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沉醉时【虐男】》 C1我找江楠 “哥,哥!停下!停!他….” h毛吐掉嘴里的血,一脚踹翻慌慌张张的瘦矮男子;“叫魂啊叫,tm没看到我打地正爽吗,就他娘这几个货色,那个傻比怂的还不敢来…..” 地上躺着两个翻滚呻吟的男人。 旁边懂事的跟班立刻递了一根烟上去:“哥,来一根不?” 他喘了几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身边的跟班搬了椅子,又忙给他点火。 h毛眯着眼,狠狠吸了一口,烟将近燃了一半,才想起自己手下人还在地上趴着,咂了咂嘴,“有P快放。” 矮瘦男子趴在地上,却快哭了:“哥,金铭他们带着人快来了…” h毛心情舒畅地踩了踩底下人地手,满意地听到一句痛苦地呻吟:“来了又怎么样,比崽子,来一个我打一双。” 旁边的跟班给他递了手帕,犹豫开口:“老大,这次和金铭起冲突是万不得已,咱们面上也别做这么难看,万一真勾起来,我们根基不稳,容易被一锅端。” h毛一听这话,把烟扔了,扇了他一巴掌,嘴里骂:”你个畜生胳膊肘往哪拐,你让他来,不就是江楠的一条狗,看我们谁先死!“他心里有气,帮里一共十个档口,他就指着这个吃饭养活兄弟,眼看最近生意有点起色,就被姓江的生抢占了三个地盘,道上没这个规矩,他蛇哥头铁,更不服他管。 “不就是条狗,仗着跟在江楠边上,就跟爷在这幺三喝六,我在道上混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喝N呢?“ 跟班忍下一口腥甜,默默挪回原位。 突然,堵在门口的小弟挪开了一个口子,一个人走进来。 “哟,蛇哥哪这么大火气,谁招惹您了?“门口进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笑眯眯的背着手,长得周正,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蛇哥愣了一下,厉声呵斥:“谁放进来的?“ 门口通传的小弟忙耳语:“哥,他一个人来的,说要见你一面,我看他什么也没带,就放进来了。” 他一阵恼火,重重拍了一下那人的脑袋:“蠢货。” 门口的人依然带着笑,岿然不动,也不阻止他们耳语。 蛇哥重新恢复了冷静,这次却提了提嘴角,僵硬至极:“金铭?怎么一个人来了,来个人沏茶。” 金铭扶了扶眼镜,斯斯文文地:“不了,我就不叨扰您立规矩了,这次只是来我们爷托我办件事。” 蛇哥皮笑肉不笑,这番话明里暗里在讽刺他,显然是将方才的话都听进去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怎么还要你亲自来?社团没人了?” 社团是道上的行话,是指金铭的帮派。 金铭也不生气,从怀里抽了一把小扇子,掠过警戒的众人,慢悠悠打开,道:“这不是团里最近太忙了吗,就剩我一个闲人,只能来跑跑腿。” 蛇哥呵呵笑了一声,不置可否:“那你今天来是?“ 金铭边扇风,边四处逛了逛,不理他的话,啧啧称叹:“蛇哥真是大手笔啊,这么贵的青花瓷说砸就砸。“ 他眉头跳了跳,这分明是对方抢地盘的时候打碎的。 “这字画也撕咯,真可惜。“ “诶呀,这不是檀木吗,谁给烧了啊,败家,败家!“ “小金佛没坏,不错不错,能给我们爷当个辟邪的。“ 蛇哥听的脑袋嗡嗡疼,忍不住怒吼一声:“说够了没有!你别太过分了!“ 每一处都点评完了,绕去蛇哥的面前,金铭挠挠脑袋,凑前,腼腆一笑:“也没什么,就是不太好意思张口。“ 蛇哥冷漠道:“你直说,答不答应是我的事。” 金铭唉声叹气:“我知道,我们爷最近做事是有点不讲道理,我也说过他,就是一根筋不听,我左思右想,这次来,是为了缓和咱们两家关系,想了一个方案。” “我知道蛇哥够仗义,也挺仰慕您的,您要是想交这个朋友,咱们就聊聊看,您要是懒得搭理我,我马上就走,怎么样?“ 对方态度诚恳,姿态放的极低,除了表情贱贱的,也没什么好挑刺,即使对方是以诡诈着称的金铭,也难免放松警惕。 蛇哥舒缓了面部表情:“你说说看,要是两方都能得利,我也不是小肚J肠的人,以前的恩怨就一笔g销了。“ 金铭赞了一声:“蛇哥大气,真汉子!“接着从西装服里又掏出来一张薄纸,平铺在桌上。 蛇哥拿起一看,白纸黑字写着协议书。 “什么意思?“ 金铭甩着扇子,面色和善:“之前抢占了你们三个盘口,我们爷挺不好意思的,这不,带了协议书让我来重新划定,这次不多要,就两个,包括你们帮的主堂口,位置我们定,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蛇哥你带头加入我们社团,咱们就是和和美美一家人啦!”蛇哥愣了一会,看着他笑眯眯的脸一股火气往上窜,把纸撕得粉碎,大手一挥,怒吼:“草,美你家二大爷,耍老子,给我抄家伙!”场面顿时混乱,金铭苦哈哈举手:“蛇哥,蛇哥,有话好好说,我们可以商量嘛,你过来,我跟你细讲。” 他怒不可遏:“还谈个P,不就是鱼死网破,爷爷和你们同归于尽!” 金铭大叫:“不要这么敏感啊!你想想看,里面有利有弊,也不全是坏处啊!” 他不提还好,一提就更生气,蛇哥冷笑:“你们都别动,等我玩死他。” 他手上握着一把消音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男人的脚,砰砰两枪,金铭单挑腿跳到边上,吱哇乱叫,看上去狼狈极了,但起身灵敏,预判精准,灰尘都没粘上。 果然是江楠手下的人。 原来站的位置已经打出了两个黑洞。 金铭心有余悸地拍了拍穴口,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又是两枪,擦过他的手臂边上,西服烧出了一个口子。 金铭看过去,蛇哥举着枪神情戏谑,像猫捉老鼠般轻蔑,他便又笑开了:“你弄坏了我的西服,是要拿命赔的。“ 蛇哥似笑非笑:“你先考虑自身的处境吧,能不能活过今天还难说呢。” 又是两枪,这次出手毫无预兆,对着金铭的额头,杀机毕现,几乎是必死局。 但他身手极好,先一步蹲下,子弹连头皮都没擦过。 蛇哥心中微动,对他的评价又上一层,只伸手,打算换一把枪,谁知还在闪躲的金铭突然暴动,他们距离不知觉在他闪躲的时候变近了,闪身打掉他的枪,反手钳制,上膛,一气呵成,电光石火间。 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太阳穴,扳机往里扣,毒蛇般Y毒的气息附在蛇哥耳后,金铭在笑,温厚的声音低低的:“玩够了没有?“ 小弟们反应过来,却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你们快杀了他!别管我,快点!” 蛇哥目眦欲裂。 各个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 金铭感叹:“多伟大的兄弟情啊,可惜,没时间咯。“ 一时犹豫之间,外面的院子传来惨叫,有脚步声响起,上膛的机关声起码有十几个,从外面冲进来一批拿着枪的人,两对一,将他们团团围住。 “我说了,弄坏了我的西服,是要拿命赔的吧。” 他收紧勒着蛇哥的脖子,男人脖子布露青筋,张着嘴,呼吸不畅,用力拍打他的手臂,直到他快晕死过去才松了手,一晃倒在地上,才觉得双腿无力,冷汗泠泠。 金铭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扇子,大摇大摆地在人群的簇拥下走出去。 “带走。“ 车程很长,蛇哥的窝点在另一个偏远的区,金铭给江楠发消息,已经高定了,对面只回了一个好字,他撇了撇嘴,通过后视镜看见颓丧的蛇哥,手被麻绳捆着,两个黑衣小弟一人把持一条手臂。 旅程实在无聊,他聊天解闷:“别这么不开心嘛,来,笑一个。“ 凶狠的眼神瞪着他。 金铭乐不可支。 蛇哥扭头:“你这疯样和江楠一模一样。” “啧,我哪有他疯,别骂人。” 金铭摇头,唰地又打开了扇子,坐在副驾驶,悠闲架着腿,偶尔喝口茶。 车里的空气寂静了一会。 蛇哥这几个月和金铭交手数次,也算是熟识,当下不客气问。 “这当口风声抓得紧,团里又没什么油水,江二是太子爷当腻了,下来体验生活?” 金铭抿了一口茶,眯着眼睛享受:“不说了他是疯子吗,哪有什么逻辑,想抢你们地盘就抢呗。” 蛇哥不信。 “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都不知道?” 前座的男人笑:“我怕我说了你有命听,没命守。” 蛇哥脑子聪明会转,也想不通,道上最近不太平,是从前三个月开始,江楠黑吃黑,越做越大,管的业务和范围也越来越宽,家里走官场,这几个月几乎是和家里对着g,且不说损失,脑子坏了的人才会这么做。 “三个月前还不是好好的吗?和家里人闹掰了?” 三个月前? 金铭眼神放空,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小声嘟囔:“是一年前。” 现在的江楠表面光鲜亮丽,得志意满,呼风唤雨,除了家里的闹出的那件事,还有什么? 仿佛想起了什么,金铭罕见地收起了笑脸,收起扇子,“你想不想全须全尾地回来?“ 蛇哥看着他的眼睛,良久:“你有办法?“ “你要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 -- C2金铭,金铭 кáиdesℎū.čóℳ 目的地是一个大宅子,从外面看像是朴素的农家乐,上面挂着一个黑底红字的匾,门口贴了两行喜庆的对联,泛h卷边,有段日子没换了。 金铭敲了敲贴着福字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响。 “开门,是我。“ 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回来似的,嗓音懒洋洋地加一句。 门嘎吱一声开了。 蛇哥被蒙着眼睛带进去,看不清周围,只知道门口有一个旧式门槛,他跨过去,绕了好几个弯,一路院子里很安静,耳边鸟啼清脆,细细嗅来还有芬芳的花香。 身边的小弟似乎退了几个,只有金铭扇扇子的声音和脚步声,不止潜伏着一个高手,他不懂武功,半路出家的只知道使热兵器,但多年的经验早已磨练出一双灵敏的耳朵,一听便知。 走了五分钟,带着他的人停下来,金铭垂手而立,似乎对谁说话:“爷,人带来了。“ 蛇哥不自觉屏住呼吸,听力在失去视力后更加敏锐,断断续续的水流滴答落在树叶上,顺着叶子纹路滴下。 他在浇花。 “嗯。” 声音很年轻,只应了一声,听上去毫无兴趣。 “帮我把那枝剪了。” “这个?“ “对,修的好看点。“ 金铭拿起修剪的专用剪刀,也加入了育花大业。 等的时间很漫长,一分一秒都仿佛折磨,尤其后腰被枪抵着,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僵硬地维持一个姿势,不能轻举妄动,一会功夫肌肉酸痛,忍不住开口。 “江楠是吧,你要什么?我们可以谈。“ 空气死一样的寂静,蛇哥开口便有些后悔,自己先说话便落了下乘,在谈判中气势最重要,但转念一想,现在是自己被敌方俘虏,命尚不保,有什么好要面子的。 对方就是要他全部的家底他也没办法拒绝,成王败寇,只怪敌方太狡猾。 这么多心理活动下来,对方也还没说话,悉悉索索的水流声依旧没断,偶尔衣服摩擦的声音,不紧不慢,耐心极了。 蛇哥宁愿现在给他来一枪,也不想面对这种未知的恐惧。 他又忍不住开口:“能不能先把我的眼罩摘下来,我又跑不掉?” 对方似乎浇完了花,把水壶放下,他能感受到仿佛被看透一样的目光,很不舒服,Y骛,锐利,他终于有了回应。 “松开他。” 他松了一口气,第一时间甩了甩自己发麻的手,虽然后腰的枪还没撤,但总算能活动,顺手摘了自己的黑色眼罩。 大白天下午四五点,乍一恢复光明,被阳光刺得睁不开,闭了闭眼才缓解了眼睛的酸胀,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变得清晰。 一个种满了花和树的院子,面前摆了一张石桌,右边摆了一列的笼子,男人站在最大的笼子边上,里面的蜥蜴嘶嘶吐着信子。 他很年轻,有着和他的年纪不相符的沉稳,穿着休闲服,只露出侧脸,恍若神仙,蛇哥怕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望过去,眉骨凸起,唇不点而红,睫毛长长,面部留白合适,像一副让人浮想联翩的山水画。 漂亮地不像是混这行的。 他倾身将墨绿的蜥蜴搭在手上,占了他小半条手臂,抚了抚它的鳞片,冰凉细腻,旁人避之不及的生物,他却丝毫不觉得惧怕。 “你说你要和我谈判?” 他淡淡望过来。 肩头的蜥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红色的竖瞳成一条线,也盯着他。 蛇哥突然感到莫大的压力。 “嗯……对,你要什么都可以,放我走。“ 他挑了挑眉:“我现在就可以占领你的社团。“ 蛇哥失语,“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我们帮也不是全部都是我的势力,我可以帮你清理他们。” 男人不置可否,重新低头抚摸蜥蜴,吐出几个字:“我不需要。” 话题终结,他没有任何筹码赎自己,前面几个被俘虏的下场惨不忍睹,蛇哥不禁想起金铭在车上对他说的话。 …… “我帮里还有三股势力,你们收服他们也需要时间,我自请帮你们清理他们,总算我的筹码吧?” 金铭托着下巴笑:“你开心就好。” 蛇哥无语:“什么意思?” 他坦然:“蠢啊。“ 蛇哥怒:“快说!” 他摇了摇手指:“他对你没兴趣,只对折磨你有兴趣,别太高看自己了,你前面来的34个前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你凭什么说你的话就有用?” 他耸肩:“你试试看就知道咯,横竖都是一死。” …… 蛇哥看向金铭,他此刻正在兢兢业业修剪树枝,投入地旁若无人,彻彻底底忽视了他。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人。” 他只好赌一把。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连他自己都心虚,一直漫不经心的男人第一次仿佛停机卡顿了似的,蜥蜴趴在他修长分明的手上,湿润的信子缠绕食指,逐渐收紧,他才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抿了抿唇,紧紧盯着蛇哥,危险,极具压迫感。 那种眼神,蛇哥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像沙漠快渴死的旅人,遇见一片偌大的绿洲。 但他知道他赌对了。 下一句话是: “我能让她来见你。”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只是金铭说的信誓旦旦,到时候出事了有他兜着,他也不怕。 他住在了那里。 严格意义上不是住,而是囚禁,不让外出,吃喝拉撒在一间屋子解决,有专门的人给他送餐,总算没有惨到像之前和江楠作对的人一样,出来后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江楠也会来这件屋子看他,就仅仅只是看着他,一站就是半个小时,仿佛在透过他辨别他的话的可信度,又或许是在透过他看某个人,他出去后金铭和他聊天,好像都是围绕一个人。 为了获取更多信息情报,他常常贴着门偷听。 他们似乎也没有避着他的意思。 “你就别倔了,不是找了这么久吗,好不容易找到了又犹豫,人不得迟早跑了吗?” “她不想见我。” “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见你?那人不说了让她来见你吗?” 他们走得很远,最后一句好像是“我都烂成这样了……“ 蛇哥摸不着头脑。 有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在他的房间里直接吵起来。 “她真的会来吗?“ “谁知道呢?”金铭一贯散漫,笑嘻嘻地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江楠的脸一黑,“你再说一遍。” 金铭立刻收敛了神色:“会来,一定会来。” 他又犹豫:“真的吗?“ “……嗯,真的。“ 蛇哥才真切体会到了他具T疯在哪个地方。 强大如江楠,也有这么敏感小心眼的时刻。 第三天,到了定点探监的时间,蛇哥摸清了江楠的路数,就站在那什么也不做,因此也肆无忌惮起来,半躺在床上,剥了一个香蕉,右手捧了一本书,他认识的字少,只看里面的插画,情节连蒙带猜,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丁一声给他吓得够呛。 “她最近怎么样?“ 这次江楠站在门口,灯很暗,打在他脸上的阴影模糊,神色不明。 蛇哥琢磨着是说那个“她“,磨磨唧唧想着是说不好还是好,编了一个开头,看他脸色:”嗯……挺好的,吃嘛嘛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毕竟灯光太暗,好像眼皮颤了一下,眼眸微阖,怔怔失神,失落。 “是吗……“ 蛇哥心想不妙,这太子爷明显找了人家很久,他一说对方没有了他反而过的有滋有味的,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话到嘴边拐了一个弯,往惨里说:“就是睡得不好,整宿整宿失眠,总往窗外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有时候莫名其妙哭……” “失眠?哭?” 他愣了一下,Y下脸,脸色难看得犹如鬼魅:“你对她做什么了?” 他上前一步,才看清他的手上缠着一条蛇,通T漆黑,立着身子,冲他嘶嘶地吐信子,蛇哥心里骂了一句,把书扔开,忙解释:“没啊,我啥也没g,好吃好喝得供着,她自己哭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会哄?“ 蛇哥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不会无缘无故哭,你到底做什么了?“ 江楠身上的气压低的吓死人,蛇哥顿觉不妙,要往门口跑,被他抓回来掐着他的脖子,手指收紧,眼底猩红,大吼:“你说啊,说!“ 蛇吐着信子在他脸上游走,因为缺氧而大张着嘴,脸涨成猪肝色,艰难吐出两个字:“没……没有……啊……“ 半根香蕉掉在地上。他不说,江楠更加暴躁,松开手,蛇哥剧烈咳嗽了几下,把刚才的香蕉尽数呕出来,被扯着头发拖到一口井边上,比着他往井水按,井水深,他被拖着半个身子都悬空,亏了手死死扒着井口的扶手,脑袋被一次次按进刺骨的井水里,他呼吸不畅呛了好几口水,每次要说话都被重新按进井里。 “唔…咳咳…不是…不是我…啊唔…” 重复好几十遍,他像一个死狗一样被丢在井边,开始耳鸣,眼前冒金星,静了一瞬间,不断吐水咳嗽,撕心裂肺,喉鼻都充斥着刺骨的井水。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喘得像一个风箱,瘫在地上,他听见那个疯子大叫。 “金铭,金铭!把粉给我!” -- C3他一动不动 káиdℯsℎū.čóℳ 对了,金铭。 是金铭让他出这个主意的。 他挣扎着起来,金铭正好进来,没什么表情,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江楠一把抢过来,包装撒了一半,蛇哥暗地里就是做这门生意的,哪能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害人,登时嘴里大叫:“不不不不——”软着手脚并用往外爬,或许是求生的力量,他一瞬间聚集起精神,忍着喉咙和胸膛剧烈的疼痛,颤颤巍巍站起来跑。 跑,快点,再快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江楠攥着那包药,眼底血红,状若癫狂,跟在他身后。 救命! 他想叫,却发现喊不出声,徒劳地嘶哑着嗓子,力竭摔倒在地,胡乱摩挲,眼泪糊了一脸,手碰到一块冰凉的布料,他不管不顾抓紧,边哭边用废嗓子拼凑出几句话。 “救我,救我,求你……” 他一直在重复说这几句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好像过去了很久,他嗓子都开始冒烟了,忽然发现后面没有动静了。 他呆呆地抬头一看,手上抓着一块白色的棉布,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穿着纯白的连衣裙,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世界好像静止了。 蛇哥从来没见过江楠这么安静的样子。 安静得仿佛死了,眼珠子都不动一下,凝滞在女人身上,和刚才疯癫的模样判若两人。 金铭第一个回过神,仿佛早已料到,但也有些激动,上前:“郑姐,你来了。” 她环视一周,说出第一句话:“我是来找……” 金铭突然打断她的话:“坐这么久的车累了吧,我们好久没见,不叙叙旧吗?” 她安静下来,看了看脚下几乎昏迷的男人,和一座雕像似的江楠,在这个诡异气氛中,最终点了点头。 “王侃世,带姐进屋。” 女人后边跟着打着耳钉的少年摸了摸头,将她往正厅引。 叫郑姐的女人将被蛇哥肉皱的裙摆收回,轻轻抚平,路过江楠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的眼睛很清亮,仿佛没有重量,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却又重若千金。 “好久不见,江楠。“ 好久不见。 男人仿佛没听见,他攥着的药包早已散尽,落了一地的白粉,犹如他击碎的自尊,不堪的年少,可笑的思念。 是一年零四个月两个星期零一天。 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一个陌生人那里。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郑霁月只是经过打招呼,打完招呼便没有再停留,轻飘飘地走了,她的身上有熟悉的香味,像一阵风,清冽的,纯粹的,海一样的回忆瞬间便涌了上来,将他整个人击溃得支离破碎。 郑霁月进了正厅,他整个人才失力般蹲下,手捂着头。 金铭还没进去,过来碰了碰江楠的肩膀,他抖得厉害,冒冷汗,金铭知道他发病了,忙从身上搜出药片,江楠抓了几次都掉了,落在地上,沾了灰尘,跪在地上,摸索着捡起来,金铭要给他倒水,他直接含着,生生咽下去。 嘴里都是药片化开的苦味和尘土的味道。 冷静片刻,他才不抖了。 小声说:“金铭,扶我起来。“ 金铭依言拉他起来,权当他的手杖,撑着他。 他缓了缓,看上去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吗?“ 金铭愣了愣,点头:“江二,是真的。“ “你没骗我?“ “爷,我没骗过你。“ 或许是对这句话的赞同,他不再追问了,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金铭想起江楠遇见她时闪躲的眼神,心一缩,眼眶热,忙低头掩饰。 江楠无知无觉,仍旧追问。 “她怎么都不来抱我?” 对啊,她怎么不来抱我,我都烂成这样了,也没有一点心疼吗? 郑霁月手上的热水凉了一半,王侃世还要假装往她杯子里倒热水,被她阻止了。 “江楠呢?“ 王侃世含糊道:“换衣服吧,你也知道他那人龟毛又洁癖。” 郑霁月想起和他谈恋爱那会,确实小变扭很多,可是也挺可爱的。 她信以为真,撑着下巴问:“蛇哥怎么样了,今天能走吗?” “应该还得缓会儿,江楠的手段——”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觉得当着她的面说下去不太好。 郑霁月察觉出来了,想起他追着蛇哥的模样,犹疑地问。 “……他这一年过的不好吗?” 王侃世捏着自己的玻璃杯,勉强笑了笑,喝了一大口水,“勉勉强强吧。” 勉强苟活,麻痹自己。 他一直在找你,你不知道吗?他几乎想这样指责她,但是当年的事情纯粹是一场误会,谁都没错,谁都是受害者,他怪不了她,也没有立场勒令她必须要永远陪着江楠。 王侃世看见她在发消息,表情微微柔软,心情是愉悦的,一时五味杂陈,秉着为二爷打探消息的原则:“在和谁聊天?” “蛇哥的弟弟,来打听蛇哥的情况。“ 事情回到最开始。 金铭让他去接郑霁月的时候,他也是蒙的,还以为他失心疯了,郑霁月都消失一年了,怎么可能出现在本市。 可事实就是,王侃世按照指定地址等,说先不许告诉江二,在一个公寓前看见了她,她一点都没变,淡雅地让人心旷神怡,白裙长发,他刚想打招呼,却发现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男人。 两人站在一起,男人很担心的样子,郑霁月笑着很温柔,这个表情和以前江二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出现,他们关系不浅。 当即王侃世便断定。 或许是他停得太久,陌生车辆出现在公寓前很容易被发现,他们二人的视线聚焦。 相认的过程并不困难,郑霁月似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多说就上车了。 他等的过程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少年气快溢出来,趴在车窗上可怜巴巴告别,颜值很高,足够当校草,撒娇也很可爱。 王侃世顿时有种被撬墙角的感觉,气得牙痒痒。 狐狸精,他老大还没死呢,你就着急上位? 纯粹报复,他启动车,只留下尾气。 另外两个人回来了,江楠果然换了一套衣服。 他站在门口许久,都没有踏进去。 金铭走进去,和郑霁月寒暄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江楠没有跟过来。 他重新跑回前厅,看见江楠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他问。 江楠呼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走吧?” 他试探。 江楠终于动身,走在金铭的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正厅。 郑霁月见他们进来,问:“有什么事吗?” 金铭笑着回,神色如常:“笼子里的兔子跑出来,我们给抱回去了。” 江楠坐在郑霁月对面。 话题结束,他们都沉默了一瞬,显得有点尴尬。 尤其是江楠的目光直直盯着对方,毫不掩饰炙热的目光,眨都没眨。 这是活生生的郑霁月吗? 就坐在他面前。 长时间的静止让他显得呆呆的。 王侃世疑惑他怎么还不说话,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小声问:“老大,你没事吧?”江楠回过神,想起金铭教他说的话。 “没见的日子,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江楠先开口,并不是发疯,王侃世松了一口气。 郑霁月想了想,道。 “去藏区旅游了几个月,后来就回来A市了,遇见了几个好玩的人,过的还不错,你呢?” 就差一点。 王侃世和金铭面面相觑,刚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下去。 他们也去了西藏,何止西藏,整个华夏都被江楠走遍了。 他微微一顿,颔首:“我一直都在A市。“ 等你。 她的气息如此真实,让人安心,她没有受苦,没有出事,过的很开心,就是没有他而已。 他的心又开始抽疼。 但是他面上毫无异样,甚至开始聊一些家常,金铭和王侃世见进展正常,便也放心让他们二人共处一室,纷纷离开。 “蛇哥说你会失眠,我这有点药,你要不要拿回去用?” 郑霁月惊讶地看他:“他说我失眠?“ 江楠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身:“嗯,还说你会哭。” 她发笑:“可是他根本不认识我呀?” 江楠缓慢地眨了下眼,有点反应不过来:“那你来是……?” “我认识他弟弟,还个人情,把人带回去。” 他忽然明白了金铭的用意,绕了好大的一个弯,本就是他主张黑吃黑,顺势将蛇哥绑来,借蛇哥弟弟的身份让郑霁月亲自来见他,见到他发疯的一面,也比他恢复正常,蛇哥得救,自然没有怨言,弟弟承了郑霁月的人情,感情加深,郑霁月还人情,于良心无愧。 顺理成章,每个人都被蒙在鼓里,每个人都是利益既得者。 原来并不是因为他。 蛇哥弟弟和她是什么关系,可以让金铭笃定,她一定会来见避之不及的他? 他捏了捏手指,想起金铭的话,让他慢慢来,不要太冲动,遇事先想三分。 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带着冲天酸意的话脱口而出。 “你们关系很好?” 郑霁月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江楠垂眼,躲开她的目光。 她道:“挺巧的,他在藏区救了我一命,不然腿就废了。“ 在未开化的地方藏族居民守旧,发生争执第一时间是用武力,还好遇见了沈迁溯,他会藏语,化解了一场矛盾。 很深的羁绊。 那我呢? 为什么不告而别?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又扔下我? 他哑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心口又开始绞痛,脸色有点苍白,呼吸不畅,他撑着没有发作,笑了笑:“挺好的。“ “我先出去一趟,你稍等一会儿。“ 稳重礼貌的态度,对待旧日情侣再合适不过。 直到出去之后,郑霁月才发觉有些不对劲,他的神态太勉强,也不该是这个态度,她的印象里江楠张扬,肆意,嬉笑怒骂,爱憎分明,对待她的态度从没有一次是用稳重来形容的。 闪过他苍白到没有血色的唇,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出去寻人。 王侃世和金铭去料理蛇哥的伤了,处理到一半,见郑霁月来了,笑:“聊完了?“ “他说出去一趟,但我找不到人了。“ 王侃世没放心上,金铭听进去了,皱眉:“他说了为什么吗?“ “没有,但我感觉就是中途突然嘴唇发白,身体不太舒服。” 糟了。 金铭面色凝重。 “出事了,快找人。” 宅子翻了一个底朝天,是郑霁月找到了一间房门紧锁的屋子,从外面没听见任何声响。 她绕到窗户那望了望,里面很黑,隐约照出一点轮廓。 这个门锁老旧,很好破坏,她把锁卸了,用力推开门,里面灰尘飞扬,江楠蜷缩在地上,手上的药片撒了一地,眼泪和灰尘粘在他的衣服上,脏兮兮的,捂着嘴,呜咽声从指缝里溢出来,死死咬住嘴唇,哭的安静无声。 -- C4爱怎么能说变就变 对于王侃世来说,这并不是毫无预兆,一年前事发的时候,江楠比现在更变扭。 彼时他还太骄傲,不愿低头,不愿意相信真相,将伤口藏起来,等真正发现,早已扩散到身体每一个细胞,几近坏死。 最初两人分手,所有人都觉得奇怪,因为江楠看上去太正常了。 当初太子爷宣称,和郑霁月作对就是和他作对,外头都说这个新认回来的少爷马上就有喜事了,人要摘星星不给月亮,宠得真是无法无天,但有一天,两人突然官宣分手。 王侃世跟了江楠三年,也摸不透他的想法。 他倒了杯酒,P颠颠跑去问。 “江二,郑姐呢?” 他仿佛有点醉了,拿着酒杯,倚靠在榻上,闭眼,语气很冲:“我怎么知道?” 王侃世失语,想起分手那个晚上是谁从滂沱的雨夜把他拖回来的,烧了三天三夜,嘴里还在念她的名字。 发烧脑子都烧坏了? “你们俩真的分手了?” 毕竟见证过江二陷入爱情的模样,王侃世还是不确定,小心再确认。 “嗯。” 很正常的语气,王侃世更觉得吓人。 他和金铭咬耳朵,金铭从小跟在江二身边,想必知道得多些。 “金,他们俩真的分了?为什么啊?” 金铭只是一丝不苟地擦着自己的手枪,看也没看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我去,一个二个都不当回事,怎么高的他才是泥足深陷的那个人。 王侃世索性不问了,但是忍不住还是在暗暗关注郑霁月的动向。 万一江二又回心转意了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跟班,他必须为老大着想。 江楠把关于两人的东西全部打包,用了沉甸甸两大箱,里面装着她用过的牙刷毛巾,还有一些没有带走的衣服,送给他的一些礼物,包括一张CD,上面有他喜欢的乐队签名,耳机,还有两件衣服,一些情q玩具,一股脑全部塞进箱子里,一眼都没看,打电话叫王侃世来带走。 “过来帮我搬两箱东西。” “哈?你直接叫物业不行啊?“ 里面有见不得人的小玩意,他不想叫别人看见。 “话那么多,一句话,来不来?” “得嘞,您是我祖宗,马上来。” 深夜,王侃世匆匆套了一件外套,还拖着拖鞋,睡眼惺忪,驱车拐进一个巷子,停在老旧的宅子前,下车看见两箱纸箱子,江楠抱着手站在门口。 “就这?搬去哪?” 王侃世怀疑人生。 “扔掉。“ 其中一个箱子半开,露出某名牌耳机的一角,王侃世认识,是郑霁月送给江楠的二十三岁生日礼物,他宝贝得炫耀了好几个星期,戴着天天晃悠,别人一下都碰不得,现在居然要扔? “郑姐送的也扔?” 深夜凌冽的寒风,冰冷呼啸而过,门前栽种的老树发出瑟瑟的响声。 少年满不在乎地说:“随便你怎么处置,反正别问我,走了。“ 说着回去,把门一合,老旧的木门发出咔哒声,黑夜重归寂静。 王侃世只好打着哈欠把箱子搬进自己的后备箱,回去后倒头就睡,完全忘了有这回事。 江楠开了两天的狂欢party,通宵未眠,似乎极力证明自己已经重归单身。 来来往往的人总要先去和江楠热络一会,尽管对方一副懒得理人的臭脸,但是身份毕竟摆在那,京城只手遮天的人,掐着指头算都富余,他们聊着聊着就问。 “江二,嫂子呢?“ 几乎人人见着都问,到后来把他问烦了,直接一律回。 “分了。“ 对方愣了愣:“你开玩笑的?” 旁边来了一朋友,搭着他的肩笑:“你刚通网吗?分一个星期了。“ 他摇头:“我刚从米国回来,上次看见他俩还是一年前呢。” 朋友促狭的眨眼:“想想江二一年前那温柔小意的样儿……” “少说两句会死?” 江楠开口,脸色不佳,浑身竖着刺似的。 两人噤声,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差。 状态似乎回到他谈恋爱之前,仿佛天下都与他为敌,甚至看上去更差。 懒得理会两人,他起身想换个地方,不慎将手边的杯子碰掉,清脆的一声响,将在场的人目光都吸引过来。 吧台瞬间成为全场的中心。 朋友两人迟疑地看着他的脸。 “江二,你流血了……” 玻璃片飞溅,给他的脸添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大家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含着理解和同情,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 可怜他?同情他? 离了郑霁月那个女人他就活不下去吗? 江楠的火气压不住,他抿着唇抄起餐桌上摆着的花瓶,不管哪个朝代的,往人群中一砸,激起低低的惊呼声,他们四散着躲开。 “以后谁再和我提她,把你们扔出去喂狗。” 喂狗是真的喂狗,江楠闲的没事养了一群猎犬,说是生吃人肉长大的。 这下没人敢提了。 他耳朵清净了很多,但从此大家的目光也避着他。 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一个人的状态。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睡觉。 他如愿把郑霁月的痕迹全部抹除,回到了那个张扬,冷漠,无拘无束的江楠。 又过了两个星期。 最近组的局太频繁了,王侃世一看见酒就反胃,躲着江楠走,和金铭打商量。 流着面条泪,试图真情打动他。 “你能不能劝劝老大,我真喝不动了,会死人的。” “你自己怎么不去?”“我不会说话啊,万一把他惹毛了怎么办?” 金铭斜他一眼:“我就不会被打?” 王侃世嘿嘿笑:“你聪明,快想点办法,你不难受?” 金铭想想也是,他也快喝吐了。 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江楠停止无休止的聚会了。 三天后传来一个消息。 江楠说要去南极洲看极光。 他知道的时候,人已经在登机了,打电话打了很久才接。 他颤颤巍巍的问:“老大,你不会要去赴死吧?“ 对面的声音依旧嚣张,骂他:“能不能盼我点好?“ 他含泪:“可是万一老大你死在那,我怎么给你收尸啊?” 他哭了半天,发现对面已经挂了。 分针走到6刻度,他仿佛看见飞机掠过天际,他当时几乎以为,江楠真的走出来了。 江楠也以为自己不会再想她了。 他先去了南非撒哈拉,再是亚马逊森林,历时两个月之久,最后是南极,一路爬过雪山,走过极昼极夜,穿着厚厚的专业防护服,在肆虐的寒风中前行,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默默等待,直到看见极光。 同行的人和他一起躲在冰屋里,在无尽的黑夜跳出来,兴奋的大叫:“Aurora!”Aurora是极光的意思。 “Steven!须圆!”这个热情的荷兰人用蹩脚的中文和他对话。 传说,看见极光愿望会成真。 他被拉扯着站在天幕下,点缀着无数闪闪发亮的星星中,飘洒出一道道巨大的墨绿色彩带,如烟似雾,摇曳不定,映亮了整片冰原,瑰丽地犹如神迹。 荷兰人合掌,嘴里念念有词。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最微弱的一格信号,但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摘下手套,几乎瞬间手心的热气散的一干二净,寒冷入骨,闭上眼的那一刻他想起那一夜,女孩摩挲他的下巴,轻轻地挠他的脖颈,清甜的声线带着笑意。 “江二,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江二,你真好看,我好喜欢你。” “等毕业了,我们去看极光好不好?“ 荷兰人许完愿,睁开眼看见这个男人跪在冰上,头低垂,无声地流泪,眼泪被风一吹顷刻间化为冰渣,冻在脸上,被源源不断的滚烫的热泪融化。 “Oh,GOD!what’湿appen?” 他大叫,连忙按住心痛到窒息的男人,像一条濒死的鱼,无助地蜷缩着抽搐,神志不清,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 晕过去的一瞬,他还有最后一丝意识,极光在眼底晕染成一片墨绿色的云彩,他虔诚地向天上的神许愿。 让他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一定会在最开始,把一切误会解开,大胆的,不顾一切追求她,即使为别人赎罪,将无关的责任推到他身上也没有关系,用尽一切责罚的手段,或者,或者让他开始就把那个人杀了,让她以为就是江楠,这个流浪狗一样的江楠,开车撞伤了陈妍妍,让她恨一辈子,而不是在一切真相大白后,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结束他所有的梦。 你爱我的,对不对? 应该是爱我的吧? 爱怎么能说变就变? 大骗子,郑霁月。 -- C5其实最开始,江楠并不这样轻贱自己 江楠从京城走后,一堆烂摊子留给金铭收拾,只有王侃世闲着,接到江楠昏迷的消息,拎着行李箱就上路了。 直升机将江楠接到最近的救助站,奔波多日,铁人也累了,王侃世顶着两个拖到地上的黑眼圈,坐在病床前,忽然想起最初见到江楠的样子。 王侃世的父辈刚调来京城,因在江楠的父亲手下做副官,和江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甫一来京城的时候,很不习惯,毕竟在水都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见了不乖乖叫哥,来京城之后,父亲却突然让他跟着江家的少爷混,拉近关系,少年心性的王侃世没有在意,异常不服气,但从小他最怕爸爸,不得不听命。 第一次见江楠是在酒吧。 他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叫了几个刚认识的公子哥组局,来tower比ar玩,喝得正嗨,正上头,不知道谁撞了他。 王侃世醉了,暴脾气一点就着,揪着对方不放,把桌椅都砸了,脸上嚣张的表情就差没写谁敢惹老子,直到江楠出面。 稚气未脱的江楠比现在更雌雄莫变的漂亮,像橱窗里天价的洋娃娃,精致没有生气,眼底藏着一层Y鸷,慢吞吞挽了袖子,身后几十个彪形大汉,他随手一指,声音更是淡的没有起伏。 “都抓起来。” 沉稳的不像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被绑了手脚,扔在角落,王侃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怕,酒吧的人均疏散离开,空荡荡的场地就剩他们同行的七八个人,寡不敌众。 纨绔最憋不住气,三三俩俩咒骂起来,什么难听说什么,王侃世只是冷眼旁观。 少年坐在椅子上,玩转一把银色的小刀,泛着冷光,彩灯掠过他微凸的驼峰,薄薄抿着的嘴唇,最后落在他修长带着伤疤的手。 同行一人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他也不认识面前的人,只当是哪家的少爷不知底细,把他们给得罪了,当下扬起脸啐:“装比。“ 不知道为什么,当下落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保镖皆俯首屏声敛气,他心里忽然没底,越发要说些什么壮胆:”死娘炮,在这和爷摆什么谱……“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世界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似乎被一层血雾覆盖,手脚脱力,大大张着嘴,僵硬地靠在墙上。 王侃世哑然,瞳孔因恐惧放大,嘴里想说什么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怪声,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咽喉,背后冷汗涔涔,眼睛盯着那人额头上插入的银色刀把,没办法移开。 这已经超出了纨绔的范围。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起身,踱步来到他面前,啧了一声,“聒噪。” 小刀拔出来,脸上,身上都溅上血,他毫不在意,掏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地把刀身情理干净,轻飘飘的手帕落在那人潺潺蜿蜒而出的一滩暗红。 少年拎着刀背着光影而来,对他来说仿佛索命的恶鬼。 王侃世最识时务,他在家里被训练出来的,嘶哑着嗓子喊:“爷,我跟您!”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感兴趣,踱步来到他身边,蹲下,他沾了血W的脸露出一双狭长漂亮的眸,熠熠生辉。 “怎么说?” 王侃世强自镇定:“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 少年重复了一遍,笑了笑:“让你学狗你也肯?” 他毫不犹豫学了两声狗叫。 这样识时务的态度显然让他受用,指了指自己的鞋子,上面沾了血迹:“舔干净。” 王侃世低着头,做足了心理准备,艰难俯下身子,少年闪身一躲,变了脸色。 “真脏。” 阴晴不定的性格。 王侃世还维持那个屈辱的姿势。 手上陡然一轻,保镖把他的绳子解开了,他茫然地四处张望,少年离他远了一点,辨不清神色:“自己扇自己,我没说停就别停。“ 他揉了揉发麻的双手,此刻的耻辱让他再也绷不住情绪,说到底还只是半大的孩子,呜咽一声,滚烫的眼泪落下,但记得手上的动作不能停,扇到他几乎耳鸣,两侧脸颊高高肿起,泪水和伤痕交织。 他难以分辨出对方的神色,只是通过他半晌一句懒洋洋的回应。 “你之后跟着我,其他的,都手黑点。” 他顿时放松心神,又累又疼,一瞬间昏死过去。 等王侃世再次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得知同行的另外几人落下了终生残疾,还有一人下落不明,而始作俑者,江家江楠,关了一个月又放出来了。 他才觉得自己在这诺大天子脚下有多渺小,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自己父亲兼职副官的身份,小命也不保。 他对江楠,又敬又怕,多过自己亲爹。 这几年跟着江楠,也算是摸清了他一星半点的脾性,概括来说,不去触他的霉头,就不会有事,一旦碰了逆鳞,天涯海角也要追杀到死,故江二以睚眦必报着称,且在刻薄这方面远胜范雎。 跟了几年就算是狗也养出感情了,王侃世也能和江楠说得两上话,但是逐渐发觉,这人很奇怪。 人活在世界上,极少人没有欲望推动,于他一个纨绔,每天盘算吃喝玩乐,于一些大人物,权势欲望滔天,于普通老百姓,忙帽频碌为柴米油盐奔波,而江楠,是另类的另类。 要说超凡脱俗,没有那么高雅,不像深山老林的隐士追求道法自然,亦不是看淡生死,他好像天地的浮游,野草,流浪狗,得过且过,遇草吃草,仅仅是活着,买来名贵车是图新鲜感,穿着名牌是家里条件使然,没有也浑然不在意。 他一直不理解,江楠这样的太子爷,父亲是某人大代表兼司令,母亲世家小姐,即使近几年式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泼天的富贵别人享受都来不及,他却弃之如敝履。 直到王侃世窥见他前十八年的零零碎碎,才发现。 他前十八年的人生是空白的。 查过往的江家,从来没有一个叫江楠的人。 那是一段被偷走的人生。 后来的事,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此刻的郑霁月,正蹲在蜷缩的江楠身边。 他的肩膀微微耸动,黑色的发被汗浸湿,贴着额头,因为压抑着哭声,鼻尖红红,可怜的像谁家被抛弃的小孩。 脆弱得让人心动。 郑霁月手一动,捏着他的下巴,松开被他自己咬的血迹斑驳的手背。 “松口。” 熟悉的语气。 他仿佛回到几年前还在一起的时候。 江楠睁开眼睛,眼前的泪水糊的看不清,隐约有个人影,垂下来的长发蹭到他的手,让人心安的气息。 半小时前维持的陌生客气的氛围顿时荡然无存。 他的泪从眼角滑落,像人鱼的泪,散发微弱的光,他没有躲,直直看着她,但嘴乖乖松开,任由她捏着自己的下巴。 他几乎贪恋地汲取关于她的一切,兴奋地发抖。 很少有人知道江二其实是个爱哭鬼。 郑霁月也是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误打误撞开启了这个机关。 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太差,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她试探地问:“你没事吧?” 江楠没有回答,但是接下来的动作让她头皮发麻。 他微微启唇,低下头,顺从自发地把她的手指含入口中。 她的手指还沾着他的眼泪,咸咸的,可是他也没有嫌弃,甚至伸出深红的舌头,从指尖顺着舔舐到底,脸上还冲她笑。 他长得太漂亮,做这个动作并不恶心,白玉似的皮囊,带着水光的唇色,更是把此时的场景变得诱惑色气。 更何况他明显在讨好她。 郑霁月一年没见他,被这个动作吓得够呛,正想将人一把推开,碰到他烫的过分的身体,忽然记起了以前的一件事,手上的动作慢下来。 她脑海里的淡忘的记忆走马观花似的一件件闪回。 江楠见她没有过分抵触,又轻轻去捉她另外一只手,动作很轻,似乎生怕她拒绝,然后慢慢来碰自己的脸。 真的触碰到的时候,他浑身都抖,似乎是想笑,但是一张嘴,就掉了一串泪。 “你是郑霁月。” 郑霁月想起几年前的晚上,江楠浑身滚烫地跪在地上,衣不蔽T,面色潮红,哆哆嗦嗦俯身亲吻她的脚。 她回:“我是。” 其实最开始,江楠并不这样轻贱自己。 他们相遇的开端,也不在这件小宅子。 -- C6 三年前的春日。 郑霁月抬头,霓虹灯闪烁着瑰丽的光,偌大的烫金名,Tower比ar,投影出的彩灯一闪一闪,照映在她的眼底。 她叹了口气,按亮了手机,陈妍妍给她发了十多条消息,大T是不让她插手这件事,可是郑霁月执拗,全清除了,只当没看到。 她抬腿向里面走去。 从外面看没什么名堂,只当是普通酒吧,一进来顿时有些惊讶。 没有想象乌烟瘴气光怪陆离的场景,正对她是吧台,一溜圆台椅,吧台帽频的小哥背后一整墙的酒,郑霁月一看便知贵的咋舌,她也懂一点酒,这里却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几个。 三三两两的人座位上低声谈笑,表演台上乐队在演奏,乌泱泱的人站在台前醉生梦死,醉酒的双手跟着舞动。 郑霁月是来找人,当下便觉得头疼,人多盲目找不见,她便先去吧台,小哥看了她一眼。 白裙,身量纤长,如果不是脸上神情淡淡,他几乎以为是学生误入。 他多看了几眼,便对上郑霁月清凌凌的眉眼,昏暗的彩灯掠过她嫣红的唇瓣,一撩眼角,反而多了几分妩媚。 他移开视线,心漏跳了一拍,顿了顿,问:“想喝什么?” 郑霁月说了几个字,小哥没听清,禁不住探身向前。 于是她也倾身伏耳,只是点到即止,离得不算近,声音更软,像流水潺潺:“有推荐吗?” 这个距离刚好能嗅到从衣领处袭来的淡淡幽香,不甜腻过分,脖颈雪白,更没有呛人的脂粉味,暧昧的气息喷洒,对付普通人,这个段位就够了。 小哥晕乎乎介绍了几个。 接着又聊了几句。 郑霁月点到为止,她只是想问出自己想要的消息,没必要纠缠太深。 端着一杯J尾酒悄悄混入人群,小哥还禁不住看向她的背影。 这次心境却大不相同,她黑亮的长发像招魂的引子,干得人心心念念,望眼欲穿。 再说郑霁月在大厅逛来逛去,趁小哥背过头,迅速闪入二楼,没想到有人守着。 服务生拦住她,礼貌的微笑:“你好小姐,这里不能进。” 郑霁月不动声色回敬一个更甜美的笑容,丝毫没有尴尬的姿态。 “你误会了,我找人。” 服务生捏着耳麦对讲,对着她重复了一遍:“你找江少爷?” 现在是个人都配叫爷。 郑霁月在心里啧了一声,面上还是点了点头。 叽里咕噜好半天,最后说江少爷现在没空,待会再说。 她心里有了预期答案,倒也没有很气恼,只是眼一瞥,刚从上面下来的一人,迎来打了一个照面,穿着格子衫,西装K,面料精致,皮带刻的奢贵牌子的logo,长了张好皮相的脸,卷起一点袖子,带着点书生气,放外面也是一批小姑娘的菜。 见他们堵着这里,愣了一下笑道:“今儿什么日子,怎么都往上赶?” 服务生忙道:“没有的事,只是这个女孩一直说要见江少.....” 齐鉴书知道江楠的脾气,了然,略一思忖,问她:“什么事情?我帮你转告了。” 又笑:“情意就不必了,我怕我也被赶出来。” 她想了一圈,故咬着唇有些为难的,支支吾吾地说:“我是他妹妹。” “妹妹?”齐鉴书倏地低笑了两声,偏了偏头重新看向她,无辜可怜的样子,如果不是他知根知底的,还真被骗了,“我怎么不知道江楠有个妹妹?g妹妹?” 郑霁月低头不语。 她纤细地惹人心疼,酒里的冰块化了,冰水摇摇晃晃地洒出来一点,沾湿她粉白的指尖,室内空调温度低,她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抖的轻微发抖。 当真是出水芙蓉,倾国倾城罢。 齐鉴书放过她,无奈道:“这幅可怜样,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她小声嘟嚷:“难道不是吗?” 齐鉴书耳力好,当下温润的性子也气恼起来,斜祁:“好心当做驴肝肺。” 齐鉴书正经书香门第教出来的,温润柔和刻在他的骨子里,此刻看她实在为难,便只能先把她手上快洒了的酒水拿来给侍者,给她递了件自己的外套,领着她去吧台。 “来吧,让人给你换一杯。” 郑霁月不想去,她刚撩完那个吧台小哥,怕高砸自己的计划,故而站在原地。 齐鉴书见没有声响,回头一看,还站在楼梯上,心里觉得这人有意思,笑了:“真怕我吃了你?” 郑霁月才慢慢下来。 齐鉴书走在前边,T态非常好,宽肩窄腰,一看便是有定期锻炼,手上带着一块表,郑霁月认识,时尚周刊刚出她就买来看了,这季度最新款。 身份不一般。 翻车也值得一试。 吧台小哥看见男人,先是打趣:“小四爷,怎么还自己下来叫酒?” “不是我要,给她调一杯,度数不要太高,记我账上。” 男人侧身,他才看见郑霁月,愣了愣,笑意僵了僵,但还是维持职业素养,点头开始调制,心里又有点苦涩。 现实就是这样,碰见喜欢的女孩和高自己许多层级的人在一起,也只能打消了那层心思。 齐鉴书看了看两人,郑霁月坦坦荡荡,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向他,乖乖巧巧站在他后边,小脸有了一点血色,艳而不自知。 他心思细腻,自然懂调酒小哥心里的弯弯绕绕,喟叹摇头:“你才来几分钟,就把人魂g走了?” 郑霁月忙摇头,小声咬耳朵:“我什么都不知道呢,别赖我。” “真祸害人。”他轻笑。 郑霁月凭白被个陌生人说两回,心里也不大爽快,“凭什么怪我,我是来找人的。” 齐鉴书见她动了气,禁不住碰了碰她垂在耳边的黑发,“这就气了?刚给你换了衣服,就不认帐了?” 郑霁月想说那是你自愿的,赖得了谁。 但是要找的人还没见到,只能先虚与委蛇一下。 “哪有,谢谢哥哥。” 女孩声甜,和高中生似的,他受惯了女孩冷脸,得了个甜枣,脸上禁不住漫出笑意来了。 齐鉴书撑着下巴,撩起眼皮看她,自有一股随X的魅力,“读高中?” “没那么小,大学了。” “那叫哥哥也合适,就是不知道是谁的妹妹。” 话里粘酸带醋的,冲人。 齐鉴书本性温润,这样的话极少从他口里说出来,此刻实是情不自禁。 女孩在笑。 她冷冷淡淡的表情多了,一笑便如万花齐放,妍丽动人,加之眼角媚色流淌,两种矛盾气质引得周边也有人在看她。 “哥哥吃醋了。” 齐鉴书自然愉悦,促狭:“不认你江楠哥哥了?” 郑霁月自然顺着话说:“压根不认识。” 谁知齐鉴书端正了身子,点了点吧台:“真不认识?” 郑霁月警醒,男人吃醋最可怕。 “真不认识。” 他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那你找他做什么?” “久仰大名,想认识认识呀。” 他失笑,“你就只身前来,不怕被吃得渣都不剩?” 郑霁月练过散打和柔道,只是想留个底牌,于是瞒着不说。 “不是有你吗?” 齐鉴书真笑了,从胸腔滚动的低沉笑声,她的几句浑话让他一点试探的脾气都没了,“机灵。” 适时J尾酒调好了,蓝得像海,杯子上别了一片柠檬,清香比人。 他站起来,说话也懒懒地,“那走吧,带你去见他。” 有齐鉴书带路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 二楼有隔音,地毯铺就走路一点声都没有,有的房间旁边挂了一副副画,郑霁月仔细瞧了瞧,作者挺有名的,就是不知道真假。 她认真看,齐鉴书也不打扰她,等她看完,边走边问:“认识?” “张大千的桃园梦?” “是真迹吗?” 齐鉴书点头,她跟着咋舌,这一副画价值不可估量,居然只是当成摆件,真是败家。 “你还懂这个?” “我们学艺术的时候了解过。” “本市的美术生?” “嗯,就是挺奇怪的,洋酒吧挂古玩字画。” 齐鉴书翘了翘嘴角,“这酒吧主人你猜是谁?” 郑霁月看他眼色,猜了十之:“不会是江楠吧?” 齐鉴书反而笑着看她:“你不是久仰大名已久吗?这都不知道?” 鬼要知道这些。 郑霁月心里骂这些纨绔,没一个好东西。 “别人说多掉价呀,要自己亲眼见到。” 她敷衍。 赶在进包厢之前,郑霁月忙拉住他推门的手。 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歪了歪头:“现在后悔来不及了哦。” 他以为女孩怕了,正兴味十足看着她。 但是郑霁月说的却不是这个。 “进去能不能别说是我找他?” “为什么?” “非要有一个理由吗?” 他挑了挑眉,默认。 女孩向他勾了勾手,齐鉴书的性格本不好事,只是女孩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一番话撩起来他的好奇心,便俯身听她耳语。 这次的耳语更近,她的手合拢,贴着他的耳朵,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廓,呼吸声近在咫尺,热气上涌,带着清冷的体香越发浓郁,一时间齐鉴书仿佛麻了半边身子。 “我其实是来找你的。” 声音又轻又软,像柳絮像棉花填满他的心,分明感觉血液加速,心跳怦怦然,面上血色蔓延。 齐鉴书不和其他的纨绔子弟相比,他家里管的严,洁身自好,眼光又挑,就没交过女朋友,对于郑霁月来说,是个好跳板。 认识江楠的一号人选,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这句假话,想信的人就信了,不想信的人怎么也没有用。 齐鉴书低着头,郑霁月等了一会,悄悄勾着他的手指,似有若无地点了点掌心,又松开,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看他。 他被撩拨得心里波涛汹涌,重重呼出一口气,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嫩嫩的像果冻,一点瑕疵都没有。 齐鉴书禁不住碰,女孩装作凶狠地要反咬他,他被这样高怪可爱的表情逗笑,摸了摸她的头罢手。 也没说好与不好,只撂了一句。 “进来吧。” -- C7你,把盒烟抽完 在纨绔面前耍心眼让他心甘情愿为你遮掩事实,是在挑战他们的自尊,纵使最后结果是郑霁月得偿所愿,但是齐鉴书仍旧心里闷着一口气,不爽快。 何况郑霁月要见的人是江楠,若是他当做引荐人把人送进来还不算什么,赶出去就什么事都没有,这次是借他齐鉴书女伴的身份进来,暗里却在关注江楠,他活像个挡板,换谁都不会痛快。 郑霁月知道这层关系,可是她不在意。 对,就是不在意,她又不想傍大款,不需要讨好齐鉴书,再则目的已经大到了,她成功混进江楠的圈子,可以顺利见到他,此外他什么都做不了,不就只能当个摆设? 郑霁月就是这样一个女人,钓鱼都可以狠心绝情,她自认利己主义,没有人可以比她更爱自己。 包厢里四处快活,靠近门边的是唱k,一个男人搂着年轻女孩,唱得忘我深情,郑霁月一看歌名。 《绅士》。 也不知道在内涵谁。 她索性装小白花,勾着齐鉴书的手,要握不握的,手指冰冰凉凉的。 齐鉴书回头望,她便抬头看他,露出甜笑。 他一瞬间恍惚真以为她是他处了几个月的女朋友,握紧了她的手,一掌便能包住,到底还是心疼她,低了头问:“冷?“ 她也不矫情,点头。 “身子也太弱了。”他无奈道,“闻昌,关冷气。“ “好嘞,齐哥。” 坐在角落打牌的人按了遥控器,呼呼往骨子里吹的冷风停下来,等了一会,冷气散的还没有那么快,齐鉴书把门打开,空气流通进来,一会功夫就暖起来了。 这春天本来就不热,只是一群少年人躁得很,早早开了冷气,不怕冻。 坐着唱k的人注意到他来了,还带了小姑娘,甩了甩挑染红绿的头发,扔下话筒跑过来,重重拍了一下齐鉴书:“什么情况,小四爷?” 小四爷是戏称,他在家里排行第四,此时叫他是调侃。 小姑娘躲在齐鉴书后边,整个被遮住了,他忙伸头左瞅右看,想看一眼人长什么样子,结果被拍了一下头,很重,带着警告的意味。 “别吓着别人。“ 他咿呀怪叫起来:“就这还算别人啊,不得是嫂子吗?“ 郑霁月听见他没吱声,等于是默认。 心里更是觉得有趣,探头去看他表情,带着笑意,小声说:“我是嫂子?” 眼睛被一只手蒙住,推到后头去。 齐鉴书恼羞成怒。 此时王侃世已经看清了她的脸,啧啧称叹。 “你们这一个多愁多病身,一个倾城倾国貌,快来唱一出西厢记与我们听。” 郑霁月跟着:“我要嫁张生。” 捂着她的手紧了紧,等到打发走了王侃世,他方才放下手,女孩眼睛却往前看,浑然忘了自己刚才讲过什么了。 “找什么呢?” 齐鉴书压下心里的变扭,淡淡问。 “该找的人呀。” 郑霁月含糊其辞。 粗略一扫有几个金玉其外,或许败絮其中的公子哥,有的有女伴,有的没有女伴,气质截然不同,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衣品上流,虽然语言轻浮天生爱玩,但皆没有二流货色。 她心中又存了个疑惑。 陈妍妍遇到的到底是哪个江楠? 真给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到了又显得他认真,段数不够,不在意他又做不到,齐鉴书这副温润淡然的模样也将将破功,气笑地捏了捏她的耳朵,郑霁月没躲开,不妨被抓个正着,她耳朵怕痒,一时嬉笑出声,往后面藏,不妨双双倒在沙发上。 不学无术的人最喜欢什么? 起哄。 王侃世先看到了,抚掌笑:“送小四爷入洞房!” 郑霁月没有闲工夫和他闹,在一众尖叫嘈杂声,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头发,把压皱的白裙扯平,领口纤细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冷白细腻的皮肤,落入他的眼底,仿佛高山上不染尘埃的莲,让他想到一个人。 他往边上看了一眼,完全是下意识,郑霁月见他神色恍惚,便顺着他的目光转头,一堆人挡在前面,举着酒杯大肆狂笑,光怪陆离的彩灯刺得她眼睛生疼,三三俩俩挤在一起的人总有一丁点空隙,郑霁月便在这空隙中见到了自己相见的人。 绸缎黑衬衫,俯身贴近台球桌,球杆对着一颗白球,他的呼吸如野兽蛰伏,脊背隆起,让她立刻想到纪录片野X难驯的狼狗,呲着牙,兽眸中凶光毕显。 因为灯光太暗,之前她一直没有注意。 她的头皮发麻,却满是遇到危险的兴奋感。 她轻声呢喃:“3…” “2…” “1…” 几声清脆的碰撞声,视线又被狂欢的人群挡住,众人喊她嫂子,要给她递酒,她盛情难却,接了一杯,抿了几口就剧烈咳嗽起来,仿佛是受不了太烈的酒,递酒的人也没想到她这么不能喝,挠了挠头,在齐鉴书的责备目光下讪讪走开。 她扶着茶几,一只手捂着心口,假意喘了几口气,因刺激眼角发红湿润,湿漉漉眼睫半垂,西子捧心也未必有如此柔弱动人之感,齐鉴书拿着手帕轻轻拭去将落不落的泪珠,他们贴的极尽,亲密至极,正在此时,郑霁月又看到他了。 懒散地靠着台球桌,用巧粉擦拭杆头,桌面上其余三个彩球都清空了,想必是一杆进洞。 野兽的直觉总是很准,似乎是注视的时间过长,对面的人抬了头,直直往这边望来,在对视的一刻,郑霁月仿佛看到幽幽的绿光,浑身的寒毛乍起,但是她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比着自己迎上他的目光。 她的鼻尖红红的,眉间微蹙,眉目流转间有泪意,一副脆弱至极的神态,男人注意到不止齐鉴书在照顾她,其他在场男性都在偷看她。 真的会哭出来吗? 江楠漫不经心想。 下一幕齐鉴书凑近了,两人耳语几句,郑霁月侧脸不再看他,对齐鉴书弯了弯眼,甜得像草莓冰淇淋。 江楠才陡然清醒。 那是齐鉴书的女朋友。 他抛了抛手心的白球,把插曲抛之脑后,按下心中陡然升起的探究欲,重新投入桌球。 他们一堆人玩的游戏也很杂,一桌七个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三男四女,转酒瓶,被指到就需要选择一个真心话或大冒险。 她和齐鉴书就坐在边上,顿时被热情地邀请参加,她想问刚才那人的名字,但大家好像一碰到那部分区域,就避如蛇蝎,导致台球桌只有两三个人,她便也不好问,缄口不提。 可机会正巧就送上门来。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助她。 啤酒瓶前端缓慢移动,瓶口差一点错过,斜斜指向她放在沙发上的手。 指尖纤细粉嫩,干净没有藏垢。 “冒犯了,嫂子,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其中一个男生笑嘻嘻地问,看好戏的成分居多。 郑霁月思索片刻。 “大冒险。“ 转瓶子的男生看了看边上的齐鉴书,摸了摸鼻子,本来准好刁难人的回答咽进嘴里。 “请在场的一个异性喝酒。“ 另外几个摩拳擦掌的男生哀嚎:“熊大!要不要这么无趣啊!“ ”就是啊,水过头了!“ 齐鉴书倒是安静靠在沙发背上,噙着笑看她,没有理会。 郑霁月无视他们的抗议,掠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她对视的人都不免有闪躲,她的眼睛太漂亮,盯着人就能产生悸动。 最好的对象应该是齐鉴书。 大家默认等她动作。 然而郑霁月起身向里面走去,光影斑驳的角落。 众人目光随之移动。 当看到她停在谁面前,齐齐瞪大眼睛,王侃世看见了,低低寒感叹了一句。 “C,真勇。” 一双圆头米色低跟停在他眼下。 江楠脊背舒展,活动筋骨似的揉了揉肩膀,专心擦粉,头都未抬:“有事?” 绸缎更贴肤,勾勒出浮想联翩的线条,扣子解了两颗,锁骨附近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袖子卷了两圈,漫不经心地散发致命的荷尔蒙。 真冷淡。 见人迟迟不回应,江楠顿了顿,才掀眼皮看去。 齐鉴书女朋友,一副纯纯高中生的样子。 江楠记起来,她又不说话,当下开口,带了点不耐烦:“不说就让开。” 下一刻便听到她开口,怯怯的。 “你叫江楠?” “是。” 啊,就是你,江楠。 “可以请你喝酒吗?” 递过来一杯威士忌,玻璃杯折射透亮的液体,手更好看,俏生生的。 他的手撑着桌台,正好彩灯打在他优越的眉骨上,冷脸也精致好看得让人心动。 “我说不呢?” 女孩低了头,举着酒杯的手垂下。 或许是他的玩伴看不过去,过来搭着他的肩,笑笑:“你别在意,他就这德性。” 不爽。 他此刻不应该痛哭流涕跪在陈妍妍面前吗? 凭什么还可以在这么纸醉金迷的地方消费? 藏在头发硬影里冷笑,她调整好表情,抬起脸再次发问,这次是对着旁边的人:“那可以麻烦你喝一杯吗,这是大冒险的任务。“ 声音软软的,让人拒绝不了。 金铭答应,正准备接过,似乎是女孩手没拿稳,还没等他接住,杯子就掉在地上,清脆的脆裂声,琥珀色的液体四处飞溅,但大多数都洒在了旁边的人身上。 气氛凝滞。 金铭快速看了一眼江楠,对方抿唇,面无表情,这是发怒的前兆。 江楠盯着她慌张的手,轻声:“你故意的。“ 郑霁月捂着嘴,眼里有点点星光,连忙摇头,结结巴巴地否认:“对,对不起,我刚才没拿稳……“ 齐鉴书来了。 “怎么了?“ 他环视一圈,基本了解状况,拉着女孩的手,让她往后躲:“霁月不是故意的,江二,我赔你一件新的。“ 江楠没理他,看着身上的水泽,吐了一口气,摸出口袋里的男士香烟,还剩小半,点燃了一根,眯着眼敲了敲桌沿,似乎在思考对策。 他没见过触霉头完全踩他的雷区上的人。 何况谁不知道江二睚眦必报。 忽然他笑了笑,用烟头虚指了藏在齐鉴书身后的半个侧影:“你,把这盒烟抽完。“ -- C8你存心害二爷呢 кáиdesℎū.čóℳ 女孩一看就是乖乖女,不会抽烟。 别说一整盒,就是一根烟也抽不完。 他笑盈盈的脸似乎是为了她好,其实险恶的用心千万。 “江二,过了,她是个女孩。” 齐鉴书皱眉,满是不赞同。 江楠笑容不变,“那你替她?” 真就一点情面不讲。 齐鉴书还要再说什么,被后面的郑霁月扯了扯,她走出来,被吓得眼睛还是红的,软糯的声音带着哽咽:“让我试试。” 然后一点点扯开齐鉴书的手,站在江楠面前。 江楠挑了挑眉,意外她的坚韧,燃了一点的烟头掉落一点灰烬,落在地面上。 女孩站的近,越发能闻到清冽,干净的香味,他闻惯了烟味,乍一接触像吃多了汉堡再吃满汉全席,便觉其他的香水索然无味。 她犹豫地伸手,却不是拿着烟,而是握住了他的手,朝自己的方向带。 手很软,冰凉,像一朵柔弱的小花绕在指尖。 江楠一晃神,便看见郑霁月抿了一口烟,柔软的唇瓣湮出一道湿润的痕迹,猩红的火光闪动,小指不免碰到她的下颌,滑嫩,同样冰凉。 唇边逸出袅袅白雾,她一皱眉,似乎受不了,握住他的手用力,似乎在抓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轻咳了两声,眼角比出生理性眼泪。 江楠抖了抖,手背多了两滴水,原来她的眼泪是滚烫的。 掉眼泪了。 江楠想,眼神不自主被她微红的眼角吸引。 齐鉴书看不下,不能由着他们两人胡来,把郑霁月拉回去,“江楠,别闹了。“ 不是开玩笑的江二。 江楠眯着眼扫了一眼,齐鉴书安抚地握住了她的肩,她捂着脸看不清神色。 他突然觉得不爽。 即使是往日能说得上话的齐鉴书,这人温和好相处,碰上他这样的坏脾气也能容忍三分,他依旧觉得这一幕刺眼。 扔了烟,江楠随意用鞋底捻灭,把烟盒收起来,重新拿起球杆,找准位置进杆。 “都滚吧。” 嚣张至极。 可是没人再找事,金铭冲他们使眼色,齐鉴书便带着郑霁月回座位。 “抱歉,你不知道江二他油盐不进,我说不听,吓到你了。” “没事,是我不了解情况。” 齐鉴书叹气,用词委婉:“他就是江楠,我们叫他江二,为人…有点凶狠。” 何止凶狠,睚眦必报的典范,魔鬼的头号范本。 有钱,有权,不要命。 这就够在京城横着走。 而能占三样的寥寥无几,江楠算头一个。 春日料峭,夜晚还未褪去寒冬的温度,一出车门郑霁月就抱紧了胳膊,冻得瑟瑟发抖。 前面是昏暗的小巷,出租车进不去。 郑霁月道谢,拢紧了身上的男士西装外套,走早破旧的单元楼前面,随手一扔,赶紧跺着脚上楼,来到五楼其中一户,在黑夜中摸索钥匙,老旧的门板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她赶紧停下来,等声音消失后,蹑手蹑脚进去。 屋内昏暗,手机亮屏显示已经三点多了,其他的两个人显然早已经睡着了。 她松了一口气,把首饰卸下,卸妆洗脸洗澡一气呵成,等到忙完已经一个小时后,从洗澡间出来,忽然房间大亮,一个中年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睡眼惺忪的。 “月月,怎么这个点回来啊?” 郑霁月僵了一瞬,接着自如地拿帽子擦头发:“画室做小组作业,完成得晚了些。” “怎么天天这么多作业要写,吃饭了没有,饿不饿?” 陈姨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 “阿姨别忙了,我吃过了。” 她弯起眼睛笑,温暖纯良。 “那给你泡杯牛奶,等着哈,湿头发别睡着了。“ 她乖巧点头,跑去浴室吹头发。 手机放边上,震动了两声,她一看,是几条vx消息。 她边吹头发,边看,划过班级群里的红点,点开验证消息,几个在tower比ar认识的人,她一一通过了,其中一个备注齐鉴书,随便滑了滑,剩下的都没有印象。 刚点同意,手机就响动了两下,陈姨正好跑完牛奶过来,嗔怪:“这么晚了还看手机,赶紧喝完N去睡觉。” 郑霁月乖乖放下,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捧着温热的牛奶慢慢啜。 陈姨笑了笑:“进房间别吵醒妍妍了,她这次难得睡着。” 笑容中带着伤感。 郑霁月垂下眼睫,良久,闷闷的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服气,可是对方是有头有脸的大人家,咱是惹不起,现在就盼着你好好把书读了,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压着嗓子:“我知道的姨,以后不会乱惹事了。” 陈姨答应,突然拥她入怀,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瘦弱的脊背,一下一下拍,一手摸着她的头,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郑霁月知道她同样难过,陈妍妍的车祸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精力,可是她仍然得撑起一个家,她突然鼻尖一酸,忍住了落泪的冲动,蹭了蹭女人的发鬓,撒娇:“姨,我以后要给你们买大房子。” “嗯,我相信月月呢。” 陈妍妍的房间本来在外间,但是车祸后腿再也不能跳舞了,赌气搬去里面,和郑霁月换了一个房间,郑霁月躺在床上,正准备入睡,里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装作没听到,过一会床下陷一点,被子鬼鬼祟祟躲进来一个黑影。 郑霁月抓住对方的手,笑:“你什么时候能不钻我被窝?” 对方哼了一声,改抓住她的衣领,怀里贴了一团温热,像雏鸟一样蜷缩,抵住她的肩膀,完全依赖的姿态。 郑霁月没有推开她,沉默地抱紧了女孩,两人不言良久,几乎都以为对方睡了。 呼吸声浅浅,一室寂静。 “姐,你没去找他们吧?” 郑霁月没回,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急了:“姐——“ “没有,我在学校呢,没看见你消息。“ “嗯。“ 郑霁月想起陈姨说妍妍睡了的话:“你不是睡着了吗?“ “睡不着,等你回来。“ 陈妍妍明显感觉怀抱一紧,可是她也没挣脱,小小声说:“所以不要做傻事哦,我们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直到很久,陈妍妍几乎困得睁不开眼,才等到一句回应。 此刻仿佛两颗温热的心互相依偎取暖,天地寂静,感官陷于囫囵,只觉得潮湿温暖。 隔天郑霁月晚起,正好周末睡懒觉,陈姨没吵她,在客厅里悄悄和陈妍妍聊天。 她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看见微信一堆未读的红点,一皱眉,看见大多是一个“3.27不见不散“的群聊,她粗略浏览了一遍,tower比ar圈里的人,有几个她加过的id尤其活跃,他们组起来的局,料想应该是齐鉴书邀请她进去的。 果然点开齐鉴书的聊天框。 齐鉴书:在吗?到家了没? 齐鉴书:司机说你到家了。 隔了一个小时,他似乎留在tower比ar通宵。 齐鉴书:邀你进了一个群,有空来玩 齐鉴书:?睡了? 郑霁月随意回复了两句,便起床刷牙。 这个工具人还没用完,自然得吊着。 她靠近江楠的踏板,可不能掉链子呀。 离三月二十七日还有两个星期,郑霁月本以为没有那么快见到他们,结果结束周末就在大学城碰见了他们。 一辆骚包的荧光橙敞篷车,跟着几辆价值不菲的重机车,停在央美的门口,周围的人大多数是学生,频频侧目,坐在重机车上的少年朝他们吹了个口哨,轻佻极了,接着又嘻嘻哈哈点燃了烟抽。 好像在等人。 郑霁月确定不是等自己,若是等她,齐鉴书会发短信。 上次的柔弱美人的人设好像不太奏效,还得改变方案。 她在的公交车站离他们还有点远,她穿着薄款外套,浅绿碎花裙,正想装作偶遇,一团毛茸茸碰她的脚踝。 她低头一看,是一只猫。 橘黄色,瘦弱,正用头轻轻蹭她的腿,澄h的竖瞳盯着她。 不好意思了,借你一用。 她在心里抱歉。 王侃世靠着车,嘴里哼着小调,微风一吹,正是好心情。 “今儿晚上吹几瓶啊,哥几个?” “得了,就你那酒量。“ 他呵了一声,“怎么的,小爷我三瓶白兰地都没在怕的。” “我懒得理你,你问江二。” 他立刻换上谄媚的表情,“二爷,是不是这么回事。” 他隔着车身问,没敢碰他新买的赛车,这人龟毛又洁癖,不小心就触他眉头了。 但是表面上插科打诨他还是不介意。 江楠撇了一眼,淡淡的:“晚上先吹三瓶再说。” “你真是我亲哥。” 他哀嚎。 “那我陪你?” 王侃世立刻噤声,在嘴边拉拉链。 江楠的手放在方向盘上,不耐烦地敲了敲,发出闷闷的响声,王侃世看出来他越发没有耐心,因此也开口问:“阿丸,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来?“ 叫阿丸的离得远,滑了滑手机,大叫:”快了,快了,在路上了。“ 江楠什么时候是等人的主,按了两下闪光灯,闪的路人皱眉闭眼,咧嘴笑了笑,显得极其恶劣。 “我先走,你们快点。” 王侃世答应,于是江楠发动引擎,低低的轰鸣声响起,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巨兽。 巨大的噪音里隐约藏着两声细弱的猫叫,王侃世本没有在意,一抹淡绿色突然冲了出来。 嘴比脑子快,几乎尖叫:“有人!停!江二!” 刺耳巨大的刹车声,车身差一点点就碰到她的腿。 江楠抬起头,右上额角磕破了,渗出血迹,盯着挡风玻璃面前的人,急速跳动的心慢慢平缓,定了神张口,轻吐几个字:“你想死直说。” 王侃世也被吓出一身冷汗,忙跑过去把她拉开:“妹妹,你寻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啊!存心害二爷呢?” -- C9深藏功与名 káиdℯsℎū.čóℳ 女孩没理他们,自顾自蹲下,从车底捞出来一只瘦弱的小猫,它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懒洋洋趴在女孩怀里。 “我看到它钻进车底下,怕你的车会伤到它,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的脸颊带着浅浅的红晕。 “你的伤有没有事?” 郑霁月迟疑地看向他缓缓渗出血迹的伤口。 江二心情极差,额角的伤口牵扯他的神经,让他又想到那段在黑巷子里刀口舔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那时候这张脸不是锦上添花,是招引祸水的源头。 找事的人扯着他的头发,他的脸上混合交错着宽厚的红红掌印,当时他还太弱小,即使目露凶光,也只是像一只小狼崽一样,得着机会就挠几下,让对方觉得更加有趣,笑了两声,把他的脸往地上砸。 他闭了闭眼,打断了噩梦般的回忆,他的鼻骨被打断了,是后面接回来的,导致雨天伤病发作隐隐作痛,他的伤病太多,一疼起来生不如死,感知疼痛的能力惊人的敏感。 换言之,随便一点小病小痛都能让他烦躁地失去理智。 王侃世见他情况不对,警铃大作,先让郑霁月走,刚开口:“你别管,我们” “上车。” 郑霁月愣了一下,对上他压抑着躁意的眸。 女孩的眼神干净懵懂,抱着猫,一副治愈至极的画面。 他错开了眼神,不知道她的是不是错觉,戾气消散些许。 郑霁月犹豫了一下,把猫递给了王侃世,毕竟现在情况不对,但还是敲了敲车门。 扣扣两声,清脆的:“开一下门。” 跑车绝尘而去,留下一屁股尾烟。 车速很快,快到让她怀疑在坐过山车,这人开车毫无技巧,只顾猛冲,常常急刹车,行至了无人烟的高速更是肆无忌惮,好像悍不畏死,郑霁月只能拽紧旁边的扶手,找回真实感。 旁边的景色已经变成了荒山,如果不是赛车场地的标识,她差点以为江二会为了一点小伤杀人抛尸。 江二也确实想这样做。 在他眼里没有男人女人之分,只有惹他不高兴和勉强可以相处的,所以仇家暗地里骂他疯子,一通乱杀,铁石心肠,他毫无波澜,因为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蝼蚁。 额头的血迹蜿蜒至眼角,他却理都没理,拿了一根烟,也不抽,陷入沉默。 如果按整T气势,对于江楠的评价,大多提的都是凶恶两字,没人将漂亮和他沾边。 但是郑霁月离得近,更觉得这人漂亮至极,老天爷赏饭吃,没哪个明星能比过他,除却零星的伤疤,像天神下凡,眉骨额头无一不精致。 “车上有药吗,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郑霁月先打破沉默,她似乎没有被不要命的车速吓到,仅仅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还能带着得体的微笑询问。 居然没有哭。 江楠特意看了一眼她的眼角,不是红红的。 他变得兴致缺缺。 郑霁月想他是默认,便自己动手翻找医药箱,他常年挂彩,车上应该常备碰伤药,果不其然,在低下的抽屉找到了医药箱。 江楠已经把她当成死人了,面无表情任她翻找。 她找到碘伏和纱布,看向江楠,发现自己和他的距离还太远,于是招了招手。 “你过来点,我够不到。” 温柔的,软软的还有点小抱怨。 “……” 于是江楠准备先让她把伤口处理完,再掐死她,捏着未点燃的烟,不声不响地起身,离她近了一点,女孩清冽的香味传入鼻尖,他从小五感便比其他人敏锐,一次就能记住,她的味道不浓烈刺鼻,更没有花香呛人,江二说不出来这个味道,但是好闻到让人想起潺潺的清泉。 她手一动,香味就更浓郁。 江二垂下脑袋,情不自禁想追寻这个气味。 女孩的指尖微凉,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口吻清淡:“好好配合,江二。” 好像在责怪他闹脾气捣乱,但并不严厉,像诱哄小朋友。 “你哄低能儿呢?谁让你碰我的?” 江楠被自己的认知惊到,立刻反唇相讥,打掉她的手,他的防备刻在骨子里,一竖起墙言语就自带刻薄的技能。 郑霁月早料到,把他扬起的手紧紧握住,准备好的棉签,擦掉多余的血迹,动作很轻。 然后,她看见江二眼里明显卸下的防备,换了一根新的,紧紧按在他的伤口。 江楠没料想到她突然的动作,疼的嘶了一声,想往后仰,被郑霁月拉回来,来回磨蹭周围红肿的皮肤,重新渗出血迹。 “N1TaMa……” 他疼的要打人,紧紧皱眉,深深吸气。 郑霁月刚准备说什么,看见衣服上深褐色的水迹,默默停住,笑了。 “江二,你掉眼泪了。“ 这样冷血,睚眦必报的江二居然怕疼。 郑霁月没放下手里的棉签,男人面无表情地注视她,生理性的疼痛让他眼里蓄气新的泪珠,睫毛濡湿,晶莹的泪掉落,像人鱼的珍珠,惊人的漂亮。 他拍掉她的手,眼周通红,削弱了百分之八十的戾气,好像一按就能破皮,郑霁月伸手替他擦眼泪,又被挡开。 脆弱的像玻璃。 郑霁月扬了扬眉,在他面前将手含进嘴里,抿开手上沾到的泪,继而点头,认真评价:“是甜的。” 江楠暴怒,欺身而上,掐住她的手腕,一系列动作似猎豹扑食,一点也看不出脆弱的迹象,但是他的眼睛出卖了他,红彤彤的像兔子。 这样的反差让她也感觉到新奇,但是她没再挑衅,而是建议:“你尝过自己的眼泪吗?” 当然没有。 可是江楠没说话,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 郑霁月不是征求他的同意,强硬地把自己的手送入他的口中。 是她舔过的。 江二意识到,头一歪赶忙把她的手指吐出来,露出红艳艳的舌头,引得郑霁月目不转睛。 “有病。” 他骂,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还有病的人。 郑霁月没反驳,而是转了转一直被他握住紧紧的手,问:“是甜的吗?” 是苦的。 眼泪怎么会是甜的。 他的眼神写满了抗拒,更遑论这样丢人的事情,被扯出来来回评鉴,撤掉他最后一块遮羞布。 郑霁月似乎很惊讶,不理解:“不甜吗?” 她的语气神态无一不表明她态度之恳切,语言之真诚,动作却冒犯至极,少女柔软的唇瓣贴上,江二条件反射闭眼,温热的触感来回游弋,呼吸一滞。 她在舔舐他的眼泪。 仿佛上瘾一样,末了一直用手摩挲他薄薄的眼睑,碰他的睫毛,仿佛在对洋娃娃一样。 “江二,你真好看。” “疯子。” 江楠推开她,撂下这句话,深吸了好几口气,胡乱把脸上的水迹擦掉,脸上湿漉漉的显得十分色情,又整理自己的衣服,带着慌乱,郑霁月撑着脑袋看他,半晌无声地笑。 凶猛的狼狗怎么变成了小白兔? 王侃世等不及接人,生怕江二出什么事,C着老妈子的心,打了几个电话没接,急吼吼地跑去原定的地点,待看到那一抹骚荧光橙的车身,拖着被机车发动起震麻的双腿,一瘸一拐,看见郑霁月完完整整在旁边,总算松了一口气,开始对江楠大吐苦水。 “江二你跑那么快,我怎么跟老爷交代,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像上次一样,可就不好收场了。” 像上次一样? 郑霁月竖起耳朵,看了一眼江楠。 他的眉拧得紧紧的,抿着唇显然很不高兴。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说完欲盖弥彰地偏头看郑霁月,像要把她的脸盯出花来,郑霁月坦然无比,回敬他一个眼神。 只有王侃世在暗潮汹涌的氛围中一脸懵比。 这两人怎么还打出感情了? “你,下去。” 江二指的她。 郑霁月还没大成今天的kpi,微信没有要到,除了多了一点亲密点,其他什么都没有。 但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走之前小小报复一下即可。 她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他,露出标准的甜美笑容。 “再见,江甜甜小姐。”??? 您有事吗? 没等他反映过来,郑霁月已经拉着王侃世走远了。 她也没管少年一脸懵比,只是指了指机车:“走吧,载我。“ 王侃世咽了咽口水,再看郑霁月已经犹如神人:“姐,根本不用我救你,你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他想象不到这样调侃完江楠之后还能活着的人。 郑霁月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身后荧光橙一溜烟进了赛车道,携巨大的烟尘,呼啸而过,似乎在发泄主人的怒气。 但是她现在还在好好地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一切。 手机震动好几声,她抽出来,看见齐鉴书的消息。 “你在欧文赛场?” “浅绿连衣裙,是你吧?” 还没等回,下一秒语音通话,她慢吞吞地点了接通,另一头传来醇厚的声音。 “霁月?” “你不是说今天有作业吗?” 郑霁月愣了一下,忘了这茬,随口编。 “老师取消了,路上正好看到王侃世他们,本来想到地方和你说的。“ 那边呼吸声略略急促,似乎是在行走。 “嗯,你在原地等我,马上过来。” 王侃世就在边上,傻愣愣地看着她。 她居然把江楠和齐鉴书同时当鱼养? 郑霁月嫣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 C10相依为命 郑霁月抬头,与匆匆赶来的齐鉴书打了一个照面,即使走得快,行动不急不须,翩飞的衣角被他用手抚平,和江楠完全不同的类型,他温和得像玉,江楠是沉寂的活火山。 他略有深意地掠过王侃世闪躲的眼神,心下怔忪,“你送她来的?” 王侃世哪敢接这个烂摊子,忙摆手:“不是,江二送来的。” 还要补一句:“顺路而已。” 欲盖弥彰。 齐鉴书懒得计较,目光落在郑霁月身上,她坦然无比,还有心情对他笑。 她好像总是这样,置身事外,似乎巴不得他们打起来。 略略一滞,他心中三分火气堵在穴口,嘴角一勾,无奈:“不来找我?” “当时你不在呀。” 郑霁月避重就轻。 齐鉴书没有再计较,放过她,伸手:“带你去赛场。” 郑霁月应了一声,同时握住他的手,两人双双离开,一对璧人。 在人前他们是假情侣,但是不知道是齐鉴书演戏上头还是假戏真做,他们牵了很久的手,一直到坐进赛车里才松开。 郑霁月看着窗外,一边啧啧称叹,一排一排的百万赛车壮观,玩的就是钱。 冷不防传来一句:“你喜欢江楠?” 郑霁月转头,齐鉴书坐在驾驶位,脸色平淡地好像在唠家常。 她反问:“怎么这么说?“ 他目不斜视:“你一直在看他。“ 因为他的荧光橙太惹眼。 郑霁月无法辩解,更有其他的原因在,便含糊几声,装作好奇的样子,支着手探向窗外。 “我是在看他们怎么比赛。“ 场内的比赛还未开始,赛车场并不狭窄曲折,只是拐角弧度诡异刁钻,有些地方坡度起伏明显,是赛车手拉开差距的重要一环,简单来说,难度并不大,决胜点在经验和操作灵敏度。 远远的小点移动,江二穿着黑白格的赛车服,对着其他的车手比了一个中指,狂得没边。 方棋格舞动,荧光橙率先冲出,其余车辆紧跟其后。 郑霁月看不懂赛车,也知道江楠遥遥领先,他没使Y招,照样甩别人好几条街,方棋格落下几回,最终稳稳冲破终点。 少年意气风发,抱着头盔,咧嘴笑,坐在车前盖上,等落后的车追上来。 郑霁月只觉得像狗狗笑,不觉扯了扯嘴角。 他的第六感太敏锐,将汗湿的额发向后梳,露出英气的额头,眯着眼朝这边看过来。 他视力一般,只能依靠颜色辨认,这颜色独一无二,唯有她一人,想起刚才在车上和她的荒唐事,脸无端发烫,咒骂了一句,跳下车,将头盔甩给侍应生,没了赢的心情,跑去休息区开香槟。 害羞的甜甜。 她想。 有了期待,就种下了悸动的种子。 郑霁月深谙此道,江楠是铜墙铁壁一块,但她也有办法不是? 江楠不想见她,只是心中又暗暗记住了她的特立独行,郑霁月便不去他那里刷存在感,毕竟第一次的体验需要回味发酵,才会酿成美酒,多接触反而破坏美感。 她随意敷衍几回,此后很少有机会见到江楠,齐鉴书时不时仍有邀请,但是郑霁月实在腻味这样频繁的接触,本就是逢场作戏,十句里能回一两句便算热情,一边忙自己美术设计的作品,还额外接了几单商单算作零用,忙起来更是不管不顾,回寝室倒头就睡。 睡到日上三竿更是家常便饭,好在一寝室的美女都是同专业,彼此贴心不闹事,虽有小矛盾但无伤大雅。 大中午,郑霁月才幽幽转醒,旁边打游戏的秦可心抬了抬头,嘴里叼了一根棒棒糖:”你手机铃声响了好几回了,不知道谁打给你的。“ 她有点尴尬,道了谢,边漱口边查看手机,五个未接来电,两个是陈姨,三个不认识的号码。 微信更是爆炸。 她先回了陈姨,点进一个十人小群,在聊三月份聚会的事,她一看日历表,今天就是。 她提起精神,边打哈欠边拾掇自己,换上低调的酒红小裙子,最近攒钱买的AQ新款,斜边开叉,露出半截羊脂白玉似的肌肤,披着小黑外套,活脱脱一个复古美人。 陈姨这会儿还没回她,想必是担心她身体安全的家常琐事,郑霁月便把手机放在一边,专心对着镜子抿口红,旁边时简撑着脑袋看她,一边笑:“美女,这是赴谁的约呀?” 时简是她的对铺,系里小有名气的氧气美女,但私下性格反而很爽朗,人缘好,性格和善。 郑霁月恰好化完,对着她抿唇一笑,眨眼放电:“187体育男高中生。” 时简被她逗笑了:“哪个弟弟进了你的池塘,真可怜,今晚地球上又多一个伤心人。” 准备完毕。 她拎起小包,各个飞吻了一遍,款款出门。 刚出宿舍门,陈姨就回了电话。 路过的男生看见一个美人站在楼底下,一动不动,脸色极差,心痒痒,赶忙上前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用不用我送你去校医院?” 美女握着电话,瞥了他一眼,脸色苍白,久久吐出两个字。 “滚开。” 男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郑霁月没心情和他扯皮,推开面前的人,跑去校门口打车,地址是某医院。 陈姨打电话来通知。 陈妍妍自杀。 她匆匆赶去,推开门一看,女孩躺在病床上,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抢救成功,好在伤口不深。 同病房还有两个病患,陪同家属,隔着帘子,你一言我一语,也显得嘈杂。 郑霁月忽然不敢上前。 她知道陈妍妍自杀的原因。 自从三年前那场车祸撞伤了她的腿,陈妍妍的状态每况愈下,表面上和以前一样正常说话玩笑,但在她和陈姨看不见的地方,经常偷偷拿小刀割自己。 一个天赋卓绝的舞蹈表演家永远不能跳舞,谁都不能懂这种痛苦。 最终她把包放下,沉默地坐在床边,三方天地,此刻这块空间仿佛凝固了。 她张口却不知道从哪里问,忍住眼眶的热意,死死压在心里。 隔着被子碰她的背,尽量温和地:“妍妍,吃午饭了吗?” 陈妍妍蜷缩的像一个小虾米。 她现在的情绪不适合沟通,郑霁月只是问一些家常的问题。 陈姨赶去家里带饭来,郑霁月代为照顾,有时候其实她比陈姨更能感知到她敏感的情绪。 像蜗牛的触角,一点点探出试探这个世界。 她平复了心绪,一步步靠近她,偶尔手拂过她的头发,见她反应不那么大,便故作轻松地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妍妍,想上学吗?” 躲在被窝里的人动了一下。 “你这个年纪应该上大一,想想也应该很有趣吧。” 她加大诱惑力度。 “也不用担心学费,我这几年兼职赚了不少钱,养你绰绰有余呢。” 被子里露出一张汗湿的小脸,眼睛冒火:“你有病是不是?” 嘴唇g裂苍白,看的她心疼。 郑霁月捏了捏手指,反而柔柔地笑:“怎么呢?” 陈妍妍没说话,但她懂这句话的意思。 从小她们的感情就好,有面包分两半,两个人一起吃个半饱,陈妍妍不想她辛辛苦苦熬夜打工的钱都拿来给她上学。 “陈姨给我花的钱比这多多了,我赚的还远远不够。” 郑霁月慢悠悠继续,眼见陈妍妍气的翻个白眼,笑着拨开她汗湿的刘海,放低声音。 “愿意和我说话了?” 陈妍妍这回没躲,看着情绪比之前生动,不死气沉沉了。 “你故意的。” 郑霁月坦然:“我也没说假话,只要你想去学校,我和陈姨都支持。” 陈妍妍闷闷不说话。 郑霁月眨了眨眼,“下次,别这样了。” 她的眼睛很亮,陈妍妍不敢看,怕自己溺死在她的温柔里。 她们相依为命,没有比这个认知更强烈得让她有欲望活下去了。 “我们是一体的,你怕我受伤害,怎么不想想我看到你在医院有多难过?” 她的眼眶终于红了。 “妍妍,再怎么难,以后我们一起挺过去。” ...... 郑霁月和陈妍妍的缘分其实很奇妙。 陈妍妍第一次见到郑霁月,是在福利院,陈姨经常在福利院做义工,小陈妍妍放学了就在福利院和小朋友一起玩,久而久之也混熟了。 可是郑霁月不一样,她没被陈姨收养之前还叫郑年,总是拿着粉笔在地上涂涂画画,不玩小女孩的跳皮筋,也不玩男孩的枪战,专心致志地画自己的画。 画完了这幅就画下一幅,况且陈妍妍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儿,像芭比娃娃似的,她忍不住就想亲近。 小时候的陈妍妍是个单纯小傻妞,直球进攻,直接黏着她,扭扭捏捏要她画一个自己。 她缠得太紧,烦人的很,郑年看了她一眼,画了一个胖胖的小猪,惟妙惟肖,陈妍妍脸顿时涨红,追着她揍。 陈妍妍脸皮厚,隔天又当什么都没发生,缠着郑年问东问西,他们俩差三岁,心理年龄差了却不止三岁,郑年在福利院待的久,本就早懂事,陈妍妍天真烂漫,没心没肺的,但却莫名合拍。 福利院小男孩爱捉弄陈妍妍,人小又矮矮的好欺负,郑年是福利院最大的小孩,小女孩比男孩抽条早,具备了武力话语权,一拳揍的他们不敢造次,以后陈妍妍就更加心安理得和她黏在一起,她黏着郑年编辫子,翻花绳,一切女孩喜欢玩的游戏,郑年也不抗拒,一边损一边陪她。 -- C11接下来呢 有一次郑年差点被人领养,陈妍妍来福利院找不到人,呆呆在树下站了一个小时,哭的衣服全湿了,陈姨怎么叫都叫不走,直说要等她回来。 看到抱着小书包的郑年从小轿车上下来,像个小炮弹一样栽进她的怀里,两个在地上滚了一圈,她还没撒手,哭的直抽抽。 那户人家最后还是觉得她年龄太大没有收养她。 两个人对视一眼, 破涕为笑。 郑母肾然感觉到了亲情的温暖。 那种温暖得像动物巢穴一样的归属感。 忽然让她的心再活泛起来。 后来福利院倒闭,陈姨牵着她从警察局中走出来,旁边陈妍妍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一切幸福得不像现实,掐了自己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她可以永远和陈姨一家生活在一起了。 永远。 是一家人了。 郑年从此改名叫郑霁月。 风光霁月。 她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她也有家了。 ...... 陈妍妍睡着了。 她握着郑霁月的手,眼下犹带泪痕,睡的还不安稳,郑霁月小心注意不碰到她手腕上的伤口,睡前陈妍妍还问她为什么穿这件衣服,她撒谎说是为学校晚会准备。 已经晚上六点半了,party早已开始,郑霁月陪陈妍妍也没时间过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很荒唐。 江家最近风头最盛太子爷的就是江楠,她托的朋友没有查到江家有第二个孩子,三年前撞陈妍妍的肇事者根本没出面,仅仅派了一个律师出面,赔了两百万草草了事,郑霁月投诉无门,到处托关系,对面一听是京城江家,马上撒手不干,当时郑霁月还临近高考,陈姨说什么都不让她管这件事,把消息瞒得一干二净,收了钱独自带着陈妍妍求医,郑霁月想找人都找不到。 等她有能力,带着陈姨一家搬到京城,还想翻案,却发现难如登天。 本来想走循序渐进的路子,先找到江楠,查清真相,但是陈妍妍这状态,指不定哪天就要出事,她恨得牙痒痒,想起前几天还对那些杀人犯言笑嫣嫣,巴不得现在就让他们死绝。 一命抵一命也值了。 郑霁月想到江楠,目光冷然。 她动了动发麻的手臂,慢慢抽出来,扶着床栏站起来,医院的后花园漫步,偌大的花圃,春天来了便一齐绽放。 她靠着冰冷的墙砖,吹吹冷风,脑子清醒了一点,打开手机,源源不断的信息涌进来,任由手机响了两分钟,把无关的信息忽略,回齐鉴书家里有事暂时来不了,改天再聚。 小姐妹问今天的战况如何,她开玩笑说对方不行。 商单的甲方还有细节要商榷,她提出了几条建议,便放下不再管。 三三两两的病人穿着病号服散步,倒显得她倚靠在这很突兀,好在角落注意的人少。 哪像坐在长椅的人。 一身朋克装扮,手上夹着烟,背对着她,护士正站在他面前,郑霁月猜应该是说禁止抽烟之类的话。 果然,他慢悠悠站起身,手微弯,露出半个侧脸,晚霞的红色渲染地像油画,眉蹙起,很不耐烦的模样。 郑霁月怕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惹眼的让人瞩目,不是江楠还有谁。 他不在开趴,来医院做什么? “先生,抽烟到指定抽烟区,请你理解一下我们的规定。” 实习护士资历尚浅,这位也不好惹的模样,一时局促地僵在原地。 “江二!” 后面远远传来一个人声,护士忙转头看,同样年轻的男人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模样周正,倒像个练家子,只是在江楠的对比下,逊色得多。 江楠是独一份的气质,鹤立J群,即使懒洋洋靠着,也自成一派风情,引得人频频回头。 “点滴才打到一半就跑出来,你命不要了?” 金铭,也就是当天为郑霁月解围的男生,催他回去。 “等我把这支烟抽完。” 江楠懒得唠叨,仍捏着烟,走到抽烟区,护士看他们相识,也不像是闹事,才放心走开。 亭子里别人的烟味还没吹散,呛人的很,眉头皱紧,烟瘾上来,也顾不上那么多,草草吸完半支,拍了拍K腿。 “祖宗,求你回去吧,这风要是又把高烧吹起来了怎么办,你是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底子啊?” 金铭捂着鼻子咳了好几声。 “你少说点话,说不定我能活长一点。” 江楠回怼,对他的劝告完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按着左手的针头,走出抽烟区,金铭P颠颠地跟在后面,显然对他打算回去的决定满意至极。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金铭险些撞上人,忙停下来,嘴里嘟嚷:“这又是闹哪样?” 一边将身体移出来,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树下,黑发红裙,正直勾勾盯着他们。 她一出现,江楠明显不自在,按着针头掉头就走,像是躲洪水猛兽。 这一幕可比在医院见到熟人稀奇,金铭嘴里啧了一声,忙在后边跟P虫似的问。 “这不是酒吧那个吗?” “知道。” “有仇?” “没有。” “有关系?” 他问的很委婉。“……” 江楠猛地停下,怒目而视:“没有眼睛去移植,别在这瞎猜。” 金铭表示自己闭嘴。 争执之间,郑霁月已经过来了。 她看着他,而且只看着他,仿若眼里只有他一人,江楠没接过这种精神攻击,一时不知如何反映,只能转脸,晚风吹过,说不定会带走一点他脸颊上蒸腾的热气,很变扭,粗声粗气问:“有事?” “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她没看金铭,但是意思是她和江楠的单独会话,其他人退散。 江楠本能想拒绝,但是一想到那天车上的旖旎,话到嘴边就打了个转,说不定她是想解释当天的冒犯之举,就勉强应承下来,听她到底要如何狡辩。 金铭走远了。 江楠更不自在了,浑身好像有蚂蚁在爬,尤其是一双眼睛,看东看西就是不敢与郑霁月的眼睛对视。 可是她一直不说话,弄得江楠也微微有点焦躁,他本不是耐心的人,等了一分钟烦躁地抓了抓头,终于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快说啊。“ 然后发现她在笑。 郑霁月的眼睛无疑是好看的,他以前从来没发现过一个人的眼睛里是有钩子的,看了一眼就热气上涌,移也移不开,好像被干了魂,又媚又冷,欲罢不能。 “我是想说,但你害羞什么?“ 她戳穿他。 他都懵了,打架擅长,感情的事情一窍不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还要拼命否认。 “我,我热的不行?“ 郑霁月不否认,只是靠近他一步,两人贴得更近,他又闻到她身上被冷玫瑰香水掩盖的体香,清冽如溪水,好闻得要命,他一闻到这个味道,就像狗闻到了肉香,几乎是克制不住本能向她走近,两人已经近在咫尺。 她穿的少,露在脖颈那块肌肤像嫩豆腐,黑色发丝盖住了大半,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看的他目不转睛,想把凌乱的发丝拨开,亲亲细嫩的皮肤。 “看够没有?“ 女孩戏谑的声音响起,炸得江楠理智回笼,回神想到自己都在联想一些什么,脸彻底红了个透,转头深吸了一口气,也消除不掉脸上一片一片的晚霞。 比她想象地好对付。 郑霁月想。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在我面前脸红?” 她退开了一点距离,让他有机会喘息,犹如一个狼外婆循循善诱小白兔,眼神光的狡黠不是一个江楠可以参透的。 江楠涨红了脸反驳:“我不是……” “我知道,但你不是想摆脱这种状态吗?摆脱它的最好办法首先应该直视它,你必须得承认你脸红了,你害羞了。” 江楠有一万个理由可以驳斥,但是他想了想,非常不得已地将自己刚才那个蠢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眉头紧锁。 他居然真的脸红了? 这是为什么? 江楠看向她,自己对感情一窍不通,显然想听听她的解释。 上钩了。 郑霁月微笑,知心姐姐般引导:“因为你没谈过恋爱,经验太少了,遇到这种情况就会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想说,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只有她才会让他脸红。 可是这句话说出来太暧昧,连江楠这种没有感情经历的人都知道这话是对关系非常亲密的人说的,何况他并不愿意承认郑霁月是特殊的,这无异于是让骄傲的太子爷自打耳光。 她一副爱信不信的笃定模样。 “所以呢?” 他硬着头皮问。 如果金铭在现场,可能会发笑。 “所以就要多接触,你的身体习惯了就好了。” 这话说的很朦胧,江楠没懂。 “接触什么?” 郑霁月看着他,伸出手。 江楠疑惑。 “把手放上来。“ 和郑霁月肢T接触是要命的事情,违背了他一直以来执行的敌人守则,握手是化敌为友的举措,因此他很谨慎。 “放心,只是实验。“ 郑霁月耐心解释。 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后,江楠终于把手放上来。 甫一接触对比,郑霁月的手很小很软,没有骨头一样,触手生凉,像一块玉,他起初握在手里很不自在,只是虚虚搭着,但女孩没让他变扭,紧紧握住,他心口一跳,忍着想逃走的冲动,强撑着自己的脸面,但是时间久了,掌心粘腻地出汗,他反而适应了这种接触,忍不住想捏一捏。 “没有脸红了吧?“ 江楠迟疑地点头,又摇头:“我的心跳地好快。“ 比1000米长跑还快,像生病了一样。 “那是还不够。“ 郑霁月将他的手拉开,分开的一瞬间江楠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失落,像是心里缺了一块,被人凿穿了。 他好像很不舍得。 郑霁月看了看他,费了点力气才把他的手拉开。 她拉起他的手,手心贴着手心,皮肉相接,温度从手一直传递到心里,然后十指相扣。 江楠愣了一下,心里的一点失落早就被巨大的喜悦填满,比打架赢了还要畅快淋漓百倍。 这次,他没等她说就主动握紧了她的手,还炫耀一般邀功。 “我会了。“ 少年漂亮的眼睛熠熠生辉,浅浅的瞳色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只猫咪而不是狼狗。 “那你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她的表情很神秘,让江楠也不自觉屏住呼吸,他小小声地问:“什么?” 他的眼里含着期待。 -- C12终于抓到你了,江楠 郑霁月看着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江楠莫名其妙,恼羞成怒,有一种被捉弄的感觉,可是他即使生气也没有放开两人交握的手,只是收敛了神色,冷冷地问:“你笑什么?” 女孩慢条斯理地抽开自己的手,江楠突然有种被抛弃的错觉,于是他收紧了,颇有些委屈,比问:“还没做完,下一步是什么?“ “我还有事,剩下的以后再教咯。“ 郑霁月耸耸肩,示意他把手松开。 这个女人简直有毒。 江楠反应过来,愤怒地甩开,“你耍我?“ “看你怎么理解了。“ 郑霁月漫不经心地肉手,抽出一张帕子,在他面前仔仔细细擦干净,然后轻飘飘地扔给他。 “还想学的话,下次见面再教。“ 她就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潇洒走人。 江楠气的七窍生烟,左右找不到东西发泄,踢了一脚路边铁制垃圾桶,金铭正在抽烟区烟雾缭绕,第一声没听见,第二声才听到声响,灭了烟,忙跑过来,着急忙慌的。 “怎么了,怎么了?” 花园的公用垃圾桶凹进去一角,站岗的小护士察觉不对劲,也匆匆过来,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又不敢直说,只望着金铭。 江楠扯掉手上留的针头,狠狠丢下,伤口没摁住,呲呲冒血,他也不管,沉着脸,长腿一迈,沿路留下零星的血迹。 金铭懂她的意思,抽出一张名片,黑底烫金字,塞给小护士,“有事打这个电话,我们报销。“ 撒开腿追人去。 江楠去哪了? 他开着自己的重型摩托,一路狂飙,不知道过了多久,路边的建筑少了,行人也少了许多,他才停下,旁边是一条江。 夜深露重,他退下的烧热又要复发,头昏沉地疼,手背上的针口因为用力还在渗血,他一眼都没看,站上江边的栏杆。 两步跳上去,栏杆是方形的,刚好能撑住他的体重,江楠便站上江边的栏杆,偌大平静的江面,显得他如此渺小,脚下那点可怜的支撑,便是他一切的依凭,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葬身江中。 这是江楠病态宣泄情绪的方式,只有临近死亡,他的脑子才有可能冷静下来。 万籁俱寂,只有微微起伏的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这般宁静中,他竟然又想起了那双手,冰凉,柔软,纤细,交握已是无比熨帖,他抚摸过每一寸,处处细腻。 如果是拥抱呢,他想要拥抱。 那双手肯定会乖乖环绕在他的腰上,适时他便能贴着她的额面,摩挲她的脖颈,将人揽入怀中,像他之前在路边看到的每一对情侣一样。 情侣? 他本能觉得不妥,但心中的欲望更是如何也灭不掉,如三千业火,从心底烧起,成燎原之势,烧得他整个人都难耐。 想见她,想知道下一步是什么,还有什么快乐的事? 金铭赶到的时候,只见到江二蹲在路边,停了一辆他的宝贝摩托,痛苦地抓着头发,发出不成句的呜咽,像悲鸣的孤狼,金铭从没看过他这样,就算打架打输了,也只是臭脸把自己关到房间里。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被小狼怒吼:“离我远点!“ 于是他不动了,离着江楠两米远,同样坐在石砖上,等他总算把自己头发揪下来好几根,平静半晌,才开口:”这是怎么了?“ “……” 江楠不说,他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干脆把腿打直,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江楠心不静,他知道。 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难解的题目,或是有什么在他心底挠,他整个人的状态像绽开浑身的刺防御,还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金铭从十岁跟他起,就没见过这个架势。 于是只能从天南地北和他侃大山,自顾自说很多话,也不知道江楠有没有听进去。 “……你不知道,我把他们吓得跟个孙子似的,另一边还没来人,各个都跪地上喊我爷,哈哈哈……” “那天我那相好找我来了,人是不错,你别说,谈恋爱和自己单着就是不一样,这话我跟你说过好多回了,你一次没听进去。女孩和男孩不一样,说个几句话,三下两下就把你给弄晕了,牵个小手,撒个娇,魂都没了……“ “前两天你那冒牌货又开始闹腾了,好在我看的严,没把人放出去……” 一件一件事情地讲,也不知道哪件事触到江少爷的敏感神经了,头忽然从手臂中抬起,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幽幽看了他一眼:“我问你一件事。” 金铭乐了,心说怕你不问呢,面上毫无波澜:“你问。” “如果有人和你牵手,你答不答应?” 金铭怕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什么?” 当事人倒是很冷静,“我说,有人要和你牵手你答不答应?” 牵手算个什么事啊? 金铭觉得无语,难得怼他:“我说大哥,你活在哪个年代,这年头还有人从牵手开始谈恋爱呢?你当自己高中生?” 江楠无语凝噎:“不是谈恋爱。“ “那就是炮友咯,更不用牵手,直接脱衣服上床完事。“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和郑霁月上床,顿时粉色蔓延至脖子,大吼:“也不是炮友!” “总之,有一个异性要和你肢T接触,答不答应?“ 江楠从来不属于这个恋爱栏目,金铭看着他像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探究好奇,还憋着笑。 但是老大说的话,还得认真琢磨。 这话没头没脑的,他只能逐个分析。 “如果你俩不是谈恋爱,也没有那层关系,我觉得,第一,如果是对方先提出来的,那肯定对你有意思,如今处在暧昧期,适当增加肢T接触能增加好感,如果你也对她有好感,那可以接受,如果没感觉,当然是算了。” “第二个可能X,就是对方在钓你,这是渣女惯用套路,你只要观察她身边是不是有很多暧昧的异性朋友,或者以往情史,大T可以判断,这种人最好也远离,接下来你就要落入她的陷阱了。” “第三个可能X……”他迟疑了一瞬,江楠变得有些紧张,忙追问:“什么?” “就是她在玩你,可能没有进一步发展的需求,只是空窗期寂寞,撩着玩,或者对你有一点兴趣,试试看你能接受到哪个尺度。” 江楠笃定这只是一个赌约,可也忍不住思考,第二个显然是最可能的,郑霁月和齐鉴书是男女朋友,这样来招惹他,不就是让他间接当小三吗? 他一瞬间仿佛醍醐灌顶,但心里却比刚才不明白还要委屈生气,恨不得把郑霁月抓过来扔进江里,他还眼巴巴想着下一步是什么,根本是被人骗了。 这会儿满腔的怒火全给浇灭了,他只是个给人做三的。 心情一下低到谷底,踢了一脚路边的野草,江楠闷闷地兀自站了一会儿,翻身上车,飞快地驶离。 这边气着,那边郑霁月都忘了他不知道自己是齐鉴书假女朋友的事情,计划着下一步如何开展,等了好几个星期,没见人影,就知道事情出现差错了,但她把事情想歪了,还当是火候不够,动作不够大胆,她原以为对付江楠这个一片白纸的傻子,不宜太过,看来是小瞧他了。 寻了个由头,她安顿好了陈妍妍,让齐鉴书带着她进了tower比ar。 但是江楠没来。 这很奇怪,王侃世一勾纨绔子弟都来了,没道理江楠不来,他们组的局十有都能凑齐,郑霁月还以为是碰巧,于是等下次再去的时候,发现江楠还没在,她懂了。 江楠在躲她。 可是没道理,他那个表情明显不是排斥,要么就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不然以他匮乏的感情经历,不可能察觉到什么。 她扫过面前众人各色的脸,一时也被迷惑了,但猜想不如去求证,下次机会再来,她假装有事,传消息说来不了,等热场结束,却匆匆赶到现场。 她喘匀了气,握着新款小包,俏生生站在众人面前,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来晚一步.....” 视线扫到中间端着酒杯的人,微微一笑,道:“久等了。” 他微微讶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有几分凝滞,旋即偏头,错过她的视线。 终于抓到你了,江楠。 -- C13只有让江楠离不开你 她的笑很淡,转瞬便消失,惊讶的人还有齐鉴书,他从卡座中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余光瞟了一眼江楠,顺手牵了郑霁月的手,这几个月以来,假情侣扮演得很熟练,她自然跟着走过去。 江楠看了一会他们交握的手,移开视线。 场子已经很热,在坐大多是熟识的人,比以前玩的开,王侃世跳上dj台,抢过麦克,鬼叫似的嚎了几嗓子,灯光骤变,群魔乱舞,酒精上头,气氛使然,他跳下台,扫了一圈,兴冲冲地拉齐鉴书上台。 醉酒的人力气大,他不妨被扯上台,郑霁月看见他猝不及防站在聚光灯下,表情有些无奈,朝她这边看过来,耸了耸肩。 郑霁月笑了笑,表示并不介意。 王侃世拍了拍麦克,音响发出沉闷的敲击声,他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听他说话。 现场无法平息燥热,他也不介意,对着麦大声喊:“今天,我们小四爷高兴!大家敞开喝,他买单!” 一边还拿话筒怼他,齐鉴书没接,举了举杯,算认同他的话,顿时底下人发出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声,尖叫着他的名字,有好事者一拥而上,将他高高抛入空中,人气爆棚。 齐鉴书为人温和,平时出手也大方,在圈里一向是和事佬的角色,地位也高,世家大族的子弟都卖他三份薄面。 是和江楠完全不一样的极端。 郑霁月余光向光影暗处探去。 灯很暗,她只看得到琉璃杯折射出的一点冷光,打在他青筋微显的手上,修长有力,微微屈起,搭在膝上,性感至极。 江楠天生反骨,京城里说一不二的太子爷,只有他惹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来闹他的道理。 她想象这样的手,被绳子捆住绕至头顶,该是怎么样的无助和愤怒。 他肯定恨得咬牙切齿,暗暗发誓出去了就弄死她,却无法违背自己身体原始的快感,不得不迎合她的动作起伏,呜呜咽咽,肌肉紧绷,神情涣散,——她在掌控他,他只能臣服。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手镯,微不可查地喟叹。 光想想就会高潮的程度。 可是如何将他骗入局中,江楠莫名其妙变强的戒备心,现如今接近他都变得困难。 “这里有人吗?” 郑霁月微微一惊,立即抬头看,见是一个大波浪的女人,明明是陌生的脸,她凭白多出了几分亲切,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没有。” 她悠然坐下,郑霁月看着她,目不转睛。 突然,她笑了一下,揶揄:“这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郑霁月回神,也笑:“没有,只是觉得面熟。” “巧了,我也有这个感觉,你是A城人?” A城在南方,郑霁月自小在北方长大。 “不是。” 对方似乎兴致盎然,手撑着脑袋,眉眼一派风情:“这就怪了。” 郑霁月也觉得一头雾水,出于礼貌还是交换了姓名“我叫郑霁月,你是?” “姜梨。” 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但是就是觉得面熟,索性想不出来,她便不再想,对方穿着打扮精致,凭她的眼力看得出是显贵之人,清媚中又有一丝凌厉,是个不好惹的主,只是对她没有敌意,不好说是敌人还是朋友。 “你来京城旅游的吗?” 她抽出烟盒,女士香烟,给郑霁月递了两根,被拒绝后也不恼,别在耳后,靠在沙发上,缓缓吸了一口,袅袅吹出的烟气一下将她艳丽的面孔变得迷蒙,恍惚看到了一只惑人的妖。 “不是,来这避避风头。” 她举手投足丝毫不扭捏,将大气的明媚诠释地淋漓尽致,即使郑霁月不走这个路子,也不得不赞叹,她实在是造物主创造的典范。 郑霁月对她这个说法感到好笑:“避风头有往首都避的?” 她啧了一声:“还真只有这能让我躲躲。” 每个人的故事都不同,里面或许有别人不愿意说的秘辛,郑霁月也不再问,小口抿自己的茶,余光一扫边上,原来江楠坐的位置已经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郑霁月正感叹又错过一次机会,旁边姜梨或许是看到她的眼神,陡然开口:“找他?” 烟头指了指那边空的位置。 郑霁月定了定,看着女人淡然的眼神,这是洗去了一切苦难后才能拥有如此透彻的眼神,她笃定这人不一般,虽不是大善,但也不至于害她,便也不向她隐瞒。 “嗯,你看到了?” “刚走不久,衣服还放着,应该没离开。” 江楠的外套还搭在另一侧,只是光线很暗,她没看清。 郑霁月动了动手指,“你认识他?” 女人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将双腿交叠,她的腿细长白嫩,若隐若现的侧开让人浮想联翩,侧了侧脸,看见郑霁月脸上不动声色的探查。 这是一种警惕的信号,也是心思细腻,目的X极强的人的通病,姜梨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神情,所以再见居然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第二个自己。 她叹了口气,摇头:“不认识。” 郑霁月稍微放松一点,神情不像是说谎,说明对方不是派来探话的探子。 “我刚进来的时候,发现他在看你,但总是在你做其他事的时候,你并没有留意,我就留心了一下。” 郑霁月有些讶异,并没有掩饰,姜梨伸手灭了烟,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或许我过几天就走了,咱们再也见不到,和陌生人聊天不用这么拘谨。” 她显然经历过一些事情,看郑霁月的眼神带着怀念,那毫不掩饰敞开心扉的姿态,让郑霁月慢慢打消了对这些巧合的怀疑。 “习惯了,改不掉。” 郑霁月又笑笑。 姜梨没说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姜梨先开口,一出声,就让郑霁月重新升起了戒备。 她问:“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这显然是知道很多信息的问法,可是郑霁月从来没有见过她,更别说和她密谋复仇的核心计划,她紧张起来,微微向后靠,是防备的姿态。 “什么下一步?” 她打算完全装傻。 姜梨拍了拍额头,“不好意思,竟然忘记了我们的身份,只是你这个眼神和我当初很像,我们都守着一个巨大的悲剧,而且仍然不愿意放手,我情不自禁就想多问问。” “不要紧张,我和你曾经是一类人。” 她说的很真诚,真真切切流露出一种长辈的关切,带一点无奈,接着她告诉郑霁月了一些事情,她听懂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听懂,这是个很离奇的故事,也明白了为什么她现在要藏身京城,现在的结局也并没有尘埃落定。 这实在太像一个故事,可是郑霁月和她的经历有一部分重叠,又忍不住代入。她们如此不同,姜梨明媚张扬,郑霁月清纯内敛,不说实际如何,但她们都有一个无比强大的驱动力在推动她们前进,这种坚持和毅力让她们站在了一起。 她们都是蝼蚁,在做一些妄图撼动大树的举动。 姜梨成功了,但她告诉郑霁月,大树倒塌后,如何保全自己的蚁巢不被摧毁,才是最重要的。 说透审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都没有再交流,郑霁月似懂非懂,她身上背负的东西让她无法放弃自己的计划,可是姜梨的话,让她也考虑起了自身安危。 她的计划很冒险,就是一个赌字。 江楠再变态,再不屑世俗常规,他也是个正常人,正常人哪有把自己往火坑推的,只臣服于她,做一条没有尊严的狗。 她打算兵行险招,为今之计只有绑架。 是的,郑霁月所行就是要毁掉江楠,毁掉那个高人一等,养尊处优,矜贵自持的京城江家唯一继承人,不论当初撞陈妍妍的是谁,她要让整个江家都为自己做过的错事后悔。这招兵不血刃,牺牲一个江楠,比任何斗争都来的快,她期待江家人见到他们的独子跪在她面前,大跌眼镜的模样。 她要他们也感受到她们曾经受过的痛苦,那种报仇无门,痛不欲生的恨。 可是绑架之后,她何去何从? 不论她去哪,陈妍妍和陈姨必会遭遇灾祸,杀一损二,这太不划算了。 她看向姜梨,对方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也不想劝你,你只要保全自己,这比什么都重要。” “唯一的办法,只有让江楠离不开你。” “即使是你绑架他,江家人知道后,他也仍然离不开你,你才能全身而退。” -- C14下次吧 这个离不开的定义实在是很玄。 郑霁月不知道姜梨是如何理解的,但是她自己心中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离不开而已嘛。 只要让他对自己产生迷恋就可以了吧。 江楠回来了,走廊尽头是厕所,郑霁月站起身,过道稍微有点窄,他需要稍微侧身,才能让她过去。 他愣了一下,两人刚好对视,郑霁月仍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捉摸不透的眼神落在眼底,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却又好似千言万语。 江楠莫名能看得出来郑霁月的心情不太好。 她很少生气,多数是笑着的,再不济也是敛下表情,不置可否的态度,这次的眼神他却看不懂了。 他心口一跳,想起开场齐鉴书和郑霁月交握的双手,抿了抿唇,小小拉直的弧度,没有去看她,单手插兜,微微侧身,刚好让她通过。 等了一会,还没有动静,他抬头一看,郑霁月没动,她纤细清瘦的身影挡在出口,看上去却那么沉静,如果要经过,他肯定要同她说话,或者将她强行挪开。 他两个都办不到。 两人僵持。 江楠的心情一点点变差,这种拿对方没有办法,吃瘪的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强压的烦躁升腾,还掺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 你不找你男朋友找我干什么?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走另一条路,这条路要绕一大圈才能到原来自己的座位。 几乎是他一转身,郑霁月就往前一步,先抓住了他的手,迫使他不得不转身重新与他对视。 他满腔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刚吐出几个字:“你就不怕......”齐鉴书发现? 下一秒郑霁月便拉他躲进一个拐角,埋入他的脖颈,在他浑身一激灵的时候,嗷呜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这一口咬的很重,江楠吃痛,握住她瘦弱的肩膀,下意识想把她从怀里拎出来,但郑霁月下了死力气,一扯他的肉几乎要被咬下来一块。 “嘶......” 江楠微微仰头,他的痛感本就比他人灵敏,忍下了嘴里溢出的痛呼,郑霁月唇上染了血丝从他的怀中退出,舔了舔嘴角,看着江楠。 江楠闭着眼睛,炫目的彩灯打在他濡湿的睫毛,带着咬痕的唇瓣,安安静静地落泪,好看地让人心碎。 “一直不理我,这是惩罚。” 他靠着墙静了静,睁开眼睛都时候调整好情绪,摸了摸脖子,按了伤口,还有血珠源源不断流出来,伤口比较深,不及时处理可能会留疤。 但他什么也没说,看着郑霁月,带着一点难言的倔强,“你玩够没有?” 郑霁月没回,她攀上江楠的肩膀,迫使他向自己低头,江楠想躲开,但郑霁月抓的很紧,贸然拉开可能会伤到她,便只能偏了偏头。 “我上次说过,下次见面教你,现在我就给你上一课。” “什么叫接吻。” 她去寻他的唇,但他闭得很紧,抗拒的姿态。 郑霁月手拉开他的衬衫,她的动作太快,江楠只是堪堪从外面抓住她的手腕,但已经晚了,她用指甲用力掐那个可怜的小点点,几乎充血发烫,江楠不妨,短促地溢出一声呻吟,低沉的,带着热气的性感,钻入她的耳朵,痒痒的。 恰好这个空隙,她贴着他滚烫的唇瓣,用力吮吸了一下,探出舌头,与他柔软的小舌相缠,他被比得喘不过气,呜咽着想要推拒,嘴角不自觉流出透明的涎津,郑霁月稍稍退后,他便大口大口喘气。 她淡淡道:“学会换气。” 接着堵住他的唇,投入下一轮攻势,江楠在纠缠中也悟到一些门道,除却开始适应阶段,有种濒死的窒息感,后面交缠都带着一种头皮发麻的刺激兴奋,更可况她很有技巧,吻到他几乎失神,被舔到喉咙冒水,会舒服得呜呜叫,握紧她的腰,她的香味深深刻入他的骨里,像是催化剂一样,催发了他的欲望。 想把人吃掉的那种渴望。 接吻到昏天地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止,郑霁月退出来,江楠浑身狼狈,无端多出一点脆弱的美感,看着她的眼神,像饿了几天的狼,眼里冒着绿光,十足渴望。 他意犹未尽地往前凑。 郑霁月笑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脸,像对宠物一样,“下次吧。” 他轻轻喘着气,被她的声音唤回,一下便僵硬了,看了看四周,不远处也有一对男女在接吻,在酒吧这并不罕见,没多少人关注他们。 他看向台上,齐鉴书被拉去一桌,灌了一杯又一杯,桌上全是空的酒瓶和杯子,人趴在桌上,挣扎着要起来。 金铭站在他的后面,抱着手笑,干干净净的一身,显然没有参加这个荒唐的比酒赛。 王侃世抱着台上的话筒杆子唱的撕心裂肺,手上的名贵酒因为他的动作撒了一半,醉得不成人样。 一切像一场无声的电影,在他眼前播放,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待看到郑霁月眼里的玩味,世界才倏忽真实起来,嘈杂的劝酒声和唱k的撕心裂肺一同涌进,太阳穴一下突突地胀痛,脖子上的痛感衬托得嘴角轻微的撕裂不足为道,他强自镇定,却发现那些激烈的角逐因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完美复刻在脑海中,每当他一碰到伤口,就能想起来。 回不去了。 他看向郑霁月,眼里掺杂着纠结的痛苦和湮灭的快感,然后尽数被他压下,他想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点,可脑子一片空白。 “疯子。” 他听见他自己说。 现场一片混乱,比酒的人比到一半开始发酒疯,他刚举起一把麻将桌的椅子,那椅子很重,看上去平平无奇,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 “闻昌,清醒点。” 那人力气很大,捏着他的肩膀,半边身子瞬间麻了,一下就让他松了手,那人顺手接下椅子,闻昌借着惯性和醉意踉跄后退一步,怒气上涌,指着他,破口大骂,只见对方举重若轻将其放下,对他淡淡地道:“这是爷买的金丝楠木,你知道分寸的。” 闻昌的发晕的脑袋陡然清醒起来,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睁眼一瞧,是金铭,tower比ar地盘,不是他撒酒疯的地方。 “糊涂了,糊涂了,新推的这酒上头,小爷,小爷我都找不着回家的路。” 闻昌挠挠头,借着玩笑算是认错,暗自嘟嚷了几句,环顾一圈,见齐鉴书靠在沙发上,已经不省人事,这才笑了,上前搭着他的肩膀,话还没说先打了个酒嗝,对面的女孩嗤笑,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换了一个地方坐。 闻昌满是为自己的胜利欣喜,不在乎这些,摇了摇齐鉴书,他酒量不大,醉得很彻底,只是不时说两句梦话,“你,你就是小趴菜,这,总该该——” 金铭打断他:“别该了,叫醒人,该回家的回家,送酒店的送酒店,这不收流浪汉。” 打断人说话真烦。 闻昌随手扔了他一只包,不知道是谁的,金铭伸手当空捞了一把,又扔睡倒在舞台上的王侃世,他被当头这么一砸,一激灵,瞬间坐起身,看着他们懵懵的。 “谁打我?” “我。”金铭回,“收拾一下,回去了,看到江二没?” “江楠?”王侃世听到这个名字一激灵,环顾一圈,“没有,他不是一直跟那老佛爷似的坐着吗?” 金铭没理他,跨过两具醉的像烂泥的肉体,点亮手机屏幕,拨通了电话。 音乐声太大,几乎听不到手机铃声,他放弃了打电话,招呼了几个清醒的人叫代驾,喊王侃世去找,后者摇了摇脑袋,径直走向走廊。 江楠身体底子不好,隔三差五就容易发烧,自己还不当回事喜欢作,他不看着点,哪天人就因为发烧烧坏脑袋也未可知。 王侃世正琢磨着人躲哪去了,走着差点撞到人,幸亏他反应快,先一步让开,抬头一看,松了一口气。 “你去哪了,找你半天......” 这一口气突然停住了,王侃世半张着嘴,盯着他脖子上的明显至极渗血的牙印,和红肿暧昧的唇,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哑口无言。 眼看对方要憋死,江楠一言不发,绕过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把自己的衣服和手机带着,就要出门。 ——被王侃世拦下来。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他的脖子:“这,这,你不给我们个解释说得过去吗?在自己的地盘玩sm?江楠你出息了!” “被猫咬的。” 江楠随口敷衍,想闪过他,奈何王侃世不放,脸登时沉得像锅底,“你滚不滚?” “你这借口像话吗!哪有猫往你脖子上咬的,要真咬了也不能这个形状啊,猫妖成精了?!” 确实是妖成精了。 他恨的牙痒痒。 “不用你管!” 他的车停在地下车库,丢了钥匙打电话让人开上来,等在门口,忍受着王侃世灼灼的视线,车还没停稳就把车门拉开来,自己上去。 待发动的之时,王侃世忙扒着他的车窗,“你好歹送几个人回去吧,爷,见死不救啊?” “没时间,你多叫打几个的士。” 王侃世不放,苦哈哈。 “这时间点哪来的的士?” 江楠不耐烦了,他生气T现在脸上,但并不是脸红脖子粗地争吵,反而会特别冷静地反问一句,含着几分凛冽的冷意。 “你确定要我送?” 他们说不定没命回来。 他黑沉沉的眸定定地看着王侃世,藏着极深的怒气,那新的甚至还在冒血的伤口在他眼皮子底下,可是王侃世也不敢再问,一缩脖子,“得,你先走。” 可是还没等他走,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裹着深夜的凉意,钻进他的耳朵,跟着打了一个颤。 “我们好像顺路,可以麻烦你,送我们回去吗?” 一个紫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屋檐下,轻声问。 -- C15法式舌吻会不会 王侃世注意她说的“我们”,眯着眼仔细看,啊了一声:“你是郑霁月?” 他只在酒吧和赛车场见过她几面。 对方点了点头,王侃世急的挠腮,给这个女孩打眼色,可是她似乎没有看到似的,直接走过来,站在窗口,“齐鉴书也醉了,能一起送我们回去吗?” 江楠手放在腿上,小幅度地摩挲腕表,看了看郑霁月,似乎只是在审视这个人,心里却波涛汹涌,脸色不自觉冷下来。 “你要我送你们?” 郑霁月不说话,笑盈盈的。 江楠的表情几乎是冷笑。 当时王侃世被风一吹,酒精上头,头脑发热,连忙吆喝一声:“来来来,先上车,别耽误功夫了。” 他拉了拉车门,发现打不开,司机没他的命令,没敢动,喊了一声:“江二!帮个忙,兄弟一场!” 聚会的几个人陆陆续续出来,两个人驾着齐鉴书来到车边,他仅存的一点意识,也只够扶着两人的手臂踉踉跄跄,面色酡红,郑霁月站在边上,轻声问他还好吗,身边的兄弟解释了几句,朝着江楠说。 “江二,还有几个位子啊?” “是啊,这大晚上的找不到的士,咱们都开不了车,就靠你了。” 郑霁月眨了眨眼,“是不是我碍事了,江楠,要不你送小齐回去吧,我自己回。” 还没等江楠说话,其他人立刻反对:“哪有这个道理,姑娘你安心去坐,再怎么江楠也不是这样的人!” 江楠静默,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传播,看着犹豫不决的郑霁月,眼里看不清神色。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还能坐三个。” “妥了,我和嫂子他们先走,闻昌你们找个代驾。” 王侃世立刻给出一个方案,他算稍微清醒一点的,再用力一拉车门把手,咔哒一声松动,车门打开。 “谢了,爷!” 他笑嘻嘻的,忙回去扶齐鉴书上车,自己跑去副驾驶,待发动车后,窗外长长舒了一口气,惬意地躺在真皮座椅上,眯着眼睛道:“真没想到,有天能坐上江二的车。” 除了导航的机械女声,车内没有人回应他。 王侃世才觉得奇怪,往后一看,后面三个人,江楠坐在最右边,看着车窗外,神色淡淡,郑霁月坐中间,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偶尔扶一下东倒西歪的齐鉴书,见他看过来,扬了扬嘴角,温和得像晨曦,“怎么了?” 他怎么看这幅画面怎么觉得怪异,两个人虽然坐在一起,但是彼此之间隔了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好像破了这层壁,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某些关键的事情被他漏掉了,但却不知道是什么。 他现在头脑不太清晰,便也没有多想,摇了摇头,靠在座椅上,江楠改装的最新款座椅,有按摩功能,车内的暖气吹的他睡意上涌,抓着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睡的很不安稳,这条路并不平稳,多有颠簸,断断续续,他做了一个梦,光怪陆离,梦里一地血,好像有人倒在血泊里,他眼睁睁看着,悲痛欲绝,哀莫大于心死,好像和他认识似的,他死死抓住自己手,嘴里说了几句话,他凑过去听,眼泪控制不住地掉,那人已经断气了。 他想去找江楠,他最有本事,肯定有办法。 可是脚下却犹如钉子扎在地上,好像有一个使命似的,迫使他留在这里,四面围了几个凶悍男人,拿着利器,开刃的寒光照的他身上一冷。 他咬了咬牙,大喊,金铭,我来陪你了! 接着一道白光闪过,他身上剧痛,失去意识。 他猛的睁眼,坐起身,死死攥住安全带,冷汗津津,大口大口喘气。 司机看了眼他,“您快到了,车上睡不安稳,先听会歌吧。”说着播了一首钢琴曲。 车内熏的冷香有安神的功效,王侃世惊定不疑的心绪平缓,咽了咽唾沫,向后视镜看去。 三个人的姿势稍有变化,齐鉴书抵着车窗睡着了,郑霁月在看手机,微光打量了她沉静的面容,江楠闭目养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侃世总觉得他脸上有些古怪。 他还注意到,他们之间那微妙的空隙已经不再了,似乎因为旅途的疲惫,无瑕顾及这些细节。 他不愿再想。 这是一个大凶的梦。 真实到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心脏狂跳。 他最后死没死? 江楠去哪了? 梦的细节随着时间渐渐淡忘,只有一种不安感萦绕在心头,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现在只想和金铭通信确认。 “您的目的地已到大,有东西需要我帮忙我送上去吗?” 王侃世摇头,说了句道别的话,疲惫地将车门关上,正想发了几通信息给金铭,一摸口袋,发现手机没拿。 车还没开走,他敲了敲车窗,从外面看是黑色的,什么都看不清,车窗降下来,他指了指自己的位置。 “手机掉了。” 司机打开锁让他进来。 大抵是睡觉的时候掉在沙发底下去了,他费力地往下摸,龇牙咧嘴地寻找了半天,终于摸到一个金属的东西,一开心,正巧抬头实现看见一双纤细的手,指尖亮晶晶的一闪而过,随后被藏起来。 他摸了手机起身,看见郑霁月抱臂,看不见手指,像是有点冷的样子,身上盖了一个毯子,微微靠在江楠的肩上,后者没有反应,似乎真的睡着了。 他挠了挠头,抛在脑后,给金铭发了几条消息,他还没回,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安全到家睡着了。 郑霁月从身下抽出手,扯了两张纸擦拭手上的唾液,面不改色地扔进车载垃圾桶,看了看江楠,他还在装睡,睫毛微颤,唇色润红,漂亮至极,看上去就让人想欺负。 接着颠簸的惯性,她又一次倒在他的怀里,他身上和车里的冷香味道一样,似乎很喜欢这个香味,江楠也并没有躲,或者说无处可躲,他靠着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避无可避,说了她几次,最后默认了她的动作。 他的胸膛很暖,郑霁月不由自主地窝进去,感受狂跳的脉搏,低低地:“冷。” 她的体温确实很低,江楠的呼吸稍稍粗重了一点,没有推开。 女孩得寸进尺地握住他的手,青筋微显,骨节分明,手心有薄茧,慢慢十指相扣,玩弄似的摆弄他的手,此刻他睁开眼看着她动作。 郑霁月仿佛没感觉到他的目光似的,将两人的手扣在一起,这是情侣才会做的亲密举动,她身边明明还躺着齐鉴书,却能做得如此理所应当。 甚至于中途齐鉴书喊她的名字,她能不动声色地回应一句,人都懒得从他怀里出来。 她抬着头,两人的距离出奇地近,呼吸可闻,温凉的唇偶尔擦过他的脸颊或者耳垂,嘴角,却迟迟不落在他的唇上。 明明路上已经交吻数次。 她像罂粟,每一次江楠都告诉自己不要被骗,不要被骗,每一次她靠近的时候,却无一例外没有反抗,他默认,妥协,甘愿。 “伸舌头。” 江楠默默看着她。 她用气音说。 “我想亲你。” 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说的话是真的,很轻的吻落在嘴角,一个又一个,像对待珍宝一样,一点点挪至唇中,最后用舌尖舔了舔他抿紧的上唇。 “乖,伸出来。” 仿佛被蛊惑一般,他犹豫地启唇,伸出一点点粉色的舌尖,满脸懵懂,让郑霁月情不自禁笑出来。 他窘迫地闭紧嘴,似乎是想到什么,冷了脸:“你又骗我。” 他指的是上次郑霁月给她上第一课的时候,大肆嘲笑。 他的话里充满愤怒和委屈,自尊心因敏感多疑被一次次践踏。 “没有,我是在教你。” 郑霁月慢吞吞轻咬他的唇肉,留下泛光的水渍,用手指按了按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口。 他愤懑之余,还真的听她的伸得更多,矜贵的太子爷像一条小狗一样伸着舌头。 “法式舌吻会不会?” 她轻笑,附身吻上去。 他只能呜呜地回答。 -- C16多像被人狠了 кáиdesℎū.čóℳ 王侃世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金铭打电话。 一次没接通,再打第二次。 不知道打了第几通电话,电话那头嘟嘟的响声终于转变成沙沙地嘈杂声,王侃世诡异地沉默了一下,那边也没说话。 他喉头发紧,心中的紧张感随着安静的氛围越来越高。 他怎么不说话? 是被对家绑架了吗? 越这么想,手心越出汗,最后王侃世坐在自家沙发上,料峭的春日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有P快放……” 那边清晰传来一声人声,伴随着一句咒骂。 原来是对方也在等他开口。 虚惊一场。 他跳到嗓子眼的心总算回落。 那欠欠的劲也回来了。 “住哪呢?睡不着觉,来找你喝酒。“ “酒店,别来了,怕你喝出胃穿孔。“ 王侃世腿架在茶几上,将自己陷在沙发中,家里一向不给他留灯,四周漆黑一片,父母早睡,他也懒得开,在如此寂静的夜中,他酒醉的头脑重新清醒起来。 “酒店?你小子干什么了?“ 对方悉悉索索的动静,夹杂一声清脆的开盖声,似乎是在点烟。 王侃世也没催,仰头呆呆盯着天花板。 “能干什么,你们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又没家,只能找个地方凑合睡觉。“ 金铭的身世他也知道一点,无父无母,很小的时候跟着江楠,到现在也算混出了头,和他们这些酒肉朋友相比,他更像个打手,江楠叫一声,他就得去赴汤蹈火,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居然连个房产都没有,实在让他讶异。 “江二这么剥削人?骨子里果然流的资本家的血液。“ “是我不想买,房子,死了又带不走,买它干什么?“ “你不结婚?“ “这东西,能遇上算缘分。“ …… 他们就这样有一句聊一句,聊到手边堆了一堆烟头,金铭回屋披了一件外套,王侃世还没有进入正题。 金铭纳闷,冷不丁问一句:”你到底什么事?支支吾吾的,不会是背叛江楠了,找我求情?“ 对面无语凝噎。 “我要是找你求情,你不是第一个把我卖了的吗?” 金铭深深吸了一口,放下,深夜四点,外面的世界仍然精彩,光怪陆离,摩天大楼的光晕照耀四方,他眯着眼睛盯着天空的偶尔掠过的飞鸟。 “那说不定。” 他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 王侃世知道他在开玩笑,他和江楠的事只有他们经历过,感情要比朋友更深厚。 “所以呢,你找我什么事,总不会是深夜网易云吧?” “我……”,他揪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要不要说出口。 其实聊了一个小时,那个梦的记忆又淡了很多,他只模糊记得一些光影,当时的感觉也尽然散去,这个梦不说是真是假,它像薛定谔的猫,永远无法验证,直到发生的那刻,可那时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告诉金铭,他又能做什么呢?只能一起忐忑地等待未来罢了。 “对啊,深夜e摸,找你扯皮之后好多了,谢了。” 王侃世一转话风,索性应承下来。 “……” 金铭那边没说话,但也能想象出他抽搐的嘴角。 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什么,金铭问:“你和江楠走的?“ “对啊,还有齐鉴书和郑霁月。” 他嗯了一声,接着问:“你发现什么不对劲没有?” “啊,什么不对劲?”他下意识反问,忽然灵光一闪,想到江楠脖子上的异常,一拍脑袋:“靠,这个差点忘说了,江楠他和人在酒吧野合,可激烈了。” 金铭也被他这个八卦的语气感染了,低声问:“真的假的?你看到了?” “没有看到现场,但他脖子上的痕迹遮都遮不住,那女的还挺野,咬出血了,我问了好几回都不肯说。” 对面也是震惊了一阵,王侃世为自己带来的情报得意洋洋,能让金铭这个没心没肺关注的,可不是一般新闻。 “还有呢?“ 他紧接着问。 王侃世也就只知道一点东西,绞尽脑汁半天,想不出来:“没什么了啊,江楠本来想回去的,结果被郑霁月拦住了,我们几个人就坐他车一起回去了。“ “他同意了?“ “同意了啊,但是看上去不高兴,他那洁癖,这么多人坐他车指定不高兴,但郑霁月还坐他边上,他倒是也没翻脸。“ 金铭一阵沉默,他正疑惑,那边的声音轻轻传来:“你觉不觉得江楠有点怪?“ 怪? 王侃世眯了眯眼,回想他最近遇到的人和事。 最近的一件事就是不合时宜的吻痕,再往前倒,莫名其妙不来聚会,活动也大多推掉,再前就是在赛车场和郑霁月杠上…… 郑霁月? 眼前仿佛浮现了她穿着白裙站在欧文赛场的影子,她举着手朝齐鉴书挥动。 手边的烟即将燃尽,火星吻上他的手指,刺痛传来,王侃世嘶了一句,甩掉半截烟,后者滚落在地,掉了一地的烟灰,他却顾不得,隐约有些不妙,有点紧张地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我也只是猜测。” “可是她是小齐哥的女朋友啊。” 对面嗯了一句,然后沉默,留他自己发挥想象。 王侃世叫:“那,那,那小齐哥知道吗??” 金铭捻灭最后的烟头,拢紧了身上的衣服,眉头浮现少见的忧虑:“难说。” 郑霁月对他们今晚谈论的事情一无所知,齐鉴书先到家,守在门口的管家先一步到大,接下来的工作就不是她要做的了。 她松了一口气,不用照顾一个酒醉的人,是最好的情况,就算齐鉴书不吐也不闹,一个温润的人靠在椅背上还难得有几分可爱,但想到便让她实在厌烦。 走之前,管家扶着烂醉的男人下车,突然似乎被风吹得酒醒了一瞬,迷迷糊糊回头,叫了一声。 郑霁月放在江楠紧实腰腹上的手瞬间收回来,附赠一个镇定的微笑。 “叫我吗?” 她注意到江楠抖了抖,低头把衣服抹平,就算看不到表情,郑霁月也能感受到他和她一样快的心跳,脸上一定是无地自容的羞窘表情。 她的身体开始发热,三人一个人在车外,两个人在车内,齐鉴书只要稍微清醒一点,便能看到两人在座椅下靠近的双脚,江楠红的不正常的脸颊,泛着水光的唇瓣,前几分钟他们还相濡以沫,唇舌相依,背着正主,做些见不得人的g当。 仅仅半个小时,他就已经完全接纳了她的身体,他那张不可一世,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像得了饥渴症的狂热,捧着她的脸,手指陷入柔顺的黑发,显出浅浅的青筋,那张漂亮得像山水画的脸面色潮红,活像吃了春药,间或喉结一滚,将她的口水吞下,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腰,将她整张脸都舔了个遍,真的像一条狗一样。 她缓过神来,怀着不知何处而来的一点兴奋感和刺激,下车,恢复意识的齐鉴书挣脱了管家的搀扶,郑霁月下意识伸出手接住,齐鉴书身上带着厚重的松木香,他还知道收着劲,没有完全依靠在郑霁月的肩上,只是虚虚环住她的腰,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温和有磁X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里,奶奶乎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通红:“你还没和我说再见。“ 稳重的齐鉴书也有这一面? 她不敢和他靠得太近,怕他嗅出端倪,但心中颇为惊奇,郑霁月吃软不吃y,此刻也不好说拒绝的话,自然地碰了碰他的头发,“忘记了,下次再见,好好睡觉。“ 很客套的一句话,但是显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齐鉴书不自觉弯了弯唇,嗯了一句,抬起头,看了她好一会,看得她有些不耐烦,才慢吞吞地说:“那你亲我一下。“ 郑霁月很想说,我刚才和江楠亲过的,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了,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讲道理,是不可能赢的,况且她心中怀着不言自明的背德感,有些微妙的兴奋。 齐鉴书的眼睛很亮,似乎喝醉酒的人眼底都带点不清明,有种迷离的纯粹。 他自幼被教导要发乎情,止乎礼,偏偏对这个认识几个月的女孩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扮个假情侣而已,她和别的男生说话的时候,居然也会生出不满,这些日子,也就是牵手,拥抱一下,还没有更亲密的举动,如今借着酒精撒个娇而已,凭他的脸皮,其实已经是极限了。 一下就好。 郑霁月微微偏头,江楠还坐在后座,那双幽深的眸看着这边,神色难辨。 女孩犹豫地凑过来,齐鉴书下意识闭上眼睛,很轻的一个吻,像羽毛落在他的唇角,带着一点凉意,馥郁的香气。 “好了,晚安。“ 他眼神明显软下来,望着郑霁月温柔得滴水:“嗯,晚安。“ 她好像有点困倦,齐鉴书也不好留她太久,而且酒精又上头,迷迷糊糊的,管家扶着人走了。 郑霁月回车,浑身的暖意回笼,她的脸皮厚,刚和正牌男友黏黏糊糊,也没管旁边的人脸色有多难看,摩挲他低垂的眼睑,他的眼皮薄,一会儿就红红的,耳垂也因为她的接触,充血变粉,江楠向后一扬,躲开她的手。 郑霁月咬了咬唇,却不是因为窘迫,而是兴奋,她轻声说:“江楠,你知道你这副样子像什么吗?” 江楠有万分的脾气在她这也发不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窗外,似乎是打定主意不理她了。 多像被人操狠了。 -- C17-18我发烧了 káиdℯsℎū.čóℳ 因为拥抱,郑霁月身上沾了一点松木香,很浅的味道,但是江楠的五感本就异于常人,鼻子比什么都灵,一闻到,那脸色黑得堪比锅底。 不是他的味道,想想也知道是谁的。 好像是他被绿了。 郑霁月看着好笑,再去干他的手,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对。 有些事,说是没有用的,只能靠做。 甫一接触,江楠才发现他根本没办法拒绝郑霁月的亲昵,好像融入骨血的上瘾,一碰到就抽不出身,只想着掠夺,可是他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硬生生抽离出来,郑霁月甚至能尝到血腥味。 他看着她,眼神很复杂,掺杂了愤怒和哀戚,一字一顿:“你是觉得我有多贱?” 才能目睹你和齐鉴书耳鬓厮磨之后,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和你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我又有多低贱,在你眼里只能当个小三? 他的坚持在郑霁月计划之外,即使心里知道这件事很难办,一次两次并不能让江楠屈服,再而三的拒绝却也让她心底也生出火气,况且这个坐在车上的人很可能是害她家庭悲惨生活的罪魁祸首,她凭什么要迎合讨好他? “你也知道啊。” 郑霁月笑了笑,眼里薄凉地像毒蛇。 “你忘了刚才怎么缠着我要的吗?又是怎么像狗一样舔我的?这都是我比你的?” 他的震惊不作假,似乎还带一点转瞬的委屈,但更多是屈辱,攥紧了拳头,险些咬碎了牙:“你……” “既然自己也想要,就别装的好像是我强迫你一样,明明自己也很享受,这样反抗能显得你和齐鉴书更加兄弟情深还是欲拒还迎?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真的不想要我还能压着你强奸?“ 郑霁月说完之后,才觉得有点过了,她完全图爽快,什么想说就说什么,最后那句是真的,看上去似乎是她强迫江楠,其实如果江楠真正反抗,她不可能成功,她只是仗着江楠对她也有一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感情,为非作歹。 只是江楠恋爱经验为零,他无法从不l之恋和真实的情感中分离出来,一开始就碰上她,实在是倒霉到家了 “……”江楠没有反驳,或者说他没办法反驳,只是这么被她明晃晃指责,那些隐秘的,甜蜜的小心思大大咧咧曝露在烈日下,烧得他煎熬受伤极了。 郑霁月补救一般地覆上他的指节,后者如他的脸色一样僵硬难堪至极,他好像连躲的力气也消失了,一向硬挺着的背,失力般垂下,愤怒又带着恨意,像一座雕塑,吐出几个字:“你是这么看我的?” 郑霁月没回,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江楠抿着唇心绪不定,郑霁月也看懂了他的心思,怕他先一步反悔,便抓紧封住他的唇舌。 温热的唇瓣贴着,他嘴里却苦涩至极,木木地任她动作,因她的接触反射X张开嘴而感到更加心酸。 接吻没有反应哪来的乐趣。 少女因此不满,江楠却艰难又决绝地拉开她,少年的双眼澄澈,“郑霁月,我也是一个人,有自尊,会付出感情的人,你可以践踏我的心意,但不能斩断我的头颅,我们到此为止。” 郑霁月忘记自己怎么回答了,她或许对于少年那点单纯的感情嗤之以鼻,根本不放心上,又或许隐隐有些刺痛,被如此真挚的感情打动,可是却没有想珍藏它。 她近乎冷漠地评判他的真心,判断下次何时出手。 没想到江楠确实说到做到,她很难接近他,有一次纯粹是因为学校请回几位建立奖学金奖项的投资人,没想到之中有江楠,他们两人遥遥相隔。 他就站在那,高高的台上,以荣誉校长的身份,轻易地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说着一些违心的话,被无数人巴结着,奉承着,却不知道内心有多不耐烦。 郑霁月抱着书,站在台下,乌泱泱的人挤着空位,举起的手机无数次挡住了她的视线,但是她始终看着那个人,一眼都不错,直到对方无意扫过的视线。 他看见她了。 她确定,然后转身走了。 江楠演讲的速率因此停顿,现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只有话筒老旧而发出的阵阵鸣响,台上等着的一排领导顿时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有助理给他打手势,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继续念下去,手指却无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纸张,脑中不断闪回她的面容。 她盯着他的眼神像捕杀一只猎物,充满侵略X,攻击X。 这种感觉接近于郑霁月在啃咬他时给予的痛感,给他当头一棒,提醒他之前的荒唐行径。 他的呼吸略略变得急促,无意识往演讲台里面藏了藏。 “江总,获取奖学金的三个孩子来了,想和你当面道谢呢,像您这样的大企业家,还有心回馈母校,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啊。” 他手上还拿着演讲稿,将手上的东西放置在桌上,答应了一声:“是我们应该回馈社会的,让他们进来吧。” 他代表江家,自然是京城江家的脸面,行善积德除了做慈善,便是惠泽贫困学生,此举对于江楠以后的声誉有很大的正面影响,江家勒令他必须办好,自然不得马虎。 他理好了衣领,准备好了说辞,便转身。 校长站在他的边上,笑呵呵的,挥了挥手,辅导员懂眼色,去开门,三个穿着学生模样的少年便鱼贯而入。 两女一男。 校长站在略显拘谨的三个学生旁边,有些殷勤:“这是我校优秀学生代表,以后江总有什么人才方面的需求,不妨给这些学生一些机会,也促进我们和贵公司的联系。” 本应该是客套两下,给学生表现的机会,校长等他接下去,见他面色有些怪异,还以为是这位太子爷哪里看不上,心里便咯噔一下。 他紧接着说:“就算以后合作的机会少了,江总能传授一些自己的经验给这些学生,也是他们的荣幸,你们说呢?“ 后面一句问的自然是获得奖学金的优秀学生代表,其中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孩突然开口,声音不急不缓:“我们也很想听江总聊起在母校的经历呢。“ 其他两个人也是跟着附和,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江楠盯着其中一个人,对方毫不胆怯,目光清澈,仿佛真的在听取什么真经,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才笑起来:“谈不上什么,只是运气罢了。“ 是啊,父母给的文凭,当然不算什么。 郑霁月依旧笑着,气氛已然融洽,校长让她上前一步,很是自豪的:“这是这次奖学金获得者的第一名,成绩斐然,是我们美院的可造之才,江总可要好好关照一下这个孩子。“ 他接触到她清凌凌的目光,面色如常:“只要是人才,我们都会珍惜的。“ “江总好魄力……“聊到最后,其实已经没有他们学生的事,辅导员让他们回去,因为下午部分学生还有课,就没有再逗留。 过半个小时正式颁发奖学金。 江楠垂手在侧台等,他只是走个过场,等到最后,后台的人基本上已经很少了,因为上课,礼堂中坐的学生也没有之前那么多,但因为他而产生轰动的校园论坛再次炸了,飞快传着他低头缓缓念演讲稿的抓拍。 一副漫不经心的洒脱,手抓着袖口,青筋微露,低垂眼睑,轮廓堪称造物主的偏爱,可口性感。 颜值至上的时代,江楠无疑是绝对的宠儿。 江楠本人一无所知,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必须要来的公事,他没有那个兴趣发展额外的业务,但是他心里总觉得不安。 这种不安来源于看见郑霁月,仿佛一切安排好的事情都会被搅乱。 主持人站的离侧台很近,背对着江楠,他看不清台上的情况,只能根据主持词知道到了哪个环节。 他盯着一片黑色发呆,直到后背被什么东西抵住。 腰上缠上了一双手,那双手白嫩纤细,放在他的腰窝,他认识那双手,曾经让他死去活来。 在这个庄重,严肃的场合,他如置冰窖。 18. 后面抵着的似乎是什么小动物,蹭了蹭他的脊背,贴着不动了。 江楠从原来的僵硬到渐渐放松,去拉缠着腰间的手,骨肉匀称,握着便觉温软。 他的确拉开了,但也因此转过身来,看见了抱着他的人。 郑霁月安静地被他拉着手,只是看着他。 他才觉得不妥,想挣脱开,才一脱手,郑霁月便踮起脚,干上了他的脖子,唇——贴近了他脖颈间的动脉。 他们此刻的姿势很是亲昵,像是郑霁月缩在他的怀里,靠着他的肩窝,汲取温暖,他亲密地揽住她,只有江楠知道她此刻的牙已经蠢蠢欲动了,只要稍微一咬破,这样明显的伤口,显然在媒T前无所遁形。 江楠僵住,他此刻不能大声说话,不然会轻易通过话筒传出声音,只能发出一些气音。“郑霁月,松开。“ 他微微的起伏的喉结蹭到了郑霁月的脸颊,滚烫的,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只留下很浅的白印,领口的领带遮了大半,严丝合缝的,期间,江楠说话呵出的热气碰到她的耳朵,郑霁月躲了躲,避开了他的脖子,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动作。 这个反映像猫咪怕痒一样,江楠看在眼里,光暗了暗,她似乎只是单纯地抱住他,像抱一个心爱的玩具一样,离上场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此刻挣扎恐怕会引来关注。 他揉了揉眉心,便任由她。 两人体温相贴较热,江楠往后退了退,郑霁月变本加厉,埋在他的脖颈,小巧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额发的绒毛碰到他裸露的肌肤,痒痒的。 后面便是舞台,退一步就步入大众视野,他只能不动,他以为郑霁月还会这样安静下去,没想到只是抱了一会儿,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便飞快地跑走。 他的臂弯里忽然冷下来。 很不适应。 四处人又多起来,他此刻不好查看,便整理着装。 来来往往的人见他站在暗处,总会过来和他懈僧问暖,一时也耽误了不少功夫,最后一个演讲的学生说完了演讲词,接着是请投资人上场。 江楠走入灯光下。 郑霁月正从演讲台上走下来,空着手,显然没有拿稿子,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与受奖的学生站成一排。 程序化的颁奖仪式,他颁发奖牌,学生一个个躬身道谢,他逐个回礼,到了郑霁月这里,他拎起奖牌的带子,郑霁月神色淡淡,没有弄出任何动静,只是在他将奖牌戴上她的头上时,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再无交流。 颁奖仪式后,校方领导留他吃饭,江楠无法推拒,酒过三巡后,借口上厕所躲清静。 这样喧哗的场合一向是他不擅长,也不喜欢的。 他靠在洗手台片刻,突然想起口袋里的纸条,只是外套放在椅子上,忘记拿来了。 此刻出去只怕又是一轮推杯换盏,他打算等一段时间,待会去取。 将领带扯松,洗了两遍脸,额发浸湿成一小缕,往下滴水,江楠闭着眼,任由水珠从高挺的鼻梁划过,抿入薄唇,脸上显现出疲惫,他揉了揉脖颈,突然,觉得有点怪异。 指尖的感触有异样,似乎碰到了什么凸起。 他顿了顿,回到刚才觉得异常的地方,那是后脖偏右的地方,他侧了侧头,看向镜子。 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有一个粉色的印记。 很小,像是被谁吮了一口。 在这样隐秘的位置,被人看到容易被怀疑是吻痕。 他怔愣,想起郑霁月埋在他怀里,不可察的一瞬轻微刺痛。 也只有可能是她了。 这样小的印记,只有在他低头的时候被人看到,比起之前血淋淋的伤口,甚至算得上一个幼稚的恶作剧。 她可能等着他发现,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江楠小幅度地弯了弯唇,似乎是想到她的表情。 但也因为她放缓的攻击而感到意外,他说好的远离不是说着玩玩的,在此之前一次都没有给她机会近身,这次颁奖仪式纯属意外。 她或许是借此警告他。 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还在,许是他的步伐有点急,酒桌上的老板注意到他,顿时起身笑:“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大明星来了,快来欣赏欣赏你的海报。“ 他拿着手机,上面是活动现场的照片,江楠领头拿着奖牌,与学生行礼,后面跟着的人在他的衬托下,仿佛是泥点子一般普通。 江楠嗯了一声,接过去,放大了看。 照片非常清晰,能看清手上的绒毛,他躬身时自然要低头,脖子后面的小粉包隐隐约约能看见,横在白皙的脖子上,很显眼。 李老板自然也看到了,咦了一声,问:“你这是什么,被蚊子咬了?“ 他似乎不在意,隐隐带着笑意:“上台前咬的,消不掉。“ “这快夏天,确实蚊子多了起来哈,这么明显。“ 两人的窃窃私语自然没有惊动大家,江楠如常坐下,手放在桌子下,将包在手心的纸条慢慢展开。 一共只有四个字。 他看过,便即刻收了起来,揣进裤子口袋。 很霸道的一句话。 你是我的。 他沉了一天的心情,诡异地因为这个恶作剧好了许多。 因为这个奖学金设立的项目,他和央美的联系频繁了很多,经常会去学校沟通交涉,有时候是助理去,重要的事情他亲自去。 郑霁月抓着空子就要在他身上弄些痕迹,在亲密的事上,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所以她只能找别的事做,比如包里放一只口红,在他的手上“不小心“划一道指甲的痕迹,让助理以为他在外面有人了,频频张口欲言,看他的眼神也怪异起来。 只要她不做出格,江楠并没有特别责怪,只是偶尔会想起,然后抛掷脑后。 比如说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校长正在会客室等待江楠的到来,原本他们应该相谈甚欢,在工作之余,偶尔以一个长辈的姿态亲切又不失和蔼地教导对方,问起他的感情生活,还掺杂了一丝私心。 此刻却只能捧着冷了的茶杯,满含怒气地等对方迟到一个小时的理由。 江楠迟到了。 准确来说是他一个人迟到了,团队的所有人都就绪,严正以待,而主事人没有理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个小时。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一个团队的人枯坐将近一个小时,校长想,他必须要个解释。 先来的是一条短信。 “抱歉,有事耽搁,晚点到。” 接着过了二十分钟,当事人便踏入这间冷肃的房间,微微颔首,似乎带着歉意,可是仔细一看,他眼里半点愧疚都没有,“久等了,各位。” 然后转头特别向校长致意:“事出有因,还请海涵,这次签约,我们在能力范围内给出一个承诺,作为赔礼。” 校长不气了。 这小子还是挺有诚意的。 江家有权,权势通天,权利让任何事情在他们手中都变得无比简单,赚钱在他们眼里只是小事,挣扎谈判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点便利的条件吗,只要江家松口,也没什么好争执的。 只是他还拉不下脸面,江楠便坐在会议桌对面,略略躬身,伸手,以他的地位,脾性极少对人服软,不得不说给了校长一个台阶下。 他勉强嗯了一声,也站起身,与之交握,对方的手温度偏低,带着水汽,校长心里咦了一声,不动声色看向他的后颈,那是最容易证明他猜想的地方,果然,后发沾湿了一点,领子沾上了水痕,那是沐浴后的痕迹。 西装外套依旧挺立干燥,露出的部分白衬衫却受水汽影响,变得湿皱了一点,但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要不是因为这个幺蛾子离得近,也是发现不了的。 他洗了个澡来? 校长皱眉,拿不准此举的用意。 天气回暖,室内的温度偏高,天色渐暗,从两司合作聊到未来新能源的发展,两人谈的话题渐渐进入尾声,江楠渐渐放松,靠在靠椅上,将领子解开一颗,手边的袖口挽上去。 校长注意着他的动作,也就没有错过他小臂上一闪而过的痕迹,边缘很像牙印,有很小一个,齿痕的地方泛白,周围泛青,也就一瞬,江楠似乎想到了什么,将袖口撩下来,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校长肯定了这个牙印的不光彩。 很像床上特有的情趣,况且他还是洗完澡来的。 多像一个荒淫无度的公子哥。 校长深深担忧自己的前程,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临走的时候,暗暗警告了一句:“江总以后私事和公事要分清啊,可不能偏废。” 江楠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会的。” 也不见生气。 实际上,江楠来之前五个小时,收到了郑霁月发的一条消息。 彼时他还在去公司的路上。 “我发烧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司机探头问他。 “少爷,去哪里?” 这是郑霁月第一次向他发出求助。 但极有可能是假的,那个坏女孩可能正在坐在家里,开着电视,啃着薯片,津津有味地欣赏她一手编导的闹剧,又或者她也叫了齐鉴书到家里,他一开门就是齐鉴书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画面,借此挑起矛盾,只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 他按灭了手机,道:“去公司。” -- C19她生气了 到了公司楼下,车门还没见开的迹象。 司机转头小声提醒:“江少爷,到了。” 只见江楠闭眼,眉深深皱起。 “还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他问。 江楠如梦初醒一般睁眼,松开眉心,有些茫然地问了一遍什么。 司机重复。 他摇头,开门下车。 又过了一小时。 江楠坐在办公室,望着手机,聊天框下他回了一句,去医院。 没有回应。 这个态度太漠然,她或许生气了。 摩挲手机外壳的边缘,他打了几个字,删除,思考,输入,又删除。 反反复复的正在输入中。 他想问,她有没有去医院,齐鉴书有没有来陪她,还难不难受,最后汇成一句话。 “怎么样了?” 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回应。 助手过来送文件,特别提醒:“还有三个小时去央美洽谈合同。“ 他点头,那份他需要过目的文件就放在他桌上,没敢占手机的位置,委委屈屈放在边上。 过了半个小时,江楠的车已经驶离地下停车场,但是突然发现他不知道郑霁月家的地址,上次根本就没有心思记住,一时茫然地暂时停在路边,接着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或许是没听见,不想接,但是他此刻特别有耐心,一遍一遍打电话,边问学校那边的人调档案,学校送过优秀毕业生的简历,里面写了居住地。 直到简历送过来,电话都一直显示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他只用了十分钟就到,穿过简陋的弄堂,敲响门。 一声声的,没有铃声的按钮,就用手拍,拍得对面的阿姨都不耐烦,探出头骂人:“拍什么拍,打电话啊,拍门有什么用!“他轻声说抱歉,倒稍显真诚,“我朋友发烧了,怕她有事,您看见有人出来吗?” “不是坏人,我有微信记录的,叫郑霁月,可以给你看。” 阿姨此刻看清了他西装革履的装扮,一时也被这种大人物的装扮震慑住了,嘀咕了两句,”没注意,但他们家好像一直有备用钥匙的啊,你问问。“ 江楠刚蹲下翻地毯,门就开了。 女孩穿着睡衣,披着头发,脸微微发红,默默看着蹲在脚边的江楠。 四目相对,阿姨叫了一声,这不在呢吗,就回去了。 两人氛围有点怪异。 她吸了吸鼻子,看了他一眼,声音有点哑:“进来吧。“ 然后自顾自走进去。 江楠吸了一口气,也默默踢了踢他翻乱的摊子,进去了。 女孩没理他,往卧室走,他一冲动,便握住了她细嫩的手臂,有些发烫,脱口而出:“怎么不去医院?“ 女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想去。” “会烧坏的。” 他反驳,也不管自己以前是怎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哦,关你什么事。” 郑霁月对他没有好脸色,他看得出来,居然有些愧疚,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服软:“再测一次体温,看看有没有退烧。” 他拿了体温计,递给她,自己上手碰她的额头,有点烫,应该不是很严重。 觉体温的时候,郑霁月似乎因为发烧有点迟缓,没有躲开他的手,垂着眼,两颊有些潮红,很有些安静地脆弱。 江楠心中不知哪里生出的怜惜,碰了碰她的脸,他的体温比她低,凉凉的很舒服,郑霁月就抬手握住他的手臂,默默看着他。 江楠同样没有躲,好说话得过分:“吃了退烧药吗?” 她摇头。 江楠便打算下去找药店买来。 郑霁月不知道为什么拦住他,不让走,往前两步,靠着他的肩胛,闭着眼,手环着他的腰。 因为体温高,郑霁月像一个小暖炉,皮肤像羊脂玉,骨肉匀称,江楠静静呆了片刻,接着抬手握住她的肩,安抚地,“我很快回来。” 偏高的温度传递给他,倒像是他也发烧了似的,血也跟着烫了,一点点沸腾起来。 温度计显示是低烧,江楠下楼买的退烧药不能用,泡了感冒药给她喝,喝了药躲在被子里,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 “热。” 她言简意赅,声音有点嘶哑。 毛巾浸湿,冰额头,降体温的有效方式,缺点是效率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而且等待的时间长,她又嚷着难受。 “你去洗澡,然后抱我。” 人形冰块降温,多舒服。 江楠坐着没动,洗澡之后和她相拥在床上,只剩一层薄薄的布料,实在有悖之前的条款,显得他像个笑话。 郑霁月见他不回答,声音便有点大了:“我自己开空调,你滚出去。” 然后自己缩进被子里,盖的严严实实的,一点皮肤都看不见。 江楠怕她闷坏了,把被子拉下来,但是她很坚持,生病的人幼稚,拉着被子,皱着秀气的鼻子:“从我家滚出去,不出去我报警了!” 她的声音嘶哑了,说多了话就开始咳嗽,但是江楠没出去,她就一直叫,用手推,用脚踹,弄出了薄薄的汗。 他只能捂住她的嘴,减少伤害嗓子的可能。 郑霁月咬住了他的小拇指,咬合力惊人。 她总喜欢在他身上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伤痕。 江楠头痛欲裂,气笑了,恨恨地捏住了她的下巴:“你属狗吗?嗯?” 他总算被她比出火气。 之前非礼勿视的像个活菩萨。 她扬了扬下巴,并不害怕,眼里的含义分明写着,你才是狗。 最后江楠同意去洗澡了,这场战争才停止,江楠没看到郑霁月露出了一个笑容,胜利者的微笑。 不止这场争执的胜利。 他没有衣服换,只是光着上半身出来,先找手机,但是不知道刚才放哪了,想知会一声助理都没有工具。 转头便看见郑霁月在盯着他看,流连在腰腹,目标明确,目光专注,眼神不对劲。 倒三角,薄薄的肌肉覆盖一层,朱果都是粉嫩的。 江楠恼羞成怒地遮住她的眼睛,郑霁月就靠在他x上,脸贴在他冰凉的皮肤散热,闷笑了两声,说些孟浪的话。 “我想cao你,江楠。“ 江楠已经听过两遍,也觉脸热,只是顺着她的动作顺势靠在床头,接着为了方便,便一同钻进被窝,郑霁月攀着他的肩头,紧紧地把自己所有裸露的肌肤贴在身上,几乎像条蛇缠绕。 江楠无奈,“我喘不过气。“ 她稍微放松了一点,突然脸凑过来,舔了舔粉嫩略显干燥的唇,道。 “我要传染你。” 江楠还以为她又有什么鬼主意,想笑:“你要怎么传染我?“ 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发烧的人口腔温度偏高,仿佛是温暖的巢穴,也更脆弱,他要是稍微急了一点,她就喊难受,是以只能一点点唇舌厮磨,口涎相接,慢吞吞地头皮发麻,床头的水只剩了一点,品了又品,大多洒在枕巾上,送入口中的没多少。 很缠绵,窒息的吻,江楠不知道是不是接吻都这样,沾上了就不想离开,之后但凡郑霁月啄他的唇角,他就有一股无比强烈的渴望,抓着人再吻。 直到感受到枕头下,若有若无的震动。 他摸索着,摸到一个方块状的东西。 他的手机。 郑霁月在笑,恶作剧得逞的笑。 果然和想象中的如出一辙。 明媚,狡黠。 低烧很快就好了,江楠再打电话去问的时候,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他叮嘱的一系列东西一概不理,过了一个星期又生龙活虎给他捣蛋,反而是他抵抗力差发烧了。 郑霁月嘲笑他是病秧子。 除了生病的那次,他们的交流都踩在边界上,江楠没办法阻止,更有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好像世界都下沉的轻微不真实,又有种习惯和纵容,他总会把会发现他们私会的人默默调走,省的事后还要处理。 他已经接纳了这种荒唐的相处方式。 郑霁月好像不知道,她依旧按照固定的频率找他,有事的时候忙自己的事情,和齐鉴书约会,带去见人,更多在赶单子和作业中奔波。 她在学校很少交友,关系都较浅,一是怕事发了牵连太广,二是羁绊太深顾虑太多,有时候江楠听见她又在全国拿了什么奖,会有一种和自己的世界割裂开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复杂,似乎两人永远不相交,他的地位如此高,没道理羡慕她,但还是极少的,由衷感到一丝希冀,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陈妍妍的病好了,从医院接到家里住,精气神好了很多,陈姨少了抹泪的时间,郑霁月便变本加厉刺激陈妍妍,让她振作起来,拾起跳舞这项事业,报仇可以晚一些,但是活人还要活得出彩。 转变在一个普通的下午。 上次郑霁月问他什么时候来,他说下周,但计划有变,下周的工作排不开,连聚会都不去了,底下经理去了三个,他前夜赶飞机去了隔壁省,隔天下午刚好回来,问起工作安排,只说交接得很顺利,还有些细节的东西敲定,不需要他再去一趟了。 他说知道了。 然后对着雪白的墙壁发了一会儿呆。 夕阳西下,黄色的光晕映在这座矗立在云端的大楼上,如梦似幻。 江楠启程去了央美。 他眼皮总跳,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赶到的时候,行政的人很慌张,说交接的人不在,马上叫他们回来。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公司的人要来两次。 等的时候江楠就坐在办公室里,里面一个人没有,外面的人也被他叫去喝茶了。 门敲响的时候,外面的人几乎没等几秒,就说进。 工作人员还以为是专程守着人来,更加惶恐了。 年轻男人抱着电脑进来,问还有什么工作安排没有通知的? 没有。 江楠说。 她没来。 或许是这次错过了。 还有几次他都有意无意推了其他的工作,来央美洽谈,领导还以为江家高度重视这次合作,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来款待。 后面她都没有来过。 她生气了。 -- C20是不是很贱? 江楠知道,但他不知道如何解释,以什么立场解释。 本来就应该两人再无纠葛,桥归桥,路归路。 王侃世都能看出江楠不对劲,本来人好了一阵子,现在又没精气神了。 人这个生物真是莫名其妙,心情变化毫无预兆。 但他奉行的享乐主义,以为是这段时间被安排的工作任务累坏了,玩上一阵,人就恢复了。 这是王侃世一贯的烂点子,连金铭都说茅坑里也挖不出这么恶臭的主意来了。 但是江楠同意了。 同意就同意呗。 那就大办一场,太子爷说的话,哪有敢不听的。 谁都请来,圈里处得来的,会玩的,有钱的,圈外有点名气的,想巴结的,统统请来,这么盛大的一场宴会,在江边露天举行。 想不注意都难。 于是,江楠终于在这里见到了他相见又不敢承认的人。 女孩挽着另外一个小姐妹,站在甜品桌的边上,在讨论时兴的发型和美甲,她们很有共同话题,一直在说,江楠几次望过去,她们还没有停嘴。 女孩怎么有这么多东西要聊。 他觉得不耐烦,便去玩了一圈赛车,只玩了一圈就匆匆下来,还被人嘀咕是临阵脱逃。 甜品桌旁边终于没有站着两个女孩了。 郑霁月不见了。 场地很大,他漫无目的地走,看上去是在瞎逛,其实一直在左右扫视。 “你去哪?” 金铭叫他,他从赛车场匆匆跟来。 “没事,累了,歇一会。” 金铭之于他的存在,像打手也像朋友,源于儿时的一些羁绊,也就只有他在江楠面前说得上几句话。 金铭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江楠不知道在想什么,转头说:“你去那边看着,免得他们输了没脸打起来。” 金铭总是替他做一些事,身份更像是他的影子,影子没有忤逆的道理,但是此刻他沉默了一会:“不用,齐鉴书去那里了,有他镇着。” 江楠又不说话了,对着江边,晚间的风很凉,像那日刀抵在脖子上渗血的凉意。 金铭救过他一命。 在那个人命比草还贱的巷子里,那时他还不是江家尊贵的太子爷,他生的弱小,但是胆子大的比不过不要命的,没人平白无故会来招惹这个小狼崽,他见过屠夫,走卒,妓女,各形各色的人,无数烂在泥里的黑暗,哭闹,尖叫,咒骂,但是从没见那样的一批人,站在光影边界处,却仿佛生于黑暗,他们的手段让他闻所未闻,江楠的一点狠劲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 他们带走他,折磨他,磨砺他,想把他打造成一个无所不能,没有感情的杀手,最终,过了足足三年,江楠和另外一个孩子终于利用守卫的疏忽,逃出来,却险些被抓回去灭口,那个孩子跳起来死死咬住对方不放,抵在江楠幼嫩的脖子上的刀,咣当掉下来,等更多的人赶到后,江楠已经完成反杀,逃之夭夭。 那个孩子是金铭。 他是候选人之一,替补江楠,若培育江楠的计划失败了,则是他。 培育计划实际上将近成功,在里面的三年,江楠形成了野兽一般的本能,五感比常人灵敏,副作用也很明显,他骨子流着危险的血液,极度冷血,即使往后十余年,甚至于被江家找回,都无法磨灭的阴暗面,容易走极端,他自私,睚眦必报,对别人的悲剧袖手旁观,也因为训练,落下许多病根。 此刻这个过命交情的伙伴说,“江楠,不要做错事,一步错步步错。“ 齐鉴书是什么人,即使江楠有通天的本事,要对付他也要废好大一番周折,不是进去蹲几个月的事情,他们长久以来的合作或小争斗,都有可能牵一发动全身,换言之,这是家族斗争,足以在京城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他嘴巴有点干,抿了抿:“我没有。“ 他第一次嘴y。 江楠是野草,活得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他没有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即使极其残忍的事情,甚至在旁人看来,足以让他被无数人唾弃,也面不改色,但唯独在当小三这件事上,态度明确,或许是幼年养父母爱情的背叛,让他种下了这颗种子,从此江楠流落街头,被锤炼成这副模样的根源,但他同样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 这让他觉得自己和那肮脏的养父母是同一种人。 无法洗脱的卑贱。 金铭放他自己想,摇摇头走开了。 之前郑霁月大多会选择一个幽暗的地点,出其不意地出现。 江楠找的也偏是那种人不太多的角落,远离人群,洗去浮华,可是他在这里,看到了他不敢相信的一幕。 浑身血液仿佛停滞,他伫立在原地,哑然无言。 一个女孩抱着男孩,她墨绿色的丝绸半身裙包裹得身材淋漓尽致,男孩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布料皱起,捧着她的脸颊,吻得十分投入,活色生香。 江楠不知道自己怎么过去的,又是怎么冷漠的和那个男生说出威胁的话,接着忍无可忍——拳头重重打在他的颧骨上,如果是一场电影,镜头慢动作回放血溅出的画面,应该十分符合暴力美学。 江楠是人型杀器,一见血就停不下来了,万幸这边没有路人,甚至没有一盏路灯,临近江边,杂草丛生。 不知道谁清凌凌喊了一句,江楠。 他机械地停下来,手上已经没有知觉,将昏过去,面部惨不忍睹的那个男生扔在地上,回头看。 少女站在那,一点月色照亮波光粼粼的江面,将她衬得温柔无害极了。 他过去,少女就退了一步。 “你怕我?“ 江楠笑了笑,温柔地瘆人的。 郑霁月摇头,他就接着走过去,这次她没有后退。 “不解释一下?“ 她平静地回答,“江楠,你没资格问这些。“ 他看上去也没有生气,反而拎起她的一缕发丝,手上的血蜿蜒着流入袖口,淡淡地问:“哦?要怎么有资格,像这样吗?“ 话音刚落,他就俯身吻了上去,像猛兽扑食,抵死交缠,郑霁月不妨,几次近乎窒息,但眼里却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激烈的吻后,江楠舔了舔唇,眼底有些癫狂:“我不够吗?你还要几个人陪你玩这个游戏?” 郑霁月只是摇头。 “你不是喜欢做记号吗?来,我让你做个够。“ 他握住她的手,指甲做了美甲,锋利的,在他的胸膛上直接划出五道血痕,他笑:“是不是很贱,是你想要的样子吗?“ 晶莹的泪珠落在她手上,犹如美人鱼的献祭,月色刚好,郑霁月看着流泪的江楠,是她一力促成的局面,犹如打游戏收集图鉴一般,她千辛万苦比出了江楠的本性,让他袒露他的伤口,比着他承认自己的卑贱,主动突破世俗的戒律,这样受伤的,完全将自己交付的江楠。 她忽然有一点冷漠下的不忍,这一丝不忍让她抬起手,擦了擦他的眼泪,埋进了他的肩窝,却没有说一句话,任由细微的哽咽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 C21她最成功的作品 清隽的脸渐渐消散,指尖冰凉的泪水仍在似的,引得郑霁月勾了勾手指。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霁月?” 她循声望去,少年摸了摸她的额头,面露担忧。 “我喊你好几遍了,都没反应,生病了吗?” 郑霁月拿着咖啡,摇了摇头,试图把回忆的恍惚感甩去,熟悉的街道和清越的嗓音将她重新唤回。 面前是三母审的新装修的咖啡店,蓝白主调,店内总循环她和沈迁溯共同喜爱的歌曲,离居住的地方也不远,因此她是这家店的常客,店主刚开始创业,顾客还不多,对这男女很熟悉,他们一来不需要说也知道要点哪些饮品,时常还给他们推荐,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因此她在这里的回忆也很多。 郑霁月回神,笑了笑:“没有,想起了一些事情。” 沈迁溯松了一口气,将手放下,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穿越了呢。“ 他的表情高怪,加之一笑少年感十足,感染力极强,路过的人不禁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面露惊叹。 很配的一对。 可是郑霁月知道,他们的关系只是朋友,她比沈迁溯大五岁,已经毕业了。 她抿唇,忍俊不禁:“走吧,你今天学校没课吗?“ “放假啦,我就来找你玩。“ 沈迁溯面色稍有不自然,他说谎了,今天学校没放假,只是他得到了消息,想来问问郑霁月,最主要是想和她待在一起。 他朋友总给他出馊主意,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他懂,时不时就来刷脸熟。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哥的?” 这是沈迁溯奇怪的事情。 蛇哥是他大十岁的哥哥,家里老来得一小儿子,沈迁溯,完全随了妈妈的美人基因,和蛇哥完全长得不一样,性格也是千差万别,蛇哥性格莽直,很早开始做一些不干净的生意,父母怎么劝也劝不听,和沈迁溯虽然是亲兄弟,但关系却疏远地好像陌生人,一年也见不了几面,沈迁溯对这个哥哥很有意见。 但是郑霁月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竟然和蛇哥的对头有渊源,甚至能保蛇哥平安归来,这就很值得思索了。 “以前的旧人,在道上还说得上话,他犯的也不是什么事,就带出来了。“ 郑霁月随口敷衍,真真假假,他也无法求证,总归蛇哥没脸说出自己的糗事,就不会暴露。 旧人? 他分明看见接她的车贵得不寻常。 沈迁溯很想继续追问,但是怕她不耐烦,还是压下了冲动。 正巧手机响了。 他安静下来,郑霁月看了一眼来电,接了电话,说了几句话,似乎对方在邀请她,她一力推拒,最后似乎对方妥协了。 他等挂了电话问,带着试探:”是那个找你的人吗?“ 郑霁月面不改色,倒也没有否认:“是。” 沈迁溯便更紧张:“不会是我哥的事让你惹上麻烦了吧?“ “别乱想,只是旧人吃个饭,没有那么严重,我不习惯那个场合,便拒绝了。“ 他的脸皱在一起,颇有些可爱:“你别说谎,要是那群人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帮你对付他们。“ 这番话带着少年意气,十足真心,他怕郑霁月不信,甚至还扬了扬拳头,表大自己的忠心。 不知道哪来的一句轻轻的嗤笑,传入他的耳中。 讽刺,轻蔑,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沈迁溯立即循声找人,被人瞧不起的怒火,突然在看见那人之后强压下来。 男人双手插兜,靠在路边的柱子,脸上似笑非笑,那张脸即使是比他也不遑多让,多出一分野X的魅力,漂亮地仿佛会勾人,面冠如玉,通身的气派不俗,路人常探头往这边看,探究欲十足。 沈迁溯无端感到一阵冷意,男人盯着自己,眼神冷的吓人,封在冷意下的是炽热燃烧的愤怒,仿佛下一秒就扑过来捅死他。 他心中立刻警惕起来。 “你什么意思?“ 沈迁溯冷冷地问。 对方却不理他,他一直在盯着郑霁月,只是在开始问话的时候偶尔分他一两个眼神,此刻点了点沈迁溯,勾了勾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这就是你选择的人?你信不信我一只手放倒他?“ 沈迁溯听到这话,火从心中冒出,但他尚有些理智,克制几分:“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就怕你认不清自己是什么人,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吗?这么丑也敢往她跟前凑?” 江楠冷笑一声,嘴一张,轻易把沈迁溯的怒气激到顶点。 这人嘴太损了,沈迁溯牙咬得嘎吱嘎吱响,捏了捏拳头,就要冲上去:“你……” 后方有阻力拉着他的手臂,他一双亮晶晶的眼颈弃含怒气,待看到郑霁月清淡温柔的双眸,一霎间消散干净,他特别委屈地指了指对面的男人:“他说我。” 江楠从来没把别人放在眼里过,这番话很可能是他的真心话,除了郑霁月,他看谁都是又蠢又傻。 郑霁月也懒得计较,轻轻用了点力,就把人拽到自己身边,两人肩靠着肩,倒更显亲密。 江楠一个人站在对立面,看着两人,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起,手心掐的泛白也没松开,眼神一瞬闪过疼,他定了定,靠着柱子才不显得力竭。 他分明怕郑霁月说出他们更亲密的话,不敢看她的眼神,但是又舍不得这么久不看她,目光中居然含着一点胆怯,注视那个女孩,那个在他昏迷过去,仍然没有一次探望过的女孩。 江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郑霁月,他找了她一年多,几乎各地都搜寻过,都找不到踪迹,这世界这么大,但是他不敢停,怕一停下,就想起,她是真的丢下他走了。 那天的相逢似乎是一场梦,他常做这种梦,醒来没见到郑霁月,坐在床上失落了很久,以为梦已经醒了,但仍旧抱着一丝希望,他问王侃世,王侃世不擅长在他面前撒谎,支支吾吾只说是他发癔症晕过去了。 江楠怎么会相信这番说辞,挣扎着下床找人,捏得王侃世手生疼,他知道江楠在这件事上固执到惊人的地步,只好苦哈哈投降:“江二,你别问我,要问问金铭,他会告诉你。“ 江楠几乎忘记呼吸,呆了好久,反复确认,手在抖:“我没有做梦,是吗?“ 王侃世抿了抿嘴唇,点点头。 他显然还有些不信:“你掐我,这是不是也是我的梦?“ 王侃世依言照做,江楠痛感强烈,此刻感受到疼痛,却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反应过来,疯狂往门外冲。 王侃世吓了一跳,死死拦住他,差点因为惯性撞飞出去,亏得拉住了人,江楠转头看他,像看死物一样:“松手。” 王侃世还记得金铭的叮嘱,死都不放:“你先别急着去,欸欸欸,你知道你要去哪找人吗?” 拉扯的力气一下子松了,王侃世松了一口气,小声嘟嘟嚷嚷抱怨,江楠站在逆光处,闻言缄默了一会儿,衬托得脸色更惨白如纸,“你知道?” “金铭肯定知道,你等他回来,一切都清楚了。” 于是等金铭回来,两双眼睛齐齐盯着他。 金铭显然知道他要问什么,给他递了一碗药,叹气:“先把药喝了,你也不想这个样子去见她吧。“ 果然,这句话比什么都有用,江楠接过,一口气灌了,苦的皱了皱眉,接着等他说。 那模样,似乎是他一说完,就准备动身了。 金铭知道他为了见到郑霁月什么都干得出来,对家没抓到这点真可惜极了,不然怎么也能敲江楠个上百万,况且以他的手段,就算金铭不说,三天内也查得出来,到时候江楠见到郑霁月身边的新人,发疯起来可是谁都不管。 还不如现在给他打预防针。 金铭只好全盘托出。 …… 江楠和一年前相比,沉稳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眼底还有看不清的Y骛,他依旧好看,漂亮地像出鞘的神兵利器,靠美貌杀人绰绰有余,还添了一丝无端的脆弱,让人心疼,和他比起来,沈迁溯的精致显然略逊一筹。 “江楠,别激他了。“ 郑霁月能感到江楠呼吸一滞,郑霁月自认为只是在劝架,却不知道这话像一根刺似的深深扎进心脏,动一动都疼。 江楠死死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里分辨出什么,或许是心疼,或许是留恋,甚至是愧疚,但什么都没有,她坦坦荡荡的心思,一览无余。 “以前的事是我的失误,你要是想报复,冲我来。” 郑霁月平静地回望。 此刻看见他,郑霁月不由回想起分手的雨夜,她一股脑把真相说出来,也不管他能不能承受,江楠那时的神情和现在一般无二,好像被人一拳打蒙了,茫然无措,还要强撑着脸面,问她是不是开玩笑。 郑霁月是一个出色的驯兽师,把江家太子爷伤成这副德行,还被记挂了一年多,完美做到了全身而退,她让他彻底离不开她。 江楠就是她最成功的作品。 -- C22我不走 沈迁溯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但是郑霁月看上去似乎有把握的样子,也就暗暗地没有出声。 谁知,江楠反而笑了笑,指着他:“所以呢,你为了护他,都不躲我了,他有那么好?是比我更听话,在床上的花样更多,还是更豁得出脸面给你cao,他有帮你口到高潮,有被你打到昏死又醒过来吗?他有吗?” 沈迁溯几乎惊得跳起来,认定他是个疯子,路边的人还很多,他的声音不小,听到这话的人纷纷往这边看,有聚集起来的前兆。 “你别乱说!血口喷人!“ 郑霁月也不免被他的疯样惊讶到,不想被广大市民拍下来登上明早的早间新闻,脸色沉了沉,“你跟我来。“ 显然是对江楠说的。 他不动,虽然是笑着,眼里几乎带着一种恨意,眼周红了一圈,“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问她就知道。我这条疯狗,不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吗?” 郑霁月见他还要发疯,冷着脸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捏得很紧,往人少的地方走,原以为还要费一点周折,没想到几乎没用多少力气,拉着的手僵硬了一瞬,就顺着她的力气,乖乖来到一个角落。 沈迁溯远远望去,竟然真像牵着一条暴躁的狼狗。 江楠很倔,郑霁月在调教他的时候就已经领会过,在她没有上手控制住江楠之前,沈迁溯其实是很危险的,只要她多出一点对他的关心,今天沈迁溯必死无疑,不管如今是什么法治社会,以前江楠做得出,现在的他更有可能这么做。 调教过的狗除了乖,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占有欲极强。 自己的地盘绝不允许其他的生物入侵,这点在几年前郑霁月就已经领会过,两人正式交往后,江楠把人看得牢牢的,谁都看一眼都要报复回去。 所以,郑霁月不打算要这只狗了。 她放开他的手腕,才发觉江楠似乎清瘦了很多,几乎能一手握住的手腕,一点肉都没有,硌得慌,下颌角明显,棱角分明。 他不自然地转了一下手腕,手无意识握着自己刚才那只被郑霁月牵着的手腕,熟悉的温度久违地涌上来,对她的渴望汹涌澎湃,几乎难以克制住,江楠低头看着郑霁月露出的一点脚尖,怕多看一眼,就暴露出自己无处可藏的爱意。 两人相处,江楠反而更安静内敛,他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小声说:“这是你先牵我的。” 像一个炫耀得到了糖的小孩。 他拼命拼命到处惹事,就为了得到她的关注,如今真的得到了,反而心中有些酸涩. 不是为了他。 心中的妒忌如野草疯长。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郑霁月开口问。 江楠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他抿了抿唇,看着女孩的黑濯濯的眼睛,想起了一年的种种,委屈和难过一同涌上来:“你又不是我的谁。“ 他的本意是想让郑霁月否定这句话,往年什么要求他没满足过,再折辱他自尊的也做过,只要不理那个男人,什么都好商量。 郑霁月一怔,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就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也是,那我们以后就少见面,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吧,我年少无知,对你做出那些事,是我的问题,现在我的家人过的也还不错,我不想再和你们纠缠不清了,你……你要是走不出来,就找别的主人吧。“ 她自认为说的很诚恳,也非常大度,她对他没有爱意,自然无法对他负责,这样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 给了江楠当头一棒,一番话说得他都懵了,郑霁月要走,他急得拽住她,结结巴巴:“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要找其他人,我只要你,我只喜欢你,我找了你一年了,我也不后悔你那么对我,我只是不喜欢你护着他,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喜欢,我是说,我是说……“ 他焦心地如热锅上的蚂蚁,眼圈倏地就红了,泪光闪烁,握着她的手,怕自己表大不清,扯开自己的衣领,白皙的胸膛上道道鞭痕,居然还有些是新添的,泛着血迹:“你看,这是你走之前留的,我怕你回来没看到生气,每次愈合我都会重新划开,照着你的力度复原,一年来我也没找别人,都是我自己弄的,我害怕你还要走,你一走我又找不到了,就想让你和那个人断了,我们还是原来的样子,好不好?“ 他真的慌极了,说话找不到重点,只盼着解除误会,巴巴望着她,恨不得掏出心给她看。 郑霁月沉默片刻,她真的不知道一年对一个人的影响可以这么大,要是以前的江二,又变扭又喜欢偷偷生气,一个人在角落抹泪也不愿意让她知道,此刻江楠已然抛弃了所有他的伪装,他的骄傲,显然是听到她说要离开,什么都不顾不得。 “不是,我离开你不是这个原因。” 女孩摇头,她要张口解释,江楠先一步堵住她的唇,冰凉的泪划入唇中,咸咸的,郑霁月看着他脆弱的情态,久违的被压抑的暴虐欲挣扎着涌出,她就这么注视他,像一个吞噬痛苦的恶魔,只盼着他更狼狈。 “别说了,求你,别说。“ 江楠在辗转唇舌中模糊哽咽,他搂着她的腰,像抓着救命的稻草,比末日还疯狂,连伤到自己都毫无察觉,他的心比伤口痛一万倍,他快死了。 “你要什么,我给你,不要走,不要走,我活不成了,郑霁月。“ 他没有筹码,只盼着她心中那点不属于他的悲悯。 江楠是疯子,他可以无所顾忌,郑霁月不可以,她想要正常的生活,她要光明正大活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和陈姨她们快乐过一生,为此她可以只身找上素未谋面的江楠,自然也可以摆脱他这个麻烦。 对此刻的她而言,江楠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麻烦,但她有信心摆脱他。 只是时间而已。 于是,她安抚江楠:“我不走。“ 她的眼睛好亮,蕴藏魔力,让他一下安静下来,可是他不敢相信,有些不安地摩挲她的指尖:“我知道的,但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梦醒,你都从我身边溜走了。 “我说不走就不会走,你也不许去找沈迁溯的麻烦,听见没有?“ 这下他没有回应,只是用力抿唇,绷住向下的弧度,很不情愿,郑霁月比他娇小多了,江楠要弓着背,很费力地靠在她的肩上,仿佛这样才能确定她还在。 郑霁月知道他不愿意,但跟在她身边江楠也没时间迫害沈迁溯,懒得强调,她叫他站好,歪着头打量,声音又低又软:“你从医院跑出来的?“ 江楠陡然被这样好的态度对待,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被她用目光扫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居然有些起反应,郑霁月对他来说是人形chun药,本身江楠还挺正常的,被她调教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了,她以前也喜欢这种情q的。 他的耳朵烧红得鲜艳,低低嗯了一声。 但郑霁月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神色正常:“那我送你回去吧,身体还没好全,不要乱跑。“ 江楠心里好失落,但郑霁月真实地站在眼前,还在关心他,就已经够幸福了,他不敢奢求现在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只能循序渐进。 他乖乖的哦了一声。 沈迁溯知道郑霁月的意思,让他别去打扰她,因此在原地等着,过了一会儿看见两人手牵手从暗处走出来,他很惊讶地发现,那个男人像从大狼狗变成了小猫咪,又粘人又乖,郑霁月说什么他做什么,不仅没有异议,连问都不问,就是抓着她的手不放。 他忙上前,“霁月,你,你没事吧?“ 他问的时候很犹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男人才是言听计从的那方,难道他说的那些浑话都是真的? 前一秒还乖乖听话的小猫,立即飞来一个眼刀,那凛冽的杀意,立刻让他意识到这人绝不简单,他怎么能让这样一个神经病待在郑霁月身边呢? “嗯嗯,我没事,迁溯你先回去吧,以后再聚。“ 沈迁溯担心地凝望她。 女孩笑了笑,出租车来了,她把旁边眼神要杀人的男人推进去,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问:“江楠,在哪个医院?“ 炸毛的男人立刻被安抚了似的,乖乖回:“维塞国际。“ “师傅,去那里,江楠,不要牵手了,热。“ 江楠忙松开她的手,把手汗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很紧张似的:“我靠着你好不好?“ “好——不要这么紧啦。“ “啊,这样呢?“ …… 沈迁溯看着车远去,有一种一切都不真实的恍惚感。 -- C23我只是以为你又会消失 кáиdesℎū.čóℳ 金铭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江楠不同,他亢奋了一整天,状态比之前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得多,时刻跟在郑霁月后面,私立医院的费用高昂,或许T现在待遇上,江楠挑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套间病房,郑霁月可以在另外一间卧室午休,于是江楠抛下自己的房间不住,老往那边跑,她做什么他也做。 郑霁月大多时间都抱着板子在写写画画,趴在阳台的榻榻米上,阳光正好,江楠坐在她边上,拿着一本书,有时候还要偷偷碰她的衣服,一本书也没翻几页。 说实话,金铭看到郑霁月跟着江楠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江楠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威胁恐吓来的,害得他确认了好几次,确认郑霁月是自愿的,这才放心。 这心还没放下来三个小时,到了晚上,郑霁月拎着自己的包,江楠显然很紧张,两人拦在门口,金铭摸了摸鼻子,转身当作看不见,耳朵竖的老高,听两人争辩。 “很晚了,我要回去。” “这里有房间,你还要什么,我叫人去给你买。” “我要回自己家,家里人会担心的。” “我和阿姨说,或者,或者把她们也接过来,我再订一个房间。” 金铭听到这都头疼,私立医院的房间哪里是这么好订的,也就江楠,说得像订酒店一样轻松。 沉默了一瞬,郑霁月的语气虽然还是清清淡淡的,但已经含着认真的意味:“江楠,你不能把我困在这里,我有自己的生活。” 金铭没听见江楠回答,两人僵持,他不回头也知道气氛有多僵硬,害怕地缩了缩后脑勺。 良久,江楠终于开口,很平静的:“我只是怕你又不见了。” “我怕又要一整年都见不到你。” 金铭听得心一缩,有些酸胀。 当年郑霁月的消失毫无征兆,谁都没告诉,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样,她要是想躲,江楠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她。 郑霁月心猛地一坠,随即摇了摇头。 她先前确实有一走了之的想法,也不知道江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我明天来看你。” “不许来找我。我知道你找得到我的工作室。“ 江楠看了她很久,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的眉眼像极了远山,不知何时拢了淡淡愁绪,她的手指抚平了他皱着的眉头,她轻声说:“不要皱眉,不好看。“ 其实是好看的,她最喜欢看人生气的样子,江楠眉眼生动,怒目时阳光四S,活泼朝气十分有感染力。 江楠松了劲,她连难过的机会都不给他,抚平了眉,思念也会从眼里跑出来,他握着她搭在眉眼的手,缓缓闭眼,额头贴着她的手,小声道:“明天见。“这不像告别,却像是一句祈求。 郑霁月顿了顿,嗯了一声:“明天见。” 等人走了,金铭才回头,见江楠眼神光还停留在尽头,怔愣的,精气神似乎一下散了似的。 活像被抽干了魂魄。 他真忍不了江楠这副模样,真吓人,把他推进房间去。 “快睡,不睡明天我就告你的状。” 江楠低着头不回。 每次江楠生病,必须有人陪护,江楠不喜欢陌生人近身,所以一般都是金铭他们轮着来。 金铭半躺在沙发上,抱着手,头一点一点的,半梦半醒间,想上厕所,开了一盏小灯,摸着黑去,回来的时候反而清醒了,枕着手臂,偏头看了看,一看给自己吓一跳,阳台榻榻米上坐着一个人。 月光下轮廓特别清晰。 金铭反应过来,又是气又觉得好笑,干脆也摸黑过去,坐在他对面,江楠在黑夜的眼睛很亮很清醒,像星星,瞥了他两眼,接着面无表情地转回去。 他望着窗外,那一点朦胧的星光洒在他身上,无端生出一丝孤寂和冷意。 金铭不知道他一动不动地望了多久,很久之前,郑霁月走后两个月,江楠就开始失眠,有时候是整夜睡不着,有时候刚睡又梦醒,不借助药物的作用下,他已经一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郑霁月回来的第一天,江楠还是没睡,金铭想不明白,问:“你怎么不睡?” 江楠很久才眨一次眼,金铭等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张口:“不敢睡。” 金铭沉默了片刻,江楠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看着他,眼神淡如水:“我睡不着,除了割自己几道,我想不到能让我保持清醒的办法,但是明天要见她,所以我不能见血。“ 我已经够烂了,不能让她再瞧不起我。 江楠病的症状除了时常发疯,头脑不清楚之外,现在还多了一个,他总觉得自己还停留在郑霁月走之后,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所以他也不敢睡,怕睡了,梦就醒了。 他这一年自虐的事做的够多了,金铭并不奇怪,但是他张了张口,还是说:“睡吧,这不是梦,我保证,你醒来她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江楠淡淡注视着他。 金铭笑了笑,“我说过不骗你,去睡个好觉吧,郑霁月回来了,明天你还是清醒的,不会疯,身上也不会疼,过去的都过去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纤长浓密地如同孩童,窗外的月亮越来越亮,照亮了他眼底的一点光,小声问:“她不会走了吗?“ “嗯,她会一直陪着你。” 不知道是谁的哽咽,轻巧地出现了一瞬,又飞走了。 清晨来得很快,在药效的作用下,江楠也只是睡了四个半小时,就勉强醒了。 天光大亮,鸟鸣婉转动听,江楠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将眼里迷茫散去,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了什么,这个发现让他不敢妄动。 有一个女孩趴在榻榻米上,撑着下巴,翻阅一本杂志,似乎很有趣,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身上。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嫉妒,嫉妒到想毁了那本书,但熟悉的身影出现,让他把别的想法统统都挤出去了。 他深深呼吸,闭了闭眼,再睁眼,那个女孩还在,只是从低头转变为朝着他的方向望过来,她带着笑:“江楠,你醒了。” 男人低着头,不语,郑霁月觉得奇怪,放下手里的书,趴在他的床边,惊讶地发现面前的被子,湮出几滴深色的水痕,她抬起他的下巴,发现他在哭。 “你怎么了?”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泪水擦干,握着她的手不放,张口欲言,声音低哑:“你终于回来了。” 这句话很奇怪,郑霁月不明白,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我一直在呀。“ 他听到这句话,眼圈红了一下,开始掉金豆豆,“你骗人,我等了你好久。“ “多久?“ “一年零四个月两个星期零一天。“ 她忽然明白了,试图纠正:“我回来了好几天了,江楠。“ “可是我为什么还是那么想你。“ 想到无法呼吸了。 郑霁月碰了碰他濡湿的眼角,好温柔:“所以我回来看你了。” 江楠默默流泪。 她说了好几件她回来的事情,江楠才从哭泣的状态出来,他问:“那你还走吗?“ 他问的时候很紧张,郑霁月只是略略犹豫一下,他就紧接着:“走的时候带我好吗?我不会妨碍你的。“ “我不走了,我们都不用走。“ 他憋着嘴哽咽,断断续续:“那为什么我梦到你又走了?这次我找了你好久,你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不是很久,是一辈子,他到死都没能见到她一面。 他就葬在一栋老宅子边,孤身一人,茕茕孑立,这个梦痛的他几近疯魔。 “你要是想走,先告诉我好不好?” 他好难过。 郑霁月眼神复杂,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要是想走,会先告诉你。” 得到了保证,他才安心了一点。 便拉着她看自己的伤,这动作和昨天做过的如出一辙,郑霁月没有说,静静又听了一遍。 今天的状态和昨天的一样,他还是拿着那本书,郑霁月注意到他是从头看起的,有时候发现她在看他,便羞涩地笑了笑,递过去同她一起看。 很快午睡时间到了,郑霁月照例在隔壁卧室睡,江楠却仿佛很惊奇似的,以为是金铭准备的。临睡前,怎么也扯不开他拉着郑霁月的手,郑霁月只好先忽悠他睡下,自己再回来。 只是一睡就到了下午,她沉睡地一个梦都没做,似乎被困在一个黑夜里,被一阵清脆的破裂声吵醒,响声在外面客厅,她揉了揉眼睛,打开门一看,客厅一片狼藉,江楠握着三角大块碎片,脚踩在玻璃碎片,血迹斑斑,病服里空荡荡,瘦的能看得到肩胛骨。 他转头看过来,眼里仿佛被烟火点燃了似的,倏地绽放出一个纯真的笑:“你来了,我还以为金铭又骗我呢。” 郑霁月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好,按了墙上随处可见的呼叫按钮,很快就有人来清理,他们仿佛司空见惯,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医生在给江楠清理伤口,拔除玻璃碎片,江楠问起:“你什么时候来的,昨天不是说好来了就叫我吗?” 郑霁月定定看着他:“我上午就来了。“ 江楠愣了一下,忽然笑,拍了拍头:“是哦,我都忘记了,记性真差。“ 郑霁月吐了一口气,江楠撒娇,靠着她的腰,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我生病了就总不记事,明明你上午是来了的。” “没关系。”郑霁月摸了摸他的头发,江楠不做声了。 医生在包扎手上被碎片割破的伤口,他疼的往郑霁月这边缩了缩。 “这下好了吧,手脚都不能动了。” 郑霁月戳了戳他的额头。 他仰头冲她笑:“没关系,能见到你就好。” 手脚断了都没关系,能看见你就好了。 -- C24她没有离开京城 кáиdesℎū.čóℳ 接着打饭的由头,郑霁月离开了病房,她靠在走廊尽头,点了一支烟,静静思考。 金铭从她身后出现,她都没发觉。 “你想到了什么?” 郑霁月并不意外,沉Y半晌,对他说:“这个病会引发短暂失忆?” 金铭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郑霁月深深吐了一口气,问:“那怎么办?” 他耸了耸肩:“不知道,慢慢治吧。至少你走了就这样了。” “关键在我?” 金铭眯了眯眼,笑了一声:“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郑霁月没有生气,她抽了一口烟,抿着的红唇在烟嘴印下了浅浅的印子,待吐出那一口气后,才接话:“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是谁导致我妹妹终生无法跳舞。” “这和江楠有什么关系?” “他是江家的人。” “可是撞伤你妹妹的人不是他,他多无辜啊。” 郑霁月笑,极具讽刺:“是啊,他多无辜,我妹妹多无辜,她在那么小就葬送了自己的梦想,江家的人到他们的儿子快被毁了才知道忏悔,这有什么用?“ 金铭冷冷地说:“你明明知道他前半生怎么过的,江家好的没给他,什么罪名倒是都往江楠头上扣,你要问他那个不成器的假弟弟,到底g过什么事,你又知道江楠为你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啊。”郑霁月突然笑:“江晟快死了,这也是我放过江楠的原因。” “你放过他?” 金铭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一年前就已经放过他了,我给了他自由,是他自己不要。我和他断了一年的联系,你们居然还没让他恢复正常,现在反而怪我让他念念不忘,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金铭被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气到头疼:“念在江楠的情分上,我敬你,叫你一声郑姐,你要是有良心,就不会对他坐视不理。” “我现在有耐心陪他玩,已经我最大的仁慈了,你们反而让我赔上我的后半辈子,这合理吗?” 金铭被气到呼吸停滞,可是他没办法,江楠现在状态不稳定,郑霁月是唯一的解药,他不能惹怒她,“那你有什么办法?” “尽快让他认清现实,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时间和他耗。” 金铭青筋暴起:“你要让他死吗?” 郑霁月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金铭,如果这样疯下去,还不如让他死了,江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一阵沉默。 “你要做什么?” “比起玩消失,近在眼前的事实显然更能刺激他醒过来。” “你说的是?” 郑霁月敛了神色,这一刻她像悲天悯人的佛祖,一心只有天下苍生,透出一丝决绝的残酷。 当你的光救赎了别人时。 郑霁月说忙不是托词,她的确有很多事等着要做,她的工作室刚起步,人手不够,现有成员都是大学联系的同学,运营对接和画稿她一个人全包,用大学时期赚的钱作为本金,租了一个大楼的小公寓。前段时间经学长介绍,工作室接了一个活,着名IP的动漫人物形象,做的好就能打出名声。 现在正在处于筹备阶段。 于是第五天,江楠的状况已经稳定了很多,之前郑霁月要走的时候,江楠总是站在病房门口,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满是不舍,他似乎已经摸清了郑霁月走的规律,她要离开的一小时前,注意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看上去很焦躁不安,还想尽办法不让她走,把她的东西藏起来让她找不到,把她的房间布置得非常华丽,地上铺满了进口毛毯,打了一整面墙的衣柜,他在做这些的时候,郑霁月非常疑惑。 她拉来金铭问:“医院可以这样布置吗?”金铭面不改色:“江二买了维塞的余下散股,已经是第二大股东了,等于说,现在这是他的地盘。” 郑霁月:“……” 有钱真好。 金铭递了一张卡给她:“这是维塞的会员卡,有江楠的特殊标识,以后你来维塞,享受的是江楠一样的待遇。“ 郑霁月沉默了一会,摆手:“我不缺……“ 金铭打断她:“收下吧,让他安心。“ 郑霁月看他意有所指,扭头看了看,江楠半个头露在墙后,黑濯濯的眼睛盯着他们看,眼里的期待不作假,见她看过来,飞快地缩回去。 郑霁月只好收下。 他在拼命对她好,这种好具象成物质,就是无条件奉上自己的一切,让她舍不得离开。 金铭看着她,张了张嘴:“你……“ “什么?“ 郑霁月看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又咽回去了,她不愿细想,有一件事,必须现在说。 “我明天来不了了。“ “嗯。“ 金铭点头。 她接着开口,“后面几天可能都来不了,我有事要忙,但有时间我会来看他的。“ 这时他不说话了,看着她,缓缓道:“你的计划开始了?“ “还没有,我会找个时机进行。” 郑霁月很诚实,她没必要骗金铭,这时他们是统一战线的。 “那你为什么……”金铭皱了皱眉:“你们才见面五天而已。” “我说过,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会一直围着他转。”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她明明纤细瘦弱,却像蒲草一样坚韧,仿佛什么千斤重担都压不倒,她正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努力,半分都没有把江楠计划进去,那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生活,金铭没有办法说不,他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把她困在这里,可是他没有资格做出那些事情。 江楠是个可怜人 “那你好好和他说吧。” 金铭叹气。 郑霁月回房间的时候,没看见江楠的人影,或许是谈话有点久了,他等到睡着了。之前因为服了药,郑霁月每次一抬头,江楠就伏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闭着眼,小小的气流盘桓在鼻间,她的气息让他安心,最近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但是每次她要走都仿佛有个生物钟告诉他,不能睡,实在是很奇怪。 她推开他的房间,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日光,房间里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她眯着眼睛,找到了开关,按了却没见灯亮。 灯坏了。 郑霁月摸索着碰到了一块硬硬的木头,上面铺着柔软的绸缎,是床,沿着床向里走,被子堆在一起,略显凌乱,她拍了拍,冰凉的,没有人在里面。 “江楠?” 没有人回应。 四处静籁,她无从判断江楠藏在了哪个位置,只好又叫了一声。 “江楠。“ 叫了几遍都没有人回应,郑霁月打算离开,她没办法一直耗在这里和他做捉迷藏:“我走了哦,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着她就迈了一步,忽然有咚咚的闷响传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后面拖进了一个地方,对方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困在了一个黑乎乎的空间里。 对方离她很近,清浅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处,手环在她的腰间,她要挣开,那手臂像铁一样坚固执着,不动分毫。 她只好说:“别闹了,江楠。“ 还是没动。 她往后摸,碰到他冰凉的脸颊,还有未g的泪痕:“你不想跟我说话吗?我马上要走了。“ 甫一听到走这个字,他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声音从胸腔震动:“不要。“ “你知道了是不是?“ 他没有回,只是抱着她的手好像要把她肉进骨血里一样用力,肩上一阵刺痛,她养的狗咬了她。 这一点痛,还仅仅只够留下牙印,一天就会消失。 她低着头,直到被江楠转过身,他们面对面,额头贴着额头,挤在这个小衣柜里,他痛的流不出眼泪,咬牙切齿。 “郑霁月,你懂不懂什么叫报复啊?哪有你这样半途而废的?“ 他抓着她的手戳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冰冷的水滴砸在她手上,她看不见他的神态,也知道他在痛,郑霁月一向自诩薄情的人,竟然也微微抽疼了一瞬,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心脏。 “江晟死了,你把我当他不行吗?你就当是我撞了你妹妹,你还要怎么折磨我,我哪一样不是心甘情愿受着的,你说啊?“ 郑霁月捧着他脸,他生怕没压抑住,就迸发出丢脸的嚎哭,死死咬住嘴唇,她柔柔碰了碰他的充血的唇,说:“我不能再骗你了。“ 江楠被气笑了 “老子在意这个吗?” “我求你行不行,郑霁月,我求你,看看我。” 他抵着她的肩膀,压低的声音带着哽咽。 她摩挲着少年单薄的脊背,声音淡而悠远。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能骗你,我也骗不了我自己。你好好活着,我不会把江家的错归到你身上,你自由了,江楠。“ …… 她没有离开京城,江楠却仿佛已经葬身老宅树下,等了她一辈子。 -- C25寒芒 蛇哥最近小日子过得很舒服,金铭那边没派人再找他麻烦,堂口的事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他抓紧这个机会,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当初被拿下的那个据点,重新夺回来,忐忑等了几天,也没听到有什么风声,喜滋滋重整手下,总算又凝起了一股气。 他从道上摸爬滚打几十年,陡然洗白哪都不舒服,因此又想g自己原来那行当,找了渠道,走了几批货,量不大,没引起注意,胃口就大起来了。 他是小作坊,没背景没权势,容易被抓,要找靠得住的靠山,才能混的长久,不然一进就是一辈子。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声,说江家太子爷有意入手,虽然江楠已经和江家脱离关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楠此人与权势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的产业也够开到海外了,自然是泼天富贵享受不及,他此前头楞,y是参不透这其中的关窍,如今从鬼门关里走一遭,虽说心中也有点痒痒,但总归是犹豫的。 他道上的合作伙伴余乾东过来找他喝酒,拍着胸脯保证,这事错不了,一本万利的买卖,再如何江楠也不会拿自己的后半辈子开玩笑,让他放开手g,蛇哥虽说读书不多,但心里头精着,琢磨这里面多少掺点水分,加上家里父母年岁也大了,家里有个弟弟,自己也有些力不从心,一时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那人见他游移不定,忙拿出自己的凭据单子和交易往来,“你看看,兄弟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别听别人说啊,这第一口螃蟹,总要有人去吃才知道咯牙不咯牙啊!”“而且这江二,第一次g这活计,让利比王家老五都丰厚不少,这是看在你和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要是别人,兄弟还不愿意分呢,我自认没这本事独吞,这钱,总要你我一起赚不是?” 他看了一眼账目,也不免心动,亡命之徒挨的打总比别人多,忘X也比别人大,那会儿被江楠压进井里的恐惧也淡忘了。 他假装不信:“你和他们谈过了吗?我这批货可是新出的,和别人的可不一样。” “那必须的,明天你带着去给那位爷的掌掌眼,不就出了结果吗?” 能谈的事自然好说,蛇哥这才笑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可以你小子,要是成了,改天请你一顿好的。“ “好说,好说。“ 约定那天起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收拾好自己,有人给他打电话,是从前一个不常联系的朋友,有些交情,接了电话便寒暄,他听着琢磨出点意思,干脆截断他说:“为我的货来的?” “瞧您说的,这不是看看你在做什么大买卖吗,也让兄弟我也见识见识。” “这次不带人,你别传出去,这批货只是试水,路通了再带你。” 蛇哥诓骗他。 那男人谄笑:“别啊,哥,都是兄弟一场,怎么还藏私呢,前个饭局听余总说漏了一嘴,和那位爷的生意,哪有赔钱的道理啊,我这求得也不多。“ 蛇哥暗骂,这余乾东漏风的嘴,下次堵了算了。 “哪听的,我不知道,别找我。“ 他一口否认。 “欸欸欸,哥,别挂别挂,我不是惦记你的货,兄弟自己有,就是想让你牵条线,好过河。“ 对方一见他要挂,忙一股脑倒出来。 蛇哥狐疑:“你哪来的货?别蒙我,这地界几家有货,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的。“”界外的货,哥,你就别管了,到时候给你两成的介绍费,成不?“ 这小子还挺上道。 既然只是牵线,他就不管这么多了,看那位满不满意就成,他只管赚介绍费。 “行,你下午收拾收拾,先去金水县。” “这么远呢?” “不然在肏逼D交易啊,你个蠢货。” 蛇哥骂道。 对方也不敢回嘴,又奉承几句,才挂了。 蛇哥在镜子面前整理自己的时候,恍然回到了一个星期前被绑的情景,他和江楠的关系还势同水火,如今竟然成合作伙伴了,不知是福是祸。 他坐上专车,一辆黑色挂牌轿车,他刚进来,前面就懒洋洋传来一句,“来了。” 他一激灵,看见金铭的脸出现在前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蛇哥咽了咽口水,上次被他害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一时恨得牙痒痒:“你还有脸出现。” “我怎么不敢,你还没谢我救了你一命呢,我没教你说那句话,你活得到今天吗?” 金铭十分得意。 “哦,介绍一下,这是暹罗刀手,神风。” 驾驶位的人扭头,向他点头致意,带着一副墨镜,眉目深邃,看着像混血儿,一副谁也不爱搭理的面瘫脸。 暹罗刀手,失传已久的暹罗刀法的唯一继承人,有钱也找不来的狠角色,最受他们古法一派的人尊崇,蛇哥顿时肃然起敬,不敢再造次。 金铭和神风一齐出现,起码说明了江楠对这次行动的重视。 蛇哥高悬的心略略放下。 那个同伴姗姗来迟,一行人的出发时间晚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气氛一时变得有些严肃,金铭目视前方,没再开口说浑话,蛇哥从后视镜能看到,他的面色凝重,不像是x有成竹的样子,眼里还含着一丝担心。 蛇哥心中不由得再次忐忑起来。 能让金铭担心的事情? 直到这里,江楠还没有出现过。 他们下了高速路,驶入颠簸的乡道,这里的空气湿润,似乎刚下过雨,道路泥泞,艰难行驶了一小时,才走了几公里,后面越走越偏,成片建设的村舍已经很稀疏了,留下来的几乎都是一些旧房子,或是翻新或者根本没住人,杂草丛生。 他们的目的地在一片荒地上。 车停在那里很勉强,蛇哥以为到了,其实还要步行五公里,厚厚的泥巴甩在衣服上,仿佛是在考验他的耐X。 “为什么不开车啊?” 同伴抱怨着嘀咕,心中已经很不满了,只是碍于对方势威,没有发脾气。 “开不进去。” 金铭倒是耐心,面色平平。 这地方草太高了,车进来容易滚进车轱辘,卡住,偏偏这样的地方还有好几处,步行是最方便的途径了。 闷头走了好几公里,蛇哥都不知道是来西天取经还是来验货的,到了一个地方,金铭忽然指着前方说:“到了。” 蛇哥抬头一看,麦色的稻草从底堆得高高的,稻草堆后面好像坐着一个人,他还没看清,颈后一疼,就昏了过去。 又被骗了。 蛇哥的最后一个想法。 再醒来似乎是一个夜晚,周围的声音很杂,有人在四处走动,衣服剐蹭的沙沙声,物品搬运的嘈杂声,空间好像很挤,总有人撞到他,迷迷糊糊的,他就醒了。 这确实是一个仓库,而且看这些货,他总觉得眼熟,仔细一看,原来就是自己的货,上面的标记他认识,此刻正躺在地上,那些搬运的人也不避讳他,门虚掩着,一点也不怕他跑了。 他肉着脖颈起身,心里在咒骂,一边打开门,货车的大闪灯像雷神的双眼,亮的眼睛生疼,他啊了一声,闭眼躲开,待恢复了视觉,看见有两个人站在边上,其中有一个他才见过,神风。 另一个他也很熟悉了。 江楠。 男人转头看他,淡淡吐出来两个字:“醒了。” 他愣愣点头,下意识回答:“醒了。” 反应过来不对劲,蛇哥反问:“你为什么叫人打晕我们。” 江楠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东西,眼里却一点光都没有,良久才回:“保密路线。” 他抱臂站在原地,神风护在身侧,似乎是在保护他。 蛇哥被他的回答无语到了:“那不能提前迷晕我们?非要走那么多路。” 江楠没回,他好像除了一开始看了他两眼,剩下时间都把他当空气,静静等待。 蛇哥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那个同伴也醒了,过来和他一汇合,本来蛇哥商量着跑路,但是那个同伴财迷心窍,非不走,蛇哥气得半死,但是人生地不熟,他没有车子,没办法走远,货还在江楠这里。 江楠突然叫他:“你,过来。” 蛇哥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挪过去。 “这辆车是你的,随便你往哪开。” 蛇哥接住钥匙,看了一眼面前的大货车:“我从来不自己下水。” “这里面没有货,你可以上去检查。” 蛇哥将信将疑,但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上车查看,果然是一堆空箱子。 江楠似乎没力气说话了,他眼神示意,另外一个人领另一辆车,此刻其余排成一排的货车齐齐闪烁尾灯,照亮了此刻这片偌大的场地,似乎是废弃的车站,强光下,江楠的眼神几乎是一种肃杀的冷静。 “出发。” 蛇哥的车是最后一个,他得等前面的车分批离开才能走。 在等待的途中,前面的车一个接一个离开,场地逐渐空旷,蛇哥也启动,准备出发了。 货车很高,他手搭在方向盘,车窗没有打下来,覆了一层灰尘,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他看了江楠最后一眼,江楠似乎正好也在望向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张漂亮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笑容,然后,蛇哥亲眼见他倒了下去,神风站在他身后,手握着他的那把传世宝刀,在黑夜里闪着无与l比血腥的寒芒。 警笛四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