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自己》 第1页 《予我自己》作者：师小札【完结+番外】 感情与生活，予我自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悦昭，莫骤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感情与生活，予我自己。 立意：爱自己，爱生活。 第1章 第一章 后半夜下起了一场大雪，清晨时分雪止。一缕晨曦穿过玻璃窗落至地板上，静静地融了下去。 悦昭感觉到冷，翻了个身便自然醒了，手惯性按在眼眶上轻搓。她的脑袋停滞了片刻，接着从床上坐起来，扭了扭脖子，舒缓肩颈的不适。 悦昭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开行李箱，找出仅有的一件御寒棉衣穿上。 她穿上棉衣，洗漱好后开始做早餐，热一杯牛奶，在平底锅上烤吐司。 她当下的生活和以往在家时候不能比，早餐的丰富指数直接断崖式下降。 但即便她再想念张阿姨做的精致面食，也不得不咽完口水，老老实实地回到现实里来现在她卡里的钱一天比一天少，在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加押金后，各方面都要省着花。 窗外是入眼可见的积雪，冷冽的空气在移开窗的刹那扑面而来。 悦昭鼻尖微红，深呼吸一下，差点被这股冷气呛到。 再冷她也要开一会儿窗，给屋子透透气。 她隐隐担心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在这个屋子里入睡，因为屋里的空调是坏的。 她慢慢嚼着吐司，在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之余，忽地听见窗对面传来的声音。 她抬起眼睛，入眼的是从斜对面一楼出来的人。 这里是城中村，房屋年代已久，不少房子依旧沿用老式的黄门，数十年的日晒雨淋，经久未修葺，破损程度日渐严重，关门时需要花费一些力气。 自从搬来这里，悦昭几乎在每天早上差不多的时间都听到对面传来的咣的一声。 这声音表示住在对面的男生要出门了。 提到这个男生，悦昭心说他的穿着还挺引人注目的。他好像有不少衣服，一天换一套没带重样的，各种颜色都有。 这里的楼距小，悦昭站在厨房的窗前，能清楚地看见他每天早晨走出门的姿态，高高的个头，微微低头，徐徐从她的窗下经过，往巷口走去。 但她没有机会看清他的正脸，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戴着帽子，遮住了具体眉目。 今天的气温比较低，悦昭一看，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羽绒服，双手插袋，头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他依旧慢悠悠地往巷口走，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悦昭嚼着吐司，漫不经心地看他走过窗下，又走过十米之外的电线杆。 然后她看见他停步了。 悦昭的鼻尖红红的，鼻翼因冷风扑来而轻轻颤抖，冷而微微发僵的手指捏着半片吐司，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发现他依旧没有选择往前走。 片刻后，悦昭看见他走回来几步，人倚靠着电线杆，而后慢慢往地上坐下去，仿佛很疲倦一般，最终静止在地上，整个人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悦昭若有所思，最终决定走出去看一看。 悦昭开门出去，迎风便打了一个哆嗦，她赶紧拉上棉衣的拉链，快步走到男生面前。 男生像是睡着了一样，甚至都没发现眼前有人。 悦昭弯下腰，轻声问：你还好吧? 他没声音，悦昭感觉不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连问了两遍。 男生终于睁开眼睛，抬起脑袋看眼前站着的人，模模糊糊间辨认出是一个女人，还有几分眼熟。 映入悦昭眼眸的是一张雪白无血色的脸，唯有墨黑的眼瞳、鲜明的眉眼和紧致的肌肤告诉她，这是一个年轻人。 悦昭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男生的身体往一侧挪动了一下，慢慢伸了伸长腿，似乎是想坐得舒服一些，一副完全忽视自己此刻是坐在地上的架势。当听见女人的问题，他勉强回答：没事，我没吃早餐，血糖有些低而已，坐一下就行。 啊?就这样? 是低血糖，悦昭听到答案稍微放心了一点。只不过天寒地冻，她看他一直坐在地上也不是一回事，起了怜悯心便说：那你等一等，我去给你拿一杯糖水吧。 男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瞧见眼前的女人转身小跑回去了。 悦昭很快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只玻璃杯，杯子里盛着温热的糖水。 男生眼睁睁看她向他走来。 他看见她穿了一双薄绒拖鞋，踩着雪水一步步走过来，恍惚间反应过来：自己遇见了一个好心人。 悦昭回到男生面前，小心地将杯子递过去，男生接过，喝了这杯温热的糖水。 这杯温热的糖水在此刻对他来说就是一杯能量之水，他喝完后感觉整个人舒服了一些，白皙的手指攥住玻璃杯，轻轻晃了晃，向她道谢：多谢。 举手之劳而已，悦昭不觉得有什么可谢的，她收回自己的空杯子，温和地提醒他：你应该先吃早餐再出门的。 嗯。男生的嘴角礼貌地弯了一下，表示认同。 需要我给你带点吃的吗?悦昭心想帮人帮到底算了。 -- 第2页 不用，我等会儿去巷口的早餐店，没多少路。毕竟年轻，恢复力很强，男生边说边站起来，目光一直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她个头一米七左右，穿着一件驼色棉衣和一条深色的裤子，整个人纤细苗条。墨黑的长发及腰，脸颊的皮肤晶莹如雪花籽一样，鼻尖红红的，目光盈盈间流动着善意的笑意。 她的一双眼睛让他联想起了暖湖清波。 无论从客观还是主观角度来说，她都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他没加掩饰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我好像看见过你两次。你住我对面是吧，刚搬来没多久? 悦昭点了点头。 他说：今天谢谢你。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找我。 未等悦昭说出小事一桩，他介绍自己：我姓莫，单名一个骤字，骤然的骤。 悦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冷不丁听他问：你叫什么呢? 水田村和这座城市的其他城中村相比，大同小异，要说有点不同的是，这里有一条出圈的美食街。每晚华灯初上，这里云集了原住民、从四处打工回来的青年和抽时间来打卡的年轻人，商机不少。 悦昭目前打工的地方就是美食街的老月华。 悦昭搬到这里的第二天便外出找工作了。因为没有久留此地的打算，她的想法是做什么都没差，凭自己的能力先赚上几个月的生活费足矣。 当她来到美食街，看见老月华玻璃窗上贴的招聘启事，便走进去试一试。 老月华是一家夫妻店，专做夜宵生意，人气不错。 老板姓郑，老板娘姓柳，前者长了一张朴素实在的脸，后者有一张圆润的脸，笑起来脸上有一对月牙眸，显得年轻，说话声音也甜甜糯糯的，看上去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老板娘认真打量了一下悦昭，客客气气地说：好标致的姑娘，听口音也是本地人，你怎么想到来这里打工啊? 悦昭解释说自己和父母吵架了，离家出走后来这里和一个姐妹合租，准备就近找一份工作过渡一下。 其实她是一个人住的，但安全起见，她还是谎称自己和人合租了。 老板娘直说：在这里打工很累的，你吃得消吗?看你双手白白净净的，我猜从小到大连家务活都很少做，我怕你坚持不了几天。 悦昭当时也没信誓旦旦地表示没问题，反而在迟疑片刻后真诚地说：我想试试看，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结果老板娘留下了她。用店里另一个员工桑倩的说法是老板娘挑人从来只看脸，从以前到现在挑了不少华而不实的人。 事实证明老板娘说的是实在话，在老月华打工非常累。 悦昭第一天晚上收拾完三大袋厨余垃圾后已经过了十一点，胳膊和腿就像是被人活活卸下一般，没什么知觉了，回去后倒头就睡。第二天她被痛醒了，手臂剧烈胀痛，吃饭的时候抬胳膊夹菜都费劲。 她不得不去附近的药房买了一瓶红花油。 悦昭从小到大没吃过这样的苦，很快萌生不想干的念头了，但她想起爸妈说过的话，以及老板娘的质疑，慢慢激发了她的斗志。 如果别人可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悦昭不想成为一个一点苦都吃不了的人。 于是她抱着再坚持一天试试看的念头，不知不觉地坚持过了五天。 在水田村的日子对悦昭来说每一天都过得很慢。大白天里，她除了买菜和去便利店买基础的生活用品之外几乎不怎么出门。 她的行李箱里带了几本薄薄的小说，为了打发时间，她故意读得很慢，一行一行、一字一字地读。这样一本书可以多读几天。 她唯一出去的一回是步行去一公里外的稻田。 冬天的稻田只剩下半高的秸秆，水面上有几只鸭子在游水，阳光下，从它们摆尾之处展开一圈一圈白亮的涟漪。 天空一望无际，旷阔间带着所有人避不开的寂寞。 悦昭很喜欢稻田边的寂静，在那里看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回去。 这天晚上过了八点，悦昭将装满待洗碗碟的大号洗衣盆从嘈杂的后厨搬至阴凉的天井，搬来一张小板凳坐在天井角落的水龙头下。店里的生意太好，干净的碗碟不够用了，她得先洗一部分拿出去。 老板的女儿郑若涟正读高一，每天的作业量不少，她有时候会在天井里写作业，坐在一张小方桌后，没握笔的那只手捧着一只小热水袋，脚边还搁着一只小型的暖风机。 悦昭马不停蹄地洗着碗，偶尔抬胳膊擦一擦沾在脸上的洗洁精泡沫。 等她抬头的时候，会很自然地和正在发呆的郑若涟目光对上。 郑若涟是一个文静内向的女孩子，悦昭没怎么和她说过话，很快低下头继续洗碗。 不料悦昭再次抬头的时候，视线又和郑若涟的视线对上了。这一回，郑若涟好奇地问了一句：姐姐，你是来这里体验生活的吗? 悦昭诧异，手上的洗碗工作不停，客气地说：当然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郑若涟有些不好意思，拿笔戳一下头，迟疑着说：我觉得你好像不太缺钱的样子。 -- 第3页 悦昭说：我现在很缺钱。 郑若涟不再多问了。其实她第一天瞧见悦昭就很意外，这样漂亮有气质的大姐姐竟然会来这里打工，简直不可思议。在她眼里，悦昭明明更像是那种穿着一身漂亮的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手捧纸杯咖啡，出入高级写字楼的女白领。 郑若涟觉得悦昭不缺钱，还因为悦昭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好，白皙细腻如瓷一般，她猜她平时用的护肤品一定很高级。还有头发也是，她很少看见这么乌黑又泛光的长发，感觉应该是定期做护理的缘故。 总之悦昭和其他来店里打工的姐姐气质不太一样。 郑若涟对悦昭很好奇，做作业的时候常常停下来悄悄看她一眼。 悦昭洗完了一半的碗碟，拿回店里，正好一桌子人离开，杯盘狼藉，她第一时间走过去收拾。 她还未收拾完，一对情侣走进来，没看菜单便直接喊她过去。 马上来。悦昭放下手头的盘子，沾着冷汤汁的手背在围裙上用力擦了擦，她快速过去。不巧转身有些猛，她脖子扭了一下，一股酸楚劲往脑门直冲，眼睛在白炽灯光下有了一种眩晕感。 明显感觉到了疲惫，她没有停下，和一只陀螺般不停地转，直到快十点了，她才找到一个缝隙去卫生间。 走出卫生间，悦昭拿出口袋的手机看了看，再坚持一个小时，处理完囤积的几袋厨余垃圾就可以结束今天的工作了。 胜利在望。 悦昭继续忙碌，很快便有新的客人走进来，她还没开口问这位客人想吃点什么，已经发现来者是一张认识的面孔，或者说是今天刚认识的面孔。 莫骤看了看周围，没有空的桌子，直截了当道：我打包一份牛肉炒河粉。 也许是头顶的白炽灯太耀眼，悦昭对视眼前的人，感觉他和早晨有些许的不同此刻他星眸熠熠、眉目如画。 原来恢复了精气神的他是一个这么好看的大男生，悦昭心想。 莫骤买了单，等了十五分钟，悦昭将打包好的牛肉炒河粉给他。他接过，看着她说：原来你在这里工作。 其实他是路过，在门口一眼辨认出是她才进来的。 悦昭微笑，客气道：是啊。 莫骤拿过打包好的食物走出了店门。 悦昭将几袋子沉重的厨余垃圾一一搬上小推车，推出天井的门，一直推到百米之外的公共垃圾区域。等她动手一袋袋倒掉后，疲倦至极地望了望夜空，思绪游离了一小会儿，她拍了拍手，再次推着小推车走回去。 等回到天井的休息区，悦昭摘下围裙，换上驼色的棉衣，点了点口袋里的手机和钥匙，穿过后厨，来到店里，和坐在收银台后的老板娘打了声招呼，便先回去了。 悦昭走出店门，一股凛冽的寒气直往脖子里窜，她轻呼一口气，飞快跨过一个水洼，准备小跑回去。 喂。 悦昭听到声音，转过头一看，竟然是那个莫骤，他人还没走，就站在店门左侧的小片空地上。 莫骤上前几步，来到悦昭面前，直接说：我送你回去吧。 悦昭意外他会和她说这个，立刻婉拒：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反正是一条路，一起走吧。莫骤打量她的穿着，发现她穿的不多，尤其是腿上的那条牛仔裤，看起来挺单薄的，心里奇怪刚下过雪她怎么不多穿点。 想归想，他没说出来。 悦昭心想也对，他们住一个地方，本来就是一条路。 路上还留有积雪，今天的最低气温降至零度以下，路上的雪堆一时半会儿没有融化。 他们一起走出美食街，往右边那条静谧的小马路走去。待走出这条小马路到对面，再走进长长的巷子，走到巷尾就到家了。 在小马路上，悦昭后知后觉发现他双手空空，好奇问他：你的河粉呢? 莫骤说：刚在店门口吃完了。 那他怎么不直接回去?悦昭心里疑惑。 莫骤忽然问：这条路有点长，你每天晚上都是一个人回去的? 对啊。悦昭环顾四周，道行树间有暖暖的路灯，远处犬吠声隐隐，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将视线再次聚焦于前方，竭力拂去萦绕周身的尴尬气体。 算了，尴尬就尴尬吧，她实在是很累了，不想再进行没必要的社交，只顾往前走。 幸好路不远，他们很快走到了小马路尽头，穿行到对面，来到巷子里。等停步在悦昭的楼门口，她走上三步高的台阶，慢慢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手指被冻得僵硬，失去了某些灵活度，一个不小心，钥匙就从掌心滑落。 悦昭刚要弯下腰，身后的人已经提前一步捡起落在台阶上的钥匙。 谢谢。悦昭从他手上接过钥匙，礼貌但疏远地说，你也快回去吧。 莫骤没直接走，在悦昭逐渐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慢慢问道：你屋子里的空调坏了? 悦昭眼里的诧异更浓：你怎么知道的? 莫骤说：上一个租客搬走的那天，我无意间听见他和房东抱怨过。 悦昭默然。 -- 第4页 莫骤继续说：好像不止空调。洗衣机的声音大，冰箱制冷功能差，马桶时常漏水，听他的意思，你这屋子里的家电没几个是好的。 悦昭的表情凝滞了几秒，然后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睛，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窘迫：对，基本都是坏的。也因为都是坏的，每样都难修，他又给我便宜了四百。 她说着弯了弯僵冷的手指，心想今晚只能灌个热水袋放被窝里凑合到天亮了，明天必须买个取暖器之类的小家电。 不料，莫骤却说：这样吧，我那里有一个闲置的立式暖风机，借给你用吧。 第2章 第二章 莫骤把暖风机拿到悦昭屋里，接上电源后一股暖热的气流迅速涌出。 悦昭蹲在暖风机旁，双手贴着热乎乎的气流，掌心很快变得十分温暖。 待她起身回过头，注意到莫骤正在打量她的屋子。 也许仅仅是凭直觉，悦昭对他有一份天然的信任感，她觉得他不是一个坏人，让他进屋的时候她没考虑很多。 悦昭的屋子很小，一室一厅一卫，一共四十平方，卫生间超级迷你，洗澡时候整个人几乎要贴在瓷砖墙上才行。 莫骤问她房租是多少，悦昭说本来要一千八，因为家电又旧又破，房东给她便宜到一千四。 悦昭反问他：你是多少? 莫骤说：我是合租的，还有一个室友，月租两千八。比你多一个房间，客厅和卫生间要宽敞一点。 悦昭在心里计算性价比。 莫骤说：这里已经很便宜了，除了城中村，一个月两千八根本租不到六十平米以上的房子。 悦昭心想也是，礼貌地问：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近? 莫骤说：不算近，上班坐地铁，几站路的距离。 悦昭点头，没打算多问下去，却听莫骤兀自说下去：我目前做游戏设计，在一家小公司上班，赚得不多，只能租在这里了。 悦昭笑了：你应该还很年轻吧?刚毕业?慢慢会赚多的。 莫骤抬眸，慢慢说：我大三的时候休学了，出来打工，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结果证明挺难的。 悦昭看着他沉静的双眸，有一瞬间，她辨认出了他眼睛里与她自己相似的寂寥。 她苦笑，语气轻且烦愁：和你差不多吧，我也觉得现在这个阶段自己挺难的。 莫骤将目光转向她简陋的小屋子，几乎没有一件亮眼的，能显示出她性格的摆设，除了窗边搁着一只塑料盆，盆里放着几颗冒芽的水仙球，稍微展现出一点属于小女生的偏好。 但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过惯苦日子的人，他见过节衣缩食的年轻女孩，她们的神态不像她这样。 因为客厅和卧室是打通的，莫骤一眼就看见了她床上那张薄薄的被子，他视线停留了片刻，没多问什么。 莫骤离开后，悦昭脱下棉衣和毛衣开衫，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胳膊，打开红花油，倒了一些在右手掌心上，搓热后涂在左胳膊有淤青的地方，还有酸胀的后颈。 真的太累了，她打算喝一杯温水，喝完就去睡觉，当然要记得将暖风机搬到床边。 就在悦昭将暖风机拿到床边，双膝跪地，伸长胳膊费力从床下摸出一个旧的插线板时，她忽然听见轻轻的、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直起身子，回过头，眼睛罕见地在夜里流露出心惊胆战的情绪。 她斟酌之后站起来，走去望了望门上的猫眼，是莫骤。她细微地皱了一下眉，没打算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谨慎地问：谁啊?什么事? 门外的声音依旧干净低沉，像是冬日山谷间的冷泉，就近听竟然带着金属的质感。 莫骤说：我有多余的毛毯，也许你能用一下。就放在台阶上了，我先走了。 悦昭很快听见一个物体落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打开门，发现门口的台阶上搁着一只大的袋子，里面装着一张白色毛毯。 虽然悦昭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从想睡个好觉的角度出发，她觉得有这一张厚软的毛毯在情况会好很多，因此她没有拒绝。 有了暖风机和厚软的毛毯，悦昭躺在床上觉得惬意了一些。 她隐隐嗅到空气里有一股类似花香的味道，慢慢将毛毯拉至鼻尖一嗅，果然是毛毯上带着的味道。 这张毛毯是他的?或者是他的室友的?他室友会不会是一个女生?甚至就是他女朋友?她盲目想了一通，闭上眼睛入睡了。 这一夜悦昭做了几个不同场景的梦，梦里无一例外地被她爸爸反复指责。 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你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太好了，有些事情你应付不了。 我是为你好，为了让你一直过好的生活，不用去吃苦。 你始终是一个女人，你没有办法做我的接班人。不是我否定你，你成绩再好也没用，将来遇到事就知道还是得让男人出面。 来看一看照片，这是我为你挑选的一个对象。我已经花时间考察过他了，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就是家里比较困难，但那无所谓，反正我们家不缺钱。他有上进心，处事踏实，脾气也温和，很适合我们家。最重要的是，我探听过了，他不排斥入赘。你抽时间去和他见个面，不要太抗拒了。 -- 第5页 什么?你不喜欢他?你一共才见了几次面?根本没有花心思去了解! 你这辈子不可能不结婚，结婚对象必须是我认可的。 你和我顶嘴?!从小到大你自己赚过一分钱吗?以为赚钱养活自己是一件容易的事?真是在象牙塔里生活太久了，想法是相当肤浅!我和你妈妈以前吃过的苦你根本没法想象!你不要笑我老土，你得感谢我，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我从二十岁奋斗到今天的结果。当年要不是我放手一搏，你至今还留在小镇上，二十岁就嫁人了! 悦昭睁开眼睛，感觉心跳得有些慌，转过身去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到四点。 自从搬到城中村住，有几个夜晚她都在睡梦中惊醒，醒来后要过一会儿才能再次入睡。 悦昭披上毛衣开衫，披头散发地坐着发呆。 片刻后，她低头翻看起手机上的信息。 这个手机是新号，除了她妈妈，她没有主动告诉过其他人。 妈妈发来的几条短信还停留在三天前，内容是问她缺不缺钱，她回复我卡里有钱，之后就没有了。 估计妈妈也对她失望了，她从小到大第一回做出这样叛逆的事，一个人拖着一只行李箱搬出来住，搬到他们的视野范围之外。 悦昭重新躺下，视线无意间落在一米之外的暖风机上这个暖风机的效果不错，她衣服上的湿冷之气几乎都融化在这持续散发出来的阵阵暖热之风里了。 她不由想，第一预感好像没错，莫骤他是一个好人。 悦昭起床后做三明治吃，热腾腾的三明治刚做好便听到熟悉的咣一声，她及时探出脑袋往窗外，看见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黑帽子的莫骤正走过来。 悦昭喊了他一声，莫骤闻声在她窗下停下脚步。 谢谢你借我的毛毯，盖着很暖和。悦昭微笑问他，对了，你吃过早餐没有? 莫骤说：还没，我正要去巷口买。 悦昭笑了：这样吧，我请你吃吧，你等一等。 她很快拿来热乎乎的三明治，伸手到窗外，递给他：刚做好的，放了蔬菜和肉饼，味道应该还行，你尝一尝。 莫骤接过看了看，然后咬一口尝了尝，评价道：味道不差。 悦昭说：是吗?其实是我随便做的。 莫骤看向她，问她：这个给我了，那你吃什么? 悦昭说：还有食材，我再做一个就行。 莫骤又咬了一口，说了声再见，边吃边往巷口去了。 悦昭转过身，走去冰箱前，打开找了找，几天前买的肉饼已经吃光了，再认真一看，冰箱里除了几颗鸡蛋就剩一包榨菜了。 她取出榨菜，关上冰箱，又去拿桌子上的杯面。 就这样，早餐从蔬菜肉饼三明治变成了杯面配榨菜。 悦昭一边吃着杯面，一边回忆初三那次冬令营。有个周末她和几个小伙伴偷偷跑出来，在湖边疯跑追逐，后来饿极了，就问过来野营的游客借了一只大锅，大家一起在锅底生火煮水，将好多袋方便面丢进去，还撒满了榨菜，最终吃得很知足。 后来就很少有机会吃到方便面了，这股速食的味道对她来说久违了。 悦昭想到这里，翻下纸盖看了一眼，心想这在便利店随机买的口味，味道还不赖。 这天晚上悦昭倒完垃圾，结束工作后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中年醉鬼。醉鬼一蹦一跳地过来，神志不清地朝她大声嚷嚷，她着实吓了一跳，几乎是小跑到路的尽头。 庆幸的是，醉鬼没有跟上来，她松了一口气。 悦昭走进巷子，老远就看见莫骤站在门口，准备开门。她不免在心里感慨，他也是一个很辛苦的打工人，竟然到这个时间点才回来。 莫骤听到动静，侧头一看，当看清来的人是谁，表情凝思了片刻，然后收回了按在门把上的手。 悦昭和他打了声招呼，走上台阶，刚要开门冷不丁听见身后的人说：你的衣服脏了。 嗯?悦昭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摆，脏了吗? 莫骤说：后背脏了一块。 暂时没有镜子，没法看清楚后背脏的程度，悦昭问他：是很脏吗? 莫骤说：应该是蹭到了什么，近看比较明显。 是吗?悦昭喃喃道，心想那可有些麻烦，她就带了这么一件可以御寒的外套。 回去洗一洗吧。莫骤很自然地结束这个话题，弯下腰，提起搁在地上的一个小纸袋，一边打开一边随意问悦昭，你吃冰糖葫芦吗?我刚买的。 悦昭还在思索脏了的衣服明天要不要洗一洗，视网膜骤然捕捉到一抹可喜的色彩，在寂静寒冷的夜里给人一种暖洋洋的的感觉。 她看见他手里有一串圆滚滚的冰糖葫芦。 莫骤将冰糖葫芦递过去，和她说：最后两串了，我都买了。不过今天出太阳了，放到现在有些融化了。 悦昭眨了一下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东西确实是冰糖葫芦。 莫骤说：不嫌弃的话拿回去吃吧。 -- 第6页 悦昭犹豫后接过冰糖葫芦，轻轻说了声谢谢。 莫骤说了句我去睡觉了便转过身去了。 悦昭略微尴尬地拿着他送的冰糖葫芦，目光望过去，恰好落在他挺拔宽阔的后背上，稍后目光跳至窗玻璃上，看到他黑漆漆的屋子，便问：你室友还没回来吗? 莫骤听到她的疑问，解释说：哦，他这一周都不在，去外地见他女朋友了。 第3章 第三章 悦昭回屋，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吃完了冰糖葫芦，然后走去将竹签扔进垃圾桶。她站在窗前，望向斜对面的那扇窗，磨砂玻璃后亮着一盏暖灯，滤镜一般带着一圈光晕，看来他还没有睡。 悦昭又坐回椅子上，脱下外套，一眼看见棉衣背面沾着一大块脏兮兮的铁灰色污渍。她辨不清是什么，凑近一闻竟然还有一股微臭的油漆味，她瞬间感到不适，立刻拿去卫生间，用毛巾沾温水轻轻擦拭，但擦了很久也没擦掉。 她这回从家里搬出来太仓促，只带了一些必要的衣物和洗护用品，冬天穿的大部分衣服都还孤零零地挂在衣橱里。 这件棉衣还是很多年前一个照顾她三餐的居家阿姨走之前送给她的，说这是自己老家一位亲戚手工缝制的，百分之百的桑蚕丝填充，天冷穿起来又厚又软。 悦昭当家居服穿了好多个冬天，至今为止已经薄了不少，御寒效果不如从前，好在轻便易折叠，她便把它带了出来。 没想到天冷得这么快，早知道就不怕麻烦，多带两件羊绒大衣出来了。 悦昭看着棉衣后面这块怎么也擦洗不掉的污渍，默默叹气，心想算了，凑合着穿吧，她暂时也没有其他外套了。 她实在太累了，放下棉衣，决定去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悦昭醒来的瞬间就感觉出气温像是又下降了。果不其然，等她走到窗前一看，一夜不见，外面又是一个雪花纷纷的世界了。 真冷啊。 当悦昭又打开一桶杯面当早餐时，心里提醒自己今天必须去一趟菜场买蔬菜和肉，还要去便利店买牛奶和水果，可不能再犯懒了。 悦昭就着榨菜吃完面，后知后觉这个早晨仿佛过于安静了，思索后意识到原来是没听见那熟悉的咣声。 她再次走到窗前，看向斜对面磨砂玻璃窗后一片寂静，窗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对了，今天是周六，也许他不需要上班。 悦昭莫名想起靴子落地的小故事，不禁莞尔。 有些持续发生的、无关紧要的细节，某一天中断了，竟然会去刻意关注。 悦昭等雪一停，立刻出门去附近的菜场了。她挑挑拣拣地买了一些蔬菜和猪肉，又去便利店买牛奶面包和水果。 人刚回到巷口，便很巧地碰见莫骤提着一袋生煎包从拐弯的早餐店走出来。 悦昭有些惊讶他今天换了一件长款的咖啡色羽绒外套，看着很蓬松柔软。 这一瞬间她思考起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他到底有多少件冬天的外套? 莫骤自然也看到了她，走过来随意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悦昭笑说：早上好。 当莫骤瞧见她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明显是去采购了，慢慢说：你倒是勤快，一大早就去买菜了。 悦昭不敢接受这恭维，解释说：蔬菜和肉都没有了，冰箱都快空了，再不勤快就过不下去了。 莫骤不免回忆起昨天早上吃了她做的三明治，若有所思。 在他们一前一后走回去的途中，悦昭问他：你今天休息? 莫骤点头，嗯了一声。 难怪可以睡懒觉了。悦昭说着看了一眼他羽绒服帽子上的那圈浅灰色毛领，看起来舒适软和，心里竟然开始羡慕。 走在前面的莫骤说：想多睡一会儿，但被饿醒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犯困，悦昭说：那你吃完早餐再睡吧，反正是休息天。 莫骤含糊地应道：可能吧。 悦昭来到门口，走上台阶，先把大包小包放下，再取出口袋里的钥匙。 提着生煎包的莫骤忽然提醒她：你没换衣服啊。 悦昭听到这个不可忽视的问题，默默在心里垂怜自己一番，干脆直说了：没办法，我暂时就这么一件外套，如果洗了还得等晒好了才能穿。 她拿着钥匙的手指微微停滞，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落魄，还无所谓一般将这份落魄展示给一个不算亲近的人看。 她不想再转过身去看他了，准备开门进去，躲进让自己有安全感的私人空间。 谁知身后人又说：你没别的衣服?这事简单，我借你一件就行。 悦昭怀疑自己听错了，刹那间转过头，对上莫骤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要借我衣服穿? 莫骤瞳孔的亮光比清晨屋檐上的积雪还刺眼一些，他顺手从纸袋里捞出一只生煎包，放进嘴里咬一口，慢慢吃着之余无所谓地说：嗯，反正我有不少衣服。 悦昭说：但这不太合适吧。 莫骤说：还行，冬天穿尺寸大一点的衣服也不会很突兀。 -- 第7页 悦昭说：不，我的意思是，你借我衣服穿这件事有些不合适。 莫骤说：有什么不合适?不过是一件衣服，和暖风机还有毛毯没区别。 经他这么一提醒，悦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接受过他不少援助了，如今这份慷慨的援助似乎在源源不断地进行下去，甚至到了让他分享衣物的阶段。 悦昭不免有些难堪。 莫骤吃完一只生煎包，见她尚在迟疑，便说：谁都有短缺的时候，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转身走去自己屋子：我去帮你找一件。 等等。悦昭赶紧喊住他，待他回过头，她再次确认，真的不麻烦吗? 莫骤说：一点也不麻烦。 悦昭不说话了。 莫骤问：我现在去找一件给你，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能借到御寒的衣服已经相当不错了，悦昭哪里会傻到去挑选，赶紧说：什么颜色都可以。这样吧，你找一件穿旧了的借我就行。 莫骤却说：我没有穿旧的衣服，旧衣服都捐了。 悦昭说：这样?那你拿一件前几天穿过的就行，千万别拿新的。 莫骤说：前几天穿过的不太行，都带着我身上的味。 悦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莫骤解释：我是指衣服上有食物的味道，你一个女孩子会嫌弃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悦昭认真表示：我绝对不嫌弃，你别找其他的了。 莫骤不再和她争论，摇了摇头，开门进屋了。 悦昭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很快莫骤拿着一件酒红色的羽绒服出来，直接塞给她：你穿这件吧，这件码数偏小，我买来后还没穿出去过。 悦昭看了一下手里的羽绒服，不好意思地说：这衣服太新了，我真不需要这么新的。 莫骤说：没事，穿着吧，穿脏了就还给我，你别自己折腾它，我有地方干洗。不过，我想你也不会把它穿脏。 悦昭捧着他的衣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简单的谢谢两字再重复几遍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两天，他已经帮了她很多忙，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将他的善意放在心上，别当是理所当然。 莫骤给了她衣服后又问：对了，昨晚的冰糖葫芦好吃吗? 悦昭回过神，直率地点了点头：好吃。 莫骤笑了：糖壳都化了，不觉得酸吗? 悦昭摇头：酸?不酸，我觉得很甜的。 事实证明有时候厚颜无耻一些是可以让自己过得更舒服。 莫骤借给悦昭的羽绒服很厚实，虽然袖子长了一截，但穿在身上特别暖和。傍晚，悦昭走去老月华的路上一点也没感觉到冷，藏在袖子里的掌心第一回在户外是热的。 一同打工的桑倩在悦昭进店的一刻就问她新衣服是哪里买的，真漂亮，悦昭如实说是朋友借她穿的。 桑倩有些惊讶：那你朋友真大方啊，和我同屋的小姐妹是绝对舍不得把这么新的衣服借我穿的，尤其今天还下雪呢。 悦昭心想他人确实很大方。 老板娘也笑眯眯地说：开工的时候把衣服挂在楼上好了，这么好看的衣服，可别沾上半点油。 正好郑若涟背着书包从老月华的正门走进来，老板娘喊住她：若涟，你等等，帮姐姐把新衣服带去楼上放好。 郑若涟停下来，转过头看向悦昭。 悦昭说了声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然后脱下外套交给郑若涟，后者接过后低头看了看，乖乖拿上楼去了。 待晚上悦昭倒完两袋垃圾，回到天井洗手，刚好碰见郑若涟捧着一杯奶茶从后门进来，她便上前要回衣服。 你等一等，我上去拿。郑若涟小跑着进去。 待郑若涟拿着羽绒服下来还给悦昭，还小声问一句：姐姐，这是你男朋友的衣服吗? 悦昭一边穿上羽绒服，一边回答：不是啊。 郑若涟表情有些讪讪，解释说：因为我刚才不小心看见衣领上是180的号。 悦昭穿好羽绒服，把头发从帽子里翻出来，对她说：是我对面的邻居借我穿的，因为我那件外套脏了，还没来得及洗。 郑若涟点了点头，笑盈盈地说：姐姐，你穿这件衣服真的好漂亮。 悦昭回到巷口，余光看见早餐店旁那家水果店还亮着灯。她直接往那儿过去，走进水果店一看，还有特价的车厘子，一斤不到三十块，个头看起来不小。 老板见悦昭盯着车厘子看，立刻招揽她：这批车厘子可甜了。 悦昭确认道：真的很甜吗? 老板说：你尝一颗试试看嘛，尝了就知道我有没有在骗你了。 悦昭没有买水果前尝一两颗的习惯，她决定相信老板，直接买了一斤。 老板看悦昭长得漂亮，说话很客气，大方给她抹零，悦昭对他说谢谢。 悦昭满意地提着装着车厘子的塑料袋走进巷子，一直来到莫骤的门口，见他窗户是亮着的，便按了一下门铃。 -- 第8页 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探出一张陌生的脸，极其敷衍地瞟了一下悦昭：你找谁啊? 悦昭愣了一下，然后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找莫骤。 你找莫骤?陌生脸低头看着手机，无精打采的语气，他刚被叫回公司赶项目去了，晚上都不一定能回来。 悦昭心想那真是不巧，本来想请莫骤吃点水果表达谢意，没想到他人不在。 悦昭只好把水果递过去，礼貌地说：这是我买给莫骤的水果，请你帮忙转交给他，谢谢你了。 陌生脸听到这请求终于抬起脸来，这一回他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人，当观察到这是一位大美女，意外惊喜般地挑了挑眉，很快伸出两根手指，笑道：那你给我吧。 悦昭把一袋子车厘子交给他，又说了声谢谢。 第4章 第四章 莫骤开门进屋，一眼看见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的俞滕。 俞滕玩游戏玩得入神，早忘记了时间，听到开门声才抬起眼皮，嘟囔了一句：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莫骤脱下外套，挂在客厅的衣架上，说了一句：老板放人回来睡觉，睡满四小时就赶回去。 俞滕轻笑，注意力又回到自己的手机上。 莫骤想喝一杯热水，走去厨房提了提两只热水瓶，都是空的，明明他下午灌满了热水，现在被用得一干二净。 莫骤只好重新烧水。 等莫骤再次走到客厅里来，慢慢看见地上散落的果壳碎屑，不仅如此，玻璃几上放着一桶吃完了的香辣牛肉味的方便面、几颗山核桃、一只苹果核，苹果核下压着一只塑料袋。 莫骤忍不住皱眉。他这位室友的卫生习惯一直很差，吃完的东西从不及时丢进垃圾桶，任由各种食物的余味交织、蔓延到屋子的角落。他为此提醒过他无数次，但都没什么用。 哎。俞滕忽然叹了一声，丢开手机，人坐起来，双手搓了搓脸，慢条斯理地说，我和方佳芹分手了。这次我去她家，她家人对我态度很冷淡，给我吃的都是冰箱里的剩菜。她妈妈明确说了不赞成异地恋，说我要是有诚意就该去她的城市发展。 俞滕说到这里失笑：她老家是三线城市，我去那边有什么发展前途啊?况且凭什么要我去找她?她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她这人什么事都听她妈妈的，我真是受够了。我已经想明白了，和她继续下去也是互相折磨。再说都谈了三年了，真要说什么感情，也早就淡了。 莫骤听着他絮叨，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俞滕又说：她还有一个弟弟呢。说句现实的，现在哪个男人愿意找有弟弟的女朋友?将来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留给她弟弟的，分不到她手上，我要和她在一起损失不小。现在这个情况，既然她妈妈不同意，她对我也没什么实际的表态，我顺势分手得了，也省得年纪轻轻被套牢。你说是吧? 莫骤没接俞滕的感情话题，反倒是不忘提醒他：你睡觉前记得把玻璃几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俞滕顿时有些恼火，不免瞅他一眼，压低声音吐槽：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兄弟我刚刚失恋，你不安慰我也算了，还让我搞卫生? 莫骤瞟了他一眼，冷静道：因为这些都是你吃的，你有义务收拾干净。 他们决定合租的那一天就说好了，在这个屋子里，谁弄脏了谁负责打扫干净。 我吃什么了我俞滕顺手捞起自己啃完的那只苹果壳，目光陡然落在塑料袋上，电光火石间终于想起一件事，腆着脸皮嘿嘿一笑，对了，晚上有人过来送车厘子给你，我本来想吃一两颗尝尝，谁知吃着吃着没停下来 莫骤打断他：谁送来的? 俞滕说：明知故问吧?我看她回对面了，是我们的新邻居吧?你就别装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熟悉的?都上门送你东西吃了，你可以啊。 莫骤飞快伸手取过玻璃几上的塑料袋，一看，袋子里就剩三颗了，心顿时一沉，冷冰冰地质问：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吃我的水果? 俞滕辩解道：我本来就打算吃两颗，一不小心吃多了。你生气了?如果你生气，我赔你钱好了。 莫骤不再理他，将剩余的三颗车厘子拿去厨房洗，洗好后放进自己的白瓷杯里，拿回房间，放在电脑桌上。 三颗深红色的车厘子沾着水珠，看起来像是暖春夕阳下，躺在浅溪底的珍珠，每一颗都明润有亮泽。 莫骤静静看了许久，眼里慢慢出现一抹极细微的缱绻。 悦昭一大早起来，站在窗前看了一看对面的屋，好像没有什么动静。她不清楚莫骤此时在不在屋里，也许如他室友所说，他可能没有回来睡觉。 等悦昭开始做中饭，炒菜的时候才隐约听到一声熟悉的咣，她很快熄了火，将西芹炒肉丸盛出锅，飞快移身至窗前，探头一看是莫骤屋里的室友，他手里拎着一袋垃圾，打着哈欠慢慢晃过来。 俞滕睡醒后不情不愿地去倒垃圾，他知道要是再把垃圾留在屋里，味道大了去不掉，莫骤回来一定会对他摆脸色。 -- 第9页 当俞滕慢悠悠地走过对面的窗，目光不经意地和悦昭对上。他笑了笑，走上前对探出脑袋的美女邻居说：莫骤昨晚一点多才回来，但天没亮又回公司去了。你送来的车厘子我不小心吃多了，他很不开心，差点朝我发火。 悦昭一愣，听明白后礼貌地说：没事，有机会我再买给他好了。 俞滕忽然来了兴趣，问她：你和莫骤现在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送水果给他吃? 悦昭不想让任何人误解，认真解释说：因为他这些天帮了我许多忙，我请他吃水果是表示谢意。 原来如此。俞滕的一根手指勾住垃圾袋的结，顽皮似地晃来晃去，眼睛直直地打量起眼前这位美女。 他看着她，心想她可真美，皮肤白皙，眼波粼粼，声音清脆甜软，完全是自己的菜，越看越让人心动。 这位美女邻居可不比方佳芹有女人味多了?原来世界上的美女这么多，他何苦吊在方佳芹一棵树上? 既然分手了，欣赏一下其他娇艳的花儿是他作为一个单身男人的权利。 悦昭不知道俞滕的心理活动，但被那双逐渐锐利且豪无掩饰的眼睛盯的时间久了，本能感觉到不舒服。 悦昭正准备转过身去，却听见停留在窗外的人温柔地问：对了，你是做什么的? 悦昭没听清楚问题，反问：什么? 俞滕笑得很温柔：我冒昧问一下你的职业，你可以告诉我吗?毕竟大家都住在这里，以后就是邻居了，相互了解一下也好。 悦昭如实说：我在美食街上的一家餐厅打工。 哦，你在打工啊。俞滕心里顿时很失望，原来大美女只是一个打工妹。 忽然间他兴趣骤减，觉得没有再搭讪下去的必要，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倒垃圾。 晚上，悦昭搬装碗碟的大盆去天井的时候不慎扭到了右胳膊，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趁去卫生间的时候，悦昭悄悄解开衣服，伸出右胳膊看了看，表面看不出什么名堂，但用左手在上臂按一按，超级疼。 她忍着疼继续工作，直到额头上出了冷汗，老板娘偶然看见，问她怎么了，她如实说扭到了胳膊，老板娘可怜她，提前半小时让她回去了。 悦昭疲倦地走在小马路上。因为又痛又累，她注意力走散，以至于有一瞬间怀疑离自己很近的吼声是幻觉。当她真的反应过来，转过脸一看，一张粗犷油腻的中年男人脸已经近在咫尺。 属于酒鬼浓稠的酒气如风暴一般卷来，悦昭的神经瞬间像是被一根冰冷的针扎醒了，迟来的恐惧一下子浸透了她的全身，她吓得喊了一声，立刻拔腿往前狂奔。 身后的酒鬼也跟着她跑起来，一边跑一边朝她大嚷。 悦昭一口气跑到小马路尽头，完全不敢回头看，深怕一回头就掉入无尽深渊。 当她穿过小马路，奔向巷口，耳畔还残留着那一阵阵的吼声。她害怕极了，甚至暂时忘记了胳膊上的痛，脚步不停，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悦昭渐渐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直到那熟悉的声音近了，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呆呆地看着走过来的人。 莫骤问：老远就看见你了，你为什么跑这么快? 悦昭呼吸声急促，面色苍白，站着的时候还在喘气，她费力把话说出口：有一个喝醉了的人在追我。 莫骤闻言转过身，回望走过来的路，视野范围内没有其他人。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又转身对悦昭说：没有人。 真的?悦昭总算平定了情绪，舌尖碰了碰干燥的唇，喃喃道，但我不会看错的。 莫骤见她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问道：你还好吧?是不是太累了? 悦昭平静下来，忍痛说：有点累而已，我回去睡一觉就行。 莫骤若有所思，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说：对了，你送来的水果很漂亮，不过大部分被我室友吃了，只留了几颗给我。 悦昭差点忘记那一斤车厘子的事了，经他这么一提，勉强笑道：这么一点?那下次碰到打折我再请你吃。 莫骤干脆说：好啊，那我等着。 等俩人走到悦昭的屋前，莫骤问她：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感觉很疼? 悦昭讶然。 莫骤说：你刚才皱了几次眉，好像在忍着痛。 悦昭自嘲说：你观察得太仔细了吧。没错，我晚上扭到右手臂了，真的挺疼的，我现在都不敢轻易抬它。 莫骤听到答案后默了默，而后提出一个建议：不如我帮你冷敷一下。 悦昭有些意外，拒绝道：这么晚了，不麻烦你了。 夜色里，莫骤的双眸泛着一层月华般的光，紧接着问她：如果我认为这件事一点也不麻烦，你愿不愿意让我帮你冷敷一下? 悦昭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瞬间感到了突如其来的局促。不知为何，长时间在他的凝视下让她感到尴尬，她罕见地挪开了眼睛，认真说：太晚了，不太方便。 片刻后，莫骤伸手，手心托住她的右手肘，试着慢慢去抬高她的手臂，直到和她心脏的位置持平，然后说：抬到这个位置，瘀伤处的血流会通畅起来。 -- 第10页 悦昭不免又一次皱了皱眉。 试着坚持一下。莫骤说。 他的声音刻意温软了一些，就像在鼓励一个小学生一般，但悦昭没注意他语气的变化，单纯地应道：好，我坚持。 莫骤说：你回屋后自己拿毛巾冷敷一下，别用热水，也别急着涂抹药油。冷敷好后就去睡觉，明天会舒服很多。 悦昭莫名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点头：我照你说的做。 莫骤收回手，转身慢慢走向自己的门，到了门口时，他忽然回过头喊了一声悦昭。 听见自己的名字在夜里迅疾且精神地响起，像是男老师点名一样，悦昭迅速抬起眼眸，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与他的交汇在一起。 然后她清楚地听见他问：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悦昭睡前听见手机的短信息提示声，拿起一看 你有没有乖乖冷敷? 短短八个字，悦昭读了好几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他就是这么发过来的。 她皱眉，觉得他这句话太亲昵了，让她措手不及，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复他。 她慢慢放下了手机，没有去回复。 第5章 第五章 翌日，悦昭起得比平时要晚，穿衣服的时候抬一抬胳膊，又酸又胀，像是灌满了泥浆一般。 悦昭脑海浮现一个念头：她不想再继续了。 但她认真考虑，觉得无论如何必须坚持做完一个月，否则真的应了父母的话，自己是一点苦都吃不了的人。 悦昭羡慕起桑倩来，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桑倩的力气却大很多。那些费力的工作，桑倩上手很麻利，完成得干净利落，忙起来整个人红光满面，脸上也总是笑嘻嘻的，远没有她这么矫情。 悦昭不免对自己感到失望。她比桑倩瘦很多，手臂和腿的力量都不够，离开了父母的庇护，一个人生存才发现处处是掣肘，真没用。 她慢慢走去洗漱，然后去做早餐，刚从纸袋里取出吐司，听见窗外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放下吐司，走过去将窗拉开一大截，微微探身出去。 莫骤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长款大衣，大衣里配了一件浅色的低领毛衣，还背了一只双肩包。 他整个人看上去高挑又清爽，仿佛使得这个氤氲着湿气的早晨刹那间澄澈了几分。 悦昭看他的时候，莫骤也在看她。 他见她照样穿了那熟悉的旧棉衣，棉衣里也是那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开衫。又因为她探出身的缘故，他看见她垂下来的柔软乌发，以及长发下掩盖的曲线。 有一瞬间，他克制了想继续看的心念，理智地移开了目光，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说：我请你吃早餐。 悦昭的视线落在袋子上，看着像是巷口那家早餐店的生煎包。 那家早餐店每天早上都排着长长的队。 她内心有些不好意思收下，但若是拒绝人家辛苦排队买来的早餐好像更不好意思，于是伸手接过，语气温和：谢谢你，刚好我也还没吃过早餐。 莫骤笑了一下，又问：你昨晚睡觉前有没有冷敷手臂? 他没再说乖乖两字，默认有自知之明。 悦昭点头说：嗯，冷敷了十分钟，有点效果。 莫骤看着她：现在还痛吗? 悦昭说实话：还在痛，不过不比昨天严重就是了。 莫骤说：过了二十四小时可以涂抹药油了，你偶尔也试着转一转关节，等休息好了很快就不痛了。 悦昭笑着点了点头，表示他说的都对。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但莫骤的视线没有离开她的脸，说下去：不如你今晚请假吧。 悦昭稍作思索后说：我自己决定吧。 莫骤听她这么说，不再多言。 莫骤去上班了，悦昭打开袋子一看，是八个生煎包和一杯红枣豆浆。生煎包闻着很香，她喝了一口温热的豆浆，再慢慢开始吃生煎包，咬一口发现是虾仁馅的。 她不由想起平素在家里，张阿姨做的那些精致的早点，每周一就是一碗姜丝鱼片瘦肉粥加一笼手包的虾饺。 悦昭一边想一边馋虫上身，最终吃了六个生煎包，整个人很饱。 她顺手打开手机一看，页面上还留有莫骤发来的那条短信。 她是不是和他的接触过于频繁了?这一刻她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她如今自身难保，更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这样与一个异性频频往来是否妥当? 从小妈妈就教导她，可以与男生交朋友，但必须在确定对方的人品没问题后才能互换联系方式，交朋友的过程中也要保持分寸，可以适当接受对方的馈赠，但要懂得礼节，不忘回馈差不多金额的礼物。 她心想现在自己回馈不了他什么好东西，如果他一直送她吃的，会不会变成欠他的了? 悦昭思考的同时，耳边听到熟悉的咣声，她朝窗外望去，是莫骤的室友，他也出门上班了。 对了，连莫骤的室友都误会了她和莫骤的关系，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分寸感? 悦昭至今为止没有谈过恋爱，异性朋友也少，如今有些把握不好如何和一个她不讨厌的男生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 -- 第11页 但她仅仅是不讨厌莫骤吗?她陷入了凝思。 在悦昭的成长过程里，从不缺乏和颜值高又聪慧优秀的男生打交道，但她只将他们当成榜样，没有其他的心思。 莫骤他长得确实非常好看，人也很好，不过她偶尔对视他的眼睛时，好像会有些不自在。 有一些类似紧张和犹豫的不自在。 悦昭休息了一个下午，吃完晚饭赶去老月华。 桑倩早早就从老板娘口中得知悦昭胳膊扭伤一事，慷慨地表示今天的脏累活都交给她，悦昭负责点菜和撤碗就行。 悦昭很感激桑倩，但眼看着堆积如山的碗盘，她还是没法做到无动于衷，在桑倩忙碌时跑到天井，找来小板凳，和另一个厨房的帮工坐在一起洗碗。 忙到了十点多，悦昭趁桑倩不注意推着小推车去倒垃圾。 由于右手臂抬不高，悦昭花了很多时间才把两袋油腥味很重的垃圾全数倾倒进垃圾桶。 悦昭推车回天井，在门口碰见了郑若涟。 大冬天的，郑若涟就穿了一件桃粉色的毛衣，脚上踩着一双毛绒拖鞋，站在门口和一个男生告别。 男生很快骑上自行车走了，郑若涟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郑若涟转过头，瞧见倒垃圾回来的悦昭，一张脸当下在夜色里不由泛起羞涩，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悦昭没有多问，礼貌地点了点头就准备往门里走。 姐姐，你别说出去。郑若涟赶紧说。 悦昭停下脚步，看看她，在明白她的意思后点了点头。 郑若涟伸出藏在身后的手，给悦昭看自己手上的冰糖葫芦，忍不住雀跃之情：我最近交了一个男朋友，还没敢告诉爸爸妈妈。 悦昭一怔，然后说：你爸爸妈妈是性格很好的人。 郑若涟说：是啊，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一个高中生，任何父母都不会支持早恋。 悦昭觉得她的担忧有道理，于是向她承诺：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郑若涟甜甜地笑了，低头啃了一口冰糖葫芦，含糊地说：我吃完再上去。 悦昭不免关心她一句：可是这里很冷啊。 郑若涟说：没事，我觉得还好。 她咀嚼着一片又甜又脆的透明糖壳，再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悦昭，忽然好奇问她：姐姐，我听妈妈说你今年二十三岁，大学毕业没多久。既然你是一个大学生，为什么会来这里打工?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悦昭斟酌着说：这个我一下子也说不清楚但说实话，在这里打工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许是今晚太开心，郑若涟第一回有了想和面前的姐姐聊一聊的想法，忍不住又问了她一个私密问题：那你有男朋友吗? 悦昭摇头。 郑若涟说：但你明明长得这么漂亮。 悦昭说：你是不是认为长得漂亮就理所当然会有男朋友? 郑若涟点头：大多数是这样吧。 悦昭说：可我现阶段养活自己都不容易，哪有钱去谈恋爱? 郑若涟觉得这话很奇怪，反问：谈恋爱不是大部分的开销都属于男生吗? 悦昭说：怎么可能?双方都需要付出金钱的，这是一个很现实的情况。 郑若涟还想继续说，却忽地打了一个喷嚏，悦昭催她快进屋去，要是被爸妈看见了，就说冰糖葫芦是她自己溜出去买来吃的就好。 悦昭结束工作走出店门口，不久便看见熟悉的人站在不远处。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走上去和他打招呼，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莫骤说：我陪你一起走回去吧，你昨晚不是说路上有人在后面追你吗? 悦昭想起昨晚那个可怕的醉鬼，依旧心有余悸，觉得有莫骤陪着走回去也好。只是天寒地冻的，她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多久，想到这里，她不免愧疚。 俩人一起走在小马路上。 今夜有月，银葩星晕，路边有水洼，月光流泻其上，仿若一汪清波。 大约走了三分之一的路，莫骤靠近身边的人，问她：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吃点什么?悦有些疑惑。 莫骤看着她的眼睛，而后无声地笑了一下，像是懒得再掩藏身上携带的秘密，干脆摘下双肩包，拉开拉链，取出一个锡箔纸，打开后拿出包裹在其中的一串冰糖葫芦，递给她：今天的最后一串了。怕融化，我让老板帮忙包了一下，还放了冰袋。 他记得她上回说冰糖葫芦很甜，应该是比较喜欢吃。 悦昭惊讶，在犹豫后接过他送的冰糖葫芦，小声说：你人太好了吧。 莫骤索性问下去：那你喜欢这样的好人吗? 悦昭明白他的意思，真诚地说：好人谁不喜欢呢?我白天就在想，自从搬到城中村，最幸运的事就是认识了你。你真的帮了我很多忙，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了。 莫骤听她说完，表示：但我不需要你的感谢。 悦昭沉吟片刻后说：终归还是要感谢你的。我们萍水相逢，你没有义务一直帮我。 -- 第12页 莫骤没有再接这个话茬，低声说了边走边吃吧，便继续往前走了。 一直走到了小马路的尽头，莫骤看向对面熟悉的巷口，坦然问出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有一件事我一直忽略了，你有男朋友吗? 悦昭回答说：没有。 莫骤安静了，一个人加快了脚步，先上前几步，往对面走去。 悦昭跟在他身后。 快走到悦昭的屋门口，莫骤才减速，明显是等她上来。 等悦昭来到他旁边，他忽然接上了之前的话题：我总在想，你不可能没有人追求。你单身应该是你自己的选择。 悦昭没有贸然说什么，认真听他说完。 莫骤说：所以我猜，即便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也是被拒绝。 悦昭愣怔，没想到他表达得这么直接。 许是被眼前的人凝视久了，悦昭发现他眼睛里的光亮到不行，似火光霞焰，让她忍不住闪躲。 我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你，但可惜，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好人而已。莫骤说。 莫骤开门进屋，俞滕第一时间迎上来说：你送对面的美女回来了? 俞滕本来想外出买一份夜宵，开门之时却碰见莫骤在和对面的美女邻居说话，立刻悄悄掩上门，透着门缝看他们。 俞滕刚才差不多了解了个大致，莫骤像是被美女拒绝了。 莫骤沉默地摘下双肩包，脱了外套，走去厨房找热水。 俞滕跟上去，安慰他说：算了，她美是美，但身份低了点，也就是个打工妹 莫骤转过身，骤然问他：你说什么? 俞滕识趣地闭嘴，不想吃力不讨好，换了一个话题和他闲聊：和你说个事。我们公司最近空降了一个区域经理，女的，二十八岁，肤白貌美大长腿。单身男同事看见她没有一个不双眼发光的，和鲨鱼闻到血一样蠢蠢欲动，包括一个比她小六岁的实习生现在都在打她主意，脸都不要了。你知道她为什么能空降吗?家里有门路的，据说她爸爸是一个银行的副行长。 莫骤无动于衷，一点都没兴趣听室友说话，在倒好了热水后准备回自己房间。 俞滕挡住他问：老实讲，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莫骤丢下三个字不知道，绕过他去自己房间。 俞滕急切地说：等一下，我的好哥们，就剩这个问题，你觉得我有胜算吗?明人不说暗话，她是家境超好的独生女，哪个男人有幸得到她等于赢得了后半辈子的富贵。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任谁都会想法吧。 莫骤淡漠地瞥他一眼，移开目光：你去问别人吧，我要休息了。 俞滕热烈的倾诉欲在瞬间冷了下来，当即语气嘲讽地说：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嘛?你能懂什么呢?你看女人就是看脸吧，真正重要的你从不考虑。但我提醒你，别以为自己长得帅就稳赢了，你接触的女人太少，想法太简单了，我告诉你一个事实，长得漂亮的女人大多有野心 你为什么总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莫骤皱起眉头，冷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我追求谁，被谁拒绝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再来烦我。 莫骤说完走进自己的房间，顺手关上门。 第6章 第六章 接下来几天连续有太阳，悦昭终于有机会手洗了旧棉衣，洗完后晾在太阳下。 至于莫骤借她的酒红色羽绒服，她一直穿得很细致，除了袖口蹭到了一点灰，其余都干干净净的。 多亏有他的这件外套，让她这个冬天不至于过得太难。 等冬天过了，就把这件羽绒服还给他吧。 想到莫骤，悦昭意识到有几天时间没碰到他了。自从那天他说出那番话后，他们彼此多少有些尴尬。 以前也有男生很正式地向悦昭表白，她都客气地拒绝了，行动上断得很干净。 但若是对象换成莫骤，悦昭觉得自己未必下得了这个狠心，假如和他碰上了，她还是会和他打招呼。 悦昭看着窗外的太阳，不免感慨，今天的太阳真好，天空高远旷阔，以至于她想出门散步了。 悦昭走了一公里的路，来到稻田边，顺便看看水里的鸭子。远处刚好有一对正在劳作的夫妻，没一会儿，悦昭见他们停下来吃烧饼了。 悦昭想到城中村、老月华、现租的四十平米的蜗居、靠借来的暖风机和羽绒服度过的寒冬她以后该如何? 她毕业后就直接去父母创立的公司工作了。 她大学读的专业是农业经济管理，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期待着未来学以致用。 事实上，开始的大半年她负责的是区域冷链物流这一块，完全从零开始，她投入了全部的热情和精力，每一天都是从早忙到晚，每一个环节都谨慎细致。因为认真，她在业务上没有出过错，她也越来越有自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但她的爸爸始终不放心，只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悦昭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爸爸妈妈一直想再要一个男孩，但最终因为妈妈的身体不太好，放弃了那个想法。 这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原来她不是爸爸妈妈最满意最认可的孩子。 -- 第13页 她一度非常介意这件事，为之在深夜偷哭。 幸运的是，她一直被父母富养，从小就不缺漂亮的裙子、昂贵的皮鞋和各种潮流的电子产品，她没有为生活苦恼过一分钟。这慢慢使她忘记了那件令她介意的事，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种错觉那已经过去了，长大后的她是被父母认可的。 直到她爸爸为她挑选了一个研究生对象，告诉她那是最适合她的人，也是最适合他们家的人他们极需一个优秀的女婿，接手他们的公司。 多么讽刺，她爸爸指定的接班人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女儿，而是一个未知的外人。 仅仅因为那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他们就要把女儿介绍、托付于他，并将家业托管于他，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何况她不喜欢那个男生。她和他见过两次面，他表现得很稳重，言语上也带着对她的尊重，但她还是从他眼睛里察觉到了和她不一样的东西。无论那是不是她的偏见，她直觉自己不可能会爱上这个人，也就没有了和对方再接触下去的必要。 如果连自己的感情都不能由自己做主，那她的命运也过于可笑了。 她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烟青色山脉，放空脑袋，陷入一个人的安静时间。 这天晚上，悦昭依旧在老月华打工，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老板夫妇找不到女儿很着急。 郑若涟一向很懂事，每天上完晚自习便及时从学校回家，从没有超过八点还不到家的情况。 九点过后，老板和老板娘依旧打不通女儿的电话，焦虑到吵了一架。 老板娘没好气地责怪起老公：早和你说了，每天晚上去校门口接她，你就是懒得去! 老板回嘴：是我不想去吗?是她不让我去，怕被同学笑。 老板娘怒火不减：她不让你去，你也正好偷懒不去对吧?你当爹的明知道女儿现在处于青春期，要是被坏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老板瞪圆眼睛：也许就是和女同学去吃宵夜了!你别乌鸦嘴了，安静等一会儿行吗?你东想西想、吵吵嚷嚷，我两只耳朵都嗡嗡直响了! 悦昭听见他们的吵架内容，立刻猜测郑若涟会不会是和男朋友出去约会了。 她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们，但万一她刚说完郑若涟就回来了呢?岂不是变成不守信用的人，直接出卖了小姑娘? 老板夫妇吵了十来分钟，最终老板一拍桌子，严厉说：我现在就去找她!今天生意到此为止，别再招揽新客人进来了! 老板匆匆出门，桑倩小声对悦昭嘟囔：他们会不会小题大做了?这才九点半，也不算很晚啊。 悦昭看向收银台后不停低头按着手机的老板娘，心想希望是如此。 送走店里所有堂食的客人，店门被关上了。老板娘的一张脸很疲惫，眼神也逐渐无措，像是已经预设了不好的结果，她低声让悦昭和桑倩先回去。 悦昭考虑后上前把郑若涟有男朋友的事告诉老板娘。 老板娘听了后很惊讶，表情暂停了几秒后才自言自语：难道她大晚上还跑去男朋友家里?不可能的，她没有那个胆子。 第二天上午，悦昭接到老板娘的电话，电话里告诉她这几天不用来上班了。悦昭忙问郑若涟怎么样了，老板娘只说了句她回来了便不再多说。 没过多久，桑倩也打电话过来了，告诉悦昭郑若涟太惨了，昨晚回家的路上被一个喝醉的人扑上去猥亵了，衣服上还沾上男人那东西了。 悦昭听了很揪心，一时间不愿相信这样可怕的事会发生在郑若涟身上。 桑倩又说因为自己租的房子就在老月华后面的那条巷子里，楼下有认识老板夫妇的人在小声议论这事，他们诅咒那醉鬼一头栽倒在地，死了得了，省得变成这里的安全隐患。 悦昭不由去想那晚追在她身后大声嚷嚷的醉鬼，忽然很是紧张，不知是不是那个人。 桑倩反复感叹郑若涟实在太惨了，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事，大概率会留下心理阴影。 悦昭的脑海浮现那个长得白白净净，梳着马尾辫，笑着吃冰糖葫芦的小姑娘，心里顿时很难受。 晚上莫骤下班回来，刚好遇见悦昭拎着一袋垃圾出屋。他低头看了看时间，发现有些不对劲。 悦昭冷不丁迎上莫骤的目光，笑了笑，礼貌地说：你下班了? 嗯。莫骤反问她，你今天不上班吗? 悦昭说：老板娘家里有事，我们放假几天。 莫骤问：是因为他们女儿的事? 悦昭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莫骤说：刚从便利店出来，店员在聊天，说美食街上一家餐馆停业几天，因为老板的女儿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欺负了。 悦昭皱眉：怎么传得这么快? 莫骤看着她。 悦昭告诉莫骤：她是一个很乖巧的女孩，但乖巧的女孩有时候容易被人欺负。 莫骤说：对，你们都不容易。 悦昭闻言抬眸看莫骤，意外地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理解这个情绪。 莫骤问她：以后需要我来接你下班吗? -- 第14页 悦昭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会继续对她这么好，短暂考虑后觉得不合适，摇头说：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了，我想经过这次的事件，以后小马路上不会再有醉鬼跑来跑去了。 莫骤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也不想再勉强她，便说：那如果你遇到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好。悦昭说。 莫骤伸出手去拿她手上拎着的垃圾袋子：我帮你去把垃圾丢了。 悦昭说：不用，也没几步路，我自己去就行，你快回屋休息吧。 莫骤回到屋子，打开灯，俞滕还没回来。他有些饿，去拿出冰箱里的速冻饺子，下锅煮好。 他坐在客厅的长桌前，才吃了一个饺子，俞滕开门进来。 俞滕像是有什么喜事，脸上都是笑，摘下斜挎包，开始和莫骤唠嗑：我今天要到我女神的微信了。 莫骤无语，若不是不想在卧室里吃速冻饺子，他一定立刻端着碗离开客厅，图个耳根清静。 俞滕笑说：一个肤白貌美的女人，一个独生女，她爸爸是银行的副行长。所有单身男士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被我要到了微信，看来我离人生赢家悄悄近了一步。 莫骤看也不看他，淡淡道：她是你的经理，加你微信是工作需要。 俞滕说：但她朋友圈没屏蔽我，我能看见她的自拍，还有她日常的健身和瑜伽，包括心情小记，说明她不排斥我。 莫骤没说话，心想人家一个经理，并没有那么傻，会去选择办公室恋情。 俞滕说：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追求她。 莫骤依旧没说话。 俞滕颇有些自信地说起自己的经验：关于追女人，没有人比我在行。对什么性格的女人采用什么类型的招式，都是研究过才能行动的，可不能瞎追。像是方佳芹，她就是小女生性格，只要持续对她好，她就会感动。当年我每天早上六点去图书馆帮她占座，坚持了一个月，事情就差不多了，但女神就不一样了，女神见过的世面多莫骤，你怎么端着饺子回房了?你这洁癖不是从不在自己房间里吃东西的吗? 莫骤刚要关上门，便见俞滕跑过来说：一看你就是没经验的傻男人，我帮你吧。对面的那个美女邻居，老实说你不砸钱是连她的手都拉不到的。 莫骤眼眸一滞。 俞滕说：据我观察，她虽然是一个打工的，但脸和身材都保养得很好，大概率之前交往的都是有钱人，现在不过是空窗期 俞滕还没说完，莫骤已经严肃地警告他：我最后和你说一次，少在背后议论别人。你要再猜测她的私事，别怪我不客气。 俞滕嘁了一声，识相地不多嘴了。 莫骤眼眸如寒冰，就这样看着俞滕，让俞滕有一瞬间产生了鲜明的感觉：眼前的室友好像真的要将他揍翻在地。 莫骤安静了片刻，忽然笑了一下，看着俞滕，语气轻蔑：她保养得好，就不能是她自己赚的钱?你以为正常人会和你一样，整天花心思惦记别人口袋里的钱? 悦昭停工了三天，再次回到老月华，已经得知郑若涟在这几天里上吐下泻，一度发起了高烧，现在她体温下来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老板和老板娘的面色都很沉重，除了必要的交流，他们几乎不说话了。 工作的气氛变得压抑，连一向活泼开朗的桑倩也不敢怎么笑了。 猥亵郑若涟的男人并不是那个追过悦昭的醉鬼，是一个四十二岁的男子。他被逮捕后痛哭流涕，说自己是多喝了两瓶啤酒才失控做出了那样的事，又无耻地吐露自己单身很久，心理和生理不免扭曲，做那样的事并非他本意，他是被刺激到了。 当窥见郑若涟和一个同龄男生在树下情意绵绵地拥吻，罪犯起了强烈的嫉妒心，凭什么年轻男生就有女朋友?他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成熟男人却没有? 他将手里的啤酒瓶朝他们丢过去，狠狠打断他们，眼看他们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手拉手往前跑。瘦弱的女生不小心摔倒在地，年轻男生被迫松开手，垂怜地看了她一眼后自顾自往前跑了，他见状快步上前，将瘦弱的女生拉到一棵树后。 幸好年轻男生跑了一段路后就拿出手机报警，也幸好民警及时赶到，阻止了悲剧发生。 在这件事发生后，美食街上小声议论的人不少，有同情郑若涟的，也有责怪她的，说她不自爱，高中生不专心读书，竟然去早恋，还跑去马路上和男朋友亲热，要是她不做那些出格事，也不会被坏人盯上。 悦昭不敢再走小马路回去，选择绕道往人多的那条街回去，因此花在路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这天她路过便利店，刚好碰到莫骤从便利店走出来，他手里拎着一袋东西。 莫骤见她从这个方向走来，心里便猜到了几分。 悦昭有些尴尬，知道瞒不过他，干脆说：最近我胆子有点小。 莫骤说：谨慎一点没错。 悦昭笑说：对。 莫骤思索了几秒，再一次问她：如果我有时间，晚上去接你回来，你会反感吗? -- 第15页 反感一词像是带上了一种私人情绪，好像他在臆测自己会被她讨厌。 悦昭看向他，后者目光沉静，如月似海，在等待她的答复。 为什么感觉他这样子有些可怜?悦昭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不正常了，像是产生一种是因为自己的拒绝，他才会如此可怜的古怪想法 她甚至是有一点点心疼此时此刻站在眼前的人了。 她默默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然而莫骤一直安静，没有催促悦昭回答会还是不会。 悦昭再次抬头看他的时候，感觉有些恍惚。不知是不是今夜月色过于浓美，她这样凝视着他，竟然有一种被他诱惑的感觉月光下的他，高瘦的身影倒映在地，让她想起了月色下的竹影。 他五官静美，处处有棱角，显得冷锐，但不会让人感觉到尖锐。 尤其是他的鼻梁，她看久了发现他的鼻子长得过于好看了，如刀镌刻，不多一笔也不少一笔，线条和弧度很完美。 她忽然意识到和他比起来，她以往遇见的那些颜值高的男生也不过平平。 他实在是太好看。 为什么每一回碰巧遇到他，她的一颗心都会小小地舒展开?就好像是迎面碰到了一阵春风。并且在和他聊了几句后，她整个人也不是那么疲惫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没有立刻找到答案。 最终她听自己说：我从来都没有反感过你。 第7章 第七章 之后的一周里，只要莫骤不加班，晚上他都会定时走去老月华，在门口等上大半个小时，直到悦昭出来，他陪她走回去。 他手上不时会带点吃的，热饮或点心，送给她吃。 有一回，悦昭发现他买的一袋子小饼干酥酥脆脆很好吃，问他这是什么，然后听到他的回答不免有些意外。 悦昭确认道：名字叫小甜饼?你确定? 莫骤说：我不至于看错。 悦昭笑说：那你挺会买的，味道很好，不过别老花钱了，我想吃自己会去买的。 莫骤说：没事，这也不贵，买来随便吃吧。 第二天，他又买了一包小甜饼给她。 这一晚，他们依旧一路同行，慢慢走在小马路上。 自从有莫骤陪伴，悦昭走在这条夜路上，倍感安全，不再提心吊胆，而且多了一个可以聊天的人，她回去时也不怎么无聊了。 闲聊的时候，莫骤问起悦昭：你想过换一份工作吗?稍微轻松点的或者在白天上班的。 悦昭说：暂时没有。其实我也逐渐习惯了，加上老板和老板娘他们人很和善，我也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莫骤问：你以前做过类似的工作吗? 即便他从没有问过她多大了，但他可以猜到她大概比他大一两岁。如果她念过大学，应该是毕业了，如果没有，她可能在几年前就出来打工了，但她给他的感觉不太像是出来打工很多年的人。 悦昭大致地说：我之前在一家公司待过，负责物流方面的业务。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一开始就从经理做起了，这对别人不怎么公平。 悦昭有些无奈：当时在公司，我自认为做得很好，无奈老板始终不满意，我一气之下就辞职了。至于现在打工端盘子，因为我实在想锻炼一下自己，看看自己能不能吃苦。 悦昭说到这里，看向莫骤：你呢?你为什么会选择休学?你之后还会回去读书吗? 莫骤告诉她：有一些个人理由。至于以后，暂时也说不好。 悦昭多问一句：那你爸妈都很支持你的选择? 莫骤说：坦白说，他们目前还不知道。我本想作出决定后就告诉他们，但一时间不知怎么说，于是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不过他们从小就给我很充分的自由，从不会多问我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骂我。 悦昭羡慕道：他们都很尊重你的想法吗? 莫骤转过头看她，慢慢道来：我爸是一个外科医生，我妈是一个研究电气自动化的工程师。你听这两个职业就知道他们平日里有多忙了。我从小到大的家长会，他们大半是缺席的，班上的老师都习惯了。他们向来管我很松，给我很多零花钱，让我自己去瞎折腾。 悦昭笑了：瞎折腾什么? 莫骤说：自己买吃的穿的，买喜欢的东西。他们也没有不许我玩游戏，我小学就买了电脑，初中时候自学编程，慢慢上手设计一些小程序，也找到了不少的乐趣。 悦昭惊叹：那你很厉害啊。你是不是学习成绩很好的那种人?你高考分数多少?说出来吓吓我。 莫骤说：吓不了你，六百多分而已。我一直偏科严重，也就理科成绩不错，文科完全不行。 那你现在的工作是自己喜欢的?悦昭问。 我现在的公司规模很小，前途未卜，好在老板很信任我，他把重点项目交给我，我暂时也没什么可挑剔的，除了认真完成没想别的。 悦昭心想他还那么年轻，有个地方小试牛刀也很不错了。 -- 第16页 悦昭好奇问他目前在做的项目，莫骤和她说是一个创业类的手游具体内容是如何升级为一个好老板。 新手从白手起家成立公司、招揽员工、开薪水、确定业务范围和目标、选址建仓库买材料、每日计算盈利、扭转亏损等等，需要玩家有灵活的头脑和商业谋略，也要有一定的金融知识，目标是跻身优秀企业家榜，若是哪一步没玩好，资金链断了就得重头开始。 悦昭听着还蛮有意思的，主要她不擅长玩游戏，不然她真会下载一个玩玩。 不知不觉要走到路的尽头了，话题也暂停了。一阵安静过后，莫骤问悦昭：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悦昭如实说：以前在家，闲下来会练两小时的钢琴，要不就是弹弹古筝或尤克里里，还有画画和练字，都属于室内活动。户外运动就不行了，我基本都不会。 悦昭说的那些乐器，莫骤在她城中村的租房内找不到一点痕迹。 他忽然意识到，她只是想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所以什么也没带来。 悦昭叹气：如今打工了才意识到，小时候学的那些五花八门的乐器没帮上我什么忙，还不如报个体育班，练习长跑，锻炼一下肌肉什么的，至少在搬砖的时候能游刃有余。 莫骤的眼里有些笑意，他能从她的描述中得知她是一个自小就被父母保护得很好的女生。 其实不用她说，他也该猜到了。她气质娴静，走路的时候腰背挺直如一线，看着赏心悦目，这是小时候长时间练习某种需要端坐的乐器或是学过舞蹈的缘故。还有，她普通话很标准，吐字清晰，大部分时候语速不急不缓，也应该是家里有人教过她如何说话才落落大方。 你是不是和父母吵架才搬出来住的?莫骤就此问她。 悦昭想了想，不准备瞒他，点了点头：嗯，差不多是这样。 她本来还有些犹豫，若是他继续追问，问吵架的原因是什么，她要不要和他说出实话，但他并没有问下去，反而是在下一秒换了一个话题：你搬到这里之后，有没有去附近逛一逛? 悦昭说：最远不过是去看了看稻田。 莫骤问：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悦昭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暂时没有答案。 莫骤建议她：你白天可以在附近走一走，多晒晒太阳，别都待在屋子里。 俩人走回巷子，正好碰见和同事聚餐回来的俞滕。俞滕瞧见他们，刻意笑了一下，笑声短促突兀，笑完便轻快地和他们擦肩而过，奔向自己的屋子。 悦昭有些尴尬，她老觉得莫骤这个室友的言行有些怪怪的。 她默默看向莫骤，莫骤靠近她，面色不变地告诉她：你不用搭理他，他有些时候不太正常。 哪里不太正常?悦昭目露诧异。 我指的是他有一种心病。莫骤淡然解释。 悦昭明白了，心里开始同情起莫骤来，不免轻声问：那你和他住在一起，会觉得不适应吗? 听她这么说，莫骤无声地笑了，步子越来越慵懒，最终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既然是他自己作出的选择，那他自己承担，也不想多和任何人吐槽。 不知是不是离莫骤太近的缘故，悦昭嗅到他衣服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花香，心想若是她借的是他刚穿过的衣服，这会儿这股花香就到她身上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怪怪的感觉：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 悦昭入睡前收到了莫骤发来的短信 刚才忘了问你，周六愿意和我出去走走吗? 悦昭似乎又嗅到了那股花香，浅浅地笑了，斟酌后回复了一个嗯。 谁知周六下起了雪。 悦昭穿着颜色快泛旧的棉衣，捧着一杯热红茶，看向窗外的飘雪。飘雪似花，她心里有些惋惜，看来今天这个天气并不适合出去走走。 但她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惦记着外面，甚至有些心痒痒了。 莫骤今天休息，估计要睡个懒觉，倒是悦昭起得早了。她善解人意地不去催促他，慢慢喝着红茶，喝完放下杯子，转身去卫生间。 不料，没多久，莫骤便来到悦昭窗下送早餐。 悦昭听到他的声音，赶忙过去拉开窗，微微探身，伸手取过他送来的早餐。当她瞧见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雪花纷纷落至他的头发和肩膀上，忍不住蹙眉说：你就这样去买早餐啊?会感冒的。 莫骤看着她：懒得穿外套了，也没觉得很冷。对了，你今天还想出去走一走吗? 悦昭没忍住笑了，觉得自己和莫骤还有些默契，点头说：想啊，说好了要出去走走，下雪也一样。你先回屋去，我吃完早餐就发短信给你。 那我等你。莫骤说。 悦昭吃完了早餐，又去卫生间梳理头发。她一边梳头发一边照镜子，久违地细致打量起自己。 她青春期的时候很爱照镜子，总是随身携带一面小镜子，连课间的十分钟都要拿出来照一照。 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她慢慢成熟了，不是那么爱照镜子了。 -- 第17页 虽然见过悦昭的人都会夸她长得很美，但她倒是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审美疲劳，觉得不过如此。 镜子里的脸有些干，悦昭倒了一些精华水在掌心，然后轻轻拍打在脸上。 要化妆吗?她有短暂的犹豫。 如果忽然化妆，显得有些刻意了，她只是出去走一走，又不是赴宴。 于是，她只做了基础的脸部护理，然后涂上了口红，选的一管口红颜色是处于葡萄酒和梅子之间的，显得她整张脸比平常艳丽了一些。 就这样吧，她挺直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 悦昭拿着伞出门，莫骤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他在黑色卫衣外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滑雪服，和一条白色的工装裤，轻便简单，但落在悦昭眼里，他今天很好看。 其实他穿什么都不会不好看，悦昭有信心地觉得。 悦昭自然是依旧穿了他借给她的酒红色羽绒服，毕竟她现在也就这么一件亮眼的外套。 她轻快地迈下台阶，撑开伞，有些雀跃地进入了这个风雪天里，笑着对莫骤说：你怎么有这么多衣服，都不重复的。 一不小心就买多了。莫骤说。 悦昭温柔地点了点头，心想好巧，我也常常一不小心就买多东西。 走吧。悦昭说着看了一眼他手里提着的伞，叮嘱他，你快撑伞吧，雪很凉的，落在身上会生病。 等等，我忘拿一件东西了。莫骤想起什么，转身往回走，人很快回屋里。 片刻后，莫骤走出来，关上门，来到悦昭面前，将手里拿着的一条浅米色的羊绒围巾递给她：这个你戴着。 悦昭没想到他是回屋拿围巾给她，一时间愣愣地看着他。 等悦昭反应过来后，接过围巾，慢慢绕在脖子上，看着他说：这样暖和多了。 浅米色的羊绒围巾又厚又软，她裹着它，几乎快被遮住了鼻尖。 有一瞬间，她又嗅到了那个花香，比在他衣服上的时候又清晰了一些。 他怎么能这么香呢?而且香味很自然很柔和，明显不是香水之类的东西喷洒上去的。 悦昭忽然间疑惑了。 你到底有多少衣服啊?每一件都这么好看，看得我都羡慕了。悦昭撑伞，亦步亦趋地走在莫骤身边，有些开心地说，不如你陪我去哪里挑几件衣服吧。 莫骤闻言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人亮晶晶的眼眸，顺应她的话题说：那我现在陪你去买衣服。 悦昭说：但我想买价格实惠的，不想去商场，你有合适的地方推荐吗? 莫骤说：我记得离这里不远有条马路，好像有几家私人女装店，开在中学附近应该也不会很贵，你想不想去看看? 悦昭欣然答应。 莫骤说的那条马路离城中村不太远，走路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具体位置就在一所中学后门的斜对面。 马路上有好几家装修风格很可爱的服饰店和饰品店，都很适合学生族的消费水平。 悦昭一路走过去，看着橱窗里挂着的那些毛茸茸的宽松外套和颜色花哨的小挎包，自觉地看看就好，因为很清楚自己的年龄已经过了穿如此可爱的衣服的阶段了，她连走进去的打算都没有。 快走到路的尽头，他们好不容易看见一家装修朴素，门框是木头的女装店，悦昭总算打算走进去看一看。 店里的衣服大多是外贸的，悦昭心想今天就别挑剔了，不管怎么样都先买一件好了，离春天还有一段时间，她总不能每天穿男士外套。 悦昭挑衣服的时候，莫骤就走到全身镜对面的小沙发前。 这沙发又软又小，简直像是给小孩子坐着看书的沙发。莫骤没怎么仔细看便坐下了，沙发顷刻间凹陷下去一大半，他这才发现不对劲，低头认真观察，怕小沙发真被自己坐塌了。 悦昭余光瞟见这一幕，不禁莞尔。 小店小沙发，莫骤个子高腿又长，像是难以灵活地施展胳膊和腿，只能坐着一动不动，拿出手机来玩。 悦昭迅速挑了两件毛衣、一条牛仔裤和一件棕色的呢大衣，直接走进了试衣间。 当她换好衣服出来，看见莫骤安静地坐在小沙发上，勉强支起两腿，垂眸玩着自己的手机，她多注意一眼，发现他好像是在玩游戏，手指灵活游移在手机屏幕上，手速非常快。 莫骤听到店员的声音才动手暂停游戏，抬头看向站在镜子前的女人。 恰好悦昭正面对着镜子，伸手娴熟将挂在肩膀的头发撩到背后，微微侧一侧头，打量起镜子里的自己。 莫骤凝视着她笔直的背和纤瘦的腰，感受到她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风情。 悦昭飞快转过身来，看向莫骤，问他：这身衣服适合我吗? 她穿的是一身长款的棕色翻领呢大衣，长及小腿，腰部系着腰带，很显身材。 此时此刻，她双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袅袅婷婷地站着，等着他的意见。 莫骤看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走过来靠近她，垂眸多看一眼她大衣里那件带小小织花的浅杏色羊毛衫，再退后一步，给了她真实的答案：你非常好看。 悦昭终于确认自己这样穿是得体的。 -- 第18页 她往常买衣服都会去商场，买那几个自己熟悉的品牌，那些版型、裁剪和布料都非常适合她，她根本不用担心穿着会不好看。但今天来的这家店，她在看过几件衣服的版型后发现很挑身材，她不太确定自己穿着会不会好看。 既然莫骤认可了，她就放心了。 一件大衣、两件毛衣和一条裤子，打折后一千五百块，悦昭刷卡买单。 待买好衣服，一起走出店门，悦昭不由感慨总算完成任务了，莫骤问她：你不去别家看看了? 不需要了，我已经买够了，再说别家的设计风格都太可爱了。我现在离可爱越来越远了，那些衣服已经不适合我了。悦昭抬起胳膊，提了提装满衣服的大袋子，觉得今天的收获颇丰。 莫骤却说：是吗?不过我目测你和可爱之间的距离比你自己评估的近很多。 他的口吻过于认真，悦昭听完笑了，腼腆地说：我比你大吧，你看你都不屑穿可爱的衣服了，何况是我。 我不一样，是可爱不起。莫骤伸手直接提过她手上的袋子，随意地自我剖析，自出生起，就缺少了能让人觉得可爱的元素。 悦昭没反应过来，手上的重物已经被他拿在手上了，很疑惑地问：是吗?那可爱的元素具体是什么? 莫骤平静地注视女人及肩的乌发、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明媚的笑容，心想搁在眼前的答案有些多了，他不知该挑哪一样说比较精准。 于是，他索性跳过她的问题，不急不缓地说起别的：你冷不冷?想不想喝点热饮? 悦昭闻言撑高了伞，抬起眼睛看向天空的飘雪，好像没有停止的预兆。 第8章 第八章 附近是一所中学，周围饮品店自然是不会少的。 他们走进一家有空位的奶茶店。 正是学生上学的时间，除了他们店里没有其他人。 俩人在店员的推荐下点了两杯招牌板栗奶茶，然后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悦昭没喝过板栗奶茶，尝到的第一口觉得这口味有些惊艳，惊喜地说：你尝了没有?这奶茶里的板栗泥真好吃。 莫骤还没喝，闻言轻轻摇了摇手里的热饮，待沉淀下来，他观察杯子里的板栗泥，显然比悦昭的那杯要多，于是说：你喝我这杯吧，板栗泥多了三分之一。 未等悦昭说什么，莫骤顺手将自己的这杯和她的那杯调换了一下。 悦昭说：但我已经喝过了，要不你去问店员再要一根吸管。 懒得去。莫骤好像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只是取过桌上的一张纸巾将吸管上沾着的口红轻轻擦拭干净。 悦昭安静了。在她的印象里，唯有关系匪浅的人才会不嫌弃对方吃过的食物，像是她小时候常常目睹外公品尝外婆吃剩的糕点。 她慢慢喝着热饮，偶尔转头看一眼窗外。 他们就近的这扇玻璃窗像是好久没洗了，凑近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透过这层灰看外面的雪，世界更是白茫茫又朦朦胧胧。 悦昭喝完热饮，两只手心都暖暖的，整个人处于一种在补充能量之后既慵懒又舒适的状态。 你是不是饿了?莫骤问她，等会儿去找个餐馆吃饭? 悦昭笑说：这么一大杯奶茶落肚，一时半刻都不会饿了，等回去吃速冻饺子就好了。 莫骤说：速冻饺子吗?我也想吃，可惜冰箱里最后一包在前几天吃完了。 悦昭忽然觉得他完全适合走可爱路线，连想和她一起吃饺子都能说得这么不直接。 悦昭思考：那让我想一想，我冰箱里的那袋饺子够不够我们两个一起吃的。 莫骤问：不如就让我蹭两个吃? 悦昭说：两个怎么够?别担心，刚才开玩笑的，我买了两大袋。等会儿回去我煮饺子给你吃。 俩人一同原路返回，走到悦昭的屋门口，将两把沾了雪水的雨伞放在台阶上，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屋子。 悦昭打开了暖风机，拿出一只洗干净的白瓷杯，放了一个红茶包，冲上滚烫的热水，然后递给莫骤。 我去煮饺子了。悦昭说着走去冰箱。 莫骤看一看她的屋子，发现她的屋子依旧没多少东西，如同随时就要搬走，懒得再布置或是添加什么物件。一室一厅的屋子倒因为空旷的缘故，显得不那么小了。 当他的视线落在窗边，他又看见了一那盆未开花的水仙。 窗外是雪景，那盆水仙静静安置在屋子一隅，嫩绿的芽头昭示着春天不是那么远了。 十几分钟后，悦昭端来一大盘饺子，却发现莫骤站在窗边观看她养的水仙，她立刻喊他过来吃饺子。 莫骤刚走到桌前，手机来电了，他接起电话，说了一声我知道了，挂下后对她说：我现在要回公司一趟。 现在?悦昭听他这么说，心里没由来地失落了几分，等吃了再走吧。 莫骤说：不了，我去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吃的。 悦昭思索了一下说：这样吧，我把饺子装在袋子里，你拿着在路上吃吧，千万别再饿肚子，否则血糖低下去就不好了。 -- 第19页 她说完去翻出抽屉里的一只食品袋，将一整盘热乎乎的饺子都倒进袋子里，方便他在路上吃。 她自己等会儿再煮一盘就行。 莫骤离开后，悦昭坐回椅子上，一个人慢慢看着窗外。 也许是突然少了一个人的缘故，悦昭突然感到一种孤独，连带着猪肉白菜馅的饺子都不怎么想吃了。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雪，忽然听见手机发出的短信息提示声，懒懒拿过，一看竟然很意外，这是她堂姐悦琬发来的一条短信。 悦昭，我是悦琬。你的事我昨天知道了，是你妈妈告诉我的，我也请求她把你的新号码给我了。我觉得你的行为过于冲动了，凡事都可以好好商量。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里，我过去和你聊一聊，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 悦昭安静读完，放下手机。 十几分钟后悦琬直接打来了电话，悦昭犹豫后接起，当听见悦琬的声音时，她平静地回答：嗯，是我。 下午三点，悦昭听到门铃声，走去开门，打开门便看见门外是久违了的堂姐。 悦琬身穿一件黑色的水貂皮草，左手持着一把长柄伞，右手拿着一只小巧精致的软皮手拿包，微微贴在腹部，她宽松的袖子以及肩膀上都沾上了雪花。 悦昭问：是司机送你过来的? 悦琬说：嗯，车子暂时停在巷口对面的小马路上，应该没事吧。 悦昭请悦琬进来，悦琬一进门便不由地皱起眉头：这屋子就这么一点啊?太小了吧，还这么冷。 悦琬请堂姐坐下，把暖风机拿到她脚边，让她近距离取暖，然后去冲泡了一杯热红茶，在堂姐的絮叨下，她慢慢解释：屋子里的空调坏了，房东说之前也打算找人上门维修，但因为使用年数实在太长了，想着就算修好大概率也会再次故障，索性不去管它了。 悦琬不可思议地盯着转身走过来的堂妹：那你就靠一个暖风机过冬天? 悦昭情绪平和地说：有这就不错了，这还是问邻居借的。 悦琬顿时说不出话来。 悦昭把热茶放到堂姐面前，悦琬拿双手捂住杯子。一股热气缓缓缭绕在视野范围内，悦琬不由叹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就算和爸妈的意见不一致，也有商量的余地，为什么要一个人搬到这样简陋的房子来住? 悦昭坐下，说：我没有办法了，他们不听我的想法，连结婚对象都帮我选好了。如果我继续留在家里，靠他们提供住处和吃穿，我就没有资格拒绝他们提出的要求。 悦琬看着悦昭，无奈地笑了一下，慢慢说：悦昭，我说句实在话，你姑且听一听。父母让你嫁的人，一定是经过综合考虑过的，不至于会是一个糟糕的人，你没必要那么排斥。我听你妈妈大致说了他的情况，我倒觉得他条件不错。你就和他见了两次面，也没有好好接触下去就否定了他，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偏激呢? 悦昭不说话，面对堂姐的这番话，她没有多大意外，猜想她妈妈让堂姐来做说客的。 她忽然有些后悔，搬到这里的那一天不该一时心软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及地址告诉妈妈。 悦昭始终顾虑妈妈的身体，如果自己彻底不告而别，不让妈妈知道自己每天住在哪个角落，妈妈很可能会为此忧愁到病倒。 她怎么说都不能不懂事到那个地步，于是她以退为进了。 谁知道一时心软，引来了堂姐。 从某种程度来说，堂姐来当说客也算是合理的人选，毕竟堂姐也是听从了她爸爸，也就是悦昭大伯的安排，嫁给了现在的老公。 悦琬接着说：你现在还年轻，但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对吧?你向来性格单纯，没有什么恋爱经历，也缺乏辨别男人好坏的经验。如果你自己去找对象，以家里的条件，你很容易被别有心思的人骗，那下半辈子不是被毁了吗?你不如和父母认可的人相处，这样既简单又靠谱。 悦昭反问她：那堂姐你现在感觉很幸福吗?你当初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姐夫，你有没有后悔过? 悦琬没想到堂妹问得这么直接，这多少让她有些尴尬，但她如实说：什么幸福不幸福的，都是小说里的形容词。婚姻和恋爱不一样，能彼此尊重、彼此理解，向另一半保持基本的忠诚，有这些就足够了。 在悦昭的注视下，悦琬又补充说：我真没有后悔过，要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还是会选你姐夫作为结婚对象。不得不承认，父母的眼光真的很准，毕竟他们是最爱你的人，懂得什么才是真正对你好的。 悦琬说完，忽然之间想到了自己的当初，垂下眼眸，手指勾了勾茶包上的棉线。 当年悦琬也是二十岁出头，有一个感情炽热的男朋友，但她的爸妈一直反对他们来往，原因也很实际，男生是学雕塑的，自由职业，身上的艺术气质过于浓烈，家境也不是太好。 悦琬顶着父母的压力，和那个男朋友交往了两年，最终分手了。分手后她听从家里的安排，和一个在校的金融研究生交往，八个月后就结婚了。 她的丈夫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她爸爸的公司，很快开始着手起核心业务。 -- 第20页 要论自己的婚姻幸福与否，悦琬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个答案了。她丈夫的性格本就不是她喜欢的，他过于理性也过于实际，加上是一个工作狂，婚后将全部精力花在了公司的业务拓展上，对家庭的关心稀少，让她时常感到寂寞。 悦琬已经成为全职太太了，因为还没有生养孩子，她空闲的时间很多，多到时常让她感觉到空虚。 但她的生活闲适，物质优渥，健康和时间都有，又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的妻子，这些都是很多其他女人希冀的一切，她已经得到了，不想再挑剔了。 悦琬不敢矫情，也不敢后悔。 谁都知道后悔是失败者的心态。 悦昭忽然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长大后要当大伯的接班人。 悦琬自嘲道：多小时候说的话，你还当真啊?你知不知道管理一个公司压力有多大，每一天要做的事情有多少?我爸辛苦了大半辈子，几次晕厥在出差的酒店，心脏安了两个支架，这些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爸他也是劳碌命，赚了多少钱都没法停下脚步享受生活，因为背后有那么多人跟着他吃饭。你真以为成为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光靠运气?也要有拼搏心和责任心的好吧。总之一旦当了老板，没一刻是可以松懈的。正因为他们都懂得这个道理，才不希望我们继续吃他们以前的那份苦。 悦昭不语，心说所以他们都愿意找外人当接班人，并妄想将女儿的幸福一同交给他们，即便有风险，也比让自己的女儿亲自上阵拼搏强很多。 是这样吗? 为什么如此不合理? 悦琬问：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你爸妈介绍的那个男人?听你妈妈的意思，他条件是真的不错，除了家境差之外，其他都符合他们的要求。 悦昭的目光移向搁在窗口的那盆水仙，一字一字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特别的原因。我和他见了两次面，觉得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 悦琬问：你这样想会不会是你的偏见呢? 悦昭说：是不是偏见重要吗?恋爱不是由我来谈的吗?结婚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吗?既然我不喜欢他，别人再喜欢他也没有用。 悦琬摇头，始终觉得堂妹的想法太幼稚，也许是她还不够成熟。 悦昭回过头，告诉悦琬：你不用劝我了。我住在这里没什么问题。既然他们都觉得我吃不起苦，很快会回去自己的舒适圈，那就让他们等一等好了，也许我过几天受不了这样清贫枯燥的生活，自己就主动回去了呢。 悦琬觉得这话倒有道理，她的堂妹也是过惯了富裕生活的人，就目前这样的居住条件，怎么可能忍耐很久?换成是自己，半天都待不下去。 等悦昭卡里的积蓄用完了，她自然是要回去的，这也是悦昭的妈妈说过的话。悦昭的妈妈还说悦昭现在处于叛逆期，如果非要她怎么样，她反而不答应，不如让她一个人出去住一段时间试试看，最终会明白家里是多么温暖。 想到此，悦琬不打算多费口舌了，姿态娴静地喝起手边的热茶。等喝得差不多了，便听坐在对面的堂妹冷静地说：这里确实太冷了，万一你感冒了就不好了。我现在送你回车上去吧。 晚上的雪停了，悦昭结束了打工，走出餐馆，看见莫骤已经在不远的地方等她了。 回去的路上，莫骤观察到身边人的兴致不高，像是累了，话都懒得说。 直到路过一个面目模糊的小雪人时，悦昭忽然停下来，弯腰看。 雪人的一双眼睛掉了，悦昭蹲下来四处找了找，终于摸到了埋在雪下的一颗大核桃。 她捡起来，给雪人安上一只眼睛，然后又蹲下去，捡起脚步散开的小雪块，用力合并，揉起一块，堆在雪人的身上。 莫骤在一边卸下了雪人一条快掉落在地的胳膊，给它重塑了新的胳膊。 悦昭堆了近二十分钟的雪，手背红彤彤的，鼻尖也是。 莫骤看着她的一瞬间，表情暂停了一会儿。 悦昭正沉默地看着雪人，手背、鼻尖都是红的，还有眼眶，也许仅仅是被冷风吹久了的缘故。 悦昭默然许久，直到听见莫骤喊了她一声，她侧过头看他。 不知为什么，对上他那双洞察若明的眼眸，她忽然间感觉眼眶很酸胀。 怪了，她没有哭的打算，也没有特别想哭的事情，相反，今天早上的她还是很开心的。 但此时此刻，她莫名其妙地流下了眼泪。 也许是冷着了。 悦昭垂下眼眸，看着脚边的一块雪，白绒绒又亮晶晶的，只不过有些模糊。 她感觉到眼角贴上了一抹温热。 莫骤的手指轻轻擦拭她的眼角，低声说：我们不是在玩堆雪人吗?你怎么哭了?受委屈了? 悦昭摇头：打工太累了，我的胳膊又痛又酸，今天还被一个客人骂了。 莫骤说：不开心就不要做了。 悦昭又摇头：不想做就不做?那也太任性了。 莫骤说：为什么不能任性?你怎么都不会饿死。 悦昭红着鼻子说：那我不去打工怎么过下去?每天按时拿个大碗，到对面找我的中国好邻居蹭饭吃吗? -- 第21页 莫骤看着她的眼睛：你想听实话吗?我巴不得你每天来蹭饭，别说大碗，你带个盆来都行，就怕你不愿意。 悦昭听他这么一说，莫名想起网络上那张名图带着一只巨大勺子，说我就吃一勺。 她忽然间得到了一种喜感，没绷住表情，竟然扑哧一笑。 这下好了，仿佛自己刚才的落泪是开玩笑似的。 第9章 第九章 雪停后的几天里大太阳都出来了，暖洋洋的，让悦昭感觉这应该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 尽管每天醒来，脑子里无数次浮现的都是太累了，干完今天就走人，但第二天悦昭仍然去打工。 为客人点单、收拾桌子、洗一大盆的盘子、推车去倒垃圾她每天在老月华做的事一模一样，每天也都腰酸背痛，手臂隔三差五出现淤青。 终于，悦昭每一回洗澡时看见自己身上的淤青，不再诧异了。 这段日子，老板和老板娘因为女儿的遭遇，心情很低落。 郑若涟目前没去上学，她每晚都失眠，饭也吃得很少，老板夫妇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但她去了一次就拒绝去第二次，父母没法勉强她，只能尽量花时间陪着她、哄着她。 悦昭有一回听老板娘在电话里和亲戚说：她真不想去上学也算了，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我也养得起。 这一晚，悦昭倒完垃圾，推着小推车回来。她无意间看见郑若涟一个人蹲在后门边上的墙角。 时间很晚了，照理说郑若涟早该睡觉了，但此时此刻她穿着珊瑚绒的睡衣睡裤，和一只猫似地悄悄蹲在墙角，一声不吭。 悦昭走近喊她，后者听见了抬起脑袋，眼睛红红的。 悦昭轻轻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蹲在这里啊? 郑若涟说：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悦昭说：你一直这样蹲着?时间长了脚会麻的。 郑若涟低下头，拿手指去抠拖鞋。 悦昭将小推车送回天井，安置好后去洗了一双手，然后走出去，挨在郑若涟身边，也蹲下。 郑若涟的余光瞟见了悦昭，有些惊慌地问：你怎么也蹲着了? 悦昭笑说：我也想透透气，蹲一小会儿，会妨碍你吗? 郑若涟慢慢摇了摇头。 悦昭感觉自己被默许蹲在她身旁，于是决定安静地陪她一会儿。 没多久，她听见身边人的哭泣声。 悦昭心疼她，轻柔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吗? 郑若涟哽咽着说：我最近什么事都不想做，也不敢去学校，我知道他们都在学校里说这件事，我不要他们的同情。 悦昭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最让我崩溃的是，那天他丢下我一个人跑了，他明明说过会保护我的。郑若涟着急地说完，然后哭了出来。 悦昭明白她指的是她的男朋友，便安慰说：他当时也很害怕，毕竟以前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本能就是跑。但他后来很快报警了，也没有完全不顾你的安危。 如果他不跑，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对付那个变态的。郑若涟将脸埋在膝盖上，试图让自己难听的哭声显得不那么刺耳，但他跑了，让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悦昭伸手轻拍她的肩膀，希望平缓她的情绪，让她不要太激动。 若涟!从天井传来匆促的脚步声和紧张的嗓音，像是因为听到了少女的哭声，魂飞魄散地朝声源追来。 悦昭回过头，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出现在门口，当看见是她们在一块，俩人脸上的惊惧稍霁。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啊?会着凉的。老板娘赶紧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拉起女儿，和哄孩子一般，怎么又哭了?真的会哭坏眼睛的。妈妈陪你上楼，有心事和妈妈说。 老板的脸上也写满了担忧，低声催促她们母女俩：赶紧进屋，有话去楼上说。 老板娘搂过女儿，飞快地进屋了。 悦昭跟着站起来，朝老板点了点头，老板态度客气：时间很晚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悦昭走出餐馆，不无意外地看见莫骤在不远处等她。 莫骤今天穿了一件复古风格的短夹克和一条深色牛仔裤，显得腿比往常的还要长。 简直让她一眼望过去全是腿。 悦昭走近他，他随手摘下头上的鸭舌帽，直接按在她头顶：风大，戴着保暖。 你想得周到。悦昭笑了。 他们如平常一般边走边聊，聊的内容不外乎是今天过得如何。 悦昭断断续续地和他说起了郑若涟的事，言语里带着担忧：她应该继续去看心理医生的，否则无法纾解情绪。 嗯。莫骤也赞成她说的。 远处传来犬吠声，悦昭安静了片刻，竖起耳朵认真一听，似乎还能听到很远的居民楼里家长里短的争执声。 这样的声音很熟悉，她在很小的时候听过。 悦昭的思绪逐渐飘远，在这样的声音里回忆起了什么。 -- 第22页 走了大半的路后，悦昭对莫骤说了出来：其实我小时候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但我比较幸运，我自己溜走了。 莫骤闻言放缓脚步，反问她：什么类似事情? 悦昭没多考虑，将自己的事告诉了他。 那是悦昭学钢琴的第一年，那一年他们一家人还住在普通的居民楼里。亲戚介绍的一个家庭教师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还在音乐学院读书，性格温和，不会很严肃，适合教小朋友学琴。于是，约好了时间，他每周日下午上门教课。 但是有一天，他在周六上门了，家里只有悦昭一个，当她踮起脚透过猫眼发现是熟悉的人，没有警惕心地给他开了门。 他拎了一盒点心送悦昭当下午茶，还环顾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客厅，解释说：我明天下午有事，所以今天提前来了。你妈妈爸爸都不在家吗? 对啊，他们都不在。悦昭接过点心，礼貌地道谢。 他们和往常一样坐在一起练琴。 正值夏天，悦昭在家习惯穿着清凉，那天也一样，她穿了一条薄的背心和热裤，挺直背脊，眼睛直视琴谱，专心地按下一个个的琴键。 她的心思全都放在琴谱和琴键上，以至于一时半刻没有发现身边的男子越靠越近，粗糙的掌心也慢慢贴上了她的背。 等悦昭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时，低头一看，只见一只成年人的手正在自己的腰间游移。隔着衣服，悦昭盯着那手的轮廓，莫名觉得那像是一条蛇的形状，而那几根手指如同蛇芯子一般，正尖锐地啄着她的皮肤。 她有足足几秒钟的时间，脑子完全处于白茫茫的状态，直到蛇芯子又往上猛啄了她一口，传来一阵刺痛，她非常恐惧，本能伸出手使劲力气推开他，跳下琴凳，直接奔向门口，急速打开门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男子急切的询问悦昭同学，你怎么跑了，悦昭没敢回头，越跑越快，跑出了小区。 悦昭和莫骤说：后来到傍晚我才回家，妈妈已经在家了，他人早不在了。妈妈指责我任性，练琴到一半竟然找借口溜了，估计是他那样说的。我和妈妈说我不想学钢琴了，妈妈不理解，问我为什么，我说太枯燥了，她不同意，说半途而废是懦弱的表现。最后我只好答应继续学琴，但要求换一个女老师教我，理由是女老师更温柔更有耐心。妈妈她最终接受了这个理由，帮我另外找了一个女老师。 莫骤问：你为什么不对她说实话? 悦昭说：当时觉得很羞耻，不想在妈妈面前提，也不敢去想妈妈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现在想一想，小时候的自己实在太愚蠢了。 莫骤沉吟后问：那你母亲从头到尾都没有猜到真正的原因吗? 悦昭说：没有。因为那个男人很年轻，从外表看是一个有礼貌且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也会一直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 莫骤说：我认为是你父母的不对。他们一定是从没有教过你相关方面的知识，也没有提醒过你在那个年纪和一个不熟悉的异性单独相处时须要警惕什么，所以你会错误地认为被一个成年男人欺负是一件羞耻的事。 悦昭看向他，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并且说对了，在她成长的过程中，父母一次也没有和她谈过那些必要去注意和提防的事宜。 莫骤好像总是能理解到她。 这个世界上的变态不少，很多时候你一个人根本没办法保护自己。他说。 悦昭明白他在说什么，也觉得无奈。 等他们一起走到巷口，莫骤问她：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悦昭微微诧异，然后反问他：不如你先说，你谈过吗? 莫骤直接说：没有。 悦昭听到他的答复，认定他没有撒谎，于是也真诚相告：和你一样，我也没有。 未给他时间说什么，她瞬间决定要再次占据主导权，继续问他：那喜欢的人呢，你应该有过吧? 莫骤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现阶段的算吗? 悦昭： 悦昭：不算，我指的是以前的。 以前的话，莫骤思考片刻，靠近她一点，我不太想告诉你。 巷子不太宽敞，当他们绕过一辆停着的电动车时，悦昭感觉他的手臂若有若无地擦过自己的。 悦昭略感尴尬，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个很刻意的动作，此时此刻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下。 更尴尬的是，莫骤点破了她的行为：我离你太近，让你感觉尴尬了? 悦昭转过脸，慢慢说：还行，不算太尴尬。 只是她忽然间感觉有些别扭罢了。 悦昭走到了门口，正要和莫骤说拜拜，听见他清楚地问：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想恋爱的感觉吗? 悦昭的耳朵像是被他这句话带着的温度轻轻烤了一下，瞬间有些发热，她克制了一下忽如其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认真谨慎地说：莫骤，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感觉很自在，像是好朋友一样。 -- 第23页 好朋友。莫骤的眼眸里有沉思，好好看了悦昭一会儿，而后不经意地说，能做你的好朋友也不错。 悦昭进屋，关上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刚才其实想和他说，自己从小到大认识的异性朋友一共也没几个，还都局限在补习或者参加校内外活动的范围。 她说的好朋友，已经是属于关系比较近的一类了。 毕竟她从没有让一个男人每天晚上来接她，更没有和其他任何人提起过自己小时候遇到的那件事。 莫骤进屋后，听见俞滕正赖在沙发上笑着说语音：那我明天给你带早餐好不好? 俞滕看见莫骤回来了，懒懒地从沙发上起来，回自己的房间继续聊了。 莫骤将散落在沙发角落的果壳收拾干净，然后转过身，看向对面的那扇窗，那里还亮着灯，她的人影似乎在窗后移动。 其实他原以为她会说一些无情的话，而事实上，当她说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时，他顷刻间感受到了一种真实的满足，他有冲动去拉过她的手，甚至是去亲她一下。 但那样很有可能会被她扇一个耳光，他的脸皮也不至于那么厚。 他从来没有追求过女生，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使喜欢的人对自己产生恋爱的感觉。 目前为止，他只能是每天去接她，保证每天出现在她的眼皮下，让她记得自己的脸。 其他的还能做什么? 莫骤安静地站着，片刻后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他大学的室友罗秋灏。 很快，罗秋灏回复：你不是骗我吧?你真的有了喜欢的人? 莫骤：没有骗你。 罗秋灏：那在一起多久了? 莫骤：多久?并没有在一起。 罗秋灏：???你到底对她说了没有? 莫骤：说了。 罗秋灏：那怎么可能没成?凭你的那张皮囊，说出口的瞬间就成了。 莫骤：我的皮囊没那么值钱。你别扯其他的，把你之前买过的那家花店的网址发我。 罗秋灏：可以，不过提醒你，那里的玫瑰真的很贵，买了也没法退，你最好确定她百分之九十会答应后再下单。 玫瑰?莫骤当即跳过这个品种，心想太浮夸了，大概率会吓到她。 第10章 第十章 周六上午，悦昭懒懒地靠着床背读书。近日的气温回升很快，她已经关了暖风机，在屋子里穿一件毛衣就行。 阳光映照在地板上，一块斜方形的木板澄亮带着水珠，是悦昭刚拖过地的缘故。 悦昭早晨五点多就醒了，一个人收拾屋子和洗衣服，到现在又犯起困来，读了几页书没忍住闭上眼睛，浅浅地入睡。 听到门铃声响了，悦昭睁开眼睛，下了床，一把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书，然后去开门。 莫骤提着两袋东西站在门外。 一见是他，悦昭的心情瞬间就轻松了一些。 没想到莫骤给她送来了一杯热咖啡和两盆花。 一盆是兰花，一盆是铁线莲。 悦昭很惊喜，看着两盆开得正好的花，那可喜的模样，心想该如何打理。 莫骤和她说：店主说很好养，有光照和通风就行。 悦昭莞尔，心想店主当然说得越方便越好，这样才能哄你买下。 她把两盆花搬到窗口，和水仙摆在一起，趁现在有阳光的时候照一照，等会儿再上网去搜索养花技巧。 悦昭摆好了花，好奇地问莫骤：你怎么会想到买花给我? 莫骤淡定说：就是想到了。 悦昭喃喃道：是吗? 送花是什么意思，好像大家都知道。 莫骤问她：不过买之前忘了问你，你喜欢养花吗? 悦昭点头：喜欢啊，尤其是春天的时候。以前在家里，几乎每天都有新鲜的花，粉玫瑰、芍药、蔷薇、郁金香，我买了好多款式的花瓶，每个瓶子里都放上一束，这样散步在房间也感觉和花园一样。 只是不需要由她本人来照料那些花，张阿姨很擅长打理花花草草。 莫骤忽然问：你喜欢玫瑰? 悦昭说：当然喜欢，谁不喜欢玫瑰? 莫骤看着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向他讨要的嫌疑，赶紧说：不过你别再买其他花了，这两盆已经够我花精力去养了，再多就累了。 悦昭说着看向那繁密如雪的铁线莲和褐黄色的春兰，安静幽谧，让这简陋的屋子顿生别样的生机。 好美好美的。 对了，刚才看见你晾在外面的衣服。莫骤看向窗外，不是让你别洗了，直接给我就行，你怎么自己洗了? 那怎么行?都被我穿了那么久，有味道的。悦昭说，等洗完再还给你。 你的味道也不可能是什么难闻的味道。莫骤心想迟了一步，真不该让她洗衣服。 告诉你啊，我现在身上最大的味道就是菜油味。悦昭笑着说完，慢慢走到餐桌前，拿起莫骤买来的热咖啡，喝了一口。 味道浓香，很提神。 难得是休息的日子，莫骤本想来约悦昭出去走一走，正要开口，却听她说：一上午都在收拾屋子，现在累了，来一杯咖啡刚好。 -- 第24页 莫骤想了想，便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悦昭嗯了一声，看一眼时间，正是吃中饭的时候，便问他：要不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煮水饺给你吃? 不想她再忙来忙去，也怕打扰她休息，莫骤淡笑了一下，说：不用，我还不饿，现在只想回房间睡一觉。 话至此，悦昭也不好多挽留。 莫骤回屋，刚巧碰上俞滕准备出门。 如今除了必要的交流，他们已经不再多说其他话了。 不过今天俞滕心情相当好，忍不住闲聊一句：今天天气很不错，我准备去买衣服。你呢，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回房间睡觉。莫骤绕过俞滕，走回自己的房间。 俞滕停在原地，无声地嘲笑起这位低情商的室友，心说被拒绝了还这么努力，努力这么久都没能约人家出去，这说明什么呢?人家打工妹明明就想找暴发户，空窗期当你是备胎罢了。 傻得没救了，俞滕拿手顺了一把自己油亮的黑发，哼着歌曲出门了。 莫骤很困，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听见耳畔有人在喊他，他忽然睁开眼睛。 他走去开门。 悦昭站在门口，一脸的担忧直到见到莫骤本人的这一刻才消散。 嗯?莫骤看见悦昭手里端着一个带盖子的大碗。 悦昭解释说：我刚才做了番茄鸡蛋面，想着你还没吃中饭就先把这碗给你送来。谁知按门铃你一直没声音，喊你也没动静，我以为你 莫骤反问：你以为我饿得晕过去了? 悦昭点头。 我哪有这么脆弱。莫骤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碗，问她，你要进来一起吃吗? 不了，我锅里还有半碗面呢，我也得回去吃了。悦昭笑说。 悦昭转身走回去，莫骤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问她：你吃完了准备做什么? 悦昭头也不回，声音雀跃道：收衣服啊，收完衣服去洗个澡，然后休息一小时，开始慢慢准备晚饭，吃过晚饭就去打工。 听她的行程是如此紧密，他彻底打消了请她出去走一走的念头。 莫骤回屋吃番茄鸡蛋面，吃了两口发现这面汤淡得好像一点盐也没放，他拿去厨房，自己加了一勺盐后用筷子拌了拌，心想等下一个周末再约她出去。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被自己搞得这么复杂?莫骤目光沉敛。 怕她拒绝?不是。 是怕她为难。 也许她只想和自己保持好朋友的关系，自己却没有自知之明，再三表现出那么明显的意图，要是让她感到压力，以后主动和他保持距离，他什么戏都没有了。 悦昭晚上在餐馆工作，又遇见那熟悉的几个人。 他们年纪很轻，像是大学生，已经连续来了三天，每天来都非要让她推荐菜，即便她在忙也要等她忙好了再点菜，然后问她各种无厘头的问题，还彼此使眼色，像是商量好了一起打趣她一样。 不过他们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悦昭依旧有礼貌地招待他们。 姐姐，你等一等，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放下菜单，喊住了刚要走的悦昭，能不能加个微信啊?不是我，是他想要。 悦昭顺着他的指点看见坐在他旁边的那位穿白色卫衣的男生。 对上眼睛后，穿白色卫衣的男生对悦昭害羞一笑。 悦昭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手机还没下载微信。 那电话号码呢?可以给一下吗?我们交个朋友。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提声说，看在我们来了三天，点了一堆菜的份上，姐姐你就和我们交个朋友好不好?我们不是坏人，你别担心。 悦昭依旧是婉拒：抱歉，我最近很忙，没时间交朋友。 幸好桑倩闻声快步过来，游刃有余地帮悦昭解围：你想和她交朋友啊，你多大了啊?该不会还是高中生吧? 我们大二了!黑框眼镜男生对面一个穿粉色羊绒外套的女生站起来说，他们两个都快到法定结婚年纪了! 说着几个人嬉皮笑脸，互相推搡了一下。 桑倩笑着回击：大二也不过是十九二十岁吧?我没记错的话，男人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结婚，那还要等几年呢! 那交个朋友也不可以吗?交朋友又不是要马上结婚!穿粉色羊绒外套的女生声音爽朗，我们都来第三天了，没有优惠也罢了，认识一下总行吧。 桑倩说：优惠可以啊，今天给你们打九五折。至于交朋友，你们知道她多大了吗? 几个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悦昭身上。 桑倩看向悦昭，摆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你快告诉他们你多大了，省得他们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悦昭撒谎说：我今年三十一了! 啊!不可能吧!怎么看都不像是超过二十五岁的!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深吸一口气，手当即抖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好兄弟，见他同样是面色一怔，不敢相信的模样。 桑倩笑道：现在人都保养得好，懂吗?三十一的姐姐，大你们这么多，你们问她要手机号码合适吗?不脸红吗?回家告诉父母不怕被骂死啊? -- 第25页 刚好门口来了新客人，悦昭借机脱身。 过了一个小时，悦昭端着一盆脏了的碗碟拿去天井洗，桑倩笑着走进来，打趣她：你也太害羞了，碰到过来搭讪的人僵硬得和木头人一样，说真的你刚才的表情笑死我了。 悦昭一边卷起袖子，一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客气地说：刚才谢谢你了。 桑倩说：有什么好谢的，这些连桃花都算不上的小葱花，我直接帮你挡了。要我说，这种看你长得漂亮就起哄要手机号码的人啊，不太尊重你，把我们勤勤恳恳的打工人看成什么了?又不是娱乐场所的女招待咯。 悦昭觉得桑倩说的有道理。 不过说真的，你长得这么漂亮，应该有不少人追吧?桑倩趁机问一句。 悦昭摇头：并没有啊。 桑倩不相信：一个总有的吧?一个都没有也太离谱了。 悦昭拿丝瓜络仔细擦拭白瓷碗上的油渍，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吧。 桑倩饶有兴趣地问：怎么样的一个人?你和我说说，我帮你分析一下。 悦昭如实说：他是一个真诚的人，我现在和他是朋友。 桑倩说：那你喜欢他吗? 悦昭避开了桑倩的问题，洗碗的动作不停，像是自顾自说着：其实我现在不适合谈恋爱。我在这里打工，赚得又不多，等卡里的钱用完了，可能连续租房子都有压力，这条件怎么谈恋爱啊? 桑倩第一次听见一个大美女用我现在经济条件不行作为理由拒绝谈恋爱的，顿时觉得悦昭还挺有骨气的。 悦昭继续说：譬如我想请他看个电影，送他一份好一些的生日礼物，这些都需要钱，还有出去吃饭游玩，用钱的地方很多，不是吗? 桑倩打断她：等一等，你不会是喜欢了一个小白脸吧? 悦昭澄清：当然不是，但谈了恋爱，无论男女，都需要物质方面的付出，不是吗?总不能因为我是女的，我就厚着脸皮不出钱了? 桑倩不由感慨：你的三观太正了，这很不错啊，但老实讲我觉得你有点多虑了。也许他很愿意为你花钱呢?退一步说，对他来说，也许能和你一块散散步，买个烤番薯吃，每天看着你，他就心花怒放了，也不会计较谁付出多谁付出少。 悦昭笑了，继续拿丝瓜络刷碗。 桑倩说：如果你确定自己喜欢他，就不要想那么多了。钱可以慢慢赚，我们还年轻，一直努力钱总会多起来的，但青春易逝，青春才是宝贵的。 悦昭一走出餐馆，下意识去寻找莫骤的身影，肩膀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转头一看，是刚才那个穿白色卫衣的男生。现在他站在户外，穿上了一件略紧身的皮夹克，有些拘谨地看着她。 他温和地解释：刚才很抱歉，我们不该那么大声说话，如果让你感觉到不舒服，我替我的朋友向你道歉。 悦昭客客气气地说：没事，都过去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年轻的男生抿了抿唇，尴尬一笑，然后说：我知道你没有三十一岁，你是故意那样说的。 悦昭有些无语，心想明知道我在撒谎为什么还要特地过来说破。 见悦昭蹙眉，男生赶紧解释：我完全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很有眼缘。自第一天遇见你之后就一直惦记着你，每一回想起你，心情就变得很好。我真的想问一问，我能有幸和你成为朋友吗?当然是普通的朋友，我没有别的企图。 悦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拿出手机，低头去翻莫骤的电话号码，一边翻一边冷静说：不了，我已经有朋友了。他很快就要来接我。 她第一回在心里责怪莫骤，为什么他今天还没来。 她按下键，很快在电话里听到莫骤的声音：你找我?往左前方看看。 悦昭愕然，赶紧往左前方看去，果然是他，因为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在夜色中不是很能一眼分辨出来。 悦昭挂下电话，直接朝他小跑过去，留下痴汉脸的男生在冷风中慢慢抱紧自己，心想她连跑步的背影都这么美。 可惜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悦昭直接问莫骤：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莫骤说：有十几分钟。 悦昭说：你明明看见我了，为什么不过来帮我解围? 莫骤说：你确定是解围?我以为你在考虑。 悦昭纳闷：我考虑什么? 莫骤说：是有人向你表白吧，你可能在考虑要不要接受。 悦昭瞬间说不出话来，心想原来自己在他心里是这样的，是一个会考虑要不要接受陌生人突如其来的表白的女人。 他很年轻，远看长得还行。莫骤帮悦昭分析，至少他五官放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悦昭略感无语。 莫骤见她不说话，自己也安静了下来。 俩人一路无声地走回去了。 直到巷口，莫骤才说话：你不觉得我明显比他长得好看? 悦昭： -- 第26页 莫骤继续说：我还比他高很多。 悦昭停下脚步，转过头对视他一双藏着情绪的眼睛，不可思议地问：所以，你绕来绕去的，是想表达什么? 莫骤问：你想听实话吗? 悦昭犹豫后点了点头。 片刻后，莫骤的眼眸浮现出一些直接的冷意，话也变得直接：实话是，我真的很不想看见你在花时间听别人的搭讪。 悦昭： 呃，他这话也太直接了吧，这让她如何去接他的话? 是要对他解释吗?如果解释，她是凭什么身份解释呢?好像她的解释都怪怪的 悦昭微微低头，开始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夜风里颤抖。下一秒，她开始默默动用自己所有的情商，想着该如何接他的话，让双方都不会感觉尴尬，甚至是能让他的心情变好。 她迟疑的时候，又听莫骤说：但不巧看见了，导致我现在心里有些难受。 悦昭： 第11章 第十一章 悦昭站在窗前，仔细打理着她的春兰和铁线莲。她在清水里兑了一点醋，均匀后，慢慢浇在兰花的土壤里，这是她从网上看来的窍门，不知有没有用。 她一边打理花一边回想昨晚和莫骤的对话。 她对他说：你没必要感觉难受。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说其他的什么才合适。 趁着上午阳光不错，悦昭出门去买了一些菜，又去便利店买了牛奶、沙拉酱和小面包，还有洗手液和洗发水。 便利店播放着她说不出名字的歌曲，歌词甜腻，曲调简单，是一首进入大脑皮层，不用多思考便能感到愉悦的歌曲。 她的心情竟然跟着阳光和音乐明媚了起来。 回到巷子，悦昭在自己屋门口停下，刻意往对面看了一眼，窗后静悄悄的。 傍晚，莫骤从公司回来时，刚巧悦昭烧好菜，他走过她窗下，嗅到了味道，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她移身过来，举着木勺子，微微一摇，和他打招呼：大周末的，你去哪儿了? 莫骤说：去公司加班了。 悦昭说：我刚做好了晚饭，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莫骤想起昨晚她除了那句你没必要感觉难受之外，什么也没多说，便表示：我自己回屋找点吃的就行。 悦昭温和地说：不如一起吃吧，我做了番茄鲈鱼，你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悦昭说完就走过去开门了，邀请他进屋。 莫骤似乎是以有些勉强的高冷姿态被悦昭热情邀请进屋，共进晚餐。 悦昭做了三个菜，番茄鲈鱼、肉末水蒸蛋和西兰花腰果沙拉，莫骤一尝，味道都很淡，胜在食材新鲜。 他很安静地就着这三个淡菜吃完了悦昭给他盛的一碗饭。 悦昭见他胃口不错，于是心情不错地说：喜欢的话下次再来吃。 莫骤放下筷子，沉着反问：下次? 悦昭说：对啊，反正住这么近，休息天你可以过来和我一起吃晚饭。 莫骤略微讶异，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冷静问她：你不觉得麻烦? 本以为她昨晚的冷淡态度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悦昭却说：一点都不麻烦。 莫骤想了想问：因为我们是朋友? 悦昭看了他一眼，用力地嗯了一声。 如果说莫骤一整天都对她昨天的态度感到失意，但此时此刻，他觉得那点失意正快速消散开去。 况且他还吃了她亲手烹饪的晚餐。 悦昭吃得慢，等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她轻轻放下筷子，静静地看他。 不知为何，莫骤今天看起来特别冷静，但也特别好看，这样凝视他时间稍长，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想着该从何说起。 你有话要对我说?莫骤看出了她的犹疑。 悦昭默认。 莫骤漫不经心地问：是说出来能让我开心还是伤心的话? 嗯?悦昭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你听了会开心还是不开心。 莫骤的表情很平常，语气也是：没事，你想对我说什么都可以，我都接受。 无所谓了，反正刚吃了她亲手做的菜，今天够本了，就算她说出一些让他扎心的话也能接受。 悦昭有些尴尬地垂下眼眸，声音如同一杯温热的开水：我想说，你一直对我很好，我能感受到。这段时间和你相处，我已经认定你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同样也 又是这些话，莫骤在心里淡淡地说怪我自己要来吃饭。 悦昭说了一半，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右手不知不觉盖在左手上，食指划了划左手背，稍许的停顿后才继续说：同样也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她缓缓眨了眨眼睛，语速在刹那间静止，实在不知该如何把话说下去。 莫骤等了片刻，没等到她说下去，便提醒她：一个可爱的好人，是吗? 悦昭抬起眼眸，带着勇气地看向他：你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好人。 -- 第27页 莫骤明白了她的意思，本想自嘲几句后便走人，却察觉到她白皙的双颊急速透出一层淡淡的暖霞。 好到让人忍不住去喜欢。悦昭小声说。 莫骤的眼眸一滞，怀疑自己听错了，冷静问：喜欢? 悦昭腼腆地说了是啊两个字，深呼吸了一下，决定尽快把心想的表达出来：我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莫骤心下愕然，她的话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虽然我不确定这样的喜欢是偶然发生的还是能一直持续的，但是能确定的是是每天一看见你，我都能感觉到开心。悦昭断断续续地说。 莫骤从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中回神，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即便她的喜欢只能持续一天，甚至只有一个小时，也妨碍不了他此刻的高兴。 对他而言，她喜欢他几分钟也如同是被他赚到了一般。 老实说，我现在不适合谈恋爱，因为缺少对未来的规划，但我就是想对你说出我的感觉，算是一种表达吧，我想传递给你，让你知道。你不用再为昨天那件小事感到难受了。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悦昭持续看着他，一颗心轻轻晃动了一下。 莫骤也看着她，很快明白她为何要对他表达这些，仅仅是因为他告诉她他心里难受，她就说出这些来安慰他，证明他在她心里不是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是有存在感的。 悦昭说完后看看坐在对面的人，他纹丝不动，像寒冬雪地里的一座雕塑一般，让她猜不透他此刻心里的想法。 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还在不停地拿右手指去划左手背。 片刻后，她听见莫骤的声音：你的手背快流血了。 啊?悦昭恍惚，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背，并没有出血。 她还想再仔细检查一下，手已经被人直接拉过去了。 莫骤暖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清声说：我听明白了，我现在一点也不难受了。 仅剩下和难受截然相反的情绪。 悦昭的手被他笼罩着，暖热暖热的，忽然意识到他的手竟然这么大，明明看起来手指纤细，展开后盖住她时竟然是这么大的手掌。 他轻而易举地按住了她紧张不安的举止。 他的手热得简直和小火炉一般。 她同时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密，以及那一丝不容忽略的害羞。 莫骤坚持帮忙洗了碗，悦昭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后便准备赶去打工了。 莫骤要送她，被她一个劲地拒绝了：现在又不晚，我自己去就行。你忙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 最终莫骤没拗过她，答应不送她，回去睡一觉，等迟一些再去接她回来。 悦昭快步走了。 夜晚，悦昭把三大袋垃圾搬到小推车上，推出天井。 夜幕下的路上空无一人，她干完这吃力活，慢慢推车回来，冷不丁又瞧见天井的门外有个人影在徘徊。 悦昭走过去，人影模样逐渐清晰，原来是一个很年轻的圆脸男生。后者见悦昭往天井的门直直走来，瞬间停止了踱步，紧张地开口：请问一下，你知道郑若涟在楼上吗? 悦昭有些猜到他是谁了，于是说：我不太清楚。 男生的声音有些急切：我是她的同学，她有段时间没来学校上课了，我想问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 悦昭说：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 男生见她守口如瓶，很是沮丧，咬了咬唇说：我知道你在这家餐馆打工，我听她说起过你，应该就是你没错! 他说着从裤袋里取出一张折叠成块的纸，飞快地丢给悦昭：这个麻烦你转交给她，多谢了! 悦昭一看，男生丢过来的纸轻飘飘地落在小推车上，而他已经转过身，飞快地跑走了。 片刻后，悦昭弯腰把纸捡起来，拿在手上。 悦昭回到店里，对老板娘说了这事，并把这纸交给老板娘。 老板娘拿过后瞟了一眼，也懒得打开看，语气无奈地说：他前两天中午来过，我和若涟她爸都没让他上楼探望若涟，就怕他刺激到若涟。 老板娘又叹气，慢慢把纸夹在了记账本里，眼睛里带上了愁意：青春期就是这样，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是吧?悦昭你上学的时候找过对象吗? 悦昭说：没有。 那你当时很听话啊。老板娘合上记账本，拉开抽屉将它丢进里头，若涟以前也很听话，我和她爸都猜不到她会在这个年纪找对象，真的太早了，双方都不成熟。男孩子倒也还好，女孩子容易吃亏。 悦昭听到这里问老板娘：她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老板娘说：谁知道呢?她现在什么心里话都不和我说，每天闷在房间里，人都快发霉了，今天我劝了她老半天才给她洗了个头算了，大不了申请休学。 悦昭觉得老板娘人很坚强，女儿的心理出了严重问题，她一边照顾女儿一边坚持营业，对所有客人都笑脸相迎，看不出什么消极的情绪。 悦昭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那个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每天都会早起，将自己打扮得端庄得体的妈妈。 -- 第28页 老板娘整理好抽屉后合上，不经意间多嘴问一句：悦昭，你还在和爸妈吵架啊?有没有打电话回去过? 悦昭摇头。 老板娘说：嗐，父母和孩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等你当了妈妈后就会明白了，他们为来为去还是为了你。 悦昭凝思，她忽然间有些想念妈妈了。 悦昭走出餐馆，莫骤在外面等他。 她瞬间有些不好意思，调整好心情，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莫骤等她走到面前的一刻，把手里的一块巧克力递给她：路过附近的小店，买给你吃的。 悦昭的脸有些发烫，说起来长这么大了，她还从没有收过异性送的巧克力。 她收下，但不再说谢谢。 这个巧克力比较甜，我听见有人在说才买了。莫骤看着悦昭，很有效率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悦昭愣了，他怎么能做到如此坦然地提出一个突兀的问题? 莫骤说：你说你不知道对我的喜欢是偶然还是持续的，所以我要确认一下，此时此刻你的喜欢还在不在。 悦昭笑了笑，没及时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慢慢剥开他送的巧克力。只不过这巧克力的包装有些硬，手剥有些难度。 下一秒，莫骤从她手上取回了巧克力。 悦昭纳闷：怎么了?不是给我吃的吗? 难不成不回答喜欢就要收回去了? 莫骤把巧克力剥开，掰下一角，递到她嘴边，且不准备放过他重点关注的问题：你告诉我，你现在喜不喜欢我? 朱古力的香味在鼻尖萦绕，浓郁香甜。 好吧，她必须承认，此时此刻自己对他的喜欢指数又忽然上涨了一截。 第12章 第十二章 俩人走回去的速度比往常要慢一些。 悦昭一边吃巧克力，一边在心里悄悄释放类似甜蜜的情绪。 片刻后，莫骤直白地说：我听到你说喜欢我，比想象的还要兴奋。 悦昭的心因为他的一句话微微发烫。 我想过，就算你只喜欢我一天，我也觉得够了。 悦昭看向莫骤，见他眼睛里满是澄澈的坦然，不像是故意这样说。她顺手把巧克力放入口袋，告诉他：我的喜欢也不至于只有一天。 莫骤笑了一下，伸手去捞她的手，当修长的手指擦过她手背的那一瞬，他想起什么，装模作样地绅士问一句：今晚刚好有月亮，可以牵一下手吗? 悦昭伸出食指勾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她就这样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整个人云笼雾罩一般，任由暧昧的感觉从神经末梢的位置悄悄爬上来。 又行走了一段路，莫骤才完全地握住了她的手，安抚她的紧张情绪：你能喜欢我多久就多久，一两天也没问题。我也不会因为你承认有点喜欢我就变得自作多情，想着对你做些什么。 悦昭略有思考。 莫骤将她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说道：我清楚，你没有想好要不要和我恋爱。但现在这样就够了，至少我在你的考虑范围内，我还能拉你的手。 这样就开心了?悦昭不免低头笑了一下，刚好垂眸时看见脚前的一个水洼，亮晶晶地倒映着月光。 她忽然感觉这一刻挺浪漫的，手藏在他的大衣口袋里，被他捂得很暖和。他们就这样伴着月色漫步，即便眼前不是海边栈道或山间小路，只是一条浅浅的小巷，住着寻常人家，每一回下雪的时候，雪水会从屋檐的缝隙流下，浸润墙角的杂草。 却依旧很浪漫。 和她手拉手的这个男人，他的思维还真够直男的能拉一下手就足够他开心了。 她忍不住有点想笑话他，不知不觉地握紧了他的手。 悦昭四点多就醒了，脑子异常清醒，想到莫骤这个大直男，她不由地以手扶额，他这个人性格太直接了，直接到让她觉得他太可爱。 这样新鲜的感觉以前有过吗?悦昭回想。 好像没有，应该没有。 即便她曾经在学生时代对一些优秀的男同学抱有好感，但从未走得这么近，感觉也没有如此鲜明。 莫骤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也许不仅是现在，还有未来的一生，无论他们以后能不能在一起，他都是特别的。 悦昭六点不到就做好了早餐蔬菜肉饼芝士三明治。 她做好早餐立刻发短信给莫骤，本以为他起码要过半小时才回复，谁知他秒回：嗯，我喜欢吃。 这让悦昭有了种猜测，他不会也是很早就醒来了吧? 一会儿后，敲门声响起。悦昭去打开门，看见莫骤穿着浅米色的圆领毛衣和牛仔裤，脚上还是一双拖鞋，他就这样赶来蹭早餐吃了。 悦昭让他进来，温柔地说：冰箱里有牛奶，我去给你热一杯。 莫骤在餐桌前坐下，懒懒的语气：别热了，我喜欢喝冷的。 悦昭说：冷的会伤胃，还是喝热的好。 莫骤有一瞬间觉得这句台词很耳熟，然后想起来这是他妈妈偶尔在电话里叮嘱的一句话让他别喝冷的，要喝温热的。 -- 第29页 有时候他会嫌她啰嗦，她便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不是真正关心你，谁在意你喝冷的还是热的?喝坏肚子反正是你自己遭罪。 他感觉有些奇怪，他一直觉得这句话很啰嗦，但从悦昭嘴里说出来，竟然变成温柔又好听的一句话。 莫骤抬眸看向她，发现早晨的她很美，乌发星眸、袅袅婷婷，和昨夜月色下的她一样美丽。 悦昭转过头来，碰上莫骤的目光，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一直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莫骤慢慢笑了一下，然后收回目光，心想算了，一大早就这样贪婪地看着她，好像是有些着急了。 悦昭热好了牛奶，连同三明治一块放到他面前。 莫骤看了一眼她的那份，再对比自己的，好奇地问：怎么我这份比你大这么多? 悦昭解释：因为我给你的这份多放了一大块肉饼。 这么怕我饿肚子?莫骤接受了这个解释，迅速拿起三明治咬一口，没怎么嚼就说，味道不错。 悦昭温和地提醒他：你喝一口牛奶吧，别噎着了。 莫骤一手拿起放牛奶的玻璃杯，随意说：你和我妈真像，都怕我吃饭的时候噎着。 悦昭有些意外他这么说，不由地问：是不是觉得我唠叨你了? 莫骤摇头：不是，我知道这是一种关心。没事，不管你以后怎么说，说多少遍我都不会觉得烦。 悦昭笑了：我不太信。 莫骤喝了牛奶，将玻璃杯轻轻搁放回桌上，凝视悦昭，扯起了别的：你是不是从三岁开始就长得这么漂亮了? 悦昭好奇：为什么忽然说这个?这个问题让我怎么回答?说自己好看很自恋吧。 莫骤闲聊一般地继续：我高中的时候喜欢看学校的一个学姐，当时觉得她特别漂亮。今天突然明白了，和你比起来，她也不能算很漂亮。 悦昭默默拿起三明治挡住自己的脸。 她就当他是一时兴起的油腔滑调好了，毕竟是男人，总是习惯看人脸，当年看学姐，现在看她。 要不说男人就是男人呢。 我现在觉得除了你，周围的人都不怎么好看。莫骤又说。 悦昭轻轻说：你当我真的会全信你这些话?你今天和我这么说，以后就会和别人这么说。漂亮是没有止境的，漂亮的人会源源不断地出现，不会只有我一个。 莫骤安静了，待悦昭挪开三明治，他又对上她的眼睛，眼睛浮现浅浅笑意，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只想说，漂亮的人是不会啰嗦的。 原来他是想说这个，悦昭咬一口三明治，不再去计较他昭显出的男人本性。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再和别人说这些，也不会再去看她们。莫骤说完，低头专注地吃完剩下半个三明治。 吃完早餐，莫骤回屋拿了外套和双肩包，悦昭难得有了闲心，提出陪他走到地铁口。 路上，悦昭好奇地问他：你喜欢的那个学姐，你当时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莫骤回答她：没什么行动，我只是远远地看一看她。 悦昭鼓励他：你说实话嘛，我想听。 莫骤说：真的没有任何行动，当时忙着考试，没时间也没胆量想别的。 悦昭问：那现在有了? 莫骤说：现在虽然成年了，但真的站在喜欢的人旁边，还是会有点怕她。 悦昭： 悦昭心想你怕我干嘛?我能把你一口吃掉吗? 莫骤忽然靠近她，问一句：现在可以拉你的手吗? 悦昭闻言，忍住笑意说：等一会儿吧。你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要牵我的手吧。 莫骤详细地问：那要等多久? 悦昭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有节奏地数了十下，数完后拉过了他的手，温柔地说：现在可以了。 属于早晨的一阵清风拂耳，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密语。 他们一起走过早餐店、水果店、咖啡店、五金店铺，还有鲜花店，这个万花筒般的世界接连朝他们涌来。 直到地铁口，他才慢慢松开她的手，和她告别：晚上见。 悦昭慢慢走回去，一路上闲闲地看着一家又一家的店铺。令她意外的是，这条路上还有那种老式的杂货铺，十五平米左右，外墙挂着类似她小时候玩过的简易玩具和包装花哨的糖果，唯一的区别只是如今的价格高了。 悦昭忽然想起来，这里属于老城区，是自己很多年没有来过的区域。 自从上了初中，一家人搬去依山傍湖的别墅区雅茵苑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老城区。 她的高中及大学都是在新区念的，父母的企业也一早迁到了工业园那边，多年来她娱乐和购物的地方也仅仅是离家或学校不到三公里。 再一想，十几年来她的生活圈子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关系密切的朋友也少之又少。 大学寝室的四个同学，唯有她和柏苒如今同在这座城市，但毕业后她们也没有了联系。 想起柏苒，悦昭表情黯淡下去。 -- 第30页 是柏苒选择疏远了她，她为此很难受，因为她们大学的那四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毕业季是她们的分水岭，柏苒在找工作的路上屡屡挫败，而悦昭像是早早赢在了起跑线上，完全不用愁没有工作这件事。 那个傍晚，她们照旧在校园里散步，柏苒把话和她说开了：看吧，以后我们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我能有幸找到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就不错了，幸运的话，十年内可以按揭买一套很普通的房子，还得在我身体健康，没有任何意外的状况下。你不一样，你现在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包括车子和房子。要说我心里没有嫉妒是不可能的，我骨子里觉得自己各方面都没有比你差多少，但结果还是天壤之别。悦昭，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我拼搏一辈子都抵达不了的终点。 柏苒认真地说：所以我想说的是，减少联系吧。都说朋友之间差距越大越难维持友谊，以前我不以为然，现在觉得现实就是那样。这段日子我很累，身心都是，每一回看见你无忧无虑的模样，我都觉得你有些讨厌。我真怕这样下去自己的心态会越来越扭曲，最终变成让自己厌恶的人。我很感恩这四年有你在身边，属于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我会记得一辈子，但就让它到此为止吧。 在悦昭错愕之时，柏苒独自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之后无论悦昭如何去挽救她们的友情，柏苒都没有改变决定。 悦昭慢慢明白柏苒说的那番话并非是一时的情绪使然。 朋友之间差距越大越难维持友谊，如今悦昭也认同了这句话，她选择尊重柏苒，不再主动联系她。 但有一点柏苒错解了，她也并非无忧无虑。 毕业前夕，她的情绪也一度陷入前所未有的焦虑，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明白若是她表现出来，对其他同学来说更不公平。 她能有什么真正的烦恼呢?有也不过是一些无病呻吟，让人轻蔑的小烦恼。和那些忙着找工作忙着考研忙着租房，每天乘坐地铁去面试，错过晚餐就凑合吃泡面，一路奔波的同学们相比，她把自己的小烦恼表现出来就太自私了。 连她自己都瞧不上自己的那些焦虑。 下午的时候，悦昭很意外地接到了妈妈罗清盈打来的电话，这是她离家这么久来妈妈头一回打来电话。 悦昭听到电话里温柔的声音时，鼻子顷刻间变得酸酸的。 罗清盈在电话里问：你卡里的钱花完了没有?缺什么就告诉我，我让张阿姨买好给你寄过去。 悦昭说：我不缺什么。 罗清盈并不知道女儿这段时间在外打工的事，她停顿后说：你快回家吧，你不可能一直过这样的日子。难道离开家的这些日子，你都不想念妈妈吗? 悦昭艰涩地说：我很想你。 罗清盈的声音随之欣悦了一些：真的?妈妈也很想你。你回家来吃饭吧，这段时间在外面估计瘦了不少，我很担心你的健康。 悦昭立刻反问：回家后还要听从你们的安排，继续去相亲吗? 罗清盈放缓语速，温柔地劝说女儿：相亲不好吗?我们给你介绍的人一定比外面的人要靠谱。你何必如此排斥呢?你最终是要结婚的，那么找一个让大家信任，也能帮你爸爸分担公司事务的男人过下半辈子，对你的幸福也有保障。这段时间，我反复考虑过了，虽然你爸爸语气不太好，但表达的内容没错，你一个女人不可能整天在外面跑来跑去，那有多累多辛苦，你不知道吗?你一直养尊处优，怎么可能像他年轻时那样频繁去外面跑业务，你连酒都不能多喝，那些事情你应付不了 罗清盈的声音就像是很远的海浪，远远地起伏着，但仔细一听，带着湍急的水花。 悦昭慢慢移开了手机。 她从小养尊处优，连酒都不能多喝，她享用了父母给予她的一切，也理应要付出代价她要尊重他们的建议，听从他们的安排。 因为她是女人，他们的公司还是想让一个男人去经营和拓展。 那个男人自然最好是他们的女婿。 罗清盈曾说她们老家都是那样的，你的堂姐也是那样，所以你也那样才妥当。 悦昭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罗清盈的声音已经不在耳畔了。 她的耳畔只剩下自己的声音：她不想那样。 如果结婚，她会选择自己认定的人，如果谈恋爱，她也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谈。 这一点谁也不能勉强她。 第13章 第十三章 早春降临，悦昭窗口的那盆水仙，叶箭上开出了花苞，似快绽放。春兰和铁线莲更是盈盈动人，悦昭早起的一刻便嗅到了淡淡的植物香味，令她神清气爽。 悦昭在老月华工作满一个月，领了薪水，非常开心。毕竟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在外打工赚到钱，她不免有些骄傲。 我也没有爸爸说的那么没用，悦昭心说我现在靠自己不也可以活得好好的吗? 并且经过了一个月的锻炼，悦昭的手臂和小腿开始长肌肉了，当她发现了这个事实特别开心，这可是很多人花大钱勤跑健身房才有的结果，对她来说只是工作同时附赠的礼物。 -- 第31页 悦昭准备请莫骤看一场电影，或者买一份小礼物送给他，让他也跟着她开心一下。 悦昭默默做着安排，但不太巧的是，她还没来得及邀请莫骤看电影，莫骤已经告知她他要出差几天。 莫骤那个小公司，一共也就十名员工，一个人当两个人使，连去外地拉投资都需要他上场。 他出差的消息就像是一碗冷水猝不及防灌在悦昭的头上，让她的开心打了折扣。 幸好莫骤出差的城市不远，也就三四天的时间，悦昭打算等他回来再请他看电影。 你会每天发短信给我吗?莫骤出发的那一天特意走过来问她。 悦昭笑说：你也可以主动啊。 莫骤笑了：我主动，那你确定不会烦我? 悦昭拿起手轻轻捶他的肩膀，温柔地说：我要觉得你烦早就赶你走了。 莫骤离开的当晚就下起了绵绵小雨，这让悦昭有些疑惑，这人怎么连带着好天气一块走了。 这晚降温不少，悦昭在老月华忙碌的时候，无意间撞见老板娘和老板他们在楼梯口争执。她低头擦身而过，专注忙自己的事，等稍稍空闲，再次路过楼梯口时只见老板娘一个人背过身，掩面哭泣。 悦昭心惊，她没想到坚强和善的老板娘会哭，还是在店里。 她没法再无动于衷，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悄悄递上去。 老板娘感受到动静，仓促地收拾了一下妆容后回过头，接过纸巾，哑声说：谢谢。 悦昭问：是为了你女儿的事吗? 老板娘皱了皱鼻子，苦笑说：是啊。现在除了她我也没别的事了，只要她人好好的，我怎么样都行。 果然是为了郑若涟，悦昭猜到了，自从郑若涟不去上学，老板和老板娘的压力都很大。 老板娘拿纸巾擦了擦手心的汗，低头说：可怜我也没有别人可商量，如今和她爸说不到几句就要吵，快憋死我了。 悦昭想了想说：你可以和我说说，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帮。 没事，不用的。老板娘声音很轻很低。 片刻后，悦昭问：你女儿是不是不去上学了? 老板娘叹气，缓缓说：她确实不想去上学了，说怕别人笑她。她爸不答应她休学，为此和我吵架，说是我惯坏了她。还有，我把那个男生写的纸条给她看了，她看了心情平缓了很多，也答应再去看心理医生了，我觉得这是好迹象，但她爸不信这个，老骂她懦弱，逃避上学这几天家里整天为这事吵架。 说起心理医生，悦昭想起一件事，告诉老板娘：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她是一个女医生，人很好。 老板娘闻言，无助的眼睛里终于冒出了点精神，有些惊喜地问：真的?如果是你认识的女医生，我想若涟不会排斥。那我明天去问一问她，如果她愿意去看病，你可以帮忙联系吗? 当然可以。悦昭说。 当晚雨势变大，雨水密密地冲刷在玻璃窗上，雨珠子飞溅起来，时不时打在窗边的几个盆栽上。 悦昭听见雨声越来越大，忧心地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动手把几盆花都搬到角落，再把窗关得严实。 她打了一个喷嚏，感觉有点头痛，心想怕不是回来的路上受凉了。 本以为喝一杯热水，睡一觉就会好，谁知半夜头痛猛烈，悦昭不得不睁开眼睛，吃力地坐起来，拿手摸了摸额头，感觉有些烫。 她整个人都很难受，不仅头痛，连胃都开始不舒服。 屋子里没有体温计，悦昭不知道自己现在体温是多少，但凭直觉是有些高。 也许是这几天昼夜温差大的缘故，加上几个晚上她没有及时添衣，回来的路上又受了风寒，现在她感冒了。 悦昭背靠在床背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心绪也不安。 她从没有遭遇一个人生病的状况，不免担心自己能否应付。 等天一亮就去附近的社区医院看看吧，悦昭心想，如果睡到天亮自然好了就太幸运了。 悦昭再次躺下，勉强让自己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隐隐约约间，她开始想念张阿姨煮的小米粥，还有那些手工做的咸甜点心，她也想念属于自己的那张温馨松软的床，和现在躺着的木板床相比，她的那张床简直是童话世界里才有的存在。 悦昭很少生病，以往每一回发热咳嗽，身边都有人精心照看她，她什么也不用愁，按时吃药，多喝热水，吃清淡有营养的饭菜，持续地睡觉和休息，很快会好。 小米粥、鸡蛋羹、清汤细面、姜糖水、红豆双皮奶、川贝炖梨、新鲜的油麦菜、蒜蓉拌黄瓜悦昭十分渴望立刻能吃到那些东西，脑子里不停地转，直到产生了幻觉，耳朵仿佛都已经听见张阿姨亲切的叮嘱：你慢点吃，要细嚼慢咽啊。 过了三点，悦昭才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她看了看时间是五点半，感觉自己整个人已经烫成了一个火球，头痛欲裂又口干舌燥。 悦昭心说实在撑不下去了，得去看急诊。 悦昭穿上自己的棉衣，拿着手机和钥匙便出门了。 -- 第32页 她的脑袋重得和铅球一样，胃又空空如也，整个人头重脚轻，走几步路都觉得疲惫，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连走到巷口的力气都没有。 等她好不容易来到巷口，站在冷风里等了片刻，看见一辆空的出租车过来，赶紧招手拦下。 司机带悦昭去了附近的一家社区医院。 还在值夜班的医生为悦昭量了体温，有三十九度，再看了看她的扁桃体，说有点肿。 悦昭本以为要输液，但医生说没必要，吃药就行，于是她拿着两盒药走出了医院。 悦昭再次打车回去，当她走回巷子，听到有人在哼歌，抬头一看，一个健康的人正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 她认出那人是俞滕。 俞滕走过来，看见悦昭面色苍白，步子很小，惊讶地问：你什么情况啊?生病了? 悦昭小声说：我发热了，刚去医院配药回来。 发热?多少度?你还好吧?俞滕看着有气无力的悦昭，忍不住起了一丝怜惜。 他骨子里还是留有对病美人的怜爱之意，加上他知道这几天莫骤不在，这位病美人正缺人照顾，一时间不免有些心思活络。 悦昭说：三十九度，吃了药会好的。你别再靠近我了，我还有点咳嗽，当心被感染。 没关系，我免疫力不错。俞滕伸手按在悦昭肩膀上，柔情似水地看着她，你真不容易啊，一个人出来打工，生了病也没有人照顾。既然我就住你对面，这两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别自己硬撑。 悦昭本来就头疼脑热，浑身不舒服，反应比平时慢了一拍，当察觉俞滕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不由地不太舒服，冷声说：我要咳嗽了，你真的别碰我了。 俞滕一听，悻悻地收回手，人也不得不退开几步，心想算了，何必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呢，仅仅是长得美，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能给他什么好的?不给献殷勤的机会咱就收手，难道以为每个男人都会像莫骤那样去跪舔她? 想到这里，俞滕收敛眼里的柔情和关爱，整个人恢复了理智，他觉得自己刚才不该被美色迷惑，要是真把宝贵的时间花在一个廉价的女人身上，太不值得。 于是，俞滕笑着说：我去上班了，你快回去睡一觉吧，感冒发烧睡一觉会好的。 悦昭回屋后就着温水吃了药片，又因为肚子实在太饿，简单吃了一只粗粮早餐包，然后去躺下。 悦昭不停做梦，梦境如碎片一般繁杂，渐渐地梦里也掺杂进了现实她在梦里持续发高烧，整个人像置身于沙漠一样，唇角干裂，喉咙火辣地发痛。 她迷迷糊糊地睡到中午，费力爬起来烧热水喝。 她的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只好打开一包方便面，将辣油和调味料都扔了，只拿出单个面饼放在滚水里煮，加了些许的盐，再打了一只蛋在面里，打算凑合一下，填饱肚子就好。 悦昭吃完面食后又吃了药片。她感觉胃稍微舒服了一些，再摸一摸额头，感觉好像比之前要不烫了，但也可能是错觉，因为她的头依旧又痛又沉，胳膊很酸，腿轻飘飘的，疲惫不堪。 不得已地，悦昭打电话告知老板娘，说自己生病了，要请假一天，老板娘叮嘱她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晚上悦昭又吃了一点面食充饥，其实她完全没胃口吃东西，但为了不让胃空空的，还是勉强吃了下去。 吃完没多久，悦昭身上的汗一层又一层地冒出来，黏糊糊得很不舒服，她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去洗一个热水澡。 卫生间很小，淋浴室更是只有巴掌大的一块，悦昭冲澡的时候，整个背贴在瓷砖墙上不能动弹。 糟糕的是今天的水温特别难调，往左一些就很烫，往右一些就冰冷刺骨，悦昭洗了十五分钟的澡，几乎大半时间都花在调水温上。 好不容易洗完澡，悦昭擦身的时候觉得小腹难受，头重如裹布。她慢慢走出淋浴室，偶然间对上盥洗台上的那面小镜子，她一下子看清自己浓重的黑眼圈和干裂的下唇，短暂的停顿后，她垂下双臂，整个人如同静止一般，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良久后，她的一只手按在盥洗台上，按得很用力，手指关节在灯的照耀下显得青白。 她没穿衣服站在那里，一直迟钝着，直至视野范围里出现了一抹颜色。 是她来了例假。 她撇过脸去，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她想回家，想见到妈妈;她想回家，想吃张阿姨炖的梨;她想回家，去洗一个不用费劲调节水温的热水澡;她想回家，躺在自己松软的床上，戴上眼罩，一夜无梦地睡到天亮，迎接明暖的阳光。 那似乎才是她正常的生活。 而不是在这个冷湿，潮气重的小屋子里，吃速食，睡木板床，还要在生病的夜晚穿上外套走去便利店买卫生棉。 悦昭忽然感觉自己离崩溃就只有那么一步之遥。 她之前太乐观了，竟然以为靠自己的能力会完全没有问题。 此刻她真正明白，那是因为搬到这里来后，一直有人在帮她，而当她真正一个人时，她骨子里的倔强被如海潮般的脆弱淹没。 悦昭睡之前收到了莫骤发来的短信。 -- 第33页 莫骤：你晚饭吃了什么? 悦昭回复他：方便面。 莫骤：为什么不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 悦昭：懒病又犯了，整个人都不想动。 莫骤：你还好吗? 悦昭：还不错啊。 片刻后，莫骤发来：我今天想了你很多次。 悦昭静静看着这几个字，虚弱地笑了笑，然后回复他：我也一样。 莫骤：一样什么? 悦昭：一样在想你，也许比你想我的时间还长。 悦昭说的是心里话，她今天特别想让莫骤陪在身边，他不用刻意照顾她，和她说说话就好。 或者，让她看着他就好。 看着他，就能让她有勇气，不至于被脆弱击败。 第14章 第十四章 莫骤回来的当天，绵绵阴雨停止，太阳也出来了，整个巷子充盈着暖和的阳光。 悦昭的烧退了，恢复了大半的精神，正在厨房切牛肉，准备做一锅番茄炖牛肉。 她生病的几天里吃的不是面食就是速食粥，再不补一补，怕营养会跟不上。 莫骤过来敲门，悦昭立刻猜到是他了，关上水龙头，走去开门。 你在准备吃的?莫骤见到她人的一刻，笑得很温柔，提了提手上的袋子，白切鸡喜欢吃吗?还有一罐热的鸡汤。 悦昭接过，赶紧让他进屋。 莫骤看见厨房砧板上的牛肉，走上前，卷起袖子：准备切牛肉?我来，切得比较快。 既然他毛遂自荐，悦昭便把切牛肉的任务交给他了。 没一会儿，悦昭见他轻松又有速度地切起牛肉来，不免开口表扬他一句。 莫骤说：这很简单，练两次就会了。 悦昭说：对我来说不太简单。 莫骤笑了一下，问她：你是不是很少做菜?我指的是搬到这里之前。 悦昭点了点头，不太好意思地承认：以前在家的时候，饭菜都是阿姨做好的，我负责吃就行。不过有一段时间我对烹饪产生了兴趣，对着网上的菜谱连续学了十几道家常菜，可惜做菜的热情不到一个月就结束了。 莫骤心里也猜到她以往的生活是有人照顾的，她看上去也不是一个物质匮乏的人。 他顺便问：你在家的时候都喜欢吃些什么? 悦昭说：炖菜和海鲜都很喜欢。其实我不怎么挑食，只要做得好吃，我都喜欢。 莫骤转过来，视线覆盖在她脸上：原来你喜欢别人伺候你。 悦昭眨了眨眼睛，心说我什么时候表达过这层意思了? 莫骤切好了牛肉，看一看砧板旁边放着的番茄、土豆、姜块和蒜，问她：你准备做什么菜? 悦昭说：番茄炖牛肉。 莫骤嗯了一声，随手拿起一只番茄，对她说：刚好我会做这道菜，让我来吧，你去一边坐着，等吃的就行。 悦昭摇头：没事，我自己做吧。 莫骤也是刚刚回来，一路风尘仆仆的，怎么好意思让他来做菜呢。 莫骤却说：你现在去休息，我看你的脸色有些疲倦。 悦昭诧异，仔细一想也是，他的观察力向来不错，估计看得出她这几天状态都不好。 莫骤在做番茄炖牛肉，悦昭有些饿，便先喝起了他买来的鸡汤。也许是她这几天吃的东西淡淡的，嘴巴也淡淡的，什么味道也没有，当喝到第一口鸡汤时就感觉鲜美到不行。 鸡汤还是暖热的，一碗喝下胃很舒适。悦昭轻轻放下勺子，看向在灶台前忙碌的人，脑子里蹦出一句话：和前几天相比，今天简直是欢乐园。 她产生了一种想一直依赖着他的冲动，即便她明白这样的想法是幼稚的。 她兀自笑了笑，趁他不注意，走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然后拿起水池边的一支口红，仔细涂抹在嘴唇上。 这样好看多了，悦昭心想自己刚才是什么鬼样子? 以前无所谓，但她现在不愿意让莫骤看见她憔悴的一面。 莫骤将番茄炖牛肉盛在碗里，拿到桌子上后，看了一眼坐着的人，直接问：你刚才去涂口红了? 悦昭： 悦昭有些腼腆地点头承认了。 莫骤在她对面坐下：不是要吃饭了吗?为什么还涂口红? 悦昭在心里吐槽他真是直男思维，非要刨根究底。既然他问了，她干脆说了实话：我这两天脸色比较差，涂口红会显得有精神。 莫骤注视着她的脸，忽然说：老实说，你是不是生病了? 悦昭承认：嗯，大前天发烧到三十九度，去医院配了药，吃下就好了。 莫骤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悦昭说：也不是什么大病，告诉你也是小题大做。 莫骤沉吟了一会儿，语气很认真：但你应该让我知道的。 悦昭看着从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温柔地笑了笑，慢慢解释：如果你人在对面，我一定告诉你，但你在外地，告诉你也没用啊，你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况且只是感冒发烧，吃了药就会好的，没到需要人陪的程度。 -- 第34页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忽略了那天在卫生间差点崩溃的心境。当时她拖着病躯，脑子昏沉，天旋地转，几乎让她无限贴近了一个人生活巧遇的绝望。 莫骤听她说完，反问：你确定自己没有逞强? 悦昭不想再延续这个话题，说起了其他的：我现在想吃你做的牛肉了，味道闻起来很不错。 莫骤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默默纵容了她：那就尝一尝，顺便给点意见。 悦昭拿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吃，细嚼慢咽后眼睛变得亮亮的，评价道：没意见，咸淡刚好，很入味，直接满分。 莫骤摊手：随便做的，一点技巧都没用。 悦昭： 有这样嘚瑟的吗? 电饭煲里有煮好的米饭，莫骤又走过去盛了两碗，给自己和她一人一碗。 俩人就着番茄炖牛肉和白切鸡吃起了中饭。 莫骤安静地吃饭，时不时看她。 她消瘦了一些，加上今天扎起了头发，显得脸更小了，似乎还没有他的手掌大。也许是天气转热了，她在那件熟悉的毛衣开衫里穿了一件湖蓝色的桑蚕丝印花衬衣，领口缀着一只小的蝴蝶结，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娴静温柔。 她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要不是害怕被她认作是好色之徒，他可以一直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不吃饭也无所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悦昭的耳畔慢慢浮上一层淡红，她虽然没有正眼看他，但明白他一直在看她。 终于，她没忍住，放下饭碗问他：你看什么? 莫骤吃了一口饭，直说：看你。 悦昭无奈，他怎么老看她，连吃饭都要看。 莫骤放下筷子，人往椅背上一靠，慢慢说：其实你涂不涂口红都很好看。 悦昭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瞪了莫骤一眼，催他赶紧吃饭，后者总算收敛了目光，又拿起了筷子。 饭后莫骤洗碗，悦昭在抹桌子。 莫骤突然问她：对了，你搬出来这么久，你家人都没有来看过你一次吗? 悦昭一边抹桌子一边说：我堂姐来过一次，但我爸妈他们不会过来的。 莫骤将碗里的水珠甩在池盆里，垂下手，问她：为什么? 我和我爸妈吵架了。悦昭说到这里心情有些苦涩，停顿后才继续，他们要我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相亲约会。 莫骤沉默了。 悦昭说：我不同意，但他们很强势，尤其是我爸爸，他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莫骤说：即便是你不喜欢的人，他们也要求你和他相亲? 悦昭说：如果我一直表示不同意，他们也不至于强迫我，但他们会物色下一个人选，直到我满意为止。 莫骤表情很安静。他忽然明白了一些她没有完全说出来的信息关于她的家境。如果父母坚持要求女儿和一个他们选择的男人见面约会，那她也许是出生在偏远的地区，家里比较穷困，或者，她家富裕到需要用婚姻的方式继续将家业继承、绵延下去。 她不像是前者。 悦昭自嘲地笑了，坦然地说下去：你是不是觉得很荒谬?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回事，但这在我老家还是存在的。我爸妈出生在一个小镇上，镇上的宗族观念很强，交朋友、考大学、找工作都是听从长辈建议的。相比其他人，他们算是叛逆的了，年纪轻轻出去闯荡，学做生意，等做大做强了就扎根在大城市。但他们的婚姻观里还是保守的，认为女主内男主外的模式最合适，他们不希望我将来去吃应酬交际的苦，也不希望我在外奔波劳累，他们愿意把这些事情都交给我的另一半，至于我，我安心在家生儿育女，安稳无波澜地过完下半辈子就可以了。 莫骤转过身，问她：你希望过那样的生活吗? 悦昭对视他的眼睛，果断说：不希望。 莫骤问得更直接：所以你一个人搬出来住，你准备和他们切断联系? 他说得太直接了，让悦昭一时间不知道说是还是否。 切断联系?她真的决定这么做?她能做得到吗? 不现实。 也许现在的日子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年轻的叛逆和懦弱的逃避。 他们是你的父母，从血缘上说这是一辈子的事，但从你个体而言，你最终需要为自己活下去。莫骤说，你有这个选择的权利。 悦昭反问：如果是你，你会听从父母的安排，选择一个合适但不喜欢的女人吗? 莫骤说：不可能。但我和你说过，我从小就是被放养的，他们觉得把我养活就行，其他的事情他们全由着我。 悦昭忽地笑了，脑海竟然浮现出小时候的莫骤在马路上跑来跑去的模样。 自由自在，甚至是狂野不羁的。 难怪他身上有一股自信，即便表现得不明显，但她能感受出他对自己的生活有很强的掌控力。 这也是她羡慕的。 悦昭的心绪一时间变得复杂，但仍不想欺骗他，便说出了实话：所以说，我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我有那么强势的父母，我有预感他们不会欣赏我喜欢的人。 -- 第35页 和她恋爱很麻烦，不一定能顺利走到终点。 莫骤走过来，一直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说：我想对他来说，有你的欣赏他就高兴得快发疯了。 悦昭看着他，心想他不会骗她。 他低声说：至于其他人的看法，他懒得去管。 悦昭的心悄悄加速跳动，她感觉他这一刻太迷人了，眼睛里的漩涡同样拉扯她去沦陷。 莫骤放下手的时候，悦昭去抓住了他的手臂，然后慢慢找到他的手指，徐徐摩挲徐徐把玩，亲昵地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不会只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好看吧? 莫骤脑海里浮现那天自己坐在雪地里，她一步步走过来给他送糖水，她的模样全部映入他的眼睛。 有一刻，他的眼皮像是覆盖上了一片柔软的羽毛。 仔细回想，那是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每一次看见你，心情会变得特别好，感觉很快乐。莫骤问，这个理由够吗? 悦昭莞尔，像是默认了这个说法，继续玩着他的手指，最终和他的手指相扣。 我的手很好玩吗?他问。 嗯，非常好玩。她说，你的手好漂亮，又干干净净的，忍不住想摸一摸。 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你就不想玩一玩别的地方?他看着她说。 悦昭听到这里，抬眸瞟他一眼，面上有些娇羞，片刻后摇摇头说：不想，我才不让你有机会开我的玩笑。 莫骤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没想过开车。 悦昭： 莫骤其实没敢太想入非非，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如果亲她一下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他眼里，她此刻美得超标了。 他凝视她白皙的脸颊，那泛起一层又一层如春池桃花般的色泽，低垂的睫毛乌黑浓密，鼻尖和唇尖都玲珑可爱，像是拿笔细细勾画出来一般。 以及，她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难得的撒娇。 她在对他撒娇，这件事足以让他想着去把她搂在怀里，使劲地亲她，亲到他满意为止。 不过，他尚存理智，收敛了这个可耻的念头。 也许只要浅尝一下即可，他没必要一直装绅士，太不划算。 几秒钟后，莫骤趁悦昭对他没有防备之时，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悦昭在迟钝了几秒后反应过来，盯着他的眼睛。 莫骤亲完便敞开了问她：你这眼神，是不是想抽我一耳光? 悦昭闻言，抬起手臂，抬到一半停在空中，嘟囔了一句算了，打你怕我手疼，再次把手放回他的掌心。 她轻声警告他：下次不许再偷亲我，知道吗? 莫骤问：如果有下次，你要打我吗? 悦昭笑了：你真的以为我舍不得打你吗? 莫骤问得理所当然：舍得的话，那现在为什么不打我? 悦昭： 悦昭有些难以招架他的话，想了老半天不知该怎么说，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掌心，喃喃地说：你怎么这么皮啊?真拿你没办法。 算了，她今天就当他忽然变身小无赖好了，讲不了道理，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第15章 第十五章 既然莫骤回来了，悦昭按之前的想法请他看电影。 莫骤一想到悦昭前几天生病，人还没好透就急着外出对她来说有些累，便提议不如一起上网。碰巧这天俞滕不在，莫骤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让悦昭过来。 悦昭是第一次走进莫骤的屋子，不无意外地发现他住的屋子比她的面积大了不少，且采光好很多，整体看起来很宽敞，不像是只有七十平米。 看来租房子也是一门学问，还是他比较会。 莫骤说：本来打算一个人租的，刚好看房那天又来了一个人，最后决定一起合租。 那人当然就是俞滕。俞滕那一天迟来一步，他也一眼相中了这个房子，当场恳求和莫骤一起租下。莫骤开始没同意，但俞滕喋喋不休地在他耳朵边说自己十万火急，马上要赶回公司加班，实在没时间再去看其他房子，让他行行好，千万要帮个忙莫骤才答应了。 要是早知道这位室友卫生习惯差，爱碎嘴议论别人，每次喝完酒都会发酒疯，拿墙壁当沙包练拳他那天绝不会答应。 莫骤带悦昭走进自己的房间看了看，悦昭惊喜地发现他的房间非常整洁，目光露出欣赏之时，瞟到了一排贴墙的衣柜。 想看我的衣服?莫骤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不怀好意落在他的衣柜上。 悦昭赶紧点头，她真的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衣服。 莫骤直接打开衣柜的四扇门，让她随意地看。 悦昭沿着衣柜里一排挂着的衣服望过去，简直瞠目结舌，他的衣服比她在家的还要多，而且归类整齐，像是有强迫症一般，颜色从浅至深排列，还按材质和功能归纳。 悦昭回头问：你在收藏? 莫骤说：算不上收藏，只是一不小心买多了。 -- 第36页 悦昭看着他，一脸的怀疑。 莫骤笑了：没骗你，确实是一不小心就买多了。穿旧了也舍不得扔，越堆越多。 悦昭问：你不怕洗衣服时很麻烦吗? 莫骤说：我没有太贵的衣服，基本上都可以机洗，需要干洗的我会拿去洗衣店。 他说到这里，目光覆盖在她脸上，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不太会过日子? 悦昭却说：其实我理解。如果是在自己的消费能力内，又能让自己心情变好的东西，多买一些也正常。 莫骤说：嗯，我就喜欢善解人意的人。 悦昭： 悦昭莫名其妙就被称赞了一句，不得不说，还真有些小开心。 她回过头，近距离打量着莫骤买的衣服。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说以他的身材，好像穿什么都好看，即便是披着一块床单。 想到这里，她不免微微弯了弯唇角。 莫骤不动声色地挨近她，轻声问：你笑什么? 悦昭反应过来，解释说：我突然觉得你有臭美的倾向。 莫骤不懂了，问清楚：为什么这么说? 悦昭说：因为以我的分析，只有对自己长相很有信心的人，才会买这么多的衣服。你看你连浅粉色的衬衫都有两三件，应该是很自信能驾驭各种颜色的衣服，对吧。 莫骤静了静，凝视着她的笑颜，不置可否，片刻后浅浅地笑了一下。 其实他衣柜里的一部分衣服他至今都没穿过，甚至都忘了自己买过浅粉色的衬衫。 但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他也不忍泼她冷水。 他的掌心贴上她背后的头发，慢慢说：我猜你不会讨厌臭美的人吧。 这得看是谁。悦昭笑了，你别明知故问了。 明知故问，可不可爱啊你。 莫骤的手指缓缓穿行在悦昭乌亮如绸缎的长发，不舍得停下。 其实这一刻，他很想亲她，但想起被她忠告过不许偷亲，他姑且忍住。 先碰碰她，哪里都行。 于是他摸了好久她的头发，等终于摸够了，不忘把她的长发都捋齐了，保持和原来一模一样，才收回自己的手，落在裤侧，问她：其实我想知道，你喜欢我碰你吗? 听到莫骤的这句话，悦昭的脸瞬间有些热了。她顺手关上一扇门，转过身来，背贴着衣柜，对视眼前的男人，反问他：我也想知道，你以前有没有这样过? 什么?莫骤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她脸上。 你对其他的女人，有没有像对我这样去撩人家?悦昭很好奇。 绝对没有。莫骤说。 但你有时候给我一种是老手的感觉，很有节奏感。 什么节奏感?莫骤问。 就是一种让我隔几分钟就加速心跳的节奏感。悦昭的表情有点无奈，又带着纵容，也许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你自己以前没有察觉?我突然觉得如果你高中的时候付出行动，去追求喜欢的学姐，胜算不小。 这是悦昭的心里话，她觉得无论他喜欢了谁，只要他愿意付出行动，很难有人忍心拒绝他。 是吗?胜算不小?莫骤垂眸斟酌了一下，又抬眸看她，那幸好我没去追。因为我只想在你身上体验各种新鲜的感觉。 悦昭： 看，他说来就来了。 她快分辨不出他是否故意说这些，是真诚的还是仅仅为了哄她开心，但她懒得多花一秒钟去分辨了。她决定在此时此刻，全心享受就好。 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感觉他完完全全是她的菜，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悦昭垂眸看自己的裤子，不想让他直视自己的脸红，免得被笑话。片刻后，她抬起手将头发挂在耳后，故作平静地说：我们不是来看电影的吗? 莫骤说：我没忘。不过我先出去一趟，买点零食回来给你。 莫骤去了一趟便利店，花了两百多块钱买了两大袋的零食回来送给悦昭。 他们并肩坐在一块，对着电脑看了一部付费电影，题材是悬疑的。 电影很精彩，开始的时候俩人还试着破解各种谜团，很快都不说话了，沉浸在飞速发展的剧情里。 到了结局，悦昭赞了一句精彩，莫骤靠着椅背，自言自语：我之前猜那个男人是不是故意留下证据，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原来你早猜到了，我倒是觉得他那样做过于明显了，编剧应该不会写得这么直白，于是往复杂的方面去想了。悦昭心情不错，第n次伸手从不远处的纸袋里取出一枚板栗仁，一口咬下，这个好吃。 她咀嚼着板栗仁，顺便浏览了一下桌上拆开的大包小包的零食，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怎么每一个包装袋的口子都被拆开了? 她转头看向他，发出无声的疑问。 莫骤悠悠地转了转自己的电脑椅，回答她：我拆开的，这样你吃的时候可以方便点。 难怪她进食毫无障碍。 -- 第37页 等悦昭放下纸袋，轻轻摸了摸肚子，说：天啊，我吃得好饱，估计都吃不下晚饭了。 莫骤却说：多少吃一点，完全不吃晚餐不健康。 悦昭笑了，突发奇想道：那晚餐的话，我想吃鸭血粉丝，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的它的。 显然，她的点单超出了莫骤的烹饪范围，但仔细一想也不是不行，他站起来说：我记得便利店有速溶的，我现在去买来，等下给你煮着吃。 悦昭赶忙伸手拉住他的衣服，语气柔软地说：不用了，你跑来跑去太累了。这样吧，冰箱里有什么我吃什么就行。 莫骤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也不远，去一趟也很方便。何况你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如果连这个我都不能满足你，以后怎么办? 悦昭被他的这番话打动了，放开他的衣角，甜甜地说：那你买回来，我来煮好了。 俩人吃完了鸭血粉丝汤，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莫骤慢慢送悦昭去老月华。 在路上，不知是谁先牵住了谁的手，总之牵住了之后就没有再松开过。 刚好桑倩也准时赶到门口，当看见手拉手走过来的一男一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莫骤走后，桑倩立刻走到悦昭旁边，探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悦昭如实说：我目前在和他交往。 当她给出这个无比肯定的答案的同时，连自己也略感意外她已经确定自己在和莫骤在交往了? 明明他们都没有说得很明确。 桑倩哈哈大笑，手指点了点悦昭的脸蛋：果然长得漂亮就是有用啊，随便找个男朋友都是这么帅的。 悦昭腼腆地说：我没有随便哦。 桑倩还是笑：我瞎说的，主要是他太好看了，我太羡慕你了。 悦昭也笑了，忍不住应和：我也觉得他太好看了。 桑倩继续八卦：对了，他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本地人?你们爸妈都知道你们在一起的事情吗? 悦昭简单回答了她的前两个问题，至于最后一个，她摇头说：还没呢，毕竟我们也没开始多久，不可能想得太远。 桑倩说：没事，我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么帅的男朋友，如果工作稳定的话，你爸妈怎么会反对?要是我爸妈，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悦昭心想可惜自己的爸妈大概率会反对。 为了避免桑倩继续追问，悦昭难得很主动问起桑倩的感情生活：那个，倩倩，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桑倩想也没想便说：我和上一个男朋友在去年分手了。 这样啊。悦昭没想到问出了这样的答案，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桑倩不在乎地说：告诉你吧，我和他是老乡，高中读书时候认识的。他人聪明，擅长读书，顺利考上了大学，而我从小读书就不行，高中一毕业就出来打工了。我和他谈恋爱的第一年还挺甜的，谁知时间长了，他就瞧不上我了，每天必说的就是你真没文化，想法幼稚。我一度很纳闷啊，我不就是学历低吗?我人又不难看，身材也不差，怎么说也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女人，谈恋爱的两年里也没占他的便宜，凭什么被他瞧不起?最后下了决心分手算了。 悦昭认真听完，赞同她的态度：那你分手是对的，他很过分啊。 桑倩频频点头，情绪很热切：还有更过分的呢。我们在一起的两年，因为他还在上大学啊，他家给的零花钱又少，所以我们每一回出去约会，包括吃饭看电影买饮料什么的，每个环节的费用都是平摊的，此外每年任何一个节假日，我都没收到过礼物。这些那些，我从不介意，他倒先嫌弃起我来了，你说有这样的吗?我起初还反省，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差了，后来读了一本书才知道自己是被他pua了。我的妈啊，幸好我及时和他分手了，否则搞不好最后还要为他自杀。 悦昭没想到桑倩的前男友是这么一个人，听着听着，脸上难掩惊讶。 桑倩说：分手后我一个人过得也自在，唯一烦心的就是我爸妈隔三差五打电话来通知我，说老家的谁谁谁又结婚了，不过我左耳进右耳出，他们也就没办法了。 桑倩的话匣子一打开就不能轻易停下来，从吐槽爸妈催婚到吐槽同屋的女室友难相处，说话就和竹筒倒豆子一样。 幸好她最近换了一份工作，决定搬出去住，我可太开心了。桑倩说着又笑了，心情明显上扬。 悦昭一直听着，也不好意思打断她。 末了，桑倩伸手揽过悦昭的肩膀，小声说：不过我再啰嗦一句，恋爱再甜，你都要保护好自己，别完全相信他。我们女人，还是自己努力赚钱最重要，靠男人养是不行的。 悦昭明白桑倩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清楚。 桑倩又蹦出一句：我看你这么年轻，人又这么美，不会做未婚先孕那样吃亏的事吧。 悦昭： 说什么呢?他们这才到哪里啊。 仔细一想，恋爱的步伐才到他偷亲她，被她警告下次不许的阶段。 -- 第38页 所以莫骤今天没有亲她了，想到这里，淡淡的惆怅夹杂些许的失望涌上悦昭心间。 悦昭在天井洗碗的时候，听到老板娘在身后喊她，以为是什么急事，赶紧回过头：我在，什么事? 穿了一身素雅的呢子外套和羊毛长裙的老板娘款款走来，眼睛带着明显的笑意，语气和善：不急，不是工作的事，是关于若涟的。就是上一回，你说认识一个心理医生那事，我已经问过若涟了，她没有反对。 悦昭笑了，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老板娘的心情仿佛也跟着这个好消息轻松多了，弯腰顺手捡过脚边的一张小板凳，在悦昭身边坐下，客客气气地说：我想明天就带若涟去看一看，就是不知道需不需要提前预约什么的。话说回来，既然是你认识的医生，有你在应该方便一些，不如你看看，要是明天白天有空的话，能不能陪同我们一起去? 悦昭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第16章 第十六章 悦昭高二那年看过心理医生，当时的症状是失眠，和学习压力大有关。 悦昭的妈妈为此带她去市第一医院的心理科咨询，悦昭就此认识了虞医生。 不过相隔的年数很长了，悦昭已经记不得虞医生具体长什么样了，但虞医生说话温柔，善于倾听，悦昭一度非常信任她。 如今悦昭没有虞医生的联系方式，只好上网去搜索，发现很幸运，虞医生依旧在市第一医院的心理科工作，刚好明天上午是她的出诊时间。 悦昭打算陪同老板娘和郑若涟前去。 次日一大早，老板娘开车载女儿郑若涟和悦昭赶到市第一医院，挂号后去五楼等候。 虽然她们来得早，但来之前误以为一上午不会有很多人，便没有选择提前在网上预约，当拿到的号发现已经排在很后面了。 三人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耐心等待。 郑若涟一声不吭地低头，小小地皱眉。 今天的天气有些热，郑若涟却依旧很怕冷一般，穿了高领毛衣和厚外套，走进医院后，老板娘反复劝她脱了外套，她都不答应。 悦昭陪她们一起等待。 快到十一点，还没有排到郑若涟，郑若涟显得越来越焦虑，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频频眨眼睛，忽然间小声说：我感觉闷，想出去透气。 老板娘一听，再次劝女儿把厚外套脱了，但郑若涟坚持要去外面透透气。 老板娘急道：都快到你了啊，你现在跑开，要是错过了怎么办?你觉得闷，是因为你穿得太多了! 郑若涟侧过头，哀求悦昭：我想去楼下透透气，姐姐你陪我去吧。 悦昭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还有两个病患排在郑若涟前面，稍微考虑后便对老板娘说：不如我陪她去楼下的空地上站一会儿，很快就回来，行吗? 老板娘只好答应，叮嘱说：那你们快去快回吧，可别错过看病时间。 悦昭和郑若涟坐手扶电梯下楼，到三楼的时候，电梯拐弯处缓缓走过来一个穿卡其色风衣的男子，有序地排在她们身后，直到她们走下电梯之后才一脚迈在阶梯上。 展彦之正低头看手上的一份检验报告，余光不小心瞟到前面一名女子转头说话的侧脸，他的心忽然一惊，抬起目光，凝视在女子熟悉的侧脸上。 她是悦昭，展彦之心想自己绝不会认错人。 但悦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展彦之想起前段时间和悦老板的两次通话，对方直白地告诉他：悦昭最近在和我们闹脾气，人已经搬出去住了。我都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也懒得过问，反正有她妈妈和她保持联系。你要真想知道她的情况，不如直接去问她妈妈吧。不过，小展啊，我女儿总归是长大了，开始嫌我和她妈妈啰嗦了，我们说的越多，她越叛逆，干脆给她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她自己会想明白的。 展彦之一边回忆悦老板说的话，一边无声地跟在悦昭身后，一直抵达一楼，悦昭从未回过头，他也便无缘和她正面打招呼。 直到看见悦昭和同行的年轻女孩从医院侧门走出去，展彦之才停步，短暂的考虑后拿出了手机。 要不要去问一问?会不会太唐突? 他犹豫了。 他至今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没有表现好，以至于悦昭不但拒绝了与他再次见面，还为此躲去外面住去了。 虽然悦老板话里话外都没有我女儿是为了拒绝你才搬出去住的意思，但聪明如他，早猜到了。 也只剩下这一个理由了，他们父女之间也没有别的矛盾。 想到此，展彦之的手指攥紧了手机，双唇抿成了一条薄线要说心甘情愿接受这个结果，那是假的。 他的人生从没有遇到过被人拒绝得这么彻底的情况。从小到大，他都是不轻易认输的性格，但那仅仅局限于学业，对于爱情，他没有丰富的经验，不知道该如何赢得一个女人的芳心。 悦昭究竟因为什么拒绝了他?在和她仅有的两次约会里，他到底是哪里没做好，或者是哪个举止哪句话出错了，惹她讨厌了? 事后他绞尽脑汁去回忆去分析每一个细节，但想不到答案。 -- 第39页 展彦之这辈子的骄傲和清高仿佛因为悦昭的拒绝溃败了。这段时间，他努力不去想这件事，但很快发现难度不小，他的姑姑和姑父隔三差五打来电话问他和悦老板的千金相处得如何了，为什么人家忽然不理他了，是不是他哪里不礼貌了，他究竟有没有上心 无论他多想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将注意力全放在实验上，也无济于事。 男人的婚姻和事业一样重要。如果你有幸与悦老板的女儿结婚，这对你、对我们一家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他的姑姑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应该全力以赴，而不是用草率的态度对待，懂吗? 事到如今，展彦之得承认，悦昭美丽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他确实对这位千金小姐一见钟情了。 他想和她谈恋爱，想与她成婚。 展彦之犹豫后作出了决定，翻出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拨打过去。 片刻后，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温婉的声音，展彦之温和出声：阿姨，我是小展。我今天在医院替老家的亲戚取检验报告，没想到会这么巧，在医院遇上了悦昭。 悦昭陪郑若涟在楼下站了不到十分钟，便回到五楼的心理科。 老板娘人早已坐不住了，一直站在电梯口，见她们上来了，松了一口气：还有一个就到我们了，赶紧准备一下。 悦昭对郑若涟说：室内很暖和，你穿这件厚外套太热了，脱下让我帮你拿着吧。 郑若涟点了点头，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厚外套。 悦昭又对老板娘说：等会儿让若涟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我们在外面等她。 老板娘说：不用我们陪她进去?你不是认识这个医生吗?不需要进去介绍一下吗? 悦昭笑说：不需要的。虞医生很专业，无论是不是认识的人介绍过来的，她都耐心对待。就诊室是一对一的，让若涟一个人进去比较好。 老板娘有些迟疑，她向来爱护着女儿，尤其是这段时间，除了晚上可谓是寸步不离，但转念一想，她这样细心照看着女儿好像也没什么效果，女儿怎么说都要长大的，自己也不能护她一辈子。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若涟，你自己进去吧，都这么大的人了，没什么问题的。 四十五分钟后，郑若涟从就诊室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说自己肚子饿了。老板娘赶紧安排她们一起去医院附近的餐馆吃饭。 等选了一家做家常菜的餐馆，三人一起坐下，点好了菜，老板娘才问女儿：你有没有把想说的都告诉医生啊? 郑若涟点了点头。 老板娘接着问：那医生怎么说?她说你的问题大吗? 郑若涟说：她让我别紧张，放轻松，说遇到这样问题的人远不止我一个。 悦昭听她们母女俩慢慢说话。 很快，老板娘笑说：看来这个虞医生还蛮有水平的，若涟也很信任她，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我们下周继续过来好了。 说到这里，老板娘看向悦昭，再次感谢她，并客气地说：下次就不需要再麻烦你赶一趟了。 悦昭也笑了。 等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老板娘去了一趟洗手间。 郑若涟喝完最后一口苹果汁，转头小声对悦昭说：我和他和好了。 悦昭明白她说的是谁，想了想问：你们是认真的?真的要在一起吗? 嗯，想好了。郑若涟慢慢说，妈妈她也知道，虽然她没有赞成但是也没有反对，还把手机还给我了。 悦昭斟酌后说：但也许你现在把时间花在照顾好身体和努力学习上更重要。如果他是适合你的那个人，不如等高考之后再携手前行。 郑若涟的表情有些难堪，几秒钟后说：我当然也知道早恋不好，但现在每天晚上和他打电话是我难得轻松的时刻了。 悦昭不好多说什么，目光徐徐落在白瓷碗口边那朵勾绘的小花上，心想也是，年轻人怎么能轻易抵御爱情的魔力呢。 喜欢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像是带着魔力似的，手指轻挥间就让人的心花绽放。 悦昭侧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你很久没出门了吧?不如等会儿一起去附近散步? 这天晚上，莫骤来接悦昭的时候，悦昭笑着告诉他：我这里有一份新鲜的礼物。 莫骤问：礼物? 悦昭忽然想逗逗他，问他：你想要我的礼物吗? 莫骤点头：很想。 悦昭说：那给你三次机会，你猜猜我买了什么?猜对了送给你。 莫骤从没有玩过此类游戏，思考之时，不经意地把手揣进衣服口袋，手指碰到了皮夹，于是随便一猜：皮夹? 悦昭愕然，他的答案像是一枚飞镖直接把她定在了原地，她迟迟开口：你为什么会猜到是皮夹? 看悦昭的表情，莫骤知道自己竟然猜对了，这是他自己也没料到的事。 他温柔地说：猜对了不好吗?说明我懂你。 -- 第40页 悦昭呼出一口气，有些小失望，但很快恢复了好心情：恭喜你答对了。我买了一只男士皮夹送你，等回屋后拿给你。 等俩人一起到了悦昭的屋子，悦昭取过桌上一个未拆开的小礼盒，直接递给莫骤。 她解释说：今天陪老板娘的女儿去医院，大家一起吃了中饭，吃完后在附近逛了逛，刚好逛到了一家手工皮具店，我一眼看中了这个咖啡色的皮夹，觉得简约风很适合你，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莫骤一边拆礼物，一边听她说话，未看见实物，已经给出答案：我非常喜欢。 悦昭： 莫骤得到一只新皮夹，很有速率地把旧皮夹里的东西全拿出来，一一装入新皮夹里。 这只好看。莫骤只关注他的新皮夹，似乎懒得再去看旧皮夹一眼，旧的太丑了。 悦昭： 悦昭默默拿起他那只空了的旧皮夹，左看右看，还宝贝一般地摸了摸，突然觉得这个黑色磨砂皮质的皮夹也越看越好看。 于是她提议：如果你觉得丑，那不如给我用? 莫骤一听笑了：你不嫌弃就行。 他说完还低了头，无限接近悦昭，亲昵地说：反正你也用惯了我的东西。 悦昭被莫骤的一句话说得害羞了，脑袋微微转过去一些，企图掩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莫骤拿手拨了拨悦昭一侧的长发，说：为什么不敢看我? 悦昭只好再转回脸来，沉浸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而后伸手点了点他的肩膀：你啊，你别调戏我。 莫骤似是不解：这个程度就是调戏了? 悦昭：算是。 莫骤问：你不准我调戏你? 悦昭正在想理由，总不能说因为被他调戏她会脸红吧。 莫骤又说：既不能偷亲，又不能调戏，你对我的要求会不会高了点? 悦昭： 莫骤说：或者你应该适当鼓励我一下，不要老说这不行那不可以。 悦昭说：我刚刚才送了你一份礼物，难道不算是对你的鼓励吗? 莫骤说：你买的皮夹我很喜欢，但我更喜欢你不花钱准备的礼物。 悦昭猜到了一些，问：呃，那具体是什么呢? 莫骤凝视着悦昭越来越红的脸，直白道：我现在想被一个人亲两下。 悦昭： 莫骤说：当然我不勉强，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因为你说过不能偷亲你，我也不敢不听你的话。 他说得倒像是他很委屈一样。 悦昭看着他，逐渐莞尔，一只手去搭在他的肩膀上，调整好情绪后说：我指的是不能偷亲，如果你想，完全可以光明磊落一点。 莫骤说：我确实想，但我也怕被你扇耳光。 悦昭： 悦昭突然间很想笑出声，他装无辜的样子看起来过分可爱了，甚至让她真的想立刻去亲一亲他的脸。 这样想的同时，悦昭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稍稍使力，飞速凑上前，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她亲完就撤，任由心跳的节奏如同打鼓一般。 莫骤注视着她，徐徐拉过她的另一只手，贴于自己的脸，提醒她：没记错的话，我刚才说的是两下。 第17章 第十七章 悦昭人生第一回主动亲吻男生，亲完后的当晚竟然没能按时入睡。 她睁着双眼对着天花板，温柔且诡异地笑了。几秒钟后，她意识到自己在怪笑，手背贴上额头，自言自语：不至于吧?你这个没经验的女人，不会睡不着觉了吧? 悦昭侧了个身，一只手臂枕在自己的脸颊下，垂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虚空的一点，又不知不觉地笑了。 莫骤他真的好可爱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她越来越喜欢他了。 想和他时刻黏在一起，和他亲吻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幸福。 怎么办?情况开始有点麻烦了，以后会不会就离不开他了? 那不如从这一刻开始，认真规划一下和他的将来?那他呢，他也会在私下规划和她的未来吗?还是他没想过很远? 悦昭一直想下去，越想越有精神，一点睡意也没有。 悦昭是被手机的来电声唤醒的。 她挣扎开睡意，接起手机一听 你在睡觉?莫骤说，敲你的门没反应。 悦昭一下子坐起来，声音又懒又软：嗯，我还在睡觉。你这么早就醒了吗? 莫骤笑说：也不算不早，我已经买好了早餐，你开一下门，我给你后就去上班了。 悦昭赶紧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去开门。 莫骤已经穿扮整齐，身上是一套深灰色的休闲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只白色的头戴式耳机，见到依旧睡眼惺忪的人，笑着把手上的纸袋递给她，顺便叮嘱她一句：趁热吃了，尽量别剩下。 他总觉得她太瘦了，每天晚上还要去端盘子洗碗，要吃得够饱才行。 -- 第41页 悦昭接过，温柔地看着他，一瞬后才想起一件事：你现在就去上班?等等，现在几点了? 莫骤看了看她墙上的钟，答：七点三十八分。 悦昭有些意外：这么晚了?我竟然睡过头了? 她难得呈现出如此迷糊的样子，莫骤觉得怪可爱的，没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说：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悦昭的头顶感觉到属于他掌心的温热，承认说：昨晚一直睡不着。 莫骤确认：是因为亲了我几下? 悦昭： 悦昭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干嘛说破啊。赶紧去上班吧，别迟到了。放心，我会把早餐吃完的。对了，路上慢慢走，过马路别忘看红绿灯，知道吗? 一下子被叮嘱这么多，莫骤照单全收，光是知道了就说了三遍。 莫骤走后，悦昭打开纸袋一看，是两只大汉堡和一杯咖啡。 早餐而已，她怎么可能吃这么多?他未免太高估她的实力了吧?行吧，她努力试试。 悦昭洗漱完，立刻拿起一只汉堡开吃，边吃边琢磨这附近好像没有汉堡店，他应该是跑去别处买的。这一大早的，他也不嫌累，跑来跑去的何必呢?是巷口的生煎包不香还是鱼肉小馄饨不好吃? 悦昭悠闲地喝了一口浓咖啡，提了提神，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心疼莫骤了。 心疼他也是应该的。 虽然她从小的生活都不缺丰裕的物质，但她也明白一点任何人给予她的美好都不是理所当然的。 即便是最亲近的父母，对她的付出都不能说是理所当然的，何况是男朋友。 男朋友? 悦昭回味这三个字。她第一回觉得男朋友这三个字是如此令人心动。 莫骤是她的男朋友了吗?是的吧。 原来陷入爱河是一件不动声色的事情，不会有刻意的计划，也没有说在哪一分钟明确开口现在开始了但她确确实实地在拥有恋爱的感觉了。 这一大早的，她浑身有精神，一种分外清爽的感觉迅速在血液里蔓延开。 这是她自己无法控制的。 你男朋友等会儿会来接你的吧。桑倩走过来，拍了拍正在洗碗的悦昭。 悦昭抬头，笑着默认了。 桑倩打趣道：哟，笑得这么甜啊，所以说爱情这玩意啊，真的又可爱又可恨。就算说了一万遍智者不入爱河也没用，无论怎么人间清醒，当碰见真正喜欢的人试试，看有没有种说不。 悦昭依旧是笑，手上勤快地洗着碗。 桑倩又八卦了一会儿。自从她知道悦昭谈恋爱的事，探听感情发展便是她的兴趣之一，也是解压的方式，要不然就这每天晚上连续好几个钟头的劳动量，再不让她说会儿闲话，她真会得抑郁。 悦昭洗完碗，站起来，无意间碰见桑倩还躲在角落里看手机。 桑倩很快将手机放进口袋，抬头，对走过来的悦昭说：真没舒服几天，糟心的事就来了。我妈妈非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说是一同搓麻将的朋友的姐姐的儿子，刚好就和我在同城打工，苦口婆心让我去见一面。这不，她连我朋友圈的自拍都发过去了。 悦昭的眼睛出现一丝惊讶：这么积极安排?那你自己愿意去见面吗? 桑倩叹气：只能去了啊，否则一堆人要说我难搞了，我不想给他们嚼舌根的机会。我今年二十五，也就自以为还是一个宝宝，在老家那已经是老大难了。我去见一面，再找个聪明的理由拒绝就可以了，但要是连面都不肯去见，亲戚们又会说我性格有问题，活到现在还拎不清。 悦昭心里也无奈。明明她们都还年轻，完全可以自己去与这个世界好好接触，漫步欣赏风景，寻找自己喜欢的目标。偏偏有一些家长非要催促，还使劲推你一把，让你往另一个方向跑，要是你不答应，他们怨你不懂事，不懂他们的用心良苦，说时间不等人，不好好加把劲，错过这一两年就没戏了。 好像她们都已经七老八十，快行将就木了。 这究竟是谁的人生呢? 悦昭感觉无奈的同时还有一些庆幸，幸好她没听从父母的安排和那位肯吃苦又有前途的小展继续约会，今日才有机会遇到真心喜欢的人。 想到莫骤，悦昭一扫疲倦，整个人又轻松起来。 悦昭走出餐馆，以轻快的步子小跑向不远处的人。 莫骤带了一大杯热奶茶给悦昭，悦昭接过，立刻喝一口，觉得太甜了，但还是没忍住喝了大半杯。 悦昭有些饱了，看着手里的奶茶杯，为难地说：我喝不下了，怎么办? 莫骤替她拿过奶茶，一看还剩小半杯：还能怎么办?我帮你喝完。 悦昭笑了：你不嫌弃就行。 你的我有什么可嫌弃。莫骤不用吸管，直接撕开了口子，喝了两口，皱眉说，这杯东西到底放了多少糖? 悦昭一脸你自己买的，怎么会不知道的神奇表情。 莫骤负责地替女朋友喝完她喝不下的奶茶后把空杯子丢进路边的垃圾箱。 -- 第42页 悦昭转了转眼睛，很快去拉起他的手，问他今天工作累不累，中午和晚上都吃了什么，当听到莫骤中饭吃的是三明治，晚饭也是一份快餐，她有些心疼地说：等周末你放假，我给你做饭吃。 莫骤转头看她，目光如电：我发现你现在很关心。 悦昭也不否认：是啊，我想关心你嘛。 莫骤问：我猜你是不是慢慢发现我的优点还不少，所以越来越喜欢我了? 悦昭： 他怎么时时刻刻都在向她讨要情话。 悦昭看向莫骤的同时，感觉自己又被一种类似紧张与害羞的情绪包裹住了，她任由它们和海潮一般席卷而来。 她被恋与爱的感觉包围了。 莫骤拉扯了一下她的手：是不是? 悦昭干脆坦白说出来：是啊，我对你的喜欢好像是一天比一天多了。 莫骤的眼里随之浮现炽热，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接着开口：你不想抱一抱自己越来越喜欢的人? 悦昭知道他不会放过她，干脆伸出手，让他过来。 等她抱住了他，低头，脸埋在他肩膀下面一点的位置，双手环上他宽阔的背脊，手指隔着他衣服的布料，几乎能触摸到他后背起伏的肌肉。 莫骤收拢手臂，轻易把怀里的人整个抱离了地面，片刻后才放下。 悦昭的心跳极快，鼻尖嗅着他的脖颈，贪恋他身上的香味。 她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有一种踏踏实实的安全感，像是此后不会再沾到半点风雨。 他的怀抱又宽敞又暖热，让她感觉自己如同一只小鸟回巢一般，找回了自己的庇护。 即便这个庇护只是属于这一刻的，她也心满意足了。 一会儿后，悦昭抬起头来，对视他覆盖下来的视线，听他问：喜欢我这样抱着你? 悦昭说：喜欢。 莫骤低声说：你想每天抱一抱都没问题。 悦昭嗯了一声，此刻她一动都懒得动，只想让这一刻无限静止下去，她愿意贴他这么近，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感觉到怀里人的依恋，莫骤很想抱得她更紧一些，但同时又怕她感觉不舒适，手臂再次松弛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分开。 莫骤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发现她在月色下美得惊人，肤如凝脂，无半点瑕疵，眼眸如晨曦下的湖，波光粼粼地亮着，鼻尖精致玲珑，微微上扬，和一个小勾子一样，直接勾住了他的魂魄。 她身上的味道残留在他怀里，是一种淡淡的香甜，像是藏在她皮肤下的味道，因为贴的时间长了，萦绕不去。 莫骤感觉自己悄然热起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类似青春期经历过的的强烈感觉，此刻又向他蔓延。 他再次拉过她，低头在她的鼻子、脸颊上反复吻了许多次，等到他看清楚她冷白如玉的脸上沁出了暖暖的血色，才不舍地暂停。 她在紧张，紧张他如此密切地吻她，又或许是他吻得有些急躁了。 那么他慢一点，也轻一点好了，避免她以为他本质是一个流氓。 悦昭看着莫骤，她一言不发，而后慢慢垂下眼眸，似在掩盖自己难说的心绪。 别紧张，我又不是坏人。他温柔地哄着她，不知不觉地又伸手搂住了她，掌心摩挲她那贴在后背的温柔长发。 他慢慢欣赏着她，在她消除戒心，笑了的那一刻，顺势把唇轻柔地贴在她的唇上。 第18章 第十八章 莫骤和悦昭牵手回去，不巧又在巷口碰到了俞滕。 俞滕红光满面，似有喜事，竟主动和他们打起招呼。悦昭有礼貌地回了他一声，莫骤简单地点了点头。 俞滕先回屋了，莫骤在悦昭的屋子里逗留了一会儿才回去。 莫骤一进门，俞滕就从卫生间钻出来，一边拿毛巾擦刚洗完的头发，一边迫不及待地打趣室友：兄弟，你和对面的美女在一起了?啧啧，看来男人不懈努力是有效果的啊，现在如愿以偿了感觉很不错吧? 莫骤默认了和悦昭在一起的事实，但对俞滕的戏谑之词没兴趣理会。 俞滕敏锐地观察到莫骤眼里有着和平素不一样的喜悦，心里竟然有一丝发酸。 如果对面的大美人不只是一个打工妹，自己早就出手了，凭自己的经验，哪里还轮得到莫骤。 俞滕走过来，将毛巾随意丢在玻璃几上，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不由说：得意的不仅是你，我的感情也在顺利进展中。女神这几天老对我笑，不枉费我每天早上给她送早餐，中午为她订餐，下午还准备咖啡和巧克力。不过话又要说回来，我的难度比你高多了，整个公司的单身男士都对她虎视眈眈，放眼望去，全是情敌。嘿嘿，胜在我运气不错，目前是这一季度重点项目组的临时组长，每天能去她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两次。这种在密闭空间里一对一的交流不是他们能拥有的。 莫骤淡淡看了一眼俞滕，后知后觉意识到俞滕最近很注重自己的仪容，头发一天要洗两次，出门前涂抹发油，还在脖子上喷香水。 对此，莫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要俞滕出门前别把卫生间和客厅搞得一团糟就行。 -- 第43页 提及自身优势，俞滕伸开双臂横贴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惬意地说：凭我一八二的个头，一双迷人的大长腿，就甩那几个歪瓜裂枣一大截了。那个小她六岁的男生，每天都往皮鞋里塞增高垫，就前天上洗手间，我亲眼看见他的增高垫掉出来一半，快笑死我了。当女人是瞎子，看不出猫腻啊?白费什么劲，我目测他最多一米六八。 俞滕继续就自己的身高优势展开详细描述，还回忆当年参加校篮球队一事，可谓是风靡一众少女，多少女孩排队给他送水喝。 他自认为个子高，手和腿都不缺肌肉，脸虽说不如莫骤好看，但也有些痞味的小帅气，在他们公司的男同胞里颜值排名进的了前三。其他两位都不是单身，不构成威胁，也就剩他有资格采撷那朵富贵花了。 然而莫骤早在他说到篮球队的时候已经了无兴趣，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许久后，俞滕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没有听众的客厅。 翌日，悦昭早早起来做好了丰富的早餐炒蛋、香煎培根、水煮西蓝花和一碗浇了麻油撒了葱花的素面，打电话通知莫骤过来吃早餐。 莫骤赏脸地把悦昭做的早餐都吃完后才上去班。 白天里，悦昭也忙个不停。她洗了衣服，收拾了屋子后决定出门去一趟菜市场。 这些日子气温上升，可以说是已经迎来了初春，出门在衬衫外加一件薄外套就可以了。悦昭披了一件米色的带帽外套，换了一条牛仔裤，扎起头发，简简单单地出门了。 春天来了，蔬菜的品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起来春笋、荠菜、莴苣、菠菜、茄子、萝卜、小番茄，每种蔬菜看起来都很新鲜，水煮或炒着，怎么都好吃。 悦昭买了不少蔬菜，还有一条鱼和一斤排骨，鱼让师傅切成块，她打算拿来和番茄一起炖，排骨则和萝卜一起炖汤。 或者做红烧排骨?莫骤可能更爱吃红烧的，悦昭细心考虑。 买好菜，提着大包小包，悦昭很有成就感地走回去。 她拐了一个弯，朝巷口走去的途中，忽地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悦昭回头一看，阳光下的不远处，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待那个人缓缓走近，刚好烈日往西移了一些，悦昭便看清了他的脸，在几秒钟的辨认之后，她确认这人是自己见过的人。 但这免不了让悦昭感觉怪异，他怎么会在这里? 展彦之缓缓走过来，选择在离悦昭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含蓄有礼地说：是你母亲告诉我你目前住在这里。 悦昭皱眉，很快问：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展彦之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却无意间瞟见悦昭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的菜，心里惊讶她竟然会自己去买菜，瞬间对她生出了一种怜惜，要是她好好在家，哪有可能是她去买菜。 真不知她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她可是一个从未有过苦日子的千金小姐。 展彦之心疼之余，客气地问：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悦昭直说：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可是你手上拎着东西，看起来很重。展彦之不愿让悦昭拎着重物站在路上，但估计自己提出帮她拎，她也不会接受。 悦昭说：没事，一点也不重。你快说吧。 展彦之白净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好像直到今天，他还是不太习惯和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对视太长时间。 虽然他心里有不少的顾虑，但依旧鼓起勇气继续说：悦昭，我今天过来是唐突了，我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不过，我确实是有一些话想对你说，如果你有时间，我们找一个人多的公共场所，可以吗?当然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 悦昭心想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也好，省得以后再打交道，于是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去放一放东西再出来。 悦昭带着展彦之去了菜市场旁边一家小茶馆。 这家开了很多年的小茶馆一共有两层，因为生意向来不佳，店主也无心打理，一层已经堆满了和营业无关的杂物，走进去先要绕过几个大箱子和一堆木料。 等他们踩着高高的阶梯来到二楼，却见二楼的空间也很小，仅摆着四张小桌子。 这里很热闹，人靠窗坐下，几乎可以听清楚楼下的每一句吆喝声。 展彦之和悦昭面对面坐下，点了两杯配料简单的花茶。 展彦之静静地看着悦昭，内心复杂。 他忆起和她的上一回见面，行程是先去听了音乐会，音乐会后俩人一同吃了一顿西餐。 那个西餐厅，环境幽静、布置高雅，和这个小空间相比，像是两个世界。 那次约会简直如同黄粱一梦，就在他心心念念惦记着下一次和她见面时，忽然就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 经过最近的两次见面，我充分感觉出自己和你不合适，所以到此为止，我们不必再联系了。 当时他读着那条短信，震惊万分，震惊之后是心灰意冷，就像是好好地走在路上，却突然撞上了一根铁柱子。 他的姑姑在他约会前已经郑重交待过他：从第一回见面开始，你就要万分上心，拿出对待学业的专注力和上进心去对待这个女人。虽然我们明白，以她的家境和财富，你是属于高攀的，但你不许自卑。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只要你本身有实力，机会就是会落在你手里，没有人有资格能对你说三道四。 -- 第44页 姑姑的话是直接了点，但展彦之自己也知道如果能赢得悦昭的心，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再进一步，如果能和悦昭结婚，又意味着什么。 他十几载的寒窗苦读，他此生的理想与抱负，他的尊严和目标，几乎都能凭借这段婚姻轻易转化为一个他和长辈们共同盼望已久的结果。 他们盼望太久了，凭借着偶然的幸运才能得到一个跨越的机会。 他为此还拒绝了同门师妹的殷切表白，虽然师妹一直诚心实意地对他好，但更远更好的目标令他清醒地放弃了其他的一切诱惑，决心专注于对悦昭的追求。 谁知悦昭没给他机会。 片刻后，悦昭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展彦之的手指轻按在玻璃杯口上，微微调整好情绪，温润开口：你母亲告诉我，你是因为我才搬出来住的。 悦昭淡淡地笑了，否认道：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和他们吵了一架，我考虑后打算搬出来住。 展彦之说：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因为不想继续和我见面，在这方面和父母的意见不一致，所以才和他们有了争吵? 悦昭说：一方面是吧，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已经成熟了，想尝试一个人的生活。 悦昭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她当下的生活改变和展彦之没有直接关系，这一点展彦之自然是听出来了。 展彦之心里失望，没想到自己在她眼里一点分量也没有。 展彦之一直按在杯口的手指被袅袅升起的热气烫了一下，他忽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今天过来找悦昭是一个很冒失的行为。 他怎么会向她母亲要她的地址?还语带恳求? 他怎么会在今天请了三小时的假，从实验室赶到这里来? 他竟然会做出这么没有自尊的事，目的是什么?是因为不想辜负家人的期待吗? 或者仅仅是因为他自己很想见到她? 他又想起和她的第一次约会。 那一天结束，他有一种类似花了两块钱买了一张彩票然后被通知中了头等奖的喜悦，简直可以说是他人生至今为止最大的喜悦，比经理日复一日的寒窗苦读，终于如愿考上名校的巨大成就感还要感觉喜悦。 他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有希望和这样美丽大方的女人约会，甚至这个女人还有可能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 那一天他觉得从小到大每一天的努力都有了实际的意义，也是世俗上的意义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可以选择一个条件如此优越的伴侣，组成一个让很多人欣羡不已的家。 然而他还没有持续喜悦多久，一盆冰寒刺骨的水忽然朝他泼过来。 悦昭拒绝了他，之后不管他如何婉转地问她为什么，都没有得到她的回复。 想到这里，展彦之的胸口顿时有些痛。 坐在展彦之对面的悦昭面色始终很淡，见他一直沉默，不禁问了一句：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她想自己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搬出来住的这件事和他没有直接关系，那么他应该不必再感到愧疚。 她暂时只能认定他是因为愧疚而赶过来对她的现状表示关切。 展彦之抬眸，对视着悦昭，慢慢地把手放回膝头，决定拿出一个郑重的态度向悦昭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 也许是他之前太被动了，被她误以为是一个温吞怯懦的男人，缺少了男子气概。 想到这里，展彦之开口说出了在昨晚反复拟稿很久的一段话：悦昭，我必须真诚地对你说，我心里一直很喜欢你。我从小性格内敛，话也不多，也许之前和你的两次约会都没有表现好，让你认为我这个人缺少热情，但我想说的是，我愿意以你为先，为你改变。如果我有任何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你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改。我恳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可以对你好。 他努力把话说完，微笑着问：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悦昭冷不丁地收到他这一番表白，表情惊讶，但不至于震惊。 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女人，多少能感觉出对方的眼神及感觉。 展彦之说完，手又惯性地去碰了碰桌上的玻璃杯，带着沉重的心情等待悦昭的答案。 悦昭往后坐了坐，看着他，直接说：抱歉，我不能给你这个机会。 展彦之的表情陡然一变。 悦昭礼貌地微笑，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留恋：你真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哪怕我们相处的时间再多也没有用，我是不会喜欢上你的。 展彦之的一颗心瞬间像是被尖锐的利器刺了一下，手指不由地往掌心里蜷缩。 况且我现在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再考虑别人。悦昭说完，客气地提出请求，关于我的这个情况，请你暂时对我父母保密。 悦昭很快站起来，冷静地补充：我们以后真的没必要再联系了。你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你，祝你找到真正适合的人。我先走了，你可以再坐一会儿，我去楼下买单。 悦昭走后，展彦之静坐在原位，眼眸结冰一般，看着一点点冷却下来的茶水，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她有很喜欢的人了，她有很喜欢的人了。 -- 第45页 展彦之凄惨地垂眸。 那他该怎么办呢? 难道他就此错过她吗? 悦昭走在回去的路上，感觉整个人尤其是脸，越来越热。 她抬头看一下烈日，很快又眯着眼睛低下头，开心地看着自己脚上穿的卡其色球鞋。 这双球鞋是她前天在菜市场附近的一家运动品商店随意买的，五十块钱，很便宜，除了鞋底有些薄之外，很轻很好穿。 她轻轻地跳了一下，忽然间有了一种雀跃的感觉。 就在今天，她彻底拒绝了不喜欢的人，还坦然承认自己有了很喜欢的人。 可以勇敢说出心声的感觉真好。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潜台词应该是我现在喜欢的人又帅气又可爱，又善良又正直，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他更好，更值得我喜欢了。 想到自己正在恋着的人，悦昭悄悄地笑了。 她一边喃喃着男朋友的名字，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奔向自己那个简陋但温馨的屋子。 第19章 第十九章 晚上，莫骤来接悦昭，顺便买了冰糖葫芦给她吃。 悦昭觉得好巧，她今天一直特别想吃甜的，他就买来了。她很快咬了一大口，甚至感觉山楂的那部分也是甜的。 莫骤和她说起他今天的工作内容，还有他一个同事收到朋友送的一只小狗，他手机上还有两张小狗的照片。 悦昭看到了那只小奶狗，惊呼太软太萌。 悦昭也告诉他刚才餐馆来了一个暖心的小老板，连续订了二十天的海鲜泡饭和茶树菇龙骨汤给他近期加班的员工们当宵夜吃。 他们就一些再小不过的事情一直聊着，但怎么也不觉得平淡。 毫不厌倦地分享，抱着好奇心地问对方怎么看待自己遇到的事。 走了一半的路，莫骤忽然问悦昭，要不要他背她走后半段路。 悦昭婉拒了：别看我瘦，也是近一百斤的大活人，背着会吃力。 莫骤笑说：背一背，试试看。 他说得风淡云轻的。 她能重到哪里去?他大一的那个暑假，在搬家公司打过短工，好几次接到订单，去没有安装电梯的老式小区干活，衣柜和樟木箱子都直接背上四五层的楼。相比之下，看着苗条，碰着柔软的她背起来估计和棉花糖差不多。 谁知悦昭就是不答应他，到最后甚至开始撒娇了：等我鞋子穿坏了，再让你背好了。你干嘛这么执着?背人走路又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没试过怎么知道没趣?莫骤看着她，清楚地说，其实我想对你更好一点。 悦昭听他这样说有些小诧异。 莫骤说：好像除了接你回家和给你买吃的外，就没什么我能做的了。 悦昭温柔地笑了：但这样就足够了，我已经很开心了。 莫骤说：知道吗?今天中饭的时候，一个女同事说他对你好是很不值钱的，因为几乎没什么成本，我听了觉得有道理。 等等，悦昭谨慎地问，你这个女同事她是单身吗? 莫骤被她打断了有些意外，却很快消除了她的疑虑：她孩子都两岁了。 悦昭安心地笑了笑，这才回到主题上来，认真说：这不能以偏概全。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只是被他的付出感动了，那确实问题不小，之后在一起很可能发现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我喜欢你，不仅是因为你对我好，我喜欢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莫骤问得很迅速。 悦昭拉着他的手，一边想一边回答他：因为你的性格和人品，你的颜值，你的身材，还有你说的很多话，都能打动到我。 莫骤本身有太多她喜欢的优点了，完全不是因为对我好这一点而勉强去接受他的。 没想到的是，莫骤好奇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身材是怎么样的? 悦昭： 悦昭说：我目测的，你应该有些肌肉。 当然在和他拥抱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碰到过。 莫骤握紧了她的手，问得干脆：你想看一看? 悦昭快被他绕进去，赶紧说：现在在马路上，就不用你当街脱衣了。 莫骤笑了：我不至于那么疯，在路上脱衣服给你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在屋子里给你看。 悦昭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逐渐领会到他擅长的一项技能，即一本正经地调戏她。 她顿时有些羞恼，另一手伸去捏了捏他的脸颊，说：有时候觉得你好坏。你是不是打算先让我看你的，然后以公平交换为理由，趁机看我的? 莫骤奇怪地看着女朋友，而后了然道：这些后续分明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吧。 悦昭： 莫骤淡定解释：我倒不敢想那么刺激的事，能和你手拉手就足够了。 看他这话说的，好像是悦昭一个人对他抱有邪念似的。 俩人手拉手地走回去。 悦昭进门之前不忘提醒他：明天周六，中午我做饭给你吃。 -- 第46页 莫骤说：简单做两道菜就行，我不挑的。 悦昭莞尔，挥了挥手，便走进门了。 莫骤回到自己的房间，冷不丁发现就在刚才，手机微信收到了罗秋灏发来的消息。 罗秋灏：兄弟，恋爱谈得如何了?还顺利吗? 莫骤：顺利。她对我很好。 罗秋灏：哈哈，听起来是一个很贴心的姑娘，你福气好啊。那人家对你好，你要对她更好才行。 莫骤：嗯。我今天在想买什么礼物送给她。 罗秋灏：老实讲，最有效的礼物就是红包，没有人会不喜欢。 莫骤：她有些不一样，应该不会对红包之类的礼物感到特别惊喜。 罗秋灏：???她是被上天厚待的有钱人吗? 莫骤的目光停了停，没想到罗秋灏说得如此直接，他自己都快忘了悦昭是一个有钱人家养大的女儿。 罗秋灏又打来一个问号。 莫骤回过神，动手回复：是吧，她家境估计很好，具体的我没详细问。 罗秋灏：放心，你家境也不差，配得上。 莫骤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心说配不上他就多努力点了。 不过提及家境，莫骤很自然想起罗秋灏之前交的一个女朋友，对方的家境比罗秋灏优越太多，最后罗秋灏自己选择分手了。 果不其然，罗秋灏很快发来一条内容：叹气，我又想起了那个卑微又悲哀的自己。 莫骤：你不用自卑，她选择你肯定是你有吸引她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罗秋灏发来一长段的内容：再喜欢也没用，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每年寒暑假都出国旅行，我从小到大连省外都没怎么去过。她每个月的生活费两万，我不到两千，约会几次就捉襟见肘了，又不好意思让她请客。最夸张的是，她一瓶晚霜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莫骤想起之前有一回，罗秋灏愁眉苦脸地问他，女友生日该送什么礼物好，便宜的他实在没脸送，贵的他又送不起，香水包包首饰她已明确表示不要买。 结果莫骤建议他：你自己动手做一份吧，既然出不了大钱，就多用点心。 罗秋灏网购了一大包的材料，花了一周的时间手工缝制了一对小熊玩偶，等生日当天再订购了一束红玫瑰和一只蛋糕。那天他回宿舍后，笑着说女友开心得快疯了，说这是她收到过的最优秀的礼物。 不过不久后，他们还是分手了。 此时此刻，莫骤有了些不一样的思考。 莫骤就送喜欢的人什么礼物比较好这个问题，上网搜索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收拾了一下客厅他余光已经瞟到了让自己感觉不舒服的东西散落在沙发上。 莫骤自己的房间向来及时收拾，保证百分之百的干净整洁，但俞滕是相反的。 俞滕从不关门，他房间里那张从来不叠的皱巴巴的被子、散落在地板上的裤袜、电脑桌上的饮料罐、桌下懒得去丢的速食纸盒都毫无羞愧地呈现出他本人那让人瞧不起的卫生习惯。 此刻俞滕的房间散发出一阵让人不适的隔夜食物味，莫骤皱眉，走去关上了门。 莫骤怎么也不会愿意跨进俞滕的房间帮忙收拾，即便俞滕开玩笑地提过几次你顺手帮忙收拾一下呗，我付你钱好了，他从没答应过。 莫骤去厨房喝了一杯水，冷静地想等俞滕回来必须先让他把房间里的异味祛除了。 只是，俞滕这一晚没有回来。 翌日中午，悦昭做好了红烧排骨、鸡蛋羹和两个蔬菜，然后准备通知莫骤过来吃饭。 悦昭本以为莫骤在给她送完早餐后就回屋补觉去了，所以她也一直没去打扰他。 她不知道的是，莫骤早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出门了。 悦昭刚拿起手机要打电话，却听见窗外熟悉的声音喊了她的名字，她凑去窗口一看，莫骤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运动服，拎着一个东西从巷口的方向走过来。 悦昭很是惊讶，他什么时候出门了?走的是猫步吗?他是去哪里了? 莫骤进屋后把手上的礼物送给悦昭。 悦昭双手接过，看到包装盒就愣了，反应过来后问他：你怎么买了尤克里里? 莫骤说：送给你的。 悦昭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样：你是去哪里买的? 莫骤如实说：市中心的一家商场，我逛了一圈，突然看中了这个。我记得你说过你在家的时候会弹奏它。 悦昭心里惊讶，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盒，拿出一把二十三寸的尤克里里，仔细一看就知道这是桃花木心做的，价格不会低于一千。 这个有点贵。悦昭柔声说，有些责怪他乱花钱的意思，你为什么要买啊? 不算贵。莫骤的手指轻轻按了按尤克里里的四根弦，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只好收回手，往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提出自己的要求，你现在弹一个给我听，好不好? 悦昭抱着尤克里里，温柔地笑了，点点头。 悦昭很早就玩尤克里里了，不用拨片就能娴熟地弹奏起来。 她懒得想，直接选了卡农和天空之城这两首经典的乐曲弹。 莫骤欣赏她弹奏之外，专注看她灵活的白皙手指，再移目到她垂在肩头的柔亮长发。她微微低头，边弹边哼的表情，让他感觉她这一刻很自在也很美丽。 -- 第47页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买对了东西，这个尤克里里就应该躺在她的怀里，被她娴熟地弹奏。 悦昭弹奏完两首歌曲，抬眸看向莫骤，笑容如春风里的桃花摇曳，说：我再给你弹一首我喜欢的。 她说罢又弹起了《close to you》这首歌曲。 轻快又慵懒的曲调响起，像是置身于山林间的小木屋，与亲近的朋友一起喝着起泡酒，耳听飞鸟与昆虫的唱鸣，然后轻轻聊天，说着慵懒的日常和浪漫的情话。 Why do birds suddenly appear Every time you are near Just likeme,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悦昭弹完了，抱着尤克里里，问一直凝视自己的人：好听吗? 莫骤说：非常好听。 悦昭笑说：你想学吗?这个很简单的。 莫骤却说：我没兴趣学，但有兴趣听你弹。 悦昭笑了：你这么会享受啊。 莫骤凝视着她的脸，声音也变得慵懒了几分：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去买礼物吗? 悦昭抱着心爱的尤克里里，猜测说：让我想想。难不成是我做了什么好事，你奖励我的? 也可以这么做。莫骤瞬间回忆起了什么，说话的同时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奖励你那天主动亲了我。 悦昭的心湖又被他的一句话撩得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很喜欢。她是真心喜欢这个礼物。 莫骤的手去碰她垂在肩膀下的长发，然后挑了一缕轻绕在自己手指上，详细地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回谢我? 他的语调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提示，任谁都听得明白他此刻想要的是什么。 悦昭不辜负他的期待，脸贴过去，柔软的唇瓣在他的脸颊上一按。 因为她的一个吻，于是收到了他的这个礼物，那她就再用一个吻表示她的谢意好了。 当然，不仅是谢意，还有她的心意。 第20章 第二十章 莫骤在悦昭屋子里吃过了中饭才回去。 他走进门，看见俞滕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莫骤走去自己的房间，无意间的一瞥，发现俞滕头发凌乱，神情麻木，一侧脸颊上有一抹淡红，像是沾上了什么膏体。 莫骤很快感觉到了俞滕的反常，但他不认为自己有发问的必要，毕竟自己和这位室友的关系已经差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考虑到悦昭目前就住在对面，他真想另找一个住处。 莫骤!俞滕突然回过神来，朝自己的室友大喊一声。 莫骤停步，转头问：什么事? 俞滕瞪着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微微张了张嘴，像是很想倾吐什么，但一时间不知从哪部分说起。 莫骤安静地等了半分钟，直到听见俞滕说：算了，没事。 莫骤回房后，俞滕低下头，双手狂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心里又烦又慌。 他恨不能立刻拉住一个人的手，疯狂倾吐出自己的遭遇，但想到莫骤的品性，怕是不会同情自己半点的，他便忍住了没说。 许久后，他眯起眼睛，打算自己回想关于昨晚的一切，企图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先是成功约了女神出来喝酒，地点是一家装修精致的清吧。 他和女神一边喝着酒精度数很低的果酒一边聊天。 也许是女神的笑容太迷人，微醺的感觉又让人自信心爆棚，他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然后直接表白了。 没想到的是，女神淡定地对他说：你是不是酒量不好，这点度数就醉了?这个kiss无关紧要，就当是你绅士的礼物。但如果有下次，我会发火的。 俞滕愣了，刹那间从醉态朦胧中惊醒，任由一丝冷汗贴着衬衫而下，在短暂的思考后，他鼓足勇气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表白。 他说得情真意切，像是要掏心掏肺表示自己对她是真诚的。 女神又一次听完他啰嗦的表白，伸手直接捏住他的下巴，温柔的语气带着一丝冷冽的警告：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多了，是不是以为自己个子高，年纪轻轻有几块肌肉，就能一撩一个准的?我问你，是谁告诉你，你有追求我的资格? 他的冷汗刹那间如瀑布般直流而下。 女神继续说：你是不是听信什么谣言了?是不是有人说我爸爸是一个银行的副行长?我是凭着家里的关系空降过来的?呵呵，你有脑子吗?这种造谣的话你也信?传谣是犯法的，你清楚吗? 女神的手指甲逐渐用力，俞滕当时觉得自己的下巴脆弱得如同一块豆腐。 告诉你好了，真实情况是什么。我妈妈她是一个单身母亲，在小县城里开了一家小超市。在我小的时候，她为了供我读书，自己省吃俭用，省下的每一分钱都给我买书和衣服。我从小在她的耳濡目染下长大，懂得凡事要靠自己的道理。俞滕，你听好了，我之所以职位在你之上，只有一个原因，我的能力比你强。大多数女人是慕强的，你不会不懂吧?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能看上一个能力比我差，薪水只有我一半的男人? 女神喝完了酒，大方买单后潇洒离开，俞滕则心灰意冷地找了另一家酒吧买醉。 -- 第48页 在第二家酒吧，他稀里糊涂地和一个嘴甜的女销售员打情骂俏，从她手里买了很多的啤酒最终搂着她去了附近的酒店。 早晨醒来，俞滕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小心翼翼地转头一看，一个没有卸妆的陌生女孩躺在床的另一侧，两条手臂呈现在被子外，鼾声四起，睡得相当香。 俞滕头痛欲裂，拿手扶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两根手指都被抹上了浓烈的口红，他万分狐疑。但来不及细想，他猛然想起昨晚自己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未来被这个小丫头碰瓷的可能性不小，他顿时懊悔万分。 当然这一切的经历，他一个字都不敢与莫骤说。 他绝对可以猜到莫骤会冷眼旁观，轻飘飘地甩给他两个字活该。 之后的两天，俞滕都没有回来。 第三天的晚上，莫骤和悦昭一起回到巷子，看见一个年轻女孩蹲在莫骤的屋门口。 年轻女孩见一对男女走近，目光同时疑惑地落在她脸上，很聪明地猜到他们应该认识俞滕，利落地站起来甜甜地打了个招呼。 悦昭先一步问：请问你找谁? 年轻女孩笑了：我找俞滕啊，打他电话他不接，我只好找来这里了，按昨晚他告诉我的地址。对了，他是住在这里没错吧? 这个地址是俞滕告诉她的，他昨晚醉得有些厉害，脱口而出：你去我那里吧，不用花钱去酒店。 她就此知道了俞滕目前具体住哪里，只不过等俞滕带她走出酒吧的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告知她自己还有一个室友，于是他们转了一个弯，走向街对面的一家酒店。 悦昭看了一眼莫骤，莫骤眼里也是疑惑，显然没听俞滕说起过这事。 于是，悦昭又问她找俞滕什么事。 年轻女孩说：他欠我钱啊，我来问他还钱的。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长纸条，摊开给他们看：这上面可写清楚了，他欠我一万块钱，右下角有他的手指印。 莫骤没说什么，他当即拿手机拨了俞滕的电话，但没有接通。 年轻女孩收回欠条，在原地踮了踮脚，语气轻蔑：他是想赖账吧，电话都不敢接了。不过我也料到了，就蹲在门口等他呗，今晚蹲不到明晚再来蹲，他总不能一直不出现吧。 莫骤放下手机，淡淡地说：这个屋子不是俞滕一个人住的，我是他的室友，麻烦你让一让，我要开门。 年轻女孩聚精会神地盯住莫骤的脸，甚至小小地出神一下，然后伸手去拉他的袖子，声音甜腻得和一块糖糕一样：这位小哥，你是俞滕的室友啊?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怎么能长这么帅呀?我知道帅哥的心地都善良，不如你行行好，开门让我进屋子等吧，我都在门口蹲了一小时了，腿都抽筋了。 等一等。悦昭见状，立刻去把莫骤的袖子从女孩手里给扯回来，上前一步，挡在莫骤前面，客气地说，我觉得你在这里枯等未必能等到他。现在也晚了，不如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人先回去，我白天都在家，一看见他回来我就通知你。 年轻女孩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狡黠地看着悦昭，笑容依旧很甜：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等你通知了我，我跑过来他未必都还在。反正这几天晚上我都闲着，不如就选择在这里守株待兔吧。 女孩说着又飞快看向莫骤，语气软萌：帅哥哥，你就让我进屋子去等，好不好?我不是坏人，欠条也给你看了，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问俞滕还钱，不会有其他歪心思。拜托你嘛，怜香惜玉一下好不好? 悦昭被她的语气激出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顿时很不舒服。 莫骤自然观察到了悦昭的表情，态度冷肃地对女孩说：这么晚了，我不能让你进屋。 女孩睁大眼睛反问：为什么? 莫骤说：不方便。 女孩心说有什么不方便的，顶多你被我摸两下再亲两下，那也是便宜你，你有什么好装的? 悦昭也态度严肃地说：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非常不合适，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女孩又看向悦昭，刚要开口，莫骤提前说道：她住对面，不过你也不能去她的屋。 女孩： 悦昭点了点头，赶紧伸手拽住莫骤的手臂，心想他的顾虑是对的，她既不放心也不愿意让眼前这个陌生女孩进她的屋子。 莫骤感受到自己的手臂正被身边人拽得很紧，她简直像是一只小鸟一般贴着他。想到这里，他的眼眸不由浮现出温柔。 年轻女孩被彻底拒绝了，索性厚着脸皮往地上一坐，整个人将一扇门堵住，慢悠悠地说：我现在决定了，我就坐在门口等俞滕回来，他不回来我就不走了。 眼见门被她整个人堵住，莫骤冷冷地看向她。 年轻女孩挑衅地抬了抬下巴，冲着莫骤说：你要进去啊?那有本事你把我抬到一边，你再开门啊。不过我可提醒你，我这人从小就缺钙，骨头很脆，要是你动手抬我的时候，不小心对我粗鲁了，搞不好我就直接骨折了，那你可要负责到底哦。 -- 第49页 悦昭皱眉，这个女孩的一言一行都让她感觉讨厌。想到此，她又把莫骤的手臂拽得更紧了一些，小声说：你别去碰她，先去我屋里吧。 年轻女孩耳尖，听到了悦昭的私语，取笑她：难怪你想方设法不让我进他的屋子，还对我这么防备也是，怎么说我都比你年轻。 悦昭被她的话噎了一下，正想着拿什么词反驳她，却听到莫骤说：不好意思，没有人能看出你比较年轻。 年轻女孩： 悦昭听莫骤迅速维护她，有一种被宠到了的感觉，心里的不舒服减了一半。 年轻女孩却越看莫骤越顺眼，朝他抛了一个媚眼：我叫任芋，二十一岁，你呢? 莫骤移开了目光，没有兴趣多看她。 悦昭开口提醒男朋友：你也不用再和她说话。 莫骤低头，温柔地看着悦昭：嗯，我先去你屋里。 悦昭忽然笑了：目前只能这样了。 悦昭热了牛奶，拿红茶包和蜂蜜一起做了两杯奶茶，和莫骤慢慢喝着。 透过玻璃窗，他们看见那个叫任芋的女孩倔强地坐在门口，低着头玩手机。 悦昭叹气：她怎么还不走?你室友又不回来，这个情况该怎么办? 莫骤刚刚打了无数个电话给俞滕，直到俞滕关机。 明显是在逃避。 莫骤回答悦昭：我暂时也不知道。 悦昭想了想，问她：你说，她和你室友究竟是什么关系? 莫骤摇头：谁知道呢。 悦昭感觉他们不会是什么正经关系。 又盯着窗外的动静好一会儿，悦昭苦恼地说：她不会一直等到天亮吧?但这难度系数太高了。我猜再过一小时，她就会走了。 莫骤说：要是再过一小时她还不走，我去巷口的旅馆住一晚。 悦昭愣了一下，心想这没有必要，你完全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但转念又想，留在她这里他该怎么睡呢?她睡的是一张单人床，屋子里连打地铺的东西都没有。 悦昭说：不如我去把她抬走?你直接开门进去。 莫骤笑了，慢慢说：你应该抬不动她，何况要是她故意碰瓷，你更麻烦。 以他的社会经验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任芋这样不怕羞的人，不是悦昭这样单纯直爽的性格可以对付的。他更不方便了，他是男的，要是不小心碰到她哪里，更麻烦。 悦昭垂眸，小小地叹气。她觉得好端端的晚上怎么会发生这么一桩事，够沮丧的。 莫骤说：没事，水果店边上就有一个旅馆，走过去也不过几百米，我住一晚没什么问题。 又过了一小时，任芋还坐在对面门口，一副等不到人不罢休的模样。 悦昭有些困了，无意间闭了闭眼睛，莫骤见状，拿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劝了她几句，便出门去住旅馆了。 隔天早晨五点半，悦昭就醒了，她惦记着莫骤在旅馆里睡得好不好，决定立刻去找他。 等悦昭拿着一只小包出门，朝对门一看，门口已经没有人了。看来俞滕一夜未归，那个女孩也在半夜时分悄然离开。 悦昭不免在心里责怪起俞滕，觉得自己的男朋友被他连累了。 悦昭快步走向旅馆，没料到路过早餐店时就看见莫骤了，他也是往这边走来。 悦昭笑着来到莫骤面前，问他昨晚睡得怎么样，莫骤回答说还行。 实际上，小旅馆的隔音很差，隔壁有人看电视到半夜三点，导致莫骤睡得很浅，今早起来眼睛下的两黑眼圈都比平常要浓。 莫骤不想提这些，他拉过悦昭的手，邀请她：一起吃早餐? 往日每天早晨都没有空桌的早餐店，今天因为来得早，竟然还有空桌，刚好让他们俩坐下。 他们点了生煎包、鱼肉馄饨和一大碗排骨米线，一起吃起来。 悦昭吃了三个生煎包和几个小馄饨就饱了，米线实在吃不了几口，都推给莫骤了。 她静静看莫骤低头吃米线，忽然觉得他看起来非常可爱，吃起早餐来干净利落，很有精神似的，她不由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 除了莫骤父母之外，几乎没有人摸过他的头，他以前也不喜欢别人这样做，但当对象是她时就不一样了，他当即抬起眼皮看她，温柔地问：怎么? 我觉得你好可爱。悦昭笑说，你小时候吃东西也是这么香吗? 莫骤回忆了一番，实在想不起来，回答她：我不挑食，几乎什么都吃，很好养。 悦昭又拿掌心轻轻碰了两下他的头发。 莫骤有些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迷上摸他头发了，但看她笑得太温柔，让他心里也一软。 刚好一束阳光从狭窄的小窗户照进来，落在悦昭的头发上，乌黑的头发瞬间有些闪耀。悦昭的笑容太迷人，让他不由想起初中美术课本上的一幅油画，温柔有光晕，美不胜收。 为什么她能美成这样?偶尔他会沉思这个问题。 这样的美人，竟然被他遇见了，还追到了。想到这里，他也不能免俗，作为雄性动物的一种本能悄然出现他想炫耀。 -- 第50页 只不过，当陆续进来的几个年轻人纷纷将目光停留在悦昭身上时，他又产生了一种不想炫耀，只想私藏的心念。 但她是一个太好的女人，她不是他的物品，他意识到这点，打断了自私的念头。 悦昭问：你在想什么呢?眼睛里的情绪好像有点多。 莫骤坦白说：在想一些愚蠢的事。 说来听听。悦昭一手托腮，准备认真听他说。 莫骤放下筷子后说：你太美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配不上。 悦昭的心跳忽然加速，反问：如果我不长成现在这样，你会喜欢上我吗? 莫骤说：会吧，但可能要经过更长的一段时间去相处。 悦昭轻轻蹙眉，喃喃道：这个答案我不是很喜欢。 莫骤笑了：这是实话，虽然有时候实话不太好听，但我不想骗你。 悦昭纠结了一下，然后用长相也是一个人的条件之一说服了自己。 谁知，莫骤反问她：你呢?如果我长得很丑，你会多看我一眼吗? 悦昭则理所当然地说：会啊，我从小就不是一个外貌主义者。 莫骤问：你以前没喜欢过帅哥? 悦昭莞尔，对他笑得神秘，许久后才开口：我不告诉你。 告诉我好不好?莫骤的手去拉过她放在桌上的手，语气变低，我保证不会生气。 即便心里计较也要装一下大方。 悦昭依旧摇头，不肯告诉他。 莫骤说：你今天不说，这一小段在我这里就过不去了。 悦昭： 悦昭认输了，只好说出实话：也不算是喜欢吧，最多是有过好感。有过一个还是两个?他们都属于学生时代品学兼优的男生，要说长得很帅也没有。说到底我一直看重气质，喜欢干干净净的男士，脸倒是其次了。 莫骤还想问，悦昭已经抢先说话了：不如你和我说说，你高中时喜欢的那个学姐，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莫骤回忆后说：个子比较高，长头发，笑起来很温柔，和一阵暖风一样。 你记得很清楚嘛。悦昭打趣他，又温柔地问，老实讲，你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给你的感觉很像她? 莫骤听她这么说很是诧异，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悦昭吃饱了，慢慢分析说：很多爱情小说里有这样的设定，白月光，得不到的就永远是白月光了。据说男人都会心心念念惦记着自己生命中第一个喜欢的女孩，之后的岁月也会寻找和她差不多的人。 莫骤略有些无语，直白地说：如果按这个说法，我应该不是男人了。 悦昭： 莫骤说：我想不起她具体长什么样了。大部分男人青春期的感情很浅薄，只关注女孩的脸和身形体态，没你说的这么深刻。 悦昭细想一下，她自己也忘记青春期喜欢过的男孩长什么样了。 莫骤试探地问：你很在意吗? 悦昭低声问：我在意什么? 莫骤说：在意你在我人生里的排名。 悦昭不作答。要说在意他曾经关注过的学姐，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假使他今天承认自己时常会惦记着那位学姐，她是会有些小吃醋。 仅仅是小吃醋，等于浅尝一口柠檬，产生一点瞬间而逝的酸味。 她不至于到了这个年纪，还去无端吃醋一个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 见她迟迟不回答，莫骤想了想，告诉她：我觉得你像是我的月亮。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莫骤去上班了，悦昭一个人来到城中村的一家私人家纺店，选了一张尺寸合适的床垫和一条春季盖的被子。 她买这些是以防万一，怕那个叫任芋的女孩今晚再过来蹲人，那莫骤又得去小旅馆凑合过夜了，她明显看出他没睡好黑眼圈很浓了。 床垫和被子加起来的钱不便宜，悦昭很爽快地付了钱，没有讨价还价。 老板留下了悦昭的地址，说等会儿派人给她送过去。 当天晚上，任芋果然又来蹲门口了，仗势也比昨晚要大，她拿了一张折叠椅子和一袋子零食，往门口一坐，闲闲地嗑起瓜子来。 悦昭见状，拉莫骤到她的屋子，并笑着告诉他，她已经买好了他的床垫和被子。 悦昭说完便动手拿来午后晒过的床垫，放在客厅地板上，又转身去抱被子。 等一等。莫骤打断了她的高效率行动，确定地问，你真要让我睡你屋里? 你觉得是假的?悦昭笑了，我这里再怎么简陋都要比小旅馆好吧。再说了，你人睡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我也安心。 莫骤见她都安排好了，不再拒绝。 一个大男人，睡哪里都行，和她共处一室自然是最好，前提是她没有半点勉强。 于是这个夜晚，莫骤在悦昭的客厅地板上睡下了。 不知是不是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的缘故，悦昭总觉得莫骤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她辗转反侧后坐起来，忽然掀开了被子，下了床。 -- 第51页 悦昭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虽然动静很小，但莫骤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当悦昭走近他，发现他也是睁着眼睛，双手枕在后脑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 莫骤问她：过来看我? 悦昭点点头，弯下腰，贴心地帮他掖了掖被子，温柔地问：你睡在地上习惯吗?会不会感觉冷? 不会，你买的床垫很厚。莫骤的视线流连在悦昭脸上，声音在夜里干净舒缓如一杯温热的水，不便宜吧?其实你没必要花这个钱，我直接躺在地板上就能睡。 横竖俩人都睡不着，悦昭干脆蹲下来，更近距离对他说：但我想让你睡得舒服一点。 莫骤的视线往下，眼睛里的情绪变得更缱绻了：你会不会太关心我了? 只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她直接花了好几百买了一张床垫过来。 你不喜欢我关心你啊?悦昭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开玩笑地说，还是说，我关心你，你不太开心呢? 悦昭就蹲在莫骤的身侧，黑亮的头发垂下来，带着一股柔软的清香，简直就像是一株夜间悄然盛开的植物，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气息。 你好香啊。莫骤忽然说。 悦昭慢慢将挂下来的头发放到耳后。 莫骤的视线逐渐幽深，目光不动声色地往下移，盯着她衣服敞开的口子看了片刻，才迟迟提醒：你睡衣没扣好。 悦昭低头一看，睡衣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扣。 她动手系好了扣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片刻后莫骤也坐了起来，双手撑在床垫上，盯着她的脸看，察觉到她有些害羞，他起了一点恶趣味，身体前倾，凑近问她：你是不是过来偷看我的? 悦昭否认，又说：为什么要偷看?我明明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看你。 他如今不是她的男朋友吗，那她想看他就直接看，这是理所当然的。 莫骤拿手指捏了捏她的鼻子，逗她说：那下次我洗澡的时候通知你进来看?就怕你到时候又没胆量了。 一句话让悦昭有些难以招架。 莫骤看着她略微无措的表情，无奈地说：怎么觉得你最近害羞的频率越来越多了。 他刚认识她的那段时间，她给他的感觉是温柔大方、娴静美好的，真的如月光一样，如今她常常在不经意间变得娇羞。 当然在他眼里，她的娇羞是相当可爱的，一点也不做作。 我也不想这样。悦昭小声说，但这是我第一次恋爱，很多感觉以前都没经历过，感到害羞很正常吧?如果我经验丰富，现在就能游刃有余地对付你了。 莫骤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蛋，想了想说：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我也就喜欢你这样没经验的。 悦昭看着他，眼里满是亮晶晶的笑意，在莫骤看来，不亚于夜晚闪烁的星星。 莫骤不再装绅士，一手拍了下自己的腿，通知她：你过来，让我抱一抱。 悦昭蹲在原地琢磨说：要怎么抱啊? 就轻轻搂一搂。莫骤说，放心，我们不做别的。 悦昭开心地移过去，莫骤伸手便拉近她，让她整个人压在他腿上。悦昭喊了一句当心点，然后被他顺利搂入了怀里。 悦昭感觉他抱得有些紧，还低头嗅她的头发，不由地笑了。 莫骤本想轻轻搂一搂她，解馋就好，谁知触碰她的那一刻，他就被她的温软馨香惹得心神不宁，只凭本能的驱使抱紧了她。 莫骤的胸膛和肩膀都很宽，悦昭贴在他怀里，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归港的小渔船，十分安心踏实。 但如果他不是抱得这么紧就更好了。 过了半分钟，悦昭开口了，温柔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责怪：你稍微松开我一些，我怕被你抱出淤青。 莫骤闻言松了松手臂，掌心下移，贴在她腰上，试问：这样呢，舒服吗? 悦昭感觉了一下，然后说：如果你松开手臂，只让我抱着你，才是最舒服的。 莫骤无语。 这让他怎么做得到? 悦昭笑了，想起大学室友说过的话，很多时候女生只想被轻轻抱着，无奈男朋友和熊一样黏着。 十几秒后，莫骤松开了手。 悦昭抬眸，轻轻说：你真好。 于是，她顺势往他怀里贴得更严实一些，双手搂住他的腰，闭上眼睛，坦然享受他怀里的温度。 悦昭简直拿男朋友当一只大枕头，自己犹如一只小猫般依赖着他，但对莫骤来说这似乎是一种不小的考验。 她身上的味道、呼出的气息、在他怀里不经意的小动作他双手撑在两侧，垂眸一直看她，感觉自己越来越难受。 早知道他就不提出这个要求了，非但没有解馋，反而更痛苦。 悦昭并没有发现莫骤心情的变化，没多久后，她竟然抬起脸亲了亲他的下巴。 莫骤： 她是要搞疯他，是吧。 悦昭赖在莫骤怀里很久，直到自觉有些过分了，才依依不舍地撤开，看着他问了一句：累不累? -- 第52页 不累。莫骤心说只是比较痛苦。 悦昭看出了他眼眸里的热切，好奇地问：你们男人不会这么脆弱吧，抱一抱就感觉难受了? 你好意思问我?你说你抱了多久。莫骤趁机伸了伸自己的长腿，直视她的眼睛，当我是一只没灵魂的玩偶，再怎么样都不会有反应的是吧。 悦昭： 好吧，她有些愧疚了。 莫骤迟迟地笑了一下，伸手轻抚她的头：快去睡吧，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他总不能在大晚上变身，做出占她便宜的事来。 悦昭没有迅速离开，而是再问一句：你真的很难受? 未给莫骤回答的机会，悦昭忽然又凑近他，甜甜地亲了一下他的脸，说了四个字辛苦你了，然后缓缓起身，去睡觉了。 她倒是洒脱，用完就丢。 莫骤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闭上眼睛，无奈地把手背贴在额头上。 隔天一大早，悦昭醒来，听见耳畔传来动静声，好像是莫骤去卫生间了。 她本想等他出来问一问他早餐想吃什么，谁知等了快十分钟，他还没出来。 悦昭渐渐意识到莫骤可能在卫生间里做什么，顿时有些害羞，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鼻尖，转了转眼睛。 又过去了一分钟，悦昭在心里疑惑：他怎么还没出来?需要这么长时间?他不会因为时间太长而晕过去吧? 她隐约想起以前真的有类似的新闻，还有一个专家忠告青少年要懂得转移注意力，培养正确的生活习惯和爱好，千万保重身体之类的一篇文章。 想到此，悦昭有些担心，顾不得其他的了，直接下了床，穿着拖鞋走去卫生间。 刚好莫骤拉开门，从卫生间走出来。 悦昭的视线悄然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然后迅速收回，当什么事都不知道，直接说：你醒了? 莫骤像是刚醒，语气还有些迷糊：嗯。对了，你早餐想吃什么? 悦昭说：我做三明治吧，你想吃吗? 莫骤表示他来做好了，然后绕过她走去客厅。 悦昭谨慎地走进卫生间，环顾一圈，没发现半点异样，空气里也仅仅萦绕着一股洗手液的清香。 她又看了看马桶边放的纸篓，也是空无一物。 太奇怪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为什么在卫生间待这么久? 等俩人坐下，面对面吃三明治的时候，悦昭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他：你刚才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在卫生间待了一会儿? 莫骤说：我洗了一个冷水脸后还是很困，就站在水池边小睡了片刻。 悦昭： 莫骤解释：我从小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洗完脸后站着睡十分钟。 悦昭瞠目结舌：站着能睡着?你这么厉害? 莫骤笑了：人活得糙，怎么都能睡着。 只要你别像抱玩偶一样抱着我就行。 悦昭不予评价，心想原来不对劲的是我。 莫骤去公司的路上打了几个电话给俞滕，等到了公司，电话终于接通了。 俞滕听了莫骤说的情况，压低声音愤怒地说：她就是仙人跳!怪我一时糊涂，落了她套。一事归一事，那天早上我就拿手机给她转账了三百，现在竟然要讹我一万块钱?怎么?她是镶钻的啊?一只神经病的的鸡!莫骤，你别当她是一回事，她过几天就消停了! 莫骤冷声警告：今晚她再来堵我的门，我就报警了。 俞滕一听室友要报警，赶紧阻拦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最终答应会去主动联系任芋解决问题。 俞滕挂了电话，在公司的楼道口原地转了一圈，绞尽脑汁想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一直躲着任芋，这事就能顺利结束吗?俞滕冷静地想。 他没料到任芋那么疯，竟然跑去他住的地方堵他，偏偏莫骤又是一个死脑筋，万一受不了真去报警了，任芋会怎么和警察解释那一晚的事? 假如她构陷他呢?谎称她不是自愿的，那他就百口莫辨了。 俞滕回忆起大三那年，同年级的一个男生就是因为类似的事情遭了秧，有个疯女人跑来学校找他要钱，闹得人尽皆知最后那个男生逃不过被全校女生唾骂和嘲笑的事实，她们看见他就绕道走，躲他就和躲臭不可闻的一坨屎一样。 如果落得和那个男生一样的下场，也太惨了。想到此，俞滕的冷汗从额角流下。 况且，一旦有了那样的污点，以后还有哪个有钱的正经女孩会选择他? 不如用钱解决算了。 俞滕咬了咬牙，点开手机，把任芋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俞滕最终选择花钱为自己公关，任芋收到了钱后喜滋滋地发来爱你哟三个字，这事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俞滕当晚灰溜溜地回来了。 他这几天人睡在公司仓库，没洗澡也没刮胡子，身上散发着一股不算轻微的酸臭味，但他懒得再动，元气大伤般地窝在沙发里，默默心疼自己的一万块钱。 令他不爽的是，自他进屋后，莫骤一句话都没和他说，直接拿他当空气。 -- 第53页 自觉心虚，俞滕坐立难安，斟酌后站起来，主动来到莫骤身边，讨好一般地说：抱歉啊，兄弟，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怪我心太软，着了那小丫头的道。话说回来，你不会就此对我有什么看法吧?我一个单身的年轻男人，肯定有生理需求，你也是男人，不至于不理解吧。 俞滕说着，一只手欲搭上莫骤肩膀，谁知手指还没沾到他半点，便听见他如寒冰般刺骨的声音：别碰我，我衣服是新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晚上，悦昭按时到了老月华，等快开工了还没见到桑倩的人。 直到老板娘从楼上下来，告诉悦昭，桑倩请了两天的假，回老家探亲，这两天她临时找了一个帮工过来。 桑倩妈妈病倒了，她听到消息立刻买车票回去了。老板娘说着叹了一口气。 悦昭不由地担心起桑倩来，在工作间隙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问她情况怎么样，很晚的时候收到桑倩的回复：回来再和你说哦。 第三天的早上，桑倩回来，下了车第一时间联系悦昭，约她中午一起吃米线，顺便和她倾诉前两天发生的事情。 悦昭在电话里说：不如你来我这里吧，我冰箱里有排骨，做排骨米线给你吃。 桑倩很快按悦昭给的地址找过来，一进门就急着把在老家发生的事告诉悦昭。 桑倩说她妈妈搓麻将的时候中风晕倒了，经急救现在人出院了，就是脑子不太清楚，说话也没以前利索了，还总是哭，怪她不嫁人。 桑倩激动地说：我不就是找了个理由拒绝了相亲对象吗?介绍人急了，一直向我妈妈灌输说他条件不错，家里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娶老婆的钱，只要我答应，一切都好说。倒霉的是，那个男人竟然对我很满意!天哪，我那天明明穿得很土，就涂了个口红描了一下眉毛，和他说话也爱答不理的，这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他了?真是怪了! 桑倩语速太快，悦昭差点跟不上她的节奏。 真的气死我了!我老妈她是沉迷麻将，不肯锻炼又爱吃肥肉才中风的，现在家里人却说是我把她气病的!我人都不在她身边，还能怎么气到她?还有我那个亲弟弟，我真是从他出生那天就欠了他的!他也挤兑我了两句，说以后他娶不了老婆就是我的责任了，是我没把彩礼赚回来给他! 桑倩说到这里口干舌燥，拿起水杯，猛灌半杯水，等放下杯子，哈哈哈笑了三声，笑着笑着眼角却飚出了一串眼泪：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悦昭赶紧拿纸巾递给她。 桑倩哭着说：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人家女孩子都是被父母宠在手心里的!我爸妈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找我的茬! 悦昭连忙安慰她，但桑倩一哭就停不下来了。悦昭见状，只好拿手机播放起一首舒缓的纯音乐。 桑倩哭了一场后拿纸巾反复揉眼睛，哽咽说：这音乐怪好听的，心里舒坦了不少。 悦昭轻柔地说：你别太难过了，他们的想法是他们的，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只要你不答应，没有人能勉强你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桑倩连连点头，擦干了眼泪，一秒钟后又笑了出来：是啊，有啥好哭的?反正我现在不靠他们生活，管他们怎么说。还是你说得对，我刚才忒矫情了。 她说着转过头去看悦昭的屋子，用轻快的语气转移了话题：悦昭，你这屋子好小啊，够两个人住? 是我一个人住的。悦昭和桑倩说了实话。 桑倩咦了一声。 悦昭解释：我对外说和人合租是为了安全起见，但对你可以说实话，我一直是一个人住的。 桑倩惊讶之余又表示赞同：一个人住好啊，我和我室友就合不来，幸好她下周就搬走了，到时候我就自在了。不过，我一直挺好奇的，你一个读过大学的人，长得又好看，怎么会愿意来小餐馆打工啊? 悦昭简单地说：我和爸妈吵架了，所以决定搬出来住。当时图这里房租低，就选择来这里了，顺便想着在附近找一份工作，所以也没怎么挑。 桑倩好奇地问：你是为了什么和爸妈吵架啊? 悦昭轻轻皱了皱眉：说来也巧，他们也想让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真的假的?桑倩很惊讶，没想到这样的奇葩事不止是被自己一个人碰到了，那他们现在知道你有男朋友的事吗? 悦昭摇头：我还没有告诉他们。 桑倩说：也对，告诉他们有风险，要是他们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哎，你和我一样难。 悦昭没多说什么。 桑倩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润喉，笑着问：话说回来，你真的认定他了? 悦昭直率地说，是啊，因为我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桑倩的眼睛已经远离了悲伤，又变得亮晶晶的，她彻底忘记了那些糟心事，开始为悦昭出谋划策：其实要我说，你男朋友一表人才，加上目前赚的也不算少，你爸妈大概率不会不答应的。我倒是觉得你要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万一他家人不接受你，你该怎么办?但话又说回来，大不了你们就自食其力呗。真要有心，凭两个人的努力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 第54页 悦昭觉得桑倩的话说得很实际，也很有道理。 我当年选择来这里打工就是因为前男友考上这里的大学，当时我和他一起坐火车来的，一路上都在憧憬美好生活，整个人可有盼头了，就觉得年轻，什么也难不倒我们。桑倩说到这里，不免看了一眼悦昭，可没想到啊，他很快就瞧不起我了，嫌弃我一个打工妹配不上他一个大学生。 悦昭听出桑倩话里的提醒，淡淡地笑了：我男朋友永远不会瞧不起我的。 那就好，我相信你的眼光。桑倩说到这里，大咧咧地一笑，肚子忽然发出了一声饿了的叹息。 悦昭站起来，笑着说：我去做排骨米线了，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 桑倩拍了拍肚子，打趣她：那我就厚着脸皮等吃的了。 悦昭说了声不许客气，款款走去厨房一角忙碌了。 桑倩不免又嘴甜一句：难怪他这么爱你，如此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漂亮姐姐，谁不爱? 晚上，悦昭和莫骤手拉手走在回去的路上。 悦昭忽然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未来会怎么样? 莫骤说：没有很具体地想过。 悦昭点了点头，心想也是，二十二岁的大男生，青春正好的年纪，能凭自己的能力赚钱过日子已经很不错了，要他详细规划两个人的未来也过于老成了。 莫骤牵着女朋友的手，反问：怎么?你有什么计划? 悦昭想了想说：下午认真考虑过了，我不会一直在餐馆打工下去。 莫骤等她说下去：所以? 悦昭决定和莫骤说实话。 当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眼睛对上他的眼睛一刻，忽然觉得如果说出一些积在心底的话也不算是一件很难的事。 于是，悦昭开口把自己父母的情况告诉了莫骤。 莫骤听悦昭说完，倒不至于很震惊，只是确认了一遍：你父亲是一个乡镇企业家，你有家业，他需要一个可以入赘你家的女婿接手他的公司?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也不是一件没可能存在的事。 悦昭承认：对。 莫骤反问：明明你就是他的女儿，他为什么不让你接手? 悦昭自嘲一笑：因为他的观念就是那样。他是从一个小镇走出来的人，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白手起家，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但他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受的教育很少，骨子里的执念改变不了，譬如他还是认为男人要比女人聪明，一个模范家庭应该男主外女主内，不可以颠倒着来，即便现在已经是智能手机普及，自媒体火热的年代了，他还是那么想。 悦昭说着望一眼夜空。快近十五了，月亮圆圆的，看起来真像一枚单纯可爱月饼。 她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和他在夜晚慢慢说着心里话也是一件感觉安心的事。 我爸和我妈，他们最早是去镇上找养殖户收购鸡和鸭，拿去城里卖的。那几年他们很辛苦，凌晨三点多就起来，开着货车去城里的集市，来回就要三个半小时。他们风雨无阻，为了赚钱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后来我爸爸反复和我念叨那段日子，他很骄傲自己吃过的苦，觉得以后任何事都难不倒他了。唯一让他自责的，只有我妈妈，她因为那段日子太辛苦，后来身体一直不太好，不得不放弃工作，在家静养。 悦昭告诉莫骤，她的父母是如何凭一双手发家致富的。他们从零售到开公司，改变老的销售方式，进入现代化的生产方式，和农户合作，一步一步变大变强。 莫骤听得出她很崇拜自己的父母。 等悦昭说完，她看向莫骤，态度很直接：但不管我多么佩服他们，我也不会听从他们的安排和不喜欢的人来往。 莫骤笑了一下，认真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悦昭说：我想找个适合的时间把和你在一起的事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支持，那最好不过了，如果反对，我也不准备听他们的。 她的话倒是出乎莫骤的意料之外。 就目前而言，他没奢想过她会认真考虑他们的未来，将他包括进她的人生。 既然她如此坦诚，莫骤也直接告诉她：我只会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我猜他们大概率会反对。 悦昭明白莫骤的意思，也早料到他不会为了她去答应她父母那些不合理的要求。何况，要是他真勉为其难那么做了，她对他的喜欢估计还会减少。 悦昭温柔地对他说：我也不需要我的男朋友为了我去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情。 莫骤微微一怔，忽然间就使力将她整个人揽过来，声音贴在她耳边：你再说一遍，我是你的哪位? 男朋友啊。悦昭理所当然地重复。 莫骤的心忽然间很热，手臂落在她的身侧，专注地看着她：说真的，你这样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他竟然在她这里感受到了一种被宠爱的感觉，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此刻此刻，他明白了她的未来有他，她时刻考虑着他的感受，尊重他的选择。 -- 第55页 她还愿意把和他在一起的事告诉她父母。 许久后，莫骤确认：就算你父母反对，你也会要我? 悦昭响亮地说了声要啊。 莫骤垂眸，似是自言自语：我真有这么好? 悦昭又一次点头，笑问：你呢?如果你爸妈不喜欢我，你怎么办? 莫骤想也没想就说：你觉得教育出我的两个人，有可能不喜欢你? 也是。悦昭笑得很甜，其实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毕竟从小到大，亲戚长辈还有老师，就没有一个不喜欢我的。 莫骤低头哄她：所以不用花时间去想不可能存在的问题。 有谁会不喜欢月亮一般美好的人。 夜里有些寒气，悦昭一路贴着莫骤的体温，但到了巷口还是连打几个喷嚏。 莫骤担心她再次感冒，回屋去熬了一锅葱白姜汤，熬好后盛在一只碗里，拿到对面给悦昭喝。他看她喝下了一整碗的姜汤，掌心反复在她额头上贴了又贴，还帮她把手搓热了。 悦昭不由笑他小题大做。 莫骤却不失严肃道：你忘了上次感冒的状况了?脸都瘦了一圈。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悦昭这才回忆起来，她感冒那天刚好是他出差的日子，她一个人迷迷糊糊地熬了下来，简直和噩梦一般。 如此一想，她也不敢再小觑感冒的威力了，乖乖地听他的话，一切都按他的吩咐来。 莫骤帮悦昭搓热了手，又想帮她暖一暖脚心，但悦昭这一回怎么也不肯答应了，任他怎么哄她都不让他给她脱袜子。 末了，莫骤笑着说了句别扭，站起来和她告别：我先回去了。你听我话，马上去睡觉。 悦昭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脸，转了转眼睛，无声地点头。 见莫骤再次进屋，躺在沙发上喝可乐的俞滕小声嘟囔了一句：都这样了，还不如直接到对面过夜得了。 莫骤没听清楚，反问：你说什么? 俞滕笑嘻嘻说：没什么，瞎说的。 没过多久，俞滕的手机收到视频邀请的通知，他放下可乐，看了一眼是谁，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得意，捞过手机，从沙发上起来，哼着曲调回自己房间了。 莫骤则停留在客厅，静静地看向对面的屋子，发现她的灯持续亮着，像是没怎么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似的。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看见她的屋子熄了灯，他才收回目光。 总算是不用去操心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虽然悦昭决定了要把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告诉爸妈，但接连好几天，她都苦恼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或许是她本身的原因，她害怕目前生活的平衡会被外力打破，于是变得特别小心翼翼。 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真正到了暖春时节，连走在路上，迎面吹来的暖风都是蕴含花香的。 城中村的春天别有一番滋味，小鸟不时飞来屋檐上停歇，菜市场的时鲜果蔬品种丰富，挑得你眼花缭乱，小广场上的玉兰花骤然盛开。 春暖衣衫薄，穿得少了，人的腿脚都灵活多了，走路也变成了一件开心的事。 年轻人拿着手机拍花，大人带着小孩出来打羽毛球，老人也在户外徐徐踱步，趁机多晒晒太阳。 悦昭听从莫骤的建议，白天坚持在户外跑路，身上出一身薄汗，有益于健康。 悦昭吃得也好，每餐有不同的蔬菜搭配新鲜的鱼虾和肉类，胃口不错，体重也增加了。 某一次，莫骤陪悦昭出门散步，当停在缀满小花的枝条下时，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后说：怪了，你怎么会越长越好看?比这个季节的每一种花都好看。 显然他的甜言蜜语也随着春天里的芬芳浓烈起来。 这一天，悦昭晚上休息，不用去打工。她本来和莫骤说好要一起去市中心的一家餐厅吃晚餐，吃完后再去吹一吹夜风，但不巧，下午她收到莫骤的短信，他临时要加班，不得不爽约了。 悦昭叮嘱莫骤别忘了吃晚饭，然后打算给自己简单做点面食凑合吃一顿。 吃完了一碗素面，悦昭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出门去倒垃圾，顺便还去了一趟便利店买回了蜜饯和黑巧克力。 当她拎着袋子走回巷子，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莫骤的门口怎么又静悄悄地蹲着一个人? 巷子的路灯使用年数久了，灯罩上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亮度有限，不走近看不太分得清是不是见过的人。 悦昭皱眉，不免有些担心，这不会又是谁来守株待兔，蹲俞滕的吧? 上一次俞滕的那件龌龊事她还没忘记，如今貌似又来了一个，她不由觉得很不舒服，心想俞滕这人品行不端，还老给合租的人添麻烦，真让人讨厌。 悦昭叹气，快步走上前去。 当她停在自己屋子门口的台阶上，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蹲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女孩时，有些惊讶了，她已经睡着了。 女孩的身边竖着一只印着卡通涂鸦的拉杆箱，像是从老远赶过来的。 仿佛有心灵感应，就在悦昭看着女孩的同时，女孩忽然就睁开了眼睛，一抬下巴，视线刚好对上了悦昭的脸。 -- 第56页 悦昭看清了女孩的长相，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 女孩的表情略显尴尬，对悦昭礼貌地笑了笑。 或许是女孩笑容很纯真，笑的时候两颊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悦昭也跟着她笑了一下，开口轻声问她：请问你找谁? 女孩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本想说我找男朋友，但话到嘴边却临时收回了，改成：我来找一个认识的人，我知道他住在这里。 悦昭有些诧异，但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还是一个来找俞滕的女孩。 在悦昭的注视下，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让自己的行为举止显得过于突兀，便解释了一句：我有些急事要和他商量，没有打通他的电话，所以 事实是，女孩是来突击她男朋友的，自然不会事先联系人。 急事?悦昭迟疑一下，问她：你是不是也来找他还钱? 天色不晚了，一个拖着拉杆箱赶来的女孩，像是做好了准备要把时间耗在这里，说明这件事真的很急，可能还不容易完成一切迹象都让悦昭猜测到一个可能，俞滕的老毛病又犯了，和眼前这个女孩发生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人家也找上门了。 女孩听悦昭这么说，着实愣了一下，瞬间生起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一颗心迅速下坠。 片刻后，她忐忑地开口：嗯，差不多吧难道之前也有其他女生来这里找俞滕还钱吗? 听见俞滕的名字，悦昭觉得自己没猜错，也不想说谎，便点了点头。 女孩的脸色很快苍白了几分，微微低头抿了抿唇，纤细的手指扶上身边的拉杆箱，抓紧后问得更细致：是一个看上去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生吗? 悦昭说：是的。 她没有必要为俞滕那样品性的男人遮掩。 悦昭的肯定似乎让女孩受到了一种沉重的打击，她的头垂得更低了，视线盯着地上的一点，自言自语一般说：俞滕他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悦昭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忍心她继续蹲在门口，便好言告之：他知道你今天过来的事吗?如果知道那估计他不会回来了，像是上一回，他就没回来，在外躲了两天。我建议你不如先回去，等手机联系到了他人后再说。我想他不至于一直关机。 女孩木然地听着，片刻后颤抖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撇过头去，手指攥紧拉杆箱，使了劲往外拖，人也跟着往巷口的方向去。 拉杆箱在铺砖的地上连续发出又沉又钝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声音远了，悦昭也瞧不见她的人影了。 悦昭在屋子里一边看书一边等莫骤回来。 手上的书是悦昭在附近的小书店买的，题材是偏惊悚的，大晚上看不太合适，但她迫切想知道凶手是谁，也顾不得其他了。 悦昭正专注在情节里，急骤的敲门声却响起了，她吓了一跳，差点连书都掉在地上。 谁啊?悦昭放下书，快步走到玄关，看了看门上猫眼，门外是俞滕。 快开门!我有话问你!俞滕清楚悦昭在里面，手掌一个劲地拍门，语气相当烦躁，快把门打开! 悦昭斟酌后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悦昭便嗅到了俞滕身上浓烈的烟酒味，心想大意了，不该轻易开门的，但已经来不及了，俞滕急躁的质问劈头盖脸而来。 你对方佳芹胡说八道什么!我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议论了，你是哪位啊?俞滕浑身是酒气，瞪着眼睛朝悦昭凶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表面上与世无争，其实就是个事儿X! 悦昭退后一步，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去计较一个混蛋的胡言乱语：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说的人。 俞滕认定悦昭在装糊涂，上前一步，歇斯底里地怒吼：方佳芹!我女朋友!你在她面前诋毁我是吧!别不承认，她都和我说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说你为什么嘴贱，非要坏我和女朋友的感情!真奇了怪了，我没有得罪过你，你到底为什么阴我?为什么! 俞滕事先并不知道方佳芹今天会来找他。 自从他和方佳芹在明面上分手后，他们没有删除彼此的联系方式，方佳芹偶尔会主动找他问一些工作上的琐事，他一直不咸不淡地回应她。 他本意是不想彻底断了方佳芹的念，除非他真的找好了下一个。 但自从他被女经理拒绝，甚至在公司穿小鞋后，他找回了自知之明，也算是明白了一个事实，即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也唯有方佳芹是最吃他那一套的。 他开始给予方佳芹频繁的回应。 可喜的是，方佳芹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她爸爸准备给未来的女婿买一辆五十万的车做陪嫁，她家的老房子也会在这两年拆迁这些信息等于是诱饵，明确抛给他，让他付出行动。 俞滕不是傻子，很快懂了，表面上继续和方佳芹嘻嘻哈哈，私下反复冷静计算，假如真的和方佳芹结婚，他究竟能得到多少利益。 既然暂时没有新的目标，并且在那些白富美眼里，他不过是一颗尘埃，那么或许他不该再好高骛远，抓住眼前的实际利益才是要紧的。 -- 第57页 前女神在的公司，他估计也待不了太久，他第一次考虑去方佳芹的城市发展。 俞滕计算完了，才明确给了方佳芹回应，表明自己对她的爱意从未变过，和她分手的这段时间，他同样也在思念里煎熬，只是苦于她父母的冷漠态度让他自尊心受损，暂时找不到台阶可下，他只能对她故作冷酷。 方佳芹对此温柔地说：其实我爸妈他们人都很好的，只是他们都不想我远嫁，所以上一回你来家里，他们对你不是很热情，但如果你改变主意，愿意过来找工作，他们一定很高兴。俞滕，你要知道，我爸妈只有我和我弟两个孩子，他们从不重男轻女，从小到大，弟弟有的我都有我也不傻，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方佳芹表达的态度让俞滕真正松了一口气，心里也不免窃喜，怎么说方佳芹也是小康家庭的女孩，到了结婚的时候，她父母一定会给她一笔价值不菲的嫁妆。 那不就等于是他的了?想到此，巨大的喜悦在俞滕心里蔓延。 至于和嫁妆对应的彩礼，他可以慢慢想办法，也许可以学网上一个帖子里的说法，先让女朋友怀孕，成功的话就不用出一分钱。 就这样，俞滕和方佳芹迅速复合了。只不过，方佳芹很在意俞滕过去那段时间是不是一个人过的，她反复问了很多次，俞滕都演技不错地呈现出自己的专一，说没有她，自己吃不下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还能有什么花花肠子。 方佳芹似乎始终不太相信，于是选择在今天突击他，谁知突击得太精准，直接碰上了悦昭。 方佳芹作为一个第六感很强的女孩，在几句话里就明白了重要的信息俞滕这段时间绝不是一个人。 俞滕在撒谎。 就在一个半小时前，俞滕正和几个兄弟在下馆子，热热闹闹地喝酒吃羊肉，忽然就接到了方佳芹的电话。 方佳芹在电话里哭着质问他为什么骗他，他吓傻了，装糊涂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方佳芹怒道：你别装了!你对面的女邻居全都告诉我了，这段时间有其他女孩找你。俞滕，你真是又色又抠门，连收尾工作都做不好，让人家找上门来要钱!你以为我不记得大三时候那件事了?你真当我是一个傻子是吧? 当听见悦昭把他的事全兜出去了，俞滕没法再赖账，立刻在电话里请罪，让方佳芹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反复问她在哪里，他要去找她下跪。 方佳芹在他承认的那一刻已经死心了，挂了电话。 俞滕回拨过去，方佳芹就是不接，情急之下他只好联系了方佳芹的闺蜜，谁知刚发出消息没多久，那闺蜜一段气势汹汹的语音就甩过来了。 脏男人，你还想接近芹芹?有多远滚多远!恶心死我了，你这个嫖虫! 俞滕匆匆解释了一段，却发现自己被她拉黑了。 就这样，一个半小时前，俞滕还是那个自认意气风发，可以坐拥美人及其丰厚嫁妆的聪明男人，谁知丑事如此快被揭露，他顷刻间什么都没有了。 俞滕简直不能承受命运的急转直下。他沮丧地快坐在马路上了，在各种情绪流淌过后，他明确地恨上了悦昭，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悦昭见俞滕气势汹汹地闯进屋子，心里害怕，想随手抓起一件什么东西可以抵挡他，谁知被俞滕没给她这个时间，他瞬间贴得她很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没有理智地凶道：你找什么?手机啊?想通知莫骤吗?我告诉你，就算他回来了，你也得给我一个说法!你说你一个女人，为什么嘴巴这么贱，在我女朋友面前说三道四?你是不是一早就看不惯我了?因为我不像莫骤那个舔狗那样讨好你? 悦昭的手腕被俞滕扣住，他一张通红的脸近在咫尺，激动不迭地说着话，悦昭耳朵嗡嗡直响，只想立刻把他甩开。 俞滕激动地宣泄自己情绪，几乎是对着悦昭的脸大吼：要我讨好你，凭什么?就凭你有点姿色?以为自己值钱啊?一个打工妹罢了，谁看得上你?你当所有男人都是傻子?都馋你身体? 悦昭撇过脸去，躲着他的口水，用力挣扎，不想再听他说半个字。 呵呵，我猜你有不少经验吧，是不是被很多那样的傻子上过?也就莫骤那个蠢到极致的人，还当你是清纯的 俞滕梗着脖子激动地喷粪，忽然间，一侧脸被用力地扇了一个耳光，让他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悦昭直直地盯着眼前这张丑陋的脸，骂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敢打我!俞滕第一次被女人打，自尊心受不了，脑子里除了打回去没有其他想法。 他一高个子竟然直接向悦昭扑过去，悦昭瞬间就被推到了地上，后脑勺直接磕在了地板上。 俞滕伸手狂抓她的头发，反复喊：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悦昭一阵钝痛，瞳孔里移动着施暴者的影子，被一阵又一阵的粗重呼吸侵袭着，整个人有一种即将被淹没的错觉。 她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头皮更是被扯得很痛很痛。 就在她试图从恐惧的情绪里找回理智，伸手去抓不远的椅子腿，却意外发现俞滕的脖子在一瞬间被一个人迅疾地用手臂勾了回去。 -- 第58页 悦昭终于找回了新鲜的空气，也收回了手。 俞滕的眼眸短暂闪现出诧异和惶恐的情绪，他费力转过身，发现是莫骤，肾上腺素急速上窜，本能就是还手。 但莫骤速度更快，在俞滕转过身的当下，直接往他脸上砸了两拳，俞滕喊痛之时，膝关节又被重重一踢，他滑到在地上。 莫骤快速弯下腰，双手拎起俞滕的衣领，用力将他整个人往后推。 莫骤的力气之大让俞滕产生有了一种错觉，自己有可能会被眼前这头发疯的野兽直接掷出窗外。 俞滕被莫骤粗暴地压在墙上，莫骤的一条手臂横在他脖颈，冰冷地质问：你想对她做什么? 他人走在巷子里就听到悦昭屋子传出的动静声，他几乎是狂跑过来，一进屋子就看见了直接点燃他怒火的一幕俞滕整个人把悦昭扑倒在地。 俞滕急道：疯子!放开我!你去问她在背后说了我什么! 莫骤的眼眸如结冰的岩石一角，尖锐且冷削，他死死地盯着俞滕，后者在他眼眸里察觉到了嗜血的危险，突然间酒醒了一大半。 下一秒，莫骤的手臂压得俞滕的脖子更紧。 你松手!俞滕呼吸一窒，头发凌乱，费力挤出声音，你以为我想上她?放心，我没你这么饥不择食 话没说完，俞滕颧骨上又落下一记惊雷般的拳头。 悦昭听见了莫骤指关节收缩的声音，心里一凛。 俞滕猛咳出来，嘴边流出口水。 悦昭飞快来到莫骤身边，冷静劝他：我没事，你快松开他! 莫骤纹丝不动，如一座冰冷的雕塑，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 悦昭伸手去拉扯莫骤压在俞滕脖子上的手臂。 莫骤忽地松手，俞滕立即坐了下去，猛咳出来，片刻后疲惫地抬眸，将视线对准莫骤的眼睛，嘲笑道：哈，原来是真的，你就是在学校里打伤了人，待不下去才出来混的!人渣，他妈的小流氓! 悦昭已经抱住了莫骤的腰，眼神冰冷地看着俞滕。 俞滕吃力地站起来，喘着气说：你们两个真假啊，一个扮清纯，一个明明馋人家身体还一个劲地装!呵，以为自己是英雄救美啊?你们虚伪不虚伪?恶不恶心?我看着都累了，你们想做什么就直接做呗!我不奉陪了，今晚就让出屋子给你们这对狗男女快活! 俞滕说着往地板上吐了口水。 悦昭紧紧抱着莫骤，稳定住他的情绪。 俞滕朝莫骤伸出中指，轻蔑地说：都是男人，你有什么好装的!承认吧，你满脑子就是想着该怎么上她! 莫骤的手指在瞬间动弹了一下，及时被悦昭发现，她把他抱得更紧，顺便轻轻哄他：你何必在意一个不是正常人的单细胞生物说什么，让他继续发酒疯吧，我们当看笑话好了。 俞滕又激动地骂了几句类似这一屋子的男盗女娼，谁也别装得比谁高贵后，才绕过他们走出屋子。 悦昭一直抱着莫骤，等屋子里只剩下她和他，她也没有松开他。 片刻后莫骤说：你放开我。 悦昭看了看他的表情，小声说：可以，不过你要冷静下来。 莫骤没说什么，悦昭一点点松开手，退开了一步，给他一些空间。 莫骤却走上前，在她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莫骤和俞滕闹成这样，再同住一个屋子明显不现实了。虽然悦昭很希望俞滕能搬出去，但也明白俞滕那种不肯吃亏的小人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悦昭实在不放心莫骤，于是劝他搬出去住。 莫骤却说：为什么是我搬出去? 悦昭耐心地说：你别再和那种小人较劲了，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不是惹不惹得起的事，而是没必要，很多事情不如直接绕开算了。 莫骤看着悦昭，眼眸里还残留着冰棱，冷冷道：他伤害了你。 悦昭赶紧说：没事，我不过是摔了一跤，头磕了一下地板，没什么大碍。现在重要的是，我们别再和他起任何冲突了，好吗? 她一直用哄着他的语气说话，就怕他忽然固执起来不肯听她的。 莫骤把她拉近，仔细检查她头部是否有红肿或流血，幸好都没有。 他把手掌贴在她后脑勺，轻轻地揉着。 一会儿后，莫骤收回手，对她说：我一个人搬出去住，你呢?只要你还在这里，我不可能安心。 悦昭觉得这话有道理，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是短租的，真要换个地方住也不是不行，损失也不太大，只是突然另找住处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看出悦昭眼里的纠结，莫骤说：还是我让他搬出去住吧。 悦昭听他这么说，心里很急，立刻表明态度：你千万别再和他动手了，也别去惹他，大不了你搬出去住，我也不住这里了，我们都离他远远的，好吗? 莫骤皱眉问她：你在害怕什么?错的不是我们。 悦昭说：确实是这样，但我不想我们再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人渣身上。当然，我很怕他伤到你，或者你伤到他，那样你要负责任的，懂吗?有时候人一冲动，仅仅为了争一口气，相应地付出一个很大的代价，等冷静下来就后悔莫及了。你认真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 第59页 莫骤眼里的冷意因为她的安抚悄悄融化下去，他安静了很久，默认了她的说法没错。 俞滕当晚没有回来，但不表示他善罢甘休，如悦昭所预测的，莫骤隔天中午接到了房东的电话。 房东是一个老实的中年人，向来说话都是温声软语的，这一回语气却很急切。 小莫，和你同住的小俞一大早就来找我了。我看他的脸上有伤啊，真是你打的?你们好好的怎么打起架来了?因为小俞他情绪激动，说话又快，我听了半天都没听明白究竟是什么事，就感觉他忽然之间和你不共戴天了一样，我现在整个人都是胆战心惊的。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小俞说是你先动的手，他没错，他不会搬出去。他说他最多给你两天时间，这两天他人不回来 房东最怕的就是把房子租给爱闹事的人，万一闹大了，出了流血事件，以后他压低价格也不容易租出去了。因此房东及时打电话给莫骤，想尽快把情况搞清楚。 莫骤听完后，按了按眉心，冷静说：抱歉了。我确实无法再和他合租下去，我会尽快搬出去住。 结束了通话，莫骤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后安静地思考：要搬去哪里? 莫骤请了半天假，下午回小巷子打包东西。 对面的悦昭听到动静，走过去一看，正好门是敞开的，她便直接进屋了。 听见悦昭走进来，正在收拾书籍的莫骤转过身，告诉她：别担心，我这几天去一个同事的家住。他人向来不错，房子就在公司附近，面积也很大。 悦昭一听放心了不少，弯腰帮他收拾地板上堆积的东西。 莫骤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静了静后问：你呢?我真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悦昭笑了笑，很快告诉他：我既然答应了你，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我上午打电话给桑倩了，和她合租的人前段时间搬走了，我直接问她欢不欢迎我，她爽快地答应了。 莫骤问得详细：她住哪里? 悦昭说：她就住在老月华后面的那条街。放心，没什么问题的。 莫骤接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 悦昭顿了顿后说：明天吧，今天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反正我也没什么贵重的物品，很快能收拾好。 莫骤放下手上的一叠资料，来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悦昭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双手搂住他的腰，温柔地回应他：干嘛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我今天早上反省了一下，自己打他是不是过于冲动了。莫骤的声音低沉平缓，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狠狠揍他。说真的，我看不惯他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心里一直隐隐憋着一股火，昨天发生的事也不算意外。 悦昭抱紧他，小声说：我也很讨厌他。现在好了，我们就此远离他吧。 莫骤低头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亲，不忘叮嘱她：明天我帮你搬家，你别一个人行动，知道吗? 悦昭点头，表示都听他的。 这一晚，悦昭一个人躺在床上，安静环顾小屋子，竟然慢慢心生一种舍不得的情绪了。 她人生第一次离开家搬出来一个人住，选择了这里，即便又冷又湿，但毕竟是她认真打理过的小屋子，是她这段日子以来的避风港。 忽然要走，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没想到短短一天的时间，她的人生境遇就要发生变化，她开始理解人生如寄这四个字的意思了。 悦昭怎么也睡不着，干脆不睡了，走去客厅看看，顺便再观赏一下窗口的盆栽她养的水仙，莫骤送的春兰和铁线莲。 她都要打包结实了，然后一起带过去。 许久后，悦昭的视线望向斜对面的屋子，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她的脑海里闪过每一次莫骤经过她窗下，她那欣喜雀跃的心情。 喜欢的人住得这么近，他出门或是回家，她都能看见。 也许这是悦昭真正留恋这里的原因：她在这里邂逅了一个喜欢的人，这里有着他们共同的回忆。 悦昭心说我的初恋竟然是在一条小巷子里发生的。 她的心渐渐充盈着细微的甜蜜，没有了刚才的忐忑和孤独。 再不舍也要离开，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久住，现在不过是把时间提前而已。况且，只要莫骤还在她身边，她就足够了。 天亮了，悦昭吃完早餐，又收拾了一下屋子，确定它比自己搬进来的那天要干净明亮多了，心满意足地停下脚步，再逐一去看眼前的家具和电器。 她的随身物品只有一只行李箱，一把尤克里里和几盆打包好的花，不免感慨东西少也有好处，若占有的越多，越是累赘。 十点不到的时候，莫骤过来了，他陪悦昭一起去桑倩住的地方。 桑倩目前住的房子面积也不大，一个小客厅，两个可以睡觉的房间和一个卫生间。原先她室友住大的那间房，她住小的，室友搬走后，她也懒得挪窝，依旧睡小的那间，于是大的那间留给悦昭了。 桑倩热情地欢迎悦昭入住，还一个劲地夸莫骤长得帅，莫骤客气地回应了她一句。当桑倩第七次还是八次说天啊，你怎么能长这么帅时，他再次耐心说：不敢当。 -- 第60页 你别再夸他帅了，他会骄傲的。悦昭笑着打断了桑倩，要知道他的自我评价本来就不错。 莫骤闻言似乎有些疑惑，看了一眼女朋友。 悦昭没注意到，继续收拾东西。她带的东西少，很快就全放好了。 莫骤贴心地帮她们检查了一下窗栓、天然气和热水器，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告别。 桑倩奇怪地说：这么急干嘛?留下来吃午饭啊，我煮面给你们吃。 谢谢，不过我必须回公司了。莫骤说着松开悦昭的手，对她说，回去我会吃的。 桑倩连忙说：那带两只萝卜丝包子在路上吃吧。包子是我早上买的，味道不错，就是有些凉了，不过也比空着肚子强啊。 桑倩转过身就去拿包子。 悦昭替莫骤道了一声谢，又对他说：让你带着吃就带着吃，别拒人于千里之外。 莫骤突然低头问她：我的自我评价不错? 悦昭笑着反问：不是吗? 莫骤说：我猜应该是你对自己男朋友的评价不错。 悦昭拿手捶了他一下，笑着说：你别油腔滑调，当心被桑倩听见，她可又要逗你了。 莫骤笑了一下，不再多言，看着脸上有些小紧张的悦昭，只觉得她很可爱，趁第三人不注意，他贴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唇。 悦昭本想亲回来的，但听见桑倩的声音近了，只好作罢，立刻摆出一张老实脸来。 莫骤走后，桑倩煮了两包方便面，和悦昭一人一碗。 桑倩笑着说：你男朋友挺稳重的嘛，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他还比你小两岁。 悦昭听桑倩称赞莫骤稳重，心里不免骄傲了一下。 其实她也注意到了，莫骤见到桑倩后话特别少，只是默默帮她们收拾房间，也没有加入她们的任何一句闲聊，更不敢当着桑倩的面对她动手动脚，表现得很规矩，可谓是相当稳重了。 悦昭不知道莫骤是不是刻意为之，但确实在桑倩这里获得了很高的印象分。 重点是帅!天啊，他怎么能这么帅?和他对视，我都有些目眩神迷了。桑倩惊叹，又很有经验地提点悦昭，你真得好好看住他了，这样的男生在外面太招姐姐们的喜欢了。对了，他公司里有没有和他走得比较近的女人? 他公司好像就两个女人，一个结婚有娃了，另一个是财务，平时不怎么和他打交道。悦昭停下筷子，宽心地说，其实这种事我没怎么担心过，我一直很相信他。 桑倩就莫骤的话题聊了一会儿，又吐槽了前室友整整十分钟，才向悦昭道出心声：听你说要来，我可太开心了。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住多寂寞，本来就是爱说话的人，前室友缺点再多，怎么说都能陪我吵吵嘴。这几天呢，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直接变成神经病了，一个人对着墙上演狗血偶像剧。 悦昭真觉得桑倩这人性格很好，心里决定以后无论她多能说，自己都要耐心倾听。 她们吃完了方便面，又一起收拾了下客厅。 桑倩带悦昭观赏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小，桌子和柜子里摆放着满满的物品，光是床上的毛绒玩偶就有一堆。 桑倩说：我就喜欢买这些可爱的东西，大概是内心缺少安全感吧，就觉得房间里必须放各种可爱好看的东西才开心。 悦昭不免问：那如果有一天你要搬走了，这些都会一起带走吗? 桑倩说：看情况吧，全部带走不太现实，留几个特别喜欢的就好，其他的就扔了，换一个地方再买过呗。 桑倩说到这里，不由唏嘘道：有时候想想，人还是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才安心，才能摆脱那种颠沛流离的感觉。 悦昭理解她。 桑倩说着往床上一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悦昭。 悦昭认为坐在别人床上很不礼貌，便婉拒了，但桑倩非拉她坐下，还爽朗地说：放心好了，你身上香香的，比我的被子还香呢。 悦昭这才想起今天醒来后，她久违地喷了点香水在手腕上。 桑倩问悦昭：你打算在老月华待多久啊? 悦昭说：我想再做一个月就离开。 真这么巧吗?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说咱俩有缘呢。桑倩笑个不停，我呢，在老月华待了快八个月了，现在想去做点别的，顺便给自己的人生增添一些精彩。 桑倩又问：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悦昭说：我准备投简历，想尝试一下销售方面的工作。 这也是悦昭爸爸年轻时做过的工作，并且他一直强调做生意的人一定要具备把一件商品卖出去的能力，反复锻炼这个能力，悦昭也觉得这种能力很重要。 对哦，你是大学生，要投简历的。桑倩性格开朗，提及学历差距也没有丝毫的自卑感，就事论事，我就不一样了，招聘信息都是从一个和我差不多水平的姐妹群里找的，大家互相推送，看见有合适的就直接去了，基本都是一些零门槛的工作。真的是能过一天算一天。 -- 第61页 悦昭安静地听桑倩说着，也惊讶桑倩从以前到现在打过的工快超过十个了，可谓是社会历练十足。 悦昭不免想，假如桑倩和自己的起跑线一样，受过的教育，拥有的物质水平也一样，她今天会如何? 悦昭不能自信说自己一定比桑倩强。 桑倩又说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看了看时间，贴心地说：你去睡一会儿吧，今天搬家挺累人的，不好好休息一下缓不过来，晚上还要去打工呢。晚饭别担心，我会去买盒饭的，这附近有一家店卖的盒饭特别好吃，保证你喜欢。 悦昭回自己的房间睡下，拿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给莫骤。 半分钟过去，莫骤回复：什么也别想了，现在好好睡一觉。 悦昭真的累了，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她的床单是桑倩提供的，新的，刚刚莫骤亲手帮她铺好的，包括她脑袋下的一只印着大朵芍药花图案的枕套，也是莫骤一言不发地把枕芯放进枕套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香香暖暖的，甚至还有一丝甜味，让悦昭倍感安心。 悦昭闭上眼睛，睡得很沉。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凡事有利有弊，这句话真没错。 悦昭搬来和桑倩住，利就是离老月华相当近，走过去十分钟的路，弊的方面就是和莫骤见上一面变得不容易了。 莫骤如今不住城中村了，若遇上加班，离开公司的时间很晚，赶来和悦昭见面不方便，当然悦昭也不允许他每天赶来赶去的。 莫骤对这个情况渐渐有了怨言，在电话里问女朋友：怎么又不许我过来看你? 悦昭听出他质问的语气里竟然藏着一丝类似撒娇的情绪，耐心去哄他：我是怕你太累了。 电话那头停了一会儿才出声：但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悦昭哄着他说：就当我们是异地恋好了。别人异地恋的，几个月见不到一次的都有。 我们又不是异地恋。莫骤声音有些消沉，自言自语了一句，姐姐，我想见你。 悦昭仿佛听错了，打住他问：你叫我什么? 什么?莫骤不明白。 悦昭不准备让他赖账，较真地问：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刚才叫我什么? 莫骤怎么都不承认自己刚才脱口而出，喊了她一声姐姐，无论悦昭怎么哄他，他都冷酷地否认：是你听错了。 悦昭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放弃了，跟着他转移了话题。 悦昭把这个小插曲告诉桑倩，桑倩很有经验地分析：弟弟挺倔强的嘛，怎么样都拉不下脸，嘿嘿。 悦昭一头雾水，姐姐这个称呼有这么别扭吗? 其实她很想听莫骤再说一次，他那偶尔撒娇的语气可爱得过分了，让她的心脏直接暂停了两秒，随后加足马力地跳动起来。 那种感觉，绝妙到不可思议。 悦昭和桑倩约好了，一起去和老板娘说了离开的时间，也方便老板娘及时招人。 老板娘舍不得她们，毕竟都是勤快又不多事的姑娘，再找也未必能找到这么称心的了。但舍不得归舍不得，老板娘没有勉强挽留，她也一早清楚自己这里不会是她们的久留之地。 这一天晚上，悦昭和桑倩结束打工，一起回来后，桑倩先去洗澡了，悦昭则在沙发上休息，忽然就收到了莫骤的短信：你现在有时间下楼吗? 悦昭挑了挑眉，瞟了一眼时间，都快零点了，莫骤他竟然跑来她楼下了? 悦昭心里激动，飞快拿了手机和钥匙出门，从三楼迅速快走下去，很快在单元门口看见了她男朋友。 莫骤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和休闲裤，头发短了一些，看起来特别干净。 他出现在夜色里，宛若一颗夜里的星，一下子把悦昭周围照得亮亮的。 悦昭笑得很温柔，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仔细看着他：这么晚了干嘛还跑来? 忽然想来看看你。莫骤说得很简单。 悦昭放下手，表情有些甜蜜也有些无奈：算一下，也不过是五天没见面。 五天很久了，有点受不了。莫骤拉过她的手，心想的是，五天都没接触这熟悉又香软的人，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的烦躁情绪随着和她温润的皮肤接触，一点点地消退下去。 悦昭笑说：那就陪我去附近走一走。 俩人手拉手，走向小区的东侧门，等出了门，沿着一条小径，来到对面一块郁郁葱葱的花坛，偶然看见还有一张休闲椅，于是走去坐下。 悦昭身上穿的是一套棉布睡衣，桑倩买一送一淘来的，顺手就送她一件穿了，面料不算薄，穿在这春日的夜晚，她感觉不冷不热，刚刚好。 睡衣是粉色格子的，莫骤仔细一瞧，两口袋上分别还有一只刺绣的兔子，不由觉得她这样穿着很可爱。 印象里女朋友很少穿这样风格的衣服，瞬间感觉她小了几岁。 悦昭见他仔细观察她的衣服，不免有些好笑。 莫骤抬眸，带着琢磨意味地欣赏她：几天不见，怎么一下子变这么可爱了? -- 第62页 悦昭澄清：这是倩倩网上买的，买一送一，她选了紫色的，送给我粉色的。 莫骤忽略她不是我买的的澄清，笑了一下，说下去：你穿着这个颜色特别好看，以后可以尝试买类似的。 悦昭被他夸赞得心里甜甜的，看着他英俊的模样，又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莫骤安静地被女朋友摸了一会儿头发，等她收回手，他把她整个揽到自己怀里，鼻尖贴了贴她的头发，慢慢说：要不你搬出来，我们另找个地方一起住? 悦昭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搬来搬去有些麻烦，暂时不想折腾了。 莫骤直问：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住? 悦昭依偎在他怀里，心想确实没有做好和他住在一起的准备。 从小到大，悦昭的妈妈罗清盈对未婚同居的行为嗤之以鼻，虽然悦昭明白妈妈的观点过于偏激，但听多了各种说法，自然也认为和男朋友同居是一件慎之又慎的事。 夜色里，听莫骤抱着她问：怕我占你便宜? 她当即反问一句：难道你真不是在打我主意? 莫骤沉吟后说：我只想每天都能见到你，没别的企图。 他说得太认真，悦昭不得不信他了，但同时也清楚是自己没有做好和他同居的准备，关于这一点她必须听从自己的心声，不能被他左右。 即便她也觉得他现在有些可怜兮兮的，竟然为了见她一面，大晚上都不好好睡觉，执意赶来看她。 悦昭安静了片刻，依旧说：现在不行。 她本想对他详细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行，谁料他已经爽快地说：好，既然你说不行肯定有你的道理，我暂时不去想这件事了。 悦昭从他怀里轻轻抬起头，手也从他腰上挪到了他结实的腿上，温柔地看着他，有些惊讶道：你这么听话? 莫骤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悦昭不经意间搁在他大腿上的手，血液一瞬间有些热，语气却作平常：这种事情，当然是听你的安排。 悦昭越看他可爱，主动贴上去，亲了亲他的两侧脸颊。 莫骤也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悦昭在他亲好后又去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没完没了一样。 不知亲了多久，悦昭口袋里的手机来电了，她一看是桑倩，接起后和桑倩简单解释了几句。 等把手机放回口袋，悦昭从莫骤怀里出来了一些，看着眼前的心上人，狠了狠心说：真的很晚了，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没事，我可以少睡一小时。莫骤又把她抱回怀里，懒懒又享受的口吻，让我再抱五分钟。 五分钟后又是五分钟结果是被他多抱了十五分钟，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下，他才松开了她。 当悦昭来到单元门口，回头和身后的莫骤告别，还不忘叮嘱他：你快回去吧，回去就立刻睡觉，知道吗? 莫骤嗯了一声，他目送悦昭走上楼，随着声控灯一层一层地亮起，看她走到三楼，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才收敛目光。 莫骤转过身，眼睛瞬间又恢复了这几天以来大多时候的冷寂。 他想和她住在一起，要说完全没有打她的主意，那是说谎的，不过是为了打消她对他的戒心，让她能更爱他。 但同居一事必须是女方说没问题才行，莫骤很明白自己是没有催促和苛责她的资格，也没有单方面做决定的权利，就算她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也不代表他能对她为所欲为。 就算他目前多么期盼一些事情，他也必须忍着。 一想到她，莫骤感觉自己整个人有些烦躁，加快了脚步，去找附近的便利店，他要买一瓶冰水。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总共见了三次面，因为莫骤忙着新项目的内测，把全部的专注力投入在工作上，只有在吃饭的时候能和悦昭发一发消息。 悦昭开始怀念他，怀念他身上的味道，他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后脑勺的感觉，当然她也很想亲吻他，一连亲好几下的那种。 有一瞬间，悦昭竟然后悔那天没有答应他同居的提议。如果住在一起，至少她能在他加班回来后抱一抱他，为他煮一碗面吃。 现在她见不到他人，不知道他每天有没有按时吃饭，她担心他会再次低血糖。 莫骤之前和她提过，那是在他读大学的时候，每天清晨为了抢占图书馆的空位，他常常省下吃早餐的时间，久而久之就有了低血糖。 用他的话说，他在一些事情上很懒。 悦昭为此严肃地叮嘱他按时吃三餐，每天起码会问两遍他吃了没有。 莫骤懒懒地答应着，但悦昭依旧不放心，想了个办法哄他：你好好吃饭，等我下次见你要是发现你胖了，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莫骤的注意力果然被她的一句话吸引到了，好奇问她奖励具体是什么。 悦昭也没想好具体是什么，随便一说：你每天按时吃三餐，我就更喜欢你。 听女朋友不加考虑说出这么幼稚的话，莫骤不由地想扶额，片刻后说：这奖励太诱人了吧，估计我抵挡不了。不如明天开始我把三餐吃什么都拍下来，发给你看? -- 第63页 悦昭： 悦昭和桑倩还有十天就要离开老月华了，本以为会是开开心心地坚持到最后一天，谁知倒数没几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桑倩被一个客人打了。 起因也是一件很无聊的小事。一个来吃饭的客人，非说看见桑倩端羊肉锅的时候两个涂指甲油的大拇指按进了汤里，要她给他换一份新的。 桑倩刚开始还好言好语地解释：大哥，您看错了，我没有把手指按进汤里，你看我手指还是干的。 穿灰衬衫的男人瞟了一眼桑倩，面无表情地说：当我眼瞎?你刚才明明擦了一下。 桑倩保证自己没有擦，自己的手指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过汤，还强调自己在这里算是一个老员工了，不至于犯这个错误。 谁知灰衬衫忽然提高嗓门，不耐烦道：让你换你就去换!跟我啰哩八嗦什么?怎么?难道我来这里吃饭还要看你一个小姐的脸色吗? 听到小姐两字，桑倩脸色忽然一变，心里有些愤怒，她咬了一下腮帮子，拼命给按捺下去了。 这羊肉锅里有不少羊肉和羊杂，价格七十八，你说换就换? 桑倩勉强笑说：大哥，您看这样可以吗?我把锅里的汤倒了，换成新的? 灰衬衫听罢，盯着桑倩冷笑：想浑水摸鱼啊?我明确告诉你，羊肉也得给我全换了。这一锅子都被你的指甲油污染了，要是吃了食物中毒，你负责? 桑倩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快撑不住了，她开始意识到眼前这个客人是来找事的，尤其是他一直拿斜眼看她，眼神又尖锐又狡诈，看得她浑身不舒服。 桑倩打过无数的工，遇到过不少刁难她的人，但没一个比眼前这个让她感更不舒服了。想到这里，她默默攥紧了手指，心想一定要忍住，别和他争执，别给老板和老板娘添麻烦。 重要的是，她确定自己没有把手指按在汤里，他凭什么非说是她犯了错误? 灰衬衫冷笑了一声，不耐烦地催促：这位小姐，耳朵聋了没?还是在酝酿眼泪水啊?哟，眼眶都红了，不会是要哭了吧，这演技不得不服啊，那快哭啊你 他没说完，桑倩已经一掌拍在他的桌上，红着眼睛说：老肥球，你再对老娘喊一声小姐试试看! 悦昭从卫生间回到堂内，入眼的是这样一幕桑倩被一个比她壮实很多的男人狠狠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全靠手及时撑住身后的桌沿，才勉强站稳。 桑倩愤怒得浑身都在轻颤，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时，灰衬衫又拿起玻璃杯，将大半杯的啤酒往桑倩脸上泼。 搞笑的是，虽然餐馆里的老板和老板娘刚巧都不在，但是周围还有四桌客人，然而除了没什么用途的劝说不可以对女人动手啊之类的，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拿实际行动阻止桑倩被欺负。 桑倩被泼了半杯啤酒，眼睛一下子睁不开，灰衬衫将杯子放回桌角，伸出一根手指，直愣愣对准桑倩的脸，提声道：来，有本事再对我嚷!再来跟我耍狠试试! 明摆着不怕桑倩还手，仗着天生的体力优势，自认为对付一个年轻女孩绰绰有余。 倩倩!悦昭赶紧绕过桌子，来到桑倩身边，双手掰过她的肩膀，手指去抹她脸上的啤酒泡沫。 灰衬衫站着笑：又来了一个小姐啊。 悦昭转过头，眼神冰冷地直视他：你说什么? 叫你小姐。他端起啤酒瓶悠悠地给自己的杯子倒满，然后拿起杯子晃了晃。 悦昭上前一步，挡在了桑倩面前，严肃地警告他：你在寻衅滋事是吗? 灰衬衫晃着玻璃杯，皮笑肉不笑：不至于。是她自己犯贱，我花点时间教她一下什么是待客之道罢了。 桑倩顾不得脸上的啤酒泡沫，凑到悦昭耳边：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等老板他们回来 我要你现在、立刻向她道歉!悦昭忽然竭尽全力地朝他大嚷一声，你必须道歉! 灰衬衫空着的那只手忽然探向悦昭的脸：这么凶?长得还可以嘛 悦昭一掌拍掉他油腻的手，速度之快让对方眼里闪现了些许的诧异。 就在他眼神变得狠戾，抬起手上的杯子，准备故技重施时，悦昭眼尖察觉了，直接伸腿狠狠踢向他的膝盖。 这招是她从莫骤那里学会的。 而且她今天穿的是一双尖头坡跟鞋，是桑倩借她的，此时踢过去还挺有气势。 果然，男人一个松懈，惯性弯下腰，手里的杯子也滑在了地上。 周围有客人开始叫好，悦昭听了觉得刺耳，火气直往上窜，愤怒道：谁准你满嘴喷粪，喊我们小姐的! 灰衬衫怒了，站直后，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抓桌上的啤酒瓶。 勉强睁开眼睛的桑倩一看见他的动作，差点魂飞魄散：小心点，他拿瓶子! 悦昭很冷静，早就猜测到他下一步骤是什么，提前伸手，急骤地捞过靠近桌沿的啤酒瓶子，速度竟然比他要快多了。 悦昭举高琥珀色的啤酒瓶，下一秒直接往桌沿一砸。砸的时候她紧闭了一下眼，耳畔听到尖叫声，也不管那么多。等她睁开眼，手持着半个酒瓶，瓶刺对准灰衬衫的腹部，眼睛微微发红，表情看上去像是来真的：犯贱的人是你。欺负女人上瘾了是吧?我警告你，你要再动手我就刺过去，说到做到。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自己想清楚，要不要拿矜贵的自己和我们两个小姐拼命。 -- 第64页 桑倩呼吸一窒，双手紧紧按住悦昭的肩膀，连声提醒她冷静点。 悦昭却冷笑一声：倩倩，你别怕，咱们不吃这个亏，店里有监控，谁先动手的一目了然。别让他以为欺负女人是一件没成本的事!我受够了他这种人的嘴脸!今天我豁出去了，反正我现在无牵无挂的，也没什么好怕的! 灰衬衫攥着拳头，额头上缓缓蜿蜒下一条汗。 这一晚回去后，桑倩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心有余悸地说：你刚才真的吓死我了，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刚烈?要不是老板和老板娘及时回来，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悦昭垂眸，看了看自己僵硬的手，苦笑说：我也知道自己在虚张声势，就想赌一把，看他会不会真和我拼命。 桑倩愣了愣，然后摇头：我说你、你怎么有把握他不会和你拼命啊? 悦昭说：我瞟见了他放在椅子上的那只包，露出了一份合同，上面有一行字，是什么项目签约，猜是他刚签下的，就觉得他不会放着到手的成绩不管吧。再说他压根就瞧不起我们，我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也是刻意提醒他，别为了这件事自毁前程。 悦昭说完坐到沙发上，伸手按住桑倩依旧发抖的手，轻声说：看见他欺负你，我实在太气了。 桑倩因为悦昭的一句话破防了，下一秒就掉下了眼泪，哽咽说：我也气，从没有被这么欺负过，又害怕又生气，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悦昭取过沙发背上的纸巾盒，抽出一张纸巾，细心给桑倩擦眼泪。 桑倩痛哭出来，断断续续地说：以前也被人欺负过，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分啊。 悦昭伸手，轻轻拍了拍桑倩的肩膀。 她很明白桑倩的不容易，年纪轻轻出来打工，受过多少冷眼可想而知，偏偏身边没有一个知心人，她父母也只是关心她能否嫁人。 桑倩哭了一场，抹干眼泪后走去厨房煮方便面了，她特地加了一个荷包蛋和两片芝士，说要给悦昭补充营养。 俩人面对面坐下，拿筷子捞着锅里的方便面吃，很快又笑嘻嘻了。 桑倩说：我必须得把今天的事绘声绘色地和你男朋友讲一讲。 悦昭停下筷子，提醒她：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桑倩不解：你怕他心疼你? 悦昭的脑子浮现莫骤暴揍俞滕的画面，还是胆战心惊，似乎比今天拿着啤酒瓶对准那个男人的时候还要恐惧。 悦昭解释说：如果他知道了，说不定会一根筋地花时间去找欺负我的人，就为了替我出一口气。但万一出什么意外，就得不偿失了。 桑倩惊讶：他这么猛的吗? 悦昭嘟囔：毕竟比我小两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桑倩啧啧了两声，又说：明白了，你在凡尔赛吧?向我炫耀你有一个又年轻又会疼人的男朋友，对吧? 悦昭笑而不答。 桑倩说：但让他心疼一下也不错啊。 悦昭却说：没必要。说到底他也不能二十四小时看着我，不让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是吧?有些突发状况也只能由我自己去面对。 桑倩哧溜了一口面，咀嚼地特别香，想了想后点头：有道理。有些难关还是要自己去过的，就连父母也帮不了。 不过说真的，昭昭，桑倩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我越来越觉得你这个人很不错，为人和善又讲义气，一点也不小心眼。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是我出来打工后最幸运的一件事。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悦昭和桑倩留在餐馆工作的最后一天，一早就接到老板娘的电话。 老板娘笑说：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想到你们明天就不来了，我和老郑心里都舍不得。不如中午来家里吃顿饭吧，我做菜给你们吃。 她们也有些舍不得，自然不会拒绝。 老板娘做了好多道拿手菜，直到摆满了整张圆桌子，她才解了围裙，笑着忆起了当年 最早的时候餐馆很小，十几平米吧，一个帮工也没有，就我和老郑两个人。我负责烧菜，他负责买菜和洗碗，头一回来的客人都夸我做的菜好吃，大多来了一次都会来第二次，所以我自己觉得啊这厨艺还是经得起评价的。你们快趁热尝尝，看我有没有吹牛。 老板也含蓄一笑，边往自己的小杯子里倒上药酒边告诉她们：我啊，年轻的时候四处跑，各地美食都没少尝，但吃来吃去，最爱的还是我老婆亲手做的菜。说句心里话，今天米其林大厨跑来给我做菜我都做不到不挑剔，但我老婆的菜我没话可说，一定是一百分。 老板娘伸手宠溺地在老公的头上一模：就你嘴甜。 悦昭伸筷子夹了一只酸辣柠檬虾，尝了一口后立刻赞道：这虾太入味了。 同时，桑倩也咬了一口红烧肉，瞪圆眼睛，浮夸道：怎么办?我怕以后再也吃不到这样的红烧肉了。 老板娘开心得笑出了声，一会儿后才想起依旧躲在房间里的女儿，转头喊道：若涟，喊你多少遍了，怎么还磨蹭啊?快出来吃饭了!你都还没和两位姐姐打招呼呢! -- 第65页 郑若涟在房间里应了一声，片刻后走了出来，看向悦昭和桑倩，有些拘谨地各喊了一声姐姐。 悦昭温柔地点了点头，桑倩一脸惊喜道：若涟，一段时间没见，怎么越来越漂亮了?你到底在偷偷修炼什么美容秘笈?赶紧告诉姐。 郑若涟一脸的不好意思，坐下后便低了头，安静地持着筷子夹蔬菜吃。 老板娘帮女儿说话：她最近心情好了不少，脸上的肉也长回来了，确实比前段时间好看多了。 老板皱着眉看了一眼女儿，叹气说：我看啊，还是尽快回学校读书更有用，多和同学们说说话，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郑若涟一声不吭地咀嚼着海带吃。 老板娘弯了弯唇角，很快转移了话题，详细解说起自己的拿手菜酱牛肉是如何一步步完成的，悦昭听得很认真，桑倩听完后感慨：难怪味道这么惊艳。 温馨的气氛就这样维持了很久。 饭后，桑倩去厨房抢着和老板娘洗碗，悦昭也帮忙抹起了桌子。 没多久，老板端着一只小的紫砂茶壶走过来，客气地说：悦昭啊，谢谢你帮我们若涟介绍心理医生，真的有效果啊。我之前还不觉得这心理疾病能严重到哪里去，这次的事也算是给我好好上了一课，原来这人啊，一旦心理出了问题，身体也会跟着扛不住的。 悦昭有礼貌地听着，心里猜测老板有其他想说的。 果不其然，老板尴尬地笑了笑后，更客气地对她说：你也知道若涟是个好孩子，如果因为一点挫折就不去读书那太可惜了。你能不能帮忙劝一劝她?我看得出你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肯定能说出一番道理给她听，她也一直很喜欢你的。 悦昭若有所思，慢慢回头看一眼郑若涟的房间，门半开着，她好像正坐在床上听音乐。 悦昭说：好，我现在去和她说说话。 悦昭走去郑若涟的房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静等了一会儿，等郑若涟摘下耳机，视线对过来，礼貌地说：姐姐?进来好了。 悦昭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对郑若涟笑了笑，随意来到书桌前，欣赏了一下桌上摆着的几个相框，不由惊讶说：你小时候圆圆的，好萌啊。 郑若涟抿了抿嘴，小声说：小时候所有人都叫我球球，因为我实在太胖了。 悦昭就郑若涟小时候的照片问了几个问题，等结束了这个话题，她才问：若涟，你最近心情轻松了吗? 郑若涟点了点头，告诉悦昭：我听虞医生的建议，每天写日记，感觉很有效果，心里堵着的石头像是一点点变小了，晚上也不再做噩梦了。 这样就好。悦昭看着郑若涟青春洋溢的脸，语气和善地建议她，那等你的心情再好一些，就回去上学吧。 听到上学两字，郑若涟的表情有些僵硬，她垂下眼眸，苦涩地说：我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再回学校估计很难适应了。 悦昭问：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郑若涟说：其实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也不是那块料，再怎么努力，获得最好的名次也还是全年级三百多，就这个成绩，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 你才高一，分数落后是暂时的，不用这么快否定自己。悦昭温柔地劝她，我倒觉得你尽快回学校上课会更好，就如你爸爸所说，和同学聊聊天，心里的疙瘩解得更快。 郑若涟缓缓眨了眨长睫毛，看了一眼悦昭，迟疑后说：姐姐，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再也不回学校上课了，直接去爸妈的餐馆帮忙，你会觉得我太不争气了吗? 不会，悦昭摇头，但我会替你可惜。如果上了大学，你能碰见很多新鲜有趣的事，认识很多不同性格的朋友，这些未来的经历，你真的都不想要了吗? 郑若涟喃喃道：但我已经有最喜欢的朋友了啊，有他也够了。 悦昭知道她说的是谁，一时间没有接话。 郑若涟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已经和他约定好了，等他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我就嫁给他。他家除了现在住的房子，在郊区还有一套更大的，是几年前他奶奶和他爸妈一起买的，准备给他当婚房用，他家人也希望他能早点结婚。 听郑若涟这样说，悦昭很诧异，真没想到她都已经想到那么远的一步了。 郑若涟说完这些，耳朵隐隐有些热，微微撇过头去。 若涟，你们才十六十七岁吧，等他到法定结婚年龄，至少要五年以上，你确定你们双方的心意都不会改变吗?悦昭帮她分析，即便你不想读书，也不想考大学了，那他难道没有自己的人生理想和目标吗?假如他在追逐目标的过程中认识了其他的女生，你确定他不会被志同道合的人吸引吗? 郑若涟闷声说：他人很老实，不会骗我的。 很多话说出口的当下是真诚的，但会随着境遇的变化而改变，谁也不能保证当下的承诺能一直持续下去。悦昭说，何况，对你自己来说，难道除了和他在一起，就没有别的值得追求的事了?你现在还不到二十岁，未来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应该停止在这一步。 -- 第66页 郑若涟垂下的睫毛微颤，不再说话了。 悦昭伸手轻轻拍了拍郑若涟的肩膀：你再慎重考虑一下吧。现在努力读书确实很累，但绝大部分的努力是有回报的。几年之后，你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去很多地方，认识不同的朋友，还能买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样多好。 是吗?郑若涟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仿佛不能确定自己有这个能力。 悦昭说：是啊。而且吧，人真的会越努力越有信心，也会变得更快乐。即便他以后说话不算数了，像上一回那样丢下你一个人往前跑，你也不会轻易受伤了。 次日是周六，悦昭一大早就约莫骤去了好久没去的稻田那边散步。 他们好几天没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悦昭和莫骤说了郑若涟的事，莫骤听了后也讶异：高中生就开始期待婚姻，会不会太早? 悦昭笑说：青春期的少女嘛，总会幻想一下爱情和婚姻，我在那时候还幻想过嫁给漫画里的男主角呢。这样一对比，现在的她比当时的我要理智多了。 悦昭说着低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只游水的小鸭子，觉得它们憨态可人，每一回看都很有趣。 忽然间，她听见身边人问：现在不幻想了? 嗯?悦昭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莫骤一双带有探究的眼睛，反应过来后说，现在倒还好了。 莫骤凝视她的眼睛，了然地浅笑了一下，没立刻说什么。 直到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悦昭才听莫骤说：看来我要反省一下，为什么完全引不起女朋友的幻想。 悦昭： 等等，他是什么意思? 悦昭干脆问出来：难道你幻想过? 莫骤直言：我幻想过。 悦昭真的很惊讶她的男朋友竟然幻想过与她结婚。 她原以为男人在恋爱早期很少去想这件事，尤其他还比她小两岁。 莫骤顺手揽过女朋友的腰，告诉她一件事：九月我会回去把大学的课程读完。 什么?悦昭的表情比刚才更惊讶了，而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升腾，她笑着问，你怎么忽然想明白了?理由是什么? 莫骤说：理由我刚刚说过了。 悦昭骤然安静了。暖风拂过她的脸颊，她似乎嗅到了一种好闻的花香。 春天水稻田里的秧苗只有几寸长，田里还种着其他一些蔬菜和植物，随风飘溢着让人熟悉且觉得可亲的香味。 悦昭嗅到了幸福的滋味。 她轻声问：究竟什么理由? 莫骤说：我想过以后能和你结婚。 更大的幸福随着他的这句话向悦昭涌来，她整个人竟然开始紧张，试着去确定：你真的想过这件事? 想过，不止一次。莫骤坦白地说，亮如极光的瞳孔清晰映出了悦昭的影子，还有其他的，更多的我都想过。 悦昭鬼使神差地继续问他：你究竟想到哪一步了? 莫骤忽然靠近她，在她耳边说出一句答案。 悦昭的脸骤然变红，好像料到了，又好像没料得这么准确。她勉强镇定心绪，吐槽了一句：还真敢想。 自己的女朋友，有什么不敢想的?莫骤说的理所当然，眼里一点羞愧也没有，想一想而已，又不是现在就要做。 悦昭： 莫骤问：你不会打我吧? 悦昭伸手捶了他一下。 莫骤却顺势接住了她的手，开始把玩她的手指，片刻后，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悦昭任由心间那股甜甜的泉水流淌下去，直接说：愿意啊。 不仅是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也是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她等着自己和他越来越成熟，直到有能力组成一个小家的那一天。 莫骤在她说了愿意之后，第一个情绪是感动。他很明白，如果她愿意，她完全有更好的选择，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赢得富裕的生活，但是她选择了他。 他从不是一个自视甚高的男人，他很厌恶没有自知之明，只想着占便宜的人。他自然清楚在这个飞速发展和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个人愿意给另外一个人机会意味着什么她愿意把时间成本投在他身上。 没有比时间更宝贵的。 她的一分一秒，正像流沙一般悄然落下，落在他的掌心，这几乎是他能想到的世界上最贵重的礼物。 相应的，他也一早准备好把他的时间交予她。 晚上闲聊的时候，桑倩对悦昭刨根究底：他对你的幻想，究竟到哪一步了?你快告诉我啊。 悦昭害羞抱着一只饼干形状的抱枕，默默不语。 无论桑倩怎么问，她都不肯说，最后桑倩只好作罢。 桑倩看着她的笑容，心里越发对这个答案痒痒的，她就知道那一定是什么好事。 这一晚，悦昭甜甜地入睡了，梦里都有他说的那个答案 我还想过，等我们决定生一个宝宝的那天，我具体要做的事。 -- 第67页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悦昭忙着找工作投简历，莫骤抽时间陪她，帮她参考。 悦昭想找一份销售的工作锻炼自己，这类工作注定比较辛苦，意外的是莫骤很支持她。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莫骤待在悦昭的房间里，一边帮她精修电子简历，一边干脆地说，趁年轻的时候多去尝试，我觉得这是一种好事。 眼前这台笔记本电脑是二手的，是莫骤公司一个同事的朋友转卖给悦昭的，悦昭觉得只要硬件没坏，功能流畅就足够了，型号是早期的并没有什么关系。 此时此刻，悦昭捧着一杯自制的奶茶，坐在床沿，安静地看着莫骤，听他偶尔提几个建议，觉得心安。 将悦昭的简历精修了一遍，莫骤侧过身来看女朋友，说：但如果你被录用了，试用期就会变得很忙，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悦昭点头。 莫骤夸赞她一句：不错啊你。 悦昭双手捂着马克杯，不由地笑了。 他这是当她是几年级的小朋友在鼓励呢? 莫骤的视线落在悦昭手捧的杯子上，清晰地看见杯口有一个淡淡的唇印，便问：好喝吗?让我尝一尝。 我自己煮的，放了一勺蜂蜜。悦昭把马克杯递过去，提醒他，稍微有点甜。 莫骤接过她的杯子，转移了一下杯口，就着她喝过的位置喝了下去。 悦昭有些无语，心说他还真不嫌弃她。 前天晚上也是，他们在一家米粉店吃晚餐，他也把她吃不完的米粉赶了一部分到自己碗里继续吃。 想到这里，悦昭渐渐又感觉到了甜蜜。片刻后她笑着说：你真的支持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吗?如果忙到都没有时间谈恋爱了怎么办? 悦昭本以为莫骤会趁机撒个娇，说不许冷落你男朋友之类的话，怎么也没料到莫骤说的是：那就先专注于工作，目前工作对你而言比较重要。 悦昭不免诧异。 莫骤说：是我妈妈告诉我的道理。她说只有在她工作顺利的时候，她才有好心情和我爸爸去约会。 悦昭觉得莫骤妈妈的性格应该是爽朗型的。 莫骤说：她二十八岁嫁给我爸爸，三十一岁生下我，在当时算是比较晚了。用我爸的话说，在她事业取得一定的成绩后才答应了他的求婚，那刚好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悦昭有兴趣地听着，却见莫骤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催促他：继续说啊。 莫骤想了想，告诉她：他们的感情一直很不错。 悦昭好奇道：你具体展开描绘一下。 感觉出女朋友对他爸妈的感情很好奇，莫骤就顺着她，尽量多说一些：我妈她平常工作很忙，我爸他也一样，常在医院里值班，他们很少有机会出去约会，于是一碰上俩人都休息的日子，他们一定会手牵手出门，无论前一天工作多累都一样。 悦昭眼里的好奇越来越浓。 莫骤见状放弃了停止的想法，继续说：一般是，我爸他很早醒来，准备好早餐，再轻手轻脚地回房喊他老婆睁开眼睛，捎带哄一下她的起床气。等他老婆起床后，他们一起吃早餐，咖啡吐司煎蛋之类的，一边吃一边听音乐。吃完早餐，我妈会认真化妆，搭配好衣服，再和她老公出门约会。他们的兴趣是看音乐剧和话剧，一般会提前买好票等晚上的时间，白天的行程大部分是去逛花市或公园。他们喜欢花，家里收集了不少植物的种子，也喜欢小动物，但没时间养宠物。对了，他们买了一台观鸟望远镜，爬山和踏青的时候都带着。 莫骤说到这里暂停，专注地看他的听众，补充说：他们常常接吻，在家的时候，平均一天要吻三回。当然也许他们是故意吻给我看的。 悦昭惊叹：哇塞。 她心里不免拿自己父母和莫骤的父母对比，然后觉得惋惜，在她从小到大的记忆里，除了结婚照，她就没见过她爸妈接吻过。 莫骤拿起杯子，又浅尝了一口，不由感觉味道不错。等他放下杯子，双手垂在腿间，低头对上悦昭的视线，不免笑道：怎么?你听傻了? 悦昭回过神来，弯起了唇角说：你爸妈的感情真好，很让人羡慕。 你不用羡慕他们。莫骤的目光与她的交汇且融化在一起，低声说，这样的事没什么难度，我们也可以做到。 听莫骤如此说，悦昭的耳朵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莫骤拿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说：先从接吻的次数开始? 眼看他要在这巴掌大的房间里起其他的心思，悦昭赶紧打住，不忘提醒他说：倩倩人还在客厅，随时可能过来敲门。 莫骤哦了一声，很快站起来，走过去轻轻锁上了门，等转过身，人倚在门上，长身玉立，气定神闲地看着已被自己锁定的目标：给我十分钟时间。 之后的一周，悦昭越来越忙，白天里她去了三家公司面试，晚上回来要帮桑倩找工作的事出谋划策。 等俩人商量完，分别去洗澡，洗完澡后悦昭倒头大睡。 -- 第68页 这一天的清晨，悦昭的梦境忽然被手机来电声给惊醒了。惊醒的一瞬间，她有些不好的预感，拿过手机一看，是她妈妈罗清盈的来电。 妈妈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估计不是小事，悦昭默默想着。 果不其然，罗清盈在电话里的声音异常冷静，冷静到悦昭能察觉到她在极力克制一种情绪。 罗清盈直问：你又搬家了是不是?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悦昭已经从床上坐起来，听到手机里的质问，心不由地跳快了一拍，反问：是谁告诉你的? 电光火石间，一个名字莫名地浮出水面。 虽然他不可能知道她搬家，但也许他又去找过她? 悦昭迅速猜测：不会是那个小展吧? 罗清盈克制了怒气，冷静地说：你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只须回答是与不是。 是。悦昭心里也有些不爽。 罗清盈的声音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静止了好几秒才抛过来下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和男人同居了? 悦昭皱眉，不高兴地说：什么同居?这不会也是那个小展说的 让你回答是或者不是!罗清盈的声音忽然就尖锐起来，无论她再怎么试图让自己冷静，依旧不能完全做到，悦昭，你不许骗我!骗我也没有用，我会过来调查清楚的! 没有!悦昭跟着提声，为自己澄清，我明明是和一个女生合租的!究竟是谁在对你胡说八道?是不是那个展彦之? 悦昭之前对展彦之承认了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只有他知道。虽然她没太期望他能一直为她保守秘密，但也没有想过他会乱嚼舌根子，编出她和男人同居的事情来吓她妈妈。 悦昭，我今天必须见到你。罗清盈呼吸急促，一字字地说，如果这次你不听话，以后你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纵容。 悦昭静了静，然后说：好，刚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下午你来荟卉。罗清盈说了地址后就挂了电话。 悦昭放下手机，重重地叹气。 门外传来桑倩关切的声音：昭昭，你没事吧?你不是在和谁吵架吧? 不是。悦昭双手抱着屈起来的膝盖，语气尽量温和，别担心，我没事。 悦昭洗漱完了，吃了桑倩从楼下买回来的烧饼和油条，又默默地回房，坐在桌子后，开始思考下午见到妈妈，该拿出什么态度和她说自己谈恋爱的事。 必须是坚决的，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态度，悦昭心想，在这件事上她不会退让。 她正沉浸于思考，手机又来电了，低头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接起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陌生但不完全陌生的男声是展彦之。 展彦之愧疚地说：悦昭，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昨天下午我姑姑去找过你母亲了，她可能说了一些过激的话，导致你母亲误会了。 悦昭耐着心反问：哦?你姑姑她说了什么? 展彦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有礼有节地表示：悦昭，我本来没打算告诉姑姑和姑父你的私事，但他们实在催我得紧，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对他们道出你已经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我只能放弃对你的追求。他们对我的话半信半疑，甚至认为是我找的借口。不过，我万万想不到姑姑她会背着我去找你母亲说一些事真的非常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悦昭再次问：你姑姑究竟说了什么? 展彦之的声音顿了顿，他不打算把姑姑早在家就认真排练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也怪彦之实在是喜欢悦昭，情难自禁又去找了她一次。其实彦之的本意也是怕她一个人住有不少的难处，他能帮忙的地方就尽量帮一下。谁知到了那里，意外地发现住的人不是悦昭了，刚巧对面一个邻居走出来，彦之赶紧上前问了一下，那个邻居讲得很直接，说悦昭和男朋友一块搬走了。彦之一听就急了，悦昭这样长得漂亮又单纯善良的好姑娘，各方面都是万里挑一的，任何时候都不缺乏追求者，但如果她不小心被外面那些徒有其表，别有心思的男人骗了，后果不堪设想。 展彦之迟疑之际，悦昭已经再次发问：还有，你姑姑是怎么知道我搬家的事?你又去找过我了? 谎言始终脆弱如纸薄，展彦之不该希冀她是好糊弄的，只能轻轻地说了个对。 他刚想解释为何要再次去找她，便听见悦昭冷冷地说话了。 我以为上次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没想到你竟然纠缠我。你凭什么不经我的允许，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你让我感觉到了可怕，甚至是病态。 展彦之呼吸一窒，欲作出合理的解释。 悦昭不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把话说得更直白：展彦之，你真的以为我很蠢吗? 什么?展彦之心惊地问，我没听清楚。 悦昭平静地说：我和你一共才见了几次面?你如此上心，迫不及待地表明你的心意，还说会以我为先，你真当我不能辨别你图的是什么吗?你和你的姑姑姑父，你们应该是同一种人，有野心也有技巧，为了自己想要的可以暂时示弱，甚至委曲成全，但一旦你们得到手了，也不会真正感恩，因为你们想要的太多了，简直是无底洞。 -- 第69页 展彦之的胸口像是被一根冰锥刺入，冰凉的痛意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 他呼吸微急，明白自己必须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他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才能彻底打消悦昭的戒心和对他的怀疑。 悦昭说：你一直看低了我，误以为我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生，很好哄骗，对吗?其实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就有了一种预感，若和你在一起，我将来一定会后悔。你并不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我从你的眼睛里没有找到真诚。我奉劝你，到此为止，不要再做让我更瞧不起你的事。 荟卉是会员制的高级会所，在新区那边，悦昭读大学的时候，偶尔中午会和罗清盈约在那边吃饭。 悦昭从城中村出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荟卉，走近门，便看见了久违的司机方师傅站在那里等她。 方师傅的一双眼睛特别亮，老远就看见悦老板的千金走来，等她走近，忙上前两步，微笑着说：你母亲在里面等你呢。 悦昭也对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在他的引领下走进荟卉的门。 荟卉是中式风格的会所，有花池、游廊、亭子和影壁，风景甚好。往日悦昭会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花池，还要停下来看好一会儿鱼。但今天她没有闲心，一路走得很快，几乎快走在方师傅前面了。 停步在春风沂水的雅间门外，方师傅后退了一步，让悦昭上前。 悦昭抬臂敲了敲门，说了声我到了便放下手，很快听见里面的脚步声，没多久就拉开了门。 开门的是悦昭的堂姐悦琬。 悦琬今天化了一个精致的妆，盘了头发，身穿一件紫色香云衫的连衣裙，两耳下摇曳着一对水滴形的碧玉耳坠。 悦昭来了。悦琬笑声悦耳，也是特意说给坐在房间里的人听。 堂姐好。悦昭客气了一句，径直走进去，一眼看见坐在沉香圈椅上的母亲罗清盈。 罗清盈在悦昭走进门的刹那便用力看她，很快鼻腔涌上一股酸涩，稍微侧了侧头，轻微地叹气。 悦昭，你陪你妈妈好好说说话，我去花池那边看一看鱼。悦琬说完，姿态得体离开雅间，并不忘轻轻掩上门。 室内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只剩一股淡淡好闻的茶香，悦昭熟悉这味道，是她妈妈爱喝的曼松普洱。 悦昭看向妈妈，后者穿了一身红云衫和阔腿裤，披着一头黑发，没有戴任何首饰，一张白净的瓜子脸显得瘦削。 悦昭走过去，隔着一张实木方桌，在另一张沉香圈椅上坐下，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妈妈。 罗清盈目光怜爱地看着女儿，片刻后说：你人倒是没有瘦。 悦昭回答：我胃口不错，按时吃三餐。 看来你很适应一个人住的生活。罗清盈抿了抿嘴，眼里的情绪复杂，但你不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你毕竟是我和你爸爸唯一的孩子，我们每天都惦记着你，你忍心让我们一直这样为你提心吊胆吗? 悦昭说：我也不想和你们闹成这样，是你们不尊重我的想法。我已经这么大了，你们却还是把我当作十几岁的孩子看，任何事情都要替我安排，我无法接受。 我们是为了你好算了，这话你也不爱听。罗清盈只觉得心力交瘁，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问到重点，你又搬了家，到底是为什么?现在和你同住的究竟是男是女?你必须实话告诉我。 悦昭拿出手机，翻出相册里的两张照片给妈妈给。 罗清盈仔细一看，是两个卧室的照片，房间里的物品和摆设明显都是女性风格的，看来悦昭没有说谎，她确实是和一个女生同住一屋。 罗清盈心中的大石头顷刻间落了地，庆幸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的女儿还是谨慎自持的，这多少让她感觉欣慰，这么多年来的教育不是白费的。 悦昭收回手机，察觉妈妈的脸色变得轻松不少，眼尾甚至含着笑意。 罗清盈温柔地说：昭昭，看来是妈妈误会了。 悦昭认真地说：你不应该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都没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打来电话质问我。 罗清盈浅浅地点了点头，语气更温柔：这件事是我着急了，我道歉，好不好?其实我也不是很信人家说的那些话，我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你如果谈了男朋友怎么可能不和我说呢。 悦昭静静地看着妈妈，眼神静到让后者感觉有些奇怪，不免出声：是吧? 妈妈，我现在确实有了一个男朋友，不过我没有和他同居。悦昭直白地说。 罗清盈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甚至因为这个通知过于突然，她两颊的肌肉带着明显的颤抖：你有了男朋友? 对。悦昭直视妈妈的眼睛，不准备避开。 什么时候的事?罗清盈忧心忡忡地急问，他是一个什么人?他多大了?具体是做什么的?他家又是做什么的?这些你都详细了解过了吗? 悦昭心想果不其然，这些问题都是她预设到的，于是她直说：他是在我一个人住的这段时间里认识的。他比我小两岁，目前在一家游戏公司做研发设计。妈妈，我知道你和爸爸都很关心我选择的人他具备了什么好的条件，但这不是我主要考虑的，我喜欢的是他的品质和性格，是他能和我有一致的人生观，他能真正理解我尊重我，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能感觉到幸福，有这些就足够了。 -- 第70页 罗清盈睁大了眼睛，似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身上的变化。 悦昭，罗清盈选择站了起来，严肃地皱眉，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你自己草率地选择了一个男朋友?你还不看他的条件，只关注一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你就这样和我摊开说了? 悦昭也站起来，语气很沉稳：对，我正正经经地谈了一个男朋友，这有什么不能摊开说的?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他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他也有能力养活自己，这也就足够了吧。 他仅仅是有能力养活自己?罗清盈倒吸一口气，十分震惊于女儿的直白言辞，那你呢?他有能力养活你吗? 悦昭笑了：我为什么要他养活?我难道不用出去工作吗?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再瞒你了，其实这些日子，我每天都会去一家餐馆打工，虽然很累很辛苦，但还是坚持下来了。总共赚了近一万块钱，虽然数额不多，但这是我人生第一回真正自食其力，我很自豪自己做到了。 罗清盈的掌心使劲往桌上一按，激动地说：悦昭，你疯了?你以为你长大了，我们就会无条件赞成你的一切行为?我必须告诉你，感情不是儿戏，婚姻更要慎重对待，这绝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如果你看不上小展，非要自己去找男朋友，那这个人的条件至少要比小展好，否则让我们怎么接受? 悦昭坚决地说：他自然是比那个小展要好太多了。 罗清盈冷笑一声：这么有信心?那你明天就带他来家里，让我和你爸爸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如果你连这都没有勇气做到，那答案是什么你自己再清楚不过。 悦昭安静了几秒，看着妈妈的目光带上了一丝细微的苦楚，而后告诉她：妈妈，我必须先和你说，他有自己喜欢的事情要做，他绝不可能按照你们的意愿，学着去接手你们的生意，这辈子都不可能。 哪还有什么好谈的?罗清盈陡然笑出来，像是听见一个幼稚的笑话一样，你明知道我们家的择婿标准是什么，如果他做不到，甚至都不愿去尝试，那他凭什么娶你?凭什么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分享我和你爸爸一起为你攒下的财富?他凭什么? 也许他根本不屑那些。悦昭皱眉，急切地说，你以为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和展彦之一样，为了钱努力讨好我，连尊严都不要了? 悦昭，说到底是你活得太单纯了。罗清盈收敛笑意，表情冷肃之外含着一丝悲哀，哪一个人不爱钱不看重钱?又有谁不是每天为了钱在拼搏?你以为世界上有几个理想主义者?你瞧不起展彦之那样能屈能伸的人，不过是因为你不用怎么拼搏就已经拥有了他想要的，你自然可以摆出高姿态，然后去追求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悦昭也露出了悲哀的表情：所以呢?我出身好就得选择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妈妈，难道我连选择一个我喜欢的，能让我感觉幸福的男朋友都不被你们允许吗? 你至少要先把他带来让我们看一看，罗清盈像是一口气说了不少激动的话，面色有些疲惫，她不得不做出了很小的让步，然后让你爸爸决定他可不可以和我们成为家人。 悦昭移目，看向右手旁不远处的屏风，迟疑后说：我知道你们会做什么，会用什么语气问他各种难堪的问题，甚至会用什么目光看他我不愿意让他置身于那个不舒服的画面里。换作是我，我绝不愿意接受那样的目光。很抱歉，在你们不改变态度之前，我不会带他去见你们。 罗清盈眼皮抽搐，几乎不相信这会是女儿说出口的话，明明她已经让步了，女儿竟然倔强到这个份上。 他是我的男朋友，是我选择的人，他只需要讨我喜欢就够了。至于你们，我当然非希望得到你们的尊重和支持，但要是真的没有，我也无所谓了。悦昭凄惨一笑，我不会勉强你们。 那么，你以为你可以过这样的穷日子多久?你想过没有，你现在感觉开心只是因为还新鲜，等日子一天天过去，什么问题都可能出现。你离开了我们，你确保自己能渡过每一个难关?罗清盈问得很犀利，心隐隐发痛。 我现在不确定，但我想试试看，不试又怎么能知道?悦昭依旧是盯着屏风上那只竹枝上的小鸟，语气倔强，我想我不至于懦弱到失去你们的荫庇就活不下去了。 悦昭!罗清盈大嚷女儿的名字，眼角的泪水隐隐闪烁，悲痛道，你为什么不能学一学悦琬?你要是像她那样，我们多省心，你为什么偏偏要反其道行之，随心所欲地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选择一条看不见未来的路? 悦琬?悦昭笑了一下，很快转过头，抬起眼眸，看向妈妈，我从不觉得像她那样是幸福的，从来就没有。 在罗清盈受伤的目光下，悦昭说：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了。从现在开始，我会认真过好我的每一天，就算以后再难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罗清盈盯着女儿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选择了静默。许久后，她的脑海恢复了一些理智，垂下眼帘，手指甲牢牢抵着桌面，勉强问出那个她心里很想知道却有些难启齿的问题：你已经和他发生什么了吗? -- 第71页 没有，他一直对我很尊重。想到莫骤，悦昭的心里暖了起来，刚才一番起伏的情绪也顺利平稳了，她试着真诚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妈妈，我很幸运能认识他。他是我人生第一个用心喜欢的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我已经确定他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自从悦昭把自己的事都和妈妈说开了，她也不打算纠结了，在情绪上反而找回了一种冷静既然都说开了，她不会再走回头路了。 悦昭专心投入到找工作的事情，她在面试、复试和最终的笔试之后，进入一家叫瑞客斯的公司。 瑞客斯是一家专门研发、生产和销售健身器械的公司，在业内也很小有名气。 悦昭即将进入三个月的试用期，在此之前还有十天的培训期，她都将在销售部门工作。试用期有两千块的底薪，抽成比正式员工低百分之十。 面试和复试悦昭的是瑞客斯的一位区域经理，她直白地说出接受悦昭的原因：如果说销售有门槛，我个人觉得就是形象。这一点很现实，形象佳的人往往更有说服力。你长得很漂亮，普通话和英语说得很流利，你的微笑给的人感觉是真诚，而不是有进攻性的，所以我认为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桑倩和悦昭不同，她一没有学历，二不会说英语，没有一技傍身，找工作的范围仅限于服务行业。 桑倩晚了悦昭一周，找到一份便利店营业员的工作，一周有三天时间需要值夜班。 但不管怎么说，俩人都顺利找到了工作，吃一顿好的是必要的。她们结伴去了两站路之外的一家大型超市，买了一堆火锅食材回来。 悦昭还通知了莫骤，让他下班后来她这里来吃火锅。 因为莫骤过来会比较晚，悦昭和桑倩忙了一个下午，到饭点实在饿了，便先吃起来了。 桑倩爽口地连吃几片薄嫩的羊羔肉才暂停筷子，对悦昭说：早知今日，以前我就该拼命读书。现在没有文凭，只能四处打短工，那些福利不错又有双休的单位，我只能站在门口眼馋一下哎，怪自己不争气。 桑倩去的便利店是三班倒的，悦昭也明白这是一份辛苦的工作，但不能说是一点前途也没有，至少努力一下有望成为店长。 悦昭说：如果你想重新读书也没问题啊，读夜校也是一种选择。 算了，我随便一说的。我这一看见书就头大，不是那块料。桑倩喝了一口冰镇酸梅茶，笑说，我先努力把便利店的工作做好吧。 悦昭也笑了，顺便低头看一看手机，看莫骤有没有到。 桑倩见状取笑了悦昭几句，然后开始加速吃菜，边吃边体贴地说：我快些吃完，填饱肚子就回房间补综艺节目去了。等你男朋友来了，你们慢慢吃，吃到零点都行，就当是烛光晚餐。对了，我房间里还有香薰蜡烛，你要吗? 烛光晚餐?太浮夸了，真没必要。悦昭哭笑不得，我和他都不讲究这些。 莫骤进门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只看起来像是从商场专柜买来的大手提袋，悦昭惊讶他怎么又买东西了。 是给你的礼物，中午的时候去买的。莫骤把手提袋递给女朋友，你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悦昭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纸盒，看见盒子上的logo就知道这是一双鞋。 她熟悉这个品牌，价格不便宜，算是轻奢品。于是她也不急着打开，只是一个劲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谴责他动不动就乱消费的行为。 莫骤笑了，催促她一声：快打开试穿一下。 你呀，悦昭也忍不住笑了，一边按捺心里的激动，一边嗔怪他，怎么老乱花钱啊?不是和你说了，我从家出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双高跟鞋，只是没场合穿而已。 莫骤说：这不一样，是我奖励你找到新工作的礼物。 悦昭心里甜甜的，细致地打开鞋盒的盖子，入眼的是一双沙色的低跟皮鞋，她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鞋子，看了看鞋码，很快递给男朋友一个很懂我嘛的眼神，然后往椅子上坐下，开始试穿。 沙色的方头浅口低跟皮鞋，皮质柔软，鞋上有一串镶嵌着细水钻的扣饰，在灯光下折射出闪烁的亮光。 悦昭穿上了一只，低头欣赏，觉得很美。 莫骤主动拿过了另一只，蹲下来帮她穿上另一只脚。 悦昭穿好了鞋，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步，一边走一边低头看，不由夸赞道：你很会买嘛，好看又好穿。 莫骤补充说：配上裙子很会好看。 嗯，说得我都想买大裙摆的裙子了。此时此刻，悦昭身上穿的是桑倩送她的睡衣和睡裤，但她就当自己穿上了长裙，故作优雅地在原地转了一圈，笑盈盈地看着男朋友，我真的好喜欢。 莫骤站起来，来到她旁边，拉过她的手，说：下次送你裙子。 悦昭赶紧打住他：我自己会买的，不许你再乱花钱了。 莫骤却说：我喜欢给自己女朋友买礼物，这感觉很好，你忍心剥夺我这个兴趣吗? -- 第72页 悦昭觉得他认真说情话的样子很可爱，凑上前亲了亲他的脸，温柔地说：偶尔为之，但不能养成挥霍的习惯，懂吗? 莫骤心里不认为这是挥霍，但表面上点了点头，算是应和了她。 桑倩已经待在自己房间戴着耳机看综艺了，客厅只剩下悦昭和莫骤两人，还真的有二人世界的意思。 莫骤像是饿了，几乎扫完了她们买的所有肉类和海鲜，还吃了两碗米饭。 他胃口不错，悦昭心里就很高兴。即便她刚才已经有些小饱了，依旧继续陪着他，又吃了一堆蔬菜。 桑倩实在憋不住了，从房间轻手轻脚出来，准备溜去卫生间。 谁知她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面悦昭坐在收拾干净的餐桌后玩手机，她的男友正站在水池边洗碗。 桑倩看向悦昭，做了个口型，意思是：这什么情况啊? 悦昭摊了摊手，小声说：在洗碗这件事上，他真的很执着。 桑倩听明白了，轻手轻脚地走去卫生间，出来后忍不住多看一眼那位深爱洗碗的男人，再老老实实地回房。 悦昭的眼睛有些酸，放下手机，悄悄来到莫骤身后。 刚好莫骤洗干净最后一只碗，准备放下手臂之时感觉腰被人搂住了，一个柔软的躯体贴紧了自己的后背。 让我抱抱。悦昭说，我很快就要很忙了，也许以后一周只能见面一次了。 莫骤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着。 悦昭抱了男朋友一会儿，觉得不够，说：不如去我的房间? 俩人躺在悦昭的单人床上，很拥挤但很甜蜜。 悦昭贴在莫骤怀里，撒娇一般的语气：以后不能常见面了，怎么办呢? 莫骤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背，想了想说：我会尽量找时间和你见面。 悦昭心说那也不够啊。 莫骤垂眸，看见她长睫毛轻轻地眨了两下，显得俏皮又寂寞，不由地想哄哄她，不想她的心情因此低落。 但他不擅长哄人，只好说个实际的事：对了，我爸妈知道我在恋爱了。 悦昭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起脸来问：真的假的? 真的。我上周末告诉他们了，包括九月回学校继续读书的事。 悦昭：! 这等于是全部交代了啊。 悦昭关心地问：他们骂你了没有? 骂我?你指的是哪件事?莫骤问，恋爱还是休学? 悦昭将身体上移了一下，这样挨着他的脸更近了，笑着说：不会两样都骂了吧? 她一下子靠得太近，身上自带的香味扑入莫骤的鼻腔，他心神一晃，凭本能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放心，都没有骂。不过对我有女朋友的这件事，他们很开心，还恭喜我了。 悦昭被他亲了一下，心里甜甜的，一只手不由地贴上他的胸膛，手指打了个转，在他的衬衫上留下一圈涟漪，亲密地问：你是怎么向他们介绍我的? 实话实说。莫骤凝视她的眼睛，笑了，说你又美又温柔又大方，只是眼光有点差，竟然看上我了。 悦昭： 莫骤按住了她在自己胸膛上画圈的手指，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 悦昭被他亲得心醉神迷，等他亲完又觉得不够，决定再亲回去她抬起肩膀，欣赏一般地看着他如画一般的五官，很快对着他的唇亲了下去。 莫骤的一只手臂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方便她亲他。 悦昭亲得有些用力，舌尖去触碰他的齿，他就此机会轻轻舔了舔她的舌尖。 他们亲了很久，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没完没了的，亲到几乎要缺氧了。 莫骤伸手，顺手就推开了头顶的一扇窗，让夜晚的风灌进来，散一散室内的热气。 直到悦昭没了力气，躺回他的怀里，手再次搂住他的腰，忽然较真地说了一句：你是我的。 那你也是我的?莫骤反问。 悦昭又一次撑起身子，正面看着他，笑而不答，似是默认了。 莫骤的视线悄然落在她上身最漂亮也最温柔的曲线上此刻她还由于刚才的热吻而呼吸微急。 他哑声问了一句：既然是我的，可以碰一下吗? 悦昭顺着他的视线，很快懂了他在说什么。她默默思考片刻，大方地说：碰吧，不过你要轻一点。 莫骤的掌心落在那温柔的，也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位置，眼眸逐渐变深。 片刻后，悦昭又一次提醒他：说了让你轻一点，别和揉面团一样! 莫骤的声音低沉，似乎又带上了一种餍足：原来是这样的。 悦昭： 怎么感觉他和在做什么猪肉品质研究似的。 一分钟过去，又一分钟过去，眼看莫骤怎么也不想撤手，悦昭只好拿开了他的手。 莫骤被女朋友冷酷推开了，眼睛里带上了一点委屈，低声说：就这么一会儿? 悦昭红着脸说：已经很久了，我和它都需要休息了。 -- 第73页 莫骤失笑，突然觉得她真是又单纯又可爱。 她可能不会知道，一个男人从青春期就开始关注和想象的事情，到了真正接触和体验的时候，几个小时都不够。 算了，他是男人，不是女人，或许他手劲不轻，对她来说真的不舒服。 他应该理解她。 悦昭拿起手捶了他肩膀两下，笑道：你装什么委屈啊? 没有装委屈。莫骤安静了片刻，实实在在地说出了一句心声，今天可以说是我二十多年来最开心的日子。 悦昭愣怔，心想那你也太容易知足了吧这样就到人生巅峰了? 莫骤享受过了，温柔地抱着怀里的人，又说回了正题：你的新工作估计会很忙，别忘了好好吃饭，我不想下次看见你发现你瘦了。工作上有不顺心的事随时打电话给我。还有，别多想，真想见我就直说，我随时可以过来。 悦昭点头，觉得他好贴心。 莫骤补充：大不了我就睡在这房间?打个地铺就行，或者勉为其难地和你挤一挤。 那在她心情不错的时候，他还能得到一些福利，他无声琢磨着。 悦昭： 和她一起睡?他想得倒美。 想归想，悦昭还是很诚实地抱着他、贴着他，和他说悄悄话。 悦昭最终睡了过去。 桑倩再次溜出房间，准备去冲泡一杯速溶咖啡。 就是那么不巧，她刚走出房间几步，隔壁的门就拉开了，悦昭的男朋友走了出来。 看他长腿长臂，从那么小的房间出来，桑倩都觉得这对小情侣还真的挺委屈的，都没什么空间施展娱乐活动。 桑倩有些尴尬地留在原地，准备没话找话，打个招呼，或者问他为什么会喜欢洗碗这么麻烦的事 谁知悦昭的男朋友先开口了，态度还很有礼貌：抱歉，今天又打扰到你了。我现在回去了。 悦昭呢?桑倩好奇地问。 她睡着了。莫骤竟然温柔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平日里对她的照顾。 哪里，客气什么啊，她也没少照顾我。桑倩赶忙说。 莫骤走后，桑倩不由地想，难怪悦昭这么喜欢他，这笑起来谁扛得住啊。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悦昭进入试用期，每天都很忙碌。她九点到公司打卡，除了午休时间，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忙到晚上八点九点是常事，更晚的也有。 悦昭为了做好这份工作，抱着全力以赴的态度。她每天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要完成的事分优先级排列，写在本子上，然后尽量高效率去完成。 瑞客斯销售部的培训期不长，只有十天。十天里迅速吸收大量知识，包括熟知公司每一个产品的功能和数据，都要倒背如流，不能出差错，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外还有相关的公司文化要学习，大量的客户资料要维护，悦昭的压力不小。 结束培训期，悦昭就正式上岗了。 每天早上，开完早会，悦昭就投入工作。她根据销售主管分给她的客户资源，建立客户的信息档案，将客户分为重要、一般、潜在不同级别，有条理地进行电话拜访。她整个上午除了去洗手间，几乎没有停过一分钟，一直忙到十二点半，匆匆吃了中饭，休息一会儿后便继续完善ppt的细节，准备下午的上门拜访。 瑞客斯的目标客户主要是各大健身房、酒店、会所等等。 悦昭是新人，开始的一段时间会在销售主管的陪同下上门拜访客户。 悦昭主要负责说明来意、简明扼要地介绍带来的产品的功能用途和优势，预测转化的客流量数据等。若对方感兴趣，悦昭便有机会继续展示，详细解说ppt。另外，在主管和对方负责人商谈的时候，悦昭要全神贯注地在一旁倾听，察言观色，尽快领悟客户的意思他们真正的需求是什么，痛点又是什么。 通常一下午要上门拜访三个以上的客户，可能上一个在城东，下一个在城北了，赶路的途中也最多在车上休歇一会儿，打瞌睡是不可能的，通常情况下悦昭还得在车上反复去记客户的详细资料，在心里一遍遍地顺。 悦昭的主管姓尤名若达，二十八岁的男人，已婚有一女。他性格开朗，很健谈，像是有源源不断的热情，即便有些客户全程的态度都很敷衍，明摆着你在他这边没什么机会，尤若达也没有丝毫的懈怠，谈不谈得成生意另说，他永远是愿意多交一个朋友的样子。 有时候啊，能不能签单要到最后一刻才知道，所以每一分钟都要全力以赴。尤若达认真地说，即便没签下来，多一个朋友也是多一份资源，也许哪一天就接到电话，说他一个朋友的朋友需要你的帮忙，问你有没有时间见一面，这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所以第一次拜访客户，留下一个好印象太重要了。 悦昭认真地听完，觉得尤若达说的话很有道理。 尤若达似乎有些累了，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爱妻发来的消息，顺手回复好，闭上眼睛养一会儿神。 悦昭不能打瞌睡，她低头继续看手头的资料，偶尔抬眸看一眼窗外，后知后觉今天户外很热，竟然有两个年轻人穿着背心和五分裤在路上长跑，她人一直在室内倒是没感觉到。 -- 第74页 悦昭下一秒就想到了莫骤，不知他在做什么。 但她忍住了，准备忙完后再联系他。 这一天，拜访完最后一家客户，尤若达和悦昭是挤公交车回来的。因为另一组的一个同事临时收到通知，要去一家公司总部签约，但人家老总傍晚要坐飞机赶往另一个城市，等不了他太久。同事急需用车，打了电话向尤若达借车，尤若达格局很大，让司机师傅不用管他们，赶紧去接同事去签约。 正是晚高峰的时间，公交车在路上堵得厉害，尤若达和悦昭都饥肠辘辘。 尤若达不回公司了，他直接回家和家人吃饭。悦昭还得赶回公司写每日总结，她秉持今日事今日毕的原则，不愿拖到明天早上写。 尤若达一直在和老婆聊天，面带笑意。 我老婆今天做了红烧肉和清蒸鱼，我已经开始馋了。尤若达把手机放进裤袋，向窗外看一眼车子的进展。 悦昭实在累了，垂着头打起了瞌睡。 尤若达转过头，看到悦昭闭上了眼睛，没说话，他想让这个新人安静地小睡一会儿。 悦昭回到公司已经是六点四十五分了，她实在饿得不行，泡了一桶方便面当晚餐，吃完后赶紧开始写总结。 花了一个多小时详细写好了每日总结，悦昭关机准备回去。 格子间里还有别组的两个员工在工作，一男一女，都是和她同期进来的新人。他们也是各吃了方便面后马不停蹄地写总结。 悦昭和他们打了招呼，无意间发现那个叫美晓的女孩似乎刚哭过，脸上的妆花得一塌糊涂。 明天见。美晓和悦昭强颜欢笑。 明天见。悦昭温和地说。 她不是不能理解，做销售这一行压力很大，瑞客斯至今都是末位淘汰制。即便销售部三个组的主管都很和善，大家齐心协力，也没精力和心思勾心斗角，但必须成功签单的压力是实打实的，是所有新人面临的挑战，是要自己去跨越的小山坡。 悦昭坐地铁回去。 桑倩在值夜班，屋子里只有悦昭一个人。悦昭卸了妆，洗了脸后才和莫骤视频，巧的是莫骤也刚回来。 你吃什么啊?悦昭躺在沙发上一边伸懒腰一边和男朋友用撒娇的语气聊天。 这简直是她一整天来最开心的一刻了。 你猜?莫骤说，也许和你差不多。 我是红烧牛肉味的，你不会是鲜虾鱼板味的吧?悦昭说完自己笑出了声音。 莫骤也笑了：这么聪明? 悦昭看着莫骤的脸，没忍住拿手指摸了摸手机屏幕，懒懒说：我们几天没见面了? 七天?还是八天，总之很久了。莫骤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悦昭耳朵尖，听到他略微沙哑的声音，温柔地问：你今天是不是抽烟了? 什么鼻子?隔着手机屏幕都能闻到?莫骤皱眉，状似不可置信。 悦昭说：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而且我不喜欢烟味，下次要闻到你身上的烟味，我就不亲你了。 莫骤有些惊讶：这么大的威胁?那我得戒烟了。 其实他本来就很少抽烟。 悦昭笑了，夸他：这才是听话的小甜心。 莫骤反问：下次见到你的甜心，除了亲一下，还有什么奖励吗? 悦昭小声问：你还想要什么? 莫骤浅浅地一笑，笑容意有所指，但不直说。 悦昭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哼哼了两下，又娇嗔地说：你这一小坏蛋，小啊坏啊蛋，时时刻刻想着揩我的油，占我便宜。 莫骤一本正经地说：你上次不是答应了吗?想碰的时候可以碰，只要手势不重就行。怎么?现在准备说话不算数了? 悦昭： 好吧，她是答应过。 其实她也不会拒绝他，她每天都在想他，除了忙碌的工作时间，停下来就忍不住想他。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 悦昭问：你想不想我? 莫骤回答：每天都在想。 悦昭趁机提出一个小要求：那你给我一个亲亲好不好? 莫骤笑了：想让我现在亲你?那你先说点好听的。 悦昭习惯了他的套路，用撒娇的口吻叫他的名字。 莫骤却挑剔：好像没有昨天的热情。 悦昭： 她还不够撒娇?这声音要是被她和他之外的人听见，指不定会当场吓晕过去。 悦昭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莫骤琢磨了后建议：不如你把尾音再拖长一些，吐字可以不用那么清晰，情绪迷糊一些，像是刚睡醒的时候。 悦昭： 悦昭试了一次，手臂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这也太奇怪了吧?男朋友是什么癖好，哪里学来的? 她不由地想多了。 莫骤似乎是满意了，沉浸在她的声音里回味了一会儿，然后才出声，让她的脸靠过来，他要亲她了。 悦昭顾不得其他，脸颊对准手机屏幕，然后听他亲了她一下。 -- 第75页 够吗?够了的话换你亲我了。莫骤说。 周日是悦昭的休息天，不巧桑倩白天出门和老乡吃饭，晚上要回便利店值班，等于是一整天都不在家，而莫骤也在公司赶项目，因此她得一个人度过了。 悦昭没有太放松，没看小说也没看综艺，默默地背起新一季度的产品介绍书，一边背一边拿笔圈出重点。她一遇到不理解的专业词汇立刻去网上搜索，先了解个大致意思，等周一抽空去一趟研发部门问一下设计师具体怎么解释，又该如何把这几个拗口的专业词换成通俗直白的词汇，快捷明了地表达给客户。 她认真看了一个多小时，又提笔，在笔记本上逐条写下自己对产品在竞争方面的优势。等她放下笔，静静思考了一下，打算还是老老实实，去网上淘两本关于机械力学和机械制图方面的书，能看一点是一点。 悦昭觉得自己有的忙了。 毕业后好像什么知识都要从零开始重新学过。 傍晚，悦昭就着冰箱里的剩菜，整合加热后吃了一顿。其实她没什么胃口，可能是这几天方便面吃多了，整个胃有些油腻，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 莫骤的视频是八点多发来的，悦昭刚洗完澡，听到手机发来的声音就猜是他。 莫骤刚从公司回来，立刻来关心女朋友晚上吃了什么，悦昭如实说五点多的时候随便吃了一点。 莫骤问得很具体：随便是什么? 悦昭说：就是冰箱里的一些剩菜，我加热了一下。 莫骤皱眉：怎么休息天还吃剩菜? 悦昭笑了：懒病又犯了呗。 莫骤说：现在给你一分钟，你好好想自己想吃什么。 悦昭一手托着下巴，盯着莫骤的脸，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他好像瘦了一点。 俩人就这样大眼对小眼地对视了一分钟。 时间到了，莫骤说：你想吃什么? 悦昭慢慢说：想吃冰糖葫芦、芋泥奶茶和巧克力蛋糕、还想来一锅海鲜米线别说这仔细一想，还真的是天马行空的，想吃的有不少。 莫骤笑了一下：大晚上去哪里给你找这些?你不如直接做梦，梦里都有。 小坏蛋，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悦昭不满，说了又不去买。 莫骤温柔地说：下周末带你去吃。 悦昭点头，很快想起一件事，又要他亲亲。 莫骤亲了她几下，结束了通话。 悦昭忽然觉得有些寂寞，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要上班，赶紧去睡吧。 悦昭躺在床上，因为一时间睡不着，继续漫不经心地看微博上的新闻。 手机来电。 悦昭一看，是莫骤的电话，电光火石的一刹，她竟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不是吧。 几秒钟后有了答案。 莫骤说：快递小哥都给你买齐了，现在方便签收一下吗? 悦昭赶紧跳下床，穿上裤子，踩着拖鞋，冲向玄关，打开门奔下楼。 她在二楼的时候撞见了莫骤。 莫骤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宽松T恤和黑色的工作裤，单手提着好几个袋子，眼睛看向穿着睡衣睡裤、披头散发的人，无奈地说：你在屋子里等着不就行了，这么着急干嘛? 他以为她太馋了，迫不及待要吃他手里的食物，于是一步跨了三个阶梯，直接到她的面前，把袋子递给她：看看，都买对了没有? 悦昭看也不看，直接抱住了他的人，用力抱住他。 莫骤有些意外，幸好及时挪开手，不至于让女朋友把几个外卖袋子都甩翻了。 悦昭打开几个袋子一看，眼睛都在发光，东西还真不少啊。 有两串冰糖葫芦、大杯的芋泥奶茶、一份巧克力小蛋糕、一份炸鸡、一份小酥肉、一份炸蔬菜、一份食饼筒，一大碗的海鲜米线 米线还很烫，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旁边还搁着一些调料包。 我想先吃米线。悦昭已经眼花缭乱了，再三犹豫后决定先吃这个热乎乎的。 莫骤直接扯开了调料包，把醋、香油、蒜泥、辣椒酱陆续放进去，醋和香油都倒光，蒜泥倒一半，辣椒酱倒五分之一，他懂得她的口味偏好。 悦昭咬着米线里的鱿鱼丝和花甲，吃得不亦乐乎，没吃几口又去拿食饼筒，打开后咬一口，豆芽、蛋丝、卤肉都鲜脆好吃，她深感幸福。 这一周她嘴里都是方便面的味道，这些可口的碳水她真的久违了。 莫骤问：还想吃什么? 他准备直接给她打开，不劳烦她动手了。 悦昭说：我想咬一口糖葫芦。 莫骤打开冰糖葫芦的纸包装，拿出冰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她松脆地咬下一口，对他笑得很甜。 我吃半个?莫骤问她。 悦昭点头。 莫骤就着她咬过的冰糖葫芦，咬了一大口，觉得特别甜，或许是被她咬过的缘故。 悦昭伸手指在他嘴边擦了擦，温柔宠溺地看着他。 悦昭胃口相当不错，虽说大晚上吃这些不太健康，但她一心投入美食的快乐海洋，顾不得那么多了。 -- 第76页 结果她吃了大半碗米线、半个食饼筒、两块炸鸡、三块小酥肉、小半杯芋泥奶茶和三颗冰糖葫芦。 其他的都放好了，当存粮明天再吃。 悦昭不由地摸了摸小肚子，感觉鼓鼓的，全是幸福。 莫骤帮她收拾完桌子，坐下后低声吐槽了一句：姐姐，你太会吃了吧。 嗯?悦昭立刻抬眸问，你叫我什么? 什么?莫骤似乎已经忘了。 悦昭不依不饶：你刚刚喊我什么来着?你再喊一遍。 悦昭?莫骤斟酌着说。 悦昭伸手去捏他的脸，皱眉说：你怎么那么调皮，刚刚明明就喊我姐姐，为什么不承认? 没喊。莫骤执着地说，是你听错了。 悦昭反复捏着他的脸，表情无奈：你为什么不承认?我不会听错，你明明那么喊了，不承认不会是因为你害羞了吧? 莫骤拉下她的手，快速亲了她一下，清亮的眼眸盯着她的脸，半晌后说：别在小事上浪费时间了，现在重要的是兑现你说过的话，我的奖励时间到了。 悦昭： 莫骤站起来，一把拉起她，一起走去她的房间。 隔天晚上，悦昭从公司回来，桑倩正好坐在客厅的餐桌后一边吃着自己带回来的速食便当一边看手机上的综艺节目。 悦昭去洗了手，开心地走过来，绕到桑倩背后看她在看什么。 对了，问你一事。桑倩摘下耳机，抬头对室友，垃圾筒里有一个袋子，我以为是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好像是你的内衣。你好端端地把内衣丢了干嘛? 悦昭整个人几乎石化。过了片刻，她才勉强解释说：因为前扣那里坏了，我想着也穿了很久了，就扔了。 这样啊。桑倩嘟囔，穿的时间长所以坏了吗?我看到那个品牌，以为质量应该还不错啊。 质量是不错，但就是坏了。悦昭装糊涂，跳过这个话题，问桑倩在看什么。 悦昭自然不敢承认这是一个意外事件。就在昨晚上，地点就是她的房间，那块布料被人为地扯坏了。 你买的不会是地摊货吧?莫骤低头研究起掌心里的布料，不可思议地低声，随便一拉就破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一旦沉浸于工作，似乎不可避免会忽略男朋友。 悦昭为了签单又是一周没有和莫骤见面，后者竟然罕见地没有对她进行撒娇式的求见面求贴贴。 有一回，桑倩替悦昭担忧，提醒她：长时间不见面会影响感情的。 悦昭从一堆资料里抬头，说：一周算长吗? 桑倩点头：当然啊，除非你已经过了热恋期。他对此就没有意见吗? 悦昭说：他很支持我努力工作，还说等我赚了钱给他买新衣服。 桑倩： 悦昭闭上眼睛转了转眼球，缓解眼部的酸涩：我也确实想多赚一些钱，那样可以买他喜欢的东西送给他。 桑倩说：还好你们现在没结婚，要是结婚了，两个人都忙得顾不了家，那可咋办? 悦昭睁开眼睛说：有道理。 桑倩顺便问一句：如果以后他要求你做全职太太，你怎么办? 我做不到啊。悦昭无奈地笑了，全职太太也很辛苦啊，我坚持不了太久。 桑倩嘿嘿地笑了：那算我没出息吧，我很早就梦想能嫁给一个靠谱的男人，安心当一个全职太太。 悦昭耸肩：人各有志吧，也不能说是没出息。 悦昭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和堂姐，她们都是生活优渥的全职太太。 她们幸福吗?悦昭也不能确定。 堂姐她不怎么联系，但她的妈妈她很清楚。 罗清盈没事的时候会坐在沙发上看一下午的电视剧，看到一半便打瞌睡，听到一点动静就惊醒，然后再次睡过去，再次惊醒虽然生活清闲，但她似乎频频处于一种容易受惊的状态。医生说她有些神经衰弱，她为此吃过一段时间的药。 想到妈妈，悦昭有些沮丧，她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妈妈应该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全告诉爸爸，不然她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这些日子。 想到这里，悦昭点开手机，又给妈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我最近很好，生活充实，不缺吃的也不缺别的，你不用担心。 她发完看了看，类似的内容她几天前也发过，至今没有得到回复。 悦昭九点不到就赶到瑞客斯，然后参加早会。区域经理、销售副经理和销售总监一一说话后，各组的销售主管接着针对上周的签单成绩开展小组会议，总结经验后急速确定新一周的目标，最后热情鼓励大家一定要对自己充满信心。 一个上午，在咖啡香味浓郁的办公室，各组成员开始忙碌的电话拜访。 午休的时候，悦昭去了一趟研发部找到产品设计师，再次向他请教了新款动感单车的局部细节。穿格子衬衫，戴金丝边眼镜的男同事一边热情讲解，一边悄悄打量悦昭，看她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得很认真，顿时很有成就感，滔滔不绝地说了很久。 -- 第77页 男同事说完后，笑着打趣悦昭：这两天的午休都被你占用了，打算怎么补偿我? 悦昭礼貌地说：你想吃什么下午茶?我点外卖请你。 男同事看着悦昭，真心觉得这女孩太美了，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说：请客吃外卖啊?有点没诚意哦，不如你直接请我吃个盖浇饭好了，这个周末有时间吗? 悦昭婉拒：不好意思，周末我和男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出去。 你有男朋友了?男同事听到这里不免失望，细想一下也是啊，如此娇美的一朵花，大概率是名花有主了。 悦昭点头说没错，又拿笔在笔记本上添了一行字，然后礼貌地道谢，起身离开了。 悦昭回到办公室，先整理了笔记本上的知识点，再打开拓乐尔的纸质资料，一边阅读一边琢磨。 怎么才能拿下拓乐尔的这笔签单呢?瑞客斯似乎并不是拓乐尔的第一选择，因为有森生不息这个强劲的对手。客观说，森生不息的价格更有优势，且品牌的资历更老，看起来是一个更为稳健、更有性价比的选择。 尤若达也说过拓乐尔是一块硬骨头，比较难啃，只能全力以赴之类的话。 悦昭放弃了午休时间，阅读完纸质资料，又登陆了拓乐尔的官网，详细地看拓乐尔的经营业务、公司文化、部门设置、高管是谁 下午，尤若达第一回带悦昭去拓乐尔总公司拜访，他们已经预约了拓乐尔负责运营和采购的总监苏渠何。 悦昭怎么也没料到这次拜访她会遇到一个熟悉的人。 当他们坐在会客室，一位身穿浅蓝色亚麻西服外套和白色西装裤，微卷的黑发披肩的女人笑盈盈地走过来接待他们时，饶是向来在工作场合保持镇定的悦昭也没忍住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人竟然是她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柏苒。 毕业前夕，柏苒和她分道扬镳了，此后没有联系过。 柏苒也是一眼认出了悦昭，明显愣怔了一下，而后保持微笑，按必要的工作程序接待他们。 苏总临时有事出去一趟，大概四十分钟后回来。他特地交代，让我替他道个歉，非常不好意思。柏苒礼貌地说，请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拿茶点过来。 柏苒说完便袅袅婷婷地走出去了。 尤若达看了看腕表的时间，抬头对悦昭一笑，无声地表示那就等呗，悦昭点头。 柏苒很快拿来了茶点，尤若达道了声谢，和悦昭慢慢吃起来。 柏苒退出会客室。 悦昭喝了一杯白茶，吃了一块绿豆糕，看了看时间，准备去一趟洗手间。 你先去，我再吃一块。尤若达低头琢磨着盒子里的点心，挑眉说，这点心味道可以啊。 悦昭从洗手间出来，对着镜子补妆。 很快，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传入悦昭耳朵。 悦昭，你怎么会在这里?柏苒直接来到悦昭身旁，轻声问她，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你爸妈的公司吗? 悦昭抿了抿嘴唇，将手里的口红盖好，转头对柏苒大方一笑，坦白告诉她：我现在不住家里了，我也没有去爸妈的公司，是我自己选择去瑞客斯实习的。 柏苒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地看着昔日好友，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轻喃：为什么? 悦昭简单地说：我想有自己的生活。 可你明明已经有了富裕的生活，为什么要这样?柏苒有些奇怪地笑了，我好像不是很能理解。 那个尤若达不过是一名销售主管，悦昭跟着他旁边，更是微不足道。 悦昭为什么会选择当一个微不足道的实习生?明明她的爸爸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即便她不愿意接手家里的生意，也可以坦坦荡荡当一个千金小姐。 柏苒一时间想不到答案。 悦昭看着柏苒，笑着说：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吧?说实话，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一下子说不清楚。但是，苒苒，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朋友，所以不妨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我恋爱了。 柏苒闻言更是诧异，眨了眨漂亮的睫毛，笑着说：恭喜你啊。对方是哪家贵公子? 悦昭温柔地说：他才不是什么贵公子，和我一样，是一个打工人。他人特别好，我很喜欢他。 悦昭短短几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柏苒很想问个清楚，可惜此时此地不适合闲聊，她只能简单地感叹一句：你现在的生活和我想象的差别很大。 你呢?悦昭反问她，你一直在这里工作吗? 柏苒如实说：四个月前入职的，一直担任文秘兼助理的工作。 悦昭犹豫后关心地问：毕业到现在，你过得还好吗? 不算好也不算坏，就一直很忙，但做的事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应该说是很忙却没有成就感。柏苒耸肩，笑得没心没肺，说到底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因为混得太差，今年的同学会都不准备去了。 悦昭看着柏苒精致得体的妆容和穿搭，看着她乌黑蓬松的微卷长发，耳垂上发亮的白金耳钉，她倒没觉得柏苒过得有多差，相反她能感觉出现在的柏苒比毕业前夕要自信很多。 -- 第78页 悦昭主动说：我换了新的号码，你需要吗?如果你还愿意联系我，随时都可以。 柏苒没怎么犹豫，游刃有余地拿出手机，很快输入了悦昭说出的手机号码。 连手机号码都换了，看来悦昭是真的下决心要和以往的生活做切割，柏苒默默想着，虽然她不知道悦昭这么做的真实原因。 苏渠何回来后，儒雅有礼地接待了尤若达和悦昭。 悦昭地向他介绍了瑞客斯新上市的产品，尤其是对升级版的动感单车的功能部分做了通俗而详细的解释。 苏渠何听得很认真，从头到尾没有打断悦昭的讲述，却也没有提出一个感兴趣的问题。 他只是态度很好地听完罢了，没打瞌睡不过是给点面子而已。 悦昭懂得察言观色，心里也清楚苏渠何对他们带来的主打产品兴趣不大。 尤若达在悦昭讲完后，热情地开始与苏渠何攀谈。 苏渠何面带微笑，声音低而温和，时不时夸赞瑞客斯几句，但始终没有向尤若达展示出自己要合作的意向。 时间过去了一大半，苏渠何不知不觉找到了一个切入点，聊起自己最近买的那支股票，谈兴十足，明显比谈双方的合作要有兴趣多了。尤若达耐心听着，不时附和两句，又很机灵地将话题转回去，只不过没多久，苏渠何又扯去了别的地方。 就这样兜来兜去说了一个多小时，苏渠何终于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示意自己还有其他的事要忙。 尤若达明白他是一根难啃的骨头，今天到这里差不多了，再勉强自吹自擂也是徒然，让对方更厌烦而已。 我们老总和森生不息的老总也是老朋友了。苏渠何最终还是出于行业规矩，温和地透露了一点消息给尤若达，很多时候，做生不如做熟，而且人家给的价格也很难拒绝。 等于是提前淘汰了瑞客斯。 尤若达本想说虽然我们单品价格高三分之一，但性能更好，只不过话到嘴边，自己也觉得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用途，笑了笑，不提了。 回去的路上，尤若达的心情难免有些沮丧，但还是不停地为自己加油打气。 还是要再努力一下，从苏总今天说的话里找一找突破口。尤若达虽然疲倦，还是鼓足士气说，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的。 悦昭坐在他旁边，小小地休息一下，然后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莫骤。 好久没见莫骤了，好久没有补充能量了。 她懒懒地笑了笑，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莫骤那个可爱的大型黏人挂件，最近怎么都不黏她了呢? 莫骤走出公司就接到了女朋友的电话，听女朋友在电话里说得很直接：不管你今天要不要加班，我一定要见你一面。 莫骤哄了她一会儿，然后说：我来找你? 我来找你好了。悦昭主动提议，我突然很想吃麻酱味的凉皮，就去你公司附近那家店吃好不好? 难得她如此主动，莫骤自然不会拒绝。 那家店离得比较近，莫骤走过去十分钟就到了。他走进店，选了一张桌子，坐下后安静地开始计算时间，等差不多了，便先帮女朋友点了麻酱味的凉皮和一份甜点。 悦昭推门进来，一眼看见了穿着白色长T恤，戴着鸭舌帽的男朋友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玩着手机。 看起来很青春洋溢嘛。 悦昭开心地快步走过去，因为地面有些滑，她差点摔跤，幸好及时稳住了自己。 怎么和小孩子一样?莫骤失笑，等她坐下，便把属于她的那份餐品推到她面前。 你都帮我点好了?这么贴心?悦昭惊喜。 莫骤拿起筷子也准备吃自己点的酸辣味的凉皮。 悦昭吃到了麻酱味的凉皮，不由觉得这一天真的值了。 待她抬脸看他，后者拿食指的指腹在她嘴角轻轻一拭，逗她说：吃相和小猫一样。 悦昭闻言收敛了一下吃相，尽量吃慢一些。 她一边吃一边看莫骤，眼睛几乎都挪不开片刻。 莫骤注意到她的视线，与之交汇，不由地问：几天没见了? 一周?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悦昭说。 花言巧语。莫骤皱眉笑了一下，既然那么长时间了，为什么到今天才提出见面? 因为忍不住了。悦昭放下吃的，伸手拉过男朋友的一只手，撒娇地玩着他的手指。 莫骤另一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温柔地说：先吃吧，等会儿再玩。 悦昭胃口不错，几乎都吃完了，吃完后开心地说：走吧，我们去散散步。 悦昭牵着莫骤的手，人也依靠他很近，时刻贪恋着他的体温和身上的气息。 你最近怎么都不黏人了?悦昭好奇地问，也不催我见面。 莫骤说：知道你忙，不想太打扰你。 其实他是怕她累，即便再想抱一抱她，也只能忍住了，他想让她在下班之后的时间多睡一会儿觉。 悦昭可惜地说：但我有点怀念你撒娇要见我的样子。 莫骤听到女朋友这样说，便说：我当然想每天见到你，拉你的手，抱一抱你。 -- 第79页 悦昭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看，然后拉莫骤一起到身后的广告牌后，小声说：你现在张开手臂，准备抱我。 莫骤照做，很快拥了美人入怀。 他收紧搂住她人的手臂，低头在她耳边咬了一下。 悦昭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让他不许太淘气。 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永远这么好闻?莫骤低声琢磨。 你喜欢吗?悦昭明知故问。 喜欢，想一直闻下去。莫骤心说真想抱着入睡。 悦昭抱紧了莫骤的腰，用撒娇的语气说：我也想一直闻你身上的味道，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悦昭似乎是有些累了，只想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想让这一刻无限地往下延展。 莫骤安静地抱着她，直到她探起脑袋，狡黠地对他一笑，他迅速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昨天我妈妈打电话来关心我，顺便问了问你。莫骤用很平常的口吻说了这件事。 悦昭却顿时提高了警惕：问我什么? 没问别的，就问我和你感情怎么样，我说很好。莫骤的语气加上了一点宠溺，他们也知道你很好，又漂亮又有气质，比我大两岁，特别适合我，让我抓紧你。 悦昭： 莫骤问：你愿意和他们见一面吗? 悦昭有些意外，问他：是他们提出的? 我提的。莫骤说，不知怎么就说出口了，说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带你去和他们见一面，他们听了后笑了很久。 悦昭考虑了一下，点头说：我没问题啊，只要他们有时间，我很愿意和他们见面。 她清楚莫骤的父母工作都很忙，也不想勉强他们特地抽出时间来见她。 莫骤温柔地说：不用太着急，顺其自然。 悦昭： 不是你自己在上心安排这事吗? 莫骤趁她琢磨的时候，又低头咬了咬她的唇。 悦昭差点尖叫，难道他最近长了两颗犬牙吗?竟然咬得她有些痛了 痛了?莫骤看她皱起眉头，立刻拿手抬起她的脸，我看看，有没有出血。 片刻后他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 悦昭瞪他。 是我太急了。莫骤分析了一下后，无奈地说，加上你又太软了。 悦昭： 生气了?要不让你咬回来?莫骤哄她。 悦昭很快示意莫骤低头下来，她要咬他一下。 莫骤听话地靠近她，做好准备被她狠狠咬一口，却察觉她很温柔地把唇贴在他的唇上。 她没有咬他，她只是慢条斯理地亲他。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虽然苏渠何那边几乎是给了拒绝的答复，悦昭没有放弃。 之后的两天，她几乎把时间都花在研究和拓乐尔业务相关的一切细节，寻找突破口。既然瑞客斯的产品在价格上没有优势，行业资历也比不上森生不息这样的老牌公司，她干脆换了角度，研究瑞客斯的优势和潜力，有没有和拓乐尔的需求有契合的。 这天，悦昭一直忙到了午后才匆匆吃了一份快餐填饱肚子。吃完后，她走去洗手间，巧遇了另一组的美晓。 美晓正对着盥洗台上方明亮的镜子补妆，近看便能轻易发现她是哭花了妆容。 因为美晓爱哭，在她的组里已经有了小哭包的昵称，悦昭自然也听说过。 瞟见悦昭走近，美晓赶忙低下头去。 悦昭心生同情，不由地安慰了她一句：其实我和你一样，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签单成功过。 美晓抬起脸，有些强颜欢笑，语气急促地说：是吗?但你看上去每天都很有活力，我猜你也快成功了。我们组有两个新人，小霄哥他前几天已经签下一个单子了，现在手头的也快了只有我，我还是一片空白。 悦昭理解美晓的压力，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压力，只是她不想轻易否定自己。 签单这件事也有运气的成分在。实习生一般是由主管带着一起去拜访客户的，一些老客户只要维护的工作做好，续签的工作并不难;新客户如果本身有和瑞客斯合作意向的，谈好价格也不难。总的来说，个人能力很重要，但也需要看运气和时机。 我也有压力。悦昭笑如春风，不过我对自己还算是比较有信心吧。我们尤主管工作经验丰富，人也好学，我跟着他学习，每天都觉得很充实。 但还是要看成绩的啊。美晓喃喃道，我不能一直没有成绩。 别想其他的了，先努力做好今天该做的，结果顺其自然。悦昭伸手拍了拍美晓的肩膀，我们一起加油。 美晓看了一眼明艳动人的悦昭，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不由说：我一直想说，你长得好美，要是我长得和你一样美，我也会变得很有信心。 美貌也不是说在每件事上都能起作用的。悦昭笑了，想了想又补充说，还是要分情况的，不过有时候确实比较有用。 -- 第80页 譬如用来吸引自己喜欢的人，特别有效果他会一直盯着你的脸看，想办法凑过来黏着你，和牛皮糖一样，你怎么甩都甩不开。 悦昭想到这里不由地笑了，整个人看上去更明艳耀眼了。 美晓却仿佛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一脸想问又不敢多问的模样。 悦昭写完了工作总结，准备离开公司的时候接到了柏苒的电话。 柏苒在电话里说：你下班了没?有时间吗?想不想出来喝一杯? 悦昭说：刚准备走。喝酒算了，我还没吃饭呢，你吃过了吗?没吃过的话可以找个地板吃个饭。 柏苒爽快地说：行，我现在正开车呢，离你公司不远，这就过来找你。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吃饭。 离瑞客斯不远就有一个商场，商场二楼是一个美食广场。 半小时后，悦昭和柏苒坐在美食广场的一家专吃自助小火锅的餐厅用餐。 这样面对面坐着，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大学时光，却又有些不一样。 柏苒脱下了薰衣草紫的薄风衣，扎起了高高的马尾，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T恤和黑色牛仔裤。她已经瘦身成功，手臂和腰背的曲线都结实漂亮。 柏苒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先开口问了：你真的决定在瑞客斯当实习生?销售的工作很累很辛苦，你又不缺钱，何必呢? 悦昭涮了一片千层肚在自己的小锅子里，面对柏苒的不解，她也直说了：我爸妈要我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相亲，我拒绝了，为此还吵了一架，我一气之下就搬出来住了。不过住了一段时间，倒觉得一个人的生活还挺轻松自在的。 那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一个人搬出来住，当一个辛苦的打工人?柏苒心里并不赞同悦昭的做法，她觉得没有必要。 悦昭最终是要回家的，现在的工作也许只能算是体验生活而已。 我对现在的工作是认真的，我想做出成绩。悦昭把涮好的千层肚放在自己的调料碗里，拿筷子尖按一按，还有，我也许会一个人住很长很长时间。 柏苒依旧不解，但表示尊重，继而想到一件事，又问：对了，你真的有了男朋友? 悦昭微笑，放下筷子，打开手机，翻出一张她偷拍的莫骤，拿给柏苒看：是他。 柏苒一看，眼睛一亮，夸赞道：很帅嘛，他是做什么的? 他还没有读完大学。悦昭简单介绍了一下莫骤的情况，我很喜欢他，觉得和他方方面面都合得来。 那你父母会同意吗?感觉他们在你的婚事上会有自己的考虑。柏苒拿起手边的无糖橙子喝了一口，眼睛看着昔日好友。 悦昭说：我暂时不管他们怎么想了，就目前而言，自己开心就好。 柏苒放下玻璃杯，认真看着悦昭洒脱的神态，随即说：昭昭，你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但我说不清是哪里。 悦昭说：我倒是能确定你变得更漂亮了，状态很不错。 柏苒听到这样的赞美，不由笑了，手指轻轻抚了抚额头，坦然交代了自己的情况：老实告诉你吧，我正在喜欢一个人，所以一直在积极瘦身和护肤，每天都控糖，晚上都不怎么吃主食。 悦昭好奇地问：你有了喜欢的人?是谁? 柏苒直爽地说：是我们苏总的一个朋友的侄子，我们是在一次聚餐上认识的。他人很瘦很白，笑起来很迷人，说话声音很温柔，一看就是修养很好，性格成熟，懂得尊重人的男人。 悦昭催促：继续。 柏苒垂下长长的眼帘，弯了弯唇角，柔声说：不过，也只能看看，得不到的。 悦昭问柏苒原因。 柏苒手肘支在桌面上，下巴抵着手背，清醒地说：他家境相当好，我只是普通人家，和他不是一个层面的，没可能和他走在一起的。我也没敢奢想，偶尔能在苏总的聚餐上看见他，和他聊聊天，或者对看一眼就够了。为此我瘦身、护肤，还买了几本他说过的喜欢的书熬夜读完，真是够傻了，但偏偏忍不住。 悦昭斟酌后说：如果真的这么喜欢，不如下次碰到了直接说了，能成最好，不能成也趁早断了念，对你也好。 柏苒却俏皮地说：让我去表白啊?那太丢人了。明明没有任何可能，何必说出来呢?我也没想过要得到他，只是很享受和他待在一起的片刻时光。 柏苒说着对上悦昭的眼睛，云淡风轻地说：你不用心疼我，我没有受伤。只要不去表白，没开始，就不会受伤。不过说真的，要是我有你这样的条件，我一定会去追了。 悦昭明白柏苒的意思，没有接话。 话说回来，人出了学校，发现一切都很现实，女人现实，男人现实，很多人都是。柏苒拿起筷子挑了一片蔬菜到锅里，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我有时候做事很一根筋，但随着时间过去就会后悔。就像毕业前夕，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当时是认真的，但几个月的时间不到就后悔了。有一段日子，遇到了一桩很难捱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立刻找你倾诉，但想起是自己先提出不要再联系了，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收回说过的话呢?我只能说是我活该。 -- 第81页 悦昭和缓地说：我理解你当时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话，我明白你的情绪。 当时真的在嫉妒你，觉得你什么都有了，一点烦恼也没有，同时自己又变得很自卑，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柏苒苦笑了一下，时隔这么长时间，她也已经走出心魔了，当时整个人的心态已经扭曲了，想法很偏激。现在回想起来，就一个蠢字。这世上的有钱人很多，我看不见你，也能随时看见其他人，而至少你是一直真心拿我当朋友看的人，其他人呢，可能连看我的眼神都是不屑的。我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朋友呢?真不理解当时的自己。 悦昭宽容地说：既然你现在的想法和那时候不一样了，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你需要倾诉的时候可以随时联系我。 明明是我的话伤害了你，你却一点也不生我的气?柏苒郑重地问道。 生过你的气，但渐渐气也消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开心的回忆。悦昭说着提起一件事，我想起你在大一体育课上练立定跳远，大风天，一只球鞋甩出去，竟然和长脚了一样滚了很长一段路，最后挂在树枝上去每次想都会笑。 提起以往的糗事，柏苒也忍不住笑喷。 悦昭笑了一会儿，喝了一口苹果汁，低头的时候瞟见手机上跳出来的短消息，是莫骤发来的。 莫骤：下班了?人在哪里? 悦昭不动声色地回复了他。 柏苒笑得有些失态，拿过一张纸巾按了按嘴角，苦笑说：也就是你见证了我所有的蠢事。 她又关心地问：你真的和爸妈吵到要闹掰的地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怎么说你也是他们亲生的，你好好说，撒个娇，他们总会依你的。 悦昭颇为苦恼地说出自己的情况，说的时候又顺手回复了莫骤的消息。 莫骤：等着，我来接你。 悦昭挑了挑眉，忽然中断了诉说，告诉柏苒：我男朋友过会儿要来接我。 让他来好了，正好我也可以看一看他。柏苒大方表示不介意。 你同意就好。悦昭迅速回复了莫骤一个好。 悦昭和柏苒一边吃小火锅一边聊天，她几乎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倾诉出来。柏苒耐心听悦昭说着每一个细节，当听到悦昭被对面男邻居推倒在地的部分，感同身受般地有些害怕。 幸好都过去了。悦昭说，况且我还认识了他。 说真的，我真没想过你会一个人搬出来住，更没想到你会经历这些事，柏苒不由感慨，这样听来，你也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任何人的生活都不可能全是如意的。悦昭说出心里话，我也一样。虽然我不能说我比你更不容易，但我也是有烦恼的，很多时候也只能靠自己的一腔孤勇去和这些糟心事硬碰硬。 悦昭说得如此直白，让柏苒忽然间觉得自己一度对悦昭的嫉妒显得很可笑。 为什么嫉妒一个真心对你好的朋友呢?自己遇到的任何难题都是大多数普通人都会遇到的，和家境优越的悦昭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为何之前要不联系悦昭呢?明明悦昭是懂她的人。 片刻后，柏苒由衷地说：其实我想说你看起来也比毕业那段时间要开心很多，是因为爱情吗? 和爱情有关吧。悦昭琢磨了一下用词，尽量含蓄地说，你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的性格有多可爱。即便我工作了一天，人再疲惫，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柏苒睁大眼睛，故作震惊说：那你别让我看了，要是我看了也动心，那我们岂不是彻底掰了? 悦昭被这话逗笑了，却当真仔细地琢磨了一下：也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我有时候真觉得是一个女的就会对他心动这个想法是不是太自大了?但不管如何，就算你心动了也得忍着，因为他已经是我的了。 已经?柏苒自认为了解到了悦昭话里的重点，所以说你和他已经 没有到那步，悦昭立刻澄清，又一本正经地表示，就算没有，他也是我的。 莫骤进餐厅的时候，悦昭和柏苒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因为悦昭刚才一个劲地夸赞莫骤，以至于柏苒看见莫骤的第一眼，心里蹦出的一句话：也就是单纯的帅而已。 想归想，柏苒很客气地站起来和莫骤打招呼。 悦昭介绍柏苒为我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 莫骤客气地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柏苒微笑说。 悦昭挽着莫骤的手臂，大方地说：刚才我一直夸你来着，不信你问她。 柏苒悄悄退后一步，开口为悦昭证明：她一直对我描述你的好，说你性格可爱，我听了耳朵都快起茧了。她还警告我不许多看你，你是她的人，这占有欲简直快吓到我了。小帅哥，你见谅啊，以后我再见到你，都要自觉往后退几步。 悦昭不好意思地笑了。 莫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朋友，不无宠溺地说：我很一般。至于她，确实是很少有人能抵挡的了她的可爱。 -- 第82页 悦昭： 柏苒笑了一下，赶紧说：好啦，你快接她走吧。我再去楼下逛一圈，看看衣服，就不打扰你们了。 莫骤和悦昭走出商场，手牵手在附近散步。 莫骤问女朋友：我什么时候算是你的人了? 悦昭奇怪地问：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愿意变成我的人吗? 愿意，怎么不愿意。莫骤低语，其实你明白我想的是什么。 悦昭听懂了，耳朵有些热，片刻后说：即便现在还不是，但将来有一天会是啊。 莫骤直接诱惑了女朋友一下：你就不打算提前完成这个目标? 悦昭甜甜地说：你好坏，不要老想那件事吧，会越想越心痒的。 也许她也一样。 不能想吗?莫骤如实说，可我每天都在想。 悦昭： 悦昭依偎在男朋友身上，一边嗅着他的气息，一边说：但我现在还没准备好，所以你暂时自己单纯地脑补一下，行吗? 莫骤说：别怕，我不催你。等你准备好了，通知我一声就行。 悦昭疑惑：通知你?这么正式?好吧，通知的内容是什么呢? 莫骤体贴地为她解惑：就说你今天不用光想不练了，我会明白的。 悦昭：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到了再次拜访拓乐尔的日子，尤若达放手让悦昭一个人去，当是给她一次试炼的机会。 悦昭为此准备得很充分，去的路上在脑海里复盘上一回拜访苏渠何时他说的每一句话。 这次拜访也是提前预约好的，苏渠何照样客客气气地接待了悦昭。 悦昭再次就瑞客斯新一季产品的功能升级部分向苏渠何着重描绘了一遍，后者对此兴趣不大，全程淡淡地听着，连微笑都少了，显然不准备再敷衍眼前这个实习生了。 我记得上次已经和你们说明白了啊。苏渠何以手掩口，打了一个哈欠，略带疲惫地说，你们产品的技术再前沿，功能再多，对我们客户的黏度影响不大。说直白点，我们没必要花更多的钱采购一款功能五花八门的健身器械，现有的功能已经足够用了。 悦昭放下产品介绍书，微笑着说：苏总，我从拓乐尔的官网得知你们今年准备开启健身房结合轻食的销售模式，对吗? 对。苏渠何点了点头。 悦昭说：你们准备在各大健身房划出一个健身餐区域，最大的面积占整整一个楼层。即将推出三十余款沙拉，保证高蛋白和低卡路里，完美配合已有会员的健身计划。此外，你们还将提供体贴的私人减脂餐，会员自然享受折扣，他们不仅可以在健身房用餐，也可以在办公室或家里直接拿起手机轻松下单，你们的派送员最快能在三十分钟内完成配送。 苏渠何笑了：你了解得倒很清楚啊。 悦昭心想这段日子来自己已经把拓乐尔方方面面的业务都研究得很彻底了。 悦昭说：据我所知，这个模式并非你们的首创，在本市起码有两家以上的健身房已经先于你们，分别在去年八月和十一月开启了这个商业模式。 苏渠何耸了耸肩，坦然说：即便是行业的头部，也必须根据客户的需求及时调整服务内容，提高质量，不然都有被市场淘汰的可能。我们在这方面向来不掉以轻心。 这样一来，竞争压力会变得很激烈。悦昭直言，毕竟蛋糕只有这么大。 苏渠何没说什么，悦昭却从随身包里抽出一份纸质数据，递过去给他。 请您看看这些。这是我们瑞客斯本市的六家门店在三个月和六个月里的客流量数据，包括黄金时间内的客流量。还有首次在门店购买产品的客户其年龄和职业，购买产品的单价及复购率，等等。 苏渠何接过后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很快放下纸，摊手问：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悦昭解释说：来瑞客斯门店的客户多是以购买小型家用健身器械为主的，平均年龄在二十三到三十三岁之间。这个年龄段的男女，尤其是二十八岁以下的，很多都有去健身房的需求，这和买家用健身器械并不矛盾，很多人只是碍于时间成本有限。但随着工作的移动或跨入新的人生阶段，他们很可能不再满足于在家的单调锻炼，希望有一个全方位的健身塑形计划。如果遇上拓乐尔这样结合餐饮的健身房，既能为他们节省下时间，又能提供饮食方面的专业指导，这样的吸引力会很强。 悦昭又说：瑞客斯的六家门店，其中四家都进驻了不同的大型shopping mall，皆是毗邻地铁，覆盖一站式商业群的位置。周边写字楼林立，包括年轻的白领、金融和科技行业的职员、时尚达人、主播等，这些都是健身行业的目标客户，他们都会关注到瑞客斯。按我们的惯例，若是拓乐尔与我们合作，那当一个顾客在瑞客斯门店消费满一千五自动升级为会员后，他理所当然会收到一份印有瑞客斯合作商资料的广告册子，轻松浏览到关于拓乐尔的信息。到时候我们可以把拓乐尔主打的健身房加轻食的图文刊登在我们的广告册子上，这样无形之下，给拓乐尔的引流量会很大。您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实惠的商机吗? -- 第83页 苏渠何的手掌按在后脑勺，轻轻挠了挠，慢慢说：你今天讲的这些倒还有点意思，我之前没怎么注意过。这样吧，我下午和我们总经理连一下线，和他讲一讲你这个提议，问问他的看法。 苏渠何说得婉约，心里的算盘飞速打起来：如此一来剩下的广告费会是多少，引流量又是多少。 健身房加轻食的销售模式是今天拓尔乐的重点项目，也是总经理再三提及的事，投入的资金不少，盈利自然是重中之重。 悦昭的签单成功在瑞客斯引起了小轰动。 这不是一般的签单，而是拓乐尔这样知名企业的签单。何况，悦昭还只是一个实习生。 尤若达为此在组里高调地赞赏了悦昭，请全组员吃海鲜自助餐，分享这份喜悦。 不仅是悦昭所在的一组，其他组也都在谈论这件事。 三组的张能霄特别激动，他也了解拓乐尔这块硬骨头有多难啃，尤若达自己出面都没拿下，竟然被他组的一个实习生拿下了。作为和悦昭同期进来的张能霄就这事谈论了整整一个中午。 张能霄说得口干舌燥，拿起矿泉水瓶子猛灌一口水，余光瞟见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小哭包美晓，不免提醒她一句：你可要加油了，现在全公司只有你一个人是零签单。 美晓闻言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强忍着眼眶泫然的泪水。 张能霄受不了她了，低声说：你动不动哭有什么用?如果哭了能签单，你绝对是我们的第一名。不是我说你，你有哭的时间还不如去做好ppt，这么基本的软件你都出错，我真的不得不服你啊。你说你好意思吗?高中生都会的事啊，你还老甩给我。 美晓紧闭眼睛，任珍珠般的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 她觉得自己一时粗心，在工作上有了纰漏，这是难免的事，怎么都没想到和她同期的张能霄竟然也可以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随意指责她。 她的自尊心瞬间碎了一地。 张能霄向来心直口快，其实并未有多大恶意，发现小哭包又哭了，皱了一下眉，当没事人一样，起身走了。 悦昭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莫骤，莫骤回复她：真是一个优秀的宝宝。 悦昭心里甜甜的。 等拿到了钱，她要给莫骤买一份礼物，她心想不知道买什么好。 悦昭当晚点了一只大披萨，请桑倩吃。 桑倩一边吃一边听悦昭获得的好成绩，表情很激动，很快计算起来：那算上提成，你岂不是一下子多了很多钱? 悦昭笑说：这一单不是我一个人签下的，还有我们的主管，他教了我很多。提成什么我倒不在意，主要能签单成功心里就很自豪。 提成当然重要啊!别说的你有多少钱似的。桑倩吃完一块披萨，还舔了舔手指，告诉你，别当职场老好人，能拿的就一定要争取拿到手。拿到钱就给爸妈买点营养品，孝敬他们一下，顺便博得他们好感，为之后和小莫有个好结果提前铺路。 营养品?悦昭失笑，心想他们哪缺这个。 桑倩心情不错地说了一堆话，等听见悦昭的手机响起，她猜到是谁，便安静不语了。 果不其然，悦昭拿着手机，悄悄和桑倩打了个手势，便回房去聊天了。 轻轻掩上门，悦昭坐在椅子上，对着手机屏幕的人，笑得很甜。 莫骤说：赚钱的感觉这么开心? 悦昭承认：是啊。 莫骤也跟着笑了。 悦昭说：等我拿到钱了，就给你买一个礼物，你想要什么? 莫骤说：我说过我最喜欢收到你不用花钱的礼物。 悦昭：你正经一点好不好?我是认真问你的。 莫骤说：真是这么想的。 悦昭的脸有些热，考虑了一下后，温柔地说：那下次让你碰的时间久一点? 你说的，到时候别催我。莫骤笑得意味深长，不该这么早告诉我的，让我现在就开始想着，这多难熬。 悦昭嗔怪地看着男朋友，觉得他真是又讨厌又惹人爱。 一会儿后，莫骤说：这周末有时间吗? 悦昭说：周日休息一天，怎么?你想去哪里玩? 莫骤说：去我家吃个饭?带你见一见我爸妈。 悦昭惊讶：这么快吗?我什么都没准备。 莫骤说：没什么可准备的，你人来就行，也没必要带礼物。 悦昭说：这怎么行?初次见长辈不带一份礼物，太没礼貌了。 莫骤笑了：你不知道我爸妈多反感别人提着礼物上门。小时候，每一个来我家做客的人，除了水果，他们都让对方原模原样地拿回去，后来连水果都不收。 悦昭却依旧觉得这样不太好。 莫骤静了静，欣赏一般地看着她有些纠结的表情，片刻后说：你愿意来吗? 悦昭笑着点了点头：如果他们欢迎，我当然愿意啊。 莫骤说：他们很期待看到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们一直猜我可能娶不到老婆。 -- 第84页 悦昭： 莫骤替她解惑：我小时候对女孩子的态度太差了，她们都觉得我人凶，当场气哭的都有。 悦昭笑了，宠溺地说：你这个坏蛋，小时候干嘛欺负女生啊? 莫骤说：没欺负，只是觉得她们有些烦。说到底，男人只有到了青春期才会开始想着和女生一起玩。 悦昭瞪他：好色之徒啊，看你大言不惭的样子。 莫骤笑了，乖乖地说：是他们，我没有。我只是看看，没有和任何一个女生玩。 这么乖?悦昭看着他精致的五官，那奖励你一个专属的亲亲好了。 她说完凑过去，在手机屏幕上亲了亲。 因为周日上午说好了要和莫骤一起去拜访他父母，悦昭在周六傍晚走出公司后，直接打车去了一趟新区，去她以前常去的那家购物中心。 悦昭来到一楼的一家护肤品专柜，很快看见了那位熟悉的导购。 导购温和有礼地笑着说：悦女士，好久不见。 悦昭也笑着和她打了招呼，在问了她几个问题后便买下了这个品牌的一个美白抗衰老的套装，用她过往的积分抵现，还便宜了八百多块钱。 悦昭提着买好的护肤品套装，又去名表区逛了逛，她想选一只适合莫骤戴的手表。 悦昭。忽然间，身后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悦昭转身一看，是堂姐悦琬。 悦琬笑说：刚刚你在买护肤品，我就看见你了，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考虑后还是想过来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悦昭的眼眸明亮，笑容很轻松：我过得不错。 是吗?那就好。悦琬将信将疑，斟酌后说，不如去二楼的咖啡厅坐一坐，我请你喝一杯咖啡? 刚巧悦昭也有些累了，想着坐下和堂姐喝一杯咖啡也是一件惬意的事。 几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坐在二楼过道临窗的卡座上，一人点了一杯咖啡。 悦琬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然后说：你的事你妈妈差不多都告诉我了，包括你有了男朋友。 悦昭不意外地点了点头，问起堂姐：我妈妈她最近好吗?我发她的短信她都没回。 据我所知，她身体没什么问题。悦琬缓缓放下咖啡杯，手指轻按杯柄，笑着说，你放心，她没有把你的事告诉你爸爸，她还是袒护你的。 悦昭笑了：我也猜到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悦昭，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你现在的男朋友，应该尽快带他回家一趟，至少让他知道你家是怎么样的，和你在一起他需要承担什么。悦琬自以为说出这些是为了堂妹好。 悦昭却说：他和我在一起，不需要额外承担什么。他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也不会勉强他。 悦琬轻轻蹙眉：话是如此，但你爸爸的生意 堂姐，你最近怎么样?悦昭实在不想多聊自己家里的事，有些不得体地打断了堂姐的叙说。 啊?悦琬轻启唇，仿佛没听清楚一般。 悦昭又问了一遍。 悦琬的脑海飞速闪过一个尖锐的画面，按在杯柄上的手指不可察觉地一抖，表情也不可避免地有些僵硬。 堂妹问她最近怎么样，她还能怎么样呢?除了逛商场购物、烘焙和练瑜伽，她的日子永远不会有什么新鲜的事发生。 哦，不对，也算是发生了一件奇特的事。一件她至今没有和任何人提起的事她被自己的老公打了一个耳光。 但在老公梗着脖子对她道歉后，她已经决定把那个耳光轻轻擦去，不留痕迹。谁知就在悦昭姿态轻松地问她最近怎么样的那一刻，她脑海里浮现的画面特别清晰，尤其还伴随着一种难言的羞耻。 那挥之不去的一个耳光，还有他抬起手臂时阴鸷的双眸，像是厌烦她到了极致。 悦琬怎么也想不明白，平常脾气温和、处事周到的老公怎么一下子变成那样陌生的模样? 明明她也没有说他什么，只是埋怨他一个月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在家，她希望他多回家而已。 难道她错了吗?还是她反复说，说多了，惹他烦了?又碰巧那天他有烦心事?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整天这么清闲?每天吃吃喝喝都有人伺候吗?我出差多累你了解过吗?回到家连一碗热汤都没有!阿姨临时请假，你就点外卖了?难道你连做一顿饭的能力都没有?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喜欢吃这些冷的面包和沙拉!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想法?你究竟懂不懂怎么做一个妻子! 我已经有一堆烦心事了!回到家里不是听你唠叨的!闭嘴，别再说一个字了!我已经很累了! 就在悦琬絮絮叨叨的时候，他迅速抬臂给了她一个耳光。 悦琬当时痛彻心扉、不可置信。 为什么他一直说累?明明他的工作、他住的房子、他开的车子，还有她和他的这个家，家里的贵物件都是她娘家提供的，他轻松享有了这些，怎么还能烦她?竟然还动手了? 悦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 第85页 从小到大，身边的所有人都宠着她，她没有被任何人打过，自然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直接打耳光，这简直是超出了她认知范围的事。 她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不准备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这个男人可是被她父母称赞不已的佳婿。 当年她也是听从父母的建议，和这个男人结婚，陪嫁的车房无一不豪华。原以为他得到这么多，自然会感恩戴德，拼命把她宠在手心，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悦琬陷入久久的沉默，忽然间，一股酸楚涌上鼻腔，她赶紧伸手按了按鼻子，不想被堂妹看出她的酸涩与窘迫。 堂姐，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吗?悦昭关心地问。 心情不好?谁说的呢?悦琬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嘶哑，使劲按了按鼻子后，飞快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堂妹说，你别多想了，我婚后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一个人很寂寞，你姐夫他太忙了，忙着赚钱忙着养家。有得有失吧，你看我脖子上的这条项链，就是他近日来送我的礼物，他还特地在吊坠上刻上我的名字，我也没想到他一个不懂浪漫的人会忽然给我这样的惊喜。 这条项链自然是他的道歉礼物，悦琬戴上了表示愿意给他一个台阶下。 悦琬急急地说完，端起咖啡浅浅抿了一口，然后迟钝地对上悦昭的眼睛。 悦昭没接话，好一会儿后才淡淡地笑了：是吗?那就好。 悦琬想尽快跳过这个话题，便问起堂妹今天来这里买了什么，悦昭如实说是给男朋友的妈妈买礼物。 这么快就决定去见他父母了?悦琬意外，你下一步该不是要和他结婚吧? 哪有那么快。悦昭提起男朋友就笑得甜蜜，我们正年轻，他比我还小两岁，结婚对我们来说有些早。何况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和他恋爱的每一天都很幸福。 悦琬看着堂妹熠熠生辉、宛若钻石的眼眸，觉察到她不同与往日的自信和笃定，竟然有一丝羡慕。 我男朋友很尊重我，事事为我着想。悦昭看着堂姐，决定说出心里话，他工作也很忙，但无论每天多晚回家，他都会和我视频聊天，只要我想见他，他会立刻赶来看我。老实说，我不认为在经营一段感情的过程里，忙是拒绝另一半的好理由，如果他想，他一定会把时间用在你身上。 悦琬听了很揪心，垂下眼帘，看着一波浅褐色的咖啡，一时间没有了自欺欺人的精力。 是啊，如果他心里有你，你就是他的重要安排之一，怎么可能频繁用忙碌当借口拒绝和你打电话，甚至一个月只回来不到十天呢? 悦昭都明白的道理，她竟然还想着拿一条没有花任何心思的项链蒙混过关。 悦琬在悦昭面前第一次没有了所谓的优越感。 假如说，当年她也坚持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搬出家住，和他一起去拼搏未来，而不是选择和现在的老公结婚，安闲地做一个全职太太，那会更快乐吗? 虽然答案是未知的，但她应该不会遭受比那个耳光更羞耻的了。 悦琬的心很痛，整个人也头晕目眩的，似乎快要被那如潮水般的阵痛拖曳下去，她迅速起身，语调颤颤地对悦昭说：不好意思，我得去一趟洗手间。 悦琬转过身的一刹那，汹涌的眼泪落在衣襟上。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莫骤父母现住的房子依旧是当年莫骤爸爸医院盖的家属楼。 老小区打扫得很干净，绿化度也高，一片灌木丛里满是茶花与蔷薇，处处花映叶，视觉感受很明亮。 悦昭和莫骤手牵手走在小区平整的路上，心里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 莫骤的爸妈会是怎么样的呢?他们会如何评价她呢?要说一点心理包袱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悦昭从没想过会如此快地来见男朋友的家长，尽管莫骤的态度轻松，说了两遍不过是吃一顿饭，她却没法像他那么轻松。 门打开的刹那，悦昭的心不免提了提。 莫骤的妈妈黎竹凝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笑盈盈地说：你们来了啊。 悦昭礼貌地问好，顺手送上了她为黎阿姨准备的礼物。 太客气了。黎竹凝接过大的纸袋，笑着说，携礼上门这种事下不为例啊。 莫骤却为女朋友说了一句：这是她的心意。 黎竹凝闻言挑了一下眉，似乎意外儿子变得这么会说话。 悦昭保持微笑，换了拖鞋走进屋，挺着背站在一角，简单地打量眼前的屋子。 莫骤说过，他家的房子是九十年代的，虽然很老了，但住惯了，一直没舍得搬。加上他父母对物质没什么高要求，早些年单位提供换房的时候，他们都把机会让给比较困难的同事了。 眼前确实如莫骤所说，是有年代感的布局和装修，胜在干净明亮。 客厅的餐桌是樱桃木的，桌上搁着一只铝合金的咖啡手冲壶，壶边是两只小咖啡杯，白瓷的，杯底有手工钩针的花朵杯垫。桌角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花瓶里有几枝新鲜的芍药。 地板刚拖过，一尘不染;五层的置物柜上整齐地罗列着各种材质的器物、植物标本和旅游淘来的纪念品;布艺沙发上有几只松软的靠枕;沙发后的玻璃窗很大，米色的镂空棉线窗帘被收拢在两侧，推窗见绿，郁郁葱葱如雾一般，随风飘动，好似一幅画。 -- 第86页 悦昭站着打量屋子的时候，莫骤爸爸莫寂早从房间里走出来，静静看着儿子的女朋友，一言不发。 悦昭在莫骤的提醒下才意识到这一点，转过身和莫叔叔问好。 莫叔叔显然不善言辞，笑着说了两遍欢迎你来我们家啊就没别的可说了，似乎还有些怕尴尬，很快走去找老婆了。 黎阿姨一时间也没空搭理老公，她麻利地切好了水果，放在瓷盘里，又拿出早准备好的小块三明治和原味麦芬，一一端上桌。莫叔叔迷糊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似刚醒过来一般，终于想起要泡咖啡，便去打开小柜子，取出磨好的咖啡粉。 等大家都坐下，喝咖啡吃点心，开始闲聊。 黎阿姨一直看着悦昭，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说：你长得太漂亮啦，让我们这里都蓬荜生辉了。 悦昭赶紧说不敢当。 她觉得黎阿姨也好看，长相很英气。 黎竹凝知道自己五官偏硬朗，不笑的时候显得严肃，年轻时候也常被误认为难相处，这次为了给儿子的女朋友留下好印象，她几乎是时时刻刻把笑容挂在脸上。虽然时间久了脸上的肌肉很累，但她觉得值得。 莫寂就显得放松多了，悠哉地喝着咖啡，一直笑着看儿子和女朋友，不轻易发表任何看法。 黎竹凝直接问悦昭喜欢她儿子什么，悦昭说：他优点很多，一时间也说不完。可能我们还在热恋阶段，所以他在我眼里怎么都是好的。 对面的莫寂一听，扑哧笑出来，连带着被咖啡呛了一口，赶紧拿纸巾擦嘴角，摇头说不好意思。 黎竹凝瞪了老公一眼，说：怎么?你好像不太认可悦昭说的话? 莫寂调整好状态，慢悠悠地说：没有不认可，就是有些惊讶。莫骤这孩子在我眼里缺点不少 他还没说是什么缺点，桌下的膝盖就被老婆碰了一下，提醒他说话要谨慎。 莫骤一脸无所谓，漫不经心地问：你说说，具体是哪些缺点? 莫寂被老婆瞪了之后，改口说：不过也都是他小时候的事了，年代太久远了，不提也罢。他长大后成熟了不少，做事虽然有时候也在合理范围内，哈哈。 悦昭眨了眨眼睛，其实她很好奇莫骤小时候是怎么个样子的。 黎竹凝笑着说：我倒觉得我儿子现在很好，长得帅，会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上大学后也没怎么问我们要过生活费，这都是优点。 莫寂疑惑地低语：怎么?洗自己的衣服也算是优点吗? 当然了!黎竹凝提高嗓门，迅速证实起这一点，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同事的儿子，攒了一周的衣服在宿舍里，周末带回家直接扔给他妈妈，日常生活除了煮泡面什么都不会，可令人担忧了，这样下去怎么找得到女朋友? 说到这里，她看向悦昭，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是刻意说人家的不好，用来衬托自己孩子啊。我只是强调莫骤他不是一个妈宝，这是一个很大的优点。 莫寂笑着应和：这个倒是，莫骤这人有主见，凡事自己拿主意，不怎么依赖我们的帮助。 黎竹凝补充说：当然我们也很尊重他，打小就如此，他想做什么想玩什么我们都答应他，也都买给他。等将来你们有了小家庭，我们也会尊重你们的想法，各方面都按你们的喜好来，我们是不会指手画脚的。 悦昭愣怔，心想这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莫骤适时理智出声：谈这些太早了，我没想过英年早婚。 莫爸莫妈： 他们悄然递给儿子一个在女朋友面前说这合适吗的古怪眼神。 悦昭大方地说：我们还年轻，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等我们一起变成熟了，有足够的能力养活自己，自然会考虑终身大事的。 这样想很好。黎竹凝欣慰地点头，我也是二十八岁结婚的，在当年算是晚婚了，但一步步走得很稳妥，婚前婚后都很幸福。所以说感□□是急不来的，水到渠成是最好的。 莫寂笑呵呵地补充：我们婚后还继续谈了两年多的恋爱，才决定生孩子的，周围的朋友都说我们潇洒。 黎竹凝得意地说：当时催我们生孩子的亲戚不少，我们不当一回事，就按自己的计划来，任性是任性了，但感觉真好。 悦昭感兴趣地听着，听他们话当年，聊这么多年来的工作、感情、婚姻和生活趣事，越听越入神，直到感觉到腿上多了一只手，才意识到旁边坐着自己的男朋友。 悦昭将手从桌上挪开，悄悄垂下，默默按住了莫骤的手，提示他老实点。 愉快地喝了咖啡，吃了点心，黎竹凝说自己一早就点好了一家餐馆的外卖，十一点会准时送达。 我们夫妻俩都不擅长烹饪，在这方面算是低能儿了。平时也都是在单位里吃的，休息天也懒得去烹调这个炖煮那个的，所以点外卖变成我们习惯的一件事了。黎竹凝笑着说，这家餐馆的味道不错，我点的都是特色菜，荠菜桂鱼和咖喱炒蟹都很好吃。对了，莫骤说你爱吃蔬菜，我就多点了两个炒时蔬。 -- 第87页 谢谢阿姨。悦昭说，听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明明刚吃了好多点心。 喜欢就吃，能吃是福，别轻易减肥，反而对身体不好。黎竹凝多叮嘱一句，悦昭，你已经很瘦了。 等待外卖的时间里，黎竹凝拿出早准备好的相册本，让悦昭看莫骤小时候的模样。 天啊，悦昭轻声呼叹，他小时候也太可爱了吧，白白胖胖的，还穿着小老虎鞋。 黎竹凝在一边笑盈盈地回忆：小老虎鞋是他的外婆为他亲自缝制的，现在还搁在箱底呢。我记得，那时候每回抱他出门，家属楼的邻居见了没一个不说他好看的，一定要抱一抱他。他小时候怕生，别人抱不到一分钟就要哭，努力从人家怀里钻出来，双手朝我挥舞，要扑过来，简直像是生离死别一样现在想一想，还是好心疼的。 悦昭快被莫骤小时候的模样萌化了，看他刚出生时躺在婴儿床上、一岁时坐在地板上、两岁时骑着小木马、三岁走在花坛边、笑得很萌、哭得很夸张她每一张都看得入神，移不开目光。 莫骤是怎么从照片上的小家伙长到如今这么高个，长腿长臂，背上肌肉结实的大男生的? 时光真是奇妙。 悦昭看了很久，直到莫骤放下手机，来到她旁边，手按在她肩膀上，不解道：怎么还在看?有这么好看吗? 悦昭抬脸看他，又低头看相片上的小萌娃，忍不住说：原来你一直这么好看，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好看了。 莫骤低头一看，皱眉嫌弃说：又矮又肥，还笑得那么傻，难看死了。 明明就很可爱啊。悦昭轻声反驳，哪有自己说自己难看的?你也太搞笑了吧。 她懒得再理他，继续看相册。 黎竹凝说：悦昭，你喜欢的话选两张拿回去好了呀。 悦昭婉拒：不用，我看看就行了。 这些相片都见证了一个母亲尽心的付出，以及她和孩子之间的温暖回忆，悦昭不想去占有任何一份。 黎竹凝笑了笑，忽然听见门铃声，便起身走去开门。 莫骤趁机贴近女朋友，在她耳边说：你直接看我不就行了。 是吗?悦昭有意思地猜测，你不会小气到自己吃自己的醋吧? 莫骤闻言，伸手干脆地合上相册本，俯身亲了一下女朋友的脸颊，顺便提醒她一句重要的话：别冷落我了。 一个上午，她一直在和他爸妈说话，几乎没怎么搭理过他。 他有一瞬间产生了一个幼稚的想法：早知道就晚一点带她来见他爸妈了。 谁冷落你了。悦昭看了看周围，趁莫叔叔在阳台修剪他的花，黎阿姨把外卖带去厨房，她伸手摸了摸男朋友的鼻梁，当然最在意的还是你。 花言巧语，来点实际的。莫骤说完，一手扶住她的后颈，低下头去亲她，还准备在她的唇上慢慢碾磨。 悦昭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 吃完了饭，黎竹凝和她老公手牵手出门散步了，把空间留给儿子和他的女朋友。 悦昭本来想在沙发上休息，却不知怎么搞的，被莫骤几句话就骗去了他的房间，然后没多久，更是和他一起躺倒在他的床上，面对面地聊天了。 莫骤的手一直搁在女朋友的后背，懒洋洋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你喜欢我家吗?他问。 悦昭的手也放在他腰上，点了点头：很喜欢。你家的氛围很温馨，你爸爸和妈妈的性格都很好。 莫骤问：那你家呢?也是这样吗? 悦昭思索片刻，苦笑了一下，慢慢说：我小学的时候还是比较温馨的，一家三口每天都能坐在一起吃晚饭。初中之后爸爸的生意越来越忙，很少回家了，大多时候就我、妈妈和家里的阿姨一起吃饭，饭桌上我们也不怎么说话。妈妈因为担心爸爸出门在外吃得怎么样，变得愁眉苦脸的时间长了，她的脾气也变急了，只要我一晚回家，或者成绩没考好，她就会很急，想发脾气又一直克制自己，咬着唇瞪着我看。说真的，我和她相处一直有压力。 莫骤认真听着，又问：你和你爸爸相处的时间多吗?会轻松吗? 悦昭的手搂住他的腰，人靠过去一些，凑近他说：我爸爸他很宠我，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但他太忙了，我很少有时间能和他好好交流。他认为教育我主要是我妈妈的责任，他负责物质方面就好。 男朋友近在咫尺，悦昭顺便就亲了一下他的下巴，亲完后继续说：和你说个事，算是一个小秘密，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读高一那年，我妈妈怀疑我爸爸出轨了一个阿姨。那个阿姨以及她老公和我爸爸有业务上的往来，偶尔会一起来家里，对我也亲切。有一天，我半夜醒来，听见楼下有吵架声，就蹑手蹑脚去楼梯口偷听，很快听见我爸爸和我妈妈吵得很凶，我爸爸说她神经质，没事瞎想，无中生有，我妈妈哽咽着说你们明明一起去出差了反正那对我来说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我竟然偷听到了那种事。 -- 第88页 悦昭暂停了叙述，像是又一次被那个紧张的氛围包裹住了。 莫骤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又专注地看着她。 过了两天吧，那个阿姨和她老公就来我家了，他们对我妈妈道歉，澄清误会。我妈妈把我支开，客气地接待他们。我装作回房，很快就又溜去楼梯口偷听，听他们很客气地一来一往，听我妈妈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当时我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这纯粹是个误会，我爸爸不会做出那种事。但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那位阿姨就和她老公离婚了。再后来就是我读大二那年了，有一回我陪我妈妈喝红酒，她喝到微醺的时候直接告诉我了那个阿姨的事，还说对方在离婚不久后约她去吃下午茶，坦白自己曾经一度对我爸爸产生了爱恋，但只是情感上的冲动，行为上绝没有逾矩。我妈妈对我说的时候一脸忧伤，说她不敢相信那个女人的话，发乎情止乎礼这样的君子在这个社会越来越少了所以随着时间过去，这也变成一桩悬案了。 悦昭说完，脸上很安静，片刻后又拿出轻快的语气说：不过，今天看见你爸爸和你妈妈的默契互动，我觉得他们感情真好啊，让我又重新向往了婚姻。 所以?莫骤趁机问她，你对我们的未来有具体的想象了? 悦昭收回搂住他腰的手，轻轻放在他脸颊上，痴迷地看着他，吐露心声：等我们真正成熟了，有能力组成一个家庭的时候，就结婚吧。 莫骤的眼眸微怔，向她确认：你是在提前向我求婚? 悦昭嘟囔了一句想得美。 就是想得美。莫骤亲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脸，然后说，不过，求婚的事就这样被你先说了，我没面子了。 悦昭温柔地说：那到时候你再正式向我求婚好了。 莫骤点头，又问：到时候要我准备什么?除了钻戒和玫瑰，还有什么? 悦昭琢磨着说：我也没仔细想过，一般是够了吧其实那些也不太重要，对吧? 不重要?电视上都是那么演的，周围人也都是那么做的，总有一定的道理。莫骤沉吟了片刻，手指摸上她的唇，指腹轻轻按着她的唇尖，说说你想要多大的钻戒? 你量力而行就可以啦。悦昭觉得没必要为了一颗钻戒一掷千金。 重要的是她很早就见过各种不同形状的钻戒，她妈妈罗清盈的一只抽屉里就快放满了，却也不见她平日里戴。 其实是有点浪费的。 所以她不贪心，一颗就够了，有一颗莫骤送她的钻戒她就觉得很幸福很浪漫了。 不如这样，到时候我身上有多少钱，就买多贵的钻戒，一分不留了。莫骤兀自说，特别想试一试这种感觉。 悦昭： 这种感觉?莫非他可爱的性格里藏着一个霸总梦? 莫骤凝视着女友的眼睛，一边遐想一边说：想到有一天能把所有钱都花在自己女人身上，尤其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多爽。 悦昭：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莫骤的爸妈过了两小时才回来，这期间悦昭已经在莫骤的床上打了一个小盹。 悦昭醒来后，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有些局促，她很快走去客厅，一眼看见了莫骤的爸妈。 他们已经坐在沙发上，在笑着说些什么，莫骤则在厨房里煮热水。 悦昭，你醒了?黎竹凝看见悦昭，站起来和蔼地说，你跟我来，我有事和你说。 就这样，脸上残留着尴尬的悦昭跟着黎阿姨去了另一个房间。 黎竹凝掩上门，走到梳妆台前，取过桌面上的一只袋子递给悦昭，解释说：刚才我和你莫叔叔去逛商场了，顺便给你买了一份小礼物。一点心意，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悦昭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料到他们是去逛商场了，明明只说是散个步而已。 悦昭取出袋子里的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纯金的格桑花造型的耳环，金彩夺目，非常美。 谢谢阿姨和叔叔，我真的很喜欢。悦昭心里感激。 我帮你戴上试试?黎竹凝提议。 悦昭说了一声好，然后听黎阿姨的吩咐坐在梳妆凳上，让她帮忙戴上耳环。 看来没选错，很适合你。黎竹凝陪着悦昭一起欣赏着镜中人，笑着说，悦昭，你真是一个好姑娘，又漂亮又大方。说句心里话，我很感谢你，谢谢你带给莫骤幸福。 悦昭抬眸，说道：他也带给我了幸福。 所以说幸福是彼此给予的。黎竹凝笑意不减，轻声说，莫骤和我提过你家的情况，我听了觉得你很有勇气。你看，你明明可以过富裕又轻松的日子，却决定靠自己，让我很佩服，我也知道一个女孩子从家里搬出来住不容易。还有啊，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找到比莫骤条件好很多的人，但你选择了他。 悦昭温柔地说：因为我只喜欢他啊。 -- 第89页 这就是莫骤幸运的地方。黎竹凝爽朗地笑了一下，他爸爸也说这小子运气真好，本来以为他得等到三十岁才会有女朋友。 我也没想到那么巧，租的房子就在他对面。悦昭莞尔，她现在也相信缘分是命中注定的。 莫骤现在会主动打电话关心我们了，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情况。我感觉他整个人都变柔软了，不如以前那般执拗，这都是因为你，你的性格影响了他。黎竹凝很诚恳地说。 悦昭安静地听黎阿姨说着，却感觉到她说的莫骤似乎有些不一样。 黎竹凝看出了她脸上的不解，解释说：你不知道啊，他以前脾气可臭了，尤其是青春期的时候，性格固执，都不爱和我们说话，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饭都懒得出来吃。我明白他心里对我们是有埋怨的，这一点我和他爸爸都理解，我们工作太忙，从小疏于对他的关心和照顾。说起来也丢脸，莫骤的家长会，我只去过一回。他小时候，我们也很少有机会带他出去旅行关于这些，我和他爸爸都该反省的。为人父母，要对孩子尽心尽责，在这方面，我们始终是做得不够。 悦昭诧异地说：但他从没有在我面前埋怨过你们，我只听他说你们很尊重他，从小到大，他喜欢什么你们都支持。 他的性格就是那样，不会轻易和人抱怨什么。黎竹凝也料到了，眼眸里不免有些心疼，然后对悦昭说，他和我说你很关心他，每天都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我听了很感动。幸好有你，让他不至于那么孤独了。 悦昭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他的出现而热闹了很多。 也是因为你，他才决定重新回学校读书，要不然，以他的固执劲，估计连文凭都要放弃了。黎竹凝说到这里若有所思。 这是悦昭不知道的事，但她没有细问，她觉得还是由莫骤告诉她比较合适。 悦昭，我和你莫叔叔都很喜欢你。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但对儿子的终身大事一定是尽心尽力的。你放心，房子我们肯定要买，凭我们工作这么多年来攒下的钱，拿出一个首付绰绰有余了，干脆买大一点的房子，让你们住得舒服一些。当然啊，这个提前是你愿意和莫骤生活在一起。黎竹凝态度真诚，很尊重悦昭，如果你愿意，我们会很高兴，一定会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对你好。我们知道你从小不缺吃穿，自然不会让你过得委屈的。 阿姨，悦昭站了起来，也以同样真诚的态度地说出心里话，每个人都希望过更好的生活，但这要在自己去努力拼搏的基础上。我和莫骤，都不准备过多依赖父母，我们有手和脚，完全可以一起去努力，一起去赢得更好的生活。你和叔叔不必太为我们操心，你们照顾好自己，攒下的钱多用在你们自己身上就好。 你太懂事了。黎竹凝有些意外悦昭会说出这番话，并且说这些话时的眼神很真诚，不掺杂一丝虚伪，让她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想到这里，黎竹凝觉得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她欣慰地看着悦昭，眼里透出一些感激。 这晚，悦昭回去后，一个人凝思了很久。 她喜欢莫骤的父母，羡慕他们的感情，很享受和他们在一起的温馨氛围。 这让她第一回对婚姻有了具体的憧憬。 如果嫁给莫骤，做他的妻子，陪伴他走完这一生，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想变得更成熟，认真地和他一起生活，她决定为此努力。 悦昭拿到了提成，找了一个时间又赶去购物中心，在名表专区选了一块手表送给莫骤。 本来只打算买价位适中的，不料一看见精致的款式就挪不开眼睛了，加上店员天花乱坠的推销，悦昭有些不理智了，她越挑越好，最终买了上万的。 但她觉得也值得，毕竟人生第一回签单成功，用赚到的钱买一份礼物给心上人，对她自己而言也是一件满足的事。 悦昭买来了手表，一直放在自己屋子里，想找一个合适的时间送给莫骤。 莫骤会喜欢吗? 也许很喜欢，又也许一般，毕竟他说过他喜欢什么不用她花钱就能让他心情愉悦的礼物 悦昭不免笑了，不知不觉地，她双手掩住了脸。 因为悦昭很忙，小半个月过去了，她还没把礼物送出去。 这段时间，悦昭的运气很好，又顺利签下了一笔订单，组里组外对她的夸赞越来越多。 相比悦昭的捷报连连，另一组的小哭包却发生了一件倒霉事她去拜访客户的时候，被对方揩油了。 他碰了我两下，第一次碰到我的大腿，我无视了，第二次他故意贴过来，借着问我问题，手掐了一下我的这里美晓哭着指了指自己左胸和腰之间的部位，愤怒地说，我当时真的很痛但我不敢吭声，我以为他是这个项目的直接负责人，所以忍了，没想到他根本不是，他就是个跑腿的。他骗了我，之前说一定会买我们的产品，结果今天改口说买不买不是他能决定的。 小哭包边哭边说，说完后埋头在桌上，伤心欲绝。 -- 第90页 刚好是临近下班的时间，周围五个同事都在听她说话，包括悦昭和张能霄，还有另外两个女同事。 女同事很快安慰美晓，还鼓励她把这件事告诉主管，让主管出面去投诉对方。 张能霄却忍不住说了句：不是早提醒过你了吗?要懂得分辨谁是项目的直接负责人，谁是插科打诨的。你把时间浪费在一个趁机讨便宜的人身上 小霄，别说了，美晓已经很伤心了。一个女同事温和地打断了他，她经验不足，被忽悠了也不能全怪她，再说她也是受害者。 好吧，张能霄闭嘴。 美晓哭了很久，终于在女同事们的安慰下停止哭泣，恢复了一些精神。 悦昭拿出了下午买的小蛋糕，分给美晓吃。 美晓安静地吃着小蛋糕，半晌后说：我做人做事都是有原则的，就算要失败了，我也不屑走捷径。 她这样说，其他的同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继续轻而坚定地说：今天摸我的人暗示我，只要我听他的话，他会帮我和总经理说好话，促成这笔交易，但我没考虑就拒绝他了。其实我本来是可以签单成功的，只是我不愿意用这种手段，我想堂堂正正的。 女同事立刻赞她这样做没错，很有原则。 美晓说完继续吃小蛋糕，一不留神，珍珠般的泪珠子又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蛋糕上里。 悦昭见状，递了一张纸巾过去，美晓接过，说了声谢谢。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实习时间就满两个月了。悦昭在这两个月里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几乎是百分之百能转正，另一组的张能霄也差不多。美晓却惨了，两个月过去，她都没有完成一笔签单，连她所在组的主管都没料到她的成绩会是如此，眼看就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对她的态度也严厉起来。 美晓还是哭，以前是小声哽咽，等主管走了才嚎啕大哭，如今因为精神压力大，当着主管的面就哭了不下三次。 悦昭很同情美晓，美晓也愿意找她诉苦，到后来，几乎是每一个午休，美晓都要来找悦昭说话，说的反反复复就是那些，悦昭不忍打断。 其实悦昭也渐渐觉察到一个问题美晓好像很不愿意从自身找问题，总是把签单失败的原因归结于其他方面。 悦昭委婉地对她提出过建议，还手写下来，帮她逐条分析，美晓听了后睁大眼睛，似乎很惊讶原因竟然出在自己身上，她沉思后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改进的。 只不过第二天，美晓再次来找悦昭，又焦虑又委屈地说着自己的难处，悦昭发现她压根没有把她们昨天分析过的问题当一回事。 悦昭晚上和莫骤视频聊天的时候，和他说了一些工作以及同事的事。 莫骤听了后说：明天她再来找你，你就说你要休息。 悦昭蹙眉，说：这么无情不太好吧，毕竟她也很可怜，压力很大，如果再没有签下单子，会被直接淘汰的。 莫骤颇有些不以为然：既然她没有把你说的放在心上，任你再多关心她也没用。 悦昭在思考。 莫骤说：我只是不想她影响你休息，你已经很累了，如果每天都花一个小时听那些不愉快的事，会有精神负担的。 悦昭笑了：懂了，你是在关心我。 莫骤笑说：回到我们的话题。又是多久没见面了? 悦昭羞愧地笑，不说话。 他们都太忙了，甚至悦昭买好的手表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适当的时机送给他。 莫骤想了想，告诉她：我八月上旬会离开公司，到开学前还有二十几天的休息时间，到时候可以多陪陪你。 悦昭一听到这个好消息，心里不由地期待起来。 隔天中午，美晓又来找悦昭，悦昭硬着头皮听她说了十分钟，然后打断了她：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比较累，想趁午休时间多睡一会儿，所以我就不听你继续说了哦。你说的这些问题可以去请教你的主管，他一定会提供更好的解决方式给你。 美晓呆呆地看着悦昭，片刻后强颜欢笑，柔声说：真不好意思，我老是过来打扰你，差点忘记你也很忙，也需要好好休息的。 听美晓这么说，悦昭倒有些小小的内疚了。 不过拒绝人也有好处悦昭实实在在地睡了一个午觉，下午精神充沛地继续工作。 之后的一周也很忙碌，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有一天早晨，悦昭无意间发现美晓并没来上班，便去问了一下张能霄，张能霄说：哦，她生病了。 她怎么病了，要紧吗?悦昭听了有些心急。 张能霄轻松地说：没什么大碍，她压力太大，神经性头痛，休息一天就好。 我打个电话给她吧。悦昭拿出手机找美晓的号码。 张能霄赶紧说：你别打电话给她，没必要，她不会喜欢的。 什么?悦昭没听明白。 张能霄不多说了，耸了耸肩。 悦昭下班了，因为电梯需要等，她干脆选择走楼梯。巧的是，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有吹口哨的声音，她转头一看，是同样下班的张能霄。 -- 第91页 张能霄也习惯走楼梯，当是锻炼身体，巧遇悦昭，笑了一下。 就在他和悦昭擦肩而过时，被悦昭喊住了。 悦昭有礼貌地问他：抱歉，你早上说的话，我没听明白。美晓她怎么了? 张能霄转过来，面对悦昭，扯了扯斜挎包的带子，有些迟疑。 悦昭看着他，等他说话。 你当真不明白啊?那你够单纯的。张能霄拿手抓了抓头发，不得已地说出了事实，小哭包她特别讨厌你，你还不知道啊? 悦昭没有表情。 我们组外出吃饭，她一直暗示大家你是靠美色签单的。她还说她不愿意变堕落，所以她宁愿成绩是零，也要保持做人的清白和骨气。张能霄看着面无表情的悦昭，有些不忍说下去，但又想或许说出来对她更好，便撇过脸，快速说下去，你是不是觉得她每天中午来找你谈心，是把你当真心朋友啊?她分明是想浪费你的时间，要知道大家压力都大，午休不睡一会儿，会直接影响下午的工作状态。其实我也不能说她这人不好，她在组里做一些杂事还是很勤快的，嘴巴也甜，到处喊哥哥姐姐，大家看她没功劳也有苦劳，也就忍着她任性地自说自话了你没必要太关心她，她不会领你情的。 悦昭苦笑了一下，平静地问：是她亲口说她讨厌我吗? 张能霄点了点头，说：上回我们一起去唱歌，她唱着唱着哭了，我坐在她旁边，听她不停说讨厌上班，讨厌喝酒，讨厌这个讨厌那个，包括你的名字。 即便悦昭对同事感情不深，但一想到有一个人在背后说我讨厌悦昭时，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悦昭的心情有些低落，回去后又是一个人待着，因为桑倩去值夜班了。 她不喜欢喝酒，便喝了一罐冰可乐消愁。 等莫骤和她视频聊天的时候，悦昭还是不太开心，小声说了句：我今天心情很糟糕。 莫骤沉吟后说：我来找你。 没等悦昭说什么，莫骤已经结束了视频聊天。 悦昭愣了一下，知道他这是要过来了，在这方面他一直是行动派。 她看着桌上还有几瓶未拉开的可乐，起身默默把它们拿回冰箱。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莫骤过来后，悦昭把自己的烦心事告诉了他。不仅是今天遇到的糟心事，连同从入职到现在的工作压力，激烈竞争下产生的焦虑情绪，她都说了。 虽然莫骤帮不了她工作上的忙，但他安静地倾听她，对她来说足够了。 莫骤听完后简单地说了一句：你专注做你自己的工作，不用理会闲言碎语。 悦昭若有所思，然后觉得他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很实在的道理。 来，让我抱一抱。莫骤伸臂拉悦昭到自己怀里，慢慢说，你知道一天的时间有限，工作之余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如果把工作和人际上遇到的不愉快带到自己的时间上来，这不值得。当然，人常常是情绪化的动物，需要时间静下来。你顺其自然，慢慢就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悦昭双手环住他的腰，闭着眼睛说：你现在抱着我，让我感觉好多了。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是凭自己的能力获得了好成绩，你很优秀。莫骤说，你需要的是继续相信自己和取悦自己。 这么会说话。悦昭忍不住笑了。 我说的是实话。莫骤垂眸看着女朋友，语气温柔，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非常好，好到让我想去接近。 悦昭点了点头。此刻她在他怀里，像是陷在了温柔的云堆里，望着广阔的天宇，心境逐渐豁达。 抱了很久，悦昭抬起脸，笑了一下，告诉他：对了，我买了一份礼物给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你。 是什么?莫骤问。 就放在抽屉里。悦昭说，我去拿一下。 她暂时离开他的怀抱，走过去几步，拉开右边的一个抽屉，取出那只沉甸甸的盒子。 莫骤的视线落在盒子上时就明白这是什么，以及大致的价格。 悦昭打开盒子，呈现给他看，期待地问他：喜欢吗? 非常喜欢。莫骤的视线从手表移至女朋友的眼睛，问得很直接，多少钱买的? 悦昭如实说了价格。 当然她有些顾虑，怕这个价格会给他造成负担。 贵但好看。莫骤轻松地笑了，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负担，帮我戴上? 悦昭很开心地取出手表，郑重地戴在他的左手腕上。 蓝宝石的镜面很美，银白色的秒针缓缓移动，属于彼此的浪漫时光如细细的流沙一般，悄然流逝。 古人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时间的框架里，与永恒相比，人类的感情似乎微不足道，但不妨碍相爱的人为一切微不足道的事浪漫着、缱绻着，给出自己的承诺、竭力为对方付出、把世间的美好交予他。 又笨又傻，但也正常，毕竟聪明常常不如蠢笨来得快乐。 -- 第92页 莫骤欣赏着自己手腕上的礼物，很久后抬眸，目光如火，看向悦昭，问她：送了我这么漂亮的礼物，想让我拿什么还? 悦昭笑说：这个由你自己决定吧。 她话音刚落，莫骤便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近，直到带入他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低声询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这么爱我吗? 悦昭说：目前很爱你啊。 以后真的不一定，谁都没法预测一段感情能走多远，即便是在婚礼上，是在万众瞩目下的海誓山盟，也可能是镜子里的月亮，美妙但无法接触。 目前就够了。他狠狠吻上了她，吻到她头晕目眩才不舍地离开，对她说，就算以后你喜欢了别人，但谁也不会有我现在这个待遇了。 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完成了人生的第一笔签单，拿到提成后立刻给男朋友买了一份贵重的礼物，这份炽热和浪漫，已经属于他，也只会属于他，别人没有机会了。 年轻的时候，深情都是滚烫的。 等他们一起躺在床上，莫骤还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一看手表，悦昭感觉他并不是为了讨好她才说喜欢，而是真的喜欢这块手表。 你到底要看几次啊?悦昭轻轻问。 看上千上万次。莫骤淡淡地说，忽然有了一种错觉，我好像被你包养了，不拿出点诚意不行。 悦昭： 莫骤转身，手掌放在女朋友的身侧，作势要翻身。 等等。悦昭赶紧按住他的肩膀，你悠着点，我没有要你表示诚意。 莫骤却说：我再不出点力，你的这份礼物我收着不踏实。 他说着，手掌已经探向她的腰窝，准备做点能让她顷刻间感觉开心的事：说吧，想要我怎么伺候? 悦昭：你是想借机占便宜吧。 莫骤不管她说什么，低下头去亲她的脸颊和脖子。悦昭的脖子怕痒，被他亲了几下，拿手臂捶打他：收了我的礼物还要占我的便宜! 莫骤无所谓她的轻微力道，继续亲她，慢慢地亲她。没多久，悦昭便纵容他了。 悦昭忘了他们亲热了多久，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上衣被他解开了，才觉得该喊停。 莫骤却还埋在她怀里，痴醉享用的模样，还试着消除她的顾虑，断断续续说：再给我五分钟。放心，你不同意，我不会来真的。 悦昭面泛桃花，发如泼墨般散开在枕巾上，衣襟敞开，露出白皙如瓷的肩头。 她一直垂眸看着赖着她、贴着她的男人，她有一种感觉，他仿佛离开她片刻就会像跃出水面的鱼缺氧一般有一瞬间，她不想喊停了，对他的心动之余还多了一丝对他的怜爱。 她抬臂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给她的感觉太美妙了，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充沛的生命力。 原始的快乐就是这样肤浅直接，却是使人类延续下去、必不可少的驱动力。 仔细一想，这没有什么可害羞的，这是每个生命被上天赋予的快乐。 就在悦昭想说什么的时候，莫骤抬了抬自己的身子，往上移，拿目光对上她的脸，不贪婪地说：好了。 悦昭忽然就沉默了。 莫骤还贴心地帮她系好了上衣所有的扣子，笑了一下，对她说：说了就会做到，不会耍赖。 悦昭看着他，片刻后说：不错。 等莫骤躺下，她转过身去，用手去勾勒他的眉眶，轻声细语：要是每天都能看见你就好了。 莫骤又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悦昭说：对了，你九月要回去读书了，到时候我去大学找你? 莫骤说：好啊，你随时可以来。 悦昭本想趁机问他为什么之前要休学，但转念一想，其实她也不是特别好奇这件事。 悦昭继续问：你们大学里漂亮的女生多吗? 莫骤说：还行，不过大部分都擅长打扮，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悦昭想了想说：大学的女生当然都好看，毕竟青春无敌。 莫骤嗯了一声，表示认可。 悦昭拿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眉毛，抱怨了一句：你真不会说好听的。 她宠溺地瞟了他一眼，略有无奈但不屑和他计较。 很快，她感觉到疲倦，干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迷迷糊糊间，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耳畔听到一句话，不知是梦里的还是他真的这么说了 但我只喜欢姐姐型的，特别是给我买我喜欢的礼物的姐姐。 日子如流水一般。三个月的试用期很快结束，悦昭顺利转正，小哭包走人了。 悦昭深感莫骤说的话有道理，专注做自己的事，提高效率才是对的，其他的琐事没必要去理会。 瑞客斯对正式员工有提供单身公寓的福利，悦昭本来也考虑住单身公寓，方便上下班，但还是不想桑倩一个人过于孤单，于是放弃了公司的福利。 桑倩在便利店的工作也适应得越来越好，不用值夜班的日子，她会买菜做饭，并给悦昭留出一份，等悦昭回来，她便热给她吃。 -- 第93页 到了她们都在家的日子，她们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闲聊。 悦昭感觉如今的日子过得很充实，虽然不如在家时物质丰富，但她有工作有爱情还有友情，简直无可挑剔了。 悦昭把自己的近况都在手机上告诉了妈妈罗清盈，但罗清盈没有回复。幸好悦昭从堂姐悦琬那里得知妈妈身体无恙，心情也平稳，便也安心了。 直到盛夏的一天，罗清盈主动联系了悦昭。 悦昭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午休，看到来电很惊喜。 悦昭在电话里和妈妈说了她如今的工作，她的签单，她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家人。 罗清盈听完后淡淡地说：你开心就好。我想过了，你努力工作，学点本事也好，我不至于说你什么，不过你不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你的工作，你的对象，你都应该和你爸爸交代清楚。 悦昭问：我爸爸最近怎么样? 罗清盈说：他自然是每天都很忙。我已经和他谈过一次了，我说我们为人父母，不能太勉强你，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小展就算了，人总要和喜欢的人结婚才会甘心，否则将来出现问题你会怪我们。你爸爸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没多说什么。我还没告诉他你有了男朋友，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没说你在工作，就让他当你依旧在散心，一个人过得很潇洒好了。他叮嘱我定期打钱给你，保证你衣食无忧。 悦昭也猜到了是这样。 妈妈，你放心，我和我男朋友相处得很好。悦昭尝试主动说自己和莫骤的近况，想让妈妈理解她的真实恋情，他很尊重我，凡事都会来问一问我的想法。他也很支持我的工作，对我很关心，昨天买了一堆吃的，让快递送来公司，担心我累让我多吃 恋爱的时候谁做不到这些?罗清盈不太想听女儿说这些堪称天真的话，一个没忍住便打断了她，你不要这么容易感动好吗?多动用一下理智，分析一下得失可以吗?别一时头昏脑热就把自己交付出去算了，我清楚这种事没几个年轻人会听父母的，说了也是白说。但你看看悦琬，她是现成的例子，如今后悔都晚了。 罗清盈说到这里收口了。 什么后悔?悦昭有些不解，堂姐她怎么了? 罗清盈理所当然地说：她怎么了?她当然是后悔年轻时候找了那个学雕塑的男朋友，又没有结果，白白浪费两年的青春。 悦昭觉得不是这样，多问两句，罗清盈却拒绝再透露，悦昭只好作罢。 当天晚上，悦昭发了一条短消息给堂姐，问她最近怎么样，没收到回复。 隔天中午，悦昭接到了堂姐悦琬的来电。 悦琬在电话里低声哽咽，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悦昭听不明白具体内容，只听堂姐反复说他竟然对我说那些话，她知道堂姐是和老公吵架了。 悦昭，我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这些事的朋友都没有。我也不敢和爸妈说，太丢脸了。有时候想，我还不如一死了之，好过被他那样说。悦琬语气哀婉，是我太懦弱了吗? 悦昭说：你别急，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这样吧，我们见一面? 悦琬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和悦昭见面再说。 悦昭下班后赶去市中心一家知名的西餐厅，堂姐悦琬早就到了，人就坐在二楼角落的位置，已经点好了两份套餐，等悦昭来了便吩咐服务员上菜。 悦昭意外悦琬今天没有化妆，两颊还有些浮肿，这是罕见的情况。悦琬穿了一身蓝色的苎麻低领连衣裙，脖子和耳垂上都没有任何饰品，乍看有些草率，要知道她平常出门的穿搭都是很花心思的。 堂姐，你发生什么事了?悦昭直接问她。 先吃牛排吧，我有点饿了，中饭也没怎么吃。悦琬脸色憔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堂妹一眼，暂时没有力气说话。 服务员很快端上了两份套餐，悦昭和悦琬面对面安静地吃。等吃得差不多了，悦昭见悦琬放下刀叉，拿起腿上的餐巾布，细致地抹了抹嘴唇，颓然地垂下头。 悦琬低头说：悦昭，你以前问我过得怎么样，我说挺好的，但其实我一点也不好。我现在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我的人生。坦白说，我的婚姻之前就出了问题，他一直不尊重我，甚至还有点嫌弃我，我当时以为是我爸妈给他的压力太大，让他一直忙个不停，他无法拒绝他们的要求就把怨气转嫁到我身上，最近我才明白原来不是那样，他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迂腐，还要令人不舒服。 悦昭听下去。 悦琬把自己和老公的大致情况都告诉了堂妹，除了那个耳光，那是一个严重的羞辱，她暂时开不了口。 半个月前，悦琬和老公有了一次口角，悦琬老公一开始情绪还可以，后来不知怎么了，坐在沙发上，双手掩脸，颓丧地说：你以为我开心?你不知道我老家的那些亲戚说得有多难听，他们说我靠岳父吃饭，是你们家的工具人。还有我那几个老同学，他们私下笑我是一个接盘侠。 悦琬一时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凭本能又和他争辩了几句，直到她老公站起来，向她怒吼：你别再装糊涂，也休想对我摆出骄矜大小姐的架子!你记住，如今你们家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赚的!没有我，你们等着坐吃山空吧!究竟有什么脸对我指手画脚? -- 第94页 悦琬愣怔，她听不懂他的话，心说自己没有装糊涂，也不记得对他摆过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悦琬老公讥笑一声，把话说得更难听：要真是骄矜的大小姐，就不会在婚前和别人同居了。 悦琬愕然，终于知道他长期以来的心结是什么，也明白他们为什么始终做不到真正的亲密，她不免因为这个原因心灰意冷。 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就承认自己和前男友有过一段同居史，他当时没说什么，她以为他默认这是正常的，他并不介意。 悦琬颤着声音，指着他说：原来你一直在介意我的过去?你竟然是这么迂腐的人! 没有男人不介意这件事，说不介意的都是伪君子!如果能选，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和一个与别人同居过的女人，谁会要后者?悦琬老公瞋目切齿，一下子把内心的痛苦都剖了出来，我早想问你，为什么在婚前被几句廉价的甜言蜜语骗走最重要的东西?那个男人现在跑去哪里了?凭什么他没有任何付出就得到了你宝贵的东西?你以前快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现在的老公?你那样做对我负责吗?我在你之前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我一直洁身自好，但我换来了什么?我连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女人都没有，还要累死累活地为你们家打工，我图什么! 悦琬泪流满面地听着他痛苦的指责。 悦昭听了后也是瞠目结舌，没想到堂姐的老公会说出那样的话。明明他娶堂姐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勉强他，他在婚后也得到了很多物质上的犒赏，现在竟然用语言当利器伤害自己的妻子。 这样的丈夫，怎么与他过日子? 悦琬的眼睛都红了，双手紧紧攥住腿上的餐巾布，急切低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无法面对他了，这几天他人不在家，我暂时可以轻松，但我很害怕再次和他见面。我就这事询问过你妈妈，我说得很含蓄，只是问她如果老公介意我的过去，我该怎么办，她说这是很无奈的事。悦昭，我只能问你了，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很害怕和他在一起，他以前明明是一个很温和的人，近来不知怎么了，性格很偏激我不知道如何应付他。 悦昭理智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婚后才被你发现?如果他一直介意你的过去，说明那已经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了，你要完全拔走那根刺是很难的。 悦琬闭眼，陡然流下眼泪，她拿手指抹去。 堂姐，你过去的感情没有任何错，你当时都不认识现在的老公，你怎么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提前负责?他的观念是错误的，和你的行为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他现在把话说开了，你也知道了他很介意你的过去，我建议你认真想一想，你和他在一起究竟开不开心，你们的情感观是否一致，能不能顺利走下去。 悦琬哽咽地说：我爸妈不会答应我离婚的。 悦昭说：离不离婚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应该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至于你爸妈那边，你要付出行动，说服他们很不容易，但远比沉陷在一段错误的关系里强。 悦琬的眼眸满是痛楚，自嘲地说：悦昭，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我吃不了半点苦，也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就当我是懦弱吧，我多半也只能继续这样过下去了。 悦昭静了静后说：我当初从家里搬出来住也是花了时间下决心的，我当时也害怕，害怕自己不能应付一个人生活碰到的各种问题。但人都是一点点锻炼出来的，这大半年来，我经历过一些比较难的事，有过慌张无措的时候，最终也磕磕碰碰地过来了。堂姐，我不觉得待在舒适圈是一种幸福，跳出来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一晃到了八月中旬。莫骤离开公司，着手准备回学校读书的事。他难得有了二十天的空闲日子，每天都来接悦昭下班，送她回去。 有时候悦昭下班很晚，莫骤就在她公司楼下的便利店耐心等着，一等就是大半个小时，他也从不催她，安静看着随身携带的书。 悦昭为此感觉幸福，因为又能每天和男朋友见面了，虽然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不长，但不妨碍她当下的开心。 他们一起坐地铁回去，悦昭时常很疲惫，会直接靠在莫骤肩膀上小睡一会儿。有两次悦昭睁开眼睛发现坐过站了，问莫骤怎么不提醒她，莫骤笑说没事，再坐回去就好。 最夸张的是有一回，莫骤竟然拎了一小桶太子参麦冬鸡汤过来，悦昭下来后，他让她趁汤还热着的时候喝几口。 悦昭惊讶地问他这鸡汤从哪里来的，莫骤解释说，周末同事的女朋友赶过来帮同事炖了一锅鸡汤，分给他了一小碗，他尝了一下觉得味道不错，于是今早去买了一模一样的食材煲汤。 悦昭喝了一口，下意识觉得偏咸了，但慢慢品味一下，觉得咸香的滋味也不错。 她整个人暖洋洋的。 二十天眨眼就过去了，悦昭又要忍受不能每天见到男朋友的日子，她晚上回去后，偶尔会赖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这个时候，桑倩就不留情地笑话她：想他就去学校找他呗。 悦昭说：我看过他的课表，他这学期的课非常多，估计很累，不想太打扰他。 -- 第95页 重要的是，她的男朋友还是一个大学生，她已经是身在职场的女人了，周末跑去大学校园找男朋友的这一举动让她莫名觉得有些害羞 桑倩顺便提醒她一句：大学的氛围青春洋溢，漂亮可爱的学妹可太多了，建议你看好他。 悦昭失笑，忽然间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老了，如果对比大一的学妹来说。大学女生姿态轻盈地徜徉在图书馆、跳跃在操场上，而她每天围绕着客户和数据，在咖啡、烟味和速食快餐里兜兜转转，忙到焦头烂额、腰背酸颈椎痛，还真轻盈不了。 如果莫骤和她同岁就好了，如果他们是在大学认识的就更好了，如果她的父母都支持她和莫骤在一起，简直是完美了。 但哪有完美的事呢?她能遇到他已经很幸运了，不想去强求其他。 悦昭想了想说：放心，我的他不会见异思迁。 那如果有人，我是打个比方，有人对他表白，你一点也不担心啊?毕竟人家在一个学校，很方便的。桑倩替好朋友担忧。 我不太担心。悦昭淡定地盯着天花板，试想了一下那场景，好像也没什么可急的，他会明确拒绝对方的，他手机相册有不少我的照片。 哦?这么自信?桑倩笑了，是因为长得美，所以有底气? 也不是，悦昭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慢悠悠说，其实我现在考虑问题也比较实际。我在想，他学校的女孩子应该不会像我这样，送他一块一万五千的手表吧。 桑倩：好吧，有道理。 悦昭收敛笑意，又安静下来，表情似有些失魂落魄，片刻后侧了一个身，嘟囔：好想他，好想抱一抱他。 桑倩： 过了一周，悦昭才出发去莫骤的学校看他。她为此提前去了一趟超市，采购了一些水果和零食给他。 莫骤的学校在新区，坐地铁过去也很方便，悦昭一路上心情都很雀跃。 悦昭提着大袋子，走下车厢的时候，还刻意看了一眼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她今天穿得很简单，白色的七分袖T恤和天蓝色的阔腿牛仔裤，脚上穿着莫骤送她的那双沙色的皮鞋，头发扎成高马尾，斜跨了一只薰衣草紫的小方包。 她刻意将自己打扮得年轻了一些。 悦昭和莫骤说好在地铁口见，不过她特地早来了一个小时，直接一个人走去他学校了，也是打算给他一个小惊喜。 谁知就是这么巧，俩人在学校大门口碰上了。 莫骤看见她，很意外：我刚准备去接你，你这么早过来了? 悦昭笑说：我想早点见到你啊。 语气不免带着一些撒娇，她自己都没发现。 其实她今天早晨七点不到就醒了，要放在平常的周末，她至少要多睡一个小时。 莫骤伸手提过她手上的袋子，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下次来别买东西，提着很重，悦昭却很得意地一一说明：让我想一想啊，我买了苹果、葡萄、桂圆、车厘子、面包、饼干、午餐肉、速食的银耳羹、速食的五谷杂粮粥还有一盒巧克力给你，都在打折，很划算。 莫骤不免笑了，心想是她的风格。 他们手牵手一起走进学校。 悦昭一会儿看沿路的风景，一会儿看自己男朋友，小声说：你怎么瘦了呢? 其实她很想给他一个抱抱，但校园里人来人往的，她不至于那么浮夸。 放心，我每天都吃很多。莫骤轻松地向她解释，不过，我晚上会沿着操场跑三圈，运动量比较大，所以吃了不长肉。 悦昭听了，伸手轻轻在他腰间捏了捏，还别说，手感相当不错。 怎么?莫骤的视线下垂，贴近女朋友问道，是什么暗示? 随便捏一捏。悦昭轻声提醒他，你端庄一点，不要一见面就浮想联翩。 莫骤用懒懒的语调说：我也没想对你怎么样。 至少不可能是现在。 悦昭心跳加速，总觉得一见面就被他调戏了。 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漂亮?莫骤打量着她，说出心里话，刚在学校门口差点没认出来。 悦昭笑了，又伸手去掐了一下他的后腰。 她觉得这样很好玩。 时间还早，悦昭先去了一趟莫骤住的男生公寓楼。莫骤的公寓楼周末可以对家属开放，包括女朋友，只要登记个名字就可以。 他们走上三楼，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到底靠右的一间就是。 房间还算大，包括莫骤在内，一共住了四个学生。莫骤提前和他们打过招呼，因此他们早早地起床，穿着整齐，有些拘谨地坐着看书或上网。 其他三个男生第一眼看见悦昭都觉得很惊艳，他们之前也觉得以莫骤的长相，他的女朋友不会不漂亮，只是没想到能漂亮到这个程度。 小诚、小尹、小亮。莫骤简单地介绍他们。 因为三人都比莫骤小一届，自然喊他学长，以小诚、小尹、小亮自谦。 悦昭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 -- 第96页 姐姐，你好漂亮。小尹比较活泼，笑着恭维了悦昭一句，和我们学长很般配。 谢谢。悦昭说着指了指莫骤搁在桌上的大袋子，大方地说，我买了水果和零食，分给你们吃。 莫骤闻言转过身，直白地问：不是买给我一个人的? 悦昭笑说：买了不少，大家一起吃，吃完了我再买。 莫骤闻言弯了弯唇角，打开袋子，把水果先拿出来分给他们。 小诚、小尹和小亮很开心地收下，客气地说谢谢。他们一直看着悦昭，断断续续地问她各种问题，譬如她有多高，目前在哪里高就，怎么和他们学长认识的。 悦昭语气温和地回答他们的问题，过了约二十分钟，她的男朋友就找了一个很无聊的理由匆匆结束了他们的闲聊，拉着她的手带她出去了。 莫骤拉着悦昭走下了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再不拉你下楼，他们会一直看你。 悦昭眨了眨眼睛，说：那不是很好吗?证明我漂亮啊。 莫骤却笑了：很好? 悦昭明白了，忍不住吐槽男朋友一句：太小气了吧。 莫骤抬眸看了一眼天空，如实承认：也许吧，但没办法，就是不想他们多看你。 悦昭无奈之余也感觉他有些可爱了，嘟囔了一句可爱鬼。 莫骤带悦昭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悦昭惊讶发现迎面有不少人和莫骤打招呼他的人缘比她想象的要好。 其中一个可爱活泼的女生走来和莫骤打招呼，还一直把视线落在悦昭脸上。 女生走后，悦昭说：她喜欢你啊? 莫骤用一种你没事吧的奇怪眼神看她，说道：我都不怎么认识她。 也就是在图书馆见过一次面，因为他记性非常好，见过的人都会记住。 悦昭打趣他：没事，你说实话。说一说她喜欢你的事情嘛，你女朋友很想听。 莫骤把手掌贴在悦昭额头上，幸好她没发热，淡淡一笑，告诉她：乖，别担心，认识我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我有女朋友的事。 悦昭问：是你站在教学楼顶层，拿着喇叭喊的? 莫骤只是笑，不多做解释。 他不准备告诉她，就在他重返校园的第二天，就有两个学妹跑来要他的微信，他都拒绝了。等第三天，再有人跑来，无论怎么对他施展高超的搭讪方式，他都一眼看穿，也说得很直接：抱歉，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她很漂亮也很有钱。 学妹们无语，甚至有直接对他翻白眼的。 漂亮也就算了，强调有钱是怎么一回事?看来这位学长的人品不咋地，还是远离较好。 莫骤不想把这些细枝末节都告诉女朋友，免得她有无意义的担心。 悦昭却很开心，不管怎么样，莫骤似乎告诉了很多人她的存在，这让她相当有安全感。 想到此，悦昭挽紧了莫骤的手臂，抬头在他耳边说：等到了没有人的地方，奖励你一个亲亲好了。 莫骤听她这么说，眼眸沉静且专注地看她，忽地问：为什么要到没有人的地方? 他没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去亲了她的唇。 悦昭猝不及防地被他亲了，耳廓的肤色变成淡红。不知为何，她今天近距离和他对视，都感觉特别害羞，好像回到了刚认识他的那会儿，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眼神都和磁铁一样，对她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是因为好多天没见面了?还是因为他无所谓旁人的目光，对她有些霸道? 悦昭垂下长长的眼睫，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整个人都有些悠悠晃晃的。 在莫骤眼里，此刻的女朋友安静不语，看着甚美。 她高挑靓丽，脸和手臂的肌肤在阳光下犹如清薄又透明的白瓷，黑直的马尾有一部分垂落在肩膀上，下垂的睫毛如精巧的小扇子，一扑一扑间十分俏丽。 她的白T恤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像是从温热的肌肤毛孔间悠然飘溢出来的，香味一直萦绕在他鼻尖。她这样贴在他的身边，简直像是一株柔柔软软，倚着树干绽开的蔷薇科植物，更让他像是置身于一片花海。 想不风流也难。 莫骤伸手去摸她的马尾，低声问她怎么不说话了，待她抬起眼眸，清亮的眸子里分明有他的影子。 他镇定地看着她，片刻后，不管旁边的人来人往，凑过去，再次亲她。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时间到了中午，莫骤带悦昭去学校食堂吃饭，在门口时他告诉她，过会儿可能再来一个人。 悦昭问是谁，莫骤说是他之前的大学室友，悦昭表示不介意。 没多久，莫骤的前室友罗秋灏踩着饭点过来，在莫骤的介绍下和悦昭认识。 悦昭礼貌地和他问好，顺便打量了他一下，简单的白色卫衣加休闲裤，脸圆圆的，笑容憨厚，一看就是性格不错的男生。 罗秋灏已经毕业了，目前在一家待遇不错的公司工作，公司离学校不远，坐车过来算是方便。他接过莫骤的饭卡后去熟悉的食堂窗口打了两个他喜欢的菜，回来后便和莫骤闲聊起自己的工作。 -- 第97页 悦昭一边听他们聊天一边吃着可口的饭菜，忽然间耳朵仿佛听错一般，她愣了一下，再轻声确认：莫骤之前是你们班的班长啊? 罗秋灏有礼貌地看向悦昭，笑着说：对啊。怎么，他没和你提过? 悦昭看向莫骤，她一直误以为莫骤在学校应该是孤来孤往的一个人。 莫骤说：我忘了告诉她。 悦昭笑了，伸手到桌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腿。莫骤很快看向她，意思是还在吃饭，别撩我。 罗秋灏看着这对情侣的眼神互动，默默啃了一口狗粮，想了想说：莫骤人缘不错，他人很尽责，做事非常认真，无论什么事到他手上，从没出现过任何的纰漏，所有同学都对他很放心。他也很义气，常常照顾我们。 悦昭有兴趣地听着，只不过莫骤很快问起罗秋灏别的事，跳过了他曾是班长的话题。 吃完饭，罗秋灏识相地告辞了，走之前还客气地对悦昭说：祝你和莫骤一直像现在这么幸福。 悦昭笑着说谢谢。 罗秋灏走后，悦昭对莫骤说：你这个朋友性格有些内敛啊。 因为他不敢多看你?莫骤如实说，那是我提前和他打过招呼，说你很漂亮，让他自重，别盯着你超过三秒。 悦昭： 这有提前打招呼的必要?悦昭很想扶额，自己又不是什么百年一遇的仙女。 而且这样刻意打招呼好像有些丢脸她悄悄地吐槽。 难怪刚才罗秋灏一直忙着和莫骤说话，眼神都很少给她一个。 莫骤去学校的超市为悦昭买了一瓶水果汁，拧开瓶盖后给她，顺便带她去逛一逛学校的花园。 今天的天气爽朗，温度也适宜，午饭后漫步一刻钟是一件惬意的事。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没过多久看见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一对情侣起身，手牵手走了，悦昭便和莫骤说：我们也去坐一会儿吧。 悦昭坐在椅子上心情不错地说：你们学校很漂亮啊，种的树都很高，盛夏的时候遮阳功能一定很好，行走在树下，一片阴凉，一定很舒适。 莫骤说：你想尝试的话，明年和你一块过来。 见四下无人，悦昭立刻把头依偎在莫骤的肩膀上，用撒娇的语气说：每年都来也不是不行。 莫骤拿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其实这段时间没能和你见面，我觉得有点难熬。悦昭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地说出了心里话。 想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莫骤说，我说过，我可以随时去找你。 因为我不想你赶来赶去的，怕你累，但又想每天看见你，我是不是很矫情?悦昭有些纠结。 莫骤的手落在她的腰上，回到她：每天都想见男朋友是一个合理的要求。 悦昭笑了一下，心里计算着他放寒假的时间，但转念一想，他寒假也会很忙，毕竟是最后一个学期，他必须忙论文、实习、投简历各种事情纷至沓来。 悦昭忽然觉得有些可惜要是她和他同岁，他们读同一所大学，在大一认识就好了。 那就有漫长的青春可以分享给彼此。 等将来找好工作，我再去租房子，就租在你旁边，和以前一样，好不好?莫骤不想看女朋友不开心，哄着她说。 悦昭沉吟片刻后说：到那个时候，不如干脆就住在一起吧。 莫骤略有诧异：你愿意和我住在一起? 悦昭点头：愿意，这样就可以每天看见你了。 你不介意?莫骤想了想，又问，你父母会同意你和我住在一起吗? 悦昭笑了：我还管他们同意不同意啊?我都多久没回家了。 莫骤没立刻接话，他看了看前方郁郁葱葱的植物，斟酌片刻后说：你也想他们吧。 悦昭抬眸。 如果你不想一个人回去见他们，我可以陪你。莫骤认真地说。 悦昭没想到莫骤会主动提出陪她见家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作答。 莫骤解释说：我想过我们的将来。如果我要和你结婚，我必须征求你父母的同意，至少我要当面告诉他们，尝试让他们答应。关于这一点，我没有想过逃避，也不想绕过他们，一声不吭地带你去领证。 悦昭默然。 她没想到他考虑得这么周全，还都是站在她的角度在想他们的将来。 你不担心他们会说什么吗?悦昭试着把困难告诉他。 莫骤无所谓地说：还能说什么?最多说我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没事，那我就继续努力。 如果你一直达不到呢?我的意思是，也许他们的要求本身就不合理，和你努不努力没关系。悦昭温柔地说，我觉得没有必要，你只要达到我的要求就够了。 宝贝，莫骤转过头，凝视她的眼睛，无论如何，他们是你的父母。我尊重生你养你的人，我不想在欺瞒他们的情况下让你成为我的，那样很自私。 -- 第98页 莫骤的后半段话，悦昭只听了一个大概，她的注意力都被他顺口说出的宝贝两字吸引了 为什么他能把宝贝两字说得这么好听，这么自然，还这么宠溺呢? 他私下练过了?怎么办?换成要她现在对着他的脸说宝贝的话，她可做不到那么自然，感觉会输 别担心，他们对我说什么我都接受。莫骤说，我会尝试征求他们的同意，但如果他们怎么都不同意，我也不会改变想法，该怎么对你还是怎么对你。 悦昭： 好吧，他只是想当着她父母的面表达他对她的感情，被接受也好，不被接受也罢，他还是会留在她身边。 是这个意思吧? 悦昭笑了笑，说：既然你不怕，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莫骤弯了一下手指关节，轻轻去敲一下她的额头：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他当然明白她是过于在意他的感受，担心她父母会说出让他感觉不舒服的话，但他无所谓。在这段恋情里，从头到尾，他在意的人只有她，他无所谓除了她之外的人的看法以及对他的评价。 悦昭心里变得很甜，忽然又撒娇地说：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刚才那个对我的昵称? 什么昵称?莫骤似乎忘了，悦昭?女朋友? 悦昭心想完了，他又要耍赖了，及时提醒他：你刚才喊我宝贝了，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莫骤皱眉，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明确否认：没有，你听错了。 悦昭：怎么可能?你当我是重听患者?一直听错? 莫骤淡定看着她：真的是你听错了。 悦昭说：不管我有没有听错，我想你现在喊我一声宝贝。 莫骤却说：从没对人喊过，不太会，算了。 悦昭： 悦昭还想争辩，莫骤果断亲了她一下，轻轻说：乖，别撒娇了。 悦昭在莫骤的学校逗留到傍晚，莫骤送她回去。 送我到地铁站就好了。悦昭笑说，不想影响你晚上的课。 莫骤只好同意了，因为他晚上有两节选修课，他从没有逃课的坏习惯。 于是，他们手牵手走得很慢，尽量把十五分钟的路延长到三十分钟。 晚风拂面，悦昭有些累了，安静地拉着莫骤的手走路，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莫骤忽然对她说：你好像从来没有问我过，为什么我会突然休学。 悦昭转头看他：因为我也不是很好奇，何况你的选择肯定有你的道理。 想了想，还是要和你交代一下。莫骤说。 于是，悦昭从莫骤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他之前班上一个内向寡言的女同学被另一个系一个身材壮实的男生欺负了，正巧被他听见救命声，他什么也没想，便上前去拉开那个男生，男生明显喝了酒，头昏脑热便和他打起来了，结果被他打得呕吐出来。第二天下午，女同学改了口，声称那个男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喝多了，他们有了拌嘴，被路过的班长误会了，虽然她衣衫不整，但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那个男生也拿出了所谓的证据，手机上长段长段的聊天记录，都是双方暧昧的内容。 莫骤吃了处分，也很快知道那个男生的父母是小有名气的商人，对学校有过几次出名的捐赠。同时，学生之间也在传，事发之后，男生的母亲很快联系到女同学，迅速谈好条件，导致她重新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用莫骤的话说，事情发生后他任性地不想再待在学校，看不进书也不想参加考试。他选择休学，原因是心理状态很差。 他好像破罐子破摔了，感觉有没有文凭都无所谓了，他只想尽快去赚钱。 幸好他过往的各科成绩都相当不错，总学分高，和辅导员、年级主任的关系也很好，在他们的帮忙下，他保留了学籍。 当时只想去赚钱，可能是被刺激到了。莫骤自嘲地说，等走出学校，发现赚钱没那么容易。我的意思是，如果想打工赚快钱机会确实不少，但若是想找到一份有成长空间，逐步提升自己输出能力的工作并不简单。 当他在一家规模很小，只有十来个员工的游戏公司入职后，他发现是自己年少轻狂了。当他不得已和一个讨厌的家伙合租城中村的老旧房时，他头疼地发现，他对自己的预期过高了。 悦昭静静听他说完那段经历，然后贴近他，双手环住他的人。 她自然也明白这样的感觉生活常常与你预期的有差异，还不是一星半点。 一个人总要明白，也必须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配角的事实，他和她都一样。 他们都是这个现实世界的配角，没有人有责任哄着、让着一个小配角。 这汹涌的海浪，当你纵身扑进来了，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奋力向前。 唯一幸运的是，他们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也是彼此人生的重要角色。 -- 第99页 你后悔了吧?不过后悔也正常。悦昭温柔地说，很多事情尝试过才知道值不值。没事，你还年轻，经得起折腾。 莫骤垂眸，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直言：没有后悔，也很值得，如果不是这样，人海茫茫，我去哪里找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十一月上旬是罗清盈的生日，她提前一周打了一个电话给女儿悦昭，让悦昭到时候来一趟荟卉，陪她吃个中饭。 悦昭自然是开心地答应了，为此还抽出了小半天的时间，认真想着送妈妈什么礼物好。 罗清盈生日当天恰好是周六，悦昭休息，她没有睡懒觉，早早去楼下买回豆浆和包子，留了一份给仍在熟睡的桑倩。 悦昭吃完早点，打车去了荟卉，不到四十分钟到了目的地，刚下车便看见一辆眼熟的轿车缓缓开过来，正是妈妈罗清盈的车。阳光盛烈，悦昭微微眯起眼睛，隐约瞧见妈妈安闲地坐在后座。 车子一停下，穿西服的高个子司机便走下车，迅速绕过车头，来到另一侧，为后座的女士开门。 悦昭安静等待，她当然早已看出今天这位司机并不是熟悉的方师傅。 罗清盈今天穿了一双高跟鞋，新司机担心她下车不便，一手扶着车门，另一手非常体贴地伸出去，只见罗清盈点了一下头，把没拎包的那只手交给他，以此找到了支撑点，脚跟触地，而后姿态优雅地下了车。 悦昭看着新司机，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罗清盈拿手整理了一下裙摆，抬眼望过去，立刻看见站在会所门口阶梯上的女儿，眼里流露出挂念，款款朝她走去。 悦昭看向妈妈，以及离妈妈仅有一步远的高个子男司机。恰好阳光在一瞬间柔和下来，她的眼皮感觉一阵清凉，也得此机会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有一瞬间，悦昭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以至于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后定睛再看，然而那人的长相更熟悉了。 悦昭没有看错，男司机竟然是俞滕。 记忆如海潮般朝她袭来，让她的脑海浮现出了具体的画面她被俞滕推倒在地上，被他狂抓着头发。 悦昭的眼神逐渐冰冷。 俞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此刻竟然紧跟在她母亲身后，笑容殷切地送她母亲上台阶，嘴上还不忘提声叮嘱太太，当心脚下的台阶。 悦昭，你来很久了?罗清盈走上几步台阶，停下问女儿。 罗清盈身后的人听到悦昭两字，脚步一停，面色微僵。 妈妈，方师傅呢?怎么不是他送你过来?悦昭冷静地问。 罗清盈温和地解释：方师傅他因为身体原因，三个月前就向我辞职了，他离开前为我介绍了他的侄子 这位就是方师傅的侄子?悦昭睁眼看着俞滕，飞快地问。 罗清盈回头看一眼俞滕，意外发现他脸色很糟糕，似乎连嘴唇都在发颤，她很疑惑，却没问什么，转过头对女儿说：不是的，方师傅的侄子这几天回老家忙一些急事，这位是临时过来帮忙的小俞。 小俞?悦昭看向俞滕，不免冷笑了一下。 罗清盈奇怪女儿怎么如此关心临时过来帮忙的司机，不过既然女儿问了，她顺便也就介绍一下：小俞，这是我女儿悦昭。 俞滕面容惨白，嘴唇不由地打颤，甚至连小腿都有些晃悠，他不敢相信此时此刻看见和听见的，他怀疑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悦昭?她是罗太太的女儿?是本省优秀民营企业家悦樾的千金?是那个市值九个零还是十个零的有名企业的悦老板的亲骨肉? 不对，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因为眼前的一切冲击力太强，导致俞滕耳朵嗡嗡直响，太阳穴跳得厉害，手臂和腿持续打颤，心里不停念叨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是他眼睛花了吧，眼前这位千金小姐和那个打工妹只是长得比较像而已，又刚好名字的读音也一样 就算是自欺欺人，俞滕也必须这么想下去，毕竟这件事不可思议到是个人都难以理解的程度上了悦老板的千金怎么可能搬去城中村住，还挑那么破的屋子一个人住?又怎么可能看上莫骤那个徒有其表的男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俞滕慌张地对视站在台阶上的悦昭，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得极其卑微，内心全然没有了以往看见她时产生的戏谑和调侃。 小俞，你怎么了?罗清盈已经转过头，皱眉看着他，心想他怎么和听不见她说话似的，你的脸色很差，还流汗了，你不会是中暑了吧? 今天气温是有些高，但又不是夏天，怎么也不至于如此，何况他们一路上都在车里，也就是下车到门口的这段路晒了一下太阳，小俞怎么就忽然变成这个样子?罗清盈心里感慨，这人年纪轻轻，长得又高又壮，没想到身体比她还要差。 我、我，俞滕张嘴，试着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一块石头卡住一般，一下子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俞滕，是你啊。悦昭冷冷地开口了，我今天终于明白冤家路窄是怎么一回事了。 -- 第100页 悦昭的话让俞滕心里轰的一声，他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了有钱的千金大小姐和住在城中村的打工妹真的是一个人。 什么?罗清盈立刻看向女儿，一脸惊讶，你们认识吗? 悦昭说：认识，但不熟。妈妈，我们进去再说吧。 罗清盈听女儿这样说，忍着不多问，又奇怪地看了一眼小俞，然后和女儿一起走向会所的门。 俞滕在她们一起走进会所的那一刻，仿佛是撑不住了，他解开领带，深呼吸两下，然后转过身，气若游丝地走回去。 此时此刻，他早没有了来的路上的意气风发，他垂着头，微微佝偻着背，每一步都很沉重。 就在几天前，高中好友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接个活，他起初听说是给人当司机立刻拒绝了。 你别拒绝得这么干脆，听我帮你分析。你不是一直想认识有钱人吗?当有钱人的司机就是一条捷径。我真心为你着想，你失业快满三个月了吧，在家闲着不如出来做点事，别整天高不成低不就的。 实话和你说，这是我一个兄弟特意要我帮忙的，他已经给人家开了三个月的车了，薪水待遇是你想象不到的好。正巧之后几天他要回一趟老家，过来托我找人替班，我立刻想到你了。对了，我那兄弟私下和我说过，他性格木讷，不善言辞，不想像他叔叔那样开半辈子的车，他原本就打算应付一段时间后找理由走人，刚好老家来电话，他决定趁此机会回去找找其他的机会。所以说，这是一个好时机，你抓住了，这个司机的岗位就是你的了，薪水不用说，以你的聪明和灵活，一定能认识不少有钱人你考虑一下，尽快给我答复，记住，时不待人。 俞滕考虑后答应了。他本想抓住这个机会，把这份短暂的差事做好做长，当成是自己人生新阶段的起点，先小试身手，努力结识一些富贵圈子里的人，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他便鲲鹏展翅，腾飞九霄了。 谁知命运捉弄他，直接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让他在上岗的第一天就跌入了泥地。 别说鲲鹏，他连一只普通的麻雀都谈不上，活像是一只跳蚤。 俞滕坐回车里，慢慢开车去停车位，逐渐咬紧牙关，满脑子是早知道三个字。 早知道那个女人是千金大小姐，他果断去追了，每天都围着她转，跪着舔她的鞋子都没问题!哪能便宜莫骤那个傻小子? 不对，莫骤不傻，俞滕脸色铁青，很快认定莫骤的手腕和心机不可谓不深，一定是提前摸透了悦昭的身份才去殷勤追求。 一想到悦昭这样既美貌又富贵的女人会被莫骤占有，莫骤即将成为人生赢家，俞滕嫉恨得几乎要咬碎牙! 只要去想象莫骤即将得到的，俞滕一下子丧失了剩余的理智，他怒吼一声，手掌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现在什么都晚了，他嫉妒厌恶的人将轻松得到他最想要的! 俞滕从没有如现在这般痛恨自己，恨自己有眼无珠，明明一度离得那么近，却因为分不清鱼目和珍珠，白白把机会送给了别人! 如果可以，他真想开车直奔回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墙壁撞头。 当然他这样嫉恨别人的同时，压根没有想过悦昭从头到尾都不屑搭理他的事实。 你和这个小俞认识?什么时候的事?雅间里的罗清盈急着问女儿。 悦昭说：我确实认识他，我们有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想再提了。妈妈，你必须立刻让他走人，他心术不正，你不能多接近他。 罗清盈追问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别问了，你就听我的，千万别再让他给你当司机了。悦昭语气有些急，但她不准备把自己惨痛的经历详细告诉妈妈，尤其今天还是妈妈的生日。 罗清盈皱眉斟酌着，片刻后答应了女儿：好，我会让他走的。 悦昭闻言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再围着糟心的事说下去，顺手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妈妈：生日快乐，这是我送给妈妈的礼物，小小地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罗清盈打开一看，是一颗美丽的珍珠吊坠和一大盒糕点。 悦昭说：这是海水珍珠，我托我们主管的太太帮我买的。我记得你有很多条漂亮的素链，这颗珍珠配白金的链子会很好看。糕点是我去老城区买的，以前我们一家三口还住在那里，你就很爱吃这家的糕点。我这次去找了找，店铺有幸还在，装修早就升级了，连带包装都精美多了，难得是每一样的单价只比原来的贵了两三块，你最爱吃的几种糕点也都在，我全买了。 罗清盈笑了笑，眼眸盈盈，温柔慈爱，她没料到女儿会如此用心地为她准备生日礼物。 谢谢，我很喜欢。罗清盈温柔地说着，仿佛置身于往日的时光，看着这些糕点，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啊，有时候真怀念住在老城区的日子还有你买的珍珠，真美啊，我年轻时候就特别喜欢珍珠 以后你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买。虽然没有爸爸送的那么好，但我会尽力的。悦昭真诚地说。 嘴巴这么甜?罗清盈抬眸看女儿，是不是有事相求? -- 第101页 悦昭趁机说：算是有吧，你也知道是什么事。 罗清盈眼眸一顿，想了想说：昭昭，你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这些至少要得到你爸爸的支持。 悦昭说：我正想告诉你，我准备找一天带男朋友去见你们。 是这样?罗清盈眼帘微垂，看着一大盒各种款式的糕点，终究是心软了，他是做什么的?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你总该让我了解个大概吧。 悦昭这次没有拒绝，对妈妈详细说了莫骤的情况。 他比你小两岁，目前还没有毕业。罗清盈说到这里，不免忧心地看向女儿，会不会太年轻了?我建议你还是找比自己年长几岁的人更妥当。 两岁而已，没什么代沟。悦昭自信地说，况且我从没有觉得他心理不成熟。 那他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你和他提过我们家的情况没有?他愿意在毕业后去你爸爸的公司工作吗?罗清盈问。 悦昭无声叹气，耐心地说：妈妈，不可能的。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他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他会找和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再说，我也不认为他去爸爸公司上班，对他或者对我来说是最优选择，因为我也不准备当全职太太。 罗清盈不语。 悦昭等着妈妈说话，但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要说教的意思。 妈妈?悦昭试探地问了一声。 我在想一些事情。罗清盈回过神，看着女儿的眼睛说，确实啊，婚后当全职太太也不是一件轻松安闲的事，连我都这么觉得，何况是你。 这话让悦昭觉得很意外，她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 对了，你堂姐家这几天闹得鸡飞狗跳的。罗清盈转而提起了悦琬，表情无奈。 悦昭不清楚这些事，问是怎么了。 好像是悦琬对她爸妈说她被老公打了，她爸妈开始不敢相信，后来调出了家里的监控才明白她说的是真的。那个男人竟然打了她一个耳光，这谁又能想到呢?平常文质彬彬，看起来很谦虚的一个人真实脾气是如此暴躁。悦琬还说了，她被他用很难听的话羞辱，她受不了再和他住在一起她爸妈上周出面教训了她老公，短时间内不许他回别墅，谁知没过几天，她老公的老家来了一些人，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罗清盈缓缓且无奈地说着这桩事：悦琬的事你爸爸也知道了，是你叔叔主动打电话告诉他的，这对你爸爸的触动很大，他如今也开始担心你遇人不淑，以后被欺负。 悦昭听了后问：堂姐她现在怎么样? 罗清盈说：她人在娘家了，说是要离婚，但她老公那边不答应，看来还要协商。 悦昭想起上一次见悦琬时，悦琬一脸忧伤，迷惘无助的模样，顿时觉得揪心。 妈妈，我不会遇人不淑的，你可以相信我的眼光。悦昭说，他真的很好，我能感受到他的真心，他也从不图我什么，纯粹是想和我在一起。 罗清盈理智地说：既然你准备好了，那择日带他回家见你爸爸，让你爸爸决定吧。 悦昭笑说：我们会去的，但我先说好了，不管爸爸同意与否，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这是罗清盈意料到的答案，她对此暂时没有看法。 妈妈，我不骗你，也不怕你笑我。悦昭想起莫骤，心底柔软一直蔓延至眼底，轻轻说了一句，我太喜欢他了，我想和他一起过每一天。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寒假之前，莫骤提前找好了实习单位。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上半学期的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莫骤回公寓楼收拾完行李，立刻联系了悦昭。 他们已经说好要一起去找房子，住在一起。 正是周日，悦昭还在电脑上写年度工作总结，一看见莫骤的来电，猜是他结束考试了，心情不错地接起电话，和他聊了好一会儿。 我今天回家吃饭，已经和爸妈说好了。莫骤温柔地对女朋友说，等会儿我去找你，你陪我一起回家吃饭怎么样?他们也想见你。 悦昭没有迟疑：好啊。 莫骤笑着说：等我。 悦昭表示什么都听他的。 悦昭陪莫骤一起去他家吃饭。 一进门，悦昭就闻到了菜香，她看见黎阿姨正拿着几只玻璃杯从厨房来到客厅，转过头热情地说：来得可巧，我点的外卖刚到。 莫骤一边弯腰脱鞋，一边轻声吐槽：怎么每次都点外卖? 黎竹凝听见了，辩解说：因为我和你爸都不擅长做菜，不如点美味的外卖吃，这叫术业有专攻。悦昭，你不介意吧? 悦昭说：完全不介意，我也喜欢点外卖。 黎竹凝放下玻璃杯，又拿来一壶鲜榨的水果汁，一一倒进玻璃杯里，一边忙一边说：莫骤一直嫌我不会做菜，小时候就和我抱怨过，说谁谁家的妈妈很能干，烧得一手好菜，我听了也愧疚，无奈就是学不会，本身没这个天赋啊，所以不能太勉强是吧老莫!你别偷吃咕噜肉，等悦昭坐下再一起吃! -- 第102页 莫寂讪讪地收回手，转头看向悦昭。 悦昭立刻表示：没关系的，叔叔您想吃就先吃好了，我还不饿，过会儿吃。 等四个人一起坐下，黎竹凝端起玻璃杯，笑着说：为今天干杯! 大家互相碰杯，喝了果汁后开始慢慢吃菜。 对了，莫骤说你们要一起去找房子，有这回事吗?黎竹凝语气自然地提起这事。 悦昭的筷子上正夹着一片鱼肉，闻言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这块有刺，给我。莫骤适时对女朋友说，我碗里的这块给你。 悦昭有些迟钝地说可以，转过筷子，把自己筷子上的鱼肉丢到莫骤的碗里，然后取过他碗里那块。 等等，她在做什么?怎么当着莫骤父母的面做如此小家子气的事情?悦昭意识到后，不自觉看了一眼莫骤，后者表情很自然，仿佛不觉得有半点不妥。 莫骤和女朋友互看一眼，然后帮她回答母亲的问题：对，我们决定住在一起。 这莫叔叔才说了一个字便没忍住笑出来，这么赶吗?果然是年轻人啊。 悦昭： 黎竹凝问悦昭：悦昭，你愿意和莫骤同居?是不是他死缠烂打，你才同意的? 悦昭短暂犹豫后决定说出实话：不，是我提出的，我想和他住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每天看见他了。 不过她还没说出口，莫骤已经抢先说话了，语气还有些懒洋洋的：死缠烂打不行吗?反正她最后答应了。 悦昭： 黎竹凝皱眉，放下碗筷，严肃地说：莫骤，你给我认真一点。同居一事必须经过女方的允许才行，这事你不能勉强悦昭，知道吗? 莫寂也放下了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慢慢应和：儿子啊，你妈妈说得没错，对待感情要认真，万不可轻浮。住在一起可以，但必须征求女朋友的同意。 氛围有些尴尬了。 悦昭不再犹豫，澄清道：叔叔阿姨，同居是我提出的，因为我们俩都比较忙，如果不住在一起，有时候一周也见不了一次面，加上我不想他赶来赶去，他也舍不得我赶来赶去，所以我经过慎重考虑，向他提出了同居。你们别误会，其实他一开始还不是很愿意，我和他分析了半天的时间成本 不愿意?莫寂像是听到了让人愤怒的事情，脸色一变，飞快质问起儿子来，你小子不愿意?你凭什么?你在拿乔什么?都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还要女朋友为你考虑这么多? 莫骤看了一眼爸爸，直说：没不愿意，我可愿意了。 黎竹凝缓缓笑了，又确认一遍：悦昭，真是你提出的? 悦昭点头。 那你们找的房子，起码要有两间卧室吧?这样住起来也宽敞一些吧。黎竹凝试探地问。 莫骤不说话，悦昭想了想也没说话。 黎竹凝有些尴尬，忽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无聊，但又不得不说，毕竟她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当然要为儿子的女朋友考虑。 你们应该不会刚住在一起就睡一间房吧?黎竹凝一咬牙，干脆直说了，也当是敲打一下莫骤，让他别急着占人家好姑娘的便宜。 悦昭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却听莫骤说：我们暂时各睡各的。 悦昭： 饭后，黎竹凝拉着悦昭去自己的房间，语重心长地和她说了一番话，大致意思是：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拒绝莫骤，就算是住在一起，你也有拒绝男朋友的权利。 悦昭听得耳朵有些热，嘴上应着黎阿姨，心里想的却是 我愿意拒绝莫骤?为什么我在担心，万一到时候被拒绝的人是我怎么办呢? 半小时后，黎竹凝和莫寂手拉手出门散步了，他们要去看家属楼里一个中年人养的宠物狗，因此用心算好了对方的遛狗时间，牵手出发。 悦昭坐在莫骤的床沿，低头看着木质地板，略有些发呆。 直到莫骤端着一碗切好的苹果进来，悦昭接过玻璃碗，慢慢吃苹果块，一边吃一边说：很甜。 莫骤在她旁边坐下，问她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找房子的事，还有说好了过年前要带你去见我爸爸。悦昭不由地说，事情有些多，感觉有些烦。 那我们别住在一起了，省下找房子的环节。莫骤笑了笑。 悦昭怒视他，佯装生气：你好坏，好像同居了我就会占你便宜一样。 莫骤的手掌按在她的后腰，认真地说：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我们住在一起，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悦昭： 莫骤说：看你的表情，应该猜到是什么事了。 悦昭忽然间有些害羞，挪开视线，不去看他。她慢慢吃完了苹果，起身，把玻璃碗放在书桌上，再回来。 让我抱一会儿。莫骤伸手直接搂住了女朋友，带着她侧坐在自己的腿上，与她亲密无间，顺便问她，喜欢我吗? -- 第103页 悦昭笑了，心想他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我想听你说。莫骤催促她，喜欢我吗? 喜欢你。悦昭依了他。 喜欢到什么程度?他接着问。 喜欢到，每天都想看见你的程度，有什么开心的事第一时间就想分享给你的程度。悦昭说。 莫骤又问：最后问一遍，真的愿意和我住在一起? 愿意。悦昭说。 莫骤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逗一逗她：也愿意住一个房间? 悦昭抬臂，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吐出两个字：再说。 为什么要再说?是不是要等你心情好，才答应?你干脆直接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心情好。莫骤手环住她的腰，去亲她的脖子。 悦昭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已经吻上了她的唇，于是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沉浸在与他的亲吻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已经躺倒在了床上，纤瘦的她在他宽敞的怀里，贪恋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莫骤垂眸，看自己的女朋友在怀里撒娇，看她一路亲吻他的脸、下巴和喉结。 在她的亲昵下，他的眼眸逐渐涌上海潮，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到了一个临界点，去扣住她的手腕，在她耳边问：不如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悦昭的不解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见了他比过往都显得夸张的状态，她明白他想要她帮的忙具体是什么。 可以吗?莫骤哑声说，算我求你。 片刻后，他扣着她的手，直接移到了他所需要她的地方，低声告诉她该怎么做。 过年之前，悦昭如约带莫骤去家里见她父母。 这也是悦昭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再次见到父亲悦樾。 别墅有壁挂炉，书房暖洋洋的，悦樾穿着一件浅色的棉麻长袖上衣和休闲裤子，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可以，只是脸上满是疲惫。 悦樾看见女儿走进来，立刻伸出双手，悦昭见状，走上前抱住了他，心酸地说：爸爸，好久不见了。 昭昭，爸爸很想你。悦樾温和地说，后悔上次和你吵架，当时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悦昭回忆起他们上一回在书房吵架的情景，心里依旧难过。 凭心说，悦樾是很爱女儿的，至少是用他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将女儿养大成人。从悦昭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发誓要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他也是为此而努力的。 二十多年过去了，虽然他儿女双全的心愿落空，一度陷入焦躁和轻微的抑郁，但他不断安慰自己不可多求，对很多求不得的事也逐渐看淡了。 他始终提醒自己，他拼搏的初心之一便是他的家人。 他很珍爱自己的家人，他的发妻和女儿从来都是不可替代的。 然而上一回，他对女儿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很多是藏在他潜意识，他一直克制自己不去说的话，没想到在愤怒的支配下，他都说了出来。 在女儿搬出家的一刻，他后悔了，也深感语言暴力的可怕。 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些指责女儿的话?就因为女儿拒绝了他帮她介绍的对象，他就生气了?这值得吗? 他一直忙于事业，以至于没有时间静下来思考这个问题，但他空闲的时候会去问一问妻子，问她女儿最近怎么样，钱够吗。 他的妻子不止一次劝他，她说现在是悦昭的叛逆期，骂不得斥不得，你骂她一次等于推开她一回，说得多了感情就淡了，不如让她随心所欲地过一段时间，等她自己想明白了就会回来的，毕竟她过惯了富裕又方便的日子，不可能一个人在外住很长时间。 他觉得有道理，于是照做了，加上这一年来公司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一直忙碌奔波，也无暇找个时机和女儿好好聊聊，听一听她的想法。 说来也有些惭愧，他一直把教育女儿的任务交给妻子，自己负责的是她们的物质生活。他一度以为这样是尽责了，直到这么长时间没有和女儿见上一面，说上半句话，他不免重新考虑起来：自己真的尽责了吗? 但他暂时也找不出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当罗清盈告诉他悦昭有了男朋友时，他还算淡定。不知为何，他潜意识觉得悦昭的聪明是随自己的，不至于识错人，上别人的当。只不过悦昭的对象不能只是善良老实就行，对方必须要对她尽责，像他一样，照顾好她保护好她，至少要保证她物质上的优渥。 你男朋友人呢?悦樾松开女儿后，问得很直接。 悦昭说：他在客厅，陪妈妈喝茶。 你妈妈喜欢他吗?悦樾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她没说，但我想不至于不喜欢吧。悦昭淡淡地笑了，看着已经一半头发变白的父亲，心想他还不到五十，不至于如此。 上一回，她和他争吵，吵得很凶，她记得他说了很多让她愤怒和失望的话。只不过，时隔这么长时间，她的愤怒和失望已经淡去，尤其是今天，当目睹他的半头白发和疲惫的眼角纹理，她不可能再去生他的气。 重要的是，莫骤和她说好了，今天过来是努力征求长辈的同意的。 -- 第104页 爸爸，悦昭认真地说，我很喜欢他，这辈子除了他我不可能选择别人了。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好一些，不要勉强他做他不喜欢的事，行吗? 悦樾简单说了句我为什么要故意为难我女儿喜欢的人呢，我有病啊，便让悦昭请她男朋友进来，他准备单独和他谈一谈。 悦昭笑了一下，转过身的一刹却收敛了笑意，快步走出书房，来到一楼的客厅，喊了一声莫骤。 我爸爸说要和你聊天。悦昭笑盈盈地走到莫骤旁边，亲昵地拉起他的手，你现在上楼吧，他人在书房，我呢就在楼下等你好了。 罗清盈表情沉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满目欢欣地看着对象。 阿姨，我上去和叔叔聊会儿天。莫骤起身后对罗清盈说。 罗清盈点了点头。 莫骤上楼后，悦昭折身回来，坐在母亲对面，随手拿起莫骤喝过汝瓷圆口杯，抿了一口琥珀色的茶汤，清润微甜。 我刚才问过他了，罗清盈忽然说，问他愿不愿意毕业后直接去你爸爸的公司帮忙，他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但似乎是在考虑。 悦昭抬眸看母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昭昭，无论你怎么认为，这样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的。罗清盈清浅一笑，语气缓和，和杯子里的茶汤一样带着一点柔和甜，你说你很喜欢他，那他呢?如果他也很喜欢你，他一定愿意为你去尝试，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莫骤走进书房，悦樾很客气地请他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开门见山地说：你是悦昭交的第一个男朋友，我作为她的父亲，理应也要重视你。年轻人，你是她喜欢的人，我是她的父亲，我们的目标是一致是让悦昭过得更幸福。所以，你放轻松，我对你没有敌意。 莫骤平和地说：好。 其实他除了刚进门的时候略微有些紧张，之后的状态一直比较轻松，这也许和他的性格有关，他自小就是一个和长辈相处很自在的孩子，现在也一样。 无论这个长辈是谁，富贵还是朴实，对莫骤来说都一样。 悦樾坐在自己的舒适的书椅上，目光微敛，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凭自己数十年的经验判断，这是一个不卑不亢的年轻人，也许不会为他眼前的富贵迷了眼，做出失态的事，悦昭的眼光果然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这样还不够。 我直说好了。悦樾笑得很和蔼，声音带着浑厚，你毕业后来我这里工作，算是为了悦昭，可以吗?当然我不会委屈你的，我会给你开很高的薪水。 说到这里，悦樾戛然而止。 莫骤客气地问：请问是多高的薪水呢? 悦樾说：应届毕业生的月薪是多少?六千?八千?一万?一万五?就算是一万五吧，我给你开三倍于这个数目的薪水，你看可以吗?当然这只是起初小半年的待遇，之后一定不止这个数字。 莫骤没思考便说：我不认为自己刚毕业的能力可以立刻匹配这个薪水，尤其是和我专业无关的行业，更需要时间历练，所以抱歉，我不需要。 悦樾笑了，慢悠悠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这个品质很不错。但我想你不会不明白一个事实，这个价钱不只代表你的个人能力，还包括你对我女儿的感情付出。 莫骤静静地看着悦昭的父亲，他来之前也料到对方说话会很直接，毕竟今天他是被动的人。 悦昭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她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在我有生之年，必须保证她的生活水平只升不降。我也没有让她嫁豪门的打算，当然以她本身的资质，要找一个和我们门当户对的人家并不难，只是富贵人家的规矩多，人心叵测，我也不愿她冒风险，受委屈。不瞒你说，我早就想过了，要为她物色一个正直善良，有上进心，懂得感恩的男青年，普通人家的就好，我会给予他金钱、人脉与资源，当然这也是他应得的，只不过作为回馈，他要保证我女儿过得很好，比现在更好。 我之前找到一个自以为适合她的对象，是一个比悦昭大两岁的年轻人，他家里有些困难，但人很朴实很努力，对悦昭也是一见钟情。他爽快地答应按我说的去做，甚至愿意入赘我们家，他诚意十足，当时我也期盼着悦昭能够喜欢他，只可惜悦昭完全不喜欢他。 我现在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女儿心仪的男青年不多，目前就你一个。知道吗?她刚才坦白和我说了，这辈子除了你不会选择别人了，我想她是真的非常喜欢你。老实讲，我很讨厌做棒打鸳鸯的事情，我这个年纪也不想再瞎折腾，我只想我女儿幸福，永远过着不比现在差的日子。 悦樾说到这里，嗓音有些哑，他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笑着看莫骤，继续说：她这么喜欢你，你呢?你有多喜欢她? 莫骤的视线一直看向悦樾，没有躲避过，听到这里，他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心声：我很爱悦昭。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矛盾了，都是爱着她，为了她好的人。你愿意为她奋斗吗?为她能一直过幸福的生活，避免半点风吹雨淋而奋斗吗? -- 第105页 莫骤没有迟疑地说：我非常愿意为她去奋斗。 悦樾觉得不错，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的诚意，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问题是，奋斗是需要时间的，女人的青春尤为宝贵，如果你一个人去社会上单枪匹马地拼搏，等你成功了，没有冒犯的意思，我的成功标准就是我自己等你的财富积攒到和我差不多时，悦昭最少也要四十岁以上了。我想大可不必如此，你完全可以走一条加速赛道，我已经为你买好了所需的装备，你只须带上装备沿着这条赛道往前跑就可以，同时你也可以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和她结婚，工作之余回家陪伴她，这样对她来说是一种可见的幸福。 悦樾说完，目光带着期待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 莫骤忽然问：我想知道，您对之前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吗? 悦樾不否认：对，我这人不喜欢虚以委蛇。每个人的时间都宝贵，我习惯将一切摊开来说，诚恳地拿出自己的筹码，给眼前的人一个机会。 这样很好，可以把话说得直接，我也喜欢这样的模式。莫骤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说，那我也直接说了，我不会去您的公司工作，也不需要您为我划定人生赛道和提供通往成功的装备，我有自己的人生，您女儿也一样。 悦樾眼里的笑意不减，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莫骤直言：也许您真的是工作太忙了，对现在的悦昭不够了解。我比您闲太多了，所以有足够的时间了解她。在我眼里，悦昭是聪慧、勇敢、有能力有想法的女人，她的幸福不需要他人给予，她自己就可以去赢取。我能做的是和她一起努力，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伴在她身边。 悦樾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因为他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不是在说玩笑话，也绝非欲迎还拒。 年轻人表达得很清晰，他想说的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悦昭，也知道悦昭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如果悦昭还要去努力，那我这二十多年来的拼搏算什么?悦樾声音平直地说，我之所以努力到现在，妻女就是我的动力之一，这同样也是一个男人必须对家庭的付出。你也一样，你应该为了你将来的妻子和孩子去努力去奋斗，不让她们受一点苦。 莫骤说：我会为了她们去奋斗，但我也不会轻视我的另一半。说得直接点，您刚才所说的一切，言语里带着对悦昭的轻视，我不认为她是温室的花朵，她可以大有作为，如果您给她一个机会，她就是您的接班人。 莫骤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悦樾的内心，他皱了皱眉，目光锐利地看着与他说话，或者说是与他争辩的年轻人。 如果不是轻视悦昭的能力，为什么不让悦昭成为公司的接班人?希望女儿不被风吹雨淋，表面上是一种关心和宠溺，实则是认为她是脆弱的，经不起磨练的。 这是悦昭想要得到的待遇吗? 悦昭一直渴望得到她父亲的认可，但至今没有，别人不明白这一点，莫骤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是了解她的人，也是尊重她、理解她、守护她的人。他认为她足够坚韧，她不需要躲在他的身后。他去努力拼搏，她在家里烘焙点心，煲汤，安逸地等他回来?如果她愿意，他一定会尝试让她过那样的生活，但事实是，他了解她，她不会愿意。 她骨子里有倔强的一面，她不愿意被任何人轻视，尤其是对她来说最亲近的人。 你说得好听，但不实际。在我看来，男主外女主内是最适合我们家的模式。男子汉大丈夫，理应要去外面闯荡，妻子也有她的责任，生儿育女，照顾长辈，协调好方方面面的家庭关系，这些都不容易，也不容忽视。悦樾响亮地说，我没有轻视我女儿，我只是舍不得她吃苦。 莫骤没再说什么，他该说的都说完了，没有一定要争辩过对方的意思，何况对方是悦昭的父亲，一个成功的民营企业家，他成熟稳重，他有自己强势的一面，不是凭自己几句话就能改变他考虑的事情。 如果你不愿意，我暂时没必要和你多说了。悦樾垂下眼帘，轻笑了一下，最后提醒你一句，悦昭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的掌上明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能和她结婚。她也不至于为了你忤逆我和她妈妈，我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别看她现在这么喜欢你，多半也是因为你长得帅，感觉还新鲜罢了。长得好看的小子，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再过个三年五年，你怎么办?你还能一直这么年轻好看?呵，没有家长的支持和帮助，你们的关系会很脆弱。她依旧是我的女儿，但你享用不到我们家的任何资源。 莫骤看着悦樾，脸上一点情绪也没有，片刻后他缓缓地笑了一下，对他说：这个就不劳烦您担心了。等她厌倦我了，我自然会卷铺盖走人，她说分手的时候，我不至于对她死缠烂打。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情绪。 无论他心理素质再好，毕竟也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听到女朋友父亲说这样的话，条件反射产生怒意是正常的，但现在的他会控制好自己。 我爸爸和你说了什么?悦昭拉着莫骤的手，在别墅外的林园散步。 -- 第106页 都是我们之前预料到的莫骤说，我拒绝了他。 悦昭笑了，点了点头：拒绝是对的。 莫骤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问她：如果我得罪了你父亲，你会觉得我蠢吗? 悦昭挑眉，轻松地说：怎么会?我自己都得罪过他呢。再说了，他在商场上驰骋这么多年，得罪过他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他报复过谁，有一些还和他化敌为友了呢。 是吗?莫骤笑了，心想自己和他化敌为友不太容易，毕竟这事关他的女儿。 他人其实不错，就是自尊心很强，听惯了阿谀的话，像你这样就事论事，坚持自己想法的年轻人，他忽然间有些不适应，因此对你有成见也正常。悦昭鼓励男朋友，拍了拍他的手臂，别丧气啊，来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这次不成下次再来谈。 莫骤的坏心情就这样被女朋友的几句话哄好了，他点了点头，伸手拉她入怀，嗅着她的发香。 在想什么呢?悦昭温柔地问他。 我在想，莫骤抱着怀里的软香温玉，低声逗了她一句，你太美好了。知道吗?我今天不止一次在想，要想真正得到你，我必须付出很多努力。 第40章 第四十章 莫骤和悦昭找好了房子，地址在莫骤的实习单位和悦昭的公司中间。说是中间，准确说离悦昭的公司更近一些，不过房子毗邻地铁，去哪里都算方便。 桑倩即便再舍不得悦昭搬出去住，也明白友情留不住她人的道理，眼眸含泪，握着悦昭的手，叮嘱一定要保持联系。 搬家的前一天晚上，莫骤和悦昭一起去了老月华吃饭，也算是告别城中村的生活。 老板娘见他们手拉手进来，惊喜地笑了，和他们聊了好久，非要坚持给他们的这一餐免单，悦昭拗不过她，笑着答应了。 刚巧郑若涟走进门，看见悦昭也过来和她叙旧。郑若涟说她之前就已经回学校继续上学了，悦昭听了挺高兴的。 我还是想试试看考大学。郑若涟挠头，虽然很辛苦，但生活上爸妈都把我照顾得很好，让我什么也不用操心，再不努力读书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悦昭说：你这样想是对的。 郑若涟点头，看看悦昭又看看莫骤，腼腆地一笑，轻轻问：刚才听到你们和妈妈聊天，你们是不是要结婚了? 不是结婚，只是住在一起。悦昭解释着，顺便看了一眼安静吃菜的男朋友，补充一句，不过我们确实是以结婚为前提在恋爱。 莫骤闻言说：也是以结婚为前提在同居。 郑若涟没想到姐姐和哥哥的态度如此大方，还说得这么认真，本来以为他们会以开玩笑的方式带过她的问题，谁知没有。 老板娘亲自端着一盘切好的卤味过来，放上桌后，侧头对女儿说：你看看，姐姐和哥哥郎才女貌，多般配。他们如今努力工作，用心计划将来，一切都认认真真、按部就班，这样才稳当。 郑若涟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心想他们确实很般配。 莫骤和悦昭租了一个一百平的公寓，高层，有明亮开阔的落地玻璃窗，靠窗眺望，可以看见林立的建筑和远处的跨江大桥，视野很不错。 莫骤付了一年的房租，这是悦昭事先不知道的。他们明明说好一起分担房租，谁知那天早晨，当悦昭打电话给莫骤，提醒他下午一起去签合同时，他告知她昨天傍晚他已经提前签约，并交了钱。 和我不用分得那么清楚。莫骤说，你赚钱不容易，留着多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其他的事别操心那么多。 莫骤说这些话的语气很直男，悦昭心里竟然有些甜。 同居之后，莫骤坦白告诉悦昭他卡里的余额，悦昭很意外，她没想到莫骤目前的积蓄比自己想象的多很多。 莫骤解释除了他大一大二寒暑假打工赚来的钱和在游戏公司上班赚到的钱，其他都是从小到大收到的压岁钱。 小时候过年，长辈给的压岁钱很多，都被我爸妈收走了，我一度以为早就被他们用完了，没想到他们真的在帮我保管，等我成年的那一天都交给我了。 莫骤说完，把自己的卡交给悦昭，说：对你来说这钱一定不算多，但你拿着我会比较开心。 悦昭不想收，莫骤却称她可以帮他保管，免得他大手大脚，不知不觉就用完了。 悦昭看了看房间里新添置的沙发椅、空气净化器、自动洗碗机、家庭影院音响，还有他为她新买的羊绒大衣、裙子、小熊公仔忽然觉得有必要克制男朋友的消费，于是不再犹豫，收下了他递过来的卡。 开始同居的几天，悦昭有些意外地发现莫骤比她还要爱干净，打扫房间很及时，连角落和木板缝隙里的灰尘他都用布擦拭得一干二净，更别提倒垃圾了，无论他们多晚吃宵夜，他都会下楼去把垃圾倒了，保证整个房子没有一丝隔夜垃圾的味道。 有一回，悦昭等他倒完垃圾上楼，眼神含怨地问他一句不累吗，莫骤说：不累，养成习惯就好。 -- 第107页 悦昭躺在沙发上痴痴地看他。 莫骤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她在想什么。 我忽然想点一份外卖吃，但现在很晚了，等送上门吃完就更晚了，那样的话垃圾就得在我们房子里过夜了。悦昭说着手不停拍打抱枕，为什么会有这么纠结的事啊。 莫骤： 莫骤拿起手机，问她想吃什么。 悦昭却问：吃完后的盒子怎么办? 不用你担心，多晚我都会下楼去倒了。莫骤觉得这不是问题，说，想吃什么? 这一晚，悦昭把吃完的外卖盒放进垃圾袋，打了结后搁在厨房角落，然后前后花了四十五分钟才说服了坚持要下楼倒垃圾的莫骤。 既然住在一起了，在生活习惯方面就要为对方妥协，你不能这么固执，现在必须听我的。悦昭推着男朋友去卫生间，撒娇地说，快和我一起去刷牙，然后各睡各的! 莫骤回过头，问她一句：听你的有奖励吗? 悦昭清楚他说的奖励是什么，便答应他说：没问题，等会儿我哄你睡觉，等你睡着了我再回房。 在卫生间里，莫骤得寸进尺，一边刷牙一边问身边的女朋友：对了，你来我房间之前能不能换一件衣服? 什么?悦昭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穿的家居服。 里面的。莫骤咬着牙刷，沾着薄荷味的指腹点了点她的领口，就上次那个款式，我有点想念。 悦昭： 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莫骤又说。 什么?悦昭狐疑。 你下次买内衣之前，能不能先让我看一下款式再下单?莫骤一本正经地说，没别的心思，只想帮你参考一下。 悦昭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后背，让他别多管闲事。 莫骤不语，心想自己的女朋友就睡在隔壁房间，没有丝毫遐想是不可能的。 过年的时候，悦昭带莫骤去家里见父母，这一回莫骤准备了很多礼物，不少是他母亲黎竹凝建议他买的，包括吃的穿的，无一不高档精致。 即便这些礼物对悦家两老来说都是常见品，他们也不会因此对送礼人另眼相看，但莫骤还是尽力买了最好的。 他们到的时候，张阿姨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香味满溢。罗清盈穿着喜气，一身桃粉色的中式女装，脖颈戴着女儿送的珍珠吊坠，心情不错地站在桌前迎接他们，态度柔和地说：坐下吃饭吧，老悦还在飞机上，估计还要过两个钟头才到家。 莫骤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悦昭母亲。 谢谢你，你用心了。罗清盈转头对张阿姨说，阿姨，你拿去放好。 莫骤把礼物递给了张阿姨，说了句麻烦了。 饭桌上，罗清盈没有闲聊的意思，其他人也就安静吃菜。 悦昭时常低头，去找男朋友的眼神，莫骤有些谨慎地递给她一个怎么了的眼神，她笑着摇一摇头，又频繁示意他多吃点菜。次数多了，莫骤眼眸含笑，有些无奈的意味，片刻后拿起她的碗和勺子为她舀了几勺竹荪排骨汤。 你才应该多吃一点。莫骤轻声提醒，专注吃饭，别一直看我了。 他说完收回目光，坐姿标准地继续用餐，不再当着女朋友母亲的面和女朋友直白地眼神腻歪。 悦昭觉得他一本正经装乖巧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悦樾回来后，悦昭先去书房和爸爸说了一会儿话。 悦樾疲惫地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悦昭将一杯温水递到爸爸手里，温和地说：爸爸，如果是为了我好，是不是应该听一听我心里想的?我喜欢他，他尊重我理解我，我对他也一样，怎么能勉强他做他不喜欢的事呢?何况，我不觉得他去你公司工作对我们家是最佳选择，对我来说也不一定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你看堂姐，她现在过得好吗? 提到悦琬的家事，悦樾皱眉，心事重重地放下了水杯，其实这也是他担忧的。 悦昭静了静后说：爸爸，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的能力? 悦樾立刻说：这和相不相信你没关系，我只是不希望你吃苦。 如果你说的辛苦是让我去你公司工作，帮你分担事务，那我直说了，那样对我来说不是辛苦。我的幸福也不是安逸地在家等待我的另一半回来。悦昭想了想说，妈妈她就是一个例子。 你妈妈她现在过得很好。悦樾声音坚定。 真的吗?但这些年我常常看见她脸上出现落寞的表情，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还没有在家休息，她和你一起忙于工作，虽然很累但脸上经常有知足的笑容。悦昭说，也许，比起物质上的享受，她更在意精神上的东西。 悦樾转脸，哼了一声。 爸爸，希望你考虑一下。我很喜欢莫骤，我已经和他住在一起了，不会再离开他。悦昭垂眸，声音不高但有决心，你的支持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还有，我从小到大都很崇拜你，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力可以得到你的认可，这对我来说同样很重要。 -- 第108页 悦樾没说话。 悦昭走出书房，让莫骤上楼。 这一天，俩人手拉手刚走出别墅，悦昭立刻问莫骤她爸爸对他说了什么。 莫骤简单地说：他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悦昭目露喜悦，好奇地看着他：真的? 莫骤告诉她，悦樾愿意给他三年的时间，如果这三年里，他能凭个人实力赚到悦樾所说的数字，那悦樾愿意尝试认可他们的关系。 悦昭听了后沉默了，她明白这个数字并不小，看起来很有难度。 莫骤温柔地说：别担心，从现在开始，我会为我们努力。 悦昭凝视阳光下他清澈明净的黑眸，他如镌刻般的眉眼和鼻梁，瞬间心安不少，不由伸手抱住了眼前人，深深嗅一下他脖颈边的味道：我们一起努力吧。 罗清盈站在窗口，安静地看着窗下相拥的两个人，心里的感觉略微复杂，既为女儿的执着感动，也为她的未来忧心，但不得不承认，年轻就是美好，他们相拥在一起的画面如风景一般，看久了心旷神怡。 同居的第三个月，悦昭邀请朋友柏苒和桑倩一起来家里吃饭。莫骤提前买了很多新鲜的菜，和悦昭一起下厨，烹调美食，招待客人。 柏苒和桑倩都带来了礼物，一个香薰融蜡灯和一大份土特产。 她们都对室内的各种小摆设赞叹不已，悦昭解释说她忍不住买了好多好看的物件，几乎摆满了各个角落。 你们是真的在用心过日子啊!桑倩两眼亮晶晶地感慨，布置得好像新房一样。 柏苒笑着说：这么开心地住在一起，看来离正式收到好消息也不远了。 悦昭转了转眼睛，心想早着呢，他们至今还是分房睡的。 本来她以为莫骤会很快提出这方面的要求，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吃完饭，莫骤去厨房收拾，柏苒轻轻和悦昭说：他真的好成熟，人稳话不多的类型。我以前对姐弟恋没什么信心，现在看你们感情这么好，突然觉得将来要是能遇到合适的，比自己年轻小几岁的人也可以尝试相处一下。 桑倩也应和：是啊，骤骤真的好好哦，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刚才吃饭，瞧见我很喜欢吃烤虾，就直接把烤虾盘子推到我面前，我顷刻间受宠若惊了。 悦昭笑了：你们怎么把他说成一件宝贝似的。 当然他坏的一面你们是体会不到的。 好友们走后，莫骤还在继续收拾房间，悦昭端来两杯温热的柠檬红茶，递给他一杯，让他休息一会儿。 他们一边喝柠檬红茶，一边闲聊。 悦昭有些累，不知不觉依偎在男朋友怀里睡着了。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松软的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的毛毯。 莫骤?悦昭忽然醒了，发现身边没有人，立刻喊了他的名字。 我在这里。莫骤蹲在角落里，听到女朋友的声音立刻应她。 悦昭穿上拖鞋，好奇地走过去看他在干嘛。 不小心把你的乐高碰倒，散了一部分。莫骤说着，手里拿着一块积木，看了一眼，很快拼凑到缺角的部分。 悦昭刚睡了一个多小时，此刻很有精神，也跟着蹲下，睁着眼睛看他花了一会儿时间把猫咪积木的耳朵拼凑好了。 行了。莫骤站起来。 拉我一把，我脚麻了。悦昭撒娇说。 要抱你回房吗?莫骤试问。 悦昭点头。 莫骤抱起了悦昭，掂了掂分量，还是那么轻，他便有些郁闷：她每天吃得也不少，怎么不见长胖。 悦昭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让他抱着回房，只不过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时，她对他说：去你的房间。 莫骤停下，凝视着她的眼睛。 你房间抽屉里应该有那个东西吧。悦昭记得两个月前的一天，他们一起去超市，买好了亲密所需的东西，但一直没用上。 莫骤沉默了片刻，确认：你愿意? 悦昭点头：愿意啊。 真的愿意?他又问。 愿意啊。她又答。 真的?你愿意?他眼眸沉沉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你到底要问多少遍啊?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行了吧?此刻，悦昭对自己的男朋友快无语了。 不料，他们的第一次没成功。俩人如同两个小白一样，默默爬起来，对着手机上的生理健康知识，很科学地研究了一下。 毕竟都没有经验，毛躁和急切的情绪肯定有。 明天再说。莫骤看了看时间，现在很晚了，你需要睡觉了。 悦昭点头，又拉着他的手不放，小声说：你陪我。 好。莫骤躺在她的身边，伸手搂住她，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悦昭很快睡着了。 没料到的是，隔了几天，他们试第二次的时候，很顺利且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亲密无间过后，悦昭窝在男朋友宽敞的怀里，觉得美妙知足之外，有些困惑：为什么时间比想象的还要长?自己都有些累了，怎么他一点都不累?仅仅差两岁，体力差这么多?不会以后每次都这么长时间吧? -- 第109页 想到此，悦昭不免有些心累 清晨起床后，他们一起去刷牙，莫骤问起悦昭感觉如何，悦昭敷衍地说了个很好，别的没提。 莫骤思考了一下这个评价，暂时没说什么。等他放下玻璃杯，把牙刷丢进杯子里，掸了掸手背的牙膏沫，才自然地提了一句别失望，我争取每一次的表现都比上一次好，然后只身绕过悦昭，走出卫生间。 失望?什么? 悦昭对着镜子瞠目结舌，莫骤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这口吻怎么像是明明已经考了一百分的学霸还要刻苦求学，孜孜不倦地追求进步? 悦昭很想冲出去，揪住他衣领，对他说：已经够了!你给我悠着点! 正是休息天，俩人吃过晚饭，散步在月色下。 清月出尘，月辉洒在路间，与地灯的荧光融合在一起，浪漫于人间。 闲聊中，莫骤问悦昭：和我住在一起，还适应吗? 其实他知道她的答案，只是想听她说他的好，每一回听她说他有多好，他都很享用。 感觉很幸福。悦昭直白地说自己的心声，挽着他的手臂，抬头看月亮，表情温柔，我最近常常在想，现在的日子真好啊。 莫骤认同她说的，心里同样觉得幸福。 但如果你不是那么忙就好了。悦昭实话实说。 莫骤为了完成悦樾定的目标，每天都很努力，常常在实习单位留得很晚，只为了多学一些，积攒更多经验，就连休息天他也不怎么带她出去玩，大部分时间用来读书和做笔记。 我要为你努力。莫骤说得很简单，当然也是为我自己。 悦昭目光带着浓浓的依赖，长久地留恋在他的脸上，然后说：我知道。 她也会努力，为自己，为他，同时也为他们的将来而努力。 她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她的父母会逐渐喜爱他认可他，也会支持他们。 似乎不够，她又补充说：莫骤，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无论你能不能完成这个目标，她对他的爱意不会有任何改变。 明白了。莫骤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我也爱你，宝贝。 (正文到此结束)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番外 悦昭默默觉得莫骤最近有些爱撒娇。 譬如莫骤工作累了，回来后要和女朋友抱一抱、贴一贴，这当然也合乎常情，但他时常会赖着她不走了，要悦昭一再提醒他，顺便推一推，他才愿意松开她，懒懒地挪几步。 放假天的时候，莫骤会睡懒觉，顺便带上了悦昭，他会对她说：再睡一会儿，就五分钟。 然后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悦昭清醒地在他怀里，偶尔抬眸看看他，竟然发现他也睁着眼睛，好像是在安静享受和她睡懒觉的时光。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一闻到心情就很好，所以不想离开。莫骤懒懒说完，又把女朋友搂紧了一些。 除了在家，他们出门的时候，莫骤也是要挨女朋友很近。 有一回，他们散步在路上，因为莫骤腿比较长，走路速度比较快，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冷静地说：有些不对劲。 他转头看向落后他半步的人，蹙眉问她：为什么离我这么远了? 悦昭无语，片刻后不得不解释：鞋带散了，我蹲下来系一下而已。 莫骤看向她的球鞋，然后说：下次我帮你系。 说着他又拉过她的手，并叮嘱：别再无故远离我。 悦昭： 同居时间长了，俩人的生活习惯和审美爱好也趋于一致。他们买的情侣杯、情侣衫、情侣帽越来越多，房间里都快放不下了。 有一天刷牙的时候，莫骤发现女朋友穿了一件特别宽松的衣服，多看一眼，竟然是他的衬衫，便提醒她穿错了衣服的事实。 是你的衣服?悦昭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拿错了，难怪穿着这么大。 莫骤慢悠悠地欣赏眼前人：你这样穿也很好看。继续穿着吧，不用还我了。 好吧，那你也拿一件我的衣服，如果你穿得了的话悦昭恶作剧般地笑了一下。 莫骤说了声不必，然后拿起她那管玫瑰味的牙膏，挤出一截在自己的牙刷上，说：用这个交换就行。 悦昭等他刷完牙，问他感觉如何，他似回味一下，很实在地说：很甜，和你差不多。 悦昭： 好吧，她成功脸红。 他们定期去莫骤父母家吃饭，莫骤父母很欢迎他们过来。 有一回，黎竹凝惊喜又惊讶地说：你们穿了情侣装啊?天啊，好可爱的小猫咪。 悦昭低头看一眼自己卫衣上印着的猫咪图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他买的。 莫寂看向莫骤，不免说：儿子，你的审美应该符合自己的年纪啊，二十三岁的小伙子了，应该穿得阳刚一些，猫咪图案的衣服是女生买的嘛。 对此，莫骤从容解释：关于这款卫衣，我只想看她穿，只不过她不怎么爱穿这种风格的，所以我买了情侣衫，陪她一起穿她才愿意。 -- 第110页 悦昭： 原来是这样，他竟然委曲求全，仅仅是为了看她穿这样风格的衣服。 两个穿猫咪图案卫衣的大朋友一起坐下，同时动筷子，同时伸向一盘时蔬。 看，不仅是衣服，连口味也趋于一致。 饭后，悦昭从莫骤的背包里取出两个保温杯，同样是一模一样的图案，都放着热水，只是一个蓝色一个紫色的分别。 她再一看，自己钥匙扣上的挂件和莫骤背包上的挂件也一模一样，都是她买的。 悦昭不由再看一眼自己的卫衣，然后莞尔。 偶尔他们会去悦昭的家吃饭，悦樾也会为此赶回来和他们吃饭，并且在饭桌上直白地问莫骤现状如何，目前月薪是多少，以后的上升空间怎么样。 令悦昭服气的是，她男朋友竟然有问必答，每个问题都不含糊。 回去后，悦昭对莫骤说：你别生我爸的气，他说话一向直接，有时候喜欢在饭桌上谈一些让人感觉有些压力的事，你别 她还没说完，莫骤却说：我觉得不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鞭策。 什么?悦昭怀疑自己听错了。 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宠着我惯着我，估计我会越来越懒。莫骤的手掌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让她收起用心良苦，别一天到晚心疼自己的男朋友，你知道他没这么脆弱和矫情。有这功夫，不如心疼一下自己，瘦胳膊瘦腿的，这个月底之前能长胖五斤吗? 悦昭眨了眨眼睛，问他：你不矫情?那昨天是谁在说过来抱抱想和你贴贴不答应放开你之类的话。 莫骤一秒钟收回手臂，面色在顷刻间变得沉静，撇开看着她的目光，淡定否认：不记得，但不可能是我。 悦昭不许他耍赖，拉住他的手臂：你今天再说一遍，我还想听嘛! 莫骤说：我没说过，对这些不熟，不知道怎么说，要不你先示范一遍? 悦昭： 她拉过他的手臂，很轻地咬了一口。 莫骤笑了一下，趁她抬脸的时候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