙的火热吐息焚烧得连灰都不剩。 回想起母亲在睡前所说的关于巨龙的故事，蕾姆就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双臂，让衣服底下起来的鸡皮疙瘩快点复原。 文森特老师和凯撒莱恩陛下单独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蕾姆忍不住来回地在这辆马车前踱着步，挣扎着是不是该冲进去为文森特老师解困。 就在蕾姆深吸口气，决定压下自己对凯撒莱恩的恐惧，冲进去将文森特拉起来就跑时，蕾姆听到了从身后传来了一个温厚的声音。 “请问，这是文森特阁下的马车吗？”蕾姆一惊，扎起来的发尾都为此跳动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转头看向这位出声询问者。 蕾姆对上了来者英俊的面庞，砂色的短发和砂色的双眼，再加上身上穿着的深蓝色法师袍，蕾姆在心中回忆了下自己搜集到的信息，迅速认出了这个英俊的男性是法师协会的缪拉尔。 “阁下找文森特老师有什么事吗？”蕾姆心下有了计较，她朝缪拉尔拉起裙摆微微颔首弯腰，然后询问道。 “文森特老师？”缪拉尔的面色在听到蕾姆这么称呼文森特时，也迅速地沉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蕾姆没有错过这一瞬的面色变化，此刻她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为什么方才凯撒莱恩陛下也会是那种表情了。 ——原来不管是皇帝陛下，又或者是法师协会中公认的继任者，都想要获得文森特老师的青睐和教导啊？ 在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幸运时，蕾姆的内心涌动着对文森特的钦佩和感激。 不过蕾姆也知道此刻不是感动的时候，她将背脊挺得更直了——自己可是被文森特老师选中的学徒和助手，就算对面站着的是法师协会下一任继承人又如何，蕾姆可不能丢了选择了她的文森特的面子。 “我是文森特老师的学徒和助手。现在文森特老师正在马车内，您有什么要事需要找他吗？”蕾姆微微提高了语调，希望可以让马车内正在交谈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可以听到。 ☆、第56章 咸鱼的第五十六天 文森特听到了蕾姆提高音调的声音, 他看了眼凯撒莱恩，起身走向幕帘。 凯撒莱恩也起身，准备和文森特一起, 却被文森特阻止了。 他朝凯撒莱恩摇了摇头，说道：“你毕竟是一国之主, 如果传出去糟糕的传闻可不好了。” “缪拉尔也是知情者的。”凯撒莱恩皱眉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文森特看着凯撒莱恩, 面上露出了淡淡的无奈。 凯撒莱恩知道的，文森特这是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他是和文森特在一辆马车上。虽然文森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但凯撒莱恩可不能背上献媚海伯利安的绯闻。 “你交给我，等处理完这事，刚好让我看看你在法术上进步了多少。”文森特转开话题。 凯撒莱恩稍稍一想，也明白了文森特的苦心。 他点了点头，坐回了座位上：“我知道了……那你尽快回来, 我在这里等你。” 凯撒莱恩看着文森特的手搭上幕帘边的绺子, 他掀起一角，让窗外柔和的阳光倾泄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 然后文森特的背影被外面的白光所吞没，同时响起的还有马车外蕾姆和缪拉尔欣喜的声音。 “文森特阁下！” “文森特老师！” 文森特从马车中走出来时, 就看到了两双十分相似又亮闪闪的眼睛。 左边是蕾姆，右边是缪拉尔。 这幅表情倒是像塞维尔平原文森特一手扶持的学校中那些孩子们的脸上会露出的。 “有什么事吗，缪拉尔？”文森特从马车延伸出来的台阶走了下来, 踩在了地面上。 文森特看着这位后起之秀, 语调平和地询问道。 在被文森特询问来意时, 缪拉尔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下, 双颊有些泛红。 他犹豫地吞吐道：“我们很快就要出发去地底迷宫了……文森特阁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在您的身后学习。” “你确定要跟着我？”文森特挑了挑眉头，“法师协会也被分配了任务和区域了？” 地底迷宫十分庞大，而他们要去的这一座更是前所未有地巨大，甚至延伸到了更深处的地心。 想要在短时间内全部清理掉地底迷宫中布置的陷阱和魔兽，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但同样的，危险伴随着收益。 缪拉尔提出的这个请求，等于是作为法师协会的继任者想要分享文森特的发现和收益。 如果是其他加入进来的独行法师，或许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便会欣然同意，因为他们不够强，需要和其他人一起承担危险。 -- 第104页 但文森特是不一样的。 就算所有的人进去后这座地底迷宫坍塌了，可以平安活着出来的，恐怕只有文森特，以及当时和文森特在一起的人。 ——这就是文森特·海伯利安的实力。 在文森特提及到这一点，缪拉尔沉稳地点了点头。 他既然敢朝文森特提出这样的请求，自然是有自己的筹码：“探测魔法将大致的深度进行了预估，这座地底迷宫和其他的地底迷宫不一样，它有三层。恐怕越到底层，收获越多，同样也就越危险。” 缪拉尔看了看文森特的面庞，见文森特并没有露出拒绝和生气的表情，便继续说道：“不管是法师塔还是法师协会都已经明白了这座地底迷宫的危险性。而我个人向法师协会提议，放弃第三层。” 文森特听到这里深深看了缪拉尔一眼：在明知道最底层恐怕有着价值巨大的东西却依然可以放弃，缪拉尔这份量力而行是很多人所不具备的。 “而我的提议是，用第三层地底迷宫的发现权和拥有权交换文森特阁下对我的教导。他们在商讨后同意了。”缪拉尔的手有些紧张地搅在了一起，他凝视着文森特的眼睛，试图将自己的诚恳和希冀传达过去。 “你的意思是，想要文森特老师带着你、教导你甚至是保护你，而代价不过只是地底迷宫第三层的发现权和拥有权？”蕾姆皱起眉，她看着文森特，有些为文森特打抱不平。 只是短短几天时间相处，蕾姆就已经发现了文森特在魔法上的造诣恐怕比她所知道的那些著名法师都厉害。 在她看来，用一座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的地底迷宫的东西，来交换文森特老师秘而不宣的知识，未免也想得太好了，太厚脸皮了。 如果这座地底迷宫恰好和其他的不一样，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第一层呢？那岂不是文森特老师就要白白教导缪拉尔？ 再退一步说，就算第三层有价值巨大的东西，文森特先生教导了缪拉尔，而缪拉尔又将这些知识交给了法师协会的其他人，怎么想都是文森特老师吃亏？ 就在蕾姆越想越气，甚至想要狠狠地踩一脚这个英俊的法师时，文森特笑出了声音：“真是难得啊……法师协会的那些长老们也开明了一次啊——总算是不抱着之前的固有偏见了呀。” 文森特越想越开心，甚至眼角都要渗出泪了。 缪拉尔和蕾姆被文森特忽然而来的笑给弄得怔忪了，直到文森特笑够了，直起有些弯下的腰，轻松地回到了一句：“行呀。” 蕾姆和缪拉尔才反应过来。 区别只是缪拉尔是欣喜地：“这真是太感谢您了！” 而蕾姆则是不赞同的：“老师，这难道不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吗？为什么要答应啊？” “——不过我有个要求。”文森特竖起食指，将其轻轻贴在了嘴唇上，纯黑色的眼瞳看着表情各异的两位年轻法师。 “请说！如果是我可以做到的，在下义不容辞！”缪拉尔激动地向前了一步，那副模样仿佛就算文森特说想要他的心脏，恐怕缪拉尔一瞬犹豫也不会有，就真的为文森特掏出自己的心脏。 “第三层并不仅仅是法师协会有被分配探索的区域，法师塔那边的我也要。”文森特的笑容加深，“与此相对的，法师塔和法师协会中派出的两个人，我会在地底迷宫的第三层中，不留余力地教导你们。” 缪拉尔怔住了，如果说文森特答应他接下法师协会的请求，是因为第三层中或许可能存在价值巨大的事物，那么又为何加上法师塔？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蕾姆代替缪拉尔问了出来。 这位刚成为魔法师不久的少女看着自己的老师，疑惑地问道：“您为什么又要加上法师塔的人呢？难道那地底迷宫真的有价值相当巨大的东西吗？” “嗯？我不知道啊。”文森特听到了蕾姆的疑问，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也疑惑地反问道：“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我所知道的只有那座地底迷宫和之前的不一样，可能更加危险、收获也更加丰硕这些而已啊。” “那您为什么还要让法师协会的人也……”缪拉尔也开口问道。 “因为横竖都是教导，不管是教导还是保护，一个或者是两个不都一样吗。从最开始就开诚布公是最好的方案。”文森特平静地回答道。 “法师协会中派出的是缪拉尔你。在这个人员混杂的队伍中，这个消息恐怕也瞒不住多久。那么一旦法师塔知道了，缪拉尔，你觉得作为带领者的温德金会怎么想？” 被问到的缪拉尔想到了那位性高傲又暴烈的红发法师，想了想，他察觉到了什么，倒吸口凉气地说道：“会觉得法师协会故意让法师塔一系的人去送死……” 蕾姆一惊，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缪拉尔会得出这个结论。 文森特只是扫了蕾姆一眼，就知道她在惊讶什么。 他对蕾姆轻声道：“你才刚刚接触这个世界，不懂也是应当的。方才你说得没错，法师协会的确是想交出地底迷宫第三层的利益交换我的知识。但是你忽略掉了一点，那就是，第三层如果真的很危险，除了我以外的人一去不返该怎么办？原本我还以为只是有点棘手的地底迷宫，现在看法师协会这个态度，恐怕第三层的危险是无法想象的呢。”文森特在说着最后‘危险是无法想像的呢’这句话时，原本平静淡然的黑色眼瞳悄然绽放出了感兴趣的光芒，如同擦拭掉包裹在黑曜石的保护灰尘，顿时闪耀出让人无法移开眼睛的泽光。 -- 第105页 “那么与其让难得教导出来的法师们白白送死，那倒不如把危险的地方让渡给我。因我如果解读发现了什么，早晚也是要公布的。而假如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也可以将他们保护起来。”文森特拍了拍蕾姆的头，微微一笑。 “那您可以得到什么呢？”蕾姆听着几乎要出了神，她看着文森特依然温和的面庞，却觉得文森特有那么耀眼，又那么遥远。文森特身在的境界是此刻的蕾姆所无法达到的遥远。 “所有法师都渴望追求的知识和未知。”文森特温柔地回答道。 “正如我方才所说，你意下如何，温德金？”文森特提高声音，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黑色马车上。 “你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我当然没有意见。”在文森特的这声呼唤下，温德金从那辆黑色的马车后大步走了出来，鲜艳的红发飘荡在脑后，一如既往地热烈。 他几步并做一步走到了文森特的面前，先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文森特，确定他在皇宫过得不错、气色很好后，才开口道：“我本来也是先找你谈论相关的事情，不过看来已经有手脚快的人比我先一步了呢。我对你方才说的没有意见，能够和你再一次并肩作战，真的令我很高兴，甚至想要大口地喝上几杯美酒呢！” 温德金前半段话公事公办，到了后面半句，内心的真心话就跑了出来。 这对以前总是口是心非、总是在关键需要坦诚的别扭的温德金来说，已经是大有进步了。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文森特点点头，又和缪拉尔以及温德金商量了几句，订好了大概的时间进行详谈后，就将这两位不知为何溅起硝烟火花、言语里隐隐带着刺彼此暗讽的法师送离了这片区域。 蕾姆也被文森特安排到了另一辆马车上进行休息——她毕竟是女孩子，文森特也不会真的让一位少女来照顾自己。 等到文森特做完这些事，只想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好好地趴在枕头堆中睡一觉时，他才记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方才在蕾姆、温德金、缪拉尔面前那个优雅而强大自若的海伯利安法师，此刻站在薄薄的深蓝色幕帘前，踌躇着、磨蹭着，就是不想进去。 一个温德金、一个缪拉尔，再加上肯定会跟着文森特的凯撒莱恩。 文森特忽然意识到，方才做的那个决定，该不会是，自己把自己送入了修罗场……？ ☆、第57章 咸鱼的第五十七天 就算文森特想在外面磨蹭多久，他也早晚要进入到马车中的——尤其是他已经听到了准备出发的吆喝声。 文森特很确定, 虽然马车外面听不到马车内的谈话, 但是坐在马车中的凯撒莱恩肯定是将自己方才和缪拉尔以及温德金的谈话收入耳中了。 这种瞒着正宫和妾室偷/欢的诡异感觉愈发地重了，文森特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额发, 还是深吸口气撩起挡着马车的幕帘，走了进去。 刚踏进马车内铺着的毛毯上, 文森特就察觉到了凯撒莱恩的不虞。 这位俊美的金发帝王沉默地坐着, 苍蓝色的眼睛正定定地凝视着文森特，仿佛在等待文森特给他一个解释。 文森特的脚步顿了顿, 挥散那股诡异的感觉，继续朝凯撒莱恩走去。 凯撒莱恩既然是跟着文森特去往地底迷宫, 自然不可能穿着皇服混在法师们中间。他此刻穿着的正是一件深蓝色的法师袍，衬托着他的金发和蓝眼, 显得十分俊美逼人。 文森特敢肯定，聚集在这支队伍中的法师们一溜烟儿排开, 最受瞩目的肯定是凯撒莱恩。 文森特站在凯撒莱恩的面前, 看着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等待着自己开口的皇帝陛下，想了想, 还是问道：“等到了地底迷宫，第三层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那是当然——我当然和你一起。”凯撒莱恩眉头高挑, 但这样的表情反而让他的脸显现出一股锐利得仿佛要割伤他人的傲气：“莫非文森特，你觉得你一手教导出来的我, 连这种危险都抗不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毕竟你的身份已经不同了, 自然要考虑到万一受伤的结果。”文森特摇了摇头否认道。 凯撒莱恩定定地看着文森特，声音里带着疑惑：“文森特……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故意用身份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呢？”凯撒莱恩站起身，他向前一步靠近文森特，苍蓝色的眼睛望进文森特的黑瞳中，让文森特可以清晰地看到凯撒莱恩面容上的疑惑、不解、以及悲伤。 “这并不是我的错觉对。我们再一次相遇的时候，你就用生疏的称呼唤我。而那之后，每一次，文森特，我记得很清楚，每一次你都推开我。” 凯撒莱恩脸上浮现出了茫然：“但明明……明明是你教我的，即便是身份千差万别，也可以彼此互通心意。‘爱情是不分年龄、种族、和性别的。’这难道不是你对我说的吗？” 面对着凯撒莱恩委屈的控诉，文森特叹息一声，他坐了下来，将自己的背脊靠在了马车壁上铺着的软枕上，然后将凯撒莱恩拉了过来。 “我的确对你说过这番话。”文森特并没有否认，因为他的确是说过这种话。 “但那是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文森特的声音很轻，但落在凯撒莱恩的耳中，却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尖。 -- 第106页 “……”如同被人当面敲了闷棍，凯撒莱恩的面庞雪白了几分。 他咬紧了下唇，这位年轻且满怀爱意的青年在短暂的眩晕后，并没有被文森特这句话所打倒。 文森特微微偏头，避开了凯撒莱恩的目光。 他现在心头一团乱麻，但无疑，文森特是在意着凯撒莱恩的。 如果文森特再自我一点，再任性一点，他或许就会放下好不容易经营到现在的准备，毫无心机地跟着凯撒莱恩朱到王都，成为一条真正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等着凯撒莱恩忙完然后和他秀恩爱的咸鱼就行。 但文森特并不是。 就算他一直自嘲着自己是咸鱼，就想当薪水小偷。但所有从王都发来的金币文森特都没有用，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 更何况，在见识过路德维希的改变，文森特实在是不敢再一次将信任交付给一位帝王了。 那么如果凯撒莱恩不再是帝王了呢？文森特会愿意改变想法接受他吗？ 文森特自己也想过这个可能。 虽然凯撒莱恩不当皇帝的可能性近乎为零，但他还是这么去设想了。 如果凯撒莱恩没有按照命运为他铺好的道路踏上他辉煌的征途，而只是文森特法师塔中一名普通前来求学的学徒，那么文森特会愿意的。 他会和凯撒莱恩结为人生的伴侣，彼此扶持，相爱相守。 但是凯撒莱恩的天分和能力注定了，他不可能只是文森特的小学徒。 凯撒莱恩注定是天空中飞翔的雄鹰，海中畅游的矫鱼，如他这般的人物，生来就该荣光万丈。 而在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比成为人类权利的制高点，征服世界更值得凯撒莱恩展开手脚的呢？ 为什么要去征服天空和大海？ 因为它们就在那里。 但是换个角度来看，不是帝王的凯撒莱恩，还是文森特记忆中的凯撒莱恩吗？ 穿越到这本书中的文森特，最喜欢的角色就是凯撒莱恩。 谁会不喜欢这个雄才大略、身世悲惨、却又心怀大志的角色呢？ 文森特在穿越之前，还特别从社畜的工作挤出几滴时间，为凯撒莱恩这个人物写了将近一万字的人物小论文。 这终究是一个解不开的怪圈。 文森特愿意接受不是皇帝的凯撒莱恩，但是凯撒莱恩在这个世界却是天生并且注定的帝王。 “我是不会放弃的。”在几乎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后，凯撒莱恩缓缓开口了。 文森特几乎要为凯撒莱恩的坚持不懈而鼓掌了——如果他坚持不懈攻略的目标是自己的话。 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心性高傲又大权在握的人，恐怕要么早就不耐烦地将文森特赶出自己的视线，要么就动用权利将文森特软禁在自己的身边——正如同路德维希一世所选择的那样。 凯撒莱恩将双手轻轻放在文森特的肩膀上，用着一个并不会让他感到反感的力度，让文森特把移开的视线再度转回到凯撒莱恩的身上。 凯撒莱恩的声音很轻，很浅。但随着他话语的展开，凯撒莱恩带着些颤抖的声音变得逐渐沉稳而平静，带着文森特无法忽视的坚定。 “我可以感觉得到，文森特，你的心里是有我的。”凯撒莱恩弯下腰，将头靠在了文森特的肩膀上。 凯撒莱恩如同融金般的长发顺滑地落在他的背后，有一些滑落到了他的面颊庞，轻轻地飘在了文森特敞开的领口。 像是被一只大型的狮子所圈住一样，文森特整个人都被包在凯撒莱恩的怀抱中，鼻间嗅到的是属于凯撒莱恩带着点清冷的气息，眼前晃动着的都是金色的碎光。 凯撒莱恩的怀抱很温暖，恰好让本来就有些睡眠不足的文森特顿时觉得回到了洒满阳光的树荫下，原本被压下去的瞌睡虫又席卷重来了。 “没有关系，我会继续努力，等到你的心扉彻底向我敞开的那一天。”凯撒莱恩在文森特的耳边说完，便松开了文森特。 失去了这个温暖的怀抱，文森特的心尖不可避免地闪过了一丝遗憾，但他强行压下这份遗憾，不让自己的面色透露半分情绪——文森特不想让凯撒莱恩发现自己的动摇。 凯撒莱恩将自己的心意说开后，显得更加平静了，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反倒是文森特，有些坐立难安。 他轻轻皱起眉头，将视线落在地毯上，仿佛那里开出了稀世罕有的花一般。 幸好此刻马车已经往前驶去了，凯撒莱恩也将注意力分散到窗外，不然文森特隐藏黑发下的通红耳梢，恐怕要将他的动摇直接暴露无遗了。 马车一路沿着笔挺平坦的大陆往王都外驶去，文森特也平复下心情，撩起车窗上挂着的帘子，朝外看去。 展现在文森特眼前的是不断往后退去的风景，属于王都灰白色的建筑也不见了踪影。 这些马车行驶的速度只比文森特研制出来的炼金车慢一些，而且这么平稳，只听到了些微的马车滚动声，恐怕都是附加了魔法阵的高级装备。再看看那些拉动着车厢的马匹，个个都是精壮膘肥，足以看得出这只去往地底迷宫的队伍有多么装备齐全。 “这一次堪称是倾巢而出了啊。”在另一辆马车上，温德金看着拉开的车窗，轻哼了一声。 “不过也是，时隔多年又一次出现了这般规模的地底迷宫……而且还是被冒险者发现的，的确是罕见。”和温德金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的法师轻声附和道。 -- 第107页 这名发话的法师有着一头金发，但是和凯撒莱恩那如同黄金或者是太阳般的色泽不同，显现出来的的更类似于柔和的晨光般清浅。 然而如果看到这位法师金色眼睛中竖起的瞳仁，便会知道，这名法师竟然会是一个亚人。 尽管在前代皇帝和现任皇帝的努力下，亚人、兽人、异族的歧视减少了很多，但根深蒂固的观念可不会这么容易被剜除。 尤其是在系统封闭的法师中，这种对头脑不甚灵敏、比起思考更擅长肉搏的亚人以及兽人，歧视更为明显。 如果被其他的法师发现，这名亚人法师竟然和法师塔一系的领头者温德金共乘，恐怕会掀起波澜。 “不管怎么说，你回来就好了，拉萨特。你毕竟是我的家人，不需要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温德金对这名法师很是温和，言语中也透着亲昵。 名为拉萨特的法师笑了笑，并未回答。 他的法袍有着一个兜帽，可以在人多的场合将自己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特征遮住。 “关于您和文森特阁下说的那件事……可以让我去吗？”拉萨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兄长，恳求道。 ☆、第58章 咸鱼的第五十八天 “这个……”温德金抿了抿唇, 不太愿意。 可以和文森特像是朋友、伙伴一样并肩作战, 可以说已经成为了温德金的执念了。 而现在难得有一个机会实现温德金少年时代的遗憾, 哪怕提出这个请求的是自己的血缘兄弟，温德金也不愿意。 但拉萨特是温德金的家族中，唯一一位女性族长雪莉的后代。 虽然温德金也是, 但他们是不一样的。 ——拉萨尔继承了那位雪莉族长的伴侣, 被称之为‘银色獠牙’的兽人之血。 不过幸好拉萨尔是比较幸运的，并未继承到那过于明显的毛茸茸耳朵、或者是纤长的尾巴。 最终温德金还是拒绝了, 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在这之后温德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再一次见到文森特。 被温德金拒绝了，拉萨尔也并未沮丧。 他叹息一声, 耸了耸肩说道：“不行我也能理解，毕竟文森特阁下可是大部分法师仰望的目标啊。” 温德金笑了笑, 非常赞同地点点头：“是，文森特很厉害。” 这位同样也是武术法师追赶目标的红发法师平静带着赞赏地说道：“只要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 你就很难不会喜欢他。” “但是你可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呀。”拉萨尔不痛不痒地刺了温德金一句, 算是温德金不肯将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他的小小报复——当然拉萨尔也知道，这个机会很难得，但如果不开口试试, 他也会觉得不甘心的。 “那是因为你有的是机会？”温德金叫屈, “别的我不说, 你不是在塞维尔平原工作吗, 比较不得不在王都驻扎的我, 有更多的机会见到文森特, 和他交流？” 拉萨尔叹息一声，将手撑着下巴，露出了符合他现在这个年纪的苦恼表情：“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温德金，你也知道的，文森特阁下深居简出，我能够见到他的时间不比你多。不过也没有关系，能够在这次探索中近距离见到文森特阁下，也很值得了。” 拉萨尔笑了笑，眼睛里充满着憧憬：“不知道文森特阁下现在在哪辆马车上？如果我去要一份签名的话，他会不会愿意给我签呢？” 拉萨尔的这番话让温德金眼睛闪了闪：“签名文森特大概会同意，不过你最好不要到处乱跑。这里的人员说不定背景深厚，万一弄出什么骚乱我不一定护得住你。” 而最麻烦、最不惹不起的人物，就在文森特的马车中。 如果说温德金一开始没有察觉，但和文森特在他的宅邸交谈后，温德金还是嗅到了文森特和那位坐在帝座上的金发皇帝之间暧昧黏糊的气氛。 “知道了。”拉萨尔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很快这辆马车内两位法师都安静下来了，为了打发路途上的时间，温德金和拉萨尔都不约而同地拿出了魔晶翻看着自己的个人页面和论坛。 温德金没有看到的是，拉萨尔的魔晶所展现的个人界面上，有一个只有内部人员才有的特殊符号。 去往地底迷宫的路途一路平静，并未发生什么事情，这也是大部分谨慎小心的法师所希冀的。 文森特在路上倒是过得舒舒服服。 暂且不提凯撒莱恩在他的马车上文森特顺带蹭到的高规格对待，就连蕾姆也充分发挥了曾经皇宫女仆该有的素质，将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照顾得井井有条。 在这期间蕾姆的魔法也有了质的飞跃，或许也也多亏了文森特那不按照常规来的教导。 ——毕竟哪有法师会让自己的学徒学习魔法，然后用来吹干衣服？ 对此文森特有话说：“这个可以练习你的控制力，蕾姆。” 傍晚，在队伍停下来修整准备过夜时，文森特挽起袖角，开始为蕾姆做起示范。 “一般而言所有的人都觉得，施展的魔法威利越大越好。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文森特说着他一如之前为蕾姆展示的那般将洁白的手腕平摊在半空中。 “比起大而凌乱分散的魔法，小而精准的魔法更适合战斗——我是说，使用。”文森特在说到战斗这个词汇时，转变为了另一个形容。 -- 第108页 “而这与控制力分不开。”文森特说着将大拇指与食指展开，其余的三指握起，对准距离自己大概有一百米的树枝轻轻晃动了自己的食指。 蕾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声响，而被文森特瞄准的那棵树猛烈地摇晃着，就连茂密的枝叶都如同被暴风席卷般落下了如雨的叶片。 而当文森特带着蕾姆去看那棵树时，蕾姆才惊愕地发现，从正面看，这棵树不过只被击出了一个小洞 ，但如果绕到后面的话，会看到螺旋状的巨大创口盘踞在整个树干上。 如果这一击是击中在人体上，那岂不是血块四溅？ 蕾姆为自己的想像打了个寒噤，有些理解为什么王都中有些传闻会将文森特老师描写成一个面目狰狞的可怕之人了。 “魔法可以伤害，也可以治愈。”文森特说着，将手放在被他击出的巨大创口上，蕾姆清晰地看到文森特的手中冒出了淡绿色的光辉，在这绿光的照耀下，原本在这一击后几乎无法继续存活的树干将那伤口愈合了。 “那我该如何做？”蕾姆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询问着。 “先用你亲和力最高的风魔法进行练习。”文森特温和道，然后示意蕾姆将她自己的一件衣服用风魔法卷起来：“将它从这边移到另外一边，将它从展开的状态变成这样的形状。”文森特将不远处晾着的一件短衫卷了过来，等到这件短衫来到他的手中，蕾姆才发现这件衣服被卷成了麻花状。 说是麻花也只是一个类型的形状而已。文森特将这件短衫重新解开展平也花费了不少功夫。 “做到这个地步，就算不能把敌人的四肢绞断，也可以让他们的身体受到重击，无法来攻击你。” 文森特发现了蕾姆面庞上带着的不安和抗拒，他拍了拍蕾姆的肩膀，轻声道：“你要知道，魔法不过是工具，要如何使用全看作为使用者的你是如何想的。但提升实力保护自己这一点总不会有错。我们要去的地底迷宫，可是一个危机重重的地方，我希望你至少有可以自保的实力。” “我明白了，老师。”蕾姆咬着下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文森特之后便坐回到马车上，从被扎起帘子方便通风的车厢口观察着蕾姆的进度。 凯撒莱恩坐在他的身边，为了避免多余的麻烦，他做了一些变装。 凯撒莱恩在陪着文森特看了一会蕾姆的练习，忽然轻轻开口：“你不会还打算带这个小女孩去地底迷宫？” “只有第一层而已，让她长长见识。”文森特回答道。他背靠着马车壁，整个人已经按照最舒服的姿势坐着，和旁边背挺得笔直、即便是坐在马车的踏脚处也依然凛然优雅的凯撒莱恩完全两样。 “你要把她带回你的法师塔吗？”凯撒莱恩将目光落回到文森特的身上。 如果不是担心太长时间注视文森特会引起文森特的反感，凯撒莱恩连片刻的余光都不想分给别人。 “理论上是如此……”文森特含糊地应了一声。 凯撒莱恩刚听到这句，表情就明显沉了不少，透过那伪装的面庞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如果文森特将蕾姆真的带回了法师塔，暂且不提凯撒莱恩的心情和反应，光是文森特在其他地方相遇的、曾经教导过的人也会不乐意。 ——这些数量加起来，文森特光是要应付他们的控诉就要花上不少时间和心血。 “不过我可能会将她放在我建立的学校中学习，那里都是和她差不多大年纪才刚接触魔法的学生，这样更方便她可以交到自己的朋友。”文森特补充道。 凯撒莱恩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后便见好就收。 既然那个叫做蕾姆的少女，不会作为学徒踏足他和文森特曾经单独生活过的法师塔，那么凯撒莱恩便不会觉得内心酸涩了。 直到现在，凯撒拉恩也只敢试探性地请求一点自己在文森特这里独有的特权。 夕阳逐渐西沉，文森特被那温暖的夕晖所吸引。 他看向犹如咸蛋黄一样的红日逐渐被远处的山峦所咬下一口，忍不住回忆起自己的前世了。 这个世界的太阳和前世的相差无几，至少不是什么蓝色的，也没有多来几个太阳。 比起颜色，文森特倒是更想念前世的那些美食。 文森特自己不太会下厨，哪怕他的脑子里有着无数的美食，也没办法自己动手将其重现。 如果丹尼尔在的话，或许就可以尝到了。 不过丹尼尔现在应该还在处理法师集会的后续收尾，自然不可能赶到文森特的身边为他做饭。 文森特看了一会夕阳，和蕾姆打了个招呼，让她不要练习得太过，便回去自己的马车进行冥想了。 这一次冥想文森特进行得很顺利，他所看到的宇宙朝他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星图，所有的星子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偏移。 文森特愕然地看着不过短短的几天时间，命运星图竟然有了这么巨大的改变，这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去寻找原因。 哪怕是有着穿越者的身份，文森特对于自己改变世界命运线的做法也是摆着悲观的态度。 他看向星图中最耀眼最明亮的那一颗，发现属于凯撒莱恩的星星，不知何时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来到了文森特的命运之星边，同他的星星一起旋转闪耀。 -- 第109页 本该是互相排斥、甚至可能会撞毁彼此的两颗星星，此刻在辽阔的夜空中却如同在共舞般相互围绕着彼此旋转着。 ☆、第59章 咸鱼的第五十九天 星图为文森特呈现的景象, 让文森特沉默了许久。 他的视线在那两颗彼此环绕旋转的星上停留了很久, 才缓缓地垂下眼睑，让因为注视光亮太长时间的眼睛得到片刻的休憩。 随着文森特再一次张开眼睛，方才的酸胀已经褪去。 而他的脚下虚空的棋盘上, 则亮起了数个柔和的光团，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文森特的四周。 倘若这个空间有除了文森特以外的人在, 那么他们一定会惊愕地发现, 这些光团分布的位置, 正和此刻外面队伍中修整的人们的位置相差无几。 文森特的视线从这些光团扫过，直接停留在了最明亮、颜色最剔透的那一团光亮上。 这是代表凯撒莱恩的光团，就像是一颗夺目的明珠珍宝, 即便是在这一群佼佼者中，也显得那么出彩。 凯撒莱恩原本既定的命运被改变了吗？ 难道真的被文森特改变了吗？ 但凯撒莱恩还是当上了皇帝, 他开疆拓土的脚步也依然没有停下。 人类的国度在凯撒莱恩尚未进行加冕典礼之前, 就被攻略得差不多了。 剩下未被踏足的, 便是那些异族们的国度了。 文森特心乱如麻，他的理智想要相信自己冥想中所看到的星图, 但是脑海却依然回放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关于这个世界的小说。 凯撒莱恩的未来、凯撒莱恩的征途、凯撒莱恩的荣耀……这些都在文森特的大脑中翻滚, 让他的内心充满着繁杂的思绪。 文森特长呼了一口气, 将杂念赶出自己的脑海。 因为猝不及防看到了发生了巨大改变的星图，让文森特的冥想锻炼受到了干扰。现在强行在进入冥想也达到不了原本的效果, 文森特便不再勉强自己, 退出了冥想的空间。 文森特缓缓睁开还有些酸胀的眼睛, 周围原本摆放在车厢内的饰品因为文森特方才的魔力波动而微微浮空, 随着文森特退出冥想空间，也落回到了原处，只是位置稍稍移动了些许。 “……”方才的冥想对外界来说不过是短短一瞬，然而文森特却觉得十分漫长。 凯撒莱恩自然也察觉到了文森特方才的动静，他并未走进车厢，而是依然坐在马车外，静静地守护着进入冥想的文森特。 文森特并没有拉上车门口的帘布，这让凯撒莱恩只需要稍稍回头，便可以看到文森特的面庞。 夕阳已经被完全吞没了，只留下熹微的深红色和淡紫色光辉照耀着，直到另一边的明月彻底爬上天空，才结束它们最后的工作。 文森特的面庞半隐在这微光下，他的黑发和黑瞳是十分容易隐藏在夜色中，但是在这个月亮尚未升起、日轮却以完全沉下的时刻，文森特沉静进入冥想的模样，有了另一份魔魅的吸引力。 凯撒莱恩已经爬到了最高的那个位置，此刻却甘之如饴地为文森特做起这种守卫工作。 就仿佛回到了那座纯白之塔的时候，凯撒莱恩也是像现在这样，内心怀着憧憬和渴望，一边想着该如何追上自己与文森特之间的差距。 ——这差距并不仅仅指的是魔法和知识，更是身份和地位。 凯撒莱恩那个时候尚未知晓内心无法被满足的渴望、以及征服欲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很明确地知晓，他想要超越文森特，想要让文森特更依赖他——并不仅仅只是依赖凯撒莱恩为他洗衣做饭这种谁都能替代的小事。 现在的凯撒莱恩已经做到了曾经年少的自己所定下的目标，但他却觉得文森特依然很遥远。 偶尔凯撒莱恩会觉得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文森特的心，但是下一刻文森特的抗拒和疏离却又如同打了一巴掌在他的脸上，告诉他，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但凯撒莱恩却并不生气，也不气恼。 因为他能感觉到，文森特似乎被什么束缚着，让他顾虑着无法接受自己的求爱。 凯撒莱恩凝视着闭目的文森特，将他的轮廓的面庞用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将文森特的全部深深刻入心底。 如果这一次文森特还是不肯接受凯撒莱恩的话，那么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凯撒莱恩可以这么凝视着文森特的机会了。 光是想到这一点的可能性，就让凯撒莱恩心中不由得苦笑。 凯撒莱恩在他人和不下面前，向来是果决勇猛的英主名将，但是只要来到文森特的面前，凯撒莱恩总是有诸多的顾虑和担忧。 担忧自己不够完美、性格太过锐利、年龄太过青涩，让文森特觉得凯撒莱恩的爱意不过是一时兴起。 和文森特的温厚沉静相比较，凯撒莱恩虽然自信自己十分优秀，但是却也顾虑自己是否不会得到文森特的青睐。 而再一次相遇，文森特一如他初见的那般年轻优雅，带着令人一眼就能注意到的特殊气质。 即便是站在气势锐利、身材高挑的凯撒莱恩身边，也绝不会被遮盖住光芒。 感情是无法完全隐藏的。 明明凯撒莱恩可以从文森特的眼角和眉梢看到文森特对自己的喜爱，然而下一秒那温柔的神情便悄然溜走，转变为公事公办的冷漠。 -- 第110页 这让凯撒莱恩何等不甘心！ 凯撒莱恩经过之前那些试探和告白，终于让这位金发的帝王确定了，文森特的心中是有他的。 文森特的眼神、动作、肢体语言，都清楚地告诉凯撒莱恩，文森特不是对他没有感觉、也并不厌恶他。 但文森特每一次露出希冀着凯撒莱恩更多亲近和触碰的肢体语言时，很快又化为了抗拒和疏离。 凯撒莱恩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文森特被这么束缚着，无法接受自己的求爱。 按理来说，不管是文森特自己的实力和地位，又或者是凯撒莱恩现在得到的实力和地位，能够阻止他们相爱结合的事物根本不存在。 至于凯撒莱恩和文森特结合不会有后代这一点，凯撒莱恩根本没放在心上。 从自己信赖的部下麾下选出有潜力的孩子，将其培养为下一任继承者，这不也是一个可行的方式吗？ 至少可以确保，被选为统领着整个国家的，不会是仅凭血脉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权利的庸才。 被文森特一手培养出来的凯撒莱恩，可没有非得自己血脉才能继承的迂腐思想。 如果他的后代和路德维希一世、或者是路德维希一世之前的历任皇帝那样令人作呕，那不如没有。 凯撒莱恩想找出束缚着文森特无法敞开心扉接受他的锁链，为此他需要更多和文森特相处的时间。 但如果强将文森特留在王都，只会引起文森特更多的抗拒和不满，那凯撒莱恩就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文森特离他而去，此生如同路德维希一世那样，再也见不到文森特了。 所以地底迷宫此行，对凯撒莱恩来说那些珍宝和发现反倒是次要的，如果可以明白文森特不愿接受自己的顾虑，解开心结，那么此行对凯撒莱恩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文森特从冥想中回来，映入他视线中的，便是凯撒莱恩深深凝望过来的视线。 在初月和残存的夕晖交映的泠泠光芒下，凯撒莱恩整个人都披着一层曼妙的轻纱，让他的金发、苍蓝色的眼瞳，都显得色彩浓烈。 文森特只是轻轻一抬眸，望进那片苍蓝，就再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睛了。 文森特和凯撒李恩的对视并未持续很久，打断他们目光绵绵纠缠的是蕾姆由远到近、气喘吁吁的声音：“文森特老师……！我做到了！” 蕾姆的声音让文森特和凯撒莱恩都怔了一下，文森特移开自己的视线，顺着声音走了出去。在路过凯撒莱恩的身边时文森特顿了顿，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文森特迎向满头大汗但是神情激动的蕾姆时，他还能察觉到凯撒拉恩落在自己背脊上的灼热视线。 “老师！”蕾姆在距离文森特几步的地方就停了下来，避免自己身上的汗水弄脏文森特。 蕾姆的双颊红扑扑的，即便是淡淡不甚清晰的月光下，也可以看出蕾姆的兴奋。 这样也难怪，毕竟蕾姆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成功了，不高兴才是奇怪的。 文森特露出淡淡的微笑，轻轻拍了拍蕾姆的肩膀，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语，便让蕾姆赶紧去休息，别太过透支身体和魔力了。 毕竟真正的重头戏都还没有到达呢。 晚餐文森特并没有去大部队那边蹭饭，他吃的是凯撒莱恩（只为文森特）特制的料理，但冥想空间中的事情依然困扰着文森特，这让他味如嚼蜡，根本没有吃出来什么味道。 凯撒莱恩自然也发现了文森特的不对劲，他在中途想要开口询问文森特到底怎么了，是否需要他的帮忙，然而都被文森特搪塞了过去。 但凯撒莱恩却并非简单搪塞就可以打发的男人。 文森特不愿意回答他，他就静静地凝视着文森特，转移话题，说了一些自己过去战斗时发生的险况。 “不过到最后，我都顺利地解决了。”凯撒莱恩以这句话作为了结尾。 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告诉文森特，他可以和文森特分担文森特的烦恼，希望文森特不要什么都一个人背负着。 文森特揉了揉自己的发，叹息一声。 或许是月光太美，即便是经过了伪装，在月光下的凯撒莱恩依然保持了那份令人为之夺目信服的领袖气质，让文森特有了瞬间的恍惚。 ☆、第60章 咸鱼的第六十天 文森特嘴唇微启, 有那么几秒他的确是想向凯撒莱恩全盘托出。 文森特向来是冷静到有些凉薄的，但是唯有面对着凯撒莱恩, 他那颗总是冷眼旁观的世界运行的心似乎无法保持着该有的平静。 但当他想要告诉凯撒莱恩, 关于既定的命运、自己并非抗拒凯撒莱恩，而是抗拒凯撒莱恩所坐的那个位置代表的意义。 但这却又更快地被理智所阻止了。 “……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文森特从胸腔中呼了口气，将淤积在心房的闷气全部排出。 文森特接过凯撒莱恩递过来的热汤，轻轻吹了吹，才轻轻地抿了一口散发着香味的肉汤。 凯撒莱恩将文森特差一点点就打开心防的动摇收入眼底，他原本想要乘胜追击，但是还不等他发起进攻，文森特就将那转瞬即逝的空隙彻底闭合上了。 或许是因为思绪繁杂的缘故，文森特只尝到了鲜美和淡淡的香料味，并没有意识到凯撒莱恩做的这顿晚餐，和他之前在法师塔时为文森特做的，有了多大的进步。 -- 第111页 凯撒莱恩体贴地接过文森特手中的空碗，然后让文森特先行回马车上休息。 此时夜色已晚, 在这片丛林中游荡的风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意, 其他的马车前停留着的人影也陆续回去了自己的马车上。 “你呢？”文森特站起身看着凯撒莱恩询问道。 “我去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就回来。”凯撒莱恩朝文森特笑笑, 朝他举了举自己手中的空了的餐具。 “……”文森特很想说让凯撒莱恩不必这么做, 但对上凯撒莱恩的眼神时，文森特便咽回了剩下的话语。 文森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只能说一句：“辛苦你了。” 凯撒莱恩在听到了这句话时, 经过伪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他朝文森特点了点头, 便转身往湖边走去。 文森特收回目光，转身进入了马车。 凯撒莱恩或许会在这空隙中和仍在王都的部下们联系，毕竟即便安排好了，也还是有一些要事需要和文官们商讨。 ——而文森特也是如此。 他进入了马车之后，手指在落回去的幕帘上轻轻点了点。 在文森特这个动作之后，一道淡蓝色的光辉笼罩在这道幕帘上，犹如一道坚硬的墙壁。如果凯撒莱恩回来了，文森特也可以及时做出反应。 在文森特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才看向方才比他更先一步出现在马车内悄无声息的访客。 “你是谁？”文森特抬眸，看向隐藏在角落中带着兜帽的黑袍人。 “文森特阁下。”这个黑袍人脱下自己的兜帽，让自己的面容袒露在文森特冷淡的目光下。 “我是拉萨特·鲍伯尔，是西西耶先生的学生。”他说着，将证明自己身份的魔晶上，个人页面的标志给文森特看。 文森特听到了熟人的名字，冷淡的眼神微微一动。 他迈开步伐走向这位自称拉萨特的访客，而这位拉萨特反倒是后退了一步。 文森特确认那标志并非作伪，便在距离拉萨特几步的地方坐了下来，微微笑了笑，语调依然平静而冷淡：“说。” 简明扼要，让因为方才而有些心惊肉跳的拉萨特在心中舒了口气。 他悄悄看了看文森特俊美的侧脸，便开始向自己这个时候回到王都、回到温德金身边的‘原因’，一一汇报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和情报。 没有错，这位和温德金颇有渊源的年轻法师，正是文森特麾下的人。 文森特听着拉萨特毫不犹豫将温德金告诉他的情报告诉了自己，丝毫没有隐瞒。 其实挡在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之间的，还有文森特一手建立起来的这个势力。 以塞维尔平原为中心，朝四周辐射，文森特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培养出来去往各种地方，成为扎根在每个角落的星星。 一旦文森特曾经所梦到的事情变为现实，这些播撒下去的火种可以最大限度的保留下来，让文森特的那些异族朋友们不至于被逼得走投无路。 如果文森特的好友们都是不具有危险性的异族，或许即便凯撒莱恩征服了大陆，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但和文森特交好的异族，都是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人下的性格，而且能力又强，除非被逼到绝境，否则文森特还真难想象他们会服从凯撒莱恩。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这些异族们也的确和凯撒莱恩死怼到底。直到塞维尔平原和凯撒莱恩正面对上，他们为了守护最后的安乐之地而纷纷英勇献生了。 可是有人背叛了文森特和塞维尔平原，否则的话，原本世界线中的文森特是可以再保护塞维尔数年的。 ——有人和凯撒莱恩里应外合，彻底攻破了这座被狮鹫军团私底下称为‘乌龟壳’的坚韧平原。 不过文森特并不清楚到底是谁背叛了，不然早就将那人揪出来赶走了。 既然星图中的未来改变了，那么是否意味着，那样绝望和悲伤的未来并不会到来？ 文森特是不是可以去试着面对自己的心之所向，去接受凯撒莱恩？ 但，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自己的领土和视线中，有着这样一个危险的势力。 文森特扪心自问，如果他真的和凯撒莱恩在一起，凯撒莱恩知道了自己的势力，会怎么做？ 不管是让文森特解散，还是将这个势力交给凯撒莱恩，文森特都做不到。 文森特终究是对坐在帝位上的人，还是有着发自内心的不信任。 尽管内心想着这些事，文森特依然没有错过拉萨特向自己汇报的信息。 他正是文森特来到王都之后也抵达的人员，原本他的目的只有这个忽然出现的地底迷宫，作为法师塔领导者温德金的血脉，没有谁比拉萨特更适合这个任务了。 但谁都没有想到，塞维尔平原的精神领袖文森特竟然会在加冕典礼后留在了王都。 担忧文森特的安危，便临时增加了拉萨特一个新任务。 那便是在文森特需要的时候，为文森特提供任何帮助。 虽然拉萨特本人觉得文森特阁下可能并不需要比他弱上太多的自己的帮助，但这可是一个难得机会，可以这么长的时间、这么短的距离和文森特交流。 “辛苦你了。”文森特点点头，除了一些他已经知道的信息外，还有一些文森特没有听过的情报。虽然这些情报也远远算不上是珍秘，但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 第112页 “能够为文森特阁下尽到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拉萨特朝文森特微微鞠躬，然后小心地抬眸看着表情淡淡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的海伯利安法师。 拉萨特自然知道，方才和文森特阁下在一起的人是经过了伪装的现任皇帝陛下，属于年轻人的好奇心也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探讨，为何文森特阁下会和凯撒莱恩在一起。 不过比起这个小小的八卦之心，拉萨特倒是对文森特本人更好奇。 他在塞维尔平原已经听过了很多关于文森特的传说，但有什么比得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呢？ “那么我就先回去我的马车上了，那位皇帝陛下似乎要回来了。”拉萨尔耳朵动了动，对文森特道。 他虽然没有亚人和兽人的毛茸茸耳朵，但或许是因为血脉的缘故，听觉和嗅觉要比其他人类要强上许多。 “你回去。”文森特点点头，拉萨特带回兜帽，念起咒语，传送魔法阵应声而出，吞没了他的身体。 文森特确认拉萨特消失后，手抬起在面前的幕帘上挥了下，原本锁在布料上的魔法应声而碎，留下点点荧光，很快随着吹进来的晚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森特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了凯撒莱恩由远到近走来的声音。 凯撒莱恩带着一身夜晚的潮露气息走了进来，文森特看着凯撒莱恩忙碌着将寝具准备好，恍惚间又回到了法师塔中，凯撒莱恩也是像现在这样，不需要文森特开口，便体贴而熟练地为文森特准备好一切。 文森特动了动手指，指缝闪过一阵魔法的波动，漂浮魔法帮忙加快了铺开寝具的进度。 直到两个人都躺在了寝具中，沉默和窗外漫天的星光一起缭绕在这个马车中。 文森特把自己闷在寝具中，微微鼓起的枕头有些坚硬。 但比起并不舒适的寝具，这份让文森特不知如何是好的沉默，才是让他无法安然入睡的根源。 文森特改变姿势，从仰躺着换成了背对着凯撒莱恩的侧躺，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变得动摇混乱的思绪彻底平复。 文森特一会想到了凯撒莱恩那双深情的蓝瞳，一会儿又想到了梦境中那双深情的蓝眸变为了充满着征服欲的冷酷。 在这些思绪中，文森特逐渐陷入熟睡。 而与此相反的是凯撒莱恩，他在文森特背对着自己时，便睁开眼打量着在暗淡的光线下文森特的背影。 文森特的黑发因为动作往一旁滑落，露出了一小截莹白的脖颈。 凯撒莱恩和文森特不同，像现在这样的环境比起他曾经出战的地区，已经是条件舒适了。 凯撒莱恩听着文森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文森特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师，但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么安然入睡，是否可以代表着，文森特在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深层意识中，还是信任着凯撒莱恩的呢？ 只是得到这一点的确认，凯撒莱恩便满足地闭上眼，准备着下一阶段的确认。 ☆、第61章 咸鱼的第六十一天 经过几天的路途, 这支队伍已经抵达了地底迷宫所发现的森林中。 或许是因为早有准备的原因，这座原本鲜有人踏足的繁茂森林已经显得热闹非凡。 阻挡着人们去路的树叶和枝干被砍下，整理出一大片空地。 空气中残留着湿润树叶被灼烧后的气息, 文森特估计他们现实用风系魔法将阻碍的枝叶砍下，再用火系魔法将那些多余的枝叶烧干净。 而数量庞大的马车们则停留在这片被整理出来的空地上, 人们从马车上下来, 开始忙碌地搬运者必要的物资。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和其他人一起做这种体力活，他们被等候在此处的先头部队派出的人员接到了地底迷宫的入口。 蕾姆跟随在文森特的身后, 作为文森特带来的学徒助手，她也免于去搬运那些重物，而是有了机会亲眼见识只在故事书或者传闻中听过的地底迷宫。 “这就是地底迷宫……？”蕾姆第一次实际接触到地底迷宫这种存在。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并非是古怪诡谲、令人望而生畏的模样。 地底迷宫的入口更像是经历过岁月腐蚀, 悄然在森林深处被藤蔓和菌类所掩埋的遗迹。 如果说和普通的断壁残垣有所区别的, 那大概就是, 这个入口仿佛是长在了一颗巨大的榕树中央。 就像是从树干中直接长出来一样，呈现的是‘凸’字型。 凸起来的是直耸入云霄的树冠，而下方往两侧延伸开来的是爬满青苔和藤蔓，明显古旧的‘门’。 按照这颗古树的体积和形状来看, 恐怕并非是和地底迷宫同年代，而是后来才生长于此。 从那黑黝黝敞开的门扉中，蕾姆可以感受到从里面吹来的风，这代表着这扇门后有着十分巨大的空间。 文森特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只长杖。 在长杖上方镶嵌漂浮着半透明的蓝色晶体, 光是在旁远远地看着就可以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魔力。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文森特问身旁的凯撒莱恩, 并没有问将他们带领到此处的人。 能够做主的人只有凯撒莱恩。 “随时。”凯撒莱恩回答道, 他也看着这扇明明被青苔和藤蔓腐蚀侵占了不少的门扉，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 -- 第113页 只要是冒险者或者是魔法师，对地底迷宫的向往和渴望都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有的人渴望在地底迷宫得到金银珠宝，从此衣食无忧；有的人渴望得到未知的知识，借此让自己的境界更上一层；还有的人渴望得到这座地底迷宫主人的传承，从此飞黄腾达，让他人都低自己一头。 但是最后一种的情况是少之又少，想要那些千年前心高气傲的强者们承认远不如自己的‘蝼蚁’，让其继承自己的全部，非得天眷之子不可。 凯撒莱恩不是没有进去过地底迷宫，他也曾在地底迷宫大显身手，从而得到了其他人的赏识，爵位和功勋也不断地积累上升。 但这座地底迷宫和凯撒莱恩曾经去过的都不一样，这让他好奇喜欢冒险征服未知的本性兴奋起来了。 “随时吗……”果然这座地底迷宫的所有权和控制权是在凯撒莱恩的手上。 文森特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后，看着门扉咽了咽喉咙。 法师渴望未知的本性让文森特很想说‘那我们马上就出发进去’，但理智拖着他，不让自己太草率了：‘你想引起利益纠纷吗，等着这一会地底迷宫又不会跑！’ “算了，还是等其他人都做好了准备，再一起进去。”文森特权衡后，还是放弃了可以提早进去一探究竟的诱人想法。 比起提前几分钟然后要和其他的法师、探险者们扯皮几个小时，文森特宁愿等待。 凯撒莱恩对文森特的决定没有异议。 在文森特思考的时候，他已经整理出了可以坐下的地方，正招呼着文森特过来休息。 蕾姆一惊，这才将自己的心绪从亲眼见到了地底迷宫的震撼和兴奋中抽了回来，发现自己晚了一步。 本该是由蕾姆做这种琐事，但是凯撒莱恩却借着自己对文森特的了解，抢先一步做了。 在面对蕾姆懊恼的表情时，凯撒莱恩轻轻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不过如此’的神情，便不再理会毫无威胁的蕾姆，自顾自地向文森特嘘寒问暖了。 （明明是该尊敬他的皇帝陛下……为什么我会觉得他这么幼稚可恶？）蕾姆忍不住跺了跺脚，但是先机已经被凯撒莱恩占得没有一丝空隙，现在蕾姆过去也只能尴尬地站在文森特的身边。 文森特还在思索着面前的这座地底迷宫。 普通的地底迷宫目的只有两种。 保存重要的财物和知识，或者是等待着有缘人继承地底迷宫主人的遗志。 如果是前者，那么在地底迷宫的陷阱和魔兽威力巨大，更有杀伤力。 而如果是后者，比起杀伤力，更多是考验心性和品德。 而这种地底迷宫往往是快要陨落的大能为了留下自己的传承而制作的。 三层的地底迷宫，这般规模，按照常规来想恐怕是后者才对。 如果这个地底迷宫真的是在寻找继承者，那么也难怪这么多法师应声而出了。 如果说文森特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不过他的心态放得很平稳。 假如文森特的身边没有跟着凯撒莱恩，那么文森特还会动一动这个念头，那么此刻文森特已经看到了未来。 会得到这座地底迷宫的只有凯撒莱恩。 法师们想要探索这座地底迷宫的渴望不下于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不过短短数分，队伍便迅速集结好了。 可以从着装和神色中看出这些队伍大致是属于哪些势力的。 文森特粗略扫了扫，除了他和凯撒莱恩、蕾姆这只三人小队外，剩下的便是法师塔、法师协会、冒险者协会。 和冒险者协会有合作关系的法师协会已经自动配置好了人员，法师塔的人也早就找好了和自己合作的雇佣兵。 两方人员之间倒是气氛紧张着，毕竟彼此是竞争对手。 而被夹在这两方人员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倒是适应良好。 毕竟不管是文森特还是凯撒莱恩都见过比此刻更紧张、更险恶的场面。 但蕾姆可没有见识过。 她在被文森特收为徒弟之前，只是皇宫中的一位女仆，哪里见过这种几乎要实体化的杀意。 蕾姆的膝盖几乎在发抖，如果不是心中憋着一股不可以在众人面前给文森特老师丢脸的气，她恐怕早就支撑不住软倒在地了。 “蕾姆。”文森特察觉到了蕾姆的异样，他站起身将手搭在了蕾姆的肩膀上，轻声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啊，是！”蕾姆正苦苦坚持着，在感受到自己肩膀上温暖的手时，内心一定，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前气势相争的两方人令自己不适的压迫感也随之远去。 蕾姆和文森特发出的动静吸引了正打量着彼此的两拨人。 他们正打量着竞争对手的装备和实力，而文森特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这三人是谁？ 一人黑发黑瞳，身上穿着法师袍，另一人身型高挑，恐怕是战斗人员，而另一个年幼的少女似乎是个涉世未深的学徒，这样的队伍既没有在法师塔一系，也没有和法师协会一起，他们是谁？ 在两拨人的打量下，文森特虽然可以坦然自若，但蕾姆可受不了。 她已经下意识地把自己往文森特的身后藏，但是碍于不能够给文森特老师添麻烦，又鼓起勇气去直面那些打量的冰冷视线。 -- 第114页 “诸位既然准备好了，那么我们应该可以出发了？”文森特在内心叹了口气，开口将注意力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原本这事不该由他来做的，凯撒莱恩或者是缪拉尔、温德金更为适合。但在凯撒莱恩伪装了身份暂时不能暴露的情况下，温德金和缪拉尔势力相当，倘若这两人任谁一人先开了口，那么阵营对抗的火焰会烧得更加旺盛。 仔细想来，竟真的没有比文森特更适合做带领者的了。 不过即便如此，异样的声音还是存在着。 “你是谁？”有人开口质疑了。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那个位置！”也有人不满了。 文森特此刻是站在两方人员的中间，身旁就是所有人的目的——地底迷宫的入口。 温德金和缪拉尔的身影并不在，大概是做最后的交代工作去了。 文森特挑了挑眉，他一向讨厌这种必须用身份压人的场合，但如果有必要，他不介意让这些心高气盛的年轻人们知道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你们的老师应该教过你们？——不要对明显强过你们的法师不礼貌。”文森特的声音很温和，也并不大，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清楚听到文森特的声音，就仿佛是直接在耳畔响起的一样。 这是风魔法的力量，但像如此悄无声息、甚至精准明确的程度，并非谁都能做到。 这是警告。 稍微有些眼色的法师便拉住了身边的伙伴，不要去触霉头。 文森特没有打算做得太过火，他是来探索地底迷宫，而不是来当老师的。 在他显露了这一手后，暂时是没有人来质疑文森特了，让文森特和蕾姆以及凯撒莱恩获得了短暂的清净。 所幸文森特也不需要通过碾压别人来昭显自己的强大。 众人诡异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缪拉尔和温德金才在他们的翘首以待中姗姗来迟。 “发生什么事了？” ☆、第62章 咸鱼的第六十二天 “发生什么事情了？”随着缪拉尔和温德金的出现，原本被文森特的威压所摄住的法师和冒险者们都纷纷眼睛一亮, 犹如找到了主心骨。 “缪拉尔阁下！” “温德金阁下！” 他们呼唤着内心中最该得到领头人位置的法师名字, 期待着这两位当之无愧佼佼者的法师好好地挫挫这个黑发法师的锐气。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被他们赋予众望的缪拉尔和温德金, 这两个名声正盛的法师见到站在中间的文森特，脸上露出的并非他们所料想的警惕和敌意, 反倒是…… 欣喜？ “文森特阁下！原来您在这里啊, 将安排交给您，我也就安心了。”缪拉尔面容露出了得体的微笑，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叫做文森特的法师十分信服。 “缪拉尔阁下……”有人不服地叫了一声，但很快就被旁边的伙伴给拉住了。 而被寄予希望的另一位法师, 则无视掉自己麾下那双双期待的眼神，径直站在了文森特的旁边。 看他那副冷厉的模样，就连法师协会一系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戏码。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就连脾气火爆的温德金都收敛了那副令人生畏的脾性，用足以让熟知他性格的法师们眼睛都要掉下来的声音对文森特说道：“交给你, 我没意见。” 没来得及抗议的法师们在内心松了口气, 庆幸自己没有头热地冲在前头。 肉眼都看得出缪拉尔和温德金对文森特的态度, 看样子这位文森特法师是实力强大到足以令这两位法师阁下都心服口服的程度了。 他们在内心中盘算着符合眼前这位黑发法师的人物, 思索着该如何在谨慎小心中获得更大的利益。 不是不对这位从未见过的神秘法师心怀好奇, 但法师们更加清楚, 在必要的时候保持缄默才是生存之道。 全然不知自己在这些法师们心中成了可怕人物的文森特, 面对着缪拉尔和温德金将指挥大权交给自己的行为, 文森特只觉得头疼。 这固然是一份讨好的示意，但文森特根本不想揽上这种麻烦的差事。 但他已经成了所有人注视的焦点，不出声也是不行的。 文森特在心中叹息一声，揉了揉自己的黑发，想了想还是站了出来：“诸位已经分好了队伍，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地底迷宫是一个机遇与危险并存的地方，请诸位铭记本心，别被不必要的东西迷惑了双眼。” 文森特说完，便示意缪拉尔和温德金他们去组织自己势力的队伍。 按照之前扯皮分猪肉的方针，这些集合在一起的法师们逐一地进入了地底迷宫中。 文森特看着这些法师们和冒险者们的身影被门扉内黝黑的空间所吞没，并不着急进去。 直到最后只剩下了文森特、蕾姆、凯撒莱恩、以及温德金和缪拉尔，这一行人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也进入到了地底迷宫的门扉中。 就仿佛踏入了虚无中一样，文森特只觉眼前一黑，方才他们还身在郁郁葱葱的丛林中，而现在已经来到了光线暗淡的地底迷宫中。 环顾四周，可以看得到黯淡的荧光爬满了四四方方的墙壁，先行进去的法师们都不见了踪影，光是踩在地面上也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 -- 第115页 “这就是第一层？”蕾姆忍不住喃喃道。 和她想象中的危机四伏的地底迷宫不太一样，虽然依旧阴气森森，但也没偶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看样子已经被清理过一遍了。”文森特马上就判断出来了。 “要直接往第二层去吗？”凯撒莱恩问道。在场的几个人都是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倒也不会觉得他失礼。 “暂时还是在第一层，蕾姆现在的实力恐怕去第二层有些勉强。先在第一层锻炼下蕾姆。”文森特在思考后询问道。 原本他们这一行人可以直接去往第二层，但是有蕾姆在，的确是有些顾虑。 蕾姆思考了一番后，点了点头：“我会尽量不拖后腿的。” 温德金和缪拉尔见文森特要教导弟子，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到第三层再跟和文森特一起。 温德金和缪拉尔的离去对文森特、蕾姆和凯撒莱恩并没有什么影响。 在穿过明显有魔法灼烧痕迹的区域，蕾姆跟在文森特身后时，看到了远处闪动着的光亮和武器相交声。 蕾姆担忧地看过去，却被文森特搭在了肩膀上：“不必担心，那是其他的法师们的战斗，不要随便插手。” 见蕾姆似乎不太懂，文森特补充道：“在对方求助之前不要随便插手，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蕾姆似乎有些明白了，文森特也不需要将这个有些肮脏的规则讲得太开。 第一层正如所有其他的地底迷宫一样，布有陷阱和守护魔兽。在探查这个地底迷宫的第一层时，文森特他们已经遇到了其他的法师们数次了。 “真奇怪……”文森特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 “的确很奇怪。”凯撒莱恩面色也微沉，赞同道。 “哪里奇怪呢？”在遇到这个地底迷宫源源不断生出的魔兽时，蕾姆也开始试着自己进行战斗了。 虽然说是初入门，但蕾姆已经走在了其他的法师前面，她所展露出来的天分也注定日后不会默默无名。 她此刻的模样绝不能说是干净整洁，就连头发都乱糟糟的。 但是与此相对的，蕾姆的实力也有了飞跃式的上升。 第一层已经起不到锻炼的作用了。 但是不光是其他法师，就连文森特也在这一层转溜了好几天。 第一层没有存放什么东西，恐怕都放在了第二层或者第三层。 不过即便想要往第二层走，也找不到关键的入口。 直到文森特发现了那个入口。 第二层的入口藏得有些隐蔽，如果没有文森特的话，或许其他的法师们还需要花费点时间才能找到。 正在地底迷宫外修整的众人正养精蓄锐，准备明日的探索。 “不愧是文森特老师！”蕾姆眼睛闪亮，她为文森特装上了一碗热腾腾的菜肴，内心的憧憬已经快要满溢出来了。 文森特接过碗抿了一口，让空荡荡的胃被填满。 “‘微小之处见得真章’。将第二层的入口藏在壁画之中，也是相当风雅的人呢。”文森特的心绪已经沉浸到了地底迷宫之中，就连旁边蕾姆被凯撒莱恩不着痕迹排挤开的动作也没发现。 文森特会发现入口也可以说是有些凑巧。 第一层虽然陷阱精巧，守护的魔兽也实力强大，但文森特在锻炼蕾姆时，发现了隐隐的不和谐。 “太奇怪了，从周围的摆设和守备来看，不觉得这个壁画太不和谐了吗。”文森特手抚摸上灰色墙壁上挂着的壁画。 那上面绘着神明与天使，如果不是出现在这种阴森昏暗的地方，应当会让许多人驻足停留，欣赏着这幅画的美丽。 “而那些并不会造成太大损伤的陷阱也是如此，虽然足够精巧，但与其说是陷阱，倒不如说是测试一样的恶作剧呢。”文森特将魔力覆盖在手指上，轻轻地抚摸着这幅壁画上的人物。 金发碧眼、看不出性别的天使们环绕着背后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神明，像是在倾听着什么一样。 “我之前也去过一座地底迷宫，但的确没有见过这么没有杀伤力的陷阱。”凯撒莱恩也点点头。 “果然是传承的迷宫啊。看样子第三层才是重点。” “但我们要怎么到那里去？现在想去第二层也都找不到入口？”蕾姆担忧地说道。 “壁画……”而凯撒莱恩则思索着文森特的话语，马上就找打了线索。 “第一层的地底迷宫墙壁上有壁画，而壁画在千年前向来是传达信息的重要手段。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图案是最好的方式。”凯撒莱恩眼睛一亮，回忆起之前见过的壁画。 “我记得是有十二幅，而上面绘着的图案分别是……”凯撒莱恩迅速发挥出自己过目不忘的天分，将他们路过的壁画上绘着的图案一一道出。 “你还记得其他的壁画和这幅壁画有什么不同吗？”文森特问道。 “记得，不过入口是这张壁画么？其他的壁画是不是也该检查下？”凯撒莱恩说道。 “这一张和其他的壁画不同，大小也好，颜色也好。而且这是结局。”文森特解释道：“再没有文字、或者文字不通的情况下，壁画的确是传达信息的最好方式，但是如果顺序乱了，那么本该表达的信息也会模糊不清。” “按照壁画上的故事，这一张便是最后的结局。”文森特凝视着眼前的壁画。 -- 第116页 这些壁画从入口处一直到他们此刻待着的深处，一幅接着一幅连接着故事。 前面的壁画描绘的是迷惘穷苦的人类四处寻找着乐园，那么后面接着的则是这些人们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危险和困难。 被可怕的怪兽四处追赶、掉落到沼泽中淹死、被森林的野兽们吃掉，直到倒数的几幅画，才变得令人稍微舒服一点的画面。 从天而降的天使和神明来到饥肠辘辘、走投无路的人类面前，为他们送来衣物和食物，而天使们则教导着人类耕田种地，人类们感激涕零，跪倒在天使和神明面前，朝他们朝拜。 最后一幅画则是天使和神明要离去的壁画。 神明正在诉说着什么，表情严肃，而天使们则认真倾听着，壁画系列的主角——人类则大部分跪倒在天使和神明的面前，仿佛请求着神明不要抛弃自己。 文森特的目光停留在了人类中唯一站着的人物身上。 ☆、第63章 咸鱼的第六十三天 “自救者方可得救吗……”文森特轻笑了一声, 他再一次将魔力凝聚在自己指尖, 然后轻轻地抚摸上了唯一站着的人类手上所拿着的书。 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 被文森特抚摸过的书籍竟然有了变化。 原本是闭合着的书本, 而在文森特的手指从上往下抚过收回后, 竟然在那个站着的人类手中缓缓展开。 而随着书籍的展开，这张巨大的壁画也开始移动起来，缓缓地将这一整张足以容纳三人同时通过的空洞袒露在文森特等人面前。 “这就是通向第二层的入口吗？”蕾姆有些雀跃和试探地将手指伸进去了一个指尖——如果是更为谨慎的法师肯定是不会拿自己的手指开玩笑，他们会用魔法来探测，这也是蕾姆刚入门，未能得到系统系教学的一个盲点。 文森特阻止了蕾姆的动作，他拉回蕾姆探入的手, 转而从自己的空间戒指中拿出了一个形状奇怪的东西——至少在蕾姆看来形状很奇怪, 她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凯撒莱恩对文森特拿出来的东西也表达了兴趣, 同时也问了出来：“这是什么？” “一个小小的探测器。”文森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他将这个伸展开四只脚, 犹如多脚昆虫一样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又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四四方方的盒子，和一块连接着盒子的方形魔晶。 文森特在盒子上按了按，然后在下一刻, 这个看上去并不起眼又古怪的东西便发出了‘嗡嗡’的声响，在原地卷起了一股小小的风，摇晃着升腾在了空中。 凯撒莱恩看着这个东西的眼神顿时就变了：“这是飞艇吗？” 他问道。 “这不是飞艇。”文森特摇了摇头, 回答道：“这个叫做无人机, 用作探索很方便。” 他说着, 示意凯撒莱恩帮忙拿着方形魔晶。 飞艇是文森特曾经制造出来的产物之一——他不是没有想制作更快的飞机，但那个时候光是飞艇这一项产物，就足以让帝国立足于不败之地。 思考再三，文森特为了避免屠杀式的胜利，还是将飞机的研究和制造押后了。 但人类对于飞翔在空中的渴望，不管那个世界都一样的。 尽管魔法可以让人类飞翔在半空中，但想要到万里之上的云层中，那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不管稀薄的空气，又或者是神出鬼没的气流，光是要有能够支撑飞翔到那个高度的魔力，都是凤毛麟角。 文森特在塞维尔平原，除了研究不得不研究的一些东西，也抽空将不那么重要、但是又很有用的东西给捣鼓了出来。 这个无人机也是魔法和科技结合的产物之一。 感谢可以显现事物的方形魔晶，这让无人机在探测的同时，还能够将拍到的画面也传送回来。 无人机顺利地进入到了壁画后露出来的一片黑色之中。 而不管是凯撒莱恩还是蕾姆，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方形魔晶上显现的景色所吸引了。 一开始的画面也是一片黑色。 但是很快，文森特在手中的黑盒子上按了按，似乎是点亮了什么，很快画面便闪现出了别的东西。 无人机盘旋了一会，而它发射出的光芒和拍摄到的画面，都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散发出的光线仿佛被黑暗完全吞没了一样，文森特的眉梢微微皱起，操纵着无人机往下飞去。 直到飞了大概五分钟——文森特在心中计时着，无人机似乎才来到了最底处。 然而最底处也并非地面，因为在无人机直线往下时，明显可以看到视线被液体所浸没的画面。 “第二层刚进去就是一个下马威啊。” 凯撒莱恩自然看得出来这个地底迷宫的确是布置得别出心裁，如果太过大意发现了入口就直接脑袋一热地跳了进来，那么肯定会直直掉进这个专门等着不够谨慎细心的陷阱。 “水……”文森特的眉头也紧锁起来，不详的预感促使他操纵着无人机迅速往上——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就在无人机迅速往上飞去时，或许是螺旋桨发出的响声吸引了在这一片黑暗之下生存着的生物，就在文森特操纵着无人机往上飞了一分钟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忽然出现在方形魔晶的显示屏上，而下一刻，这一切彻底归为黑暗，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显现出来。 -- 第117页 “那是什么啊……”蕾姆下意识地揪紧了文森特的衣服，方才在无人机最后的匆匆一瞥中，可以看到那黑影狰狞交错的獠牙和深红色的口腔上壁。 害怕是理所当然的，换做是其他法师，在看到这么忽然出现又巨大狰狞的魔兽，都会下意识地吓一跳。 “是守护魔兽，不过这么巨大的守护魔兽也很少见了。”凯撒莱恩的面色微沉，开始思考着自己看过的书籍中有哪一个魔兽符合方才所看的生物。 “而且还是大手笔地将下面变为水池，光是要找到适合在这种完全黑暗环境下生存的魔兽就很困难了。”文森特思索了一下，按照方才所看到的一隅，或许可以在深海相关的藏书中找找。 “魔兽其实还是小事。虽然看着很狰狞，但是只要这种魔兽往往只是打你个措手不及，如果你恐惧了，就会成为它的腹中美食。”文森特拍了拍身体还有些颤抖的蕾姆，开解道。 “如果第二层全部都是这种水池，豢养着这种魔兽，就有点麻烦了。”凯撒莱恩的思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第二层全部都是水，暂且不提如何找到关键第三层的入口，光是一边维持着漂浮魔法一边躲避着不知道会从何处出现的魔兽巨口就是一个麻烦。 不过这也只是有点麻烦的程度。 不管是文森特还是凯撒莱恩，对于这种的刁难不在话下。 “要解决也很简单，就是需要花费人力和物力。”文森特思索了一下，比较了自己可以动用的资源，然后对凯撒莱恩道：“这个时候还是交给有人手、物资也多的他们比较好。” “我同意。”和文森特想到一块的凯撒莱恩唇角翘起，苍蓝色的眼瞳凝视着文森特。 这种心意相通的默契感让他觉得愈发地满足了。 既然取得了一致，文森特也不打算在这里又搭上自己其他的无人机库存了。 发现第二层的入口已经是文森特立了大功，没有必要再耗费更多进入。 偶尔将一些麻烦交给合作者，这会让他们感到也是参与在内的，而不是被排挤在外。 文森特发现了第二层入口的事情传达给了温德金和缪拉尔，而那之后文森特便出了阴暗的地底迷宫，坐在马车中享受着自己的晚餐，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发现第二层的事情在其他法师势力中掀起了多么大的浪涛。 文森特在吃完饭后便觉得困顿了，而他的确也很久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自从接到信函进入王都，文森特原本昼夜颠倒的坏习惯不得不改了过来。 而明明距离文森特离开自己那座纯白的法师塔，也不过是不到半月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却抵得上文森特深居简出近十年的数量了。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文森特不知道，但在最近一次的冥想中他所看到的改变了的星图，让他觉得或许命运也并非那么顽固，那么不可挑战。 文森特原本只是试探着，希望原本的结局不会到那么绝望而彻底的地步。 但是他做了那么多准备，做了最坏的打算，在看到事情终于出现转机时，内心却是越发谨慎。 ——文森特看过太多满心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未来，结果现实却给了他们一个大巴掌的例子了。 所以要让文森特现在就接受凯撒莱恩，那也是不可能的。 暂且不提依然如鲠在喉的原本世界线的未来，路德维希一世背叛文森特所带来的后遗症，恐怕也无法让文森特克服内心的不信任，安心去和凯撒莱恩交往。 如果凯撒莱恩在感受到文森特的拒绝时候，就从善如流地放弃就好了。 至少现在文森特不必一边忍受着自己发自内心对凯撒莱恩的欣赏和好感，一边愧疚着自己无法敞开心扉去接受这个十分出色又爱意纯粹的青年。 文森特揉了揉因为熟睡后而有些凌乱的黑发，内心叹息道。 文森特一向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得很好，至少不管是心思细腻的蕾姆还是一直关注着文森特的凯撒莱恩都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而眼下最大的时间便是将这个越来越有趣、难度也越来越大的地底迷宫搞定。 从温德金和缪拉尔那边传来的讯息中可以得知，这个地底迷宫的第一层的确有着为数不少的珍宝，不过那些也都是普通的金银珠宝一类，并没有发现文献或者是关于这个地底迷宫拥有着的只言片语。 越到深处就越有回报，是目前所有人的共识。 “温德金和缪拉尔那边已经将人员安排好了，只有实力强大的人才能够获得批准去往第二层。”文森特在这里其实也过得挺舒服的，虽然睡觉和吃饭的坏境比不上自己的法师塔或者是皇宫，但这里没有那么多需要他操心的事情。 因为凯撒莱恩的身份和权利，文森特不需要管那些什么利益分配、利益纠纷——这些东西都交给凯撒莱恩就行了，既是凯撒莱恩的能力，也是他的责任。 文森特只需要将注意力放在如何更快、更安全地将这个地底迷宫彻底探索清楚。 文森特轻轻抬眼看了正仔细看着温德金和缪拉尔送来的文件的凯撒莱恩，被凯撒莱恩认真的侧颜吸引住了。 ☆、第64章 咸鱼的第六十四天 文森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凯撒莱恩了。 在纯白法师塔的那个时候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 -- 第118页 即便是在王都, 文森特也从没有这么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徒弟。 不仅仅是因为凯撒莱恩已经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帝王, 更是因为文森特觉得自己不该做出会让他误会的举动。 但是此刻，或许是月光太过柔和, 又或许是文森特刚刚吃饱睡醒导致平常灵活迅速的大脑迟钝了，他托着下巴, 看着凯撒莱恩一目十行地将文件审阅着，静静地出了神。 凯撒莱恩向来长得好看，不然他一母同胞的姐姐也不会因为美貌被献给皇帝了。 但长大后的凯撒莱恩，已经没有了年少时那种会割伤他人也会割伤自己的锐气。如同将锋利的刀刃收归入鞘, 将寒芒全部收敛在华美的外表之下。 但如果因此而觉得凯撒莱恩只有外表的话，恐怕会被随时抽出的刀刃抵住要害, 彻底知晓自己有多么可笑愚蠢。 尽管凯撒莱恩已经习惯自己的外貌被其他人光明正大或是偷偷摸摸地打量, 但来自文森特的一切，凯撒莱恩都保持着最大程度的敏锐。 凯撒莱恩可以感受到文森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侧脸上, 但他按捺下内心的激荡，迫使自己将文件全部看完，才将目光从文字上移开，对上文森特的视线。 凯撒莱恩在回望文森特时，文森特并未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们的视线像是春日里生长出来的枝芽，嫩绿的枝蔓缠绕在一起, 然后想着充满光和热的天空延伸而去；又像是一同翩翩起舞的蝴蝶，触角在清风中时而相交, 蝶翅洒下的磷粉都交融在一起。 空气中似乎蒸腾起朦胧的气息, 不管是凯撒莱恩还是文森特, 一时都无人开口。 仿佛两个人都被盖在煮得冒着咕噜气泡的糖浆锅中，甜蜜粘牙的甘香弥漫在彼此的唇舌和鼻腔中。 ——如果没有不速之客深夜来访的话。 “文森特！”温德金的声音在文森特的马车外响起，尽管声音并不大，但已经足以惊醒视线缠绵在一起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 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气泡被戳破了一般，文森特在‘啪’的一声中从糖浆锅中回到了现实里。 文森特本想开口回答温德金，然而他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令人心怀遐想，便赶紧清了清嗓音，才回答道：“我在，怎么了？” 凯撒莱恩也从方才的气氛中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和文森特的距离已经近到只有不到一米，如果没有温德金的出现，他恐怕已经和文森特接吻了。 微妙的不甘和愤懑弥漫在凯撒莱恩的心尖，让方才甜蜜的甘香都被酸辣的苦涩所覆盖。 尽管凯撒莱恩自忖不缺乏耐心，但文森特明明已经在动摇的边缘摇摇欲坠，就差那么一点，却被莫名打扰了，换做是脾气比他更好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和好脸色。 凯撒莱恩更不可能让文森特一个人去面对温德金。 不管是温德金打扰了自己和文森特的二忍世界，还是温德金对文森特的殷勤，都让凯撒莱恩无法坐视温德金朝文塞特套近乎。 温德金浑然不觉自己打扰了什么好事，虽然文森特回过神来后是有些感激温德金的，但凯撒莱恩则完全相反了。 “发生什么了吗？”文森特走出马车，尽管动作依然优雅，但却带着几分逃离一般的急切。 “第二层的入口差不多已经让使魔们探索完毕了。”温德金回道，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肉痛的表情：“你猜的没错，第二层几乎是建立在深不见底的湖泊上——而里面栖息着数种魔兽。” “对声音敏感，还是光线敏感？又或者是对震动敏感？”凯撒莱恩也走了出来，他站在文森特的身边，询问道。 一般而言在水中栖息的魔兽分为这几种进行捕食。猎物发出的声音，逃窜时发出的动静，而趋光性更是会让无数的猎物自己送上门。 “恐怕是都有。”温德金的面上也露出了无奈。 “现在的解决办法只有在水面上建立起一座桥，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再作打算。既然地底迷宫的主人建立了这座地底迷宫，哪怕不是为了别的，他自己想要来的话，也应该会设置较为隐蔽的落脚处。”温德金这么盘算着。 不然他该如何通过这么黑暗、而水中又有那么多狰狞敏锐的魔兽巨口？ 文森特却并不这么乐观，但目前温德金说出的方法的确是最佳的选择了，所以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补充道：“虽然水中的魔兽是需要重点防护的，但在往内走，恐怕还是会有一些在黑暗中栖息的生物生存着，万万不可大意。” “这点我们明白的。”温德金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温德金再说到这一点时有一些赧然：“之前你的侍从带来的一些炼金产物，刚好可以用上。” 文森特知道，温德金说的恐怕是丹尼尔为了在法师集会上找到更多的买家而展现的制造产品。 温德金会知道并不奇怪，毕竟那个云集了众多注目的法师集会，温德金也是主办者之一。 “需要什么？”文森特微微扬眉。 “那个叫做声波探测仪的东西。”温德金说道。 “声波探测仪？那是什么？”凯撒莱恩在听到自己不熟悉的名词时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唔……不太好解释啊。你可以把这个声波探测仪理解为一种可以探寻的东西。它可以发出一种人耳听不到的声波，然后往四处发射着，当遇到了不同的障碍物，就会将这个声波进行扭曲和折射，根据扭曲和折射的程度可以判断到底是什么物体。”文森特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 第119页 “不过这个东西只是探索地形比较有利。虽然也可以探测到魔兽，但魔兽是不断进行移动的，不一定能够探测得精准啊。” “并不仅仅是这个用处。”温德金沉稳地回答道。 “在试用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声波对一些声音敏感的魔兽也很有用——声波会混淆它们对声音和震动的捕捉。虽然并非完全有效，但这点所造成的延迟足以让我们解决很多事情了。” “哦？”文森特长呼了口气，这个声波探测仪器不过是他进行科技和魔法结合时的一个意外的产物，因为不知道可以再什么时候派上用场，他便将其暂时闲置了，没想到丹尼尔竟然将这个也拿了出来。 “是探测仪不够用吗？”文森特问道。 “并不是，其实一台已经足够用了。”温德金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题的关键是，声波所带回来的信息，想要将其整合成一个具体现实的地图，对我们来说，恐怕那个有些困难……” 要承认自己的无能，对一个骄傲的法师来说或许是十分耻辱的事情了。 温德金在对这个声波探测仪表达兴趣的时候，已经从丹尼尔那里买下了一台，然后进行了研究。 但不管他怎么研究，终究了解到的知识一些皮毛。温德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声波在接触到液体是会是平缓的波状，而接触到固体时由此尖刺的三角形状。 不同的食物有着不同的波长，能够将看不到的食物用这种波长的形状进行反馈，温德金直觉这或许会是另一个新的世界。 ——当温德金从废寝忘食中摇摇晃晃地躺在床上休息好继续研究时，他才有些知道，为什么文森特会让那个德高望重的法师境界狂跌甚至重伤，而为什么缪拉尔在自己的老师受了重伤后，对文森特的态度却又改变得如此之大。 一旦深度接触了文森特进行的研究，每个法师，不管是德高望重知识渊博的，还是刚入其门涉世未深的法师，如果看到了文森特的研究，知晓了他所看的世界究竟有多么奇妙，恐怕都会为之倾倒。 缪拉尔的改变不难猜想。 他恐怕是去翻看了文森特遗留下来的手稿，想要从中找到可以击败文森特的破绽，然而却被那手稿上所透露出来的另一个新世界所迷得昏头转向。 温德金咽了咽喉咙，看着文森特，声音里带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渴望和急切：“所以，文森特，你愿意来助我一臂之力吗？” 温德金害怕自己会被拒绝，他知道这相当于请求文森特将宝贵的知识教导给他，而且是和魔法完全不相干的领域，即便是用之前的协议作为理由，也完全站不住脚。 但是对于知识的渴望让温德金依然厚着脸皮来询问文森特了。 如果不尝试一番，这恐怕会成为温德金的心病，从而导致他的境界不稳。 他紧张地凝视着文森特，手心中冒着汗，难得感受到自从他成为法师之后的忐忑不安。 “可以啊。”文森特眨了眨眼，欣然应允。 “真的可以吗？”温德金在听到了肯定的回答时，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平心而论，如果温德金拥有着这个独一无二的知识，他所想的恐怕只有如何将这个知识利润最大化，转变为家族的助力。 “为什么不可以？”文森特反问道。 “法师对于知识的渴求我是明白的，同样的，在寻求真理和知识的路途上又多么寂寞，我想你也是都明白的。”文森特温和地回答道。 “那个世界那么广阔，我所看到的不过是最为微小的一隅，我还没有狂妄到将其占为己有。”文森特看着温德金瞠大眼瞳的表情，露出了一个轻微的笑容。 “新的可能，新的知识，新的系统……我不觉得我一个人可以全部完成。”文森特是认真的。 他很高兴终于有人看到了他的另一个意图，虽然这个人是温德金。 但是这也是一个助力，这个世界从来不是文森特一个人的舞台。 他如果想要让自己前世带来的知识，毫无阻碍地在这个以魔法和剑为主角的世界登上历史舞台，文森特需要的不仅仅是众多的追随者，或者是当权者的帮助。 他也需要和自己一同在这块领域学习探索的伙伴，让更多人知晓还有这么一个值得探索开发的领域。 不然只会落得文森特曾经的地步，被人斥为旁门左道，甚至被赶出了王都和法师协会。 一时的敝帚自珍又有什么意思呢，如果文森特死去，那么他的发现、他的创造、他的理念会逐渐被埋没于历史长河之中。 文森特不喜欢那样的结局。 ☆、第65章 咸鱼的第六十五天 敲定了一些细节后, 温德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经过这一遭, 温德金已经彻底成为了文森特的盟友。 除非是文森特做了什么天怨人怒、不可饶恕的大罪, 否则温德金都会是他最忠实的伙伴。 文森特接过凯撒莱恩递过来的水，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这莫非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只是一个声波探测仪, 就让一个明显前途无量、势力强大的法师成为了自己的友方。 不过文森特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 如果他真的有‘王霸之气’的话, 可以省下曾经很多的麻烦了。 “那个声波探测仪，我也想了解。”凯撒莱恩看着文森特说道。 -- 第120页 文森特看了看凯撒莱恩的面庞，内心忍不住轻笑起来：这的确是凯撒莱恩的个性，永远追求着未知, 好奇心让他保持着对任何事物的活跃。 从这一点来说,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确是一类人。 “当然, 除了温德金外，你和蕾姆，还有缪拉尔我都会教的。”文森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 这也只是最基本的知识。 得到了文森特的保证, 凯撒莱恩便将疑问转到了目前的最大难题上：“这个地底迷宫, 你是怎么看的？” 谈论到正事，文森特便也认真严肃起来：“这实在是一个很奇特的地底迷宫，，不仅仅有三层, 第二层还完全颠覆了一般地底迷宫的构造。这座地底迷宫的主人, 在他们那个时代, 恐怕也是一个十分具有个性的存在。真想当面认识啊。” “那些壁画……恐怕这个地底迷宫并非人类所做。”凯撒莱恩抿了抿唇，说道，“说不定，哪一天你真的可以见到。” “天使吗……”文森特提了提嘴角，“虽然很好奇天使究竟是什么模样的，不过在眼下，想要见到天使恐怕只有死去去往天堂，才能见到了。” “——就和教会们牧师们宣传的那样。”文森特本意不过是开个玩笑，但是却触动了凯撒莱恩的某根神经。 凯撒莱恩忽然握住了文森特的手腕，他手心的温度很高，那么一圈环绕在文森特的肌肤上，和文森特有些冰凉的肌肤接触着，让文森特被烫得浑身一颤。 唯有文森特自己知道，在凯撒莱恩握上来时，被他的掌心所接触到的部分，闪出了噼啪的花火，在他的皮肤下燃烧着，火花燃烧过后窜上来的便是四处游走的电流，要将文森特的身躯搅弄得发软。 文森特实在是太会掩盖自己的情绪了，凯撒莱恩竟也没发现文森特的异样。 他盯着文森特黑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要说这种话。” 说什么话？ 文森特还在和身体内捣乱的酥麻电流作斗争，一时之间竟无法判断出来凯撒莱恩想表达什么。 凯撒莱恩的目光终于捕捉到了文森特在昏暗星光下红透的耳尖，他忽然露出了然的笑，将嘴唇轻轻贴在了文森特手指的骨节上，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你的名字会闪耀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角落，你的步伐绝不会止步于这个世界。”凯撒莱恩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笃定，他凝视着文森特，苍蓝色的眼瞳中倒映着的是文森特的面庞。 美好的事物总是会令人流连忘返。 文森特回望过去，如同在清澈的湖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听到了这仿若情话一样的赞扬。 文森特听明白了凯撒莱恩这句赞扬之下的真意。 文森特已经创造了旁人不可匹及的历史，他的名字会被永远地铭记。而文森特的天分和实力，使得他的境界绝不会永远只停留在这个世界，早晚有一天，文森特会和前人们留下来的传闻中一样，突破世界的壁垒，去往新的广阔世界。 凯撒莱恩对自己的赞扬，的确让文森特熨帖不已。 毕竟再怎么说，文森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最喜欢的角色就是凯撒莱恩啊。 “谢了。”文森特最终只是用这句话作为了回复。 短短的两个字，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已足以表达文森特的感谢。 第二天清早，文森特的马车上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看着文森特款款而谈，时不时地点头赞同。 “——之所以说这座地底迷宫并非人类种族所建造，第二层已经为我们证实了。第二层的地底迷宫全部建立在水面上，大概率是拥有可以自由飞翔能力的物种建造的。”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就怕第三层的路口在水面之下。”缪拉尔皱起眉头，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那些魔兽是依靠这个地底迷宫的魔力而活的，即便清理掉了，过一段时间又会再生。除非将这个地底迷宫的核心掌握，不然只会陷入没完没了的战斗中。”凯撒莱恩说道。 “这样看来不光是水面上，水面下也得去寻找入口啊……”温德金面色沉沉，不过考虑到法师塔一系擅长水系魔法的法师并不多，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小心为上，这些魔兽不会是对手。”文森特的这句话给众人定下心，“不过我担心地是其他的东西。虽然魔兽在地底迷宫作为主要的防护手段并不少见，但这个地底迷宫恐怕并不仅仅是储存和保管的作用。” 文森特顿了顿，尽管并未将话头说开，但只要是对地底迷宫有所了解的法师都知道文森特指的是什么：“希望诸位铭记本心，不要被不必要的东西迷惑了。” 文森特的提醒言尽于此，温德金和缪拉尔也并非愚钝之人，自然知晓文森特指的是什么。 “我会让法师协会的法师们注意的。”缪拉尔感谢地朝文森特颔首，这一个提醒可以让很多法师不会绕弯路，把最需要关注的重点混淆。 “如果这么轻而易举就被迷惑了的话，那他们在法师这一条路上也做不出什么成绩。”温德金冷哼一声，声音却也平和。 在分配好区域后，很快这支队伍便开始了第二层的探索。 在声波探测仪的帮助下，第二层具体的高度、宽度、到底有哪些障碍、水底生存着的有多少魔兽，全部都探测得一清二楚。 -- 第121页 不同的波长和形状。为文森特将第二层的地图详细画出来贡献了不少帮助。 出乎文森特意料的是，这个声波似乎对水底魔兽也有影响。在使用时，明显可以看到原本该潜藏在水底深处等待着猎物送上门的魔兽们，纷纷扭动着巨大的身躯浮上了水面，像是十分不适的模样。 文森特略略一想，猜测这些眼睛已经退化了的魔兽可能是靠声波捕捉猎物的动向，就和蝙蝠一样。 而声波探测仪所发出的声波扰乱了水底魔兽的感官，让这些魔兽胡乱地失去了方向。 在声波探测仪的帮助下，探测这个第二层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不到一日就将大概地图滑了出来。而声波探测仪无法探测到的、需要注意的地方，文森特也一一标记了出来。 最为危险的并非是这些身体巨大、神出鬼没的魔兽——对于杀伤力法术不断进步并且开发的现在，这些在千年前足以令进入地底迷宫的人们望而却步的魔兽，在组合的法术和默契的配合下很快一只接着一只地倒下，被火魔法照亮的水面漂浮着一只又一只巨大的魔兽尸体。 而会冰系魔法的法师们则将这些魔兽的尸体搬运到一处，将其全部冻结起来。这样一来，即便是水底魔兽们在地底迷宫魔力的作用下重生复苏，也不会那么快就又攻击过来。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使用着漂浮魔法，从壁画袒露出来的入口中飞入第二层。 他们降落在其他法师们用冰系魔法和木系魔法制造出来的‘桥梁’上，文森特踩了踩，脚下感觉到的触感是属于树木的坚硬粗糙。 尽管这树木的枝干是连接在墙壁之上，但可以伸展出来的距离终究是有限的。 但这并不会难住聪明的法师们。 在树枝所能延伸到的最极限，冰系法师在那树冠上使出了‘冻结魔法’，将那有些细弱的枝干冻结起来，形成一格落脚之处。 土系魔法师则将魔法包裹住这个冰团，木系法师则依靠着这个土壤继续施展着木系魔法。 就这么一段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段，一座坚固的桥梁便贯穿了这一层。 桥梁建造之处距离水面有十米高，这个高度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 在这样的高度下即便是有漏网的水底魔兽进行攻击，在桥梁上守着的队伍也可以在最快时间内进行反击。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座桥梁，和进行魔兽战斗的队伍也可以在这个地方进行休憩和换班。 人类和这些魔兽的最大区别，就是人类无法不吃不喝地进行战斗。 当所有的魔兽都被冰牢锁住之后，那么便开始探索第二层，以及第三层的入口了。 原本众人在见到这一层全部都被水所覆盖，对可能存在的书籍文献以及财宝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只要是真正拥有知识的存在，都不会选择将宝贵的书籍放在容易损坏的水中。 但这座地底迷宫似乎就是为了打破固有认知而出现的，在某一只队伍潜入在水中进行例行的探索时，他们发现了在水底的壁面上，有一面门扉。 在经过谨慎小心地试探后，这支队伍进入了这面门扉，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间巨大的房间。 目之所及都是快要堆到天花板的银币金块，和方才在水底的昏暗阴森不同，这间堆满了金银珠宝的房间闪耀着柔和的光芒，尽管看不到这光源究竟是从哪里照耀来的，但无疑这是一个大发现。 最先发现这个房间的三人小队被这金光闪花了眼，有一名法师无法抗拒这巨大的、唾手可得的财富，情不自禁地冲上前，想要将这些金银装入自己的囊中。 他的队友也被闪花了眼，内心也在动摇着，当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队友们还来不及阻止这位法师的轻举妄动，眼睁睁地看着这名法师朝着金银堆伸出手，同样也眼睁睁地看着这名法师在接触到这对金银珠宝时发出了惨叫：“啊啊啊啊啊！！！” 他们的脚仿佛生根了一样动弹不得，映在他们惊恐放大瞳仁中的，是自己的队友被那堆金银珠宝所吞噬的画面。 直到这一刻，这座地底迷宫才真正展现出了它诡谲狰狞的一面。 ☆、第66章 咸鱼的第六十六天 无独有偶, 同样的事情并不仅仅只发生在水底。 负责查看水面之上的队伍也发现了类似的门扉。 像是燕子的巢窝一样出现在第二层迷宫的壁面上，完美无瑕地和灰褐色的墙壁融为了一体，如果光是只需找水底下, 恐怕是无法发现这些四处分散在第二层天花板的巢窝。 而每一个巢窝中的门扉所呈放着的事物都不尽相同。 有的门扉中摆放着的是设计精巧、令人赞叹的首饰, 而有的门扉房间中摆放着的则是高及触顶的书架, 凡是所能想象到的财富和人类的渴求，在这些门扉中都一一呈现出来了。 但是和这些令人动容的财富一同出现的, 便是其无法得到的特性。 如果有谁动摇想要去拿走这些门扉中的财富, 那么下场就会是被这些财富所吞没。 文森特亲眼看到了缪拉尔用使魔试探过了, 被魔力线操纵着的使魔朝着装饰典雅的房间内所摆放的书架走去。 使魔的手在碰触到书架时，并没有发生什么。 然而就在法师操纵着使魔, 将手碰到摆放在书架上的书籍时，操纵着使魔的法师眉头一皱，就要将使魔牵扯回来。 -- 第122页 但书架的反应比这位法师更快，就在使魔的指尖碰触到书脊上，原本安静站立在书架上的书像是成为了一个黑洞, 将这只使魔吞了进去。 如果不是这位法师当机立断地切断了自己和使魔之间的联系，不然的话, 恐怕连他自己也会和使魔一同被吞入书中。 而方才吞下了一只使魔的书籍却又继续安安静静地呆在书架上,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样子和第一层不同，第二层的东西没有办法单独拿走。”文森特道。 第一层所摆放着的金银珠宝和第二层所展现出来的完全是两种层次。 如果说第二层的房间收藏着的东西都是精品, 那么第一层任人取走的财宝恐怕只是低劣得令这个迷宫主人不屑一顾次品。 “第一层放着的东西, 总觉得像是被施舍了。”温德金也不悦地皱起眉头冷哼。 “这个地底迷宫的主人和我们遇到的都不一样。我甚至觉得这是已经在我们世界销声匿迹的天使所建造的了。”缪拉尔说出自己的看法。 “看来关键还是在第三层。这个地底迷宫的主人还真是有趣, 将珍贵的财宝和知识展现出来, 就像是在炫耀一样。”凯撒莱恩倒是若有所思。 “仿佛是在说，‘然而不管你们再怎么渴望、再怎么想要，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珍宝在你们面前熠熠生辉，想碰也碰不到。’这是一个挑衅啊。” 凯撒莱恩模拟着地底迷宫主人的口吻，倒是让文森特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也让另外的两位法师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 作为这支队伍最强大、也是掌握着实权的四个人已经从阴暗的第二层离开，回到了有着月光、清风和新鲜空气的外面。 探索到现在他们碰上了这么一个软钉子，也是意料之中的。 不如说到现在才碰到这么一个麻烦，也是十分难得了。 文森特抿了一口热茶，滋润了下干渴的喉咙，才开口道：“想要得到那些房间中的东西，恐怕还是必须得到这个地底迷宫的核心，让其彻底易主。不然的话，恐怕大家都只能看得到吃不到。从这一点来说，凯撒莱恩你对这座地底迷宫主人的分析很到位。” 文森特的话语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作为实力强大的海伯利安法师，文森特也遭遇过几个迷宫。他的法师塔以及受他庇佑的塞维尔平原，也依托了地底迷宫所拥有的财宝才更加顺利地建立起来了。 温德金却是因为文森特直呼凯撒莱恩皇帝陛下的名字这一点而敏锐地抬眸，但不管是凯撒莱恩还是文森特，似乎都没有发现这句话的亲昵。 温德金扫了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一眼，内心暗道果然文森特和凯撒莱恩陛下之间的关系匪浅……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为自己的盟友和帝国的皇帝陛下关系匪浅而高兴，还是为自己被踢出情局，内心产生不合时宜的酸涩而悲伤。 温德金的短暂走神让他错过了文森特对地底迷宫的一些分析，不过好在他走神的时间不算久，还是将最关键的部分听到了耳中。 “……水底和空中的展现出来的储藏室，很明显地展露出来了地底迷宫主人的性格。和一般的地底迷宫完全不同，对？更像是一种‘只有最出色的人才有资格得到我的地底迷宫，至于其他人？得了，看到这个迷宫了吗？我宁愿它被埋掉、被毁了，我也不给贪婪的庸才。’” 文森特朝他们眨了眨眼，这么说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但毋庸置疑，想要将第二层的珍宝拿到手，第三层才是关键。” “但是我们至今还没有发现第三层的入口。”缪拉尔指了出来。 “是的，那么不妨猜猜看。一个骄傲的、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天才的——人。”文森特犹豫了下，还是用‘人’来形容地底迷宫的主人。 “如果你是这么一个人物，会把入口藏在哪里？” 文森特的嘴角含笑，看得出来他胸有成竹。 但第二层的入口是他发现的，第三层如果也是他发现的话，温德金和缪拉尔想要分隔里面的珍宝就很站不住脚了。 “会是在我们尚未找到的某个水底门扉中吗……不，这样就太平常了，不会是地底迷宫主人的做法。”缪拉尔提出自己的猜想，然后又自己否认掉了。 “门扉用来存放自己的收藏和财宝，那又为什么要分为水下和空中？”温德金提出了自己的异议，“会不会是当地的迷宫的主人所放出的混乱干扰？实际上第三层的入口还是在那些门扉中，只是我们没有找到而已。” “你觉得呢，凯撒莱恩？”文森特并没有在温德金和缪拉尔这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两位法师的想法，转而看向了露出沉思表情的凯撒莱恩。 “我觉得……像这样一个人物，肯定是不屑于将入口放在人人都想得到的地方。”凯撒莱恩苍蓝色的眼睛闪过的是意味盎然。 他凝视着文森特，声音缓慢地将自己的看法道出，语调中带着令人忍不住身体前倾的笃定和低沉：“如果是我的话……有什么会比闯入这个地底迷宫的人们，最避之不及的魔兽更有创意的入口呢？” 凯撒莱恩这个大胆的设想让温德金和缪拉尔都下意识地反驳“这不可能！”然而在这话语脱口而出后，他们仔细想想，悚然地发现凯撒莱恩说得没错。 -- 第123页 有什么比将第三层的入口放在最忠实、最可怕、还会移动的魔兽身上更安全的呢？ “不……仔细一想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将目光放在那些房间中，的确会忽略掉魔兽。”缪拉尔沉思后说道。 “而且魔兽向来会是最先被打倒的，又有谁会去检查这些没有价值、随时可以重生、令人避之不及的魔兽呢——光是一只只检查也不太可能。”温德金也补充道。 “但魔兽的数量这么多，如果是这个地底迷宫主人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将重要的迷宫入口放在它们身上……文森特，第三层的入口真的在魔兽身上吗？”凯撒莱恩抿了抿唇，看向了文森特，像是在寻求着自己提出的看法到底对不对。 被温德金、缪拉尔和凯撒莱恩三双颜色不同的眼睛凝视着，文森特手心托着下巴，将茶杯抬了起来，遮住了自己唇角边溢出来的笑。 “很接近了。”文森特的这句话，让三人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文森特吊足了胃口后，才继续道：“实际上发现入口还得感谢温德金和缪拉尔你们带来的人手。如果不是他们将这些分散的魔兽全部锁在冰牢中，可能我还得过上一段时间才发现它们身上的蹊跷。” 文森特的这番话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趣，在探索第二层的时候，那些魔兽会被法师们赶到一处，然后用冰牢锁起来，由专人看管着。 如果它们想要冲破冰牢，就会有法师给这些躁乱的魔兽们致命的一击，直到不动弹漂浮在水面上肚皮翻白的魔兽尸体，因为地底迷宫的魔力重新复活。 文森特本来也没有分出注意力在这些被圈起来的魔兽身上，虽然猜到了地底迷宫的主人恐怕没有将第三层的入口放在唾手可得的地方，但文森特也没有往魔兽身上想。 毕竟按照这个地底迷宫主人傲慢又挑剔的性子，应当不会将重要的入口放在毫无美感又狰狞的魔兽身上。 直到文森特为了锻炼蕾姆，带着蕾姆在这些魔兽面前进行练习时，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魔兽的品种并非完全相同，虽然外表都很相似，都如同巨蛇一样滑腻粗壮，但是有一只较为特别的魔兽吸引住了文森特的目光。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文森特甚至亲自飞了下去，将那只魔兽单独抓起来观察着。 文森特用魔法将魔兽周围的水面全部冻结，让它孤零零地趴在了冰面上扭动着。 文森特一步接着一步靠近这只明显察觉到实力差距、竭力想要逃窜的魔兽。 在这只魔兽发现自己无法逃走时，它将自己的身体盘成一团，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这些都无法阻止文森特对它即将进行的‘暴行’。 文森特用风之锁链将这只魔兽的喉咙牢牢锁住，再用魔法使它被迫张开口。 文森特举起一只手，将魔力凝聚在指尖，使其成为球状的魔力团。 文森特估摸着这个程度差不多了，便把这只凝聚起来的魔力球，直接灌入了这只如同巨蛇一样魔兽的嘴中。 魔力球刚接触到魔兽的口中时，就如同荧光般散了开来，直接化为光点没入到魔兽的周身。 正如文森特所料，在魔力的刺激下，巨蛇魔兽距离头颅一米的地方折叠展开了一圈薄膜，像是被撑开了的伞一样。 这把‘伞’围绕着巨蛇魔兽的脖颈张开着，粗略估计应当有四、五平方米的面积。 而这一圈伞一样的薄膜上，文森特十分熟悉的空间魔法的波动传了出来。 随着伞状结构的薄膜伸展，这条巨蛇魔兽也收敛了自己攻击的习性，乖巧得如同猫咪一样趴在了文森特的面前，将自己的头颅贴在了地面上。 ☆、第67章 咸鱼的第六十七天 文森特不得不承认, 这座地底迷宫的主人的确很厉害。 能够想出将人人垂涎的迷宫入口，按照魔兽的捕食特性，把地底迷宫的入口设置在魔兽身体上，这种人物即便是那个人才辈出、强者多如狗的时代，恐怕也绝非泛泛之辈。 不过从这座地底迷宫显现出来的种种迹象, 恐怕这座迷宫的主人是非人种族, 并且是生有羽翼的可能性最高。 尽管已经发现了第三层的入口，但这样的入口对他人来说的确过于惊世骇俗了，就算文森特照实说出去, 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凯撒莱恩或许还是例外。文森特了解他, 这个被他一手教育培养长大的天之骄子，从来不会困囿于常识和规则之中。 文森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用这种循循善诱的方式, 让作为负责人的温德金和缪拉尔接受这太过惊悚的入口位置。 而不出文森特所料, 凯撒莱恩的敏锐和接受能力都比这两位名声鹊起的法师要强多了。 不愧是让这个世界宠爱的天眷之子。 虽然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但缪拉尔和温德金也并非冥顽不灵之人。 温德金道：“这的确太过离奇了, 恐怕我们要在亲眼见识后才能相信。” 缪拉尔亦是如此, 他俊美的面容露出了一丝苦笑：“即便我们相信……其他的法师和探险者恐怕也不太会愿意相信。”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文森特并不觉得意外。 他点点头, 淡淡道：“明日我会先进去查看。” “我和你一起去。”凯撒莱恩看向文森特, 不容置疑地说道。 -- 第124页 “但是……”缪拉尔忍不住露出劝阻的神色，但当他看到凯撒莱恩脸上的神色时, 便知晓了凯撒莱恩已经下定了决心, 而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 缪拉尔也很想说我和文森特一起去, 可对于自己麾下法师的担忧、对于入口位置的顾虑让他如鲠在喉。 而缪拉尔也错过了最佳的开口机会。 他的心犹如一个装满了石子的玻璃瓶, 缓缓地沉向不见底的湖水中，而从玻璃瓶口中咕噜咕噜冒出来的气泡，则是不断从缪拉尔的心中涌出的懊恼。 缪拉尔苦笑着闭上有些发烫的眼睛，在内心长叹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恐怕永远无法和文森特跨过特殊的界限了。 而事实上，真正踏过那条界限，走入到文森特戒备森严内心中的，也许真的只有凯撒莱恩了。 缪拉尔咽下仿佛卡在喉咙中的石块，强迫自己从失落的情绪中走出来。 “那就……拜托两位了。” 似乎是察觉到缪拉尔真实的想法，凯撒莱恩用余光瞥了过去——缪拉尔的血液仿佛都要被这扫过来的目光所冻结。 凯撒莱恩的眼梢微微上挑，尽管只是轻轻的一瞥，缪拉尔却能够读出来那苍蓝色中露出来的怜悯。 怜悯永远无法得到文森特青睐的自己吗？ 缪拉尔的手掩在自己的法师袍下，修剪得圆润齐整的指甲陷入掌心中，传来的疼痛让他没有难看地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 另一方面，凯撒莱恩瞥到那个总是对文森特献殷勤的缪拉尔灰败下来的面色，在内心轻哼了一声。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个缪拉尔或者是似乎和文森特关系匪浅的温德金会是自己的对手，但凯撒莱恩很乐意让潜在的情敌知道他们毫无胜算。 文森特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凯撒莱恩和他人的暗涛汹涌中，他正在思索着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不够用了，得再去补充一些。 必备的食物，威力强大的卷轴和作为移动工具的魔毯…… 文森特回想起自己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误入了鹰餮伯里斯所在的地底迷宫，那段时间发生的惨状给文森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被魔兽追杀、小心避开那些层出不穷的陷阱还只是小事。文森特在找不到出口、食物又快见底的情况下，甚至不得不将魔物作为食物来摄取营养。 文森特勉强自己咽下那不怎么好吃的干柴肉类，但最让文森特难过的是，那座地底迷宫根本没有水源，他带着的水只够自己勉强维持不渴死的地步。 如果不是他误打误撞来到了伯里斯所在的宫殿，文森特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暴走，地底迷宫的知识和财宝他都可以不要了。 以防万一，不需要魔力触发的卷轴必须带上，如果第三层隔绝掉了魔力，那么文森特这样只有法力出色的咸鱼只能任人宰割。 温德金和缪拉尔已经告别离开进行准备了，文森特则坐在自己马车铺着的地毯上，打开自己的空间戒指看看自己的存货。 在空间戒指所展现的小分格中，文森特数了数，摆放着的书籍大概有三百多本，各系魔法卷轴共有一百多卷。文森特魔法卷轴用得比较少，按照他现在的魔力存量和被元素精灵们亲近的程度，简单的水系魔法也可以用出和价值高昂、威力巨大的魔法卷轴一样的效果。 空间戒指不能够放活物，放在其中的物品时间几乎是静止的，这也使得这枚指环可以储存保管一些食物。在经过毫无准备进入地底迷宫那一遭后，文森特已经习惯准备足够的食物放在指环中了。 可饮用水也和食物放在一起，比食物的数量略多。 除了一些必备的东西外，文森特其他的分格中，放得最多的，是他在这些年研究出来的一些炼金产物。 就比如之前探索第二层的无人机，文森特意识到这个产物是不能够在现在出现的，所以只能将其放在自己的空间指环中。 毕竟能够越过文森特打开这枚空间戒指的人，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 而能够突破文森特一手建立起来的那座法师塔，来到文森特身边的人，几乎不存在。 在数着自己的存货，文森特感受到了一股松鼠冬天囤积松果时的满足感。 必备的食物和水足够，移动的工具也有，不管失魔法毯还是只需要充够电量就能移动的轿车和船只，文森特都在空间戒指中放了。 魔法卷轴的数量可能有些不够，考虑到有可能去到禁魔的地方，文森特决定在今晚再赶制一些卷轴。 制作卷轴的材料文森特自然也是随身携带着的。 可以说，只要文森特有心，给他足够的时间，文森特可以建立起一个只是略略逊于自己法师塔的基地。 凯撒莱恩为文森特拉上马车的幕帘，看着文森特已经取出了材料开始用心地绘制着卷轴，然后使出魔法，将释放出来的魔力存储入这只卷轴中。 “需要帮忙吗？”凯撒莱恩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他走上前，拿起一张空白的卷轴，问着下笔如飞的文森特。 “你如果愿意帮忙就再好不过了，东西都在旁边，按照我教过你的方法绘制就行了。如果不记得了就问我。”文森特头也不抬，就这么吩咐道。 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绘制魔法卷轴中，而那些空白的卷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深色的笔墨所填满反复的魔法符咒。 -- 第125页 现在他使唤起凯撒莱恩已经很得心应手了，这让凯撒莱恩怀念地回忆起自己还在文森特法师塔的日子，他也是这样被文森特使唤来使唤去。 但凯撒莱恩甘之如饴。 文森特虽然会使唤他，但正如此刻绘制魔法卷轴一样，文森特交给凯撒莱恩做的，都是可以提升他力量和实力的东西。 没有之前的疏离，没有让凯撒莱恩心生不甘的冷漠，现在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记忆中的文森特相差无几。 凯撒莱恩嘴角噙着一丝笑，潜在的情敌黯然退场、文森特对自己的态度逐渐软化，而这座地底迷宫的真面貌也将呈现在凯撒莱恩的面前，可以说他此行改头换面离开王都的目的，已经实现了大半。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忙碌了一阵子，文森特本就是烂熟于心，而凯撒莱恩在一开始的生涩后，迅速找回了手感，速度也提升到一个如果传出去足以让其他法师瞠目结舌的程度。 “数量已经足够了。”文森特揉了揉发涨的眼睛，活动了下酸胀的手腕，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时间也不早了，快休息。” 文森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凯撒莱恩待在他的身边了。 这固然是因为出门在外，文森特碍于外界因素不得不迁就。 但对文森特来说，不过是从没有凯撒莱恩在身边的日子，重回了凯撒莱恩还在他身边的那段日子而已。 亮在马车内的灯火很快熄灭了，凯撒莱恩的寝具靠着文森特的寝具。 两个寝具之间的距离比较最开始摆放着的距离，已经缩小了很大的距离。 如果说一开始的距离，只能让凯撒莱恩看到黯淡光线下文森特的黑发和一小片肌肤。 而现在，凯撒莱恩可以嗅到文森特独有的熏香，以及随着他呼吸轻轻起伏的面颊。 那么柔软，那么白皙，凯撒莱恩甚至可以回想起自己的嘴唇落在那片肌肤上时感受到的触感。 凯撒莱恩悄悄地勾起嘴唇：不出他所料，文森特对这种潜移默化式的试探抵抗很低。不过也是，文森特向来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文森特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偶尔有些傲慢，偶尔有些不近人情，但文森特温柔的本性令他无法拒绝对他好的人。 这是文森特的优点，也是文森特最大的弱点。 但凯撒莱恩很高兴，文森特容许他利用了这一点。 ☆、第68章 咸鱼的第六十八天 文森特也并非是对谁都这么温柔，对谁都这么不设防备的。 凯撒莱恩能够这么顺利地突破文森特的心里警戒线, 也要归功于凯撒莱恩在文森特的心中的确是特殊的。 如果不是文森特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了这些真实情绪, 或许凯撒莱恩也不会这么坚定地追求文森特了。 凯撒莱恩有一种预感, 在这次地底迷宫之行，来的时候是他和文森特，回去王都的时候，文森特也会和他同行。 至于那个被文森特一起带来的小女仆, 凯撒莱恩则在心底干脆地忽视掉了。 凯撒莱恩长呼了口气, 将萦绕在脑海中让他兴奋的思绪赶走，然后悄悄地从寝具中探出手，轻轻地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文森特的小拇指。 文森特睡觉的时候向来很安稳，一旦用这个姿势入睡, 那么就会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他醒来。 以前还在法师塔的时候，凯撒莱恩看到在各种地方熟睡的文森特, 还得花些心思把文森特搬回房间, 或者是可以好好躺着的椅子上。 那个时候的凯撒莱恩身高直到文森特的胸口, 但现在的凯撒莱恩已经比文森特高出了不少。 并且凯撒莱恩也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可以轻松地抱起文森特。 等回到了王都，不管文森特想要在什么奇怪的地方入睡，凯撒莱恩都可以找到他，然后将文森特抱回他们的房间。 他们的房间。 光是想象这个字眼，就让凯撒莱恩的内心弥漫起愉快。 凯撒莱恩小心地勾住文森特的小拇指, 感受着从指腹上传来的属于文森特微凉的温度, 他闭上眼, 嘴角带着微笑拥抱着睡眠之神。 不管是文森特还是凯撒莱恩都一夜好梦。 与睡得很满足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不同的是，温德金和缪拉尔第二天起来时，眼睛底下都有很明显的青黑色。 文森特梳洗后精神了很多，或许还得感谢这几天的地底迷宫探索，文森特的作息健康了很多。 蕾姆依然在文森特身边，她接过文森特擦拭完的毛巾，将其放入了一个小木盆中。这个小木盆正是蕾姆用魔法制造出来的，感谢这些天在地底迷宫进行的锻炼，蕾姆对于魔力的控制和发放更加得心应手了。 或许也是因为女性的敏锐和细心，蕾姆的进度和努力、以及好学的程度，如果要进行排名的话，文森特敢说，蕾姆可以排到文森特教导过的学生中前五。 至于第一名，目前为止依然是凯撒莱恩占据榜首。 “辛苦你了，蕾姆。”文森特对这名才刚刚入门，就跟随着自己来到这么危机四伏地底迷宫的少女道谢。 “今日你不必跟我去了，你留在这里，温习我教给你的法术。如果其他人需要帮忙的话，你就暂时听从温德金和缪拉尔的指示。不过如果有过分的要求，你可以直接拒绝。” -- 第126页 文森特叮嘱道。 “可是……文森特老师，我……”蕾姆抿了抿唇，她想要和文森特一起去探索第三层，但也知道自己虽然进步神速，然而在未知的第三层里极大可能会成为文森特的累赘。 蕾姆深吸口气，咽回自己原本想说的话语，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祝福您一切顺利！” 文森特点点头，安抚地拍了拍蕾姆的肩膀，便朝着已经整理梳洗完毕，正在检查自己装备的凯撒莱恩了。 蕾姆看着文森特走向凯撒莱恩，对那位金发的帝王说了什么，拥有着苍蓝色眼眸的帝王轻轻笑了笑，在文森特朝他搭话犹如寒冰雕刻而成的面庞顿时融化成了温柔的泉水。 凯撒莱恩回复着文森特，手也抬了起来，他拂过文森特的发梢，理了理文森特那一头丰润柔软的黑发，又轻轻碰了碰文森特柔软的耳梢。 凯撒莱恩的这番动作自然是得到了文森特疑惑的表情。 但是随后凯撒莱恩朝文森特摊开了掌心，那上面躺着一枚落叶，表示他只是为了帮文森特将这枚落叶取下来而已。 但是蕾姆敢肯定，方才文森特老师的头发上是没有那片树叶的。 所以这不过是凯撒莱恩亲近文森特老师的手段而已，这一种讨人欢欣的把戏，蕾姆在皇宫工作时，也曾经在别的女偶那里听过。 蕾姆抱着自己用魔力催生做出来的木盆，撇了撇嘴：皇帝陛下追人的手段未免有些太老套了？这样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追到文森特老师啊。 作为心思细腻的少女，蕾姆当然从凯撒莱恩的举动、以及文森特的反应中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的暧昧。 目前的状况是，凯撒莱恩陛下想要追求文森特老师，而文森特老师不是对凯撒莱恩没有感觉，然而出于某种顾虑，让他对凯撒莱恩的追求较为抗拒。 不过经历过这些天的相处，蕾姆看得出来，文森特对凯撒莱恩有意无意的亲近动作已经很习惯了，这样下去，文森特了的态度彻底软化，接受凯撒莱恩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蕾姆很认真地想着一个问题：如果文森特老师和凯撒莱恩真的成为了伴侣，那么自己到底是该把凯撒莱恩称呼为师娘，还是把文森特老师称呼为皇后殿下呢？ 文森特可不知道自己收下的这个小女仆脑袋瓜子已经看穿了他和凯撒莱恩之间的关系。 方才凯撒莱恩的手抚过他的耳畔，轻轻地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发梢时，文森特几乎错觉属于凯撒莱恩的温度要通过自己的黑发，传到自己的身躯了。 ——不然的话，为何文森特会觉得自己的脖颈正在微微发烫？ 文森特抿住唇，他本该后退一步，避开这在亲昵和礼貌边缘游走的动作，但文森特的脚却如同生根了一样，半寸都无法移动。 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导致身体都懒得动弹了……？ 完全忽视了昨晚他不仅睡得很早，而且还睡得很香甜。 文森特这么想着，眼帘忍不住垂了下来，避开凯撒莱恩近在咫尺凝视过来的蓝瞳。 凯撒莱恩朝他伸手的动作并未持续很久，便收了回来，而凯撒莱恩也很快摊开了掌心，那上面正躺着一枚落叶。 “……”文森特在一瞬间也泛上了一股好笑。 凯撒莱恩的这个手段文森特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这个技巧，正是文森特想出来的。 文森特在做完实验后本来是想找几本小说放松一下，但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世界娱乐小说的千篇一律和题材重复，随便翻开一本买回来还没看的小说，就是冒险者和法师以及武者遇到了奇遇，或者被某个有名的法师看中，从此平步青云。 虽然文森特能够明白之所以这些小说都是一个题材，也是因为这种套路最为吃香。 但文森特已经看厌了。 ——所以他自己披上了马甲写了一本。 出乎文森特意料的是，他这本也是满满套路的书，竟然反响还不错。 大概是因为文森特在这本套路文中，添加的一些梗很有意思。 故事的主人公也是一名梦想着成为可以拥有权势和金钱的不知名冒险者，在一次寻常的去森林进行采摘魔法草药时，遇见了一位重伤昏迷不醒精灵。 主角以为自己要和自己看过的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通过救助精灵妹子，得到精灵妹子的好感，然后走上和精灵妹子一起过着和谐甜美生活的好日子。 然而，这位没有见过市面的主角，并不知道该如何分辨男性精灵和女性精灵，在一开始，就将这名【男性】精灵，认成自己未来的伴侣。 为了追求这位精灵，主人公在以为精灵是妹子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些让精灵啼笑皆非的撩人举动。后来在知晓精灵是同性，主人公也在纠结一番后继续追求了。 因为【妈妈！他长得比我们村的村花还好看啊！我要娶他！】 故事的主线是这名精灵中了诅咒，无法开口说话，身上的魔力也被夺走了大半。 而主人公为了解除精灵的诅咒，陪着精灵一起踏上了寻找解咒的路途。 虽然主人公嬉皮笑脸，看着吊儿郎当的，但偶尔主人公认真起来的样子也会让精灵觉得十分帅气，在最后的boss战，主人公舍身为精灵的举动也让这位精灵对主人公感观大改。 -- 第127页 最后当然是套路的好结局，主人公和精灵一起回去了村庄，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文森特在这本套路的小说中发泄自己对于那些市面上小说的怨念，而小说中所写的撩人技巧会被广为追捧，从而使得这本书在另一个意义上受欢迎，就连文森特也没有想到。 凯撒莱恩从文森特的发间取下落叶的手法，还是文森特参考了前世的魔术技巧写出来的。 这算什么？ 文森特在数年前好玩一样写出来的东西，竟然会被用在自己身上，这让文森特的确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而这样的想法，自然也让文森特的面上带上了些许笑。 凯撒莱恩不知道为什么文森特忽然会笑起来，有些不自在地思索着莫非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还是哪里露馅了？ 但他的确是按照拜托维兰登偷偷买的追求技巧书的指导来做的…… 莫非文森特已经看过那本书了吗？凯撒莱恩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自己反而不自在起来。 凯撒莱恩清了清嗓子，为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我想温德金和缪拉尔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过去？” ☆、第69章 咸鱼的第六十九天 文森特嘴角一直保持着上翘的弧度, 今天的风似乎也格外凉爽, 吹拂过文森特的落在颊边的黑发, 也撩起了凯撒莱恩落于肩膀的金发。 ——这道风让走在凯撒莱恩侧后方的文森特很清楚地看到了, 凯撒莱恩半掩在金发之下通红的耳尖。 现在朝凯撒莱恩搭话的话，是不是会看到他惊惶失措的模样？ 文森特内心的恶劣因子似乎在蠢蠢欲动，他捂住了自己的唇, 试图按捺下内心的跃跃欲试。 凯撒莱恩在法师塔的时候, 文森特就很喜欢逗弄着这位未来的帝国皇帝，内心中大概是想着不趁着现在逗弄个够本, 等到凯撒莱恩成为了主宰大陆的帝王，文森特就更没有机会了。 比如将凯撒莱恩丢到山麓深处, 让他凭借自己的力量，不伤害山麓深林内魔兽的情况下自己找到路途回来。 再比如将他送到老友的巢穴中, 让凯撒莱恩只用剑术和文森特的老友进行战斗。 这些锻炼虽然对凯撒莱恩有些艰难, 但凯撒莱恩每一次都超乎文森特预料地将其完成了。 而且也和文森特预料的那样，凯撒莱恩将自身的技艺和能力被最大极限的锻炼着。 “我完成了！文森特阁下！”文森特至今还记得, 凯撒莱恩在对战中, 比他那位擅长刀技的老友略占上风时，朝漂浮在空中托着下巴的自己笑着大喊的模样。 虽然凯撒莱恩满头大汗, 脸上还有着被刀气割出来的伤口, 但那副自信而骄傲的模样的确是耀眼极了。 更别提凯撒凯撒莱恩还提着剑一脸兴冲冲地朝空中的文森特跑来，似乎凯撒莱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此刻的他的表情写着满满的“求表扬！” 不过文森特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如凯撒莱恩的愿。 虽然凯撒莱恩在文森特的心目中, 天分和能力、以及学习态度都可以排第一名, 但是文森特却很少夸奖凯撒莱恩。 而凯撒莱恩却反而鼓起干劲，仿佛要让文森特亲口承认他的实力，越发地努力着。 往往文森特才刚起来，就看到了凯撒莱恩正努力练习着剑术，而当文森特准备去睡了，还看到凯撒莱恩正在书海中畅游，记录下自己并不明白的知识。 文森特却仿佛一改对其他的人那么温和的性子，变得吝啬极了，依然极少说出夸奖凯撒莱恩的话语。 “你对那个人类的孩子是不是太严厉了？”在温暖干燥的巢穴中，文森特听到了老友对他这么说。 凯撒莱恩虽然在对战中取得了上风，但他明显已经累得走不动了，此刻正在一旁熟睡着。 文森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打了个响指。 魔法的力量环绕在文森特的周身，随着他的心念一动，从干燥的地面上生出了树枝，而那上面正结出了甜美的果实。 “就算你拿水果来堵我的嘴，我也还是要说。”老友那明显非人的金色竖瞳盯着文森特，他不解地看着文森特，继续道：“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性子啊，以前你来这里教导我魔法的时候，都是以鼓励为主。这孩子在这个年龄，可以和我对战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你为什么都不夸夸他？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他朝你跑过去，眼睛都在发光。” “凯撒莱恩的实力和进步有目共睹，也并不需要我夸奖他？而且你今天不是已经夸过他了吗。”文森特轻哼一声，他见老友并不去拿他促生出来的水果，便自己动手摘下了一颗水灵灵、透红的果实，张嘴咬了一口。 脆甜的果肉被牙齿咬下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但依然无法阻挡老友说话的声音：“但是很明显，对那个小子来说，其他人的千万句赞扬和夸奖，都比不过你的一句话。文森特，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文森特怔了怔，停下默默啃着水果的动作，皱起眉头问道：“我看着像是在闹别扭吗？” “至少在我看来，你就是在闹别扭。”老友肯定道，“对那个人类孩子来说，没有办法得到敬仰的老师的一句肯定，恐怕是十分失落的。而且凯撒莱恩的性子你应该了解得比我深，我都看出来了他性格固执坚定，你就不怕他钻了牛角尖，生了执念么？我可不想看到这么好的苗子，因为这样的执念导致陨落啊。” -- 第128页 “……我不觉得他会是因为这种事就心生执念从而陨落。”文森特被说得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反省自己莫非真的做得太过了？ “我只看得出你心中藏着什么事，大概是和那孩子有关的。多夸夸那个孩子，毕竟你的寿命已经比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类都要长了，文森特。你所在意的那些，在漫长的时间中，都不那么重要了。”老友说着摇了摇头，也从果树上摘下了一颗果实。 “这个孩子，说不定可以陪着你走到最后。” “……”文森特并没有回复老友的这句话，洞窟中顿时又陷入了安静之中，只有凯撒莱恩平稳均匀的呼吸声是最清楚的。 半晌，文森特才长叹一口气：“我知道的，但总有那么一些东西，再漫长的生命也十分重视啊。不过还是谢谢你和我说，大概钻牛角尖的人是我才对……” 文森特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入睡，实际上是很不可思议的。 文森特虽然作息并不稳定，但是睡眠的时间却一直是稳定的九个小时。 但现在洞窟外面的星子都倦怠地隐藏在了云层后，文森特却还没有要睡觉的迹象。 在这个时候文森特已经开始被特定的梦境所侵扰，导致他对原本让自己很幸福的睡觉时间都抗拒起来。 文森特揉了揉下方有些发青的眼睛，喃喃自语道：“被困住的反而是我吗……” 老友的话语点醒了差点要走上歪路的文森特，他感激地朝老友笑笑，对即将到来的梦境也不再那么抗拒了。 而第二天从老友的巢穴离开时，文森特让凯撒莱恩自己从山麓深处找到路回来，他本人却是坐上魔法飞毯将身型隐藏，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凯撒莱恩。 ——毕竟文森特也不是真的想让凯撒莱恩丧命于此。 文森特远远地看着凯撒莱恩努力地前进着，已经抽条拔高的身躯带着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文森特梦境中那名野心勃勃又冷酷的帝王相似却又不相似。 文森特抽离自己的个人情绪，用旁观者的角度注视着凯撒莱恩。 文森特看着凯撒莱恩用剑术和魔法驱赶着魔兽，注视着凯撒莱恩用他教导的知识辨认方向、寻找食物。 而凯撒莱恩依然打破了文森特定下的‘不得伤害魔兽’的规定。 ——因为他为了救下一名误入山麓深林的矮人少女，情急之下砍下了那条魔兽朝着这名明显吓坏了的爱人少女探趣饥饿之口的头颅。 文森特微微瞠大了眼瞳，他看着凯撒莱恩笨手笨脚地安慰着这名矮人少女，甚至还热心地为她招来食物和草药，最后偏离了路线，绕道将爱人少女送回去。 或许是那个时候，文森特就转变了自己别扭的心态。 “看样子果然是我钻了牛角尖啊。”文森特苦笑着。 凯撒莱恩在刚来到法师塔时，对非人种族可都是抱着‘有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轻视’的态度。但是现在，他竟然下意识地去救了那名误入的矮人少女，甚至还为她治好扭伤的脚踝，将她送回家。 这对曾经的凯撒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这确实地发生了。 既然凯撒莱恩都已经在逐渐改变了，那么文森特难道就没有办法抗拒连续梦境所带来的洗脑吗？ 文森特可不想输给凯撒莱恩。 虽然梦境依然困扰着文森特，但文森特已经学会将自己这边的凯撒莱恩，和梦境中的凯撒莱恩分开看待了。 但是文森特也并没有想到，凯撒莱恩竟然会对自己抱有爱慕之心。 直到现在，文森特看到凯撒莱恩背对着他露出来的通红耳尖，才忽然有了实感。 ——啊，凯撒莱恩是真的喜欢我。 而凯撒莱恩甚至用着曾经看都不会看的套路小说中的技巧来追求他。 文森特浇筑在心房周围的城墙已经裂开了缝隙，而唯一通过了护城河的只有凯撒莱恩。 恐怕最后能够通过城墙进入到文森特柔软内心的，也只有凯撒莱恩一个人了。 文森特一边怀念着过去青涩、表情特别生动的凯撒莱恩，一边看着凯撒莱恩在走动时飘起的金发下露出的通红耳朵。 直到他们进入了地底迷宫，在第一层看到了准备完毕的温德金和缪拉尔，文森特的脸上还保持着粮这两位法师微微侧目的愉快笑容。 缪拉尔看到了文森特面上的笑容，同样也看到了凯撒莱恩通红的耳朵——凯撒莱恩进行的伪装，还没有严密到连耳朵也伪装的程度。 缪拉尔的心一沉，他勉强提起嘴角朝他们打招呼道：“文森特阁下……还有凯撒莱恩阁下，早。” “早。”文森特朝缪拉尔和温德金点点头，面上残留着的愉快笑容转变为了工作时的认真神情。 “稍后我会和他一起进去，待上一些使魔进行查探。因为不知道会在里面待上多久——毕竟这样手笔的地底迷宫我也是第一次见。如果我们没有出来的话……”文森特看向缪拉尔和温德金，“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温德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明白，但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们平安归来。” “借你吉言。”文森特微笑回道。 ☆、第70章 咸鱼的第七十天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以及温德金、缪拉尔等人穿过了地底迷宫的第一层, 从壁画露出的入口中来到了第二层。 -- 第129页 第二层已经有法师在了, 他们正把文森特发现的那只魔兽驱赶到角落中，用冰牢将其锁住。 文森特用漂浮魔法让自己轻盈地落在了法师们用冰系魔法和木系魔法建立起来的桥梁上。 “温德金阁下。” “缪拉尔阁下。” 这些隶属于法师协会和法师塔一系的法师们朝自己的领导者行礼问好，至于明显神秘又强大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 则统一用阁下来称呼。 那只魔兽和其他的魔兽不一样, 在足够的光亮下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 身型都比其他的魔兽要大，鳞片的花色也在光亮下闪耀着璀璨的磷光, 如果用一种最具体的颜色来形容, 那就是五彩斑斓的黑色。 文森特看了看凯撒莱恩, 得到了对方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气息，但是并没有腥味。 文森特从桥梁下一跃而下，近乎十米的高度撩起他深蓝色的法师袍。 凯撒莱恩也跟在文森特的身后跳下, 两个人的发梢在空中扬起了利落的弧度。 文森特在快要接近水面时，风之元素精灵迅速地为文森特召唤来了柔和的护盾之风，原地卷起的风旋将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下降的趋势减缓，两人的脚尖轻点水面便停下了下坠的趋势。 凯撒莱恩嘴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的法阵，这一片的区域都覆盖上了蓝白色的冰层, 足够让他和文森特稳稳当当地行走在冰层上了。 “好厉害……” 有法师从桥梁上探出身体看着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在短短一瞬间便使出了魔法, 忍不住惊叹道：“真不愧是让缪拉尔阁下尊敬礼让的法师啊, 这样的瞬发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是你见识太少了, 法师协会出来的家伙还真的是温室的花朵啊。”不远处明显属于法师塔一系的法师发出了嗤笑声。 “这样的瞬发魔法多练习、多和元素精灵联系, 谁都能做到。” 这名法师的发言让缪拉尔和温德金都皱起了眉头。 瞬发魔法虽然的确在经过精准的锻炼后，实力强大的法师只需在心中默念咒语，传达给元素精灵，便可以施展出来。 但是文森特的瞬发魔法并不一样。 其一，文森特根本不需要念那又臭又长、韵调都要严格标准的咒语；其二，文森特所施展的瞬发魔法并非固定的魔法种类，与其说是施展，倒不如说这是他自创的魔法。 但境界不到一定程度，谁又能分清楚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呢？ 看样子虽然法师塔的法师们实战能力很强，但也需要加深对于理论的学习。温德金一边在心中思索着这一点，一边看着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在冰层之上朝着瑟瑟发抖团成一堆的魔兽走去。 “好孩子。”文森特面带着温和的微笑，他朝这只魔兽伸出手，掌心中呈着一团凝聚成型的魔力元素。 这只魔兽金色的眼睛看着文森特，它试探地直起身体，朝文森特伸了过去，在感受到浓厚的魔力元素后，这只魔兽的身体抖动着，从脖颈后方裂开了一条缝，像是一把伞从魔兽的身体撑开一样，一圈巨大的薄膜出现在了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面前。 “这莫非就是第三层的入口？”凯撒莱恩挑了挑眉。 “是啊，谁能想到，地底迷宫的主人竟然会把重要的入口放在魔兽的身上呢。”文森特笑了笑，他主动握住了凯撒莱恩的手，却并不去看凯撒莱恩，而是直直地盯着魔兽所张开的入口。 “等会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你握紧我的手。”文森特面色微沉，对凯撒莱恩叮嘱道。 凯撒莱恩的目光落在了文森特主动牵起自己手的手腕上，在周围法师们施展的火光术和光球术所带来的光亮下，文森特的手看上去就如同一块白色的玉石。 但是凯撒莱恩十分清楚，这并不是玉石，因为玉石不会有这么柔软的触感，也不会有这样熨帖的温度。 “准备好了。”文森特在感受到凯撒莱恩回握住自己的手时，便决定开始行动了。 文森特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风再度成型将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包裹在最中央，然后朝着那张开的通道飞去。 巨蛇魔兽静止不动着，大概是被这座地底迷宫的主人训练过了，等到文森特和凯撒拉恩的身躯消失在它张开的入口后，撑开的伞状薄膜又再度收回它的身躯，贴回鳞片上，丝毫看不出曾经有两个人消失在其中。 “希望文森特阁下平安无事……”缪拉尔盯着那只变得很疲惫趴在冰层上的魔兽，嘴中喃喃道。 “那可是文森特啊，一定会没事的。”温德金则这么淡淡回复道，他对着那些好奇看过来的法师们挥了挥手，让他们继续看管好那些魔兽，准备随时迎接回来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 另一方面，进入了第三层的文森特则庆幸着自己选择用风魔法进入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 又和第二层一样，刚一进来便是漫无止境的下坠，文森特的魔法包裹着他自己和凯撒莱恩，足以让他们免于摔成肉饼的结局。 而偶尔也能听到利器撞击在外面旋转的风层上的叮当响，文森特估摸着这大概并不是第三层的防护手段。 第三层和第二层的全然黑暗并不相同，像是直直的天井一样，从这里看不到的最上方传来了柔和的白光，足以让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看清脚下的一切。 -- 第130页 但是除了下方可以看清以外，四周的墙壁却依然是一片黑暗。 文森特曾试着对着墙壁发出光球术，然而足以照亮一切黑暗的光球术却像是被墙壁所吞没一样，甚至未能发出它该有的效果便悄然无声了。 既然现在似乎没有别的方法了，就只能到最底部去看看到底有什么。 “呵呵……”凯撒莱恩握着文森特，不知为何忽然笑了起来。 文森特扬了扬眉，偏头看着自己身旁的凯撒莱恩，询问道：“怎么了，忽然笑起来。” “没什么，只是现在这样，好像回到了在那个雨夜，我敲开你的法师塔。我也是通过了这样漫长的坠落，然后掉在了你的面前。”凯撒莱恩看着文森特的黑瞳，在这样柔和得如同月色的银色光辉下，他的冰蓝色眼睛也融化了曾经的锐利，变成了如同大海的波涛一样的包容广阔。 “啊……那个啊。”文森特忍不住舔了舔唇，想着该回复些什么。 凯撒莱恩大概也是有感而发，他握紧文森特的手，继续轻声说道：“在我掉到你面前，抬头看到你的那一瞬，我就在想，怎么会有人这么适合黑色。只是一眼而已，我的视线和注意力就全部黏在你的身上，怎么都拔不下来了。” “嗯？”文森特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该说谢谢吗？” 凯撒莱恩也笑了起来，他凝视着文森特，声音带着怀念：“那个时候的我看上去肯定又狼狈又傻气？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你，还在袖子里藏着匕首。” “不会，毕竟可以理解。”文森特应了一声，“那个时候我的名声大概很难听，你这么戒备是理所当然的。” “文森特，我并不怀念那个时候。”凯撒莱恩弯曲手指，将文森特的手掌抓得更紧了，“那个时候的我弱小年幼、心高气傲，而且总是作出幼稚的事情。我每天都想要快点长大，每天都想要变得更强，目的性和功利心都强极了。文森特你大概也感受到了，所以才想着要疏远我？” 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 凯撒莱恩苦笑着叹息道。 “但我很感激，那个时候是我被选中了。让我可以来到你的法师塔，让我有机会遇见你。而我现在，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也拥有足够的力量了，我应该拥有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的资格了？” 文森特还未来得及答话，一个陌生的声音兴致勃勃地地响了起来：“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我的地底迷宫谈情说爱的。” 在不属于彼此的声音响起来时，文森特和凯撒莱恩面色都一凛，方才缓和轻松的气氛顿时消散，纯黑色和冰蓝色的眼瞳动作一致地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而一名笑眯眯翘着二郎腿的天使，正托着下巴看着文森特和凯撒莱恩。 之所以将他称之为天使，是因为不管是他背后张开的洁白羽翼，还是那纯金的头发和碧绿的眼睛，都昭显了他的真实身份。 但是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下坠的驱使并未缓解，而这名忽然出现的天使却一直保持着和他们相对静止的状态。 这个明明该是慈悲而宽厚的天使，那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继续啊’‘快给我继续啊’‘我想听后续’这种破坏气质的八卦表情。 文森特眼睛一凛，将凯撒莱恩往自己的身后推去：“阁下便是这座地底迷宫的主人吗？” “嗯，我是哦。”天使干脆地应下了，他改变了另一个姿势，身体是如同珍珠一样的半透明。 “不过这不重要啦，能够发现我这一层的小秘密，你们已经够格得到这座地底迷宫了——只要通过最后的考验哦。”天使摆摆手，他看着依然被包裹在坚实严密风层之中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露出了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天使脸上的恶劣笑容。 “选择，过去和未来——你们要选择哪一个？” ☆、第71章 咸鱼的第七十一天 “选择, 过去和未来——你们要选择哪一个？” 眼前的天使在说这句话时，表情是高高在上的俯视。 直到此时, 这名仿若邻家少年一样笑得可爱的天使才让人有了‘果然是天使’的实感。 “……”文森特没有回答, 他皱紧了眉头，大脑迅速地运转着。 这名天使所说的话证实了文森特的猜想是正确的，这的确是一座传承的地底迷宫。 但正如这座地底迷宫处处出人意料的手笔，文森特也是第一次在地底迷宫见到其主人的残像。 凯撒莱恩也没有回答，作为文森特倾注了心血教导出来的弟子, 他亦是知晓在面对这种明显未知的生物发出的询问时，最好不要应答。 “不回答吗？”没有等到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回复，天使却毫不在意, 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愈发的恶劣了：“那就我来帮你们选择好了。” “选择了这个, 有什么意义？”文森特护着凯撒莱恩往后退去，他看着这名已经张开了翅膀的天使, 脸庞滑落下冷汗。 “就算你想用魔法攻击我，也没有用的。”天使好心地告诉文森特，“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现在在这里的我，不过是一个残像而已, 魔法对我没有用的。不过你还真有意思，身上带着的印记……哈哈, 原来如此, 看样子你们会给我献上很有意思的剧幕呢！” -- 第131页 天使仔细地端详了下文森特, 在下一秒忽然穿过文森特所设下的护罩, 直接出现在文森特的面前，鼻尖几乎要擦上文森特的鼻尖。 “既然你都问了，我就告诉你好了。”天使笑嘻嘻地说道：“这个地底迷宫呢，是我父命令我给人类留下来的，只有人类可以发现。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我父这么喜欢人类。” 天使耸了耸肩膀，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不过我也不想让我父伤心，所以留就留咯。但是呢，不符合我要求的人类也别想得到我们留下的财富和知识。第一层迷宫测试的是武力，第二层测试的是智慧，那么第三层测试的自然就是品格了。” 天使看着文森特：“现在你懂了吗？就算只有你一个人出现，我也会让你选择的。” “那些真的是测试吗？”凯撒莱恩皱起眉头，他握紧文森特的手，将文森特往自己的怀中拉。 不管是作为文森特的追求者，还是已经出师的学徒，他都不希望自己在这样的情境下扮演的，还是被文森特保护的那个角色，这样他变强又有什么意义？ “一般而言，能够发现你布置下的入口的人，都是极少数。尤其是设置在魔兽身上的第三层的入口。完全看不出你想要传承的诚意啊。”他冰蓝色的眼瞳毫无畏惧地看着天使。 “——呵呵。”天使脸上的笑容咧开了，他捂着脸闷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算说是又怎么样？反正你们不也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还是别废话了，节省时间。过去和未来，你们要选择什么？” “看样子，那位令你建造这座地底迷宫的存在还是很了解你的本性的。”文森特平静地说道，“恐怕是下了什么禁制。” 文森特沉思了一会，对凯撒莱恩道：“你先选择。” 凯撒莱恩抿了抿唇，他看了看文森特，沉吟了一会，缓缓开口道：“我选择未来。” “那么你就是过去了。”天使也不等文森特回答了，他打了个响指，文森特和凯撒莱恩无限下坠的趋势被减缓，就如同失去了重力一样，两人的衣摆和发梢反倒是往上方飘去。 “好了，别唧唧歪歪了，赶快搞定，在这个地方待了这么久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们记得表演得令我尽兴一点啊！”天使的翅膀换散发出强光，从那双翅膀飞出无数道金色的光辉，那光辉如同具现成型的布块一样，将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包裹住。 文森特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膝盖、大腿、腰肢、手臂、都被那光所缠住，强光让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以保护脆弱的眼睛。 “因为你刚才说的话，引起了我不好的回忆，我不高兴的，所以回了你一个大礼，记得好好享受哦~”文森特听到了天使附在自己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下一刻文森特原本掌心紧握着的凯撒莱恩的手，骤然变得空荡荡的。 “凯撒莱恩？！”文森特情急之下失声呼唤凯撒莱恩的名字，然而得到的却是一片沉默。 文森特在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原本早该想出对策的他却仿佛依然还在云端梦境中，站在不断崩塌的流沙之上，明明知道自己该自救，手脚和身躯却怎么也动不了。 文森特知晓自己这个状态并不对，他艰难地阖上齿列，咬破舌尖。 剧烈的疼痛和腥甜的铁锈味让文森特总算是从那种恍惚的状态清醒过来。 就如同做了深潜之后，好不容易突破了漫长旅途来到了水面之上，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文森特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恢弘的宫殿前。 这座宫殿有着洁白的屋顶和墙壁，偶尔有金色和红色的栅栏点缀其上。 按理来说这样恢弘宽阔的宫殿应当有许多人在其中来往忙碌，然而文森特却并没有看到一个人。 文森特环顾四周，凯撒莱恩并不见踪影，就连那个恶劣的天使也没有出现。 周围的一切都寂静极了，仿佛这并非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而只是一座陵墓。 文森特站在宫殿前，就像是面对着巨象的蚂蚁，显得渺小极了。 “这就是过去？”文森特冷冷挑了挑眉。 这种他未曾见过的建筑风格，恐怕并非这个世界的造物， 那个天使所说的过去和未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要考察品性，根本没有必要再来这么一遭。 文森特咬紧了牙关，内心猜测着莫非这是天使故意的？ 但继续把时间耗在这里也毫无用处，文森特打开空间戒指，将许久没有用过的法杖拿在了手中。 这根法杖陪伴了文森特度过了许多危机，是和他最为契合的伙伴，同时也是能够将他那可怕而庞大的魔法力量发挥到极限的武器。 文森特嘴角含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冷笑：“风之精灵啊，请倾听我的恳愿，将您的眷顾化为我的力量！” 文森特这还是在他拥有自己的法师塔后，第一次将完整的咒语念出来。 跟随在他周身的元素精灵们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不断地飞舞着，为文森特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 风扬起文森特的发梢和袍脚，以文森特为中心一层又一层地叠加着。 文森特站在飓风的风眼中，除了他所站着的地方，剩下的一片都被飓风所蹂/躏着，崩枯拉朽一般席卷着这座宫殿，将那洁白的瓦片、不沾尘埃的墙壁都肆虐摧毁得一片凌乱。 -- 第132页 “你这人可真小心眼。”在文森特用魔法将这个宫殿毁得看不出原本的高雅和恢弘时，天使透明的身体又出现在了文森特的面前。 他撇着嘴，看了看被毁了的宫殿，摸了摸下巴，长叹一声：“相较之下，你的小情人个性还比较好，直接就进去了呢。” “进去？”文森特皱起了眉头，将法杖的顶端指着漂浮在空中的天使：“他进去了哪里？” “这还用说吗？”天使大笑着拍了拍手：“当然是你的过去啊！” “你说什么？！”文森特听到天使说出的这番话，愕然地瞠大了眼瞳。 “这怎么可能——而且凯撒莱恩选择的根本就不是过去！” “我只是问你们选择的是过去还是未来，可没有说是谁的啊？”天使恶劣地笑了起来，他围绕着文森特飞了一圈，补充道：“他选择的是未来，你选择的是过去，所以我给他看你的过去，给你看他的未来。怎么样，很有意思？而且我没有告诉他，其实他看到的过去，根本没办法改变——啊，真想看到你的小情人知道自己做了那么多，却还是无法改变过去时的表情啊~” “……”这个天使明显就是心不甘情不愿，所以拿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寻开心。 文森特冷下眼，法杖的前端已经凝聚了光系魔法，这个天使类似于幽灵残像一样的存在，说不定光系魔法会有用。 天使见状摊摊手：“看在你的性格很符合我胃口的情况下，再多说几句——你所看到的未来是我经过你们两人的命运线所推算出来的。” 天使朝文森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如果再不进去的话，小心你的小情人永远迷失在你的过去哟。” “按照你所说的，选择过去又有什么意义？选择未来所得到的消息好歹还可以派上用场。”文森特咬紧了牙槽，极力克制下想要暴打这个天使的冲动——文森特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这样的杀意了。 “的确没有什么用。”天使赞同的点头道，“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如果只有一个人来到我的面前，而那个人选择了过去，以为这样就可以改变过去的话，对我来说不过是看了一场余兴节目罢了。但是如果选择了未来，那我就更加期待了啊！” 天使笑嘻嘻地说道：“根据你所看到的未来所采取的行动，反而回过来影响现在，不是超级——有趣的吗！即使我消失了，影响也依然存在——多么棒的悖论！” 这个天使就是单纯的愉快犯，和他说再多也没有用。 文森特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和他多做纠缠。 这个天使嘴中的话不可相信，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结束掉这个试炼。 “回来的标准是什么？”文森特握紧了法杖，他散去蓄势待发的魔法，抬头看向这名天使。 “你这个表情倒是比方才令我满意多了。”天使摸了摸下巴，然后轻快地回答道：“没有标准，也许你刚进去就回来了，也许要待在那里到很久很久。别看我，我只是一个残像而已，等你们接手了这个地底迷宫，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谁知道本体的我在想什么呢。”天使耸耸肩，“你大可将这个看做本体的我无聊了，所以想看戏。” （那你的本体还真是无聊。） 尽管文森特很想将这句话说出口，但在前景不明的情况下，文森特还是决定不要再节外生枝。 文森特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些道具，做好准备后，便迈开步伐朝着狼藉一片的宫殿废墟中走去。 ☆、第72章 咸鱼的第七十二天 当文森特的靴底踩在到原本该是宫殿正门的石阶上时, 他觉得身体骤然一轻，眼前的景色像是无数种颜料混合在一起所展现出来的一样, 给文森特带来了微微的眩晕。 等到这份眩晕消退以后，文森特摇了摇头，让自己更加快速地回过神。 然而等文森特看清楚自己眼前的景色时, 他迅速地环顾了四周。 没有错, 虽然有些许微妙的不同, 这的确就是王都罗兰。 这就是未来？ 还是凯撒莱恩的未来吗？ 文森特举棋不定，他对于那个性格捉摸不定的恶劣天使所说的话语抱着深切的怀疑, 说不定刚才对他说的话，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看戏而抛出的□□。 还是先看看。 文森特下定了决心, 他握紧手中的法杖，以防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文森特从自己站着的小巷中往大街上走去，王都似乎在举办着什么盛大的庆典, 街上都是盛装打扮、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人们。 文森特甚至可以隐约听到周围嘈杂声中传来了：“爸爸！我想吃烤鳗鱼！”“好好, 给你买！”“你这个首饰可真好看, 是在哪里买的呀？”等这样真实又琐碎的对话。 “今天可真热闹！不愧是我们的皇帝陛下呀！” “那可是当然的, 毕竟是我们年轻的皇帝陛下啊！唉，不过一想到陛下即将大婚, 要迎娶皇后了, 我这颗恋慕之心都要碎成渣渣了……” “快打开镜子照照, 就算陛下不大婚, 你也没机会？” “你这人, 讨打吗！” 文森特的脚步, 在听到‘陛下即将大婚’时停了下来。 凯撒莱恩即将大婚？要迎娶皇后了？ 和谁？ ——这就是凯撒莱恩的未来吗？ -- 第133页 方才和天使的对话忽然重新出现在了文森特的脑海中：“你所看到的未来是经过你们两人的命运线所推算出来的。” 文森特忽然浑身发冷，明明身处在热闹的集市中，他却觉得如坠冰窟。 那些欢笑声和嬉闹声都远离他而去，像是隔了一层水幕，模糊而又朦胧。 文森特像是游魂一样跟随着人流朝前走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直到一个犹豫的声音叫住了文森特，才将他从这种古怪的状态中唤醒。 “文森特……？”文森特停下了脚步，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维兰登。 维兰登比文森特之前见到的模样要成熟了许多，颊边留有了胡须，眼睛也带上了沉稳和一些忧郁，看上去更加成熟迷人了。 他满脸惊愕地看着文森特，奋力地挤开人群来到了文森特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拉住了文森特就往一旁走。 文森特反应慢了一拍，他感受到了维兰登握着自己手腕的部分十分温暖而有力，仿佛这就是真的未来。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维兰登将文森特带到了人流量没有这么大的小巷中，刚走进来便迅速地放开了文森特的手。 文森特没有回话，现在的这一切都有些古怪。 他仔细地端详着维兰登，如果说是天使推测验算出来的展现给他看的幻境，未免也太真实了。 换个角度去想的话，这不是侧面证实了，这些非人的种族是真的拥有人类望尘莫及的力量吗？ 一想到这一点，方才冻结文森特内心的寒冷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维兰登有些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知道马上就要大婚了，你的心情不太好，但是在这个时候出来，我实在是担心那些对你不利的人会趁乱袭击你啊！” 心情不好？ 文森特的心情顿时又沉了沉，凯撒莱恩大婚和他心情不好有什么关系？ 莫非…… 文森特还没有思考完那些糟糕的猜测，维兰登便接着说道：“我不太理解你的学生们说的什么‘婚前恐惧症’啦……但是这还没有举办婚礼，文森特阁下，你隔几天就从皇宫中跑出来一次，不仅是作为王都护卫的我，狮鹫骑士团的其他人都很苦恼啊。” 维兰登无奈地笑了笑，凝视着文森特：“陛下他……凯撒莱恩陛下是真心爱慕你，而阁下也是心中有陛下的。只要看你们相处时的气氛和表情就明白了，我毫无机会。” “所以尽管很不甘心，但我还是会发自内心的祝福两位。”维兰登真挚地说道。 “我不太明白文森特阁下你在焦虑着什么，如果需要散心的话，还是请提前通知我。不然每次凯撒莱恩都以为你要逃婚，然后让狮鹫骑士团来找你，对你的名声不好。” 维兰登担忧地补充道。 “我……和凯撒莱恩要结婚了？”文森特语气古怪地重复了一边，“你确定吗？我可是无法生出后代的，别把法师看得无所不能啊。” “请放心，陛下都已经安排好了，那些文官们也说不出什么话的。”维兰登耸了耸肩，“毕竟凯撒莱恩陛下提出的提议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吗……”文森特若有所思地低喃着。 “维兰登，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想再一个人自己逛逛，可以吗？” “可是……”维兰登本想回绝，但是看到了文森特难得恳求的表情，还是沉默了。 他长叹了口气，摊了摊手：“好，我会当做没有看到你的。但是还请文森特阁下答应我，散心完了一定要回去皇宫，不然我觉得凯撒莱恩陛下也要得‘文森特阁下逃婚恐惧症’了。” 维兰登打趣的话语让文森特提了提嘴角。 他轻声说道：“我不会离开王都的，这点你放心。我只是想四处看看、逛一逛。毕竟如果真的和凯撒莱恩结婚了，以后这样的机会就很少了？” 文森特在试探维兰登，他朝着这名宽厚忠诚的骑士搭话，试图从他的口中得到更多的讯息。 维兰登并未察觉出文森特的真实意图，还以为文森特真的在担心这个：“这一点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你以后就要成为陛下的伴侣了，周围的臣民肯定对你很好奇。而如果有心怀不轨的人想趁乱做什么，伤害到你了，凯撒莱恩陛下会发疯的。”维兰登说着，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而且有的臣子觉得文森特阁下你勾引了陛下，才导致他选择了你作为一生的伴侣……” 维兰登似乎难以启齿，犹豫了一番才接着说道：“总之，那些臣子的传言请阁下万万不要相信。对凯撒莱恩陛下来说，没有什么是和你在一起，更令他幸福的了。作为他的好友，也是作为您的倾慕者，我真诚地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多谢你的祝福。那我就先离开了。”文森特朝维兰登点点头，然后转身迈开了步伐。 方才维兰登所说的话语被文森特放在心中细细咀嚼着。 看样子，凯撒莱恩在未来真的让自己跨过了心里的那些迟疑和障碍，选择和他在一起？而且还答应了和凯撒莱恩大婚？ 按照文森特讨厌麻烦喜欢低调的性格来说，会举行这么盛大的结婚庆典本该是不可能的。 是凯撒莱恩改变了文森特吗？ “不行，信息不足……”文森特在一家卖糖果的店前停下了脚步，他转变方向走到了狭窄的小巷中，然后带上了法师袍后的兜帽。 -- 第134页 文森特的身体像是被透明的墨汁涂抹了一般，整个身体都在空中消失不见了。 在这里想再多，还不如亲眼去看一看。 文森特凝聚魔法，元素精灵们一如既往地反应迅速簇拥着文森特，为他召唤来风。 文森特的身体漂浮在空中，这道风簇拥着他飞到了整座城市的上空。 被风包裹着的文森特鸟瞰王都，发现导出都张灯结彩，有些地方还在燃放着白日的烟火，到处都是四处攒动的人头，偶尔可以看到在空中急促飞窜着的狮鹫骑士团们，大概是在忙着四处维护秩序。 文森特犹豫着，他现在可以去的地方除了皇宫，还有曾经在王都安排下的情报点餐馆，以及法师协会和法师塔一系的温德金家中。 “还是先去餐馆看看。”文森特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麾下的势力，他驱使着风，带着自己急速地朝着记忆中餐馆所在之处飞去。 在躲开几只飞过的狮鹫后，文森特绕过窜起的烟火，降落在了餐馆的附近。 似乎是因为人们都到街上去了，餐馆内难得都没有什么人。 文森特的手已经放在兜帽上，最终还是没有将兜帽取下，让自己隐藏着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放轻脚步进入到餐馆内，里面空无一人。 文森特提高警惕，朝着里面走去。正当他撩起内厨的帘布时，有什么划破了呼呼风声朝着他袭来！ 文森特面色一凛，但并未作出别的动作：按照他的身手，现在躲开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给绊倒。 朝他袭来的攻击在即将接触到文森特的身体时，被忽然暴起的旋风所阻挡住，来者探出寒芒的利爪陷进旋风中，动弹不得，无法再前进分毫。 “——你是什么人？！不敢现出身型的鼠辈！”朝文森特发出攻击的兽人有着竖立在头顶的毛茸茸耳朵，在她金色的眼睛中，尖细的瞳仁锁定住了文森特站着的方向。 然而文森特却是怔住了，他看着这名兽人的面庞，颤抖着出声：“迪兰朵？！你怎么在这里？！” 被文森特称呼为迪兰朵的兽人听到了文森特的声音，也瞪大了眼睛怔住了。 她身体灵活而柔韧地从房间角落上方跳了下来，脚踩在地面上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文森特阁下？！” ☆、第73章 咸鱼的第七十三天 这位名为迪兰朵的兽人, 正是文森特在塞维尔平原所教导过的学生。 尽管并没有正式行过师徒之礼，但毫无疑问，作为兽人的迪兰朵十分感激文森特，并且将文森特奉若神明。 文森特将头上的兜帽取了下来，让身型出现在迪兰朵的面前。 “迪兰朵,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文森特看着迪兰朵，又问了一次。 文森特内心充满着不安。 迪兰朵和其他的兽人并不一样, 她是文森特从王都的暗巷中解救出来的兽人之一。 文森特将她们带走的时候, 这些饱受摧残的兽人少女们甚至畏惧着任何人类的碰触。 对于她们来说，王都就是一个可怕而残酷的魔窟, 她们是永远不会再来到这个地方的。 而迪兰朵因为娇美的外貌和好看的耳朵, 曾经是暗巷中的头牌。 但是和她甜美的外貌不一样的，是迪兰朵宁死不屈的性子。 为了将这只脾性爆烈的雌性兽人调教好，暗巷的头目可是下了狠功夫。 迪兰朵遭受的一切, 比文森特救出来的其他兽人少女更加惨烈, 到现在回想起来文森特也觉得内心有一个愤怒的火焰在燃烧着。 “我……”方才凶狠透着杀气的兽人少女乖巧地站在文森特的面前，因为不安而耷拉下的耳朵一颤一颤地。 “我担心文森特阁下啊！”在文森特的目光下, 迪兰朵咬着牙根把这句话吼了出来。 “那个金发的人类小子肯定是对阁下做了什么诅咒和巫术！所以才会让阁下丢下塞维尔嫁给他的！”迪兰朵金色的眼睛噙着泪水，然后咬牙切齿地怒吼道。 她吸着鼻子，一边伸出手抹去从颊边滑落到眼泪，一边哽咽地哭诉道：“那个小子明明有了那么多！可是我、可是我们只有文森特阁下啊！” 迪兰朵越哭越伤心, 甚至都打起了哭嗝。 文森特只得放下还想询问情报的打算, 先安慰起这位哭得稀里哗啦的学生起来。 “好了, 再哭就不好看了。其他人呢？也跟着你过来了吗？” 等到文森特终于哄好了迪兰朵, 这位走出了阴影，为了文森特重新回到这片令她不适土地的兽人少女吞吞吐吐地说道：“其他人……呃……有一些人和我一起来了，还有的家伙留在了塞维尔平原——他们一点都不关心文森特老师！” 迪兰朵愤愤不平地控诉道。 “我相信他们是有其他的打算。”文森特不动声色地说道，他轻轻摸着迪兰朵的头，让这名兽人少女炸开的尾巴逐渐变得服帖起来：“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来了王都？” 迪兰朵缓缓平复下激动的心态，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除了我以外，就是丹尼尔和那个叫做蕾姆的人类少女了。啊，伯里斯还有月光骑士团也都来了，还有那个精灵族的埃尔莱斯。” “月光骑士团和埃尔莱斯也来了？”文森特有些讶然，眉梢也微微皱了起来。 月光骑士团是塞维尔平原自己建立的一个武装骑士团，里面各种种族都有，人类、混血、亚人、兽人，甚至还接收了一条人鱼。 -- 第135页 虽然更像是地方的保安官，但月光骑士团所拥有的战斗力和战斗素质都要超出其他居民一大截。 “是啊，精灵族的埃尔莱斯好像是代表精灵族前来参加典礼的，月光骑士团则是作为文森特阁下的娘家人出场。丹尼尔说好歹是文森特阁下的终生大事，没有人撑场可不行。”迪兰朵似乎还是耿耿于怀，“不让那个金发的人类小子娶文森特阁下不就好了吗！这样文森特阁下也不需要一直待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了！” “迪兰朵……”文森特无奈地继续安抚下再一次炸毛的兽人少女。 现在可以得到情报是，丹尼尔和伯里斯是知晓文森特要和凯撒莱恩结为伴侣的事情，而月光骑士团更是倾巢出动，来到了王都之中。 作为异族的精灵也受到了邀请，看上去似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场婚礼的举办。 啊，除了迪兰朵。 但即便是这样的迪兰朵，文森特知道的，她会来到王都，恐怕也是因为王都的暗巷已经不复存在了，她内心留下不可碰触的伤疤已经愈合。 看迪兰朵的态度，恐怕暗巷被铲除成功，也是凯撒莱恩的手笔。 文森特又花了些时间把迪兰朵哄好，才告别吸着鼻子依依不舍的迪兰朵，踏上了继续寻找情报的路途。 那个天使说这就是他和凯撒莱恩的未来。 文森特即便知道天使恐怕还藏着什么陷阱，却也只能按照天使的预想，在这个环境中四处搜寻着更多的情报。 如果撇开天使的故意说出的语言陷阱，将这个幻境认为是即将发生的未来…… 文森特揉了揉自己的黑发，无奈地叹息一声，那可比他曾经梦到的世界美好太多了。 如果文森特嫁给凯撒莱恩就能迎来这样的未来，又有何不可呢？ 不过这也只是假设的事情，又或许这个未来不过是天使故意根据凯撒莱恩和文森特的期望所展现的虚幻，如果文森特真的和凯撒莱恩在一起了，实际发生的未来其实根本不是如此。 如果天使没有在文森特面前说那番话，文森特此刻根本就不会这么纠结。 看样子天使还真是会对症下药，知道文森特心思谨慎又会多想，所以故意对他说了那番话。 至少现在文森特的大脑乱成了猫咪玩过的线团，纷乱的思绪一条接着一条从他的大脑中闪过。 文森特再次飞到王都上空时，太阳已经躲在了塔楼之后，街上攒动的人头似乎减少了不少，更多的人则汇聚到广场上，观看着表演。 文森特匆匆扫了一眼，发现那似乎是由非人种族所集合而成的表演团队，正在露天的舞台上演着话剧。 文森特飞了过去，在半空中看了一会。 而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本话剧上演的是以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为主角的恋爱故事。 随着舞台上的演员们逐渐演到**，扮演文森特的演员似乎是舍身替凯撒莱恩挡下了魔兽的致命一击，此刻正奄奄一息地向凯撒拉恩倾诉情意。 而台下观看的观众竟然还发出了响亮的抽噎声。 暂且不提这个故事的荒谬和可笑之处——文森特自认为他是绝不会被这种魔兽的一击就弄得奄奄一息的——文森特是真的很想说故事的主人公都还好好地活着，一个正隐去身形飘在空中和你们一起看着这个戏目，另一个则还坐在他的皇位上呢。 但文森特也发现了，即便是那些演员们明显异于普通人类的长相和外貌，却没有一个市民发出异议声，甚至在戏目结束、演员们出来谢幕时，台下的人类观众们还报以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掌声响起的时候，文森特还不得不用手捂了下耳朵，免得自己被传来的过于响亮的掌声弄得耳膜发痛。 如果只看这些展现出来的东西，这个未来似乎一切都这么美好，甚至远远超出了文森特的期望。 文森特知道，只要他去往最清楚现在这一切的人身边，他所有的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但该说是近乡情怯还是别的什么，文森特降落在一座高楼的塔顶，看着欢笑着的人们怔怔地发呆。 皇城就在文森特面前的正前方，不管是用风魔法还是瞬移魔法，文森特在下一刻就可以去到皇宫，找到凯撒莱恩，让他告诉自己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文森特的胃部仿佛塞入了石头，沉甸甸的。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自己的法师塔，想起了塞维尔平原上自己安置的兽人幼童们，还有那些文森特遇到过的老友们。 文森特用力摇了摇头，将纷乱阻扰自己行动的思绪甩开：“总之，去皇宫看看……” 一旦确定了目标，文森特便不再迟疑，他站起身，再一次将身形隐藏起来，然后指尖凝聚着魔力，画出了转送阵法。 在文森特面前张开的是直接通往凯撒莱恩曾经让他住下的宫殿传送阵，文森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法杖，深吸了口气，踏过了这个传送阵。 文森特踏上了皇宫内城宫殿的石子地，身后的传送阵失去魔力的支撑而闭合。 文森特看到了熟悉的花圃和凉亭，而伫立在宽阔花圃后的，便是那座宫殿了。 从文森特这里，隐约可以看到匆匆来往着的侍从们。 文森特迈开脚步，依旧隐藏着身形，朝着宫殿内走去。 -- 第136页 果不其然，这里也是在为大婚做着准备，到处都装饰着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鲜花，原本摆放在厅堂内的家具也被打磨上蜡，有的甚至还换成了新的。 文森特顺着人流，来到了进出最为频繁的房间，发现那正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寝房。 那间曾经给文森特带来不好回忆的寝房已经大变样，如果不是文森特看到了这间房不远处的藏书室，大概是根本认不出来的。 淡金色的鸢尾花和浅蓝色的天堂鸟所绘成的壁画装饰在墙壁上，取代了之前古朴肃穆的黄金蛇与紫罗兰壁画。 而文森特所住的主卧大翻新，就连凯撒莱恩住的侧卧都进行了改造。 原本摆放在侧卧中的床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慢慢一排的书架，以及在中央摆放着的小沙发和圆桌。 文森特从这间寝房中退出，此刻才有了未来的自己竟然真的会和凯撒莱恩在一起的实感。 ☆、第74章 咸鱼的第七十四天 不管是凯撒莱恩还是丹尼尔, 又或者是伯里斯, 文森特都没有在寝宫中看到他们。 而在这间寝宫中进出的侍从和女仆们又太多了, 文森特差点被匆匆走来走去的女仆给撞到, 现出身形。 文森特从打开的窗户中飞到了宫殿的屋顶。 从屋顶上俯瞰整座宫殿, 周围点缀着绿荫和各色的花圃, 吹拂而来的清风中带着清香。 照射在文森特身上的阳光也那么温暖, 仿佛文森特的确是处在这样美好的未来。 文森特叹了口气, 开始闭上眼, 根据他和使魔之间签订的契约呼唤着丹尼尔来到他的身边。 魔力的运转让文森特的黑发微微向上飘起，在文森特闭上的眼前, 一道淡蓝色的光线从他的胸口发射出去, 然后一直往着东边的方向延伸着。 “在那个方向啊。”文森特抬起手, 依然保持着闭眼的动作, 手指碰触在那根虚无的蓝线上, 在心中默念着：“丹尼尔——到我身边来！” 霎时间文森特的周身元素精灵们飞快地围绕着文森特旋舞着，在几秒之后，一道破空声从空中传来。 文森特睁开眼，正好见到了出现在传送阵前披着魔法斗篷的丹尼尔。 丹尼尔和文森特记忆中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一如既往在见到文森特时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文森特阁下！” 他驱使着魔法斗篷降落在宫殿的琉璃碧瓦上, 朝着文森特走近。 “丹尼尔。”文森特看着自己倾注了心血的使魔, 丹尼尔是他一手培育出来的, 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孩子也不为过。 “我需要你告诉我, 距离我接到信函离开法师塔到王都, 有多久了？” 文森特严肃地问道。 丹尼尔在听到文森特这么询问时怔了怔, 不过他并没有询问为什么，而是迅速地给出了答案：“已经有九年九个月零一十六天了。” “快十年了吗……”即便是在获得将近永生时间的文森特，在听到丹尼尔的这个回复也有些恍惚。 “我为什么会同意和凯撒莱恩结为伴侣？”文森特再次直接问道。 丹尼尔听到文森特的问话，微微睁大了眼睛：“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彼此相爱吗？如果不是因为文森特阁下那么珍爱凯撒莱恩，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我。” 丹尼尔苦笑了一声，“在之前收到了您的婚讯，伯里斯阁下和埃尔莱斯阁下都觉得不甘心，但是当他们看到了您和凯撒莱恩陛下相处时的模样，他们都接受了。” 丹尼尔说着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叹息：“而且凯撒莱恩陛下为了可以和您得到大家的祝福，做出的那些事情的确是让人叹服。不管是于公于私，我都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向自己的使魔询问就是好，至少不必再费心地编造理由告诉他，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些。 “他做了些什么？” 文森特大概可以猜想得到，能够让文森特自己点头，除了观念外，凯撒莱恩在文森特最在意的国家制度上也花费了功夫。 但是不到十年的时间，将人们已经根深蒂固的想法改变，真的没有问题吗？ 太快的高速车进行急转，可是很容易翻车的。 毕竟是被文森特制造培育出来的使魔，丹尼尔非常明白文森特要问什么：“凯撒莱恩陛下做了很多，不仅仅是改革，还有相匹配的奖惩制度也细致划分了。虽然一开始有帝国的臣民们进行抗议□□，但在陛下的大力推行下这些改革推行得越来越顺利了。虽然还只是雏形，但是按照这个势头，在未来，文森特阁下，您曾经和我，和塞维尔平原的大家，以及和凯撒莱恩陛下所畅想过的未来，一定会到来的。” 丹尼尔认真地说道。 看他这幅心悦臣服的模样，文森特沉默了一会，接着问道：“塞维尔平原上的大家如何了？” “比以前发展得更好了，在凯撒莱恩陛下的政策下，越来越多的人类去到那里寻求发展——不过也是，毕竟不管是工作内容还是可以学习到的知识，塞维尔平原不比王都差。而且塞维尔平原还建立起了一座以您的名字命名的学院，虽然目前招收的学生不多，但是第一批的学生已经毕业了，并且发展得都挺不错的。从这点来看，以后可以吸收更多的平民学生，等到这些学生进入到更高层的位置，我们的话语权会变得更加大了。” -- 第137页 丹尼尔凝视着文森特，轻声说道：“这样一来，那些想要在王都给您下绊子的文臣们，也得掂量掂量他们惹不惹得起了。” 文森特倒不在乎这个，比起原本世界线中塞维尔平原全灭，他自己本人化为冰晶，撑起结界作为最后的保护，这个未来所呈现给他的，已经足够惊喜了。 文森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对丹尼尔露出了微笑：“我知道了，最后一个问题了。我方才在街上遇到了维兰登，他所说的婚前恐惧症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可不是这样敏感性格的人。” 丹尼尔听到文森特这么问，失声笑了出来：“我想这或许是因为您的懒病又犯了。大概是因为终于得到了您的点头同意，凯撒莱恩陛下可是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精心准备了。小到婚礼上的礼花品种，大到需要邀请的贵宾，还有婚礼所用的礼服以及婚礼的流程……这些他一直拉着您商讨，当然。”丹尼尔顿了顿，露出了戏谑的表情，“就您那讨厌麻烦的性子，哪怕这是自己的终生大事也唯恐避之不及。在确定好婚礼举办的地点和礼服后，您就怎么也不肯再花费心思了，全部都丢给了我和凯撒莱恩陛下，还有伯里斯和埃尔莱斯。大概是您为了逃避麻烦而跑出去的行为，被他们误解了。毕竟我们这边要说出事实，也着实难以启齿啊。” 丹尼尔说到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倒是凯撒莱恩陛下，除了要忙于政事以外，还坚持亲力亲为，看他那样子，大概也是知道您的性子。为了举办一场完美的婚礼，他也是付出了很多的心血。” 文森特听了这话，无奈地提了提嘴角，内心想着这的确是他会做出来的行为。 “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文森特道谢。 “我倒是还好，毕竟只要根据皇室以往的婚礼流程进行安排就行了。伯里斯阁下还在问凯撒莱恩陛下，你和他结婚后，他的房间在哪里，大概是觉得你会一直和他在一起——据说是由他负责到时候将你送到凯撒莱恩陛下的面前。至于埃尔莱斯阁下则一直挂着微妙的笑容，虽然不得不承认作为精灵他的审美品位是一等一的，但大概也是因为曾经是您爱慕者的缘故，他在凯撒莱恩陛下挑出的餐具和婚宴赠礼上，说出了相当挑剔而可怕的评价。” 丹尼尔补充道。 “唔……等下，为什么你们几个会被邀请过去帮忙？”文森特听着听着，发现了不对劲。“丹尼尔你暂且不提，光是伯里斯那个不懂世事的性子，哪怕是埃尔莱斯，去帮忙怎么也说不上……” 让那两个人去帮忙，真的不会反而加重了工作量吗？文森特深刻的怀疑自己正是不想淌进浑水中，所以才借着‘婚前恐惧症’的理由翘掉的。 “这得问您那位未来的伴侣了。”丹尼尔说起这个，俊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满的冷笑：“不知道这位凯撒莱恩陛下从哪里打听到的，似乎是知道了我们这几位和您关系匪浅，明面上是说‘要让文森特的朋友也一同参与到这个盛事中来’，但我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宣示主权。” 文森特沉默了。 他仔细想了想，这的确也是凯撒莱恩的性子，在某种地方性格特别孩子气。大概正是他这样的性格，才显得格外的真实和纯粹。 在文森特看来，还有着意外的可爱。 如果文森特答应和他结为伴侣了，也像是凯撒莱恩会做出来的事情。 “辛苦你们了——说起来，我和凯撒莱恩的婚期在什么时候举行？”文森特已经放下了内心原本纠结着的思绪，这个未来比他曾经预想的要好太多、完满太多了，哪怕不过是幻境，也足以让文森特为之动容。 “就在后日。”丹尼尔在说完这句话后，忽然紧紧握住了文森特的手腕：“只有两日，就快要举办大典了，文森特阁下，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做准备。就算你再怎么不想操心这摊麻烦事，也请不要全部丢给我们——我们可没办法帮你进行试穿礼服啊！而且你的那群女学生已经快要把我们都逼疯了——谁能分辨出那些化妆品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丹尼尔目光灼灼，声音带上咬牙切齿，“所以为了大家好，文森特阁下，这几天还是请你待在皇宫内，哪里都不要去了！” 能够把一向冷静自持的丹尼尔逼成这样子，看得出他的确是快到极限了。 文森特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拍了拍丹尼尔的肩膀，安慰道：“真的辛苦你了，我这就和你回去。” 文森特的这番回应让丹尼尔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了下文森特，确认眼前的的确是自己所熟知的主人。 丹尼尔的面色缓和了下，语气也不再那么激烈：“您能理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您的终生大事。” 面对着丹尼尔带着控诉的表情，文森特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黑发。 ☆、第75章 咸鱼的第七十五天 丹尼尔他打开传送阵, 带着文森特离开了侍从们忙碌着的寝宫。 文森特跨过在面前张开的传送阵, 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皇宫的正厅？ “这是凯撒莱恩处理政事的地方？我们没有来错地方吗？”文森特问道。 文森特除了在路德维希一世的时候进入过这里接受过授勋, 倒是没有再进过这里。 比起需要处处注意礼仪，还不能迟到早退的王廷, 文森特巴不得自己被遗忘，不需要被传召。 -- 第138页 “没有错，现在后廷已经被短暂作为凯撒莱恩陛下的寝室了——因为之前的寝宫要作为正式大婚时的场所啊。” 丹尼尔回复道, 他们穿过绿意葱総的青石板道，走上架在潺潺流水上的石桥，来到了一座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建筑前。 不过不起眼，也只是和皇宫内的其他建筑相比。如果将这栋小楼搬到往城外，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别致典雅的建筑了。 文森特从不知道皇宫内还有这样的建筑, 丹尼尔走上白色的台阶, 在同样如雪一样洁白的门扉上敲了几下：“是我, 丹尼尔。我找到文森特阁下了, 请开门。” 直到里面的人确认了丹尼尔的身份后，门扉才缓缓地打开。 文森特瞥了一眼丹尼尔，发现他的使魔已经十分熟悉这座皇宫了。 丹尼尔拉着文森特进入门扉中, 跃入文森特眼帘的, 是他非常熟悉的摆设。 ——熟悉到差点让文森特以为自己回到了那座纯白的法师塔中。 丹尼尔似乎没有发现文森特的讶然，他绕过作为摆设的屏风, 便朝着内室走去：“文森特阁下已经回来了, 女士们, 现在交给轮到你们来折腾了。” 丹尼尔仿佛松了口气一样说着这句话。 “文森特老师回来了？刚好送来了礼服, 快让他来试穿！”一道欣喜而甜美的女声响了起来，文森特听着似乎有些耳熟，直到他看到声音的主人迈着轻盈的步伐从房间内走出来时，文森特才察觉到，眼前这名成熟而美艳的女性，竟然是蕾姆！ 毕竟是过了十年，蕾姆出落成现在这个模样也不足为奇。 文森特看着蕾姆像蝴蝶一样轻盈落在自己的身边，娇美的容颜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快点来！文森特老师！凯撒莱恩陛下已经试穿好了，就差你了！这一次可不准借口很累偷溜了啊！这可是您的终生大事啊！” 文森特也没办法反驳什么，就算告诉她们偷溜的并不是现在的自己，大概也没有什么用。 “女士们，我就将文森特阁下交给你们了。”丹尼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请务必在这段时间内弄好。” “放心，这个我们拿手！”蕾姆也笑了起来，她绕到文森特的身后，将文森特往房间内推去。 文森特刚进入这个房间，就被堆满了床和衣柜的衣服数量所吓倒了：“等下，不是说礼服已经选好了吗？那这些都是什么啊？” “是选择好了，在文森特阁下您选完了婚服就跑了之后，我们一起替您把必备的礼服选好了。”头上长着兔耳的少女笑眯眯地拿起了一件白色的婚服。 文森特认识她，这名兔耳少女是塞维尔平原派遣在王都搜集情报的人员，文森特曾经在她驻扎的餐馆吃过午饭。 “文森特配上黑色比较好看，我还是坚持这一点。”从文森特的身后传来了优雅而又磁性的声音，文森特寻声看去，看到了自己的朋友，精灵族的埃尔莱斯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埃尔莱斯！”文森特呼喊好友的名字。精灵不愧是精灵，即便是对人类来说漫长的十年时间，埃尔莱斯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真的要说变化的话，就是埃尔莱斯似乎脾气变坏了不少？ “先说好，我可是只为了帮你才来的，不然那个金发的人类幼崽可使唤不动我。”埃尔莱斯不满极了，文森特不过是从塞维尔平原出去了一趟，在短短的十年间，竟然就被其他的家伙抢先夺走了，这让本性是混乱邪恶的埃尔莱斯不甘心极了。 但他可没打算就这么认输。 埃尔莱斯收敛掉自己快要溢出来的满肚子坏水，朝文森特建议道：“虽然婚服选择好了是白色那套，不过按照你的性子，应该不会喜欢那种款式。” “这个款式哪里不好了？”兔耳少女听了这话，她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表达了自己的不赞同。 “文森特绝对不会穿着款式这么重的婚服站着大半天。”埃尔莱斯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的确不会。”文森特点点头，赞同道。 “可是……”兔耳少女极为不甘心地抱起手中的白色婚服，试图挽救回文森特的意见：“这可是最出名的裁缝制成的梦幻礼服啊！这可是皇室专门为文森特阁下所制的，不穿的话岂不是太浪费了吗？而且我想，凯撒莱恩陛下应当也是希望文森特阁下穿的？不然耗费那么多材料做出来做什么呢……” 文森特瞅了瞅兔耳少女手中的礼服，不可否认，这件礼服的确是璀璨至极又耀眼至极，制式和暗纹以及亮闪闪的袖口无一不说明了其顶级的作料和工艺。 光是那上面镶嵌着的水钻和蓝色珠宝，便足以昭显这剪婚礼服的昂贵了。 “在选择这件衣服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文森特忽然偏头，问着蕾姆。 蕾姆正从衣柜中拿出了一件样式简单又朴实的礼服，听到文森特问自己，反应迅速地回答道：“您说了‘反正只有这么一次，麻烦一点做得完美一点’。” “那我的意见也是这样。”文森特耸了耸肩膀，“不过如果可以让这件礼服更轻便一点，就更好了。” 兔耳少女原本耷拉下去的耳朵顿时又精神地立了起来：“这个没问题！我这就拿过去让他们修改！”说着就窜了出去，那动作迅速的模样，让文森特不由得感慨她不愧是兽人中身手最为灵敏的种族。 -- 第139页 “明明你更适合黑色。”埃尔莱斯走了过来，双手环肩说道。 “我也很喜欢黑色，但是在婚礼上穿黑色可不好。”文森特笑着让埃尔莱斯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其他人呢？” “伯里斯被狮鹫骑士团的人类拉走去进行接送你的演练了，那些说要给你镇场子的月光骑士团也是如此，不过我看他们大概已经在狮鹫骑士团那里玩得很开心。” 埃尔莱斯摸了摸下巴，嘴角浮着一丝讥笑。 “看样子他们相处得很好呢。”文森特目光微闪。 能够让月光骑士团认可凯撒莱恩，甚至作为文森特的送亲队伍来到王都，甚至和狮鹫骑士团的人们关系很好，这大概又是一个奇迹的改变了。 因为在原本的世界线中，狮鹫骑士团和月光骑士团憎恶着彼此。 两方人员的手上都沾满了对方的鲜血，甚至到了见面必有一方要砍下对方首级的地步。 到目前为止，文森特在这个未来所遇见的伙伴、学生、好友都有着更加灿烂和和平的未来，甚至让文森特由衷地期望着这样的未来真的会来临。 “文森特老师，先试试这个礼服，是凯撒莱恩陛下为你选的。他大概也知道您的性子，所以特地选了这样轻便的款式，还说就算在婚礼上穿着这个也没有关系。”蕾姆将手中那件礼服摆放在了文森特的面前。 “其实这件才是凯撒莱恩陛下为老师选的，方才那件是皇宫内务处送来的。”蕾姆小声地说道，“大概是觉得，毕竟是陛下的大婚，所以想举办得盛大而完美。” 正如蕾姆所说，这件礼服虽然依然精致华美，但少了之前那件亮闪闪的水钻珠宝，而且是文森特最熟悉的款式。 文森特的内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但是随着这轻挠传来的触动却是犹如涟漪一样一圈套这一圈荡漾至他的全身。 “我想见凯撒莱恩。”文森特低喃道。 在这一刻，封闭着文森特内心的坚如磐石的城墙终于彻底裂开，他甚至都无法耐心地等待着试完这些礼服了。 “我现在就想见到他。”文森特说着，从自己坐着的椅子上站起身，就想往门外走去。 “那——可不行呢。”文森特的动作被什么给阻止了。 他回头一看，蕾姆的指缝中闪耀着魔力的波动光辉，脸上还依然带着甜美的笑容：“凯撒莱恩陛下再过一会就会回来了，在那之前，还请文森特老师你乖乖地把该试穿的礼服试穿好啊！” 蕾姆说着，又抱出了一大堆的礼服：“除了在婚礼上的礼服外，还有敬酒的礼服，以及之后宴会跳舞的礼服。这三件是必须得穿的，而且款式也已经订好了。毕竟谁都不想在婚礼的前夕还要赶工修改尺寸呢。文森特老师你也很明白，不得不加班的痛苦？” “所以啊——文森特老师，请不要逃跑哦？” 文森特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蕾姆那仿佛带着黑气的笑容让他意识到，恐怕是之前的自己把这些事都丢给她们，让蕾姆她们辛苦了好一阵子的怨气。 “我知道了。”文森特苦笑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黑发：“我会把这些衣服都试穿完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蕾姆喜笑颜开，松开束缚着文森特的风之魔法，将礼服递入了文森特的怀中。 埃尔莱斯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后，也站起身道：“我陪你一起。” 文森特还没来得及拒绝，蕾姆倒是比他更显反应过来拒绝了：“文森特老师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啦，毕竟也不是需要照看的小孩子了——倒是埃尔莱斯阁下您，需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吗？” 埃尔莱斯眯起了眼睛，他看了一眼原本自己并没有放在眼中、属于文森特的小跟班和小女仆，内心思索着莫非这个小女仆看穿了他对文森特的心思？ 思及此，埃尔莱斯对那个幸运至极的金发人类小子越发地看不惯了：能够得到文森特的心，而且还让文森特周围的人认可了……怎么能不让他嫉妒？ “早就完成了，这种小事，能花得了多久。”埃尔莱斯轻哼一声，却也没有继续动作了。 文森特见状，不得不开口缓和气氛：“好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如果真的有需要了，我会喊你们来帮忙的。” 听了文森特的这句话，莫名产生了对峙之态的蕾姆和埃尔莱斯才各自收回了自己的气势。 第76章 .咸鱼的第七十六天 文森特抱着礼服走入房间内的更衣室，文森特看到一面墙壁整面都是镜子, 在那清晰的镜面中, 倒映出了文森特的面庞。 镜中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文森特有些恍惚了。 这个耳朵烧红, 眉目和唇角都带着柔和笑意的人，真的是他 文森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发现的确一直是在笑着的。 我原来有这么高兴啊。 我果然是非常开心啊。 文森特摇了摇头，再睁开眼时，他的表情依然是浸在幸福中的模样。 文森特无奈地朝自己的倒影说道“真是的, 知道未来会这么幸福, 就这么开心吗好吧，的确是开心的。至少能够亲眼看到这样的未来，已经很值得了。” 文森特笑了一会, 才回过神开始试穿礼服。 身上的礼服十分合身, 不管是最容易勒到脖子的领口, 还是容易变得过于宽大的袖沿, 都服帖舒适极了。 -- 第140页 在镜中展现出的文森特换上礼服后，显得俊美精神极了。 柔软丰润的黑发轻轻落在耳后, 他的黑发与白色的礼服交相辉映。 比外套更浅的马甲内衫顺着文森特的腰身往下, 展现出了他纤细的腰肢。下半身的裤子虽然也是白色的，但也并非朴素单调的雪白, 而是颇有层次地闪耀着顺滑的光, 凭着穿上去的丝滑触感, 恐怕也是某种魔兽所吐出的丝鞣制而成的吧。 文森特理了理手臂没有扯平的部分, 再将最后的礼花别在胸前。 这朵礼花似乎也是由罕有的钻石雕刻而成，剔透而泛着淡蓝色的光辉，像极了凯撒莱恩的眼睛。 文塞特看着自己的倒影，都有些觉得不像自己了。 大概是穿多了法师袍，乍一忽然穿上了这样正式的礼服，所以有些不习惯吧。 但是文森特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他在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已经习惯孤身一人，习惯自己独自背负着一切了。 这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责任。 文森特在知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此世后，曾经变得很消沉，一度想着干脆就窝在自己的法师塔好了，当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法师，就这么平静地生存下去。 但是文森特和这个世界的各种种族、各种人类相遇后，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很不甘心。 所以他一边暗中扩展着自己的势力，一边在王都布置下暗钉，以防落到原本世界线中的结局。 但文森特在做这些事情时，也遇到了阻碍。 文森特曾经凭借着自己对于书内容的记忆想要提前挽救某个种族的灭亡，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甚至就差那么一点；了。 然后就是最后那一点，怎么也做不到，最后文森特只能悔恨地看着那个种族最后还是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再也无法重现。 曾经的经历让文森特尝到了历史无法改变的无力感，所以在重新遇到凯撒莱恩的时候，文森特才会那么患得患失，态度未免有些犹豫。 但是这个未来为文森特展现出了比他预想中要好上太多的景象了。 某种意义上，文森特十分感激那个天使恶劣地让他看到了未来。 “说起来我到了这个未来，那么在这个未来的我，又去了哪里”文森特想起这个原本一直被他故意忽略的问题。 文森特在终于坦率地接受了这个未来之时，他也发现天使在这个幻境中所布下的最大陷阱。 如果，在这个未来，有两个文森特的话 文森特脸上的笑容和双颊的红晕逐渐消失了，他方才见到穿着婚礼服的自己时，那隐约幸福的模样也恢复为平常时期的冷静。 如果在这里还有另一个文森特在，那么文森特就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只要一想到凯撒莱恩和自己的好友们用警惕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文森特就觉得胸口发闷。 按照那个天使所展现出来的性格，恐怕出现两个他的可能性十分大。 而文森特并没有这十年间的记忆，一旦对峙起来，他才是最有可能被认为是冒牌货的那个。 文森特现在就该把身上这件礼服脱下来，换上自己的隐匿斗篷离开这里。 没有人比文森特更清楚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学生了，蕾姆本来是刻苦又认真的性子，再加上本就不低的天赋，经过时光的磨炼，只会让她更厉害。 而且埃尔莱斯更是弓术和体术的高手，如果蕾姆和埃尔莱斯联合起来对付文森特，文森特恐怕会因此束手束脚，大概会打得很艰难。 更别提会随时出现的凯撒莱恩，以及这个未来的自己了，如果他们两人出现，其他人暂且不提，文森特还真没有把握从自己和凯撒莱恩的联手中平安逃脱。 明明知道的，文森特却还是怔怔地看着在镜中倒映的自己。 这个幻境太美好了，一度让文森特就想这么沉浸下去。 如果他真的就这么沉浸在天使为文森特展现的幸福未来中，或许就会迎来当头一棒吧。 有什么比以为自己看到了幸福的未来，沉浸其中，却被认为是冒牌货更令那个恶劣的天使高兴的吗 还真是如天使所说，只会给他看到一场好戏吧。 明明是本尊，却被自己的伙伴、学生、朋友认为是冒牌货，甚至刀剑相向。 多棒的戏目啊 文森特冷冷挑了挑唇角，后退一步，将目光从镜面上撕下来，然后开始迅速地脱下自己身上的礼服。 然而穿上去时明明很快的衣服，脱下来时却有些磕磕绊绊了，文森特也不可能将这件礼服用粗暴的方式撕扯下来，只得按捺着焦急的心绪一件件脱下来。 然而在文森特才脱下长裤时，门外的房间已经传来了文森特万分熟悉的声音“我回来了蕾姆和埃尔莱斯都在这里吗辛苦你们了。我听说礼服已经送过来了，所以回来试穿。” 那是他的声音 那个天使果然不怀好意 而且偏偏还是这个时候自己回来了 文森特咬紧牙关，迅速将长裤丢到一边，但是最里面的内衫已经来不及脱了。 他只得匆忙披上自己的斗篷，抓起一旁的衣服，然后马上画出传送阵跳了进去。 情急之下文森特甚至没有确定好传送阵的目的地，他也不求精准了，只要能够让自己迅速避免这样修罗场的画面就行 -- 第141页 文森特才不会让天使得逞他的坏心思。 文森特的反应很快，就在传送阵闭合上的前一刻，他看到了杀意凛然的埃尔莱斯和蕾姆冲入更衣室的面庞，而在他们的身后，文森特看到了自己的脸 袭来的魔法和弓箭落了空，文森特往后退一步，跌跌撞撞出了传送阵，一口气还没有喘完，竟然听到了有人呼唤自己“文森特你又偷跑出来了吗”声音里带着亲昵和调笑。 但是文森特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因为太过急促了，他脚下一滑，差点要从自己站着的屋顶上滚落下去。 文森特在心底哀叹着自己的身手还是这么菜，幸好一直陪伴着他的元素精灵们已经准备召唤旋风将文森特保护起来了。 但是还有人比这些一直亲近文森特的元素精灵们更快。 文森特还没有落入元素精灵们为他准备好的旋风保护中，就感觉到自己的腰和手臂被握住，背后也靠上了一个温暖呃可靠的胸膛。 “小心一点，不用这么急，我又不会吃了你。”文森特听到身后之人轻轻笑了起来，低沉磁性的声音震动着他的耳蜗，竟让他的耳朵都发热起来。 这人并未放开文森特，反而得寸进尺地将下巴靠在了文森特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落在了文森特的脖颈上。 文森特在这个时候，甚至不敢回头了。 是的，他已然知晓身后之人究竟是谁了。 文森特看到了有一些发丝飘落到了自己的眼前，那是比黄金烧灼后更加耀眼的颜色，带着仿佛被阳光拂过的松树的清香，文森特甚至觉得自己和他所相贴的躯体部分，也传来了要被融化一般的热度。 文森特张了张口，说出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凯撒莱恩，你怎么在这” 被文森特呼唤出名字的凯撒莱恩轻轻笑了笑，文森特可以感受到被凯撒莱恩胸膛贴着的背脊传来了些微的震动。 “因为听说你回来了，就等不及得想来见你了。嗯你刚才是在试礼服吗”凯撒莱恩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纤长的睫羽轻轻扫过文森特脖颈上的肌肤，环住文森特腰肢的手也收紧了一些。 “文森特你”凯撒莱恩有些落寞的开口道“是不是又打算离开皇宫了” 凯撒莱恩这句话所用的口吻，让文森特心脏一紧，他从未听过凯撒莱恩这样失落的语气。 “我只是，想去散散心而已。”文森特不自在地挣开了凯撒莱恩的怀抱，往前走了几步。 宫殿上方的琉璃瓦有些滑，文森特刚挣开凯撒莱恩，就差点又摔倒了。 不过幸好文森特站稳了，没有丢脸到连续两次摔落下去。 “你之前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凯撒莱恩幽幽地说道，“而那一次你两天没回来。” 他迟疑了下，还是接着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事，但我期待这一天真的很久了，文森特。” 凯撒莱恩的这番话让文森特深吸了口气，他本转过身解释几句，却在看清凯撒莱恩的面庞时，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语。 ☆、第77章 咸鱼的第七十七天 文森特知道凯撒莱恩从以前开始就拥有着足以令人出神的容貌。 不管是深邃而明亮的眼瞳，还是秀气上挑眉毛, 挺拔陡峭的鼻梁, 以及柔软温暖的嘴唇, 都无一不是经过上天雕刻而成一般绝伦。 在幼时凯撒莱恩的面容可以用秀美来形容，长大了便是意气风发的锐利。 文森特看过无数美人, 也早就过了会被谁的面貌所震撼到的年龄。 但是文森特并不知晓, 凯撒莱恩的容貌，在经历过时光的雕琢, 竟然还可以散发出如美酒般的醇厚气质。 文森特过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喉咙动了动，嗓音发干道：“凯撒莱恩？” “是我, 怎么了, 过了几天就想装作不认得我了？”凯撒莱恩挑了挑眉, 调笑了一句。 “虽然知道你不会, 但是你要是反悔了……”凯撒莱恩说着，面容黯淡下来，那双深邃的蓝眸扇动着令人心碎的光：“如果你反悔了, 不愿意和我结为伴侣了, 请别让我最后一个知道。” “我不会的！”文森特脱口而出这句话，他抿了抿唇，认真道：“我既然允诺了你, 便不会再反悔的！” 文森特懊恼不已, 就算是幻境, 但是在这个凯撒莱恩和‘自己’心意相通, 互许终身的未来中，文森特也不愿因为这样可笑的乌龙导致凯撒莱恩和这个幻境的自己分别。 “是吗。” 凯撒莱恩怔了怔，露出了足以令许多人心鹿乱跳的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啊。那你也不会再离开皇宫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小楼可以吗？”在凯撒莱恩的凝视下，文森特绝望地发现自己很难做出拒绝或者是否定的回答，更不可能默不作声地画出传送阵就跑。 “……好。”最后文森特也只能这么回答了一句。 凯撒莱恩听到了文森特的回复，俊美的面容漾开来的是满足而欣喜的笑容：“如此，那我便放心了。毕竟文森特是最重视承诺的人啊。” 凯撒莱恩上前握住文森特的手，准备带着文森特一起从这个宫殿的屋顶上下去。 文森特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在凯撒莱恩靠过来时，闻到了从凯撒莱恩身上传来的淡淡熏香。 古朴而优雅，似乎在哪里闻到过一样。 -- 第142页 在文森特的脚底踩到了地面上时，他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可能、大概、好像是被凯撒莱恩套路了？ 凯撒莱恩现在的表情完全没有方才的落寞和勉强，看到文森特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还微微地翘了翘嘴角。 好，可以确定了，方才就是凯撒莱恩在套路他。 文森特在心底叹了口气，却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在这个幻境中也过了十年，凯撒莱恩原本算是坦率的个性，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改变。 但是现在文森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刻凯撒莱恩要去的地方有这个幻境的自己在，光是设想一下文森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想想看，未来的‘自己’见到凯撒莱恩揽着一个‘冒牌货’笑得开心，就算冷静如文森特，也觉得自己可能会暴跳如雷。 而更糟糕的便是，这里的‘文森特’觉得凯撒莱恩或许根本不是真的爱自己，竟然连一个冒牌货都无法辨认出来。 而文森特本人也没有办法说出自己是十年前、或者他真的是文森特本人，只是没有这十年间的记忆而已。 文森特可不想看到这种修罗场！ 但是想看到这样修罗场的家伙还是在的。 正是给文森特呈现了这个幻境，现在不知道躲在何处窃笑着看文森特笑话的天使的残像。 时间可不能浪费在这里！ 文森特脑袋飞速运转：他本来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来查探这个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还没有完全了解完毕，就被送过来试结婚的礼服。 但是比起文森特自己费尽地一个个去找人、一个个亲自确认，现在倒是有现成的人为他解惑。 “我暂时还不想回去。你知道的，蕾姆她们正要我试礼服，我觉得都很好看，也很贴身，实在是没有再每一件都试穿的必要。”文森特朝凯撒莱恩眨了眨一只眼，面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恳求：“如果真的要试，我也不想马上回去。” 凯撒莱恩立刻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我十分明白。毕竟负责文森特你服饰的可是那两位女士啊，看样子方才蕾姆她们没少折腾你？” 凯撒莱恩这幅感同身受的模样让文森特在心底向她们道了声歉，毕竟事实并不是如此。 但比起有可能会发生的修罗场惨况，现在这样反而是上上策。 “是啊，所以我一时情急下穿着礼服就出来了。”文森特道，方才凯撒莱恩便将目光落在了从他斗篷领口处露出的白礼服上，他便解释一句。 “而且我有问题想要问你。”文森特面容一凛，认真地看着凯撒莱恩。 凯撒莱恩微微低头，看了看文森特的表情。 他深邃的蓝瞳眨了眨，随后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不如到那边的凉亭中坐一会，我让侍女们上杯茶。” “不用了，我不会花费太久的。”文森特摇了摇头，“边走边说可以吗？” 凯撒莱恩沉吟了会，回道：“没有问题——那么文森特，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在婚礼之前这样急切……莫不是那些文臣又在你耳边说了什么风凉话？” 凯撒莱恩的声音冷厉起来，末梢微挑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十年后的他也有了属于帝王的雷厉风行和威严果决，磁性的声音微微沉下便可听出其中的风雨欲来。 文森特看凯撒莱恩这副模样，就知晓这个幻境中‘自己’和凯撒莱恩结为伴侣恐怕是突破了重重的阻挠才成功了。 文森特不动声色地套话着：“其实他们的顾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就算你做了‘那些事’，没有办法孕育子嗣的我也将会是这个新王朝的污点。” “谁敢说你是污点——！！”凯撒莱恩似乎要气得头发都要竖立起来了，他苍蓝的眼睛冰冷得如同仿佛要冻结一切的寒冬，同时从他的口中逸出了一连串的人名：“是不是这些家伙对你说的这种话？” 凯撒莱恩这模样看来，是要一个个找过去算账。 文森特当然不会让凯撒莱恩这么做，他连忙摇了摇头，安抚下了凯撒莱恩涌动着的怒意：“你别多想，是我自己觉得的。毕竟人心叵测，你提出的解决方案恐怕也并非完美得无懈可击。” 凯撒莱恩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们走到了茂密的绿荫中，从树枝上垂下的枝条随风微微起舞着，像是一面绿色的帘罩，将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身影藏在那层叠交错的绿叶之后。 周围隐约可听见虫鸣和鸟雀扑扇翅膀的声音，在凯撒莱恩和文森特都不说话的情况下，虫鸣和鸟啼声反倒显得更加这一处更加幽静了。 “但这已经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案了。”凯撒莱恩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不管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满，那我凭什么不能选择会令我幸福的那一个呢？而且朕所作出的那个决定，可是对他们大有利益！” 凯撒莱恩说到后面面色沉沉，像是打定注意要找出这些嚼舌根的臣子们。 “没有子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帝国的继承人都是一代比一代差！朕都说了，下一代的继承人在臣子中的孩子里选出来，凭实力和本事得到这个帝位！还有什么不满的！” 凯撒莱恩越说越气，在铺满光滑圆润石子上的小径上来回踱步着。 他甚至气到了都忘了是在文森特的面前，说出了本不会在文森特面前说出的‘朕’的自称。 -- 第143页 文森特得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这令他微微瞠开了双目，内心动荡不已。 凯撒莱恩能够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文森特的确是未曾想过的。 毕竟凯撒莱恩拥有着整个人类的帝国，而这个帝国占据了这个世界大陆的大半领土，想要将皇位留给自己的血脉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然为什么在文森特的前世，那么多人想要养育后代，尤其是男性的后代，会被人戏称为‘你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吗？’ 而现在凯撒莱恩的确有一个皇位需要继承，但是他却冷静地将这个机会让了出去。 凯撒莱恩不仅是想到了，并且还坚定地做了，这让文森特怎么不内心激荡。 凯撒莱恩的双颊因为怒意而泛着红，说到后面倒是冷静下来。 凯撒莱恩仔细地思索着，他毕竟头脑敏锐，迅速找到了原因：“哼，是觉得自己孩子有可能得到的帝位不再那么崇高无上了吗？我倒是觉得刚好，毕竟如我一般雄才大略的人物总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冒出两个！” 凯撒莱恩一边说着这么自傲的话语，一边仿佛要征求着文森特的赞同一样看了过来。 在得到文森特忍俊不禁的点头同意后，凯撒莱恩撇了撇嘴，继续道：“现在看来上下议院的法案还得继续推动下去，我可不能眼看着下一代的皇帝将我投注的心血转眼就停止撤销了。” 上下议院？ 文森特耳朵一动，这个词汇不作他想，只可能是文森特提出来的概念。 上下议院是文森特前世所在的世界中，一个君主立宪的国家所使用的政治体制。 下议院的成员是从人民中选出的，而上议院的成员则是由贵族和下议院升上来的成员组成。 在当时可以让几乎和皇廷隔绝的平民得到参政的权利，可以说是一项十分具有意义的制度。 ☆、第78章 咸鱼的第七十八天 而凯撒莱恩想要在这个已经习惯了帝制的世界推行君主立宪制吗？ 国家的法律不再是由皇帝一人的意志进行左右判断，而是根据法律来判定。 文森特的心脏忽然跳动得飞快,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了许多念头, 但最终停在了担忧上：“我能理解凯撒莱恩你的坚定和急切, 但是改革不能急，需要一步步来。” “如果仔细想想, 他们大概觉得, 比起遥远并且只有唯一一个的皇位，有可能被底层的平民所夺走的权利更加现实。”文森特将自己的思索说出。 “我知道的, 我只是觉得很生气和难过。”凯撒莱恩摇了摇头, 露出了几分沮丧：“但……文森特，除了那些我不得不忍耐下来的旧贵族外, 文臣中也有我认为是好友的人。如今, 他们也在反对我的决定……为什么？明明长久来看, 这是对国家, 对人类都有好处的改革啊？我一直觉得他们都是能够理解我的人，但是在利益的面前，支持和理解似乎也要后退一步了。” 凯撒莱恩自嘲地提了提嘴角, 倒是令文森特有些心疼起来了。 文森特走上前, 将掌心搭在了凯撒莱恩结实的手臂上，安抚地轻轻拍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凯撒莱恩。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出色而优秀的人——不，或者说是存在。” “你知道的, 我见过不少强大的非人种族。精灵、龙族、人鱼……他们除了天生实力强大外, 还拥有着祖辈传承下来的记忆和经验, 理所当然, 他们中出色的存在有许多。尽管数量稀少，也依然可以在这个大陆中占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但是他们没有一个是和你一样，靠着自己的本领和实力得到现在的力量和地位。” 文森特凝视着凯撒莱恩，发自内心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个是幻境，或许是知道眼前的凯撒莱恩并非自己所认识的那个金发骄傲又努力的帝王，但即便如此，文森特也依然无法控制住内心涌动的倾诉冲动，将自己长久以来的心里话一一道出。 “而且你是个人类，所花费的时间，比那些异族存在消化传承记忆的时间要少上太多了。”文森特的手握住了凯撒莱恩的手心。 “你已经足够出色了，而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上下议院的改革一时半会虽然无法被众人接受，但你还年轻，还有时间。不比急于一时，这本来就是长久之计，你总不可能期望一口吃成胖子？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个？” 文森特凝视着凯撒莱恩的眼眸，轻声宽慰道。 在最后面还调笑了一句。 文森特的话语和夸奖让凯撒莱恩也笑了起来，面色也恢复成平常的样子：“真是难得啊，竟然一次性从文森特你这里听到了这么多句夸奖——我还记得以前想要从你这里掏出几句夸奖我的话语，可是难如登天。” 凯撒莱恩所说的正是文森特以前别扭时的黑历史，就算将自己毕生所学到的知识尽数教导给凯撒莱恩、就算是拉下脸皮去请求自己的那些非人异族的好友们给凯撒莱恩进行特训，而凯撒莱恩不仅将文森特的知识完美吸收，并且还将那些寻常人类绝对无法完成的训练逐一完成了。 但即便如此，文森特却也依然吝啬于一句简短的夸奖话语。 甚至连一句“你做的很不错”都没有对凯撒莱恩说过。 文森特面庞微红，他可以感受到自己隐藏在黑发下的耳梢都要熟透了—— -- 第144页 “曾经是我做的不够好。”文森特并非是不敢承认自己错误的胆小鬼，他坦然地承认道。 “现在补上这些夸赞，可能也无法弥补你曾经的渴望，毕竟已经迟了这么久……但我可以保证，在日后的时光中，我会说到你听腻为止。” 文森特认真地道。 这番话并不仅仅是说给这个世界的凯撒莱恩听的，也是文森特下定决定，要对自己的那个凯撒莱恩诉说出文森特一直以来深埋心底的真心话。 凯撒莱恩笑了起来，他反握住文森特的手，认真道：“你的夸赞我怎么可能会听腻？只要你愿意一直说给我听，我就一直愿意听到时光的尽头。” 凯撒莱恩让自己的手掌和文森特的相贴着，让自己的温度逐渐把文森特冰凉的掌心也温暖起来。 等到文森特的体温上升后，凯撒莱恩握住文森特的手，将他的指节放在了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啄吻着。 文森特的拇指、食指、中指乃至小拇指的指节，都被凯撒莱恩珍惜至极而又爱怜至极地亲吻着。 从这亲吻中，文森特可以感觉到来自凯撒莱恩浓厚的爱意。 就像是要具现化为浓稠的蜂蜜，从罐子口溢出来的爱意要将文森特都包裹在琥珀色的甜蜜中。 文森特动了动，本想挣脱开来——毕竟这个幻境中的‘文森特’还在，说不定随时会出现，如果撞到了这一幕，不知道还会惹出多少麻烦…… 嗯？ 等等？ 文森特忽然意识到自己走入了误区。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天使残像所制造出来的幻境，那么文森特该如何脱离这里回到现实中？就算这个幻境的未来再怎么美好，但终究不是属于文森特的。 按照那个天使恶劣的性格，如果不给他上演一场狗血刺激的修罗场，恐怕是无法满足他。 但是文森特也没有兴趣给那个恶劣的天使看一场‘我和我还有他的修罗场’戏目。 现在文森特所想要知道的重要信息和情报已经都收集到了，剩下的根据文森特熟悉之人的性子也可以推断得出**不离十，自然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停留了。 文森特陷入了沉思，没有发现凯撒莱恩已经用温暖的唇瓣磨蹭着自己的无名指。 而凯撒莱恩的目光在掠过文森特光裸的手腕时，忽然凝固了。 “我送给你的戒指，没有带吗？”凯撒莱恩忽然开口问道。 文森特一惊，他抽回自己的手，摇了摇头：“没有，你知道我并不太喜欢带别的饰品……” “说谎！”凯撒莱恩的面庞冷了下来，他上前一步逼近了文森特，转而变成抓着文森特手腕的动作，那双原本辽阔剔透的苍蓝色眼瞳，此刻凝聚着沉沉的黑色乌云风暴：“我送给文森特的根本不是戒指！你到底是谁？！” 凯撒莱恩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没有认出眼前的这个冒牌货，甚至还含情脉脉地说了那么多，而这个冒牌货也大言不惭地用文森特的容貌、文森特的声音对自己说出那种话，凯撒莱恩就恨不得想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帝王一怒，流血千里！！ 文森特则发现了凯撒莱恩的杀意，他眉梢一凛，打了个响指。 ——一直护在文森特身边的元素精灵们收到了文森特的呼唤，迅速地围了过来。它们的身躯化为了长鞭，迫使凯撒莱恩不得不放开抓着文森特手腕的手，往后避开这重重挥来的一鞭！ “你究竟是什么人！？”凯撒莱恩眼神微冷，能够不通过咒语就驱使元素精灵供自己使唤的法师，一双手数得过来。 但这些法师们要么是文森特的学生，要么是文森特的迷弟，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唉。”文森特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黑发，“我到底是什么人，恐怕还真没有办法说出来啊。” 文森特在方才思考脱出这个世界的对策时，就想对凯撒莱恩全盘托出了。 但是那个天使果然就是为了看好戏，在文森特说出自己其实是十年前的另一个的文森特时，他看到了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不仅仅是凯撒莱恩的动作和说话声，还有周围的动静都停止了。 仔细看去，原本随风挥动着的枝条保持着倾泄上扬的模样，仿佛凝固在了透明的胶水中。 不远处的花丛中有一只蜜缝正采完蜜准备回巢，也在那一刻彻底定住了身型，像是陈现在文森特眼前的风景变为了一幅画一样，所有的一切都被印在纸面上，成为了静止的画。 文森特皱起眉头，他甚至抬起手在凯撒莱恩的眼前挥了挥，得到的是无声的回应。 文森特停下说出自己的来历，似乎听到了从天空上方传来的窃笑声：“嘻嘻嘻，这样可不行哦，不可以剥夺我的乐趣呢！” 果然是那个恶劣的天使在搞鬼。 文森特面无表情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天使真的引起了文森特的怒气，哪怕他给文森特展现了这样美好的未来，也无法弥补他带给文森特的麻烦和烦心。 “冰之神灵们啊，请你借给我力量，让我行使你的权威，反是出现之地皆为你的领土！” 既然是对付非人的种族，哪怕只是一个从远古时期遗留残存至今的残像，文森特也不得不提高警惕，不在保留实力，而是全力以赴地进行着攻击。 -- 第145页 在文森特的视线够不到的高空中，躲藏在云层中舒舒服服看着文森特即将遭遇修罗场的天使残像，愕然地发现自己一时不察，竟然被冰凌锥所包围着。 不过他在短暂的怔愣后，俊秀的面容浮现出了不屑一顾的冷笑：“这种把戏可打不倒我啊！” 正如天使残像所说，这些冰凌柱穿过了他透明的身体，直接往下坠去，一点该有的威力都没有展现出来。 天使哼着歌，想着不如再让这个幻境的文森特出现，他可是等不及要看修罗场的戏码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直接篡改这个世界的人物进程时，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 ☆、第79章 咸鱼的第七十九天 在进入这个幻境之前，和天使残像的小小冲突让文森特知道这个天使并非实体时, 文森特就明白了, 属于物理性的攻击是无法对这个恶劣的天使有用的了。 考虑到如果直接用光球术, 或者专门针对这种无形体的存在研发的法术，也会被这个速度极快的天使给避开。 ——既然如此, 那就让他避无可避好了。 在高空之上发生的战斗文森特或许看不到, 但是魔法元素的变动情况，却是文森特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的。 不然他怎么能够这么精准地捕捉到天使残像所在之处？ 文森特冷哼一声, 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鸟雀声都停了下来。 而动作静止的凯撒莱恩亦是目光平视着前方，却无法倒映出文森特的影子。 文森特并未运用魔法升到空中。 一来是因为他怕打草惊蛇, 二来嘛, 既然这位天使给了他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就这么白白错过可不是文森特的作风。 文森特手指挥动着, 闪着寒芒的冰棱柱在他的操控下朝着面露嘲讽的天使袭去。 不出文森特所料，自诩自己并非可以捕捉到实体的天使残像，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那些冰棱柱穿过自己的身体, 连躲开的意图都没有。 不过文森特可不是会犯两次相同错误的人。 那些冰棱柱在穿过天使的残像后便往下堕去, 天使残像有些不满文森特竟然还敢反抗自己，便打算直接篡改这个世界，让这个幻境世界中的文森特马上出现, 好让他痛快地看一场修罗场。 然而出乎天使残像的意料, 他原本想要动作的身体却是无法动弹了。 像是有无数条锁链紧紧束缚在他的身上, 一圈又一圈箍着他的肢体, 将他包裹在一个牢实的蚕茧中。 手臂、脚踝、手肘、甚至连弯曲手指这一细微的动作也无法做到。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使残像咬着牙试图挣脱这忽然的禁锢，然而却也是失败了。 “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天使残像唯一可移动的就只有自己的脖子，他左右环顾着，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迹象。 过了一会，天使残像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聚变，马上低头朝自己的脚下看去。 ——果不其然，方才天使怀着嘲笑之心看着文森特的冰棱攻击，此刻正分为五个方向漂浮在天使残像的脚下，而它们之间显现出了金色的魔法阵。 正是这个魔法阵，让天使被困住，无法动弹。 “文森特！！你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他不过是天使本尊所留下来的一个残像，但是残像依然拥有着属于天使的傲慢以及对人类这种弱小生物的轻蔑。 但是此刻天使残像却是被文森特这个人类困在这里，这怎么不让他愤怒？ 在自己一向看不起的人类身上跌了个跟头，哪怕仅仅只是被困住，也足以让天使的残像觉得耻辱了。 抓狂的暴怒在消退之后，天使残像却又开始觉得文森特有趣起来。 天使这种生物极为简单。 喜欢单纯干净的存在，喜欢意志坚定的存在，喜欢实力强大的存在。 虽然这一只天使性格有些古怪，但天使残像自己也得承认，他也很喜欢实力强大的家伙。 而文森特竟然做到了让他被困住，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让他记住了。 这还是天使第一次记住某个人类的名字，甚至还把自己的声音传送到了文森特的耳边。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天使疑惑的声音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暴跳如雷，反倒是透着好奇和亲近的试探。 自己大意了就是大意了，没有必要找借口。 但是天使残像根据自己的本尊所留下的记忆，人类不该有这种力量才对啊？ 要知道，在这座地底迷宫建立完成的时候，人类还是很弱小。 人类往往在和魔族的战斗中充当着炮灰、以及在最后关头和对方魔族的小头目同归于尽的作用。 而碍于人类体质和力量的弱小，往往同归于尽的魔法还没有发挥效用，就被魔族的头目发现了。 直接在魔法起效前被捏死还算是好结局了，如果被反而扔回了人类这边的军队中，造成的死伤可是会比魔法对魔族成功后多上好几倍。 而且人类往往又贪生怕死、出尔反尔，都已经跑到了魔族的面前，却还是迟迟无法发动魔法。 明明就算不发动也是一个死，那么在死之前为什么不发挥自己最大的效用呢？ 这也无怪天使对人类的印象不好了。 -- 第146页 天使冷酷地唾弃着人类。 所以天使是真的很好奇，这个人类、不，不对，是文森特到底是如何将自己困住的。 文森特的耳边忽然响起天使的声音时，的确是有些惊讶的。而且此刻这个天使的声音中没了自从一照面开始就有的，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耐烦。 堪称是一百八十度翻转的态度，并没有让文森特觉得奇怪。 在文森特过去的法师生涯中，他的那些老友，都是在被他用力量按在地上摩擦后，才承认了文森特的。 这些非人的种族，在某种意义上是十分容易了解和看透的存在。 只要你拥有着值得他们尊重的特质和能力，他们就会将你奉为上宾。 文森特想了想，回答道：“我在知道普通的攻击对你没有效果后，便想到了可以克制这种无形存在的法术。像你这样骄傲的存在，如果看到我用对你无效的攻击，一定会连避开都懒得进行。” “的确如此。”这正是方才天使看到文森特的攻击时内心浮现的想法。 反正对他是无效的，既然如此干嘛要避开呢。 文森特是算准了这一点进行的布局吗？ “但是即便我没避开，如果没有有效的攻击手段，你也是没有办法控制我的？”天使追问道。 “要知道，在我的那个年代，人类如果有这样的手段，哪里还会打魔族打得那么艰辛，还得靠我们帮忙。”天使残像的声音中透露出了对自己那个时候人类的不屑。 “人类的确很弱小，寿命太短、身体素质太差、就连知识也得靠着别人的教导才能得到……而我们也知道自己的弱点。” 文森特淡淡道。 在文森特游历这片大陆时，偶尔会踏进一些离群索居强者们的巢穴，而这些脾性不好又心高气傲的存在们，在见到有不速之客竟敢打扰自己的安宁，第一反应自然是要给文森特一个好看。 然而所有想要给文森特一个好看的种族，反倒全部被文森特泼了一脸颜料。 除了文森特的确很努力，也很有天赋外，他更多的，也是靠着那些从遥远的历史中，一代又一代法师们传承下来的知识。 人类很弱小。 正因为弱小，所以才会对可以让他们变得强大的知识渴望着。 人类无法和人鱼一样，在水压巨大的深海中灵活游动着，也无法长出鱼尾和腮囊在水中进行呼吸。 人类无法和精灵一样，在茂密的森林中自由自在地跳跃着，也无法达到和精灵一样对木之元素精灵极高的亲和力。 人类无法和兽人一样，拥有着锐利的爪牙和出色的远视能力，兽人们可以轻松扛起的重量对于人类来说是足以压垮他们的程度。 但是人类很聪明。 人类无法做到，那么用其他的方式来代替做到，这不就好了吗？ 寿命太短不是问题，‘我’死去了，还有我的学生可以继承我的意志和我的学识以及研究。 身体基础比不过别人不是问题，用法术和斗技来使其强健起来。 而在神魔第二次大战后，有两位强大的人类彻底奠定了人类的霸主地位。 他们将自己的心得传递开来，使得魔法和武技的门槛大大降低，让所有人一时之间，都可以成为法师和武者。 人类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逐渐成为了把其他的零散居住的种族赶到大陆偏远之处，自己占据了最为广阔的平原的强者。 甚至在以后，他们将会在凯撒莱恩的带领下，成为这个世界唯一且最强的主宰。 不过那也是原本的世界线发生的事情。 现在文森特相信，虽然人类依然是其他种族等闲不敢招惹的存在，但也不会再出现异族被人类视为奴隶和工具，这样令文森特难受的局面了。 毕竟在这样广阔的世界中，只有人类在舞台上，未免有些太过寂寞了。 “但是我们拥有着耐心，以及求知欲。”文森特回复天使道。 “在你所存在着的那个年代，人类或许的确很弱小，甚至是炮灰一般的存在。但是人类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不断地研究着、探索着。” 文森特还在法师协会时，便看过了协会中所记载的这个世界的历史。 所以他很能理解现在人类的扬眉吐气，以及对非人异族的高高在上。 能够从最弱小，成为遍布整个大陆的种族，人类的确是该骄傲。 “困住你的是最基础的光系法术，对于无法触碰到的无形之物，效果极佳。我用冰系魔法作为障眼法，但实际上的攻击手段是这个法术。” “原来如此。”天使挑了挑眉。 文森特所用的计谋算不得有多么深奥精妙，最关键的不过是用了天使的轻敌之心，以及有着方法将天使制服住。 但天使仔细想了想，如果文森特用其他的方法，如果自己在方才避开了，他大概还是会被文森特困住。 文森特没有完全说清楚，但天使感觉得到，如果他避开了，恐怕文森特还有第二套的备用手段。 ☆、第80章 咸鱼的第八十天 不过也没有必要把一切说清楚，天使本来就不是那种固执己见、死不悔改的类型。 不然他们天使的领导者, 也不会唯独让他这个对人类没什么好感的天使来建立这个只留给人类的地底迷宫了。 -- 第147页 “行, 算你赢了。” 天使撇了撇嘴, 继续说道：“你把我放开，我不玩你了。” 天使这么干脆利落的答应让文森特也有些惊讶。 但思考到天使的踪迹已经被自己发现了, 即便天使出尔反尔, 文森特也可以通过这一次的战斗所捕捉到的只属于天使的波动，进行锁定。 既然文森特可以打败天使一次, 那么也可以打败天使第二次。 这并非文森特自视甚高, 而是事实。 文森特还有无数套法术没有使出来，毕竟作为一名法师, 最重要的就是, 不能在一开始就像对手掀起自己的底牌。 文森特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和底气去面对一次出尔反尔的打击。 文森特不动声色地回道：“没有问题, 不过我想知道, 我要怎么离开这个世界？” 没了狗血修罗场可以看的天使传来的声音萎靡极了，不过文森特对他来说已经从玩具升级到了值得尊重的人类，所以口吻还算客气：“太阳落山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也就是说我还得在这个世界待上一段时间？”文森特敏锐地问道。 这到底是天使能力的限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文森特暂时不知道, 不过既然自己在短短的一天中就可以离开这个幻境，那么凯撒莱恩呢？ 文森特来到的是未来，而凯撒莱恩去到的是文森特的过去, 如果是按照同时的话, 凯撒莱恩应当也是一天就可以离开了才对。 “没错, 是这个意思。”天使一改似真似假的说话口吻, 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那凯撒莱恩呢？——和我一起来的那个金发的男性，他也会一起离开幻境吗？”文森特追问道。 “那就要看他能不能够让我满意了。”天使回答道。 “让你满意？”文森特意识到，这或许便是离开幻境的关键。 让天使看狗血修罗场的戏码看爽了，可以离开；而用实力说服天使，让他满意，也可以离开。 不过这种方法文森特也是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他原本不过是想要这个恶劣的天使被关上一段时间，免得再弄出什么幺蛾子，也好让文森特找到脱离世界的方法。 也不知道凯撒莱恩会不会发现这一点…… 文森特一想到凯撒莱恩可能会被困在幻境中，遇到和自己一样的奇怪狗血修罗场，就觉得不安起来。 但是关于凯撒莱恩的事情，天使却不再说了。 大概还是意难平没有看到狗血酸爽的修罗场，使得这天使在回答完后就不再回应文森特了。 文森特呼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答，而天使的魔力元素似乎又从高空中消失了。文森特可以感觉到他所布下的用来制服天使的法阵已经失去目标了。 恐怕是天使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幻境世界。 文森特虽然的确担心着凯撒莱恩，但是凯撒莱恩的聪慧和敏锐不输给文森特，或早或晚也会发现通关的诀窍。 而更重要的是，凯撒莱恩是这个世界的天眷之子。 虽然凯撒莱恩原本的命运被文森特改变得大转弯，原本该是一统大陆然后美人相伴，万族来朝。 在获得无人可及的成就和威名后，最后再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将他的传奇继续，结果凯撒莱恩却和文森特搅到了一起。 如果世界拥有意识的话，大概会像是看自己心爱的儿子被儿媳妇勾得神魂颠倒，结果成就大打折扣的痛心疾首的婆婆。 但撇去这个不谈，如果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同时遇到致命的危险，活到最后的，肯定是凯撒莱恩。 “看样子是离开了……”文森特叹息一声。 周围的一切像是重新按下了播放键一样，重新恢复了生机和喧闹，让方才死寂一般的安静顿时被驱散。 凯撒莱恩也毫无察觉地继续着方才的话语，并没有发现文森特在方才简短的停顿中遭遇了什么。 直到凯撒莱恩被文森特夸奖着，开始亲吻文森特的指节时，他抬眸，发现了文森特的手腕上，并没有带他送给文森特的手环。 凯撒莱恩第一反应便是这人并非文森特—— 不是凯撒莱恩过度反应，在他与文森特心意相通的现在，手环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文森特也郑重承诺过他不会取下来。 但是凯撒莱恩在习惯性往文森特手腕上看时，发现那被法袍和斗篷所遮住的手腕上，并没有他送给文森特的手环。 之前因为被法师袍遮掩着，所以凯撒莱恩并没有发现。 但是在凯撒莱恩握着文森特的手掌时，因为身高差，那被法师袍遮掩着的手腕便露了出来。 凯撒莱恩并非认不出自己的爱人是真是假，但这个‘文森特’给他的感觉就是文森特本人。 凯撒莱恩不动声色地询问着这个‘文森特’关于戒指的问题，在得到回答后，凯撒莱恩便确认了，这个文森特并非他的文森特！ 因为他送给文森特的并非是戒指，而是手环！ 被愚弄和戏耍的愤怒让凯撒莱恩那张俊美的面庞显得威严可怖，他放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发出了骨节被拧动时的咯吱声。 文森特真的是要哭笑不得了，原本只需要待到太阳落山便可平安从这个幻境中离开，结果却因为这一点的破绽，导致那个天使原本想看的戏码竟然真的上演了。 -- 第148页 在天使已经离开的现在，如果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说不定会懊恼得原地打滚。 文森特的元素精灵们保护在他的周身，或许是因为皇宫中足够安全，使得凯撒莱恩并没有佩剑。 但是光是从凯撒莱恩身上发出的杀意和气势，这个金发的帝王甚至都还没有做什么，元素精灵们便警惕地挡在了文森特的面前。 “是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如实招来的话，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进入永恒的黑暗中。”凯撒莱恩凛然道，不过话里话外都是决定了文森特的死亡。 文森特能够理解凯撒莱恩的愤怒，但他可没有打算用肉身来承接凯撒莱恩随之带来的怒火——即便是在幻境中，文森特可没有自信到这个地步。 文森特也不打算感受疼痛和濒临死亡。 文森特叹息一声，不过这声叹息还未落地，文森特的身躯被元素精灵们用风护着拉开，下一秒凯撒莱恩那带着怒意的雷霆之箭便落满了文森特方才站着的原地。 看样子是已经气到了连等待回复的这点耐心都没有的地步了。 文森特并不觉得难过或者悲伤，毕竟这个世界的凯撒莱恩，并非是他的凯撒莱恩。 而且凯撒莱恩的这番行为，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为了文森特而做出来的。 唯一的烦恼便是，被当做入侵者和别有用心的坏蛋，文森特该如何在这样狂风暴雨式的攻击下平安待到太阳落山。 凯撒莱恩的身手比起文森特所知道的那个，似乎要强上不少。 文森特尽管知道凯撒莱恩的强大，但也是第一次作为敌人直面这份强大。 虽然作为法师来说，文森特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强，但是凯撒莱恩的强大之处，并非仅仅只有法术。 比起没办法运用武技，只有法术这一攻击手段的文森特，可以将武技以及剑术和法术结合进行攻击的凯撒莱恩，足以让文森特不得不认真起来，拿出精力与凯撒莱恩对抗着。 再加上岁月沉积下来的经验，凯撒莱恩可以说，是文森特遇到过的敌人中，最难缠的一个。 凯撒莱恩的攻击种类变化多样，文森特虽然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但是这般剧烈的动静自然引起了皇宫内的侍从们和士兵们的注意力。 不过当这些负责保护皇宫安全的士兵们看清楚和凯撒莱恩陛下打得不可分离的人，竟然是文森特阁下时，理智地都远远站在一边，不敢插手。 实际上他们也的确没有办法插手，在实力到了文森特和凯撒莱恩这个境界，他们贸然冲进来不过是自寻死路。 至于为什么马上要举行婚礼的两人忽然之间大打出手…… 这些内心其实很八卦的士兵们借着隆隆的雷鸣和呼呼的风声窃窃私语地交谈着：“莫非凯撒莱恩陛下想要悔婚，所以文森特阁下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从而怒极要讨回公道？”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啊，我怎么看怎么像是文森特阁下想要悔婚啊！而且根据我搜集来的信息，从以前开始凯撒莱恩陛下就暗恋着文森特阁下了，能够和文森特阁下结婚可是陛下的心愿，陛下当然不可能悔婚！不过的确很奇怪啊，按照陛下对文森特阁下的态度，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矛盾，也绝不可能打成这样啊……” 回答的士兵摸了摸下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打成这样子……后天的婚礼还会举行吗？我可是期待婚礼后承诺的假期好久了啊。”这是非常现实的士兵在小声地嘀咕。 “真不愧是这个大陆最强的两位人类啊，光是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就觉得脚都在发抖了。明明防护罩什么都打开了，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一个士兵摇摇头，看向在半空中缠斗着、发出的攻击几乎化为了数道相互碰撞在一起的流星的两人。感慨着。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缠斗，在文森特有意识地引导下转移着。 一个凯撒莱恩便让文森特有些吃力了，如果这个世界的‘文森特’或者‘文森特’的伙伴们也听到了动静赶过来的话，文森特大概只能束手就擒了。 ——当然，束手就擒的前提是，文森特可以从那些法术的轰炸下平安无事。 文森特不是没有用出障眼法，但是这个环境中的凯撒莱恩比文森特想象地还要了解自己，往往那些用于脱身的障眼法还没有起效，就被凯撒莱恩看穿了。 到了这个地步，文森特还真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竟然有了一位这么心意相通、彼此了解的伴侣而高兴，还是该为自己为了脱身使出的计策都被看穿了而觉得烦恼。 打着打着，凯撒莱恩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了，攻势也缓了下来。 就算是别有用心的冒牌货，也绝无可能和凯撒莱恩打得这么久，还丝毫无伤。 ☆、第81章 咸鱼的第八十一天 “你到底是谁？” 凯撒莱恩目光锐利地盯着文森特, 询问道。 他们早已经离开了方才安静而祥和的小花园, 在雷霆和飓风的咆哮中转移到了这座皇城的最高处。 文森特是一击得手便马上撤离, 且战且退的灵活游走着，而凯撒莱恩是绝不会让这个‘文森特’从自己的面前逃脱, 便同样运用着风之魔法追了上来。 凯撒莱恩不愧是身经百战之人, 尽管文森特的障眼法花样百出, 但他总能从那些向四方飞去的幻影中找到真实的文森特。 -- 第149页 直到凯撒莱恩把文森特逼到了皇城内最高之处，文森特见凯撒莱恩有停手的意图，才短暂停留稍作歇息。 听到了凯撒莱恩的文森特，文森特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黑发——而随着文森特下意识做出的这个动作，又让凯撒莱恩的目光闪了闪。 文森特思索了下，开口问道：“如果我说我就是文森特本人, 但是并非为你所认识的那个文森特, 你准备如何？” 文森特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做好了时刻再迎战的准备, 但是下一刻凯撒莱恩说出的话语, 还是让文森特明白到了, 凯撒莱恩果然比他所知道的还要了解自己。 “我相信你。”凯撒莱恩收起自己手中的武器，朗声道。 方才被凯撒莱恩握于手中的那把剑让文森特吃了不少苦头, 不需要凯撒莱恩花费多少力气，就能将文森特的防护罩切开一条缝隙。 虽然文森特的防护罩自动被魔力所补充填满, 但是那一瞬间的缝隙已经足以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再一次交手数次了。 文森特没有看过凯撒莱恩使用这把剑, 不过看那柔韧的程度和剑柄的花纹来看, 恐怕是出自这个世界的文森特之手。 “你下意识的习惯、运用魔力的手法, 还有你看着我时的眼神, 我相信你就是文森特——我永远不会伤害文森特。”凯撒莱恩认真地说道。 文森特听了这话，一时间眼睛有些发热。 真的是风水轮流转，文森特可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现在原本梦境中见到的景像。 明明在自己的世界，文森特为了避免自己和凯撒莱恩对峙的局面做了那么多，也的确收获了出乎意料的成果，而到了这个世界，却又一次见到了凯撒莱恩那副杀气凛凛的模样。 但文森特并不悲伤或者难过，反倒是松了口气。 再加上凯撒莱恩的那句话，让文森特彻底不在意那个梦境了。 就像是一直担心会掉下来的靴子，虽然掉下来的是和靴子很相似的运动鞋，但终于落地的声响还是让文森特松了口气。 他多年以来未曾再进一步的境界再一次摇晃着，在这个世界凯撒莱恩骤然瞠大的眼瞳中，文森特看到了数不胜数的元素精灵们从各处涌来，亲昵地贴在自己的身体上。 这个世界的力量通过这些可爱的精灵们源源不断地涌入文森特的身体里，在文森特视线的远处那些连绵翻滚的山麓已经开始模糊泛白了，就仿佛被不懂事的幼儿泼上了白色的颜料一样，将那清黛色的群山都涂抹得一片雪白。 文森特看到了凯撒莱恩的身边忽然出现了自己，这个十年后幻境的自己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眉头不再紧锁，表情也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文森特’站在了凯撒莱恩的旁边，紧紧地握住了金发帝王的手，然后纯黑色的眼瞳看向了文森特。 原来我看着凯撒莱恩的时候，是这种模样的吗？ 那么深情，并且幸福。 文森特在这个危险的时候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境界的提升需要更多的力量，并且是不可逆的。 文森特吸收这个幻境魔力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元素精灵们在下一刻犹如洪水般涌出，淹没了他的视线。 而随着元素精灵们越来越多，这个幻境被吞没得也越来越多。 不光是景色、就连声音也是如此。 喧闹声、欢笑声、烟花爆炸在空中的嘈杂声、甚至是近在咫尺凯撒莱恩和‘文森特’的说话声，这一切都被元素精灵们所吞掉。 像是从这幅末日般的场景中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虚幻的人物，这里的‘文森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爱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而凯撒莱恩也明白了自己伴侣的意思。 文森特在间隙中，看到了他们彼此对视着，然后紧紧相拥着对方，唇瓣相贴着，热烈地亲吻着。 那汹涌而出的感情让文森特竟然产生了几分愧疚。 哪怕他知晓这不过是天使残像制造出来的幻境，这个‘文森特’和‘凯撒莱恩’既非自己，也并非文森特的凯撒莱恩。 但在这个被天使所测算然后呈现出来的未来幻境中，仿佛就是文森特和凯撒莱恩本人一样。 幻境失去了魔力的支持，而可以提供魔力的天使又不在这个幻境了，文森特因祸得福，反倒是解决了多年卡着他境界的瓶颈心魔。 这么一来，使得文森特不需要等到落日之后，便可以离开这个幻境了。 周围的一切最终都被涂抹成白色了，紧紧相拥亲吻着的那两人也同样是如此。 等到出去了，见到了凯撒莱恩，好好地抱一抱他，然后夸夸他。 文森特在心中下定了主意，对凯撒莱恩的思念如潮水般涌出。 直到眼前一片雪白，寂静无声，文森特源源不断吸取着魔力的动作才逐渐停了下来。 方才胡乱飞舞着、像是喝多了酒一样的元素精灵们此刻也分散开来，降落在了这片雪白之中，看上去依然意犹未尽的模样。 文森特皱起眉头，他试图呼唤凯撒莱恩的名字，得到的却是发出的声音被吞没，连回声都没有传出。 文森特冷冷眯起眼，不再决定忍耐。 他的掌心中跳跃起紫色的雷光，对准了自己所站着的里面狠狠劈下！ -- 第150页 “抱歉了，我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雷闪！”文森特运用起魔力，因为不知道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劈开这个白色的空间——碍于天使是超乎规格的存在，考虑到魔力的消耗程度，以及出去以后可能会用到魔法的次数，文森特使出的魔法动用了大概七成的魔力储存。 文森特咸鱼在自己的法师塔已经有数年之久了，在这数年间冥想一直未曾停下，而毕竟到了文森特这个层次，他需要动用自己魔力的次数也不多，一个手掌数得过来。 这就说明了，文森特积累下来的魔力储量到底有多么可怕了。 更别提文森特方才在幻境中还因为心魔消失，导致境界提升所吸收的、属于幻境的力量了。 文森特单膝跪地，周围环绕着小型的防护罩，而他的手中闪耀着紫色的雷光，像是一把长剑一样，贯穿了他的脚下这一片白芒。 这道紫色电光并不仅仅只劈开文森特脚下的空间，更多地往上、以及往四周迸溅而去。 那些紫蓝色的碎光落在了白色的屏障上，并未消失，反倒如同落入干柴堆中的火星一样，顿时窜成了几米高的蓝色火焰，将那些白色的屏障通通吞入腹中。 文森特所在的空间像是地震了般摇晃了起来，只有文森特犹如锚点一样纹丝不动。 “让我出去——”文森特喝道，而随着他这一声话音落地，这个束缚住文森特无法离开的白色空间应声而破，像是被小鸡仔啄破了壳的鸡蛋，裂出了蜘蛛网般的缝隙。 文森特破开了这本该属于规格外的力量才能制造出来的空间，他也并不恋战，见有了逃离的机会，便迅速闪身离开了这个白芒的世界。 直到文森特出来了，才发现方才包裹着自己的世界，原来不过是一个绘着精细宫殿和群山的盒子。 文森特的身型漂浮在空中，他出于谨慎，尽管内心已经十分好奇这盒子到底是如何制成的，但文森特也并未拿起盒子仔细观看。 文森特现在所在之处，已经不是方才进入到地底迷宫的三层时那个无限下降的黑色通道中了，反倒是更像谁的房间。 房间内摆放着米色的方桌，桌子旁有一把嵌着蓝宝石的长椅，而再往后便是一排高大而宽敞的书柜。 书柜上摆放着很多文森特并不认识文字的书籍，恐怕和地底迷宫的二层存放着的那些书籍并不一样，是单独属于这个天使的所有物。 房间内并没有床，不过文森特转念一想，天使的确是不需要休息的，就算真的需要休息，长有翅膀的天使也没有办法躺在床上，因为会压到那双羽翼。 这个房间内只有文森特一个人。 周围虽然没有灯火，然而却依然有着柔和而并不刺眼的光芒为他照明。 如果仔细去寻找，却依然找不到发光的光源。 文森特往上看去，虽然很高的头顶处有一个近乎指甲盖大小的光点，那或许就是这个第三层的出口，但凯撒莱恩没有回来的现在，文森特没有打算一个人离去。 凯撒莱恩会在哪里？ 文森特本以为一出来便可以看到凯撒莱恩的面庞，然而这份希望却落空了，让他的胸口有些发闷。 而更加让文森特担忧的是，天使的残像觉得在文森特这里找不到乐趣，然后在凯撒莱恩那里加大了难度该如何是好？ 文森特咬紧下唇，开始思索起自己的过去是不是有什么足以让天使残像兴奋的关键点。 ——路德维希一世！！ ☆、第82章 咸鱼的第八十二天 文森特的过去可以说的上是多姿多彩。 从他幼少的时期到王都求学的少年时期, 再到离开王都遇见路德维希一世的时期, 以及文森特独自一人在大陆游荡着的时期。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配角，文森特也会以为其实自己才是主角了。 天使的残像会选择把凯撒莱恩送到文森特的哪一段过去中？ 文森特设身处地地带入天使的思维想了想, 毫无疑问, 是路德维希一世的那段时期？ 现在想来，文森特在那个时候, 的确是因为自己被赶出王都而处于迷惘之中，而刚好路德维希一世又在那个时候给了文森特一个目标, 而文森特不过是选择跟随罢了。 谁又能够料到，路德维希一世会对文森特产生那种心思呢？ 文森特有些焦躁地在这个宽敞的房间内来回踱步着，凯撒莱恩到他过去的幼少、或者是少年时期都无所谓, 甚至是独自游历大陆的时期也无妨——要知道，文森特在一个人游历大陆时, 做了许多不便被外人知道的事情。 而比起担心自己的秘密会外泄，文森特发现他恐怕更担心天使会把凯撒莱恩丢到路德维希一世和他相遇的那个过去。 “得想个办法……” 文森特沉吟着, 目光在房间内摆放着的桌子上扫过。 桌子上静静地放着文森特方才出来的盒子。 那个盒子已经破损了，恐怕是文森特出来时太过暴力所导致的。 文森特走近桌面, 双手运起魔力，将自己的手臂覆盖上一层魔力的铠甲, 确保无误后, 才端起这个盒子细细查看着。 这个四方的盒子顶端已经裂开了缝，从缝隙往里面看去却是黑黝黝的一片。 文森特放下这个盒子, 发现在盒子的后方还放着一本书。 -- 第151页 大概是文森特落下的位置缘故, 使得文森特并没有发现这本放于盒子后方的书本。 书本是合上的, 静静地挨着盒子摆放着，封面包着灰色的书皮，正是因为这书皮颜色的缘故，才使得文森特一时间忽略了它。 文森特绕过桌边的长椅，走到了这本书的面前。 他伸出手，打开了这本书。 就在文森特翻开了这本书的这一刻，他察觉到了有魔力在自己的指腹下闪过。 联想到自己方才离开的那个小盒子，文森特目光一凛，心道：凯撒莱恩和那天使在这本书准没错！ 但是即便知晓了，该如何让凯撒莱恩出来，或者是自己进去，文森特却是丝毫的头绪也没有。 打开的书页也是空白的一片，什么文字都没有写。 莫非只能在这里干等着凯撒莱恩出来吗？ 但是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文森特的性格。 他闭上眼，迫使自己从焦急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将全部的心神全部投入到思考中。 幻境、空间、入口、天使、魔力…… 数个相关或者是不相关的词汇飞旋在文森特的脑海中，彼此串联或者是分离，组成一个又一个解决方案，然后又被文森特自己否决。 时间点滴流逝，文森特从将近六百个方案中剔除掉了明显不可行的三百七十六个，再删去一百一十九个所需要的材料不够的险况无法达到的解决方案，再将结果不那么尽人意的九十六个解决方案往后排，剩下的是九个解决方案。 而这九个解决方案中，文森特略过了有可能对凯撒莱恩造成伤害的几个，最后剩下来四个解决方案。 现在时间紧急，在这样的情况下文森特也只能一个一个试了。 文森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让冰冷干燥空气流入自己的肺腔，将他有些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 “首先是，‘鉴定’！” 这个技能是文森特自己创造的，参考前世网游中对物品和人员进行等级判断的技能。 这个技能帮了文森特很多忙，不过碍于这个世界并非网游，技能只可以对比文森特境界更低的物品和种族进行鉴定。 虽然不知道对这本可以自创一个幻境小世界的书来说，能不能够被鉴定出来，但是总得试一试才知道。 所幸大概是文森特境界提升的缘故，鉴定的技能还是生效了。 【不知名的书籍】 用处：记录主人的魔法心得，为主人提供玩乐的载体。 等级：LV87 制成材料：XX魔兽的皮、WW植物的树叶、RR处保存下来的水 备注：是一本用途十分广阔的书籍，并且十分高级。 这样的鉴定结局并没有透露出什么，而且等级按照100来划分，87也算是十分高的魔法物品了。 这一招虽然失败了，但是文森特并不气馁，毕竟这本书可是那个天使的所有物，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文森特参破。 研究一个事物的难度，要比破坏一个事物大多了。 “既然等级这么高的话，那么稍微粗暴点对待也没有问题了。” 鉴定出来的结果只有这个比较符合文森特的心意。 至于那些制成材料什么的，文森特也略有耳闻，倒是这个世界也存在的事物。 文森特嘴角一挑，他将手掌覆盖在书页上，和书页接触到的肌肤将大量的魔力全部注入了这本书籍中。 像是承受不了这么大量的魔力一样，文森特按压在书页上的手，一时间竟然如同按压在具有弹性的某种物体上，就连手掌的边缘都陷了下去。 那些溢出来的液体并没有往下流去，反倒是顺着文森特的手腕往文森特的手肘攀爬着。 文森特并没有理会这些想要反抗他的液体，反而将魔力灌注得更多了。 终于这本书像是受不了这快要饱胀的魔力，微微泛黄的书页开始散发着光芒。 文森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避免这光芒刺伤自己的眼瞳，而等到光芒散去后，书页不再涌出黏腻的液体，恢复了该有光滑平整。 ——并且摊开的书页上，呈现出了凯撒莱恩的身影。 文森特连忙挪开了自己的手，定睛看向书本呈现的画面。 如同看电影一样，只是没有声音。 凯撒莱恩似乎正在和谁说着什么话，但是文森特只看得到凯撒莱恩的嘴唇一张一合，并不知道说了什么。 这个时候文森特有些可惜自己没有学唇语了，不然即便没有声音，也可以大概知道凯撒莱恩说了什么。 直到画面随着凯撒莱恩一转，文森特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按照外貌来判断，正是文森特前往王都求学的年龄。 略长的黑发盖过耳朵，看上去有些冷漠，并且孤僻无法亲近。 文森特对那段时间的自己再了解不过了，没有朋友的相伴，没有家人的相送，虽然那个时候的文森特不在乎，但按照当时王都法师学院的人来看，就是一个不合群的古怪家伙。 而往往这样的古怪家伙，很容易被孤立和欺凌。 文森特多少还是松了口气，看样子那个天使在他这里吃了瘪后，对凯撒莱恩多少还有些收敛了。 画面中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正站在王都罗兰的城门口，等待着排队进城。 -- 第152页 和看上去就朴素的小文森特不同，即便是穿着普通的麻布衣，两手空空的凯撒莱恩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周围的平民、来往贵族，以及守城侍从的赞叹爱慕的目光。 但是凯撒莱恩脸一个目光都没有施舍给他们，反倒是对只到自己胸口的小文森特和颜悦色、嘘寒问暖。 小文森特一脸不习惯的模样，他摇了摇头拒绝了凯撒莱恩的关怀，便带上了衣服后的兜帽，将自己的面容遮住，一并遮住的还有那些看到凯撒莱恩朝文森特献殷勤，从而投来的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尽管没有声音，光是看着这个画面，文森特就可以想象到这个书中世界自己的心情了：对于只想安安静静学习魔法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咸鱼起来的自己来说，和凯撒莱恩在一起时收到的注目令小小的自己很不自在？ 文森特并不畏惧在群中或者是他人的面前进行演讲或者是说话，但是私底下的生活中，比起万众瞩目的感觉，文森特宁愿咸鱼在自己的法师塔里，或者是宅在实验室中。 不过这个书本所展现出来的画面完全无法和电影相比，起码电影把该有的情节和细节都会拍出来给你看，而这个书本只会单纯呆滞地把作为主角两人的画面呈现。 文森特已经看了小小的自己和凯撒莱恩排队等候近十分钟了，画面并没有移动多少。 文森特沉吟了一会，心道：“这样呆板的用途不太像那个天使的性格。就算原本是只有这样的功能和画面，他也一定不会就这么呆看着。” 文森特试着继续凝聚起魔力，在书本上这里按按，那里点点，这么试探下还真的让文森特找出来了规律！ “这就是一个书本形状的ipad啊。”文森特饶有兴趣地想着，眼睛微微发光。 虽然他也成功做出了手机的替代品，但是方形魔晶的造价毕竟太高，而且储存量有限，如果可以学习到这本书的制作方法，那么直接将文森特的那些想法移到这个上面来，或许会更方便使用！ 文森特心情激荡下，脑海中闪过了一大堆碍于材料的限制无法做出来的东西。 只是这个书本似乎也是需要魔力来激活，但这世上和文森特一样拥有庞大魔力，还不必担心会被掏空的存在，又有几个呢？ 如果那个天使在的话，就可以问问看有没有制作方法、以及关于魔力的节省方法了。 ☆、第83章 咸鱼的第八十三天 操纵这个书本的规律也很简单, 用手指轻点或者是上下左右的移动便可调整画面角度和进度快慢。 而且文森特在撤去魔力后惊喜地发现, 在激活这个画面后，不需要魔力也可以自如地操纵着这本书。 文森特尝试着翻动着书页，发现画面不再是小小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而是其他的景色和人物。 对比文森特记忆中的王都，这些应当是距离小小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一定距离的建筑。 “真是有趣。”文森特的学者心态燃烧了起来，他捧起这本书, 尝试着更多的探寻。 在文森特尝试的同时，画面中的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也通过了王都城门口的检查, 进入到了这座以富裕和美丽闻名的城市。 “你不需要再跟着我了, 凯撒莱恩。我已经抵达了王都，接下来我会自己去法师许学院的。” 少年文森特在进入王都后，他踩在平滑但是结实的青石板上, 长舒了口气。 这个名为凯撒莱恩的军没到不可思议的青年，是忽然出现在少年文森特面前的。 那个时候的文森特正苦恼自己天生被元素精灵们眷顾着的力量无法很好地控制，一个人躲在树林中练习时, 这个金发的男性青年忽然凭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个人很危险！！ 不光是文森特看到凯撒莱恩时觉得很危险，就连元素精灵们也躁动不安起来。 在看到了这个金发青年的第一眼，环绕在文森特的元素精灵们飞快地在文森特的身体上推动着，脸上都是焦急的表情。 文森特捂住自己的口鼻，让自己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尽量变得轻微。 尽管这不过是微弱的保护手段, 文森特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强者面前, 能不能起作用, 但总比就这么被发现要好。 像这样的强者忽然来到文森特在的这个偏远小村庄, 而且还是出现在僻静的森林中，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 如果对方是悄悄行动，结果却刚好被文森特撞个正着怎么办？ 如果这个人心思再坏一点，或者干脆是不把底层的平民当成人看，这样的强者随手捏死文森特不过是顺便的事情。 文森特有元素精灵的庇佑或许还可以逃过一劫，但是文森特的亲人，和这个村庄的居民们便没有那么幸运可以在这样的强者手中逃出来了。 满脑子都是前世自己看过的小说中，什么全村被屠从而走上复仇道路、或者是全族被屠从而走上主角道路的文森特越发地捂紧了自己的呼吸声。 虽然他对自己的亲人和周围的村民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而碍于文森特的特别，这些只是普通的村民们也不太敢接近文森特，但是他们也并没有亏待文森特过。 该有的衣食住行都有，虽然惧怕自己会被文森特身边的元素精灵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但他们也的确是最大限度地表达了对文森特的关心。 -- 第153页 文森特不希望他们出事。 但是尽管文森特紧紧闭着眼睛，内心祈求着这名强者就把自己当成一片树叶忽略掉时，他却没有听到一丝脚步声。 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了，而闭着眼睛光凭声音，又无法使文森特确定那个男人到底离开了没有。 不知道等了多久，文森特实在是忍不住了。 文森特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尝试着往那个金发男人出现的地方看去，然而那个男性已经不见了。 明明风吹动着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那个方才忽然出现的金发青年却和来的时候一样消失了。 寒意从文森特的背脊上缓缓爬起。 没有看到我没有看到我…… 文森特在内心中默念着这句话，他越发地紧闭着眼睛，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然而事与愿违，文森特还是听到了陌生的声音在朝自己搭话：“你……是文森特吗？” “！？”文森特肩膀一抖，他抿紧了嘴唇，将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 视线的前方没有人，而当文森特将头往右转时，看到了那个可以算是他两世为人中见过脸蛋最俊美、气质最出色的男性。 在方才感受到这个强者的气息时，文森特并没有仔细地打量——要知道这些强者对目光可是很敏锐的。 文森特方才匆匆一瞥的这位金发男性正坐在文森特不远处的树梢上，即便是坐在粗糙的树枝上的姿态，也优雅得如同坐在王座上一样威风凛然。 在某种意义上，小文森特的想法也是正确的。 “你不必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不如说我认识未来的你。” 凯撒莱恩轻声安慰道，他露出温和的笑容，朝文森特伸出了手：“我叫做凯撒莱恩，是你未来的……”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凯撒莱恩顿了顿，才继续道：“……徒弟和好友。” 只有凯撒莱恩自己知道，他有多么想把徒弟和好友这两个词汇，改成伴侣和丈夫。 但是一出现就用这样的冲击作为打招呼，文森特会不会吓到以后都不敢收下凯撒莱恩了？ 凯撒莱恩不敢赌。 在凯撒雷莱恩和文森特分散后，凯撒莱恩来到了一个富丽堂皇却又诡异安静的宫殿前。 而那个始作俑者的天使先是肯定了凯撒莱恩的外貌，然后可惜他是个人类，又说凯撒莱恩眼光不好，怎么就看上了身边的那个黑发的木头脸。 前面的部分凯撒莱恩还可以左耳进右耳出，当做自己没有听到，但是后面的那句话，就让凯撒莱恩冷下了脸。 “请你收回刚才的话。”凯撒莱恩紧紧盯着漂浮在空中笑容恶劣的天使，厉声道。 “你可以对我点头评足，但我不允许你诬蔑文森特！” “还真是个情种啊。” 天使听了这话却是眼睛一亮，他笑嘻嘻地凑到凯撒莱恩的面前，说出了一番话。 明明种族是天使才对，但是他吐露出来的话语，却是犹如恶魔在凯撒莱恩的耳边低语：“那么我就给你看看，你的心上人的过去好了~” “过去？”凯撒莱恩抿紧了嘴唇。 “我选的难道不是未来吗？”他冷冷地瞪过去。 天使耸了耸肩，懒洋洋地说道：“我的确是让你们选择了，可我又没有说，你们选择的就一定会让你们本人看到？” “而且啊，年轻的小伙子，你想想看，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心上人过去是什么样子的吗？他是不是曾经有过其他的情人，或者是有过几段情史——” 天使的窃笑声让凯撒莱恩蓝眸冷凝。 他不再多言，手抽出自己别在腰侧的剑，刀刃犹如白雪般泛着寒芒，直指在漂浮在半空中的天使。 “闭上你的嘴，或者需要我为你效劳？” 凯撒莱恩说着，已经挥起了手中的刀。 在他的刀刃舞动时，雷霆夹杂着冰刺席卷着这个华美的宫殿，跳跃着的紫色雷电犹如牢笼般将天使围困在中心，然后不断地收拢这这个包围圈。 “你和你的心上人还真是一个性格啊。”天使任由那些声势浩荡又恐怖的攻击穿透自己的身躯，歪头看着凯撒莱恩说道。 天使倒也不是很生气，毕竟在地底迷宫无聊地等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一次性给他送来了两个乐子，让他们出出气就当做是给他们的甜头好了。 “让我看得尽兴一点、让我再高兴一点，人类——然后这个地底迷宫我自然会双手奉上。” 天使的声音响彻在凯撒莱恩的耳边，雷霆和冰霜呼啸间，凯撒莱恩看到了天使朝自己俯冲而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刚好踩进了那座宫殿的平台上。 “可恶！” 熟悉的无限下坠感再度传来，凯撒莱恩咬紧了牙根。 但是再懊恼自己的大意也没有任何作用了——比起懊恼，凯撒莱恩更应该做的是思考。 思考天使所说的话语，凯撒莱恩所知道的便是他会去到文森特的过去，然后在那之后，天使会把这个地底迷宫的所有权交给他们。 那么关键的问题便是这个过去了。 ——文森特的过去。 凯撒莱恩在听到天使的那番话时，要说没有动摇是虚假的。 即便是凯撒莱恩，他也会酸涩地看着文森特的背影，内心想着是不是曾经有比他更早一步的人可以亲吻自己的心上人，想着是不是也曾经有某个小鸟依人的美丽女性深情款款地依偎在文森特的怀中，看文森特微笑。 -- 第154页 哪怕有自信自己可以成为文森特的唯一，但凯撒莱恩对于自己所不知道的文森特的过去，他还是抱着好奇、却又情怯的态度。 凯撒莱恩想要开口问，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就算真的开口问了，如果文森特讨厌自己这样追根问底的行为，得不偿失又该如何？ 但是现在有了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甚至颇合凯撒莱恩心意的方法。 凯撒莱恩平复完心情，开始有些期待这一场试炼了。 但是当凯撒莱恩从漫无止境地黑暗下堕中看到了光线，并且调整好姿势顺畅而完美地落地时，他嗅到了鼻尖传来的青草气息。 凯撒莱恩抬起头，看到了一片郁郁葱葱映入自己的眼帘，鸟雀声欢快地鸣啼着。 骤然开阔的视野让凯撒莱恩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而当他随意环顾四周的视线捕捉到某个极快缩回茂密树冠中的人影时，凯撒莱恩的心脏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 凯撒莱恩绝对不会认错，尽管只是匆匆的一眼，但他已经察觉到，那个躲在树冠影子中的人影，就是文森特！ ☆、第84章 咸鱼的第八十四天 而且看轮廓, 是少年时期的文森特没有错了！ 但凯撒莱恩平复下自己看到小文森特时激动的心情，开始考虑其该用什么方式把文森特骗到、啊不对, 是哄到自己的身边来。 根据凯撒拉恩对文森特的了解，小时候的文森特恐怕也是聪慧而谨慎的。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子, 看到他这么一个忽然出现的男性不是吓得哭了，就是好奇地冲上来问东问西, 哪里会像文森特这样，马上就躲了起来。 凭凯撒莱恩的视力自然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文森特缩成一团的身影, 尽管那瑟瑟发抖紧闭着眼睛的模样，因为那过于稚嫩的容貌而显得有些可怜, 但凯撒莱恩还是硬下心肠，轻轻落在了距离文森特不远，但是也不近的树梢上，轻声朝文森特搭话。 文森特闻声睁开眼睛看向凯撒莱恩，但是即便凯撒莱恩介绍了自己, 文森特眼睛里的警惕也一直没有消失。 无妨, 凯撒莱恩既然有足够地耐心汲取力量，获得权力、登上帝位，然后去追求这个世界上最难追求的**师, 那么也有足够的耐心，去一点点地感化、温暖这个警惕而充满不信任的小小文森特。 文森特在面对着凯撒莱恩平摊在自己面前的白皙大手，在迟疑片刻后, 还是将自己小小的手掌放入了凯撒莱恩的手心中。 凯撒莱恩知道这不过是文森特权衡了实力大小后作出的明智决定, 但这也无损于他依然很高兴文森特愿意回应自己了。 在文森特身上, 一些小小的回应、一个眨眼，一个微笑，总能够成为凯撒莱恩反复回味咀嚼的美好回忆。 文森特是凯撒莱恩重要的存在，并不仅仅是恋慕之人，或者是良师益友。 文森特对凯撒莱恩来说，是心灵宁静的港湾。 凯撒莱恩以不会让文森特感觉到不适的力道将他揽入怀中，然后从树上一跃而下，带着文森特降落在了茂密的草丛中。 “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说不定借此机会还可以看到文森特的双亲！ 凯撒莱恩一想到即将要见到文森特的双亲，内心忍不住雀跃着，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轻快了几分。 文森特在听到凯撒莱恩的询问时，尚且不会怎么掩饰的脸上闪过了几丝不自在。 “我家就在不远处，您不需要屈尊送我回去的。” 文森特说道。 “你不需要对我用敬语，文森特。”凯撒莱恩弯腰屈膝，让自己的视线和文森特的黑瞳平行。 凯撒莱恩尽量让自己的诚意传达在话语中：“我只是想送你回去而已，文森特。请相信我——你是我十分重要的存在，而我也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的。”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视线交织着，在默默对视了片刻后，文森特自己移开了眼睛，轻声应道：“我知道了……我的家，在村子的东边尽头，出了这个森林就到了。” 出了这个森林就到了？ 那的确是很近。 凯撒莱恩看了看不到自己胸口高的文森特，还是牵起了文森特的手——尽管他是很想再度抱起文森特的，但是还是不要让文森特的心情再度紧绷了。 凯撒莱恩握住文森特的小手，发现这个孩子的手并没有劳作的厚茧，看样子是被宠爱着长大的。 思及此，凯撒莱恩也淡淡松了口气。 文森特被凯撒莱恩牵起手的时候，肩膀僵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放松下来。 这样的距离和这样的实力差，就算是尽力逃跑也是做不到的。 文森特冷静地在内心中思索着。 感谢这些敏锐的元素小精灵们的偏爱，文森特已经学会了该如何不动声色地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虽然有的时候掩饰得还不够到位，但也足以让元素精灵们不会因为文森特情绪的外露而生气得以为文森特受了委屈，从而胡乱地使用魔法，让文森特周围的人们苦不堪言了。 凯撒莱恩的手干燥而温暖，很快将文森特冰凉的手染上他的温度。 前进的路途中有许多高大茂密的树丛延伸出来的枝叶，时不时就会打到凯撒莱恩的面颊和躯体上。 而这个年龄文森特身型娇小，身型可以非常灵活地穿过这些纵横交错的空隙。 -- 第155页 但对于身型高大的凯撒莱恩来说，就有些束手束脚了。 文森特像是发现了凯撒莱恩的脚步缓慢，他抬头看了看凯撒莱恩正从一根伸出来的树枝上，扯开被拉住的金色长发。 文森特的眼中倒映着这样的画面：高大而英俊的金发青年眉头微皱，动作干脆利落地摆脱了那像是被迷惑般拉住他长发的树枝。 就算在树荫遮天的阴暗之处，也可以看得出凯撒莱恩那继续留在翠绿树枝上闪耀着的金耀。 那样漂亮而耀眼的金发被凯撒莱恩毫不犹豫地扯下，光是在一旁看着，文森特就觉得自己也痛了起来。 而且…… 文森特的目光滑过那挂在颤动树枝上的金发，发自内心地可惜起来了。 “你不痛吗？”文森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你是指什么？”凯撒莱恩听到文森特竟然愿意主动询问自己，这代表着文森特对他的警惕已经逐渐消退，开始对他好奇起来了？ 凯撒莱恩犹记得自己年少的时候，对什么都很好奇。 不光是在他还没有成为文森特学徒的之前，还是进入到文森特法师塔的之后，他对未知事物和所不明白的知识，都是如饥似渴地探求着。 父母为他请来的教师到最后都会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法为凯撒莱恩解答更多了，让他们另请高明。 但是眼前的文森特却在前进的路途中一直保持沉默，哪怕凯撒莱恩一直散发出好意和亲近，文森特也依然不开口询问。 凯撒莱恩一边想着文森特莫非是从小时候就这么沉稳了吗，一边分心想着还是说因为他的忽然出现，让文森特觉得紧张和害怕了？ 所以文森特愿意愿意开口询问自己问题，让凯撒莱恩十分开心。 这代表着这个小小的、看上去如同绷紧背脊眼睛瞪圆的黑猫一样的文森特，已经开始从自己那个保护壳中试探地伸出了爪子。 “你的头发。” 文森特指了指自己的头，示意道。 “刚才被缠在树枝上了，就那么扯下来，不痛吗？而且比起扯掉自己的头发，你折断树枝不是会更好吗？” 小小的少年纯黑的眼睛清亮得可以倒映着凯撒莱恩的身影，他透着担忧的话语也让凯撒莱恩莞尔。 “这点痛算不得什么。至于扯断树枝……” 凯撒莱恩犹豫了下，还是道：“这些树能够长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十年树人’。既然如此，那不如扯自己的头发更好，反正几个月就能重新长出来。”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但如果说未来的我和你是伙伴，好像有几分可信了。” 听到了对这个世界来说很少见的词汇，文森特眨眨眼睛，抿了抿唇，这么说道。 见文森特这么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再加上那圆润而白皙的脸颊，凯撒莱恩终于没忍住，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揉了揉文森特那头柔软的黑发，将那稍稍翘起的黑色发丝揉得如同鸟巢一样。 然后凯撒莱恩用手指把那头凌乱的黑发梳理顺再抚平，让指腹感受着那柔滑的触感淌过。 嗯，手感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好。 凯撒莱恩满意地在心中点点头。 他早就对文森特那头丰润柔亮的黑发觊觎已久了，但是不管是以学生，还是以帝王对自己王国中的一位**师的身份来说，凯撒莱恩想要揉乱文森特头发的想法和行动，传出去实在是有些……不合身份。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一尝夙愿了，让凯撒莱恩暂时放下对那恶劣天使的敌意，稍微感激了一会。 凯撒莱恩在心中的‘想对文森特做的一百件事’清单上划掉了‘揉乱文森特的黑发’。 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等文森特的警惕心下降了，凯撒莱恩还可以顺便把‘要揉文森特的脸颊，然后在上面咬上一口’的前面部分划掉。 “是吗。” 文森特看了凯撒莱恩的蓝瞳一会，然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我会带你去走大路，这样就不会再挂到了。”文森特拉着凯撒莱恩，示意他和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走。 “但是走小路你会更快回家？不必担心我，就这么前进。” 凯撒莱恩摇摇头，示意文森特不需要考虑他。 “头发扯到会很痛。” 文森特坚持道，他又拉了拉凯撒莱恩，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而且那样好看的金发，被扯掉太可惜了。” 文森特终究还是喜欢美人的，虽然这个金发的青年口中所说的话语有待确认，但他散发出来的善意是无法否认的。 文森特原本是想从小路回家，小路对他来说是一个快速回家的捷径，但是对凯撒莱恩来说，反倒会让他行动慢下来。 文森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甩脱凯撒莱恩——就算甩脱了，这样的强者只要在周围找一找，就可以看到文森特居住的村庄，文森特逃了也没有用。 但这并不代表文森特不可以悄悄出气。 所以他带着凯撒莱恩走了这条路，却没有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凯撒莱恩那些头发会被挂住，或者是被树枝打在躯体上，也有部分是跟随着文森特的元素精灵们做的。 哪怕是这样小小的报复，凯撒莱恩也没有生气，也没有责备文森特怎么带着他走了这样一条路。 -- 第156页 而且也没有伤害树枝，反倒是扯下了自己的头发。 未来的伙伴和学生吗…… 可信度越来越大了。 文森特带凯撒莱恩去的大路，是村里的大人们和猎户走过的大道。 大道和文森特所走的小路不同，那些妨碍人们前进带着刺的树梢和灌丛已经被清理了干净，在被清理出来的一块空地上，还摆放着摞得整整齐齐的木柴堆。 再往前走，便可以看到围起来的篱笆和栅栏，似乎是为了防止小孩胡乱地走入危险的森林中所做的。 文森特神态自若地打开了这个紧扣着的栅栏，然后他们便彻底离开了这片繁密树林。 文森特的家就在森林的不远处，他双亲见到跟在文森特身后的凯撒莱恩，脸上闪过了一丝恐惧和怯意。 “文森特……这位先生是？” 文森特的母亲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声地问道。 “是在森林中遇到的旅客，他说想到我家来看看。” 文森特的表情沉静地回答道。 他在距离自己母亲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脚步，不再上前，这也让凯撒莱恩看了文森特一眼。 一般来说，回家的孩子应该都会扑入母亲的怀中撒娇一番？ 还是说文森特已经早熟到了这个地步？ 凯撒莱恩眉头缓缓下沉，预感到自己或许正在接近文森特不为人知的过去、 “啊呀，那可得多做点菜来欢迎了！” 文森特的母亲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然后转身回去房屋呼唤自己的丈夫去宰杀家养的鸡。 文森特并没有和她一起进入房子，反倒是出了围起来的篱笆，转到了这栋房屋后的一座小楼前，打开栅栏走了进去。 “你不和他们一起吗？” 凯撒莱恩跟在文森特的身后，询问道。 文森特轻轻往后瞥了一眼：“要谈话的话，还是单独说比较好？” 文森特打开了房门，里面虽然不是很宽敞，但是布置得十分精巧，光线也很充足。 文森特坐在椅子上，示意凯撒莱恩也坐下来：“你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果然来了，不如说文森特可以忍到现在才问，反倒是出乎凯撒莱恩的意料。 一般的少年，或者是成年人，在听到一个陌生人说自己来自未来，并且还是自己的好友和徒弟，应该早就问起来了。 凯撒莱恩尝试着告诉文森特，自己是通过一座地底迷宫，被里面存在的天使留下的残像送到这个地方来的，但是字啊他刚开口吐出几个字的时候，一切都静止了。 声音和眼前的景象都凝固了一般。 这样的异象让凯撒莱恩意识到，他不可以说出自己的来历。 直到过了一阵子，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凯撒莱恩沉默地对上了文森特探究的视线。 在沉吟片刻后，以最贴近事实的话语朝文森特解释道：“我不想对你说谎，我来这里的确是有别的目的，但现在我毫无头绪……除了你的身边，我无处可去了。” ☆、第85章 咸鱼的第八十五天 眼前的金发青年无比诚恳地说出这样具有冲击性的话语, 文森特在短暂地失神后，也不由得考虑其现在该如何了。 “你要跟着我？” 文森特询问道。 “毕竟在这个地方，我除了你谁都不认识。现在的我恐怕还在学说话，我所可以依靠的, 大概也只有文森特你了。” 凯撒莱恩嘴角带着微笑, 他凝视着文森特，诚恳道。 “所以你愿意收留我吗？” 凯撒莱恩凝视着文森特，诚恳道。 凯撒莱恩了解文森特, 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在凯撒莱恩这样恳切地开口后，文森特沉默了。 果不其然，在文森特露出了稍微为难的思索神情后，黑发的少年开口道：“……我再过段时间会去王都求学，你如果要跟着我的话，那就和我一起。” “求之不得。”凯撒莱恩微笑回道。 文森特随后问了关于未来自己的一些事，凯撒莱恩也一一回答了。 在听到自己未来会成为闻名大陆的法师时, 文森特却是很冷静, 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那我得更加努力了。” 文森特好奇地询问着, 凯撒莱恩认真地解答着，在你问我答、有来有往的对话中, 凯撒莱恩和少年文森特的关系急剧升温。 如果凯撒莱恩玩过文森特在方形魔晶上推出的攻略游戏, 一定就可以猜到，如果文森特的头上有好感条, 那么此刻一定是呈直线上升的。 在夜色已经降临之后, 两个人都意犹未尽, 从房间内的椅子上转移到了最顶层的天台，而凯撒莱恩正教文森特辨认着各种星星。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曾经是文森特带着凯撒莱恩在法师塔的顶端教导着他辨认星图，现在凯撒莱恩将文森特曾经教导过自己的知识教给小小的文森特。 有一种轮回的错妙感。 “谢谢你凯撒莱恩，我学到了很棒的知识！” 文森特的脸红扑扑的，看着凯撒莱恩的视线也像是在发光。 凯撒莱恩当然是受用的，但是他依然开口道：“这是未来的你教过我的知识，我现在只是再教给你而已。” “但是可以让我少走很多的弯路，还是很感谢你的 ！” -- 第157页 文森特笑得很开心，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颊随着这样的动作都鼓了起来。 这让凯撒莱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那看着就软绵白嫩的颊肉。 文森特被凯撒莱恩这忽然亲昵的动作给惊到了，眼睛顿时就瞪圆了，像极了受惊的猫。 但是凯撒莱恩舍不得这样的手感，在最后揉了几下后，才干咳一声可惜地放开了。 现在文森特依然不做声地看着凯撒莱恩，而凯撒莱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真的可以说“因为你太可爱了忍不住就揉了上去”吗？ 文森特不生气才怪。 所以凯撒莱恩只好回看着文森特，试图表达自己是无心的。 大概是无心的。 所幸就在气氛即将变得更加尴尬，或者更加让文森特脸红的时候，文森特的母亲来呼唤他们去吃晚餐了。 文森特便找到了台阶下，匆忙站起身，让凯撒莱恩也一起去吃饭。 晚餐对于凯撒莱恩来说有些简陋，但他依然保持着微笑称赞着文森特母亲的手艺。 在凯撒莱恩的有心烘托气氛下，餐桌上笑语连连，就连看上去不苟言笑的文森特父亲也笑了起来。 直到结束了晚餐，文森特让凯撒莱恩先去他的那栋小屋休息，确认凯撒莱恩进入了小楼后，他才关上门，对自己的父母说：“我要提前去王都读书了，请你们多加保重。” 在听到自己的儿子说出的这句话，这对夫妻方才被凯撒莱恩逗笑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你这孩子……！怎么忽然就要走了？不是去考试的时间还早吗？” 文森特的母亲失声道，她看看自己儿子坚定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侧脸，嗓音里带着哭腔。 “你要提前走了吗，这么快？”文森特的父亲抹了把脸，哑着声音道：“是不是村里的那些家伙又说了什么？你怎么这么急着走……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狠狠揍他们一顿。” 他握紧了拳头，说着就要站起来冲出去。 “爸爸，不是他们说了什么，是我自己想走。”文森特劝阻下了自己的父亲，也开口劝慰自己的母亲不要悲伤。 “方才那位先生说可以提前教导我，我也可以更快地控制好我的力量了。” 在文森特说到“控制我的力量”时，文森特的父母亲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他们自然也看出来了凯撒莱恩的气质不凡，但终究还是有些犹豫。 文森特又劝了好一番，他们才勉强收拾好自己背上的情绪，开始为文森特准备收拾好该带的行李。 这个世界的文森特并不知道，这样单薄的木门和这样简短的距离，是无法阻拦他和父母对话的声音。 凯撒莱恩将这番对话收入耳中，意识到是因为自己文森特才要提前离开的。 “我这算是改变了过去吗？”凯撒莱恩思索着。 但这种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改变，也算不得改变过去。 但是这样的可能性，却让凯撒莱恩的心不安分地开始思索着。 假如这个过去真的可以改变呢？ 暂且不提那个恶劣天使所展现给他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凯撒莱恩所在世界的过去——实际上如果那个天使真的拥有这样的力量，那么他早就回到过去，也不会被迫留在这个地底迷宫中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可以改变文森特和那个皇帝相遇的过去，哪怕只是虚假的过去，也足以让凯撒莱恩值得欣慰了。 更何况凯撒莱恩也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文森特一头栽进路德维希一世那个火坑。 确定好了自己的目标，凯撒莱恩便开始在内心中考虑着该如何达成了。 凯撒莱恩在这个小小的村庄中生活了几天，倒是看到了不少少年时期的文森特笨拙却又努力的模样。 不过也是，文森特也不是从石头缝中跳出来的，自然也会有笨拙幼稚的时候，不可能从一出生便是冷静自持任何时候都强大而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样的文森特，让凯撒莱恩觉得自己距离文森特的内心又进了一步。 他很喜欢现在这样可以更加了解文森特的时光，也很期待他可以和文森特一起踏上旅途的日子。 王都距离这里十分遥远，凯撒莱恩可不会放着文森特一人上路。 虽然他身上有着魔晶，可以直接定位到王都中，但考虑到文森特或许不会那么轻易地同意——文森特向来讨厌欠人恩情——凯撒莱恩还是将这个手段放在了最后。 反正在路途上凯撒莱恩可以照顾好文森特，冒出来的魔兽也好、强盗也好、匪徒也好，有凯撒莱恩在，都只会沦为文森特练手的对象而已。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出发的日子，正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文森特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父母，背着几乎有他本人那么大的行李，踏上了去往王都的路途。 如果是原本世界的文森特，一个人去王都时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但同时他的魔法也控制得越来越好。 现在文森特去往王都有了凯撒莱恩的陪伴和教导，掌控那些过于庞大的魔力的速度便更加快速了。 路途中也不缺看到了凯撒莱恩的气度和风姿，以为是某个贵族小子带着他的仆从偷溜出来游玩，想要打打牙祭，但最终的结果都是被文森特当成练手的沙包，好好地收拾了一番。 -- 第158页 虽然一路上都是文森特在大显身手，但凯撒莱恩也不是吃白饭的——事实上，他才是那个负责做饭的。 “真的没问题吗……生火和做饭这些我来？” 文森特在第一次看到凯撒莱恩挽起袖子说他来时，表情明显地写着不信任。 这也不能怪文森特犹豫，毕竟一个看上去就是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贵族，应该是不会做饭的。 而且还是用柴火来做。 村庄出生的文森特理应比凯撒莱恩更加擅长才对。 阻止不了凯撒莱恩做饭的文森特也不好干坐着，他干脆就另外生起一堆火做起其他的准备，免得凯撒莱恩忙活了一阵，结果他们两个人都没能吃上饭。 然而出乎文森特意料的是，他这边刚刚才把火生起来，凯撒莱恩就已经抓了好几条鱼了。 文森特都不知道凯撒莱恩到底是什么时候抓好的鱼，难道说是用了魔法？ 在文森特思考时，凯撒莱恩已经生好了火，在火堆的两侧还立着尖端分叉的树枝，上面架着穿着两条鱼的树枝。 似乎早有准备的模样，凯撒莱恩一边翻着鱼，一边在鱼身上撒着白色以及红色的粉末。 有一些飘到了文森特这边，让文森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看来撒上去的粉末是调味料啊。 文森特犹豫了下，还是找出母亲塞进来的小锅，把干粮和水放进去一起煮。 等到烤鱼熟了，文森特这边的锅还没有熟，一丝白气都没有冒出来。 凯撒莱恩笑着将烤鱼递给了文森特，然后将另外一串烤鱼接着架上了树枝上。 文森特尝试着咬下了一口，鱼肉鲜嫩，咸味和辣味也恰到好处，完全想象不出来这样的食物竟然是出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之手。 而文森特在之后又尝了自己做出来的汤。 干粮当然首要还是以保存时间长为主，煮出来的汤都是糊糊，虽然不不上是难吃，但也说不上是好吃，也没有什么味道，就单纯地填饱肚子。 但就算是这样的干粮，对于文森特这种村庄的小子来说，也是十分难得又昂贵的东西了。 这一路上文森特几乎除了练习控制能力、和冒出来的魔兽以及盗匪战斗外，几乎没有什么要操心的。 凯撒莱恩堪称周到地包圆了文森特的衣食住行，在森林或者没有人烟的地方，做饭和建帐篷也都是凯撒莱恩来做。 文森特过意不去，本想帮忙，结果他来做还没有凯撒莱恩快，最后只好将凯撒莱恩的恩情记在心中，等到以后还。 在凯撒莱恩的照顾下，文森特不仅没有消瘦，反倒是气色红润，脸都圆了不少。 文森特从困住他的盒子中逃离的时候，文森特和凯撒莱恩正准备排队进入城门。 来到王都还只是文森特求学的第一步，接下来，他需要通过法师学院的招生考试，等到成绩出来后，才可以入学。 如果是普通偏远村庄的孩子，是绝无可能来到王都进行读书的。 光是那危险而遥远的路途便可以刷下一大半，而王都的考试则会刷下另外一大半。 能够从王都和王都附近的孩子们脱颖而出，得到一个学位的，屈指可数。 文森特有些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干瘪下去的钱袋让文森特有些发愁。 感谢凯撒莱恩的帮助，他比自己预估的还要早来到了王都，只是这样一来，文森特带着的钱就不够用了。 就在文森特打算去王都某处找个工作贴补自己时，凯撒莱恩已经拉着他到了一家旅社，准备入住了。 文森特本不想再让凯撒莱恩破费，但是凯撒莱恩却是强硬地让文森特住下，并且说他会找未来的文森特要这份钱，才让文森特带着忐忑地入住了。 很快文森特的入学考试开始了，凯撒莱恩在前一天比文森特还要紧张和重视，甚至还花了笔钱，为自己和文森特都办置了一身新衣服。 “你给我买新的袍子可以理解，毕竟上面附加的符咒。不过你没有必要穿着新衣服？明天肯定很多人，会把你的衣服给弄皱弄脏的。” 在这么多天的相处中，文森特已经信任了凯撒莱恩——当然也可以说在凯撒莱恩的糖炮攻击中，年幼的文森特可没有成年的文森特那么坚定得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凯撒莱恩在文森特的心中已经是十分可靠的人了。 “要穿得正式点才行，毕竟明天可是文森特你入学考试的重要日子啊。” 凯撒莱恩的笑容十分耀眼，表情也很高兴，看得文森特脸上一阵发热。 “你很高兴吗？”文森特忍不住问道。 “当然了，只要一想到我可以见证、甚至是参与到你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来，就很高兴。” 凯撒莱恩目光缱绻，他凝视着文森特，蓝眸中流淌的柔情蜜意让少年文森特面红耳热起来。 ☆、第86章 咸鱼的第八十六天 这堪称情话的回复让文森特匆匆道了声晚安，就把自己闷在了被子中。 凯撒莱恩倒是好心地将灯光也熄灭了, 房间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宁静的黑暗。 凯撒莱恩看着隔壁床鼓起的被褥, 忽然想起，在来到地底迷宫时的路途上, 他也曾经像这样看着文森特的背影。 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文森特晚上喜欢这样侧睡的习惯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呢。 -- 第159页 想到这一点，凯撒莱恩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也闭上了眼睛。 他还得养精蓄锐，明天可是文森特人生中第一件大事呢。 第二天的清晨, 文森特就起了个大早。 虽然表面上不在意，但是毕竟是可以改变文森特人生的机会，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而文森特却发现凯撒莱恩好像起得比自己还早。 等文森特穿戴好衣物、洗漱完毕的时候，凯撒莱恩已经提着热气腾腾的早饭从外面回来了。 文森特看着凯撒莱恩将早餐摆在桌上的侧脸，觉得凯撒莱恩对自己简直是无微不至地关怀。 而这份无微不至, 已经到了他觉得凯撒莱恩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的程度了。 不过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还是入学考试比较重要。 在吃过早饭后，文森特正准备出门前去学院，却被凯撒莱恩打横抱起，然后直接从打开的窗台上跳了出去！ “等下——这是做什么啊！” 文森特有些慌乱地环住了凯撒莱恩的脖子, 感受着失重感从心脏尖挠过。 “从空中过去可是比走路要快啊——尤其是在今天！” 凯撒莱恩表情傲然，他抱着文森特漂浮在空中, 从那些正往法师学院方向涌去的早起人们头顶越过。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够早的了……感觉好像王都的人都来了？” 文森特将被风吹乱的留海从眼前拨开至耳后, 让自己可以更清楚地看清王都热闹的早晨。 每一条街似乎都是人, 而且他们的方向都是一致的, 人流都朝着一个目标涌去。 “因为这可是一年一度的法师学院招生, 即便自己没有孩子要入学，法师学院也会开放考场让王都的居民们观看。” 凯撒莱恩安慰道。 “不必紧张，你可是这里的学生中最优秀的。” 在听到凯撒莱恩的这句话时，文森特笑了起来。 他干脆地应了下来，回答道：“那是当然的。” 文森特纯黑色的眼瞳中透着自信，对这一次考试志在必得。 凯撒莱恩抱着文森特降落在了法师学院的门口，从天而降的潇洒身影、以及凯撒莱恩的外表，在霎时间获得了不少人们的注目。 就连在学院门口负责维护秩序的学院老师们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然后牢牢地黏在了他们的身上。 凯撒莱恩身上的衣服优雅而修身，光是看那花纹和光泽，不需要摸就知道用的是上好的料子。 再加上他那过于摄人的容貌，以及凛然高贵的气质，让看到他的人如同怕被凯撒莱恩散发出的光芒所刺伤一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而这个过于俊美逼人的金发青年怀中抱着的少年，看上去也十分镇定而从容。 虽然安静地坐在金发青年的怀中，但是他的气息和容貌完全不会被自己的伙伴压下去，犹带稚意的外貌昳丽至极，依稀可见日后的清雅风华。 文森特坐在凯撒莱恩有力的臂弯中，伸出的纤细双手揽着凯撒莱恩的脖颈，脸颊微微贴着他的金发。 这样的距离下，让这两张同样具有冲击性的脸靠在一起，所造成的冲击性可不仅仅是成倍的威力。 在众人下意识地避开中，凯撒莱恩抱着文森特站在了学院门口的最前端。 “看样子刚刚好呢。”凯撒莱恩倒是挺享受文森特下意识地亲近，这让他都有些不愿意放手了。 不过文森特在注意到众人的视线都看着他们的时候，便挣扎着自己下来。 凯撒莱恩虽然很可惜，但也只能顺着文森特的意愿将他放下来了。 明明法师学院还没有开门，距离考试的时间也还有段时间，但是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都是送自己的孩子前来考试的人们。 按照这样的速度和密集程度，那些大型的马车根本进不来。 那些乘坐着马车前来的学子，恐怕在这样的人流下，也只能将马车停在几条街外，然后步行走过来了。 而身份高贵、又富裕的学子，则会乘坐轻便的魔法道具前来。 诸如魔法飞毯和魔法扫帚之类的、可以从空中来往的道具。 从这一点来看，凯撒莱恩选择从空中抄近道，直接降落在门口，反倒是最佳策略。 等到这扇学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在门口维护秩序的老师则示意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进入，而除了学生以外的人员则在另一扇门口排队等候入场。 凯撒莱恩看到文森特朝自己挥了挥手，然后第一个进入到了法师学院的大门之中。 在最开始还能够维持秩序，但是到了后面，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混进去，但最终的结果便是被布置在门扉中的结界给拦了下来。 凯撒莱恩在目送完文森特进入笔试的考场时，便故技重施，使用风魔法离开了这堆拥挤的人群。 他在空中飞了一阵，然后在距离法师学院的一条街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进行下注的场所。 凯撒莱恩虽然并没有入读过法师学院，但他也曾被好友维兰登拖着去看过一场入学考试。 那简直是全王都民众的狂欢，只要是有点兴趣的人都会来到法师学院前，看那些有幸入学的小法师在自己的目光下紧张得出糗的模样。 法师学院大概一方面是想简单粗暴地从能够抵抗下众人视线的学子中选出优秀的学员，而另一方面则是宣传。 -- 第160页 除了一开始的笔试是在室内进行，第二场的魔力测试，第三场的实力测验，都是在室外进行。 如果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个圆形的场地，而周围都是一层接着一层往上叠的阶梯，观众们都坐在阶梯的椅子上观看着这些未来的法师们努力奋战的模样。 自然，这样的考试模式也很容易催生一个灰色的产业——那便是□□了。 考试一般进行两天，并且是当天就出现成绩。 而成绩优秀的人，名字也会被以红榜的形式挂在学院的门口。 第二场的魔力测试也是如此，而这些□□产业便是根据这些成绩排名进行赔率定价。 第二天的实战，则是最关键的一场，是确定到底谁是赢家的终盘了。 凯撒莱恩当初在看到这个下注的□□时，便立刻察觉到了肯定是有学院的人也参与到其中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势单力薄，法师学院暂时也与他并无干系，而且参与到□□中的人几乎是王都的大部分居民了。 存在即是合理，在自己羽翼未满的时候，即便凯撒莱恩觉得看不过，也不敢随意捋老虎须。 凯撒莱恩倒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在这里下注。 虽然凯撒莱恩并不知道文森特到底是以多少名进入法师学院的，但是按照文森特的实力来说，他应该会在这场入学考试中夺得优胜——凯撒莱恩对文森特有这个信心。 凯撒莱恩想了想，报上了文森特的名字，进行了下注。 “现在排行榜名单都还没有出来，你就决定下注了吗？” 庄家问道。 “要知道虽然现在下注的赔率是最高的，但是你一旦下注，可就不能改了。” 一般而言，会在第一场笔试成绩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就进行下注的，都是为了讨个好彩头的家长，或者是对自己的孩子天赋有强烈信心，觉得可以从中赚一笔的亲属。 “我要下注。”凯撒莱恩重复道。 “好好，明白了，叫做文森特是？” 庄家记下来，然后给了凯撒莱恩一张票，当做是票根。 凯撒莱恩将这张票根收好，便转身往第二考场的观看席飞去。 学子进去考试的门有防护结界，自然第二考场的部分也有。 但对于凯撒莱恩来说，这样的防护结界他眨眼间就能修改掉。 等到凯撒莱恩舒舒服服坐在拥有最佳视野的席位上时，其他人才姗姗来迟。 笔试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半小时，法师学院自然也不会让看客们白白等待着。 会有一些法师在下方进行着表演，更有一些挂着篮子的人在四周贩卖着水和零食。 这样看来法师学院的确很有商业头脑。 凯撒莱恩听闻过，这些进行着的法师都有着金钱或者是学分的酬劳，一般而言都是在生活上过得拮据的学子。 这样的方式算是一种对这些条件较差的法师学员的补贴。 而那些商贩则只有经过了学院批准允许的人才可以进行贩售。 至于为何如此，凯撒莱恩也颇有耳闻。 据说曾经的法师学院高高在上并且敝帚自珍，到了最后生源都被骑士团和武者学院所抢走了大部分——这些学院也设有教导法术的学科——甚至到了学院的牌子都得让给别人的地步，最后学院不得不改变了策略。 不过这样认识凯撒莱恩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虽然是没有认真去记在心里，但是按照凯撒莱恩的好记性，这样的信息还是被他放入了脑中，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毕竟要培养出一名优秀的法师，金钱可是万万不能少的。 在文森特的法师塔时，凯撒莱恩可是不记得自己到底画坏了多少文森特那些珍贵的空白卷轴和附魔器具了。 没有大量的实战练习，法师可是成长不到哪里去的。 所以想当一名出色、并且全面发展的法师尤为耗钱。 如果只是单纯地想学会念出咒语施展魔法，那倒是不必耗费太多，但能够万里挑一进入到这个学院中的学子，谁又甘心这么泯然于众人呢？ 王都有这么多居民，按照坐在这个会场的人数来看，恐怕是打了一大半了。 每个人买一张票，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了。 凯撒莱恩对那些表演的绚烂魔法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手托着下巴，等待着文森特从考场中出来。 时间滴答走过，凯撒莱恩从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 哪怕是他自己去参加狮鹫骑士团的选拔，也没有这么忐忑。 直到代表着结束的钟声响起，凯撒莱恩也忍不住和其他人一样站起来，看向考场的出口。 穿着各异的考生们鱼贯而出，凯撒莱恩一眼就看到了最前头的人就是文森特！ 笔试并不是很难，只是在检查学子们的基础知识和文字识别率。 最关键的考试还是在魔力测试以及明天的实战演习中。 哪怕你是个文盲，根本不认识字，只要魔力测验和实战可以艳惊全场，一样能够成为法师学院的学生。 这些刚走出笔试考场的学子们被带入了会场，会场上的观众们毫不吝啬地给这些学子送去了热烈的掌声。 但是这份热烈似乎给某些考生带来了压力。 文森特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他站在这些学生中的最前方，刚好和凯撒莱恩对上了视线。 -- 第161页 文森特朝凯撒莱恩笑了笑，悄悄举起了食指和中指，摇了摇。 凯撒莱恩认得那个手势，是代表着没问题和胜利的意思。 所以他也朝文森特回了一个笑容，也做出了这个动作。 魔力的测验也很快，会场中央端上了五个高耸着的魔晶，老师们让这些想要入学的孩子们将手放在魔晶上，魔晶会根据每个人的特质和天赋的高低显现出光亮和颜色。 凯撒莱恩没有测验过这个，不过文森特告诉过他，他的魔法天赋也十分优秀，最有亲和力的是雷系和冰系。 名单似乎是按照名字的开口字母排序的顺序来的，文森特是处在比较后面的位置。 凯撒莱恩看着一个又一个学子被叫到名字然后测验，看到这些人的面色根据魔晶所显现的结果或高兴或沮丧，已经快要等到不耐烦了。 直到文森特的名字被念了出来，凯撒莱恩才精神一振，顿时坐直身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文森特的身影。 文森特也是气定神闲的模样，虽然在他之前已经有许多的靴子显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尤其是那个温德金·鲍伯尔，在他刚一上台，魔晶上亮起的鲜红几乎要盖过和他一起被叫到名字前去的学子。 但文森特并不担心自己会落选。 不如说就算文森特无所谓落选，跟随着他的元素精灵们可是绝对不会让文森特失败的。 ——别小看了这些元素精灵们的执念啊。 ☆、第87章 咸鱼的第八十七天 文森特踏上测验台的时候, 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并不是怕自己不会通过, 而是怕那些一直保护着他的元素小精灵们做得太过火了。 但是进行测验的魔晶就在眼前, 现在也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在方才还看到了凯撒莱恩正朝自己微笑，做出了胜利的手势, 这多少还是让文森特稍微放松了心情。 至少有个熟悉的人陪在自己身边，让文森特不那么紧张了。 文森特深吸一口气, 虽然不是很在意,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文森特的手心也禁不住伸出了些许汗意。 在略略平定下心情后，文森特才缓缓地将手掌贴于测试台的魔晶上。 或许是文森特内心的请求，被元素精灵们听到了。 在文森特将手平贴在魔晶上时，它们也只是将力量饥饿给文森特, 很普通地让那魔晶发出了光芒。 对的，‘很普通’地发出光芒。 这块测试魔晶骤然绽放出将整个会场包裹住的耀眼光芒，那光芒像是洪水般淹没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时间竟然连天上的太阳也比不过这光辉。 文森特紧闭上眼睛，以此抵抗测试魔晶忽然发射出来的刺眼光芒。 但即便是紧闭着眼睛, 白光也依然紧追不舍地闪烁在眼前, 令文森特一时间动弹不得。 魔晶从文森特的手心里源源不断地吸取着魔力, 过于耀眼的光芒让站在文森特身边的导师连忙喊道：“够了！快把手拿开！” 文森特如梦方醒，连忙拿开了自己的手, 这比白日更加耀眼的光辉才总算消退。 会场上坐着的看客们正揉着眼睛, 那涕泗横流的模样, 估计是眼睛被方才文森特弄出来的白光所刺伤了。 文森特有些不知所措, 他环顾了下四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凯撒莱恩虽然被文森特所散发出来的白光所闪了下，不过他毕竟是身经百战，很快便反应过来，用魔法抵消了这耀眼的光芒。 “文森特！” 凯撒莱恩站起身，他原本想要去到文森特的身边，让文森特不要在意这点小小的意外。 不过还不等凯撒莱恩去到文森特的身边，下一刻凯撒莱恩的身边便炸开了如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那孩子可真厉害！我们莫非是见证了历史了吗？！” “他叫什么？！我要去下注他可以夺得第一名！” “我记得是叫做文森特？看样子今年的首席头筹的人选已经决定了！” 诸如此类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不过既然有叫好声，当然也有不屑一顾的反对声。 这些反对声当然是来源于自家有孩子也是这一届入读的家族。 一位穿着华丽的红发男性则冷哼了一声，冷冷道：“不过只是魔力比较多而已，如果不会使用，那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凯撒莱恩的耳朵灵敏，自然听到了这句酸话。 他转头看去，认出了这人恐怕是温德金·鲍伯尔家的亲属。 说起来，文森特和温德金的确是同一届入读法师学院的？ 凯撒莱恩略略回想了一会，记了起来。 这不过是失败者的最后挣扎罢了。 这些学子中，不、不对，是在这个大陆中，没有几个人比得过文森特。 凯撒莱恩内心泛上了对这些学子的淡淡同情：和文森特在一起就读，或许真的是他们的悲剧。 正如此刻一般，不管是和文森特一起上去的学生，又或者是在文森特之前大放光彩的优秀者，在文森特上台之后，所有的老师和观众，都只注视在意着文森特一人了。 这便是从根本上的差距。 凯撒莱恩不再将目光施舍给这些垂死挣扎不肯接受事实的人，而是举起手鼓掌，为文森特送上自己的祝福与喝彩。 -- 第162页 文森特下台时，马上就有一位老师前来迎接他，将他带到了观众们看不到的地方。 凯撒莱恩对接下来的测试也没了兴趣，他起身离开这里，马上就有另外的观众占据了凯撒莱恩空出来的位置。 凯撒莱恩走到清静之处，直接踏入了划出来的传送阵中。 凯撒莱恩一刻也等不了了，他现在只想第一个祝贺文森特，然后再紧紧地给文森特一个拥抱。 ——文森特现在需要一个支持的拥抱。 凯撒莱恩想着，踏出了传送阵。 文森特就在凯撒莱恩的不远处，文森特背对着他，正和带他来到看台下方等候室的老师说着什么。 “文森特。”凯撒莱恩呼唤着文森特的名字，让文森特迅速地转过身看了过来。 “凯撒莱恩？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文森特的脸还带着些红，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方才的气氛所染红的。 那名老师见到凯撒莱恩不顾她还在唱，直接就将文森特拦腰抱起，将自己的面庞埋在了文森特的胸膛上。 老师看着这名天赋异禀的少年被金发的俊美男性这么拥抱着，不知为何脸都热了起来。 她有些惴惴不安，仿佛自己成了不长眼的气氛破坏者。 不过她要说的也说完了，便连忙先离开了，给文森特和他的亲属一个独处的时间。 “恭喜你，文森特！” 明明只是分开了一小会儿，凯撒莱恩竟然就觉得有些寂寞了。 他嗅着文森特的气息，然后才朗声朝文森特祝贺道。 “谢谢你，凯撒莱恩。” 文森特微笑着将凯撒莱恩落在肩膀上的金发捋到后面，黑色的瞳眸认真地看着凯撒莱恩。 他轻声说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可能还做不到这个地步。我以前其实一点都不会控制力量，虽然元素精灵们很亲近我，但像现在这样没有造成其他的破坏，真的是太好了！” 文森特的这繁华与让凯撒莱恩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也是你自己的努力，文森特。” 凯撒莱恩轻声道，他依然抱着文森特，没有将他放下来——既然文森特本人没有要求他放下来，凯撒莱恩便当作忘记了这回事：“一路上你有多么努力，我是看在眼里的，现在你进入了法师学院，就离你的目标更进一步了！” 文森特听到凯撒莱恩的鼓励，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天知道凯撒莱恩在看到文森特又露出了自己没有见过的神情时，内心有多么激动，但是他还得保持着自己成熟稳重的形象，免得让文森特觉得凯撒莱恩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文森特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将视线落在了一边，耳朵尖有些红。 文森特这才发现自己还被凯撒莱恩抱着，连忙示意凯撒莱恩将他放下来。 “其实……我一开始来法师学院的目的就是想学习控制这身魔力。”文森特轻声道，他站在地上，但是依然靠在凯撒莱恩的怀中，把头埋在凯撒莱恩的胸膛里。 文森特的声音虽然小，但是依然很清晰地传入了凯撒莱恩的耳中：“如果没有你的教导，今天的魔力测试，恐怕那些孩子会为了让我合格，做出不得了的事情——就想它们以前做的那样。” 文森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失落：“可能会召唤来飓风、或者是冰雹，但是那样一来会场就会被毁掉，其他的人也会受伤的。” 凯撒莱恩轻轻地拍着文森特的背脊，轻声安慰道：“但是你完美地通过了这个测试，如果是文森特的话，一切都不是问题。” “谢谢你，凯撒莱恩。”文森特从凯撒莱恩的怀中抬起头，他的眼底虽然带着淡淡的水光，但是脸上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文森特抿了抿唇，郑重地开口道：“凯撒莱恩，我对你——” 就在文森特要说完这句话时，时间停止了。 凯撒莱恩一开始并不知道时间停止了，反倒是很期待地凝视着文森特，等待着文森特接下来的话语， 直到他发现周围的一切变得死寂时，才发现时间又被暂停了。 凯撒莱恩面色下沉，会在这里弄出这种事情的，自然只有一个可能—— “是你在搞鬼！” 凯撒莱恩扶着文森特，厉声道。 “是我哦。” 天使出现在了凯撒莱恩的面前，不过凯撒莱恩注意到了，这个天使的残像似乎有些狼狈的模样。 “因为你进度太慢了，我把你丢到这个世界可不是让你泡文森特的。” 天使的用词有点粗俗，让凯撒莱恩白皙的面庞有些发红。 至于这份红到底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被说中了心思而导致的恼羞成怒，那便不知晓了。 “啧，已经发现这里了啊，还真是厉害——算了，让这个人类直接跳到后面去。” 天使小声嘀咕了几句话，然后扇动着翅膀打了个响指。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从凯撒莱恩的脚底蜿蜒，锁住他的脚踝和身躯，彻底将凯撒莱恩包裹住。 凯撒莱恩被卷离地面，要将凯撒莱恩带离少年文森特的身边。 凯撒莱恩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好不容易和少年的文森特打好了关系，而且马上就可以见证文森特人生第一个重要的时刻，怎么能够在这里就离开？ -- 第163页 然而在这个世界中，天使的力量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了，凯撒莱恩的攻击像是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一丝的水花。 直到凯撒莱恩被风重重地摔出去，降落在地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王都法师学院的会场，来到了一个明显是荒地的地方。 “你把我带到哪里来了？”凯撒莱恩眉头紧锁，他搜寻着天使的魔力波动，试图将这个心性诡异的天使给揪出来。 然而很可惜，在文森特这边吃瘪后的天使，自然不会小看这个和文森特一起来的人类。 他早就隐藏在安全的地方，耐心等待着这场戏目的最高、潮开始上演。 凯撒莱恩找不到天使的踪迹，便不再把时间花在这上面。 凯撒莱恩环顾四周，试图从周围的景象中得知这到底是何处。 不过并不需要凯撒莱恩再做判断，他已经看到了能够告诉他答案的人。 ——那是无比接近于凯撒莱恩记忆中的文森特，表情冷淡，只是眉眼间轻轻地转动，不需要开口，便拥有极高的存在感。 凯撒莱恩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只是怔怔地看着文森特，嘴唇张张合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文森特似乎还认得凯撒莱恩，然而他却没有展露一丝的笑容，或者是有进行询问的迹象。 文森特坐在宽大的魔毯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上还沾着草叶的凯撒莱恩，淡淡道：“你迷路了吗？” ☆、第88章 咸鱼的第八十八天 文森特的这副模样, 就仿佛凯撒莱恩不过是一个和他有点头之交的陌生人而已。 凯撒莱恩有千言万语想要和文森特说, 但是在看到文森特这般冷漠的模样，那些话便堵在了心口。 沉默流淌在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过凯撒莱恩在迟疑一会儿后, 还是轻声询问道：“你还好吗, 文森特？” 文森特毕竟并非后来那个沉稳自持的**师，在看了看凯撒莱恩一阵子后, 文森特将头扭到了一边, 声音冷淡：“当然好得很。在你忽然消失后, 我成为了法师, 然后还加入到了路德维希王子的麾下。” 凯撒莱恩在听到熟悉的名字从文森特口中说出时, 心脏缓缓沉下，就像是被塞入了冰冷的铁块，胃部沉甸甸的。 但即便凯撒莱恩有多么地痛苦和绝望，他的声音依然是轻柔的：“那很好——文森特，我并非有意要消失的, 请你听我解释——” 凯撒莱恩想要解释的话语被文森特抬起的手所阻止了。 文森特终于将目光与凯撒莱恩的视线对上，他微微咬了下淡色的唇瓣, 缓缓地摇头：“我不想听你解释。你想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你本来就不是属于我这边的人。我只是……只是对你不告而别有些生气。只是一个告别而已，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但是你连这样的时间也不愿耗费。 这才是让文森特不愿意原谅凯撒莱恩的。 文森特原本是来侦查这一片区域，根据地形制定防守和攻击的策略, 却不曾想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凯撒莱恩。 就像是凯撒莱恩出现的那样突兀, 凯撒莱恩在文森特的生活中消失得也那么突兀。 就在文森特已经习惯凯撒莱恩的存在, 会下意识地去寻求这个金发青年的意见和肯定之时，凯撒莱恩消失了。 被法师学院录取的喜悦，文森特本想和凯撒莱恩一起分享，然而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凯撒莱恩的身影了。 明明在上一刻他还在对文森特笑，下一刻却是如同露水消失在阳光下一般，无影无踪了。 文森特本以为凯撒莱恩或许是有急事离开了，但是第二天文森特的最后一场考试，凯撒莱恩没有出现。 这不能怪凯撒莱恩，毕竟他也没有承诺会一直陪在文森特的身边。 文森特所耿耿于怀的，是凯撒莱恩连一声告别也无，便彻底消失了。 如果凯撒莱恩可以向他道别的话，文森特就不会一直抱有希望，希望在某个时刻，可以再看到凯撒莱恩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温柔地看着自己。 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文森特甚至不愿回想，自己还在法师学院时，有多少次把其他的金发男性误认为是凯撒莱恩。 但这一点也不需要向凯撒莱恩详说。 文森特看着凯撒莱恩，这位金发青年的面容上欣喜的笑容并非作伪，但已经无法让文森特再同样为之欢欣了。 凯撒莱恩听到了文森特的话语，他面露苦笑，还是道：“或许在你听来这大概是狡辩，但请文森特你相信我，我并非有意不告而别。如果可以，我甚至都不想离开你的身边，一直注视着你，陪伴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不，就算你不需要我，我大概也会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文森特仿若凝固的面容被凯撒莱恩的这份剖析所动摇，他的喉结动了动，半晌问了一句：“真的吗？” “我无法向你解释这其中的缘由，但是我的出现和离去被另外的家伙所控制，之前的忽然消失，便是他在搞鬼。” 文森特因为凯撒莱恩的这句话露出了沉吟的神色。 过了一会，文森特让自己所乘坐着的魔毯降落在地，然后示意凯撒莱恩上来：“上来，我带你去我们的驻地。” “谢谢你的理解。”凯撒莱恩松了口气，他踏上魔法毯，坐在了文森特的身边。 -- 第164页 “没什么。”文森特似乎有着心事，他摇了摇头应了一声，便驱使着魔法飞毯朝着据地飞去。 文森特乘坐的魔法飞毯制作精良，凯撒莱恩手掌所触摸到的材质，也是出自高阶魔兽的毛发。 这样的制工和材料，再加上这上面纹着的徽纹，恐怕这个魔法飞毯十有**是出自王室。 文森特方才所说的话语在凯撒莱恩的脑海中浮现。 “加入到了路德维希王子的麾下”这句话，就像是诅咒一般回响在凯撒莱恩的耳边。 迟了吗？ 没有成功阻止路德维希一世和文森特相遇，莫非在这个过去，凯撒莱恩要眼睁睁地看着文森特和路德维希一世成为情人吗？ 对于凯撒莱恩来说，没有比这更残酷的酷刑了。 他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紧握着，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让凯撒莱恩手掌紧紧握住，指甲陷入掌心，传来了钝痛。 但这份钝痛也无法分走来自于心脏的疼痛。 不，现在就认输还太早了。 哪怕是原本的现实世界，凯撒莱恩也依然可以让封闭了内心的文森特逐渐软化，现在他也依然可以。 更何况文森特还不一定此刻就已经和路德维希一世心意相通了。 凯撒莱恩十分了解文森特，文森特可没有这么容易被动摇。 在飞行的途中，凯撒莱恩整理好自己纷乱的思绪，迅速地整理好了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情。 让文森特不要对路德维希一世交心，最起码要把文森特带离路德维希一世的身边，还有找到脱离这个幻境的方法。 天使到底想在这里考验凯撒莱恩什么？ 总感觉那个恶劣的天使单纯只是想看戏？ 凯撒莱恩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某种意义上说中了真相。 在文森特带着凯撒莱恩回到了驻地时，凯撒莱恩马上就看到了路德维希一世那张令他憎恶的脸。 这个曾经让凯撒莱恩恨得咬牙切齿的帝王此刻年轻得很，没有凯撒莱恩见到过的皱纹和白发，身型也是笔挺而修长。 这个紫眸的年轻王储远远地便看到了文森特的身影，他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从营地帐篷中跑了出来，前来迎接文森特的回来。 “文森特！你平安回来就好！” 路德维希的笑容中带着欢喜，不过当他看到了从文森特的魔毯上一同下来的陌生金发男性时，笑容便淡了下去。 “文森特，你没有受伤？话说回来，这位是？” 路德维希快步上前，站在了文森特的身边，借助为文森特检查伤口的动作，将文森特带到了自己的身侧。 路德维希的脸上带着礼貌得体的笑容，不过他看着凯撒莱恩的目光却是冷淡而警惕的。 凯撒莱恩压下自己见到路德维希一世时内心泛起的厌恶，只是冷着脸不愿回话。 文森特则替凯撒莱恩回答道：“这位是凯撒莱恩，是我以前认识的人。” 然后文森特顿了顿，向凯撒莱恩介绍到：“这位是路德维希殿下，他身份尊贵，但也是我的朋友。” 为这两人介绍完毕后，文森特在犹豫了下后，还是道：“凯撒莱恩是可以信任的，可以让他暂时留在这里吗？拜托你了，路德维希。” ——文森特和这个家伙，已经到了直呼名字的程度了吗？！ 凯撒莱恩觉得自己内心中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烧。 ——文森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请求过我！这个金发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路德维希感觉到自己的内心被嫉妒的火焰所灼烧着。 “既然是文森特的请求，我当然不会拒绝。” 路德维希微笑着说道，他温柔地凝视着文森特：“你的请求，我永远不会拒绝。” 凯撒莱恩冷冷提唇，他上前几步，开口道：“正是十分感谢您的慷慨，我和文森特还有很多话想要叙旧，就不打扰您了。” 凯撒莱恩不着痕迹地把文森特揽入到自己的怀中，他苍蓝色的眼瞳和路德维希冷沉下来的眼瞳对上，撞击出了硝烟四起的火光。 被夹在中间的文森特虽然有些迟钝，但是也发现了气氛的险恶。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本来该是第一次见面的凯撒莱恩和路德维希这么相看两相厌，但是现在文森特也不能再让气氛恶化下去了。 “那我就先和凯撒莱恩回去帐篷了，稍后我会把方才侦察到的地形图画出来交给你的。”文森特说着，便拉了凯撒莱恩的手腕，示意他和自己来。 路德维希在看到文森特要带着凯撒莱恩住进他自己的帐篷时，表情就有些僵硬了。 而暂时夺得一筹的凯撒莱恩则故意在经过路德维希一世时朝他提了提嘴角，露出了一个傲慢的挑衅表情。 文森特似乎没有发现凯撒莱恩和路德维希两人彼此发现情敌的暗涛汹涌，只是径直带着凯撒莱恩进入到了自己的帐篷中。 在终于进入到帐篷中时，文森特轻轻舒了口气，活动了下四肢和手腕：“你这一次出现在这里，是准备做什么？” 文森特的询问，让凯撒莱恩沉默了些许。 凯撒莱恩凝视着文森特的面庞，看到了岁月的痕迹。 虽然文森特因为成长而变得更加俊秀沉稳，原本残留着的青涩和稚嫩也消退得一干二净。 -- 第165页 对于凯撒莱恩来说，他只是被那个恶劣天使召唤出来的风卷到了此处，最长不过几分钟。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文森特来说，过去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改变了。 “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不让你被任何人伤害。” 凯撒莱恩十分认真地，将自己内心最深的渴望诚实地说了出来。 ☆、第89章 咸鱼的第八十九天 文森特在听到了这近乎于求婚一般的话语, 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反驳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已经足够强大了。” 如果忽略掉文森特耳尖泛起的淡淡绯红, 那么文森特这句自傲的话语的确很有说服力。 但凯撒莱恩知道的, 文森特这句话并不是夸大，文森特有这个实力。 他看着文森特泛红的耳尖, 只觉得心都要软成天边的云朵，任由文森特撕成一块一块的。 “我知道的, 文森特你很强。但是这和我想保护你并没有关系。” 凯撒莱恩握住文森特的手，轻轻地抬起至自己的唇边, 然后用唇瓣去温暖着文森特冰凉的手指。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凯撒莱恩的呢喃让文森特沉默了, 他抽回自己的手, 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文森特深吸了口气, 再缓缓地吐出：“你连现在我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就说要保护我, 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面对着文森特的这句话，凯撒莱恩露出了一个微笑。 曾经和文森特相处了这么久，凯撒莱恩当然知道这是文森特心软动摇时会做出的举动。 他再接再厉, 一定要让文森特彻底对自己敞开内心，将凯撒莱恩之前被恶劣天使拖累的好感度重新刷上去。 “我可是未来的人啊, 当然很清楚你现在想要做什么。我一直是文森特你这一边的, 如果有需要的话, 请不要客气地呼唤我。” “哦？”文森特挑了挑眉, 他忽然勾起唇角, 直视凯撒莱恩：“刚好还真的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呢。” 不等凯撒莱恩开口询问，文森特取出一只笔和一张羊皮纸放在了凯撒莱恩的面前：“我现在要绘制地形图了，如果你是未来的我所教导过的人，那么应该很清楚该怎么画？” 这是个好迹象，文森特愿意将一些事情交给凯撒莱恩，说明文森特已经重新接纳了凯撒莱恩。 凯撒莱恩轻笑着接过了纸和笔，应了一声，便开始在文森特的小声述说中开始绘制地形图。 随着地形图在自己的笔下逐渐成型，凯撒莱恩认出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了。 凯撒莱恩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内心泛上了一股担忧。 凯撒莱恩抬头看向文森特，文森特正低头认真地检查着这张地形图时都有哪里出现了错误。 文森特认真的模样好看极了，但是凯撒莱恩内心的担忧没有消退。 ——这里是文森特年少成名的地方，也是文森特被冠上‘收割者’这样不详而血腥名号的流血之地。 只要一想到文森特竟然是为了路德维希一世那个家伙，而被世人这么称呼，凯撒莱恩就想要直接在这里重现他曾经篡位的行为。 “文森特，你要给那个家伙卖命吗？你已经想清楚了吗？路德维希可不是什么好家伙！他在以后可是会让你吃尽苦头的！” 凯撒莱恩忍不住握住文森特的手腕，试图阻止文森特。 他知道文森特并不喜欢杀戮，也不喜欢战争，文森特本就不该背上这份罪恶的血腥。 凯撒莱恩在感受到焦灼的同时，内心也有一个声音在冷冷地揭穿他。 （你不过只是嫉妒路德维希一世可以得到文森特全心全意的帮助罢了，真是太难看了。） 文森特被凯撒莱恩忽如其来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他试图从凯撒莱恩的手心中抽回自己的手腕，然而凯撒莱恩握得太紧了，文森特完全无法动弹。 文森特见既然无法抽回自己的手腕，力气也完全无法比过凯撒莱恩，便不再浪费力气。 文森特微微皱眉，朗声道：“路德维希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 凯撒莱恩只觉得口中被塞入了一只苦胆，那些苦涩的汁液一直涌到胸口，顺着心脏的搏动一直蔓延到全身。 他试图让文森特理解自己的担忧：“文森特，你相信我，路德维希那个家伙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对他！” 文森特脾气也上来了，他再一次挣扎起来，强硬地想要将自己的手腕抽回来。 凯撒莱恩担心自己会弄伤文森特，不得不松开了手。 “那也是我的选择。”文森特不再多说什么，他匆匆地将桌面上的地形图收了起来，再向后退去。 文森特退到了门口，他看到凯撒莱恩的表情时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咬住了颊边的软肉。 “至少现在帮助路德维希，可以提早结束这场战争，让和平早点到来。” 凯撒莱恩看不到自己的脸上露出了什么神色，但是文森特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文森特终究还是心软了，稍微解释了一句后才离开了这个帐篷。 凯撒莱恩没有追上去，再一次见到文森特的快乐，和知晓他已经和路德维希相遇、甚至已经坚定不移地站在了路德维希一世那一方的痛苦，让凯撒莱恩举起双手，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长发中。 -- 第166页 就在凯撒莱恩陷入消沉的痛苦中时，有谁正因为他的消沉和痛苦而愉悦得在打滚。 “就是这个啊！我想看的就是这个！”天使残像因为大笑而使得双颊绯红，他的眼睛闪烁而剔透，还带着因为笑得太过开心而渗出的泪水。 “不过还不够，你可得把你心上人没给我看到的部分，给我补回来啊！” 天使残像笑到了一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流出来的眼泪都来不及擦，急忙开始着手改变世界线。 “糟糕！文森特那小子已经开始解析这个世界了——他真的是人类吗？！居然速度这么快？！这可是作为首席天使的我所作出的幻境啊！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天使残像小声嘀咕着，他不甘心地迅速挥舞着手指，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把七弦琴。 天使残像动作十分敏捷，在他的拨弄下，这个世界的文森特对凯撒莱恩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并且越来越多地因为路德维希的事情和凯撒莱恩争吵着。 凯撒莱恩明明知道这个文森特并非自己所熟知的文森特，但是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去寻求文森特的理解。 即便他不是自己的文森特，凯撒莱恩也没有办法坐视文森特一头栽进路德维希一世这个坑中。 文森特讨厌自己也无所谓，只要文森特不会被伤害到就好。 然而凯撒莱恩这一点小小的心愿也无法达到，文森特虽然没有明着表达对凯撒莱恩的厌恶和拒绝，但是他对凯撒莱恩的态度已经越来越冷淡了。 在最近的一天，明明凯撒莱恩就住在文森特的帐篷中，一向主张战斗需要养精蓄锐的文森特竟然彻夜未归。 凯撒莱恩第二天清晨才知道，文森特熬了一天的夜，在另一个保管物资的帐篷中绘制着卷轴。 凯撒莱恩的茫然和绝望，在看到文森特在战斗中护着路德维希一世，导致自己受伤时达到了顶峰。 凯撒莱恩在那一刻甚至想到了，为何自己要耗费口舌？直接在这里杀掉路德维希一世，哪怕文森特恨着自己也无所谓，只要文森特可以一世无忧就好。 “对！就是这样！快下手！”天使残像在凯撒莱恩看不到的地方激动地握紧了双拳，他笑嘻嘻地期待着接下来的戏码。 只可惜已经类似于幽灵一般存在的他无法吃东西，不然他早就一边看戏一边吃起来了。 这个戏目已经到了最**，只要凯撒莱恩想要去杀掉路德维希，这个世界的文森特会立刻恨上凯撒莱恩。 想想看，未来会成为伴侣的两人刀剑相向，心爱之人为了另一个男人朝自己举起了刀锋，这样的戏剧不是很有意思吗！ 完全不觉得自己恶趣味的天使目光炯炯地看着凯撒莱恩被逐渐逼入到绝境，沉入到精彩狗血戏码中的天使残像，却是忽略了另一个变数。 当凯撒莱恩和这个世界的文森特终于开始对峙时，天使残像高兴得鼓起了掌。 不过所谓乐极生悲，就在天使残像想着要不要再改一改世界线，让这里的文森特去和凯撒莱恩互相厮杀时，他的肩膀被谁轻轻地拍了拍。 在被拍着的时候，天使一时半会还没有从高兴的情绪中回过神，甚至还随口说了一句：“干嘛呀。” 直到他忽然意识到，在自己不过是一个留存下来的残像，并没有可以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在时，天使的身体忽然僵硬了。 身后的那个存在似乎相当有耐心，天使不回头他也不在意，反倒是很温和地问了一句：“看样子你很开心呀。”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天使残像全身都仿佛被冰冻住了一样。 是的，能够这么快速而轻易地进入到天使残像所创造出的这个世界的，除了来到他面前的另一个试练者文森特外，还能有谁？ 天使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是一个残像的话，此刻大概早就冷汗流了满面、背脊发寒了。 “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 天使残像声音干涩地开口，方才留在脸上的愉悦和高兴全然消失了。 “你真的很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将这个世界解析完毕——不愧是千年前实力出众的天使阁下。” 文森特的声音十分平静，话语中的赞扬也十分真挚。 但这并没有让天使安心下来，反倒是觉得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恶寒更加严重了。 “你这么夸我，让我觉得很恶心啊。” 天使恶劣地说道。 “是吗，我只是喜欢先礼后兵而已。” 文森特的声音带着轻轻的叹息。 “既然这么喜欢看戏，不如亲身加入进来，体验一下不是更好么？” 文森特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令天使毛骨悚然的轻笑。 天使残像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僵硬地一格格转动着自己的头颅，在终于对上文森特纯黑的视线时，一直环绕在他身体上的寒意终于有了由来。 从文森特的双手中亮起的淡蓝色魔力光辉可以知晓，他恐怕是已经用某种方法把天使困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文森特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的怒意，嘴角反倒是保持着一个平和的弧度，然而就是这样的表情，天使残像在看到文森特纯黑的眼中冷得几乎要结冰时，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要遭。 他曾经看过这样的表情，就是在自己被迫接下建造这个地底迷宫的时候，他的造物主就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温和地下达了这个命令。 -- 第167页 天使残像打了个寒噤，声音也难得磕绊了一下：“你、你想做什么？” ☆、第90章 咸鱼的第九十天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文森特温和而耐心地说道, 他的嘴角依然保持着一个提起的弧度，目光定定地看着脸上有几分狼狈的天使。 “既然你这么喜欢看戏，不如来、亲、身、体、验、一、下。” 文森特微笑着举起了手, 而随着文森特的这个动作, 天使也被迫往后退了一步。 方才在文森特的那个环境中, 天使残像所感受过的束缚魔法又一次困住了他。 这一次的魔法发生得悄无声息, 一点征兆也没有。 或许是天使觉得自己已经藏在了万无一失的地方, 文森特就算再怎么天才、再怎么厉害, 也没有办法解析到这个程度，又被凯撒莱恩所贡献的精彩修罗场所吸引住了，他不知不觉中竟没有发现文森特已经将自己控制在掌心中。 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再一次出现在天使面前的文森特, 已经用事实告诉他, 文森特到底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我可是没有实体的，而且你要是对我做了什么，这个地底迷宫我可是不会给你的！” 天使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 但是只有他本人知道, 这番话语中有多少是虚张声势。 “没有实体？没有关系，我会十七种将虚体转变为实体进行攻击的魔法。” 文森特微笑着说道。 “至于地底迷宫……我想关于最后的所有权, 你只有观察的权利, 并没有决定的权利, 我说的对？” 文森特在说出这句话时, 果不其然在天使的脸上看到了闪过的慌乱。 这个天使虽然个性恶劣, 但却是不怎么能藏住心事的类型呢。 文森特进入到这个幻境中也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和心血, 在研究的途中，文森特也得知了，实际上在进入到第三层，地底迷宫的所有权就已经是他和凯撒莱恩的了。 之所以没有确定下来，是因为原本地底迷宫默认的权限只属于一个人的。 文森特当机立断地决定放弃地底迷宫的所有权，让凯撒莱恩得到所有权。 这样一来只要凯撒莱恩从幻境中离开，天使也就拿他们无可奈何了。 换一个方面来思考，也就是说，天使之所以要用‘过去’和‘未来’这两个幻境考验他们，除了满足他自己的恶劣兴趣外，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倒是挺符合他的性格。 在文森特到了进入的通道，来到这个幻境时，文森特在思考一番后，决定先找到始作俑者的天使。 所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而且文森特相信，和自己一样遭到了这个恶劣天使捉弄的凯撒莱恩，恐怕也是会想亲自和这位天使‘好好地谈一谈’。 找到这个天使的藏身之处耗费了文森特不少的时间，但这些时间都是有用的，至少天使别想从文森特的手中逃脱了。 ——而文森特也不会让他逃脱掉。 文森特从天使的背后看到了凯撒莱恩的面庞呈现在一团云朵之中，看来天使就是通过这个来欣赏戏目的。 “那么我们一去去见见凯撒莱恩。” 文森特的声音十分温和，不过他的动作就没有说的那么温柔了。 文森特向前走去，天使本来不肯挪步，但是随着文森特向前走去，无形的锁链拷住天使的四肢，强迫着他和文森特一起往前行进着。 “虽然你能找到这里的确很厉害……”天使见时局已定，便慢吞吞地开口道，“不过你知道该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他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等你找到出去的路口，到你心爱的金发小子身边，他大概早就已经和这里的‘文森特’打得不可开支了。虽然还是有些不爽，不过至少我可是在你心爱的金发小子身上找回了场子。” 天使骄傲地朝文森特扬起了下巴。 “我绝不认输！” 文森特回头看了天使一眼，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但就是这样平静的一眼，让天使忽然心惊肉跳起来。 文森特也很淡然地说道：“我从未败过——这一次也是如此。” 文森特的唇角翘了翘，他带着天使来到了正显现着凯撒莱恩和这个世界的‘文森特’对峙画面的云团前——虽然说是对峙，但也只是文森特单方面追着凯撒莱恩攻击而已，凯撒莱恩则是想办法在不伤害文森特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不过看起来凯撒莱恩也快要达到极限了，毕竟就算是幻境中，文森特也不是可以靠一味躲避就能战胜的对手。 “怎么，要近距离好好地欣赏你心爱金发小子的惨样吗？”天使虚张声势地问道。 文森特没有回答，他示意元素精灵们用魔法将天使整个拎起，然后纵身一跃，直接跳入到了那朵云团中！ “什么——？！”天使这下知道文森特的确是胸有成竹了，他咬紧牙根被迫听着呼呼的风声从自己的耳边刮过。 文森特跳入那云朵中后，便直接从天使所待着的房间来到了碧蓝的天空中。 没有错，显示着凯撒莱恩动向的云朵正是关键。 “你为什么会知道？！” 天使这下子是真的又惊又怒了，他和文森特一起从高空中坠下，即便呼啸的风几乎要灌满他的嘴，天使也依然要追问出这个答案。 -- 第168页 文森特和狼狈被风吹刮着的天使不一样，他的周身有元素精灵的保护，就连额前的留海和宽大的衣袍都没有被吹乱。 他瞥了天使一眼，看到了对方脸上不问出来不罢休的表情，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天使犹如吃到了糟糕的东西一样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如果他再稍微对人类的文化有了解的话，最能够形容他此刻心情的，大概就是所谓的‘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文森特梗了天使一把，便专心地驱使着元素精灵们让自己更加快速地去到凯撒莱恩的身边。 快一些、再快一些！ 文森特一点都不想看到凯撒莱恩因为这个过去的自己而受伤，哪怕这个世界的文森特并非他自己，但还是会让他觉得非常难过。 文森特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为了更加迅速地去到凯撒莱恩的身边，他甚至在万里的高空之上就那么跳了下去，用风魔法加快自己下坠的速度。 直到快要抵达地面时，文森特才使用魔法环绕自己，减缓下坠的速度使得自己平安着陆。 文森特是平安而轻盈地落地了，不过被文森特有意忽略掉的天使则狼狈不堪地从柔软的泥土地上抬起了头，恨恨地盯着文森特。 他那双洁白的羽翼沾满了黑色和黄色的泥印，显得脏兮兮的，而那张美丽圣洁的面容则完全被怒意所覆盖。 ——但就文森特个人而言，这样的表情反倒是让他觉得天使变得更加顺眼了。 “这点程度，如您这般强大的存在，当然是不会有事的，对？” 文森特微笑着说道，然后示意元素精灵们把天使从泥土堆中□□。 “我记住你了！文森特！！”天使被元素精灵们提着衣袍的后领提了出来，他咬牙切齿地念叨着文森特的名字，恶狠狠地盯着文森特，像是要把他刻进心底。 “多谢你的厚爱。”文森特不动声色地回复道，他半点目光都没有分给天使，而是抬起头在天空中逡巡着。 天使见文森特这半点注意力都不肯分给自己的模样，更是让他无名火起。 ——那个金发的小子就这么好，让你不惜一切地来见他吗？！ 天使原本还可以抱着看戏解闷的态度，看文森特与凯撒莱恩之间暧昧纠结的戏码，来平复自己在这个地底迷宫待了千年的无聊。 然而文森特一次又一次让他吃瘪，一次又一次让他惊讶，天使对文森特的感官变得复杂起来。 通俗点来说，那就是‘你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么回事。 文森特在空中找了一会，感受着从地面传来的魔力波动，终于确定好了凯撒莱恩的方位。 他不再等待，直接驱使魔法接着朝凯撒莱恩的所在之处飞去。 文森特不打算再逃避自己的内心了，他喜欢凯撒莱恩，这份情感，文森特已经等不及想要向凯撒莱恩诉说了。 他们已经错过了这么久，不应该再继续错过下去了。 文森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凯撒莱恩的身边，哪怕元素精灵们感受到了他的焦急已经用出了最大的力量，文森特也依然觉得太慢了。 直到那个金色的身影出现在文森特的眼前时，文森特才觉得自己无处安放的心脏落到了实处。 “凯撒莱恩——！”文森特用力地呼唤凯撒莱恩的名字，正在躲避这个世界文森特愤怒一击的凯撒莱恩愕然地回头。 “文森特？！” 文森特在眨眼间便来到了凯撒莱恩的身边，他在扶住凯撒莱恩伤痕累累身躯的同时，文森特还接下了这个世界的‘自己’带着杀意的一击。 闪着寒芒的冰刃砸在了透明的风之盾上，而‘文森特’见到了凯撒莱恩身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黑发男性时，如暴风雨般迅猛的攻击也停了下来。 “文森特，你不要紧？”凯撒莱恩在松了口气后，询问自己的文森特。 “我不要紧，倒是你，为什么不还手？”文森特摇了摇头，反倒是责备起凯撒莱恩，丝毫没有理会对面也是‘文森特’。 “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凯撒莱恩苦笑道。 “这到底是……”‘文森特’面露惊疑，犹豫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三人组。 和自己有着相似容貌的法师看向‘文森特’，对方直接了当，将一名被束缚得严严实实的天使提到了中间。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这一位天使阁下。”文森特朝自己颔首道，“为了他想看‘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之间的修罗场，恐怕改变了你的认知呢。” 这个世界的‘文森特’也是文森特，他看了一会天使，再看了一会凯撒莱恩，在短暂的惊愕后，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难怪我说怎么有些奇怪……原来是有人在捣鬼啊。” “喂，文森特，你到底想做什么啊！？”天使在束缚中挣扎着，这个世界的文森特不过是他的造物，除非如同现在这样直接揭穿，不然是无法发现逻辑的错误和事实的漏洞。 天使所说的文森特自然是现实中的文森特，这样的发展，令天使抿起嘴唇，感觉到了一阵不安。 文森特用木系魔法为凯撒莱恩治好那些皮肉伤后，和凯撒莱恩交换了视线。 “我说过了，既然你这么喜欢看戏，不如亲身体会一下。” 两人十分有默契地将天使围在了中间，然后文森特撤去了天使身上的束缚魔法。 -- 第169页 “被混合双打的滋味。” ☆、第91章 咸鱼的第九十一天 虽然要让天使残像亲身体验一下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愤怒, 但是文森特也没有打算这么欺负一个岁数不知道多大的残像。 更何况文森特有这个自信，能够从他和凯撒莱恩手中逃脱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的。 天使见文森特放开了自己，他咬着牙关站直身体, 展开收拢在背后的羽翼，将上面沾染上的泥土和尘埃一并抖落。 “文森特——你很好！”天使咀嚼着文森特的名字, 目光只盯着文森特看, 他板起脸, 面上毫无笑意。 天使残像的这副模样，倒是有几分千年前神魔大战时, 令魔族闻风丧胆的天使一族的威压。 “我很好, 不劳您挂心。” 文森特站在凯撒莱恩的身边，确认凯撒莱恩身上的皮外伤都愈合后，才舍得将目光分给其他人。 天使残像迎上文森特的目光, 他展开的翅膀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原本身躯和羽翼上沾染到的尘埃和泥土, 都在这道白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居高临下在半空中俯视着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天使，并没有马上出手攻击。 天使残像看着文森特，古井无波地开口问道：“你就不怕我直接改变这里‘文森特’的意识, 让他直接来攻击你们？” 这个世界的‘文森特’忽然被点名, 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而等他听完天使的那番问话后，他眉头紧锁着, 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你不会的。因为如果真的这么做了, 这样一来, 就等于你承认技不如我们，还得需要人类的帮助。” 文森特直视着天使残像，他毫不畏惧地回答道。 如果天使真的打算控制这个幻境中的‘文森特’，让他加入到这场战斗中，文森特也没有打算输。 “呵呵。”天使残像哼笑了一声。 他挥了挥手，方才和凯撒莱恩缠斗着的‘文森特’像是被橡皮擦直接从这个世界中抹去了一般，消失不见了。 在这片荒茫而辽阔的平原上，只有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以及飞在半空中的天使。 天使不再多说什么，他的表情已经是全然地冷漠以及无情。 天使落在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身上的目光，毫无温度。 文森特将警惕和戒备提升到了最高，凯撒莱恩也已经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屏息以待。 天使残像并没有急着攻击，他摊开双手，光芒在天使的手中凝聚着，从他的手腕攀爬缠绕，直到覆盖天使的全身。 等到光芒彻底散去后，天使的周身被银色的铠甲所覆盖，而他的右手也拿着一把金色的□□。 仅仅只是看着，便可以知晓，这个姿态的天使完全没有之前那副恶趣味的模样，而是散发出了十分危险的气息。 ——这才是被神明交付了建造地底迷宫重任的天使所该有的模样。 “能够让我变成这个姿态的，你们是第一个。”天使的声音冷冷说道。 “实际上，能够让我和文森特一起合作进行战斗的，你也是第一个。”凯撒莱恩反唇相讥。 “亲身体验的感觉如何？”文森特问道。 “不怎么好。比起亲身体验，我更喜欢在一旁拍手叫好——不过现在嘛，倒是难得感受到了另一番滋味。” 天使轻哼了一声，他目光锁定住了文森特，眼瞳中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辉。 “那就请你好好地再品位一下，人类到底进步到了什么程度。” 文森特也不再多言，实际上他和凯撒莱恩对天使残像所做的这番恶作剧，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不管是文森特还是凯撒莱恩，可都是心高气傲的性格，哪里可以忍受自己，以及自己的恋慕之人被这么戏耍？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虽然之前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可以直接将被束缚住的天使按在地上摩擦，但终究不能够让这个恶劣的天使心服口服。 文森特微微偏头，他看着凯撒莱恩的测验，轻声问道：“你……在这里还好？” 文森特虽然不知道凯撒莱恩到底在这个幻境中遇到了什么，但是根据文森特自己在另一个幻境中所遇到的事情来看，凯撒莱恩所遭遇的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没事。虽然在后来被那个天使耍了一把，但至少，我可以亲眼看到文森特的过去，也有机会亲手抱一抱少年时代的你。” 凯撒莱恩摇了摇头，本尊的文森特在自己的身边，而且还这么关心自己。 那些在幻境中所遇到的糟心事，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觉得很满足了，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没能让这个幻境中的你远离路德维希一世那个家伙。” 凯撒莱恩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知道幻境中的你，不是你，但我还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跳入火坑，这样的我有些傻，对？” 凯撒莱恩温柔地凝视着文森特，轻轻地勾住了文森特的小指。 凯撒莱恩的动作没有多大，勾住文森特小指的力道也不重，文森特只要稍微动一动，就可以把自己的小拇指抽出来，但是文森特并没有这么做。 他将目光转回到天使残像的身上，低声道：“你并不傻……凯撒莱恩，你是我见过的存在中，最出色而优秀的人类。从某种意义上，我大概也得感谢他。” -- 第170页 文森特指的是已经武装好的天使残像。 “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大概还要被自己困住，完全不明白自己的真心是什么。” 文森特深吸了口气，察觉到了自己的双颊和耳朵在发烫。 但这种程度并不能阻碍文森特接着道出自己的心意。 “我在情感上完全不如凯撒莱恩你直接坦率，明明已经动心了，却总是犹豫这个犹豫那个，迟迟不肯回应你。” 文森特轻声说着，面露苦笑。 他花费太多时间在认清自己的心意上了，或许路德维希一世的事情给文森特终究是留下了阴影，让他无法撑开心怀去相信凯撒莱恩。 但是在天使残像所提供出的未来中，文森特见到了那么好的未来，比他所考虑到过的未来更加美好。 哪怕那不过是一个幻境，也让文森特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是幻境也无所谓，只要在现实中朝着那个方向努力便是。 文森特堪破了自己内心中盘踞着的魔障，反倒是使得自己的境界提升了一层。 但是凯撒莱恩并没有察觉到文森特内心竟然想了这么多，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文森特的那句话上。 “文森特……你说你已经动心了？”凯撒莱恩朝文森特跨了一步，声音颤抖地问道。 “是，凯撒莱恩，我喜欢你。” 文森特叹息一样的声音落入凯撒莱恩的耳中，明明那么轻、那么柔，然而却如同落雷般轰鸣响彻在凯撒莱恩的心尖。 凯撒莱恩张了张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内心此刻的激动和满足。 “文森特……”他最终只是呼唤了文森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沙哑。 “本来我想着，应该向你求婚的，不过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文森特本来想说‘等把这个天使狠狠揍了一顿，出去了这个地底迷宫，我们就结婚’，不过考虑到这样的句型实在是太像FLAG了，便只得作罢。 至少已经把话挑明了，最关键的心意已经转达给了应该知晓的人。 天使残像挑了挑眉，表情变化了下：“这么看来，我倒是成了使得你们两情相悦的帮手了？——这还真是有意思啊。” “就这个意义，的确是该感谢你。”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同时将魔法覆盖住了全身，所有的元素精灵们听到了他们的召唤从四面八方涌来。 “但这和我们想要狠狠地在你脸上揍一顿，又有什么关系呢？”文森特一边朗声道，一边将风之盾护在自己周身。 他双膝微曲，在地上用力一踏，犹如一把长矛一样朝着天使残像攻去。 “一码归一码，等我们把你揍一顿后，我会再好好地感谢你的！” 凯撒莱恩在这个幻境中得到了心上人肯定的答复，他喜不自胜，脸上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耀眼的笑容。 因为文森特的回复，凯撒莱恩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凯撒莱恩低声念着咒语，将被咒语所召唤而来的元素精灵们提供的力量，都凝聚在自己武器的剑尖上。 “所以我要快点结束这场战斗啊！” “大言不惭！”天使残像以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避开了文森特的风之矛，然后他挥动着手中的□□，数道璀璨的光辉随着他的武器坠下，朝着文森特砸去！ 文森特右手抬起，他的面前迅速出现了一层裹着一层的冰盾，将那光辉挡在其外。 不过天使所使出来的，并非是简单的攻击，那光辉看着轻飘，但是在接触到文森特召唤出的冰盾上时，却像是无数的陨石重重击打一般，将文森特的冰盾直接贯穿了好几层！ 幸好文森特早有准备，直到那光辉贯穿到了最后一层时，天使残像才发现，在那冰盾之下还有风盾保护着文森特。 已经被冰盾削减了汹汹来势的攻击，已经无法伤害到文森特一丝一毫。 但就天使残像所显露出来的这短短几招中，他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或许是因为在文森特这里吃到了不少苦头和暗亏，认真起来的天使残像，将所有的仇恨值都距离在了文森特的身上。 但是文森特却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你中计了——” 天使残像微愕：“什么——？！” ☆、第92章 咸鱼的第九十二天 天使残像会紧追着自己不放，是文森特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他在和天使残像对战时, 甚至都没有用上杀手锏, 而是让天使残像把注意力都引到自己的身上。 文森特只是一个诱饵，而凯撒莱恩才是真正的后手。 凯撒莱恩面色微凛, 他手握长剑, 剑尖凝聚着的紫雷却是悄无声息便来到了天使残像的身后。 “——什么？！”天使残像面色一肃，他反应很快，然而比他更快的是凯撒莱恩带着雷霆呼啸而至的刀芒！ 文森特手中抓着法杖——能够让他用上法杖, 已经足以表明文森特对天使残像的重视了——文森特将法杖平举在身前。 方才被天使残像所击破的冰盾和风盾并没有彻底消散, 风之元素精灵们将那些冰碎屑卷入风中。 这些融入到空气中的冰屑们跟随着凯撒莱恩一同袭向天使残像, 即便天使残像的速度并非普通人类可以捕获得到, 但是那些容易被忽视的冰屑们却是随着风落在天使残像的翅膀上。 -- 第171页 天使残像在经过强化后，固然攻击和防御能力都上涨了数倍，但同时也有了一个缺点。 ——那就是他的躯体从虚幻转变为了可以攻击得到的实体。 这也是为什么文森特的这个小把戏可以成功的原因。 那些冰屑落在天使残像的翅膀上时，可不是看上去那么轻飘美丽。 就在这些闪耀的碎屑碰触到白色的羽毛时, 从接触到的部分瞬间蔓延出厚重的冰块，将天使残像的羽翼全部冻结掉。 如果不是天使残像反应够快, 用魔法驱散了冰屑, 不然他整个身躯都会被冻住。 但是这样一来，冰屑所造成的动作迟缓，便给了凯撒莱恩很大的机会。 “嘭——”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在这片辽远的天地间，凯撒莱恩以剑为矛, 直接将天使残像从空中一直压制到地面上。 “咕呃……！” 天使残像回防不及, 只来得及举起自己的武器挡下凯撒莱恩的重重一击。 他从未这么狼狈过, 哪怕是曾经的神魔大战中，天使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是我太小看人类了吗？ 天使残像久违地感受到了痛楚。 他被凯撒莱恩重重地砸入地面中，哪怕这个幻境下意识地保护着自己的创物主，也无法阻拦冰晶和雷霆击打在天使残像身上所带来的伤害和麻痹。 天使残像挣扎着从深坑中起身，然而文森特下一波攻击已经马上降临了。 “不会给你机会的。” 文森特没有废话，他乘胜追击，数道风之锁链将天使残像围困在深坑之中。 但是天使残像却并不着急，反而朝文森特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你不会以为这种程度的魔法，能够对我有效？” 正如天使残像所说，原本残存在他身躯上的魔法都被吸收，反倒成为了他的力量。 不过这种吸收的力量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但自己的魔法不仅对敌人无效，反倒会成为敌人的力量，这对于魔法师来说，可是比什么都要恐怖的打击。 天使残像嘴角嗪着傲慢的笑意，虽然束缚着他的锁链吸收的速度缓慢，但挣脱开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我说过了，不会给你机会的。”文森特的声音带着叹息，他打开了自己的空间戒指，默念着漂浮魔咒。 从黑色的异空间中，文森特曾经做过的那些科技和魔法相结合的武器，一一浮现出来。 凯撒莱恩作为文森特曾经的学徒，当然知道这些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东西到底有多么可怕。 他迅速飞到文森特的身边，站在了最安全的地方。 “人类到底进步到了什么境地，还请你好好地亲身体验一下了。” 文森特微笑着，然后抬起了右手。 “开火！” 在文森特的这一声令下，漂浮在空中，将枪口对准了快要挣脱魔法锁链的天使残像的炮火们，齐齐发射！ 橘色的火光淹没了这一片葱绿的草原，连环鼓动着的轰鸣声几乎要将天使残像的耳膜都要震裂。 ——这到底是什么！？ 天使残像本想开口询问，然而刚开口他便察觉到胸口闷痛，耳畔轰鸣，喉咙里弥漫着腥甜的铁锈味，甚至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将疑问说出来都不清楚。 天使残像仿佛踩在了软绵绵的云朵中，如果不是身上自动张开的防护罩为他挡下了大部分火力，此刻他大概早就因为那些奇怪的武器而重伤了。 但是即便有防护罩的保护，他此刻也完全没办法再动弹了。 是天使彻彻底底的败北。 他竭力地看向文森特，文森特却是表情平淡地将那些奇怪的武器收回了自己的仓库中，然后降落在了天使残像的身边。 “看样子是我们赢了。”凯撒莱恩松了口气，面上带出了点笑，看向了文森特。 “嗯，是啊。”文森特也回了一个笑容，然后才将目光转到了凄惨焦黑的天使身上。 文森特弯下腰，很和蔼地问道：“被你所看不起、瞧不上的人类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如何？” 天使残像方才被炮火所灼伤的部分，已经在光元素的治愈下恢复了大半。 肌肉纤维包裹着骨架迅速生长着，这本该是很痛的事情，但是在天使那已经恢复如初的面庞上，却看不到半点的痛楚。 “这是什么魔法？”天使目光直直地盯着文森特，那模样仿佛不问个究竟便不罢休。 “你想知道？”文森特挑了挑眉稍。 “告诉我，我把你们从这里放出去，地底迷宫也拱手送上，甚至于我本人也可以成为你的召唤灵。” 天使残像目光灼灼，就在他说话的短短时间内，方才所受的伤也好了大半，仿佛随时可以再站起来。 但是他并没有急着展开下一波的进攻，而是紧盯着文森特等待着回答。 “你想知道啊——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文森特轻笑了一声，用着天使曾经对他露出过的表情这么说道。 “地底迷宫已经属于凯撒莱恩的了，我只是单纯地想和凯撒莱恩一起揍你而已。” 文森特认真地说道。 在文森特进入到这个幻境之前，他已经让这个地底迷宫的所有权属于凯撒莱恩的了。 现在只需要他和凯撒莱恩出去这个幻境，一切就都结束了。 -- 第172页 “你的幻境让凯撒莱恩伤心了，这才是最得罪我的。” 文森特握紧了身边凯撒莱恩的手，冷声道。 “就因为这个？” 天使不可置信地惊愕道。 “虽然我只是残像，但是我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觑——文森特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才对？！” 天使残像激动起来，就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不复之前的优雅。 “你所展现的力量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凯撒莱恩接过了文森特的话头，他和文森特越来越默契了。 文森特点到为止，但是天使残像似乎却不愿就此放弃。 “人类可是相当记仇的生物，你既然可以因为无聊戏弄我和文森特的情感，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反过来报复你？” 更何况，凯撒莱恩和文森特所做的，不过是更加简单粗暴地痛揍天使残像一顿、以及吊着他的好奇心而已。 平心而论，这样的报复已经足够宽容了。 “咕呃……” 天使残像的喉咙发出了不甘的声响，他朝文森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文森特。 然而凯撒莱恩比他更先一步挡在了文森特的面前，不让天使有任何可趁之机。 “文森特……可恶！” 天使残像狼狈地摇摇晃晃站起身体，他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右半边的身体肌肤和皮肉依然是焦黑的，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固执地朝文森特扑来。 文森特既然已经出了气，也没有打算再和天使残像纠缠不休了。 文森特本来就已经将这个幻境分析完毕，之所以还逗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带走凯撒莱恩，以及好好地揍天使一顿。 现在两个目的都达到了，便没有在这里停留的理由了。 文森特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凯撒莱恩拉回身侧，风魔法包裹着两人的身躯，带着他们缓缓地往上飞去，只留下跌跌撞撞还想张开残缺羽翼的天使在地面上看着他们。 “总算是结束了。” 文森特长舒了口气，加快魔力的运转，让他们在空中飞翔的速度变快。 “是啊。”凯撒莱恩温柔地看着文森特。 他回握住文森特的手，十指紧紧与文森特的相扣着。 “说起来，我很好奇。文森特，你在你的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你的境界好像又有提升和突破了。” 凯撒莱恩问道。 对于自己心上人的改变，他自然是立刻就发现了，只是方才的情况紧急，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凯撒莱恩细细地询问文森特。 文森特顿了顿，微微将头别到了一边：“这个……等出去之后我在和你说。” 凯撒莱恩本欲在说些什么，但是在看到文森特掩在黑发下发红的耳尖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苍蓝色的眼睛里弥漫出了温柔的笑意，轻声应道到：“好，我等你慢慢和我说。”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出去这个幻境时，和他们来到这个幻境一样突兀。 只是穿过了云层，眼前的景色便蓦地一变，从白茫茫的云雾中来到了一间摆满书的房间里。 “这里便是地底迷宫的第三层？”凯撒莱恩挑了挑眉问道。 “是啊，这个第三层，大概是这个天使的房间。我和你刚刚进入到的幻境，就是这个盒子和这本书。” 文森特示意凯撒莱恩往房间内的桌子看去。 盒子像是文森特曾经见过的模型，里面的宫殿也是文森特在进入幻境前所见过的模样。 “这份力量的确很强大。仅仅只是残像而已，就可以制造出这样的幻境。” 凯撒莱恩和文森特想到了一块，他面色微沉，抿了抿唇道。 “也幸好他只是一个残像，不然我和你大概还得花费更多的功夫才能够平安出来。” 文森特出声宽慰道。 “我们离开这里。”凯撒莱恩握住文森特的手，说道。 “再等一下。”文森特答道。 他走到这个房间唯一一张桌前，将那本他们方才出来的书本、以及那个宫殿的模型格子拿起收入储物空间中，才继续走向凯撒莱恩。 “这样一来就没问题了。” 文森特微微眯眼，嘴角勾出淡淡的笑，他最后扫过一眼这个出乎意料的地底迷宫第三层，便和凯撒莱恩一起离开了。 ☆、第93章 咸鱼的第九十三天（二合一章） 把文森特和凯撒莱恩折腾得有些够呛的地底迷宫之行总算是结束了。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回到了第二层地底迷宫时, 发现温德金和缪拉尔等人还在等着他们。 看到文森特和凯撒莱恩身上都有几分狼狈时, 一同在这里等候的着的蕾姆忍不住上前一步, 想要去扶住文森特。 不过蕾姆的这番动作直接被凯撒莱恩阻止了。 这个金发的帝王将文森特往自己的怀里揽, 嘴上说得客气，但动作可是十足十地展现着占有欲。 “我们已经探索完了第三层，现在可以去取用这一层房间里的那些东西了。” 凯撒莱恩并没有把话说开, 不过只是这么一句便足以让温德金和缪拉尔知道，恐怕这座地底迷宫已经被文森特和凯撒莱恩攻略下来了。 但他们也并没有不甘心，毕竟暂且不说这个地底迷宫本就是属于凯撒莱恩的所有物，文森特在迷宫攻略中使用的知识和力量, 按照贡献程度也足以让文森特得到这个地底迷宫的大部分东西。 -- 第173页 虽然听到了凯撒莱恩说了可以去取用地底迷宫的财宝和书籍了, 但是温德金和缪拉尔并没有动身。 这两个对文森特多少有些心思的法师, 看了看凯撒莱恩，再看了看文森特。 其中较为年轻的缪拉尔忍不住问道：“文森特阁下……你和这位阁下，在第三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只要是稍微有点情商的人都看得出来，凯撒莱恩和文森特之间缭绕着的气氛，仿佛已经没有人可以踏足。 更别提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到现在都没有放开的手了，虽然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基本上都在和其他人对话, 但周身散发出来的默契以及心知肚明的粉色气息，没有发生什么才怪。 文森特沉吟了一下，询问蕾姆道：“我们进入第三层迷宫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蕾姆被文森特忽然询问, 连忙算了下时间, 回答道：“不到三十分钟。” “这样啊, 看样子时间流速不一样。”文森特露出了淡淡的无奈。 “我们在里面可是待了不止三十分钟了，发生了很多一时半会说不清的事情。” 文森特顿了顿，目光柔和地看向凯撒莱恩：“但是托这个的福，我看清了自己的真实心意，十分值得。” 凯撒莱恩唇角勾出了愉快的弧度，他握紧文森特的手，回望了过去。 在凯撒莱恩看来，这个地底迷宫里面的东西都给别人也无所谓，他已经得到了此行最想要的东西了。 “文森特，我会将你放在我的心上如同戳记，恳请你收留我这颗无处安放的心。” 凯撒莱恩单膝跪地，他握着文森特的手，抬头凝视着文森特的面庞。 温德金和缪拉尔的面色陡然一变，他们直面这一场求婚，却没有半点立场出声阻止或者是捣乱。 唯一的希望便是让被求婚的文森特本人拒绝，但是在方才文森特对待凯撒莱恩的模样来看，文森特会拒绝凯撒莱恩的可能性和现在马上接受他们的可能性一样低。 面对着凯撒莱恩的现场求婚，文森特的确是有几分羞赧的，但是他也能理解凯撒莱恩这份急切的心态。 实际上，如果不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文森特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文森特回握住凯撒莱恩的手，将他拉了起来，然后给了凯撒莱恩一个紧紧的拥抱。 “我愿意。” 文森特轻声回复道。 凯撒莱恩等待这个回复已经等待太久了。 从他见到文森特的那一刻起，凯撒莱恩的心就落在了文森特的身上而不自知。 在理清自己的心意后，凯撒莱恩为了可以让文森特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为了让自己成为可以配得上文森特的出色男性，凯撒莱恩一直努力至今。 如今夙愿真的实现了，凯撒莱恩却又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幻境中，沉浸在美好的梦里。 他害怕这一切是虚幻，等到自己醒来，看到的又是文森特疏离的目光和神情。 凯撒莱恩紧紧地收拢自己的手臂，仿佛要将文森特揉入自己的血肉一样用力。 文森特自然感受到了凯撒莱恩的这份失措和茫然，他轻轻地将手搭在了凯撒莱恩的肩膀上，然后捏住这个金发帝王的下巴，亲吻了上去。 在一旁的蕾姆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尖叫出声，打扰了这里的气氛。 而温德金和缪拉尔明明内心痛到要滴血，却也依然抱着一丝希望不肯就此离开。 “！！” 最为惊讶的还是凯撒莱恩，他瞠大了自己苍蓝色的眼瞳，怔怔地看着文森特亲吻着自己。 文森特纯黑色的眼瞳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映照出了凯撒莱恩带着点傻气的面庞。 文森特亲吻的技巧十分熟练，他的舌叶挑动着凯撒莱恩的舌肉，引导着它和自己一同起舞。 凯撒莱恩虽然很想询问到底文森特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凯撒莱恩内心的醋坛子被打翻了，从心口泛出来的酸味让他彻底知晓这并不是幻觉或者是梦境。 不过凯撒莱恩能够斩兵折将、一路撬开文森特的心防，自然也不是可以小觑的。 他压下这个疑问，然后将手搂住文森特的腰，让这个黑发的法师更加和自己灼热的身躯紧贴着。 凯撒莱恩反客为主，他亲吻住文森特柔软而湿润的嘴唇，探入微启的唇瓣，汲取着其中可以浇灭他干渴的甜美津液。 唇瓣与唇瓣之间磨蹭**、舌尖与舌尖彼此纠缠共舞，发出的水声让一旁的蕾姆都忍不住红了脸颊。 而与蕾姆通红的脸颊相反的是，温德金和缪拉尔苍白的面色，以及完全放空的眼睛。 蕾姆都忍不住为他们心疼起来。 不过感情这件事情是勉强不来的，而且只要长了眼睛，都可以看出来，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之间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再插足的余地了。 等下——也就是说这个国家要迎来一位男皇后了？ 蕾姆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忍不住为文森特担心起来。 现在虽然魔法十分发达，但是可没有男性伴侣之间可以孕育后代的咒术啊。 再加上凯撒莱恩身为新一任帝王，没有后代这一点，文森特老师和凯撒莱恩之间的恋情便会遭到那些臣下们激烈的反对。 蕾姆这些隐蔽的担忧，在看到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紧密相拥时，却又如潮水般地退去了。 -- 第174页 她在一旁瞎操什么心呢，凯撒莱恩陛下和文森特老师又岂会是被这种事情就击败的人？ 这两个人的心性和性格都是蕾姆所见的人中最坚定、最聪慧的，就算真的遇到了阻扰，也一定会迎头而上，将其解决。 蕾姆的担忧文森特自然不知道，等到他和凯撒莱恩从情热中清醒过来时，才反应慢半拍地脸红了起来。 文森特干咳了几声，从凯撒莱恩的怀中退了出来：“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剩下的……等回去后再做。” 后半句话文森特的声音是小到只有凯撒莱恩才听得到。 但只是这么一句话，足以让凯撒莱恩心花怒放了。 凯撒莱恩用力地点点头，收敛下心绪，动作迅速地开始这趟地底迷宫之行的收尾。 重头戏便是和法师协会、以及冒险者协会、还有法师塔之间关于地底迷宫再利用的交涉，虽然地底迷宫中储藏着的的财物和书籍已经全部搬运出去等待着处理，但是地底迷宫还可以用作训练这些战斗经验不足的法师以及冒险者们。 第一层那些可以无限再生的傀儡们更是练手的好素材，所以需要将这个可以训练的场地进行划分。 凯撒莱恩忙得不可开交，相较之下文森特就清闲多了。 毕竟需要他出心出力的阶段已经过了。 文森特在凯撒莱恩忙碌的时候，偶尔抽空教导教导蕾姆的魔法。 不过文森特也并非真的甩手不干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 说服塞维尔平原那群把文森特看得比自己还重的追随者们，接受文森特要成为别人伴侣的这件事。 文森特不过是在自己的方形魔晶中的聊天旁敲侧击地提了一句，马上就得到了数百句激烈的回应，看样子让这些追随者接受凯撒莱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无妨，那么长的时间都等过来了，为了迎接更美好的未来，文森特不介意再等待一阵子。 文森特微笑着将手托着下巴，看着凯撒莱恩披着一身太阳散落下来的金色轻纱，朝自己走来。 在故事的最后，年轻骄傲的黄金狮子，还是将聪慧的咸鱼叼回了自己的巢穴。 在往后数个时日中，不管是欢愉还是悲伤，不管是困难还是灾厄，没有什么能够分开他们。 ——正文完—— 结婚番外 帝国的皇帝——凯撒莱恩陛下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一出，让王国上下所有春心未泯、怀抱希望的女性哭晕在自己的房间中，并且还让一部分的男性也痛苦地在酒馆买醉。 在痛苦和买醉之后，便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那个幸运得到凯撒莱恩陛下真心和一声承诺的人，到底是那个角落里蹦出来的？！ 如果这个幸运的家伙有一丝的不好，这些早就摩拳擦掌的失意人们便会让这个幸运之人知道什么叫做唾沫也可以淹死人。 然而这个莫名出现的皇后陛下却是所有的消息都被藏得严严实实，连是哪里人、长什么样、出生背景都不知晓。 比这些失恋了的人们更加痛苦的，便是追随着凯撒莱恩，被凯撒莱恩的实力以及志向所倾倒的臣子们。 本来作为君主的凯撒莱恩找到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他们理应送上祝福才对。 ——但是这个人性别不对、身份也不对啊！！！ 文森特·海伯利安可不是其他那些好拿捏的普通法师啊！ 那可是曾经在前任皇帝麾下闯出了赫赫名声、让当代的法师都黯然被他的光辉所掩盖的文森特·海伯利安啊？！ 暂且不提文森特本人的战力，光是追随在文森特麾下的那些法师和武者们便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能够将原本是禁区的塞维尔平原平安治理到现在，甚至让其变得繁荣昌盛，文森特作为领导者的统率力可见一斑——所以文森特的危险程度顿时又提升了好几倍。 忠心耿耿的臣子们第一反应便是凯撒莱恩陛下莫非被文森特洗脑了？ 按照凯撒莱恩的俊美面容以及赫赫战绩，数不胜数的贵族女性（或者是男性）愿意不要名分地跟着凯撒莱恩，按道理来说凯撒莱恩陛下又怎么会看得上年龄比自己大上一圈的文森特呢？！ 其实是文森特也无所谓，有的臣子这么想。 毕竟文森特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既然文森特和凯撒莱恩陛下都愿意，有了这么一个巨大的助力，又何乐而不为？ 但是皇后的位置是不可能的，毕竟凯撒莱恩陛下还是需要一个拥有自己血统的后代。 这番意思翻译过来，就是让文森特当一个没有名分的情人，不要妄想着染指凯撒莱恩的后宫。 文森特听了这番暗示还没有说什么，凯撒莱恩却先发怒了：“我的伴侣以后只会是文森特，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得，最关键的皇帝陛下本人已经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了，而且这幅早有准备的模样，恐怕是把所有会出现的反对理由都想好了驳回的对策。 到了最后，文森特甚至都不需要再做什么，就安静地看着凯撒莱恩舌战群臣，最后让那些臣子不得不哑口无言败退，认命地准备着婚礼大典。 “虽然我已经想到了反对的人会很多，但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样就放弃了？” -- 第175页 文森特为回到寝宫的凯撒莱恩递上一杯热茶，忍不住感慨道。 “我还特地做了些准备，结果都没有用上，这些反对就被你解决了。” 伴侣太能干了到底是怎么一个体验，文森特现在是感受到了。 虽然自己布置的后手并没有用上，但是看着凯撒莱恩这幅凛然而耀眼的模样，文森特觉得偶尔退居幕后，让凯撒莱恩展现自己的能力似乎也不错？ “如果不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凯撒莱恩轻描淡写地说道。 有这个底气和底蕴说出这种话的，大概也只有是凭借自己能力和心性爬上这个位置的凯撒莱恩才说得出来了。 实际上亦是如此，凯撒莱恩即便不当皇帝，他也依然会被人追随。 所以在立文森特为后这一事情上，凯撒莱恩是占据的绝对主权。 文森特在和凯撒莱恩确定关系后，竟然真的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后就有数不尽的藏书任由自己翻看，到了下午还有侍从和女仆为文森特送来茶点。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不能够随意地熬夜了——凯撒莱恩和一味纵着文森特的使魔丹尼尔不一样，他的作息十分规律，连带着和他分享一张床的文森特也被带得开始作息规律起来。 对于这一点，知晓文森特那昼夜颠倒、一上头就埋在实验室中三天三夜不睡的丹尼尔对凯撒莱恩感激起来。 在知道文森特准备和凯撒莱恩结为伴侣后，塞维尔平原的势力除了情意不能现身的，几乎都都倾巢而出了。 这就不奇怪，为什么王都忽然出现了不少异人种族。 精灵、兽人、矮人，甚至连居住在深海的人鱼一族也在此现身了。 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便可以看到身型或高挑、或矮小的异族们正在交谈着。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的婚事被王廷的臣子们反对着，塞维尔平原的异族们反倒是不满起来：我们的文森特阁下面容出色、实力强大、而且还拥有着聪慧无比、有着无数奇思妙想的脑袋，你们王廷凭什么挑三拣四？！ ——能够让文森特阁下成为皇帝陛下的伴侣，这是皇帝陛下的荣耀和幸运才对！ 王都罗兰空前绝后地热闹起来，与此同时负责王都安全的骑士团也忙得不可开交。 维兰登肉眼可见地消瘦起来，虽然并不清楚这份消瘦到底是因为忙碌过度、还是其他的什么因素，不过倒显得他更加清俊了，也更加让围观的小姑娘们尖叫连连，芳心暗许。 至于缪拉尔和温德金，则是被凯撒莱恩交与了辅助骑士团，维护王都秩序，保证婚礼正常而完美地举行的重任。 这两人内心有苦说不出话，但是又找不到理由拒绝。 ——合理怀疑凯撒莱恩这是早就发现了他们对文森特的暧昧心思，故意让他们死心，而且还让他们 软刀子捅得恰到好处，而且他们还无法反驳，实在是凯撒莱恩的高明之处。 不过婚礼的举行已经是大势所趋了，不管是凯撒莱恩这边，还是文森特这边，所有想阻止的人已经无法阻挠。 暂且不提私下中的暗涛汹涌，至少明面上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一盛事的到来。 文森特虽然在幻境中体验过一次结婚，但真的轮到自己亲身上阵了，还是免不得一阵紧张。 虽然文森特掩饰得很好，几乎都没有人看出来他的紧张。 但也只是几乎。 “既然这么紧张，不如再来我的幻境中体验一回？当做是预演排练如何？” 说出这话的是让文森特和凯撒莱恩在地底迷宫费了不少精力的天使残像，他的身体此刻只有手掌大小，正坐在文森特从地底迷宫中带出来的书籍上，不怀好意地说道。 地底迷宫的所有者是凯撒莱恩，文森特也不知道这个天使是怎么偷渡出来的。 不过就他现在这样没有什么力量的模样，虽然天使个性恶劣，但是知识储量和见识经验没得说，文森特在给他定下了契约后，便也将天使当做一个召唤物默认他在身边待着了。 “不用了，这份紧张也是随着婚礼而来，是我该经历的一环，我想要好好地感受。” 文森特一口回绝掉了，在经历过幻境的折腾，他对天使的提议敬谢不敏。 “那还真是可惜。”小小的天使扇动着翅膀坐在了文森特的茶杯边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文森特挑了挑眉，下一刻小小的天使就被文森特示意的元素精灵们给推进了茶杯中。 茶水放了很久并不烫，但还是让这个天使被淹得浑身湿透。 “咳咳咳！文森特你这家伙！也只有你的金发小子才受得了你了！”天使狼狈地从茶杯中爬出来，气急败坏的说道。 “是啊，我也觉得大概只有他受得了我。”文森特应道，“不过反过来说，能够受得了他的，也只有我了。从这一点来说，我和他可不是天生一对？” 天使看着文森特这一副‘就是如此’理所当然的模样，忍不住一阵牙酸。 “反正你们人类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可提醒你文森特，人类的皇帝向来容易多变，要是被抛弃了，我会大发慈悲地把胸口借你哭诉的。” 天使眼睛一转，故意膈应文森特道。 -- 第176页 “借给我哭诉？你确定？”文森特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只有自己手掌大的天使。 他伸出手，将好不容易把自己弄干净的天使抓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就在文森特挠着天使的痒，让他笑到翅膀都耷拉下来时，凯撒拉恩回来了房间。 “怎么了？” 他坐在文森特的身边，首先和文森特交换了一个亲吻。 天使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他才刚刚遭受了被挠痒的酷刑，还要看这对狗男男秀恩爱。 他虽然喜欢狗血修罗场，但是一点都不喜欢别人在自己的面前秀恩爱！！ 文森特和凯撒莱恩交换了亲吻后，便淡笑着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在说我和你天生一对而已。” 凯撒莱恩顿时挑了挑眉，看了看萎靡不振瘫在文森特手心里的天使。 “这是当然的。” 凯撒莱恩这幅‘理应如此’的模样，和文森特方才的‘自是如此’简直如出一辙。 天使得承认，恐怕这两个还真的是天生一对。 “呵呵，反正我的寿命长得很，你们的结局，我会用这双眼睛看到最后的。” 天使强撑着自己，冷笑道。 至于后来天使有多么想戳死此刻说出这番话的自己，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谁知道这两个人类不仅一直甜甜蜜蜜，而且还因为实力强大的缘故，突破了界限跑到了另一个世界还不忘带着他继续秀恩爱？！ 热闹气氛一直持续到盛典的开幕。 直到文森特站在红毯的另一端，看着凯撒莱恩身穿洁白的礼服带着金色的绶带朝自己走来时，还有一些如在梦中的恍惚。 凯撒莱恩穿过那些漫天飘落下来的礼花，越过那些兴奋的呼唤和如雷般的掌声，看到了站在红毯尽头的文森特。 文森特今天穿着和凯撒莱恩一样的白色礼服，让他显得更加笔挺了。 原本一直懒洋洋模样的文森特，在今天这样的盛大日子里也精心打扮了一番。 他黑色的头发被竖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文森特的身型本就清瘦，在经过量体裁衣后，白色的礼服贴着身体曲线显得挺拔又优雅。 这一点，从那些来观礼想要看看夺走了凯撒莱恩陛下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模样的贵族少女们，失声怔然盯着文森特发呆、就差没流口水的模样，就知道文森特这一刻到底有多么好看了。 面含笑容，温和凝视着自己的文森特，俊美得让凯撒莱恩的心跳失序。 哪怕这条红毯只有几十米长，凯撒莱恩恨不得一步并做几步，也觉得这条红毯实在是太长了。 等到凯撒莱恩带着呼呼地风声来到文森特的面前时，不等主持婚礼的司仪开口，凯撒莱恩就迫不及待地将文森特抱在了怀中。 感受着怀中属于文森特的气息和温度，凯撒莱恩闭上有些发烫的眼睛，将头埋在文森特的脖颈中深深地吸了一口。 “咳咳，陛下，陛下？”司仪忍不住小声地呼唤凯撒莱恩，毕竟前来观典的可不仅是双方的亲属，还有闻名而来的贵族百姓，以及许许多多的异人种族。 就连凯撒莱恩一直深居简出的姐姐也头戴着黑色的面纱出席了典礼。 看她那副欣慰的模样，大概是终于觉得自己那个骄傲又清高的弟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挚爱。 “文森特阁下，请问你是否愿意和你面前的这名男性结为伴侣，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你们分开？” “我愿意。”文森特回答道。 “凯撒莱恩阁下，请问你是否愿意和你面前的这名男性结为伴侣，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你们分开？” “我愿意——哪怕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凯撒莱恩的回答真挚而炽热，他目光一丝一毫都舍不得分给别人，紧紧地凝视着文森特。 凯撒莱恩这幅深情而甜蜜的模样，彻底击碎了那些还抱有幻想和希望的少女心。 等到司仪终于宣布礼成了，凯撒莱恩便迫不及待地握住了文森特的手，苍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文森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文森特自然知道凯撒莱恩在等待着什么。 他轻笑着将手环上凯撒莱恩的脖颈，然后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印在了这个高兴得如同孩子般红了双颊的金发帝王的唇瓣上。 ——在欢呼声（间或夹杂着啜泣和哀嚎声）中，文森特和凯撒莱恩结为了伴侣。 虽然他们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只要拥有着彼此，一切的困难和险阻都将迎刃而解。 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