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 第1页 《对岸》作者:胖花椒【完结+番外】 文案: 发现发小经常出入gay吧怎么办? 周徐行(Before):陈岸有事瞒着我。 周徐行(Later):陈岸喜欢的人是个男的?有我在他还能看上别的男的? 陈岸:...... 陈岸: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就是你? 成熟稳重直男攻×专一温柔舔狗(不是)受 周徐行×陈岸 第1章 陈岸加完班后从公司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他原本打算晚饭随便将就一下,却在乘电梯下楼的时候收到了楚宸亦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去酒吧玩,他考虑到明天是周末就答应了。 楚宸亦是陈岸的大学同学,也是第一个知道他性向的人,作为一个早已经坦然接受自己性向的同道中人,楚宸亦在当时给了陈岸不少的帮助。两人在毕业后也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楚宸亦在毕业后打算创业开酒吧时,陈岸在刚工作不久的状况下还是毫不犹豫拿出一笔钱,说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投资。 陈岸到了以后,看到楚宸亦在吧台里调酒,等他走近后抬头冲他笑,“你可算是来了。” 陈岸注意到楚宸亦难得地正式穿着白色花式前襟长袖衬衣和黑色西装马甲,马甲后的收腰勾勒出完美的腰线,吧台灯光打在他干净俊秀的面孔上,手上的动作娴熟利落,整体画面十分具有观赏性。 “今天是什么日子,能让楚老板亲自调酒。”陈岸顺手拉了个椅子坐在吧台边。 “酒吧换了新的乐队,今天第一次表演,来的人会多一些,”楚宸亦把调好的酒放在他面前,“趁机做一波宣传,需要你这样长得好看的撑场面。” 陈岸笑着摇头,拿起手边的玛格丽特,“看来我就是来给你当工具人的。”他喝了口酒,又转头问楚辰意,“上次跟你说的租房子的事怎么样了?” 楚宸亦也转头看他一眼,“帮你打听了,离你公司近的倒是有几套,但是性价比跟你现在住的还是有差距,不着急的话再等等?” 他又停下手上的动作,探究性地看了陈岸一眼,开口问,“住周徐行对门不好吗,怎么忽然要搬走了。” 陈岸低着头看不出情绪,又拿起杯喝了口酒,笑了笑,“他最近相亲来着。” 楚辰意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中的因果关系,又听陈岸接着说,“也没什么,可能是不想看见他带女朋友回家吧。” 楚宸亦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这个朋友长相性格什么都好,只可惜栽在了一个直男手里,而且一栽就是好几年,看样子无可救药且毫不悔改。 周徐行大陈岸三岁,两人已经认识二十年了,属于典型的两小无猜竹马之交。陈岸从刚一开始对他产生好感到试图摆脱对他的好感,再到自暴自弃地放任自己沉溺其中,他渐渐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放弃喜欢周徐行这件事,比喜欢周徐行本身更痛苦,就干脆任其发展了。 周徐行是个直男。这一点从他初中到大学的交的女朋友就不难看出来。这也是陈岸打算沉默到底的原因。即使周徐行现在单身,他没有自信也没有想过要掰弯周徐行,娶妻生子家庭和睦就是他要走的路,至于陈岸是不是孤独终老,就当是与他无关了。 陈岸现在租的房子是他在毕业后周徐行推荐的,当时周徐行就住在那间房子对门,陈岸喜滋滋搬了过去,甚至暗自有一种和周徐行同居的错觉。 周徐行不是没有邀请过他一起住,是陈岸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知道周徐行是好心邀请,可他对周徐行实在称不上坦坦荡荡,更不敢保证多年的感情能在面对周徐行时不露出马脚,所以尽管在心底说了一百次“我愿意”,还是违心地婉拒了。 可对门的距离实在不算远,即使不是同住,两人的交流也十分频繁,周徐行没少把陈岸叫到家里喝啤酒看球赛,陈岸也总是忍不住把新学的菜式多做一份送过去。 陈岸喝着酒,回想和周徐行邻居的这段时间,感觉自己像是突然捡到了一张积蓄充足存折的穷鬼,每天小心翼翼地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富足,心里却深知随便一个失物招领的消息就能让他落荒而逃。 所以当周徐行无意中提到家里人安排的相亲时,陈岸意外地有一种终于的感觉。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动声色地把周徐行从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抽离出去,于是在第一时间让懂行的楚宸亦帮自己找房子,尽管内心还是希望能再留久一点。 陈岸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三杯酒已经见底了,他的酒量并不大,此刻隐隐觉得自己意识有点模糊,乐队的情歌唱得他有些烦闷,他想出去透透气,刚刚站起身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周徐行”他无奈笑了笑,一边想着怎么哪都是你一边接下电话。 “喂,”酒吧热气开的很足,陈岸醉酒的嗓子沙哑干涩,他下意识干咳了两下。 电话那头明显一顿,紧接着是周徐行沉稳的嗓音,“你不在家吗?” 陈岸一看表已经十点半了,周徐行这时候打电话给他应该是有事,就问:“和朋友玩的有点晚了,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周徐行说,“本来想借一下你的熨斗,发现你不在。” 陈岸拿着手机出了门,迎面吹来的风让他清醒了一些,“你直接输密码进就行,熨斗应该在电视柜左边,你找找看。”陈岸明显感觉今晚喝的酒有点上头,导致他说话速度变慢了不少。 -- 第2页 周徐行没顾着听他说什么,只是问,“你喝酒了?” 陈岸愣了一下,暗暗惊叹周徐行的判断力,小声说,“喝了一点”,又问他,“你还记得我门的密码吗?” 周徐行却并不在意这件事,仿佛想要借东西的不是他,“我不进去了,等你回来再拿。” 陈岸说了好,刚要挂电话,又听周徐行问,“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对方又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地址发我吧,结束了我去接你。” 第2章 周徐行是最近忽然觉得他好像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陈岸。 在他看来,陈岸似乎对一切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喜社交,朋友圈子不大,但对周围的人都好的没话说,对他的事更是尤其上心,一切都没有任何问题。直到他偶然发现公司团建都会请假的陈岸,在朋友圈里发了他和周徐行从来没见过的一些人的合照,有时还会在下班后去一家开业没多久的酒吧喝酒,并且一待就待到很晚。 凭借陈岸的酒量,下班后去小酌几杯这种说法是绝对行不通的。而当他随口问起来,陈岸也是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比如今晚。 周徐行不算是好奇心很重的人,只是陈岸有一个似乎更舒适且没有他的交际圈的这个认知让他莫名烦躁。像是在不知不觉中被陈岸从他的世界里排除在外一样,所以这次他听到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和陈岸微醺的语气时,自诩行动力一流的周徐行决定亲自去看看。 陈岸自然不知道周徐行今天是怎么了,心血来潮要来接他回去,来不及拒绝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他看了一眼表,十分确定自己一个成年人在这种情况下是可以回去的,便给周徐行发微信说不用来了,却在三分钟后收到消息,说他已经开车在路上了,坚持要陈岸发地址给他。 陈岸无奈,只得把酒吧地址发了过去,和楚宸亦打了招呼就到路边等。想吹吹风散去身上的酒气。没一会儿酒吧里走出来的一个高个子男人,陈岸低头往边上靠了靠,那人看到他后却走近他跟他搭话,“一个人来的吗?” 这时陈岸才抬起头打量他,这人很年轻,面部轮廓锋利俊朗,笑得随意而轻佻,大概是去搭讪从不会担心失败的类型。陈岸礼貌又疏离地笑了笑,“这就要走了,朋友一会儿来接。” 这人似乎觉得相比于委婉的拒绝陈岸是在表示遗憾,继续说,“那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刚刚在里面看你好久了。”陈岸正发愁怎么拒绝得明确又不伤人,忽然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 “陈岸。” 他一转头,看到周徐行就站在离他们五米远的地方,一件黑色风衣显得整个人身高腿长,他直视着面前的两人,好看又有些凌厉的眼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见他回头,又补了句,“回家了。” 陈岸这才忽然意识到他和旁边的人现在的动作实在是有些暧昧,赶忙挪开一步,匆忙说了句“不好意思我要回去了”,然后往周徐行身边走去。 喝过酒后步子还是有些虚浮,快到周徐行身边时,对方直接大步跨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半搂着把他扶进了车里。 周徐行上车后一言不发地系上了安全带。陈岸摸不清他的情绪,盯着他发愣,周徐行感受到他的视线后,又自然地探过身扯过陈岸的安全带给他系上,陈岸心虚地乖乖坐好,在周徐行靠近他时还是很没出息地脸红了。 周徐行缓缓发动起车子,看似随意地问,“最近怎么喜欢去酒吧喝酒了?” “朋友开的店,”陈岸老实回答,“偶尔来看看。” 周徐行直视前方,接着问,“是门口那个吗?” 陈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谁,否认道,“不是那个。” 周徐行“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陈岸也没再多说,周徐行都要以为他睡着了,又听到身旁的人问,“你熨衣服做什么啊?” 周徐行看了他一眼,陈岸正侧头看着窗外,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相亲,”周徐行回答,“我妈听人说我上次去穿得不正式,这次非要我穿西装。” 周徐行没忍住笑了一下,继续说,“那身西服还是我找工作面试的时候我姐给买的,从那以后就没穿过了,我以为下次穿是我姐结婚呢,结果我们俩一个比一个不着急。” 陈岸也笑,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虽然他仍然觉得失落,但周徐行穿西装这件事情对他真的很有吸引力。 “你什么时候要穿?”陈岸问。 “明天中午吃饭,”周徐行说,“本来想着今晚找你借下熨斗,怕明天忘了。” “那我一会回去帮你熨好,明天你来拿。”陈岸说。 “不用,”周徐行开口拒绝了,“你不是喝多了容易困吗,回去睡觉,我自己弄。” “你能熨好吗,”陈岸不客气地质疑他,“我明天上午给你弄总可以吧,你中午穿也来得及。” “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啊,”周徐行感动得不行,“那我回去把衣服给你?” 陈岸点点头,又问,“你相亲相得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周徐行摇头,“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成家了,除了我自己。” “明天要一起吃饭的呢?也没感觉?”陈岸漫无目的地问,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 第3页 “其实也谈不上有感觉,但是人家确实各方面都很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试一试,”周徐行有些无奈地笑了,“这叫什么,开始向现实低头了?” 陈岸转头看窗外,像是对他说也像是自言自语,“这也是迟早的事吧。”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忍不住奢望能建立在喜欢的基础上。”周徐行拐进小区,把车停进停车场,“所以你要赶紧找到喜欢的人啊,不要到时候像我现在一样这么被动。” 陈岸没接话,周徐行停下车,二人下了车一起走进电梯里,周徐行按了电梯,终于没忍住问道,“你不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 陈岸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忽然听他这么问不住地表现出了一丝惊慌,紧接着连忙矢口否认,“怎么会,没有的事。” 周徐行也是抱着调侃的心态尝试着套话,见了他的反应倒觉得有意思起来,“嚯,有什么事儿是你周哥不能知道的,还要这样瞒着我。” 听了他的话,陈岸的耳根肉眼可见红了起来,周徐行见状也不忍心再逗他,连忙安抚性地拍了拍陈岸的肩膀,“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不想说就算了。” 二人下了电梯,周徐行进房间拿了自己的西装给陈岸,嘱咐他不用着急熨,回家早点睡,陈岸接过衣服答应了下来,和周徐行说了晚安回家去了。 他到家后就迫不及待拉开了西装防尘袋,里面是一套单排扣深灰色法兰绒条纹西装,衣服上带有做工精致简约的暗纹,风格正式稳重又不沉闷,很明显是周徐茵精挑细选后送给周徐行的。 陈岸小心翼翼用指尖感受着衣服的质地,想象着周徐行穿上它的样子,又忍不住低下头,闻到了衣服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和清新的洗衣粉味道,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陈岸深知自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他喜欢周徐行,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做相爱的人都会做的事,奈何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他把周徐行的衣服放进衣橱,洗漱完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穿着西服的周徐行。身下渐渐起了反应,他自暴自弃地把手伸进睡裤里,潦草地疏解着欲望,不时地发出压抑的小声呻吟,他想象周徐行抱着他,覆在他身上,木质香水掺杂着清冽的洗衣粉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低沉带有磁性的嗓音蛊惑着他下一步动作,随着体温逐渐上升,他在自己的喘息声里颤抖着达到高潮。 第3章 陈岸难得在没在周六睡懒觉,他起床把周徐行的衣服认认真真从头到脚熨了一遍,挂起来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会,然后给周徐行发消息说可以给他送过去了。 收到对方的回复后,陈岸就敲开了对面的门,周徐行大概是晨跑回来冲了个澡,穿着深蓝色睡衣,头发还是半湿的。 见到陈岸就接过衣服,闪身让他进屋,又指了一下餐桌,“刚买的早餐,看看你想吃什么,我先去吹个头。” 然后又举起衣服向他示意,“辛苦啦。”转身进了卧室,不一会儿房间响起吹风机的嗡嗡声。 陈岸乖乖坐在餐桌前,一边吃一边等周徐行换衣服。 这种感觉很奇妙,融入充满了周徐行生活气息的地方,总能让他觉得很满足。 周徐行的房子装修风格简约,室内布置整洁,偶尔工作忙了难免有些杂乱,但也会被很快收拾好。 这套房子面积比陈岸的要大一些,相比于陈岸的一居室,周徐行的多了间客卧和书房,厨房的空间也更宽敞,阳台和客厅相通,中间隔了层透明的推拉门,采光很好,晴天的时候大半个客厅都很明亮,是陈岸很喜欢的户型。 所以他也会尽量赶在别的人住进来之前搬去别的地方。 主卧的门响了一下,周徐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太久没穿正装了,是不是有点奇怪?”他一边整理袖口一边看向陈岸,企图征求他的意见。 陈岸在视线接触到周徐行的一瞬间心脏狂跳。他想了一晚上周徐行穿上这身西装的样子,依然抵不住眼前景象带给他的冲击力。 周徐行简单地把前额的头发撩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干净俊朗的脸,白色衬衫松着最上面一颗扣子,更衬托他优越的下颌线和突出的喉结,从西装外套的轮廓不难看出宽阔的直角肩和紧实的腰线,高个长腿撑起了穿西装该有的气质。 周徐行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造型,扯着衬衫领子问陈岸,“我还需要打个领带吗?” 陈岸如梦初醒地回过神,答非所问地说,“很帅。” 周徐行笑了笑,以为陈岸的意思是这样就可以,“我也觉得打领带有点过于严肃了,”他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往卧室走,“那中午就这么穿了,这次应该够正式了。” 陈岸吃完早餐,顺手帮周徐行刷了碗,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 回到家后陈岸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难过,能对周徐行心动的肯定不止他一个,而今天会见到周徐行的人,多少比他更有资格。 他打开了楚宸亦发来的租房信息,在里面选定了几处照片看上去比较心仪的户型,打算有空去看看房子。 周徐行如期去和相亲对象赴了约,按部就班寒暄几句过后,他郑重又坦然地表示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也为此表示了歉意。他在昨晚回家后深思熟虑了很久,无论怎么考虑都觉得,带着一种完成人生指标的态度和别人发展关系是非常不应该的。 -- 第4页 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是像是找到同道中人一样敞开心扉和他吐槽起来。 “我真的也是被家里人催得不行了,”赵婧说,“之前相的人吧,我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什么不够稳重,长相不够好,不会关心人,”她喝了口果汁,夹菜的动作都变得随意起来,“结果就碰见你了,上次吃完饭什么毛病都让人挑不出来,可把我愁死了。” 周徐行第一次听到这种奇特的夸奖,忍不住笑了,小声说了句“谢谢”,赵婧摆摆手,接着说,“我好不容易给我妈编了个没有共同话题,她说你不多聊聊哪能有共同话题,就让我再跟你见一面。我本来都绝望了,但是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完麻利地把长发扎起来,用勺子舀了满满一碗鱼汤,“我就当来吃顿好的了。” 周徐行被逗笑了,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你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吗?” “完全没有,”赵婧摇头,“我太喜欢一个人生活了,除了我妈觉得不好,其他哪都好。” 于是周徐行和赵婧成功在相亲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周徐行答应赵婧可以让她在必要的时候对家里人宣称还在约会,实际上安安静静做一个只存在在赵婧描述中的工具人,两人的约会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周末周徐行大学的老朋友杨隽约了他一起打球,两人从篮球场馆出来以后,杨隽心血来潮说要去喝点酒,问周徐行有没有推荐的酒吧。 周徐行想了想,随口说了上次陈岸去的那家酒吧名字,问杨隽有没有听说过。杨隽听完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并且开始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他。 “你有毛病啊,”周徐行被他盯得瘆得慌,“什么意思。” 杨隽却没正面回答他,只是问,“你常去这家店吗?” 周徐行有点烦了,“没去过,听陈岸说过一次,有屁快放。” 杨隽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流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那我就懂了,”眼看周徐行马上要动手,又解释道,“就是那家店吧,是个同志酒吧。” 周徐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皱着眉看了杨隽一会,仿佛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看到杨隽笃定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你的意思是,陈岸是同性恋?” 没等杨隽说话,他又自己否认道,“去那家店的不一定都是同性恋吧,万一他根本不知道呢?” “所以我问你是不是经常去啊,”杨隽无语,“你觉得陈岸是经常去吗?” 周徐行没说话,但杨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答案。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人,有义务安慰一下眼前的这个无知的直男朋友,就上前拍拍他的肩,“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很常见的,你不用觉得太惊讶,毕竟同性恋也不是...” “这就是陈岸不告诉我他喜欢谁的原因?”周徐行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句。 “嗯?”杨隽表示疑惑。 “所以陈岸不告诉我他喜欢谁,不是因为跟我有隔阂了,而是因为他喜欢的是个男的?”周徐行瞬间了然。 杨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弄了半天,你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周徐行瞥了他一眼,“有问题吗。” 杨隽点点头,“确实,陈岸是同性恋的确不太让人意外。” 这话周徐行怎么听怎么别扭,下意识开始护短,“又没喜欢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隽解释道,“我是说陈岸是同性恋这件事,其实之前上学的时候就有人说过。” 周徐行又是满脸怀疑,“这又是从哪听说的,怎么没人跟我说过?” 杨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可能是不想挨揍?” 他直接无视了周徐行的冷眼,神情很认真,“你记不记得陈岸高中有段时间每天放学被人跟踪?” 周徐行当然记得。 那是他上了大学以后第一次去找陈岸,当时陈岸刚上高中,他就在陈岸晚自习快放学的时候等在学校门口,想顺便带他去吃顿夜宵,他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一看到陈岸出来就冲着他挥手。 没想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低着头匆忙往家的方向走。周徐行想要跟上去,奈何校门口学生太多,等他挤出去的时候陈岸已经和他拉开一段距离了。 周徐行只能一路小跑,企图追上去。可当陈岸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自己时,也快步跑起来,眼看着距离再次变远,前面的人马上要拐进前面的路口,周徐行赶忙大喊一声:“陈岸!” 陈岸身形一顿,慢慢停了下来,转过身后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周徐行气喘吁吁地走近后,发现他额头上都是汗,前额的头发贴在脸上,脸色有些白,眼眶是红的。朝周徐行走近了一些,他问,“你怎么来了?” 周徐行没回答,而是抬起手擦掉了他额头的汗,然后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得吓人,“发生什么了。” 五分钟后,陈岸吃着周徐行买的烤冷面,老老实实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周徐行听明白了。最近几天总有一个高高胖胖戴着眼镜的男生,一到晚自习放学就跟在陈岸身后,一开始是拦着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到后来就开始试图和他有肢体接触。 陈岸从小父母离异,一直是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所以遇到这种事情第一时间并没有打算告诉家里人,况且这人又没什么实质性的行为,报警或者告诉老师好像又有些小题大做,只能在一放学后就躲着他走,想让这件事就此打住。 -- 第5页 周徐行听得火大,又不忍心埋怨陈岸,只能一再嘱咐他以后有事都要告诉自己,然后说这件事情他会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啊,”陈岸有点担心,“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和这种人起冲突,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真做出什么就得让警察叔叔教他做人了,”周徐行不动声色地吃着烤串,语气很坚决,“不管是不是大事,总之不能让你有事。” 后来周徐行叫着杨隽一起,把跟踪陈岸的人拦下来警告了一番,说如果还有下次后果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还记得当时那人说了什么吗?”杨隽问周徐行。 周徐行想了半天,没有搜索到相关记忆,“他说的能有什么可信的。” “他当时好像没有很慌张,也看不出生气,”杨隽说,“他说他只是觉得陈岸很好看想交个朋友,”杨隽看了一眼周徐行的反应,“还说如果早知道陈岸有男朋友就不跟着他了。” 周徐行听完觉得荒唐又神奇,杨隽的逻辑漏洞百出,可是他居然懂了,并在潜意识里认可了这个猜测。 作者有话说:后知后觉周徐行:男朋友?我??? 第4章 陈岸效率很高,周末去看了几套房子,对之前看中的每套都有了大概的了解,然后约了楚宸亦吃饭,想找他商量选哪一套比较好。 楚宸亦坐在陈岸对面,手撑着脑袋听他说了很多租房信息和难以抉择的地方,给出自己的评价后,说了句不相关的话。 “你真的是做什么事情都挺认真的。” 陈岸笑,“想要个满意的结果,不认真怎么行。” “喜欢周徐行会有满意的结果吗?” 楚宸亦的发问让陈岸的笑凝固在了脸上,掩饰情绪似的微微低了一下头。可楚宸亦并没有为此动容,仍是一脸严肃看着他,好像陈岸不给出个答案就不罢休。 “你又开始了,”陈岸无奈道,“每次都劝我,你也不累。” “我看着是你比较累,”楚宸亦说话毫不客气,“喜欢他那么久,为了他搬到对门,现在他相亲了又为了他搬走。” “你就没想过让他知道吗?” 他当然想过。楚宸亦的提议很让人心动,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周徐行的反应。 或者他根本不管周徐行有什么反应,只是把自己隐藏多年的,真挚又厚重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他看。 你看啊,我这么专注又一意孤行地喜欢了你那么久。 “既然都要搬走了,让他知道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吧。”楚宸亦说。 “陈岸,你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陈岸明白楚宸亦的良苦用心,他希望自己有始有终地结束这段感情然后重新开始。所以或许这不是不能实施的建议。 或许在真的要搬走的那天,他可以找周徐行谈一谈。 周徐行自从得知陈岸的性向以后,一直在假装无事发生和主动发问之间摇摆不定,他很好奇如果他不问陈岸会不会告诉他,又很希望能有机会告诉陈岸这没关系,没什么好隐瞒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见见陈岸喜欢的人是什么样,或许还能替他把把关。 透过落地窗,他看到远处的高楼支撑起橘红色夕阳的余晖,周徐行看了一眼时间,起身穿上外套,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周徐茵今天回国,他该去机场接人了。 比他大三岁的去国外学习的亲姐姐今天回国,他爸妈一个星期以前就吆五喝六地说你姐要回来了别忘了接,他相信如果自己怠慢了,回家获得的肯定不只是一顿毒打。 在机场门口等了没一会,就看到了一个拖着行李的美女迎面走来,周徐茵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黑色墨镜遮住了小半张脸,一身卡其色风衣更显得英姿飒爽。 他朝对方挥手,“姐,这边。” 周徐茵走近周徐行后自然地把行李递给他,胳膊搭上他肩膀,“好久不见了我的帅弟弟。” 周徐行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一个星期吧,”周徐茵看着他放好行李然后坐进副驾驶,“本来想直接回家的,但是咱妈让我来督促一下你的相亲进度。” 周徐茵把幸灾乐祸写在了脸上,“我也不暗中观察了,你自己汇报一下吧,我好跟组织交代。” 周徐行无语凝噎,敷衍道,“吃了两顿饭,感觉还行吧。” “你这等于没说,”周徐茵不买账,“这跟咱妈告诉我的信息没差啊,你说点我不知道的行不行。” 看周徐行抓耳挠腮的,周徐茵只好循循善诱,“相的人里有喜欢的吗?” 周徐行摇头,“感觉都挺好,但是谈不上喜欢。” 周徐茵退而求其次,“有想继续认识或者了解的吗?” 周徐行又摇头,“好像继不继续都可以。”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理想型呢?” “没有具体要求,凭感觉吧。” 周徐茵忍不住皱着眉瞥了他一眼,“那你单着吧,”她感到心累,“我回去跟咱妈说,不用给你找什么对象,给你找个庙你出家算了。” 周徐行表示不服,“你不也单身吗,为什么没人催你啊。” “我是前段时间分手了好吧,”周徐茵回怼,“和你这种工作以后再没谈过恋爱的相比,你觉得哪个比较让爸妈着急?” -- 第6页 周徐行无奈,“我对我现在的生活状态挺满意的,你劝劝咱妈,别让我相亲了吧。” 周徐茵被他惨笑了,答应他帮他传达到。然后转过头看窗外,偶然看到一家火锅店,开始强烈要求吃一顿火锅。 周徐行刚答应下来,周徐茵又问,“对了,你跟小岸还住对门吗?” 周徐行点点头,“住。” “叫上他一起吧,”周徐茵提议,“好久没见他了,我问问他有没有空。” 周徐行的父母和陈岸的奶奶都是同一所大学的老师,周徐行姐弟俩和陈岸从小住在同一个家属院里,周徐行的妈妈又是陈岸奶奶的学生,所以两家关系一直很近。 再加上陈岸的父母常年不在家,周徐行一家人总会对这一老一小多些照顾,周徐茵和周徐行也是从小把陈岸当弟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他,就算是如今长大工作了,也会抽出时间一起聚一聚。 周徐行看似不动声色地开着车,实则屏息听着周徐茵和陈岸的通话,听到陈岸说有空,连忙小声让周徐茵问要不要去接他,只是被陈岸委婉拒绝了,说从机场到他公司不顺路。周徐茵只好和陈岸说了地址,三人直接约到火锅店见面。 他们两人到的时候陈岸已经在店里等着了,周徐茵在进门看到陈岸的瞬间喜笑颜开,从门口就叫他的名字朝他挥手,快步走近以后大方地和他拥抱,陈岸手轻轻拍了拍周徐茵的后背,乖巧地叫了声“小茵姐。” 周徐行见了有些吃味,“我和陈岸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他拉着他姐坐下,“你刚才看见我可不是这样的啊。” “我倒想让小岸是我亲弟弟,”周徐茵感叹,“毕竟当你姐姐真的太不容易了。” 她接着回忆起小时候的事,说周徐行总爱调皮捣蛋,他们两姐弟经常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每次这时候他们都要陈岸站队选择和谁一起玩。 陈岸小时候乖巧可爱,非常受姐弟俩欢迎,他也总是进退维谷,看两个人又实在无法和解,后来他干脆轮流站队,这次和周徐行一起,下次就和周徐茵,一碗水端平,他们俩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意见。 往日的话题和煮沸的火锅让三个人的聊天逐渐热络起来,周徐茵捞起锅里的肉片往陈岸碗里匀,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小岸今年25了吧?” 陈岸嘴里吃着东西点了点头。 周徐茵自如地切换了一脸探究性的表情,“有女朋友吗?” 陈岸下意识瞥了一眼周徐行,对方在专注地往锅里下食材,仿佛根本没听见周徐茵的问话。 “没有。”陈岸如实回答。 “你也没有?”周徐茵抱着手臂疑惑地靠到座椅上,紧接着又坐起身,又开始了她的灵魂发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陈岸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看到周徐行忽然笑了一下,又带着笑抬眼看他,重复了一遍周徐茵的话,“有吗?” 陈岸瞬间被火锅热气熏红了脸,他低头喝了口酸梅汤,支吾着不知该怎么说。 在周徐茵发问的时候他本想说没有,再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可他本来就不擅长撒谎,现在被周徐行插的这一句乱了阵脚,现在再否认,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徒劳。 周徐茵看到他的反应会意地笑了,“有喜欢的人不是很好吗,是什么样的人啊?”又善解人意地问,“这可以说吗?” 周徐行看陈岸犹豫,便补充道,“不好意思讲就算了,”又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当然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如果你想的话。” 陈岸抬头看向他,周徐行瞳孔很黑,眼窝有些深邃,说这句话的时候平静地看着陈岸,有种让人信赖的安心。 紧接着又听到周徐茵悠悠地说:“带我一个。” 作者有话说:周徐行,你这该死的魅力。 第5章 陈岸暂时没有把自己要搬走的事情告诉周徐行。但他仍然在按部就班地布置新家,并把和周徐行表白的计划悄悄提上日程。 在他的设想里,他准备在搬走的那一天,把自己对周徐行的心意全部和盘托出,不论对方作何反应,都不会再打扰他了。 新租的房子家具电器都布置得很齐全,接下来只需要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过去就可以入住了。而对于表白这件事,他还是有些首鼠两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开始追求所谓“有始有终”的仪式感,也深知自己未必能承担各种有可能发生的后果,但他还是把表白的话在心里措辞了千万遍,暗暗把这件事和果断搬走捆绑在一起,执拗地当作多年隐忍情愫的爆发和对自己的交代。 就这一次,陈岸想。 陈岸在要搬走的这天早早地醒了,瞬间活跃的脑细胞让他睁开眼后就再也睡不着,他从床上爬起来收拾行李,磨磨蹭蹭收拾了很久,其实相比于收拾房间,他的大脑还是在忙着做告白前的心理建设。 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别的原因,他的情绪处在一种奇妙又恍惚的状态中,似乎认定了对方不会有乐观的回应,所以除了告白前该有的紧张和忐忑,更多了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和决绝。 他就要知道了。陈岸内心甚至有些雀跃。 陈岸留了一些东西给周徐行,用一个小箱子装着,是周徐行平时动不动就来借的一些生活用品,他还想如果周徐行不收,他就直接放到他家门口然后转身离开。 -- 第7页 周徐行最近似乎也很忙,最近发了朋友圈说刚刚结束加了一周的班,打算周末好好休息一下,所以周末他应该是在家的。 陈岸收拾了将近一天,提着行李抱着箱子,揣着一颗要跳出来的心脏,在傍晚敲响了周徐行家的门。 门里的人回应得很迟钝,在陈岸怀疑根本没人在家的时候门开了。 “你好?有什么事?” “......” 陈岸在心里编排很久的在嘴边马上要说出来的字节和积累到顶点需要释放出来的勇气,在看到开门的人的瞬间消失殆尽。 门里站着一个长卷发、妆容精致长相清丽的年轻女性,穿着很休闲的毛衣外套和居家拖鞋,很客气地和陈岸交流。 陈岸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用自己还能控制的为数不多的理智草率地判断出了面前的人和周徐行的关系,然后机械地作出了回应。 “我是...周徐行的邻居,”他努力控制着不要让自己的声音发抖,“来还他一些东西。” 说完他把手中的箱子递给对面的人,说了句“麻烦了”,便拎着行李箱逃也似的钻进了电梯。 陈岸低着头靠在电梯角落里,指尖发冷,喉咙和胃部控制不住地痉挛,本以为已经预料到了所有情况的他,还是被现实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他无意识地进行着一切动作,走出小区,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新小区的地址,拿出水杯灌了几口水,靠着窗户看外面的景色,不知道走了多远,才慢慢让自己平复了下来。 这是在做什么。 陈岸异常冷静地回想自己的表白计划,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是多么可笑又荒唐。 什么有始有终,给自己一个交代,说到底还是不管不顾地,甚至有些报复性地抒发自己的感情罢了。 他和周徐行原本就是没可能的,是他差点自导自演一场我很爱你所以我会离开来成全你的自我感动的戏码,周徐行并没有理由承受这些。 周徐行自始至终都和他的喜欢没有关系,他凭什么要被道德绑架。 他像是每天被周徐行送一颗糖的孩子,看到他给了别人两颗,就赌气地把自己攒下来的糖一股脑儿摊开给对方看,说如果你给别人两颗,就不要再送我了,我不要了。 而周徐行送他糖本不是为了让他攒起来产生非分之想的,他也戒不掉周徐行的糖。 陈岸靠着车窗抑制不住地掉眼泪,他本以为掌握了主动权就能离开得体面些,但即使在人前保持住了风度他也比谁都清楚,这场单向暗恋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疾而终。 周徐茵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看到胡欣跟她指了指桌上了一个箱子,“刚刚徐行的邻居敲门,送来了这个。” 周徐茵走过去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点点头说,“等周徐行回来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你约我来吃饭结果让你弟弟做饭是不是太没良心了,”胡欣忍不住控诉她,“早知道该一块去外面吃。” “这怎么了,”周徐茵拿了毛巾擦头发,“周徐行说要做水煮鱼说很久了,平时我们俩也吃不了太多,正好你要来找我玩,也给他个表现自己厨艺的机会。” 俩人正说着,周徐行就提着从商场买的食材回来了,周徐茵被胡欣的控诉勾起了一丝愧疚,便虚假地问了一句,“要帮忙吗?” “少来,”周徐行直接进了厨房,“你歇着吧。” 周徐行还算麻利地煮上鱼后,腾出手看了一眼手机消息,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给陈岸发的那句“晚上有空吗”。他和陈岸有几天没见到了,这次吃饭他本想叫上陈岸一起,但这人到现在都没回消息。 他走出厨房,叫了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周徐茵,“姐,陈岸我没联系上,你去敲一下他家的门,看他在不在。” “会不会是有事啊?”周徐茵一边起身一边问。 “按理说他周末都是待在家的,”周徐行说,“如果没人就算了。” “是你邻居吗?”胡欣忽然开口,“是不是脸很小,个子不是很高,长得还挺好看的小男孩?” 周徐行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出去的时候他来了一趟,把这个递给我就走了。”胡欣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箱子。 周徐行走上前把箱子里的东西翻了一遍,“他还说什么了吗?” 胡欣回忆了一下,“好像就说让我转交给你,没说什么有内容的话。” 周徐茵也走过去看了看,“小岸给你这个干什么?” 周徐行摇摇头,站起身,“还是我去找他吧。” “诶等等,”胡欣叫住他,“他应该是不在家的,因为他送完东西,就拎着个行李箱走了。” 周徐行没能理清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劲。他让周徐茵帮他看着厨房的菜,一边给陈岸打电话一边走到陈岸家门口敲他的门。 两边都没有回应。 他站在陈岸家门口一遍又一遍拨着电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个什么劲儿,但手里的动作一直没停。 不知道拨了多少个,终于通了,陈岸的声音像是在一个很安静的环境里刚醒来,还带着一些不明显的沙哑,“喂。” 周徐行松了口气,“你在哪。”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又缓缓开口道,“在家。” -- 第8页 “你家没人,”周徐行语气坚定,“我敲了门。” 周徐行似乎听到陈岸轻叹了口气,“我搬家了。” 而周徐行似乎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为什么没说?”他问得很平静。 “下午走的时候想给你说一声,你不在。”陈岸的语气还是轻轻的。 不是这个,周徐行想,搬家根本不是一天之内完成的事,他想问的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陈岸为什么只字不提。 “为什么搬走了?”周徐行问出口的时候,还是选择了一个听起来没那么尖锐的问题。 “朋友想让我跟他合租,”陈岸说,“这里离我公司也近一点。” 周徐行哑然,他觉得自己似乎知道原因了,他想到陈岸的性向,和他之前不否认的“喜欢的人”,敏锐地判断出这个“朋友”的关系根本没陈岸说的这么简单。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跟陈岸说什么,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堵得他烦躁不安,他本想说我有空去你新家玩,忽然想到会有些冒犯,还想说有空记得回来找我,又觉得没什么立场。 最后还是陈岸开了口,“看你最近挺忙的就没告诉你,有空的话欢迎来找我玩啊。” 周徐行随口应了声,挂了电话,陡然觉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块,陈岸在离他越来越远,他拿着车钥匙坐在驾驶位,却不知道该怎么追上去。 第6章 陈岸搬走后的一个星期里,闲暇时间的周徐行明显感觉自己的情绪被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冷静客观分析着,陈岸一言不发地搬走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他既然不想说就不要再问了;另一部分感性因子疯狂叫嚣着,那么多年的朋友,怎么能说疏远就疏远了?他不说我还不能问问吗? 周徐行作为一个经常理性生活的人,这次罕见地被情绪操控了。 有男朋友又怎么样,陈岸不说他就是什么也不知道,无知者无罪罢了;要什么立场,这么多年的感情还需要什么立场吗,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是最强立场。 心动就行动,他拿过手机给陈岸发消息:“明天晚上一起去吃饭吗。” 为了使这个邀约显得自然一些,他又补充道,“我姐说有家新开的日料店特别好吃”。 “你不是说上次的那家不正宗吗。”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陈岸回了消息,“我明天晚上不一定有空。” 是周徐行意料之中的回答,他丝毫不慌地搬出杀手锏:“那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姐想回家之前再跟你吃顿饭。” 这一招果然稳妥地奏效了,陈岸松口道,“如果明天有空我联系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 回复完消息的周徐行胜券在握地睡去,没能成功拒绝周徐行的陈岸躺在床上懊恼不已,还有早已经回老家的周徐茵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沦为弟弟的工具人。 陈岸最后还是答应了周徐行的邀约,他想到周徐茵这次回去后可能就要直接出国了,左右思量觉得实在不好推辞,再加上他潜意识里想见周徐行的心蠢蠢欲动,反应过来不应该的时候已经到了日料店门口。 陈岸在进门看到周徐行的瞬间,发觉他永远比自己以为的更想念周徐行,他虽然经常因为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反复在脑海里描摹过对方的样子,但远不如亲眼见到来得生动具体。 周徐行看到了他,便招手示意他过去,陈岸走近了才忽然发现问题所在。 “小茵姐呢?” 周徐行挑了挑眉,接着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信口胡说,“她临时有事。” 陈岸后知后觉自己中了圈套,被周徐行的无赖震惊了,“你怎么这样啊。” “别生气别生气啊,”周徐行笑着安抚他坐下,“你第一天认识我吗,还是我对你太好让你忘了我的本性了?” 见周徐行毫不避讳自己的罪行,陈岸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得无奈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听到这,周徐行忽然一改往日的随性和不正经,缓缓收敛笑容,抬起头和他平视,“我想和你聊聊。” 陈岸转头躲开他的视线,“聊吧,”他说,“你想聊什么。” “聊你的事,”周徐行语气坚定,“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但有些事我一定要问。” “这样的对话不成立,”陈岸笑,“我要是什么都不说,就剩你一直在问呢?” “我在表明我的态度,”周徐行说,“这很重要,就算你要疏远我,我也要争取一个交代。” “我没有疏远...”陈岸正要开口解释,又被周徐行打断了。 “所以你也要说,你如果不说,我们之间的误会就太大了。” 周徐行点的寿喜锅上桌了,一起端上来的还有手握寿司和两杯可尔必思。周徐行又叫住服务员,让他开了瓶清酒。 “这的清酒还是比较正宗的,你不开车倒是可以尝尝。”说完就伸手拿过陈岸的杯子给他倒上了。 陈岸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是他比较喜欢的甜口酒,甜度也适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问吧。” 周徐行想了一下,张口就来,“你搬走是因为谈恋爱了吗?” “咳咳...”周徐行话音未落,陈岸就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周徐行连忙拿纸巾给他。 陈岸气极反笑,“你聊天懂不懂循序渐进啊?” -- 第9页 “错了错了,”周徐行积极认错,“嘴太快了,没想好怎么拐弯抹角呢。” 陈岸缓过神,就摇了摇头,“不是。” 周徐行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他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又接着问,“是因为喜欢的人吗?” 陈岸想了想,“算是吧。” 周徐行有些吃味地撇了撇嘴,“是什么样的人啊?” 陈岸没说话,小口喝着酒,放下杯子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你要先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 “我没有喜欢的人,”周徐行坦然道,“你要是问之前的相亲,我只能说是潦草收场。” 周徐行有些懊恼,“我好像没有对等的信息可以和你交换。” 陈岸本想继续问他那天出现在他家的女人,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一是不想显得自己太在意,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潜意识总是会选择无条件相信周徐行。 陈岸慢慢抬起头看他,大概是因为喝了几杯酒的缘故,眼神有些无法聚焦。 “是很好的人,”陈岸说,“我喜欢的那个。” “能有多好?有我好吗?”周徐行给他夹锅里的羊肉,“别一直喝酒,吃点东西。” 陈岸乖乖吃了盘里的肉,“和你差不多。” 周徐行认可地点点头,“那确实不错。” 陈岸笑出了声,“要不要这么自恋。” “我实事求是还不行了。”周徐行说完,沉默着看了陈岸一会,“喜欢就追啊。” “哪有那么简单,”陈岸逐渐感觉喝的酒有些上头了,“这是不对的。” 陈岸低着头面无表情,整个人显得十分低落,这让周徐行莫名想起了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陈岸在高中的时候被一个很热情的爱慕者死缠烂打了很久,对方是艺术班的一个很霸道的女生,上学路上拦放学门口堵,非要陈岸跟她谈恋爱,给陈岸造成了不少困扰。 陈岸把能说的话都说尽了,奈何那姑娘油盐不进,还十分悲壮地扬言说只要让陈岸能答应她,她不怕付出任何代价。 这在周徐行看来就是一个活脱的小太妹,他建议陈岸直接告诉老师,不然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还会缠他多久,可是陈岸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他的提议。 “这样不对,”他说,“我还是尽量和她沟通吧。” 后来也不知道陈岸说了什么,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但周徐行知道,陈岸就是一个宁愿委屈自己也尽量不让别人为难的人,如果陈岸是因为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就不去追,周徐行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这个不对就换一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周徐行又伸手没收了陈岸的酒杯,“别喝了。” “哪有那么容易换的,”陈岸皱起眉,似乎有些喝醉了,摊开手问他要酒杯,“一开始是你让我喝的,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周徐行不吃他这一套,“我反悔的时候还少吗,”他站起身,顺势扯着陈岸的手臂把他扶起来,“走吧,送你回家。” 陈岸缓缓站起来,“问完了?” “本来想杀你个片甲不留,结果你上来就开始自刀,给我整心疼了。” 陈岸半靠在周徐行身上笑,笑完了从日料店出来又沉默着一言不发,直到坐上了周徐行的副驾驶,才仰着头说了句,“哥,我好累啊。” 周徐行感觉自己的心窝被戳了一下,他转缓缓发动车子,直视前方,“累了就搬回来跟我住,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陈岸迟钝地看了周徐行几秒钟,低下头缓缓开口,“你不要说这种话。” 周徐行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说这种话,但陈岸婉拒了,他也没有再强求。 周徐行把陈岸送到了小区门口,陈岸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朝周徐行挥了挥手往小区里面走去。 “陈岸。” 周徐行也下了车,在车前站定叫了陈岸一声,陈岸停下了,没回头。 “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周徐行顿了顿,“你喜欢的人,是男人,对吗?”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陈岸背对着他,久久没有动作,周徐行等得心急,刚准备上前看看他,陈岸忽然转过身飞快走到他面前,双手猛地扯过他的领子,把他拉到两人脸对着脸似乎只有三厘米的距离。周徐行下意识向后躲,重心不稳后背撞到车上后,又连忙伸手扶住陈岸。 陈岸红着眼,温热又抑制的呼吸打在周徐行的脸上,他抓住衣领的手丝毫没松,就着这个暧昧又挑衅的距离,带着哭腔开口,“周徐行,你邀请一个同性恋和你一起住,真的不会觉得不对吗?” 作者有话说:陈岸:生气气.jpg 第7章 周徐行不明白,刚刚还窝在副驾驶座上可怜兮兮叫着哥的人,为什么忽然抓着他的领子瞋目切齿地发起了脾气。 他稳了稳身形,垂下眼睛平静注视着面前的人,原本扶在陈岸腰上的手慢慢上移,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你冷静一点,”他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你喝多了。” 陈岸似乎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转移视线不再看他,抓着他衣领的手慢慢松了,低头轻声喘着气。 周徐行弯下腰,手扶在他小臂上,心平气和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是前段时间偶然知道了你之前去的那家店是同志酒吧,但是性向你没跟我提过,我也一直没想好怎么问你。” -- 第10页 “邀请你跟我一起住我也没想太多,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可以吗?” 陈岸心里一团乱麻,他一边羞耻于自己的秘密被周徐行轻而易举地发现,一边被周徐行的温柔刺激到想流泪,同时又憎恶自己的小人之心,明明他对周徐行的觊觎才是原罪,怎么能埋怨对方不理解自己。 “要我送你上去吗?”周徐行看他迟迟不说话,试探性地开口道。 “不用了。”陈岸后退一步和周徐行保持了距离,“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岸快步走进小区,又在单元楼拐角的阴影处慢下脚步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周徐行还是站在原地,整个人被昏黄的路灯光线包拢着,低着头,神情晦暗不明,忽然他抬起头朝陈岸的方向看了一眼,陈岸连忙躲进小区绿植后,过了一会再探出身朝原来的方向看去,周徐行已经驱车离开了。 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两个人在回家的路上同时这么想。 “周徐行就是个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的死直男。” 这是楚宸亦在听完整件事后作出的评价。 “他说他邀请你一起住没想太多,这个我信。”楚宸亦说,“说明他是真的不在意你的性取向问题,这样不是很好吗?” 该高兴吗?陈岸想不明白。不在意的背后到底意味着包容还是不在乎,他认为周徐行更倾向于后者。而他像是中了周徐行的蛊,每多靠近他一次,就变得更贪婪一些。 “今晚跟我去酒吧吗?新招了两个主唱。”楚宸亦问。 “去啊,又招新人了?”陈岸收起思绪,打趣道,“看来楚老板最近生意不错。” “生意也就那样,主要是带你见见世面,世界上可不止周徐行一个帅哥。”楚宸亦说完还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 陈岸窝在沙发里一如既往装聋作哑。 酒吧新换的主唱是陈岸喜欢风格,他坐在吧台边听着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楚宸亦聊着天。这时候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高个子年轻男人,帅哥难免让人想多看两眼,陈岸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这人面部线条锋利,五官深邃俊朗,明明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笑起来又有些清爽的少年感。他熟稔地和楚宸亦打招呼,视线却一直没有从陈岸身上离开。 “介绍一下,盛古,乐队的吉他手。”楚宸亦直接把人拉到陈岸跟前,“这是陈岸,我的好朋友,大学同学。” 陈岸点点头,“你好。” 对方却直接略过了寒暄的流程,笑着问他,“你不记得我了吗?” 见陈岸一脸茫然,盛古有些失望,继续提醒他,“就是那次在酒吧门口,我问你要联系方式,你没给,然后你就被你朋友接走了。” 陈岸记起来了,那次周徐行心血来潮要接他,他在门口等的时候,是有个小帅哥要他联系方式来着。 盛古看到陈岸了然的神情,毫不介意地掏出手机,“现在总可以加个好友了吧?” 陈岸笑着点头,无视楚宸亦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盛古加了微信好友。 台上的歌唱到了尾声,盛古的乐队演出也要开始了,他指了指舞台示意让陈岸看自己的表演,然后和乐队其他人一起上台准备。 楚宸亦紧接着凑过来,“怎么样?” 陈岸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什么怎么样?” “盛古啊,你们居然之前就见过。”楚宸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少来,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蓄谋已久。”陈岸从一开始就看出了楚宸亦要牵红线的心思。 楚宸亦被揭穿也丝毫不气恼,反而笑吟吟的解释,“他跟我打听你好久了,”他朝台上看了一眼,“之前你满脑子都是周徐行,我就没介绍他给你认识。” 陈岸想说我现在也满脑子都是周徐行,但碍于面前的人施加的压力没有说出口。 “他还是大学生,跟我们算是校友,性格挺不错的,你们可以聊聊看。” “你让我对大学生下手啊?”陈岸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 楚宸亦白了他一眼,“就你那点贫瘠的感情经历,应该说是人家大学生对你下手。” “而且,就是要找一个和周徐行完全不同类型的人,省得你天天走不出去。” 陈岸还是笑着,但没再说话。 今天的酒吧表演大概是抒情慢歌专场,台上的主唱正在唱五月天的《知足》,陈岸看向舞台,正对上盛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注视,他下意识冲对方笑了一下。 和陈岸对视的盛古有一瞬间的愣神,紧接着他也露出一个粲然的笑脸,边弹吉他边跟着音乐对口型哼唱。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 “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 乐队表演结束后,陈岸估计着该回家了。他和楚宸亦打了招呼想走,对方却少见地留他多坐一会,陈岸觉得奇怪,“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楚宸亦也不瞒他,“盛古的学校离你家挺近,他想跟你一起回。” 陈岸语塞,“你到底是哪边的?” 楚宸亦正义凛然,“我站在你幸福的那一边。” 果然没过一会盛古就背着吉他邀请陈岸一起走,陈岸也答应了。两人在楚宸亦心满意足的注视下走出了酒吧。 -- 第11页 陈岸一直没有考驾照,加上公司离得并不远,他平时出行的交通工具就是公交或地铁,这次和一个背着吉他大学生一起等公交,心里莫名泛出些奇妙的感觉来。 “陈岸哥?”盛古试探地叫他,“我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就叫哥吗?” 陈岸想了想,“楚宸亦说我们年龄也没差太多,你就叫我陈岸吧。” “可以吗?”盛古又笑了,他仿佛知道笑容对自己的帅气有多大的加成,又十分擅长发挥这种魅力。 “陈岸,”他停顿了一下,“我今天特别开心。” “为什么?”陈岸问。 “因为我们终于认识了,”盛古直言,“我很久之前就想认识你了。” 少年人的心思藏不住,陈岸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但盛古似乎并不在意他如何回应,又迫不及待地开启了新的话题。 “楚哥说你们是大学同学,那我们应该也是校友了,”盛古的眼睛很亮,瞳孔映着夜晚城市灯光,显得炽热又真诚。 “对啊,”陈岸抬起头问他,“你学什么专业?” “我学建筑的,”盛古回答,“弹吉他是业余爱好。” 盛古刚说完公交车就来了,他抬了一下手示意让陈岸先上,他从后面紧跟着上了车,在陈岸找公交卡的间隙,十分自然地从他后面伸出拿着卡的手在感应器上刷了两下,然后轻推着陈岸在后排找了两个位置坐下。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陈岸的公交卡还没掏出来就懵懵地坐下了,盛古看着他的样子又笑,用半调侃的语气说,“请你坐公交。” 陈岸并不属于话很多的人,好在盛古比较健谈,所以尽管是第一天认识,但两人一路上聊的还算愉快。 一路聊下来,陈岸逐渐能判断出,盛古是他愿意相处下去的类型,他主动、热情、真诚、又有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同时陈岸也不得不承认,被人珍视的感觉是很好的。 盛古迫切又克制地通过对话了解着陈岸的生活,也会适当分享一些自己经历的趣事,在陈岸说话时就安静下来支起耳朵听,还会给出一些有效回应。 楚宸亦诚不我欺。陈岸不合时宜地想。 盛古的学校离陈岸的小区有不到一站的距离,他和陈岸一起下了车,坚持把人送到小区门口,“我们宿舍门禁还早着呢。”他随口解释道。 陈岸无奈,只能由着他,到了小区门口,他和盛古道别,“谢谢你送我到门口,”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了一句,“也谢谢你请我坐公交。” 盛古笑着摆手,眼看陈岸要转身又急忙把人叫住,“陈岸!” 陈岸回过头,不慌不忙地等他开口。 盛古沉默了一下,说,“我下次可以请你吃饭吗?” 陈岸歪头想了想,“看情况吧,”他说,“我不一定有时间。” 盛古笑吟吟地看着他,“没关系,我有时间。” 发出了“下次再见”的邀请,盛古这才心满意足地和陈岸告了别,目送陈岸走进了小区。 而在车里目睹了这一切的周徐行开始变得坐立难安,他最终克制住了跟上去一探究竟的冲动,气鼓鼓地掉转车头回了家。 第8章 周徐茵休假结束,要继续回国外留学了。临走之前顺道给周徐行送来了他们爸爸做的糕点,分成了两份,说另一份是给陈岸的。 “陈岸搬走了。”周徐行淡淡道。 周徐茵一脸难以置信,“为什么?” 周徐行没正面回答,看似漫不经心地拆开了周徐茵提来的点心盒子,“你忘了吗,上次他来送完东西以后就搬走了。” 周徐茵还是不理解,“我以为他那次是出差。” 见周徐行不愿多说,周徐茵开始觉得奇怪,“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怎么可能,”周徐行无语,“他自己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有什么办法。” “你没问问他为什么走吗?” “问了,”周徐行惜字如金,“原因很复杂。” “行吧,”周徐茵不再追问,又不甘心地补了一句,“跟我都不能说啊。” 周徐行思忖了一下,“不太好说。” “那算了,”周徐茵摆摆手,“你没欺负他就行。”她顺手拿了一个桌上的橘子剥起来,“我本来还想走之前见见小岸呢,现在看是见不着了。” 周徐行把糕点放进厨房,“没事,好吃的到了就行。” 周徐茵拿橘子皮扔他,“你赶紧给人送过去啊,别一忙起来又忘了。” 周徐行敏捷地接住橘子皮扔进垃圾桶,“知道了知道了。” 周徐茵一边吃一边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又缓缓开口,“那天在家咱爸妈还说,算起来,吴奶奶都已经去世七八年了。” 周徐行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这么久了。”他喃喃道。 吴奶奶是陈岸的奶奶,也是陈岸身边最亲的人,在陈岸上高中的时候因为车祸去世了,这对陈岸来说一直是个不小的打击。 “你知道小岸有多不容易,”周徐茵说,“你平时多关心关心他。” “那他也得让我关心才行。”周徐行的语气里多少带了点情绪,“人都见不着我怎么关心。” “就尽力而为嘛,”周徐茵吃完了橘子用纸巾擦了擦手,“他一直很依赖你的,你应该知道。” -- 第12页 周徐行抬起头看周徐茵,又听她说,“不然他也不会去荷城大学。” 这点周徐行无法否认,当年陈岸高考成绩出来以后,周徐行一家本想好好帮他参谋参谋报哪所学校,没想到陈岸没怎么犹豫,跟周徐行父母说叔叔阿姨不用麻烦,然后第一志愿直接填了周徐行所在的学校,还以高出分数线不少的成绩被录取了。 周徐茵临上飞机的时候对他说的话难得语重心长起来,“有问题就好好谈谈。” 周徐行严肃地点头。 “谈不好就等着回家挨揍吧。” 而现在周徐行在从陈岸的小区回家的路上,副驾驶座上放着本应该送到对方手里的糕点。“挨揍就挨揍,”他愤愤地想,“和我闹了别扭还能这么晚和别人一起回,我看他也没有很依赖我。” 周爸爸给陈岸做的糕点,在距离陈岸本人还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时又被拉远,最后以同城快递的方式寄出。 陈岸自从上次在酒吧加了盛古的微信,对方隔三差五就会给他发几条消息分享自己的日常。在发现陈岸对此并不反感后,发消息的频率又大幅度上升。连高数老师有没有提问他、校园里多了只狸花猫这种芝麻大的事情都要和他讲。 陈岸看了只觉得有趣,他要上班,不像盛古有那么多零碎的时间,所以只能在一堆消息里挑时间距离最近的事情回复,或许回复了以后就又去工作了,但盛古也毫不介意,他除了在陈岸发“好好听课”这种信息以后会安静两小时,其他时候好像都有分享不完的事情要说。 这点和周徐行很不一样,周徐行不是那种平时没事会拿手机絮絮叨叨发消息的人,他只会在有事的时候发信息开启一段简短的对话,或者直接打电话和见面。 这让陈岸每次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也同样很谨慎。比如这次他收到了周徐行寄来的糕点,先是给周叔叔打了电话表示感谢,和徐阿姨聊了聊天,挂断他们的电话后又斟酌了好一会,才给周徐行发了条微信,说谢谢你寄来的糕点,很好吃。 他犹豫了一会,又附上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周徐行的回应也十分简洁,“我爸做的,喜欢就好。” 短短八个字,陈岸却没忍住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居然自作多情地从字里行间品出周徐行独有的温柔情绪来。 我怕不是疯了。陈岸近乎绝望地想。 这天陈岸下班后打开手机,发现盛古一反常态地只发了一条信息。 “你这周五晚上有时间吗。” 消息的发送时间距离陈岸看到已经过去一上午了,盛古除此之外没有再发别的消息,可能是怕这条被其他消息顶上去了陈岸看不到,又或是怕他不回复。 于是陈岸回他,“应该有空,有什么事吗?” 盛古的消息很快来了,“这周五晚上我们学院有个文艺汇演,有我的节目,学院给了我两张票,你能来吗?” 陈岸盯着对话框陷入了沉思,盛古对他的追求适逢其会又循序渐进,而他每做出一次决定都会对两人的关系有所推进或阻滞。他深知带着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和人约会是一件很不负责任的事,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因此消除对周徐行的喜欢,但又总会侥幸地想,万一呢? “票你先帮我留着吧,如果临时有事我会提前一天告诉你。”陈岸回复道。 周五晚上盛古学院的文艺汇演陈岸如约而至,盛古等在学校礼堂门口,把他领到指定的位置上,自己跟着坐在旁边。 陈岸疑惑,“你不用去后台准备吗?” “我的节目在最后面,”盛古说,“我先陪你看一会。” 事实是,盛古陪着陈岸看了不止一会,基本上是大半个晚会,直到节目负责人在离他的表演开始只剩二十分钟时给盛古打来夺命连环call,又亲自下场到观众席把人抓走才算完事。 文艺汇演进行的时间很长,陈岸已经看得有些累了,晚会也在进行无趣的中场休息环节,他坐起身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隐约看到过道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还没等他仔细看清楚,观众席忽然爆出热烈的欢呼声,不少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掌声和尖叫声席卷了整个会场。 盛古的乐队出场了。 陈岸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看向舞台,一眼就看到了抱着电吉他的盛古,他穿着带有铆钉的黑色皮夹克,头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小揪揪,露出帅气又立体的五官,破洞裤和马丁靴让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痞气和肆意的潇洒。 陈岸听到观众席有不少人在大喊盛古的名字,盛古也跳着挥手和大家打招呼,陈岸没忍住笑了,他一边感慨“年轻真好”,一边坐下来安静地等待演出开始。 乐队表演的曲目改编了一首很经典的老歌,乐队合作得十分默契,现场气氛反响都很热烈,掌声欢呼声不绝于耳。这次的盛古似乎比那次表演抒情歌更酣畅淋漓一些,节目结束后他还热情地朝台下挥手,直到被队友拉着谢幕才意犹未尽地走下舞台。 乐队表演结束后晚会也进入了尾声,陈岸又坐了没一会,一个戴着工作牌的男生凑到他跟前说,盛古学长让我领你去后台。 陈岸跟着男生到了后台,盛古已经卸了妆,也换回了自己日常的衣服,站在后台走廊边等他,见到他来了就赶忙凑过来,一脸求表扬的神情,“看到我的表演了吗?怎么样?” -- 第13页 “很精彩,”陈岸表示认可,“你造型也很帅。” 盛古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时候几个搬桌子的人从他们旁边经过,后台走廊很窄,盛古扶着陈岸靠边让路的瞬间不小心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 “对不起...” 陈岸和被撞到的人同时开口道歉,道完歉的他忽然感觉这人的声音很熟悉,一抬头就对上了周徐行诧异的面孔。 “你...” “你怎么在这?”这次是陈岸先问出了口。 “这次晚会是我们公司赞助的,我帮同事过来看一眼。”周徐行说,“你呢?” “我...”陈岸一时语塞,下意识看向盛古。 对方也很有眼力见地接过话头,“来看我表演的,”说着还自然地搂过陈岸的肩膀,“这位老板,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周徐行神色不虞地瞥了一眼盛古搭在陈岸肩上的手,点点头转身往出口走,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眼看着两人进了后台休息室。 陈岸心不在焉地和盛古在休息室聊了会天,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盛古起身拿外套说要送他回家,被陈岸按了回去,他转头问一个男生,“你们宿舍门禁是几点?” 男生老老实实回答,“十点四十。” 陈岸看向因为计划落空耷拉着脑袋的盛古,“这次可不早了。” 盛古无奈,站起身送他到门口,最后还不忘嘱咐一句,“那你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陈岸走出礼堂,正打算掏出手机叫辆网约车,停在礼堂门口的一辆车缓缓降下车窗,周徐行坐在驾驶位上看向他,“现在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 陈岸一时间没来得及思考周徐行是不是特意把车停在这里等他,他匆忙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小声说了句谢谢。周徐行嗤笑了一声,似乎在笑他太客气,然后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 这是两人继上次不欢而散后的第一次独处,陈岸正想着要找个什么话题开启对话,忽然听到周徐行用很微妙的语气开口,“我送你回家,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吗。” 作者有话说:周徐行:我开着小,小汽车带着你,你男朋友知道了,不会吃——醋——吧——(bushi) 第9章 番外1 陈岸不止一次被问到过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周徐行,他总是答不上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具体什么时候,所以总是模棱两可地答是很久之前了。可每当他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又总会觉得好像恍如昨日。 陈岸初二的时候周徐行上高二,当时的周徐行是他们中学的学生会副主席以及校田径队的主力。学校会举办夏季运动会,由于规模比较大,所以每次都需要初中部各班出几个人当志愿者,虽然这段运动会时期全校停课的美好时光,大部分人更愿意回家睡觉,但陈岸必然属于班内为数不多对这件事极其积极的人。因为运动场上的周徐行,对他而言就很具有吸引力。 由于初中生相对而言个子比较小的缘故,他们被分配到的都是一些比较琐碎又无关紧要的任务。运动会当天陈岸的任务是送水和打扫卫生,那些高中生也难得见到个这么听话的学弟,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把他指使得团团转。陈岸一点不偷工减料地打着杂,还不忘留意周徐行参加的高中男子一百米短跑。 没过一会儿,他听到广播让一百米短跑的运动员到入口处检录,陈岸在看台上踮着脚朝入口处观望,一眼看到了穿着运动服排队在整理号码布的周徐行。他正想再离比赛场地近一点,却被一个戴着学生会工作证的男生叫住了,“学弟,你去把这个医药箱送到跳远会场那边。” 他一边答应下来,接过医药箱,一边扭头看着周徐行在起跑线热身,跳远的场地在短跑赛道的反方向,他三步一回头,生怕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了周徐行的比赛。 那男生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想偷懒耍滑,“跳远比赛那边有人摔了,把其他心思收收赶紧过去,”他自己反倒悠闲地坐了下来,顺手拿了瓶水喝了一口,“是初中部的吧,别因为是强制要求的志愿服务就这么消极,到时候拿不到志愿证明吃亏的还是你们。” 陈岸无奈,只好先去送医药箱,想速战速决再回来看比赛。他边跑边默默祈祷比赛不要开始,跑到看台的过道上时,几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从阶梯上快速地经过,陈岸迎面和他们撞在了一起,一脚没踩稳阶梯直接摔在了过道台阶上。 医药箱被他从手里摔了出去,陈岸反应过来就觉得膝盖和脚踝生疼,用不上力也动弹不得。那几个体育生看到把人撞倒了,说着“对不起”又赶紧围过来问他有没有事,陈岸说着没事却疼得直冒冷汗,而那几个男生好像赶着去比赛,也顾不上管他是不是真的没事,又说了几句对不起后就不见踪影了。 有个戴着工作牌的女生经过,帮他捡起了撒了一地的药瓶,问他,“你怎么样?” 陈岸这才发觉医药箱的盖子摔开了,里面的药水也撒了一地。他本想说没事,忽然听到了一声发令枪响,继而看台上涌来潮水般的欢呼声,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周徐行带着风在赛道上奔跑的身影。而他现在带着脚伤和一个被自己搞砸的烂摊子,完美错过了他最期待的周徐行的比赛。 现在他看着周围聚集过来的目光和旁边女生友好的眼神,实在说不出“我没事”。 -- 第14页 “你怎么回事?”刚刚给他发配任务的男生走过来,看到地上的药水皱起了眉,“我就说初中生办事不牢靠,这点小事也完不成。” “你少说两句吧,没看见人家都摔了吗。”在他一旁的女生替陈岸打抱不平。 “那也不是我推的啊,不也是他自己不小心,”男生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姿态,一把扯过陈岸的工作牌,“初二五班陈岸,表现消极,没有你的志愿证明了。” 陈岸听了委屈得想哭,他尽职尽责累了半下午,摔伤了脚,错过了周徐行的比赛,现在连志愿证明也没有了。他低着头坐在过道边上,忍着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女生愤愤不平想去把他扶起来,刚放下医药箱又忽然停下了动作,站起身和来人打了个招呼,“学长...” “陈岸?”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陈岸红着眼抬头看到了刚刚比赛回来的周徐行,他满头大汗,因为风大,刚刚穿上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下巴,下身还穿着运动短裤,戴着护膝,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整个人都汗津津的,手里还拿着一瓶刚打开没来得及喝的水。 “怎么摔了?没事吧。”他边说着边走上前去,半蹲下来确认他的伤势。 “学长,这个学弟把医药箱撒了。”刚刚的男生看到周徐行急忙告状,“跳远那边有人受伤了,需要涂药。” 周徐行头也不回,抬了一下手,“你先稍等。”然后伸手轻按陈岸的脚踝,陈岸被脚上刺痛激得“嘶”了一声,积压的委屈一并涌上来,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周徐行抬眼看他,忍不住皱眉,“这么疼吗。” 看完了陈岸的伤,周徐行转过身检查医药箱,“医用酒精撒了,”他又在箱子里翻了翻,“简单的擦伤先用双氧水消毒,碘伏还有半瓶,应该也够了。” “学长,跳远运动员那边急着用,他耽误了很长时间了,还打碎了药水。”在一旁的男生仍致力于控诉陈岸的罪行。 周徐行不紧不慢地把医药箱盖好,递给旁边那个女生,“董佳,你给他们送过去吧。” 董佳气定神闲接过医药箱,转身走时还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男生。 “医用酒精我一会去医务室再买一瓶。”周徐行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回应那个男生还是在安慰陈岸。 那男生似乎还想说什么,周徐行忽然走到他面前,拿起他的工作牌看了一眼,“谭超宇是吗,”他冷着脸撇撇嘴,“运动员这么着急用,我看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啊。” 没等对方有所反应,他又开始唱红脸,在男生愣住的时候又拍了拍对方的肩,“有要求是没问题,但不要那么严苛,学生会的工作可不能光体现在责备学弟学妹上,忙去吧。” 男生走了,周徐行又转过身靠近陈岸,拉过陈岸的手臂把他背起来,慢慢往医务室走,说话语气明显轻柔了许多,“你说你,参加个志愿活动还摔了,就算是工伤也没人给你报销,知道吗。” 陈岸嘴一瘪又想哭,一开口满是委屈,“我没看到你比赛。” 周徐行笑了,“没什么好看的,”他偏了偏头,陈岸能看到他还沾着汗珠的侧脸,“你要想看我回去给你跑几圈不就行了,用得着在这。” 陈岸瞬间被哄好了,他正要开心,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接着控诉,“那个学长还要扣我的志愿证明。” “别听他胡说八道,”周徐行说,“他不负责你们的工作,我回头让董佳给你签个字就行。” 陈岸又开心了,他趴在周徐行肩膀上,周徐行在前面问他,“你怎么来做志愿了?” “嗯?”陈岸没听清。 周徐行接着说,“班里强制要求的吧,忘了跟你说了,学校叫你们初中部学生就是过来跑腿的,顶多就是给班里加点量化分,”怕陈岸听不到,他又偏了偏头,“为班级做贡献可以,摔了脚可不值当啊。” “我被比赛的人撞了一下,”陈岸趁机倾诉,“他们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了。” “哎哟那确实挺倒霉,”周徐行感慨道,“你好歹拦着他们让他们把医药费报销了啊。” 陈岸没忍住笑了出声。忽然觉得这一天的经历也没那么坏。 周徐行把陈岸送进医务室,趁医生给他贴了膏药的功夫去旁边的小卖部给他买了支冰棍,又回来买了瓶医用酒精,走的时候小声嘱咐他说,“你在这等我一会,我把这个送过去咱就回家。” 然后又一头扎进了炎炎夏日里。 如果有人问陈岸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周徐行的,他未必答得上来。但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周徐行,他一定会想起那个运动场上的夏天,去医务室路上的蝉鸣声,胸膛贴着后背的心跳,和那个大汗淋漓顶着一身阳光的少年。 第10章 大概是这句话的逻辑漏洞实在太多,陈岸一时竟不知道从哪点反驳起,只能挑了一个最明显的错误纠正他。 “那不是我男朋友。” “是吗,”周徐行的语调依然很平缓,“但他不想让你跟我多说话应该是真的。” “他没有别的意思...”陈岸不知道周徐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记仇了,只得尽可能消除误会,“他在后台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没事你不用替他解释,”周徐行面色阴沉地打断了他,“我是想说,你真要和一个大学生谈恋爱吗?” -- 第15页 陈岸觉得今天的周徐行很奇怪,从他上车到现在的对话,他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说话也忍不住带了情绪。 “有问题吗?”陈岸反问他,“你是觉得大学生不能约会还是我不能约会?” “没问题啊,”周徐行也满腹愤懑,“我只是想给你点建议。” “这种年轻的小孩不仅不够成熟,工作发展和未来规划也都不稳定,他自己可能都不清楚自己毕业以后会去哪。” “你如果要和他谈恋爱,我希望你能考虑到这一点。” “是,你说得对,”陈岸忍无可忍地开口,“你事业有成,你成熟稳重,你未来规划清晰...”陈岸顿了一下,侧过头地看向周徐行,“但是你能跟我谈恋爱吗?” 周徐行直接被这句话呛得哑了火,他诧异地转头和陈岸对视了一瞬,虽然对方立刻把头低了下去,但周徐行还是看到了他微红的眼眶和带着嗔怒的眼神。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刚刚的冲动和怨怼逐渐褪去,两人同时沉默,周徐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陈岸...” “周徐行,我有我自己的判断,”陈岸闷闷地打断他,“我比你了解正在和我相处的人,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忽然这样,如果真像你说的是出于担心,我觉得大可不必。” “大可不必?”周徐行刚嘲讽般轻笑一声,低声道,“弄了半天是我说的话妨碍你和别人的感情进展了是吗?” “我也早就想问了,现在在你眼里我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是多不好关系能让你一声不吭从对门搬走,有喜欢的人也不愿意提,现在有约会对象也不让说了?” 陈岸家到了,周徐行一脚油门停在了小区门口,陈岸有些招架不住他的问话,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你现在有情绪,等你改天冷静下来我们再聊。” 没想到周徐行一个摁键锁上了车门,“我现在就很冷静。” 陈岸徒劳地拉了两下车门把手,感到心累,“你是觉得我不能有自己的隐私吗?” “我觉得这些隐私还没到完全不能说的程度,”周徐行烦躁地用手指敲起了方向盘,“至少我们之前不是这样。” 之前是怎样?陈岸很想问一句,但终究没有问出口,他深知他和周徐行对于两人之间的理想关系的想象必然是有很大出入的。 “人是会变的。”他闷声道。 他话音刚落,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陈岸被吓了一跳,恍然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慌乱中按下了接听。 “陈岸,你到家了吗?” “我给你发的消息怎么没回啊?” 即使没有免提,盛古的声音在密闭的车里也足够清晰,陈岸有些尴尬,连忙按下减小的音量键。 “已经到了,刚刚在收拾东西,你发的消息我没看见。” 接下来的对话周徐行就听不清了,陈岸耐心地对电话那头说我没事,周徐行又不自觉拉下脸来,转头看向窗外,手指一下下敲着方向盘。 陈岸挂了电话,周徐行就冷着脸把车门的锁打开了,“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陈岸才渐渐觉出了周徐行那天“明白”了什么。 之前两人虽说也会因为忙工作很久不联系,但在社交平台上还总会有一些自然的互动和偶然的问候。而这次的不联系甚至和上次小心翼翼的冷战都有所不同,是一种被双方默许了的漠视和疏远。 陈岸忽然意识到,这次他好像是真的要失去周徐行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没由来地心慌起来。长久以来,他一直在为离开周徐行做心理建设,也曾一度认为自己成功了。但当整件事情的节奏开始不受控,周徐行也是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失去周徐行的准备。 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无孔不入地浸透了他的生活,让他在闲暇时间、走在街上、甚至工作间隙,只要一想到就无法发自内心地轻快起来。 他亲手切断了和周徐行产生联系的唯一纽带。 在这期间他和盛古吃了一次饭,也试图借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盛古越展现出自己的性格特点,陈岸就越能察觉到别人和周徐行的不同以及周徐行的无可替代。 而他不仅没有成功转移注意力,反而多了份对盛古的愧疚,让自己的心理负担又叠加了一层。 直到他去酒吧,连楚宸亦这个神经大条的人都开始问他“你还好吧”,他才发觉自己的状态是真的出了问题。 “我还好。”陈岸说。 “行了吧,你就差把失恋两个字写脸上了,”楚宸亦走近,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这次是真断了?” “应该是吧,”陈岸情绪看起来依然很平淡,他看向楚宸亦,无奈笑笑,“我可能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没事,慢慢就好了,”楚宸亦捏捏他的肩,“我想着过两天不是你生日吗,今年不跟他过了,就跟我们一起呗。” 陈岸点点头,然后想到了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陈岸从小到大的生日几乎都少不了周徐行。 陈岸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异,各自去外地发展,又分别组建了新的家庭,陈岸从小就跟着奶奶住在大学的家属院里。他每次过生日,奶奶都会给他买个生日蛋糕,再做一桌子好吃的来庆祝。 -- 第16页 周徐行一家就在陈岸家楼上,两家关系很好,来往也很密切,周徐行的妈妈叫陈岸的奶奶“吴老师”,周徐行和周徐茵就跟着叫“吴奶奶”,而每逢陈岸生日,这姐弟俩都要风雨无阻带着礼物去陈岸家吃蛋糕。 后来奶奶在陈岸上高二的时候去世了,当时还在上大学的周徐行请了一周的假从外地赶回家,帮着陈岸和他的姑姑一起处理了老人家的后事。 再后来的周徐行,每年在陈岸生日这天都会请一天假陪他吃顿饭,吹个蜡烛,再送来他们一家子给的生日礼物。有段时间他工作实在太忙,陈岸跟他说没时间就算了,不差这一次的,周徐行却坚持要来,发了条消息说“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是尽量不能缺席。” 陈岸的奶奶在他八岁过生日时说过,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爱你的人一定不会缺席。这句话不仅他记得,周徐行竟然也记得。 陈岸当然知道周徐行心中的“爱”一定是另有所指,但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放弃不了周徐行这件事情不能完全怪他,因为周徐行的分量在他的生命中太举足轻重了。他也曾想,如果真的有魔法世界的遗忘咒,那忘掉周徐行的同时,他一定也会失去人生中绝大部分的美好回忆。 而往后的周徐行怕是真的要缺席了。 现在的周徐行正在经历每年家里人来电最频繁的时期之一,父母和周徐茵的轮番来电和寄来的快递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陈岸的生日到了。 只是在上次的分道扬镳后,他还没想好今年陈岸的生日要怎么办。周徐行长这么大头一次在考虑,他去给陈岸过生日是不是会打扰到他。 想到往年两人都会在陈岸的生日前几天商量好吃饭的地点,周徐行决定按兵不动,坐等陈岸的消息。 而在陈岸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拿着手机等到睡着也没等到消息的周徐行,却在已经把生日礼物寄出去后的陈岸生日当天晚上,看到了陈岸的来电显示。 他看着手机一时间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正打算接通,对方却挂断了电话。周徐行僵硬地拿着手机,还等他没搞懂陈岸的意思,对方又打来一个,他连忙点下接听。 “陈岸?”周徐行轻声地开口,仿佛怕对方又挂断电话似的。 “周徐行...”对面的环境很嘈杂,陈岸的声音有些不清晰,“你今天为什么没给我过生日...” 对面的人声音并不大,但周徐行听清楚了,还准确地从他模糊的咬字中判断出了对方的醉酒状态。 “你在哪?”周徐行把手机开免提,起身开始穿衣服。 “我...”陈岸话还没说完,又传来一阵杂音,接着是另一个男声,“不好意思啊,陈岸喝多了,发酒疯呢,给你添麻烦了。”说完似乎就要挂电话。 “等等,”周徐行叫住对方,“他喝多了我正好去接他,你把地址跟我说一下吧。”他语气坚定又不容置疑。 “这个...不用了,我们顺路送他回去就行...”对方显然有些犹豫。 “你把电话给陈岸,我来问他。”周徐行丝毫不退让。 “喂...”电话又被转交回了陈岸手里,周徐行直入主题,“陈岸,你想我去接你吗?说实话就行。” “想...”陈岸的回答倒没怎么犹豫。 周徐行听到了想要的答案,站起身收拾着出门,“还是之前那个酒吧吗?” “是...”陈岸说完,又是一阵杂音,周徐行以为对方要挂电话了,却又听到手机里传来一句异常清晰的,“周徐行,我好想你啊。” 周徐行在玄关正扣着衣服扣子的手顿了顿,然后一把抓过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作者有话说:周徐行,人间不直的 第11章 楚宸亦看着眼前的场景,第一反应是想跑路。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二十分钟前,他一定会在陈岸喝醉前藏好他的手机。 而现在他最好的朋友在喝多后打电话给了自己本应该断舍离的暗恋对象,对方在听完这边的一番真情告白后又火速赶到了现场。 作为劝陈岸借酒浇愁的始作俑者,他现在下跪还来得及吗。 不过这确实是楚宸亦第一次见到周徐行,看到本人后阅人无数的他也不得不感慨,陈岸虽然脑子有点毛病,但眼光还是可以的。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他还是硬着头皮把周徐行领到了陈岸在的卡座,陈岸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头靠在一边,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盛古坐在他旁边,抬头看周徐行的神情并不自然。 周徐行径直走过去,先是点头和盛古打了招呼,然后旁若无人地弯腰伸手托起陈岸的脸,“陈岸,醒醒。” 陈岸虽然不清醒,但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他听见了声音,皱着眉头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却无法聚焦,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周徐行也不着急,耐心等在一旁。没一会儿陈岸看清了眼前的人,又露出了一个让楚宸亦头疼的十分没出息的笑容,哑着嗓子对周徐行说了句,“你来啦。” “回家了。”周徐行说。 陈岸乖乖点头,周徐行伸出手想先扶他站起来,陈岸的双腿却完全用不上力,刚起来就又软趴趴倒在周徐行身上。周徐行见这个方法行不通,只好转过身,把陈岸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试图把他背起来,起身前他忽然转头看坐在一旁的盛古,“能帮我扶一下吗?别让他摔了。” -- 第17页 盛古似乎没想到周徐行会忽然和他搭话,反应了一下后就上前搭了把手,然后在周徐行站起身后说,“那就麻烦你送他回去了。” “哪里的话,”周徐行礼貌一笑,“应该是我谢谢你们今天陪他过生日。” 楚宸亦听了他的话气得想笑,他本想阴阳怪气反问一句“那你今天去忙什么了”,最后碍于自己的身份和周徐行自带的威压,还是没能说出口。 周徐行把陈岸放在副驾驶上时发现对方不出意料又睡过去了,他就先把车开到了陈岸家的小区门口,试图叫醒他让他拿一下门禁卡或者说个门牌号,结果发现这人在酒吧的时候好像还是在努力保持清醒,被他接过来以后就彻底醉了过去,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 周徐行只好认命地掉转车头回了家。 周徐行连背带抱把陈岸带进了家门,他让陈岸侧躺在沙发上,转身去收拾客房。这个房间自从周徐茵走了以后就一直没人住,周徐行想尽快整理出来,避免不了地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等他收拾好走出去的时候,发现陈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懵懵地坐在沙发上,见他出来就转过头看他。 “怎么醒了?吵到你了吗?”周徐行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在沙发边坐下来递给他。 陈岸没接,看着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这次没给我过生日。” 周徐行不知道怎么回答,正想编个理由糊弄一下这个酒鬼,又听到他说,“也没有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给你寄过去了,”周徐行说,“可能还没到。” “那不算,”陈岸却没那么好糊弄,“不是你亲自给我的都不算。” “那我明天亲自给你。”周徐行顺着他的话说道。 陈岸还是摇头,“明天就过期了,生日只有这一天。” “我今天就要。” 周徐行没想到喝醉的陈岸反倒这么不好应付,他无奈道,“你想要什么。” 陈岸慢慢抬起眼盯着他,醉酒后的脸还有些泛红,额前的碎发凌乱地垂着,眼眶里好像带了层水汽,眼神异常认真。 他看周徐行的时间久到周徐行以为他又要睡着了,便叹了口气准备扶他去休息,陈岸却坚定地凑上前,飞快地在周徐行的嘴角边亲了一下。 亲完以后也不着急退回去,更不顾周徐行震惊的神情,而是在几乎和对方脸贴着脸的距离,轻声说了句,“祝我生日快乐。” 相比之下,周徐行的反应就显得十分不解风情,他铁青着脸把陈岸推回沙发上,盯着他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岸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沉浸在自己计谋得逞的得意里,笑眯眯地说,“不告诉你。” 周徐行第一反应就是他把自己认成了别人,但试图和酒鬼讲道理约等于对牛弹琴,他只得压下心里的怒火,再三对陈岸强调不要再有类似行为后,把他扶进了客房。 安顿好陈岸,周徐行回自己房间睡觉。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陈岸近在咫尺的脸、醉酒后的红眼角和带着酒气的柔软的嘴唇触感。他烦躁地翻了个身,迫使自己不去回忆这些奇怪的事,但又控制不住地想到,和别人谈恋爱的陈岸好像和平时的陈岸很不一样。 他又回想起那次两人在车上的对话,陈岸赌气地问他“你能和我谈恋爱吗”,他当时只觉得离谱,现在居然在认真地思考即使和陈岸谈恋爱的是他又有何不可。 陈岸和他约会吃饭看电影,把生活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和他分享,用很温柔的语气和他打电话,在醉酒的时候眯着眼睛亲吻他。 有什么不可以呢? 周徐行的幻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自己硬了。 其实在他送陈岸回房的时候下身就已经有抬头的趋势了,但还是可以强行忽略不计的程度。现在他简直想给自己两巴掌,生理反应嚣张地宣告着自己的需求,让他根本无法入睡,他只得烦躁地把手伸下去,用潦草又粗暴的手法解决了一番。 自慰对象长时间没有被具象化的周徐行,在陈岸生日这天克制不住地想着对方的脸发泄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陈岸醒来的时候,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最崩溃的瞬间之一。 喝醉不可怕,喝醉后发酒疯不可怕,最可怕莫过于前一天做的事第二天全记得。 崩溃过后他开始慌张,该怎么面对周徐行是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 他在慌乱之中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就只有假装什么都不记得。 陈岸深呼吸几下,拉开了房门。周徐行刚买了早餐回来,见他醒了就叫他过去吃饭。 陈岸走近后默默观察周徐行,发现他的神情并不是很自然。 “头疼吗?你昨天喝太多了。”周徐行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问。 “还好,昨天谢谢你。” “不用...” “我昨天发酒疯了吗,我记不太清了。”陈岸假装镇定地问。 周徐行似乎只反应了一下,就迅速答道,“没有,没什么。” “那就好。”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周徐行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嗯?” “那个大学生,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周徐行问的时候并不看他,好像只是在吃饭期间随便聊起一个话题,语气里却有种对回答的期待。 -- 第18页 陈岸却有些慌了,他搞不清周徐行的目的,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想,你虽然在跟他约会,但不代表你喜欢他,对吗?” 陈岸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猜测周徐行大概是知道了。 周徐行看对方不说话以为是他默认了,又接着说,“其实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如果你没有男朋友,之前喜欢的人也没有追到,对我也不太反感的话...” 他把手臂架到桌子上,抬起头看向陈岸,白色t恤和轻微凌乱的短发让他莫名多了种干净炽热的少年气,晨光熹微透过落地窗铺满了半个客厅,光洁的地板反射得整个屋子明媚和煦,空气里弥漫着白茶香薰的味道,气氛忽然变得静谧又柔和。 陈岸的心沉到一半又忽然停滞,他感受到事情的走向和自己以为的有些许不同。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久到他的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这时他听到周徐行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 第12章 陈岸一时间怀疑自己幻听了。 周徐行说的每个字他都能懂,串连起来的意思他却不太明白。 周徐行说的在一起是他以为的在一起吗? 陈岸不敢往这方面猜测,突如其来的震惊情绪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他想张口问些什么,又觉得喉咙发紧,不知道从何问起,他的疑惑太多了。 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忽然被递到了眼前,他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在想天上掉下来的这块馅饼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未知,是会像五颜六色的毒蘑菇一样腐蚀他的身心,还是在他为之上瘾以后又忽然销声匿迹。惊喜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降临,他最大的感受却是恐慌,甚至怀疑这能不能算得上是惊喜。 怎么会这样呢?陈岸不知所措,周徐行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也许是他沉默太久了,周徐行忽然尴尬地开始解释。 “其实我也觉得我说的有些太突然了,”他上身不自然地后仰,靠在座椅上,“我们确实认识太久了,我还没有和同性恋爱的经验...” 周徐行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椅子扶手,罕见地语无伦次了起来,“可能你也会很难适应这种关系,所以你如果不愿意我也不觉得...” “周徐行,”陈岸愣愣地叫了他一声,周徐行便止住话头,仍然没有和陈岸对视,而是平静地注视着桌面,陈岸还是看着他,“为什么?”他问。 “什么?”周徐行微微抬头。 “为什么要跟我谈恋爱?”陈岸问。 “我...好像也是最近才开始的,”周徐行想了想说,“从知道你喜欢同性以后,我就总是忍不住想如果我们在一起会怎么样。” “但是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周徐行补充道,“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也不是非要一个结果...”周徐行又叹了口气,“我还是...太冲动了。” 陈岸的顾虑是很多的。即使不听周徐行的解释,他也能猜到这更是对方的一时兴起或者心血来潮,虽然他依旧觉得不真实,但他很快想明白,周徐行的喜欢和他的喜欢完全不在同一维度上。 周徐行的喜欢像什么?像一个人走在街边,从橱窗里看到一家甜品店出了个很有趣的新品,于是想去买下来尝尝味道。 陈岸的喜欢则像是习惯黑暗的人对路灯的光亮的长期贪恋,他知道灯不是为他一人而亮,也知道他不可能将其占为己有,但这盏灯照亮了他最难走的那段路,对他的意义非同凡响,而见到了光的他也很难再适应黑暗了。 陈岸当然也会想,他们以后如果分手了,关系还能像之前一样吗?周徐行家里人能接受他和同性恋爱吗?他以后还要和异性在一起吗?他会喜欢自己多久呢? 这些问题陈岸终究没有问出口,他不知道答案,但周徐行也未必答得上来。他还怕他问了,周徐行就不跟他在一起了。 “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陈岸说。 周徐行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盯着陈岸的眼睛很亮,然后他慢慢地笑了一下,看得陈岸心跳漏了一拍,他笑着问陈岸“那我是不是就是你的男朋友了”,陈岸出神地点点头,心想他可能永远也学不会怎么拒绝周徐行。 明明表白的是周徐行,但他好像还是没有掌握主动权。 “你是不是该去上班了?”周徐行看了眼时间提醒他,“已经八点半了。” 按照陈岸朝九晚五的上班时间确实是该走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径直走到门口换鞋,又对周徐行说,“那我去上班了啊。” “诶!”周徐行慌忙叫住他。 陈岸停下来扭头看他。 “着什么急啊,我送你去。” 陈岸下意识想说“不用”,还没开口话就被周徐行截住了。 “而且我是你男朋友,我就要送你上班。” 陈岸实在没想到周徐行对于这个身份适应得这么快,他红着耳朵站在门口说不出话,周徐行忽然觉得有趣,笑着拿过车钥匙一把搂过他出了门。 周徐行谈起恋爱是真的没脸没皮,陈岸坐在车上刚缓过劲,又听到周徐行问他,“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啊?”陈岸没反应过来。 “咱俩在一起了你就别住那么远了吧,”周徐行瞥了陈岸一眼又意味深长地说,“别以为我不记得你是为了别人搬出去的。” -- 第19页 陈岸哭笑不得,“我住了还没一个月,现在退租是要交违约金的。” “违约金我给你交啊,”周徐行不屑,“问题不大。” “退租了也不能一下子就搬回来吧,”陈岸继续解释,“把之前的房子也租回来也要再联系房东的,也不知道人家租出去没有。” “为什么要租回来?”周徐行面不改色说着胡话,“我的房子还不够我们俩住吗?” 陈岸再次语塞,过了半天无奈地憋出一句,“周徐行...” “好了好了,”周徐行笑得恶劣又得意,“那就过两天再说嘛,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周徐行的车到了陈岸公司楼下,陈岸和他说了再见就要下车,周徐行又叫住他,“诶你...” “怎么了?”陈岸回头。 周徐行看了看他,又往周围扫了一眼,摆摆手说,“没事,好好上班。” 陈岸莫名其妙地下了车,走到公司门口又下意识回头看,成功对视上了还在原地开着车窗的周徐行,对方见他回头又冲他喊,“我要走了,别太想我啊。” 陈岸被他厚脸皮气笑了,他没再往周徐行的方向看,转头进了公司。 他其实还是有些恍惚,和周徐行谈恋爱这件事发生得比他想象中突然也平静得多,他不愿再细想这其中的问题,而且怎么想都是他赚到了才对。 中午的时候周徐行打来了电话,絮絮叨叨地问他中午还要不要回家,说自己今天中午在开发区跟进一个项目,没法陪他吃饭,等下午下班再去接他回家。 陈岸虽有些不习惯,但聊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他安静听周徐行说完,乖乖应了声,对面就沉默了。 “嗯?你还有事吗?”陈岸问他。 “你都不跟我多说几句话,”周徐行说,“只有我一个人在说。” “我就普通上班啊,”陈岸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不一定是特别的事,什么都可以说。”周徐行问,“你今天中午要吃什么?” “嗯...想吃拌面了。”陈岸想了想说。 “自己做?还是去店里买?” “自己做吧,我一会去超市买点食材,酱料什么的我觉得还是自己调的比较好吃。” “就是这样啊,”周徐行说,“这种事就可以跟我讲,我很想知道的。” 周徐行的声音不疾不徐地通过手机传来,在陈岸耳边绽出了火树银花搬的心动信号,电话这头的陈岸呼吸都有些乱了,他轻轻“嗯”了一声,又听周徐行说,你回家吧,我挂电话了。 陈岸的心情有些愉悦了起来,即使周徐行不是真心的,他也不得不感慨,和周徐行的恋爱体验比他想象中好太多了。 陈岸下午下班的时候,周徐行已经按时等在楼下了,他们一起去对面商城吃了晚饭。两人的相处好像和之前差不多,但又有些细节不一样了,比如周徐行舍不得移开的眼神和陈岸广泛随意的说话内容。 周徐行把陈岸送到家时天已经黑了,陈岸下车之前又被周徐行叫住了。 他说的话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但这人多少又有点不说誓不罢休的意思。 “我们都在一起一天了,”他慢悠悠开口,“都还没有过肢体接触。” 陈岸的神情开始有些不自然,两边脸颊也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周徐行坚持表达着自己的诉求,“这不利于我们的感情进展。” “那你...你想...”周徐行不知羞耻,羞耻的就是陈岸,他支吾了半天也没问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车里光线昏暗,只有路灯隐约透过车窗照进来,周徐行的眼神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深情,“我想亲你。” “可以吗?” 陈岸没有回应,过了两秒一声不吭地探过身亲了上去。 蜻蜓点水般的吻在周徐行的唇上转瞬即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红着脸缩回了座位上。 周徐行低头笑了笑,伸手解开了安全带,靠近副驾驶的人,不满地说了句,“还没那次喝醉亲得久。” 然后一只手扯过陈岸,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后颈上,闭着眼深深吻了下去。 直到亲得对方脸颊发烫,手指尖泛着粉,气息也喘不匀,才堪堪把人放开。亲完了还意犹未尽地摩挲着陈岸的下巴,说了句“回去早点休息”,然后心满意足地目送对方进了小区。 周徐行开车回家的路上点开了车上广播的音乐频道,忍不住跟着哼起歌来。这是他近期过得最心情愉悦的一天,他终于可以站在足够有说服力的立场,肆无忌惮地对陈岸表现出自己事无巨细的关心和过度的占有欲,在陈岸的人际关系里变得独特这件事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车停在红绿灯口,周徐行看了眼手机,心里痒痒的。 陈岸在干什么?他忍不住想。 周徐行第一次觉得红灯时长这么短,从来不屑于用社交软件发消息的他,由于觉得刚分开五分钟就打电话有些过于夸张,所以思量再三还是在红灯结束前给陈岸发了条微信消息,“要睡了吗?” 还附上了一张从周徐茵那里偷来的他一直嗤之以鼻的可爱表情包。 作者有话说:《当男 人 恋 爱 时》 第13章 盛古要出国了。 陈岸是很突然地得知这个消息的。 -- 第20页 “他家里人一直想让他出国,”楚宸亦说,“他家是离异家庭,父亲在国外,出国手续好像前段时间就办好了。” “我就想着我们明天一起吃个饭,就当给他送行了。” 聚餐的地方就在楚宸亦的酒吧,楚老板为此还暂停营业了一晚,给大家创造了个清净的环境。 说是散伙饭,但毕竟盛古也不是不回来了,顶多两三年见不着,吃饭期间大家还是说说笑笑,乐队的几个人搂着盛古聊起之前有趣的事,越喝越高,逐渐上头得话也说不清了,盛古虽然也小酌了几杯,耳朵有些红了,但吐字清晰眼神清明,还谈不上是喝醉的程度。 陈岸看水壶空了,就起身去吧台接水,接到一半发现盛古慢悠悠跟了过来。他走到陈岸身边停下来,却没看他,只怔怔看着快要接满的水壶。 陈岸看了他一眼,“口渴了吗?” 盛古笑了笑,摇头,“想跟你说说话。” 又没等陈岸开口问,他接着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陈岸关掉饮水机的按钮,微微侧身,“想说什么就说嘛,”他调侃道,“之前不是很健谈的吗。” “嗯,”盛古低下头,“可现在你有男朋友了。”盛古的语调很平稳,但依然难掩失落,“楚哥说是你喜欢的人。” 陈岸的笑凝固了一瞬,低着头没应声。 “是上次来接你的那个吗。” 陈岸点头。 盛古也不说话了,在陈岸要回去的时候又忍不住问,“他喜欢你吗?” 陈岸停下来靠在吧台边,回答得模棱两可,“应该喜欢的吧。” 盛古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直接找了个现成的参照物,“有我那么喜欢吗?” 陈岸被他突如其来的攀比心逗笑了,“你有多喜欢?”他问。 盛古又沉默了,陈岸以为他为难了,正想打个圆场转移话题,忽然听到盛古没头没尾说了句,“其实我学习成绩还不错。” “嗯?”陈岸没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如果我出国留学两年,再回来应该可以找个不错的工作,”盛古很认真地说,“我爸说等我工作了会给我买辆车,本来我没想要,但后来一想这样就可以接送你上下班了。” “我妈之前在学校附近给我买了一套单身公寓,如果我们在一起了,那套公寓可以卖掉去交新房子的首付。” “我其实不太会做饭,但肯定不能总让你做,所以我买了本学做饭的书,觉得自己在国外就可以练练手。” “我爸妈离婚了,这几年除了给钱也不怎么管我,我周围朋友也都知道我性取向,我们在一起我是会告诉所有人的。” 陈岸被他这一段话说得愣在了原地,盛古的神情一脸严肃,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味,“我说不上来我有多喜欢你,也不知道这些设想能实现百分之多少,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就想尽可能把以后的路铺得很长很长。” 直到聚餐结束陈岸也没能从盛古的话里缓过神来,要让周徐行说,一个毛头小子的花言巧语有什么可信的,遥遥无期的事谁能说得准。可陈岸也不是非要周徐行言出必行,花言巧语如果代表当下的真诚,也是很能摄人心魂的。 在门口分别的时候,陈岸无视停车等在路边的周徐行,大大方方给了盛古一个拥抱。回去的路上和周徐行说话还有些心不在焉,周徐行闷着一肚子的醋意无处发泄,最后临下车前把人摁在副驾驶上亲了半天才算完。 这个月周徐行工作不算忙,他刚下班就接到他爸爸打的电话,说明天去车站接一下你妈。 周徐行惊讶,“怎么忽然要来?” 徐晓霞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什么意思,不欢迎我啊?” “没有没有,”周徐行连忙说,“妈你突然要来,我太想你了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你快拉倒吧,”徐晓霞不屑,“我就是从你那经过一趟,然后去延市找你秋姨玩。” “行,”周徐行答应下来,“到站时间发我一下,明天我去接你。” 周徐行基本上已经习惯了他的家里人来到荷城的第一件事都是想着要见陈岸。 “你把小岸叫出来一起吃个饭啊。”果不其然,徐晓霞刚坐上车就开始念叨,“好长时间没见他了。” “我给他打个电话,吃饭的时候顺道接上他。”周徐行说。 “怎么还顺道去接啊,你俩不是住对门吗?”徐晓霞疑惑。 “他上下班不太方便,”周徐行张口就来,“换了个离单位近的。” 徐晓霞没说话,过了一会很严肃地问周徐行,“你没欺负人家吧。” “妈。”周徐行语塞,“你怎么跟我姐问的一样啊,你儿子是那种人吗?” “那小岸住了这么长时间,就最近才觉得离单位远了啊。” 周徐行一边感慨这确实是自己亲妈,一边信手拈来地胡说,“那最近不是攒钱攒够了吗,之前哪有钱搬啊。” 徐晓霞这才半信半疑点了点头,又催周徐行赶紧给陈岸打电话。 陈岸下午要继续上班,周徐行就在陈岸单位附近选了家餐厅,陈岸一下班就直接赶了过去。徐晓霞一看见陈岸就拉着他嘘寒问暖,一会问工作忙不忙,一会又说太久没见了怎么又瘦了,要多吃点。 “妈,”周徐行把陈岸扯到自己那边坐下,“你有多久没见陈岸就有多久没见我,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瘦没瘦。” -- 第21页 徐晓霞一脸嫌弃,“关心你干什么,我不说你还能饿着自己吗。”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诶,你上次相亲到底怎么样啊,我上次碰见了赵婧她爸妈,他们说你俩一直有联系,聊得挺好的啊。” 周徐行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转头去看陈岸,陈岸却镇定地吃着东西,还若无其事地转头对他笑了笑,“阿姨问你话呢。” 周徐行手心都出汗了,还硬着头皮跟他妈说,“人家怎么说是人家的事,妈你就别管了。” 徐晓霞听了不乐意了,“怎么就人家的事了?和人家相亲的不是你啊?刚刚说我不关心你,我现在关心了又说不让我管,”她转头跟陈岸控诉,“小岸你说他烦不烦人。” “妈...”周徐行急得坐立难安,恨不得现在就拉着陈岸解释清楚。 “行了行了,”徐晓霞终于放了他一马,“知道你不爱提相亲的事,我才懒得管你。” 周徐行连忙给她夹菜,“是是是,妈你多吃点。” 徐晓霞无奈地睨了他一眼,吃了两口菜,又说,“但是我还是多说两句啊,你不要自己一点都不着急,你都快三十了,也该考虑这方面的事了。” 周徐行心想我的亲妈啊你快别说了,我已经要急死了,一边给徐晓霞倒上了水,“妈,我姐已经三十了,你想催就去催她。” 徐晓霞一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你跟你姐能一样吗,她还在忙事业,工作也没有稳定下来,以后再说也不迟。” “再说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们,再过两年你爸退休了我们就出去旅游,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 周徐行又臭屁地附和了几句,徐晓霞也开始和陈岸聊天,这个话题总算是这么过去了。 徐晓霞并不久留,上午到了荷城下午就要去赶另一趟高铁。 吃完饭陈岸本想和周徐行一起去送她,但徐晓霞坚持说不能影响陈岸上班,和陈岸告别后就坐上周徐行的车离开了。 陈岸回了公司在办公桌前坐了半天,徐阿姨在饭桌上说的话他当然很在意,但他发现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周徐行还有没有和相亲对象有联系,而是他没有勇气对这段恋情提出什么要求。 陈岸太了解周徐行,也了解他和男生在一起会面临的困境,他不想为难他。 陈岸忽然想起周徐行高中时谈过的一个女朋友,当时他们三个人放学经常顺路一起回家,后来周徐行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女生就忽然提了分手,陈岸问为什么,她说,我很喜欢他,但他不够喜欢我。 陈岸到后来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知道他不够喜欢,所以能够在问题出现时预判他会为这段感情放弃什么、做到什么程度,也因为足够喜欢他,才能更明显地感知这段恋爱里两人的情感投入有多么不对等。 没过一会陈岸就接到了周徐行打来的电话,他着急忙慌地解释说赵婧是因为家里催婚,所以骗自己父母说在和他聊天,其实两个人已经很久不联系了,让陈岸不要放在心上。 陈岸安静地听他说完,语气缓慢地说,“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讲。” 他深吸了一口气。 “周徐行,我觉得我们,还是算了吧。” 作者有话说: 周徐行:我们才在一起了一章!!! 盛古:(露出内卷成功的微笑) 第14章 陈岸又往公司楼下看了一眼,周徐行还在等,荷城刚入冬零上几度的气温,这人偏偏不在车里坐着,非要站在车外面,挺拔的身形透着一股子执拗劲。 他给周徐行发信息,“外面太冷了,你先回去,回头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 他看到周徐行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指冻僵了似的,缓慢按下手机发了条语音,“陈岸,你不能这样对我。” 陈岸听完无奈,想了想回复他,“你先回去,等我下班了我去找你可以吗?” 周徐行看到这话才肯坐回车里,但也没有走远,就在路边等到陈岸下班从公司走出来。 周徐行从陈岸出来的那一刻起就盯着他,直到他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迫不及待开口问,“为什么要分手?” 陈岸听他一本正经说出这个词有点想笑,“我们本来也不算是真的在恋爱吧。” “什么意思,”周徐行面色不虞,“亲都亲那么多回了你现在跟我说没正经谈恋爱?” “我不是说这个...”陈岸气得脸红,赶紧把话题往正轨上扯,“我们两个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周徐行依旧板着脸。 陈岸垂下眼睛,手指不自觉扯自己的衣角,“你以后是要结婚的,对吧?” 周徐行阴沉的表情有一丝松动,没说话。 “以后要结婚的话,还是不要跟同性在一起太久,你觉得呢?” 周徐行语气没有刚刚那么强硬了,“我没有考虑过要...” “但你迟早要考虑的,对不对?” 看周徐行哑了声不作回应,陈岸笑了笑,“其实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要跟我在一起,但是...”陈岸顿了顿,“但是这样不对。” 为什么要说在一起? 因为想见你,想抱你,想吻你。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睡得好不好,入梦有没有想起我。不想你和别人太亲密,也不想你为别人吞声忍泪。以为你的感情世界里如果都是我,就一定都是轻松和快乐了。 -- 第22页 这些话周徐行终究没能传递出去,它们解决不了他和陈岸之间横亘着的问题,所以显得自作多情又毫无意义。 周徐行本想送陈岸回去,但陈岸说自己晚上要加班,让他直接回家就好。 陈岸准备下车时,侧过身抓着车门把手停了一会,然后忽然转过头,语气里竟有一丝紧张,“但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对吗。” 周徐行一愣神,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当然。” 陈岸好像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轻声说了再见,然后下了车。 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没抱有太大的期待,再加上他最近工作很忙,公司有个项目是他来负责和合作方对接,和周徐行分手这件事对陈岸的影响并不算很大。 见合作方之前陈岸的老板再三强调这次项目的重要性,要求所有人必须重视起来。陈岸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起身和同事一起去机场接人。 合作方的项目负责人叫葛臻,是一个戴着眼镜高高胖胖的男人,陈岸刚见到他就上前笑着和他握手,却隐隐觉得这人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在他的同事绕到另一边去开车时,这人忽然用力拉了一下他的手,凑近他耳边说,“工作后比上高中的时候更好看了。” 陈岸听到这个声音起了一身的冷汗,他惊恐地抬头,认出了这就是高中时期跟踪他的男同学,时隔多年,在这个时候再见到依然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他怔愣在原地,旁边这人却自然地伪装出另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拍了拍他的肩,“陈经理,走吧。” 陈岸下意识去开副驾驶的门,刚打开车门就被同事疯狂使眼色,示意他去坐后座,他只好十分不自然地和葛臻并排坐在了后排,中间刻意隔了一些距离。 一路上陈岸紧靠着车窗,他的另一个同事和葛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见他一直不说话,神情又不太放松,便问他,“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把车窗打开?” 陈岸牵强地笑了一下,“有点晕车。”说完伸手把车窗开了一条缝。 机场路上的车速很快,车窗打开后,车里瞬间吹进了很强的风,同时还伴随着聒噪的风声。驾驶座的张杨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葛总,陈岸他不太舒服...” 葛臻却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没关系,晕车嘛,可以理解。” 到酒店后陈岸就迅速开门下了车,张杨去给葛臻开了门拿了行李,递给酒店的门童,然后在葛臻办理登记的时候把陈岸拉到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声对他说,“你什么情况,晕车晕得脑子也不管用了?拉着脸是要给谁看啊?想搞黄这次项目吗?” 陈岸懵了一下,忽然想到这次项目对张杨来说很重要,因为会是个晋升的好机会,而他刚有了孩子,肯定多了一笔不小的开销,他平时一直很照顾陈岸,这次估计也是真的气急了才跟他这么说话。 “对不起啊哥,”陈岸冲他笑笑,“我刚刚太难受了,马上调整过来。” 张杨也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听他这么说完气已经消了一大半,“难受的话去我车上拿瓶水,一会那边再来了记得多说两句话。” 陈岸磨磨蹭蹭地去车上拿了瓶水喝,想尽可能减少和葛臻相处的时间,从车里出来却冷不丁和对方打了个照面,张杨在另一旁背对他们打电话,葛臻慢慢踱着步靠近陈岸,陈岸下意识后退,后背紧贴着车门。 葛臻看到他的反应笑了,“这么怕我?” 陈岸不客气地盯着他,“你别乱来。” 葛臻还是保持着那种让人很不适的笑容,“我没想怎么样啊,想和老同学叙叙旧也不行吗。” “谁跟你是同学。”陈岸一边说一边转头去看张杨的电话打完没有。 陈岸的紧张反倒让葛臻觉得有趣,“没关系,这个项目才刚刚开始,希望和陈经理合作愉快啊。” 第一天见面就经历了这样的事,接下来的几天陈岸秉持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尽量避免和葛臻的独处,而这人除了经常用一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他,倒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天下班陈岸接到了周徐茵的电话,说她在国外学习结束回来工作了,这几天刚安顿好,想请陈岸去暖暖房。 周徐茵租的房子就在她工作的医院附近,陈岸到了小区门口本想发消息问门牌号,一下出租就看到了周徐行站在门口冲他挥手。 陈岸赶忙小跑过去,“你怎么在这等着啊?” 周徐行边带他往里走边说,“我姐说你快到了,让我来接接你。” “跟我说门牌号不就行了吗,外面这么冷。” 周徐行笑了,习惯性就想调侃他是不是心疼了,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最后正色道,“进小区要门禁卡,怕你进不来。” “哦这样啊。”陈岸没再说话,安静跟着周徐行走,两人肩膀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周徐行手揣在兜里,忍住了想牵手的冲动。 两人进门的时候周徐茵还在厨房煎牛排,听到门响就扭头和陈岸打了招呼,让他先坐下吃点水果,然后继续收拾她的西餐。 陈岸见了,小声问周徐行,“小茵姐会做饭了?” 周徐行淡定点头,“尝尝就行,别抱太大希望。” 周徐行说完就洗手进厨房,行云流水般做出了三菜一汤,陈岸中途几次想帮忙,都被周氏姐弟齐心赶回了客厅。最后的中西餐虽然结合得不太协调,但摆上桌也还是很丰盛的。 -- 第23页 三个人坐下边吃边聊,周徐茵正津津有味地讲着她的工作,忽然一拍脑门,“小岸是不是也还没女朋友来着?” 这话一出,餐桌上其余两人的脸色均微微一变。 “我们科室新来的小姑娘都是优质单身女青年,还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你喜欢什么类型,我给你们牵个红线。” 周徐行听不下去了,“姐,你怎么还说起媒来了...” 周徐茵不爱搭理他,“又没跟你说,我问小岸呢。” 周徐行还想说什么,被陈岸抢先开了口,“小茵姐,我觉得可能不太行...” “是吗,”周徐茵止住话头,“是觉得这个职业不行?” “没有没有,”陈岸连忙摇头,“医护工作者当然是很好的。” 他沉默了一下,低着头冷不防地说,“主要是,我不喜欢女孩子。” 话音未落,周徐行就一口水呛在了嗓子眼里,周徐茵愣了三秒,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给周徐行扯了几张纸巾,还掩饰性地埋怨他,“这么大的人了,喝个水都能呛着。” 那一天让周徐行深刻认识到了他姐周游四方是有多么随机应变见多识广,因为她下一秒就从容地抬起头,用和刚刚别无二致的语气问陈岸:“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 作者有话说: 周徐茵性别倒也没有卡那么死。 周徐行:姐??? 第15章 周徐茵言出必行,没过两天真的煞有介事地给陈岸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 “我们科室的同事,叫于世,话不多但是挺靠谱的,长得也人模人样,前两天还让我给他介绍男朋友来着。” 紧接着就发过来一个人的微信名片,“我跟他说了,你加他就行。” 周徐行对此表示十分不满,“是你同事也不一定就靠谱啊,看着衣冠楚楚的不知道背地里怎什么样呢。” 周徐茵不客气地回怼,“周徐行你是有什么毛病,你有意见你找个靠谱的。” 周徐行气得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又不甘心地问了句,“那还能比我靠谱吗?” 周徐茵眼睛都没抬一下,“你靠谱吗?” 陈岸眼看着俩人要掐起来,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就认识一下嘛,就算不相亲多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 周徐行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不会真要加这人微信吧?” 周徐茵也急了,“周徐行你真有意思,你自己愿意单着就算了,凭什么拉别人共沉沦啊?我告诉你,这个亲小岸还真就相定了。” 周徐行眉头一皱,声音不大气势不小,“那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啊,你问他愿不愿意了吗就给他介绍对象,你现在都这么说了他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好了!都打住!”陈岸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过了二十年了他还要做这姐弟俩的金牌调解员,还是因为要不要给他介绍对象,他简直要被这两人气笑了。 “多大点事啊,”陈岸柔声道,“既然都跟人家打过招呼了那肯定是要认识一下的,但我近期也确实不着急脱单,所以相亲还是算啦,不用你俩操心了,我自己有数。” 说着给周徐茵杯子里添了点水,又安抚性地拍了拍周徐行的背。前者很快平静了下来,说“你自己开心就好嘛”,后者还是冷着脸,好像并没有被顺到毛,但这件事总归算是翻篇了。 陈岸公司的项目进展过半,他们总监从一开始就承诺了很久的聚餐终于落实了,但陈岸晚上到了以后才发现,葛臻和他公司的人也在,他不动声色找了个离对方比较远的位置,挨着张杨坐下。 这次项目进行得比较顺利,一个普通的聚餐逐渐变成觥筹交错的商务酒局,张杨的升职八九不离十,他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到饭局结束的时候醉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陈岸自知酒量不好,就直接声称自己在吃药不能喝酒,在散场后就扶着张杨站在餐馆门口,想找个代驾开张杨的车把他送回家。 没一会儿他就发现门口的代驾都被叫走了,陈岸四处张望,正看见葛臻慢慢悠悠地从饭店里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他,“张经理喝多了?” 陈岸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结果葛臻直接跳过他,对尚有一丝清醒的张杨说,“张经理,我开车送你回去啊?” 张杨连连摆手,“那、那怎么行,太麻烦葛总了。” 葛臻却很坚持,“现在这么晚了,也不好找代驾,张经理要是不能早点休息,万一耽误明天工作了怎么办?” 一听到工作张杨有些被动摇了,葛臻看了眼陈岸,“那我让陈经理帮忙带带路,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陈岸猛地抬头,正对上葛臻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扶着张杨硬着头皮上了车,趁着从车的另一侧上副驾驶时,给周徐行发送了一个位置共享。 葛臻开着导航把张杨送回了家,临别前张杨还从家里探出身子大着舌头嘱咐陈岸把葛总送回去,陈岸表面答应下来,内心却想着周徐行什么时候能看到自己的消息。 从张杨家坐电梯下楼,陈岸肩膀靠着有电梯按键的一侧,警惕地和葛臻保持着距离。他听到对方轻声笑了一下,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你在躲我。” 陈岸回复得生硬,“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啊,叙叙旧罢了,”葛臻说,“你一直这样,我都没机会跟你好好聊聊天。” -- 第24页 没等陈岸回话,他又继续说,“哦对了,你高中暗恋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陈岸攥着的拳头微微发抖,“你别想再用这件事威胁我。” “别说这么难听嘛,”葛臻笑出了声,“这么久过去了,你们都没一点进展?” 电梯到了一层,陈岸飞快走出去,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发现就在刚刚周徐行给他打两个电话,电梯里没信号,他都没接到。 葛臻很快追了上来,从后面一把扯过陈岸的手腕,“走那么快干什么?” 陈岸挣不脱他的手,瞪着他说,“小区到处都有监控,你别乱来。” 葛臻的眼神褪去了伪装出的和善,开始变得阴翳,他捏着陈岸手腕的力度逐渐加大,疼得陈岸直皱眉,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盯着他说,“我问你话呢,你说啊?” 陈岸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几年前放学回家的路上,看似友善无害的学长拿着他的日记本狰狞地笑,“装什么装?你不就是喜欢男的吗?” “你从初中就开始对他...你比我还恶心...” 耳边的风声逐渐盖过了葛臻的说话声,手腕上的疼痛也有些麻木了,陈岸恍惚地看着葛臻令人作呕的嘴脸,一扭头看到了放在楼下的金属制铲雪工具,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拿起来就这么砸下去,算不算是正当防卫? “陈岸!是你吗?”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让两个人皆是一惊,葛臻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松了些,见有人来了就把手收了回去。天太晚了,小区的灯光有些晦暗不明,周徐行的身影一点点出现在路灯下,他走近看清是陈岸后松了口气,“你怎么跑这来了?” 还没等陈岸开口,葛臻抢先道,“既然碰见朋友了,我就先走了。”语气自然又温和,全然不见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还装模作样地对陈岸挥挥手,迅速转身离开了。 葛臻走后,周徐行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陈岸。陈岸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但还是强装无事发生对周徐行说,“走吧。” “那人谁啊?”周徐行跟上他,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陈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徐行却忽然一副了然的神情,“这不会就是那个医生吧?周徐茵就这眼光?” “不是...”陈岸否认道,“这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同事。” “哦,”周徐行闷声道,“那你给我发位置共享是因为...” “不小心点错了。” 周徐行有点不开心了,他不是没有想过陈岸发错了的可能性,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找来了,给陈岸打了两个电话没打通,还着急忙慌找了好一会。结果让这人一句“点错了”就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了。 他刚要有情绪,又听到陈岸说,“就是还麻烦你跑了这么一趟,要不我请你吃宵夜吧。” 周徐行不屑一顾,心想说得轻巧,一顿宵夜就想把我打发了。然后扭头跟陈岸说,“去,开车去。” 荷城市中心一所装修华丽的娱乐会所顶层,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快步走到一间套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听到回应后径直推门而入。然后走过去,对着四仰八叉躺在沙发的男人恭敬地点了点头,“尹总,那个人现在进洗手间了。” 沙发上躺着的男人身高腿长,脚翘在沙发末端的扶手上,听完这句话懒洋洋坐起身,放下手机露出一张贵气俊美的脸,从言行举止来看整个人还有些稚气未脱。“那就跟周哥说一声吧,等他进去你就带人就守在门口。” 那人听完说了声“好的”,转身正要走又被叫住了。 “诶,”沙发上的人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事想办法让我哥知道一下,这个人情得算在他头上。” 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葛臻从厕所隔间出来,在洗手池前洗完手,一抬头从镜子里看见身后站了个人。 他猛地转过身,正对上周徐行锋利的目光。会所内空调温度开得很高,对方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双手揣在裤兜里,见他吓了一跳,轻声嗤笑了一下,不疾不徐缓缓开口,“我想起你是谁了。” “我们几年前就见过一次,但我那时候说的话你好像没记住。” 周徐行其实和葛臻差不多高,葛臻甚至还要比周徐行胖上一圈,他看着对方的身板,暗暗在心里评估如果两人真打起来他的胜算有多少,但即使得出自己赢面比较大的结论,他还是很难不被周徐行的气场压下一头。 “我倒是不介意再说一遍,”周徐行的语气逐渐冷冽,“离陈岸远点。” 葛臻听了这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们是公司有合作项目,难免有一些接触。” 周徐行不吃他这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葛臻还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你警告我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周徐行也笑,然后忽然伸手帮葛臻整了整衣领,葛臻看似不怵他,却还是下意识后撤了一下,而周徐行对此熟视无睹,“我也什么都没做,”又微笑着拍了拍葛臻的肩,“但我什么都有可能做。” “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做什么。” 他退了回去,转身往门口走,“希望不要再见了。” 他正打算开门,又听到葛臻在后面说,“你很享受这种英雄救美的感觉是不是?” -- 第25页 周徐行转过身,“你想多了,我单纯看不惯你,觉得你有病。” 葛臻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诡谲中还带着一丝兴奋,“你说我有病,你以为陈岸能好到哪里去?” “你把他当弟弟,你知道他把你当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周徐行:当...老公?(窃喜) 第16章 杨隽等得有些焦躁不安。 周徐行前一天跟他打电话说要他跟自己去找个人,他就知道有人惹到周徐行了。这种事在他们工作后已经很久没发生了,他二话没说,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赶了过来。 见面后周徐行和他简单交代了一下经过,说有人总缠着陈岸,又听说这人下班后最近总在一家会所泡着,就干脆直接过来堵人。 杨隽指了指面前灯光晃眼的建筑,“在这儿?进去?” 周徐行抬头看了一眼,“跟这的老板打好招呼了,到时候你在里面等我就行,有事我叫你,进吧。” 而杨隽在走廊等了半天也没见周徐行出来,在门口也听不到什么动静,反倒来了几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墨镜的会所保镖,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 没一会儿周徐行出来了,看样子情绪并不是很好,见他出来,其中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上前,“周哥。” 周徐行一抬头看到一群人惊了一下,然后礼貌笑了笑,“尹总费心了,不用那么多人,你进去让他稍微长长记性就行。” 那人点点头,脱下西服外套,随意抻了抻胳膊,推门进去了。 周徐行转过头对杨隽摆了摆手,“走了。” 杨隽看愣了,走出会所的门才回过神来,“看不出来啊周徐行,你有点人脉。” 周徐行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过了一会才说,“不算是我的,我姐的人脉。” 杨隽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叫我来干啥?来声色场所转一圈?” “我以为得咱俩动手来着,”周徐行说,“没想到尹玦这小子还挺够意思。” 杨隽点点头,看了看他,伸手拍了拍周徐行的肩,“你没事吧?从出来以后你就蔫蔫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挨打的是你。” 周徐行沉思了一会,然后转过头一脸严肃地问他,“老杨,你说实话,我这人是不是还挺混蛋的。” 杨隽看上去比刚才从会所出来更惊讶:“你第一天知道这事?” 陈岸负责的项目终于进入尾声了,而葛臻继上次的事以后也没有再为难过他,两人甚至再没怎么说过话。 直到项目结束,陈岸和张杨一起去机场送人,他才发现葛臻的颧骨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块淤青,他转头偷偷问张杨,“他脸怎么回事?” 经过了这段时间,张杨大概也看出了陈岸不怎么喜欢这个葛总,所以很多要和葛臻交接的工作他也会主动接过来。他压低声音说,“你才知道吗?都好几天了,他自己说是摔的,但更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陈岸没忍住笑了一下,一转头却发现葛臻正朝他这边看,连忙收敛了笑容,跟着张杨上了车。 一路上陈岸心情愉悦得不得了,到了机场陈岸帮葛臻卸下行李,把行李箱递给他的时候,阴阳怪气地说了句,“葛总保重,注意别再摔了。” 葛臻很勉强地笑了笑,“还不是拜你所赐。” 陈岸的微笑凝固了一瞬,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你那个暗恋对象,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葛臻得意又恶心地笑了,“你接下来,也要保重了。” 项目结束后,陈岸张杨和一些负责这个项目的人获得了一天的休假时间,陈岸顾不上想着怎么放松,他一直在联系周徐行。 消息没人回,电话也没人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从公司出来后拦了一辆出租来到了周徐行家门口。 可家里没人。 现在确实还没有到周徐行的下班时间,陈岸就在门口等着,他心里有种盲目的固执,觉得自己今天一定要见到周徐行,不然整晚都睡不好觉了。 可他等到窗外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周徐行也没回来。 一点点平静下来,他才逐渐感到了初冬楼道里的寒冷,他站起来慢慢踱步,心想,或许周徐行今晚有应酬呢?不然还是走吧。 正犹豫着,电梯忽然“叮”了一声,陈岸转过头,看到周徐行拎着行李风尘仆仆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抬眼看到他后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他靠近陈岸,发现他整个人都冒着寒气,就下意识地去碰他的手。陈岸甚至没来得及缩一下,就猝不及防被周徐行温热的手握了一下。 “这么凉?你等了很长时间吗?” “没...”陈岸仿佛被冻懵了,思维也迟钝了许多,听到这才想起来要说什么,“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都没回。” “我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看消息。”周徐行赶忙打开门拉他进去,“你找我什么事啊?” 他开开灯看到陈岸耳朵都冻红了,又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你傻啊,门密码又没换,不知道进来等。” 大概是进了房间陈岸才感觉好一些,他接过周徐行递过来的热水捧在手里,很突然地直入正题,“葛臻好像被人打了。” “是吗,”周徐行敷衍地回了一句,看上去丝毫不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 第26页 “他脸上有淤青,”陈岸说,“所以你认识他吗?” 周徐行好像也没打算认真掩饰,他“啧”了一声,“忘了跟阿福说别打太明显的地方了。” “所以真的是你。”陈岸又确认了一遍。 “对,他活该。”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事情?”陈岸问得很急,好像很迫切想知道答案。 周徐行停下收拾东西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了一些...” “这个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都是假的。”陈岸情绪有些激动,手里的杯子都拿不稳了。 “都是假的?”周徐行原本在背对着他收拾行李箱,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面向陈岸,“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来,你亲口告诉我,总比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听一个混账道听途说来得强。” 周徐行的表情严肃得让陈岸害怕,他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你别这样...” “所以什么是假的?是他高中猥亵你是假的,还是你一直喜欢我是假的?”周徐行声调平缓,面色却很阴沉。 “第一件事我已经让他吃了些苦头了,现在我们来聊聊第二件。” “陈岸,你还要瞒我多久呢?” 陈岸整个人都要绝望了,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战栗着用近乎求饶的语气说,“周徐行,你别这么对我...” 周徐行严肃的神情有些许松动,似乎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感觉陈岸就要哭出来了,整个人晃晃悠悠地站不稳,便想上前去扶他一把,却被对方推开了。 陈岸红着眼睛,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轻声问他,“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算我喜欢你,那也都是以前的事了,都过去了,好不好?” “以前的事?”周徐行喃喃道,“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陈岸,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 陈岸听不懂周徐行话里的意思,眼神里满是茫然和不解。 周徐行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地点正式一点跟你说的,但好像已经让你等了太久了,仪式感什么的,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 他起身从挂在门口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高铁票递给陈岸,“我回了趟家,是为了跟我爸妈说我不打算结婚的。虽然在这件事上说服他们了,但可能一时半会还没法告诉他们我的性取向的事,所以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很抱歉。” 陈岸一脸震惊地看向他。 “其实这几天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喜欢那么多年。” “但想不出来也就算了,”他不自觉地笑了笑,“毕竟跟你在一起,怎么说也是我赚到了才对。” “我一直觉得承诺什么的挺虚无缥缈的,但你就让我说这一次,我一定能做到。” 陈岸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虚空之境,耳边的声音像一块石子掉进了河里,声音不大却响遏行云,伴随着扑通一声又在他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陈岸,我会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陈岸在原地愣了很久。 什么是石路行将尽,烟郊望忽开?守得云开见月明又是种什么体验?他一生当中大概再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能体会了。 陈岸在很小的时候因为父母看护不当溺过水,所以奶奶给他取名叫“岸”,也希望他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有岸可栖。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确实经历过很多溺水般的时刻,但最终不论如何也都或艰难或顺利地回到了岸上。 除了周徐行这个他一直企及不到的对岸。 与童话故事不同,现实中强行过河的小马怕是会淹死在途中的。 可周徐行搭起了一座桥,义无反顾从对面飒然而至。 像是骤雨初歇后的朝阳从云霭的罅隙中透过,被死死压在箱底的不为人知的情愫和被封尘了的记忆全都无处遁形,拭去灰尘仔细端详,是从来不被妄想能有下文的执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一腔孤勇,和一句被反复摩挲了千万遍又未能说出口的“我爱你”。 【完】 第17章 番外2 这是周徐行和陈岸在一起后的第一个七夕。 周徐行一周前就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七夕约会,被陈岸的一句“我周六上午要加班”无情砍去了一半。 他只好快马加鞭制定出了plan B,把白天的游乐园换成了下午的海洋馆,晚上的西餐厅和烟花展按原计划进行。 这天早上周徐行把陈岸送到公司楼下,一想到他今天还要加班就来气,“你们公司太不人性化,哪有七夕还加班的?” 陈岸解了安全带正要下车,见他实在闷闷不乐,就又坐回去把人扯过来亲了一口,“下班了我们去吃好吃的,行不行?” 周徐行得了便宜,勉为其难点点头,目送陈岸进了公司。 陈岸去上班了他也没别的事可以做,忽然想到杨隽说荷城景区有个野生动物园还不错,但不知道一下午的时间能不能逛完。考虑到相比起海洋动物,陈岸好像对毛茸茸的陆地生物更感兴趣,就干脆开着车去实地考察一下。 景区距离他们的住的地方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大概是因为周末和七夕的缘故,园区附近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情侣或者父母带着小朋友。他停下车,顶着太阳在周围转了转,向园区工作人员咨询了一些问题,然后沿着景区的路线往前走,想看看还有什么景点。 -- 第27页 不知不觉走得有点远了,周徐行看了看时间,觉得再回去开车到陈岸公司,他差不多也要下班了,又开始溜达着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这时的天已经不如刚刚那么晴朗了,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罩子,把太阳隔绝在了外面,空气里只剩下闷热。 果然没一会刮起了一阵风,天空霎时间变得昏黑,乌云包拢了整个园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裹挟着雷声相继而至,周徐行快步跑起来,事发突然,他虽然很快找到了地方躲雨,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到了。 他在园区供游客休息的亭子下等了一会,发现这场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而他回到停车场大概还要走十分钟,想到陈岸快下班了,周徐行没怎么犹豫,在雨滴变小一些后闷头冲进了雨里。 他回到车上打开空调,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给陈岸发消息,让他下班后给自己回电话,然后就开车往市区走。 周徐行在路上堵了好一阵,中午才到了陈岸公司附近,他正疑惑对方怎么还没打来电话,却看到手机上的好几个未接来电。大概是因为他的手机淋了雨,听筒出了些问题,所以他没听到来电提示音。 他看到十分钟前陈岸发消息说自己被同事顺路送回家了,让他也先回家再商量去哪吃饭。淋了雨手机坏了还没接到人,周徐行只得揣着沮丧的失落感回了家。 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周徐行才觉出冷来,他手脚冰凉,潮湿的衣服半贴在身上,整个人更加心烦意乱。进了家门,陈岸正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听到门口的动静说了一句,“回来啦。” 周徐行随意地应了一声,在玄关换鞋。 “你上午去哪了,怎么现在才...” 话说到一半忽然没了下文,陈岸诧异地看着周徐行,又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伸手去摸他的衣服。 “你不是有车吗,怎么淋成这样?”他扯着周徐行的手,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皱起眉,“快换下来,别感冒了,我去给你找件干净衣服。” 周徐行见陈岸一脸心疼,胸口的气郁瞬间消了大半,他反手拉住他,“不用,我直接去洗个澡就行,洗完再跟你说。” 周徐行说完迅速进浴室冲了个澡,而刚刚还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他,在吹完头发的时候逐渐开始感到头昏脑涨,出了浴室他蔫蔫儿地靠在陈岸身边发呆,对方也敏锐地觉出了不对劲。 陈岸摸了摸他的手臂,“你洗澡的水温开得很高吗?” 周徐行皱眉道,“没有啊。” 陈岸这次直接把手伸向他的额头,“你不是发烧了吧?” 周徐行这才后知后觉地坐起身,“啊是吗。” 陈岸去柜子里翻出测温枪,在他头上“滴”了一下。周徐行又慢悠悠地躺回去,“好像是有点头疼。” 陈岸则有些面色凝重地看着测温枪的屏幕,“都烧到38度了,能不头疼吗。” 他把测温枪放回桌子上,好声好气同周徐行打商量,“我们中午不出去吃了,我在家里做点,你吃完饭再吃点退烧药,然后回屋睡觉,行不行?” “不行。”周徐行虽然头昏脑涨,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他拒绝得斩钉截铁,“你答应我下了班就去吃好吃的。” “你现在发着烧除了医院还能去哪啊,”陈岸说,“外面下这么大雨,出门肯定又着凉。” 陈岸只是象征性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即使周徐行不乐意,也并没有打算改变主意。 周徐行见局势无法扭转,只得认命地说,“其实我不饿,你随便做点就行。” 陈岸给他倒了杯水,去厨房煮了碗粥,让周徐行喝下又看着他吃下了退烧药,然后就撵着他回屋睡觉。 周徐行心有不甘地站在床边,耍赖似的抱着陈岸的腰,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我不想睡。” “瞎说,你刚刚喝粥的时候已经困了。”陈岸不理会他的撒泼打滚,坚持让他休息。 周徐行眼看着七夕计划要泡汤,只得和盘托出做最后的挣扎,“我们七夕节怎么过我都计划好了。” 陈岸抬起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顺着他的话问,“怎么计划的?” “下午去新开的那家海洋馆,晚上陪你看你一直想看的烟火展,野生动物园今天逛不完,但可以安排到明天。” “我还订了楼下西餐厅的位置,你不是想吃他们家的披萨吗。” 周徐行抱着陈岸,整个人已经昏昏欲睡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我们第一个七夕,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陈岸没说话,扶着周徐行让他躺到床上,又给他拿了床被子盖上,站在床边轻声说,“周徐行,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周徐行很想仔细看看陈岸的表情,但他太累了,似乎抬起一根手指都很费劲,眼皮仿佛有千斤重。 闭上眼前他感受到陈岸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又听到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能在一起本身就已经很好了。” 周徐行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在陈岸拉上窗帘的一瞬间陷入了沉睡。 周徐行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梦里的他和陈岸都是小朋友,陈岸因为奶奶有事出门要把他送去爸爸那里而号啕大哭,嘴里还说着“我不要奶奶走”“奶奶别走啊”。 吴奶奶不舍得陈岸一直哭,但又赶时间要走,急得直叹气。 -- 第28页 徐晓霞听到后打开门问,“吴老师,要不要让小岸到我家来?” 吴奶奶连连摆手,“这也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小茵小行也都在家,让他们一起玩呗。”徐晓霞说。 周徐行也探出脑袋,“陈岸,要不要到我家来玩?” 吴奶奶又要拒绝,却见刚刚还哭得呼天抢地的陈岸忽然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坚定道,“嗯。” 吴奶奶和徐晓霞都忍不住笑了,周徐行把陈岸拉进家,听到门口的吴奶奶对徐晓霞说,“其实就是不想去他爸爸那...” 周徐行又经历了一段很混沌的梦境,面前再次清晰的时候屋里的场景已经变成陈岸家的客厅,墙上挂着吴奶奶的照片,他站在陈岸房间门口,穿着高中生校服的陈岸半开着门抬头看他,眼睛红肿,整个人形销骨立,状态很不好。 他靠在门边,怕陈岸又把门关上,用手扶着门框,“出来吃点饭。” 陈岸难得地配合,捧着周爸爸做的便当,主动开口说了几天里的第一句话。 “我没想到她走得这么快。” 周徐行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一时愣住不知道该回什么。 好在陈岸也没等他回应,继续说,“我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周徐行不确定陈岸是不是笑了一下,只是见他抬起头和他对视,“你把我家里的刀具都藏起来了,是不是?” 周徐行心里一惊,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反应过来后一阵后怕。 “谢谢,”陈岸这次是真的笑了,“我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钻进了他的耳朵,周徐行蓦地从梦里醒来,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阵。窗外的雨声逐渐让他有种清醒的实感,窗帘紧紧拉着,房间昏暗,只有虚掩着的门透出客厅暖黄的灯光,他坐起身,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下午五点了。 他出了卧室,见陈岸在厨房做晚饭,便慢悠悠走过去,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陈岸煮着面,听到动静后扭过头,“睡醒啦?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周徐行的心陡然像是被雨浸润了,他走进厨房,懒懒地伸手从背后抱住陈岸,把头抵在他的肩上,闷声道,“好多了。” 陈岸只当他生病了有些黏人,偏了偏头说,“你再去量一下体温,温度计在电视柜的那个医药箱里。” 周徐行在陈岸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撒开了手,他走到电视柜前,这才看到了陈岸放在柜子上的一捧玫瑰花。 是一束包装很精美的红玫瑰,大概是不小心淋到了雨,几滴水珠沾在花瓣上更显得花朵娇艳欲滴。 里面夹着的贺卡上是陈岸的秀气的笔迹,上面赫然写着:正是你在玫瑰花上花费的时间,使你的玫瑰花变得如此重要。 一场大雨来势汹汹,浇灭了明媚的夏日骄阳和周徐行精心计划的七夕约会。 现在计划落空的他,测着体温捧着一杯感冒灵老老实实坐在餐桌前,看着透明的落地窗将室内外隔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屋外黑云压城大雨如注,屋内光线柔和明亮温暖。烛光晚餐变成了两碗热气腾腾朴实无华的西红柿鸡蛋面,还有个没来得及摘围裙的人把筷子递给他,“还烧不烧?要不先吃饭吧。” 这个七夕节...其实也还不错,不是吗。 第18章 番外3 1. 这是大概是荷城入冬以来最冷的两天。 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大概是想尽快脱离室外凛冽的天寒地冻,即使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也不难感受到刺骨的寒风带来的冰冷。 周徐行开着车,到了路口停下车等红灯,把车里的温度又调高了些,然后自然地去牵坐在副驾驶的陈岸的手。 “不冷吧?” 陈岸刚想说话,忽然听到后排的周徐茵冷不丁开口,“周徐行,好好开车。” “姐,现在红灯...”虽然这么说着,周徐行还是老老实实把手收了回去。 后排的周徐茵不作声,周徐行摸不清她的状态,偷偷给陈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陈岸接到暗示,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小茵姐,你就别生气了。” “生气,我生什么气?”周徐茵没好气地抬起头,“不就是你们俩不声不响在一块两个多月没跟我说吗?多大点事儿啊。” 周徐行连忙解释,“姐,我们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那当然了,不是故意,就是压根儿没想起来,是不是?” “不不不,”周徐茵怼起人来气场全开,周徐行不是她的对手,只能认怂,“这不是怕你跟组织不好交代吗?” 周徐茵一个眼刀甩过去,“现在好交代了?你这是逼我背叛组织你知道吗。” 陈岸见周徐行扛不住,赶紧把责任揽下来,“小茵姐,其实是我的问题,我想等我们稳定一点了再告诉你...” 周徐行紧接着说,“而且我们一稳定不就马上跟你说吗,别生气了啊。” 周徐茵听到这平静了一些,抬头看了看他们俩,叹了口气,“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们啊,咱妈可是老江湖了,你们瞒得过我可未必瞒得过她,要想好好把年过完,就得老老实实的,听见没。” 周徐行信誓旦旦,“放心吧姐,我们来之前都已经准备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 第29页 周徐茵半信半疑地睨了他一眼,“你最好是。” 2. 陈岸的父母都有各自的家庭,原本就很少回家,陈岸的奶奶去世后,陈岸就自动被周家夫妇划进了自家孩子的范围里,每逢年过节,都要让周徐行带着陈岸一起回家。 不过自两人在一起以后一起回家过年倒是头一次。要不是因为是地下恋情,还多少有点回家见家长的意思。 到家以后周爸周妈已经在包饺子了,他们三个人放完行李也不闲着,一人一个围裙给周继海和徐晓霞打起了下手。一大家子围在餐桌边,电视里播着新年前夕的相关节目,窗外的街道上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倒是很有过年该有的氛围。 徐晓霞边擀面边和他们说些家长里短,这就聊到了楼上邻居家的儿子,前几天刚结婚,他们夫妻二人去随礼。 “人家那小伙子,和你们岁数也差不了多少,出去工作了也就三五年,这不就稳定下来了?小两口过年就交房子首付。” 说完她恨铁不成钢地觑了一眼周徐行,“你说结婚有什么不好,有些人啊,就非得孤苦伶仃一个人才开心。” 陈岸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不自觉敛了笑意,偷偷看周徐行的反应。 周徐行倒是没皮没脸地见招拆招,“听见了吗姐,说你呢。” 周徐茵表面上假笑着继续包饺子,实则在桌子底下狠踹了亲弟弟一脚。 周徐行不说还好,一说就惹火上了身,徐晓霞指了指他,“就你还好意思说,”又扭头跟周徐茵控诉,“你知道吗,你弟弟说他不打算结婚。” 周徐茵一边跟他暗暗使眼色边假装惊讶道,“啊,为什么啊?” “谁知道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过得好好的非得说自己是什么不婚主义,现在看着是挺潇洒,以后呢,孤独终老了没人管。” 周徐行嘻嘻哈哈打马虎眼,“以后再说以后呗,大不了我和我姐去敬老院。” 徐晓霞眼睛一瞪,“别带你姐,她可没说她不结婚,到时候我和你爸都入土了,你孤家寡人的还不是得投靠她。” 周徐行随口顺着说,“那我跟陈岸去,我们俩作伴。” 在一边观战的陈岸如履薄冰,生怕露出什么马脚,忽然被提到,立马正襟危坐,还没等着接话,就见徐晓霞两巴掌拍在周徐行胳膊上,“你要是再嚯嚯别人,我现在就把你逐出家门,让你提前感受一下什么叫无家可归。” 说完又看向陈岸,“小岸别听他胡说八道啊,你该找对象找对象,谁都不用管他。” 陈岸笑了笑,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偷偷抬眼看周徐行的表情,发现对方正笑着看向他,神情丝毫不慌,甚至还悄悄冲他挑了挑眉。 3. 在家的几天,用周徐茵的话说,两人表现得还算自然,周徐行的克制和陈岸的谨慎,再搭上周徐茵适时的掩护,似乎看不出任何端倪。 直到两人离开家的那天,周徐茵要值班,提前买了车票回去,周徐行和陈岸收拾好了东西,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徐晓霞忽然叫住陈岸,把他拉进了书房,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绒布首饰盒递给陈岸,说是给他的新年礼物。 陈岸几乎每年都会收到徐晓霞送的新年礼物,他接过来乖巧地说了声“谢谢阿姨”,就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个有端口的银镯子,边缘的纹路流畅精致,外侧还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整个镯子圆润有光泽,一看就是被精心保养了很久。款式是最简单的开口手环的设计,看起来颇有复古经典之感。 陈岸刚看了一眼就放了回去,“阿姨这个我不能要...” “怎么不能要,小茵和小行都有,你也必须得有,这就是咱家孩子的新年礼物。”徐晓霞态度坚决,把盒子死死塞回他手上。 陈岸表情有些为难。 徐晓霞看了看他,笑道,“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是个自己找人做的银镯子。你要是不好意思,以后就和小行多回来看看我和你叔叔就行。” 盛情难却,陈岸拗不过徐晓霞,便乖乖收下了。 收拾好了行李,两人和周父周母告别以后就踏上了归程。 车开上了公路陈岸才忽然想起来手镯的事,赶忙从包里翻出来给周徐行看,“阿姨送了我个新年礼物。” 周徐行开着车瞥了一眼盒子,“我妈又偷摸给你什么好东西了。” 陈岸愣了一下,“你们没有吗?阿姨说你和小茵姐都有。” 周徐行笑了,“她又来这套?” 看陈岸怔怔的表情,他没再多说,“什么东西啊,我看看。” 陈岸打开盒子,把镯子拿出来,“是一个银镯子,阿姨说是自己找人做的。” 周徐行刚瞥了一眼,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把车靠边停下,拿过镯子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遍。 “靠。” 陈岸不知所以,一脸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周徐行看着陈岸,忽然笑了起来。 “我姐说得没错,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我妈。” 陈岸有些着急了,皱着眉头问,“什么瞒不过,什么意思啊?” 周徐行拿着镯子不紧不慢地戴在陈岸手腕上,“这是我姥姥结婚的时候找她们镇上最好的师傅打的,上面刻的是菩萨心经,保佑戴镯子的人一生平安顺遂。” -- 第30页 戴好了镯子,周徐行牵起他的手,“后来我姥姥在我妈结婚的时候送给她了,还有一个项链送给了我姐。” “我妈之前说等我结婚了,再把镯子送给她儿媳妇。” 陈岸迟钝地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周徐行,觉得心脏骤然停跳了一瞬。 周徐行也不说话,还是笑着看他,过了一会凑上前,看着面前的人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安抚地把手放在他后颈,轻声说,“所以你要是不嫌弃,就一直戴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