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说他喜欢你》 第1页 《神明说他喜欢你》作者:苍山容偃【完结+番外】 文案: 顾炤,体院男神,拳击冠军,又高又帅还有腹肌八块。 众0对他口水横流,众女对他花痴泛滥。 但是很可惜,他也是0,纯的。 忍不住撩了学校的高岭之花后,顾炤实在是顶不住对方的颜值暴击,但就在他决定为爱做1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位外表斯文柔弱的美人居然是个徒手拆航母的真·猛男! 在同类眼里,沈时年是相当于“神”的存在。 作为某神秘组织的王牌,他是一台没有感情的猎杀机器,他所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审判威胁人类命运的异化怪物。 但是在一次伪装成学生的任务途中,他不可自控地喜欢上隔壁高中的校草,成为广大暗恋者中的一员。 他知道自己不能贪心,却越来越得不到满足。 神明喜欢世界,也喜欢你。 温柔隐忍美人攻×健气爱撩男神受 强强,1v1,he 老套又狗血,偶尔洒把热血,希望我的故事能打动你,Love and Peace。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科幻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炤;沈时年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神喜欢世界,也喜欢你 立意:忘记过去的苦痛,迎接未来的光明,积极面对生活 第1章 星期天,顾炤还没睡醒,一通电话就风风火火地打来,他抬起眼皮看了看屏幕,果然是佟念那小子。 “什么事,说。”宿醉后感觉很不好,顾炤摁着太阳穴,眼睛被窗外的阳光刺得生疼。 昨晚回来时他连床帘都懒得拉,倒头就睡。 佟念听这语气以为是误人好事,忍不住偷笑,那笑声猥琐到顾炤差点直接把电话挂断,好在他及时说:“别在温柔乡磨蹭了,顾爷,您让小的找那铺子已经谈妥了,您来签个字儿就行。” 佟念是京城户口,自称八旗子弟,时不时就蹦这么两句封建残余出来,总带着那么点贱里贱气的狗腿劲儿。 除了说话阴阳怪气了点,这人还是有点本事的,在长川大学经管学院读了两年,课程虽然挂了大半,却继承了经管前辈们的光荣传统,在学校附近开了几家店,经营得风生水起,俨然已经是个收入丰厚的小老板。 放假时顾炤难得回了趟老宅,这么大的人了老太太还非要给他塞压岁钱,而且数目不小,顾炤对钱并不上心,家里人却建议让他拿着这笔钱做点小生意,就当是练手了。 顾炤找到佟念帮忙,佟念拍着胸脯对他说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包您满意,于是就着手张罗去了,现在一周不到就已经快办好了,效率高得惊人。 挂了电话没多久,顾炤就从学校外面租的公寓出来,到了佟念说的地方。 他穿着牛仔裤,白T忘了是在哪里随便买的,其貌不扬,但是套在他身上就完全变了味。最近虽然没什么比赛需要加强训练,一个月的游泳课上下来也让他的肩背肌恢复到了最佳状态,隔着一层衣料都能隐约看出勃发的力量感。 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健美,不会夸张地隆起,更像是隐藏于林间埋伏猎物的花豹,流畅漂亮的肌理能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佟念老远就跟他招手,等他走近了还刻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似有若无地在他脖子上停留。 “蚊子咬的。”顾炤知道他脖子上有一小块红肿的地方,今天刚出电梯就着了道,小区里环境优美是不错,但是那几个大池塘也太招蚊子了。 佟念眯起眼睛,点头道:“那得是只大蚊子。” 昨晚是上一届学生会的散伙饭,顾炤本来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但是因为认识其中一个副主席,而副主席最近几天就要出国读研了,所以这也算是人家的送别会,于情于理他都是要出面的。 酒足饭饱后,众人都看见顾炤和副主席一起出去抽烟,结果到最后两人都没回来,大家似乎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个礼仪部的小姑娘喝得神志不清,把啤酒瓶往桌上一扔,鼻涕眼泪一起飙,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老娘馋了一年的男人跟别人跑了! 她的一众小姐妹纷纷劝她,都说副主席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国了,你还是有机会的。 她用餐巾纸擦着脸,情绪没平缓下来,反而更激动了,嚷嚷着你们懂个屁,重点是副主席吗?重点是副主席是个男的,老娘怎么就没长个叼呢? 这注定是一个让无数人心碎的夜晚,在画风堪比上世纪网聊社区的阴间校论坛里,猜测顾炤究竟是弯是直的帖子也就此封贴。 但实际上,顾炤和那位学生会副主席昨晚什么事都没干。 两人确实去了酒店,一大堆深情款款的告白听得顾炤脑袋疼,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只顾得上变禽兽,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冲进浴室洗澡,顺便把自己后面处理了。 第一次干这种事,他不能让别人嫌弃。 谁知道一出来就看见副主席撅着屁股趴在床上,一脸迷蒙地看着自己,顾炤当时就吓得一个激灵,他之前听说这位副主席是大学城的“天菜”才跟这人勾搭上的,却没想过传闻中威猛无比的人也会用这种方式引诱自己! 当时顾炤就清醒过来了,他干了一件说出来就会让佟念在地上笑得打滚的荒唐事。 -- 第2页 他被吓跑了。 被撅着屁股叫他老攻的副会长吓跑了。 所以现在,无论佟念说什么做什么顾炤都不会把真相说出来,他也是要面子的,倒不是体位的问题,而是约了炮还临阵脱逃这点也太怂了点。 “这间店面位置好,空间也不算太小,以前是开咖啡店的,我不说你也知道这玩意儿有多坑人,老板赔了钱回老家去了,现在急着把店面转出去还账。”佟念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两条路的拐角处,对面是一栋百年历史的老洋楼,从两边的落地窗看过去风景很好,坐在这里喝咖啡也许还不错。 可惜咖啡奶茶这些终究都是泡沫经济,即使是在大学城这种年轻人聚集的地方也是没什么前途的。 “我建议开个拉面馆,外面摆一排寿司,而且可以送送外卖啥的,附近挨着三个学校,肯定亏不了,”佟念回头跟他商量,“我还认识个日本厨子,可以介绍给你。” 顾炤抬起眼皮,把目光从墙壁上挂着的风景照上收回来,问道:“你从哪儿认识的日本厨子?” 佟念难得老脸一红,摸了摸鼻子回答:“女仆咖啡厅。” 按道理说,佟念长得不错又有钱,还是个直的,没有顾炤这种因为太猛了没人敢压他的烦恼,身边应该有人在才对。然而他表面上是个风风光光的小老板,背地里却是个二次元,手机里电脑里养了一大堆纸片人老婆。 “你不是说咖啡店坑吗?” 佟念一脸正色:“有女仆的咖啡店就不是咖啡店,我去的时候就没喝咖啡。” 顾炤好奇了:“那你消费了个什么?” “香香草莓奶昔和萌萌爱心蛋包饭。” “……” 佟念看着他嫌弃的眼神,当即警铃大作,连忙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说那句话!千万别说!不然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情就……” 没等他说完,顾炤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还是说了出来:“死宅真恶心。” 从店面里出来,顾炤带佟念去附近的餐厅吃了一顿饭,当时他这些天帮忙的谢礼。 餐厅的档次自然是不低的,可以说是整个大学城里最贵的地方了,佟念受伤的心灵都被四位数一块的牛排治愈了,他还找服务员要了一瓶展示在柜台上的红酒,势必要让嘲讽他的顾炤付出代价。 这家餐厅就在店面的不远处,同样能看见路口那栋洋楼的另一角,甚至风景更好,不仅能欣赏到从欧式露台上垂落的藤蔓植物,还能看见它们与楼下的法国梧桐交相衬托。 面对如此赏心悦目的景象,宿醉后的顾炤没什么胃口,主菜没吃多少就放下餐具,只等着甜点上来。 “您的歌剧院蛋糕。”侍者举着托盘,身着正装,领带是浅灰色的,一看就是餐厅里的统一着装。 正在大吃特吃的佟念愣了愣,抬起头给顾炤递了一个眼神。 顾炤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用一个GAY的审美来看,这名侍者的身材太过正点,那张脸应该只存在于电影或者图像里,皮肤白皙得几乎要与衬衫的领子混为一体。 不过顾炤最满意的还是他的手,正端着自己点的甜品,骨节分明,修长莹润,指甲被修剪得干干净净,腕骨微微凸着,连那些不太看得清的青筋都格外性感。 放下盘子,他稍稍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佟念就有些震惊了,他难以置信道:“居然是沈时年!” 顾炤意犹未尽,仍然用余光打量他的背影。 “就算人家是理院的院草,你也不能这么盯着他看,”佟念用看渣男的眼光看他,“你已经有秦肖了啊!” 秦肖就是那位副主席的名字。 顾炤切了一块“歌剧院蛋糕”,巧克力在嘴里融化出苦涩又香甜的口感,虽然没有说话,眼神和表情已经让佟念明白了什么。 佟念愣着,忽然一拍脑袋,说:“我真傻,真的,怎么会相信你这家伙有节操呢?” 搏击冠军,体院男神,走个路都有人大呼小叫,一个眼神就秒杀万千少女小零,把长川大学那些个院草系草拉通排一遍,最终能夺下桂冠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个。 佟念感叹:“原来你只是想睡他!” 顾炤心说,你放屁。 我是想让他睡我。 第2章 很快,顾炤对副会长始乱终弃的消息还是传了个遍。 不知道是从哪里走漏风声的,亦或是因为秦肖提前几天上了出国的飞机,走得干净利落,而且顾炤在他走后还是跟个没事人似的,该上课上课,该训练训练,该吃饭吃饭。 阴间校论坛又开了一栋高楼,细扒顾炤和秦肖之间的爱恨情仇,楼主颇有些文笔,而且想象力丰富,适合去天桥下面说书,讲得故事无论真假,反正足够精彩,看得广大吃瓜群众直呼过瘾,激情回复:“造谣,引战,管理员该干活了。” 一方面,秦副主席这些年的群众基础不是白打拼的,顾炤被骂成了拔×无情的无耻渣男,而另一方面,广大单身小零又蠢蠢欲动,迫切希望这个有钱长得帅还有八块腹肌的渣男玩弄他们的感情,践踏他们的肉体。 总之,顾炤的渣男名号算是坐实了。 与此同时,他上游泳课的时候场馆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还经常在储物间的柜子里看见别人偷偷塞进来的纸条,电话号码,微信,甚至是自画像都有。 -- 第3页 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有人故意坐他旁边,矜矜持持地只打两个素菜,说自己为了保持身材只能吃这么点,然后刻意扭了一把小细腰。 这人顾炤认识,也打过几次照面,不算太熟。对方在校庆晚会上跳过芭蕾,舞台上优雅的天鹅王子在台下就像被罗斯巴特施了黑魔法一样,浪到飞起,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顾炤了。 “妹妹,让一下,你骚到我了,”一份餐盘隔在两人中间,穿短裙的女孩一屁股坐下来,扭着头打量旁边的人,笑得邪肆,“下次再让我看见,就把你抓进笼子里。” 那人朝她轻轻抛了个媚眼,低声道:“讨厌。”然后识趣地端着餐盘走了。 景莹莹回过头对顾炤说:“怎么谢我?” “为什么要谢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景莹莹鼻腔里发出细小的哼声。 顾炤心头一动,刚想着姐妹还是你懂我,就听见对方又说:“娘不拉几的,你干起来肯定不带劲儿。” “……” 景莹莹就是那天散伙会上哭得惨烈的女孩儿,不过从那之后她也想通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偏偏恋男同,于是很快就有了新目标。 “佟念怎么没跟你在一块?” 顾炤淡淡扫她一眼:“怎么,你想见他?” “找他有事。”景莹莹撑着脸,竟然有些羞涩。 “没用的,”顾炤摇头,“他只爱纸片人。” 景莹莹在餐桌下面踢了顾炤一脚:“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能拿死宅来侮辱我!” 顾炤微笑着躲开,他左耳插着蓝牙耳机,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那边声音愤怒极了,吼着死宅怎么了?死宅吃你家大米了?死宅偷你家银行卡养老婆了? 佟念今天确实没来学校,他有个新店开张,顺便去顾炤的店里看看装修,两人打电话也是聊这件事。 “你找他有什么事?”顾炤把耳机音量调小,问道。 这句话刚问出来,景莹莹又回到刚才那状态,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她若有若无地看着一个方向,顾炤意识到什么,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人在食堂外面,走在吵闹喧哗的人群中,周围却似乎有一圈真空带,没有人敢离他太近,同样也没有谁能轻易忽略他。 他脱下了侍者的西服却还是穿着和他肤色相得益彰的白衬衫,清冷的面孔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更是给人无尽的疏离感。 他身高超过185,体型偏瘦,看着却并不单薄,顾炤可以推测出他衣服的身材线条应该流畅又漂亮。 美貌,冷漠,禁欲。 非常带劲。 景莹莹眨了眨眼睛:“想让他带我去上高数课,他和沈时年是同一个教授!” 顾炤笑了:“我以为你有多大胆的想法。” 景莹莹委委屈屈:“我有什么办法嘛,他又不像你可以在体育馆蹲,今天看见了是运气好,明天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沈时年是理院唯一的排面,除了“高冷美人”的名号外还有另一层光环,那就是举国震惊的化学是校领导捧在手心上的宝贝。 上次在餐厅看见他顾炤也是惊讶的,按道理来说学院给他的奖学金都不止打工挣的那点钱,但又想到搞科研的花销本来就巨大,如果家境不那么好,又申请不到经费,出来挣点外快还是不足为奇的。 “教室那么大,你就算混进去了又怎么保证坐他旁边?” “难道你有别的门路?” “有,”顾炤点头,“请我吃Les Canailles。” “Les Canailles”就是他遇见沈时年的那家餐厅。 景莹莹却翻了个白眼:“我那么有钱去包个牛郎不香吗?” 顾炤暗自摇头,牛郎跟沈时年根本没得比,牛郎店的高冷美人是人设,沈时年却是一朵真正的高岭之花,味道肯定是不同的。 和学校绝大多数人一样,他跟沈时年并没有什么交集,初次在教学楼看见此人时也难免惊艳,不过那只是惊鸿一瞥,且不说对方性向上不可知,哪怕是个弯的也不太像是能压倒自己的类型。 顾炤本以为,自己和这位美人永远只能是观望欣赏的距离,却没想到第一次“亲密”接触来得如此之快,像是夏季第一场台风一样席卷横扫,不讲道理。 那天下着暴雨,佟念预约两年的新游戏开服,他肝得废寝忘食,死活不肯从电脑前离开,竟然想出打电话让顾炤去代课的馊主意。 顾炤不是不想帮忙,而是认识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不适合干代课这种需要低调的事情,佟念却说他的高数教授佛系得很,只要人到齐了就没什么问题,语气之卑微,连顾炤也不好再推辞。 当天下午雨其实已经停了,所以他出门时并没有带伞,来到教室时果然引起小范围的骚动,坐在她旁边的女生激动不已,一边偷看他一边拿着手机疯狂打字,似乎在和姐妹们分享今天的幸运事件。 顾炤懒懒散散地靠在座椅上,他的位置偏后,但还是能轻易看见前排那颗引人注目的后脑勺,沈时年的头发看上去很柔软,最近似乎修理得短了一些,露出白皙的耳廓,连后脖颈都如此诱人。 不过这也毕竟是后脑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他想起了景莹莹,不知道那小姑娘后来是否如愿以偿地坐进这间教室,整节课都盯着这颗后脑勺时作何感想。 -- 第4页 理工科的高数比他上的难多了,顾炤没听几句就开始破坏课堂圣神氛围,玩起手机来。后来教授提了个什么问题,说要抽人回答,顾炤也不慌张,因为坐他旁边的女同学已经算出来了,把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本往他这边推,还特地用红笔圈出答案。 “谢谢。”顾炤低声说。 女同学脸有点羞涩,但还是在草稿本空白的地方写:“我有个朋友想要你的微信。” 顾炤笑了笑,在这行字的下面写上自己的微信号。 他抬起头时才发现,教授抽的人居然是沈时年,这人已经在黑板上写好了演算过程,每一个字符都写得利落漂亮,转过身将粉笔放回盒子里,走下讲台时刚好和顾炤的目光对上。 那一瞬间顾炤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只是一个巧合,果然很快对方就偏离了视线,回到座位上去。 下课后,他走出教室才发现外面居然又下起了雨。 顾炤站在教学楼下面的大厅里,眼看着四周拥挤吵闹变得冷冷清清,虽然认识他的人不少,却还真没几个胆子大到直接凑他面前来的。 雨声越来越暴躁,本来就不明亮的傍晚被乌云硬生生逼成了晚上,一道惊雷闪过,旁边一对小情侣又往伞中间挤了挤,亲密无间地离开了。 顾炤看得牙酸。 他不是什么感伤时景的人,此时也难免感慨,那天差一点他就能有个男朋友,秦肖的告白他不是完全没听进去。 如果型号对得上,他肯定也会试一试,对他来说国内国外根本就不是阻碍,只要对方想见他,他随时都可以飞越半个地球过去。 后来他给秦肖打了个电话,对方像是彻底忘了这件事,跟他说提前几天走是因为国外的学校需要他过去办个手续,两人像平常一样聊着天。 秦肖受伤了,但他不说。 顾炤也有口难言,他猛1的形象深入人心,怕对方听了会更加失望。 他想联系佟念来送伞,但那家伙一直没接电话,应该是忙着肝游戏。 忽然,一把黑色的雨伞在他旁边撑开,缓缓举过他的头顶。 他转头看,镜片下冷清的眼眸正盯着他,沈时年问:“你宿舍在哪里?” “送我去校车站就行,谢谢。”顾炤礼貌地回答。 两人并肩走进雨里,沈时年个子要比顾炤矮几厘米,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顾炤读高中时就有一米九,所谓的标准男神身高在他面前也不够看。 他们两个成年人的体型凑一块让伞下的空间都变得狭小起来,基本都只能这一半,沈时年一边肩膀都凉在外面,打湿了干净的白衬衫。 顾炤的视线不自觉的往他肩膀上瞥,他能听见撑伞人的呼吸声,极细,极低,在嘈杂的雨声中有点不太真切。 顾炤想要往中间靠,这样两人都能少淋点雨,但他也忌惮着,身边的人散发的气息太过于诱人,和他向往的那种不一样,却能抓住他躁动的心。 两人走到校车站的时候上一辆车已经载着大多数人走了,周围积了点水,忙着赚钱的司机可顾不上这么多,瞬间溅起一大片水花,女孩们惊叫着躲开,顾炤眼疾手快,在水溅过来之前抓着沈时年撑伞的手去挡,然后自身也挡在他面前。 这个姿势在旁人看来他们就像是在拥抱一样,沈时年怔住,顾炤把他的手扳回原位,拇指若有若无流连忘返地在他手背上蹭了一下,然后快速从伞下走出,到站台下躲雨。 隔着雨幕,他笑着说谢谢。 沈时年即将转身之际,顾炤又说:“对了,我叫顾炤,你叫什么名字?” 沈时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报出自己名字后就转身离开,顾炤却敏锐地发现他耳根红了一片。 第3章 沈时年一手撑着伞,一手将无线耳机塞进左耳。 他手指偏凉,瞬间就察觉到了那里不同以往的滚烫温度,不禁用指腹在耳垂上摩擦着,却怎么也降不了温,反而连别的地方都开始失常。 “恭喜你,”耳机里的声音说,“警报解除,以后再也不用去餐厅里端盘子了。” 沈时年表现得很淡然,只回复了一个音节:“嗯。” “你的假期又回来了,要不要去泰国玩玩,最近好像又有拳击赛,想去看看吗?” “不用。” “我以为你很喜欢呢,上次在那里待了好久,”那人又说,“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过,该不会真的要在这个破大学待到毕业吧?” 沈时年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学习。” “……” “服了你了,”耳机里传来一阵叹息,“不说了,我还在打游戏呢,队友都在等,下回聊。”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顾炤怔在站台上看着那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似乎是不敢相信他能三言两语就把高岭之花的耳根撩红,低声咒骂了一句自己。 叫你瞎撩。 本来他对沈时年还存在某种幻想,毕竟人不可貌相,谁说美人就不能成为一枚优质攻,现在看来只是他痴心妄想。 没有人能不拜倒在他猛1的气质下。 诺大的长川大学遍地飘0,无1无靠,那些自认为纯1的人在他面前也难免羞愧,附身做受。 顾炤倦了,他回校外的公寓洗了个澡,换下湿衣服,出来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是佟念打来赔罪的。 -- 第5页 “爷,您消消气儿,给您赔不是了,”佟念又掐着嗓子跟他打诨,“要不过两天请您去吃顿饭,南岸那边新开了家馆子。” 顾炤毫不犹豫地答:“不去。” 佟念如临大敌:“您这话说得,可别吓唬我了,您大人有大量的,就原谅小的一回,成吗?” “行了,说话正常点,”顾炤说,“最近有比赛,要去别的地方集训。” 佟念一愣:“这次又是去哪儿?” “巴西。” “靠,”佟念惊道,“这么远,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本来是一个学长去的,他前两天摔断腿了,现在还躺医院里。” 佟念琢磨了一下,问:“出轨被女朋友推下楼那个?” 顾炤挑眉:“你哪来这么灵光的消息?” “莹莹跟我说的,我们学校那阴间论坛你知道吧?她是八卦区的版主。” 佟念问他:“你什么时候走啊,我送你去机场呗。” “不用了,我跟教练他们一起的。” “那行,”佟念笑道,“我听说那边帅哥美女都多,海边特别开放,你不会去搞个拉美帅哥吧?” 顾炤懒得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宿舍里,佟念将手机扔去一边,重新带上耳机,打开语音频道里的麦克风。 “摩西摩西,我回来啦。” “快过来!”队友惊慌失措地怒吼,“你去哪了?要团灭了知不知道?” “srry,刚刚给朋友打电话去了。” 队友急忙忙地说:“赶紧过来,我顶不住了!” 佟念看着对方在bss面前左右横跳空中劈叉的样子,不禁在电脑屏幕前偷笑,故意装作卡了bug原地踏步,惹得队友急到骂出声。 团灭之后他们又开了第二遍,这次终于过了,队友却像是被耗空了精力,话都懒得说,也不想继续冲级了。 “明天玩。”对方百无聊赖地说。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刷级伙伴,怎么可以就这样下线!佟念有点后悔刚刚演了一波,不过他也没办法,那人下线速度从来都是一流的,经常游戏打到一半就凭空消失了,这次提前说一声都还算是好的。 队友没了,佟念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打开手机冲浪,在朋友圈看见顾炤发了一条“巴西代购,详情私聊”,他点了个赞,然后给顾炤发了一条消息。 “E-cup的大姐姐可以吗?” 顾炤回得很快:“E-cup的哥哥可以考虑。” 他看着佟念发来的委屈猫猫头,不禁笑出了声。 发这条朋友圈纯属想皮一下,顾炤不仅没想过搞代购,其实也连去的意愿都不是很浓烈。这次的比赛顾炤一年前参加过,当时拿的是冠军,奖杯已经摆在家里了,所以他今年原本也就没打算再去。 以学校名义出场的比赛没什么意思还很麻烦,就拿集训这件事来说就很离谱,明明本校人员设备都很专业了,学校非要走“国际化”路线,像那些大公司一样,只要是出国集训就很有排面。 顾炤走的时候随便带了几件衣服,跟教练他们汇合后果不其然看见所有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教练戴着墨镜穿着花衬衫大裤衩,脚下还踩着一双人字拖,一看就是把这当成了公费旅游。 除了教练以外,跟他一起出去的还有另外三个人,跟顾炤都很熟悉,他和那几个人打着招呼,忽然发现周围竟然还有几个生面孔。 其实也不完全是生面孔。 某个队员看见他往那边打量过去的目光,一把揽过他的脖子,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这些人都是理院的。” 不用他说顾炤也发现了,除了沈时年以外那群人里还有理院的院长,国内化工领域的专家,时常在本市的科教频道露脸。 顾炤疑惑道:“理院的怎么来了?” 队友解释:“他们要去巴西做学术交流,秘书处特地安排他们跟咱们一路,好有个照应。” 这时顾炤往身后瞄了一眼,却正好跟沈时年对上,那人捧着一本比板砖还厚的书,在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继续看书。 顾炤迟疑片刻,走过去坐在沈时年身边。 感觉到身边坐了人,沈时年抬起头,对上顾炤略带笑意的眼睛。 “又见面了,”顾炤跟他打招呼,“沈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沈时年点头:“顾炤。” 顾炤没忘记当时对方红透的耳根,看见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忍不住想撩拨两爪子。“你在看什么?”他找了个话题。 “专业书。”沈时年说了个名字,好长一段,顾炤根本记不住,也不没在意。 重点不在书上。 他继续追问,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这是什么语言?” “德语。” “原来是德语,”顾炤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想起来了,其实我也记过一两句。” 他靠过去小声说:“Ich lieb Dich Immer Nch S Sehr.”① “我的发音正确吗?”顾炤端坐回来,盯着他的眼睛。 沈时年捏着书页的一角,在顾炤看不见的地方指甲陷进去一点,他回答:“很标准。” 顾炤笑了:“这是一句歌词,我觉得有意思就记下来了。” 顾炤五官长得好,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有招人,他知道这一点,也从来不收敛,积极开朗是他的本性,实在没必要自我压抑。 -- 第6页 但是这次或多或少也有那么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他不知道沈时年着道没有,对方神情永远都是如此淡然。 那天顾炤回公寓洗澡的时候想起起他看的那些工口他不禁想象了有人顶着这样一张冷冰冰的脸疯狂干他的场景,一时间邪火肆虐,赶紧开了冷水强行刹了车。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几乎全部都是顾炤找的话题,不远处的队友好几次对他挤眉弄眼,连理院的人都奇怪地看过来,他也觉得自己脸皮真够厚的,每次气氛即将走向尴尬的时候他都能圆回来。 跟沈时年这种人聊天其实挺没意思的,奈何这人的脸实在是太够看,哪怕只是给个侧颜,偶尔冷淡地“嗯”两声都能促使顾炤接着聊下去。 终于登机了,因为理院那边是后面补的机票,两边人没坐到一块儿,顾炤邻座的队员嬉笑着上下打量着他,吹了个意味深长的口哨。 顾炤无视他,翻出pad开始看昨天晚上下好的电影,目光却时不时往旁边扫一圈。 虽然是分开坐,沈时年离他这个位置却是最近的,他看见对方已经收起那本德语书,正闭着眼睛浅眠。 空姐经过顾炤身边时,他指向沈时年那边,轻声说:“可以给我朋友拿一条毯子吗?” 空姐微笑着应下,下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捧着一张毯子,直接过去盖在沈时年身上。 沈时年睡得不深,察觉到有人靠近就立即睁开眼睛,那警惕的眼神把空姐都吓了一大跳。 “那位先生让我给您盖条毯子。”空姐朝顾炤那边看了看。 顾炤聚精会神地电影,刚才对他挤眉弄眼的队友也被电影情节吸引了,两人因为pad屏幕太小而不得不靠在一起,从沈时年的角度看过去格外亲密。 “谢谢。”沈时年回过神,对那空姐说道,语气有几分生硬。 作者有话要说:  ① “Ich lieb Dich Immer Nch S Sehr.”即我仍然喜欢你,同名德语歌曲的一句歌词。 第4章 巴西。 里约热内卢。 客机E-195从云霄俯冲而来,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平稳地降落在停机坪,在南半球热辣的阳光缓缓打开舱门。 体院的小伙子身强力壮,下机拿行李时都主动多拿了一点,顾炤本来也想帮沈时年拿点的,但对方跟他一样只带了一丁点儿行李,反倒是教练恬不知耻地凑过来,给顾炤丢了一个背包。 因为两拨人要去不同的地方,约的司机也在不同出口,顾炤他们先把理院的人送去另一个地方,看着他们上车离开。 分开之前顾炤向沈时年要了微信,说自己休息时可以找他出去逛逛,沈时年说他可能会没什么空,却还是招架不住顾炤的厚脸皮,两人就这样加了好友。 机场人流涌动,入目皆是异国面孔,拉美人种都很变态,光是去出口的路上都看见好几个身材火辣的美女。 在门口等司机的时候,顾炤的队友按耐不住跟旁边站着的美女搭话,这小子用初中水平的蹩脚英语也能逗得美女哈哈直笑。 他有些句子表达不出来,转头向顾炤求助。 “帮我跟她说你的裙子很漂亮,跟你的头发颜色很搭。” 顾炤没忘记飞机上这小子是怎么挤兑自己的,用葡萄牙语对那美女说:“他想跟你介绍,我是他的同性恋人。” 美女有些许意外,却没有特别惊讶,目光在两人之间扫着,最终笑着开口:“真羡慕他有你这样帅的男朋友。” 队友隐约意识到他使坏,刚想问清楚,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车笛,站台旁边停着理院的人刚刚上的那辆车,院长从副驾驶下来,手上提着一个包,对教练说不知道谁的行李搞错了。 另一个队友连忙上去认领,原来是刚才他拿了别人比较重的行李,对方非要帮他分担一点,把他的背包提去了,后来忘记拿回来。 车里,沈时年靠窗坐的,顾炤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指着自己的手机用嘴型说:“到时候约你。” 沈时年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偏过头,刚好这时车也开走了,顾炤没太注意,继续跟那美女聊着天。 两人相谈甚欢,队友听不懂葡萄牙语只能干着急,直到上车之前听见美女说“你男朋友真好”才明白过来,一拳揍在顾炤肩膀上。 “你小子也太坏了,”队友咬牙切齿,“在学校招人就算了,这都出来了还不给我们留点活路!” “别生气,”顾炤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他,“我帮你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队友完全没消气:“这有什么用?我跟她约出去交流怎么勾搭男人吗?” 其他队友包括教练在内都要笑岔气了,巴西司机不明所以,教练对他解释:“他们第一次来这个国家,太激动了。” 司机恍然大悟地点头,开始给他们介绍附近的风景区,还说最近的天气适合去海边冲浪。 顾炤并不是第一次来,他小时候跟覃女士来过很多次。 覃女士是模特,基本上都是满世界乱飞,顾炤小时候不听话,保姆镇不住他,所以她就经常把儿子带在身边,这也是顾炤会多国语言的原因。 这是一个热情的国家,顾炤还是挺喜欢的,不过比起冲浪他更喜欢打沙滩排球,欣赏那些拉美帅哥在阳光下拉伸运动着的美好身材。 一行人住进训练基地里,宿舍不是独立的,两人一间,顾炤跟教练分到一块。 -- 第7页 教练姓李,年轻时也是轰动一时的国产拳王,现在三十七岁已经过了巅峰期,身体状态一年不如一年,现在身心都向中年大叔靠拢,连烟都戒了,甚至端着茶杯去看他们训练。 基地内部的工作人员有很多也认识他,纷纷向他讨教杯子里是什么茶,他说这是枸杞泡大枣,是中国传统的养生配方。 干这一行的负伤是常事,不少拳击手都会找中国的按摩师和针灸师父,这群人听见养生就来了兴趣,非要教练也分他们一点,结果就是没多久基地里随时都有人捧着茶杯,差点让顾炤他们产生又回到国内的错觉。 “今天你们跟南大那边的人打训练赛。”一大早,教练就对正在拉伸的队员宣布。 “南大?”一名队员说,“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南大和长川大学同属东南赛区,两个学校在各种比赛里碰上,彼此之间都很熟悉,经常在赛后一起吃火锅。 “昨天晚上。” 本来南大并没有到别的地方集训的传统,但是这些年成绩总是被长川压一头,他们也开始反思,各方面都在学习长川的模式,也开始把经费用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上来。 没过多久,另一行人也来了训练室,正是南大的队伍。 南大送过来的人比他们多几个,还有不少新面孔,估计是这一届的新生。 两边人一见面,熟悉的几个就开始互相打招呼,老人们向新生介绍着,轮到顾炤这里都没说名字了,直接说:“这位你们应该都知道吧?我们下场比赛的上一届全国冠军就是他拿的。” “顾学长,”一个人激动地朝他伸出手,“终于又见到你了,你还记得我吗?” 顾炤盯着他的脸看半天,忽然想起了,这好像是自己高中训练队里的学弟,这人长了一张娃娃脸,不太像打拳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吕蒙。 “萌萌,好久不见。”顾炤眼角上挑,打趣道。 被人叫高中的外号,吕蒙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说:“没想到你连这个都记得。” 打训练赛时,吕蒙主动请缨要和顾炤碰一碰,顾炤欣然答应,并且干净利落地给了对方一记绝杀。 吕蒙被他压着,他挑着眉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出拳怎么还是那一套?” 被秒杀的吕蒙涨红了脖子,嚷嚷着要再跟他来一场。 下一对人要上了,顾炤就带着他去了旁边的台子。吕蒙上台后请他再演示一下刚才的招式,他做了个慢动作,看得对方一愣一愣的。 “学长真厉害,”吕蒙由心赞叹,“你毕业以后教练还经常提你。” 顾炤想起他读高中时的样子,他那个时候训练不上心,经常逃课去外面浪,每次回来都被教练训骂,被骂完还不知道改,还笑嘻嘻地去找教练讨烟抽。 说起来吕蒙这个外号最开始也是他喊出来的,他觉得这小朋友脸长得可爱,蹲在训练场旁边看低年级比赛的时候跟朋友说了几句,然后所有人都开始这么叫他了。 他那个时候只知道自己喜欢男的,都没去想过1和0的问题,看见长得好看的小男生就忍不住勾搭,吕蒙算是他枯燥训练的调剂,休息的时候就爱去逗他玩。 现在回想起,吕蒙这种小男生完全不是他的菜啊,今天又碰见这人,虽然对方还是顶着一张娃娃脸,但是少年修长的身体已经完全长开,算是在健身房都能吸引一大片人回头的程度了。 不过整体来说,他的身材还是偏青涩的,顾炤忽然想他如果穿上和沈时年的一样的白衬衫应该也会达到同样的效果。 反过来推,沈时年脱了衣服以后也会是这样吗? “学长?”吕蒙看见对方忽然出神了,不禁开口提醒道。 顾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为了掩饰那股莫名的火,他看着对方的腿,面不改色道:“你下盘需要再练练,不然很容易吃亏。” 沈时年比吕蒙高,比例应该更好一点,顾炤想起那天在餐厅里看见的那个穿制服的背影,心想,屁股也要更翘一点。 他一个纯0,居然也会在意起别人的屁股,顾炤暗自失笑,集中精神给吕蒙讲解动作。 南大的人来了以后,队伍里公费旅游的氛围散了些,队员训练得一个比一个刻苦,吕蒙那边也经常来找顾炤切磋,就连教练都开始认真起来了,几天下来硬是连基地的门都没出过。 直到周末,基地的好多工作人员都要放假了,众人这才商量着出去玩一会,前天晚上顾炤给沈时年发了条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 沈时年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们似乎更忙一点,这几天都在当地几个大学参观,基本没有能自由安排的时间。 自从要了这人的微信后顾炤就时不时找他聊几句,丝毫不意外的是对方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样子,似乎除了“嗯”之外别的字都不会打。 他越是爱理不理,顾炤就越是心痒痒,最近没少骚扰他。这次顾炤就问道:“明天你去什么地方,不如我来找你吧。”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了个博物馆。 顾炤新想你这日子过得比我舒坦多了,又接着追问:“几点?” “十点。” “好,明天见。” 队员们已经在商量晚上在海边吃烧烤了,顾炤却忽然开口:“别算上我,明天我有约了。” -- 第8页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该不会是上次在车站那个美女吧?” 顾炤笑而不语,早早上床睡觉,为明天的“约会”养精蓄锐。 第5章 太早上床的结果就是他半夜醒了一次,然后一直没睡着,玩手机玩到天亮。 顾炤盯着镜子里的黑眼圈,烦躁地撩了一把头发,一整张英俊逼人的脸都露出来,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满意地点头。 还是帅的。 轻轻地吹着口哨,顾炤出了门,打车来到巴西博物馆。 这座博物馆几年前烧毁过,两千多件藏品现在剩下不到百分之十,不少地方现在还在修缮。 游客并不多,顾炤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等他的沈时年。 沈时年没有穿标志性的白衬衫,而是换了一件纯色的短袖,看上去很有青春气息,连那张冷淡的脸都柔和了不少。 他的面孔是典型的东方美人,无论看多少遍都很有味道,两人之间隔着异国灿烂的阳光,中间不断有行人穿过,顾炤感觉自己的心间歇性的狂跳着,甚至让他觉得,他不是自己走过去的,而是被什么东西牵引过去的。 从很久以前开始,顾炤就知道自己抗拒不了沈时年的美色。 偶尔在学校里遇见,顾炤都会忍不住偷看几眼,虽然说出来很多人都不会信,他之前确实都是有色心没色胆。 沈时年跟他不是一路人。 不是指性向,而是因为这个人和他身边的人都不太一样,无论是跟佟念还是景莹莹都不是一个类型,就像高中时学渣和学霸总是互不干扰一样,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撩拨秦肖,面对沈时年的时候一个多余的眼神都觉得是打扰。 但那次沈时年把伞放在他头顶的时候,顾炤感觉心里那根弦莫名其妙地断开了。 他终于走过这段不算漫长的距离,对着沈时年挑眉:“Beleza?” 沈时年神色微怔,然后同样也说了一句:“Beleza。” 这倒是让顾炤有些意外了,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巴西是一个开放随性的国家,男生孩们见面会用“美女”来称呼对方,当作打招呼。 今天沈时年似乎不同以往,顾炤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种不怎么严肃的话,瞬间心情大好,昨晚没睡好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你同学呢?”顾炤问。 “在里面。”沈时年回答。 “那你要去找他们吗?” “不用,”沈时年摇头,“院长说了,可以暂时离开。” 顾炤高兴坏了,当即提议:“一起去逛逛?” “去什么地方?” 顾炤还真没想过,他本来以为今天过来就只能逛逛博物馆,思考片刻,他给沈时年说“你等等”,然后去旁边打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没打多久,沈时年却看见他满脸笑意,挂了电话回来的时候还微眯着眼睛说:“你今天得听我安排。” 大概二十分钟后,一辆灰蓝色的老爷车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从驾驶座下来的女人有着浓密的棕色卷发,墨镜下方的嘴唇火红而性感,吊带衫和牛仔裤随意地展露出引人注目的好身材。 “Lucian。”女人叫着顾炤的外文名字,热情地吻上他的脸颊。 两人交流了两句,女人将车钥匙交给他,然后抬头看了眼沈时年,问了句什么。 顾炤笑而不语,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女人轻轻敲他的肩膀,问:“Rita知道吗?” 顾炤压低声音:“嘘,替我保密。” 女人笑着走了,她开来的那辆车后面还跟着另外一辆车,一个男人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她坐上去扬长而去。 顾炤拿着车钥匙向沈时年招了招手,朝那辆造型复古的老爷车走去。 “她是我妈妈的朋友,”顾炤对坐上副驾驶的沈时年说,“很漂亮吧?她女儿比我大五岁,还有几个月就结婚了。” 刚刚那位女士也是模特,巴西本土美人,顾炤小时候经常被她拐跑,他提出借车的时候对方爽快地答应了,并且问他要干什么用。 他说想带人兜风,她就很配合地开了一辆最骚包的出来。 女人刚刚对着沈时年问的那句话,当然是“他是你男朋友吗?”。 顾炤不确定沈时年是否听得懂葡萄牙语,不过他想就算对方听懂了也无所谓,他要是没有那么点意思,干嘛要带另一个男人出去兜风。 顾炤无比庆幸自己的国际驾照就放在皮夹里,这辆原产于1953的捷豹XK120是当时最快的车,最高时速也不过60千米,它的造型在如今看来依旧时尚且骚包。 他没有带沈时年去富人云集的Lebln,他觉得全世界的富人区基本都是一个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所以把车开到了老城区,穿行在色彩缤纷的房屋中间。 这里几乎每面空出的墙壁都有涂鸦,夸张的线条和丰富的色彩都彰显着年轻的活力,顾炤把车停在一家看上去像书店的咖啡馆前,觉得沈时年应该喜欢这里。 街道两旁都是高大的棕榈树,情侣手拉手散步,年轻人在旁边的一处空地上玩滑板。 向服务员要了两杯咖啡,顾炤在等沈时年过来,他的目光果然一开始就被摆满整面墙的书吸引了,最后却什么都没拿,空着手回来的。 “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去附近的书店看看。”顾炤提议。 -- 第9页 沈时年摇头:“我不太熟悉葡文。” “你德语应该很不错。” 沈时年淡道:“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旁边有一座小教堂,里面的神父是德国人,他经常跟我聊天,还送了我一本德语的《圣经》。” 顾炤没想到他一口气居然还能这么多话,“这旁边也有一座教堂。”他说。 巧合的是,话音刚落,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钟声。 两人对视着,顾炤先笑了出来,沈时年嘴角居然也浅淡地牵起,顾炤瞬间失神,直到钟声末尾也没反应过来。 “不用了,我不信基督。”那抹笑意在沈时年脸上稍纵即逝,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是在顾炤这里,刚才那一幕在他心里像是按下了快门,永远地记录了下来,他抬起咖啡杯,掩饰住那一刹那的情绪,然后说:“那好,我们去吃午饭。” 顾炤选的餐厅就在不远处,两人并排着走过去,十多岁的孩子嘻嘻哈哈地从他们身边打闹而过,蹲在路边男孩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打量着他刚刚画好的涂鸦,靠在路灯下的美女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炤,抛了一个风情的媚眼。 “这里很不错吧?”顾炤问道。 “还可以,”沈时年回答,“咖啡很好喝。” 顾炤转过头看他的侧脸:“不过也不要被它的表现迷惑了,这座城市可是很危险的。” 他忽然将手伸到沈时年的另一侧,抓住了一只正与伸进裤袋里的手,那个和沈时年擦肩而过的人直接愣在原地。 顾炤没用多少力气,但是一个职业拳击手的普通握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那人抬起另一只手,摆出投降的表情,想让顾炤放过他。 顾炤也没有为难,确认他没顺走任何一件东西后就松了手,对方整理了衣袖,不慌不忙地走开。 整个过程顾炤的手都横在沈时年前面,两人靠得极近,像极了那天顾炤替他挡水的动作,不过这一次并不是瞬息之间,而是快被延长至一分钟之久。 “谢谢。”沈时年推了推架在完美鼻梁上的眼镜。 “没事,”顾炤回到原位,“以后多注意一点就是了,像我们这样的最容易成为目标。” 危险可远远不止如此。 顾炤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兜,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个东西的形状。 这是今天早上,他从队友那里要到的东西。 队友用“我懂的”的眼神看他,还贴心地问他三个够不够,他回了句“够了,就是可能会有点小”,然后在队友的骂声中去了洗浴间。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有所准备总是好的,顾炤可不想让自己的第一次太狼狈。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准备这种东西,灵机而动都不算贴切,大概是某种期待感? 他确实很期待跟沈时年发生点什么。 两人用过午餐,顾炤开着老爷车慢悠悠地朝海边驶去,沈时年说自己有睡午觉的习惯,顾炤让他先睡一会儿,不过现在却有点后悔了,只能在等红绿灯时注视那人的睡颜也太过于隔靴搔痒,他甚至想把车停下来拍几张照片。 海风汹涌且热辣,混杂着浓烈的腥味,顾炤把车停在棕榈树的阴影下,在这之前沈时年就已经醒了,他靠在车门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慵懒困倦的样子在顾炤心里又是一记暴击。 这已经算一处不那么热门的沙滩了,人还是很多,金色的沙滩上,巧克力肤色的女孩毫无保留地展示着她们诱人的身躯,碧蓝的海水里,浪花扑在男孩结实漂亮的肌肉上。 顾炤直接将上衣脱下,然后当着沈时年的面解开裤链。 他里面穿着泳裤。 这是他在餐厅时找借口出去买的,当即就去厕所换上了,就是等着这一幕,沈时年偏离目光时一把脱下裤子。 他把裤子甩进车里就朝沙滩上跑,跑出一段距离后就转身看过来,一边朝沈时年招手一边倒着走,脸上挂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对方不出意外地,在他的举动中愣神了,时隔多日顾炤又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幕。 沈时年的耳根又红了,不仅如此,脖子上也泛着一圈诱人的粉色。 第6章 顾炤站在海水里,脚心陷入潮湿的沙土,风把他的头发吹往脑后,露出惹人记恨的发际线。 沈时年穿的长裤,没有靠水边太近,他看着顾炤从泥沙里扒拉出一枚小巧的贝壳,然后奋力一甩,在不怎么平稳的海面上打出几个水花。 旁边带孩子玩水的年轻父亲惊呼一声,父子俩都在鼓掌,顾炤又捡了个东西起来,递给那个小孩,让他也试一试。 这一大一小玩了几回合,附近的贝壳都被糟蹋完了,顾炤才转身回到沈时年身边,笑着问他热不热。 沈时年摇头。 顾炤忽然抬手,在他额角轻轻抹过,然后给他看自己手心的汗水,轻声道:“还说不热。” 扫了一眼对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裤子,顾炤继续说:“我想下去游泳,你要一起吗?” 沈时年婉拒:“我不会游。” “我教你啊。”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计划失败的顾炤眼底有些许失望,但他不会强人所难,于是指着不远处带遮阳伞的躺椅说:“你去那边坐一会儿吧,我玩玩就回来。” -- 第10页 除了没把沈时年骗下来有点小失落外,顾炤还是很享受大海带来的自由与惬意,跟学校泳池比起来这里宽敞太多,似乎可以永远没有尽头地游下去。 沈时年在岸边,没有去顾炤说的阴凉处,而是站在原地凝望他畅快远去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接了个电话。 “你在里约?”电话那边传来略显急切的声音。 “嗯。” “坐标给我。” 沈时年摁下隐藏在手机充电口旁边的小凸起,那是一个快捷按钮,只要一摁下,无论身处何方他的位置信息就会通过加密途径传输到特定的人手上。 “你旁边的Pessa大厦顶层有停机坪,十分钟后会有一辆直升机来接你,”那边的人继续说,“什么都不要管了,我们在古巴的仓库被那群王八蛋炸了!” 可以听出那人的语气十分愤怒,沈时年却给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我没空。” “哈?”那人震惊了,好几秒都没再出声,他可能也没想到这位王牌猎手会以如此拙劣的借口拒绝加班,于是换了一种几乎哀求的语气,“我们不能没有你,等总部那边调人过来一切都迟了。” 沈时年沉默着,过了一会儿那边的人又补充道:“为了世界和平!” 他的目光一直锁在海面上沉沉浮浮的青年身上,良久后终于垂下眼帘,转身,挂了电话。 世界上有那么一群人,总在享受安逸时义无反顾地冲向危险,就比如说海上救生员,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降临时,只有他们仍然向海岸线逼近,引导着游客疏散。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救生员在狂风中朝顾炤喊,“快走吧!气象台说可能有海啸!” 顾炤捏着手机,头发在风中乱舞,雨水想冰渣一样拍在他身上,脸色不太好看,肩膀也有些僵硬了,他低下头,踢翻脚边的泥沙,骂了句什么。 他抓了一把湿透的头发,向救生员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乖乖回到岸上。 上个世纪的脆弱玻璃被强风刮来的东西砸开了,老爷车里面没一块地方是干的,他的衣服也一样,挡风玻璃上甚至还夹着一张罚单。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放在裤包里,摸出来一看,只有一条极为简短的消息,原因和道歉都有了,顾炤心头还是无法平息下来。 顾炤气笑了,他从裤包里摸出一根湿漉漉的烟,没指望点着,只能叼在嘴里闻闻味道。 太狼狈了,他回到沙滩时到处都找不到人的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越来越大的风浪差点让他以为那个人被海水卷走了,或者是去水里找他时不知道该怎么上岸。 他看着乌云如同翻滚的沙尘一样从海天交接处涌来,忽然才意识到自己这两天头脑有多不清醒。 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 湿掉的衣服他不想穿,干脆就这样裸着上身开车,精壮结实的肌肉太过美好,在街道上狂奔着的人看见他的时候都忘了去避雨,如果这时有人拿起相机拍一张恐怕都能当成时尚杂志的封面。 为了不让别人的车报废,顾炤找了个带地下停车场的酒店,一进房间就去浴室冲洗掉身上的海腥味。 顾炤裹着浴袍,将毛巾搭在头顶,发尾还在不停往下滴水,就这样走到套房的客厅里,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身边就是巨大的落地窗,毫无保留地展示着整个困在暴雨中的城市。 从这个角度甚至能看见遥远的基督像。 顾炤忽然想起沈时年那句“不信基督”,不知道他可曾想过基督是以这样热情的方式张开双臂,似乎随时都可以给世界一个拥抱。 顾炤打开手机,刚刚给沈时年发的消息一直没得到回复,倒是别人发来很多条,都是他的队友,教练难得关心了一下他的安全状况,问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他把酒店的名字发出去,同时队友发来一张合照,几个人挤在屋檐下,笑得一个比一个傻。 南大也去了几个人,其中就有吕蒙,他把手里的大椰子展示在镜头前,旁边有个人似乎要去抢。 “你这个酒店好像就在我们旁边。” “真的很近啊,走两步就到了。” “你那里宽不宽敞,坐得下几个人啊?” 面对队友的疯狂暗示,顾炤想了想,把房间号发了过去,那边反应也很快。 “马上到!准备开门!” 纵容这些人过来的结果就是当天顾炤多给了一大笔清洁费,还有多出几件浴衣的钱,几个大男人在酒店套房里开了浴衣派对,啤酒喝了一箱又一箱,直到晚上都还在群魔乱舞,连枕头都被拆了,棉絮打得到处都是。 后来大家喝得都有点晕,玩也玩累了,就围着沙发坐了一圈,听教练讲他初恋的故事。 快要四十岁的老男人遣词造句都能让人酸得牙疼,后来说到恋人出国,他又连续好几年没打出成绩的时候吕蒙这小男孩都已经眼泪汪汪了。 而顾炤他们几个早就把这个故事听腻了,都在捂着嘴偷笑,果不其然,当有人问现在他们两个人怎么样的时候老男人风骚一笑,说现在她已经是我老婆了。 那得意的眼神,还带着点看单身狗的鄙夷,教练毫不意外地被几个人联手揍了。 顾炤原本已经融入其中,一通电话忽然把那么一丁点儿酒气都冲走,他拿着手机去了浴室,那急匆匆的动作让好几个人转移了仇恨目标,几乎都认定那是情人打来的。 -- 第11页 “不好意思,”沈时年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今天忽然有急事,被院长叫走了,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顾炤喉咙里像卡了根刺,嘴巴忽然就不利索了,简简单单说了声:“没关系。” “我……”沈时年沉默片刻,继续说,“可以去你训练的地方找你吗?” 顾炤面前就是一面镜子,发现自己的嘴角居然情不自禁地往上翘着。 “行啊,随时都可以。”他拨弄着额前已经完全干透的刘海,好转的心情溢于言表。 顾炤回到客厅里,一坐下就被所有人盯着,他无辜地眨眼,问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只看到了无耻!”队友愤恨地说。 这人正是那天撩妹被顾炤插了一脚进去的那个,显然以为他刚刚的通话对象是那位火辣性感的拉丁美人。 虽然校论坛上几乎已经盖章他是个同性恋,但是熟悉他的人大多还是觉得他男女不忌,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他这张脸太招人了,无论在男的还是女的面前都很吃得开。 “还有我的英俊。”顾炤恬不知耻地补充。 古巴,哈瓦那旧城。 沈时年坐在真皮古董沙发上,手臂随意搭在扶手上,苍白的手背插着针管,金黄色的液体顺着塑料软管逐渐输送至他体内。 这种东西被成为“金水”或者“莱茵的黄金”,主要成分是从诺亚人血液中分离出来的某种物质,能够加速身体的修复,从而达到快速治疗的效果。 沈时年的基因等级很高,有时受了致命伤也用不上这玩意,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他被二十几发超金属子弹打中,整个上半身基本上都成了筛子。 这是他为了保护仓库里的核心资料受的伤,敌人的水平和他不相上下,而且破坏力极强,甚至掀起了波及整个美洲东岸的超强风暴。 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的男人咬着雪茄,电话一直没停过,不是打给媒体就是打给气象台,甚至惊动了某些国家的政府组织,从男人的神色事情应该非常难办。 “我们丢失了几个实验体,”男人现在正在跟上级汇报工作,“总部派来的小队已经在搜寻了……知道,我都知道……妈的,这么多屁事,你怎么不自己过来?” 第一句粗话爆出来,接下来都是脏话连篇,男人暴躁得像一头抢夺领地的狮子,翡翠绿的眼睛快要喷出火,甚至吐掉了嘴里的雪茄,就为了能让舌头转得更灵活一点。 “雷蒙,”沈时年忽然开口,“安静一点。” 雷蒙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病人,很快收敛了火气,按照他说的那样控制住音量。 他从地上捡起还未熄灭的雪茄,掸了灰又塞进嘴里,恶狠狠地甩出一句从网友那里学到的中文:“再你妈的见。” 第7章 这次暴风雨来得太过反常,波及的范围也很广,虽然有气象专家出来解释,但还是很快就上了国内的新闻。 连顾炤家里人都收到了消息,覃女士亲自打电话过来问他的情况。 显然她并没有顾及时差的问题,导致顾炤半夜坐在马桶盖上接的电话,教练的鼾声震耳欲聋,他摁着太阳穴,强行睁开沉重的眼皮,打着哈欠说:“没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覃女士在电话里批评道:“跟我说两句话就不耐烦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Suci跟我说你毁了她最爱的车,要我给她寄支票过去。” 顾炤正色:“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自己会解决。” 覃女士乐了:“跟你开玩笑呢,有保险不用你赔,这天灾人祸的谁也挡不住是吧。” 母子俩又聊了几句,覃女士总算肯放过顾炤了,就在他躺上床准备闭眼的时候,一条消息出现在屏幕里。 沈时年说:“明天有空吗?” 顾炤瞬间精神了,几乎是用鲤鱼打挺的姿势起身,快速回复:“有,你要来训练场吗?” 要是远在半个地球外的覃女士看见这一幕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大概是当场骂一句“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吧。 “嗯,明天来。” “我等你。” “好。” 顾炤在那个字上看了半天,倒下来又在被窝里滚了半圈,打字道:“早点休息,我也睡了。” “嗯。” 他没忍住,又滚了半圈,差点没摔地上。 “妈的,”教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大半夜发什么春,明天不训练了?睡觉!” “老李。”顾炤喊了他一声。 估计是懒得再说话了,教练只回了个单音节:“嗯?” “明天有人要来找我。” “男的女的?” “男的。” “行,”教练嘴里没个正经,“让同学们好好招待他,咱们拳击队也要热情好客嘛。” 一般来说,所谓的热情好客就是让别人体验一下当人性沙袋是什么感受,教练这次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晨练时就跟队员说了今天来了个陪练,谁知道一看见“陪练”的真面目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沈时年?”某位队友大脑宕机,不知道这朵高岭之花是怎么堕入凡尘的,瞬间觉得整个训练室都充满了魔幻气息。 另一个队友把这解释为,仙气。 沈时年身上是带着仙气的。 他又穿上了那件标志性的白衬衫,鼻梁上架着的镜片一尘不染,浅薄的唇不会轻易显现任何弧度。 -- 第12页 扣子总是系到最上面一颗,连袖口的也从来没有打开过,怎么看就怎么斯文禁欲。 没有谁敢把这位传闻颇多的学霸当沙包,顾炤却指着擂台问他要不要试试,说可以教他点防身技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顾炤兴高采烈地给他戴上拳套,带他去了擂台。 “我建议你换件衣服,”顾炤盯着他的衬衣扣子提议,“不然很容易扯破。” “没关系,”沈时年说,“我会注意。” 顾炤笑了笑:“我也会注意的。” 另他没想到的是,沈时年居然摆出一个在这一群内行人中都显得格外标准的姿势,顾炤朝他挑眉,像是再说“深藏不露啊”。 顾炤一直在试探,出招的方式都很基础,沈时年仿佛不费什么劲就躲开了,就是一直没发起进攻,像是在酝酿些什么。 顾炤摸不清他的套路,也没太忌惮,只是舍不得这么快就结束,于是始终象征性地比划着猫猫拳,把台下的教练都看笑了。 “这小子太坏了,故意逗人家玩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帅哥凑一起的效果太养眼,南大那边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在看热闹,吕蒙故意在台下乱喊,学长加油啊!你是最强的! 忽然地,沈时年在闪躲之际,一拳打了过来,速度快到几乎要看不清,顾炤却意外地从容躲避,紧接着迅速反击回去。 此后两人总算开始你来我往,真正地对起拳来,在专业拳手面前,沈时年的姿势看起来非常生疏,虽然顾炤一边出拳一边跟他讲应对的方法,最后自己还是毫不意外地赢了。 没有人会对这个结局感到惊讶,但所有人却表现得格外夸张,像是目睹了什么世纪对决一样,喝彩声源源不断,顾炤为了配合他们还故意在台上走了一圈,做了几个胜利后的专用姿势。 借着这股劲儿,他回头拥抱沈时年,拍着对方的肩膀激动地说:“我赢了!” 台下的人都被他这逼真的演技都得乐开了花,只有沈时年一个人不知所措,带着拳套的手无处安放,只好也学着顾炤的动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这下轮到顾炤尴尬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后背有块肉是莫不得的,别人一碰就炸毛,到了沈时年这儿就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这戏是演不下去了,揩油也到此为止,两人从擂台上下来,教练对顾炤说可以陪沈时年去基地里逛逛。 “我看你们训练就行。”沈时念年推拒,应该是不好意思耽误他们训练进程。 顾炤和他想得差不多,不过并不是怕他耽误自己,而是怕这种情况下两人再单独相处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这样一来沈时年也就没待多久,离开时顾炤去送他,两人走在基地外边的草地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其实你打得还挺好的。”顾炤。 沈时年回答:“小时候学过一点。” 顾炤有点惊讶:“你还会学这个?” 他还以为这种学霸课余时间应该被各种补习班占满了才对。 沈时年摇摇头:“兴趣班的老师说我适合学这个,让我去试了两节课,然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巧了,”顾炤乐了,“我第一个拳击老师也是这么说的,要不是他昧着良心夸我,我还走不到这一步。” 沈时年转过头,盯着他:“你确实很适合。” “如果没打拳,我可能就去当模特了。” “也很适合。” “是夸我身材好吗?”顾炤转头和他对视,笑着,“我妈说我不行,她总觉得我像小流氓,没气质。” 这源自于他在覃女士眼里一天不打上翻揭瓦的刻板映象,再说顾炤读高中时确实挺像小流氓的,整天不学无术抽烟翘课调戏小男生,现在是收敛很多了,但自从上了大学以后母子俩见面的机会都很少,所以也没来得及让覃女士刮目相看。 不过这也没什么用,一个男人再成熟再稳重,在母亲眼里都还是欠收拾的毛头小子。 送走沈时年,顾炤回到训练场,心情大好,跟吕蒙训练的时候都多讲解了几个动作,比以往都要耐心。 吕蒙进步挺快的,这小子总是虚心求教,越挫越勇,练得比谁都勤奋,有这样的效果也是应该的。 “学长,刚刚你那个朋友,是姓沈对吗?”两人正切磋着,吕蒙忽然冒出这一句。 顾炤没控制住力道,一拳正中吕蒙腹部,对方吃痛,后退了一步,他们切磋从来都是到点为止,但有时也会不小心失手,吕蒙没察觉出异常,反而越战越勇,朝顾炤防守盲区试探过去。 然后他就听见顾炤:“你从哪儿知道的?” “我听见李教练他们说的……”吕蒙偷偷观察顾炤的脸色,莫名觉得有几分心虚。 “嗯,是姓沈。”顾炤也觉得自己刚刚那一拳过了点,就是突然一下没收住,也不知道怎么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怪沈时年长得太招人,学校里喜欢他的人有不少,连景莹莹这种公认的美女都在其中,吕蒙冷不丁儿打探这么一句,也不得不惹人警惕。 吕蒙说谎了,他不是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而是自己觉得有几分眼熟,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他正出神的时候,教练吹响了集合的口哨,他还在想要不要向顾炤坦白,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 第13页 “想什么呢,集合了。”顾炤一边取拳套,一边往哨音那边走。 吕蒙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脑袋,跟顾炤一起去那边站队。 沈时年他们学术交流的周期比集训时间短,没过多久就回国了,顾炤最近也没少跟他发消息,明显感觉对方话多了不少,有些时候居然能看见十个字以上的长句,堪称世界奇迹。 “我们回国直接去玉城打比赛。” “什么时候?” “下周吧,你要来看我吗?”顾炤翻着表情包图册,发了个星星眼过去。 “看情况。” 不出意外又是这种回答,顾炤都习惯了,最后对他说:“要来的话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几日后,机场,暴风雨过后的里约又笼罩在往日热辣的阳光里,众人在候机室里,有人补眠有人玩手机,不远处的大屏幕播着新闻,顾炤是他们中间葡文最利索的,看起来丝毫不费劲。 “都讲了些什么?”吕蒙好奇地问。 “大新闻,”顾炤说,“太平洋上某个小岛被炸没了,几个国家的发言人正在吵架。” 吕蒙惊道:“这么恐怖?” 屏幕里刚好播到卫星拍摄到的画面,可以看出那一整片海面都收到了影响,主持人还说,这个地方是每年灰鲸迁徙的必经之路,附近发现了不少鲸鱼幼崽的尸体,紧接着就是环保组织的抗议画面。 所有相关的国家都把这件事定义为恐怖袭击,但是至今为止仍然没有一个组织站出来为此负责。 此时此刻,绿眼睛的男人站在曼哈顿某大厦的落地窗前,低头就能看见一长窜的抗议队伍,巨大的灰鲸图案被他们联合托起,仿佛真的有一条鲸鱼穿梭在钢铁丛林里。 “真可爱。”站在他旁边的另个人赞叹道。 “我不知道你还有吸鲸鱼的爱好。”雷蒙冷道。 “我是说,这些人类很可爱,”那人笑着,回到办公桌后,翘起长腿坐在老板椅上,“你猜他们有多少人今天中午吃的是牛排?” “家畜和濒危物种完全是两码事。” “说得对,”男人略微歪着头,眉宇间有一丝笑意,“说到底也只是因为他们对人类的价值不同而已,猫狗的价值是逗人开心,所以每个城市都有流浪猫狗收容中心,野生物种是为了维护生态平衡,所以每年世界各地都有动物保护者的抗议活动,而家畜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人吃掉,所以没有人会对餐桌上的牛排产生愧疚……吃不完浪费的情况除外。” 雷蒙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精美昂贵的黑檀木桌上,扯了扯让他觉得有几分束缚的领带,“然后呢,是那一点让你觉得可爱了?” “当然是他们的矛盾与复杂,你见过还有别的什么能把私自和无私结合得这么完美的生物吗?” 雷蒙打量着他,不留情面地吐槽:“你说话真的很像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 更新时间为每晚9点,其余的都是捉虫。 因为最近很多事情,跟大家见面的也都是存稿君,评论不一定能及时回复,上榜了给大家发红包,么么啾~ 第8章 男人穿着萨维尔街手工定制的西服,戴着一副隔绝生人的金边眼镜,黑色的发丝被发胶固定起来,看打扮就能猜出他大约是从事金融行业,不是公司高管就是银行家。 对于雷蒙来说,他是上级,也是麻烦,这个人足够心狠手辣,在古巴仓库事件后很快就制定了报复策略,一出手就直接把敌人老巢都掀翻了。 瓦尔哈拉本来就是一个奉行暴力的组织,换了别人来也一样,莱利斯·楚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 莱利斯端起助理刚泡好的茶,说:“沈时年现在怎么样了?伤口都愈合了吗?” “一部分超金属和他的血肉融合了,他回国后我给他安排了几场手术,目前看来效果还可以,要继续观察。” “那就好,”莱利斯推了推眼镜,缓缓开口,“昨天帕德玛夫人告诉我,她很想念他,希望能跟沈时年通个电话。” 雷蒙耸耸肩:“这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你知道,我就是个保姆而已……谢谢,但是我不喝茶,可给我一杯咖啡吗?” 莱利斯的助理是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他朝雷蒙抱歉一笑,收走了刚刚递过来的杯子,又去了与办公室相连的茶水间。 “没有人会把海豹突击队的少校当成保姆,虽然你已经退休很多年了,”莱利斯认真道,“不过也没关系,帕德玛夫人最近几天可能会去中国,长川市的那件事已经惊动了核心层。” 雷蒙一愣:“不是说危险已经解除了吗?” “远没有那么简单,”莱利斯摇头,“沈时年离开没多久我们的设备就又检测到了大范围精神磁场,敌人比想象中更狡猾。” 雷蒙有点担心:“总部应该会派人去吧?他最近可经不起折腾了。” “当然,我们又不是黑心煤窑,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很通人性的,”莱利斯放下茶杯,对着旁边刚走出茶水间的助理说,“下次再泡出这么难喝的茶,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雷蒙:“……” 一个月以前,技术人员在长川市检测到异常现象,断定为某种极其不稳定的精神磁场,沈时年被任命为临时监控员,在事发地点附近守了将近半个月,却没有任何的收获。 -- 第14页 随着磁场的散开,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危险已经解除了,却没想到最近它却再一次出现了。 而且并不是在原来的地方,而是与长川相邻,且同在一条江岸的玉城。 * 两日后,玉城市,江涌国际酒店。 顾炤住在主办方安排的房间里,对面有个记者,正在采访他这个往届冠军。 这种比赛不大也不小,喜欢看拳击的观众不会太过关注这些年轻人,有兴趣来采访的也只有当地几家报纸,发生在自家门口当然不会放过,更何况顾炤还是本地人。 顾炤的成名战不是去年拿冠军的时候,而是同一时期他在泰国的职业赛场上,不少观众都记住了他这个表现突出的新人,还有几家俱乐部来询问他的职业意向,他都统一回答等毕业再说。 运动员中,拳击手的职业生涯算长的,国外有些拳击手三十多岁了也会因为家境窘迫复出,其中拿下新成绩的也不少,顾炤不着急,他需要更多的经验。 “有很多人觉得你会蝉联冠军,请问你本人对此有何看法?” “他们说得对。” 女记者被他这正经的自夸逗笑了,又提了几个比赛相关的问题,最后问:“你知道你在网络上有一些粉丝吗?” 顾炤点头:“很多拳手都会有自己的粉丝,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被别人认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那你知道你的粉丝把你比赛的录像做成视频剪辑,而且在各大网站上点击率都很高的事吗?” 顾炤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记者当场把视频放出来给他看了,他看了看发布时间,刚好是沈时年回国后自己专心训练的时候。 看着视频地下嗷嗷叫着说要给他当“女友粉”的评论,顾炤眉头皱了一下,有那么点不自在。 当天晚上,他给覃女士打了个电话。 “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覃女士说,“现在风向很积极,那些小姑娘应该都挺喜欢你这一型的。” “不需要,我打拳又不是秀脸。” “好好好,我会跟媒体朋友打招呼,让他们以后尽量别在娱乐板块提你,可以了吧?”覃女士无奈道,“你都到玉城了,不回来吃个饭?刚好汶汶也快放假了。” 顾炤想了一下,最近可能真的没时间,于是回答:“等我把比赛打完。” “行了,忙你的去吧,我化妆师还等着,先挂了。” 覃女士告别T台后就投身商场,创办了一家时装公司,地点就在玉城本地,顾炤也在玉城长大。 他从小到大都是校草,只要有他在的学校别的男生基本都没什么活路,人总是自恋的,虽然被众星捧月惯了,别人夸他的长相时他还是很受用。 唯独在自己喜爱并为之付出过努力的方面他不想让别人只看脸不看实力,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和谈恋爱只看脸一样肤浅。 想到这里,顾炤愣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沈时年的脸。 虽然说人类的本质是双标,顾炤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除了脸以外沈时年还有哪里吸引他,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整整一晚上他一闭上眼睛“沈时年”这三个字就蹦出来。 “你昨晚没睡觉?”教练目光在顾炤眼眶处流转,开口问道。 “失眠。”顾炤打了个哈欠。 “都说了让你去做赛前心理辅导,非要跟我犟,”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紧张了,像平常一样发挥就行。” 这根本就不是紧张,虽然心里有那么点不舒坦,但还是影响不到他比赛,而且今天只是初赛,顾炤赢得很轻松。 赛后他坐休息室里,接到了佟念打来的电话。 “怎么样啊,爷,战况如何?” 顾炤仰着头,百无聊赖地回答:“你猜。” “恭喜爷,贺喜爷,小的向辅导员报备过了,等您决赛就去现场给您加油。莹莹说她也去,还能带上礼仪部的姐妹们给您跳啦啦操。” 顾炤:“人可以来,跳操就免了。” 佟念:“这个你得自己跟她说,姑奶奶这几天又失恋了,心情不好,我跟她一说话都挨骂。” “怎么回事?” “你应该也知道吧,她之前在追理院那个,还让我带她去上刘教授的课呢。” 顾炤心里一个咯噔,皱眉道:“然后呢?” “还能怎么着,沈时年谈恋爱了呗,照片都被放在阴间论坛上了,”佟念笑了笑,“你别说,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的还真不是一般人,那妞也太正点了……当然,无论怎么样都比不过我老婆,我老婆胜在数量上……”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顾炤那边冷不丁儿来一句:“链接发我。”然后电话里就只剩下忙音。 顾炤跟教练他们一起回到酒店,一路上一言不发,众人以为他要补眠就没来打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点上一根烟,打开佟念发来的链接。 校论坛之所以被叫作阴间论坛,是因为画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色调很灰暗且单一,系统也很落后,发图片都必须敲代码。 这标题取得真够没品的,“理院之花的沦陷,是谁打动了他冰山一样的心?”现在连UC都不走这种路线了。 顾炤点进去看,没翻几层楼就看见佟念说的那张图片,他指尖停顿,悬在屏幕上方,烟灰落在裤子上都没发现。 -- 第15页 照片是从侧面拍的,沈时年和一个女人拥抱着,只能看清他的脸,女人的脸在另一边,但还是能看出她火辣撩人的身材,紧身皮裤包裹着修长纤细的腿,脚下踩着高跟的马丁靴,上衣领口“V”字大开,比景莹莹引以为傲的D-Cup看着都伟岸。 顾炤深吸一口气,呼出一大片烟圈,面容在烟雾里模糊不清,他用一只手把头发往后撩,这是他在心情烦躁时的惯性动作。 楼里又有人说,自己亲眼看见两人一见面就抱在一块,后来还一起去了咖啡店,待了好久才出来。 帖子的最后面,管理员红马甲出现,熟悉的ID后面跟着一串文字:“不信谣,不传谣,封贴,再回帖者封号处理。” 这是景莹莹的马甲,大家都认识,有很多不怕死的特地回复这一条。 “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 “女人,你封号的样子很靓仔,但你嫉妒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学姐,看看我,我不介意当备胎,给个机会。” 顾炤沉默了好久,退了出去,然后来到匿名板块,发了个帖子,标题是“我好像失恋了怎么办”。 他在一楼说明梗概,表示那个人他撩了好久了,昨天晚上才想明白自己可能真的喜欢上了,但是今天就发现对方好像已经有女朋友了。 回复来得很快,2楼就直接看破本质:“你说的这个人,他是不是某S姓院花。” “放心,这两天失恋的人多得很,你们可以一起约去天台吹吹风什么的。” “前排出售饮料瓜子矿泉水,失恋卡一律八折优惠。” “姐妹别哭,我这里有好康的,+V……” 浏览下来没一个说正经话的,顾炤叹了口气,瞄见有人给他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滴滴滴,帅哥在吗?” 是景莹莹。 顾炤手一抖,手机差点没丢出去。 他脑子一抽就忘了,管理员是可以看见匿名区的发帖ID的。 试探性地,他发了个“?”出去。 果然,景莹莹说:“我有事跟你说。” 顾炤掐了烟,打字过去:“好,我也摊牌了,我喜欢沈时年。” “……” “……” “!!!” 下一条景莹莹直接发的语音,她对着话筒怒吼:“妈的,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第9章 “你就不能自己再看一遍?” 景莹莹无话可说,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打字过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撬我墙角。” 顾炤拆穿她:“就算是撬,墙角也不是你的。” “……” 趁这空隙,顾炤问:“你刚才想说什么事?” 景莹莹发了好几个“唉”过来,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秦肖回国了,他想请你吃饭,但是不好意思自己给你说。” 他也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嗯,我等下给他打电话。” 景莹莹赶紧制止:“别,男人在心灵受到伤害后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人家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可别又被你一炮打没了。” “我是这种渣男?” “你不是?”景莹莹这个反问就很有灵性。 然后她又说了句大实话:“之前我还在伤心呢,现在反而替沈时年高兴,还好他交女朋友了,不然凭你的手段他肯定免不了被糟蹋。” 顾炤自嘲一笑,缓缓打字过去:“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还没那么大魅力。” 景莹莹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别跟我假惺惺地谦虚,我做过受害者,我才有话语权。” 第二天的比赛顾炤一直不在状态,最后一场的时候左肩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在场上还好,忍着痛打赢了。然而刚走下擂台,半边手臂都麻了,教练赶紧招呼着医务人员过来。 还好问题不大,休息一天就没什么事了,应该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比赛,只是教练坚称他是因为心态不好,强行给他安排了心理辅导。 顾炤百般拒绝,却还是坳不过教练的倔脾气,最后只能敷衍着答应。 主办方安排的心理辅导是个年轻男人,长相斯文俊秀,温和的眉眼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他给给顾炤泡了杯咖啡,然后给他递了一张问卷。 问卷填完,心理辅导又问了他几个问题,还给他讲了几个放松心情的方法,顾炤没听进去,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最后,对方递来一张名片,顾炤保持着礼貌收下,然后就不知道扔什么地方去了。 此后几场比赛他都发挥得挺不错,教练以为是心理辅导起了作用,却不知道是顾炤自己想明白了。 就一张照片而已,说明不了什么,他想等比赛结束就好好跟沈时年聊聊。 照片里那妞虽然身材好,正脸却没露出来,目前为止这样的情敌在他眼里也只能估个六分左右,勉强及格,还算不上威胁。 更重要的是,顾炤隐隐感觉沈时年对自己也是有那么点意思的,要不然凭他那闷葫芦性格,根本不可能受得了有人天天发消息骚扰。 毫不意外地,顾炤进了自身量级的决赛,佟念和景莹莹确定要来给他加油,沈时年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大概是真的没空吧。 离决赛还有几天时间,教练给他放了个假,让他放松身心调整状态。 -- 第16页 顾炤亲自去的高铁站接人,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秦肖居然也一起来了。 “好久不见。”青年对他笑着,他本来气质就比同龄人成熟,这一个月下来更是判若两人,像是打磨过的玉石一般光华毕露。 秦肖学的金融,是佟念的前辈,考上了纽约大学的研究生,而且在华尔街找到了一份实习生的工作。 他出国后顾炤一直没跟他断去联系,上次景莹莹说他回国后还特地打电话过去问候,那件事情都避而不谈,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过了。 顾炤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还能不能修复如初,但起码可以做到不尴尬。 他带着三人去了江边的某个中餐厅,穿旗袍的女侍者领着他们穿过装横复古的走廊,两边墙壁装饰着水墨画和瓷器,空气中有淡淡的熏香味。 景莹莹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腰围,说自己也打算买一件旗袍,顾炤说他认识几个手艺不错的老裁缝,可以介绍给她。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顾炤的母亲是超模,覃女士封腿之后就开始做时装生意,她的品牌在国内算是一流,主攻上流市场,几百块一只的口红都算是底端产品。 “比起这个我更想要你们家新出的包,”景莹莹朝他眨着眼睛,“全球限量五十个的那种。” 顾炤笑了:“那我直接把我妈的电话号码给你好了,她之前交过女朋友,你努力一下还是可以的。” 景莹莹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可以吗?我一直都是Rita的粉丝!” “那就不行了,她不睡粉,”顾炤把菜单推给这位餐桌上唯一的女士,“别做梦了,先点菜吧。” 佟念笑得四仰八叉,秦肖也颇为无奈地摇头,四人就这样聊着天,如往常一样畅所欲言。 大家问起秦肖在国外的情况,秦肖也会吐槽两句嫌弃自己泡茶难喝的上司,佟念满脸好奇地问:“我没记错的话,你实习的那个公司,执行总裁应该是……” “是他,”秦肖说,“莱利斯·楚,刘教授写的教案上拿他当过范本,你应该也听过那节课。” 佟念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喃喃道:“那可是真大佬啊。” “嗯,”秦肖笑着点头,“我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 顾炤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莱利斯·楚”是谁,就已经从秦肖的描述中勾勒出一副刻薄自大脾气暴躁的精英男形象。 秦肖接着说自己这次回国也是在那位的安排下出差,具体是为什么也没有说清,大家都当这是大公司的商业机密。 接下来几天,顾炤一直在主办方安排的场地备战决赛,佟念他们就在玉城各个风景区打卡,每天都会给顾炤发照片。 决赛前一天,佟念发来的照片里没了秦肖的影子,他说今天秦肖接了个他老板打来的电话后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有可能明天的比赛也去不了。 果然,决赛当天,顾炤只在观众席看见佟念和穿着体操服的景莹莹。景莹莹挥舞着闪亮的花球为他欢呼,一时间几乎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观众席,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她明显是故意的,顾炤也很无奈,不过此时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在比赛上,和一起争夺冠军的对手他其实并不陌生,去年差点把自己拦在复赛的就是个人。 去年的结果是顾炤让对方遗憾淘汰了,所以这人并没有给别人留下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今年在旁人看来他可能是半道杀出来的黑马,但是在顾炤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经过一番激烈地交战后,顾炤再次战胜了曾经的敌人,裁判将他的手高高举起,主席会为他颁发了和去年一模一样的奖杯。 前往休息室的路上,他遇见了刚刚擂台上的对手,对方被教练和队友围着安慰,看见他走过来的瞬间所有人都是一愣,顾炤扫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过。 没走出几步,后面就有人追上来,一脚跨在他前面,抬起下巴说:“明年我一定会打败你。” 顾炤微眯起眼睛,说:“我等着。” 除了顾炤这个冠军之外,队里的其他人在各自的量级里成绩也都还不错,晚上他们决定找个酒吧开庆功会,佟念和景莹莹作为校友也被带上了,也一如既往地邀请了南大那边的人。 景莹莹去之前回酒店换了一套衣服,整个就一夜店小野猫的打扮,把南大那群单身狗的魂都勾走了,长川的几个人都知道这小魔女有什么招数,看破不说破,在她坐上吕蒙大腿的时候还跟着瞎起哄,惹得本来就容易害羞的小男生脸红了一大半。 吕蒙这次的成绩也挺好的,至少让顾炤感觉他没白教,面对这小子的时候他总有股护犊子的心态,于是第一个站出来阻止景莹莹给他灌酒。 “差不多就行了,孩子还小。” “怎么,”景莹莹的目光在两人身边打转,然后凑到顾炤跟前低声说,“你看上他啦?” “别瞎说,”顾炤给她递过去一个眼神,“你又不知道我喜欢谁。” 景莹莹踢了他一脚:“臭男人,你根本就没机会!没看见照片里那妞长什么样吗?我都比不过,还轮得到你?” 顾炤笑了,锤了锤自己的胸膛,说:“可以练的。” 景莹莹:“……” “我建议你们离远点,”佟念看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迅速拿着自己的酒杯,已经开始向另一桌转移,沉重道,“她要揍人了。” -- 第17页 话音刚落,长川这几个平均身高186的拳击手纷纷随着他一起躲开了。南大的人不明所以,被灌了酒的吕蒙晕头转向,根本搞不清状况,然后就看见刚才撩他的小姐姐举着啤酒瓶追着顾学长跑。 整个酒吧都充满各式各样的吆喝声,当景莹莹把顾炤摁在卡座沙发上揍的时候,甚至有人递过来一根造型诡异的皮鞭。 景莹莹装模作样地抽了他几鞭子,其实全都抽在了沙发上,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见的声音说:“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顾炤挑眉:“赌什么?” “谁先泡把人泡到手呗。” “不需要,”顾炤略微抬起下巴,“你比不过我。” 景莹莹又是一鞭子抽在沙发上,然后放开他,细细哼了一声:“走着瞧。” 刚在这边闹腾完,她又去了吕蒙那边瞎搞。“小魔女”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景莹莹是真正的玩咖,还特别水性杨花,偏偏好多男人都抵挡不住她这样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顾炤心想,自己又不喜欢女人。 至于沈时年…… 顾炤走过去,从景莹莹手中顺走那杯她专门点给吕蒙的龙舌兰,直接喝下去一半,然后摇晃着酒杯,坐在两人中间。 “我跟你赌,”顾炤说,“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 景莹莹笑着:“好说,条件可以慢慢提,你先让开,我要跟吕蒙弟弟聊天。” “不行,”顾炤摇头,“这就是第一个条件,我要你专心一点。” 景莹莹愣了愣,她听见顾炤又说:“他跟别人不一样,值得被认真对待,我希望我们两个都是堂堂正正去追他。” “你没开玩笑?”景莹莹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在她眼里顾炤可是同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种,怎么可能提出这种不合常理的要求。 “行,”景莹莹咬了咬唇,起身,低头看着他,“就按你说的做。” 撂下这句话她就走了,然后一个人待在一边,跟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吕蒙不明所以,问道:“你们在打什么赌?” “秘密。”顾炤又抿了一口龙舌兰,浓烈的酒香从舌尖炸开,火辣的灼烧感一路滑进胃里。 吕蒙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口:“你那个姓沈的朋友怎么没来?” “他啊,”顾炤将酒杯放在桌上,懒散地往后靠去,“可能是没时间吧。” 吕蒙感叹道:“他都大老远跑这里来了,这么快就回去也太可惜了吧。” 顾炤“噌”地一下坐直了,瞪着他问:“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 助攻 第10章 沈时年走出高铁站时,刚好是早晨六点。 天空是浓重的深蓝色,路灯昏暗,清洁工人清理着垃圾箱,出租车停在路边,伸出窗外的手上夹着根烟。 “去哪儿啊,帅哥。”司机问他。 沈时年报了个地址,司机摇了摇头:“太远了,去不了,我在这儿等着交班呢。” “你可以乘地铁过去,”司机指着一个地方,“那边就是地铁站,坐四号线。” “谢谢。”沈时年朝他说的方向走去。 虽然时间还早,地铁里人却并不少,沈时年上车后只剩最后一个位置,他让给了后面进来的女孩。 女孩红着脸道谢,一路上都塞着耳机,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却发现这位养眼的美男一直看着车厢尽头的电子屏幕,只对她露出小半边侧脸。 屏幕上放着广告,三分钟一个轮回,沈时年耐心等待着,顾炤英俊的脸准时出现。 这是拳击赛的宣传片,顾炤作为往届冠军拥有好几秒的镜头,他逆光而立,慢慢往左手腕上缠纱布,垂下的眼睑缓缓抬起,目光如野兽般凶狠。 离比赛场馆最近的地铁站贴满了宣传海报,出站口的楼梯两侧都是选手的个人照,沈时年一步一步向上走,仔细寻找着。 “顾学长的海报果然在这里啊。”男生站在阶梯最顶层,跟同伴说着话。 “这长得也太帅了点吧?,”同伴羡慕道,“我要是长这样肯定不打拳了,说不定早就有星探哭着喊着让我进娱乐圈。” “美得你,”吕蒙笑了,“你以真的有人只靠脸就能吃饭啊?人家不仅长得帅,还是个富二代都那么努力。” 同伴眼珠子一转,打趣道:“你这么夸他,是不是喜欢他啊?我听说他好像就喜欢你这样的。” “别瞎说,我对他只有纯洁的仰慕之情,”吕蒙说完又想了想,挠着后脑勺,“不过嘛,虽然我钢管直,但如果对象是学长这样的话我也不介意,起码下半辈子不用努力了。” 他还记得读高中时,每天放学都能看见顾炤踩着最新款的天价球鞋走出校门,身后跟着一众小弟,背影挺拔又威风,偶尔还有别的学校的女生把他拦下来搭讪。 吕蒙跟同学们一起目送他坐上司机开来的宾利扬长而去,每个男生眼里都写满了羡慕。 每个人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都有偶像,吕蒙的偶像就是顾炤,总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跟他一样牛逼哄哄,但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到后来也只能当顾炤身边的一条狗腿,承担起帮同班女生递情书的任务。 后来知道了顾炤喜欢男生,他也曾日日夜夜辗转无眠,一边担心顾炤看上自己的菊花,一边还有那么点隐隐期待,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的性向也出了问题。 -- 第18页 他把这个问题放到匿名论坛上去,一群人说他就是弯了,还有人对他的描述产生怀疑,不相信这种人是真实存在的。后面有个评论说:“如果这个人不是你编出来的,那我觉得挺正常的,我女神要是能看上我,我自己都能把自己扳弯咯。” 吕蒙有点好奇,问那个人你女神是谁,那个人回复:“超模Rita知道吗?人间仙女,活体媚、药,最美最优雅的婆娘……但是听说她都有两个孩子了,唉。” 吕蒙打了长串省略号出去,心想还是不用告诉那个人她女神的儿子都读高中了比较好。 最后,他决定把问题全部归咎于顾炤身上,都怪这男人是该死的帅,连他这个直男都不肯放过! 所以当同班问出那句话时,吕蒙还是有点心虚的,他本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去场馆那边,却没想到忽然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 “沈……沈……”吕蒙愣神,嘴里念叨着,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他全名是什么。 他只记得这个人是他们隔壁学校的,因为长得好也经常被班上的女生念叨,据说还是个学霸,偶尔有人看见他跟顾炤走在一起。 那天他还想问顾炤来着,结果硬是没问出口,他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可能由于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那人经过他的时候扫了他一眼,正当他尴尬地撇过视线时,却发现那个人居然是在看顾炤的海报。 吕蒙瞪大眼睛,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怎么了?”同伴嘲弄他,“还说你不是弯的,看见帅哥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吕蒙深吸一口气,想说你懂什么,还是决定为他景仰的顾学长保守这个惊天大秘密。 沈时年是在外场看的比赛。 他只能从屏幕上看见顾炤的身影,也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来了。 这场拳击赛观众比想象中的要多很多,有可能是前些日子顾炤在网络上爆火,又加上这两天玉城大街小巷又都是他的海报,才会让决赛门票格外难抢。更何况直到昨天医生才告诉他体内的异物完全清除干净,在此之前,他并不能确定自己能来。 其实对他来说,这样的距离算是刚刚好。 顾炤的每一次出拳,每一次灵巧的闪躲,每一次精妙绝伦的反杀都被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他可以看见汗水从青年英俊的侧脸淌下,极富攻击性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自信。 他站上领奖台的样子总是最迷人的,意气风发,肆意张扬,仿佛让人又看见了校园操场上夺人眼目的少年。 夜里,沈时年走在霓虹迷乱的街道上,周围是属于年轻人的狂欢世界,他将棒球帽压低了些,走进一家酒吧。 找一个角落坐下,他向服务员要了一杯莫吉托。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到这种地方来,音乐嘈杂吵闹,灯光迷乱陆离,隔着层层人影,他从缝隙中看着那个人。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只有他一个人沉默着将酒杯里的莫吉托饮尽,纯度不到百分之十的淡朗姆酒口感极佳,薄荷与柠檬的味道在舌尖纠缠,这转瞬即逝的清爽,就像他所贪恋的,站在阳光下的少年。 沈时年想起多年前,他在家附近的教堂里,阳光透过五彩的玻璃撒出一片斑驳的影,德裔神父满头花白,虔诚地跪在他的主面前祷告。 神啊。 我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 他放下杯子,走出酒吧。 夜深了,只有这条街没办法安静,新鲜空气涌入鼻腔,轻轻拂去他身上的酒气。 雷蒙打来电话,语气很无奈:“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两天哪里也不要去,你的伤才刚刚好,怎么就到处乱跑?” 沈时年平静地看向霓虹闪烁的前方:“我很快就回去。” “你现在想回来都不行了,”雷蒙叹气,“他们查到了你的行动轨迹,已经把你划入增援人员了……为什么偏偏去玉城?” 沈时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抓住另一个关键词:“增员?” “你没听错,总部派来的人都是废物,基本已经全军覆没了,他们发了求救信号,整个亚洲的猎手都在往玉城赶。” 沈时年沉声道:“给我目标资料。” “你应该很熟悉才对,还记得之前去餐厅端盘子的时候吗?”雷蒙跟他解释,“你去巴西没多久玉城也出现了相同的现象,技术人员已经证实两者属于同一种精神力场,帕德玛夫人来中国也是因为这件事,她想让你安心养伤,才让我不要告诉你。” “她现在怎么样了?” 雷蒙停顿片刻,缓道:“……求救信号就是她发出来的。” 沈时年正要挂电话,雷蒙又赶紧说:“你先别激动,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搭档,虽然是个后勤人员,但他是从莱利斯手下出来的,应该不会添麻烦。” 他直接拒绝:“不需要。” “给个面子,”雷蒙语气卑微,“我先联系的他,可能现在已经到你的位置了。” 话音刚落,沈时年就看见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停在面前,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年轻男人。 匀称的身材,俊秀的眉眼,穿着一身服帖的西服,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 第19页 “你好,我是本次猎杀行动组后勤组长,你的新搭档,秦肖。” 沈时年:“……” 作者有话要说:  “神啊——  我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 出自《圣经诗篇》42章 明天应该就上榜啦,这一章下面回复的全部发红包哦~ 第11章 江岸两边灯火辉煌,钢铁大厦高耸林立满布霓虹,浓黑的江水从中间流过,像是被一把力道劈出的疤痕,靠近岸边的水面反射出点点灯光,汇成两条璀璨的银河。 沈时年从车上下来,江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在他面前,有一座横跨江面的斜拉桥,数百根钢索吊起沉重的桥面,每一根钢索都有灯光缠绕,远望好似女神弹拨的竖琴,显尽几何与光学结合的美感。 原本即使是深夜这里也应该有车辆通行,现在却空无一物,秦肖的车直接停在马路中央,说明他们已经联系有关部门封锁道路,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人打扰。 “帕德玛夫人的精神力从这里就消失了,”秦肖站在他身后,尽量给出详细的情况说明,“技术人员检测出的力场中心就在这个地方,三个小时前,她带领由四位总部精英组成的猎手小组来此勘察,在三个远距离观察位均未发现异常现象的情况下被精神力场卷走。” 所谓精神力场,可以理解成一个覆盖在现实世界之上的精神网络,只需要创造者的许可就可以将自己的精神与之连接,在一种极端情况下,精神力场的创造者会强行将他人的精神拉入自己的网络当中。 精神力被卷走的人往往能够保存正常的身体机能,像是陷入梦境一般昏迷不醒,实际上,他们确实也进入了一个类似于梦境的世界。 帕德玛夫人以及其余四名成员的躯体已经被运回临时作战指挥部,秦肖作为后勤人员,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支援,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号人物。 他和沈时年在同一片地区,同一所大学待了近两年,彼此之间却从未合作过,原因也很简单,在他被楚先生选中之前,自己的级别根本就无法触及到对方接手的任务。 秦肖递给沈时年一个沉重的手提箱,对方接过,当着他的面打开。 里面是一把冲锋枪,若干子弹,一长一短两把猎刀,还有五枚装满莱茵黄金的注射剂。 很常规的主猎手装备,沈时年扫了一眼,从中取出那把比较长的猎刀,然后合上手提箱,将其交还给秦肖。 不过这也不意外,面对精神系的敌人所有的物理武器都没多大用处,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力场中心,因为所有精神力场都是要依附于现实事物之上,直接摧毁现实事物和创造者本身是两种最简单的方法。 帕德玛夫人的原计划是直接炸毁那座桥,但是敌人的力量远超预估,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已经全军覆没。 沈时年扫他一眼:“你也是精神系?” 秦肖一愣,然后点头道:“是,可是我的基因等级不够高,力量很微弱。” 这其实并不难猜,如果将诺亚人的能力体系用金字塔来表示,精神系就是最顶端的那一部分,强大,但是稀少,瓦尔哈拉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审判者组织,拥有的精神系猎手也是屈指可数。而他作为楚先生的助理,本来与这次行动毫无关系,却还是被派了过来,可以看出必然有他的作用。 “跟我建立精神连接,”沈时年说,“然后追踪我的位置,能做到吗?” “可以……”秦肖心中大约有了一个猜想,不禁皱起眉头。 他是想亲自进入力场里面,然后找出中心点的具体位置,听上去是个很好的主意,但实际操作上却很难办。 “你要怎么进去呢?”秦肖问,“我们并不知道它的许可密匙。” 沈时年回答得很简单:“从门里进去。” 秦肖震惊地瞪大眼睛。 一般来说,精神力聚集最紧密的地方,但是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力场的覆盖范围远超想象,直径甚至达到几千上万米!在这样广泛的范围里,中心点往往是被隐藏起来的,而暴露出来的地方恰恰就是它与现实世界的连接口! 沈时年指着前方:“那里就是门。” 桥面静谧而空旷,江风横穿灌过,沈时年提起猎刀,暗黑色的刀面形状流畅锋利,在灯光下泛出冷锐的光芒,他往前走去,背影修长高挑,在宽阔的桥面上显得有几分单薄。 秦肖不禁后退几步,他想起所有有关这个人的传说,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经验丰富且无比强大的猎手,曾经历过无数艰险卓绝的生死考验,即使知道他很年轻,也不会有人因此低看他分毫。 究竟有多少人活在他的保护之下呢? 他不是盾牌,而是利刃,他的正义之到就是将所有从地狱出来的怪物斩于刀下! 沈时年来到桥边,跃上围栏,江水在他脚下流淌,举起猎刀,劈向一根钢索,超金属合金打造的刀面与坚韧的钢索碰撞出一窜火花,依附其上的霓虹灯率先熄灭,尖锐的断裂声紧跟其后。 他的动作迅捷高效,沿着围栏向前奔袭,所到之处钢索尽断,大约在前方五十米处,他终于收刀停驻。 -- 第20页 桥面并没有出现任何断裂的迹象,但秦肖知道整座桥的受力结构已经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承担起几百吨钢筋混泥土的重力的钢索在他的刀下如绳索般轻易斩断,但这只是第一步,他的目的是要将整个桥面都斩断! 下一刻,沈时年双手握刀,从栏杆上跳下来,刀尖瞬间插入地面,秦肖隔着好长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桥面的震动。随着刀刃的缓缓推移,那震波越来越剧烈,沈时年面色沉着,紧紧捏住刀柄。 桥面迅速展开一条裂缝,随后轰然断裂!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秦肖感觉整座桥都开始距离摇晃,沈时年处于裂痕中央地带,再次举起猎刀,而这次不再是精巧的受力计算,而像是失去所有耐心一般狂劈狂砍,从混泥土上剥落的粉尘如爆炸般散开,他的身影早已模糊不清,如光般迅捷,如雷般爆裂! 爆炸一般的声音不断刺入耳膜,秦肖瞠目堂舌,只能扶着汽车才能勉强站稳,这是一场精彩到极致的暴力表演,给他带来的震惊如此强烈,甚至让他感觉自己也会卷入崩塌中心,连心脏都抑制不住疯狂跳动。 而沈时年那边却是意外的从容不迫,他并没有失去耐心,反而每一步都是更加仔细的计算,他知道门就在附近,只需要找到那一个接口—— “嘭——” 强大的力道直接将他往后掀翻,仿佛巨人的手,将他推入身后由自己劈开的裂缝,沈时年抓住断裂处展露出来的钢筋,卷起腹部,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姿势再度翻上桥面。 所有灯光都熄灭了。 不止是桥上,还有江岸两边高楼,城市的光华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反常的一幕意味着他已经在“门”里面了。 沈时年屏息凝气,感受着周围的能量波动,然后缓缓地抬起头。 所有钢索汇聚的顶端,那座支撑起桥面的塔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孩,年龄不会超过十岁,头发梳成马尾辫,双脚悬在空中,天真而欢快地摇晃着,她打量着沈时年,忽然微笑起来。 “你是他们的朋友吗?”女孩问道。 五个被束缚身影从她周围浮空而起,那是帕德玛夫人和她的队员,此刻他们像是被困在一道看不见牢笼里,所有人都面露痛苦,丝毫也动弹不得。 沈时年提起猎刀,沿着未曾被他切开的钢索往上飞奔,地心引力连他的衣角都抓不到,很快就登上塔顶。 “没用的,”女孩轻轻摇头,“难道你不知道吗?” 就在他举着猎刀朝女孩劈过去时,那把斩断钢索、劈开桥面的利刃忽然像玻璃一样碎裂开来,每一块翻出去的裂缝都映照出女孩得意的笑容。 “……我可是神啊。” 紧接着,还未落下的碎片又重新聚集成型,化为无数细小的刀刃,尽数朝沈时年刺去! 沈时年立即翻身闪躲,却还是无法避开如此密集且迅速的攻势,手臂被划了一条裂口,从肱肌一直延伸到小臂。 血液流出来的瞬间,女孩忽然疯狂地大笑着,目光死死钉在他身上:“你知道我找你多久吗!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沈时年没有理会受伤的手臂,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从容,他与女孩对视,缓缓开口:“我也找你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受一下小沈同学的暴力美学(牛顿落泪) 世界观慢慢展开,请各位读者系好安全带,接下剧情会越来越刺激哒 上榜数据太惨了,基友说让我换个文名,想半天想不出来,所以在这里用1000晋江币的红包悬赏一个,求求大家救救孩子吧 第12章 顾炤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去窗边掀起开帘子。 花匠在楼下修剪树枝,他面前那两棵月季落了不少花瓣,游泳池改造而来的池塘里窜着几条金鱼,叼着花瓣就潜入水里。 昨晚他没喝多少酒,到最后都还保持着清醒,还打电话让家里司机过来把其他人都送回酒店,吕蒙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被景莹莹欺负惨了,抱着电线杆吐了个够,然后就抓着顾炤胡言乱语,口齿极其不清楚,顾炤根本没听清楚几句。 唯一映象深刻的是他好像说了一句“你男朋友”什么的,顾炤说我还没男朋友,吕蒙就来劲儿了,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了,让他别骗人。 “那你说说看,我男朋友是谁?” 吕蒙贼贼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凑在他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 顾炤当即愣神,以为是景莹莹跟他拼酒时说漏了嘴,让这家伙误会什么了。 “这件事你不准给别人说。” 吕蒙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 没拍不要紧,这一拍就又开始吐起来,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彻底吐干净,他才又抬起头,冲着顾炤傻笑:“……我觉得你跟他挺配的。” 顾炤扬起眉毛,牵起嘴角:“用得着你说。” 一想起这一段,坐在床上的顾炤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件非常重要的事,他赶紧去找手机,结果整间卧室都没有,他穿着睡衣下楼,还没到楼下就听见了钢琴声。 离楼梯口不远处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女孩坐在上面弹着,小短腿刚刚够着地,轻轻打着节拍。 顾炤没有打扰她,而是去找陈姨,问自己的手机在哪里。 -- 第21页 陈姨是家里的女管家,精神抖擞的小老太太,瞧见顾炤很开心,笑着说:“给你放茶几上的。” 顾炤去客厅,终于把手机拿了回来,打开一看好多人都给他发了消息,他一条一条往下翻,发现和沈时年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他把奖杯照片发过去的时候。 沈时年一直没回复。 昨天晚上他给沈时年打过两通电话,可是并没有打通,吕蒙说他人在玉城,难道是来办什么事? 顾炤盯着手机屏幕,满脑子胡思乱想。 “哥,”身后冷不丁儿传来一声,“陈姨叫你吃饭了。” 钢琴声已经停了,顾汶不知道什么来到他身后,仰着小脸看他。顾炤一笑,弯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问:“有没有想我?” “没有。”顾汶把他的爪子拍下来,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 陈姨做的早餐完全是中式的,豆浆包子配油条,顾汶只吃了一丁点儿就想下桌,顾炤强行把她摁在椅子上:“多吃点,你在长个儿。” 顾汶冷冷道:“长成你这种傻大个儿?”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他,顾炤也没生气,恶劣地笑着:“可以呀你,小姑娘,皮痒了是吧?” “我是受法律保护的未年人,”顾汶扫了他一眼,“虐童犯法。” “教育儿童总不犯法吧?” 顾汶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顾炤挑眉:“没什么,就是打算跟妈建议一下多给你报几个补习班。” “哥!”顾汶急眼,显然是被他的威胁唬住了。 “你那首曲子最近才练的吧?”顾炤看似问了句不相关的。 顾汶小声问:“怎么了,弹得不好?” “不,不是,”顾炤揉了揉小姑娘干净柔顺的头发,“下次想给哥哥弹钢琴可以直接叫我过去。” 顾汶听了这句话脸忽然就红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猛地推开顾炤跳下桌子,怒道:“你没洗手!” 顾炤朝她眨眼,摊开摸过油条的手,笑得满脸得意。 整蛊了傲娇小妹,顾炤心情转好,哼着歌去花园里瞎逛,花匠是陈姨的老伴,平时就爱板着脸,不爱说话,但是脾气却谈不上古怪,顾炤时常跟他聊天。 “金叔,发什么愁呢,看你站半天了。”顾炤凑上去问。 花匠带着老花镜,盯着一片三色堇,说道:“这花昨天晚上焉了不少。” 顾炤仔细看去,发现确实有很多残花败朵,像是在太阳地下暴晒后的结果,或者就是水分没给足。 忽然想起什么,顾炤问:“我小时候种的丁香现在还活着吗?” “还在,”金叔想了想,皱眉道,“也不一定,得再去看看。” 两人来到丁香树前,现在这个季节应该正值花开最艳的时候,顾炤却看见淡紫色的小花跟三色堇一样焉了一大片。 金叔叹了口气:“今年天势真奇怪,就一晚上时间,好多花都成这样了。” 难怪他今天在这站了整整一早上,原来是在愁这个。 “没关系,”顾炤拍了拍金叔佝偻的背脊,“明年还会接着开,下个季节又有别的花了。” 老花匠叹息着摇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炤进屋后,看见陈姨正手忙脚乱地给顾汶吹头发,小姑娘年纪轻轻洁癖不小,还一直在抹眼泪,鬓角的头发刚被吹干又被泪水打湿。 他走过去问:“这就哭鼻子了?” 顾汶瞪他:“……都怪你!” “汶汶有个同学今天过生日,”陈姨连忙解释,“本来吃完早饭就该走的,洗了个头耽误到现在。” 顾炤抓了一张餐巾纸,往她脸上抹了几把,笑着说:“这有什么好急的,一会儿我送你过去。” 顾汶又气又恼,硬生生吹出个鼻涕泡来,顾炤见状立即笑开了花,拿起手机就“咔嚓”拍了一张。 如果有妹妹却不能拿来玩,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顾炤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又耽误了一些时间,顾汶从自己房间里抱出礼物盒子,一个劲儿地直催他,他也不逗人玩了,老老实实去了车库。 覃女士的收藏颇为丰富,而且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来,一半以上都是开出去会因为排放量太大吃罚单的古董款,也有不少ins网红爆款,那辆满配置的mini cper都只是陈姨的买菜车。 车库里唯一属于顾炤的是一辆迈凯轮p1,这是他那早逝的老爸留给他的遗产,老爸曾经说过“我儿子以后就要开最帅的车泡最正点的妞”,可能连他也没想到的是,他儿子现在只想开他的车出去钓男人。 上车后,顾汶一直抱着她那个宝贝礼物盒,赌气似的不说一句话,过江时好巧不巧在路上堵了车,顾炤感觉车里的气压都低了几分,小姑娘一直瞪着他,似乎想把他脸瞪出个窟窿来。 顾炤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莫名有几分心虚,于是拉开了敞篷,让空间显得不那么局促。 顾炤一边想着“我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怕她个小屁孩”,一边打开了车载广播,想让主持人的冷笑话缓解一下氛围。 却没想到这个时间并没有人说笑话,而是播着新闻,都是玉城本地的事,哪哪哪国际名牌入驻了啊,哪哪哪又有黑心商家坑了顾客,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今天却难得播了一件大新闻。 -- 第22页 “市民朋友们,由于第四大桥发生断裂,造成严重堵塞,目前该地段已经进行交通管制,请大家及时绕行。” “听见没,”顾炤说,“这不怪我,就算你早出来一个小时,该堵的还是要堵。” 顾汶哼了一声,还是没说话。 无可奈何,他只能变换道路,然后沿着江岸开去另一座桥,敞篷没拉下来,江风带着点夏天的燥热,却依旧舒爽无比。 顾炤戴上常年放在车上的墨镜,稍微缓解了阳光的刺眼,要去下一座桥必须从第四大桥下面穿过,他用余光扫去,隔着墨镜都能看清桥上的惨状。 中间大约五十米全部落入江水里,两头断裂出钢筋外翻,混泥土崎岖嶙峋,像是怪物露出来的牙齿,最惨的还是一半悬在断裂处的汽车,摇摇晃晃的,不知道里面的人下来没。 顾炤记得这座桥是他上小学的时候修的,当时是一个大公司承包的项目,覃女士还给那个公司旗下的一座游乐园剪过彩,他还经常带妹妹去玩,只不过几年后这个公司就倒闭了,连游乐园也随之关闭。 现在想来,那个公司倒闭也是应该的,不然就这豆腐渣工程,完全不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放在眼里啊。 顾汶同学家在江对面的某个老式小区,这一代都是老城区,道路错综复杂,入眼全是八九十年代那种水泥外墙,顾炤之前没来过,都是顾汶给他指的路。 他不放心顾汶一个人进去,于是把车停在路边,送她到同学的家门口。 门铃响了半天,终于有人来开门了。 隔着外面一层防盗栏杆,他看见一名穿围裙的中年妇女,饭菜香瞬间飘了出来,女人赶紧把外面那道门也打开,笑着说:“汶汶来了呀。” 顾汶礼貌地喊她:“赵阿姨。” “真乖,”赵阿姨侧身,邀请她进去,“小雨在屋里头呢,我去喊她出来,你先进来坐吧。” 随后她又看向顾炤,顾炤自我介绍:“我是顾汶的哥哥,送她过来的。” 赵阿姨热情道:“我听汶汶提过你,果然是大帅哥,你也进来坐坐吧?” 顾炤最不经夸,又耐不住人家盛情邀请,于是进去坐了坐,喝了杯茶。 从屋里的摆设都能看出来,同学家条件很普通,却是一个简单又幸福的家庭,电视前摆着一张全家福,一家三口笑得很开心。 顾汶一进屋就去了同学的房间里,两个小姑娘不知道在玩些什么,他只好跟同学的父母聊天,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于是喝完一杯茶后就告辞了。 从老旧的楼道里穿过,再从昏暗的楼梯间走出来,视线亮起来的时候,顾炤发现自己整个手臂都沾了不少灰,衣服上也蹭了点,想着车上应该有湿纸巾可以擦一擦,却意外地在小区门口碰见一个人。 白T牛仔裤,头上还摁着个棒球帽,按道理来说帽檐压得那么低谁都认不出来才对,顾炤还是一眼看出他馋了好久的细腰。 沈时年看见他也很惊讶,愣着没说话,顾炤想打个招呼,却看见对方身上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衣角被什么划破了,沾了很多脏东西,手臂上还有一道触目伤口。 顾炤心里一沉,连忙跑过去想看看他伤得怎么样了,却没想到对方先一步朝自己冲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嘭——” 小区里一棵大树忽然倒塌,树干笔直地倒下来,刚好砸在下面的停车位上。 汽车中间被压扁,两头隆起,汽油泄露出来,火苗也猛地窜出来,热浪掀翻了一切,汹涌地朝他扑面而来。 顾炤瞪大眼睛,因为沈时年拉了他一把才躲过一劫,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处境仍旧危险,周围的一片地区都像融化的浮冰一般四分五裂,对面的楼房直接被从中间裂成两半。 整个世界都像是被巨人拧在手中的绳子,空间开始分裂、扭曲、错乱,眼前的一切都让他瞠目堂舌,沈时年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帮我取名的宝贝,最后还是决定叫这个啦,早上起床轰一下想出来的! 把笔名也改成和基友的情侣款了~  希望以前看文的宝贝还能找得到地方_(:з」∠)_ 第13章 顾炤一开始以为是地震,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他妈的根本就不合逻辑,他和沈时年一路狂奔,后面的世界不断坍塌,像豆腐块一样被什么东西无情拍碎,变成灰,如尘粉般散开。 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鼓动如雷,从来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还要刺激,他不知道究竟要跑多快才能逃离这场灾难,也不知道沈时年究竟要带他逃去什么地方。 忽然想起什么,他反握住沈时年的手,强行将他扯去另一个方向。 “这边!” 沈时年不明所以,但此时谁也来不及争辩,只好任凭顾炤将他拽去另一个地方。 银灰色的跑车停在路边,线条如羽翼般流畅漂亮,程亮的外壳冷硬而尖锐,顾炤按下遥控器,车门如蝶翅般向上展开。 “上车!” 点燃发动机,跑车如箭矢般冲了出去,引擎声犹如狮吼,顾炤眉头紧皱,屏住呼吸,在街道拐角处使出一个完美的漂移。 “妈的,”顾炤忍不住骂脏话,“我感觉我在拍电影!要不然就是在做梦!” -- 第23页 沈时年看着他锋利的侧脸,说:“从某方面来说,这确实是梦境。” 顾炤目光不敢离开前路片刻,一边调整方向盘一边挑起半边眉毛:“我倒希望是在拍电影,我们两个亡命到天涯,是不是很浪漫?” “不会有天涯,”沈时年面无表情,“精神力场的覆盖范围只有半个玉城,你把车开去江边就可以离开。” 顾炤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而且感觉自己好像也疯了,他从来没有在大街上把车速开到300,车外的一切都成了影子,还好他在赛车场办过VIP,不然现在肯定吓到手抖。 不过现在他确实也在手抖,甚至还在担心会不会被交警开罚单,但是看着后视镜里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他又觉得如果真的有交警把他拦下来,开口第一句肯定是“哥们儿捎我一个”。 听了沈时年的话,他把车往江边开,心里纵使有千个万个疑问,到了嘴边也只剩下一句:“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没事。”沈时年平静道。 “这么大条口子还说没事?”顾炤急了,“你是赛亚人还是神盾局的?要是来屠龙的话早说我就把我妈的迈巴赫开出来了!” 对方还是轻飘飘地说:“你不用为我担心。” 顾炤快炸了,肾上腺素狂飙至顶,他第一次感觉沈时年这种处变不惊的性格不是优点,他觉得这个人坐在自己身边却像是坐在八百米开外,浑身上下都是冷漠和疏离。 “我偏要,”顾炤故意说,“我横着担心,竖着担心,吃饱了没事干也要担心。” 沈时年面容微怔,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炤说完以后才觉得自己刚刚说话太激动了,还有点幼稚过头,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始终抓不住什么东西一样焦躁。 江岸就在眼前,迈凯轮如风般冲向桥面,他刚想为自己刚才的过激言语道歉,却看见另一边车门忽然被打开了。 强风灌进来,顾炤艰难地瞪开眼睛,嘶吼道:“你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居然上的是四号桥,前面就是断裂处,这个车速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沈时年半个身子已经在车外,目光却还落在顾炤身上,他的眼神难以捉摸,像是掩藏着什么不可名状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说了句什么话,声音在脱口的瞬间就被风冲散了。 在车辆坠江的前一秒,他脱离车内,彻底消失在顾炤的视野中。 顾炤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却把他每一个动作都刻在眼里,半秒钟的时间都无比漫长,像是被夕阳无限拉长的影子,随着黑夜的降临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顾炤睁开眼睛,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但他还是只能感觉到江水的寒冷,刺骨的感觉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入眼是一棵苍绿的大树,根茎从小区颇有年头的水泥地里翻出,低矮的楼房完好无损,紧凑地贴在一起。 刚从楼梯上下来的阿姨问他:“小伙子,你刚刚是去304号看过房子的吗?” 304号是顾汶同学的家。 自己这是,刚刚从那里出来? 顾炤摁着太阳穴,整个人还处于恍惚状态,那个“梦”太真实也太匪夷所思,关键是他怎么走路也会睡着? “那个房子千万不能买的呀,”阿姨跟他说,“凶宅,以前死过人,闹得可大了,住不得人的!” 顾炤忽然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冲上楼梯,来到304号房拼命拍门。 没有人回应。 他一咬牙,直接一脚踢上去,老旧生锈的铁门根本承受不住职业拳击手的力量,“嘭”一声轰然弹开。 地板上积满灰尘,只有两串脚印,一大一小,一个走到客厅就停下,一个直接去了卧室。 沙发上的灰尘掉了一块,他之前从自己手臂和衣服上看见的东西大概就是从那上面蹭下来的。 电视机前还是摆着全家福,泛黄的照片连上面有几个人都辨认不出来。 顾炤冲进卧室,打开门后连呼吸都凝固了。 没有人,顾汶不在里面。 这是属于女孩子的房间,床单已经褪色,却还能看出一点浅浅的粉色。床头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毛绒熊玩具,旁边的柜子上则放着两个并排坐的洋娃娃。 只有书桌上那个崭新的礼物盒子和整个房间都格格不入,顾炤走过去,看见盒子里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张贺卡。 顾汶的字写得很漂亮,是属于小女生的秀气精巧,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祝木雨生日快乐。” 他明白了,刚才那个梦是切切实实存在过的,而且至少是在他进入这间房子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顾炤活到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这种怪事,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怀疑了,顾汶不见了,这是最要紧的事情。 还有沈时年,他究竟是什么?从车上跳下去后又去了哪里?还留着那个所谓的“精神力场”里面吗? 顾炤觉得自己此时需要抽一根烟来冷静一下,但是他的烟昨晚应该都被陈姨收走了。 他掏出手机,给陈姨打了个电话。 “喂,小炤啊,你要回来了吗?” “陈姨,”他艰难开口,强迫自己用最平常的语气说,“你知道今天汶汶是去给哪个同学过生日吗?” -- 第24页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陈姨说,“就是她们班上以前出意外的同学啊,汶汶每年都要去给她扫坟……那小姑娘也怪可怜的,偏偏过生日的时候没了。” 顾炤大脑宕机,心底滋生出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他手指冰凉,生日贺卡在他手中微微颤抖起来。 陈姨继续说:“忙完了就赶紧回家,你妈说今晚她也会回来吃饭。” 顾炤机械地答应着,然后挂了电话。 关于那个死去的同学,他竟然是有印象的。 那个时候他还在读高中,顾汶刚刚上小学,选了个寄宿学校,回家的时间很少,他都是在看见新闻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居然是妹妹的同学。 那些天顾汶回家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异常,他还以为是她和那个死去的小女孩关系不好,现在却想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原因。 如果这几年来,顾汶都和他刚才一样,沉浸在一个梦里? 或许在她的世界里,这个叫做“木雨”的女孩并没有死,所以她才会用心给朋友准备生日礼物,顾炤想起刚刚在梦里她叫的那句“赵阿姨”,还有她进这间房子轻车熟路的样子,心里不战而寒。 其实最让他想不通的还是沈时年究竟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现在该怎么办? 报警吗? 顾炤将头发撩至脑后,一点一点地观察起房间的样子,试图找出什么线索,顾汶虽然身体小只,但毕竟是个人,总不可能人间蒸发了吧? 就在他一点一点寻找的时候,卧室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声响,轻盈而谨慎的脚步声,伴随踩着铁门踏进来的声响。 顾炤心头一惊,连忙躲在卧室门后,透过门与墙壁连接的缝隙往外看。 那人身穿西装,左耳插着蓝牙耳机,正朝顾炤所在的位置看过来。 “……看来有人比我们抢先一步。” 他越靠越近,扶上卧室门,从上衣内侧掏出一把glck17,顾炤在《史密斯夫妇》电影里看过这玩意儿,男女主角都拿着它大杀特杀。 顾炤活动手腕,拼命抑制住呼吸声,下一刻门就被外面的人猛然推开。 秦肖先是感觉到门内有一股阻力,然后手腕瞬间被人抓住,对方抬起膝盖狠狠一顶,Glck17被踢落到地上,紧接着就是一个过肩摔,他被狠狠砸在地上,双手受到钳制,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高大的阴影下。 顾炤一只手控制住他咽喉,踢开落在旁边的Glck17,防止他再去拿,然后死死盯着他的脸,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秦肖也好不到哪里去,震惊到无可附加,只能跟他互瞪。 “还有谁在?”雷蒙在耳机里问,“妈的,是不是伊甸那群龟孙子,狗玩意儿肯定闻着味儿过来了!” “不,不是……”秦肖喉咙上像是卡了一根刺,皱紧眉头盯着顾炤问,“怎么会是你?” 这句话顾炤也想问,但是很快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秦肖挣脱开的那只手上握着一个注射剂,针管扎进他的颈部动脉,顷刻间天旋地转,他倒了下去。 秦肖把他沉重的身体掀开,扔掉注射剂,摁着耳机说:“发现疑似目标,目标身份……未知。” 第14章 天空是铅灰色的,浓云从四面八方涌来,顾炤打着伞,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面前是一块被鲜花铺满的墓碑。 他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然后盯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字,从照片里看见了那个男人的微笑。 他记得老爹的葬礼是在老家举行的,整座山头都是顾家人的坟地,老太太说现在时代变了,也不搞锣鼓哭丧那么大阵状了,顾沉活着的时候就讨厌这些旧派作风,死了咱们也不给他添堵。 覃女士穿着黑色的长裙,帽子上垂下来的黑纱遮掩住她的表情,只能看出她是低着头的,目光应该是落在戒指上。 衣角被人拉了拉,他低头看,是比现在还要矮上很多的顾汶,她仰着小脸问:“哥哥,爸爸死了吗?” 顾炤一愣,揉了揉她的头发,回答:“嗯,爸爸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他的眼睛也死了吗?” 顾炤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朝着一脸天真的妹妹点头,情绪很复杂。 “头发呢?” 他思考片刻,解释道:“人死了,身上所有东西都死了。” “所以我再也看不见爸爸了是吗?”小姑娘咬了咬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就算每天都听话,爸爸也不会回来了吗?” 顾炤蹲身,将她搂进怀里,轻声道:“汶汶,你听我说,爸爸虽然离开了,但是只要你还记得他,他就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顾汶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顾炤帮她把眼泪擦干净,看着她由悲转喜的面庞,心中忽然一阵绞痛。 不仅是小孩,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理解死亡都是极其残忍的事情。 他想要对顾汶说出真相,告诉她人死了以后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瞬间明白了,这是在梦里,他又回到了老爹的葬礼上。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画面又轰然倒塌,他回到了家里,餐桌上,顾汶摔碎了一个杯子,对他大吼大叫。 “你骗我!爸爸根本就没有回来!” -- 第25页 她抹着眼泪,哭泣声刺穿耳膜,顾炤只想把这个难过的女孩拥入怀中,但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的心脏被人捏住,口鼻被人捂住,拼尽全力也无法喘息。 猛然睁开眼睛,新鲜空气瞬间灌入鼻腔,入眼皆是一片刺眼的白色。 “你醒了?” 顾炤想起身,却发现手脚都被束缚住了,他顿时有点冒火,盯着秦肖说:“你想玩什么?捆绑?还是监.禁?” 秦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放心,我还没那个色胆。” “那就把我放开,”顾炤怒道,“然后好好给我解释一下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肖面露愧意:“抱歉,暂时还不行。” “为什么?” “基因检测报告还没出来,我们没有办法确认你的身份。” “我是谁你还不知道?”顾炤迷惑了。 “我知道,”秦肖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我也相信你是无辜的,但是力场中心只有你一个人,我必须得给上级一个交代。” “什么玩意儿,我就是送我妹去……”顾炤忽然反应过来,“我妹她不见了!” * 雷蒙拿着一份基因检测报告走进观察室,一进门就说:“你带错人了,他根本就是个普通人,赶紧把人送……” 话还没说完,观察室里的两个一同转头看他,那个人身上的束缚带已经被解开了,并且揪着莱利斯助理的衣领,情绪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顾炤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发色是地球上最为稀少的红色,碧绿色的眼睛里写满疑惑,他再次看了一眼手里检验报告,似乎是不敢相信那上面“普通人”的鉴定结果。 连三级崩溃体都对付不了的束缚带,他是怎么打开的? “是我帮他解开的,”秦肖打破他的疑虑,“他只是被无辜卷进来的,而且还是受害人。” 在雷蒙进来之前,顾炤就已经给他说了自己今天的遭遇,秦肖也意识到这是自己工作失误,于是为他解开了束缚带。 顾炤情绪不怎么稳定,并且一直追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并没有权限跟他解释这一切。 “就是这么回事,”秦肖向雷蒙转述顾炤的话之后说,“现在应该怎么办,长官。” “不要叫我长官。”雷蒙打量着面前这个身高能与自己相比的年轻人,能够感受到他衣服下隐藏着非常强健的躯体,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你真的只是学生?” “要给你看我的学生证吗?”顾炤简直无语,“不过我今天没有带它出门,你可以去我们学校官网查。” 雷蒙思考片刻,又问:“你的妹妹在力场中心消失了?” 顾炤越来越没有耐心:“她叫顾汶,还有你们说的力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好,暂时算你是相关人员,”雷蒙扯了扯领带,“我必须告诉你,你妹妹……顾汶的处境现在很危险,如果你们两个都不是诺亚人,那么问题肯定出在她那个同学身上。” 顾炤抓住关键词:“诺亚人又是什么神秘物种?” “我,他,还有把你从精神力场里送出来那个人,都是,”雷蒙说,“其实也算不上神秘物种,你出生时还差89.2%的机率就跟我们一样了。” 顾炤还想继续追问,雷蒙就已经直接对秦肖说:“给他做一下科普,我讨厌讲故事。” 说完他就离开了,房间里又只剩下顾炤和秦肖两个人。 “我老板总说他脾气不好,”秦肖耸肩,然后看向顾炤,“换个地方说可以吗?” 顾炤跟着秦肖走出房间,发现外面是一条环状走廊,房门另一侧整面墙都是玻璃,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而且非常眼熟,甚至可以看见那条断裂的大桥。 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江岸边的某栋楼里,而且楼层很高,根据周围的建筑顾炤立即作出判断。 “嘉安大厦?” “是,”秦肖边走边说,“这是我们的临时指挥部,人不是很多,这么大的地方有点浪费了。” 穿过走廊,两人来到一处大厅,果然如秦肖所说的一样空旷,只有一两个人匆匆走过。在大厅的某处,“嘉安建筑”的图标还历历在目。 这就是那个又修桥又修游乐园最后倒闭了的大公司,不知道秦肖他们跟这个公司究竟有什么关系,但是很显然这一整层楼都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顾炤走进电梯时都不想去按那些落满灰尘的按钮。 秦肖也没有按,而是去推电梯内侧的镜子,居然还真的推开了。 那后面是另一个电梯,画风完全不同,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看上去非常复古,甚至挂了一张油画。 两人一同走进去,秦肖按下“-4”层的按钮,电梯便往底下沉去。 下降的过程很久,电梯又很狭小,气氛不由沉闷。顾炤神色复杂,率先打破沉默:“我从来没想过你居然是特工。” “也不算特工,我们跟政府不是直接隶属而是合作关系,”秦肖想起之前自己被摁在地上无力反抗的样子,苦笑道,“我怎么感觉你更像特工一点。” “谁让你拿枪吓唬我,”顾炤耸肩,“本能反应而已,我当时都快吓死了。” 好一个本能反应,秦肖暗自吐槽,差点被吓死的应该是他才对吧? 电梯过了很久才停下来,门慢慢打开,外面是一片混沌的黑暗,秦肖率先一步走出去,顾炤却迟疑了。 -- 第26页 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如果踏出这一步,世界从此就会变得很不一样。 秦肖看他没出来,于是转身看他。 “你就这么带我来了?”他与秦肖对视,沉声道,“以后会不会杀人灭口?” 秦肖笑了:“我的上级已经说了,你算是相关人员,有权力知道真相……而且现在你可能也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顾炤听完,这才往前跨出一步,他以为自己能看见一个像科幻电影里那样的巨型基地,等秦肖打开灯他才发现,里这居然只是一间不到一百平的地下室,灯光甚至是极其昏暗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秦肖将他带到房间中央的沙发旁边,颇有待客之道地说:“请坐。” 顾炤这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一间积满灰尘的私人放映室,这张沙发像是一个世纪前的款式,放映机器都还是最古老的车轮式。 秦肖打开电源,放映机亮起来,缓缓转动着,在灰色的屏幕上投出光影。 黑白默片里是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蓬松的半短卷发,鬓角处有一个蝴蝶状的发夹,耳垂被珍珠点缀着。 她笑容有几分模糊,对着镜头摆弄出不同的姿势,美丽的面容极富韵味。 “她叫小苍兰,是上个世纪上海百老汇的演员,二十五岁的时候她跟一位来自法国的富商结婚,从此就定居在玉城,”秦肖缓缓讲述着,“她的丈夫就是这间地下室的主人。” 顾炤疑惑道:“我记得嘉安大厦才修了不到十年。” “这座楼只是建在它上面而已,虽然是负四层,但是它和负三层之间隔了整整七十米。” 怪不得坐电梯下来要这么久。 “所以说嘉安集团跟你们也有关系?” “并不完全是,”秦肖继续解释:“嘉安的老板是我们的敌人,他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上面盖楼,是因为这位勒罗伊先生和我们一样是来自瓦尔哈拉。一百年前,他以商人的身份来到中国,其实就是为了完成一项猎杀任务,跟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猎杀?” “我还是从头跟你讲吧,关于我们,”秦肖面色沉寂下来,问他,“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吗?” 第15章 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吗? 顾炤思考片刻,回答:“你要是昨天问我这个问题,我肯定会说不相信。”他想起今天一整天的魔幻事件,到现在还有那么点儿不真实感。 “世界上几乎每个民族都有一套神话故事,故事里的神明往往拥有尊贵的身份和强大的能力,他们创造人类,又帮助人类,但永远高高在上,俾睨众生。他们带来火,带来文明,是世界的主宰,掌控自然法则,受到万物的尊敬和仰慕。” 顾炤感觉自己进入了某个传教现场,发愣似地看着秦肖,问道:“所以呢?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吗?” “当然有,”秦肖接着说,“不过用现代的话来说,他们可以被叫做外星人。” “……怎么突然科幻起来了?” “你知道人类的起源吧,因为环境变化而不得不学会行走的直立猿,从此以后解放出来的双手就让他们学会了使用工具,最终进化出智慧,也就是所谓的原始人,”秦肖平缓的声音讲述着,像是古代的祭司用虔诚的语气描述神话故事一样,“从原始人类,到现在的人类,大概有二十万年的历史,但是人类的文明只存在了短短一万年,你想一想,究竟是什么使人类在这一万年的时间里发生前面二十万年都无法做到的改变?” “是环境,”顾炤回答,“高中历史老师都讲了,文明产生的源头是环境的变化,当人类无法从自然界获得充足的食物时就开始进行耕种和驯化。” “不,是神明,”秦肖摇头,“也就是一万年前来到地球的外星人。” 顾炤笑了:“外星人来地球就是为了教地球人种地?难道不应该是把人类都杀光然后把地球当成殖民地。” “神是高等级的生物,不会那么野蛮,他们也没有教地球人种地,而是在地球人身体里留下‘种子’。” “……种子?”顾炤越听越疑惑。 “你也可以叫它‘Askr’,北欧神话里,它是构成整个世界的树,但实际上它就是属于神明的一串基因链,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 秦肖盯着顾炤的眼睛,认真道:“我们每个人,都是神的孩子。” 顾炤:“……” 他听见秦肖继续说:“之所以把Askr称为种子,是因为它有成长性,也是这样人类才能在短短一万年间走上之前二十万年都没能触及的道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它的生长速度都十分缓慢,一万年来绝大多数人都只停留在萌芽之前,然而有一部分人身体里的种子却生根发芽了,从而获得了更多属于神的力量。” 顾炤仔细地听着,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甚至感觉自己身体里面真的出现了种子状的东西。 “我们把这一部分人称为诺亚,就像希伯来神话中被上帝选中的‘义人’,有的诺亚人相信总有一天种子会成长为参天大树,人从此进化成神,然后神明就会再次降临地球,接走他们的后代。他们是神明的信徒,致力于催促种子成长,但是一万年来,Askr生长得都极为缓慢,绝大多数都停驻在萌芽阶段,直到显微镜发明后,科学家发现了生物的秘密。” -- 第27页 秦肖的目光又回到放映屏幕上,缓缓道:“1921年的春天,巴迪斯特·勒罗伊代表刚成立不久的瓦尔哈拉来中国调查一批与Askr基因实验有关的组织。在此之前,从各种实验室里出来的高等级诺亚人已经在世界各地造成了威胁人类命运的灾难,1737年加尔各答气旋,1839年印度海啸,1908年通古斯大爆炸……灾难让一部分人不再盲目信仰神明,并且开始反思神赐予的这份力量,于是与信徒对立的审判者出现了,瓦尔哈拉就是世界上第一个由审判者建立的组织。” “沈时年和你都是……” “审判者,”秦肖点头,“但是他才是能与敌人正面交锋的猎手,我只是个后勤人员。” 顾炤抓了一把头发,眉头皱起:“……你没有在跟我开玩笑吧?” 秦肖笑了:“我知道你一定很难接受,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也许它对于你来说永远都是一个秘密……这里刚好有一些证据,可以给你看看。” 他从旁边的陈列柜里拿出另一套交卷,安装在放映机上面,屏幕里出现一段新的画面,光线不再那么明亮,像是在夜晚拍摄的。 女人赤、裸着身体,蹲在地上,警惕地看着四周,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嘴里咬着什么东西。 顾炤仔细看,发现那是一颗珍珠。 她混浊的眼睛正盯着镜头,一动不动,张着嘴似乎在说什么,很快顾炤就看明白她是在唱歌,上半身都随着歌声轻轻摇晃。 也是在此时,她才露出刚才那段录像里的妩媚神态,在她的歌声里,桌子上的茶具碎裂开来,衣柜也开始摇晃,花瓶像是被什么打翻了一样轰然倒塌,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顾炤:“……” 秦肖开始解释:“勒罗伊先生的夫人被那个组织的人注射了实验体的血液,她自身体内的Askr在诱导下发生变异,才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也是为什么实验体容易引起灾难的原因,正常情况下诺亚人的身体构造和Askr是一起成长的,如果强行催熟Askr人的身体首先就会承受不住,从而产生此类‘崩溃’现象。” “你们这次的猎杀目标……就是这样的?” “可以这么说,但是和勒罗伊夫人相比,它强大了数十倍不止,”秦肖耸肩,“要不是沈时年的支援,我们可能连力场中心都找不到。” “所以沈时年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在这里。”秦肖回答。 下一刻,他按下沙发旁墙壁上的开关,投影屏幕缓缓拉开,露出一扇门,里面竟然是另一间房间。 顾炤和秦肖一起走进去。 这里摆了一张床,一套沙发,还有书桌和衣柜,几个人横七竖八地倒在沙发上或者地毯上,沈时年还算比较好,独享一个单人沙发。 他闭合双眼,睫毛在白皙的脸上落下一圈淡淡的影子,唇色红润,呼吸轻盈,胸膛细微起伏。 顾炤刻意看了一眼他的手臂,光洁的完好的皮肤让他松了口气。 “我们不知道敌人下一步会做什么,才把他们都转移过来,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和地下三层的70米之间有整整十二层防御系统。” 秦肖顿了顿,继续说:“他们的身体机能还很完好,只是精神力失联了而已,我本来和沈时年建立了精神连接,但是精神力场忽然崩溃了。” 那么,他看见的那副宛如世界末日的场景,难道就是精神力场的崩溃? 顾炤注意到唯一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也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女性,她双手交叉搭在腹部,洁白的脸上双眼紧闭,像是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样子有点熟悉。 但他一时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过整个房间里最吸引顾炤注意力的还是角落里那个被红色丝绒布遮掩的大物件,大约一个人那么高,突兀地立在那里,和整个房间都格格不入。 “想要看看吗?”秦肖已经走了过去,轻轻掀开一角。 顾炤实在是好奇,轻微点头。 他一用力,整块丝绒布都被扯了下来,露出一个似乎是黄金打造的笼子,笼子造型复古,是鸟笼的形状,装饰着不少花纹图案,单独来看就是一件精心打造的艺术品。 但是里面却有一具跪坐着的尸体,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着,身体已经完全腐朽,唯有那对珍珠耳环还散发着昔日的光彩。 “巴迪斯特·勒罗伊违背了瓦尔哈拉下达的指令,没有将他的妻子抹杀,而是修了这个地下室,并且后半生几乎都待在这里面。” 顾炤盯着那句腐朽的尸骸,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从这副诡异场景里感受到丝毫的渗人,脑海里甚至不停地回想录像里那名女子妩媚动人的笑容。 他可以想象一百年前,一个外国男人在放映室里看完录像带,然后回到这个房间里,与笼子里的妻子对视的场景。 “为什么只有她这里?”顾炤问。 秦肖回答:“我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时候也以为两个人会相守致死,实际上勒罗伊先生是在另一场猎杀行动里牺牲的,虽然隐瞒了这件事情,但他还是我们的英雄,命运不可能对每个人都公平。” 顾炤慢慢呼出一口长气:“我需要缓一下。” 今天发生的所以事情可以说全部都颠覆了他的世界观,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那场梦境,可能秦肖无论拿出什么证据来他也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 第28页 但是现在他也确实没有时间再去纠结真假的问题了,最要紧最迫切的事情还是顾汶不见了……还有被困在精神力场里的沈时年。 “其实……我有一种猜想,”秦肖迟疑着说,“现在地球上诺亚人占比是10.8%,也就是说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都有差不多十分之一的机率体内的‘Askr’是出于发芽状态的,即使并没有遗传因素,也不排除是从这一代才开始生长的可能。” 顾炤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我是个普通人,但我妹妹也有可能是怪物,对吗?” “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 “没有这种可能,”顾炤坚决道,“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我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把世界观基本都说出来了,经典外星起源论,加了点神学元素进去,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脑洞,具体的设定以后慢慢补充吧。 如果有BUG,那就暂时算我故意的。 希望大家喜欢我的故事,鞠躬。 第16章 “抱歉,”秦肖脸色暗了暗,“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还是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顾炤沉默片刻,问:“如果真的是她,你们会怎么做?” 秦肖神色复杂,缓缓开口:“……我们是猎人。” “我明白了,”顾炤说,“只要能证明她不是诺亚人就可以了吧?你们做基因检测需要什么,我家里应该能找到她的头发什么的。” “我们确实需要去你家里收集信息……但是头发和指甲之类的角质细胞并不能做检测,这和DNA检测不一样,而是靠某些物质对Askr的反应测试出来的,一旦细胞死亡Askr就会迅速枯萎。” “你们就不怕我反水吗?”顾炤说,“那可是我亲妹妹。” 秦肖认真道:“我觉得你应该更想证明她的清白,这个精神力场在玉城存在很久了,技术人员统计出来的数据里,第四大桥的事故发生率是别处的4.7倍,每年大约有接近二十个人葬身于此。它的创造者不仅是强大的怪物,还是背负血债的杀人魔。” 顾炤倒吸一口凉气,太阳穴抽筋似地发疼,他觉得秦肖说的未必是真心话,他和那个外国男人之所以会这么放心大胆地告诉他一切并不是因为他是当事人,也不是因为他可能掌握什么线索,而是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对比起诺亚人的强大,还有那个神秘的“瓦尔哈拉”,他简直就像任人宰割的蝼蚁一样,就算是反水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所有人都可以安心拿他当工具人。 但其实这么说也不对,一份能力一份责任,他每天吃饭睡觉训练过普通日子的时候,这些人恐怕还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顾炤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正在沙发上沉睡的人身上,忽然想起在精神力场里,沈时年打开车门义无反顾跳下去的场景。 他当时究竟说了什么? “走吧,”秦肖忽然开口,“故事讲完了,该干正事了。” “去哪里?” “你家,”秦肖眨了眨眼睛,“看看你妹妹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顾炤很确信地回答:“没有,她从不写日记……而且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大男人偷窥小姑娘的隐私有点过分吗?” 秦肖一脸义正言辞:“在正义面前,道德是会打一点小折扣的。就算没有日记也可以看点别的,我心理侧写学得还不错。” “我们学校有开心理侧写课吗?” “这算是课外拓展了,”秦肖笑了,“我还很多别的技能,因为我的基因等级没有沈时年那么变态,会得越多活下去的机率就越大。” 两人返回放映室,乘上电梯向上去,顾炤捉摸着他那句话,总感觉他有那么点自嘲的意思,甚至还带着那么点苍凉。 秦肖的年纪比他只大一点点,还有沈时年,他们虽然年龄相仿,却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里面。 想到这里顾炤难免有些失落,虽然很多人的梦中情人都是踏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但是一想到自己喜欢人的人在拯救世界,而自己只想怎么才能跟他谈个恋爱就感觉挺没品的。 顾炤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各方面都挺牛的,但是今天,短短几个小时之间,他之前二十年的世界观就轰然崩塌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活在超级英雄保护之下的麻瓜,光是从生理上来讲,基因比他优秀的人就占10.8%。 而且听秦肖的话,沈时年在诺亚人中的等级应该也是偏高的,可能在他看来,自己除了长得帅就一无所有了吧。 不过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长得帅身材又好还会打架,凭什么自卑?就算是放电影里,一无是处只会独自美丽的花瓶女主角都能让英雄男主赴汤蹈火,沈时年在外面打打杀杀累了回来还能干他解压,岂不美哉?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顾炤的思绪一路如脱缰野马,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果断刹车,暗骂自己怎么能这么没出息,正常男人想的不应该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去打打杀杀吗?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打打杀杀的场面这么快就来了,从电梯里出来还是之前那个视野宽阔的大厅,依旧是没什么人,唯一的变化就是正对着电梯的玻璃墙外面悬停着一架直升机。 顾炤一开始告诉自己要淡定,毕竟是拯救世界的神秘组织,有架飞机并不稀奇,但是当炮口从直升机上架起,而且正对着他们的时候就有点慌张了。 -- 第29页 还没来及问秦肖这是怎么回事,秦肖就对他大喊:“快躲开!” 无数枚子弹迅猛飞来,能抵挡十级强风的玻璃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与此同时大厅里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顾炤跟在秦肖身后逃窜,从还算坚固的墙壁抵挡着秘密麻麻的弹雨。 “怎么回事!” “是伊甸的人,”秦肖保持着镇定,从怀里掏出他的Glck17,快速上膛,一边还跟他解释着,“丧家犬而已,几天前他们的老巢被我老板派人端了,现在正在满世界找机会报复。” 顾炤不知道他们和那个叫作“伊甸”的组织有什么仇怨,但是也能明白,诺亚人的世界肯定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秦肖叹了口气:“早说就应该让你待在地下室,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废物,顾炤说:“我学过射箭,精准度还行。”说完他还特意看了一眼秦肖手里的Glck17。 秦肖笑了:“你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还是不要碰这玩意儿比较好,打爆坏蛋狗头这件事让我们来就可以了。” 随后他便指了指不远处的安全通道:“你先从那里下去,然后换乘电梯,出了大楼就别回头,跑得越远越好。” 顾炤神色复杂地看着秦肖,这个人是他的朋友,姻缘不成情分还在,说不担忧还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麻瓜……虽然是还算比较能打的麻瓜,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比较好。 “你要……注意安全。”他迟疑着开口。 秦肖给他一个安抚似的眼神:“放心,我可是专业的。” 顾炤点了点头,朝他说的安全通道潜行过去,大厅里的枪声并未停止,这一层其他的人也闻声赶来。他认出其中一个红色头发的男人,是秦肖的上级,他肩膀上扛着的居然是个火箭筒!“轰”地一声外面的直升机就被击中了,尾巴开始冒烟,迅速窜出火苗。 这群人果然是专业的,而且还都是一群装备精良的暴力分子!身为一个弱小普通人,他确实应该先保护好自己的命。 顾炤从安全通道往下走,楼梯间很暗,只有靠近阶梯的地方有微弱的灯光,他几乎是摸着黑在走,下面好几层的出口都是被封死的,好不容易才看见一个打开的门,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这一层的装修风格和顶层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那些视野宽阔的玻璃墙,而是三面简洁的白墙,地板也是白色的瓷砖,光可鉴人,他都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顾炤猛地一愣,低着头,目光盯着脚下,并不是因为他被自己的脸帅到了,而是发现他居然连衣服都不一样了。 他抬起手臂,看着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还有胸前的铭牌……嘉安药业研究员…… “顾医生,”有人急匆匆地在他身后喊,“手术快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什么? 顾炤回头看,那是一名穿着护士服的女人,胸前也佩戴着和他差不多的铭牌。 嘉安大厦里有医院吗? 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变成医生的? 只有一种可能,顾炤脸色一沉,他又进到精神力场里面了。 这次怎么还带剧情模式的? “快点去手术室吧,”护士继续催促他,“老先生已经在等了。” 顾炤打量着她,然后试探着问道:“可以带我过去吗?我找不到路了。” 刚才还神色紧张的护士瞬间笑出声,朝他走过来:“原来是迷路了呀,没关系,这里本来就挺复杂的,你刚来没多久,找不到路也很正常,跟我来吧。” 护士在前面带路,顾炤就跟在她后面走,两人穿过一条走廊,两边都是被玻璃隔绝的房间,里面几乎都只摆着一张床,像是病房,也像是牢笼。 有的房间是空着的,有的房间却有人在里面,而且绝大多数是小孩,要么就是半大的少年。 他们有的被束缚带固定在床上,有的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还有的趴在玻璃上,好奇地看着顾炤从他们面前走过。 一个小孩对他扮了鬼脸,然后在玻璃上哈气,慢慢写下“陪我玩”三个字,顾炤不由自主地看着他,消瘦的身体包裹在统一的白色衣服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瞪着双大眼睛和他对视。 护士感觉他脚步停下来了,于是疑惑的转过头来,在她转头的瞬间,小孩用衣袖擦掉了玻璃上的字,同时也偏离的目光。 “怎么了,顾医生?”护士问道。 顾炤压抑住内心异样的情绪,回答道:“没什么。” 护士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继续朝原先的方向走,顾炤接着跟过去。 刚才那个孩子的眼神,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孤独中夹杂着一丝期盼,又带着点什么都盼不来的绝望,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眼里。 他明白了,这里并不是医院,而是一间研究所,这些小孩都是他们的试验品。 怪不得秦肖说嘉安的老板是他们的敌人,这个公司之所以会突然倒闭,应该也是秦肖他们那伙人干的。 顾炤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科幻电影的画面里,他知道这里只是某个人创造出来的精神世界,但他同样也明白,这里的一切有很大概率是真实存在过的。 为什么偏偏要让他看到这些呢? “我们到了。”护士在手术室前停下脚步。 -- 第30页 这间手术室与走廊相接的那面墙也完全是透明的,里面摆了两张床,还有各种医疗设备,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名浑身赤.裸的少女。 她的年龄看上去比其他孩子都要大上许多,身体却是如出一辙的苍白瘦弱,她双眼闭合,胸口微微起伏,连肋骨的形状都清晰可见。 而另外一张床上的女孩还没有打麻药,她坐在床沿边缘,双腿轻轻摇晃着,正埋头摆弄手里的布娃娃。 当顾炤走进手术室里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朝他看过来。 女孩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腼腆又甜美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1 22:22:17~2020-08-17 17:0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白月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白月光 20瓶;迷途 16瓶;潇潇雨翎、Ai□□erlin、尛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女孩露出微笑的那一刹那,顾炤差点以为顾汶就在这里,但是很明显她跟顾汶长得并不一样,完全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她的年龄看上去要比顾汶小一些,性格也更加文静乖巧。 自从走进手术室以后,顾炤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一样,他眼睁睁看见自己朝女孩走过去,但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意愿。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这种感觉就像是玩游戏的时候突然进入剧情CG一样,虽然还是第一视角,却从操作者转变成了旁观者。 有这能力去做全息游戏造福广大死宅难道不好? “我想去外面,”女孩说,“小雨快过生日了,我还不知道给她送什么礼物。” 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 “过几天就可以出去了。”他接过手术室里其他人递来的针管,用温柔的语气对女孩说,“把手伸过来。” 女孩乖巧地伸出手臂,简单地消毒过后,针管没入静脉,液体缓缓推入。 麻醉很快就起了作用,女孩眼皮快要支撑不住了,用最后的力气对他说了一句:“晚安。” 然后就昏睡过去。 “晚安。” 他把注射剂丢进托盘里,其他人围上来,将女孩的身体在手术台上摆正,然后解开她的衣服,露出来的场景让顾炤震惊无比。 她的上半身几乎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每个内脏器官对应的地方都有手术后留下的疤痕,胃,肝脏,肾脏,肺部……只剩下左胸口还是一片光洁。 一个惊人的想法在顾炤脑海里冒出来。 他的身体在他无法掌控的情况下来到另一张手术台旁边,熟练地戴上塑胶手套,一边挑选着手术刀,一边看向陷入沉睡的少女。 少女手腕上有一层厚茧,大概是长期收到拷镣导致的,但她的身体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仔细看得话只能发现一些颜色不同样的皮肤,像是新生长出来的那样。 打开炙亮的灯光,他操起手术刀,划破少女白皙的皮肤。 这场面实在是太刺激了,顾炤只觉得眼前一片鲜红,刺眼到让他几乎晕眩,虽然在生物书和各种科普杂志上看过无数次人类心脏的模样,但是当自己亲眼看到的时候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 他猜得果然猜没错,这是一场器官移植手术,而且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因为他能够看见少女胸腔内还缺失了一块肺叶。 她的器官很有可能完全和那个女孩交换过了……如果她是诺亚人的话,甚至还有可能是根本就没有交换,因为按照诺亚人的恢复速度,生长出一个新的器官也许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但是如果连心脏都没有了的话,她还能活下来吗? 整个手术过程对于顾炤来就是一场漫长的折磨,他感觉自己不是握着手术刀的人,而是在刀下任人宰割的那一个,胸腔传来的痛感如此清新,流逝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把绝望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少女始终在睡梦中,面容沉寂又安详,瘦脱形面庞仍然可以看出清丽的眉眼。 她有在做梦吗? 她知道自己也许再也无法醒来了吗?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心脏从一个人人的身体里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到后来那个被夺走心脏的少女被彻底遗忘在另一边,她就像一块被丢弃的垃圾……没有自由,没有尊严,连生命都可以被人随意剥夺。 “真可怜啊。” 有人感叹道。 顾炤寻找着声音来源,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重新获得身体的掌控权,此时手术已经基本完毕,缝合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完成。 说话的人是刚刚带他来这间手术室的护士,她正站在玻璃墙外,声音不知怎么地穿透进来了。 “……你是谁?” 护士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神,这个世界的神。” “你是木雨,”顾炤皱起眉头,立即问,“顾汶呢?你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放心,她很好。” “你究竟想做什么?”顾炤继续追问。 木雨凝视他,笑容逐渐沉寂下来:“他们骗了你。” “用不着你来操心,”顾炤没了耐心,“你到底死没死,为什么要带走顾汶?” “我不会死,神是永生的,”木雨回答,“汶汶也不会死,她会永远活在我的世界里,就像这些人一样。” -- 第31页 “你凭什么决定……” 顾炤还没说完,身后的手术台就传来一声异响,医护人员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他连忙回过头,发现那个被掏空心脏的少女不止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她胸口的伤痕还没有闭合,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跳动着,那竟然是一颗微缩版的心脏。 她居然还活着! 血液重新开始循环流动,大量鲜血喷涌而出,但她完全不在乎,因为伤口正在以一种惊人到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冰刃般锋利。 从她自己身上开始,喷涌的血液凝固住了,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整个手术室都变成了急冻箱,离她最近的医护人员浑身僵硬,无数把暗红色的刀刃从他身体里突出来,那是急速凝结成冰的血液,此刻已经化为可以瞬间夺命的武器。 “那一千年过去了,撒旦必须从牢笼里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护士呢喃着《圣经》里的句子,她的深情高傲却虔诚,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祷告仪式。 念完这一句,她率先离开,顾炤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却发现手术室外面已经完全沦为地狱的景象。 所有的玻璃墙都被砸碎了,那些小孩挣脱了束缚,警报声响彻每个角落,工作人员四下逃窜,有的已经到在地上失去了生命迹象。 这无疑是一场群起反抗,也是怪物们的狂欢。顾炤跟着木雨跑出去,中途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是刚刚对他微笑的小男孩,正趴在一个人身上,啃噬那个人的骨肉。 他胃里一阵翻腾,恶心感难以复加,双腿好像又失去了控制,木雨已经跟不上了,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只想快点从这场可怕的梦境中醒来。 周围温度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危险和压迫感越来越近,开始有细碎的冰棱在他周围凝结,他知道是什么东西来了……那个死而复生的少女,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撒旦…… 忽然间,他身侧的墙壁裂开一条缝隙,泛着冷光的刀刃直接劈开墙壁,撕裂空间,半个人影从里面探出来。 沈时年上半身的衣服已经彻底变成碎布,棒球帽居然还没丢掉,冷峻的目光藏在帽檐下,露出完美而锋利的下颚线。 顾炤呼吸停滞,心脏却还在不停狂跳着。 沈时年没有问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只是从他身上快速扫过,然后双手握刀,用疾风迅雷般的速度冲向敌人。 刀影挥舞之间所有的冰刃都崩裂破碎,很快就没入那道纤细的身影里,少女发出悲戚而凌厉的嘶吼,刹那间如寒冬降临,顾炤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极致的低温下凝固了。 伴随着嘶吼声的消失,少女也缓缓倒地,顾炤的体温却没有回升,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跌坐在地上,极力保持着最后一点呼吸。 沈时年走过来,蹲身凑近,似乎是在查看他的情况,顾炤禁不住热源的诱惑,立即环住他的肩膀,紧紧贴了上去。 沈时年整个人都僵硬了,顾炤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两人中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顾炤在炙烤中恢复体温,沈时年却被烤得脖颈通红。 缓过劲儿来的顾炤按耐不住动了坏心思,他把头埋在沈时年颈侧,将呼吸轻轻扑洒在上面,在他耳边说了声:“谢谢。” 沈时年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将他推开,一本正经地说:“快走,这个地方不能待。” 顾炤也明白,调情也得按照基本法来,这种时候逃命才是最重要的。 “去哪里?”他问。 “出口,”沈时年反问他,“这次你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顾炤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走这里!”他按照记忆带着沈时年远离返回,奇怪的是刚才还一片混乱的地方此时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副残破的场景,而且像是陈放了好多年一样,连血液都干涸了。 来到他们进来的安全通道门口,顾炤又问沈时年:“你该不会又是把我送出去然后自己再回去吧?” “不会。”沈时年摇头。 在两人相并穿过那扇门之前,顾炤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上次你说的那句话是……” 他还没有说完,沈时年就已经从门口穿了出去,瞬间消失在眼前,顾炤无可奈何,只好也跟了上去。 “还要我怎么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伊甸那群人全部都是疯子……媒体那边我已经搞定了,网络上的图片和视频又不是一瞬间就能删干净的,”男人的语气十分暴躁,对着手机一阵狂吼,“别跟个怨妇似的叽叽歪歪……行,你来,老子他妈的不管了行不行?” 顾炤撑起上半身,听着字正腔圆的中文从这老外嘴里蹦出来,盯了好久那人才挂了电话。 “中文不错嘛,来中国多久了,”顾炤笑道,“长城去了没?” 雷蒙看见他醒过来也很惊讶,不过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房间门被人推开了,沈时年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圣经·启示录20.8》 第18章 “就是这么回事,”顾炤把自己在精神力场里的经历对雷蒙简单复述了一遍,“我敢肯定是她那个同学搞的鬼,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死。” -- 第32页 “不,她已经死了。”说话的人是沈时年,他一直靠门边,面色沉寂,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雷蒙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精神系自古以来都是一个神秘的话题,可能你也发现了,他们并不依赖肉体,而是靠一种现代科学无法解释力场,这种力场理论上可以脱离身体单独存在。” “肉体死亡,精神不灭?”顾炤疑惑道,“那不就是鬼魂吗?” 雷蒙:“也可以这么说,但我觉得用另一种解释会比较好,你可以把能力者本身当成一台电脑,精神力场就是互联网,电脑断电或者关机的时候就会和网络断开连接,但是网络并不会因此消失,他曾经上传的所有数据都会保留下来。” 顾炤震惊了:“所以我这两次进入那个什么精神力场,其实就是在网上冲浪?” “可以这么理解,”雷蒙眉头皱了皱,“但也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你第一次进去可能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顾汶有许可或者密匙,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顾炤沉思片刻,说:“可能是……她想让我看见什么东西。” 很显然,他自己不可能是梦境里那个做手术的医生,木雨却要让他扮演这个角色,让他用最直观的视角感受到实验体的绝望,后面还亲口告诉他有人在骗你,所以这绝对不是什么误打误撞的巧合。 木雨肯定是带着某种目的。 雷蒙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当即做出决定:“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希望在找到你妹妹之前你都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让我来,”沈时年忽然开口,“我能保护他的安全。” “不行,你是我们的主猎手,现在人手太紧缺。” “增员还没来来吗?” “已经到了一部分了,但是……” “只有他才能找到顾汶。”沈时年语气很坚定。 雷蒙傻眼了:“为什么?” 沈时年扫了顾炤一眼,回答:“因为他是顾汶的哥哥。” “这个理由未免太随便了点,”雷蒙语气也认真起来,“这不是你可以任性的时候,难道你忘了为什么帕德玛夫人不远万里也要过来……” “相信我。” 沈时年这句话所出口就没有留给他否定的余地,雷蒙和他对视几秒,也认输了:“好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像一个受伤的老母亲一样垂头丧气,几乎要把“吾儿叛逆”几个字刻在脸上,顾炤看着觉得有点好笑,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更何况他现在心里美得跟灌了一整袋蜂蜜似的。 刚美了一会儿,他又察觉到不对劲,问雷蒙:“秦肖去哪了?” 雷蒙回答:“他受了点伤,进手术室之前让我去找你,然后我才看见你躺在楼梯上……他老板刚刚还打电话过来骂我,把人送过来的时候没想过危险,现在才知道心疼,还真把自己当霸道总裁了。” 顾炤无视他的吐槽,心头一紧:“他什么样了?” “早就从手术室出来了,还在隔壁输液呢。” 几分钟后,顾炤来到雷蒙说的隔壁。 他迟疑再三,最终还是推门进去。 秦肖躺在临时改造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针管,黄金色的液体在输送软管里缓缓流动,他睡得很沉,雷蒙说是因为麻药的效果还没过去。 “放心,他没什么事,”雷蒙一脸轻松,“明天早上又能活蹦乱跳了。” “他经常受伤吗?” “比起猎手来说,后勤人员算是安全职业,”雷蒙耸肩,“就算是对付普通犯罪份子的警察也会有伤亡的吧,” 顾炤沉默不语,他想起上次在巴西,沈时年忽然失踪的那次,会不会也是去执行任务了。 那时候他也受伤了吗? “怎么样,感动了吗?”雷蒙笑着,“不过你也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了,我们每个人在加入瓦尔哈拉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不仅是为世界和平,还为我们自己。” 走出房间,顾炤一眼就看见沈时年的背影,他在精神力场里待的时间太长,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天色暗下来,城市的灯火辉煌都在玻璃墙上展露无遗。 沈时年看着脚下霓虹闪烁,面庞如同坠入夜幕般平静,他感觉顾炤走过来,微微偏过头。 顾炤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目光,想说的话一瞬间就忘干净了,在他还没说话之前,沈时先开口了。 “很抱歉,”他说,“不该把你卷进来的。” 顾炤一愣,笑了笑:“又不是因为你我才遇见这些事的,再说你都已经救了我两次了,我还没谢你呢。” 沈时年沉默了,一直看着他的脸,像是要说什么话,却说不出口的样子,最终撇过头,再次往向外面璀璨的灯火。 “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顾炤问他。 “先去你家看看。” 秦肖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却没想到出了那种意外,一提到回家,顾炤面色一僵,赶紧掏出手机。 六个未接来电,一个是景莹莹打来的,两个是陈姨,剩下的全都标注着覃女士的名字。 他都忘了,覃女士还等着他回家吃饭呢! 显然这个时候已经错过晚饭时间,他立即打回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声音又大又急躁。 “你把汶汶带去哪了?怎么还不回家?” -- 第33页 “……我们在外面玩,”顾炤硬着头皮扯谎,“我喝了点酒,没法开车回去了。” 覃女士在电话那边说:“在什么地方?我让司机去接你们。” “有点远,”顾炤想了想可以去的离家最远的地方,“……马场,我们去了马场,汶汶今天下午突然说想骑马。太晚了,又在山上,我们明天再回去。” “怎么都不说一声的,”覃女士责备道,“你知道我和陈姨他们多着急吗?” “下回一定提前跟你说……诶,你等等,汶汶叫我呢,”顾炤刻意把手机拿远了些,说,“什么事,我马上过来。” 然后又凑近话筒:“先挂了,汶汶那边在喊我过去。” “等等,让我跟汶汶说……” 不等那边说完,顾炤就已经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 发现沈时年正看着他,他眨了眨眼睛:“我们走。” 顾炤的迈凯伦还在木雨家的小区里,沈时年拿着雷蒙给他的钥匙,从地下车库里开走一辆颜色造型都很低调的车。 启动之后,顾炤立刻听出其中的不同凡响,这是一辆改装车,发动机至少是V8双螺旋,最高时速和迈凯伦想比应该也不相上下。 “这里面有什么机关吗?”顾炤好奇地问,“语音系统,人工智能,或者武器箱什么的。” “你右手边有一把伞。” 顾炤在车门上摸索着,果然发现一一个小按钮,轻轻一戳伞柄就冒出来了。 他有点兴奋,继续问:“这是一把伪装成伞的刀是吗?可以用来打架的那种。” 沈时年:“这就是一把伞,可以用来挡雨。” “……” “很实用。”顾炤淡定地将伞柄摁回去。 “把遮光板翻下来看看。”沈时年忽然说。 顾炤按照他说朝挡风玻璃和顶棚交接处伸手,翻开遮光板,发现内侧居然是个电子屏幕。 屏幕自己启动了,一开机就是简洁的桌面,看样子像是个平板电脑。 “这里面内置了人工智能吗?”顾炤又激动了。 “没有,”沈时年说,“但是你可以在里面看电影听歌,他们买了世界上所有影视和音乐的版权。” 好吧,起码比雨伞更有用。 顾炤点了一首古典乐,车载音响的质量给了他一个小惊喜。玉城的夜晚五光十色,街道上到处都是靓丽的风景,他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窗外,而是凝固在沈时年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他曾经以为这双手只是单纯的好看,现在却知道了这双手也拿过锋利的刀刃,这双手的主人从一个不爱说话的小美人变成不爱说话的神秘猎手。 顾炤让沈时年把车停在小区外面,因为保安不会让来路不明的陌生车辆进去,但他自己可以刷脸,即使很少回来还是没有人不认得他。 因为里面都是独栋别墅,小区占地面积非常宽广,走路进去也是体力活,顾炤绕到他们家后院,熟练地避开了几个监控器,从围栏上翻了过去。 这都是他高中时积累的经验,有时候半夜被朋友叫出去玩,或者回家晚了不想被发现都会走这条路。从池塘旁边传过去,他指了指上面的阳台,然后给沈时年示范了一下怎么爬上去。 他一条腿刚跨上去,就看见沈时年已经跟了上来,而且是毫不费力的样子。 顾炤用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荡。 沈时年投来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顾炤笑了,用非常轻的声音说,“就是感觉你的腰应该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先谈两章恋爱 我感觉自己伏笔还是埋得挺多的2333,没看懂的小伙伴不要着急,后面都会慢慢解释的 谢谢支持,鞠躬 第19章 顾炤家里人都有早睡的习惯,两个老人不用说了,覃女士为了她那张脸都会格外注意养生。他先带着沈时年摸进自己的卧室,室内光线非常暗,但他熟悉每一个角落,顺利来到门边。 轻轻打开门,外面没有丝毫动静。 顾汶的房间就在隔壁,他平时很少来,只能大致记得里面的布局,现在又不敢开灯,刚想把手机拿出来充当照明工具,沈时年就已经往里面走了。 他把手机灯打开的时候,发现沈时年已经站在书桌前,正翻找着什么。 “你看得见?”顾炤小声问。 “嗯。” 诺亚人的视力应该比普通人好一点,顾炤想。 顾汶的书桌很整洁,她一般不让别人进她的房间,所以只能是她自己收拾的,桌面上摆了两本书,还有一张分数非常可观的数学试卷。 “她几岁了?” “今年冬天满十岁,”顾炤又问,“有什么发现吗?” 沈时年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他看了一样东西,说:“这是雷蒙刚刚发给我的。” 顾炤拿来看了一眼,发现这是关于木雨这个小姑娘的资料,照片上的女孩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和他在精神力场里看见的护士完全不一样。 资料里显示她死在四年前,大概是顾炤读高二的时候。 因为父亲再娶,她转过一次学,而顾汶班上基本都是从幼儿园学前班一路升上来的同学,她应该很难融入其中,果然资料里也有写,她经常跟同学打架,曾经咬断过某个男同学的小手指。这件事情当时闹得还挺大,男同学的家长找媒体大肆宣传,其他学生家长也纷纷要求她转学。 -- 第34页 只不过没过多久,意外就发生了,她的继母因为受不了压力,对她实施暴力至其死亡,因为那天是她的生日,父亲下班回家时提着生日蛋糕,却只看见女儿冰冷的尸体。于是男人在极怒之下杀了妻子,然后畏罪自杀。 顾炤沉默地看完整段资料,在最后面发现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集体照,像是小孩子去春游时照的,老师站在最中间,木雨则是在最角落里,牵着另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 顾炤瞪大眼睛,他居然记得这个女孩的脸。 “她叫安柒,”沈时年说,“是嘉安集团董事长的孙女,患有先天性多系统器官功能衰竭症,在木雨转学之前就去世了。” 顾炤想起那个实验室,还有那场由他“亲自”操刀的手术,难以自持地说:“她不是病死的,对不对?” 沈时年沉默片刻,回答:“她体内移植了实验体的内脏,雷蒙说你去过嘉安大厦下面的地下室,应该也知道这什么后果。” “她也变成……那样了?”录像带里女人扭曲的脸浮现在顾炤面前。 “没错,”沈时年点头,“木雨早亡的母亲很有可能是基因等级很高的诺亚人,她应该从小就会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在她眼里,被同化的安柒就是同类。” 怪物只能和怪物做朋友,听起来还挺悲伤的。 顾炤不敢问后来怎么样了,因为他也大概能猜得出来,如果嘉安集团是被瓦尔哈拉灭掉的,那么安柒很有可能也曾是他们的猎杀目标。 顾炤把手机还给沈时年,此时对方已经打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翻出一个铁盒子,盒子上锁了,两人对视一眼,下一刻锁就被沈时年强行扳开了。 以前他觉得小姑娘应该要有自己的领地和隐私,但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他甚至开始反思这些年是不是对妹妹的关心太少了。 她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其实已经死了吗? 以往的这个日子,她是否也会去那间布满灰尘的空屋子,和她那并不存在的朋友一起玩耍? 盒子里的东西很多,却一点也不杂乱,整齐有序地摆放着,有一些纸条,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一袋干花,还有一本相册。 顾炤认出那袋干花是里装的是自己晒的丁香,很惊讶顾汶居然把这个东西留着。 那个布娃娃顾炤也有印象,那是顾汶按照手工书上的步骤自己缝的,快要完工的时候顾炤不小心把饮料洒上去了,顾汶当场大哭,生了好多天的气,他用一个定制款的树胶娃娃都没哄好。 当初沾上污渍的地方现在已经被一朵缝上去的小花遮掩住了,虽然尽力弥补过,但是看上去还是有违和感。 顾炤慢慢翻开了那本相册。 他记得有一年,顾汶过生日,他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顾汶说,她想要一台照相机。 顾炤想着她一个小姑娘去洗照片肯定麻烦,于是就送了她一款拍立得,顾汶很喜欢,有一段时间一直拿着相机到处拍东西,但是没过多久就失去了兴趣,顾炤就再也没看她把相机拿出来过。 相册里面绝大多数照片都是空的。 有在教室里,她只拍了空桌椅,有在操场上,她只拍了塑胶跑道,还有树下,花坛前,秋千上,全部都是空的。 剩下一些照片里,她自己只站一半,另一半留了出来。她比着剪刀手微笑,像是靠在谁的肩膀上,她一只手悬在空中,仿佛被什么人牵着一样。 顾炤一张一张地看下去,喉咙酸得发疼,女孩灿烂的笑容像刀一样刺进他心里。 每一张照片后面还写着字,小姑娘的笔画幼稚却工整,有些墨痕都已经褪色了。 “今天下雨,司机来晚了,同学和老师都走了,小雨陪我在校门口等,她说我的雨伞很好看。” “体育课跑步我摔倒了,小雨拉我起来,还陪我一起跑,她是最后一名,老师都忘记把她的名字写上去了。” “后面的男生又扯我头发,还把哥哥给我的发卡扔了,然后小雨就把一整杯水都倒在他的裤子上,老师以为他尿裤子了,哈哈哈哈。” “放假了,不想练琴,哥哥种的丁香又开花了,但是他没回家,没人陪我玩,要是小雨在就好了。” 有一张照片背景居然是木雨的房间,桌子上摆着一个蛋糕,上面插着几根蜡烛,同样没有一个人在镜头内。 “小雨过生日了,我给她带了自己做的蛋糕,她会许什么愿望呢?会实现吗?” “如果不能实现,等我冬天过生日,就再帮她许一个。” 顾炤很难形容自己看完这些照片和文字是什么感受,他觉得自己是成年人应该绷住,却没发现完全抑制不住颤抖的手指,喉咙上疼得火辣。 他从来没有发现顾汶居然还有这么多话,之前之所以肯定她不会写日记,就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并不是喜欢唠唠叨叨的小姑娘,原来只是因为她把自己的小心思都藏在了这里而已。 沈时年把盒子里所有东西都拍照备份,然后收拾好,物归原处,对顾炤说:“我们该走了。” 顾炤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什么发现吗?” “有,”沈时年说,“我知道最开始的力场为什么会崩溃了。” “是因为什么?” 沈时年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给出答案:“顾汶……应该很早以前就知道她已经死了。” -- 第35页 顾炤震惊道:“为什么?” “不管精神力有多强大都无法改变现实里的事物,这些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据,一部分精神系能力者是可以控制别人的感官,但是这个地方已经远远超过了木雨能够操控的范围。” 顾炤尽量去理解他这句话,明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凑在一起就很难理解了,也可能仅仅是因为里面藏了一件令他难以接受的真相。 “还可以确定另外一件事,”沈时年又说,“木雨绝对不会伤害她。” “为什么偏偏是我妹妹?”顾炤皱起眉头。 沈时年摇头,没有再说话。 两人从顾炤家里出来。 夜更深了,顾炤坐上车,疲惫地靠在座椅上。 “你可以先睡一觉。”沈时年提议。 顾炤苦笑:“我倒是想睡。” 沈时年看着他,平缓地说:“你需要休息。” “算了,我怕会做噩梦。” 沈时年轻轻叹气,像是拿他没办法似的,摆弄着方向盘把车开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我以前也会因为怕做梦而不敢睡觉。” 顾炤立即问:“你怕梦见什么?” “很多。” “很多什么?”顾炤忍不住追问起来,他对沈时年这个人永远保持着一层好奇心,不管他是漂亮柔弱的小美人还是拿着刀威风凛凛的猎手。 “小时候养的金鱼,隔壁的教堂,神父祷告的样子,还有我家门前的香樟树。” 顾炤疑惑了:“这些都算是噩梦?” “有些是,有些不是。” 直到很久以后顾炤才明白,沈时年不是怕做噩梦,只是不愿意再看见和过去有关的任何东西,那时他还会经常回想这个安静的夜晚,这不是最美好的时候,也不是两人经历过最糟糕的片段,却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因为他总觉得那个时候,沈时年是想要来拥抱他的。 第20章 顾炤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他侧脸贴在座椅上,半边胳膊都麻了,好半天才把手机摸起来。 “喂。” “早上好,”景莹莹仿着腔调说,“智能管家小莹提醒您该起床啦,请问您想要什么样的早餐呢?” 顾炤抬起眼皮,发现车窗外有一半天空还是深蓝色,另外一半红紫相交,是日出前的样子。 他看了看时间,六点不到,离他从自己家出来也不过四个小时左右。 “有病?”他毫不客气道。 “人家只是想问问你今天回不回学校啦,”景莹莹说,“我跟佟念必须得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不用,”顾炤直起身,一边打量着车窗外一边回答,“你们先走吧,我过两天再回。” “唉,体育生就是好啊,”景莹莹羡慕道,“我也想打完比赛就放长假。” 顾炤挑眉笑道:“现在回去复读还来得及。” “去你的,明年姐姐我就要毕业了,”景莹莹轻轻哼一声,“你要回来的话记得早点买票,我和佟念都没能坐同一节车厢。” 挂了电话,顾炤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江风瞬间吹起他本来就折腾得有点凌乱的头发。 这里是工业区的码头边上,一眼望去江面上一排又一排都是货船,天色这么早都有工人卸货了,对岸一片灯火通明。 顾炤醒的时候就发现沈时年不在车上,他往外面一扫就看见这人站在江岸边吹风。他走过去,从包里摸出烟盒,这是昨天晚上从他自己房间里顺出来的存货。 他虽然抽了很多年,其实却没有瘾,也知道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还扰民,只是压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来两根。 他嘴上叼着烟,朝沈时年抬了抬下巴,沈时年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 得到允许后他才掏出打火机来,只可惜火苗被被风吹得到乱跑,怎么都点不燃,就在他打算干脆放弃的时候,沈时年伸过来一只手,在他面前一晃,火星就在烟杆尽头亮了起来。 顾炤眼前一亮:“你还会这个?” “嗯,”沈时年回过头,又望向江面,“觉得有用,就去开发了一下。” “这还能开发?” “基因等级达标就可以,药物辅助训练,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很多人都可以做到。” “就像点科技树?” 沈时年点头。 顾炤想了想,发现按照秦肖的说法,整个诺亚人的进化历程都像是点科技树,有些人天赋点比较高点得比较快,有些人压根就没拿到天赋点,谁也不知道整个科技树点完会发生些什么。 “我把昨天找到的照片交给雷蒙了,他会安排人去照片上出现过的所有地方搜寻,”沈时年说,“支援人员大部分已经抵达玉城,很快就能找到顾汶。” “所以我们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等人。” 他话音刚落,天空就传来一阵轰鸣声,那是一架直升机,如水鸟一般从半圆的朝阳中飞来,浅红色的阳光肆意挥洒,江面上泛起绚烂的波光。 直升机停在码头堆放货物的空地上,机翼停止旋转,轰鸣声也逐渐散去,舱门打开后,从上面走下来好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里捧着一个造型简洁的黑色盒子,他身穿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是一名严谨温和的英国管家。 -- 第36页 “祁先生。” “好久不见,”他对沈时年露出微笑,“上次看见你还是四年前的事,时间过得真快。” 沈时年接过他手里的盒子,又听见他说:“夫人怎么样了?” “不清楚,她还在精神力场里面,”沈时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太担心,我会把她找出来。” “你一直是个让人安心的孩子,”祁先生笑意不减,“我得先离开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 “再见。” 两人的对话十分简短,直升机才落下没多久就又起飞,随后便风卷残云般消失不见。 顾炤打量着被沈时年捧在手里的盒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沈时年直接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衬布,衬布中间放着一枚金黄色的硬币。 沈时年将硬币取出来,直接交给顾炤。 既然是用直升机送来的东西,应该非常宝贵才对,顾炤迟疑片刻,将硬币接了过去。他看清了上面的花纹,其中一面刻着荆棘缠绕的宝剑,另外一面则是拿着羊角和方向舵的女神。 “福尔图娜是罗马神话里的幸运女神,”沈时年解释,“所以它叫做幸运女神币,传说中它有改变运势的作用,是由罗马皇帝奥托命人铸造,用来击败上一任君主加尔巴。” 罗马时期的东西?到现在应该多少年了?顾炤用拇指摩擦着幸运女神的裙摆,金色的外壳在朝阳下展露光芒,一点也不显得陈旧。 “它有什么作用,真的可以转运吗?” “能改变命运的只有知识和人类自己,所以它其实是一个图书馆,全世界只剩下三枚,这一枚是帕德玛夫人的私人藏品。” “你是说,这里面装着一个图书馆,”顾炤难以置信,“怎么这么小。” “准确的来说,它承载着一个精神力场。” 精神力场这个词顾炤可不陌生,本来就是玄妙到无法理解的东西,但问题是,按照沈时年所说的,这枚硬币至少也存在了两千年,真的会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吗? 沈时年看出他的疑惑点,继续解释:“它的创造者是至今为止世界上最强大的精神系能力者,幸运女神币只是他的遗产之一,据说还有一个传说中的国度也是他创造的,叫作亚特兰蒂斯。” 顾炤:“……” 该不会就是他想的那个亚特兰蒂斯吧? “世界真奇妙,”顾炤讪笑,“一想到我出生时只差十分之九的概率就能跟你们一样,感觉还挺可惜的。” 沈时年神色微怔,然后轻声说说:“你已经很好了。” 两人回到车上,顾炤又说:“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世界上十分之一的人都是诺亚人,那为什么其余百分之九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呢?十个人当中就有一个,基数也太大了点。” 沈时年一边倒车一边回答:“因为这十分之一的人绝大多数都不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他们只是会在某些方面感觉自己比别人强而已。” “像你这样有异能的只占少数?” “嗯,”沈时年点头,“非常少。” * 嘉安大厦。 衣衫褴褛的男人蹲在门外,脸像是几个月没洗过似的,手上拿着个煎饼果子,正在胡乱往嘴里塞。 保安注意他已经很久了,这个人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乞丐,而这个地方好歹也算是玉城市的商业中心地带,他蹲在这里确实有些影响市容了。两个小时前保安就想过用点钱把他打发走,但他却一直坚称自己不是要饭的,等他的同事来了就可以带他上去。 要知道能付得起这栋楼租金的至少也得是个月营业额破千万的企业,怎么可能有他这样的员工? 男人吃完煎饼果子,盯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漆黑的眼眸忽然一亮。 价值千万的豪车停在嘉安大厦门口,司机立刻下车去后座开门,然后就看见一只大长腿往外一伸,程亮的皮鞋踩在地上。 从后座下来的年轻人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贵族气质浑然天成,就算戴着墨镜也不会被错认成保镖。 “少爷!”脏兮兮的男人扑过去,差点没直接抱在他腿上。 年轻人隔着墨镜扫他一眼,大概是在为自己有怎么多追随者而烦恼着,然后对司机下令:“拉住他,别让他碰我。” “是我啊少爷!”男人把乱糟糟的头发全部撩开,对着他笑得灿烂,“你看看,这张脸是不是很眼熟?” “金……志成?”年轻人皱眉,“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知道对方已经认出自己了,金志成非常激动,恨不得马上拉着他的手诉苦,但是现在还要更重要的事:“快!带我上楼!保安不让我进去!” 站在一旁都看愣了的保安:“……” 这就是他说的同事? 差距也太大了吧?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司机并没有跟过来,应该是去停车了,狭小局促的空降只有他们两个人,少爷皱紧眉头:“你身上什么味道?” “鬼知道,”金志成回答,“我刚从神农架出来,在野外淋了三天雨,就算是根香菜也该馊了。” “……” 这台电梯上不了顶层,他们在134楼换乘,启动另一台电梯之前都进行了瞳孔识别。 冰冷的电子音在电梯里响起:“猎手金成志,编号WC004217,验证成功。” -- 第37页 “猎手楚辛燃,编号WF003673,验证成功。” “猎手狄安娜·凯,编号WJ001439,验证成功。” 楚辛燃和金志成先是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环视整个电梯,眼里充满警惕。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两人面前出现忽然一道苗条的身影,金发女郎对他们回头微笑,抛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然后率先走出电梯。 光线通透的大厅里站了许多人,他们来自各个国家,有着不同的肤色,却都来自同一个组织,拥有共同的身份和目标。 审判的时候,快要到了。 第21章 “上次我们都在这里,还是围攻安九权那次。”金志成感叹。 “我记得,”楚辛燃取下墨镜,挑起眉毛,“你那个时候看上去比现在还惨,衣服都被轰没了,裸奔了一整天。” 金志成满脸羞愤:“哪有一整天,两个小时后敌人就团灭了……再说我还是剩了一条遮裆布的,不能算裸奔。” 楚辛燃笑了:“那你得好好感谢沈时年,没有他的话估计还不止一天。”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跟随人群来到会议室,上次伊甸突袭之后,整层楼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会议室还算好的,只是墙壁上有几个弹孔。 一张长桌周围坐了三十个人左右,席首是那个红发绿眼的男人,他在帕德玛夫人遇袭后被临时任命为负责人。 站在雷蒙旁边的是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自称后勤组长,还是个新面孔,好多人都不认识,但是楚辛燃除外。 “让新人来当组长?”金志成疑惑道,“柏林那些老头子是太放心我们了吗?” “他不算新人,只是以前级别不够而已。” “你怎么知道?以前跟他搭档过?” “不,”楚辛燃摇头,“他是我小叔的新助理。” “我小叔”这三个字明显震惊到了金成志,他缩了缩脖子,幽幽地说:“不管怎么样,能受得了那个人的,肯定有过人之处。” “女士们,先生们,请安静一点,”雷蒙扫了他们两眼,“我们要开作战会议,不是烧烤聚会。” 他身后的投影屏亮了起来,那是一张玉城市的地图,上面标注着数十个小红点,雷蒙继续说:“这座城市一共有一千五百万人口,城区面积1070平方公里,包括两个中心市区,三个近郊区,搜寻难度非常巨大。现在我们一共派出了十六个搜寻小队,任务量完成不到百分之二十,更重要的是……” 雷蒙看向墙壁上的弹孔:“你们也许都知道了,伊甸的残党已经来到玉城,我们昨天受到了袭击,敌人不止一个猎物,这也是我们需要这么多人手的原因。” “伊甸这个时候来,应该不是为了复仇吧?”说话的是狄安娜·凯,那个和楚辛燃他们一同进入电梯而没有被发现的金发女人。 雷蒙:“根据目前的信息来看,这次的猎物很有可能与嘉安集团有关,而上次我们在古巴被伊甸袭击的仓库里就存放了很多嘉安集团的实验成果,他们也许从中得到了什么信息。” “我们究竟要找什么东西?”金成志问。 雷蒙回答:“精神力场需要创建在现实介质上,上一个力场已经崩溃,力场中心也发生改变,目前来看新的介质应该是这个。” 屏幕上出现一张小女孩正脸的照片。 “她是猎物生前的同学,自从昨天消失在最初的力场中心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派出的队伍正在寻找她的下落,但是搜寻力度远远不够,需要你们的帮助才行,”雷蒙沉声道,“你们应该都知道,精神系猎物带来的危害是难以预估的,上一次出现出现精神系的目标时,人类差一点就因此灭绝。” 提起上一次的“诛神之战”,在座许多猎手都面面相觑,不禁回忆起当时惨状。 那是2012年12月,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这原本只是一个传说,所有人都认为它会像其他被预言过的世界末日一样平淡地过去,却没想到在21日凌晨,新的一天来临的那一刹那,全世界都陷入末日的恐慌中。 冰川溶解,火山喷发,雷雨不断,还有地震、海啸,龙卷风,全都在同一时间遍布地球的每一个地方。 但实际上,这只是一场全人类共享的梦境,巨大无比的精神力场覆盖了整个地球,瓦尔哈拉的猎手们在付出无数的牺牲后终于来到力场中心,杀死了那位带来这场末日灾难的“神明”。 因为力场的覆盖面积太广,导致力场内的时间被压缩,当全人类苏醒之后,现实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分钟而已。 后来这又被称为“地球休眠一分钟”,也幸亏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才足以对整整七十多亿人洗脑,让他们忘记所遭遇的世界末日。 这也是为什么作为瓦尔哈拉精神象征的女武神帕德玛夫人第一时间赶来现场,虽然这次的目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到达之前那位的水平,但是恐惧已经牢牢刻在每个人心里。 “我们需要尽快行动,”楚辛燃皱起眉头,“你怎么安排的?” “秦组长会把你们每个人的分组情况和搜查范围发到你们的通讯工具上,”雷蒙神情肃穆,目光如刀,“如果遇见伊甸的人,不需要申请猎手许可,可以直接处理。” 下午三点十分。 顾炤和沈时年从顾汶的学校走出来,这是他们今天去的第四个地方,仍然没有找到人影。 -- 第38页 “往那边走就是我读高中的学校。”十字路口,顾炤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沈时年沉思片刻,说:“可以去看看。” 顾炤高中读的私立学校,学费虽然算不上最高的,但是在附近几个城市里都很有名,收生线同样也很高。有人很多人觉得他是靠体育特长考进去的,实际上他在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才决定走这条路。 在校友榜上,他的照片和当时的年级第一放在一起,所以即使毕业多年,这张帅脸在学校里还是备受瞩目,他走在路上不一定有人认得出来,但一说顾炤的名字肯定有人知道他是谁。 校门口那条街种的都是榕树,枝叶茂盛密集,即使是夏天也没有多少阳光能穿透层层阻碍照下来,所以四周都很阴凉,只有从别的街吹过来的风还带着夏日的灼热。 一般来说,顾炤上学放学都有司机接送,自己从这条街走过的机会并不多,但当他再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出现最多的画面居然是他独自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 在他的记忆里,这样的清净的场面是少之又少的,他那时候朋友很多,自称狗腿把他当老大的也很多,再不济也有时不时有那么几个女同学凑上来。 可能就是因为机会少才印象深刻吧。 校门口的保安还是以前那个,看见顾炤他也很惊讶,问他是不是也是回来问候老师的,他给保安递了根烟,然后扯谎说是,保安就让他们两个人都进去了。 “我以前逃课,晚自习一个人回来,每次都被他逮到。”顾炤怀念起那时候的事情,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一个人溜出去。 上网打球什么的不都是应该叫上一群人吗? 这才毕业多久,好多事都记不清了,顾炤在心里默默叹息,带着沈时年在学校里面转悠。 他们先来到操场,这里视野最开阔,还有几个班在上体育课,顾炤在旁边的观众席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那边的人已经看了过来。 “学长!”吕蒙挥着手,笑得一脸灿烂。 怪不得保安问他话的时候加了个“也”,原来是已经有人来过了。顾炤对沈时年说:“你去教学楼那边看看,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沈时年点头后,他就朝吕蒙那边走了过去,吕蒙面前的那个人是他高中拳击队的教练,也是这个学校的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对着他笑着说:“这不是我们的冠军吗?你奖杯在哪,给我摸摸。” 顾炤抬了抬下巴:“放家里的,好几个呢,你想要我明天就给你送过来。” “你小子,”体育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还是这么帅,没少祸害大学的小姑娘吧?” 顾炤笑而不语,反倒是吕蒙先开口了:“冯老师你别瞎说了,学长才不是那种人,他很专一的。” “你怎么知道的?”冯老师脸上没个正经,“你跟他谈过恋爱啊?” “这还需要跟我谈恋爱才知道?”顾炤挑起半边眉毛,“这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少来。”冯老师摇着头,大概是被顾炤的厚脸皮弄得无言以对了。 “行了,你们俩慢慢聊,我要去上课了,先别走,今晚必须请我吃饭!” 冯老师吹了口哨,让他带的班去另一个地方集合,吕蒙看着顾炤的侧脸说:“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昨天给你发消息就是想问你跟不跟我一起,结果你没回。” “昨天太忙了,没时间看消息。”顾炤说的可是实话。 “都回家了有什么好忙的?” 顾炤叹了口气,心说这怎么好跟你解释,然后就听见吕蒙一边对他眨眼睛一边又说:“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顾炤觉得莫名其妙的。 “我都看见了,”吕蒙笑着,朝他来的那个放心抬下巴,“那人就在你后面呢。” 顾炤想起他喝醉酒后说的胡话,怕他以后再乱说,连忙解释清楚:“还没到那一步……不过也快了,等我好消息。” 吕蒙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是吧阿sir,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没把他拿下,对得起暗恋你的广大群众吗?” 顾炤一愣:“……什么?” 看见顾炤的反应,吕蒙也蒙圈了,疑惑道:“你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他之前就在我们隔壁学校读书,有人还经常看你们待一块呢。” 顾炤彻底傻眼了,愣着半天没说话,大夏天的脚底下像是结冰了似的,呼吸都被堵住了,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第22章 金志成捧着从车载小冰库里取出来的饮料,激动道:“少爷,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楚辛燃冷漠道:“我不缺保镖。” “你以为我就只会打架?”金志成勾唇,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狂狷的笑容,“我的用处可多了,想不想体验一下?” “能有点节操吗?”楚辛燃差点翻白眼。 “怎么就没节操了?”金志成一脸坦然,“我是说我还能给您端茶倒水,去年我去泰国执行任务的时候专门学过泰式马杀鸡,保证舒服……要是你嫌弃,让我给你提鞋都行,反正我什么都能干。” “不用了,我的鞋每双只穿两三次,用不着那么爱惜。” 金志成看了看他那双没有任何lg的手工定制皮鞋,砸吧着嘴:“……对不起,我不配。” -- 第39页 他们两个本来没有被分在一组,但是由于金志成的女队友嫌他身上太脏,又不愿意等他收拾干净,一个人先走了,楚辛燃这边又说自己不需要搭档,而且车上有个空位,就这样被人缠上了。 楚辛燃只想把他送到地方就让他滚蛋,金志成似乎并不是这么打算的,他现在已经爱上了这辆豪车,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爱上了车里的冷饮箱。 “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美女队友?” “饶了我吧,”金志成委屈道,“她知道跟我一组的时候就像站在民政局离婚窗口的女人一样,满脸写着爱滚哪去滚哪去,老娘不想跟你过。” 楚辛燃没忍住笑了:“那是你之前形象太糟糕,现在洗干净了人家没准不嫌弃你了呢?” “说实话,”金志成叹了口气,“我还挺怕她的,我老爹说女人越是漂亮越是不能惹。” 他分配到的队友就是狄安娜·凯,那个会隐身的金发女郎,瓦尔哈拉著名的蛇蝎美人,她公开露面的时候不多,据说都是执行暗杀类的任务。 楚辛燃本来是想在下个十字路口就把金志成扔下去的,没想到在高架桥上堵了车,前面车辆一动不动,他没办法,只好等着。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指针在机械齿轮的带动下发出细微的响声。 这只表是在几周前,他过生日时小叔送给他的礼物,那场宴会秦肖也来了,他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这个年纪轻轻的新总裁助理。 莱利斯·楚的品味一向高端,这块表造型简洁,镶钻的位置十分巧妙,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却又不会显得太土豪。 只不过,就算是大师的作品,人类的工艺也永远无法达到绝对的精准,一般人可能无法察觉这种细微的差距,只需要按时去找钟表匠调整,但是对于他来说,每天0.164秒的误差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承认自己有那么点强迫症,甚至怀疑小叔就是用这块表来惩罚他越来越放肆的表现……如果真是这样,价值五十万美金的惩罚也太过奢侈了。 不过对于金融巨鳄莱利斯先生来说,这点小钱还真算不上什么,几乎整个瓦尔哈拉都靠他养活,比起猎手们在全世界搞的破坏来说,这五十万也许美金只能让某家报社删个稿子。 楚辛燃盯着表盘,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抬眼扫视四周,看见金志成还在摆弄空调出风口,车窗外都是同样被堵在高架桥上的车辆。 “下车。”楚辛燃突然开口。 “不是吧,”金志成愣了愣,“现在就要赶我走?起码把我送……” 他还没说完,驾驶座上的人就已经下了车,金志成连忙跟下去,紧张道:“怎么回事?” “你没发现么,”楚辛燃抬头看他,“我们已经在精神力场里面了。” 金志成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楚辛燃点了点手腕上的表盘:“它告诉我的。” 就在他刚刚看时间的时候,发现手表的误差居然消失了,每分每秒都走得十分精准,很显然这并不符合常理,所以只有一种解释,他们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进入了精神力场。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金志成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现在已经反应过来周围究竟有多不对劲了,不仅前面的车辆没有移动半步,周围其他的司机似乎也对他们视若无睹,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些车辆里分明就是空的! “谁知道呢。”楚辛燃朝高架桥边缘走去。 高架桥下面却是一切正常,车辆井井有条地行驶着,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门”的位置,这里几十辆车只有他们被精神力场卷走。 与此同时,嘉安大厦,警报声忽然响起,雷蒙几乎是冲进会议室的,推开门就问:“怎么回事?” “卫星设备检测出大规模精神力场,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马上联系所有猎手!” “我们已经联系过了,而且发现有一部分猎手可能已经处于力场之内了。” “力场中心预估在什么地方?”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展现出整个玉城市的地图,上面覆盖了一大片红色,颜色深浅不一,最浓的地方是—— “北山中学,”秦肖回答,“我们已经通知所有猎手往那里赶。” * 跟吕蒙说了自己临时有事后,顾炤就到处找沈时年,他找遍了整整三栋教学楼都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尽管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他还是怎么都平复不下心情。 如果吕蒙脑子没问题,而且没有说谎的话,他和沈时年在高中的时候肯定是见过面的,而且肯定还不止是见过面那么简单! 如果没有经历这两天的事,他肯定不会相信“失忆”这么荒谬的说法,但是现在他知道这对于那些人来说这点操作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同样的,他也非常清楚沈时年是要拯救世界的人,也许他的过去并不能被别人知道,也许他肩负着什么重要的秘密,所以就算找到他又有什么用呢?你该怎么问出口,该怎么表达你的震惊与愤怒呢?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活在他的保护之下,你什么都做不了。 顾炤站在楼梯拐角处,深呼吸几下,再一次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学长?”身后传来吕蒙的声音,有一点沙哑的感觉。 -- 第40页 他刚才还在操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怎么了?”吕蒙靠过来问。 顾炤这才转过头,只见吕蒙穿着校服,个子又缩回高中时的样子,声音也刚刚处于变声期,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现在这种情况他不用想肯定又是进力场了,他撩着头发,心情有点烦躁,冷道:“没事。” 吕蒙还是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战战兢兢地问:“已经放学了……你要去训练吗?” 顾炤看着他这幅害怕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点,回答:“不训练。” “那我们一路走吧,”吕蒙鼓起勇气说,“后面应该没什么人了。” 顾炤答应下来,跟他一起走出教学楼,再次从操场旁边穿过时,他忽然问:“我问你件事。” 吕蒙抬起头问:“……什么事?” 外面已经是黄昏的景象,周围已经没几个学生了,道路两旁的白杨树随风摇晃,旁边的篮球场传来一阵欢呼声。 “你知道沈时年吗?” 吕蒙愣了愣,回答:“知道啊,隔壁东川的学霸嘛,我们班女生经常谈他的。” “我跟他很熟?” “啊?”吕蒙摸不着头脑。 “算了。”顾炤不太确定现在是什么时候,而且精神力场里所有东西都是有可能被木雨修改的,这种事情还是找沈时年本人问清楚比较好。 虽然现在没回家的学生少了,但是一路上还是遇见好几个跟他打招呼的,好多人都是只记得个面孔,连名字都忘了。他在高中的时候受欢迎,又因为是体育生,课少,经常被学校安排去参加各种活动,认识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但是真正和他关系好的,好像也数不出来几个,大多数毕业之后就没联系过,像吕蒙这种如果不是有缘再见,应该是记不太起来的。 拒绝了那几个邀请他去打篮球的男生,他和吕蒙一起走出校门,傍晚的风凉爽了许多,现在时间有点晚了,街道上学生很少,卖小吃的摊贩也准备着收摊。 家里的司机应该每天都会来接他,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他让吕蒙先回家,自己在这里等等。 他现在想的是,如果回家的话,会不会看见顾汶? 他读的北山中学除了只有星期五不上晚自习,刚好读寄宿学校的顾汶也是这个时候回来。 他等了许久,司机还没来,却在街道对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时年高中时发育得也还不错,身材修长,肩背挺拔,他穿着隔壁高中的校服,那是和北山中学的西式校服完全不同的运动风,经典蓝白配色,谁穿谁朴实,可沈时年硬是用完美的身材比例和精致的五官把校服穿出青春电影的味道。 他一个人走在榕树下,夕阳终于突破枝叶的层层壁垒落在他脸上,隔着一整条街都难以忽视。 顾炤下意识地穿过马路,朝他那边走去。 就凭他高中时看见漂亮小男生就忍不住勾搭的个性,身边要是有这样的,会轻易放过? 显然不能。 顾炤觉得,如果他跟沈时年之前确实认识,那么也肯定是自己先出手撩拨,没准对方还会嫌他烦? 他才跟在年轻了几岁的沈时年后面走了没多久,还没想好怎么上去打招呼,忽然看见有一群人堵在前面。 “不是早就提醒过你吗?学霸,”为首的黄毛嚣张地冷笑着,“还敢一个人走啊?” 顾炤:“……” 他脑海里冒出上次进入精神力场时,沈时年一刀解决暴走实验体的样子,不禁在心中替这位大哥默哀。 第23章 因为相信沈时年的实力,顾炤躲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但是想象中小美人一脚踹翻混混的精彩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沈时年脸上莫名其妙挨了一拳。 顾炤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先一步冲了出去,他一把推开那人,将沈时年护在身后,表情冷得能掉冰渣。 “炤……炤哥?”这混混显然是蒙圈了,畏畏缩缩的喊了他一声。 没有想到连这种人都认识他,顾炤皱起眉头,显然是对自己以前的交友不慎感到不爽,他对着那群人吐出一个字:“滚。” 这群人哪敢惹他啊,赶紧灰溜溜地跑了,顾炤懒得理他们,直接去看沈时年怎么样了。 居然打脸!这么好看一张脸也下得去手?这好比一个贼溜进博物馆,把镇馆之宝拿去垫脚一样! “你怎么不还手?”看见白皙的脸上多出来的红痕,顾炤痛心疾首道。 沈时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冷淡淡说了句“谢谢”就想绕过他先走,顾炤愣住了。 难道这个“沈时年”真的不认识他? 他选择厚颜无耻地跟上去,扫了一眼前面的药店,然后说:“你等等,我去买个冰袋。” 顾炤火速前往药店,在店员姐姐“热敷还是冷敷?烫伤还是扭伤?”等一系列问题下终于买到了东西,结果等他一出店门发现沈时年已经不见了。 他拿着冰袋发了一会儿愣,忽然苦笑起来。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这只是精神力场里啊,刚才那个显然不是真正的沈时年,只是木雨创造出来的精神幻想而已,他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他一边这么想着,店员姐姐追了出来:“诶,帅哥,你还没给钱呢。” -- 第41页 顾炤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太心急了居然忘了给钱,不过他这时也想起来了,自己出门一般只用手机支付,但现在是四年前,那里来的二维码给他扫? 他往包里摸了摸,怀着碰运气的心态看看有没有现金,心底却想着实在没有就溜之大吉,反正这就是一场梦,不至于良心不安,在这里待久了反而浪费时间。 可他运气就是这么好,居然还真的摸出几张纸钞,在把钱掏出来的时候,包里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金色的硬币在地上滚动着,朝着一个方向越滚越远,顾炤眼色一沉,把钱塞给店员就跟了上去。 之前沈时年一直把这枚金币放在他身上,没想到还真的带到精神力场里来了,它的运动轨迹显然无视了牛顿定律,像是故意把顾炤引去一个地方。 那是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道。 金币在巷口停下,顾炤将它捡起,一抬头就看见半倒在墙壁上面色苍白的沈时年。 沈时年察觉他的到来,抬起下颚,面容是顾炤从未见过的羸弱,目光却依旧是不含任何情绪的冷淡。 顾炤将金币死死捏在手中,然后来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却被沈时年一把推开。 他深喘出口气,自己扶着墙站起来,呼吸虽然不稳,却依然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语气:“谢谢,我没事。” 顾炤顾炤忽然意识到,无论如何现在的沈时年都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不知道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瓦尔哈拉的猎手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不能放任不管。 哪怕知道这是在梦境里,更何况他现在看到的这一幕还是“幸运女神”的指引。 “去医院好不好?”顾炤询问着。 “不……”沈时年刚说出口,眉头就狠狠一皱,捂着腹部又缩回墙角。 这可把顾炤吓坏了,连忙蹲身查看他的情况,不顾沈时年的反抗,他拉开对方校服上衣拉链,入眼尽是一片血红。 他受伤了。 顾炤颤抖着手,掀开他最后一层衣服,平摊结实的腹部露出来,小腹上方与肋骨相接的地方缠绕着一层绷带,血就是从那个地方渗出来的。 更要命的是,顾炤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从那里散发出来的寒气,一部分血液已经被冻成冰渣。 这显然不是刚刚那群人能造成的伤口,反倒是让顾炤想起上一个梦境里能将一切冻结成冰的实验体。 此刻沈时年双眼紧闭,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顾炤一咬牙,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少年的身体尤为轻盈,呼吸浅浅扑在他胸口,他来到路边,因为周边都是学校,放假之后街道就会变得非常空旷,路上连一辆车都没有,顾炤想打个120试试,鬼知道梦里这么做究竟有用没用。 但他还没把手机掏出来,一辆车就忽然朝这边驶了过来,并且准确无误地停在他们面前。 顾炤家的司机从车上下来,说:“让您久等了,今天路上堵车,半路发动机还出了点毛病……这是?”司机看见顾炤还抱着个人,脸上写满震惊。 “去医院!”顾炤赶紧把沈时年往车上放,司机也看明白眼前的情况危急,救命要紧,赶紧把车往医院开。 司机说得没错,今天堵车确实很严重,他们没走几条街就被赌在了路上,前面排了一条长龙,好几分钟过去都一动不动。 顾炤心里着急,这份不安的感觉真切又熟悉,因为他逐渐明白过来,这并不只是一个梦境,很有可能是他那段被抹去的回忆。 手心传来滚烫的热度,金币发出微弱的光芒,幸运女神手上的方向舵竟然开始向右转动,这并不是顾炤的错觉,因为随着方向舵的转动,前面拥堵的车辆也开始逐渐流动起来。 “还好,”司机也松了口气,“运气比较好,比我刚刚堵的时间短。” 这枚金币居然能对精神力场产生影响!岂不是和外挂一样? 接下来车辆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医院,司机去停车,顾炤先一步把沈时年送去急症科,医生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虽然弄不明白为什么血液会结冰,但是这个位置比较致命,还是要立即安排手术缝合。 医院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顾炤站在光滑的地板上,眼睁睁看着沈时年被送进手术室。 “你好,请问是病人家属吗?”护士问道。 “不是,”顾炤说,“他是我朋友,但是我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那就请你先填一下表吧,”护士继续说,“然后去门诊大楼缴费,就在那边。” 顾炤按照她说的填了个表格,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往门诊大楼走,他刚离开几步,就听见后面服务台的护士说:“又是这种情况,这个月第几个了?” “少说也得有七八个吧,”另一名护士说,“不过大白天送来也挺少见的,而且昨天晚上不是才送进来两个吗?” “最近几天确实越来越多了,唉,昨天晚上那两个还有个小姑娘呢,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幸好留了口气。” “谁知道呢,那种伤口连警察也说不出是怎么弄的,我听别人说啊,没准是……” “少吓人!再说这个晚上你留下来陪我上夜班啊。” “行行行,不说了,我得去给那小姑娘换药了。” -- 第42页 顾炤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会儿,决定跟在那名说去换药的护士后面。 回忆着两人刚才的对话,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读高中时,有段时间学校里流传过一个“杀人魔”的传说,据说那是一个连环杀人凶手,在玉城犯案多次,而且手法极其诡异,伤口不像任何凶器造成的,而且周围通常会出现冰块或者水迹。 因为警方一直没有通报任何一起相关案件,而且几个月后这个传闻就失去了热度,几乎没有人再提起过,后来就算有人说起也都当成都市传说。 如果那是真的,那么现在的情况肯定是沈时年遭受过“杀人魔”的袭击,而且肯定不是刚才发生的事,因为他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一遍。 会不会是昨天晚上? 如果沈时年现在的身份已经是猎手,他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个传说中的杀人魔来到玉城?所以并不是他受到了袭击,而是对方是他的猎物? 一个想法在顾炤脑海里孕育,如果昨天晚上沈时年和猎物发生冲突,那么他的对手肯定也不会平安无事。 怀着这个想法,顾炤偷偷朝护士进入的那间病房窥探,病房里果然有一个小姑娘,她半躺在病床上,手背插着针管,瘦得几乎只剩骨架,青筋清晰可见。 她面色沉寂,眼神空洞,护士给她换药时都没有什么反应,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似的,目光锁在天花板上。 那张侧脸是何等的熟悉,顾炤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自己还给她做过“手术”,她就是移植了实验体内脏的小孩,那张照片上和木雨站在一起的小姑娘。 名字好像叫……安柒? 顾炤大致猜到了昨晚的情况,传说中的杀人魔应该就是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此时已经变成怪物了,昨晚她肯定是在行凶过程中被沈时年发现,二者发生冲突,两败俱伤,最后安柒被当成受害者送往医院。 就在他思考昨晚的可能情形时,病房里忽然传来异响,女孩忽然挺身起来,护士吓得惊叫出声。 一股未知的力量直接将护士弹开,顾炤眼看不对劲,立即推开门冲进去,在护士后背砸上墙面之前接住她,然后看向病床上的人。 安柒面无表情,和他在上一个梦境里看见的小女孩简直大相径庭,她脸上没有笑容了,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 顾炤心脏跳得很快,他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只能再把金币掏出来,这是他唯一的武器和筹码。方向舵又开始转动,只不过此时换了一个方向,是逆行的。 顾炤暗道不妙,本想快点逃跑,却忽然看见女孩从床上跳下来,根本没有理会他,直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强劲的风瞬间灌进来,她毫不费力地爬上窗台,衣角和头发都在风中乱舞,然后就这么跳了下去。 顾炤心中大惊,马上就在这意想不到一幕中意识到什么,楼下就是急诊科,她肯定是奔着沈时年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幸运女神福尔图娜,掌管人间的幸福与机遇,一手拿着象征财富的羊角,一手拿着预示命运的方向舵,当方向舵向左转动,代表不幸的开端,当方向舵向右转动,预示即将走向幸福之路。 希望大家的方向舵永远向右转动。 专栏预收《机械少年没有眼泪》我,第十代战争型智械,拆得了军舰,扛得了核弹,是联盟军的战神,反叛军的噩梦。 报废在战场上后,我等待千年,外星人来了又走,地球沦为废土,终于有人把我从垃圾场捡起来,改造成照顾残疾少爷的机械管家。 从此以后,我便过上了端茶倒水按摩跑腿,又苦又累偶尔陪·睡,时不时还要去装个b打个架的悲惨保姆生活。 狠厉中二神经病攻×强大话唠机器人受 第24章 顾炤朝楼下疯狂奔袭, 医院空旷的楼梯间回荡着他匆忙的脚步声,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行人,此刻什么也来不及管, 只想快点到达手术室。 手术室所在的楼层果然发生骚乱, 惊叫声此起彼伏, 寒风灌满整条走廊, 刚才服务台里的另一名护士胸口被冰棱贯穿, 双目圆睁地倒在墙边。 顾炤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包裹全身, 他在强劲的寒风中举步艰难,而所有的风都从走廊尽头的手术室灌来。手术室的门破破烂烂, 明显是被强行打开的,里面的状况暂时看不清楚, 顾炤只能一步一步向前, 更向前。 四肢逐渐麻木,双眼也越发睁不开,他感觉自己来到了南极,在狂风怒吼的冰川之间穿行,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沈时年还在昏迷之中, 安柒要取他性命简直轻而易举……他必须得快一点。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将快要与地面冻结在一起的脚又向前迈出一步。 恍惚中, 前方忽然出现一道矮小的身影, 那是身穿罗马长袍的女孩, 头上披着丝巾,长发垂落直脚踝,缓缓睁开的眼瞳里只有金色的微光。 顾炤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这分明是顾汶的脸! 但他心里很清楚, 眼前并不是他的妹妹,因为女孩一只手拿着方向舵,另一只手则向他伸来。 顾炤毫不犹豫地握上去,他抓住了幸运女神娇小纤细的手掌,一股暖流顺着指尖一路向四肢百骸蔓延,再也没有寒风能够困住他,他向前迈出一步,而每走一步,就有流失的记忆回到他的脑海。 -- 第43页 “对不起,我还有事。” 榕树叶的阴影下,少年冷淡地说出这句话,他穿着校服,身上只有些许光斑。 站在他面前的女孩愣了愣,说了一声“打扰了”就红着脸跑开……那个女孩顾炤认识,圣诞节的时候似乎收到过她的礼物。 “那个人是谁?”他问道。 身边的朋友叹了口气,回答:“隔壁东川的转学生,长得帅又是学霸,咱们学校有你,我们这些人都已经够没活路了,偏偏又来了一个。” 顾炤饶有兴趣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沈什么来着,”朋友耸肩,“不记得了,改天帮你打听打听……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炤笑了笑,目光还放在那人远去的背影上,挑起半边眉毛,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你猜。” 朋友瞪眼,锤了一把他的肩膀,难以置信道:“不会吧,你真是那个……那个……” 顾炤笑而不语。 画面一转,又是一个傍晚,顾炤站在东川中学校门口,后背懒懒地倚着墙壁,单手插袋,接受着路人的目光洗礼。 因为个子高,视线范围也广,他百无聊赖地搜寻着,终于从人群中找出那道身影,破开人流,直直地走了过去。 “嗨,同学,”他在那个人身边说,“你是叫沈时年,对吗?” 那人微微抬起头,顾炤第一次从他深黑色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是谁?” 生疏的,冷漠的,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 却偏偏在他心里挠出一条抓痕。 “顾炤,我叫顾炤,”他直接了当地说,“想和你交个朋友。” 这句话当然没引起什么效果,对方再一次用“对不起,我很忙”来脱身,顾炤心情却是不错的样子,再一次目送那人离开。 画面再次切换,夜晚的风吹得小树林里响声不断,朋友到吸一口凉气,打起退堂鼓:“要不我们回去吧,教导主任才说了今天严打……咱们学校又不是没有校庆,为什么非得去东川凑热闹。” “你不去我去。”顾炤熟练地翻上墙壁,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靠,”朋友在下面低声道,“你自己小心点!回来时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放哨。” “得了,你回教室去吧。”说完他就从墙上跳了下去,然后立马去了东川那边。 今天东川校庆,学校是开放的,他毫不费劲地混了进去。舞台搭在操场上,台下人满为患,灯光迷乱繁杂,女主持穿着夸张的裙子,满含激情地预报下一个节目,顾炤随便找了个地方站着。 或许是周围太暗,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和所有人一样都是普通观众,期待着自己喜欢的节目上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舞台上灯光暗下来,片刻后再亮起的时候已经多了一台钢琴,穿正装的少年坐在钢琴前,台下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他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这是一首莫扎特的舞曲,劣质的音箱影响不了他出色的发挥。 顾炤看着舞台沉浸在演奏中的少年,两人之间隔着半个操场,隔着数不清的人,隔着夜晚温柔的微风,隔着缓缓流淌的岁月。 陌生却熟悉的画面一段又一段地拼凑起来,最终来到他把沈时年从小巷里带出来那一幕……他猜的没错,这里不仅是梦境,还是他真实经历过的回忆。 幸运女神手上方向舵再次开始转动,这一次运气在他这边,他被女孩牵着朝手术室跑去,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医护人员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手术台上灯光明亮,安柒拿着手术刀正要刺入沈时年的喉管,顾炤冲上去捏住她纤细的手臂,并且一瞬间将她甩了出去。 安柒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在地上翻滚几圈,然后缓缓撑起上半身,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盯着顾炤,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顾炤毫不畏惧,他拿起剩下的手术刀,直接朝那边投掷过去,在弓箭上练出来的准确度此刻发挥了作用,安柒一边肩膀被刀划破,鲜血流了下来。 这点伤口并不致命,却彻底激怒了她,眼看着数枚冰棱从她身后凝聚,顾炤扛起手术台上的沈时年就跑,身后不断传来冰棱砸向墙壁的声音,他丝毫也不敢迟疑,终于跑出了大门外。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卷着冰块的寒风继续尾随他,同时方圆几百米内的地面也开始结冰,医院里的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就被寒气吞没了,一时间冰棱铺天盖地,像冰雹一样从空中砸向地面。 顾炤承担着另一个人的体重,连闪躲都不方便,他只好换了一个姿势,把沈时年抱在前面,躬身保护着他的身体。 这个时候他无比庆幸自己身强体壮勤于锻炼,不然早就死在这密集的冰棱雨里面了,此刻他也只是被划出了几道伤口而已。 他紧紧抱着沈时年,一点也感觉不到沉重。这是他喜欢的少年,他能感受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这就够了。 最终,一根冰棱还是贯穿了他的小腿,他猛然倒地,狠狠地摔在地上,沈时年被他压在身下,无意识地发出一阵闷哼。 安柒不慌不忙地朝他走来。 此刻的她已经不再是实验室里抱着布娃娃傻笑的小女孩,她瘦小的身体里藏着怪物,她只想宣泄仇恨和痛苦。 -- 第44页 顾炤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忽然开口:“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女孩盯着他,并没有停下脚步。 “你真的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吗?”顾炤放开沈时年,强忍着腿上的疼痛站起来。 他这句话不是说给安柒听的,而是说给这个世界的创造者,那个自称为神的人。 “就算杀了我们所有人,你觉得她还会活过来吗?” “闭嘴!”凄厉的声音响彻四周,“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顾炤忽然笑起来,“你不是什么都让我看见了吗?还是说你想让我做些什么,跟你一样憎恨所有人?” 他低下头,看向沈时年仍然未睁开双眼的脸庞,没有在乎安柒的逼近。 说这是他自己的回忆,但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和回忆中还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 他确实捡到了负伤的沈时年,也把他送进过医院,但那个时候并没有幸运女神的帮助,他们在路上堵了很久的车,等到了医院的时候沈时年都已经苏醒了。 他当时担心沈时年的身体,想让他做一个全身检查,但是刚缴完费回来就发现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找了好久,终于在某见病房里看见浑身是血的少年。 沈时年神情冷漠,酷似修罗恶鬼,血液顺着手背不断往下滴落,他的脚下还躺着一个胸口被贯穿,已经死去的小女孩。 他杀了那个女孩。 当顾炤意识到这一点时,沈时年已经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他心里瞬间充满了恐惧,一心只想逃跑,慌乱之中他在楼梯口撞倒了一个抱着鲜花的小姑娘。 那就是木雨,她来找她的朋友,但是她注定只能看见一具尸体。 记忆到此处就戛然而止,顾炤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他大致能猜出来,他撞破了沈时年的秘密,于是记忆被抹除了,从此之后他就再也不记得那个穿着校服,面容冷淡的少年。 原来他们真的认识这么久了啊。 顾炤再次把沈时年抱在怀中,背对着步步逼近的安柒,数枚冰刃在他背后出现,带着刺骨的寒冷,直直向他刺去。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冰刃半途就被什么东西斩碎了,冰块碎裂开来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小姑娘脾气这么暴躁可不好啊,”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整天玩这些东西,多危险。” 金志成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扳下来的钢管,姿势很帅,看起来却有点滑稽,特别是他又是一副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打扮。 楚辛燃此刻看上去也有几分狼狈,但他从气质上就胜出一大截,西装外套不知道甩哪儿去了,破损的衬衫像布条一样挂在身上。 “你还有力气吧?”楚辛燃扫了顾炤一眼,他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认识被他护在怀里的沈时年,“去那边,动作快点。” 顾炤咬牙,用尽力气再将沈时年年扶起来,朝他指的方向逃离。 楚辛燃盯着那个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她披散着长发,脸庞消瘦而苍白,眼瞳沉寂空洞,又是数枚冰棱在她身边聚集。 他当即侧身躲去,一根足足有半米长的冰棱从他脸边擦过,这时他才发现,大楼外侧的水管都已经裂开,凝结成冰块,全部化为利刃,朝他们刺过来! 在医院众人的尖叫声中,楚辛燃跟随金志成的脚步朝女孩那里冲去,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正面迎敌。 女孩身后瞬间展开数枚冰棱,再次朝两人刺来,这次还伴随着刺骨的寒风。 一时间冰棱铺天盖地,金志成大喝一声,举起路边停靠在大楼边的救护车当盾牌,笔直地冲过去,但他只行进攻了几步,手与救护车相接的地方就已经冻结成冰,一股反方向力硬生生将他推了回去。 温度瞬间降低,地面上也结出一层厚冰,朝四周拓展了大约两百米。 “妈的,”金志成大骂一声,“你让开!” 楚辛燃闻声闪躲,只见金志成咬着牙,再次举起那辆被冰块包裹着的汽车,狠狠往地上一砸,顿时天摇地晃,冰面生生裂开一条长口,再向四周炸开,瞬间冰石四溅,一股蛮横的力道朝女孩扑去。 女孩被掀翻在地,但是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她慢慢爬起来,忽然捂着脸爆发出一声尖叫,这声音悲切异常,带着无穷无尽的苦。 无数枚冰棱在他们头顶凝结,如同悬在空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顷刻间,冰棱如雨般坠落,谁也无法躲开如此密集攻击,楚辛燃感觉一阵钝痛,两根冰棱同时扎进他身体里,他一咬牙,将冰棱拔出,伤口处的细胞在低温下艰难地分裂着,但是这都于济无补,鲜血还是横流不止。 “你是来复仇的,对吗?”楚辛燃拖着残破的身体,朝那边缓慢地靠近,呼吸颠簸而剧烈。 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他指尖的皮肤忽然被什么东西刺破了。 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血液正在变成刺穿他身体的刀刃! 再这样下去他身体里每一个地方都会被捅穿……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柒背后忽然出现一道人影,一把刀直接贯穿她的心脏,那人将她摁倒在地,狠厉地连砍数刀,这铺天盖地的冰棱瞬间消失殆尽,水管里喷涌出来的也不再是冰块。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已经挪到安全位置的顾炤,这一切来得太快,敌人似乎已经死去,提着刀站起身的人和躺在他怀里的人有着极其相似的脸,只是更锋利,更冷漠,也更凶狠。 -- 第45页 他脸上溅了点血,缓缓抬起头的样子和顾炤刚回想起的画面逐渐重合。 “要不要这么帅,”金志成终于可以丢开救护车,他捂着伤口起身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就这么让你秒杀了,我们真的超尴尬诶。” 沈时年没有理会他,目光从两人中间穿过,直直落在顾炤身上。 顾炤隔着一段距离和他对视几秒,忽然明白刚刚自己拼死保护的人只是这个世界的幻象,而他才是真正的沈时年。 顾炤放开怀中的少年,站起身,拖着还在流血的小腿朝提着刀的沈时年走去。 这个过程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金志成也闭上嘴,目光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似乎嗅出了一丝猫腻。 楚辛燃也似乎不太理解的样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还是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存在感越低越好。 在离沈时年还有半米远的时候,顾炤忽然长开双臂,沈时年在他忽如其来的微笑中怔住,下一刻就被他搂入怀中。 金志成瞪大双眼,但是另他更为惊讶的还在后面,只见顾炤忽然一个过肩摔,将沈时年砸倒在地,他们的战神,瓦尔哈拉上! 顾炤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他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记忆被人抹去尚有原因可循,但是这个人明知道自己喜欢他,不接受他的感情,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他相处样子真是太让人火大,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笑话,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受到这种打击。 “记住了,我跟你没完,”顾炤抓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不管你是赛亚人也好还是什么狗屁诺亚人,以后有你好看的!” 这小学生吵架似的宣言终于让金志成看不下去了,他过来劝架:“我说这个时候咱们就不要内讧了吧?” 顾炤深呼吸几秒,松开手,从他身上起来,烦躁地撩着头发。 沈时年一言不发,也从地上起来,拾起他那把刀,眼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楚的神色。 “我们得尽快想办法出去。”楚辛燃皱眉道,他把和金志成两人一起进入力场后的遭遇跟沈时年交代了一下。 “一般来说,力场的入口就是出口,才进来的时候就是出去的最好时机,但是我们在入口附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位置,”楚辛燃沉着脸色,“只有一个可能,力场在我们进来之后还在不断扩大……而且我想,其他人肯定也逃不过。” “这是一个圈套,”金志成苦笑着,脸上有几分无奈,“我们把她当猎物,她也把我们当猎物,现在人到齐了,她就该大开杀戒了。” “这个世界……已经差不多是地狱了。”楚辛燃幽幽地说。 第25章 当顾炤从医院走出来时, 才明白那个衣衫破碎的年轻人说的“地狱”是什么意思。 眼前虽然还是他所熟悉的城市,但是这破碎的街道,还有不远处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 像极了电影里外星人入侵的场面。 大街上空无一人, 却到处都是破坏过的痕迹。 金志成在街边随便找了一辆汽车, 撬锁的动作行云流水, 点火的时候却遇见了麻烦, 楚辛燃看着都急了, 问他:“你到底行不行?” “我又不是专门偷车的,”金志成说, “需要看运气,你知道我一向运气差, 抢红包从来没有超过个位数。” 这句话无意中点醒了顾炤, 他摸了摸兜里,金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身上,上面幸运女神并不是顾汶的模样。 顾炤还是搞不清楚它有何原理,但是清楚它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BUG,相当于游戏修改器,而他只需要发出正确的命令。 他拿出金币, 观察着幸运女神手里的方向舵, 仍然一筹莫展。 沈时年提着刀观察四周, 时刻提防着敌人, 他自从出现后就没说过一句话, 那两个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要是放在平时顾炤肯定会凑上去跟他说上两句,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你听见了吗?” 一道声音忽然想起。 顾炤手里的金币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他抬起头, 看见金志成正在捣鼓的那辆车顶上坐着一个女孩。 长发和头巾一起随风舞动,稚嫩脸庞在路灯下照出近乎圣神的微光。 除了顾炤以外,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就连沈时年也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 “它们的哭声……”女孩说,“好吵啊。” 顾炤想开口问她些问题,沈时年那边突然有了动静,只见他双手执刀,目光充满腾腾杀气,几十张脸从夜幕里出现,他们大多数都是小孩子,身上穿着他在嘉安大厦的实验室里见过的衣服。 这可不是什么幼儿园集会,顾炤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很危险,这里的一切惨状很有可能都是他们造成的。 金志成和楚辛燃也意识到危险到来,实际上他们两个最清楚不过了,因为从两人进入力场开始就不断遭受到这些实验体的追杀,所有两人才会都搞得这么狼狈。 “靠,”金志成骂出声,“有完没完了!” 楚辛燃扫他一眼,沉沉道:“我相信了,你是真的运气差。” “这不能都怪我好不好!”他刚想要争辩些什么,就听见一直未开口的沈时年说了一句话。 “你们先走。” 金志成说:“拜托,这个时候就不要耍帅了,团结力量大知不知道?” -- 第46页 楚辛燃也认同他的看法:“我们现在就算离开也没有方向,还不如都待在一块。” 沈时年回过头,看向的确实顾炤,开口问他:“它还在吗?” 顾炤知道他指的什么,在自己的视野里,女孩还坐在车顶上晃脚丫,于是朝他点了点头。 “许个愿试试,”沈时年说,“它会喜欢你的。” 顾炤愣了愣,车顶上的女孩歪着头对他笑了笑,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小腿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痛感瞬间消失了,他抿着唇,绕去金志成那边,直接坐上驾驶座。 “上车。”他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两个说。 金志成与楚辛燃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坐上车,却看见顾炤再次将头伸出窗外,对着后面的沈时年说:“还有你,搞快点。” 沈时年表情微怔,却完全没有动作。 顾炤像是失去了耐心,缩回车内,看见原本在车顶上的女孩出现在方向盘旁边,娇小的身体刚好可以坐上去。 她扔给顾炤一把造型复古的黄金钥匙,大小虽然与车上的钥匙孔大相径庭,却还是毫不费力地插了进去。 发动机点燃,车辆却并没有向前驶去,而是笔直地向后倒去,然后在沈时年身边停下。 车门忽然弹开,顾炤又重复了一次:“上车。” 这时那群实验体已经发起进攻,只听一声闷响,车后座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车辆剧烈抖动了一下,紧接着路面也都皲裂开来,街道两边的树木和路灯纷纷倒塌,顾炤却不为所动,耐心地等待着。 他在跟沈时年赌,赌谁先服输。 在沈时年上车的那一刹那,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这辆车终于冲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比顾炤开过的所有跑车都刺激,车上的人也都震惊了,金志成更是吓得大吼出声:“妈的,你是在开火箭吗!” 顾炤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他同样也很紧张,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但即使是这样,敌人也并没有被全部甩在后面,有一只小手攀上车窗,扭曲的脸贴在玻璃上,张开嘴,吐出狰狞恐怖的舌头,如钢铁般直接刺穿所有。 沈时年用刀刺上去,直戳他脑门,鲜血瞬间炸开,但是由于车速太快又被抛在后面。 刚才地上裂开的那条缝隙一直跟着他们延伸,甚至朝在他们前面,车内震感强烈,顾炤用尽全力打着方向盘,却还是力不从心,眼看着就要撞上前面的大楼,下一刻车胎下的道路却开始自己移动起来。 他很难形容眼前发生的一切,这就像是小时候玩的赛车玩具,道路都是由自己拼接的,现在所有的建筑都像积木一样被人随意调换位置,原本一波三折的道路也全部换成直道。 整个城市似乎都活了起来,专门为他们开辟出一条最平稳的道路,指引他们通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靠靠靠!”金志成大惊失色,“你也是精神系的吗?这外挂开大了啊!” 他甚至都不知道顾炤只是个普通人,现在只能对他肃然起敬,不愧是敢打沈时年的人! 楚辛燃却是一脸深沉,似乎看破了本质,却还是有点疑惑。 “它为什么会选择你?” “鬼知道,”顾炤现在都不想看路了,踩着油门方向盘都不动一下,回过头眨了眨眼睛,“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帅?” 楚辛燃家里是做银行生意的,在他来到玉城之前就有人告诉他铂金VIP用户帕德玛夫人派人从瑞士的地下金库里取走了一样东西,不用猜都知道那是什么。 罗马皇帝的幸运女神币,那个据说是最接近神的人留下来的遗产,光是历史上记载过的得到它的人都有很多个,但是只有极其少数的人得到它的认可。 幸运女神的方向舵并不总是顺时针转动,它的每一次逆行都会带来灾难,所以帕德玛夫人在得到它之后才会一直将它尘封在金库里。 这个人究竟是谁? 顾炤并不知道和他在同一辆车里的人在想些什么,他现在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心态,刚才沈时年的话提醒了他,幸运女神之所以会变成顾汶的样子出现,是因为想要得到自己的信任。 在幸运女神的眷顾下,这一路上他们都畅通无阻,顾炤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把车开去什么地方的,现在他们只剩下一条路,被命运指引的路。 前方的建筑终于不再移动,巨大的摩天轮出现在众人面前,它在夜幕中如此耀眼夺目,连带着下方的游乐园都璀璨非常。 车辆停在游乐园的大门口,幸运女神向顾炤伸出双手,他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一只手臂上。 她比想象中还要轻盈许多,顾炤好久都没有这样抱过小孩了,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下了车,其他的人也没有察觉出异常,而是都盯着头顶那几个巨大的字。 “安琪乐园”。 顾炤记得这个游乐场也是属于嘉安集团的,以前他还带顾汶来玩过几次,在嘉安集团倒闭之后它就再也没有开放过,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拆除。 “为什么来这里?”金志成疑惑不解。 “不知道。”顾炤回答。 金志成忽然问:“兄弟,你多大了?” 顾炤对他的问题也同样表示疑惑:“怎么了?” “那你应该知道游乐园里的魔法仙女都是假的吧,哪怕我们在做梦她们也救不了你。” -- 第47页 顾炤:“……” 另外两个人对此却没有丝毫疑虑,他们都知道这是幸运女神的引领,沈时年率先朝里面走去,顾炤和楚辛燃紧跟其后。 金志成一脸懵逼,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关键信息,但是队友们似乎都懒得跟他解释。 游乐园里面非常安静,倒不是说一点声音都没有,反而各种机械运作的声音都杂糅在一起,安静是指没有人声,完全不是游乐园该有的样子。 门口处立着一座巨大的小丑雕像,头掉了一半,嘴巴快要开裂到鬓角,身体上也是破碎不堪,还断了一只手,看起来十分渗人。 “怪不得这里没人,”金志成吐槽,“小朋友们看见这玩意儿肯定都下跑了吧?” 楚辛燃仔细观察着,摇了摇头:“不是……它是刚刚才被人弄成这个样子的。” “你是说已经有人来过了?”金志成有点兴奋,“同志们,肯定是队友啊,我们要遇见亲人了!” 顾炤说:“……你们的队友一定有个艺术梦。” 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对这座雕塑动手呢? 除非—— 沈时年猛然跃身而起,在小丑雕像动起来的第一时间抵挡攻势,他的刀与坚硬的石头碰撞出一窜火花,小丑歪着头,一只手臂都被他砍断了,“嘭”地一声落在地上,飞溅起一大片尘土。 沈时年再次举刀,直接用刀将其切成两半,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雕像就从中间朝两边倒去,横截面光滑平整,还带着剧烈摩擦出来的焦味。 但是这并没有让它停止攻势,就连刚刚被切下来的手臂都又开始活动,这些石头像是斩断了的蚯蚓一样,任何一个小部分都还保持着活力,现在分为三分后行动更加方便了。 沈时年、金志成和楚辛燃各自抵挡一块,顾炤作为非战斗人员,当然是抱着他的幸运女神躲去一边,但是这时他却看见女孩手里的方向舵忽然朝逆时针方向动了一下。 “……” 不会吧? 在他作出反应之前,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的脚踝,猛地一拉,他跌倒在地,落地之前怀中的女孩就已经变成一枚金币,顾炤赶紧把金币攥在手中。 那是小丑雕像失去的另一只手,顾炤被它一路拖着走,身体在地面上摩擦着,不知道他会被拉去什么地方。 渐渐的,他隐约听见了大型机械的轰鸣声,他被拉到了过山车轨道最贴近地面的地方,他顺着轨道向上看,只剩下三节破烂车厢的过山车正缓慢地向上爬。 更诡异的是,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最前排坐着两个女孩,她们规规矩矩地系好安全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紧紧相牵。 是木雨和安柒! 他现在被牢牢固定在轨道上,死活也挣扎不开,如果过山车就这么下来,那么他的骨头肯定会全部都碎掉! 顾炤可以想象自己的皮肉被碾碎,骨头炸裂开的样子,这一刹那他惊慌失措,拼命相甩掉控制住他的那只手,皮肤在地面上磨出血痕。 但是这都无济于事。 过山车终于来到最顶点,绝望也在这一刻攀上高峰。 “啊——啊啊——” 女孩惊声尖叫,俯冲时强劲地风把她的脸都几乎冲变形,这一刹那顾炤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可就在他呼吸凝固住的时候,有人一脚将他踢离轨道,他猛地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头灿烂的金发。 陌生的女人接替了他刚才的位置,双手都拿着刀,眼神坚定决然,直面朝她冲来的车厢。 在车厢离她不到十米处,她横空跃起,两把刀都仿佛在空中滞留了一秒,也就是这一秒间,车厢从她身下划过,她踩踏着车厢两个座位中间的位置,血浆从刀刃处四散开来。 刀面接触的地方是女孩们的脖颈。 因为前面没有轨道,过山车笔直地垂落,顾炤死死盯着那边,能够听见胸腔里鼓动如雷的心跳。 然而就在头颅落下的刹那,女孩们的身影如烟般散去,就连血迹都没有留下。 金发的女人从轨道上跳下来,在顾炤面前伸出手。 顾炤被她拉起来,脚上的雕塑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粉碎掉了。 “我好像没见过你,”女人说,“你是谁手下的?” 顾炤实话实说:“谁都不是,我不是瓦尔哈拉的人。” 女人细眉一凛,顺势钳制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抓他的肩膀,这个过肩摔的姿势顾炤太熟悉了,他轻而易举就化解了攻势。 “听我解释,我其实是……” “伊甸的?”女人抬脚,用膝盖袭击他的腹部,“还是上帝之杖?长这么帅怎么就不学点好呢。” 她无疑是一个格斗高手,在她熟练且迅速的攻势下,顾炤不得不拿出真本事,两人你一拳我一脚,互有来往,不过还是顾炤这边退得比较多,因为他本来就无心战斗,只想把情况解释清楚。 “别打了,自己人,我是跟沈时年他们一起过来的,”顾炤弯腰躲过女人的上勾拳,再捏住她的手腕,继续解释,“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一命,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女人停止攻击,狐疑地盯着他,然后在他松开手掌时收回了手臂。 “狄安娜·凯,”女人问,“你呢?” “顾炤。” -- 第48页 “你是诺亚人?” “不是,”顾炤摇头,“我是普通人。” 狄安娜似乎还不太相信的样子,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在他周围绕了个圈,然后指着他捏成拳头的手说:“你拿着什么东西?” 顾炤摊开手,金色的硬币躺在手心,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些许微光。 狄安娜愣了愣,显然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你见过帕德玛夫人?” “没有,这是沈时年给我的,”顾炤有点好奇地问,“我一直听你们说帕德玛这个名字,她是谁?” 狄安娜竟然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这种表情不该出现在她这张御姐脸上,但却让顾炤莫名觉得熟悉。 “我老婆。” “……” 他知道了,这不就是佟念对着那群纸片人时的样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不考虑其他CP,BG,BL,百合都不搞,和攻受二人无关的示爱行为一律按照迷弟/迷妹处理。 等我把主CP感情线扒拉清楚了再照顾其他人。 感谢订阅! 第26章 “沈时年也到了?”狄安娜又确认了一遍。 顾炤回答:“除了他以外还有另外两个, 应该也是你们那边的人,我还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他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顾炤说, “我是从门口被拉过来的, 你要跟他们汇合吗?” 狄安娜却说:“无所谓, 看运气吧, 而且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你们没收到指挥部的通知么, ”狄安娜扫他一眼, “失踪的小姑娘在游乐场被找到了,所以这里是新的力场中心。” 那个“失踪的小姑娘”肯定指的顾汶, 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安全了,她应该也在精神力场里面, 而且很可能就在这座游乐场里。 顾炤还在沉思的时候, 狄安娜将手里的双刀丢给他一把,抬着下巴说:“拿着,帮我个忙。” “要我做什么。”顾炤接过那把刀。 “还记得刚才你看见的东西吗?”狄安娜回答,“把她们找出来,然后都杀掉。” 然后她指着不远处的摩天轮,继续说:“每杀死一个, 那里就有一间车厢的灯灭掉, 沈时年他们应该也很快发现……” 她话还没说完, 摩天轮上就又有一间车厢灭灯了。 狄安娜笑了笑:“你看, 根本不用我提醒, 他们肯定也知道该做什么。” 顾炤询问:“全部灭光会怎么样?” “不知道,”狄安娜微眯着眼睛,“她应该会很生气吧……毕竟这是她的回忆啊。” 既然这是眼下唯一的线索,话不多说, 顾炤就跟着狄安娜开始寻找起木雨和安柒的残影。不远处的路口贴着园区地图,顾炤大致看了眼,发现安琪乐园占地面积非常宽广,一共五个园区,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和左边的园区都是大型的游乐设备,右边这是鬼屋4D影院等体验馆,南面有水上乐园,北面这是植物园和百鸟馆。 整个游乐园的中心就是摩天轮,地图上还专门写了介绍,它叫作天使之眼,高153米,共有48个车厢,现在已经熄灭了九间。 “我们分开行动,会不会快一点?”顾炤提议。 狄安娜当场否决:“不行,你虽然还有两下子,但毕竟没有作战经验,我会罩着你的。” 顾炤长这么大,除了覃女士之外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他受宠若惊,觉得这位姐姐尤为帅气,于是说:“我会尽量不拖后腿。” “那你要是敢拖后腿我就宰了你。”狄安娜丢下这句话,按照地图上标注的朝另一片园区走去。 顾炤:“……” 说好了罩着我呢? 顾炤叹气,看来男孩子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 狄安娜选择往右边走,中途路过射击区,两个娇小的人影赫然立于前方,每个人手中都抱着好几个玩偶,收获颇为丰富的样子。 按照狄安娜的说法,这应该就是木雨和安柒的残相。 狄安娜让顾炤先停下来,两人观察一会儿,她思索片刻,说:“金币给我看看。” 顾炤拿出幸运女神币,方向舵仍然在以缓慢的速度逆时针旋转,从他被雕塑手带走后就一直没停过,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狄安娜从顾炤手中拾起金币,然后方向舵就这么停下来了,而且开始缓缓向右旋转。 她也有些惊讶,又把金币放回顾炤掌心,方向舵瞬间逆行。如此循环往复几次,方向舵也都在顺行和逆行中反复横跳。 顾炤:“……” 狄安娜:“……” 顾炤懂了,现在幸运女神是站在她那边的。 “借我用一下。”狄安娜笑了,她捻起金币送往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收进腰带上别着的小包里。 随后,她提起刀,往前方冲去,她的身影迅捷如飞,肉眼几乎要捕捉不到,但是当她踏入射击区的一瞬间,所有玩具枪都调转枪口,弹雨顷刻间袭来,那响彻四周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塑料子弹。 就凭这挥刀挡子弹的技术,她的身手绝对能撑起一部超级英雄电影,没有什么能挡得住她的去路,她把刀刺入两个女孩的心脏,玩偶碎了一地,片刻后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枪口停止射击,狄安娜毫发无损,她撩了撩头发,然后朝顾炤招手。 -- 第49页 这片地区安全了,但安全永远只是暂时的,游乐园里依旧危机四伏,不过狄安娜说罩着他就罩他,接下来好几个地方都是由她独自解决的。 摩天轮上的灯光又熄灭了十一处,其中只有一半是他们解决的,剩下的可能是沈时年他们,也有可能是刚刚赶来的猎手。 换作别人,能和这样的美女逛游乐场肯定能吹上一辈子,但是眼下的情况完全不同,首先这哪是一般的美女,这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姑奶奶,其次比起和她待在一起,顾炤还是更想念沈时年一点。 两人最终在鬼屋前停下。 英勇的女武神终于面露难色,顾炤知道轮到自己表现了,主动请缨:“让我进去吧,你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不行,”狄安娜还是拒绝,“走吧,我不怕。” 顾炤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怎……怎么了?”狄安娜心里发毛。 “没什么,”顾炤说,“就是觉得你的美甲做得还挺好的。” 狄安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无意识下捏住了顾炤的手臂,红色的指甲陷进去,在他的皮肤上掐出五道深痕。 “你怕鬼吗?”其实顾炤想说,鬼应该怕你才对。 “你不怕?”狄安娜反问他。 顾炤笑了笑:“我应该已经过了怕鬼的年纪了。” * 雷蒙靠在车前盖旁边,点上一根烟,呛人的烟味刺激了他连续好几天没休息的神经,手机里又有消息弹出,还是那小子。 “今晚上线吗?” 又是这一句。 “不,没空。” “你好久没上线了,我两个号都满级了,到时候带你刷。” “以后再说吧。” 对方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行,我去打战场了,今晚我必上分。” “好运。” 雷蒙关了手机,秦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还给他带了一杯咖啡。 “这荒郊野岭的,你从哪买的这玩意儿?”雷蒙扫了眼四周,这里本来就是郊区,平时人流量太少,安琪乐园关闭后周围的店铺也纷纷倒闭关门,附近人最多的地方是个垃圾处理厂。 “车上有咖啡机,”秦肖说,“这辆是老板临时调来,他有喝咖啡的习惯。” “还挺会享受。” 安全起见,他们都在安琪乐园外面,派进去的猎手还没传来消息。 安琪乐园废弃多年,杂草丛生,门口也有破坏过的痕迹,连招牌上的那几个大字都被画满涂鸦。现在这里不再有游客,只有偶尔有寻求刺激前来探险的年轻人。 雷蒙望着沉没在夜色里的巨大□□,烟头上的星火时明时暗,他听见秦肖说:“这座游乐园是安九权给他的孙女修的,完工五年后才开始向外界营业,直到关门倒闭也没过多久的时间,资本回收率低于百分之五十,完全就是亏本买卖。” 顿了顿,秦肖继续说:“我在整理实验室资料时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它的开业时间,和安九权的孙女第一次接受器官移植手术的时间很相近,在此之前,她基本上都在这个地方。” “一个人的游乐园,”雷蒙呼出一片烟雾,“我小时候的梦想。” 秦肖看向他:“你不觉得她很孤独吗?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 “孤独得人太多了,她爷爷的实验室里有哪个小孩不孤独?” 两人沉默片刻,雷蒙又开口:“我们加入瓦尔哈拉,现在会站在这个地方,就是为了终结这种孤独,同情猎物的下场只有两个,饿死,或者被猎物咬死。” 秦肖浅淡地笑了:“我回国之前,老板就告诉过我要多向你学习。” “他会这么说?”雷蒙有点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莱利斯·楚是一个自大傲慢到不可一世的人,可能除了帕德玛夫人之外,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不屑一顾。 “我觉得他很欣赏你。” “这是你的错觉,”雷蒙冷笑,“你和他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秦肖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报告!”一名后勤人员匆匆跑来,“指挥部发来紧急通知,伊甸残党正在朝我方靠近!” 雷蒙眉头皱起,掐了烟:“全体成员准备战斗。” “是!” 他来到车后方,打开后备箱,抬头问秦肖:“防弹衣穿了没?” “穿了。”秦肖掏出他的Glck17。 雷蒙扫了一眼,从后备箱里拿出火箭筒,丢给他,说:“用这个,待会儿躲远点就好,别再受伤了,我可不想再被莱利斯骂。” 这边正在全面戒严中,上方就已经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那些钢铁巨鸟盘踞在空中,漆黑的炮口对准地面。 在弹雨降临之前,无形的屏障笼罩住所有人,抵挡过一波炮火,眼看着攻击不奏效,直升机舱门打开,数名黑衣人一跃而下。 雷蒙拿着冲·锋·枪对准那些人一顿扫射,当第一个人落在地面上时,他拔出腰后的近身刺刀,冲了上去。 “别小看后勤啊。”雷蒙冷冷地笑着,刺刀快速从敌人面前闪过,然后抬脚踹翻前人,继续向另一个攻去。 留守在安琪乐园外的人员并不多,能战斗的也没几个,秦肖拿了火箭筒后战斗力直线提升,却还是抵不过对面人多势众。 -- 第50页 雷蒙和秦肖背靠背,外围的敌人正要向他们袭来。 雷蒙骂道:“狗玩意儿可真会挑时间!” 现在他们这边有战斗能力的猎手基本都在精神力场内,伊甸可能也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对他们发起进攻。 但是这有什么目的呢?三番两次偷袭,如果只是为了复仇,还不如去华尔街把莱利斯的办公室炸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也是冲着这次的猎物来的,不过雷蒙此刻也没时间再去想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边伤亡已经非常惨重,而伊甸那边明显是想要将他们全部杀掉! 火箭筒炮火用尽,就连Glck17也没子弹了,秦肖也不得不开始肉搏,但他的体术实在是太差,雷蒙在对敌之余还要时不时帮他一把。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秦肖喘着粗气说道。 雷蒙何尝不明白此刻情况有多危急,他的左臂被人砍伤了,在过于紧绷的神经下疼痛都暂时麻痹。 偏偏此时某个黑衣人的武器已经悬在秦肖头上,雷蒙下意识地推开他,自己迎面上去,本以为这一下至少会伤及大动脉,却没想到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 这音浪强得简直要化为实物,雷蒙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已经碎裂,但他强忍着疼痛,将同样因为音浪而影响动作的敌人一脚踹翻。 这简直不是人类能够忍受的音质! 雷蒙痛苦地捂住双耳,在场所有人也都跟他一样或跪或躺倒在地上,有一些甚至叫唤着翻滚起来。 隐约间,他安琪乐园的大门出看见一道身影,明明是人类的身躯却有着鸟类的头颅,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 雷蒙认出来,这是乌鸦,象征不详的鸟类,同样也是这个世界最神秘、最恐怖的传说。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雷蒙强忍着疼痛按开藏在他外套袖扣里的微缩摄像头,将镜头对准乌鸦人,与此同时,一段加密后的影像通过万米高空外私人卫星传到瓦尔哈拉总部,这本来是他用来说遗言的东西,现在却不得不拿出来记录这堪称神迹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以前没经验,这两天为了上夹子更新时间有点乱,下夹子会恢复正常的。 感谢在2020-08-25 23:44:26~2020-08-27 01:3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释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临大钥、魚尾、咪咪、晚上不吃糖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释言 30瓶;冲鸭?(ˊ?ˋ*)?、蒙蒙伊牛 5瓶;爱拿麻袋绑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在狄安娜的坚持下, 顾炤还是和她一起进入鬼屋。 鬼屋是中世纪主题的,外面看不出来,里面却是古堡一样的构造, 灯光非常昏暗。 顾炤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前方明暗不定, 左手边的墙壁挂着狮子的头颅, 再往前就是一副破损的画, 画上的女人只剩下半张脸。 女人被捆绑在十字架上, 周身燃烧着熊熊火焰,她穿着黑色的长袍, 随风飘洋的红色头发几乎要和火焰混为一体。 他们往前走,每隔几米就会出现这样一副油画, 油画或完整或残缺, 笔触风格都有所不同,但每张画里都有一个正在遭受酷刑折磨的女人,有时候还会出现教徒和围观人群。 狄安娜解读出画里的内容:“这是处决女巫的画面,15世纪到18世纪的欧洲,有很多女人都被冠上巫女的污名,最终死于非命。” 大名鼎鼎的“巫女狩猎”在短短三个世纪的时间里就害死了十多万名女性, 历史书上的一笔带过和这么多副画拼凑出来的事实简直没有可比性。 被认定为“巫女”的女人除了在监牢里饱受羞辱和凌虐外, 就连执行死刑的时候都带着色·情表演的性质, 通常还是成千上万人来看这场侮辱灵魂与肉·体的虐杀表演。 “很难相信这居然是历史。”顾炤说。 “历史里比这还要肮脏的都有, ”狄安娜冷冷道, “有一些东西甚至还没有成为历史。” 两人已经来到走廊的尽头,狄安娜动作迟缓,顾炤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拐角处一片黑暗, 谁也不知道转过去会发生什么。 他自觉地走在前面,狄安娜却更加不安,非要和他并排着走。 “你连子弹都能挡,为什么还要怕鬼?”顾炤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谁说我怕鬼?”狄安娜还在嘴硬,“我只是想要谨慎一点……” “……那是什么?”顾炤打断她的话,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侧面的墙壁。 狄安娜瞳孔骤缩,僵硬地扭动脖子,尽量克制住表情,朝那边看去。 结果什么都没看见。 “……” 她踹了顾炤一脚,骂道:“你他娘的皮痒了是吧!” 这一脚并不疼,顾炤经常被景莹莹这么踹,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感觉,目光仍然锁在那个地方。 他并不是想皮一下,或者逗狄安娜玩,而是墙壁上确实有东西。 那是一条半米长的裂缝,开口并不大,里面也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小光点,顾炤想看清那是什么,于是缓缓朝那边凑近。 狄安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拿出刀比在胸前,手腕有些颤抖。 -- 第51页 片刻后,顾炤看清了那里面究竟有什么,也退了两步,皱起眉头,然后大喊道:“快跑!” 狄安娜反应非常迅速,说跑就跑,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哪怕前方已经没有灯了也没有停下来,边跑还边问:“你看见什么了!” 顾炤也是惊魂未定,他回答道:“眼睛,墙那边有人在看我们。” 他刚才确实在裂缝里看见一双眼睛,最可怕的是眼珠子还在转动,应该是属于某种活物。 狄安娜忽然说:“……眼珠是不是红色的?” 顾炤一愣:“你怎么知道?” 狄安娜停下脚步,脸色苍白,汗水顺着脸颊两侧的金发淌下,她剧烈地呼吸着,微微抬着头,似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很快,顾炤就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了。 两人四周,包括天花板和地面,都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裂缝,或稀疏或密集,里面无一例外地都出现了红色眼瞳! 数以百计双眼睛正通过裂缝窥看两人,他们无处可逃,无论跑去哪里都在这些眼睛的视线范围内。 狄安娜双手抱头,忽然惊恐地大叫起来,顾炤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急促剧烈的深呼吸后,她提起刀朝裂缝中狠狠刺去。 每次收刀,刀面上总是有新鲜的血液,然后裂缝中也会有血留下出来,她发了疯似的狂戳烂刺,却怎么也刺不完,反而那些流过血的裂缝开口越来越大,有的甚至从中探出青面獠牙的脸。 纵使顾炤承受力再强,此时也快被这一幕吓得痴傻,他不知道狄安娜为何反应如此剧烈,却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疯狂又痛苦的情绪。 “你冷静一点!”顾炤抓住她手腕,朝她说道,“我们出去,现在还来得及。” 狄安娜双手脱力,刀面落地的时候也顺势跪在地上,她双手捂面,指缝间仍有泪水滑落。 那些探出墙壁外的鬼脸全部露出整齐划一的笑容,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而且全部都重叠再一起。 顾炤被这3D环绕一般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但他此刻必须保持清醒,他在狄安娜面前俯身,回头看着她,说:“我背你出去。” 狄安娜放下双手,发愣片刻,摇了摇头,然后将落在地面上的刀捡起来。 “那怎么行,”她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说了要罩着你的。” 虽然她又站起来了,但顾炤还是很担忧,却听见她说:“能把你的衣服脱给我吗?” 如此奇怪的要求,顾炤此时也只能照做,他只有这一件衣服,劲瘦结实的上半身完全暴露,作为拳击运动员,他早就习惯在别人面前露肉,现在也没觉得有多羞耻,就是觉得奇怪,对方要他衣服做什么? 狄安娜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毫不客气地撕下来一截,将布料蒙在眼睛上,再把衣服丢还给顾炤。 顾炤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用处,他看着手里缺失了一部分的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还是决定再穿上去。 结果八块腹肌露出了四块。 “……” 这效果,再加上那性感的人鱼线,还不如不穿呢。 好在此刻鬼屋里应该只有他们两个人,狄安娜又蒙着眼睛,不会有别人看见,顾炤也就放宽了心。 缺失视觉的狄安娜看起来状态比之前好多了,无论是眼睛还是鬼脸都不能对她造成伤害,她对顾炤说:“你带路。” 顾炤迟疑了一小会儿,狄安娜察觉到他的顾虑,说:“不用担心,我可以听你的脚步声。” 听她这么说,顾炤也就放心大胆地继续往前走了,裂缝里的东西看着是可怕,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还是保持着鬼屋最基本的特质,吓人但是不伤人。 楼梯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只能向下不能往上,顾炤一开始还担心狄安娜下不了楼梯,后来发现她走得似乎还挺稳。 “这里好像是地下室。”顾炤说。 “不,”狄安娜说,“是监牢。” “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 顾炤追问:“死亡是个什么气息?” 狄安娜隔着一层布料都似乎在盯着他,问道:“你有见过死人吗?” “有那么几个吧。” 他老爹,出车祸的路人,跳楼身亡的同学,还有死在沈时年手下的安柒。 再算上精神力场里看见的,医院走廊上的护士,手术室里的医生,实验室里心脏被掏空的少女……这个后来好像复活了,不知道算不算。 “这么少,我也没办法给你形容,”狄安娜说,“等你以后见多了就知道了。” “那还是算了,”顾炤摇了摇头,“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 狄安娜轻声说:“但愿吧。” 她猜得果然没错,楼梯下面就是监牢的场景,风格依旧是中世纪的,各种刑具挂在墙壁上,情形和走廊里的油画相差无几。 顾炤忽然停下脚步。 狄安娜疑惑道:“怎么了?” 顾炤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们面前还有一台刑架,上面绑着一个小女孩,她衣衫褴褛,浑身都是伤口,而她面前,一个穿着教士长袍的男人手执长鞭,狠狠地挥出去。 这一下简直和打在顾炤心上没什么区别,他听见那名教士说:“邪恶的女巫,将你的罪状如实招来!” -- 第52页 女孩眼中已经失去所有神采,她张了张皲裂的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很快下一鞭子就又打在她身上。 “你把灵魂出卖给恶魔,你贪婪嗜血,你罪恶滔天,”教士一字一句地吟诵着,“你把沉睡的骨骸挖出坟墓,你让善良的灵魂无处安眠……” 顾炤忍无可忍,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一脚将教士踢倒在地,然后一只手摁着他的头往地上狠狠一拍,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砸在他脑门上。 “你……你在干什么!”教士惊慌失措地大喊。 “揍你。” 顾炤冷笑,又一拳揍上去,这下对方嘴里直接蹦出来一颗牙齿,鲜血喷溅在地面上。 眼看着教士疼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顾炤便放开他,去解救刑架上的女孩。 他边给女孩松绑,手就边抖,眼神越来越沉,牙齿紧紧咬合。 绳子松开后,他把女孩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的娃娃,一点力气也不敢用。 教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起来了,指着他,颤抖着声线说:“你疯了吗?那可是女巫……” “去你妈的女巫!”顾炤一脚踩在他肩膀上,又将他摁死在地板上,气急之下连甩粗口,“这是老子的妹妹!” “你……你……”那人竟然还有力气说话,“你会受到神的惩罚……你会下地狱的!” “好啊,”顾炤冷冷地笑着,“你先过去等我。” 说罢,他刚抬脚,楼梯口处就传来一阵骚乱,举着火把的人涌入地牢,有人指着他大喊:“快!抓住他!他要把女巫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我适合写无限流(思考) 但是估计惊悚的内容就这么点了,大家别害怕,因为我也怕。感谢在2020-08-27 01:37:49~2020-08-28 02:4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风朗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狄安娜虽然蒙着眼睛, 却也明白现在情况危急,对着顾炤大喊:“快过来!” 两人一同朝迷宫般的地牢深处跑去,周围烛光暗淡, 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霉菌味, 两边的地牢里还困着别的人, 不断有瘦骨嶙峋的手从牢笼内探出来, 惨白的脸贴在栏杆边缘, 对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些应该都是被关在这里的“女巫”, 她们几乎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有人瞎了一只眼睛, 有人断了一截手臂,有人牙齿全部脱落, 连叫喊的样子都十分狰狞。 顾炤在庆幸自己来得早, 汶汶的情况还算好,但即使是这样,他心里也没有好受多少,顾汶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凭什么要被人这么折腾? 他现在无比后悔以前没有多关心汶汶的状态,要是他不忙着训练打比赛, 要是他回家多一点, 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她的异常? 可是, 就算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他也只能像现在一样被在木雨创造的世界里被随意掌控戏耍。 从小到大他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他以为自己牛逼哄哄, 打什么比赛都能赢,但是现在连自己的妹妹都没办法保护,这双本应该为家人撑起一片天的手此刻只能将神志不清的顾汶抱在怀里,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前方道路越来越狭窄, 好在一直没有走到尽头,看样子并不是一条死路。 那群人穷追不舍,无论怎么绕都能跟上来,有的人还拿着弓箭,狄安娜仅凭声音就即使将飞驰而来的箭矢斩断,这种能力简直恐怖,顾炤甚至觉得他们在过山车轨道下打起来的时候,她肯定没有使出全力。 诺亚人的基因真就这么强? 到最后,他们选择的这条路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顾炤走前面,狄安娜在后面跟着,没过多久,顾炤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狄安娜问道。 “没路了,”顾炤皱起眉头,“前面……走不了。” 眼前有一片非常宽广的地方,那是一个百米宽,几十米深的坑洞,下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他们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本来有这座桥可以穿过去,现在桥面居然是断裂的。 “那就回去。”顾炤简单说明前面是什么之后,狄安娜立即作出判断,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已经感觉到后面追来的人就已经将路口堵满了。 她打算直接杀过去,却没想到周围忽然升起一股热流,好似落入火焰之中,她看不见,顾炤却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些人居然把火把全部扔进来了! “烧死他们!” “烧死他们!” “女巫必须下地狱!” 为了让火燃烧得更旺盛些,那些人不昔脱下衣服当做燃料,这条路上的空间太过狭窄,没过多久就被火焰填满,周围温度骤然上升。 后退是来不及了,狄安娜一咬牙,将顾炤往前推去。 “先下去!”她急忙忙扑灭已经燃烧到衣角的火焰,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 顾炤完全就是被她推下来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如果不主动跳下来,那群人也会将他们逼来。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那些人就是要让他们来这个地方一样。 鬼屋不都是这么设计的吗?无论是什么样的地方,哪种剧情,都总是有一条能出去的路,他们的路就在这里,那群人只是完成了NPC的使命。 -- 第53页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敢肯定的是,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顾炤落地时是背面朝下,顾汶则被他护在怀里,狄安娜则落在旁边的地方,她甚至没有倒地,以半跪着的姿态保持平衡。 这地面上应该是堆满了东西,甚至有点滑腻腻的,顾炤想赶紧站起来,撑着旁边的地方起身时却忽然愣住了。 他尽量不往那个方向想,但手里传来的触感却让他不得不心惊肉跳,狄安娜那边也一直没说话,顾炤慌神了,一股莫大的恐惧感瞬间涌入心头。 他摸到的是一颗头颅。 虽然皮肤干瘪了,但发丝的触感他决绝不会认错,更何况还有头盖骨的弧度。 “妈的,”他再一次骂出声,“这是什么地方?” “坟墓,”狄安娜颤抖着声线,“这是女巫们的坟墓。” 现在她就算什么都看不见都不好使了,因为两人脚下踩着的全部都是尸体,她能够感受得很清楚,哪里是手臂,哪里是大腿,哪里是两个人重叠在一起。 更令人惊恐的是,这些尸体隐约还在挪动,就拿顾炤刚刚摸到的头颅说,它已经仰面看向他,眼眶里似乎空无一物,脱水的面部扭曲着,嘴里竟然还在发出“桀桀”声响。 顾炤猛地松开手,抱着顾汶就开始狂奔,他想要找到坑洞的边缘爬上去,但是刚走出一步就被一双手捏住了脚踝,他勉强保持住平衡,用另一只脚踹过去,“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手臂直接断裂开,比陶瓷还要脆弱几分。 可就是这段时间里,周围躺在地上的尸体已经爬起来半数,这宛如丧尸袭来的场景让顾炤冷汗直流。 就在最近的三具尸体一同扑来的时候,刀光骤然闪过,狄安娜挡在他面前,三具尸体一同粉碎。 “你先走!”狄安娜说,“想办法出去,然后去找沈时年!” 顾炤拒绝道:“我还不至于什么时候都需要让别人保护。” 之前狄安娜给他的刀他还带在身上,只要克服恐惧,这些尸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狄安娜虽然身手了得,但她抖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恐惧,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离开,她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 “我不会拖后腿的,”顾炤说,“老实说,其实我还挺能打的。” 狄安娜却摇了摇头:“不是我要保护你,是你要保护别人。” 隔着眼前的布料,她似乎往顾炤怀里看了一眼,继续说:“她对你很重要,是吗?” 顾炤愣了愣,看了看怀中仍然处于失神状态的顾汶,牙齿死死咬合,艰难地点了点头。 狄安娜说得没错,他是顾汶的哥哥,无论如何他都需要先保证她的安全。 “再说,我还有这个,”狄安娜将金币掏出来,“帮我看看幸运女神现在站在谁那边。” 顾炤仔细看了看,方向舵是向右的,这使他稍微松了口气,回答:“你那边。” 狄安娜笑了笑,伸手往他额头上碰了碰,说:“那就再借我用用,这是你的报酬。” 顾炤惊讶地发现,自己和顾汶的身体居然在消失……或者说是逐渐变得透明,虽然不知道原理,但他明白这肯定就是狄安娜的能力了。看见对方再次提刀,头也不回地朝活尸群冲去,顾炤也不敢迟疑,向坑洞边缘靠拢。 不仅仅只有那边才有活尸,坑洞里其他地方的尸体也缓缓站起来,但是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于是顾炤有了更为充裕的时间从这里逃走。 坑洞边缘崎岖不平,但他抱着顾汶非常不方便攀爬他干脆又把衣服脱下来,撕成两半,然后拧成绳子,将顾汶捆在身上。 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他爬上一个平台,旁边就是断桥的桥头,他已经来到了另一边。 而坑洞下来,狄安娜正在和活尸战斗,女巫的尸体似乎无穷无尽,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很快就站起来,顾炤开始怀疑坑洞其实并不是他们所看到的深度,有可能下面还有更多…… 即使有幸运女神的庇护,顾炤还是忍不住又开始担忧起来,因为他看见狄安娜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用来遮挡视线的布条已经被撕扯下来了,她只能自己闭着眼睛,对着活尸群狂劈乱砍。 一只干枯的手眼看就要贯穿她的脖颈,顾炤朝着坑洞里大喊:“小心!” 但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狄安娜虽然有所闪躲,肩膀还是受到攻击,鲜血瞬间涌出,女巫们发出不知是兴奋还是痛苦的尖叫,再次群起而攻,朝她扑去。 顾炤紧张地瞪大双眼,还是不肯就这么离去,他眼睁睁看着女人被淹没在活尸群中。 一开始,狄安娜还能伸出那只执刀的手,奋力挣脱开,但是紧接着她又被活尸拉了回去,她像是陷入泥沼一般,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后来她的肩膀被咬住了,她的喉咙被咬住了,女巫们撕扯着她的头发,拼命将她拖向深渊。 “狄安娜——” 顾炤暴怒地喊出声,他想去进入地下室的时候,狄安娜曾对他说过“死亡”的气味,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这么快体会到。这里有成千上万具尸体,成千上万个冤屈的灵魂,它们每一声嚎叫都是从地狱带出来的。 绝望……这就是死亡最浓烈的气息。 顾炤将怀里的顾汶放在一旁,他现在只想下去把那个一路上都在说要罩着他的女人拉上来,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在他面前死去。 -- 第54页 “没用的,”女孩的声音出现在他背后,“你救不了她。” 这是顾汶的声音,但是说话的却并不是顾汶,身披罗马长袍的女孩跪坐在顾汶旁边,微微抬起那张和顾汶一模一样的脸。 顾炤回头,目光沉下来,声如寒冰:“……你早就知道。” 她肯定比任何人都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危险,但她还是作出了好运的预兆。 女孩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没有谁可以不撒谎,神也不行。” “你不是神,”顾炤坚定地说,“无论是你还是木雨,都不是神,神至少是慈悲的。” “我可能不是,”女孩若有所思地点头,“但神不一定都是慈悲的,你知道神是什么样子的吗?” 顾炤知道,他们的神就是一群外星人,但这算个屁的神,普罗米修斯带来火,女娲还帮人补过天呢,他们留下一段基因就走了,就好比那些只管生不管养的渣爹妈,凭什么值得人信仰? 女孩盯着他,缓缓开口:“你是什么样子,神就是什么样子。” 顾炤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女孩说,“任何人都可以为你赴死。” 顾炤彻底懵了,他虽然想不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他和狄安娜都被她坑了,她让狄安娜以为自己得到了眷顾,其实就是为了让她义无反顾冲在最前面? “这就是你说谎的理由?”顾炤怒火中烧,“我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了吗!” “这是她的荣幸。” “去他妈的荣幸!” 顾炤很难形容现在心情,他一想到狄安娜会为他而死其实都是别人安排好的脑袋疼得就要炸开。这个人用顾汶的样子博取他的信任,又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自己不值得信任……或许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幸运女神,而运气从来都是最难捉摸的东西。 但是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他究竟有什么重要的。 哪怕是神,也应该对生命保持最起码的尊重。 “就算没有我,她也是这样的结局,”女孩又说,“恐惧已经战胜了她,一个挣不开过去的人,是没办法拥有未来的。” 顾炤不知道狄安娜有什么过去,但是他很清楚,这个女人已经很努力去面对一切了,她宁愿蒙上自己的眼睛也不想被恐惧掌控,谁也不知道她在独自面对那么多活尸的时候付出了多么大的勇气。 想起狄安娜在让他离开时露出的微笑,顾炤好久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如果连她这种人都没有资格拥有未来,未来的存在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女孩直勾勾地盯着她,沉默了很久。 “是的,未来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女孩说,“人类生存,还是毁灭,神究竟会不会降临……对于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顾炤这才想起,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死去两千年的灵魂,或许她连灵魂都算不上,只是寄存在金币里的精神碎片。 “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吧,”顾炤说,“否则你为什么要救我?” 女孩弯起嘴角:“也许我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遇见你吧。” 这种告白似的话语从她这么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顾炤虽然气愤,却也明白像她这样的存在其实是不分好坏的,她就像一个人工智能,只会按照最优解来办事。 她认定他需要活下去,就会利用力所能及的一切来让他活下去。 女孩抬起手,掌心的羊角缓缓上浮,光芒乍泄扩散后又逐渐凝聚成一把剑的模样,她将这把剑交给顾炤,并说道:“胜利之剑格朗姆,奥丁的化身,它能配得上你的荣耀。” 顾炤:“……” 他原先以为现在的自己看见什么大变活物都能见怪不怪,但将这把剑握在手中的时候他还是小小地震惊了一把。 他难以将视线从这把剑上挪开,暗金色的剑柄,和羊角颜色差不多的剑身,复杂华丽的花纹雕刻其上,看上去是庞然大物,握在手中却格外轻盈,他虽然极力想忽视那段中二度爆表的话,却还是记住了“胜利之剑”的名字。 亚瑟王拔的石中剑好像就是这一把? 这算是给他送装备? 顾炤抬起头,忽然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发生改变,自己好像换了个位置。 这个地方是…… 烛光昏暗的走廊,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缝,从缝隙中窥看的眼睛,探出墙壁的头颅,还有……跪在地上的女人。 狄安娜双手抱头,发出惊恐而尖锐的叫声,眼里血丝遍布,眼泪还在不断往外流。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啊!!” 这是……他们还没有进入地下室之前? 顾炤连忙走过去,摁住她的肩膀:“你冷静一点。” 狄安娜神色惊恐,一把将他推开,顾炤想了想,他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想将她的眼睛蒙住,但是刚把布遮在她眼前,她又忽然失声尖叫起来。 “离我远点!不要碰我!” 这种状态的狄安娜是顾炤从来没见过的,难道这就是幸运女神口中的,被恐惧战胜的她? 那刚才发生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梦? 不对,这本来就是梦境了。 现在顾炤也来不及思考究竟是时光倒流还是梦中梦了,他必须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因为顾汶还在地下室里。 -- 第55页 至于狄安娜。 顾炤深吸一口气,转身,猛地将胜利之剑刺入墙壁,这个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这把剑太锋利了,轻而易举就将墙壁划出一条长口。 顾炤一鼓作气,握住剑使劲一挥,墙壁和剑刃发出剧烈的声响,紧接着“轰——”地一下,墙壁轰然倒塌。 墙后面是一个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墙上的裂缝以及裂缝里的眼睛和头颅全都消失不见。顾炤没有迟疑,紧接着又去下一面墙,以同样的方式暴力推倒。 他将最后一面有裂缝的墙拆了后,狄安娜还抱着头蹲在地上,顾炤回到她身边,说:“没关系了,他们都不见了。” 迟疑了好一会儿狄安娜才抬起头来,迷茫地看向四周。 看她情绪缓和顾炤不敢再拖延,撂下一句“跟我走”就朝地牢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从地牢出去,他却没有看见顾汶,连被他揍过的教士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两个小姑娘依偎在一起的残影。 安柒死死抓住木雨的衣服,整个人都快要挂在她身上,木雨则是大笑着,似乎在逗她,一只手还指向不远处的刑架。 刑架上的不是顾汶,而是一个开膛破肚的塑料假人。 狄安娜姗姗来迟,一直缩在楼梯口不敢下来,再也没有看见残相就算要穿越枪林弹雨也要冲过去的英姿。 顾炤神色复杂。 他举起胜利之剑,朝那两人的残相挥去。 眨眼间,残相消失不见,也没有出现举着火把的人,顾炤望向地牢深处,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前面的场景确实和刚刚他见过的一模一样,还是从那条只能一个人过去的道路穿过去,入眼仍旧是坑洞,只不过这次桥并没有断开,而坑洞下面也都是些假得不能再假的塑料人。 顾炤率先将目光投去对面,但是那个地方也没有顾汶。 “走吧,”顾炤对身后惊魂未定的狄安娜说,“我们离开这里。” — 金成志蹲在木制长椅上,撑着下巴,眼睛里倒映出已经失去一多半灯光的摩天轮。 楚辛燃就在他旁边,而沈时年则在顾炤忽然消失后就去寻找了,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他们两人刚刚搜索过植物园,解决了两三个残相,其他队员则分布在游乐园其他地区,大家得到的信息是一样的。 对面就是百鸟园,已经有后来的队友进去了,他们只需要在这里等,估计很快就会有人出来。 “他们养这么多乌鸦干什么?”金成志看着百鸟园上方盘旋着的几十只黑鸟,“怪不得倒闭这么快。” “它会倒闭和乌鸦可没关系,”楚辛燃说,“而且乌鸦并不完全是不吉利的像征……比如说英国人就觉得,要是伦敦塔里没有一只乌鸦的话,他们的不列颠王朝就会陨落。” 金成志缩了缩脖子:“你别忘了……还有那位。” 楚辛燃知道他说的是谁,笑了笑:“那只是个传说而已,如果真的有,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不一定哦,”金成志故作玄虚道,“他可是恶魔,就算是巅峰时期的帕德玛夫人,也不一定能将他杀死。” 楚辛燃挑眉:“你见过帕德玛夫人年轻时的样子?” “要是见过我可以吹一辈子,”金成志说,“众所周知,她是瓦尔哈拉有史以来最强的女武神。” 楚辛燃沉思片刻,又说:“其实帕德玛夫人的基因等级并不高,她的强大来自于丰富的战斗经验,这次我本来以为她会没事的。” 金成志猛然想起:“我就说!你不是早就被调去欧洲了吗,怎么会被派到这里增援?” 楚辛燃确实是为帕德玛夫人而来的,但他进入精神力场至今都还没有她的消息,心里也不免慌张。 就在他正在担心帕德玛夫人的安危时,对面百鸟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用来阻拦鸟类飞行的巨型铁网顷刻间炸裂开,先是一只乌鸦冲了出来,然后紧接着就是各式各样的鸟一齐冲向云霄,入喷泉一般肆意涌出。 重获自由的鸟高声鸣叫着,在夜幕中尽情舒展羽翼,而金成志和楚辛燃两人却是心头一惊,当即往百鸟园的方向赶。 百鸟园里植物颇为茂盛,除了外围的巨大铁网外,里面还有数不清的鸟笼,孔雀、鹦鹉、鸸鹋、烈火鸟应有尽有。 令两人震惊的,是里面的损坏程度,爆炸的痕迹四处都是,鸟羽散落一地,一部分鸟笼都被炸开。 他们的队友倒在一旁,而百鸟园的中间,那块唯一没有植物阻挡视线的空地上,站着一个长着乌鸦头的……人类? 金成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楚辛燃表情凝重,呼吸和心跳都要停止了,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说这只是一个传说,现在“传说”居然出现在他面前! 在北欧神话里,主神奥丁会用肩膀上两只乌鸦巡视人间,而在诺亚人的传说中,神离开地球之后,留下一只“恶魔”,它将代替神监视所有人类,而且还会蛊惑人心,一旦有人不遵从神的意志,它就会降下“神罚”。 在黑暗的中世纪,为了惩罚人类的愚昧和贪婪,它带来黑死病,无情地夺走两千多万人的性命。 因为恶魔常以乌鸦的形象出现,当时的医生也都采用鸟嘴的装扮,以此来获得恶魔的认同,避免自己也染上疾病。 -- 第56页 楚辛燃盯着黑夜里缓缓向他走来的乌鸦人,双手止不住颤抖。 这……就是恶魔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8 02:44:59~2020-08-29 21:4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桓桓、临大钥、叶沉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你有烟么?” 从鬼屋出来之后, 狄安娜向顾炤问道。 顾炤摸了摸口袋,烟和打火机居然都还在,他递了一支给狄安娜, 顺便把打火机也抛给她。 狄安娜抽烟的姿势很熟练, 她随便撩了几下凌乱的金发, 眼尾还有些许红肿, 表情却是森冷肃穆。 “谢谢你, ”她对顾炤说, “是我高看自己了。” 顾炤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不过他觉得这种抽根烟能抽出大姐大气势的女人可能根本不用他安慰。 “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东西, ”他说,“我也一样。” 片刻后, 狄安娜又说:“我也低估了猎物的力量, 现在越来越想见她一面了。” 顾炤觉得,那些藏着眼睛的裂缝可能并不是鬼屋本身就有的,而是将狄安娜最害怕的东西具现化,她自己也应该感觉到了,她的失控是被人操纵着的。 既然如此,木雨是否也清楚他心里的恐惧? 或者说, 在那段类似梦中梦的经历中, 他已经体会过自己的恐惧? “对了, ”狄安娜忽然说, “这个忘记还给你了。” 她将金币拿出来, 抛给顾炤,顾炤轻松接住,摊开手掌一看,发现幸运女神手中的方向舵没有朝任何地方转动, 另一只手上的羊角却不见了,这点细小的差别狄安娜应该没有注意到。 “还有一件事,”狄安娜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你这把剑哪里来的?看着挺帅……” 她最后一个字的音节只发出一半,远处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皆是一惊,纷纷看向响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数百只鸟直飞向天空,此时天际并不是一片漆黑,朝霞在天地相合处拉出一条长线,和鸟类排成的竖线形成一个交汇的十字。 “这是……”狄安娜的眉头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 两人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下一刻地面就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从鸟类向上飞的位置开始,所有的东西都在崩溃倒塌,高耸的大型设备如泡沫般轻易碎裂,过山车的轨道断成好几个小节掉落下来,像是巨龙在空中被人斩杀一般。 这场景……顾炤见过一次。 还在在木雨家的小区里,世界也是以这种方式崩离瓦解,后来秦肖解释说是因为精神力场崩溃了,现在也是吗? 顾炤来不及思考,狄安娜就大喊一声:“躲开!” 他们身后的鬼屋轰然倒塌,断裂的墙面朝两人砸过来,现在再躲已经来不及了,顾炤只好挥舞手中的胜利之剑,顷刻间粉尘炸开,墙面碎成无数快细小的石头,在他们四周落下。算是逃过一劫,但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两人奋力奔跑顾炤抬头,看见摩天轮竟然安然无恙,而且所有倒塌的地方都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冲着那个地方去的。 上一次他经历的力场崩溃,是从中心地带开始的,而这一次则是无限逼近中心,顾炤隐隐有个猜测,或许现在是有其他人在强行破坏这个力场。 如此强大的力量,会是谁呢? 显然,狄安娜也和他发现了相同的现象,两人不约而同地朝摩天轮的方向跑,随着游乐园内的坍塌圈逐渐缩小,摩天轮上的灯光也一盏又一盏地熄灭,那些没被找到的残相肯定也随之粉碎了,这效率可比他们一个一个地去解决快得多。 现在顾炤可以确定了,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肯定是在和木雨作对,而木雨也在尽力反抗着,在坍塌圈缩到某个位置的时候就形成了两股力量的拉锯,一时毁灭,一时再生,不断在收缩和膨胀中循环往复。 顾炤和狄安娜都停下脚步,他们已经在一个非常靠近摩天轮的位置,而且陆陆续续地还有很多人来了,看狄安娜淡定的样子,这些人应该都是她的队友。 顾炤想要在这些人中间寻找熟悉的身影,但是他并没有看见沈时年,另外两个人也没有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狄安娜面色凝重,离开顾炤这边,去和她的队友交换情报。 其实这里的人并不多,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似乎没有一个人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趁这个时候,顾炤再次抬头向上看,现在摩天轮的灯光只剩一盏,唯一的一盏。 其他人显然也发现了,刚好此时唯一有光亮的车厢即将抵达最低点,车厢内的情况也完全展现出来。 两个女孩面对面坐着,一个无聊地盯着天花板,一个好奇地往外看。 狄安娜抽出长刀,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有几个队友选择和她一起行动。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猎手,最后一个猎物了,所有人都势在必得。 但是,一把巨剑忽然横在前路。 狄安娜皱眉:“你干什么,快让开!” “不好意思,”顾炤说,“这一次可以让我来吗?” 车厢已经越过最低点,开始缓缓上升,时间紧迫,不能再耽误下去。 -- 第57页 “好啊,看谁快呗。”狄安娜以灵活地身手从顾炤旁边绕开,直崩车厢而去,顾炤紧随其后,巨剑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在狄安娜攀上车厢的一瞬间,他也跳了上去,紧紧抓住门把手。 车厢剧烈地摇晃起来,两人都差点没保持住平衡。 “你这么拼干嘛,”狄安娜觉得有点好笑,“我们又不是按人头发工资的,而且你又不是……” 她还没说完就发现顾炤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对不起,你还是在这里下车吧。” 说着,顾炤一只手提剑,向她刺去,狄安娜大惊失色,连忙躲开,但是现在他们都在车厢外面,位置太过狭小,她这一松手就差点掉下去。 “你想做什么?”她大声喊。 顾炤置若罔闻,又一剑刺去,这下狄安娜没得躲了,她在巨剑贯穿胸膛之前再次松手,而这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顾炤先一步占据她预计好的位置,让她根本找不到下一个落脚点。 就这样,她从车厢上落了下去。 现在这个位置不算高,而且自己本来也没有伤她的打算,看见她已经落地了,顾炤这才打开车厢门,钻了进去。 “你来啦。”木雨从天花板上回过神,笑着打量他。 顾炤在她身边坐下,挨着另一个女孩坐,小姑娘看见他的时候愣了愣:“哥哥?” 他没有理会木雨,而是伸出手,在顾汶头上揉了揉,轻声问:“玩得开心吗?” “小雨说要来游乐园玩,”顾汶低下头,神情有几分羞愧,“下次一定先给你们说。” “没关系,”顾炤笑了笑,“下次我陪你一起来。” 木雨说:“好啊,下次我们一起。” 顾炤扫她一眼:“我在跟你说话?” 木雨一时语塞,转而笑起来:“不行哦,我不能离开汶汶的。” “我可以躲起来,这样你们谁都看不见我啦,”她继续说,“如果没有我的话,汶汶肯定也不会开心啊。” 她看向顾汶,歪着头问:“是不是?” 顾汶刚想点头,顾炤就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摇头,冷冷道:“说不是。” 顾汶愣了愣,她好像从来没见过哥哥变成这种样子,目光在木雨和顾炤之间来回打转,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口。 顾炤也不为难小孩子了,松开手,轻声叹息。 “你现在还有功夫待在这里?”顾炤对着木雨抬起下巴。 外面的情况摩天轮里都能看得见,而且在广阔的视野里看得尤为清晰,漫天飞舞的粉尘,四处溅裂的钢筋水泥,宛如世界末日。 “你这不是来了么。”木雨仍然笑着。 顾炤神色肃穆。 “是,我来杀你了。” “杀我?”木雨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知道怎么杀人吗?” 顾炤提起胜利之剑,直接贯穿木雨的胸口,顾汶惊叫一声,不知所措地瞪着他们。 “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木雨虽然胸口被贯穿,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反而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并且对他说,“你跟我一样,没有选择。” 两人周围的景象逐渐发生变化,车厢不见了,顾汶也不见了。 身后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他转头看去,只见一群人围着刑架,浑身赤.裸的女人被绑在上面,周围铺满柴火。 “烧死女巫!” “烧死女巫!” 火点燃了,所有人都开始欢呼,女人痛苦地叫喊着,但她最后的挣扎也被淹没在火海里。 “你知道巫女狩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么?”木雨说,“那些自称审判者的人,就是猎杀巫女的源头,几百年来他们都干着同样的事。” 顾炤眉头紧锁。 接下来,画面一转,这是在嘉安大厦的实验室里,血光在顾炤眼前炸开,这是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地上血流成河,尸体堆积。 审判者拿着武器大杀特杀,其中还有几副顾炤熟悉的面孔,那些实验体死在他们的手下、刀下,他们都很小,有些还是孩子。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阳光。 这个画面消失后,又回到了医院的病房里,身形修长的少年逆光而立,他表情冷峻,动作果断,一只手直接贯穿女孩的胸膛。 女孩无力地倒在地上,眼睛还没闭上,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同样落在地上的布娃娃。 木雨走过去,帮她将布娃娃捡起来,但是还没塞进她手里之前,她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这个片段她好像经历过无数次一样,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用,只是附身捧起女孩的脸,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她说:“晚安。” 所有的一切以这个吻结束,顾炤回过神时已经回到了摩天轮上面,木雨仍然坐在他对面,胜利之剑已经被拔了出来,她没有流血,依旧面无表情。 顾汶紧张地查看她的伤口,又不敢去触碰,只能问她:“疼不疼?” “疼,”木雨说,“我好疼啊……汶汶帮我吹一吹好不好?” 顾汶愣了愣,皱起秀气的眉毛:“你骗人,你和哥哥一起骗我是不是。” 木雨终于笑了起来,然后看向顾炤:“你们肯定觉得,我是来复仇的,对不对?” 顾炤却说:“你不是。” “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顿了顿,他又说,“你费这么大功夫,其实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吧,他们以为你把汶汶当成力场载体,实际上你只是寄生在她身上,离开她的话,你肯定很快就死了吧?” -- 第58页 “我已经死了。” “差不多,”顾炤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你本身基因等级并不高,之所以会创造出这么强大的力场,是因为你从汶汶那里得到了力量。” 木雨点点头,笑着说:“你还挺聪明的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感觉自己还挺重要的。” 幸运女神在将胜利之剑交给他之前就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他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又为何要因他而存在。 不就是等于在说,你就是“救世主”吗? “所以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顾炤继续分析,“秦肖说他们之前在长川也发现了你的力场,也是因为在找我吧?” 他现在想的是,他应该是个基因等级还不错的诺亚人,顾汶既然是他的妹妹,那么应该也和他有同样的血统,木雨认为她迟早也会成为审判者的猎杀目标,于是想要借助他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从实验室里没有自由和尊严的小孩,到让他“亲自”给安柒做手术开始,再到鬼屋里怨念滔天的女巫,她甚至把女巫变成顾汶的模样,就是想让他体会到那份绝望和痛苦。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女孩,不想让安柒的悲剧再度发生。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顾炤问道。 木雨回答得很干脆:“杀了他们。” 顾炤挑眉,道:“你还是想复仇。” “这么说也没错,我确实恨他们,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柒柒也会活着,”木雨说,“所以我现在最想的就是结束这一切,他们都死了就是最好结局。”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 “我都知道,而且知道得比你多,”木雨说,“柒柒的爷爷之所以会建立那个实验室,就是想要她活下去,她就是一切的源头。” 木雨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可是她真的就该死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在遇见我之前只有她的游乐场!”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活着,她就必须去死?她也想长大,她也想去更多更远的地方,她喜欢看日出,她想要认识更多的朋友……但是她死了,永远停留在那个地方,永远也看不见阳光。” 顾炤盯着她,说出了秦肖曾对他说过的话:“命运不可能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就应该死吗?” “那不是她愿意的!”木雨几乎是吼出声,“她不想杀人,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你根本就不理解她的痛苦!” 顾炤点点头:“说实话,我连你都理解不了,你究竟是想要保护汶汶,还是想用她的手杀人?” 木雨怔住。 “以后她的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我的妹妹我自己会保护,而且,还有一件事情你弄错了,”顾炤说,“我并不是没有选择。”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木雨身后的玻璃窗忽然被什么打碎了,一把刀横插进来,沈时年跳入车厢内,头发在风中翻飞,冷峻的目光比刀刃还锋利。 此时车厢已经转到最顶点,脚下即是百米高空,沈时年甚至没有看木雨一眼,一脚踢开车厢门,然后抓住顾炤的手臂,跳了下去。 顾炤早有准备,已经把顾汶抱在怀里,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跳下去,他还在和木雨聊的时候就看见沈时年爬上来了,还以为他先要和木雨打一架。 他自己是没有恐高症,顾汶却吓得不轻,不仅惊叫出声,还死死将头埋进他肩膀里。 顾炤立马将沈时年拉过来,然后一头栽进他怀里。 沈时年愣神,应该能往他想的那个方向猜,果不其然,他僵硬地伸出手,搂住顾炤的腰,轻声在他耳边说:“没事的,别害怕。” 顾炤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笑。 三人很快落地,在此之前顾炤明显感觉到一股力量将他托了起来,让他们落得很平缓,一点事都没有。 当他们抬起头时,摩天轮上最后一盏灯熄灭了。 紧接着,摩天轮停止转动,最顶层出现一个女孩的身影。 那不木雨,而是安柒。 木雨则从车厢离爬出来,缓缓攀上钢架,朝她靠近,最后牵起她的手,两人身后逐渐凝聚出近百米宽的冰棱带。 一瞬间,风雪突袭,风声如同巨人嘶吼咆哮,强劲的力道几乎要将顾炤吹倒在地,他紧紧抱着顾汶,很难睁开眼睛。 数万枚冰棱化为长矛,铺天盖地朝着地面刺下,这堪比神罚的场景震惊了所有人,没有人可以躲得开,只能无端承受神明的怒火。 冰棱很快降下,顾炤挥舞起胜利之剑,砸碎一部分,却始终挡不住后面的,他更何况他还要保护顾汶。 三枚冰棱一同从他肩膀穿过,他闷哼一声,胜利之剑眼看就要落地,与此同时又银光忽然一闪,沈时年横着刀当在他面前,挥刀斩断冰棱。但这远远不够,从空中降下冰棱无穷无尽,连沈时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就在此时,烈焰将两人包围,冰棱瞬间被吞噬融化,汹涌的热浪抵御住寒风。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从火焰中走出一个女人,长发在风中肆意翻转,她身材虽然高挑纤细,肩膀上却一边扛着一个人。 昏迷不醒的楚辛燃和金成志被她丢在地上,然后朝顾炤和沈时年走过来。 -- 第59页 女人挑着眉看向沈时年,说道:“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吗?” 沈时年没说话。 然后她的目光又在顾炤身上扫过,目光定格在他手里的胜利之剑上,随后打了个响指,红色的火光瞬间将剑身包围,沈时年手中的刀也一样。 她的身份不难猜,顾炤甚至是见过的,就在嘉安大厦的地下室里面,唯一躺在床上的就是她,当时顾炤就觉得眼熟,现在她就站在面前,另一层身份也被顾炤识破。 这腿这身材,不就是校论坛那张照片里抱着沈时年的那个女人吗? 而且,她的名字顾炤也听过很多次了。 帕德玛夫人抬起下巴,盯着高耸的摩天轮,红唇牵起,露出一个颇为张扬的笑容:“拿起你们的武器,为正义而战吧,孩子们。” 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好久的帕德玛夫人终于上线了,要说她是个什么角色,应该就是除了我之外的沈时年亲妈。 所以她看见炤哥的心理应该是:我儿媳妇真帅!! 感谢在2020-08-29 21:49:24~2020-08-30 20:3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沉念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丞 10瓶;我再开心一点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热浪席卷冰棱, 越过融化的过程直接蒸腾成烟雾,这是冰与火碰撞,一条看不见的高温带横在半空中, 传到地面的温度都快接近五十度。 帕德玛夫人的出现彻底挽回了局势, 眼看着冰棱不起作用, 木雨立即改变策略, 烟雾里却出现了别的东西, 几百个人从天而降, 全部都是嘉安大厦里的实验体!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猎物”,而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鬼修罗, 半空中的高温带灼烧了他们的皮肤,但却无法阻止他们复仇的渴望, 有人带来爆炸, 有人带来雷电,有人直接巨化成怪兽,用锋利的爪牙展开迅猛的攻击。 所有审判者都在帕德玛夫人的带领下正面迎敌,顾炤也加入其中,包裹了一层火焰的胜利之剑威力更强,但他不敢深入敌群, 因为顾汶还在他怀中。 小姑娘大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紧紧搂着她, 脑袋也死死埋在他怀里, 肩膀不停颤抖。 顾炤感觉自己衣领上似乎已经湿润了, 他实在分身乏术,只好停下攻击安慰她。 要不是木雨承认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抱着他哭的小女孩就是支撑这个力场的力量来源, 而她本人对此也毫无自觉,拼命蜷缩着身体,看起来更加弱小可怜且无助。 “听我说,汶汶,”顾炤抚摸着她的背脊,“你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相信我就好了,别害怕,我能带你回家。” 顾汶抽噎声越来越小,慢慢抬起头,看着顾炤的下巴。 “……都是因为我,对吗?” 看来她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不是,”顾炤回答得特别干脆,“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帕德玛夫人和沈时年已经突破重围,来到摩天轮的正下方,她仅仅是递过去一个眼神,沈时年就知道该做些什么。淬火的刀刃切开钢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先将刀尖刺入,然后腾空跃起,脚踩着几乎90度垂直的钢架一路向上,大约拉出一条五米左右的裂痕。 紧接着,他将刀刃调转方向,将钢架横切开,明亮刺眼的火光溅出来,一根支架斩断后,他又去以同样的方式毁坏另一处的支架,队友们也看出他想做什么,狄安娜第一个跳上来,和他一起拆卸摩天轮。 虽然有实验体的阻挠,拆卸过程还是非常迅速的,不一会儿摩天轮就开始摇摇欲坠,顾炤抱着顾汶躲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避免摩天轮倒塌时出现意外。 天空不再是一片漆黑,朝霞点燃了半边天,几十只黑色的鸟从远处腾飞而来,在空中拉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它们直奔摩天轮顶端的木雨而去,乌鸦在接近木雨的瞬间变得无比巨大,每一只长开羽翼都能有三四米宽,它们的爪牙也变得十分锋利,发出凌厉惊人的鸣叫。 木雨躲避着乌鸦的攻击,脚下的钢架却摇晃得越发厉害,她自己勉强能躲开,但是尖锐的鸟爪却在一瞬间刺穿安柒的身体,强大的力道直接将她的身体撕成两半。 虽然知道这只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残相,木雨还是悲痛地喊出声,抱住安柒身体的碎片,随之投入空中,地心引力拉扯着她的身体,在不断降落的过程中,她怀里唯一的一块,安柒的手臂也化为细碎的光芒消散。 也是这一刻,摩天轮轰然倒塌,在她落地之时,那重达几百吨的钢铁巨物就这样压在她身上,如爆炸一般,尘土飞扬升空。 巨鸟在空中盘旋,沈时年执刀而立,帕德玛夫人望着天空之上,而顾炤这边,怀里的女孩却拼命挣扎起来。 “小雨!” 顾汶失声尖叫,她想要从顾炤怀里挣脱开,却那里拗得过哥哥的力气,情急之下,她一口咬住顾炤的手臂,眼泪也随之滴落下来。 顾炤忍着疼痛,替她擦去泪水。 这并不是结束。 钢铁断裂的声音响彻四周,尘土消散之后,被拆分成千万节的钢铁浮上空中,木雨就站在最中央的位置,□□着的双脚缓缓离地,她也漂浮了起来,被钢铁压得变形的身体如同气球一般,逐渐膨胀起来,恢复成完好的模样。 -- 第60页 钢铁顷刻间砸向地面,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融化的冰棱,每一块都带着陨石一般的力道,就连地面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钢铁与地面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原本盘旋在空中的巨鸟也俯冲直下,它们有的被钢铁砸砸落,有的顺利突围,来到木雨头顶,用利爪进行攻击,而木雨却丝毫不闪躲,她的头顶被击穿,四肢都被撕碎,被鸟爪拍落至地。 然而下一刻,她的身体又开始复原,每一块血肉都重新粘合,不一会儿就又恢复如初。 在这个世界里,她就是不死的神明。 她跪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看着她所憎恨的审判者还在向她靠近。 那是杀了柒柒的人。 她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去死吧!”她愤怒地大喊出声,附近几块坠落在地的钢铁像是听见她的命令一般,重新活动起来,朝着沈时年的方向砸去。 忽然间,她眼前一片黑暗。 有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女孩那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表情僵硬,颤抖着手,慢慢覆盖在女孩的手上,没过多久,那双手就从她眼前放开,再从她的脸颊滑落至胸口,身后的人将手臂搭在她肩膀上,额头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拥抱她。 “对不起……”顾汶在她背后哽咽着开口,“不管是小雨还是哥哥……都在保护我……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她缓缓仰面,所有的钢铁就此凝固起来。 “我值日做不好,跑步也跑最后一名……还总是被男生欺负。” “我真的,真的……太没用了。” 木雨瞳孔骤然紧缩,眼眶里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来,淌过脸颊、下巴,最终滴在顾汶的手背上。 有多久了呢,好多年前了吧,她才转学到新的班级,老师让她作自我介绍,她却站在讲台上一句话也没说。 老师以为她性格内向,其实她只是觉得无聊而已,她觉得讲台下所有人的面孔都一模一样,那不是眼睛,而是怪物的眼睛,总有一天他们都会变成怪物,张开嘴就会露出獠牙。 她坐在了倒数几排,整整一个上午都没出过教室,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旁边的人传来一张纸条。 “你知道食堂在哪里吗?” 又一张纸条。 “我带你去?” 她抬起头,同桌也偏着头看她,露出腼腆的笑容。 很快,又有一张纸条递过来。 “我叫顾汶。” 下课后,她把所有纸条都揉进手里,出门的时候顺手丢进垃圾桶,一个人走了。 她回来的时候,桌子里多了一块面包。 顾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这是谁买的,于是转手就把面包塞进同桌的抽屉里。 “我不饿,”她说,“还有,我叫木雨。” 顾汶愣愣地盯着她,脸红了一大片,羞涩地点了点头。 顾汶是班上最漂亮的小姑娘,但她的朋友却莫名其妙地很少,她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都见怪不怪了。 做值日的时候,顾汶总是擦不干净黑板,明明搬个椅子就能擦到的地方,她非要说自己恐高……这有什么高的? 体育课上她跳绳又不及格了,头发还缠到了绳子,她疼得跪坐在地上,旁边还有一群人在笑……下一周见到她时她就已经是短发了,但是跳绳还是不及格。 顾汶的头发是短了,坐她后面的男生却没有对她的头发失去兴趣,上课时总爱扯两下,顾汶生气了,把椅子往前搬,胸口紧紧贴着桌子,不让别人碰她的头发。 但是爱捣蛋的人总有办法捣蛋,男生拿了只笔,笔尖勉强碰到她的后背,洁白的校服上没过多久就划出一道又一道丑陋的痕迹。 木雨莫名觉得烦躁。 她对着男生的手一巴掌拍过去,把他手上的笔都拍掉了,两道声音响彻教室,最后她和那个男生都在走廊上罚站。 其实顾汶也不是没有优点的。 她的桌子永远是最整洁的,有时候连带着木雨的桌面也一起收拾,她弹钢琴还不错,乘法表也是背得最快的那一个。 她一般话很少,但是喜欢给木雨递纸条,有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也会对她说些心里话。 有一次木雨做值日,顾汶留下来陪她,她站在讲台边磨蹭半天,才开了口。 “小雨,我觉得我哥哥是骗子。” “为什么?” “他说爸爸还会再回来,但是现在又告诉我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 顾汶一只手撑着讲台,盯着她问:“小雨,死亡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木雨听完后放下手中的黑板擦,盯着她的眼睛说:“你哥哥说得没错。” “不管是什么,只有死了就不存在了,就算你记得他,再想念他,他都不可能再出现。” “但是哥哥以前说……” “他骗你的!”木雨从板凳上跳下来,“他只是怕你难过,但是你什么都不懂!” 顾汶愣住,捏着校服衣角,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一步又一步逼近。 “死亡就是,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永远也不可能再看见那个人了。” 一瞬间,顾汶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浑身都在颤抖着,她张着嘴想说你骗人,声音却沙哑无比。 -- 第61页 木雨将她推开,冲出教室,旁边那栋教学楼外的爬山虎被风吹得一遍又一遍地翻涌,阳光那么刺眼,又那么清晰。女孩的哭声从教室里穿出来每一声都在她耳边炸开,像是不停被敲打着的钉子,一点一点刺穿墙面,又刺穿耳膜。 她眼里浮现出安柒躺在地板上的样子,她的胸口被掏空,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连她最喜欢的布娃娃都没有碰到。 “不管你是幽灵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死了还是活着,只要你还陪在我身边……我都很高兴的,”顾汶的手臂收紧了,咬着牙说,“……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 嘉安大厦顶层。 顾炤猛地睁开眼睛,瞬间又被天花板上的灯光刺得眯了起来,他先是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一眼,被顾汶啃咬的感觉还在,但是手上却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这是……从力场里出来了? 他迅速起身,往门外冲去,却在门打开的瞬间撞上一个人。 秦肖是带着营养剂来的,顾炤精神力消耗太大,他原本以为还有几天才能醒,没想到现在眼前这人就活蹦乱跳了。 “你醒了?” “我妹呢?”顾炤张口就问。 “她很好,”秦肖说,“你感觉怎么样?” “带我看看她呢。” 秦肖发现自己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无奈地笑了笑:“跟我来吧。” 顾汶其实就在隔壁,她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顾炤一看就急了,好在秦肖摁住了他的肩膀。 “没事,她早就醒过一次了,现在只是睡着了。” 顾炤这才发现,外面天还是黑的。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个日夜,太阳穴传来迟钝的疼痛,而且浑身乏力。 “怎么了?”秦肖看他脸色不对劲,问道。 顾炤回答得很坦诚:“饿了。” 既然他已经醒了,光靠营养剂就不顶用了,于是两个离开嘉安大厦,去了不远处的一条小吃街。 现在是凌晨三点,某些摊位还是人满为患,秦肖想着他几天没吃东西,于是带他去了一家馄饨铺。 馄饨铺的桌椅比较矮,委屈了顾炤的大长腿,但是这馄饨确实好吃,他一连吃了两碗。 秦肖佩服他的食量:“我要是有你这么能吃,我妈就不会天天打电话让我多吃点饭了。” “就算你每顿吃三碗饭,你妈还是找得到理由给你打电话,”顾炤说,“无论怎么样,她总能找到担心的。” 顾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免想到覃女士,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掏出手机,消息倒是很多,覃女士的却只有一条。 “和汶汶玩得怎么样?多久送她回来?” 时间还是十个小时前。 顾炤看了眼秦肖,秦肖笑而不语,他就知道应该是对方帮他安排好的,不然他消失这么多天,覃女士那边不可能一点动静度没有。 “谢谢。” “不用,”秦肖说,“反而是我要谢谢你,你总能让我感到吃惊。” 他肯定不是第一个醒来的,力场里发生的事秦肖估计都知道了……除了在摩天轮上他和木雨聊的。 “我是怎么出来的?”顾炤想起还有这等重要的事没有问。 秦肖愣了愣,说:“你不知道?” 他的记忆就停在顾汶咬他的时候,然后一睁眼就在外面了,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有可能是精神波冲击太强,你承受不住吧,”秦肖若有所思地点头,“任务完成得很顺利,猎物已经死亡。” “她怎么死的?” 就那一下被砸死了?不可能吧。 秦肖迟疑片刻,说:“是……被恶魔杀死的。” “恶魔?” “这是机密信息,我也不能透露太多。” 顾炤却有了猜想:“你的意思是木雨后来是被别人干掉的?” 秦肖点点头。 顾炤沉思起来,他想起精神力场坍塌的场面,又想起木雨说的话,面色有几分沉重。 他之前总羡慕沈时年他们有牛逼哄哄的血统,现在莫名其妙发现自己也挺牛逼的,但他却一点也得意不起来,反而多了几分迷茫。 为什么他做的基因检测什么都没检测出来呢? 绝对不是设备有问题,而是他自己有问题,长这么大都没发现自己原来是个“超人”,要是佟念知道了,肯定会说他像漫画男主角吧。 顾炤手机里也有几条佟念发来的信息,不过都是几天前的了,最后一条是在凌晨四五点的样子,他在群里发了一个“熬夜冠军”。 “我上分了兄弟们!” “太难了!还好队友给力,不然今晚上肯定挂了。” 几个小时后,景莹莹回他:“你再熬夜才是真的要挂了。”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死在路上很正常。” “……” “滚呐。” 这个群是在佟念跟金莹莹来到玉城之后建的,名字就叫“热烈祝贺顾炤同学蝉联冠军”,还在群里模拟了一下给他颁奖的场面,甚至拉了个线上乐队服务,开语音给他奏了段《运动员进行曲》。 顾炤比赛打完后它就失去了作用,景莹莹是最后一个在里面发言的,顾炤想了想,往群里发了一句“今天我才是熬夜冠军”。 “呸!” -- 第62页 “你做梦!” 这瞬间弹出的消息把他吓了一跳,又打字过去:“还没睡?” 佟念:“元婴大能不需要睡眠。” “……” “你这两天去哪了啊?”佟念问他,“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是不是背着我们和帅哥出去浪了?” “我倒是想去浪,你倒是给我介绍个帅哥啊。” “爷,您都快把咱们学校周围的优质资源霍霍完了,您看上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那小眼神一瞅,谁还不败在您的运动裤下。” 顾炤懒得再理他,吃完馄饨后就跟秦肖回去了,却没想到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一个人从大门里出来。 刚说到帅哥,帅哥这就来了。 沈时年穿着白T牛仔裤,头上还是那顶棒球帽,他形色匆匆,去路边叫了一辆出租,似乎要赶去某个地方。 顾炤醒来后不是没想他,而是告诉自己尽量不去想他,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原本想着等明天再去找他谈谈,却没预料到他现在就要离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顾炤只好对秦肖说了声“你先走”,然后跟了上去,在车门关上之前坐进去。 沈时年看见他也有些惊讶,随即目光沉寂下来。 “你去哪?”顾炤问。 沈时年没有说话。 “快点儿啊,师傅还在等着呢。” 司机似乎也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在后视镜里看着他们,顾炤叹了口气,然后报了木雨家小区的名字。 * 陶瓷茶杯里飘着两片细碎的茶叶,它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起来,递到男人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 这是一间会议室,外面是华尔街的钢铁丛林,莱利斯坐在首席,对面是巨大的投影屏,数十张脸出现在上面也不显得拥挤。 所有人都沉默着,直到屏幕中央的出现女人略带笑意的脸。 “我迟到了吗?” “没有,”莱利斯放下茶杯,“你来得刚刚好。” 这群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的人没有丝毫怨言,耐心等待一位美丽的女士是绅士们的修养,即使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和“绅士”这个词扯不上关系。 就连莱利斯都只是空有一副文质彬彬的外表,金边眼镜下那双眼睛却比毒蛇还令人恐惧。 办公室冷淡的灰白色调,每一处陈设都很简洁,符合莱利斯干练的个性,在他身旁还有一个显示屏,他轻轻一点,视频开始播放。 这是一片混乱的场景,“安琪乐园”四个字挂在空中,而那下面,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但是那完全不属于人类的身体却是显而易见的。 乌鸦头颅所带来的震撼力让屏幕里所有人都非常诧异,只有帕德玛夫人还保持着镇定。 “不用我介绍,大家想必也一定知道它是什么。”莱利斯冷冷道。 “这不可能,”说话的人穿着教士的长袍,长袍上复杂华丽的花纹预示着他至少担任着主教的职位,堆满皱纹的脸上满是震惊,“……恶魔不应该还存在于世。” “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它和传说中那位有着非常高的吻合度,”莱利斯看向屏幕中央,“帕德玛夫人,你可以来讲述一下么?” “当然,”帕德玛夫人点头,“我在玉城市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见过他,他的能力非常强大,能够直接摧毁猎物建立的精神力场,据后勤人员表示,他在进入力场之前,还解决过伊甸的残余势力,这个视频就是当时拍摄的。” “你说得见过他是指……”屏幕左上角,白发苍苍的老问道。 “是亲眼见过他,安德烈斯先生,”帕德玛继续说,“我被猎物困在力场里很多天,在失去方向的时候遇见了两位猎手,他们遇见了麻烦,最先直接面对恶魔的也是他们。” 在场所有人都深思着,那位安德烈斯先生再次开口:“无意冒犯,但如果真的是那位……你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帕德玛笑了笑,回答:“我想,是因为他对我没兴趣。” “无论如何,”莱利斯说,“这次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恶魔永远不会与人类为伍,”教士说道,“他只会将我们推往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0 20:38:23~2020-08-31 19:1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添老婆 10瓶;怡然自得 5瓶;雁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对于顾炤报出的地名, 沈时年并没有异议,所以顾炤觉得他要么并不是急着去某个地方,要么就是想溜之大吉。 毕竟顾炤还有一笔账没跟他算。 两人在木雨家小区前下了车, 凌晨三四点的街道上没有别的活人,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扯得好长, 投射在马路上。 顾炤来这里没有别的目的, 就是想取回自己的车, 银色的迈凯轮在街边停了好多天, 两边车门如蝶翼般展开,他坐上去, 然后摁了摁喇叭,让沈时年也上车。 他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沈时年肯定比他更沉默, 一切都像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发动机点燃,轰鸣声骤响。 迈凯轮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跑车,仅需12.8秒就能将时速提升至300,顾炤也只有在精神力场里体会它惊人的速度,而现在世界并没有倒塌, 他也只能按照市区60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前进。 -- 第63页 这样的速度相当不畅快, 于是顾炤调转方向, 将车开去郊区, 来到他办了年卡的赛车场。 遗憾的是, 哪怕他是黄金VIP,这个点赛场车也不会开门营业,顾炤将车停至路边,打开车里的灯。 他盯着沈时年的侧脸, 挑着眉问:“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沈时年依旧沉默着,摇了摇头。 “那就我说吧,”顾炤停顿半秒,“我喜欢你。” 沈时年:“……” “我是同性恋,天生的,没办法,只喜欢长得好看的男的,”他微微眯起眼睛,“我读高中那会儿骚扰你那么久,你该不会没发现吧?” 沈时年:“……” 顾炤就没指望他能开口,继续说:“没发现也没关系,你跟我好就行了,或者给个机会让我追你,不是我吹,我这人除了不想当1之外,别的没什么缺点。” “不好意思,你可能听不太懂,”顾炤想了想,又说,“不想当1意思就是我喜欢别人主动一点的,粗暴一点也没关系……不过并不是说我就不喜欢主动了。” 顾炤解开安全带,忽然侧身过去,将副驾驶的座椅往下按,然后一只腿垮过去,上半身都几乎全压在沈时年身上,两人脸贴得极近,呼吸交错,鼻尖只差一点就挨在一起。 沈时年白皙的脖子瞬间染上诱人的粉色,顾炤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惊慌和无措都是一闪而过的,眼底似乎还压抑着什么疯狂的情绪。 在顾炤看不见的地方,沈时年的手指不可以抑制地颤动着,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要抱住这个忽然贴近他的人,像是绷到极致的弓弦,只等松手的瞬间。 “还是说,”顾炤压低声音,“你也喜欢这样的呢?” 弦绷断了。 沈时年将手上移,就要触碰到顾炤后脑勺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上一轻,顾炤已经起身,回到驾驶座上。 “吓到了你了吗?”他故意用了充满歉意的语气,作出黯然神伤的样子,“抱歉,我应该忍住的。” 沈时年收紧手指,捏成拳头的时候骨节处发出一声脆响。 “如果你想揍我的话,那就来吧,”顾炤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别揍完以后不理我就行。” 沈时年怔住,手指也缓缓松开了。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 顾炤歪着头看他:“你是为消除我的记忆道歉,还是为不接受我的表白道歉?” 沈时年语塞,不知道怎么开口。 憋了半天,他又重复了一次:“对不起。” 顾炤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笑了笑:“我怎么感觉你像一块木头。” 我不是。 沈时年想这么说。 但他说不出口,在他心里,其实是希望自己变成一块木头的。 “那我现在是失恋咯?”顾炤指着车窗外的赛车场,“等那里开门了,陪我跑两圈怎么样?” 沈时年答应了。 赛车场是八点钟开门的,这个时候只有他们两位顾客,又是高级VIP,于是经理亲自带他们来到赛道。 顾炤就开着他的迈凯轮,沈时年则是在车库挑选了一辆,这家赛车场的赛道是按照国际标准来的,周围还有一圈看台,以前也承接过几次大型比赛。 男孩子很容易对赛车这种东西着迷,这算是顾炤的兴趣之一,他上大学之后比赛训练都比较忙,但是只要一有时间就想过来跑两圈。 这很有可能是受到他老爹的影响,顾炤他爸顾沉当过职业赛车手,只不过是带着玩票的性质,没两年就退役了,后来又迷上了山地越野,经常开着车满世界跑,直到他追到了覃女士才过上了有事蹲公司没事开party的普通富N代生活。 顾沉喜欢新颖的,刺激的,讨厌循规蹈矩,他放着家里给他介绍的名门闺秀不要,去追求绯闻缠身花边故事满天飞的名模Rita覃,光鲜亮丽的婚后生活经常出现在各大媒体上,顾炤觉得他要是你能多活几年,没准能在ins上当个网红。 这家赛车场就是顾沉还活着的时候经常来的地方,那时候顾炤总会坐在看台上,看着他老爹在赛道上超越所有人,虽然老爹是个混吃等死嘴里没一句正经的N世祖,但在这种时候,他在儿子眼里还是很帅的。 当爹的总要有一件事让儿子佩服他,顾沉做到了,至今顾炤还是觉得自己肯定跑不过他,只可惜他们从来都没有机会比一场。 宽阔的赛道上,两辆车同时从起点出发,顾炤没打算放水,一开始就拿出看家本领,第一个弯道就使出完美的漂移,瞬间与沈时年拉开距离。 车窗隔离了呼啸的风声,却隔绝不了发动机怒吼般的咆哮声,顾炤后视镜里的车也穷追猛赶,沈时年看样子是想在下一个弯道超车,但是他已经占据了内圈的位置。 现在他已经到达最高时速,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顾炤依然保持着镇定,他手握方向盘,和车辆一起化为一道银色的闪电。 但是沈时年的车技也一点都不逊色,很快便再次追上来,并且与他争夺着通过第三个弯道的最佳位置,眼看着两辆车就要持平。沈时年挑选的是一辆法拉利,性能和速度都是为赛道而生的,声浪简直滔天。 顾炤这才感觉到肾上腺素激增的感觉,他打方向盘,两辆车几乎要贴在一起,两人势必都要抢夺一个出头的位置,像是两头争夺领地的雄狮。 -- 第64页 顾炤屏息凝气,再下一个弯道再次使出漂移,此时沈时年已经跟他持平,只差一点就能超越他,顾炤赶紧身前的空气已经将他钉死在座椅上,拼命挤压着他的肺部。 这短短零点几秒的时间里,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想起了曾经在看台上凝视那辆快得几乎要冲出赛道的车所经历过的紧张与压迫,他需要赢,也坚信自己会赢。 “嗡——哗——” “咻——” 他再次将沈时年甩在后面!银色的影子是劈开时间的利刃,他抛开一切,冲向终点! 他赢了! 沈时年紧随其后,发动机都沉寂下来后,两人一同从各自的车上走下,工作人员开始检修车辆,顾炤走到沈时年身边,单手握拳,横在他面前。 沈时年伸手和他碰了碰拳头。 “还来么?”顾炤问他。 沈时年反问他:“你呢?” “不来了,”顾炤朝他眨眼,“你跑不过我,没意思。” 沈时年:“……” “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呢,”顾炤笑着,“但是好像不太行啊。” 沈时年抬眼看他,认真道:“再来。” 顾炤直接笑出声:“逗你的,你很厉害,我刚才都吓得手抖了。” 停顿片刻,他又说:“我真来不了……有点难受。” 沈时年眉头微蹙,连忙问:“你怎么了?” “想我爸了。” “……” 两人来到服务区,决定先吃点早餐,这边的人肯定也没料想到大早上会有人来飙车,所以只能匀了他们点员工餐,顾炤倒也不介意,甚至觉得大白馒头挺香的。 “我爸才走那两年,汶汶基本上天天都要闹,后来闹多了就没人哄她了,我妈要管公司的事,我要读书,管家阿姨又劝不住……说实话我那时候其实挺烦她的,”顾炤自顾自地说着,“那不仅是她爸,也是我爸,就因为我是哥哥就得哄她劝她,还要忍她骂我是骗子,后来我妈说要把她送去寄宿学校,我举双手同意了。” 顾炤神情苦涩:“现在我总想,那个时候要是对她耐心一点会不会就没有这些破事了,我连她在学校被小男生扯头发都不知道……要是被我知道了,那小子就别想有个快乐的童年了。” “这不是你的错。”沈时年说。 顾炤叹了口气:“不管是谁的问题,现在去想这些也没用了,还不如想想等会儿回去怎么哄她开心。” 两人吃完早饭,刚从赛车场出来就看见一辆炫酷的黑色机车停在马路边上,女人踩着高跟鞋,穿着紧身牛仔裤,腿又长又直,上半身更是V领大开,火辣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帕德玛取下头盔,长发倾泻而下,她随便撩了撩,笑着对顾炤说:“不好意思,向你借个人。” 没等顾炤反应过来,她就朝沈时年丢了个头盔过来。 “你去吧,”顾炤说,“下回见。” 沈时年看了他半秒,说了句“再见”就戴上头盔,垮上机车后座。 机车宛如黑色骏马,发出震撼的嘶鸣后瞬间消失在道路上。 顾炤也没急着走,他坐在车盖上,点起一根烟。 “汶汶说,她不喜欢你抽烟的样子。” 赛车场在郊区,这个时候更是人烟稀少,顾炤却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并不意外,还说了一句:“关你屁事。” “汶汶还说,她不喜欢你说脏话。” “这不是说脏话,这是合理的情感宣泄,”顾炤抬眼,看着和他一起坐在车盖上的人,“你怎么还没死?” “在没有汶汶允许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死的。” 顾炤吞云吐雾,烦躁道:“没完没了是吧,离了我妹妹的名字你就不会说话了?” “我是说真的,”木雨笑了笑,“我能活到现在完全是靠她。” “第一次听见米虫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放过她,给个准信吧,要不然我以后也会想办法弄死你。” “我说过了,在得到她的允许之前,谁也杀不了我,除非让她和我一起死。” 顾炤气得直接将烟头扔地上,差点骂出声:“你还真就赖上她了?” 气归气,文明还是要讲的,他又去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来,彻底摁灭后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木雨仰着头看他:“你理解错了,现在不是我想死就能死的,汶汶已经能彻底掌控她自己的力量了,本来应该她来找你,但是她不好意思,就让我来了。” “你是什么意思?”顾炤眉头皱起。 “还记得我被摩天轮砸到的时候吗?她以为我快死了,想来救我,然后就夺取了梦境的控制权,把你们所有人都赶出去了。” 怪不得顾炤对后面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对秦肖说的恶魔也没有丝毫印象。 于是他问道:“那个‘恶魔’又是……” “我把锅甩给他了,”木雨吐了吐舌头,“谁让他莫名其妙掺和一脚进来,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顾炤沉思着,又说:“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没想到木雨直接回答:“我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除了这个你还能问什么?”木雨耸肩,“我都是死了以后才知道汶汶不是普通人,她的精神海太强大了,但是她好像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被那群人发现。” -- 第65页 “所以你就想利用她。”顾炤毫不客气地说。 木雨:“……”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她继续说,“我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你和顾汶的基因等级应该非常高,高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我做过基因检测,”顾炤说,“他们说我是普通人。” “啊,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木雨微眯起眼睛,“不过一般我会把这种情况解释为……有内鬼。” “……有人修改了我的检测报告?”顾炤有些惊讶。 “不一定,也许是连检测设备的程序都修改了,让它无法识别你的基因序列,或者直接设定一个替换结果的程序,毕竟这样才比较安全。” “谁会做这个?” 这句话顾炤刚说出口就愣住了,木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说:“我这几年并不是在汶汶的精神海里混日子,也收集了一些有用的东西,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据我的了解,他们那个组织是比较封闭的,几乎没有普通人能够参与进去,你算是个例外,却也不是第一个例外,但是每一个知道秘密的人最后都被洗脑了,我想很快他们就会对你做些什么。” 顾炤其实早就有这种猜测,因为他已经被洗脑过一次,这次忽然对沈时你告白也不是脑子一热就做出来的,而是觉得反正自己又要失忆,还不如在这之前干件大事。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沈时年走了以后一个人坐在这里抽闷烟,就连带他来赛车也是纯粹的发泄,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有趣的是,你那个小男朋友的上级似乎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要知道洗脑可并不是一件小事,而且还需要专业人士来完成。” “……你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吗?臭小鬼。” 木雨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抓住点重要的?” “重要的就是他越过上级直接对我洗脑。”顾炤其实早就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了。 “对,”木雨点点头,“我敢保证,他肯定知道点什么,也许他和我是一样的人……” 这下轮到顾炤翻白眼:“别这么侮辱他。” 木雨倒也不生气,对他眨着眼睛,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顾炤觉得莫名其妙。 “笑你做了最愚蠢的决定,”木雨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他们,也许你只是想选择那一个人而已,但是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他一直在逃避你,无论如何你也得不到最想要的东西,你跟我一样可怜。” “蠢的是你才对,我选择的是正义。” 木雨忽然鼓起掌来:“正义真好啊,要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天真就更好了,或许以后正义都不会迟到了。” 顾炤不说话了,沉默了很久。 “你还不知道吗?你的基因鉴定被隐瞒,那个人消除你的记忆还要疏远你,都是因为有人要保护你啊,”木雨继续说,“你好好想一想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才是对的。” “我是得好好想想,”顾炤冷笑道,“想一下怎么才能让你闭嘴。” * 黑色的机车在商业区某座大厦下停驻。 帕德玛和沈时年一起下车,穿过大厅,走进电梯。 电梯里的显示屏放着广告,“金瑞心理诊所,请上15楼”。 电梯就在15楼停下,出去之前,帕德玛夫人叮嘱沈时年要小心。 电梯一打开就是心理诊所的前台,帕德玛走过去,出示一张会员卡,对前台小姐说:“你好,我预约了左医生。” “你好,”前台小姐礼貌地微笑,“他在B13号诊疗室,从左边过去就能看见。” 这个时候诊所里的人不多,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B13号诊疗室门是关着的,帕德玛推门而入。 诊疗室的隔音效果应该很好,里面放着歌外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黑胶唱片缓缓转动,发出的是舒缓的古典钢琴曲。 “您来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医生笑着和她打招呼,“祁小姐。” 祁是帕德玛夫人的中文姓氏,她只有在国内才会用这个名字。 心理医生是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男人,他扫了一眼帕德玛身后的沈时年,他表情沉着,目光冷淡,像极了电影里只管打架的冷血保镖。 心理医生询问道:“请问是你们哪一位需要咨询?” “我们都不需要。”帕德玛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上去,双腿交叠,翘起高跟鞋。 同时,沈时年关上门。 心理医生面露男色:“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接受一对一的诊疗。” “我知道,”帕德玛夫人冷笑着,“但我们比较喜欢群殴。” 她话音一落下,沈时年就冲了过去,他直接将心理医生摁倒在桌面上,钳制住他的双手,令他无法动弹。 “你们!”心理医生用慌乱的语气说,“我们这里是有保安的!警察局就在两条街外!” “两条街外就是警察局你还不老实?”帕德玛夫人站起来,从桌面上拿起一支圆珠笔,挑起他的下巴,“说,是不是你把消息泄露给伊甸的?” 心理医生愣了愣:“伊甸是什么?” 看见他还在装傻,帕德玛夫人却不想跟他耗下去了,说到:“左修,原名古藤斋一,日本冲绳县人,1984年考入牛津大学法学系,后来转修生物医学,毕业后并未回国,而是来到中国,进入嘉安集团工作。” -- 第66页 “你在嘉安集团董事长安九权的资金支持下进行人体实验,为其孙女安柒移植诺亚人的器官,安九权死后,你修改身份信息……应该说是盗用了别人的身份信息,整容成现在的模样,做了一名心理医生。”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找到了。”左修撕下慌乱的伪装,冷笑道。 “四年前,你遇见了一位特殊的患者,她年纪很小,却被确诊为狂躁症,曾在和同学打架的过程中咬断对方一截手指,”帕德玛夫人目光森冷,继续说,“你催眠了她,并且对她注射了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诺亚人血液。她的名字叫做木雨,你还有没有印象?” “当然有,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我是不会忘记的,”左修说,“不过你们的情报有一点错了,我并没有催眠她,她是天生的坏家伙。” 帕德玛夫人目光一凌,猛地将圆珠笔塞进他嘴里,带出他的舌头,将他的舌头摁在桌面上。 “我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帕德玛夫人语气冰冷,“要么死,要么交代出你的目的。” 随后她松开圆珠笔,让他能够说话。 左修舌头上出血了,洁白的牙齿都被染红,他一边笑着一边说:“还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让你们都死啊。” “让我猜猜看,”帕德玛夫人丢掉圆珠笔,亲手抬起他的下巴,“你是上帝之杖的走狗,为了拿到伊甸从古巴仓库抢来的东西,跟他们交换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对不对?” 古巴仓库里装的几乎都是从嘉安集团的实验室里拿出来东西,其中多半都是他半辈子的研究成果,他自然是想拿回来的。 “不愧是‘最后的女武神’,”左修和她对视,目光如毒蛇般阴冷,“要还是还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好好玩玩。” 他说出这句话后,沈时年和帕德玛都察觉出不对劲来,沈时年最先反应过来,他将左修从桌子上拉起来,想带他从这间办公室出去,没想到门那边最先传来爆炸声,紧接着就是一连串轰炸的声响,这间办公室里放了至少十个□□! 前方已经没有退路,只好从窗户逃离,左修忽然用嘴从窗户后面叼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炸·弹! 沈时年本来是想将炸·弹从他嘴里拿出来,却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就要炸开,帕德玛夫人一脚踢开,迫使沈时年将他放开。 “别管他!”帕德玛夫人大喊,“我们先走!” 沈时年目光冷峻的扫他一眼,然后攀上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爆炸声紧随其后,整个楼层的玻璃都被炸开,玻璃渣在空中翻飞,和他一起向下坠去,坠往车水马龙的街道,坠往熙来攘往的人群。 坠往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终于完了!!!鼓掌!!! 连载了一个月,大家有些地方可能已经忘了,我来总结/说明一下你们容易忘记的点: 1.左修的出场时间很早,第九章 给顾炤递名片的心理辅导就是他,还有顾炤在实验室里代入的那个角色也是他。(就是他给安柒做的手术) 2.乌鸦人就是恶魔,是除开瓦尔哈拉、木雨、伊甸、还有左修所在的“上帝之杖”的其他势力,它的出现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意外,实力很强,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我知道嘿嘿嘿) 3.顾炤和顾汶的基因都非常非常强大,沈时年通过某种原因知道了这一点,为了保护顾炤才一直忍着,其实他早就想把顾炤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了(所以下一卷就是顾炤揣着明白装糊涂,使劲撩他,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4.让你们失望了对不起QAQ木雨还暂时死不了,后面还有她的戏份 5.佟念就是雷蒙的沙雕网友,暗示了很多次了,你们应该都看出来了吧? 6.小小地剧透一下,有几个已经出场的人物身份其实是重叠的,也就是千层饼(划掉),我都有暗示,不过也没必要回去看啦,下一卷差不多都会写出来。 唠叨得有点多了,请大家期待下一卷的故事吧!鞠躬!感谢在2020-08-31 19:18:20~2020-09-01 20:1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梅林的面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潇雨翎、某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阳光照进游泳馆, 落在顾炤赤·裸的侧身,他舒展着如猎豹般矫健的身躯,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每一寸深色的皮肤都像是造物主的得意之作。 随着一声哨响, 他跃入水池, 溅起一片水花, 在自己的赛道上奋力前游, 他劈开水面, 像一只自由畅快的虎鲸,手指触及泳池边缘的瞬间, 他调换方向,强大的爆发力使他在最后五十米一骑绝尘, 再也没有人能追得上他。 抵达终点后, 他在观众席传来的欢呼声中浮出水面,双手撑着泳池边缘的瓷砖,腹部收紧,毫不费力地一跃而上。 顾炤取下泳镜,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明起来,跟在他后面拿了第二名的同学靠在泳池边上, 捧起水拍向他的小腿。 “风头都让你抢完了, ”同学说, “我们系的系花好不容易来一趟, 太没意思了。” “她是哪一个?”顾炤回头问他。 “诺, 那里,”同学指向观众席,“红裙子单马尾那个。” -- 第67页 顾炤朝那边看了看,从旁边的沙滩椅上拿起自己的泳巾, 搭在头上,然后来到观众席,走到系花面前。 周围发出一片唏嘘,用泳池里的人也都傻眼了。 “你好。”顾炤主动打招呼。 系花非常惊讶,盯着他英俊的脸,看着水珠从他鬓角的头发流下来,愣愣地说:“……你好。” “我有个朋友想要你的微信,”顾炤指了指泳池那边,“就他,和你一个系的。” 泳池里的同学看见他的手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干什么,不过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他一边想竖着大拇指对顾炤说一句“好兄弟”,一边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好啊。”系花呆呆地点点头,羞涩地对顾炤说,“要不你先加我?” “好。”顾炤迅速给出自己的二维码。 两人添加了好友,顾炤刚想往回走,却意外地从观众席上发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不是说今天满课吗?”顾炤问道。 那人手里还拿着专业书,又戴上了那副隔绝生人的无框眼镜,浑身上下学术气质浓郁,要不是身在嘈杂的体育馆,还让人以为他要去做什么科研汇报。 沈时年抿了抿唇,回答:“教授临时有事。” “我这边也快好了,等我去换个衣服。”顾炤的泳巾已经滑落下来,搭在后颈上,他取下泳帽,黑色的头发湿答答的,不停往下滴水,有点落在毛巾上,有的落在胸前。 回学校后他又开始上游泳课,偶尔参加几回这样的友谊赛,上半身塑形效果比以前更为显著。 沈时年若有若无地偏离视线:“你去吧。” 顾炤笑了笑,转身去了更衣室。 简单地冲了个澡,他穿上衣服就出来了,为了节省时间头发吹得半干不干的,反正现在是大热天,出去晒会儿太阳就干了。 沈时年在游泳馆外面等他。 顾炤跟同学打过招呼,让他们先走别等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他从玉城打完比赛回来后就经常跟这个理院学霸一起走,都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交上朋友的。 不过也有传闻说,他们并不只是朋友的关系。 在那件事情解决之后,果然有人来给顾炤洗脑了,来洗脑的人居然还是秦肖,想想也没错,他是精神系的,力量虽然没有木雨那么变态,干这种对付“普通人”的小事应该不在话下。 为了做好全套戏,顾炤当时就对秦肖发了火,然而秦肖却冒着被他揍的风险对他讲了一系列大道理,说这是组织的规定,也说是为了你好,反正就是要让他做一个开心快乐的麻瓜,忘记这些天的糟心事。 顾炤虽然表面上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实际上早就做足了准备,只要有顾汶在,谁都没办法对他的记忆作出修改。原本他只是想要保留住自己的记忆,木雨却趁这个时候入侵了秦肖的精神领域,盗出许多关于瓦尔哈拉的资料。 她这种做法无疑是再次惹怒了顾炤,秦肖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朋友,这种随意窥看隐私的行为对他也太不尊重了。但顾炤却拿木雨没办法,现在顾汶虽然掌握了主动权,但她对自己的力量还是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要想完成保护顾炤记忆这么复杂的操作必须由木雨代劳。 她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可以这样来形容,顾汶是主机,木雨是操作系统,主机可以强行关闭操作系统,这是对她最大的制约,也就是关小·黑·屋。 但是一旦将她放出来,那么她的权利就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越过顾汶作出某些决定,比如说入侵秦肖精神领域这件事就是她私自进行的,如果她不坦白,顾汶很难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鉴于她这么不好控制,又是个神经病,顾炤给出的意见是:“建议永封。” 顾汶很少乖乖听哥哥的话,这次却在认真考虑了,木雨还妄图为自己辩解,说她这是节省时间降低风险,顾炤觉得应该好好对这个小姑娘进行普法教育了。 最可恶的是,她还从秦肖的记忆中挖出那天两人在酒店时的画面,告诉顾汶你哥和那个人有一腿,搞得顾汶一本正经地来问他“你是喜欢那个大哥哥吗?”,简直不要太尴尬! 至于为什么他现在和沈时年关系“亲密”,是因为他留了点私心,假装自己的记忆被替换成了和沈时年在玉城快乐双人游,这些天时时刻刻粘着他,沈时年对此也毫无办法,只能认栽,硬着头皮承认他们的“快乐时光”。 这次顾炤参加游泳班内部的友谊赛,特地叫上他来观赛,他先是以课程太满推脱,现在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还是来了。 顾炤拍了拍沈时年的肩膀:“走吧,去吃个饭。” 沈时年点头。 长川大学校园占地宽广,从体育馆到最近的一个食堂要走十分钟,而离校门口只需要五分钟,顾炤突发奇想,带着沈时年出了校门。 夏天阳光明媚,此刻临近正午,更是一片灿烂,忘记带伞出来的女孩们牵着手从一片树荫跑去另一片树荫,顾炤倒是无所谓会不会晒黑,反而是每年暑假他都会去找一片风景最好的沙滩将自己的皮肤晒成性感的古铜色。 沈时年肤色偏白,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要变得透明,再加上那副眼镜看上去简直就是个整天窝在实验室里的科研怪人,他外表斯文羸弱,顾炤却见过他提起刀大杀四方的模样,所以说人不可貌相,顾炤想起那少有的几次对他腰腹触感的记忆,顿时感觉喉间有几分干涩。 -- 第68页 这样的美人,就算型号不对他也认了,大不了轮换着来,他个纯0都有为爱做1的觉悟,让沈时年委屈一下怎么了? 来到日料店的时候,顾炤先点了一壶生茶,因为这家店从投资开始就全部交给佟念打理,所以店员完全不认识他这个老板,说起来顾炤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吃饭,还不知道佟念找的日本厨子水平究竟怎么样。 佟念的品味还可以,把店里装修得非常符合当下小年轻的和风幻想,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进店吃饭的人并不多,周围环境也算安静,沈时年默不作声地饮茶,若是换上一身和服,没准能cs动漫里杀人不眨眼的武士。 点的寿司和寿喜锅都还没上,两人吹着空调,才清净没多久,门口就走进来一男一女,女的穿着吊带短裙,走路时裙摆翻飞,露出大腿上洁白美好的光景,她的包丢给男的拎,男的一脸任劳任怨的狗腿劲儿,活像贵妃娘娘带小太监出来遛弯。 景莹莹看见他们时目光瞬间亮了亮,赶紧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沈时年旁边,眨巴着她那双水灵且睫毛浓密眼睛,打了声招呼:“嗨,你也来这里吃啊。” “他跟我一起来的。”没等沈时年说话,顾炤就强调道。 沈时年礼貌地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佟念气喘吁吁地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茶,旁边的服务员赶紧冲上来:“让我来,老板您歇着!” 作为食物链最底端的人,他也只有在员工面前才能找回点排面,可能连他自己都忘了这家店其实是顾炤出的钱,挥了挥手说:“大家别客气,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看他累成这样,顾炤看向景莹莹:“你又怎么虐待他了?” “就是让他陪我逛个街而已,”景莹莹细细地哼了一声,“昨天他赖在寝室打游戏不想去上课,还是我拜托别人给他答的到。” 佟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不快期末了嘛,上课反正也讲不了多少。” 顾炤当然不会觉得他旷课有多奇怪,在坐的只有沈时年一个不是学渣,要是几个月前还应该有个秦肖。 景莹莹:“今年没有秦肖帮你划重点了,我看你期末怎么过。” 佟念嘿嘿一笑:“我可以打电话给他。” 隔着桌子,景莹莹掏出手机发消息给顾炤:“可以啊你,这些天过得很滋润吧?” “一般滋润。”顾炤回复道。 景莹莹发来一个翻白眼的表情:“还记得我们打的赌吗?” “记得,你确定还要跟我赌?” “那当然,人家没准只是把你当兄弟呢。” 顾炤无奈地笑了笑,打字过去:“你输定了。” “这可不一定。” 两人隔空对视几秒,都是笑而不语。 “还有几天我过生日,”景莹莹忽然开口,“我订了个别墅开party,你们记得都来啊。” 佟念问:“几号?” “去年你不也来过吗?都不记着点日子,这样下去以后你没女朋友的我跟你讲,”景莹莹说,“就这周末,泳池趴,记得带泳衣。” 顾炤挑起眉毛。 景莹莹挺起胸膛。 “不好意思,”沈时年说,“我周末可能没空。” 景莹莹:“……” 顾炤递过去一个略带笑意的眼神,此时服务员刚好上菜了,佟念二话不说就开吃,其余几个人也很快动了筷子。 日本厨子的手艺很不错,顾炤吃完后就回了校外的公寓,他今天下午没课,又不需要练习,这种天气回家待着吹空调才是最舒服的。 “我记得你有睡午觉的习惯吧?”顾炤问沈时年。 沈时年想了想,然后点头。 “不如去我哪里?”他提议道,“现在回寝室路上太热了。” 景莹莹没想到他能用这招,立马说:“我也想睡会儿!” “好啊,我那里刚好有两个房间,”顾炤笑了笑,面向沈时年说,“我们两个只能挤一张床了。” 景莹莹瞪着他,仿佛在说“无耻淫·贼”,然后忿忿道:“算了,我两点就有课……小念子。” “诶,”佟念凑上来,“娘娘您说。” “摆驾回宫。” “喳!” 眼瞧着这俩活宝走了,顾炤带着沈时年来到他在校外租的公寓。 他住的地方并不是一尘不染井井有条,却也不是袜子满屋子丢的脏乱差,勉强算得上整洁,只是桌子上有瓶没来得及收拾的饮料罐子,窗帘紧闭着,客厅里的投影屏换没卷起来,说明他昨晚肯定坐在沙发上看了部电影。 公寓里是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卧室,另一间已经改成书房了,他让沈时年去床上睡,还说自己不困,先打会儿游戏。 沈时年此刻已经是既入虎穴逃也无用了,只能躺在顾炤的床上,周身都是他的气息。 气息这种东西其实是很玄妙的,哪怕是两个人用同一种洗护用品,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有细微的差别。 这一点恐怕连顾炤都没察觉。 毕竟他今天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让沈时年浮想联翩睡不着觉,而是想趁他睡着后装作不经意躺他旁边,等他醒了就说想节约点空调费,反正他是个什么心思沈时年也心知肚明,被占便宜也只能憋着。 盘算着心里的计划,顾炤在客厅等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推开卧室门,静悄悄地来到床边。 -- 第69页 沈时年闭着眼睛,平躺着睡,呼吸均匀。 顾炤替他盖上空调被,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个主意。 他敢确定沈时年是装睡的。 就凭他的警惕性,在顾炤进来的时候哪怕没惊醒也该有个反应,不应该是这幅睡沉了的样子。 于是顾炤直接把上衣一脱,将衣服甩在旁边,然后躺在他身边,还拉了截被子搭在腰腹上。 现在两人算是同床共枕还盖同一条被子,顾炤决定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就睡觉。 半梦半醒中,他感觉沈时年那边传来点动静。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他感觉有点痒,不耐烦地动了动,却好像吓到了某个人,瞬间就离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根冰凉的手指落在他的额头,一开始只是轻轻点触着,后来竟然摩擦起他的眉骨,然后到他的眼眶,鼻梁,最后摁在嘴唇上。 这种触感有点像冰棍,顾炤不禁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那人触电般地收手,呼吸变得局促起来,但又不敢作出太大的动静,只好再次躺下。 然后一只沉重的胳膊就搭在他胸前。 顾炤的小臂肌肉结实且漂亮,肤色很均匀,是蜂蜜般的颜色和质感,青筋脉络并不明显,腕骨却格外凸出,连带着那双手都是骨节分明的模样。 沈时年闭上眼睛又睁开,睁开后又很快闭上,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了,把顾炤的手从自己身上推下去,下床出了卧室。 几分钟后,客厅的门被关上,顾炤的手机里多了一条短信。 “我先走了,下午有课。” 顾炤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映出这段文字,嘴唇勾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睡很沉,沈时年在他脸上乱动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后来的事当然都是他故意的,不过他现在也有点后悔了。 看你把人家吓跑了吧。 现在床上只剩下一个人,他手脚呈大字躺着,然后往枕头底下摸了摸,手指间夹着一枚硬币。 它并不是金色的,顾炤已经把幸运女神币还给了沈时年,现在他手上的只是一枚普通的一元硬币而已,虽然材质并不值钱,但功能可大得去了。 他捏着硬币,然后再次闭上眼睛。 睁眼时,眼前已是霓虹闪耀的城市,他站在高楼之上,风吹刮着他的衣摆和头发,眼前是巨大的探照灯,从城市顶点的铁塔上照下来。 这座城市与现实有很大区别,道路几乎都横在半空中,车辆也在各种高楼大厦之间穿行,而每一栋大厦上都挂着炫酷的广告牌,看起来非常有未来科技的感觉。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块屏幕,上面记载着他的等级和经验点,还有个武器栏,只要花代币就能兑换。 这是木雨为他定制的游戏。 他需要在这里面不断升级,变强,积累战斗经验,从回长川到现在他已经通关了七个关卡,后面还有整整九十三关,现在的难度还是新手模式。 顾炤在屏幕里兑换了两把细长的长太刀,然后纵身一跃,落下一个大约有二十个巡逻机器人的平台上。 巡逻机器人发出声,但是下一刻它的主板就被顾炤斩断,他向前奔袭,两刀齐用,电流随着刀刃前进的方向不停闪过,机器人的零件四处翻飞,有一部分甚至选择自爆。 躲过爆炸,在平台的尽头,顾炤再次跃身而起,身下就是错综复杂的空中道路,他落在一辆悬浮车的顶棚上,被它带着一路向上,逼近城市中央的那座钢铁高塔。 只可惜中途无数只机械人从两侧的大楼落下,朝他袭来,他丝毫不慌张,提起双刀再次战斗。 与此同时,身后飞来数架无人机,纷纷将炮口对向他,枪林弹雨下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起来,无奈之下只好再调出屏幕,用三万积分兑换了一个滑翔翼。 他背上滑翔翼,腾飞至空中,滑翔翼自带的推动器继续将他推向高塔,无人机仍旧穷追不舍,子弹贯穿机翼,他也就此失去平衡,在空中翻了几圈。 更要命的是,一双巨手忽然出现在面前,百米高的钢铁巨人遮挡了全部视线,顾炤的表情也没有那么淡定了,他丢掉滑翔翼,跳上巨型机器人的手臂,然后迅速调出兑换界面,用所剩下的全部积分点亮了那个闪电图标。 他手中的长太刀在刹那间冒出电光,在冲上机器人肩膀的时候狠狠磁入,钢铁断裂开的声音十分刺耳,火光带来的热度差点没将他掀翻。 顾炤深呼吸,继续用力,咬着牙闷哼,终于将两把刀都完全刺进去,然后拉扯这刀柄,用力拖拽—— “嘭——” 钢铁巨人的头颅被他斩落在地! 顺着机器人倒去的方向,他腾空跃起,刚才丢下的滑翔翼又回到身边,他抓着绑带,一路滑翔,终于触碰到铁塔,再顺着塔身网上爬,躲过无人机的轰炸,来到了铁塔顶端。 这里几乎已经是云层之上,脚下的景色一览无余,顾炤却没那么多时间欣赏,他触摸到塔顶那颗耀眼的红色宝石,这是整座城市的能量源泉。 在他取下宝石后,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风和无人机的轰鸣声都消失在他耳边,眼前只剩下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着结算画面。 “未来之都,通关,用时二十一分四十二秒,使用道具:2,使用异能:1,评级:B。” -- 第70页 “第八关已开启,是否进入?” “不,”顾炤说,“再来一次。” 要想进入下一关,只需要评级到达C就可以,但是顾炤在这里面每次都是达到A+才肯进入下一关。 他这不是强迫症,而是想挑战一下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快速成长起来,在怪物云集的诺亚人中,他现在的水平还是太低了。 如果不变强,他还怎么保护好顾汶,保护好自己? 即使了解过一部分关于诺亚人的历史和能力,但他知道自己对那个世界还是一无所知,从沈时年的态度和木雨的话中他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份不一般,而且问题很有可能出现在他那个早死的老爹身上。 并不是说覃女士就完全没有问题,而是老爹的身份更可疑一点,他出生在一个中式大家族里,祖辈都是潮商,从三百年前就开始搞对外贸易,足迹遍布东南沿海以及整个南洋地区。 顾沉从小就没有想过经商,他是一个“新派”的人,十多岁的时候就喜欢去香港玩,他追摇滚乐队,混迹在酒吧和歌舞厅里,家里那些他和男女明星在歌舞厅里留下来的照片就能说明他那个时候的放荡不羁。 后来他去当了职业赛车手,退役后又开始游历全球,顾炤家里的管家阿姨和老花匠都是顾家老宅出来的,据他们回忆,这段时间顾家人很少联系得到他,经常整整一年都没个音信,家里人很担心他,还找了私家侦探打探他的去向,却没想到侦探带回来的照片显示他在非洲某个部落里给黑人姑娘弹吉他。 就连顾沉生的那场要他命的重病都很离奇,他向来身体健康,一年到头连感冒都不会有,却莫名其妙地一夜病倒,医生很快就下了病危通知,没几个月人就入土了。 以前顾炤只觉得这是命运弄人,慢慢地也就接受了老爹永远离开他的事实,现在这么猜想下去,关于“顾沉”这个人,以及他的死亡,很有可能还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故事。 第33章 “未来之都, 通关,用时十五分零三秒,使用道具:1, 使用异能:0, 评级A+。” 顾炤摁掉闹铃, 从床上爬起来。 他的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 精神却还是很疲惫, 距离第一次通关这个副本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除了上课和训练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冲记录,这次终于拿下A+的成绩。 这还只是第七关, 他就已经明显感觉到比之前几个副本更难,不过这也是他自己向木雨提出的要求, 而木雨也很清楚地告诉过他, 这种方式只能提升他的作战经验,并不能确保他在现实中也能有同样的发挥。 他的身体和诺亚人并不同,最显著的就是没有强大的自愈能力,木雨对此的解释是他基因里的“Asrk”被上了一层锁,这把锁也同样存在于顾汶身上,虽然顾汶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锁”的限制, 但是在没有找到钥匙之前, 他们的身体还是和普通人一样脆弱。 顾炤并不理解木雨所说的“锁”和“钥匙”是什么东西, 木雨则表示其实她也不太理解, “神”是一种高级生物, 他们留在地球人身体里的Askr或许只是一道通往高维度的算法。 这就涉及到物理学的知识了,顾炤还没有那个脑子彻底想明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尽可能地强化自我,因为他总觉得, 平静的日子不会存在太久了。 他需要一个答案,关于他自己,关于顾汶,也关于沈时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实在没办法再把自己当成普通人看待,哪怕只是为了顾汶,他也需要将这份责任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如果某一天审判者的目标真的变成他或者顾汶,他必须得有所准备才行。 这天是周六,景莹莹的生日,顾炤训练完后就往她发来的别墅地址赶。沈时年今天果然没空,有可能是学业繁重,也有可能是又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总之顾炤整整一天都没能联系上他。 景莹莹作为长川大学著名“交际花”,来参加她的生日派对的人当然很多,有些顾炤认识,有些顾炤不认识,但是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都认识他,他刚走到泳池边上就吸引了一大波人的注意。 佟念从水里冒出头,抬头看他的角度比较特别,当时就给他吓了一大跳。 “乖乖,不得了,”他震惊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顾炤差点没被他这猥琐的小眼神惹得一脚踢过去,不耐烦道:“因为以前你没钻我裆下看。” 佟念从水里爬出来,或许是当肥宅太久,他肚子上长了一圈小肚腩,整体看上去也不算胖吧,这圆滚滚的肚子就让人非常想捏一把。 顾炤扫了他一眼,说:“下个月和我一起去健身房。” “下个月就放暑假了!”佟念恼羞成怒,“我胖我乐意,你管我的。” 顾炤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就坐在了泳池边的躺椅上,佟念坐在他身边,问:“你不下水玩玩?” “人多,挤,”顾炤问他,“景莹莹呢?” “刚刚还在这儿的……那边,她过来了。” 景莹莹穿着三点式的性感比基尼,她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后还跟着个帅哥,那帅哥一脸黯然神伤,一直低着头,像是受了多大打击似的。 “啧啧啧,”佟念摇着头,感叹道,“我身边为什么总是些渣男渣女。” -- 第71页 “说谁渣呢?”景莹莹瞪过来,“我这是正经又严肃地拒绝他人的追求,既不伤天又不害理,你个死宅懂个屁,长这么大没被女孩追过吧?” 佟念这就来气了:“谁说没有,我初中还是班草呢。” 景莹莹嗤之以鼻:“请问您是在哪个旮旯里读的初中,全班人口不超过十个那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顾炤只觉得他俩聒噪,于是转移阵地,去室内待着。 这里和泳池只隔着一扇玻璃门,外面的吵闹声还是能很清晰的传进来,顾炤拿出手机,沈时年还没回他,最新一条消息是顾汶发来的,顾炤要求她每天都要报一次平安。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里面播放着本市新闻,地方电视台的画质都不太好,顾炤原本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那上面,直到主持人说了一句“福尔图娜号游轮在我市港口停靠”,他才猛地抬起头。 福尔图娜就是幸运女□□字,也怪不得顾炤敏感了些,就在他以为应该只是个巧合的时候,画面从演播室转到现场,夜晚的港口灯火通明,足足有十五层的游轮漂浮在海面上,它无疑是一个庞然大物,摄像机的镜头都不能拍出它的全貌。 港口上聚满了看热闹人群,记着就站在人群中间,介绍着关于“福尔图娜号”的一些基本信息,让顾炤意外的是,他居然在人群中找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带着棒球帽,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拉链拉至最高处,半张脸都藏在外套里,但顾炤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沈时年。 他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果然是在执行任务么? “福尔图娜号上共有一万七千件珍稀藏品,其中包括两幅绘画大师梵高的作品,以及世界上现存最大的红宝石‘福尔图娜的□□’,它是世界上最豪华的游轮之一,也是一座海上博物馆,此次,它将会在长川港口停留一周……” “怎么跑这里来了?”景莹莹的声音忽然冒出。 顾炤的目光从电视上挪开,回答:“没什么,外面冷。” “今天37度,你清醒一点!”景莹莹识破他的谎言,“你最近怎么了啊,总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顾炤掩饰道:“熬夜打游戏。” 景莹莹吃惊道:“不会吧,你可别跟佟念学啊,死宅没有前途的,你要活在三次元造福广大群众知不知道?” 顾炤:“……” 还好佟念没在这儿,不然肯定又要跟她吵起来不可。 过了一会儿,顾炤问她:“你今天拒绝那个人,是因为和我打了赌吗?” “那不然呢,”景莹莹笑着,“说认真就认真,你不会反悔了吧?” 顿了顿,景莹莹又说:“你别看我前男友多,这么正儿八经追一个人还是第一次。” 顾炤皱眉:“你……究竟喜欢沈时年哪一点?” 景莹莹回答得很干脆:“他长得好看啊。” “还有呢?” 她又想了想:“我本来想说个他还是个学霸的,但是没了那张脸就算是个学霸我也看不上啊。” 她的想法很简单,老娘长得漂亮身材好,要是另一方颜值不够格,那她岂不是很吃亏? “那你呢,”景莹莹反问他,“你又喜欢沈时年哪一点?” 顾炤沉思片刻,回答:“我觉得……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景莹莹一脸莫名其妙:“他整天摆着副冷脸,哪里温柔了?” 顾炤摇了摇头:“不好给你解释。” 景莹莹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靠,你该不会是要来真的吧,别吓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假的了?”顾炤觉得有点好笑。 “搁这儿半天我成你真爱路上的绊脚石了?”景莹莹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倒没有,”顾炤笑着,“我还没把你当成过对手。” “看不起谁呢!”景莹莹轻轻踢他一脚,愤然道,“你丫的自信过头了吧?” 顾炤特不要脸地来了一句:“连我都没自信了,谁还能有自信?” 景莹莹唉声叹气:“你不早点说!” 顾炤往外面瞧了瞧,刚才那位饱受打击的帅哥还站在泳池边思考人生,于是他提示道:“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加油,你可以的。” 景莹莹也正有此意,从房间里离开之前,顾炤又叫住了她。 “还有一件事没跟你说呢,”顾炤眉眼带笑,“生日快乐。” “谢了。”景莹莹抛给他一个飞吻,然后赶紧去找刚才被她拒绝的那个人。 此刻,港口上,沈时年隐于人群中,左耳插着耳机,雷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今天到此为止,先不要打草惊蛇,”雷蒙说,“上帝之杖可不像伊甸那群蠢货,他们都是狠角色,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是。”沈时年转身,从港口离开。 这次他们会把目光放在福尔图娜号上,是因为追查到了那名叫作左修的心理医生与伊甸的交易记录,那批从古巴仓库遗失的实验品有很大概率被存放在了这艘游轮上。 信息的来源还要追溯到半个月前,印度东海岸某个婆罗门家族发生血案,一夜之间一家十四口全部死亡,凶手竟然是在病床上躺了五年的百岁老人。瓦尔哈拉的猎手找到他时,他已经恢复了年轻时的相貌,体力也远超从前,并且在当地犯下数十起恶性杀人事件。 -- 第72页 经过调查,猎手门得知他的家人曾在福尔图娜号游轮上为他买下某种“神药”,他服用后才产生这种变化,虽然重回年轻,却丧失了理智,不仅杀害了亲人,还对陌生人痛下毒手,彻底沦为泯灭人性的怪物。 各种信息都表明这种药就是古巴仓库的遗失物。 此后,福尔图娜号就一直处于瓦尔哈拉的监视之下,得知它今晚会在长川市靠岸后雷蒙就立即安排沈时年来侦查情报。 如今福尔图娜号并未对外开放,他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偷偷潜入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现在人手不足,只有沈时年一个人也许并不能完全掌握局势。 玉城那件事过后,许多猎手的精神力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有人直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他们现在只能用缓兵之计,等待总部从别的地区调来经验丰富的猎手。 * 顾炤从景莹莹的派对回来后,再次进入副本,他终于来到第八关,天空一片阴沉,雨水冲刷在他身上,眼前是哥特式的建筑,街道上马车流动,卖报纸的小孩在雨中奔跑穿梭。 只有他能看见的屏幕里多了“雨伞”这个兑换物的选项,仅仅需要一百点积分。 顾炤撑开伞,他穿着风衣,像是一位带着闲情逸致在雨中散步的贵族绅士,屏幕上给出了任务提醒,很简单的几个字—— “杀死魔术师”。 顾炤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任务,前面几个副本的通关流程都很明确,难道这就是新增的难度? 不管怎么样,他得先把“魔术师”这个人找到才行。 “先生,”路边的小孩畏畏缩缩地抬起头,“请问您需要一份报纸吗,只要五便士。”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脏兮兮的,即使再小心翼翼报纸还是被雨水打湿了。 顾炤用积分兑换了十英镑,把他的报纸全部买下,男孩开心地走了,顾炤则浏览起报纸上的内容。 “泰晤士报,1834年,11月17日,星期五”。 “惠灵顿公爵再次担任帝国首相”。 “《济贫法案》——最虚伪的谎言”。 “伦敦塔下的凶案”。 顾炤试图报纸上找到魔术师的痕迹,却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他收下报纸,沿着这条街道继续往前走。 这是维多利亚时代之前的英国,很多伦敦的标志性建筑都还没有建成,木雨居然连这种地方都能构建出来。 雨越下越大,不停冲刷着街道两旁的楼房,顾炤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可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一个穿燕尾服,带着高礼帽的人站在路边。 他带着威尼斯特色的黄金面具,胸前插着一朵红艳的玫瑰花,有几片花瓣落在地上,也许是被雨滴打下来的。 顾炤缓缓走过去。 “您好,先生,”那人取下礼帽,向他行礼,“今天天气真好,您看起来真英俊。” 顾炤并不确定他是他夸自己还是在开玩笑,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出些什么,那人又说:“我的表演就要开始了,您想要看看吗?” “如果你表演的是魔术的话,我很乐意。” 那人似乎是笑了笑:“门票五磅十便士。” 顾炤又兑换出一些钱,交他。 他取下胸前的玫瑰花,手指轻轻晃动,然后剧烈抖动一下,玫瑰花变成了一张门票。 果然他就是魔术师了。 现在两人靠得很久,经历过上一关的顾炤却没有把握能够干掉他,他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试还是值得一试的。 顾炤迅速兑换出武器,为了确保准确性,他特地换了一把秦肖同款Glck 17。 顾炤朝着魔术师扣响扳机,从枪口出来的却并不是子弹,而是一大片彩带,顾炤愣了愣。 “你也喜欢变魔术?” “不过,只是这样的程度的话可不太行。”魔术师一边问他一边抓起几根彩带,往空中一抛,彩带纷纷化为彩色的小鸟飞走了。 顾炤:“……” 魔术师将门票交给他,顾炤看了看,这是一张烫金的卡片,边角布满复杂华丽的花纹,中间勾勒的居然是幸运女神福尔图娜的模样,右下角有一排花体英文小字,他还没看清这是什么意思,魔术师就忽然抛出自己的礼帽,礼帽在空中翻腾几圈,化为一把雨伞。 戴着白手套的手接住伞柄,另一只手向顾炤伸出。 “我们走吧。” 顾炤一开始以为他要去马戏团里的舞厅,却没想到魔术师一脚踏在空中,仿佛踩着什么看不见的楼梯似的,他往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愣在地面上的顾炤:“现在退票已经来不及了哦。” 顾炤发现了,他脚下的雨滴不知道什么时候凝固了,呈现出楼梯的模样,魔术师不是漂浮在半空中,而是踩在雨水上的。 你管这叫魔术? 明明就是魔法好吧。 顾炤也管不得其他了,也从这条近乎透明的楼梯踩上去,借着雨水铺成的道路,他们像《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主角一样在空中漫步,脚下是伦敦古老的街道,天空森暗阴沉,少了电影里的浪漫,多了一丝诡异。 顾炤将一把匕首藏在袖口里,问他:“你的舞台在什么地方?” “舞台?”魔术师回答,“就是这里,我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 第73页 他打了一个响指,不远处的钟楼顶部飞出数十只白色鸽子,鸽子朝两人飞过来,在他们周围盘旋鸣叫。 顾炤感觉脚下一空,透明的楼梯消失了,但他并没有往下坠落,他的伞还在空中飘着,牵引着他和白鸽一起飞翔。 伞越飞越高,风从顾炤耳边吹过,雨水拍打进来,就快要接近钟楼了,此时钟声刚好响起,巨型钟表下的□□开始移动,出现一个摆放着雕塑的平台。 魔术师丢开他自己的雨伞,雨伞又变成礼帽落在他头上,他钻进顾炤的伞下,白手套覆盖住顾炤撑伞的手上。 金色面具遮挡了他的面容,顾炤却能看见面具下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有几分熟悉。 两人一同落在钟表下的平台上。 旁边就是精美的雕像,平台一点一点移动着,两人便和雕像一起向钟楼内部移动。 魔术师从顾炤手里夺过他的伞,收拢又打开的瞬间化为一张黑布,黑布落下后,站在顾炤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如玩偶般精致的少女。 她有着金色的波浪长发,眼瞳是碧绿色的,脸上还是那张面具,她穿着华丽的裙子,戴着将整个小臂都包裹起来的白手套。她捻起裙角,对着顾炤微微欠身,这是舞会上的礼节。 “你会跳舞吗?”少女问他。 “会一点。”顾炤伸手出去。 少女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攀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与他相握,前进一步。 顾炤跟着她的节拍往后退,向平台旋转的反方向退去,雕像回到钟楼里时他们都还在外面。少女松开放在顾炤肩膀上的手,牵着他的手指旋转,狭窄的平台不允许她有这种大幅度的动作,她一只脚移出平台,却并没有掉下去,而是在空中完成这一段舞步。 两人就这样在钟楼上跳起舞来,雨从未停止,打湿了顾炤的头发和肩膀,少女的睫毛上也有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珠。 这个场景莫名有点像是在音乐盒里,但是顾炤听不见音乐,他默默数着节拍,感受着衣袖里匕首冰凉的温度,找寻着最适合下手的实际,可就在这时,少女捏住了他的手腕,将匕首从他的衣袖里取出来。 顾炤并不着急,抖了抖另外一边的衣袖,拿出另一把匕首,向少女刺去,少女却在这个时候拉起裙摆再度旋转,姿态如天鹅般优雅。 她腰肢轻盈地弯折,向钟楼外仰躺去,顾炤没有抓住她,看着她向下落去,裙摆在空中飞舞着,如摇曳的花朵,最终四散开,化为彩带炸开。 魔术师的身影出现在彩带中,他取下帽子,一边下坠一边向顾炤行礼,像是在舞台上向观众致意的演员。 顾炤也从钟楼上跳了下去,穿过漫天的彩带落在地上,魔术师摁着帽子奔跑,顾炤就跟着他穿过泥泞的街道。 他从马车上方跳过去,身姿轻盈,动作优雅,他从两位并排行走的小姐中间穿过,在小姐们惊讶的表情下凭空变出两朵玫瑰,将赞美和玫瑰一起送给她们。 顾炤一路追着这个骚包的魔术师跑,眼睁睁看着他从商店的橱窗里穿过去,自己又没有穿墙术,只好走正门进入店铺。 这是个玩偶店,年迈的老板坐在柜台后面睡着了,展示架上的玩偶都活了起来,要么手拉手跳舞,要么坐在原处鼓掌,顾炤听见一阵笑声,转头才发现自己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个娃娃。 高礼帽,燕尾服,还有金色的面具,就是魔术师的模样。 而真正的魔术师,正椅在店铺的门框上,投来戏谑的眼神。 “这就是你的表演?”顾炤问他。 “您还满意么?” 顾炤扯下肩膀上的娃娃,这个人完全就是在戏弄他,或者对于他来说这仅仅是一场魔术表演。 顾炤并不想再和他玩下去,他在异能兑换界面选择了火的图标,瞬间一串火焰朝魔术师冲去,将整个店铺都点燃,老板从火海里惊醒,那些跳着舞的、鼓着掌的娃娃也全部被火焰吞噬。 魔术师的身影却消失了,顾炤再次追过去,后门连接的巷道十分狭窄,火焰却因此窜得更高。 1834年的伦敦大街上有许多木制结构的建筑,根本抵挡不住此等火焰的侵袭,很快一整条街都燃烧起来,行人纷纷奔走呐喊。 魔术师灵活地穿梭在雨水与火焰交织的街道上,最终来到泰晤士河边,纵身跃起,脚尖平稳地落在河面上。 顾炤站在岸边与他对视,火焰从他身边冒出,朝河面袭去。 这时,魔术师再次取下礼帽,躬身行礼,用遗憾的语气说:“今天的表演就到此为止了,祝您愉快。” 顾炤在卧室里睁开眼睛。 他摁着太阳穴,刺眼的阳光照进屋内,昨晚他又忘记拉窗帘了。 这次的副本应该是通关失败了,不知道为什么没看见结算面板,顾炤掀开被子下床,却意外瞥见窗户玻璃外面贴了什么东西。 他皱起眉头,来到窗边,将手伸出窗外,取下那个……卡片? 黑色的底图,烫金的花纹,还有幸运女神的图像。 顾炤怔住了,这不就是魔术师给他的“门票”吗? 他仔细看了看,读出左下角花体字的内容: “欢迎乘坐福尔图娜号,祝您旅途愉快。” 他把这张卡片翻过来,后面详细写了登船时间和房间号。 -- 第74页 这居然是一张船票! 第34章 顾炤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陈姨, 一番嘘寒问暖后顾炤终于说到了正题,他问道:“汶汶在家里吗?” “在啊,周末放假呢。”陈姨回答。 “我想跟她聊聊。” “行, 我把电话交给她啊。” 顾汶的声音很快传来:“……哥。” 顾炤直接了当道:“能让我和木雨说两句吗?” “好……等一下。”电话里传来关门的声音, 顾汶应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木雨现在寄生在顾汶的精神海里, 活动范围也就玉城市内, 顾炤这些天进入的精神力场是她存放在那枚硬币里的, 灵感来自于幸运女神币, 可以远距离使用,相当于存放在移动硬盘里的单机游戏, 即使没有联网,换个电脑也一样能玩。 曾经出现在长川市的精神力场也差不多是以同样的方式带过来的, 她当时为了寻找到顾炤, 释放的力场范围过大,引起了瓦尔哈拉的注意,所以才不得不选择自爆。 而顾炤这枚硬币里存放的力场虽然内容丰富,影响范围却非常小,就算完全释放也不过五平米,但是这种压缩后的力场会导致精神世界与现实时间的时空扭曲, 也就是说顾炤在力场中花三十分钟通关副本, 现实里也许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反之则亦然, 如果强行扩张力场范围, 力场内的时间流动就会比现实里慢很多。 “什么事?”电话那边还是顾汶的声音, 语气却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你交给我的精神力场被别人入侵了,”顾炤知道接电话的人已经替换成了木雨,“我不知道是谁。” 木雨的语气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 顾炤看着手中的船票,烫金的花纹在阳光下反射出些许光芒, 他把昨晚副本的内容和船票的事一起给木雨讲了。 木雨沉思了好久,回答:“这其实是有可能的,还记得那个‘恶魔’吗?强行进入力场的方法有很多种,一是找到‘门’,然后破坏掉,二是用更强大的精神力直接打开,沈时年用的第一种,恶魔则是第二种。” “这次呢?” “第二种,很明显,力场范围太小的话是不需要门的。” 顾炤拧眉:“也就是说,昨晚有人到我家里来,不仅入侵了力场,还留下了这张门票?” “不一定哦,”木雨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他也许是在你回家之前来的,可能在找什么东西,然后碰巧找到了那枚硬币。” 为了不引起瓦尔哈拉的注意,顾炤从来只把硬币放在家里,没有带出去过,木雨这样说后他心里隐隐约约产生了异样感,抬头环视着卧室。 挂了电话,顾炤开始在整个房间里巡视起来。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擅自潜入他住的地方都是一件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事,顾炤四处探查着对方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但是除了那张船票之外并没有什么发现。 最后,他将目光放在衣柜上。 房间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顾炤沉思片刻,放慢步脚,缓缓朝衣柜靠近,一只手摸上柜门,另一只手暗自握紧成拳。 他打开衣柜。 里面并没有人,却多了几样东西。 顾炤平时的穿衣风格向运动休闲靠拢,只有家里才有几件定制的正装,现在衣柜里却挂着一套熨烫整齐的西服,除此之外还多了个掌心大小的丝绒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红宝石胸针,胸针下垫着一张纸条,他拿起来看,上面似乎是用鹅毛笔书写的英文字,意思是:“期待您盛装出席。” 从衣柜打开起顾炤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现在算是确定了,有人来过他家里,还把这些东西放进他的衣柜里。 愤怒之余,他还在担心着另一件事,潜入他家里的那个人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而且那人可以强行打开木雨的精神力场,是否意味着他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顾炤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面对敌人了,说实话他并没有做足准备,这不是少年漫画,反派都有足够的耐心给主角成长的时间,要知道仅仅一个月前他都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但是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而且必须随时保持冷静。 顾炤把胸针拍了个照片,思来想去还是给覃女士发去。 覃女士身处时尚圈,对珠宝行业肯定也是有所了解的,他想让她辨认一下这是什么款式,出自哪个品牌,或者有没有哪位工匠的艺术风格。 在等待覃女士回复的时间里,顾炤去了隔壁的书房,打开电脑查询有关“福尔图娜号”的资料。 网页第一条就是它在长川市停靠的新闻,顾炤点进去看,记者的稿子挺粗略的,唯一有用的应该就是那张游轮的全貌图。 从图片里就可以看出,福尔图娜号非常巨大,图片下有它的数据资料,长680米,宽70.2米宽,共计15层,吨位25万,大小在世界范围内都是最顶级的。 报道里还说,它上一次靠岸是在印度,由西海岸到东海岸,再从东海岸绕过新加坡和马六甲海峡,来到中国海域。 福尔图娜号上一次接近中国海域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它并没有得到靠岸许可,只能继续向北行进至日本。 它之所以会如此引人关注,是因为它所拥有的一万多件珍稀藏品,全部都是人类历史上的艺术精品,随便拿出一件都可以砸地方博物馆当镇馆之宝。 -- 第75页 福尔图娜号如今属于英国的游轮公司,而这些珍宝据说都是游轮的第一任主人,某位公爵大人的毕生收藏。 顾炤能够从网上找到的资料少之又少,不过他查询清楚了,现在他手上这张船票价值非常高,印在上面的房间号码是游轮上仅仅只有十间的奢华套房,看来潜入他房间里的那个人真的打算好好“招待”他。 临近傍晚的时候顾炤终于收到了覃女士的回复,她没有发消息,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已经放假了吗?”覃女士问道,“什么时候决定去游轮上玩的?” 顾炤被问的莫名其妙:“什么?” 覃女士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说了一遍:“我问你什么时候忽然想去坐游轮了,自己一个人还是跟朋友一起?” “我不是……”顾炤把话题引回来,“你认出我给你发的什么东西了吗?” “福尔图娜的轮.盘,今天新闻里都在说呢,”覃女士轻飘飘地问,“你还不知道?” 顾炤只好说:“这是朋友发给我的。” 覃女士笑了笑,用揶揄的语气说:“男朋友?” “不是。”顾炤扶额。 覃女士不听他否认,自顾自地:“我那里有一颗18克拉的,虽然比不上这个,你男朋友要是喜欢就送给他吧,打个电话让陈姨帮你去银行保险柜取出来就行。” 顾炤:“……” 他总不可能说,有人把这颗25克拉的东西都送给他了吧? 不过顾炤早就听覃女士说过,她有囤珠宝的习惯,从他出生开始每年都会买几个小玩意儿丢保险柜里,全都是给未来的儿媳妇准备的。奈何顾炤是个同性恋,自从他16岁向家里人坦白性向后,覃女士就再也不买项链手串了,反而看上了不少袖扣手表领带夹。 顾炤想象了一下,覃女士的审美,配上沈时年模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在沈时年身上唯一见过的配饰就是那顶帽子,而且也不是什么牌子货,大概就是20块钱在街边随便买的那种。 挂了电话后,顾炤把那枚“福尔图娜的轮.盘”拿出来看,说实话他不敢相信这玩意儿是真的,毕竟是能在一万多件藏品里单独列举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就这样随随便便交给别人,更何况他们还有可能还是敌人。 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邀请他上船绝对不是为了款待他。 所以这算是……鸿门宴? 和覃女士结束通话后,顾炤思索了半天,又打出去一个电话。 “喂,”他率先问,“今晚有空吗?” 电话那边的人轻轻嗯了一声:“有空。” “出来吃个饭怎么样?”顾炤提议,“我请客。” “有什么事吗?”沈时年问道。 “没有事就不能请你吃饭了?”顾炤笑了笑,“快点收拾一下,七点Les Canailles见,你应该能找到地方吧。” 沈时年当然能找到地方,毕竟他是在那个餐厅端过盘子的人。 顾炤又只穿了白T牛仔裤出门,Les Canailles虽然是高级餐厅,却没有对顾客的着装提出要求,顾炤还有他们的贵宾卡,就算是高峰时段去店里也不用预约,只要他有需求,厨师长就算轮休也会被临时叫回来。 两人在Les Canailles楼下碰面,沈时年又换上了白衬衫,没戴眼镜,头发应该刚刚洗过,有一股清爽的气息,柔顺且服帖地垂下,有点偏长了,发尖能够触碰到肩膀。 好在他有一张留长发都不会有什么违和的脸,现在看起来有一丝慵懒的感觉,顾炤很想试一下他的头发是什么样的触感。 “有几天没看见你了,”顾炤对他说,“最近很忙吗?” “没有特别忙。” “可能是你平时事情本来就多吧,都习惯了,”顾炤耸耸肩膀,“我就不一样了,最近没比赛,期末考试也用不着怎么复习。” 两人一同走进餐厅,服务生看见沈时年时还震惊了一把,可能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一个多月前还和他是打工仔的人现在居然都能来店里消费了,直到看见顾炤出示贵宾卡才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忽然就变得古怪起来。 他们被安排在窗边最好的位置,顾炤熟练地点菜,特地点了一份歌剧院蛋糕。 沈时年既然早就认识他,那天他和佟念来这里的时候肯定也认出他了,不得不说他的演技还是可以的,摆张扑克脸,谁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上菜之前,顾炤继续和他聊天:“快放暑假了,你有什么打算?” “可能会留校,”沈时年回答,“还有一个课题没完成。” 他说的课题应该是什么研究课题,需要整天待在实验室那种,不过也不排除他只是糊弄一下顾炤而已,指不定是瓦尔哈拉又有什么任务。 昨天他出现在港口,总归不会是个意外。 于是顾炤故意说:“看新闻没?” 沈时年抬起头和他对视。 “那个游轮我还挺感兴趣的,”顾炤继续说,“考完试应该刚好可以赶上它出航吧。” “你想去玩?”沈时年的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很快又展开。 经历了几个副本的折磨,顾炤的观察力直线上升,他没有放过沈时年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笑了笑:“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去的。” 沈时年并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复,刚好这时服务员上菜了,顾炤没有再旁敲侧听,而是享受和沈时年一起共进晚餐的时光。 -- 第76页 沈时年无论吃什么东西都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顾炤猜测他应该有专门学习过这种礼仪,动作随意中带着些贵族似的优雅,看他吃饭简直是一种享受。 顾炤让服务员开了一瓶红酒,红酒一倒上就莫名有小情侣共进晚餐的氛围,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让服务员把这边的灯关掉点上蜡烛,整个餐厅的灯光就忽然熄灭了。 顾客们都很惊讶,但是没隔几秒,餐厅中央就燃起了一簇烛光。 烛光照亮了一张黄金色的面具,那人取下高礼帽,放在胸前向大家行礼,然后他将帽子罩在烛光上,餐厅里再次陷入黑暗,但当下一刻他举起帽子时,更明亮的光从他手中发出。 那是一颗发光的水晶球。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餐厅准备的节目,魔术表演。 顾炤比任何人都要震惊,因为那个人和他在副本里遇见的魔术师简直一模一样,连面具的花纹都是相同的。 他捏紧了切牛排的餐刀。 魔术师将水晶球抛向空中,餐厅的灯全部亮起,但是水晶球却不知所踪,离他比较近的餐桌上有一个小孩一直盯着天花板,想要把水晶球找出来。 魔术师将手伸在他面前,示意他将手放在自己手上。 他在小孩手上吹了口气,再度摊开手的时候,掌心出现一枚小了两三倍却依然发着光的水晶球。 小孩开心地笑起来,魔术师把水晶球交给他,然后在餐厅里挪动位置。 每个人都被他精巧绝伦的魔术所震惊,最难得的是他一点也不吵闹,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不想看表演的人还能接着用餐,但是大多数人都是期盼他来到自己身边的。 顾炤目不转睛地盯着魔术师的方向,沈时年也看了过去,问道:“你喜欢魔术?” “小把戏而已,”顾炤起身,说,“我去下卫生间。” 顾炤脸上虽然表现得不敢兴趣,却故意从魔术师所在的地方走过去,他与魔术师擦肩的时候装作不小心跌倒,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将他往后按去。 魔术师没有保持住平衡,差点就被顾炤带到地上,最后关头他扶住了旁边的椅子,顾炤却已经将手伸在他面前。 黄金面具就这样被顾炤取了下来。 “不好意思……”得逞的顾炤刚想装模作样地道歉,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魔术师扶了扶脸上另一副面具,回答道:“没关系,您小心。” 这人居然连面具都戴两层! “您喜欢它么?”魔术师看着顾炤手上的黄金面具。 “挺喜欢的,”顾炤掩饰住尴尬,牵起嘴角,“它很漂亮。” 魔术师取回黄金面具,用手遮挡住下半部分,然后出其不意地将它摁在顾炤脸上。 黄金面具只剩下半张。 “很合适,”魔术师笑了一声,“但是不能让它把你的脸全部遮住,那样的话太可惜了。” 又是一个令人意外的魔术,顾炤眼下无计可施,只能继续朝洗手间走。他站在洗手台前,镜子里出现被面具遮挡了一半的脸。 他把面具取下来,手里沉甸甸的,刚才他就发现了,这个面具并不是塑料的,而是合金也达不到的沉重手感。 这是一副真正的黄金面具,至少表面上这一层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连这么个道具都是如此贵重的东西,他用得着到餐厅里来卖艺? 卫生间门口出现脚步声,顾炤心头一惊,就要将藏在衣袖里的餐刀取出来,看见的却是沈时年的脸。 沈时年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面具,然后若无其事朝他点了点头,往里面走去。 他虽然一副进来办事的样子,但是顾炤猜测也许没那么简单,他也许是来确认自己的安危。 想到这里,顾炤也跟着他走了进去,故意站在他旁边,毫不犹豫地拉下裤链。 沈时年的动作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虽然说起来有点低俗,顾炤上高中的时候还是挺喜欢和兄弟们一起上厕所的,倒不是因为他特殊的性向,而是因为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他。 男人嘛,总喜欢在这种方面找排面,顾炤当之无愧是最有排面的那一个,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对手,虽然这对于他来说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这还是顾炤第一次和沈时年一起上厕所,这玩意儿他自己有,他的兄弟们也有,但是一想到旁边站着的是沈时年,他莫名觉得紧张,紧张之余还有那么点小激动,实在是忍不住用余光瞄了一眼。 “!!!” 直到走出卫生间,顾炤还是感觉头重脚轻,脑子里全是那惊鸿一瞥,甚至还有各种语言的的弹幕飘过。 在英语里,它是:F**k。 在汉语里,它是:草。 顾炤人生头一次,在这方面有了败绩。 但是他败得开心,败得激动,败得兴高采烈。 甚至差点泪流满面。 从餐厅里出来之后,他看着旁边的沈时年都一直在想,这个男人,我必须得搞到手。 顾炤将沈时年送回了学校,自己则回公寓里,他推开门的时候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在门口站了几秒才走进去。 只可惜餐刀他已经还了回去,顾炤想,他还是要准备点防身用的东西才行。 打开卧室门,强风瞬间袭来,月光洒满整个房间,窗帘飘飞着,而窗台上,正站在一个人。 -- 第77页 魔术师摁着他的帽子,白色面具在月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他的衣角在风中翻飞着,用沉静且柔和的目光看着顾炤。 “我的礼物你收到了吗?”魔术师问。 “我不缺衣服,”顾炤回答,“也不喜欢宝石。” “那只是附赠品,我给你的礼物是那张船票。” “虽然我问了你也不一定会说,但还是问一句吧,”顾炤微微抬起下巴,“你是谁?” “你的仰慕者。” “……” “抱歉,”顾炤直接表明态度,“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无所谓的,”那人说,“有些人天生就是神明的宠儿,神爱他们,和我心慕神明没有任何关系。” 顾炤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狗屁比喻,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情并不好,任凭谁回家看见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家的窗台上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他懒得再废话了,抽出他刚才从厨房里带出来的刀,朝那人刺去。 他并不常下厨房,但是工具还是齐全的,一整套刀具里总有一把顺手,他选了一把形状最接近匕首的,这是他在副本里最常用的武器。 直到刀尖触碰到对方的喉部,魔术师才有闪躲的动作,他向窗台后面仰躺,优雅地躲过这一击。 顾炤继续向他逼近,他这次是侧身躲开,只剩一只手还抓在窗户上,却没有往下掉一点。 这是何等臂力才能作出的高难度动作,顾炤想起他在副本里是会空中漫步的,没准现在在魔术表演的过程中,但是顾炤并不想做观众,他跳上窗台,与魔术师四目齐平。 这间公寓在高层,一旦落下去必然粉身碎骨,顾炤没有用畏惧,继续对着魔术师发出攻击,半边身体都悬在空中。 魔术师大概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等勇气,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最后竟然笑出了声。 顾炤差点被他的笑声搞懵了,但是动作并未停止,这时他却听见魔术师发出一声叹息。 “神明不爱我,还想杀死我。” 语音落下,他就松开了手,地心引力终于发挥作用,不断将他往下拽。 他的上衣散开,像是一只蝴蝶被卷入狂风中,然后彻底消失在夜色里,连月光也寻找不到他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魔术师虽然看起来挺帅还有钱,但是姐妹们千万不要爬墙哦,毕竟我们小沈同学有大——(呜呜呜放开我,我还没说宀 感谢在2020-09-03 20:13:23~2020-09-04 20:0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星期一, 顾炤破天荒地踏入图书馆。 长川大学的图书馆是整个学校的标志性建筑,采用“天圆地方”的设计,寓意是好的, 就是从外面看上去太像锅盖。 现在是期末复习时间, 图书馆内几乎人满为患, 大多数都在复习课业, 而顾炤却纯粹是为了来找几本书看。 昨晚魔术师离开后, 他在房间里坐立难安, 深知待在家里恐怕已经不安全了,去住酒店的话信息也太容易被人查到, 干脆连夜回了学校,住进他好几个月都没回去的寝室。 虽然在校外租了房子, 寝室里还是有他的床位的, 有时候训练完时间太晚太累他就会去寝室里将就一晚。他搬出来住的原因并不是嫌宿舍条件太差,他算是活得最粗糙的大少爷了,什么都能忍,就是受不了宿舍这只有一米九的床,他就算天灵盖顶着床头,脚上都要多来一截, 根本没法睡。 在宿舍床上蜷了一晚上, 顾炤压根儿就没睡着, 满脑子都在想魔术师为什么会找上他, 又为什么想让他上那艘游轮, 早上实在是忍不住了,又给顾汶打了个电话,跟木雨聊了两句。 顾炤想让木雨把她从秦肖精神海里找到的所有关于诺亚人的资料都给他一份,木雨哼哼唧唧地对他一番冷嘲热讽, 笑他说尊重朋友隐私都是假的,到头来还是什么底线都能突破。 顾炤想了想,落下一句“你说得对”就挂了电话。 虽然他是真的对那个世界充满好奇,而且这也是性命相关的事,但他还是选择坚守原则。他之所以会去求助木雨,是因为昨晚的彻夜难眠和这近一个月来高压力都爆发了。 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他才来到图书馆,找了几本神话相关的书籍,妄图从这些“神明”的故事中找出一些头绪。 秦肖说过,无论是哪种文明,哪个民族的神话,原型都是两万年前降临地球的高级外星生物,人类历史里流传的神话故事,大多数都与最接近神的诺亚人相关,福尔图娜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在一本讲述北欧神话的书里,顾炤意外地发现了“瓦尔哈拉”这个名字,它是主神奥丁的宫殿,还有一个更广为流传的名字叫作“英灵殿”。 凡是英勇战死的灵魂,都会在得到女武神的亲吻后被带往这座黄金宫殿,每日练习战斗技巧,以迎接那场名为“诸神黄昏”的旷世之战。 而所谓诸神黄昏,其实就是一个有关末日预言,人间先是要经历三个暗无天日的寒冬,阳光彻底消失,人们卸下虚假与猜疑的伪装,用恶意挑起战争,从此陷入永无止境的战斗中。 -- 第78页 看见寒冬这个词时,顾炤想到了安柒,还有实验室里被掏空内脏的少女,安柒似乎就是继承了她控制冰雪的能力。 或许诸神黄昏,就是指的诺亚人之间的争斗? 顾炤虽然了解得不深,却也知道诺亚人内部并不是和谐统一的,各种派系之间的冲突可谓激烈,那个叫做伊甸的组织似乎就与瓦尔哈拉结怨颇深,甚至直接动用武装机发起袭击,丝毫不计后果。 而且他可以猜测到,在一个有自己的历史和文明的族群里,不可能只有一两股势力,无论是瓦尔哈拉还是伊甸都只是诺亚人中的一部分而已,就顾炤所知道的都还有一个“恶魔”,他似乎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在希伯来神话里,恶魔是与神对立的堕落形象,是人类阴暗面的象征,还会引诱人类犯下错误。 人类犯错后会怎么样呢? 被神抛弃,失去进入天堂的资格,只能去地狱接受无尽的折磨。 顾炤忽然感觉太阳穴传来一阵疼痛,接着就是灵光一闪,秦肖说过诺亚人会不断往神的方向进化,随着Askr的生长,最终会有人彻底变成神,联系上这一点,所谓的恶魔,会不会就是人进化为神这条道路上的阻碍? 或者说,考验? 翻完了几本书,顾炤所得到的结论还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不一定准确,但是当那些堆砌成神话的文字流淌在他眼里时,他仿佛感受到了诺亚人历史的厚重雄伟,而且越发对未来产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 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将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咚咚。” 有人轻轻敲响他的桌面。 他抬头,看见景莹莹正在对他笑。 景莹莹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出几个字:“你居然会来图书馆。” 顾炤两边都坐着有人,她附身凑在旁边那名男同学耳边说了些什么,男同学推了推黑框眼镜,然后迅速收拾东西,风卷残云地走了。 景莹莹在顾炤身边坐下。 她是带着复习资料来的,应该是在为期末考试做准备,她扫了眼顾炤手里的神话书,又往手机里打字,这次是给顾炤发的消息。 “居然还有心思看课外书,你不复习啦?” 顾炤回复:“我这学期就两门课。” “慕了慕了,我要考六门。” “不多,现在复习还来得及。” “错了,是预习。”景莹莹朝他眨眼。 顾炤接着翻书,景莹莹拿出笔记本看了几眼,又发来消息:“对了,你暑假打算怎么过啊。” 顾炤迟疑了一下,然后回复:“没想好。” 景莹莹甩来一张图片,“游轮了解一下?” 顾炤发过去一串省略号。 “怎么了,游轮诶,难道不浪漫吗,泰坦尼克号看过没?” “所以你想去体验沉船?” “……乌鸦嘴!” “我想和我男朋友一起去,可惜只抢到了普通舱的票,人家想要一间全景大床房嘛。” 顾炤有些惊讶:“你票都买好了?” “那当然,很难抢的好不好,你知道那十个豪华套间在网上炒到什么价格了吗?还好托几个朋友帮我抢,还多了一张,所以问问你咯。” 顾炤思绪复杂,他觉得这艘船上不得,搞不好还真的要和泰坦尼克号一个结局,但是现在他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两个小时过去,景莹莹将笔记本和书都收拾好,用极低的声音说:“我先走啦,男朋友在外面等我。” “等一下……”顾炤看向她,“你那张多余的票可以转给我吗?” * 地球另一端,法国巴黎郊区,勒罗伊庄园。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正举行着舞会,衣香鬓影的客人翩然起舞,侍者端着香槟来回走动,黑衣的执事从角落里走出,来到人群中间,附在一名年轻男子耳边说了什么话。 男子轻轻皱眉,将香槟杯放回侍者的托盘里,再牵起面前那位小姐的手,在她细嫩的手背上落下轻问。 “抱歉,我得先离开一下。” 那位小姐是真正的名门闺秀,面对舞伴忽然辞别只是露出一个略带遗憾的眼神,“我等你回来。”她说。 楚辛燃笑而不语,然后跟着执事离开。 勒罗伊庄园历史悠久,占地面积宽广,勒罗伊家族祖祖辈辈都在此生活,楚辛燃的母亲是如今家族里唯一的掌权人,作为一家之主的儿子,楚辛燃从小就受到了许多人的瞩目,即使他并不姓勒罗伊。 刚才那位小姐就是家族替他挑选的未婚妻候选,但是在他眼里,这些穿着礼服的女孩都太过娇弱,他的理想是帕德玛夫人那样的女人,温柔且强大,能够与他并肩作战。 他从加入瓦尔哈拉,成为一名猎手时就暗自发誓,要变成让帕德玛夫人欣赏的男人,而不是处处受她保护的小男孩。 一个月前,在玉城的那次行动中,他在帕德玛夫人面前简直颜面尽失,即使他的当时面对的敌人是传说中的恶魔,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输得那么狼狈。 离开舞会大厅,楚辛燃来到位于古堡第三层的书房,与其说这是书房,不如用图书馆来形容,这里藏书非常丰富,而且几乎每一本都至少有一百年的历史。 而他真正要去的地方并不是这里,而是进入隐藏在书柜后面的密道。 -- 第79页 密道连接着的房间和古堡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同,风格偏向现代,像是某个写字楼里的办公室。 房间中央有一块投影屏,离全息投影还差点,不过画面已经非常真实了,是当前科技很难达到的水准。 屏幕被切割成块,每一个小块里都有不同的人,大家的背景也都各自为异。 “请大家见面的原因,各位应该都已经知道了。”说话的人仍旧是那个红头发绿眼睛的男人。 只不过这次他看见的面孔与上回不尽相同,上回只是亚洲区的猎手,这次则是聚集了瓦尔哈拉全部的精英,甚至还有一部分不属于瓦尔哈拉的人员。 “不过为了避免有人还不知道情况,我再简单讲述一遍,”雷蒙继续说,“上次我们在古巴丢失的试验品被伊甸交易给了上帝之杖,目前已知这批试验品在福尔图娜号游轮上,以高价出售给世界各地的富豪,由此引发一系列惨痛的事故。敌人的数量及能力都是未知数,但我想你们应该都清楚,上帝之杖绝非伊甸那样好对付,他们全都是地狱里的恶鬼,只想向世界复仇。” “既然是恶鬼,那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楚辛燃说,“我会尽快前往任务地点。” “好,那就算你一个,”雷蒙点头,“这次的行动人员名单还没有确认下来,总部决定向在座各位所代表的所有力量寻求帮助,我们十分尊重大家的决定,如果有不想参与的,现在就可以退出会议。” 代表瓦尔哈拉参会的是包括沈时年在内的精英人员,金成志和那位叫做狄安娜的金发女郎都不在场。 而其他人,来源就各不相同了,穿长袍的圣堂教士,伽蓝寺的僧侣,大敞和服露出裸.女纹身的日本男人,穿实验白袍的女人,甚至有开出租车的司机,车窗外是香港老城的吵闹的街道。 “很遗憾,盛宏门暂时无法调动人手,”屏幕左上角年轻男子开口,“不过我们能够提供资源上的协助。” 男子看上去非常年轻,身上却有一股沉稳的气质,他面容英俊,棱角分明,眼神冷峻中带着威严。 盛宏门是上个世纪活跃在美国的华人帮派,如今已经彻底改头换面,成为华人街的商业巨头,虽然已经五十年没有涉及黑色交易,盛宏门还是保留了祖辈留下来的规矩。 虽然这个说法一般只会出现在电影里,但是盛宏门早年间确实是中国的武林门派,战乱时代掌门人携妻儿一起移居美国。 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叫作沈曜,是盛宏门第十九代掌门的继承人。 盛宏门与瓦尔哈拉同为审判者组织,一向是与瓦尔哈拉站在同一立场,此时沈曜的退出是大多数人都意想不到的,他这句话一出口,圣堂紧接着也客气了两句,宣布退出。 越来越多的人退出会议,但是眼前的情况却比雷蒙想象的要好很多,他早就得知盛宏门因为内部事故无法参与行动,沈曜也只是配合他来走个过场。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一声熟悉的“抱歉”响起,沈时年的屏幕居然熄灭了。 搞什么? 雷蒙愣了愣,瓦尔哈拉的其他精英人员和他一样震惊。 沈时年关闭屏幕后,取下眼镜,靠在了座椅上。 宿舍只剩他一个人,整个空间里非常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作响。 很快,有人给他打来电话。 “这边的事不用你操心,”电话那边的人直接了当道,“我会解决所有问题,你不必过来。” 给他打电话的人是沈曜。 盛宏门无法支援的原因是近期内部出现了叛徒,沈曜的父亲,也就是沈时年的养父,在叛乱中受伤,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如今组织内部正在进行肃清任务,实在分身乏术。 沈时年回答:“我知道。” “为什么不参加行动?” 沈时年沉默着。 沈曜叹气道:“你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一定要记住,我是你的大哥,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挂了沈曜的电话,沈时年仍然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修长的指尖轻轻敲打着,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终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 顾炤没想到这个时候沈时年会打电话过来,他刚从图书馆出来,景莹莹跟着她男朋友走了。 听了沈时年说的什么,顾炤眉头拧起,问他:“你在什么地方?” “宿舍。” “房间号发给我。”顾炤挂了电话。 根据沈时年发来的消息,顾炤找到他的宿舍,这里居然是博士楼,果然学霸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博士楼都是两人间,沈时年的室友不在,顾炤进来时关上了门,不为什么,就是有点期待。 刚才沈时年在电话里说,想见他一面。 顾炤是一路跑过来的,呼吸不均匀,喘着粗气尽量平复心情,站在门口和沈时年对视。 沈时年也没想到他会跑到自己的宿舍来,本来是想约个地方见面的,如此仓促的局面让他手足无措,只好先给顾炤倒了一杯水。 “谢谢。”顾炤接过水杯,指尖无意间碰到沈时年的手背,惹得他一阵心神荡漾。 “找我什么事,”顾炤冲他眨眼睛,“是不是想我了?” 沈时年对他后面那句话置若罔闻,直接说正题:“我的课题做完了,想和你商量一下暑假怎么过。” -- 第80页 顾炤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想去什么地方?” “西藏,”沈时年说,“很久以前就想去了。” 顾炤还没说话,他就继续道:“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我……我去过几次。”顾炤下意识地说。 沈时年垂下眼帘,漂亮的睫毛在眼眶下面打出半圈阴影:“我一个人去也可以。” 这……这他妈的是美人计啊! 顾炤是这样想的,沈时年知道游轮上有什么东西,所以昨晚他说自己想去的时候就着急了,就像刚刚自己听见景莹莹说要去一样。 所以为了让他放弃去游轮,沈时年就想出了邀请他一起去旅游的方法,还别说,他可真会挑地点,前几年顾炤去西藏的时候就想过以后一定要带喜欢的人来看看,但是那里是高原,进行某种剧烈运动的话会不会缺氧……停停停,打住,他在想什么! 这都是阴谋啊阴谋,沈时年这货表面看起来挺正经的,但是一旦腹黑起来就简直不给别人留活路,他知道顾炤喜欢他,也明白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顾炤是不可能拒绝的,他哪怕是露出任何一个迟疑的表情都会引起怀疑。 就是仗着老子喜欢你! 顾炤心里把他骂了千万遍,脸上还是要表现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谁说我不去了?” 沈时年嘴角牵起,露出顾炤在梦里肖想过无数次微笑。 “……” 有本事撩人,有本事干我啊! 顾炤哪里是能这样吃哑巴亏的人,他盯着沈时年的眼睛,扬起眉毛,露出一个近乎邪肆的笑容:“不过,我总不可能免费当陪玩吧?” 沈时年一本正经:“你不是陪玩。” “那我是什么?”顾炤压低声音。 沈时年喉结轻微滑动,说:“朋……” 顾炤心想,要是对方敢把那个词说出来他就马上翻脸,或者装装受伤,这样即能展露心迹,又能有合乎情理地抛下他去游轮。 谁知他还没说完,宿舍门就被人推开了,沈时年的室友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 室友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穿着格子衫,嘴角有一圈胡茬,这不修边幅的模样看上去比沈时年还像科学怪人。 或许是因为在实验室里待久了,很久没看见顾炤这种帅哥,室友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说:“你们继续聊,别管我,我回来拿个U盘。” 这谁还聊得下去? 沈时年果然没再说下去了。 顾炤从他宿舍里出来时脑袋都是晕乎乎的,这种明知道自己被套路了却只能踩进套路里的感觉让他有点憋屈。 但是他也当然明白,沈时年这是为他着想。 顾炤掏出那张船票。 昨天他从公寓里搬出来的时候就只带了几件衣服和这张船票,魔术师送来的西装和红宝石他都没动,那东西他想着就隔应。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接受魔术师的邀请,去探寻有关自己的秘密,另一条是把这些都抛开,和沈时年一起甜蜜双人游。 “爷?”眼前弹出一个脑袋,“你怎么在这儿?” 佟念好奇地盯着他,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船票上:“这是……” 顾炤将船票收起来,说:“我还没问你呢,你不在宿舍打游戏,来这里瞎转悠干嘛?” “我哪有瞎转悠了,”佟念说,“刚从自习室回来呢,还有几天就考试了我还打游戏不是找死吗?” “你不是说有秦肖帮你划重点吗?” 佟念摆摆手:“别提了,他最近也是个大忙人,根本联系不上的,我只能靠自己了。” “倒是你,”佟念又说,“已经想好放假怎么玩了是吧?我都看见了,那张船票我认得。” 顾炤一愣:“你怎么认识的?” “有人送了我一张,”佟念有点儿得意,“一年级的学妹哦。” 顾炤打趣道:“可以啊,长得漂不漂亮?” 佟念嘿嘿笑着:“还挺可爱的。” 能让他这个只喜欢纸片人宅男动心,那确实应该挺可爱的,顾炤来了兴趣:“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不是在学校外面开了个KTV嘛,那天晚上刚好在店里,遇见她被人欺负……” 顾炤笑着:“然后你就英雄救美了?” “没……我帮她喊了保安。” 顾炤:“……” 长相倒是不确定,这姑娘显然脑子不太行。 “那你怎么想的?”顾炤偏着头问他,“人家船票都送你了,应该是对你有意思吧?” 佟念支支吾吾:“我还没想好……” 顾炤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就要果断点!” 然后偷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奶奶叫我一放假就回家里去,”佟念说,“她挺想我的,我家本来就比较远,平时都没回去过。” 顾炤本来想参考参考他的想法,现在却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事情。 佟念跟他聊了两句就说要回寝室继续复习了,顾炤在原地站了好久,最终还是给景莹莹打了个电话。 “喂,”景莹莹在电话里说,“有事快说啊,我时间可不多。” 她现在正和那天泳池派对上的帅哥热恋中,声音都甜蜜得能挤出水来。 “你那张船票……” “这个啊,我明天给你行不?” -- 第81页 “不是,我想问问,那张票是你让朋友帮你抢的吗?” “是啊,我找了好几个人呢……不过剩下那张好像是有人退票捡的漏,我也不知道运气为什么这么好。” 顾炤拧眉,挂了电话。 这究竟是不是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对方的心理也很容易猜到,即使顾炤没那个胆子上船,也会因为两个朋友都在船上而多加考虑。 这是在逼他。 接下来几天,顾炤都相当烦躁,好在他只有两门课要考,题都不难,其余的时间基本都耗在副本里。 正如木雨所说,魔术师的出现只是一个BUG,自那以后顾炤就再也没有进过那个副本,第八关被替换成了正常的模式。 除此之外,这些天佟念和景莹莹都联系过他,佟念说他已经确定要和小学妹一起去了,奶奶听他交女朋友很高兴,还想让他们从游轮下来后一起回家里。 景莹莹则是每天给他发一些穿搭照片,问他这么穿好不好看,这个配饰合不合适,她听说游轮上有舞会,还专门去买了一条礼裙。 沈时年那边也没闲着,时不时给他甩几条旅游攻略过来,生怕他反悔似的。 “人间仙境,西藏的这几个地方你一定要去。” “神奇的纳木错,神奇的天堂,去过的人都泪流满面。” “感人肺腑!关于青藏铁路的十个你不知道的故事。” 顾炤翻了翻相册,把自己之前在西藏拍的照片发给他,问他:“帅不帅?” 照片是在拉萨街头拍的,他那时候衣服穿少了,落地后本来想买件外套,忽然看见了卖民族服饰的店,于是进去买了一身藏袍。 他的五官本来就立体,又晒黑了几度的肤色配上棱角分明的脸有那么丝桀骜不驯的感觉,他的轮廓潦草张狂,像极了草原上弯弓打猎的少年。 照片里的他站在堆满民俗特产的店门外,背后是随风舞动的幡旗,头顶是澄碧如洗的天空,他笑着,阳光毫无保留地挥洒在脸上。 他只知道沈时年很久没有回复,却不知道那边的人正在保存图片,顺便设置成电脑桌面。 沈时年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好久,最终还是还成了系统默认的,然后建了个文件夹,将这张照片刚进去,再设上密码。 而顾炤,也同样坐在电脑前,一条一条仔细看沈时年发来的旅行计划,字里行间都可以发现他是一个很严谨的人,行程精确到每一分钟,路线也看得出是精心规划过的。 不管这是不是沈时年设下的套路,这种认真的劲儿就让顾炤佩服,他甚至都能想象出两人在那个遥远而美丽的地方相伴而行的画面了。 他还想再穿一次藏袍,想让沈时年也穿,他们一同走在布达拉宫下面,天空很蓝,阳光很灿烂。 他们会去草原,去看那些亘古不变的山川和雪原,他想要给沈时年拍一张照片——他印象中沈时年是属于很少拍照的人,如果生活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那就让自己成为他的留恋。 忽然间,顾炤感觉为了那一刻,他其实可以舍弃很多东西。 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以后会怎么样,全部都不重要了。 这是自从他得知自己身上有秘密后,第一次想要接受沈时年的善意。 远离那个世界,做一个普通人。 很快,期末考试结束了,佟念是最后一个考完的,刚好就在福尔图娜号启航的前一天。 当天晚上,三人小群里聊得火热,景莹莹说要去享受船上的泰式按摩,佟念则表示他只对船上的伙食感兴趣,两人还相约一起去顶层的游泳池,只有顾炤一直没说话。 “体谅一下,毕竟咱们仨只有他一条单身狗了。” “没想到啊,校草大人,你也有今天!” “真可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去了。” “???” “!!!” “开玩笑的啊兄弟!”景莹莹连忙解释,“你想要脱单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游轮上没准遇见帅哥了呢!” “不,我是真不去了,有别的事。” 佟念发来委屈猫猫头:“什么事啊?” 顾炤打字:“去西藏。” “啊?去西藏干嘛?” 他又补充了一句:“和沈时年一起。” “……” “……” 景莹莹:“打扰了。” 佟念:“告辞。” 两人都不在群里说话了,却都开始给他发私聊消息。 景莹莹最惊讶:“你拿下了??” 佟念也好不到哪里去:“什么时候的事啊?” 顾炤统一回复:“无可奉告。” 第二天一大早,顾炤就去了校门口,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位置。 沈时年去得比他更早,顾炤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前面,只背了个一个背包,棒球帽扣在头顶,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 顾炤笑着朝他走过去。 周围的同学都是去赶早班车的,有些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见到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画面却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恨不得当场拍张照片发去校论坛,将体院男神和理院院花在一起的消息锤死。 机场,顾炤坐在候机室玩手机,佟念和景莹莹拍了张合照发出来,说他们也往港口出发了。 -- 第82页 福尔图娜号要晚上才会启航,现在是早去早享受。 顾炤突发奇想,拿着单反,对着沈时年的侧脸拍了一张。 沈时年还是和他们头一回在机场见面一样,捧着书看,只不过这次的书薄多了,还是中文的。 他抬起头,顾炤冲他笑了笑,试探道:“和我拍一张?” 沈时年僵硬地点头。 他确实很少拍照,而且每次执行任务也都是尽量躲避镜头,好在他平时就没什么表情,拍照的时候只要保持原样就很有范。 照片上两个人一个笑容灿烂,一个面无表情,为了不显得像强行P上去的,顾炤凑得更近了些,再拍了一张。 广播上通知他们已经可以登机了,人还挺多的,两人跟着人群向前,沈时年走在前面,率先通过检票口。 栏杆放下时,他忽然驻足,回头看去。 顾炤站在人群外和他对视。 后面的人发出催促声。 顾炤笑了笑,挥手和他告别,然后转身离去。 沈时年给后面的乘客让出位置,却仍然盯着顾炤远去的背影。 他的手机响了。 “你输了。”电话那边的人说。 沈时年挂断电话,手机脆弱的外壳在他手里扭曲,屏幕如蛛网般碎裂开。 * 顾炤快速离开机场,这不是他临时起意,而是一开始就做好了决定。 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他真的被清除了记忆,忘记了有关诺亚人的一切,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沈时年离开,他承认这个诱惑很大。 但是他还记得。 所以他必须随时保持清醒,不管沈时年走隐瞒些什么,为他做了多少事情,该他走完的路还是得由他自己来走,别人永远都无法替他作出的决定。 更何况还有人准确地拿捏住了他的死穴,他不可能放下景莹莹和佟念不管,这一步算计得很精妙,顾炤都不得不承认,就是这一招把他从犹豫的边缘拉了回来。 如果他一开始就拒绝沈时年,那么对方一定会很快察觉到他的破绽,从而得知他并没有失忆,后面的事情可能会变得更麻烦。 而此时,不管沈时年怎么想,他都至少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不过他此时也只能尽快行动,谁也不知道沈时年现在会不会追出来。 机场外面,顾炤本来想打车走的,一辆加长版的黑色汽车却停在他面前。 司机从驾驶座下来,毕恭毕敬地对他行礼,然后拉开车门。 顾炤眉头紧锁,还是选择坐上去。 车里的配置非常豪华,冰柜电视应有尽有,还有一个衣柜,柜门是打开着的,里面挂着的正是被顾炤留在公寓里的那件西装。 旁边的吧台上,名为“福尔图娜的轮.盘”的红宝石下压着一张卡纸,上面有一排字迹。 “期待您盛装出席。” 顾炤牵起嘴角,冷笑着。 * 佟念和景莹莹上了游轮后就开始四处溜达,他们原本想去存放艺术品的展览室看看,却被告知这里要明日才能开放。 此时轮船还没启航,好多娱乐设施都没有正式开放,景莹莹觉得没劲儿就在房间里窝了一整天,徬晚才约上佟念一起去用餐。 福尔图娜号上有十多个不同风味的餐厅,其中有一个需要出示一等以上船票才能进入,景莹莹和佟念拿到的票都是第三等,所以就算是有钱也花不出去,这可委屈惨了佟小老板,他这辈子还没尝过被餐厅拒之门外的滋味。 好在别的餐厅环境和味道也都还不错,他们吃的是海鲜,食材都是从日本或者澳洲空运过来的,搭配上味道纯正的黑松露和鱼子酱,一顿吃下来感觉比外面的高级餐厅都奢华。 和佟念在一起的学妹是个斯文的小美女,披散着长发,笑起来的样子腼腆又可爱,有点二次元少女的感觉,景莹莹只想说真不愧是你佟念,永远都是这么个口味。 几人吃完饭,打算去甲板上吹吹风,路过刚才那家将他们拒之门外的餐厅时,佟念忽然愣住了,驻足朝里面看。 这时,端着托盘走过的侍者刚好遮挡住他的视线。 “怎么了?”景莹莹问。 佟念摇摇头:“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吧。” 顾炤现在应该和沈时年在拉萨的酒店里才对,没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您的歌剧院蛋糕。” 侍者放下盘子。 顾炤身穿正装,领带是暗红色的,头发被发胶固定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与刀削似的锋利眉骨,与深邃的轮廓相对应的是英俊的五官。 他一个人用餐,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旁边那桌穿银色晚礼服的贵妇人就没有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过,最终叫来服务员,让他给顾炤送一瓶红酒。 顾炤举起酒杯,微微抬头对她致谢。 贵妇微笑着回礼,直到用完餐,从他身边路过时,才低声说出自己的房间号码。 随着婀娜身影的离去,顾炤无奈地摇了摇头。 机场来接他的司机只负责把他送到港口,他拿着魔术师给的船票住进游轮上最奢华的十个房间之一,现在游轮刚刚启航,什么事都还没发生,他也懒得去想其他的,先来享受一顿美食再说。 面对着这一桌子的食物,就算美味,他一个人也吃不下多少,这个时候他又不免想到沈时年。 -- 第83页 面对自己的忽然离开,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这位先生,”矜贵优雅的女声在他面前响起,“如此美妙的夜晚,只有你一个人用餐么?” 顾炤抬头,怔住了。 女人穿着红色的礼服,前面是开直腰际的深V,后面整片背脊都是裸.露的,这件衣服过于性感,但是穿在她身上一点也不显得轻佻。 她无疑是一个性感尤物,却不会让人觉得可以轻易亵渎,她面容典雅,是典型的东方美人,却勾勒着张扬热情的红唇,眼神漫不经心中还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凌厉。 这是……帕德玛夫人。 帕德玛夫人是知道顾炤被洗过脑的,此时也装作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礼貌地询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顾炤点头。 帕德玛夫人在她对面坐下,服务员很有眼色地拿来一套餐具,她矜持地笑着,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祁。” “祁小姐,”他点头,报出自己的名字,“我姓顾,顾炤。”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还是30个晋江币的交易。 感谢在2020-09-04 20:03:51~2020-09-05 19:5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北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一更) “如此良辰好景, 顾先生一人在此用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帕德玛夫人措辞委婉,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顾炤尽量作出与她完全不相识的模样, 说:“只是没有人陪我吃饭, 算不上什么心事。” “孤单就是最大的心事, ”帕德玛夫人举起酒杯, 向顾炤示意, “顾先生可以把我当成朋友,一顿饭的时间我还是有的。” 能够把蹭饭说成这样, 这个女人也真是绝了。 顾炤与她隔空碰杯,接受了她的提议。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 无论性向如何, 都很难拒绝这样一位美丽大方且主动的女性,她谈吐优雅,偶尔还会讲两个符合时宜的笑话,完全不像之前顾炤见过的那个大杀四方的女武神。 两人用完晚餐,帕德玛提议去上层走走,顾炤同意了, 反正他现在也没有什么事要做, 在旁人眼里这可能是一件美妙的邂逅, 他却在反复思考着对方来找他的目的。 一名身穿黑色正装的老者站在餐厅门口等候, 将手中的披肩外套递给帕德玛夫人。他满脸皱纹却精神矍铄, 老花镜下是清明的瞳眸,顾炤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日乘坐直升机送来幸运女神币的人,当时沈时年是叫他“祁先生”。 帕德玛夫人也自称姓祁,看来两人的关系并非主仆那么简单。 福尔图娜号上的走廊都是用大理石铺成的, 墙壁花纹典雅,偶有画作装饰,天花板边角点缀着浮雕,吊灯都是晶莹剔透的水晶。 帕德玛夫人提着裙子,和顾炤并排着走在前面,祁先生则默默跟随,此时在房间外走动的人比较多,他们选择进入贵宾专用的电梯。 “顾先生是一人登船游玩的?”帕德玛夫人忽然问道。 顾炤点头。 “原来是这样,”帕德玛夫人眼角弯起,“我还以为你是和爱人脑脾气了呢。” 她接着说:“不过像顾先生这样的人,要是自己愿意的话,应该不缺少人陪伴吧?” “祁小姐呢,有人陪吗?”顾炤反问她。 她身后就有一名管家,自然不是一个人登船的,而且既然她都已经来了,这艘船上肯定有很多猎手在暗处窥探。 “自然是有的,”帕德玛夫人笑了笑,“不过比起他们来说,我更喜欢和顾先生在一起。” 贵宾电梯可以直达观光甲班,这一层四周都是可供游客活动的露天平台,中间则被规划成商业街的模样,各种奢侈品牌的店铺围绕着拥有绿植和喷泉的公园。 从电梯出来就能看到船上的露天公园,如果说餐厅所在的楼层是古老典雅的城堡内部,眼前的一切就充满了现代气息,和陆地上的街道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行走在商业街外的观光平台上,带着点儿腥味的海风吹动两人的头发,夜间空气并不闷热,天空上居然还能看见点点星光。 从围栏上看下去,海面一片漆黑,一点浪花也看不见。 周围有许多情侣,有人相谈正欢,有人依偎吹风,还有人直接在星空下拥吻。 不知道景莹莹和佟念在什么地方…… 远处的天空忽然出现闪烁着的灯光,那是一架直升机,从甲班上掠过时散播出巨大的轰鸣声。 游轮上有停机坪,船上的食材为了保持新鲜大多数都是以这种方式空运而来的。 顾炤和帕德玛夫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两人毕竟不熟悉,哪怕再健谈也没多少话题。 没过多久,祁先生上前,附在帕德玛夫人耳边说了一句话,她微微颔首,然后撩了撩耳旁的碎发,对顾炤说:“抱歉,我暂时有些事情,需要先走一步了。” 顾炤点头:“有缘再见。” 帕德玛夫人微笑:“谢谢你的晚餐。” 她步履款款地消失在人群中,顾炤猜想他们那边必定是有什么行动指示了,他本来想悄悄跟上去,却又想到这种做法没有任何意义,先不说帕德玛夫人本身的敏感度,顾炤连周围究竟有多少站在她那边的人都不知道。 -- 第84页 事实上,顾炤的警惕是正确的,因为就在商业街的楼上,三名狙击手将两人来到观光台后的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一旦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子弹就会精准地贯穿敌人的头部。 即使狙击失败也没关系,旁边相互依偎着的情侣也是经验丰富的猎手,他们的武器就藏在衣服下面。 不过这些人保护的对象并不是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而是顾炤。 帕德玛夫人离开观光台后,来到的是游轮另一端,停机坪所在的位置。 这边因为有时要堆积货物,所以四周也比较宽广,直升机前面站着一个人,背着旅行用的背包,棒球帽压得很低。 沈时年神色冷峻,抬起头,盯着帕德玛夫人的眼睛。 “你放心,”帕德玛夫人柔声道,“他现在很安全。” 随后,她使了一个眼神,祁先生进入直升机驾驶室,带出来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这架直升机是沈时年临时劫持的,只有这种方式他才能在游轮驶离港口后登船,这两个人都是福尔图娜号的工作人员,帕德玛夫人将他们交给祁先生处理,然后带着沈时年离开。 “你既然已经来了,就算是行动组的一员,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听从指挥,”帕德玛夫人叮嘱道,“战斗已经开始了,我们需要尽快找到试验品存放的位置。” 就在她和顾炤一起用餐的时候,行动组的猎手已经在游轮内部散开,寻找着实验体相关的线索,这次的行动指挥由帕德玛夫人担当,她虽然看起来空闲,事实上则需要掌控大局,指挥所有人的行动。 “需要我做什么?”沈时年问。 “找这个人,”帕德玛夫人给沈时年看了一张照片,“一个月前就是这个人联系的印度那名富豪,他给出的身份信息都是假的,我们用人脸识别也没找到线索。” 照片上是一个面貌普通的男人,长相毫无特点,虽然穿着正装,看上去却像最低层的白领,唯一的特点就是脖子上疑似纹身的东西。 沈时年仔细看着,发现那是一条吐着信子的三角头毒蛇。 他手下照片,在下一个拐角处很自然地与帕德玛夫人分道扬镳。 * 顾炤并没有在观光层逗留多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碰见佟念和景莹莹他们,他从露天公园穿过,想坐刚才的电梯回房间。 露天公园里人越来越多了,中央的位置还围成一圈,许多人都在那里凑热闹。 出于好奇,顾炤往里看了一眼。 原来是有人在里面拉小提琴,人声把琴声都完全淹没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人群中却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是小提琴弦断掉了。拉琴的人却一点也不惊慌,他抚摸着琴弦,忽然将琴弓抛向空中,落下来的却是一块红布。 红布将小提琴完全覆盖住,那人将布掀开时,手上居然捧着一大簇玫瑰花。 所有人都明白了,他表演的并不是小提琴,而是魔术。 魔术师走众人的喝彩中鞠躬致意,然后穿越人群,来到顾炤身边。 当一大束娇艳雨滴的玫瑰出现在顾炤面前时,他额角都在抽搐,当即转身离开。魔术师无可奈何下只能将玫瑰花抛向天空,花瓣如雪般飘落下来,女孩们纷纷伸手去接,低下头时魔术师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今天的魔术师打扮得并没有那么夸张,他穿着普通的西装,头顶也没有戴礼帽,脸上却依旧覆盖着面具。 这样的打扮虽然很奇怪,却也并不是特别引人注目,毕竟游轮上是有化妆舞会的。 “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房间吗?”魔术师问顾炤。 他跟着顾炤一起进入贵宾电梯,狭小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炤耐心并不充足,直接说:“我已经在船上了,可以说说你的目的了吗?” 魔术师装作没听见,上下打量着他,赞美道:“这身衣服果然很适合你……为什么不把胸针也戴上呢?” “怕被保安抓。” 福尔图娜的轮.盘好歹也是镇船之宝,现在应该躺在艺术展览室才对,虽然现在还没有藏品丢失的消息,但保不齐是有关人员刻意封锁的消息。 顾炤已经默认胸针是他偷出来的了,毕竟他是个擅自入室的惯犯,指不定就是动漫或者电影里的魔术师怪盗。 顾炤想去的是豪华套间所在的第7层,魔术师却摁下了13层的按钮。 电梯门打开,魔术师先行一步,然后回首道:“跟我来。” 顾炤迟疑片刻,还是跟着他走出电梯。 13层和餐厅那层的装修差不多,也是奢华型的,只不过脚下并不是光洁的大理石地板,而是柔软的暗红色地毯。 “我送你的面具,你还带着吗?”魔术师又问。 他指的应该是黄金面具,顾炤临走的时候嫌重就没带上。 魔术师看他没反应,于是伸手在他眼前一晃,与之前那副一模一样的黄金面具就出现在了顾炤脸上。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一扇看起来就非常沉重的门前,站在门口的侍者帮他们把门推开,作出恭迎的手势。 门内灯光明亮,一眼望去视野非常开阔,里面的人也比顾炤想象中多得多,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戴着面具。 这是一间赌场。 打扮成兔女郎的女孩们端着托盘从客人中间走过,有些则直接坐在赌桌上,翘起光洁纤细的长腿替客人数筹码,客人赢下一局后,会把一部分筹码塞进她们单薄的衣服里。 -- 第85页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比拉斯维加斯最顶级的赌场还要奢华,整个大厅金碧辉煌,每一根承重的柱子上刻着的都是福尔图娜的雕像,只有幸运女神能够这群赌徒最虔诚的信仰。 大厅中央有一块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巨大屏幕,上面只有几排文字,由不同的语言组成,每行字后面都跟着一串数字。 “这是赢家的排行榜,”魔术师解释道,“一共有二十个名额,按照赌客赢得的筹码排行。” 屏幕最下方是一排俄文,这说明也许这名赌客是一名俄罗斯人,他后面的数字是八位数。 由于单位是美金,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经算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了,然而,整个榜单上只有他一个人是八位数,他上面那位直接跃层直九位数,而且越往上差距越大,第一名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生生达到了两百个亿! 这真的只是赢下来的钱吗? 即使是生活在富裕家庭里,从小就没缺过钱的顾炤也深感震惊,他又数了一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第一名的名字是用中文显示的,只有一个字。 “鸦”。 赌神,绝对是赌神。 这间赌场涉及的金额如此之巨大,让顾炤不得不怀疑这艘轮船就是因为如此才会以幸运女□□字来命名,用来吸引世界各地的赌徒至此豪赌,毕竟一艘轮船的建造费用也不过15亿美金而已。 “想要玩玩么?”魔术问道。 顾炤摇头,直接拒绝。 魔术师笑了:“这是二十年的总排名,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玩这么大。” “我知道。”他从赌桌上的筹码就看出来了,面前这些人也就是普通富豪的水平,一般来说赌场都有个内外层,大厅里往往只是零头。 “不会玩吗?”魔术师又说,“我可以教你。” “不是,”顾炤说,“现在应该还没有到公海。” 他瞟了魔术师一眼:“我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魔术师:“……” “我想玩一玩,你可以在旁边看着。”魔术师拿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递给早就恭候在一旁的侍者。 两人找到空位坐下。 侍者回来时端着一大盘筹码,预计一百万左右,还附赠了一只手工卷的雪茄,魔术师戴着面具不方便享用,顾炤便为他代劳。 雪茄这种东西顾炤并不常抽,他老爹倒是有不少收藏,家里还有专门的雪茄室,可以说顾沉在车,女人,烟这些方面有着独特且高级的品味。 只可惜覃女士并不喜欢烟,在顾沉离世后就把他的雪茄室改造成另一个衣帽间,那些价值连城的雪茄要么送人要么丢去银行保险柜,顾炤也只是偷偷摸摸留下两三盒。 即使没有父亲当反面教材,他开始抽烟的时间也很早,那时候十多岁还没成年,欣赏不来雪茄强劲浓郁的味道,藏在卧室里那几盒也一直没怎么动过。 现在他一身考究的西装,坐在赌场的真皮沙发上,指间夹着由性感的侍者为他点燃的雪茄,唇齿间是早已熟悉的烟味。 魔术师玩的是梭.哈,发牌员先给每位玩家发一张牌,这是一张暗牌,只有玩家自己才能看见,然后接着一张一张发下去,发四轮,每轮结束后场上所有人都可以选择加注或者弃权。 直到第四轮结束,玩家才会把那种暗牌揭开,然后按照花色和点数决定输赢。 梭.哈的规则很简单,顾炤曾经在国外的赌场玩过几次,只知道规则,却不能说自己在行,它非常考验运势和胆量,高手和普通玩家之间的差距非常大。 顾炤原本是这么想的,魔术师既然这么主动,牌技应该也差不到那里去,而且他又会变戏法,出就算是出老千也不可能输钱,却没想到仅仅两局之后桌上的筹码就消失了一大半。 顾炤一开始还不在乎他究竟是这么玩的,后来看见他输了这么多之后才观察起来,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这家伙胆子是真的大。 连续三轮,他翻出来的都是烂牌,却不停地加注,就在顾炤以为他的暗牌应该很好的时候,他一翻开,居然是张方块8,一丁点儿用处都没有。 又观察了几次之后,顾炤简直血压直飙,恨不得把他推下去自己上,很快一百万筹码就输得精光,他却丝毫不在乎,再次将黑卡丢给侍者。 “你心情很好吗?”顾炤问他。 魔术师回答:“你坐在我旁边,我就很开心。” “我又不是幸运女神。”顾炤差点翻白眼。 “无所谓,”魔术师凝视他的眼眸,“无论是什么神,都不会爱我。” 顾炤:“……” “我知道了,你小时候肯定缺爱,现在才天天把这种肉麻句子放在嘴边,”顾炤说,“为什么不去谈个恋爱呢?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长得帅。” 魔术师却摇了摇头:“不,我小时候没有那么惨,我的哥哥很爱我。” “你哥哥?”听他提起有关他自己的事,顾炤立即追问下去。 魔术师说:“我有一个哥哥,比我大三岁,他对我很好,什么都让给我,他不允许别人欺负我,谁要是惹我,他就把那个人打哭。” “你哥哥还挺好的。”顾炤心想,跟我一样,谁要是惹顾汶,他就要把谁揍一顿。 魔术师的眼神忽然暗淡下来:“也只有他才对我好了。” -- 第86页 顾炤无奈道:“有人对你好就不错了,有些人生下来就没爹疼没娘爱,你还有个哥哥。” 说完这句话他才猛然想起另一种可能,他的哥哥该不会已经…… 所以他才会如此变态? 顾炤想问问后来怎么了,正在斟酌用词,那人却又开始赌了,这次他下的赌注更大,而且还是不带脑子玩,顾炤才降下去的血压又飙升了。 “我给你出个主意,”顾炤说,“与其在赌桌上做慈善,不如去做做公益,给山区孩子捐两栋教学楼,肯定有很多人爱你。” 魔术师:“……” 作者有话要说:  别忙着走,十二点之前应该还有五千字,这个数字太好了就拆开了。 既然提到做公益…… 专栏预收《我资助的贫困生和HE了》了解一下? 下本应该先开这个,写幻耽太费脑子了,去都耽甜一甜。 挂一下文案: 祁晋养了八年的小情人联合白眼狼表弟搞垮了他的公司,别人以为他破产成穷光蛋,他却早就做好财产分离,伤得不痛不痒。 他本来想带着银行账户里的五十个亿,把遍布世界各地的五十套房产都住一遍,再找几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小情人,却没想到某个人丢给他一份年薪五百万的劳务合同,说要帮他东山再起。 “五百万就想让我给你打一年的工?” 男人冷漠道:“年终奖是工资的五倍,你的债务我也会解决。” 祁晋惊了:“你这下的是娶老婆的本啊!” 男人低下头。 “……” 你脸红个屁啊! — 秦九在大山里出生,是家里第九个孩子,穷得连鞋都穿不起,每天打光脚踩着山路上学。 直到有一天学校被一位姓祁的先生资助了,他作为特困生拿到了特别资助名额,从此每年都有人给家里拿钱供他读书。 他考上大学的时候,提着土特产去城市里看望那位祁先生,面容英俊的男人从车里走下来,给了他一个淡漠的眼神。 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温柔深情总裁攻×暴躁傲娇总裁受 第37章 (二更) 一个多小时下来, 魔术师已经输了三百万出去,顾炤觉得如果像他这样的人再多一点,榜单上两百个亿的目标也不是很难达到。 终于, 魔术师起身了, 顾炤以为他想换个玩法或者干脆不玩了, 两人面前却忽然出现一名穿旗袍的女人。 女人同样带着面具, 却只有半张, 另外半张姣好的面容露出来, 浅浅地笑着。 “先生,请跟我来。” 顾炤愣了一下,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赌场里除了赢家还有输家,排行榜上那些人固然厉害, 而那些输给他们的人起码在坐上赌桌的那一刻还是有信心和资本的, 魔术师输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告诉某些人,他也是输得起的。 所以他们现在是要去内场了吗? 果然,正如顾炤所猜测的那样,穿旗袍的女人带他们离开这间大厅,走进一座电梯里。 电梯的构造十分复古, 像是从哪个百年大饭店里拆下来的一样, 和嘉安大厦通往地下室的电梯长得差不多, 灯光也是一样的昏暗。 电梯内没有显示楼层, 顾炤猜测应该下降了五层以上。 门打开时, 首先飘进来的是一股奇特的香味,有几分熟悉,顾炤一开始还想不起来,直到他看见电梯门口的烛台。 在船上点蜡烛明显是一件不合时宜的行为, 但是这几排蜡烛设计得却非常巧妙,利用力学原理,无论船怎么摇晃都不会倒下,就连烛火的晃动都很轻微。 让顾炤震惊的不是这种构造,而是蜡烛本身。 这是龙涎香。 龙涎香自古以来都是一种十分珍贵的物品,它是抹香鲸肠道内的分泌物,会随着排泄物一起排出体内,但它并不是粪便,不会被海洋生物循环利用,于是沉积在海底,只有很少一部分会被海浪带上陆地。 因为龙涎香有一股特殊的香味,目前大多用于香水制造行业,而且价格昂贵,几乎等同于黄金。 龙涎香本身可燃,这些蜡烛纯度不一定是百分百,但哪怕只有百分之十的含量,这么日积月累地燃烧下去也不是一比小数目。 这一层无疑也是一间赌场,却没有楼上那种纸醉金迷的气氛,没有大厅,而是被分割成若干个房间,而分割空降的墙壁竟然还是木制结构,带着中式园林建筑的特点。 旗袍女人带着他们走进一间房,里面很宽敞,灯光也比外面要亮许多,风格偏向于民国,沙发是绿色的,还有老式的电话。 房间里有三个人在等候,两男一女,仍旧是戴着面具的。 其中一个男人是荷官,剩下那一男一女才是赌客,两人的目光在顾炤和魔术师身上来回打量,一句话也没说。 “想玩什么?”魔术师问顾炤。 顾炤刚想拒绝,他就说:“现在已经是公海了。” 赌桌前的女人一听,发出冷哼般的嗤笑,微微抬起下巴:“新仔?” 顾炤老家在潮汕,祖祖辈辈都是潮汕,当然听得懂她说的是粤语,意思和菜鸟差不多。 “麻将可以吗?”顾炤笑了笑,“刚好四个人,而且阿姨们好像都喜欢打麻将。” 女人听见阿姨这个字,眼神瞬间一凌,手指都捏紧了,冷笑着用并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说:“那就陪你玩玩咯。” -- 第87页 顾炤要打麻将并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房间里正好摆了一副麻将,这些人应该都会。 而且只有麻将是顾炤唯一称得上擅长的东西,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子承母业,覃女士就特别喜欢叫上她的超模姐妹打麻将,每次顾炤看见那些只会说个“你好”“您吃了吗”的外国美女流利地喊出“我胡了”的时候,他总会觉得特别神奇。 没有人有异议,四人都上桌,牌是由荷官来洗的,顾炤坐在了魔术师对面。 “你们想玩多少?”那个男人问。 女人伸出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比了个3。 魔术师点了点头,顾炤却不知道她的单位是什么,就看见荷官洗完牌后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一片金光。 全部都是金币,而且是顾炤最熟悉的幸运女神币,连花纹都一模一样。 这东西还是量产的吗? 不过他很快回想起来,沈时年似乎说过幸运女神币全世界只剩下三枚,这里的也许只是仿制了外形而已。 “一枚金币代表一百万的筹码,”魔术师解释道,“初始十枚,当然,你也可以自由加量。” 那么女人比出的3就是三百万了? 刚刚魔术师在大厅里输掉的一共也才三百万而已,到这里居然只是一个基数? 事已至此,顾炤说退出也来不及了,他还不知道魔术师带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总不可能是要赢光他的钱让他变成穷光蛋吧? * 楚辛燃躺在通风管道里,手里拿着定位器,上面红点代表他自己,绿点代表他的队友们。 绿点分布得并不密集,离他最近的估计也有个一百米,这还是直线距离,然而游轮内部结构错综复杂,根本就不能这么算。 通过红外线探测,他发现了一个并不存在于游轮侧剖图的位置,已经给队友发出了信号,帕德玛夫人亲自联系他,让他稍安勿躁,等待队友的支援。 所以他才会在通风管道里等这么长时间。 充足的耐力是猎手的基本素质之一,他的忍耐能力不亚于任何一个狙击手,无论出于什么环境之下,哪怕是强行调节身体机能,在命令没有下达之前他都可以维持同一个动作丝毫不改变。 但是现在,好像出了一点意外。 确认附近并没有队友到来之后,楚辛燃收好定位器,耳朵贴在管道上,仔细聆听,果不其然又听见了那种声音。 就这么长一条管道里,居然还不止他一个人! 如果他继续前行,或者对方继续前行,两人早晚要碰在一起,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他引以为豪的体术都无法施展开。 他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但是碰上敌人的机率已经达到百分之八十,剩下百分之二十是他给自己的安慰奖。 是继续向前,还是原地等待,或者干脆先从这里出去? 权衡利弊之下,楚辛燃选择了第三种,毕竟帕德玛夫人对他的要求是小心行事,但就在他往后退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居然藏得这么深。” 楚辛燃:“……” 前有狼,后有虎,楚辛燃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取出一把切割刀,在通风管道底面划出一个容得下他脱身的出口。 切割刀与钢铁摩擦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声音,这是他的能力,能够在想要的地方形成一条真空带,范围并不是很大,却最适合用来消除杂音。 从通风管道下来,他又进入了另一个管道中,这里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底面积了一层水,大概淹没到他的脚踝,水是混浊的,带着点刺鼻的咸腥味,应该是海水。 难道这是排水的管道? 这里和通风管道一样黑暗,凭楚辛燃的夜视能力本来用不着灯光,但是他现在莫名有点担心水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于是打开手电,摸索着继续前行。 按照定位器的指示,他应该很快能找到出口,而且他现在动作必须得更快一点才行,刚才管道两头的那两人,无论是谁先抵达他的位置,都有可能从他开出的洞下来。 但当他以为自己走到尽头的时候,前面的路居然被堵住了,看来定位确实不怎么有用,楚辛燃无可奈何,只好再次拿出切割刀,他在赌这个横在管道中间的东西并不是一面厚墙,只要厚度低于二十厘米,他就还有出去的可能。 同样是用真空带隔绝声音传播,他小心地切割着,看见有光亮透进来的时候他新中一喜,加快动作。 随着另一面的东西越露越多,他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这是什么地方? 另一头不像是会出现在这艘游轮场景,像是一间……实验室? 楚辛燃猜想这也许就是他之前探测到的那个房间,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虽然有命令在身,但此刻情况危急,后面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他也不得不作出应急反应。 也许可以先传点资料回去。 他将那面墙切出一个只容得下他一人通过的小口,进入这个房间,暗绿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周围非常安静,这确实是一间实验室,长方形的桌子上摆着各种容器和试管,除此之外地上还散落着很多书和笔记本。 这里的人肯定非常不爱收拾,整个房间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楚辛燃用摄像头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原本他还想去拍笔记本上是什么内容,不过很快就被位于实验室中央的巨型玻璃罐吸引了。 -- 第88页 房间里所有绿光都是从那里面发出的,那上面插着十多根管子,还在运作着,像是循环系统,将某种物质传输给玻璃罐里面的那个人。 是的,那是一个人。 浑身赤.裸的少女,头发如海藻般漂浮在水里,她紧闭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的上半身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楚辛燃情不自禁地凑近去看,那些伤口上不断有细小的气泡冒出,像是碳酸饮料泼洒在地面上一样。 也像是某种分解实验。 楚辛燃瞪大眼睛,他忽然有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想! 于此同时,刚才他切开的入口中传来响声,楚辛燃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寻找出口,但是此时比起逃跑,他更想把眼前的一切记录下来,他将镜头对准玻璃罐,特地在伤口处拉近镜头。 “啪嗒——” 这是高跟鞋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了,你们也不全都是废物嘛。”女人冷冷道。 楚辛燃确定她是之前在通风管道里最先被他发现的那个人,因为后面出现的那个人听声音明显是男人。 楚辛燃抽出武器,准备进入战斗,却在看见那人容貌的瞬间愣住了。 他眉头紧锁:“居然是你。” “你好像很意外的样子?”女人一步步朝他逼近,“想用什么解决掉我?废物一样的能力,还是你的体斗术?” 这个人很了解他。 “为什么?”楚辛燃问她。 “好奇怪的问题,”女人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是叛徒吗?” 楚辛燃握着刀,不再去想那些无聊的问题,他只需要意识到一点,唯一的一点。 这个人已经是他的敌人了。 女人微笑着:“来吧,让我看看勒罗伊家族的大少爷究竟有什么本事。” “你弄错了,”楚辛燃冷冷道,“我姓楚,不是勒罗伊。” “无所谓,我又不在乎你的墓碑上写的是什么。” * 第三轮结束,顾炤收了十二枚硬币。 他今天牌运不错,三家通吃,别人只能想办法在他这里少吃点亏,魔术师就完全不同了,他一输到底,只出不进,运气和脑子都不在线。 顾炤都有点怀疑他之前到底是不是故意输的了,这家伙赌技不行出手还贼大方,简直就是白给。 他虽然在输钱,却一直稳得住,筹码没了就再加,那个女人就不一样了,虽然只看得见半张脸,她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另一个男人也保持着镇定,而且基本一言不发。 “我想换一种玩法,”女人说,“桥牌怎么样?” 桥牌是她最擅长东西,她其实是一名职业赌徒,听说这艘游轮上有很多嗜赌的富豪才上船的。她在大厅里赢了两百万就被人带到这里来,一开始她还对这里单位为百万的筹码感到畏惧,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这次的船票钱都是她借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好几百万的债务。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输了就从游轮上跳下去,反正下船后她也难逃一死,抱着这样的觉悟,在这两个人来之前,她已经将前面两个人的筹码都赢干净了,那两个人被带走的时候哭喊着咒骂着她,但她毫不在乎。 赌场就是这样,她没有同情心,别人也不会同情她。 一开始,她以为凭借自己的赌技,哪怕是并不熟悉的麻将,也能轻松地从这个年轻人手里赢钱,对方的好运却远超她的想象,再怎么下去恐怕她要连刚刚赢的钱都全部输光。 她就不信这小子会一直有这么好的运气! 荷官撤下麻将,拿出一副扑克牌,按照流程发牌。 顾炤对桥牌规则并不是特别熟悉,但他知道打桥牌是要和对面的玩家一起修桥的,他抬头看了看自己对面,魔术师也在看他。 “……”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不怎么信任的眼神,魔术师又拿出了他那张神奇的黑卡,递给荷官,荷官熟练地拿出刷卡机,等待他报数。 “五千万。”魔术师淡然道。 他将五十个金币全部交给顾炤,顾炤瞠目堂舌,女人更是瞪直了眼。 游戏开始,每人手上都有13张牌,第一个人出了一种花色后,后面的人都要跟他出同样的花色,然后按照数字比大小,谁大谁赢。 在此之前,还要进行一轮叫牌,承诺自己这一方保留的花色个数、弃权或者同意上方所作出的承诺,并且进行加倍。 桥牌并不是单纯靠运气的游戏,考验的是技术与胆量,记牌和战略都很重要,女人对此非常有信心,这毕竟是她最拿手的东西。 女人率先叫牌时,作出九张红心牌都能拿到墩数的承诺,她下家的顾炤则作出了更为保守的决定,只承诺九张牌拿到墩数,并没有规定花色。 另外两家则都放弃了叫牌。 牌局按照她的设想进行下去,她的九张红心牌全部拿到墩数,而顾炤并未兑现他的承诺,这一局是她赢了。 接连赢下几十枚金币,她的胆量也比之前更大,直接在顾炤所做的承诺上翻倍,如果顾炤没有兑现承诺,她将获得更高额的奖励。 这一局顾炤作出的承诺是十一张黑桃牌,可以看出他同样也很有信心,但是女人很清楚,最大的黑桃A在自己手上,她的赢面更大。 -- 第89页 “你输了。” 已经是最后一轮,顾炤的黑桃桥墩还差最后一个,而那张决定命运的黑桃A仍然在她手上,她已经赢了。 顾炤手上最大的牌是黑桃K,他也知道这一次自己恐怕又要输,剩余的这些金币恐怕要全盘托出。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手边所有金币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他再一次看见了方向舵的转动,这一次居然还是在现实中。 而且是顺时针旋转的。 幸运女神再次站在了他这边。 女人翻开她的最后一张底牌,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她的对手并没有出现她所期盼的眼神,她低头一看,那张能给她带来胜利与金钱的黑桃A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黑桃2! 这不可能! “你在找这个吗?”魔术师忽然开口,他把手上最后一张牌亮出来,正好是那张黑桃A! 女人瞪大眼睛,指着他怒吼:“你出千!” 顾炤也很想问他,原来你也会出千啊,还以为你只会做慈善呢。 魔术师玩得最好的不就是扑克牌吗? 但是顾炤还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从来都是表现出一副不在乎钱的样子,难道就是为了最后吃个大的? 女人发疯似的要去抢他手上的牌,手腕却忽然被人遏制住了。 是她的队友,那个在牌桌上一直沉默的男人。 女人冲荷官大喊:“你看见没有?这张牌是我的,他出千!把我的牌换走了!” “把牌还给我!还给我!” 荷官沉默地看向那个男人,摇了摇头。 “陈小姐,”男人说,“你的筹码已经全部输光了,请问您要继续加注吗?” “我没有输!”女人大喊,“是他们输了!” 男人发出一声叹息,房间的门在这时被人推开,几个人走进来,强行将她拖下去。 “非常抱歉,让两位受惊了。”男人弯身道歉。 顾炤这才明白过来,他并不是普通玩家,而是这家赌场的人! 他从怀里拿出两张纸片,递给顾炤和魔术师:“这是明天的入场券,希望两位能够再次光临。” 顾炤疑惑地看向魔术师。 魔术师笑了笑:“你以为,这只是简单的赌局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只会斗地主的我恶补了桥牌知识,太难了,吐血 — 第38章 刀与刀碰撞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火花“蹭蹭蹭”地冒出,又迅速弹开,强劲的力道传导直手腕, 楚辛燃忍住疼痛, 再次朝那人攻去。 原本就凌乱的实验室现在更是一片狼藉, 试管掉落在地上,玻璃容器化为碎片四溅而去, 地上的书本被无情踩踏,甚至被刀刃一分为而,碎纸满天纷飞。 “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女人勾唇嘲讽, “精英猎手也不过如此。” 楚辛燃并没有理会她说了什么,而是全神贯注地寻找突破口, 女人手执双刀,与他的体术不相上下, 但她现在还并没有动用能力。 按照现在的情况, 他的胜算很低。 但他并不打算放弃, 底牌他也有,现在动用还为时太早。楚辛燃再次挥刀进攻, 他一脚踢在对方手腕上, 然后借势调转方向, 攻击防御比较薄弱的颈部。 女人微微眯起眼睛, 在刀间就要触碰到她时,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就从他面前消失。 来了! 楚辛燃屏息凝气, 观察着四周, 每一个异常都不能放过。 身后传来响动,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挥刀刺去, 这却只是敌人的圈套罢了,发出声响的是那个巨大的玻璃罐,其中一根导管开始运作。 刀刃贯穿他的背脊,血液喷涌而出,他缓缓回头,看见女人已经贴在他身后,丢掉手中的遥控器,撩了一把金色的长发。 狄安娜·凯,能力是光学伪装,能将自己或者别的物体完美融入环境,是一种类似隐身的技能。 她和楚辛燃一样,都适合暗杀和潜伏,两人曾经也作为搭档合作过,这次见面却是兵戎相对。 光是这样的刀伤还不足以让一个恢复能力远超常人的诺亚人毙命,但她用的刀并不是一般的武器,而是一种叫做“超金属”的物质。 超金属并不是金属,而是一种成分复杂的化合物,来源并不明确,有些说它来自深海,有些说它是从陨石里提取出来的,总之非常稀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有关它的所有资料都已经被销毁了,如今全世界超金属总量不超过半吨,而且分散在不同人手里,大多都是用来研制对付高等级诺亚人的武器。 它在诺亚人体内时,可以降低细胞分裂速度,从而延缓伤口愈合,哪怕是沈时年那样强大的基因,也只能靠“莱茵的黄金”来延续生命。 更可怕的是它一旦进入体内,就会与血肉结合,想要再取出体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此时,楚辛燃就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刀刃正在融化,他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 狄娜娜从他身上找出他刚才使用的摄像头,她抬头时,看见楚辛燃久久没有闭上的眼睛,想抬手帮他一把。 只是刚刚将手掌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时候,这个明明早就应该死去的人却发出一声冷笑。 狄安娜惊讶地发现,他脸上忽然布满金色的纹路,像血管一样,里面的似乎有东西在流动。 -- 第90页 她意识到了危险,此时却已经没有时间躲开。 “嘭——” 周围的空气突然爆炸开,她被弹飞数米远,冲击波延伸到整间实验室,连中央的玻璃罐都炸出一条裂缝! 不好! 狄安娜从地上爬起来,脚下剧烈抖动着,她扶着墙来到控制台,想要启动紧急方案,爆炸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连控制台都被掀翻。 楚辛燃的能力是排除空气及其中的微小杂质制造出真空带,然而此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能力放大了几百倍,所谓爆炸其实就是他将空气压缩直极致再排开,产生的冲击波比炸·药威力还要强! 玻璃罐开始往外渗水,那些绿色的液体一接触到地面就开始冒出黑烟,噼里啪啦地声音响彻整个实验室,剧烈的化学反应将地面上的东西和整个地板都腐蚀殆尽。 这种液体有着非常强的腐蚀性,它并不是什么培养液,反而是要阻止伤口愈合,让那人的身体出于腐烂与再生的不断循环中从而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平衡一旦被打破…… 狄安娜双手颤抖,竭尽全力往那个地方爬去,她扶着玻璃罐站起来,踩在绿色液体里的高跟鞋瞬间融化成某种黑色物质,很快就侵蚀至脚背。 她咬着唇,忍着剧痛,用自己的身体堵住玻璃罐上的裂缝,她的皮肤和衣服一起融化,在干涸之前黏住裂口。 玻璃罐中,少女的头颅已经露出水面,她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一片深邃。 狄安娜隔着一层透明的壁垒与她对视,她的皮肤苍白惨淡,下颚线条削尖羸弱,脸颊随着呼气的调整慢慢染上一丝红润,睫毛微微颤抖着,湿润的头发贴在鬓角,略微弯曲,美得惊心动魄。 她苏醒了。 狄娜意识模糊,细胞争先恐后地分裂、再生、重组,修补着被液体腐蚀过的地方,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少女将她的惨状和扭曲的面孔都看在眼里,平静如死水的脸上露出略带嘲讽的笑容。 她高高在上,睥睨着这只用生命阻止她复生的虫子。 “真可怜啊。”有人发出一声叹息。 狄安娜无法回头,只能通过玻璃罐上反射的影子观察身后,她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楚辛燃跪坐在地上,有人将他手里的注射剂拿走,再握着他背后的刀柄,轻轻一抽,原本应该融化在他体内的刀就这样被卸了下来。 那人欣赏着占满血迹的刀刃,同时刀刃反射出他的脸——那不是属于人类的,而是乌鸦的头颅。 “为了守护必须守护的事物,无论光与暗,凡是能利用的就利用到底,①”乌鸦人放下刀刃,刀尖朝地,缓缓朝玻璃罐靠近,“你们都是这样吗?” 狄安娜双肩颤抖,比刚才还要强烈数十倍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这一刻,她才明白了究竟什么叫作真正的绝望。 那是比死亡更加令人生畏的东西。 * “我们赌的,并不完全是金钱。” 穿过烛光笼罩的走廊,龙涎香的气息萦绕在鼻间,顾炤认真听魔术师述说,表情很严肃。 “那是什么?”他问。 “资本,”魔术师回答,“赢的人无所畏惧,是因为他有赢的资本,输的人也无所畏惧,因为他同样也有输的资本。有很多人因为赌博家破人亡,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赌徒。” 顾炤听得云里雾里,却感觉这套理论和他先前的猜想差不多,魔术师虽然在大厅里输了钱,但是也是因此让赌场的老板知道他有钱,于是才让人带他去内场。 “真正的赌徒并不是孤注一掷,他们必须是无畏的,而且这种无畏来自于对自己的绝对自信,”顿了顿,魔术师又说,“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放开一切去赌,否则就算做好以生命为代价的觉悟,也注定只能是输家。” 这有点像期末考试时,学霸说的放手一搏和学渣的放手一搏完全不是一种概念,同样是考试前一晚通宵打游戏,学渣就算做好必死的觉悟也只能是挂科,只有学霸才有赌一赌的资格。 这样一想,顾炤就能完全明白过来了。 那个女人会被赶出去,已经不是她究竟赢没赢的问题了,而是让别人知道她根本输不起,魔术师那一手出千纯粹是为了搞心态,赢钱或者输钱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因为他是属于“有资本”的人。 “这间赌场的规则与输赢无关,”顾炤若有所思道,“它只是在作出筛选而已,从大厅到这里面就是一层关卡,我们已经通过第二关了,对不对?” “你果然很聪明。” 顾炤却摇头道:“我要是真的聪明就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了。” “我没有耍你,”魔术师认真道,“我只会爱你。” 顾炤:“……” “我觉得你真的挺奇怪的,”顾炤走进电梯,说道,“连想做什么都不告诉我,拉人入伙还得画个饼呢,你就那么自信我会按照你的安排走下去?” “说实话,我并没有那么多自信,特别是面对你的时候。” “看出来了,”顾炤故意用嘲讽的语气说,“你连面具都不肯摘,肯定是怕我嫌你长得丑。” 魔术师:“……” 就在两人回到大厅时,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振动,赌桌上的筹码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有人惊叫起来,更有人摔倒在地,顾炤也是勉强靠着墙才保持住平衡。 -- 第91页 地震般的摇晃持续了好几秒钟,忽然就停止了,结果没停几秒,又开始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顾炤问道。 “不清楚,”魔术师摇头,“或许是遇上风浪了吧。” 第二次摇晃持续的时间也并不长,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乘客们的情绪逐渐缓和,大约也猜出可能是风浪导致的,有人甚至又开始若无其事地玩牌。 魔术师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自在的样子,两人离开赌场后,他就立即向顾炤道别,说了句希望明天还能和他见面就匆匆离开了,连电梯都没走,去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顾炤还在疑惑中,面前的电梯门打开了,有人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手里举着电话:“这里应该有信号了吧,能听见吗?你那边找到人没有?我这里也没看……” 那人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顾炤。 顾炤:“……” “妈的,”佟念拿开电话,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居然被吞了 为了守护必须守护的事物,无论光与暗,凡是能利用的就利用到底。——《彩云国物语》 今天开学,暂时更这么多,有没有二更看缘分(在码了在码了)我也想日六不断啊岂可修!感谢在2020-09-04 21:19:35~2020-09-07 17:2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途、江添老婆、喵北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这也是顾炤想问的话, 佟念这个时候冒出来让他完全没有防备,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数秒,顾炤干脆故作神秘道:“这是一个惊喜, 你别告诉别人。” “惊喜?”佟念更懵了, “什么惊喜?” 顾炤一本正经道:“既然被你发现了, 现在你就是和我是一伙的了,你的代号是杰森·伯恩。” 顾炤举起拳头, 佟念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荡一遍,最终迟疑着握起拳和他碰了碰。 “你的代号是什么?” “詹姆士·邦德。” “……” 佟念:“我总感觉你在耍我,但我没有证据。” “我怎么可能耍你呢, 伯恩博士,”顾炤面不改色, “你想想,我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要瞒着你们说要去西藏, 现在却出现在游轮上呢?” “也对啊, ”佟念挠头,“所以究竟是什么事?” 顾炤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就是……沈时年要过生日了, 我打算给他准备一个生日宴会。” 佟念震惊:“你怎么不早说, 我们也可以帮忙啊!” “所以说这是一个惊喜, 我怕你们说漏嘴, 打算准备好了再告诉你们,”顾炤作出认真的表情, “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不能有闪失,你明白吗,伯恩博士?” “明白!邦德中校!”佟念一边点头一边说, “你是想趁这个机会向学霸表白吧!” “我……嗯……”顾炤硬着头皮说,“是的,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佟念两眼发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需要我做点什么吗?我会拉小提琴,还会吹唢呐,要我扮小爱神吗?月老也可以考虑!” 顾炤摇头:“不用了,你的任务是保守秘密,不要把我在游轮上的事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景莹莹。” “除了她也没谁认识你们两个了啊,”佟念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知道了,你是想防她是不是,她之前好像也追过学霸。” 顾炤简直佩服佟念的脑洞,不过还好是佟念,比较好忽悠,如果是景莹莹他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能不被识破。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她和她的小男友关系好着呢,两个人天天撒狗粮。” 顾炤开始转移话题:“对了,你那个小学妹怎么样了,你俩真的在一起了?” 佟念听见小学妹几个字猛地一拍脑袋:“坏了,光顾着和你聊了,学妹她不见了!我正到处找呢!” 顾炤也有点惊讶:“怎么不见的?” “我们刚才去酒吧玩,她说要去洗手间,结果半天都没出来,莹莹进去找也没看见人,”佟念皱眉道,“我们都找了一个小时了,还联系了游轮上的保安。” “电话也没接?” 佟念苦笑:“她根本就没带手机走。”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游轮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顾炤非常清楚还有许多潜在的危险,于是主动说:“我也去找找吧,她长什么样?” 佟念在手机里翻照片,递给顾炤,照片上是一个穿长裙的女孩,披散着长发,身材纤细,脸上却有点婴儿肥,对着镜头笑得很羞涩。 顾炤刚盯着照片看了几秒,还没记住特征,一通电话就打到佟念手机上,他把手机交还给佟念,佟念接通。 “啊,已经找到了吗?”佟念瞪大眼睛,“谢谢,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过来。” 见他挂了电话,顾炤问:“已经找到了?” “保安找到的,”佟念展开愁容,“我给莹莹他们打个电话啊。” 佟念还算靠谱,景莹莹本来说要和他一起去保安室接人的,但他说他自己去就可以了,让他们先回房间休息,实际上他是和顾炤一块儿去的。 保安室里,穿制服的男人扫了他们一眼:“来找白梦宁是吧?” -- 第92页 佟念点头:“是她,她怎么样了?” 男人指了指里面:“没怎么样,就是喝得有点多,人就在那边,你们自己去看看吧,以后别让小姑娘喝那么多酒了,多不安全啊。” 佟念连忙道谢,赶过去找人,顾炤责备他:“你让人家小姑娘喝那么多干嘛?” “我也不知道啊,”佟念委屈道,“半杯果酒而已,我要是知道她酒量这么差肯定不会让她碰。” 两人一同走进去,女孩就坐在长椅上,手里捧着冒白烟的纸杯,看见佟念来了只是微微抬起头,愣着没说话,反应非常迟缓。 盯了半天,她才冲佟念傻笑:“你来啦。” 佟念叹气:“我们回去吧。” 她这个样子自己是走不动了,佟念只好把她背回房间。 保安说她其实一直在卫生间里,只是睡着了,门也是锁着的,所以景莹莹进去找的时候才没找到人,后来是打扫清洁的人发现异常,才把她带了出来。 把她安顿好后,佟念从房间里退出来,问顾炤:“你住第几层啊?” “九。” 佟念脚底一滑,吃惊道:“那不是一等舱的位置吗?你怎么抢到的?” “我让我妈托朋友搞到的。”顾炤继续胡扯。 佟念联系了一下他的家庭背景,想到那位经常出现在新闻里的超模,瞬间觉得不奇怪了,他们家肯定什么人脉都有。 “对了,”佟念忽然想起来,“怎么没看见沈时年呢?” 顾炤:“……” 完蛋,出大事,他现在从哪去找个沈时年出来? 这时候只能继续扯下去:“他身体不舒服,在房间里。” 佟念眨眼:“我能去你的房间看看吗?我还没见过一等舱长什么样呢。” 顾炤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反正他和沈时年又不一定非得住一个地方,到时候说沈时年在隔壁睡觉就行了。 顾炤刷了房卡,推开门,率先一步走进去开灯,佟念跟着他的脚步走进来,眼睛瞪得老大。 “你这是总统套房吧?”他说震惊道,“难不成是传说中的……” 那十个房间之一? 顾炤没有回答,去给他倒水,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阳台门的时候总算确定了,这么大个露台,还带游泳池,准没跑了。 一想起他自己住的只有半扇窗户的小房间,佟念瞬间开始怀疑人生。 “太爽了吧,”佟念盯着游泳池,羡慕道,“我们今天去顶层的游泳池看了看,人太多了。” “想去试试吗?”顾炤问。 佟念嘿嘿一笑,开始脱衣服。 他其实是喜欢游泳的,只是这些年疏于锻炼,肚子上涨了一圈肉,不好意思脱光,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就不在乎了,反正对于顾炤来说,谁的身材都没自己的好,都一样。 顾炤本来想一回来就赶紧睡觉的,现在却也想下水泡一会儿,缓解一下压力,于是也把衣服一甩,还在脱裤子呢,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猛地一顿,回头看去,裤子才脱了一半,屁股还撅着,CK内裤非常性感,包裹着他健美的臀肌。 这一幕毫无保留地落在某个人眼里。 沈时年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顾炤。 他接到帕德玛夫人的任务后就潜入了总控室,从几千名乘客的资料里找到了那张照片里的人,他订的房间就是这一个。 沈时年已经在房间里埋伏了一个小时,等到客厅传来动静才出来,他今天心情不怎么样,抛下了惯有的谨慎,直接提着刀就出来了,任何人也无法从他的狩猎范围里逃走。 在看见顾炤的一瞬间,他冷漠凌厉的目光转为震惊,完全没有了杀气腾腾的模样,反而是愣在原处没有动弹,甚至心虚地把手里的刀藏了起来。 佟念早就已经跳进水里了,他探出一个脑袋,看向正在脱衣服的顾炤,掐着嗓子说:“大爷,下来玩呀!” 顾炤:“……” 沈时年:“……” 现在提裤子也来不及了,顾炤干脆把裤子一扔,大大咧咧地跳进水里,然后趴在泳池边上,对着沈时年抬了抬下巴:“能帮我把水端过来吗?” 佟念这时才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人,学霸正摆着冷脸看他,他想起刚才自己那句话,尴尬地脚趾头都卷起来了。 “你们住一个屋啊?”佟念凑过来问。 “嗯,”顾炤答,“房间大。” “再大也……也就一张床啊。” 顾炤面无表情:“我睡沙发。” “不会吧,”佟念挤眉弄眼,“你能忍得住?” “还没到时候。” “也对……”佟念点点头,举起拳头,作出一个“我懂的”表情,说,“加油啊,邦德中校。” 沈时年端水过来,顾炤挑眉问他:“你想下来玩玩吗?” “不用了。”沈时年摇头拒绝。 顾炤伸出手,接过他递来的水杯,目光却没有从他脸上移开分毫。 顾炤上身赤.裸,半边都露在水面外,饱满的胸肌上有几滴水珠,喝水时喉结缓缓滑动,眼神极富侵略性。 两人四目相对,氛围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佟念察觉到不对劲,非常有眼色地从水里爬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去看看梦宁怎么样了。” 然后迅速离开房间,走之前还不忘转身,对顾炤摆出一个“加油”的手势。 -- 第93页 顾炤笑了笑,将水杯递还给沈时年。 沈时年刚把手伸出来,手腕就被狠狠抓住,顾炤的力气非常大,直接将他拉进水里,水花顿时四溅开来。 沈时年浑身瞬间湿透,顾炤将他摁进水里,手臂环着他的腰,脚蹭着他的水,两人在水下纠缠,耳膜被水压挤着,只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顾炤故意使坏,将手伸进他因为浮力而漂起来的上衣里,在他的腹部做小动作,表情还很享受。 他抵抗着浮力,慢慢将脸贴近沈时年,睁开眼睛,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看着他。 两人靠得极近,如果不是在水下,呼吸肯定会交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杰森·伯恩,出自《谍影重重》系列 詹姆士·邦德,出自《007》系列 两人都是有名的特工 第40章 沈时年一开始还想挣脱, 直到顾炤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他动弹不得,像是被摁住死穴一般。 顾炤与他鼻尖相触, 就是不再往前一步, 两人肺活量都极高, 保持这个姿势在水下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沈时年几欲失控, 他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得到顾炤的脉搏心跳,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直到发现腹部传来诡异的触感。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他摁住顾炤的后脑勺,猛地吻了上去。 唇瓣相贴的瞬间, 顾炤双眼瞪大,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嘴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也把他的耐心消耗殆尽, 他张开嘴, 想要撬开对方的牙齿,沈时年竟然还死守着防线。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防什么? 顾炤气不过, 手上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沈时年牙关终于失守, 可没等顾炤得意多久, 两人的位置忽然调转,沈时年将他摁在水池底部, 牢牢固定着, 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尽力吻他。 顾炤储存在肺部的空气已经用干净了,但沈时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这次轮到顾炤挣扎了, 可是他越挣扎,沈时年就抱得越紧,最后顾炤没办法,只好一拳揍在他脸上。 对方终于清醒过来,松开了手,顾炤赶紧窜出水面,大口呼吸着,脱力地靠在水池边。 过了好久,沈时年还没上来。 这家伙,该不会是第一次接吻,然后直接缺氧晕过去了吧? 顾炤赶紧把他从水里捞起来,发现他不仅没晕,眼神还很清醒,就是脖子红得厉害,一路烧到耳根,看见顾炤时还僵硬地撇开目光。 这是……害羞了? 顾炤笑了笑,摸着他的后颈,贴着他的额头说:“这么纯情?” “我……”沈时年想说些什么,却忽然顿住了,半天才又开口,“拿你没办法。” 顾炤扬眉,得意道:“怎么就没办法了,你刚才不是差点就把我淹死了吗?” 沈时年听了,目光暗了暗,跟顾炤挪开一段距离,然后踩着□□走出游泳池。 留下顾炤在水里一脸懵逼,他看着沈时年的背影,湿答答的衣服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修长匀称的线条。 顾炤也从水里出来,跟上去,追在他后面问:“喂,你不会亲了我就不认账吧,我告诉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不干净了知道吗?你已经被我……” “你有衣服吗?”沈时年回头问他。 顾炤故意说:“你当着我的面换,我就有。” 沈时年:“……” 他走进卫生间,打算就这么把衣服烘干,刚脱下来顾炤就敲了门,然后把门开出一个缝隙,递了一套衣服进来。 “这是我的睡衣,先将就一下,明天给你搞件新的。” 虽然这件衣服是刚洗过的,但睡衣毕竟是贴身衣物,除了洗衣液的味道外还有别的让他倍感熟悉的气味,沈时年踌躇片刻,才决定把这套睡衣换上。 顾炤急不可耐地敲门:“快点,我要用卫生间。” 沈时年刚打开门,顾炤就挤进去了,然后把他往外推:“别在这儿站着,你又不帮忙。” 沈时年想起在泳池里感受到的那个东西,脸颊又跟火烧似的,完全控制不住,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顾炤猛地一下关门,再次出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 沈时年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 “你不睡觉?”顾炤靠在门边问他,声线沙哑慵懒。 沈时年怔住,他以为顾炤至少也该和他聊一聊,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说些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从他选择欺瞒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天。 他以为顾炤会问他很多,结果对方只是问他为什么不睡觉,好像他们两个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做着这些事情,和普通游客并没有什么区别。 顾炤盯着他看了半天,轻声叹气,然后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你是不是生气了?”顾炤问他。 沈时年愣了愣。 “对不起,是我突然不想去西藏了,没跟你说是怕你生气,”顾炤平缓地说,“你现在肯定也很生气吧?是我没跟你商量。” 沈时年:“……” 顾炤继续说:“主要是我妈给我订了这么好的房间,不来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看你又很想去西藏的样子,就没跟你说。” 沈时年:“……” “其实,我……” 他刚开口,顾炤就打断他:“别说了,我都知道,你放弃去西藏,专门来这里找我,我很感动真的,下次我一定和你一起去!” -- 第94页 顾炤这番听起来扯淡实际一想更扯淡的说法显然是他想装傻,而且摆出一副明知道漏洞百出,还偏偏不怕被拆穿的样子,简直让沈时年哑口无言。 顾炤垂下眼帘,道歉的语气很认真,“对不起,今天是我没忍住,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沈时年如鲠在喉,“什么都没发生过”几个字让他莫名烦躁,想反驳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顾炤用他那双人见人爱的眼睛,做出无人能抵御的恳求目光:“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不对?” 沈时年藏在身侧的手死死握着,逼迫自己冷静,面无表情地点头。 顾炤表面上笑着,心里也在偷笑,沈时年这种故作轻松的反应让他尤为满意。 这招叫作欲擒故纵,面对沈时年这种天赋点都耗在耐力上面的人,就得这么干。 你进一步,他就退一步,你退一步,他反而觉得不舒服。 这跟玩游戏似的,让顾炤觉得尤为有趣。 他倒是想看看,什么时候这个人憋不住了,主动跟他坦白时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他现在必须耐心,线放长一点,偶尔撩拨一爪子,只要继续装傻,沈时年就拿他没办法。 “你去床上睡吧,我去找佟念挤一挤,不会占你便宜的。” 顾炤刚起身,沈时年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我……” 顾炤等着他说下去。 “我们可以……” “我们可以一起睡?”顾炤眼神亮了亮,然后又迅速暗淡下去,“还是不要吧,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沈时年捏住他的手更用力了,表情紧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慢慢放松了力道。 就在顾炤以为自己这次要翻车的时候,他忽然说:“我可以睡沙发。” “……” 你妈的。 顾炤气得想跺脚,但是他知道这已经是沈时年最大的让步了,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慢慢来,然后同意了他的提议。 不过就算是这样,顾炤还是说:“别对我抱有太大的期望值,你知道,男人有时候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这一夜谁也没睡踏实,顾炤半夜时不时就往客厅瞅一眼,看看沈时年有没有逃跑,好在今天他很安分,到天亮都还规规矩矩地躺在沙发上。 顾炤生活习惯很好,从来都是按时醒,就算昨晚没睡好也有精神晨练,而且房间里刚好有个跑步机。 他穿着睡裤,上半身就只搭了条毛巾,沈时年一睁眼看见的就是他一边跑一边擦汗的场面,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顾炤看他醒了,把跑步机速度调慢了点,转头说了句早安,问他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当然是很不怎么样的。 顾炤晨练完毕,刚准备去餐厅吃个早饭,房间门就被敲响了,金发碧眼的服务生推着摆满各式早点的推车进来,中式英式美式应有尽有。顾炤一开始以为这是豪华间的客房服务,直到他看见服务生从推车下面拿出一大捧玫瑰花,以及一张卡片。 顾炤察觉到危险,刚想出手阻止,外国服务生已经用英语声情并茂地朗读了卡片上的文字: “我挚爱的顾先生:  由于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早餐,我都帮你点了一份。 希望你用餐愉快。 永远爱你的,  Time。” 顾炤:“……” 沈时年第一次露出类似发怒的神情,他眉头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死死盯着那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这骚气的风格,不用想顾炤都知道是谁安排的,他硬着头皮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玫瑰,服务生微笑着将推车上的东西都摆上餐桌,鞠躬过后礼貌地离开。 “来吃点吧,”顾炤说,“总不能浪费了吧?” “不用了。”沈时年摇头。 他去卫生间,换上昨天就被烘干机烘烤过的衣服,然后走向房间门。 “你就这么走了?”顾炤在他身后说。 “抱歉。”沈时年回头,轻轻说出这一句,然后推门离开。 他关上门,还没转身,站在走廊另一端的人就对他说:“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服务生靠在推车上,神情嘲讽:“永远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沈时年转身,和他对视。 “因为这样我就是你的敌人了吗?”服务生冷笑着,“你还是不明白啊,哥哥,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沈时年神情冷淡:“我知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去招惹他的。” 服务生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大笑出声:“明明是你自己不要他的,哥哥以前连最喜欢的玩具都会让给我,这次肯定也不会和我抢吧?” 沈时年不想再跟他废话,目光一凌,对方身旁的推车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拆解掉一般,碎裂成无数个细小的铁片,这些铁片一部分再生重组,化为刀刃的模样来到沈时年手上,一部分则直接朝那人袭去,丝毫不留情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不是叔叔,是小叔子 第41章 现在时间较早, 夜生活丰富的游客大多都没睡醒,但两人似乎都明白不宜弄出大动静的道理,并没有直接在客房走廊大打出手, 而是来到甲板下层。 -- 第95页 他们在阴暗的空间里穿梭自如, 这样的环境里说不出对谁有利, 这个地方不像上层那样有着豪华精致的装修,从游轮外透进来的光亮随着排风扇的转动落在不同的地方, 老旧的机器吱呀作响。 沈时年那把临时创造出来的刀威力并不低,在墙壁上碰撞出大片刺眼的花火后也丝毫未损。 魔术师躲避着他的攻击,此时他已经卸下了服务生的伪装, 用少有人见的真面目面对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温馨的场面, 他们之间不应该存在丝毫温情才对。 魔术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扑克牌,朝沈时年甩去, 沈时年全部用刀劈开化解, 纸片在空中纷飞坠落, 宛若蝴蝶游曳。 沈时年执刀乱舞,他的身影快得几乎看不清, 如果有人用高速摄像机的镜头捕捉, 没住还能看清他每一个果断干脆的动作以及他冷漠又凶狠的眼神, 他逐渐逼近敌人, 每一刀都直击要害而去。 在这种高频率并且连角度速度都精心算计过的攻击里,魔术师也难以抵挡, 他的手臂被划出一长条伤口, 鲜血溅开,由于对方动作太快,连疼痛都很迟缓。 魔术师一咬牙, 直接握住沈时年的刀刃,手心被切开,他能听得见骨头与金属摩擦的声音,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种程度足以将手掌切成两半,但他的骨骼比一般人坚硬数十倍,他和沈时年有着同样的基因,身体的强度也应该是一样的。 “你很生气吗?”魔术师问他,“你也知道愤怒是什么感觉吗?” 沈时年盯着他的脸:“我一直都知道。” “那你知道疼痛是什么感觉吗?”魔术师作出痛苦的表情,“我好疼啊,哥哥,我在流血,你看见了吗?” 沈时年收回刀刃,冷冷地打量着他,排风扇停止转动,周围的墙壁,或者其它东西,在这一刻全部活动起来,所有金属物都在他的控制下变为活物,机械拆解成零件,铁板碎裂成铁钉,它们漂浮在空中,像龙卷风一样聚集,对着魔术师发起攻击。 魔术师落入了由钢铁构成的暴风雨中,锋利的碎片在他身上无情切割,他的衣服瞬间就变得粉碎,上身几乎赤.裸,苍白的皮肤沾染上血迹,一条暗青色的蛇从他的腰腹盘旋至锁骨,三角形的蛇头吐着红信,和他身上的伤口如出一辙。 沈时年从纹身认出他就是帕德玛夫人要找的那个人,想起要留活口的命令才并没有对铁片发出造成致命伤的命令,也正因如此魔术师才有机会躲避,他的身体在眨眼间凭空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在沈时年背后。 他手上出现一顶层礼帽,他将礼帽甩向天空,帽子里噼里啪啦地落下格式各样的武器,从冷兵器到热.兵.器应有尽有。 魔术师从中挑选了一架威力强劲的火箭筒,对着沈时年发射,响声惊天动地,火光淹没一切,在这爆炸中沈时年聚集起来的铁片都被震飞。 沈时年的身影并没有在火光中消失,他在炮.弹炸开之前就已经来到魔术师身边,刀刃对准他的头顶劈来,魔术师拾起地上的冷兵器,那是一把澄亮的唐刀,刀面两侧反射出两张不同的脸。 “铛——” 火花溅在两个人身上,刀与刀之间互相抵触,互相啃咬,刀柄颤动着,就这样僵持数十秒,仍然悬在空中的礼帽又落下几枚手.榴.弹,两人纷纷闪躲,都向后退去。 爆炸声消失后,魔术师也不见踪影,沈时年直接将刀横在身后,果不其然抵挡住一次偷袭。 两人在着昏暗的空间里你追我赶,殊死搏斗,谁也没有放松分毫,因为任何一个失误都有可能让他们丢掉性命。 他们都清楚,这样的方式并不能决出胜负,只能平白消耗体力而已。 “虽然我真的很想杀死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今天还有约会。”魔术师取回礼帽,做了一个退场的姿势。 沈时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但此时他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墙壁周围的东西褪去伪装,彻底显露在他眼前。 那是堆积如山的炸·药! 魔术师是故意引他到这个地方来的,他不惜以这样疯狂的方式都想要杀死沈时年,这些炸·药足以将福尔图娜的船底炸穿。 “你今天就好好待在这里吧,”魔术师向他展示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继续说,“我会一直看着你,如果你敢离开,游轮上几千人都会因为你的鲁莽付出代价。” 沈时年抬头看他,眼神冷漠又阴桀:“我早该杀了你的。” “可是你舍不得啊,”魔术师笑了,“就连刚才,你要杀我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这是最后一次。”沈时年放下刀,刀柄脱手的瞬间化为细小的碎片,散落在地上。 他像是战败后的骑士,伫立在横尸遍野的荒原,他身后没有旗帜翻飞,没有号角,甚至连哭嚎都没有,寂静的空间里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就是懦弱的代价。 * 房间里,海上的晨光挥洒而入,茶水从精致里茶壶里倒出,水流折射出金黄的光芒。 房门并未打开,魔术师出现在房间里,他走过来的时候,狄安娜将茶杯推向他那边。 他几乎赤.裸的上身遍布伤痕,一部分已经愈合,一部分还翻着血肉,衣服像烂布一样挂在身上。 狄安娜唇角上扬:“你也有看上去这么狼狈的时候。” -- 第96页 “你应该庆幸我能活着回来。”魔术师端起茶杯。 “我也没想过我还能活着,”狄安娜仍然笑着,“或许这就是神的安排。” 她昨天晚上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腐蚀液让她痛不欲生,偏偏又碰上了传说中那位,要不是拥有空间系能力的魔术师及时赶到,她可能真的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若不是她还活着,沈时年也没有那么轻易落入圈套,不过她虽然被救了出来,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血肉损伤都还是小事,最主要的内脏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修复完全。 “还有一件事,”狄安娜迟疑片刻,说,“那个人……” “先不用管,”魔术师说,“对上‘他’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他”是指的乌鸦人。 对于任何一个诺亚人来说,他都是极其恐怖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目前为止最差的情况就是他出现了。 但是也幸好有他出现,及时控制住玻璃罐里的“神”,魔术师是趁乱将狄安娜带走的,现在无法判断究竟是谁输谁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目前那间实验室里什么都没有,无论是乌鸦人还是神,亦或是生死不明的楚辛燃。 魔术师在房间里换了好几套衣服,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总觉得不满意,拿着十几根颜色不同的领带发愁。 “蓝色的,”狄安娜提议,“搭配上次你在Harrds买的领带夹。” 魔术师照做,狄安娜走过来帮他打理头发,微眯起眼睛:“要不要我帮你一个小忙?” 她的能力不仅仅限于隐身,还能暂时改变外形变成另一副模样,这都是利用光学达到的效果,因为人的眼睛很容易受骗,看到的一切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她伪装成另一个身份才能瞒过瓦尔哈拉登上这艘游轮。 “不用了。”魔术师戴上了面具。 房间门被人敲响,狄安娜问道:“是谁?” “是我,”那个人隔着门回答,“佟念。” 狄安娜扫了魔术师一眼,魔术师点头,眨眼便带着他那十几根领带一同消失在房间里。 * 收到佟念发来的消息时,顾炤刚吃完早餐。 “我们打算去看展览,你呢?” 顾炤想起那张入场券,回答:“你们去吧,我有安排。” “明白!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叫我,邦德中校。” 怎么还扮上瘾了呢。 顾炤拿出那张入场券,发现它其实是一张邀请函,内容写得并不详细,连地点都没有说清楚,只有一个“群星闪耀之下”这个模糊的描述。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恐怕只有魔术师,顾炤并不着急,也懒得去破解秘密,只是耐心等待着魔术师来找他。 “今天的玫瑰你还喜欢吗?” 他的出现永远都是这么突然,而且从不走寻常路,这次是从露台上翻过来的,现在正站在泳池边上,倒影在水中摇曳。 “我真是谢谢你了,”顾炤翻了个白眼,“你来这么早干什么?邀请函上说的是晚上,能不能让我清净一下?” “不能,”魔术师说,“我们今天还要约会呢。” 顾炤:“……” “别得寸进尺,”顾炤警告他,“我不喜欢有人这么跟我绕圈子,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当然,沈时年除外。 魔术师笑了笑:“如果我说,沈时年的命在我手里呢?” 顾炤怔住:“你说什么?” “你放心,只要你听话,他就会活得好好的。” 顾炤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往他膝盖上一踢,不由分说直接将他摁倒在地,让他面朝泳池,面具差一点就没入水中。 “你是觉得我很好欺负?”顾炤冷道,“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我他妈改还不行吗?” “你不会明白的,”魔术师此刻只能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指引我们脱离苦厄。”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时年“黑化”倒计时 大家别说他不行啊,难道你们不觉得纯情禁欲小美人被一步步撩拨成偏执sq狂很带感吗? 第42章 帕德玛夫人坐在沙发里, 一只手摁着头侧,一只手拿着电话,严肃的表情里透露着丝丝疲倦。 “给我找最好的拆弹专家, ”她一字一句地说, “尽快送过来, 我不能等太久。”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眉头紧锁着, 继续说:“船上有六千人……你能办到的,莱利斯,去联系五角大厦, 他们有经验。” “不用担心,他的情况很稳定, ”帕德玛夫人扫了一眼对面,那张宽大的床上躺着一名面容俊雅的年轻男子, “已经醒了, 只是暂时无法行动而已。” 帕德玛把手机交给楚辛燃:“他想和你说两句。” 楚辛燃完全动弹不得, 帕德玛将手机放在他耳边,另一端传来熟悉的声音。 “嗯……我知道, ”楚辛燃一边听着, 脸色越来越差, “不用你管, 我自己有分寸。” “我需要你记住,你的命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莱利斯声线冷淡, “我希望下一次我听见你的名字能有点好消息,别让我太失望。” 楚辛燃咬着下唇,没有再说话。 帕德玛直接将电话挂断。 “他能活到这么大简直是奇迹, ”帕德玛说,“从小就不会说话,连福利院里的猫都讨厌他。” -- 第97页 “我不讨厌他。”楚辛燃说。 帕德玛夫人抚摸他柔顺的头发,笑着说:“你是好孩子。” 这是她最常说的一句话。 她对圣心福利院里所有孩子都说过,莱利斯也不例外。 当然,沈时年也在其中。 圣心福利院是瓦尔哈拉名下的一所孤儿院,里面所有孩子都是因为某种原因失去父母的孤儿,沈时年来到那里的时候还不姓沈。 他大约八岁左右,身形瘦小,苍白的小脸被过长的头发遮掩,他不喜欢说话,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手里捧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圣经》。 他来的时候,莱利斯刚好被楚家人收养,所以他搬进了莱利斯睡过的房间里,那个位置正对着帕德玛所在的房间,她每天打开窗户都能看见他在晨光下祷告。 他如此虔诚,礼拜日却从未在教堂里出现,与他安静的外表不相符的是,他是福利院里最容易失踪的孩子,他总是会找到某个隐蔽的角落坐上一天,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别的什么都不干。 因为这样,他的心理评定总是在及格线以下,尽管帕德玛夫人每次都强调他是一个好孩子,每个月的测试名单上还是有他的名字。 由于圣心福利院的孩子来源特殊,一部分甚至是实验体的后代,能力与心理的评估都是非常重要的,一旦发现有崩溃的可能就会被抹除,只有彻底排除危险后才会被送至普通的诺亚人家庭收养。 莱利斯就是和他同时期进入福利院的孩子中最后一个被送走的,他的情况还算好,有一些人甚至连走出福利院的机会都没有。帕德玛夫人一度以为这个过于安静却行为古怪的孩子等不到被收养的那一天,以至于她时常在教堂里祷告,祈求神明与命运对他宽容一些。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后来他不仅离开了福利院,被沈氏收养,还义无反顾地加入瓦尔哈拉,成为一名行走在光与暗之间的猎手,帕德玛夫人为他骄傲着,由始至终,从未改变。 她永远都记得那个在晨光里闭眼祈祷的孩子,他的姿态如此虔诚,他的神明必定能听见他的愿望。 * “你就是我们的神,”魔术师像是在念着什么咒语,语气既疯狂又虔诚,“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①,你的国终将降临,所有苦难的日子都不复存在。” “妈的,”顾炤忍不住骂出声,“你是神经病吗?” 魔术师苦笑一声:“也许是吧。” 顾炤放开他,再一脚将他踢进泳池里,居高临下道:“你好好冷静一下,我要是神我就不会遇见这么多糟心事了,再说了,就凭你这表现,我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肯定第一个收拾你。” “那样也好,”魔术师浮出水面,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我将作为你权杖上的亡魂,永远守护你与你的国度。” 看来这人真的病得不轻。 他可能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神了吧,顾炤想,这家伙的脑回路不正常,砸和他待下去可能连他自己都会发疯。 可是他没办法,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把他当成神,魔术师肯定知道很多东西,只是现在还不愿意说而已。 顾炤感觉自己的耐心是真的要被耗尽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上这艘船,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隐隐约约地他也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命运,就算他和沈时年去了西藏,魔术师这种疯子早晚也会再次找上门来。 “快起来,”顾炤对泳池里的人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浪费时间。” 身上衣服虽然湿了,魔术师随手就能从空间里拿出一件,只可惜狄安娜为他收拾的造型是彻底没了,他似乎有选择恐惧症,拿着一堆领带拿不定主意。 “这一条可以吗?”他询问顾炤。 顾炤随便扫了一眼,说:“很好,非常OK,所以我们可以走了吗?” 态度极其敷衍。 顾炤觉得自己有当渣攻的潜质。 可是必须弄清楚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可不是什么楚楚可怜的小娇零,而是货真价实的大变态,首先在他气势上就必须压这变态一头,起码不能显得自己太过被动。 魔术师纠结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一条蓝灰相间的,再把狄安娜推荐的领带夹配上去,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两人出门,前往上层的活动区。 魔术师的“约会”安排很详细,他们先去顶层的商业街逛奢侈品店,店员热情地介绍着店里的各种新款经典款,在如此天花乱坠的攻势下,魔术师的选择恐惧症似乎也被治好了,因为他根本就没做选择,什么都买,那张黑卡还是一如既往地神奇。 顾炤心不在焉,他一直想着沈时年今天早上为什么要走得如此匆忙,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早知道他就跟上去得了,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种陪人逛街的情况。 顾炤很少陪别人逛街,而且少有的那么几次都是和覃女士一起,在他的印象里覃女士都算是购物狂魔了,但是现在看来却完全没法跟他比,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根本不用担心带不带得走的问题,只要趁旁人不注意往空间里一塞就又是两手空空轻轻松松。 顾炤盯着他又空出来的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想什么?”魔术师问他。 -- 第98页 “在想你应该适合陪我妈逛街。” “你的母亲,”魔术师沉思片刻,又说,“她很幸运。” 覃女士确实幸运,与生俱来的美貌让她注定难以平庸,就算是光鲜亮丽的时尚圈脱颖而出,她年轻时绯闻满天飞,也同样有人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后来又嫁了个豪门老公,哪怕是早早成了寡妇也继承了上亿家产。 就算是顾炤这样了解她的人,也没办法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痛苦”这句话安插在她身上,因为他知道他老妈就是活得比别人好,老公死了还能找小情人,男的女的都无所谓,只要长得好看能逗她开心,无论是看上她的钱还是她的美貌,她通通都不在乎。 “她是被神眷顾的女人,”魔术师轻声说,“神爱她,胜过爱这个世界。” 顾炤眉头拧起。 “你是不是认识我老爸?”他问道。 魔术师没有回答。 又是这样,顾炤不指望他能把话说全了,这时魔术师却开口:“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并不是现在,有几只虫子在跟着我们。” 他扫了一眼身后,一名戴墨镜的男人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继续听店员介绍那款价格不菲的镶钻手表。 那是帕德玛夫人手下的人。 周围不止他一个人注意着顾炤和魔术师的动向,踩着高跟鞋走过的女人,拎着包跟在她后面道歉的男人,站在露天花园旁边腻歪的情侣,还有匍匐在几十米外另一栋商业楼上的狙击手。 魔术师无奈道:“其实我的时间也并不多,真希望那场盛大的宴会早点开场。” 这些人他都没放在眼中,唯一需要警惕的只有现在被他困在炸·药堆里的沈时年,但他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用不了多久那些炸.药都会被拆完,他能争取到的时间非常有限。 不过此时,他表面上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他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剩下来的全部交给命运决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下次和沈时年见面时,他亲爱的哥哥再也不会对他心软。 在顾炤之前去过的那家餐厅用完餐后,魔术师带顾炤来到展览室。 这里可以称得上是海上博物馆,福尔图娜号最大的噱头也就是它了,上千件艺术珍品,其中不乏一些惊世名作,梵高的三副画放在一起,米开朗琪罗的雕塑就陈列在一旁。 应该展示“福尔图娜的轮.盘”的位置是空着的,旁边贴着照例检护的字样。 顾炤看了看魔术师。 魔术师没有说话,眼角微微上挑,明摆着就是这几个字——是我偷的。 怪不得这么有钱,他没准还是个全球通缉的大盗贼。 “你是不是有个不为人知的爱好是看动漫?”顾炤问他。 魔术师投来疑惑的眼神。 顾炤继续问:“那你有没有一个自称高中生侦探宿敌?②” 魔术师:“……” 也不知是不是提到动漫就和某个死宅心有灵犀,顾炤手机这时候响了,刚好是佟念打来的。 “我凑,你不是说不来吗?”佟念压低声音,似乎是偷偷摸摸打打电话。 顾炤只好回答:“计划赶不上变化。” “完了,现在我和莹莹都在这儿,我都看见你了,不知道她发现没有。” 顾炤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佟念的踪影:“这里人多,应该没那么容易碰上。” “拜托,你跟沈时年两个目标不要太显眼,你看周围有你几个人没看你们两个的?赶紧跑吧,一会儿正碰上莹莹了看你怎么解释。” 顾炤发怔,目光落在魔术师身上。 “你说什么?” 佟念也急了:“我让你赶紧跑!” “上一句,”顾炤问道,“你说我和谁在一起?” “啊?”佟念懵了,“难道站你旁边的那个不是沈时年?” 作者有话要说:  ①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圣经·诗篇》23:4 ②高中生侦探指工藤新一,这里顾炤暗示的是怪盗基德。 感谢在2020-09-10 20:55:21~2020-09-11 18:3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不是他, ”顾炤说,“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景莹莹就在你旁边吗?” “我们四个人都在一起, 她去看沙皇的王冠了, 我偷偷溜到旁边给你打的电话, 邦德中校,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你知道吗?” “明白,伯恩博士,我会马上撤离。” “就这样, 我快被发现了,”佟念说, “通话结束,记得保持联系, ver。” “我们去别的地方, ”顾炤挂了电话, 说,“你有别的安排吗?” 魔术师回答:“有一场电影, 还有一个小时开场。” “现在先过去, 等一会儿应该可以了。” 魔术师并没有多问, 既然他要求了, 那么就按照他说的来,两人来到游轮上的电影院, 顾炤坐在大厅等, 魔术师则去取票。 他的造型太古怪,有人把他当成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几个女孩围着他, 想要和他拍照。 他一向适合应对这种场面,而且不介意变个小魔术逗女士们开心,但是今天他似乎并没有以往面对观众的热情,全部推辞掉,然后回到顾炤身边。 -- 第99页 “你很少看电影?”顾炤问他。 他刚才在取票机器前捣鼓的样子非常生疏,这好像是顾炤第一次看见他做什么不擅长的事,以前都感觉他无所不能似的。 “我上一次看电影是和哥哥一起去的,”魔术师回答,“那个时候我五岁,看的《WALL·E》。” 顾炤回想《WALL·E》上映的时间,推算出他的年龄,这个人居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很多。 “那个时候街上好多这部电影的广告,我跟哥哥说我想看,他就带着我去看了。我们没有钱买票,是偷偷跑进电影院的,放映厅每张椅子上都有人,他就抱着我躲在角落里看。” 顾炤本来想,作为哥哥再怎么样也不能带小孩逃票啊,但是又忽然想起他好像说过他的哥哥只比他大三岁,那时候也才八岁左右? 魔术师目光平静,好像在看很遥远的地方:“那部电影到现在我还记得。” 印象最深刻的是瓦力被压成废铁的时候,他哭了出来,哥哥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们,死死捂住他的嘴,小声在他耳边说“不要哭”。 那句“不要哭”他记了很久,直到后来他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还会经常想起来,在他昏暗的电影院里,哥哥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 五角大楼派来的拆弹专家同样是乘坐直升机登船,他们来到沈时年所在地方,这是一间存放杂物的仓库,原本用来储存物品的箱子全部替换成炸.药,数目相当惊人,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拆弹精英们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炸.药中心年轻人盘坐在地上闭目养神,拆弹小组的组长是个武侠电影迷,他感觉这个人像是在某个遗世独立的大侠,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只有他一个人如此从容淡然,因为他一挥手就能击败千军万马。 最重要的是,他是认识这个年轻人的,那时候他还是一名国际刑警,在亚马逊的丛林里追捕一群走私犯。 走私犯绑架了几名人质,将两公斤的炸.药捆在他们身上,少年就是其中之一,他伪装成一名普通的游客,在敌人内部潜伏数日,最终和其他人质一起被遗弃在河边,并且向他们发送了信号标。 一开始,组长并不认为这名看起来斯文柔弱的少年会是那个神秘组织的王牌猎手,直到他身上的□□被拆除后,他对所有人说你们先带着人质离开,然后孤身前往雨林深处。 组长再次见到他时,是在走私犯的临时扎营地里,少年执刀而立,刀尖还在淌血,他脚下横尸遍野,唯一活着的人是走私犯的头目,惊恐地蜷缩在地上,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什么修罗恶鬼。 冷漠的少年并没有杀他,而是把他交给赶来的刑警们,然后带着自己的刀孤身离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没想到再次见到他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几年过去,少年的肩背更开阔了,面容也更成熟,沉默寡言的性格却没有多少改变。 小组里的人都穿着防爆服,年轻人却拒绝了,他大概就是那种连死都不怕的人,组长想,据说那个神秘组织里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生来就是要拯救世界的。 因为小时候向往着这种英雄,他才决定做一名拆弹员。 那么,这个人又是因为向往着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炸弹拆除后,组长向上级汇报情况,他看见那个年轻人站起身,默默离开这个地方。 或许下一次有机会可以问问他的名字,组长想。 “接下来交给那些人就可以了,”上级说,“你现在回来还可以按时下班,去喝一杯怎么样?” “没问题,老地方见,”组长将目光从年轻人背后挪开,笑了笑,“没准还能遇见上次那个妞,她的身材太辣了。” 夜幕再度降临,目的地是华盛顿的直升机在甲板上起飞,穿过层层堆叠如山峦的云层,消失在夜空中。 天气是从下午开始变化的,晴空消失得很快,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游轮广播站提前发布了天气预警,告诉乘客们夜晚或许有雨,不过这并不能抵挡他们的热情,商业街一如既往地热闹,露天花园人满为患,观光平台上人来人往。 顾炤并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变化,他看的电影非常乏味,中间差点睡着,魔术师却看得津津有味,出来时还参与了路人的讨论。 电影结束时,差不多已经到了邀请函上所写的时间,魔术师感叹着美好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他让顾炤在原地稍等片刻,然后离开了一小会儿。 他回来时,顾炤差点没认出来。 淡蓝色的裙摆如海水般流动,柔软的布料裹在纤细的身体上,精巧的设计遮掩了上半身的平坦,他露出的手臂竟然也如少女般白皙柔嫩。 除了个子比一般女孩高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别的异常,甚至有点像那些T台上纤细高挑的女模特,非常符合时尚界的审美。 他的面具换成了只遮盖半张脸的,这是顾炤第一次看见他的真容,露出来的半张脸配上他的裙子也没有丝毫违和感,下颚线条羸弱,皮肤细腻白皙,嘴角挂着吟吟浅笑。 魔术师走过来,亲密地挽住顾炤的手臂,也只有顾炤这样的身高能让他显得“小鸟依人”。 顾炤满脸黑线。 “我不好看吗?”魔术师笑着问。 -- 第100页 “可以把你的喉结遮一下吗?” “谢谢提醒。”魔术师从空间里取出一条丝巾,缠在脖子上,还骚气地打了个蝴蝶结。 直到两人来到位于游轮中层的宴会大厅,顾炤才明白他穿女装的意义。 昨天那个男人给他们的确实是邀请函,这场宴会也是凭邀请函入场,男士挽着女士,每个人都有伴,水晶灯折射出金灿灿的光亮,侍者端着红酒与精美的食物在餐桌之间走动。 地上铺着柔软的香槟色地毯,乐队演奏着古典舞曲,舞池男男女女翩然起舞,有人提着裙角旋转。 宴会里人并不多,甚至比不上侍者的数目,或是与舞伴一起享用晚餐,或者聚集在一起轻声交谈。 这是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场才能见到的场面,每个人的穿着都华丽而得体,任何一个动作都不会丢掉礼节。 两人在侍者的引领之下找到属于他们的位置,顾炤扮演着绅士的角色,为魔术师拉开椅子。 魔术师像是一名真正的淑女,矜持地坐着,双腿并拢,肩背挺直,长发垂在胸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餐具是由纯银打造的,侍者端来各式各样的高级餐品,每一样的卖相都精致诱人,但是顾炤却并没什么胃口,看着魔术师优雅地用餐。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魔术师问。 顾炤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看着我?”魔术师抬眼,“抱歉,女孩子都比较在乎别人对自己外貌的评价。” 顾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魔术师笑开:“有你陪着我,我很开心。” “所以哪怕是要去死也能安心了?” 魔术师捏紧餐刀,神色莫定。 顾炤盯着他的眼睛:“其实不是什么约会,你只是想让一个人陪你过完最后一天,你没有别的朋友,所以来找我对不对?” “不,我不是没有选择,只是别的选择都你比不上你而已。”魔术师算是默认了顾炤那番话。 顾炤皱眉:“为什么你觉得你一定会死呢?” 魔术师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因为我惹怒了我的哥哥,你不了解他,他那样的人,被逼急了是会发疯的。” 顾炤不以为然:“我认为,我是了解他的。” 魔术师略微歪着头:“那你说说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喜欢说话,是因为他认为这件事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他不喜欢笑,是因为他对很多事情都不感兴趣,或者就是单纯的面瘫,”顾炤慢条斯理地说着,“他其实很想要和别人在一起,但是经常因为自己的性格融入不了……他是会孤独的人。” 从佟念打来那通电话起,顾炤就察觉到了,眼前这个人,无论是从身高还是体型来看,确实都和沈时年都非常相似,他之前并没有觉得异常,是因为他对沈时年非常熟悉,熟悉到即使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他都会找出最直观的区别。 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在一千个人当中你也能一眼辨认出谁是你所喜欢那个。 因为从一开始顾炤就知道他和沈时年完全不同,所以也从来没有把他往沈时年那边联系,现在看来可能自己是最迟钝的那一个,除了第一次做梦中见面时觉得他的眼睛有几分熟悉之外就没有别的感受了。 早晨魔术师送来的那张卡片上是有落款的,好像是一个英文单词,他自己当时没有在意,但是沈时年就不一定了,如果他知道那个名字后面有什么的意义,那也难怪他会如此急切地离开了。 “没有人不是孤独的。” 顾炤摇了摇头:“我不是。” “那是因为你是神,”魔术师说,“人类的苦难对于你来说都是白驹过隙,只有你是永恒的。” 顾炤并不赞同他的说法:“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跟别人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不管我是个什么东西,我都做了二十年的普通人。” 第44章 “你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吗, ”魔术师主动放弃刚才的话题,“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顾炤继续劝他:“不一定,你现在去找你哥哥认错, 没准他还能原谅你。” “你什么都不知道。”魔术师叹气。 “你一边说我是你的神, 一边又否认我的看法, ”顾炤微眯起眼睛,“你觉得我还能信你点什么?” “神本来就不需要知道人间疾苦, 更不需要悲悯世人,”魔术师说,“你只需要高高在上就好了, 你的存在就能带来希望。” “……你有没有考虑过去卖保险?”顾炤问他,“这么会洗脑, 公司每个月的销售冠军肯定是你。” “谢谢夸奖,”魔术师笑了, “我干过比卖保险更需要洗脑的工作。” “什么?” “邪.教。” 顾炤:“……” 魔术师说:“我能被哥哥杀死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 你要是想劝我改邪归正, 那我下半辈子就要在监狱里度过。” 顾炤隐隐觉得头疼。 他说得没错。 他是一个危险分子,如果用现代社会的法律和道德去约束他, 那他还是待在监狱里面最安全, 社会需要的是和谐稳定, 并不是他这种变态。 社会不需要他, 也没有人会需要他,虽然说出来有点残忍, 但是他死了确实是最好的结局。 -- 第101页 “你在同情我吗?”魔术师问他。 “不, 我只是更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了,”顾炤轻声说,“你根本用不着别人同情吧。” “没错, ”魔术师露出近乎疯狂的神色,“即使是我这样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也是有意义的。”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顾炤忽然问。 魔术师怔住,神情逐渐趋于平静:“时间,我叫时间。” “你不姓沈?” “不,我姓时,哥哥和我一样都姓时。” 顾炤起身,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时小姐。” 时间将手搭上去,微微笑着:“我的荣幸。”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跳舞,上一次跳舞是在梦境里的钟塔上,同样是女装,梦境里的那位小姐娇小可人,眼前这位只比顾炤低十公分,好在他身体还算灵活,舞技也在线,不然这一百多斤的脚踩下去肯定很疼。 时间扶着顾炤的腰和肩膀,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他的身体像木偶那般轻盈,天蓝色的裙摆是被风掀起的浪花,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节拍与韵律。 两人在舞池里来回转圈,大厅的灯却忽然熄灭了,音乐随即戛然而止。 时间停止舞步,提起裙摆,作出谢幕的姿势,顾炤同样向他行礼。 灯光熄灭以后,大厅里并没有完全落入黑暗中,周围还有些许光亮,顾炤抬起头,发现穹顶上居然镶嵌着无数颗发光的宝石,犹如星盘一般明亮。 原来这就是邀请函上所说的“群星闪耀之下”。 他们和所有人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侍者将每张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干净,重新换上新的桌布,再摆上骰子与扑克牌,将它变成赌桌。 “女士们,先生们,”灯光再度亮起时,舞池中间站了一个人,正是他们曾经在赌桌上见过的那个男人,“现在请自由兑换你们的筹码。” 时间将黑卡交给侍者,抬起下巴,说:“十个亿。”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顾炤却并不惊讶他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准确地来说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人既偷珠宝又搞邪.教,没有钱才奇怪。 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以为十个亿的筹码可以将整张桌子堆满,却没想到侍者拿来的只是一个小盒子,里面居然又是幸运女神币。 “一枚金币代表一千万,”时间说,“全部都是你的。” “那你呢?” “我不需要赌,”时间笑着,“我只是你的舞伴而已。” 十个亿就是一百枚硬币,看起来根本没多少,顾炤扫了一眼周围,其他桌子上的情况也差不多,至少也有十几枚。 “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备而来的,”舞池中央的男人说,“无论各位准备了多少筹码,我都要先说一句,在我们这里,运气才是最重要,幸运女神喜欢谁,谁才能将财富带走。” 那人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我想对于在座的各位来说,金钱也许是最无聊的东西,所以我会让大家先看看你们最渴望得到的,它是我们今天最大的彩头!” 那人一说完,有人推着一样东西走进舞池中央,那是一个展览室里最常见的玻璃展柜,中间是一个旋转托盘,展柜自带的聚光灯打在上面,展示着那件令无数人渴望的瑰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上面,毫不掩饰贪婪和渴望,它并不是宝石,也不是古董,更不是什么艺术精品,而是一截腐朽干枯的手指。 它的表面干瘪狰狞,是类似青铜一般的颜色,它的指甲修剪得十分工整,从骨节的长度和大小判断,如果它在长在某个人的身上或许还与“美感”这个词扯得上关系,但是现在它不仅是丑陋的,甚至还有几分渗人。 最令顾炤在意的是手指根部那枚戒指,对比他今天在展览室里看见的珠宝来说它无论是大小还是外形都极不起眼,它却让顾炤的心脏猛然狂跳起来,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脑海里诞生。 侍者推着展示柜在大厅里绕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看清它的模样,诡异的是有人竟然在它靠近的时候跪在了地上,神色敬畏又虔诚。 当展示柜来到顾炤面前时,他终于看清了那枚戒指的模样,刚才那个想法在他脑海里炸开。 这枚戒指,他家里也有一枚,就在覃女士的首饰盒里。 这是顾沉的求婚用的东西,覃女士曾提起过,材料采用高纯度的蓝钻和铂金,造型和花纹都是顾沉自己设计的,市面上很难复刻另一枚。 这是……他老爹的手指。 顾炤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死死盯着那截手指,目光惊讶中带着愤怒,他不知道这截手指是从哪里来的,但他能够感受得到骨肉分离的痛苦。 在他的记忆里,顾沉火化的时候身体都还是完整的,如果这截手指确实是他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在他死之前,手指就曾断过一次,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长出来了。 第二,在火葬场里化为灰烬的根本就不是他。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能证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顾沉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类。 “我们的游戏很简单,”舞池中央的男人又开口,“只有创造奇迹的人才能得到它。” 此时,天花板上降下来一块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他们在赌场大厅见过的排行,第一名的天文数字赫然在目,顾炤似乎明白了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游戏,果然,他听见男人说:“一共十轮游戏,大家可以自由选择下注的筹码,赢下一轮筹码翻倍,反之则扣除一倍,谁赢得的筹码最先突破记录,谁就能获得今晚的终极大奖。” -- 第102页 规则说起来很简单,自由下注,无论下注的数额是多少,赢了都翻倍,输了不仅押注的筹码清空,还要再扣除一倍,直到有人赢得的筹码超过两百亿,本金并不包含在内。 也就是说并不能直接拿两百亿买下那截手指,但是可以拿两百亿来押注,赢了直接拿走彩头,输了则失去整整四百亿。 全世界能拿出两百亿美元的人能用多少呢?哪怕能那得出手,谁有愿意顶着百分之五十的风险去投资呢? 大多数人都只能拿着少数的本金,一轮一轮地翻倍,越到后面数字越庞大,赢得越来越多,输得也越来越多。 这样的豪赌让那些随随便便拿出几个亿的富豪都唏嘘不已,大厅里充满细碎的嘈杂声。 顾炤沉默不语,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眼眸暗淡沉寂,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为了体现公平性,在游戏正式开始之前大家都可以再加注,也可以收回你们的筹码退出这场游戏,”男人继续补充,“但是要需要记住的是,一旦加入游戏,要么赢到最后,要么输在半途,赢家永远只有一个。” 他这句话说完,已经有不少人打起退堂鼓,将筹码退换给侍者,拿回自己的钱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选择留下来的还是占绝大多数,有一些人甚至继续加注筹码,面前的金币堆得越高,他们就越有底气。 顾炤手里有一百枚硬币,靠翻倍的方式是有可能达到两百亿的,但如果他押注的数目超过总数的一半,那么就无力偿还输掉的倍数。 游戏开始后是无法再加注的,这意味着如果他中途输光了筹码就无法再进行下一轮游戏,而且游戏总共只有十轮,在这十轮之间他必须算出最合理,风险最小的方式。 游戏还没开始,顾炤手心就捏出了汗水。 时间察觉到他的紧张,说道:“不用担心,你会赢的。” “你怎么知道?”顾炤说,“输赢不是看命吗?” “可是命运是站在你这边的啊,”时间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想得到这个东西吗?” 顾炤摇头。 “因为它是神的遗物。” “……神?”顾炤心头一颤。 “你应该知道诺亚人是怎么来的吧?”时间对他解释,“很久以前,神降临地球,在地球人身体里植入他们的基因,这种基因相当于种子,能在人类身上生根发芽。所以有一个传说就是,只要这颗种子完全成熟,长成参天大树,神就会再度降临人间。” “我不太懂,”顾炤皱眉,“神再度降临,是指某个人完成进化变成神,还是以前来到地球的外星人重回地球?” “这个不重要,”魔术师说,“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有第一个神出现,就说明人类拥有进化成神的能力,地球就会变成神的国度。” “那你刚才说的神是什么意思,现在已经有人完成进化了?” 时间摇了摇头:“不是的,人类的进化路程连一半都还没走到,这截手指的主人是在人间流转数万年的神袛,他监控着地球的变化,主导人类文明的方向,也是人类进化道路上最大的磨难。” 顾炤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有人称其为神,也有人把他当成恶魔,它有一个流传更为广泛的名字。” 顿了顿,时间缓缓吐出两个字:“乌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2 20:00:31~2020-09-13 18:4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ris 58瓶;BAT 20瓶;隋唐 3瓶;魚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沉默了很久, 顾炤才消化掉时间所说的一切。 “你是神的孩子,”时间说,“你的基因等级比所有诺亚人都要高, 他们起码要再进化两千年才能达到你的高度, 如果有人能从人类进化成神, 你必定是第一个。” 如果把诺亚人的进化历程看成长跑比赛,有人在前面, 有人在后面,这场比赛并不是公平的,因为每个人的起跑线都不一样, 比如说沈时年的起点就在很多人前面,而顾炤这种, 差一点就出生在终点线上。 顾炤看向玻璃展柜里的手指:“你们怎么知道它是属于神的东西?” “你看屏幕上,第一名, 那就是神留下的战绩。” 其实不用看, 上一次见到这个排名顾炤就已经记下了第一名的名字, “鸦”。 他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这是乌鸦的鸦, 看来神还挺喜欢人类给他取的名字。 “除此之外呢, ”顾炤说, “肯定不只是因为他赌运好, 还有别的理由吧。” “当然,”时间点头, “不过现在并不是讲故事的时候, 游戏快要开始了。” 到目前为止顾炤只能推测出他老爹,也就是传说中神留在地球的监控者,曾经来到这艘游轮上参与过一场数额高达两百亿的豪赌。 顾炤还是难以相信他那个整天游手好闲, 除了赛车就是参加各种聚会花天酒地的老爹会有这么大的来头。 他来这艘船上究竟有什么目的? 和他赌的人是谁? 这截手指又是怎么取下来的? “女士们,先生们,想必诸位已经准备好开始今天的游戏了吧,”男人将手放在左胸口,用诚挚的语气说,“我将担任本次赌局的荷官,我向神明发誓,保证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 -- 第103页 荷官拿出骰子盒,讲解规则:“我们的游戏很简单,你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两颗骰子,每一轮投掷一次,与我投掷出来的点数比大小,在盒子揭开之前押注你们的点数比我的小还是比我的大,押注正确的就算赢。” 顾炤从来没有玩过这种赌局,他以为会是梭.哈,桥牌之类考验技术与运气的方式,然而这样玩的话就是完全靠运气了。 这跟传统的押大小也有所不同,无法根据别人的选择判断,因为每个人投掷出的点数都不一样,完全杜绝了抄作业的可能性。 “第一局。” 荷官摇动骰子,大厅里安静极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手上,他的手法非常娴熟,骰子碰撞出来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电影里的赌神光靠听声音就能判断骰子的点数,但是在现实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骰子的质地并不均匀。 顾炤当然没听出个什么所以然,他看见荷官将骰子盒倒叩在铺着黑布的桌子上,这下轮到其他人掷骰子了,顾炤摇晃着骰子盒,心情阴晴不定。 所有人都将骰子盒放下后,押注环节就开始了。 周围所有人的选择都没有什么参考性,顾炤只能自行判断,时间撑着下巴,期待地看着他,双腿在桌子下面摇晃着,像是在欣赏心上人耍帅的少女。 为了还能有下一局,顾炤只拿出三十枚金币,如果赢了,他就有一百三十枚,如果输了,他还能剩下四十枚。 其他人相继推出筹码,第一局大家都很谨慎,拿出的金币最多不会超过五十枚。 就在荷官即将揭开盖子的时候,大厅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英俊出众的年轻人挽着白色礼服的女人走进来,女人步履款款,摇曳生姿,抹胸的长裙露出诱人的光景,脖颈如天鹅般优雅。 “现在加入游戏还来得及么?”女人开口问荷官。 “当然,”荷官微微一笑,“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您是我们最尊敬的女武神,帕德玛夫人。” 他又看向那名年轻人:“还有勒罗伊少爷。” 大厅里又冒出低声交谈的嘈杂声,显然,他们都是认识这两个人的,这说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诺亚人。 帕德玛挽着楚辛燃,来到顾炤身边,问道:“嗨,又见面了。” 顾炤向她点头:“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看见你。”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帕德玛夫人笑着,目光扫过顾炤旁边的空位,询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当然可以。” 时间皱起眉头,在帕德玛夫人坐下之前起身,占据了顾炤旁边的位置。 “抱歉,这个位置已经是我的了,”他抬起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帕德玛夫人,嚣张地宣示主权,“请您去别的地方坐。” 帕德玛与他对视几秒,忽然笑出了声,然后绕到顾炤的另一只手旁边,还故意扶了一把顾炤的肩膀。 时间瞪着她,像是面对情敌的小姑娘。 他又在往自己身上加什么奇怪的设定了,顾炤无可奈何,只能任凭他代入角色。 因为是游戏开始后才加入的,两人放弃了第一局,荷官揭晓了刚才没来得及展示的结果,两颗骰子加起来的点数是10,一个非常大的数字。 顾炤押注的是小,此时已经松了半口气,守在桌边的侍者帮他解开盖子,显示的点数是3和4,这把是他赢了,获得三十枚金币。 其余的人当然是有输有赢,但由于没有人傻到第一局就把所有的筹码都投进去,所以并没有人出局。 第二轮开始,顾炤依然谨慎,他只压出去50枚金币。 帕德玛夫人和楚辛燃各自兑换完筹码,数目和顾炤这里差不多,这是富豪们的游戏,顾炤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经过前面两轮赌局的筛选,不过他觉得,既然他们都认识这两人,想必也都知道他们是有“资本”的人才对。 至于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应该就要归功于那些跟踪自己的那些人,时间对他们的出现并不意外,说明他早就料想到了现在的局面。 帕德玛夫人有备而来,而且信心满满,她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讶的举动——将自己的筹码全部押出去。 这么做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只是想展示她并不在乎这些钱,也对拿到终极大奖不感兴趣,她就是来玩一玩而已。 楚辛燃也和她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不愧是帕德玛夫人,”荷官说,“魄力果然不一般。” 帕德玛夫人抬起下巴:“揭开你的盖子。” 荷官笑了笑,如她所说,揭开盖子,展示了第二局的点数。 6和2,加起来是8,无论是对于押大还是押小的人都不算一个好数字。 顾炤依旧押小,他揭开盖子,是2和4,他依旧是赢家。 这一轮他们这一桌的运气都很好,全部都赢了。 在第三轮的时候,楚辛燃就很不幸地输光了金币,但他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交出银行卡让侍者划走他输去的另一半金额。 到了第五局,已经有很多人退出游戏了,后面几局,几乎所有人都抛弃了谨慎,这并不是他们所愿意的,因为如果要在十轮以内到达200亿这个数字,他们给出的筹码就必须更大才行。 第六轮即将开始,顾炤盯着桌面,额角已经冒出冷汗,他现在有310枚金币,如果此时不拿出一半以上,后面几局恐怕就再也追不上别人。 -- 第104页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帕德玛夫人到现在还没输过一局,而且每一次都是全盘托出,现在她的筹码是640枚,也就是64亿,这笔数字足以买下一个小国家,或者引发一场小规模的金融风暴。 但如果下一局她输了,除了赌桌上这64亿,她还要从自己的账户上赔64亿,顾炤同样也是如此,帕德玛夫人的背景尚不可知,顾炤盘算了一下自己家里的家底,覃女士的时装公司一年利润大概是50亿上下,计算单位还是人民币,而金币的单位是美元。 让一个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承认自己家穷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顾炤想,如果排行榜第一那个真是他老爹,那他老爹该存了多少私房钱啊,不知道覃女士知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在座的其他人心理压力同样很大,左上角的中年男人脖子涨红,右上角白发苍苍的女士接过侍从递来的药片,右下角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精英男双手都在抖。 “诸位,”荷官又发话了,“我们的游戏已经进行到一半,如果各位有认为自己无法坚持到最后的,现在仍然有机会可以退出。” 他说完这句话,众人沉默良久,那个紧张得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大厅,退出游戏。 “李先生的选择是明智的,”荷官的目光落在那名老妇人身上,用礼貌的声音询问,“卡佩夫人,您的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卡佩夫人冷笑:“我是不会退出的,神在指引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帕德玛夫人盯着她,微微一笑,“您的独生子半年前就因为公司倒闭自杀了吧?您确定账户的数目可以让您再输上一轮?” 卡佩夫人瞪过去,干瘪的眼珠似乎都圆润了起来,皱纹层层堆叠,脸颊凹陷一部分,有点像童话绘本里的老女巫。半年前她还不是这幅老态,儿子去世之后家族里所有重担都放在了她这个老太婆身上,偏偏此时唯一的孙子又重病倒下。 如果能够得到那样东西,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真怀念啊,”帕德玛夫人自顾自地说,“当年你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好多男孩追你,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有几个没有躺在棺材里。” 听她的语气,好像是见证过卡佩夫人年轻时的美貌一样,但是以帕德玛的外表所展露出来的年龄来看,她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出生才对。 那她为什么会以叙旧的口吻对卡佩夫人说出这句话? 卡佩夫人幽幽道:“人总会老的,不会老的不叫人,叫作怪物。” 帕德玛撩了一把蓬松柔顺的头发,微笑着:“你说得对,容颜总会逝去,就算我再喜欢你年轻时的模样,也永远无法回到那个时候。” 卡佩夫人转过头,隔空与她对视,混浊的眼瞳里映出女人娇媚的容颜。 “不过,你永远都是我喜欢过的姑娘,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顾炤彻底迷惑了,这两人难道有过一腿?年龄差是不是有点大啊…… 随着荷官摇动手里的骰子,两人停止交谈,第六轮开始了,顾炤重新进入紧张状态,思考着这一局应该押什么。 这就像那个经典的数学题,计算抛硬币连续掷出正面的机率是多少一样,虽然每一次抛硬币都是独立事件,但是连续出现同一种结果的次数越多,机率就越趋近于零,按照理论上来说连续十次都掷出正面的机率只有0.009%。 这不是指十万人里面就有必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而是指十万人里每个人都只有这么低的概率能做到,有可能全世界的人一起抛硬币,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所谓概率的问题,其实就是一个“上帝是否存在”的问题,在一枚硬币落地之前,它可以是正的,也可以是反的,所有的预判都只是假设,只有全知全能的上帝才知道答案。 在上帝没有给出答案之前,未来始终处于假设中,用薛定谔那个著名的“虐猫”实验来说,猫在盒子里就处于一种“量子叠加”的状态,能是活的,也可能是死的,唯一能判断猫究竟死没死的只有主宰这个世界的上帝。 顾炤沉思着,他好像已经明白了这个游戏的意义。 有人想要用0.009%这个极端数字筛选出一个“上帝”。 他并不是凭运气才获得胜利,而是因为他在加入这个游戏时就注定能一直赢下去。 这个“上帝”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帕德玛夫人的年龄,猜得最接近的小可爱有红包~ —感谢在2020-09-13 18:41:41~2020-09-14 19:1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潇雨翎 2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纽约, 华尔街。 秦肖带着一份文件走出电梯,办公室里键盘声、电话声、高跟鞋走过的声音此起彼伏,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办公桌与绿植之间, 熬了一整夜的“华尔街之狼”们人手一杯咖啡, 休息的片刻也不忘分析今天的纳斯达克指数。 “买, 全部都买,他们抛多少就买多少, 我们差这么几个钱吗?” 西蒙妮·斯塔克小姐身穿Lanvin的新款成衣从秦肖面前路过,高跟鞋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吧嗒作响,表情狠戾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 第105页 她在秦肖身上扫了一眼, 又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几句,大概意思是让对方放手去干不够公司这边还能再打钱, 随即挂断电话,收敛表情, 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秦, 你是要去楚先生那里吗?” 秦肖点头:“是的。” “可以帮我带一份文件过去吗?”西蒙妮请求道。 秦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西蒙妮委婉地提示道:“今天楚先生的心情可能会有点不好。” “我知道,”秦肖微微一笑, “谢谢提醒。” 对于西蒙妮这种随便一个电话就是几千万交易的女强人来说, 连美股熔断了都可以一边看酸掉牙的肥皂剧一边淡定地指挥下属抛售股票, 她本以为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能够夺走她的冷静从容, 直到她遇见了现在的顶头上司,莱利斯·楚, 那个只要存在于地球上上就能引发群体焦虑的可怕男人。 他身上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公司里所有人见了他就像踢坏邻居家玻璃窗的小孩见到家长一样,但总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这位新上任没多久的总裁助理。 秦肖接过西蒙妮递来的文件, 如往常一样走向楚先生的办公室。 他推门而入时,莱利斯正一边听智能助手播放早间新闻一边看报纸,面前的电子屏幕上还显示着股市的开票走向,让人很难判断出他的注意力究竟放在哪里。 秦肖将两份文件都放在他面前。 “帕德玛夫人申请调动的资金已经全部汇入她的账户中,”秦肖说,“楚少爷输掉的那笔钱流向也查清楚了,一共十八亿美元,分成四十五分汇入九个不同的银行,每个账户的开户人都不一样,暂时还无法判断最终受益人是谁,不过其中二十个账户与印度那名富豪的交易账户是重合的,可以判定背后是同一组织。” 莱利斯扫了一眼桌面上的文件,放下报纸向后靠去,抬起头:“我只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绕过我们给其他人发邀请函的?” 直到两个小时之前,瓦尔哈拉对福尔图娜号上的赌局都是完全不知情的,帕德玛夫人进入赌场后才发现船上居然有这么多熟人,要知道他们的情报一直都是最出色的,只要与诺亚人相关的事件,无论大小,基本都在掌控之中。 也就是说,这次是有人绕过瓦尔哈拉的情报网,给其他人传递有关那个“终极大奖”的信息,从而引诱他人登船。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秦肖摇头,“对方的动机目前为止也都是未知数,根据帕德玛夫人给出的名单,赌局的参与者大多都是诺亚人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莱利斯目光深沉:“要么是陷阱,要么就是这些人手里掌握着他们想要的某种东西。” “我们要往船上派增员吗?”秦肖询问。 “暂时不用,”莱利斯说,“福尔图娜号上的已经是最优秀的猎手,如果他们都应付不了,派再多人过去也没用。” 无论对方在打什么主意,这次明显是有所准备,目前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搞清楚他们的目的。 * 他们的目的是我。 现在顾炤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场确定“上帝是否存在”的游戏就是要把他从这些人里筛选出来,或者说,从一开始所谓的赌局就是为他而准备的。 而策划这一切的人,应该也和引诱他登上这艘船的魔术师脱不开关系。 最关键的是,他们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会陪他们玩下去。 他们确实很聪明,顾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即使知道这是陷阱他也必须走下去。 因为那截手指属于他老爹的。 “你觉得该押什么?”顾炤询问时间的意见。 时间笑了笑:“我的运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问你,”顾炤耸肩,“只要和你的选择不一样,赢的机率应该就会大一点。” 时间:“……” “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时间说,“这种游戏没有任何技巧可言,无论犹豫多久结果都只有一种,纯粹靠运气而已。” “那好。” 顾炤将全部的筹码推出去,斩钉截铁道:“我押大。” 他的举动震惊了还在游戏中的所有人,再此之前除了帕德玛夫人和楚辛燃之外还没有谁这么大胆,不过很快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现在游戏只剩下最后五轮,以现在每个人手上的筹码,达到那个数字是非常不容易的,更重要的是,只要有人先达到目标,无论还剩下几轮他们都没有机会了。 目前领先的帕德玛夫人有64枚金币,按照她每一局都全盘托出的风格,顶多两轮过后她就会拿下胜利。 顾炤的举动无疑是让每个人都比之前更加紧张,有人甚至咬咬牙,跟上他们的节奏,也将自己手上的筹码全部押了出去。 在数道灼热的目光下,荷官揭晓了第六轮的参照。 四和五,一共九点。 帕德玛夫人是六点,顾炤则是十一点。 他们两人再一次获得胜利,其他人却没有如此好运,卡佩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好在上一轮她并没有将全部的筹码都押上去,扣除完另一半后她手上还有剩余,不过数目并不多,此时要翻盘已经非常困难。 但她并没有放弃,仍然选择进入下一轮,此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帕德玛夫人忽然站了起来。 -- 第106页 “我退出。” 荷官惊讶地看着她:“您确定么?现在您的筹码是128,只要再赢一轮就能获得我们的终极大奖。” 帕德玛夫人说:“抱歉,我对它并没有兴趣。” 她扫了一眼面前堆积的金币,笑着说:“今晚我赢了一百多个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无论在谁面前这都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它可以是一个小国家一整年的财政支出,也可以是福布斯排行榜上某位富豪一生的积蓄,而她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获得了数额如此巨大的金额,已经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更何况,”帕德玛夫人摊开手掌,一枚金币躺在她手心,“幸运女神已经不站在我这边了。” 这枚金币在场所有人都认识,它和这些筹码有着一模一样的花纹图案,在别人眼里它或许就是筹码中的一枚而已,但在顾炤眼中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因为他看见金币上幸运女神手上的方向舵正在往逆时针方向飞速转动。 这才是真正的幸运女神币! 顾炤记得沈时年说过,他曾经拿到过的那枚金币是帕德玛夫人的私人藏品,那么他在归还金币之后,金币当然也会回到她手中。 “又见面啦。” 女孩坐在赌桌边缘,长发与头巾一同铺在桌面上,罗马式的长袍自然垂落,她晃着脚丫,脚踝上的饰品叮当作响。 她是突然出现的,就在帕德玛夫人亮出那枚金币之后。 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就像别人看不见金币上的方向舵在转动一样,包括帕德玛夫人在内的所有人中只有顾炤一个人能看见她。 帕德玛夫人虽然退出了赌局,却并没有从大厅里离开,现在游戏继续,荷官摇动骰子。 所有人都看向顾炤,现在他是在场唯一的连胜者,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巨大的压力,因为现在他的金币也是最多的,足足有五百六十枚。 顾炤心脏狂跳不止,但他还是抱着一种豁出去的心态,又将手里五百多枚金币全部押出去,游戏玩到现在,是大还是小已经无所谓了,在他面前其实并没有什么输赢,有的只有早就已经注定了的命运而已。 “你放心,”幸运女神对他微笑,“无论如何你都是赢家。” 第七局结果揭晓。 “恭喜你,”帕德玛夫人看着他,“只差最后一步了。” “这不可能……”卡佩夫人瞪大眼睛,盯着顾炤面前的骰子,她涨红了脸,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旁边的侍从赶紧又将药片递过去,她却忽然打碎了水杯,惊呼道,“不可能!为什么是他!” 大厅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有人开始质疑赌局的公平性,甚至提出要检查顾炤的骰子。 连续七局都押对了,这该是什么样的运气才能做到? 卡佩夫人剧烈地咳嗽着,目光还死死瞪着顾炤,眼里满是不甘心,她几乎不能呼吸,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 她的命不算什么,她可以死,但是她唯一的孙子不可以!他才出生几个月,还那么小,只要有那样东西,只要有那样东西他就可以…… “冷静一点,亲爱的。” 女人的影子投在她身上,细腻白皙的手托起她的下颚,另一只手捏着药片,直接塞进她嘴里。 帕德玛夫人随即含下一口水,毫不客气地吻下来,饱满柔软的唇瓣贴在她干瘪的嘴唇上,轻轻将水渡过去。 卡佩夫人瞪大双眼,眼角的皱纹都在这一刻撑平了,她挣扎着,却完全抵不过对方强硬的力气。 年轻美貌的女子霸道又温柔地吻着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这样的画面使得在场所有人都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破坏着似乎是背德的,又带着些许悲伤的画面。 确认她将药片吞下去后,帕德玛才放开她,眼角微微弯着,抚摸她脸上的皱纹,目光柔软又深情。 作者有话要说:  顾炤(震惊脸):学到了! — 这一章写得很艰难,一边不知道怎么把赌局写得更精彩,一边又在想要不要加上最后一段。 我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百合,很抱歉文案也没有排雷,不过大家放心这两个人的故事只是一笔带过而已,并不会详细写,对主线也没有什么影响,这个剧情只是为了让帕德玛的形象看起来更立体一点。 现在可以公布昨天那个问题的结果了,她是咸丰年间出生的,到现在差不多一百七十年。  为什么要突出她的形象呢……因为我要发刀了_(:з」∠)_ 对不起!!! — 第47章 卡佩夫人缓过劲儿来, 神色冷傲地推开帕德玛的手,所有人都回过神, 目光却仍然在两人之间逗留。 帕德玛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卡佩夫人,您确定还要继续游戏么?”荷官问道。 卡佩夫人抬起下巴:“当然,我从来没有说过要退出。” 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泛出些许银光,她的神色高傲而坚毅,从脸庞的轮廓可以看出她年轻时该有多么美丽。 “她很迷人,”帕德玛靠近顾炤,用极低的声音说, “是不是?” 顾炤点头, 问道:“你认识她很久了?” “有几十年了。” 顾炤试探着说:“你……看起来很年轻。” -- 第107页 帕德玛笑而不语。 “既然这样,我们的游戏应该继续了。”荷官提醒大家回到正题, 再次拿起骰子盒。 “祝你好运。”帕德玛说。 还差最后一轮。 幸运女神仍旧坐在桌子上,身上的黄金饰品熠熠生辉,眼睛如琉璃般通透, 正对着顾炤微笑。 顾炤拿起自己的骰子盒时,幸运女神忽然凑上来,在盒子上轻轻一吻, 随即消失不见。 既然这已经是注定了的命运, 顾炤不再犹豫, 将手里的硬币全部押出去,可就在这个时候, 枪声从大厅的某个角落响起, 一枚黄铜色的子弹穿破空气, 突破一切阻碍朝他袭来。 时间反应迅速,立即起身挡在顾炤面前,原本瞄准顾炤额头的子弹穿过他的后颈, 在他的喉管里爆炸。 他吐出一大片血花,喷溅在顾炤头顶。 原本恭敬地站在赌桌旁的侍者纷纷拿出武器,大厅里有人失声尖叫,灯光霎时熄灭,随后又是几声枪响,时间拼尽全力抱在顾炤身上,他发出不任何声音,只能死死捏着顾炤的肩膀。 在灯光熄灭之前,顾炤看见了他的口型,他要说的是“快跑”。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炤来不及多想,他本能地抱起时间,朝荷官所在的位置冲去,那个东西他必须得拿到! 凭借着记忆,他来到那个玻璃展柜旁边,展柜里的灯光是独立的,并没有被切断,那截手指静静躺在黑色的托盘上,表面似乎裹着一层蜜蜡。 他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展柜,刚好此时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角,猛地一拉,顾炤没能稳住身体,直接向后倒去。 他倒在地上之后才发现,那个人是卡佩夫人,她已经把展柜砸开了,双手在胸前合拢,作出一个虔诚的祈祷姿势,然后伸出手去触碰里面的东西。 接下来这一幕是顾炤从未想过的,卡佩夫人的手从伸进展柜开始就像是遇见高温的蜡烛一样开始融化,表面干瘪的皮肤脱落下来,鲜血还没来得及滴落就已经蒸发殆尽,里面的骨肉也在慢慢消失。 在她接触到那截手指之前,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是那名荷官。 “没用的,”荷官说,“你不是它所选择的人。” 荷官抬起头,朝顾炤看过来,目光阴冷中带着几分狂热。 “你先带他走。”荷官继续说。 顾炤意识到他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紧接着,原本被他抱着的时间反手压制住他,在展示柜发出的微光中他看见这人脖子上的伤痕已经完全愈合,连子弹都排出体外。 他扼制住顾炤的双手,顾炤挣扎着,恍惚间看见一把刀出现在荷官头顶,荷官猛地抬头,只见帕德玛凌空跃起,拿着刀直朝他劈来。 荷官闪躲不及,整个肩膀都被切下来,平整的横切面泵发出大片鲜血,一只手臂就这样落在地上。 荷官失去反抗能力,被帕德玛一脚踢倒,卡佩夫人趁这个空隙将展柜里的手指取了出来,她神色疯狂,丝毫不顾融化得只剩半截的手掌。 帕德玛想将手指夺回,却迟了一步,卡佩夫人将手指吞进口中,血色的烟雾从她嘴里冒出,她双目圆睁,瞳孔快要瞪出似的,表情开始扭曲,四肢也开始扭动起来。 她硬生生将那截手指吞了下去! 帕德玛捏住她的脖颈,将手伸进她嘴里,想要把那截手指掏出来,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卡佩夫人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她的眼珠停止转动,苍老的皮肤凝结变得坚硬,头发如枯草般全部掉落。 她像是石像一般被什么东西包裹住,紧接着表皮皲裂开,那层东西很快就脱落了。 质地坚硬,却异常轻薄,那是她自己的皮肤。 顾炤惊讶地盯着她,看着表面那层东西脱落后露出白皙娇嫩的皮肤,她的头皮上长出新的头发,一点一点变长,金黄色的卷发很快就铺了一地。 她的脸上不再堆满皱纹,娇嫩的皮肤偷着些许红晕,她紧促地呼吸着,美丽的脸庞纯真而诱人,湛蓝色的眼瞳也不再干瘪,在眼泪的作用下显得莹润动人。 帕德玛没有说错,她年轻的时候确实是美人,岁月究竟是该有多无情才舍得把她的美丽带走。 就在帕德玛对她的变化发愣的时候,灯光又亮起来了,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猎手们将他们围在中间,每个人都戒备森严。 顾炤发现他们当中有人拿着枪,便猜测到刚才那枚要取他性命的子弹就是这些人发射的。 大厅里一片狼藉,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宾客们纷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看上去非常狼狈,地上甚至还躺着几具尸体,全部都是与猎手们发起争斗的侍者。 楚辛燃拿着一把M4A1,枪口指着顾炤的额头。 时间抬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液,冷笑着对顾炤说:“他们想杀了你,怎么办呢?” 顾炤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猎手们的目标,他本以为对他图谋不轨的只有时间和这场赌局的发起人。 “你有办法吗?”顾炤问。 “当然有,”时间将脸凑过去,“你亲我一下,我就带你走。” 顾炤:“……” 都这个时候了还骚? 时间笑了笑,不逗他了,他手一伸,从空间里拿出一块黑布,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盖在两人身上。 -- 第108页 “演出到此为止,谢谢各位观众。” 话音落下时,黑布也落在地上,两人彻底消失。 * 混乱的舞池里,音乐声震耳欲聋,景莹莹穿着露脐吊带衫,小蛮腰随着音乐肆意扭动,整个人都贴在男友身上,两人亲密地搂在一起,让坐在一旁的佟念酸得牙疼。 因为上次学妹来酒吧喝醉了,所以这次景莹莹提出来蹦迪时她就说想回房间休息,此时佟念形影单只,一个人坐在吧台上,连个陪他喝酒的人都没有。 如果顾炤在这里就好了。 他今天晚上给顾炤发了很多条消息,但是顾炤一条也没回复过。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顾炤在这里的话,恐怕也已经被陌生帅哥美女拉下舞池了吧。 “一杯mjit。” 这声音太熟悉了,佟念忍不住抬头看,直接愣住:“沈……沈时年?” 沈时年扫他一眼,坐在他身旁。 “你怎么在这里?”佟念问,“顾炤呢?” 沈时年没有说话。 他侧脸冷峻又淡漠,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佟念挠了挠后脑勺,觉得有点尴尬。 调酒师将装着mjit的酒杯放在他面前,沈时年沉默拿起来,抿了一口。 在佟念的印象里,他不太像是会进酒吧的那种人,更别说喝酒了,他觉得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学霸只配喝露水。 过了一会儿,佟念才试探着问道:“你跟顾炤吵架了?” “没有。”沈时年总算开口了。 “那你怎么一个人出来?” 沈时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啊?”佟念愣了愣,“什么事啊?” 沈时年还没说出口,有人拍了拍佟念的肩膀,佟念吓得一个激灵,猛然回头,看见一张笑脸。 景莹莹歪着头:“你们聊什么呢?” 她刚从舞池里出来,额头上还有汗珠,身上热腾腾的,呼吸似乎都还没调整过来。 佟念看了看舞池里,她男朋友还在里面。 “你不跳了?” “有点累,”景莹莹坐下来,朝酒保打了个响指,“苏打水,谢谢。” 佟念问她:“怎么不喝酒?” “你管我的,”景莹莹说,“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男人之间的谈话,不告诉你。” “哼,”景莹莹终于反应过来什么,瞪大眼睛,盯着沈时年,“你怎么在这里?!” 糟糕! 佟念一拍脑袋,他只防着别让顾炤和她见面,忘了还有沈时年这一茬,所以刚才一直没提防。 现在该怎么办? 说这是沈时年的双胞胎弟弟? 现在佟念连钻进地缝里的心都有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沈时年却一脸漠然,放下酒杯,对佟念说:“跟我来。” 景莹莹满脸疑惑。 佟念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学着顾炤的口吻义正言辞道:“这是一个秘密,以后再跟你解释,你的代号是简·史密斯。” 景莹莹:??? 佟念硬着头皮继续胡扯:“史密斯夫人,组织相信你的能力,你现在的任务是坐在这里哪都不要去。” “你脑子坏掉了?”景莹莹皱眉道。 在她刨根问底之前,佟念赶紧和沈时年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5 21:07:25~2020-09-16 20:5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这里很奇怪, 和游轮上绝大多数地方都不一样,木制的地板散发着霉菌味, 整个房间就只有书桌上的台灯发出光亮,顾炤借着微光打量四周,发现墙上贴着一张地图。 这张地图有些年头了,微微泛黄,边角卷起来,一些地方还做了标记。 他根据地图上模糊不清的轮廓作出判断,这是……地中海? 左边是西班牙, 右边是土耳其, 中间突出的是意大利,罗马, 威尼斯,翡冷翠三个地方都被红色的笔迹圈了起来,下方埃及领土上红圈更为密集, 一直延伸至美索不达米亚高原。 “这是什么地方?”顾炤问。 那张黑布盖下来之后,他眼前先是一片漆黑,随即便到了这个地方, 时间的能力与空间相关, 所以刚才一定是带着他瞬间移动了。 “这里是‘心脏’, ”时间说,“这艘游轮的心脏。” “我们还在游轮上?” 时间点头:“是的, 我们离海岸线已经好几百英里了, 我的能力还达不到这么远的距离。” “心脏是什么意思?”顾炤接着问。 “先不急, 等下告诉你,”时间笑了笑,背对着顾炤, 回头道,“能帮我拉一下拉链吗?” 他穿的那条裙子的拉链在背后,他自己动手是有点不太方便,顾炤帮了他一个小忙,拉链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非常清晰。 时间后背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蜜蜡色,肩胛骨光滑平整,暗青色的纹身平铺在上面,蛇鳞像是在发光一样。 在此之前顾炤从未见过他的纹身,此时不免诧异,这条蛇从他的后腰弯曲缠绕至肩膀,纹路非常清晰,蜿蜒的线条甚至有几分妖致。 -- 第109页 时间将裙子脱下来,在顾炤面前大方地展露躯体,他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一件日式浴袍,随意披在身上,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胸膛裸·露在空气中,锁骨下方的蛇头吐露出猩红的信子,眼睛里竖着的瞳孔平添几分诡异。 房间里有书桌,有衣柜,还有一张床,这里也许是他的卧室,顾炤想,在这种环境下睡觉,难道不会发霉吗? 时间却习以为常,熟练地拿出茶叶和茶具,给顾炤沏上一杯茶,邀请他坐下。 两人隔着书桌对坐。 “你想要知道什么,”时间说,“一个一个来,我都可以告诉你。” 顾炤心中的疑问太多了,此时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于是看着他的面具说:“可以把它摘下来吗?” “一开始就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时间语气无奈,手还是覆在了面具上,轻轻揭开。 顾炤呼吸凝滞。 其实从他露出的半张脸看,他和沈时年的面孔就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只不过他的五官更加阴柔一些,结合他的年龄来看,大概和沈时年高中时差不多。 他本来应该拥有一副很好看的面容,眼睛周围的图案却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这些图案像是某些原始部落的图腾,又像是小孩的随意乱画,粗细不一的线条纠缠在一起,像是几十条蛇相互缠绕交尾。 顾炤没有密集恐惧症,看见这一幕仍然头皮发麻,他终于理解了对方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比起戴面具来说,这张脸在旁人看来肯定更为奇怪。 “很丑吗?”时间问他。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我就知道,”时间沮丧道,“我没有哥哥好看,所以你喜欢他,不喜欢我。” “这是什么逻辑?”顾炤说,“你没摘面具前我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啊。” 听完这句话时间更难过了:“所以不管我长什么样,你都不喜欢我咯?” “既然这样的话,第二个问题,”顾炤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喜欢我?” 时间回答得很干脆:“因为你是神。” “那你为什么不去喜欢我爸?”顾炤追问,“按照你的逻辑,他才是真正的神吧?” “但是他已经陨落了。” 顾炤一愣,缓慢道:“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从人类的视角来说,他确实已经死了,但是他毕竟是高级生物,没准死亡只是他通往另一个维度的方式而已,谁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以另一种形式活在世界上。” 顾炤皱眉:“那他是怎么死的?” “自杀。”时间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顾炤怀疑自己听错了,自杀?怎么可能,他老爹明明活得比谁都快活,为什么想不通要自杀? “神的死亡和新生都是灾难,”时间解释着,“1934年,一场沙尘暴席卷美国西部草原,形成了长两千公里,宽一千五百公里,高三千多米的巨型风墙,影响了上亿英亩的地域,有人把它称为黑色风暴,联邦政府对外宣称灾害的原因是水土流失,实际上在德克萨斯州的沙漠深处有一个谁也无法接近的风暴眼。等到狂风平息过后,有一个人从风暴眼走出来,严阵以待的美军用当时最先进的武器朝他开火,却没有伤他分毫。” 顿了顿,时间继续说:“后来,他消失在沙漠中,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有关他的一切也被隐藏在五角大楼的秘密资料库里。没过多久,许多身份不明的人来到美国西部,目的就是调查他的行踪,这些人都来自同一个组织……” 顾炤大概猜到了:“瓦尔哈拉?” “是的,”时间说,“你知道瓦尔哈拉是怎么来的吗?” 顾炤摇头。 时间耐心道:“这还要从另一个组织说起,你或许没有听说过,它叫做圣堂,是一个存续了几千年的信徒组织,目前总教堂在罗马,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宗教组织都和他们有关,历史上多位教皇同时担任着圣堂主教的职责。因为它本身的宗教性质,其中就有一个专门铲除异教徒的机构,名为审判会,这就是瓦尔哈拉的前身。” 怪不得他们会自称审判者。 “那个时候审判会才从圣堂独立出来没多久,性质也和现在有所不同,是完全站在圣堂对立面的,如果说圣堂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让神降临于世,那么瓦尔哈拉的目的就是让神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地球上。” 顾炤眉头紧缩:“所以他们才会去找那个人?” “是的,”时间点头,“他们虽然不确定那个人的身份,但是从他造成的灾难来看,他的基因等级应该非常高,无论是不是实验体他都应该被抹杀。” “……我不太明白,”顾炤问,“他们为什么不想让神降临?” 时间回答:“因为神是入侵者。” 站在地球的角度来看,神,也就是所谓的高级外星生物确实是入侵者,他们破坏了原有的生态系统,让直立猿成为bug,整个星球的平衡都开始向人类倾斜。 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如果没有外星人的基因,或许还要进化好几万年才能有现在的文明水平,从某方面来说,神确实是人类的恩人。 顾炤试着理解时间的意思:“对于人类来说,神就像是两百年前来到美洲的白人,而人类就是当时还处于原始部落阶段的印第安人,白人虽然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力,却始终算是侵略者……但问题是,外星人并没有屠杀人类,也没有抢占地球的土地,怎么看都是利大于弊吧?” -- 第110页 “不,”时间摇头,缓缓道,“人类的性命和地球的土地对于神来说都没有意义,他们夺走的是人类的未来。” 顾炤愣了愣,又听不懂了:“未来?” “听完这个故事你就知道了,”时间抿了一口茶,陶瓷茶杯里里漂浮的茶叶轻轻打着旋儿,“那个人从风暴眼消失后,过了好几天,一名流浪汉出现在荒漠边缘的牛仔酒吧里,酒吧老板好心给了他一杯酒,那人临走前交给老板一枚金币。” 顾炤立即想到了什么,时间变魔术似的从手中拿出一枚金币,摆在桌面上。 幸运女神的姿势还是那么地熟悉。 “这和你在赌桌上看见的金币不一样,”时间解释道,“那些筹码都是仿制的这个东西,全世界只有三枚拥有魔力,这里面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力。” 顾炤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能进入我的梦境?” 木雨说过,想要入侵精神力场只有两种方式,第一是找到“门”,第二就是拥有更强大的精神力,而时间的能力并不在精神方面,也就只可能是通过这个途径强行修改木雨设计的“游戏”。 时间点头承认,继续说:“酒吧老板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后来将这枚金币卖给了一名西部开采石油的英国富商,他的名字你也许听说过,就是建造这艘游轮的公爵阁下。公爵并不是诺亚人,但他知道很多关于诺亚人的秘密,因为他祖辈曾是东印度公司外驻大臣,曾经截获了一艘从中国运往西欧的货船,除了陶瓷丝绸等精美的工艺品外,还有一尊金丝楠木的棺椁。” “棺材?”顾炤凝眉,“船上为什么会有棺材?” “当时的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时间会心一笑,接着说,“因为棺椁本身就比较贵重,公爵的祖辈以为里面还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于是不顾船员的阻拦,将棺椁打开,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举动影响竟然会如此巨大,直接引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海啸,那是1737年的十月。” “加尔各答气旋……”顾炤表情凝重,“我在地理课上听过。” 地理书上的加尔各答气旋是从孟加拉湾席卷而来,以每小时两百千米的速度袭击了当时印度最大的城市,几乎将整个城市都淹没在海水里,造成的伤亡估计最低是三十万人。 “是不是很熟悉?”时间问。 顾炤说:“你的意思是,棺椁里的人和引发黑色风暴的是同一个人?” “完全正确,”时间微眯起眼睛,“证据就是公爵的祖辈从棺椁里拿出来的那枚金币。所以说,公爵在看见酒馆老板手里的金币时不惜花大价钱也要买下来,后来他建造了这艘游轮,将游轮的命名为福尔图娜,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那个引发灾难的人会来拿走属于他的东西。” “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顾炤沉声道。 时间挑起眉毛,等着他揭晓答案。 “这是那艘中国的货船,”顾炤打量着四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就在福尔图娜号中间,以这种方式在海上漂泊了数十年。” 时间鼓掌,笑着说:“很好,那你应该也知道这艘游轮的主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待的是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黑色风暴和加尔各答气旋的资料都来自于百度,小说二次加工,请勿代入现实。 第49章 (捉虫) 顾炤靠在椅子上, 略显疲惫地说:“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老爹还有这么大能耐。” “他在你面前是什么样的?”时间问。 顾炤想了想, 脑海里浮现出顾沉的脸,他总是穿花里胡哨的衣服,脸上的表情也总是没个正经……唯一正经的时候是他握着方向盘在赛车场里飞驰,只有高速摄像头才能抓拍得到。 他活了那么久,汽车发明出来也不过两百年而已,在此之前他会有什么样的爱好呢?会是赛马么? 顾炤记得他很小的时候,老爹总是来接他, 每天放学都能看见戴着墨镜的男人靠在最骚包的车上等他, 老师家长和同学的注意力都被那个人夺走了。 同学总是对顾炤说“你老爸真酷”,顾炤表面哼哼唧唧说他哪里酷了, 心里其实对他崇拜得不行,心想自己长大以后也要像他一样成为人群焦点。 顾炤不知道他老爹别的方面行不行,反正他在父亲这个职位上肯定是称职的, 而且很少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有什么比让儿子崇拜他更值得自豪的事呢? 于是顾炤回答道:“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时间不解地看着他。 顾炤缓缓道:“就是让我觉得长大以后可以成为他那样的人,即使在别人眼里他虚有其表除了泡妞玩车之外就没什么能耐。” “那他确实是个好父亲, ”时间双眸微敛, “我就不想成为我父亲那种人, 哥哥应该也不想。” 顾炤虽然对沈时年的家庭状况很好奇,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搞清楚:“所以你说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时间回过神, 继续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有关神的一切信息其实都是基于想象的, 除非亲自去问你父亲,可惜他现在已经不在世上了。不过我们可以他的死亡推测出,神这种高级生物也是有生命界限的, 而且在存在某种衰败周期。” 顾炤认真听着,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每一个字。 -- 第111页 “我想,这种周期应该连他自己也无法对抗,”或许是怕顾炤听不懂,时间又提出一个问题,“你知道瓦尔哈拉为什么要猎杀实验体么?” “因为实验体的状态都不稳定,容易崩溃,然后造成灾难……” 时间笑了:“是不是很熟悉?” 顾炤皱眉,沉思片刻:“你的意思是……这其实是一种必然现象?” “对,”时间点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科学实验后遗症,而是基因越趋近于神,某些方面就和神越相似,所谓崩溃可能只是神幼年时的一种状态而已。你想想,为什么高级生物会来到地球,把自己的基因放在地球人身上,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顾炤瞪大眼睛,震惊得无可复加。 “……这是一场实验。”他呢喃道。 “对!这其实就是外星人的实验而已,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将基因散播到地球人身上,而是想通过地球人培育出让他们摆脱衰败周期的基因。” “这样说的话,我们岂不是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顾炤眉头紧锁。 时间盯着顾炤的眼睛,轻声道:“所以我才说,神夺走了人类的未来。” 人类繁衍后代,发展文明,用几千年的时间推动历史进程,实际上就是自我催熟的韭菜,等着所谓的“神明”来收割?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宇宙中不止人类一个样本,还有其他星球生物也和我们有着同样的命运,”时间继续说,“你的父亲,那位从文明开端就一直伴随人类成长的神明,就是一名观测者,他的目的大概是记录人类进化的状态,以及等时机成熟后就召唤他的同伴再临地球。”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很多信息顾炤都很难消化,特别是关于他老爹的,这里面每一个字都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但是,即使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他还是犯了一个错误。” 时间用极其复杂的神色看着顾炤,声音又轻又缓,像是在述说什么古老的故事:“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并且在地球留下了自己的后代,从此以后他的命运就和地球人联系在一起,再也不能高高在上,无情地看待人类生命逝去。” “……” 顾炤感觉胸腔里堵了什么东西,很不舒服,他本以为老爹的死亡已经是那个男人带给他最大的痛苦了,却没想到连那时的痛苦都是男人极力维护的“美好结局”。 “他之所以会自杀,是因为……” “不要再说了,”顾炤摁着太阳穴,闭上眼睛,深呼吸,“让我缓一缓。” 时间果然没有再说下去。 在这艘藏在游轮中心的古老货船里,昏暗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隔了很久以后,时间才开口,对顾炤说:“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起码他直到死都还在爱你。” * 浓黑的夜空与海水相连,雷电劈开云层,紫色的电光转瞬即逝,狂风与海水一起翻涌,大雨挥洒而下。 庞大的船身在风浪中仍然能保持平稳,如同海上巨妖,每一间船舱的灯光都像是怪物的眼睛。 观光平台上空旷寂寥,强劲的风混杂着雨水灌入他的衣服,衣摆狂傲不羁地翻扬,深色的头发也同样躁动不安,只有面容如寒冰般冷寂。 白玉一般的面庞被雨水无情浇灌,水珠一粒又一粒地滚下,没入衣领,浸润在颜色单调的布料里。 一把伞举过他的头顶。 沈时年没有偏离目光,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为什么这个时候出来看风景?”帕德玛问道。 沈时年沉默着,没有回答。 帕德玛叹气:“我一直很难猜你究竟在想什么。” “还记得那一次吗?”她接着说,“在福利院里,晚上下暴雨了,新来的孩子睡不着,我把你们叫到火炉边上给你们讲故事,还记得我讲的什么吗?” 沈时年摇头。 帕德玛笑了:“你这家伙不会根本没听吧?” “太久了。”他忽然开口。 “……是啊,”帕德玛抬头,看向远处电光闪烁的云层,“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你都已经长大了。” 沈时年又沉默了。 “我当时讲的是美女与野兽的故事,”帕德玛自顾自地说下去,“同样是暴雨天,走投无路的女孩敲响了城堡的门,她不知道里面有一只冷漠又孤独的野兽,也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我当时问你们,如果是你们,会不会选择和野兽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好多孩子都说会,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你们的胆子都很大,后来才想明白,”帕德玛看向沈时年,“你们不是不会害怕,而是因为你们都是小怪物啊,野兽再可怕能有你们可怕吗?怪物应该惺惺相惜,互相靠在一起取暖,这样就不会孤独了。” “我没有。”沈时年终于偏过头与她对视。 他其实还记得。 当时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摇头,但是并没有谁在意他的答案,其他人都沉浸在壁炉的温暖中,而他坐在最外围,一边背对着寒风一边听帕德玛讲完这个故事。 “我知道,”帕德玛笑了笑,“你和他们不一样,如果是你的话敲门的时候肯定会期待些别的东西,你不适合跟怪物待在一起。”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是怪物。 -- 第112页 他只是比其他怪物更凶,更暴躁,他连同类都会咬伤。 帕德玛忽然转移话题:“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沈时年怔住,随后问她:“你想知道?” “你以为我是偷看孩子日记的家长啊?”帕德玛微眯起眼睛,嘴角牵起,“你又不是青春期的小男孩,难不成还会在枕头底下藏成人杂志?” 沈时年:“……” “放心,就算你藏成人杂志也没关系,男孩子总会长大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不可能什么都教你,对不对?”帕德玛似乎把自己代入了单身母亲的角色,而现在正是母子情感交流时间。 她继续扯一些有的没的:“只有在你不敢跟女孩说话的时候我才会着急……好吧,就算你不喜欢女孩,遇见喜欢的男孩子不敢去追我也会着急。” “……为什么?” “你长这么好看,不去谈恋爱多可惜啊!”她眨着眼睛,好奇道,“我还不知道呢,你有谈过恋爱吗?” 沈时年目光闪躲,尴尬地偏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指已经卷起来了。 帕德玛把雨伞交给他:“拿着,我该回去睡觉了。” 沈时年接过伞柄后,她就从伞下出去,走进身后早已为她支起的另一把伞里,老人恭敬地低着头,伞面倾斜在她那边。 “晚安。”隔着雨幕,沈时年与她道别。 “晚安,我的孩子。”她微笑着,声音很轻,就像很多年前,她在圣心福利院给孩子们当教母,每个夜晚都会这样跟她的小怪物们道别。 转过身后,走出几十米,帕德玛嘴角的弧度才平缓下来,冷着脸说:“安排得怎么样了?” “离我们最近的是一艘俄罗斯的科考船,一百海里外还有两艘巡航舰以及五艘远洋渔船,预估能承载一千人左右,另外还有一艘隶属日本海军的潜艇,目前正在商榷中,不知道能不能调过来。” “顺便拦截一下从附近路过的私人飞机,”帕德玛说,“尽快让船上的乘客撤离,我们的时间不多。” “明白。” “还有,让各个小组的人都回来,没必要搜查了,补充精力准备作战。” “是,”祁先生点头,顿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我并不是很能理解您的想法。” “怎么了?”帕德玛抬眉。 “我只是觉得,有时候并不能给年轻人太多自由,他们太容易乱来。” 帕德玛停下脚步,转身与他面对面,然后伸出手,踮起脚尖,将他鬓角的银发撩至而后。 “阿生,”她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了,“在我面前,你也是年轻人。” 老人失笑:“我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 “不是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么,男人致死都是少年,”帕德玛眉眼弯起,“你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不信你问问自己,有没有一件事是你堵上性命也会去做的?” 祁先生沉默了。 良久,他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还有一件。” “这不就对了,”帕德玛继续向前走,“更何况,你觉得他的自由是我能给得了的吗?他想要做的事,哪怕是要杀了我他也会去做。”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祁先生说,“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看不懂的可以在评论区问一下,只要不涉及剧透我都可以解答  设定有点复杂_(:з」∠)_ 第50章 “乘客们你们好, 由于突发暴风雨,船只震荡剧烈, 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各位待在客房里不要随意走动,如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游轮工作人员。” 播音员的声音循环往复地播放着,一男一女挽着手穿过走廊,女人靠在男人肩膀上,嘟囔着抱怨:“搞什么嘛,好不容易坐一次游轮, 居然遇上这种事。” 男人安慰她:“没办法, 海上的天气太难说了,你要是喜欢我们下次还可以来。” “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女人垂头丧气。 男人偏过头, 轻轻弹了她的额头,可就在他抬头的时候,宠溺的神色忽然凝固住了, 直愣愣地看着一个地方。 “怎么了?”女人问他。 “那里……”男人指了指她身旁那扇门,“是什么东西?” 女人转过头去看,发现那扇门并没有关紧, 缝隙出竟然有几根手指, 像是有什么人扶在门上一样, 奇怪的是那个人并没有把门推开也没有关上,只是把手放在那里而已。 这一幕乍一看还行, 看久了就有点渗人, 女人抖了抖肩膀, 推着男朋友的肩膀,说道:“别看了……我们快走吧。” 男人也觉得有点奇怪,他虽然好奇, 却抵不过女友的催促,于是继续向前走,回头看了两次就没管它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们。 两人身后。 一只明显娇小许多的手也从门缝中伸出来,一根一根地将那只手的手指扳开。 等所有手指都被扳开之后,这只手整个掉落在地面上,在地上滚了半圈,鲜血涂抹在地面上。 没过多久,另一只手又伸出来了一点,把那只手捡了回去。 门“嘭”地一声关上。 门里面,靠近门边的地毯有挣扎过的痕迹,少女踩在完全融合在一起的血肉里,她光着脚,走向浴室,在地板上留下红色的脚印,刚才那只手被随意扔在一边。 -- 第113页 浴室里放着热水,热气蒸腾而上,浴缸里早就已经满了,水哗啦啦往下流,地板上都有积水。 她踩进去,脚上的血液在水里化开,绽放出一片又一片的红色花朵。 她脱下衣服,进入浴缸,曾经因为沉浸在腐蚀液里而无法愈合的伤口现在已经完全合拢,胸前的皮肤光洁平整,浸没在温热的水里。 她往下滑,完全躺在浴缸底下,头□□起来。 这种被水包裹的感觉似乎又让她回到了那个玻璃罐里,只不过这些液体并不会给她带来疼痛,反而很舒服。 但是这样的安宁并不能维持多久。 水面下,少女猛然睁开眼睛,突然起身。 “咚咚咚。” 浴室的门被敲响了。 这间客房的主人已经化为门口的那摊肉泥了,不应该还有别人才对。 “打扰一下,”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在洗澡吗?” 少女皱起眉头,左手伸出水面,水在她手上凝结,变为锋利的冰棱。 “我现在进去可能有点不太礼貌,所以你可以先把衣服穿一下么?”男人小心地询问。 少女跃出浴缸,一把扯过浴袍披在身上,然后踢开浴室的门。 男人站在门口,对着她微笑,举起双手,和气道:“先别动手,我们聊聊怎么样?” “是你。”少女的眉毛死死拧在一起,盯着她,表情带着一丝狠厉。 “好久不见。”男人说道。 少女打量着他,冷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男人说,“毕竟我也救过你一命。” 少女冷笑:“你很有自信,古藤医生。” “我现在已经不叫那个名字了,”左修说,“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时小姐怎么样?” “随便。”她丢掉手中的冰棱,与左修擦肩而过,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雨水敲打着玻璃,汹涌翻滚的海面都隐藏在黑夜里,远处的电光穿透乌云,天空时明时暗。 左修在她面前坐下。 她浴袍下光.裸的腿交叠翘起,头发还是湿润的,水珠不断滚落,她却丝毫不在乎,对着左修说道:“你是来带我回去的么?” “不是,”左修摇头,“您已经无需再待在牢笼里,该轮到我们向世界复仇了。” 她抬起下巴,冷道:“我们?” 左修低下头:“无意冒犯,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是站在统一阵营的。” “这就是你的计划?”少女说,“你把我囚禁在腐蚀液里,让我忍受这么多年的痛苦,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复仇?” “这确实是计划,但是我说过,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如果我不这么做,瓦尔哈拉恐怕早就盯上您了。” “太可笑!”她横眉,露出疯狂的神色,“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早就该杀了你的,如果不是……” “我知道,”左修语气平静,“对于你来说我只是蝼蚁而已,可是时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就连我这样的蝼蚁都能摆布你的命运,你难道不觉得可悲吗?” “可悲的是你,”少女死死地盯着他,“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想着复仇,所以你过得比谁都痛苦。” “那你呢?”左修反问她,“你被送上手术台,沦为毫无尊严的试验品,连内脏都被掏空,难道就没有绝望过吗?没有想过让这个世界付出代价?” “当然想过,”少女眯起眼睛,冷笑道,“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仇恨是值不值钱的东西,这还要感谢你给我这么多年的时间思考,让我想明白复仇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等左修说话,她接着说:“我只想活下去,不管世界怎么样,我都想要看见明天的太阳……你根本就不明白,对于我来说活着是多大的奢侈。” 她活着的时间太少了,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不算活着,浸泡在腐蚀液里的时候也不算活着。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左修说,“但是,您真的觉得那些人会让你活在世界上么?” 他看向门口,继续说:“那个人是你杀的吧?你知道在人类的法律里,你的行为是会被判死刑的,文明社会根本就不需要你这种怪物,哪怕是活着也注定只能活在黑暗中,很快你就会发现其实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根本没有意义。” “有没有意义我说了才算。” 左修笑了:“你真的很令我惊讶。” “我只是比你想的聪明一点而已,你想利用我才会来找我,所以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让我去送死?” “我想我们之间需要建立一些信任,”左修说,“我是来帮助你的,无论你是想要自由还是活下去,我都可以帮你做到。” “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她说,“这是姐姐告诉我的,我一直都记得。” “你姐姐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有些男人是值得依靠的,但是只占少数,你需要把握好机会。” “那你得好好说说你的优势才行。” 左修拿出一样东西,摆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这是一管注射剂,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色泽如红宝石一般瑰丽,比血液更通透,比红酒更诱人。 “这是什么东西?” 左修讲解道:“我拿回了以前的试验品,又加入了别的东西,还没有给它取名字。” -- 第114页 说罢,他撩开袖子,一直撩到肩膀上,那里有一条狰狞的伤口,看样子整条手臂都差点被砍断。 “二十分钟以前这条手臂还不存在,然后我给自己注射了这种东西,”他将手臂横在对方面前,“这种治愈速度就连你也无法做到,简直就是奇迹。” 少女的目光也有些震惊,不禁伸出手,抚摸他的手臂,光滑的触感确实像新生的一样,如果这真的是新长出来的,那么确实比她的回复能力还要恐怖得多。 要知道她可是能在腐蚀液里浸泡那么多年还活着的,虽然表皮的再生速度超过了腐蚀的速度,但是也正因如此才让她陷入类似冬眠的状态,体内的能量完全用于再生,根本无法行动。 “你加了什么进去?”她不禁问道。 “神的细胞,”左修直接了当地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总之我得到了神的一部分遗体。这批注射剂当初被制造出来时就是失败品,虽然能够让人暂时提升能力,但是副作用太大了,只要被注射后就会立即丧失理智,但是在将它与神的细胞结合后,这个问题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现在它的副作用基本为零。” 摆在两人面前的注射剂是他通过大量的实验后得到的最完美的配比,由于材料紧缺,他之前才打起了巴西仓库的注意。 为了得到更多的实验数据,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将半成品以高价售卖出去,那个引起瓦尔哈拉注意的印度富豪只是其中之一。在得到最合适的数据后,他将一部分样品秘密送给诺亚人中有权势的家族,设下这场赌局,并且亲自担任荷官的角色。 这其实是一场鸿门宴,他的目的有很多,最重要的当然是确认那位“神之子”的身份,其他人同样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他给勒罗伊家族送去的那份样品居然用到了自己身上,那天在实验室里,狄安娜本来稳操胜券,姓楚的那小子居然将样品注射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他不得不亲自来说服这个早就准备好的“武器”。 他想要复仇,而这些被他引诱上船的人全部都是凶手,而复仇的武器就坐在他对面。 当年嘉安集团覆灭后,他唯一带走的就是这个人,她是被安九权选中用来为孙女移植器官的“完美捐赠者”,原本她在心脏移植后就应该死的,但是左修保住了她的性命。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她自身基因太过优秀,她不愧是“巴别塔计划”最完美的实验体之一,即使没有心脏也能暂时维持生命力。当然,和所有实验体一样,她本身也是极易进入崩溃状态,以至于左修不得不将她泡在腐蚀液里,强行令其进入休眠状态。 她从诞生起就是作为“工具”而存在的,这样的人居然说想要活下去,简直可笑。 不过左修还是很喜欢她的,对抗命运的人虽然愚蠢却值得敬佩,只可惜现实就是这样不公平,世界这么大,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活下去。 看着她犹豫的神色,左修知道自己已经赢了,笼中之鸟是无法抗拒自由的,她自己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 昏暗的船舱里。 “所以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很久之后,顾炤稍微缓和了情绪,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时间回答:“复仇。” 答案很复合他这种变态的性格。 “向谁复仇?” “全世界。” 顾炤追问:“我很好奇,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拉上整个世界。” “你想知道的话,不是很简单么?”时间眯着眼睛打量他。 顾炤装傻,略微歪着头:“你的意思是你会告诉我?” 时间毫不客气地拆穿他:“在你上船之前我就查到了,你用别人的身份寄了一样东西去玉城,不久后又收到了一个包裹。” 顾炤没有说话,手指敲打着桌面。 “你之所以会跟着我的节奏走,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有恃无恐,那样东西能在关键时候扭转局势,”时间继续说,“让我猜猜看,它一定是即使暴露在我面前,也不会引起怀疑东西。” 时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缓缓靠近,附身将影子笼罩在他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打量已一番,最后目光定格在他胸前的红宝石上面。 顾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福尔图娜的轮.盘”戴在了身上。 “哦豁,”女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被他发现了,怎么办呢?” 木雨出场的方式与幸运女神如出一辙,只存在于顾炤的精神世界里,时间应该看不见她。 对方猜得没错,他确实是有恃无恐,在沈时年还在规划旅游路线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办法,这颗红宝石里倾注了大量精神力,可以将船上所有人都拉入精神力场。 这是他的底牌,其实就算被看出来也无所谓,他有掌控全局的能力。 时间伸出手指,点在红宝石上,轻声道:“你要是真的想知道,就亲眼去看吧。” “你不介意?”顾炤抬起头。 “我也想让你多了解我一点啊。”时间微笑着。 这几乎是邀请了,顾炤也不客气,递给木雨一个眼神,木雨了然,打了个响指。 瞬间天旋地转,顾炤眼前一黑,视线恢复时发现自己是被什么人抱着的,触感非常柔软,很容易分辩出抱着他的这个人是个小孩子。 -- 第115页 而自己似乎比这个人还有小,头埋在小孩的胸前,耳边传来挥拳打击的声音,顾炤很快就意识到这些拳头都是落在抱着他的这个小孩背上的。 “把他们拉开!”一个人说道,声音很稚嫩,应该也是小孩子。 一群人涌上来,把顾炤和抱着他的人强行分开,这时顾炤才看清楚那个人的脸,瞬间愣神。 白皙的皮肤,殷红的嘴唇,卷而浓密的睫毛,自然上挑的眼尾,虽然消瘦脸上还是有点婴儿肥,……这是缩小了好几倍的沈时年。 怪不得他长大后那么招人,原来小时候就已经这么周正了。 一个小胖子叉着腰站在他面前,抬着双下巴说:“你们以后还敢不敢给老师打小报告了?” 沈时年低着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眼睛如图一潭死水。 “老大问你话呢!”旁边的人煽风点火。 “不……不敢了……” 顾炤发现是自己在说话,又是这种自己无法控制身体的情况,然后他想到自己进入的是时间的回忆…… 不会吧,他小时候居然这么怂? “听见没有,你弟弟都知道,”小胖子继续耍横,“拿你点零食怎么了?我收你做小弟,以后有什么好东西都先交给我,知道了吗?” 这小屁孩还想收保护费?还是第一次有人在顾炤面前说这种话,虽然他小时候也在班里称老大,但是从来没有做抢同学零食这种事,因为他什么东西都不缺,只要有小弟吹捧着就很高兴,甚至经常带进口零食分给他的小弟们。 “……知道了。” 又是时间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顾炤怒在心里,他看着小胖子满意地带着一伙人走了,恨得牙痒痒,却什么都做不了。 确认那些人走远之后,时间立即问沈时年:“哥哥,你疼不疼?” 沈时年摇了摇头,牵起他的手,小声道:“我们回家。” 他向前走了几步,时间却纹丝不动。 “我……不想回去。” 沈时年转身看着他,问道:“你累了吗?” 时间仍旧不为所动。 沈时年在面前半蹲下:“我背你。” 时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扑在了他背上,给顾炤弄得心头一跳,傻孩子,你哥刚刚才挨了打,背后不知道伤成什么样了。 感受着沈时年颤动的身体,可把顾炤心疼坏了,不过他好像忘了沈时年不是一般人,背着时间走了三条街都不嫌累的,走着走着时间还说想吃冰激凌,沈时年从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个五毛的硬币,给他买了个小布丁,然后背着他继续走。 这小屁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快下来,别把你哥累着了! 此时顾炤才知道自己的妹妹有多么可爱,想起以前带顾汶去游乐园,都是他觍着脸让小姑娘请他吃冰激凌,顾汶不仅不嫌弃他,还让老板多加了几个冰激凌球。 “哥哥,”时间在他背后说,“我们要不逃跑吧。” 不等沈时年回答,他继续说:“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不要告诉爸爸和妈妈。” 沈时年沉默了很久,居然点头答应了。 “好。” “我们去澳大利亚好不好,”时间一边舔着冰激凌一边说,“那里有袋鼠和考拉,还有很多绵羊。” “……俄罗斯好像也不错,听说那里经常下雪。” “要不我们干脆去南极吧,那样就有吃不完的冰激凌了,但是好像很冷的样子,哥哥你怕冷吗?” “不怕。” “我也不怕,”时间笑起来,“那我们就去南极。” “好。” “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再等等。” 时间将舔干净的木棍准确地投进垃圾桶,两只手环着沈时年的脖子,耳朵贴在他的后背上,嘟囔着问:“再等等是多久呢?” 沈时年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单:“很快。” “是今天晚上吗?” “不是。” “是明天吗?” “也不是。” “那究竟是多久啊,”时间有些气馁了,“去南极的路上也要好久的。” 沈时年没有再说话,一直沉默到家里。 他们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顾炤看见了他曾经说过的教堂,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围栏里的只有一个花坛和两间低矮的房子。 一名穿教士长袍的老人正在浇花,看见沈时年过来了,对他露出微笑。 这应该就是送《圣经》给他的神父? 天色暗下来,沈时年背着时间上楼梯,楼道间有些灯亮着,有些灯没亮,他在一扇门面前停下,将时间放下来,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女人。 “回来啦?”女人微笑着揉了揉沈时年的头顶,“饭在桌子上,快去洗手。” 这个女人给顾炤的第一印象就是长得很漂亮,五官甚至比覃女士和她那些超模闺蜜都要好精致,也难怪她会生出两个这么好看的儿子。 她系着围裙,一副贤妻良母的派头,连声音也很温柔,家里被她收拾得很赶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熏香味,很难想象这样的家庭里两个孩子居然在商量着离家出走。 餐桌上垫了漂亮的桌布,盘子里的食物也很精致,桌子边上还坐着一个男人。 -- 第116页 那是沈时年和时间的父亲? 不对劲…… 这人怎么看着怎么萎靡?眼底一片黑眼圈不说,胡子也不刮,脸颊也很消瘦,眼里遍布血丝,只能从轮廓和五官分辩出他其实长得还不错。 男人默不作声,战战兢兢地拿起刀叉,但是迟迟不肯动手。 “怎么了老公,”女人问他,“是不符合胃口吗?” 男人还是不说话。 “我重新给你做一份吧。”女人伸手去拿他面前的盘子,他竟然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拿着叉子的手剧烈颤动着,然后大叫一声,猛地往桌子上戳去。 “求求你……”男人颤抖着哭了出来,“放过我……求求你……” 叉子贯穿女人的手掌,但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将叉子取了下来,用流着血的手抚摸男人的脸颊。 “我知道了,你是不喜欢吃这个,”女人仍然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可是今天就只有他了呢……忍一忍,明天我会带点别的回来。” 眼前的一切让顾炤无比震惊,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盘旋在他心头。 沈时年和时间两兄弟像是早已习惯这一幕一样,自顾自地吃着东西,看着餐盘里肥腻腻的肉块,顾炤心里有个声音拼命地呐喊:“不要吃!不要吃!” 胃里一阵绞痛,他想吐出来却怎么也做不到,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他几欲晕厥,拼命克制着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下恐惧的心理。 等时间将餐盘里的东西都吃完,这场酷刑还没有过去,对于那个男人来说也是一样的,他被女人捏着下巴,叉子送在他嘴边,他拼命闭着嘴,女人却非要把东西往他嘴里塞。 最后她失去了耐心,扇了男人一巴掌,然后把整盘菜都扣在他脸上。 “对了,”女人回过头,笑眯眯地对沈时年他们说,“妈妈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说着,她去了另一个房间,没过多久就推着一把椅子出来了。 椅子上绑着一个人。 顾炤也震惊了一把,这不是刚才那个蛮横的小胖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时年:我妈是病娇,我弟是神经病,我太难了。 第51章 鲜血从椅子上滴落下来, 汇成细小的水流,缓缓流淌在地板上, 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没来得及收拾,屋子里还散着饭菜的香气。 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小孩表情还停留在最惊恐的时刻,五官扭曲,眼珠瞪出,嘴里塞着的东西将叫喊都堵塞在喉咙里。 顾炤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空气撑破血管,血肉沸腾起来, 拥挤着突破表皮, 女人小心翼翼地挡在他身侧,防止从他身体里爆出来的东西弄脏了墙壁。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小孩就变成的这幅模样,女人的能力很非常恐怖,手段也极其残忍,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既然会把小孩带回来,就说明小巷里发生的一切也许她都看在眼里。 这个“礼物”过于惊悚, 眼前的画面就算是放在恐怖片里面都得打上马赛克, 顾炤一阵反胃, 时间却表现得很淡然,而沈时年那边已经放下了筷子, 说了句“我去洗碗”就收拾盘子走进厨房。 “宝宝, 过来, ”女人朝时间招手,“帮妈妈一个忙。” 时间离开餐桌,来到椅子前。 “他今天抢你什么东西了?”女人笑眯眯地问。 “棒棒糖。”时间回答。 “什么味道的呀?”女人将手伸进小孩的腹部。 “草莓。” 女人手腕翻滚, 好像在里面找着什么,好一会儿过后,她果然拿出一样东西,手掌缓缓摊开,露出半粒糖。 “是这个么?”女人问道。 时间点头,女人便想把手里的半颗糖再交给他,说道:“别人抢了你什么东西,你都要拿回来,妈妈不允许你受委屈。” 那颗糖被递到时间嘴边时,顾炤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彻底宣布爆炸,如果这一幕出现在电影里或许他只是觉得有点恶心而已,但是这是时间的回忆,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传来响动,有什么东西碎在了地上,女人连忙进去看。 顾炤只听得见厨房里传来“没关系,我来收拾”这样的声音,不一会儿沈时年就从厨房里出来了,他低着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走过时间身边的时候把女人塞进时间手里的糖拿走,然后牵着他走进卫生间。 沈时年关了门,把那半粒糖扔进马桶里冲掉,然后接了一盆热水,给时间洗手。 他洗得很仔细,连指甲缝里都不肯放过,时间乖巧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晚上,他们两个在一间卧室里睡觉,女人给他们一个人一个晚安吻,然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等她走后,沈时年打开小台灯,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书。 这本书封面破破烂烂,封面是德文,顾炤很快就猜出这就是神父送给他的那本圣经。 沈时年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上。 风灌入卧室,并不冷,反而让人觉得凉爽,时间也从被窝里爬出来,走到窗台边问他:“哥哥,今天也有星星吗?” “有,”沈时年点头,“不多,你想看么?” 时间伸出双臂,沈时年很自然地将他抱起来,让他和自己并排着坐。 -- 第117页 楼下传来吵闹声,想是夫妻在拌嘴,又像是两个人一起批评孩子,小区里的流浪猫偶尔凄厉地叫一阵。 天空果然没什么星星,但是月光很明亮,但是顾炤不确定沈时年能不能看清书上的字,他低着头,白嫩的小手翻动泛黄的纸张,上面是顾炤读不懂的文字。 时间肯定也看不懂,他就这样靠在哥哥的肩膀上,小脚丫晃来晃去,渐渐地就睡着了。 但是顾炤没睡。 他能感觉到沈时年轻柔地抚摸时间的头顶,然后把他抱下去,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动作始终很温柔。 没过多久他也躺下了,把时间搂在怀里,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两个小孩相拥而眠,像两只孤独的小兽。 时间再次睁开眼睛时,顾炤发现他站在校门口,似乎刚放学的样子,周围学生和家长都很多,而且下着大雨,雨声和车笛声交织在一起,十分嘈杂。 他没有淋雨,因为有人给他撑伞,沈时年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举着雨伞,带着他穿过拥挤的人群。 他们并没有走回家的路。 这是……打算翘家了? 顾炤很难想象,这么小两个孩子居然真的有离家出走的勇气,他们带了多少东西?身上有钱没有? 还有他们要到哪里去?该不会真的要去南极吧? 整个城市都被大雨冲刷着,马路上一片雾蒙蒙地,连红绿灯都看不清楚,他们跟着人群过马路,有积水的地面反射出绚烂的霓虹灯,迷离又分乱。 沈时年在公交站台等车,时间小声问他:“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啊?” 沈时年回答:“南极。” 顾炤:“……”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恐怕连南极有多远都不知道吧,这可不是一直往南边走就能走到的。 时间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牵着沈时年的手晃啊晃,差点没蹦哒起来。 公交车来了,沈时年从包里摸出一枚硬币,时间没有一米二,他只用给自己的票钱。 公交车上只剩下一个靠着窗的位置,沈时年坐过去,把时间抱在腿上。 车辆摇摇晃晃,旁边的年轻女孩百无聊赖地跟男朋友打着电话,聊着最近上映的电影,旁边站着的男生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歌。 窗外灯火斑斓,玻璃外侧是雨珠,内测是水雾,时间伸出手在上面画画,画得乱七八糟的,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沈时年也突然伸出手,在玻璃上比划着,顾炤很想看他会画什么东西,却发现只是一个特别简单的笑脸。 他可能是觉得画得不太好看,很快就把笑脸擦掉了,时间在他擦过的地方哈气,乐此不疲地画下去。 公共汽车一次又一次地停下,广播里念了一个又一个的地名,从傍晚到深夜,车上人越来越少了。 坐在沈时年旁边的换成了一名老人,他的同伴就坐在前面,两人谈论着新闻里骇人听闻的杀人魔,说自己认识的什么人的什么亲戚就遇害了,讲得很详细,惹得旁边的小姑娘缩了缩脖子。 “听说凶手还是个女人。” “女的?”同伴唏嘘道,“那得有多厉害,我记得死得差不多都是男的吧?” 老人神秘莫测道:“没准是那个呢……我也听别人说的,反正这事儿玄乎着呢。” 这时公交车又停下了,沈时年抱着已经在他怀里睡着的时间下车,这里似乎是郊区,不远处有一些灯火,大概是一个小镇。 雨还没有停,因为要打伞,他不得不换成背着时间的姿势,往灯光明亮的地方走去。 顾炤闻见了些许海腥味。 这附近有海么? 走在小镇的街道上,顾炤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附近的招牌都是“滨海××”“渔村××”,看来这里真的离海不远了。 难道他知道南极在海的另一边? 这也不现实啊,除了科考船之外还有什么能把他们带过去,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的能到南极,又该如何在冰天雪地里生存下去呢? 这注定是一个无法到达的目的地,要么就是现在的沈时年还太天真,要么就是有别的打算,只是暂时骗一下弟弟而已。 “哥哥,”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他耳边奶声奶气地说,“我好饿。” 于是沈时年在附近找了一家面馆。 面馆里没什么人,老板娘正闲得没事做,两个小孩突然冒出来,她刚问完“你们想吃什么”,又接着说了一句:“就你们两个人出来吃饭啊,爸爸妈妈呢?” “在家里看电视。”沈时年一本正经地扯谎,这演技可比他长大以后好多了。 老板娘大抵以为他们是来海边玩的游客,嘟囔了一句现在的家长太不负责任了,然后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应该是饿得太狠了,两个小孩把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老板娘一边夸着他们两个,一边拿出一把糖塞在他们手里,直到两人离开还在门口望着,叮嘱他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顾炤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第一人称的电影,眼睁睁看着两个小孩在雨夜里逃亡,奔赴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的远方。 对于他们来说,所有人都和那个老板娘一样,只是匆忙的过客,她能给他们面和糖,却不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家。 这个时候沈时年又在想些什么呢? -- 第118页 他始终沉着脸,牵着时间往海边走去,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时间浑身都缩着,努力往他身上靠。 终于,顾炤听见了海浪的声音,前方又有了光亮,是一艘船。 隔着一段距离,他都能听见船上有人争吵:“我都说了,今晚天气不行,船开不了,等明天再说吧。” “天亮以后会不会有……” “你放心,不会,这个地方偏得很,”那人拍着胸脯,“我既然收了你们的钱,总得把你们送到地方。” 那人把另一个人带进船舱,沈时年牵着时间悄悄靠近,确定没有人在外面后才偷偷潜上船。 “哥哥……”时间刚开口,沈时年就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然后用食指在他嘴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顾炤彻底震惊了,他没有想到沈时年居然打着这种主意,这艘船的目的地他暂时还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地方一定很远,非常非常远。 第52章 暴雨拍打海面, 船只随着海浪摇晃,船舱内空气又沉又闷。 这里大概是存储室的位置, 视线很暗,沈时年带着时间偷偷溜进来,躲在一个角落里,上层传来船员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顾炤只能推断出这是一艘偷渡船,至于要去往哪个国家尚且未知, 问题是沈时年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这里可以坐船的? 而且他选择的这个位置也非常合适, 储存室里有食物和水,两个小孩吃得不多的话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只不过应该每天都有人进来拿东西,他们怎么躲得过去呢? 夜晚的海面非常寒冷,储存室里又很潮湿, 时间缩进沈时年怀里,还在瑟瑟发抖,他们穿得太薄了, 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暖身子, 只能这样依偎在一起。 “哥哥, ”时间小声问,“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南极啊?” 沈时年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想睡觉。” 沈时年搂着他说:“你睡吧。” 时间真的是一秒入睡, 他眼睛一闭上, 顾炤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能感受到沈时年微弱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咚咚咚地非常嘈杂, 似乎有人在船上奔跑,还有人在惊叫。顾炤感觉沈时年的身体僵硬了,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 忽然,储存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匆忙地跑进来,进来以后就把门死死关上,还在把什么东西往门边挪,好像是要把门堵住。 时间被关门的声音弄醒了,轻轻地哼了一声,沈时年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好在那边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声音。 储藏室里充斥着那个人剧烈而急促的呼吸声,没过多久门外面传来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折断,紧接着尖锐刺耳的声音不断响起。 时间彻底醒了,他说不出话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把他的嘴堵住,只能通过货物之间的缝隙往外面看。 那是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死死抵在门口,他惊恐地颤抖着,无助地望着天花板。 顾炤心里警铃大作……那个女人,该不会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吧? 没过多久,外面的人终于把门推开了,男人大叫起来,发疯似的大喊:“别过来!” 他好像就是刚才在甲板上说话的船长,手里拿着一把枪,有些偷渡船上确实会有这些武器,毕竟干的违法的生意,没准还会遇上海盗。 从门外进来的果然是个女人。 她逆光而立,穿着风衣,披散长发,高跟鞋声音脆响,一步一步靠近,却没先动手,而是扫视着四周。 男人吓坏了,慌乱之中扣动扳机,枪响震耳欲聋,数枚子弹尽数打在女人身上。 女人身上出现好几个弹孔,但她似乎并不在意,那些伤口对于她来说根本就造不成伤害,连血都没流几滴。 但是她却觉得枪声十分吵闹,往男人身上扫了一眼,目光冷如冰川。 瞬息之间,男人的身体像皮球一样鼓胀起来,然后血肉溅开,死状和被绑在椅子上的孩子如出一辙。 她继续在储存室里寻找着,沈时年颤抖不已,尽量控制着呼吸,但是女人还是一步步地靠近。 这是他们的母亲,但是她浑身都是血,犹如修罗恶鬼一般可怖。顾炤能体会沈时年此刻的惊恐,他生活在一个扭曲的家庭里,母亲是杀人魔,父亲看样子也是饱受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他因为是哥哥而要处处保护弟弟,甚至带着弟弟逃离这个家庭。 但他还是个孩子啊,并不是十多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王牌猎手,他当然也会害怕,会对这个女人产生恐惧。 女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宝宝?”她试探着问,“你们在这里么?” 沈时年不敢说话,时间却一边流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很显然女人已经知道他们在这里了。 “为什么不回家呢?”她轻声说,“是因为妈妈做的饭不好吃么?” 女人在货箱前面弯下腰,看着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孩子,泪流满面道:“你们知不知道妈妈有多着急?下次不要乱跑了好不好,想要什么都可以跟妈妈说,妈妈什么都可以给你们。” 沈时年无力地松开手,时间的哭声再也掩藏不住,边哭边喊:“妈妈是坏人!” 女人伸出手,将时间抱起来,时间拼命挣扎着,咬她的手腕,她却不管不顾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安抚着轻轻拍打他的后背,问道:“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 第119页 时间眼看挣扎不开,哭得越来越大声,沙哑地喊道:“哥哥说的……哥哥说妈妈是坏人,是魔鬼,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和哥哥一起走!” 这孩子怎么这么会卖队友呢! 沈时年从货箱后面站起来,肩膀发抖却还是鼓起勇气抬头,女人看着她,温柔的神情一点一点消退。 就在顾炤以为他要大难临头的时候,女人却将时间放了下来,然后蹲身,抚摸着沈时年的脸颊。 “妈妈让你讨厌了吗?”她问道。 沈时年犹豫很久,摇了摇头。 女人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带弟弟走?” 沈时年凑近她,搂着她的脖子,忽然给了她一个拥抱。 “……Ich liebe dich。” 顾炤惊呆了,在场恐怕只有他才知道沈时年说了什么……这句话是德语里的“我爱你”。 顾炤是以时间的视角看着这一幕的,所以他能够很清楚地看见沈时年手里拿着一把削铅笔用的小刀。 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把刀刺入女人后颈。 女人并没有反应过来,沈时年连忙松开她的脖子,牵着时间就往储藏室外面跑,刚跑出去时间久摔了一跤,沈时年只好把他背起来。 顾炤觉得,按照沈时年这个身体素质,要是生在某个正常点的家庭,去学田径肯定能进国家青训队,这速度简直异于常人,不过也可以理解,他是在逃命,而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换成顾炤来可能比他跑得还要快。 两人来到甲板,入眼皆是一片血色,船上的人纷纷倒在地上,残肢断骸到处都是,可见女人登船时的惨状。 沈时年应该是想赶快逃跑,但是他没有想到此时船只居然已经离开岸边。 大雨冲刷着船上的尸体,雨血混合物流到他脚下,他站在船舷边,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海岸线。 顾炤难以想象此刻他心里该有多绝望。 身后高跟鞋踏着雨水步步紧逼,女人浑身湿透,她撩着湿漉漉的头发,手从后颈放下的时候还带着血迹,狂风怒吼着,她的眼睛逐渐冰冷。 沈时年盯着海面,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跳下去,且不说他会不会游泳,就算自己能游到岸上,那时间呢? 他自暴自弃地转过身,朝着女人问:“你会杀了我吗?” 女人歪着头,缓缓牵起嘴角:“怎么会,你是妈妈的小孩,妈妈怎么会杀了你呢?” “那别人呢?”沈时年说,“你还会杀人吗?” 女人忽然大笑出声,表情扭曲而狠戾:“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怪物啊。” “我不是!”沈时年双眼发红,吼出声,“我不想当怪物,妈妈,我不想,我不想……” 这是顾炤第一次听见他如此坦诚地说出心里的想法,然而这句不断重复的话听起来却是如此地悲伤和绝望。 他多想去抱一抱他,抱一抱这个拼尽全力反抗命运的小孩,告诉他你不是怪物。 这个时候,甲板上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串脚步声。 女人愣了愣,朝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 那人就站在不远处,身材高大,花白的胡子在暗黄的灯光下泛着银光,他穿着黑色的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手里却提着一把刀。 “母亲应该学会倾听孩子内心的想法,”他说,“他们是主赐予世间的礼物,并不是你的私有物品。” “是你。”女人盯着他手里的刀,微微眯起眼睛。 顾炤也震惊了,他居然就是沈时年家隔壁教堂的神父! 神父的中文似乎不太好,表情也不是很慈爱,比起侍奉上帝的仆人来说,他更像是来替上帝惩罚恶魔的。 他举起刀,朝女人冲来,刀面银光闪过,速度快得惊人。 女人并没有躲开,而是伸出手,刀尖在接触手指的瞬间扭曲起来,“嘭”地一声,刀刃居然炸裂开,铁片飞溅地四处都是。 然而这却是神父的计划,铁片飞出去后并没有落地,而是悬停在空中,再次朝她袭去。 她被细碎的铁片包围了,身上出现无数个细小的划痕,不得已后退几步。 “你是瓦尔哈拉的人?”女人抹去脸颊的血液,然后舔舐着手指。 “我们找了你很久,”神父说,“是时候送你去见上帝了。” 神父从长袍里掏出两把手.枪,对着她连开三枪,子弹贯穿她的头部,喉部,以及胸口,招招致命。 枪伤对于她来说本来算不上什么,但这次好像不一样,她忽然瞪大眼睛,倒在船舷上,猛然吐出一口血。 “超金属弹,专门为你准备的。”神父的枪在指尖旋转,这让他看起来像是老片里的牛仔。 女人拼命摁住自己的伤口,张开嘴发出像风箱一样沙哑的声音:“你的上帝……应该更想念你才对。” 神父也没想到,她这个样子居然还能说话,就在他即将再补两枪的时候,船只剧烈地摇晃起来,一条裂缝出现在他脚下,海水从船底喷涌而出。 就像那把刀一样,船只倾刻间四分五裂,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女人张狂地大笑着,在最后关头朝沈时年这边扑来。 神父却先一步抓住沈时年的手腕,女人握住他的胳膊,他的整条手臂都炸开,血肉飞溅的同时几人一起调入水里。 神父用另一只手狂开几枪,全部打在她脸上,这时候她松开手了,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抱住了差点被海水淹没的时间。 -- 第120页 “哥哥!”时间在她怀里哭喊着挣扎,女人一只眼睛血肉模糊,另一只眼睛里却满是温柔,她不断亲吻着时间的头顶,怎么也不放开手。 沈时年也想要去抓住他,但是却被神父牢牢桎梏住,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被汹涌的海水淹没。 冰冷的海水灌入肺部,时间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逐渐沉入海底。 眼泪混入海水中,他却再也哭不出声音了。 第53章 顾炤睁开眼睛。 阴暗的船舱里, 时间站在书桌前,面前是一套整套熏香用具, 他手里拿着香针,神情认真专注。 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气很熟悉,是龙涎香,其中还混入了其他香料,闻起来比之前赌场里的更清爽。 “你醒了?”时间问。 顾炤神色复杂,抬头盯着他。 “后来呢?”顾炤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也不知道, ”时间笑了笑, “我上岸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可能是她把我带上去的吧。” “那……她呢?” “应该是死了吧, 你不知道,超金属这种东西对我们的伤害太大了,她中了那么多枪, 应该是活不成了。” “超金属是什么东西?” 时间将香针整齐地放在一块白布上,端起香炉,轻轻嗅了一下, 然后放下。 收拾完工具后, 他才转过身跟顾炤解释:“你知道巴别塔么?” 顾炤点头, 他在图书馆里看过有关巴别塔的故事。 巴别塔就是通天之塔,人类想利用它来接近天堂, 神因此震怒, 打乱了人类的肤色和语言, 将他们分散在世界各地,从此人与人之间就有了隔阂,人类再也无法团结一心。 “诺亚人一般把那个地方叫作‘塔’, 它是一个研究机构,历史大概有两百年,嘉安集团有一部分研究院就是从塔里出来的,当然,它和嘉安集团一样都是覆灭在瓦尔哈拉手里。” 时间来到顾炤身边,继续说:“比起塔来说,安九权的研究都只是入门级别的,塔掌握着人类最尖端的科技,无论是在生物、化学还是电子工程学,他们都是超前领先的。超金属就是他们的研究成果,是一种专门针对诺亚人的武器原料,数量极其有限,塔覆灭之后就再也没有谁能复刻出来。” 果然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强大如诺亚人也不例外。 顾炤本来还想问些什么,时间却又开口了,他轻飘飘地说:“她也是在巴别塔出生的。” “她?”顾炤不确定他说的是谁。 “我的母亲,她的名字是时佳人,在巴别塔的档案里她还有个编号是Z597。” 关于时间的母亲是实验体这件事顾炤并不意外,从他所看到的画面就能判断出那个女人的状况非常趋近于“崩溃体”,但是莫名其妙的,时间亲口说出这句话就会让他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一样。 不得不说这就是命运,时佳人是从实验室里出来的,她不可能过得和正常人一样,她对这个世界的憎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像她那样的人,根本无法与普通人产生共情,在她眼里杀人和普通人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她还有一个妹妹,编号是Z598,本来可以让你见她一面的,但是出了点意外,她失踪了。” 顾炤皱眉:“她在游轮上?” 时间歪着脑袋,微眯起眼睛:“不过现在应该有人已经找到她了吧。” 那样的人在游轮上,保不齐会出什么问题,顾炤想起佟念和景莹莹他们,忽然担心起来。 “游轮上有好几千人。”他寒声道。 “我知道,”时间笑着,“他们很幸运,不是谁都有机会见证神的诞生。” “他们……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时间点头。 顾炤盯着他:“你果然是个疯子。” 他站起身,朝船舱门口走去,时间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找你哥,”顾炤烦躁地撩着头发,“我跟你没话说。” “你不能出去,”时间并没有阻拦他,而是试图跟他讲道理,“现在你也是他们的目标,而且就算你找到了哥哥又怎么样,你觉得他会帮你么?” 顾炤回头看他:“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 “由始至终我都不是和你一伙的,你想做的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时间做出受伤的表情:“我以为你会帮我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顾炤说,“因为同情你么?这艘船上哪个人不需要同情?” “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有牺牲者,历史就是这样,你是要创造历史的人,必须习惯这一点。” 顾炤叹气:“所以我才跟你没话聊。” 他破门而出,外面确实是一艘船的模样,抬眼就能看见古老的船帆,每一块木头都有几百年的历史。 存放这艘古船的空间很大,和他白天去过的展览室差不多,存放着不少宝贝。 瓷器,水墨画,还有些丝绸的衣服,玉器玛瑙的摆件,甚至是黄金打造的钟表,俨然又是一间博物馆。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摆在中央位置的棺椁,足足有四五米长,金丝楠木光泽沉稳,上面的图案是颜色各异的玉片镶成的,顾炤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仔细观察着那些图案。 -- 第121页 祥云中有几只不知名的神鸟翱翔,下面是连绵的山脉和各种走兽,万物欣欣向荣,中间一颗巨树穿云至上,茂密非常,树冠左边是太阳,右边是月亮,中间似乎有个人的样子。 这副图案顾炤总觉得熟悉。 顾炤伸出手,就在指尖快要碰到棺椁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它很漂亮,对不对?” 他吓了一大跳,连忙收回手,转过身,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嗨,”狄安娜对他微笑,“好久不见。” 顾炤震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随即警觉起来,狄安娜是瓦尔哈拉的猎手,而他刚刚才从其他猎手的枪下逃脱,眼前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妙……可是看她的神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样子。 狄安娜眨眨眼睛:“因为我是二五仔咯。” 顾炤:“……” “你是卧底?”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头一次看见当二五仔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瓦尔哈拉里还能混进去卧底吗? 狄安娜走到棺椁前,露出敬畏的神色,缓缓说:“比起外面的东西,它们才是这艘船上最珍贵的宝物。” 顾炤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东西每一件都是如此精美,哪怕是郑和下西洋带的东西都少有这样贵重的,让人很难不往别的地方猜想。 狄安娜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说道:“这些都是神的陪葬品。” 顾炤说:“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死。” 狄安娜朝他挑眉:“看来,他已经告诉你很多事了。” 但是里面的人确实并没有死,他以这样的方式远渡重洋,一定是有一个目的地,却没想到半途货船被人劫持,所以才引发了那场带走几十万人生命的恐怖灾难。 那个目的地究竟是哪里呢? 顾炤是从时间那里得知一部分故事,但他知道自己离真相还差得很远,关于他老爹和他自己身上的谜题还有很多,就像那个未知的目的地,自己为什么活了二十年都还只是个普通人,还有他老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自杀的,以及这些人又是如何得到他的遗体。 越是这么想下去,他越发觉得前路迷茫,时间其实说得很对,他现在面临的是那个神秘又强大的审判者组织,有很大的可能出去也只是送死而已,即使找到了沈时年又能怎样呢?就算沈时年愿意帮他,他们两个人又该如何对抗那么多敌意呢? 命运这种东西,就算是他老爹那样强大的存在也无法反抗,更何况是他。 “你在想什么?”狄安娜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于是问道。 顾炤苦笑着:“我好像无路可走了。” 狄安娜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加入我们吧!你看这么多宝贝就知道了,我们待遇很好的,五险一金都有,工作时间还灵活,绝不压榨实习生!” “……”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当二五仔的?” “当然不是,”狄安娜眯起眼睛,“我只是和他们有同样的理想而已。” “你们的理想就是毁灭世界?” “是创造新世界。” 顾炤愣了一下:“新世界?” “有神存在的世界,”狄安娜轻声说,“神主宰新的秩序,所有人都会摒弃过去。” 她缓缓朝顾炤靠近:“对于我们来说,你很重要,因为你离神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有谁能够主宰新世界,那么一定会是你。” 顾炤牵起嘴角:“所以你们是在招bss?” “可以这么说,”狄安娜微笑着,“只要你成为神,我们就是你最忠实的信徒。” “但是我拒绝,”顾炤退后一步,“我的梦想是当一名职业拳手,然后谈个恋爱什么的,至于当神什么的完全提不起兴趣啊。”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狄安娜歪着头。 顾炤浑身紧绷,他早就察觉到了危险,这个女人和时间不一样,绝对不是可以好好说话的那种。 果然,下一刻她就抬手朝顾炤袭来,顾炤瞬间后退躲过。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过招,狄安娜保持着她激进的风格,身手还是那样迅速,顾炤之前在她面前败过,但这一次他的经验更加丰富,都是在木雨的力场里磨砺出来的效果。 狄安娜这次并不能占据明显的优势,她的每一击都被顾炤轻松化解,顾炤的出招比之前更狠,更迅速,每次躲避后都能找到更加刁钻的角度进攻。 狄安娜重重地挨了他一脚,后退好几步,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冷笑道:“我小瞧你了。” “你都把我吹得那么高了还敢小瞧我,心还挺大。” “在没有成为神之前,你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并不是谁都像那个人一样魔怔。” 那个人应该指的时间。 时间对自己的态度确实有点奇怪,顾炤懒得去追究,现在他最要紧的是怎么摆脱这个女人。 狄安娜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顾炤警惕地盯着她,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凭空消失了。 顾炤知道她似乎有着类似隐身的能力,并没有因此慌神,却深知此时不能大意,他朝四周挥拳,警戒着自己防御薄弱的地方。 “在这里哦。”狄安娜出现在他左侧。 顾炤立即向左边踢过去,但是还没能接触到她,她就再一次消失。 -- 第122页 “太慢了。”狄娜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顾炤立即转身格挡,但这次他并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影,紧接着侧脖颈传来异样的感觉,他转眼一扫,发现狄安娜拿着注射剂的手正横在他脖子上。 针管刺入皮肤,透明的液体瞬间注射进他体内,顾炤青筋直冒,剧烈地喘息着,两眼间一片昏黑,刹那间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炸开。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太卡了,还是只更了这么点,明天一定加更 第54章 (一更) “各位乘客你们好,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通知,由于游轮故障我们将立即安排各位转移至别的船只, 请大家收拾好行李,注意带上贵重物品,按照广播通知有序撤离。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抱歉。” 轮回播放的广播惊扰了整个早晨,窗外朝阳穿云而过,尽情挥洒而下,风雨后的海面尤为平静,不知名的海鸟斜飞而过。 女孩在晨光中舒展身体, 她光脚站在地上, 撩拨着乱糟糟的长发,身边放着两个打开的行李箱, 各种东西乱堆着,还没来得及收拾好。 门铃响了,她穿过凌乱的地板去开门。“这么快啊……”她刚说出口, 忽然愣住,“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收拾好东西没有,”佟念说, “你男朋友呢?” “他拿早餐去了。”景莹莹彻底将门打开, 让佟念进来。 “太不巧了, ”佟念提起手里的东西,“我也给你带了早餐。” “你不去看看你的小学妹, 过来找我干什么?”景莹莹边说边往屋里走, 坐回沙发上。 佟念把门关上, 靠在门边,对她笑着:“我刚从她那里出来。” “那你吃过了吗?” “吃了点儿,”佟念走过来, 把早餐摆在桌上,在景莹莹身边坐下,“当着她的面不好意思吃太多,所以又来你这儿了。” 景莹莹轻轻哼了一声,扫了一眼他带来的丰盛早餐,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呢?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沈时年为什么会在这里?” “先别急,”佟念拿了个羊角面包往嘴里塞,“我吃点儿东西,慢慢告诉你。” “饿死鬼投胎。”景莹莹虽然埋汰着他,看着他胃口这么好还是挺顺眼的,忍不住也吃了起来。 “人不吃饭就会死,”佟念笑着,“就算是死也得吃饱了再去。” 景莹莹皱起秀气的眉:“什么死不死的?就你乌鸦嘴,快把嘴巴闭上!” 佟念看着她说:“你还没门吧今天?” “没有,怎么了?” “那你是不知道外面有多乱,”佟念翘起二郎腿,“广播你总该听见了吧?他们都说船要沉了,抢着要下船,但是现在只有两艘渔船过来了,根本带不走那么多人,没挤上去的都在拿手机录遗言呢。” “瞎操心,”景莹莹翻了个白眼,“广播上都说了听通知,人家肯定是有安排的,现在去挤有什么用?” “你怎么想,人家可不一定,”佟念放缓语调,“惜命的人可多了去了。” “那你呢?”景莹莹忽然问。 “我啊,”佟念往沙发上一倒,“就凭我这运气,能挤得上去吗?” 景莹莹“啧”了一声,说:“你氪金抽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 “这怎么能一样,”说到游戏佟念就来劲儿了,从沙发上弹起来,“我那是……” 他话刚说到嘴边,房间门就忽然被人推开,男孩匆匆走进来,冲到沙发前,一把拉起景莹莹就往门外跑。 他是景莹莹的男朋友,名叫刘彦,眉眼周正的正经帅哥一枚,在长川大学读研究生,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算是他们的学长。 “怎么了?”景莹莹一脸懵逼。 刘彦根本没时间给她解释,一群人就出现在走廊另一侧,那些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菜刀钢管之类的,头上还蒙着东西,模样很是唬人。 他们砸开一间房门,全部冲进去,没过多久那边就传来一阵叫喊声,穿着睡衣女人被人揪着头发拖出来,紧接着有人一脚踩在她脸上。 那人又拿着刀指着她的脖子:“妈的,别他妈叫了,把东西都拿出来!” 佟念和景莹莹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这是有人趁乱干坏事啊!游轮的保安现在肯定很忙,这些人就出来□□烧,到时候头巾一摘就谁也不认识谁。 这下船上算是彻底乱套了。 刘彦牵着景莹莹跑,佟念却没有跟上来,景莹莹回头发现那家伙居然朝那群人冲过去了,跟只小蛮牛似的撞在那个人身上,强行将那个男人和被揪着头发的女人分开,大喊一句:“你快跑!”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撒腿跑开,而佟念那边狠狠挨了那个男人一拳,捂着肚子靠在走廊墙壁上。 “佟念!”景莹莹喊着他名字,想过去救她,但是手腕却被刘彦紧紧抓着。 景莹莹冲刘彦怒吼:“你放开我!” 刘彦一把将她推开,指着一个地方:“你往那边跑,我等下来找你!” 说罢他便冲了过去,一拳揍在那个男人脸上。 “靠!”佟念对着他喊,“好兄弟!” 两人本来想趁机逃跑的,但此时男人进屋抢东西的同伴都已经出来了,好几个将他们两个围起来,佟念小腿直哆嗦,强行露出笑容,试图将道理:“哥们儿,你们要什么我都给,能不能打个商量……” -- 第123页 他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脚,紧接着一把刀横在头顶,刘彦赶紧替他捏住持刀人的手腕,也朝那个人踢了一脚。 “厉害啊哥!”佟念一紧张就管不住嘴,此刻只有这句话才能表达他的心情。 “你别愣着!” 刘彦已经跟那群人打起来,佟念却只知道闪躲,嘴里还在念叨:“我我我他妈的不会打架啊!要是我兄弟在这里就好了,他一个能打十个!” 不管他口中的“兄弟”能打几个,反正现在他们两个遇上这几个人着实够呛,刘彦那张帅气的脸蛋儿上挨了好几圈,佟念也好不到哪里去,后脑勺才挨了一钢管,几乎快要站不起来。 “逞英雄是吧?”佟念被人踢了一脚,在地面上滚了两圈,那人踩着他的脸居高临下道,“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多少能耐。” 他拿着一把菜刀指下来,佟念盯着刀尖浑身颤抖,可就在此时,男人脖子上忽然重重挨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他往侧面倒去,连叫都叫不出声。 佟念抬头看时,发现那些人全部都倒在地上,包括刘彦,只有一个人还站着。 “看屁,”景莹莹骂道,“赶紧起来!” 佟念惊讶到说不出话:“你你……你……” 景莹莹烦了,直接把他捞起来,然后去扶刘彦,这时有个倒在地上的人手动了一下,似乎是要爬起来,景莹莹直接一脚踩在他脖子上,又是一声脆响,那人彻底不动弹了。 佟念吓惨了:“他……他是死了吗?” “是啊,”景莹莹笑得恶劣,“你想去陪他?” 佟念当即认怂道:“女侠饶命!” “跟我来。”景莹莹对两人说。 他们回到了房间里,关上了门,景莹莹把窗户也关了起来,然后打开空调,调成制热模式。 刘彦不理解她的行为,刚想问一句,却被窗外的景色彻底震惊了。 太阳明明还挂在空中,海浪涌至游轮四周时却忽然结成冰,冰面迅速向外蔓延,就连玻璃上也结出了一片冰晶,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 原本摆在桌上还在冒热气的豆浆也瞬间凝结,寒意从皮肤深入骨髓,佟念打了个寒颤,牙齿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随着游轮周围温度的降低,空气开始流动,形成寒风吹刮着,试图在甲板上发送求救信号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了,好不容易挤上渔船的人也发现了异常,顷刻间化为冰川的海水已经彻底将他们困在了这里。 * 顾炤躺着,手脚都被束缚起来,头顶的强光让他意识到这里是手术台上。 旁边是一张桌子,凌乱着摆着试剂管,唯一整齐的是一系列手术用具,平铺着放在白布上。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名穿白大褂的人,模样看上去有几分熟悉。 麻药的效果还没过去,顾炤脑子昏沉沉的,根本记不清在哪个地方见过这个人。 左修欣赏着顾炤的身体,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在他上半身的肌肉上轻轻滑过,露出不可置信,又略带疯狂的神色。 “简直太完美了,”他惊叹道,“不愧是神的造物。” 这种变态的表情让顾炤觉得恶心,比起时间来说这个人更像神经病一点。 时间也在手术台边上,盯着他一言不发。 在两人的目光下,顾炤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件展览品,这让他非常不爽,只想把这两个人都揍一顿。 好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给顾炤注射麻药的女人并不在,不然的话场面一定会更加尴尬,因为他感觉自己被手术布盖着的那一部分也是光溜溜的。 这两人轻易地做到了别人只敢想想却不敢做的事,顾炤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扒光。 妈的,为什么干这种事的不是沈时年? 不过他也真是佩服自己这个时候都能想别的,眼前这俩变态想的和他肯定千差万别,白大褂拿着的手术刀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他几乎已经可以相信到自己被人开膛破肚的场面了。 手术刀在他身上轻轻比划着,因为麻药的作用顾炤没有一点触感,但他的头脑此刻却非常清晰,能够想象出刀尖指在什么地方。 左修并没有动刀,而是拿出抽血用的工具,先给他抽了一管血。 暗红的液体在手术灯下渡上一层别样的光芒,左修仔细观察着,眼神依旧疯狂。 时间提醒道他:“快来不及了。” “抱歉,”左修放下试剂管,笑了笑,“我只是太激动了……他简直太完美了。” “你再不快点,那个人肯定会找个最完美的角度把你的头切下来。”时间面无表情道。 左修却不以为然:“别那么紧张,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来,更何况我们还有时小姐。” 那位时小姐最终还是作出了正确的选择,所以瓦尔哈拉那边暂时用不着他们操心。 时间沉声道:“你不了解他。” 在他的催促下,左修拿起手术刀,终于划破的顾炤的皮肤。 迟钝的感官在这一刻苏醒,顾炤差点没叫出声。 你们他妈的倒是再加点麻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得几章前,魔术师换衣服的时候佟念来敲过门么? s,猜猜景莹莹是谁。 -- 第124页 (很明显了)  大家放心_(:з」∠)_炤哥现在受的委屈很快就会讨回来的,这些小变态一个也跑不了。 第55章 (二更) 冰晶爬满窗户, 暖气的作用下玻璃内侧蒙上一层水雾,突如其来的降温让花瓶里的矢车菊严重受损, 花瓣与根茎完全凝结成冰,至今都没有彻底融化。 阿黛尔·卡佩站在窗边,柔顺的金发披散在身后,纤细的腰肢被固定在礼裙中,她伸出白皙的手指在玻璃上滑动,娇嫩的指尖被冻成粉色。 随着身后的门“吱呀”的声响,一道模糊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上, 另一个人走进来, 手上提着茶壶。 帕德玛来到桌边,往茶杯里倒水, 热气蒸腾翻滚,窗边的女人缓缓回过头,注视着她。 雾气逐渐散开, 帕德玛抬起头,看见阿黛尔精致完美的脸,那双蓝色的眼瞳如此清澈, 令她感觉恍若隔世。 “冷么?”帕德玛问道。 阿黛尔抬起下巴:“你怎么还在这里?” 帕德玛没有回答她, 而是抬起手, 指尖轻轻触碰矢车菊,冰晶瞬间融化, 花瓣微颤着舒展开。 她缓缓说:“我是来道别的。” 阿黛尔冷笑:“那你应该找错了对象, 道别应该是向最亲近的人才对。” “也可以和老朋友。”帕德玛微笑着。 “老朋友?”阿黛尔微微眯起眼睛, “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成为朋友,更何况现在。” 帕德玛撩了撩鬓角的头发:“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也没有这样斤斤计较。” “人总不可能一成不变。” “你只是老了,”帕德玛叹气, “更年期都过了的女人,斤斤计较也是应该的。” 阿黛尔并没有生气,年龄对于她来说早就已经无所谓了,她走到桌前,优雅地端起茶杯。 她吞下那截手指后的效果十分惊人,外貌恢复成十七岁左右的模样,虽然表面上看来她是一名少女,可实际上她却是饱经沧桑的老太太。 她确实是老了。 年龄的增长就像是树的生长一样,不仅是外表的变化,切开来那一圈又一圈的年轮也是证明。 “你也一样。”阿黛尔放下茶杯,将那句话还给她。 “有时候我会忘记自己究竟活了多久,”帕德玛说,“原本这样的问题并不会出现在你身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恭喜你成为和我一样的怪物。” 阿黛尔沉默不语。 帕德玛继续说:“人活得越久,想要记住一件事就越困难,我一开始没有任何办法,后来有了摄像机,这可是个好东西,推荐你也试一试。” “不需要,”阿黛尔慢腾腾地说,“就算是记录下来也过去的事,一点用处也没有。” “但是至少它是你存在过的证明,”帕德玛轻声道,“死之前看一眼,你就会意识到原来自己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活过。” 阿黛尔抬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是来道别的,”帕德玛凝视她的眼睛,“大约从三十年前开始,我的身体就逐渐走向衰弱,这在瓦尔哈拉内部不算秘密,因为这些年我已经很少接任高危级别的任务了。” “在所有诺亚人面前这都不是秘密,”阿黛尔冷笑,“我们都在猜什么时候你会死。” 瓦尔哈拉在诺亚人内部其实并不受待见,谁也不会去喜欢一个暴力组织,更何况是它的创始人。帕德玛活得太久了,就像是宫廷里的老皇后,只要不死就永远是某些人的心头大患。 “我早晚都会死,”帕德玛缓慢道,“甚至和你们一样期待着那天的到来,活着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所以有些时候我也会嫉妒你,连你脸上的皱纹都嫉妒。” 阿黛尔又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说:“你可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帕德玛摇了摇头:“不,我并不奇怪。” 她低下头,摆弄着矢车菊的花瓣,轻声说:“我小的时候也和所有女孩一样普通,那时候我有一个名字,叫祁莲,因为我家门口的池塘里有很多莲花……你见过莲花么?” “见过,”阿黛尔说,“我去过几次中国。” “我的家在广东,观音山的对面,那里有常青的树林和永远不会枯竭的河流,我的家人都生在那里,也死在那里,”帕德玛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又似乎看向一个遥不可及的远方,“父亲临终前把我托福给一名僧人,他就是我的师父,后来我跟着师父去西藏修行,他给我取了另一个名字,在梵文里‘padma’是红莲的意思。” 她的故事阿黛尔早就听说过,以前还有人把她称为“业火红莲”,在神话传说里,“padma”就是就是地狱之火,可以烧尽一切灵魂,刚好她又有掌控烈焰的能力。 帕德玛笑了笑:“我原本想如果哪一天我死了,骨灰一定要洒在家对面的池塘里,但是后来我找了很久,发现那个地方早已经被填平修成了街道。” 阿黛尔轻飘飘地说:“你要是死了,骨灰能不能找到还是个问题。” “你说的对,”帕德玛说,“所以这是我拜托给你的第一件事,希望你能找到我的尸体,找到多少算多少,我在观音山下面买了一座坟墓,希望以后能永远待在那里。” “我为什么帮你?”阿黛尔眉头紧蹙。 帕德玛认真道:“你会的,而且第二件事你也会做。” -- 第125页 阿黛尔捏紧手心,秀丽的眉宇间有几分不耐烦,湛蓝的眼眸倒影出女人恳切的面庞,她略微抬起下巴,高傲道:“是什么事?” * 沈时年低着头,手机屏幕里的光投射在他脸上,他手指滑动,将那条通知他参加作战会议的信息划掉。 “敌人已经出现,正在进行计划A。” 这条信息是另一个发来的。 “计划A是什么?”沈时年打字过去。 “按兵不动,坐下吃瓜。” “……”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能力有限,必杀技只能用一次,还是保命要紧。” 沈时年刚想关掉手机,那边又发来消息:“当然,你也一样,要注意安全。” 他想了想,在表情栏里选了个“微笑”发过去。 手机屏幕熄灭后,金属外壳突然脱落,沈时年松了手,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这部装有定位系统的移动终端彻底报废。 他穿着保安的支付,摁下帽子,从员工入口走进展览室。 今天展览室并未开放,里面很空荡,因为外面的暴.乱巡逻队每隔三十分钟就会来一次,所以他的时间并不多。 展览室里防盗措施很充足,红外线、热感应、指纹瞳孔识别等高科技一应俱全,沈时年却对此游刃有余,多年的猎手生涯让他练就了一身本领,可以说只要他愿意,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拦住他。 他的能力是操控金属,只要精密度到位,所有防盗系统在他眼里都是摆设,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能发现展览室的与众不同。 沈时年在一面墙前停下脚步。 他可以感知到这面墙另一侧的金属物体,可以肯定里面一定有另一个空间,只是不清楚该怎么进去。 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 “嘭——” 支撑墙壁的钢板忽然炸裂开,整个展览室的警报声同时响起,沈时年踢开摇摇欲坠的墙面,果然看见了一条通道。 他不管后面有多少保安的脚步声,直接走进去,在他进去之后那些碎裂的钢板又重新组成坚固的“门”,彻底堵住入口,任凭外面的人怎么敲打也丝毫不松懈。 通道不宽也不窄,是走廊的样式,两边挂着油画和壁灯,走廊的尽头又是一间展览室,中间有一具棺椁,棺椁后是一艘木制帆船。 帆船占据了展览室的一半,风帆顶部抵着天花板,后面是涂抹成蔚蓝色的墙壁,整体看上去就像是还在海面上航行一样。 沈时年进入船里。 船舱光线昏暗,潮湿的霉味中混杂着一股香气,他寻着香气走,来到一扇门前。 推开门后,浓郁的熏香味扑面而来。 坐在书桌后的人抬起头,浅笑着看向他:“又见面了,哥哥。” 时间又换上了魔术师的衣服,他穿戴整齐,礼帽放在桌子上,头发也打理过一番,像是即将上台表演。 沈时年可没功夫跟他叙旧,直接问道:“他在哪里?” “秘密,”时间靠在椅子上,模样有几分慵懒,“不告诉你。” 沈时年摊开手,房间里一切金属制品都开始融化,从台灯到桌子腿,连墙里的钉子都不放过,全部汇集到他手上,化为一把刀的模样。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时间冲去。 时间霎时起身,抓起桌上的帽子,往空中扔去,彩带纷落而下,他从彩带中取出一把枪,对着沈时年射出。 接个子弹对于沈时年来说没有难度,但是时间相继射出十几发,他并不能每个都躲过,其中有一两颗没入体内,痛感非常熟悉。 超金属子弹的滋味他并不是第一次尝试,所以他特地避过了要害,目前影响并不算大,他表情依旧沉稳,眼里只有一个目的。 时间从沈时年眼里看见了杀意,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猎鹰盯上的猎物,他知道沈时年是抱着觉悟来的,此时心里忍不住颤动,但是他现在必须得替左修争取时间。 觉悟这种东西,他也有。 时间从礼帽里取出一把长刀,诺亚人之间的战斗热.武.器并不能起多大作用,真正能派上用场的还是这些冰冷的器物。 沈时年冲上前,两把刀撞击在一起,尖锐的声响和火星一起炸开,他们四目相对,倒映出彼此的脸,都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了最执着的信念。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承诺的加更奉上。  睡了睡了_(:з」∠)_ 第56章 刀刃斩断空气, 在古老的船舷上留下痕迹,木头因为剧烈而快速的摩擦产生出焦味, 货船龙骨在两人激烈的战斗中分崩离析,刺耳的声音响彻整间展览室。 沈时年单手执刀,左手裂开的骨骼还没完全修复好,不知从哪里来的金属覆盖在他的伤口上,替他暂时止住鲜血。 而时间那边伤得更加严重,膝盖血肉模糊,关节肌腱彻底断裂, 只能靠一只腿支撑身体, 他一只手撑在船舷上,背后木板几乎被完全涂成红色。 “你想杀了我么?”时间抬起头, 盯着对面的人说。 战斗还未终止,在两人强大的愈合能力无论什么样的伤都只是暂时的,这时就是比谁更能忍耐, 谁忘记疼痛,谁就是最终的赢家。 沈时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丢掉那把不知道被砍断多少次的刀, 赤手空拳朝时间走来, 他捏起对方的衣领, 在原本就肿胀起来的侧脸上狠狠揍上一拳。 -- 第126页 时间听见牙齿碎裂的声音,口腔内涌出大量鲜血, 从他因为疼痛而无法闭拢的嘴唇边流出来。 即使是这样他还有力气说:“来吧, 杀了我, 你不是审判者吗?像我这样的人你应该杀了很多个了吧?” 沈时年抬起腿,膝盖又往他腹部毫不留情地一击,时间猛然咳嗽起来, 剧烈的喘息着,浑身的细胞都在发出警告,为了维持生命力他的心脏不得不以三倍的速度剧烈跳动。 他捏着时间的下巴,冷道:“最后问你一次,他在那里。” 时间忽然笑了起来,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神情格外癫狂:“他快要成为神了……哥哥,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啊。” 沈时年松手,刚刚握紧成拳,时间却猛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头部狠狠砸过去,头盖骨撞在对方下颚,紧接着狠狠一推,大喊一声,将他摁在地板上。 时间举起拳头,却被沈时年接住,这只手被扳得扭曲起来,另一只手却砸在了沈时年脸上。 此时两人的力气差不多都已经用尽,再也耍不出花招,只能你一拳我一拳地相互击打,像小孩打架一样丝毫没有技巧可言。 时间咬着沈时年的手臂,沈时间扯着他的头发,两人在地上翻滚一圈,同时挥拳,两只拳头碰撞到一起,在空中僵持不下。 沈时年膝盖弯曲,强行将时间踢开,对方的牙齿却始终不肯松开开,活生生带走了他手臂上的一块肉。 沈时年半跪着,将时间摁在地上,时间瞪着他,吐出嘴里的东西,沈时年死死掐着他的脖子,表情如寒冰般冷峻。 “我们在天上的父……”时间挥拳出去,胸前又重重挨了一句,他咬着牙念出这段祷告词,“愿世人都尊称你为圣……” 沈时年摁住他断了几根肋骨的胸腔,不断击打着他的头部。 “……愿您你的国降临。” 他头破血流,眼睛盯着遥不可及的天花板,自顾自地呢喃:“愿你的指意行在地上……” “嘭——” 沈时年整只手覆盖住他的脸,抬起他的头颅往地板上狠狠一砸。 “犹……犹如行在天上……” “……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和荣耀都属于你……” “直到永远。” 因为心脏正在超负荷运作,时间很快就缺氧了,他神志逐渐变得迷糊,眼球上翻,眼角被逼出几滴泪水。 “哥……哥哥……哥哥……” 祷告词逐渐变成无意识的呢喃,他喉咙里每磨出一个音节就要停顿很久,最后几乎虚弱得听不见。他的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喉咙就随时都可能被折断,心跳声也逐渐慢下来。 他的生命正在流失。 沈时年闭上眼睛,他能听见自己身体里沉重的心跳,强烈的痛感从胸前蔓延直四肢百骸,他不可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但是双手却始终没有放缓力道。 终于,掌心再也感受不到颈侧的脉动,他大脑一片空白,手指像冻结了一般无法活动,周围只剩下自己紧凑的呼吸声。 睁开眼睛后,沈时年看着那具已经失去生命力的躯壳,垂下眼帘,扶起男孩沉重的肩膀,缓缓将其拥入怀中,手臂越收越紧。 他沉默着,眼眸比以往更加沉寂,没有人知道他心里豁然裂开的缝隙,那里寒风席卷,冰川崩溃,但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一个人究竟要经历多少的痛苦才能在这个时候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所以这就是成长,”遥远的过去,有个人这样对他讲,“你必须坚强勇敢,必须无所畏惧,这就是你的命运。” 那天他又是独自走进教堂,坐在忏悔室里讲述这几天的遭遇。 他第一来到这里的时候,神父就说,在这个地方说出来的话只有他们和神才知道。 于是他讲了一个秘密。 “神会原谅我杀人吗?” “那要看你为什么杀人,”神父在帘子另一边回答,“只要是秉持正义之道,再重杀孽也能得到原谅。” “不是为了正义,”他说,“是妈妈交给我的任务,她让我把那个人的心脏取出来。” “你按照她说的做了吗?” “做了。” “为什么?” “我以前不做,她就会把我关起来。” “关多久?” “一周,”他想了想,又说,“偶尔一个月,我记不清楚。” “她会给你水和食物么?” “有时候会。” “除了把你关起来,她还会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 他摆弄着手指,慢吞吞地说:“她不会和我说话,也不让弟弟和我说话。” “你会害怕吗?” “会。” “会哭吗?” “也会。” “所以你是被逼迫的,”神父说,“很多人都跟你一样,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作出这种选择。” “所以神会生气吗?” “不会,神怜爱世间万物。” “连坏人也一样?” “你不是坏人。” “我是,”他固执道,“老师说,杀人的就是坏人。” “他只看见了一面,而另一面藏在你心里,所以他的话并不完全正确。” 他沉默着,神父又说:“他如果能够看见你心里,一定也和我一样潸然泪下。” -- 第127页 “你在哭?” “是的,我的孩子,”神父说,“如果神看见你,也一定会想要拥抱你。” “神……真的存在吗?” “他永远与你同在。” 或许是因为只有神父才知道他的秘密,他对神父说的话也一直格外信任,所以他始终相信世界上有神存在。 区别于信仰的是,对于他来说这更像是一种救赎。 但是令他也没有想到的是,在往后的日子里他竟然真的遇见了神。 在神面前,他所走过的每一条荆棘丛生的路,流过的每一滴血,经历的所有苦痛折磨都化为乌有。 沈时年感受着怀里温度的流失,逐渐松开了手。 他起身,原本被他扔在地上的刀又回到手上,他一瘸一拐地离开船只,继续寻找他的神明。 可就在他转身之后,背面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那是骨骼摩擦的声音。 沈时年皱起眉头,猛然转身,果然看见那具已经变得冰凉的尸体站了起来。 不可能! 他瞳孔骤然紧缩,一管注射剂从那人手中滑落至地上,里面的东西已经空了。 他竟然没有注意到时间把这个东西注射进自己体内,但是很显然,神的细胞也没能救活他,只是给他灌入了强大的力量,他的心脏并没有回复跳动,四肢却在神秘力量的驱使下活动起来。 时间现在的身体甚至比以前更灵活,他朝沈时年冲来的速度简直可怕,几乎是一眨眼,沈时年低头时九发现自己的腹部被他的手指贯穿。 沈时年捏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撇,他的小臂曲折起来,紧接着又是一脚踢过去,时间往后飞出数米,又在地板上滚了几圈。 他的身体支离破碎,却依旧可以行动,在地板上缓缓扭动着,瞪着眼睛看向沈时年,眼眶周围的纹身比以往闲的更加诡异。 沈时年警惕地盯着他,断裂的刀刃再次凝结成形,数枚细碎的金属片试探过去,在接近时间的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那些铁片都出现在沈时年身后,速度并没有放缓,瞬间没入他毫无防备的后背。 这是空间转移,如此精确的程度哪怕是时间还活着都很难做到。 要是放在平时,那些铁片对沈时年的伤害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现在他和时间打斗时受的伤还未完全愈合,他的行动受到严重限制,可以说眼前的情况甚至比刚才更加危险。 凭借着空间移动,时间又向沈时年发起攻击,他的位置根本就不能判断,沈时年再度受伤,半跪在地板上,已经支持不起身体。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让金属将自己包裹起来,这是他最后的防御姿态,但是对于时间来说想要破解简直是轻而易举,裹在身体外围的金属很快就被全部转移走。 此时,展览室的地面忽然开始抖动,时间破损的身体很难保持平衡,再次倒地,但他依然没有放弃,朝沈时年爬过来,指甲在地板上留下骇人的痕迹。 沈时年意识道什么,眉头紧锁,紧张地望着周围。 抖动越来越剧烈,连展柜都纷纷倒地,玻璃碎裂在地板上,那艘古老的货船甚至直接开裂,碎屑飞溅得到处都是。 时间忽然停下动作,愣愣地抬起头,注视着货船的方向,好像哪里有更加吸引他注意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迟到了。 这章是哭着写的,一边码字一边抹眼泪,所以速度慢了点。 — 注释: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节选自马太福音6:9-3 第57章 火焰从打火机顶端冒出, 雪茄被点燃,莱利斯深吸一口, 烟雾萦绕在他冷峻的面庞前。 这盒雪茄是某个石油大亨送他的礼物,产自古巴,每一片烟叶都经过精心挑选,由手工卷制后放入18摄氏度的恒温地窖进行十年以上的漫长发酵。 重度洁癖让莱利斯很少抽烟,只是偶尔在重要社交场合里来上一两支,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他需要烟草的味道来缓解心情。 他面前的屏幕里显示着太平洋中央地带的卫星图, 巨大的气旋正在不断向北面移动, 这并不是台风,而是暴风雪。 按照常理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连气象学家都很难解释,因为它是从赤道附近产生的,并且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预兆, 如果这都不是神迹,那么应该就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预计在北京时间十六点三十分,暴风雪就会登陆, 我们已经联系当地气象局发出红色预警。”秦肖一边汇报一边观察他的脸色。 莱利斯眉头微皱:“福尔图娜号上怎么样了?” “刚刚收到消息, 全体人员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秦肖回答,“乘客暂时无法安置, 游轮周围五十海里全部结成冰面, 我们调度的船只都无法到达, 受暴风雪的影响直升机也很难飞过去,最快的破冰船至少要五天以后才能抵达。” “太久了。”莱利斯沉声道。 秦肖说:“我们能够提供的援助非常有限,目前只能依靠游轮上的人员……如果他们不能应付, 核心层或许会启动‘方舟计划’。” -- 第128页 莱利斯指尖敲打着烟杆,抖落些许烟灰,沉着脸说:“还没到那个地步。” 秦肖怔住。 莱利斯说:“不要小瞧我们的猎手,更何况带领他们的是帕德玛夫人。” “……恕我直言,”秦肖迟疑着开口,“帕德玛夫人的身体状况远不及从前,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敌人的力量远超想象……” “她始终是我们的女武神。”莱利斯直接打断他的话,“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相信她。” 秦肖低下头,双眸微敛:“是。” 这一个多世纪以来,帕德玛夫人不仅曾担任过瓦尔哈拉的最高领袖,还是所有审判者眼里的精神象征,“业火红莲”所到之处所有的罪孽都会燃烧殆尽。 在身体走向衰败之后,她卸下了核心层的职位,来到圣心福利院,在孩子们眼里她是亲切温柔的修女嬷嬷,却不知道她有一双可以斩杀恶魔的手。 莱利斯记得她刚来到圣心福利院的那天,自己正因为犯了错而被关禁闭,禁闭的笼子就悬在楼梯口上方,修女带着孩子们从他身下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他一眼。 他们和他一样,是作为怪物被送到这里的,只要犯了错误就会面临被“销毁”的后果,嬷嬷们对他们要求非常严格,而且经常施以惩罚。而那一次莱利斯会被关禁闭的起因就是他杀了一只流浪猫,把猫的尸体放进嬷嬷的床单里。 因为嬷嬷说有贵客要来,而来福利院的“贵客”大多都是能够收养他们的人,所以那天所有的小孩都穿上了最好看的衣服,期盼着能被人选中从而离开这个地方。莱利斯显然是失去了这个机会,不过他也不在乎,他知道自己已经在下个月的销毁名单里,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几天。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那位贵客竟然注意到了铁笼里的他,询问嬷嬷他究竟犯了什么错。 “真是个调皮的孩子,”贵客微笑着说,“不过我觉得你们不应该把他关在笼子里,换一种惩罚方式怎么样?比如说没收掉今天的晚安吻。” 他们中有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晚安吻是什么东西,不过后来它就成为了孩子们每天晚上最期盼的东西,因为那位贵客留在了福利院里,并且每天晚上都要来给他们讲故事,顺便挨个留下晚安吻。 一个月过去之后,莱利斯被单独带走,他以为自己会被销毁,却没想到那些人只是把他送上汽车,而汽车里坐着等候多时的帕德玛夫人。 那是他来到福利院之后第一次出门,车辆停在一家宠物店里,帕德玛牵着他走进去。笼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大多数都是幼崽,帕德玛夫人指着几只小猫说:“你挑一只。” “为什么?”他疑惑道。 “这是我给你的任务,”她微笑着说,“你需要照顾一只小猫。” 他眉头皱着,表情很不情愿。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事,”帕德玛抚摸他的头顶,“你需要喂它吃的,帮它清理,还要爱它……你要学着爱它。” 虽然很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莱利斯最终挑选了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抱回福利院,并给它取名叫“莱茵”。十年后莱茵寿终正寝,他也被楚家收养,离开了福利院。 去年他过生日的时候,帕德玛夫人寄来一张照片,那是他抱着莱茵站在福利院最高大的那颗树下,阳光穿透树叶落在他们两个身上,莱茵正窝在他怀里睡觉,尾巴扫晃成虚影。 雪茄终于燃到尽头。 “老板,”秦肖犹豫了很久才问,“你很担心帕德玛夫人吗?” 莱利斯摇头:“我只是没有想过,这一天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就像他没有想过莱茵会那么快就离开他一样,而区别在于,一只猫的生命如此短暂,他占据了大部分,而那个女人的生命如此漫长,他却只是其中一个微小的片段。 * “外面已经降到零下40度,比北极月均温度还要低,没有人在装备部齐全的情况下忍受这种低温。” 零下40度的概念大概是,泼一盆滚烫的开水出去,水还没落地就已经结成了冰,别说是人类,就连一些极地生物也不得不以冬眠的方式抵御这种级别的寒冷。 “我可以。”帕德玛夫人说。 汇报员一愣,思索片刻:“以您的能力确实有可能,但是我想您应该也没有在这种环境下作战的经验……” “马上就会有了,”她坚定道,“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出去。” 诺大的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低头朝下方扫了一眼,问道:“你们有意见么?” 这个问题换来的是一片沉默,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话,并不是他们没有做好觉悟,而是此刻大多数人都拿暴风雪没有办法。 “有。” 忽然有人开口,所有人都看过去,楚辛燃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我可以在身体周围建立真空带阻断热量传递,”他声音振振有力,盯着帕德玛说,“我跟你一起出去。” “你能保证精准控制么?”帕德玛问道。 楚辛燃肯定道:“能。” “好,”她点头,“你去检查调配室的能源供应系统,保证船舱电力稳定。” 楚辛燃皱眉:“可是……” “这个问题很重要,”帕德玛打断他,直视他的眼睛,“船上还有几千名乘客,一旦供电系统被切断后果将会非常严重,我们需要首先保证他们的安全。” -- 第129页 她说得很有道理,随着海面结冰,撤离计划彻底宣告失败,现在面临生死危机的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几千名普通乘客。 而解决这一危机的最好办法就是找出那个带来暴风雪的人,然后将其杀死,现在唯一能做到这个任务的只有帕德玛,她的能力同样是温度控制,可以在任意物体上产生超高热度的火焰。 “其他人去狙击点准备,随时保持联系,注意稳定乘客秩序。” 将一切事项都交代完毕,帕德玛换上作战服,拿上武器和装备,离开指挥部。 楚辛燃和她一起出来。 由于他本身需要呼吸,真空带里也必须留出缝隙,所以他并不能像帕德玛那样轻装上阵,而是裹上厚重的外衣,行动有些许不便。 所以他想,自己这样要是跟她一起去寻找目标,大概率只能拖后腿。 这种无可奈何感觉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他能再强大一点…… “你已经很好了,”帕德玛看出他的神色,说道,“并不是谁都有勇气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 楚辛燃摇头:“如果他们和我有同样的能力,他们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无论如何你都已经很厉害了,”帕德玛笑了笑,“要有信心,不管是谁说了什么你都要相信自己。” 其实除了那个人以外,很少有人会说他不好。 “莱利斯是一个对谁都要求严格的人,包括他自己,而你是他的家人,有些话他肯定会说,”帕德玛夫人看着他,认真道,“因为他很爱你。” 楚辛燃想了想他小叔的样子,沉声道:“或许吧……” “不是或许,是一定,”帕德玛补充道,神色还有点骄傲,“我带出来的孩子都不是冷酷无情的,无论是他还是沈时年全都是好孩子,他们也会爱别人,只不过用的方法不一样。” 紧接着,她又说:“现在说这些你可能还不懂,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对某个人来说你真的非常重要。” 楚辛燃沉默片刻,然后问:“那你呢?” “什么?” “你心里也有那么重要的人吗?” 帕德玛沉下目光:“以前有过,不过他们都已经死了。” 楚辛燃愣住。 这句话听起来如此悲伤,但是她的语气却并不伤感,反而带着些许豁达:“死亡并不是都是坏事,人总会死的,只要死得其所。” 有些人为大义而死,死得波澜壮阔,死后万人敬仰;有些人寿终正寝,平稳地走完一生,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到了分别的地方,两人朝不同的方向走去,楚辛燃忍不住回头看她的背影,五脏六腑传来迟钝的疼痛。 因为他忽然明白过来,那句话其实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船舱外一片白雾茫茫。 海面水汽充足,短短几个小时甲板上已经积满了雪,大约有五厘米以上,帕德玛踩上去时留下很深的脚印,她踩过的地方雪都融化了,却在离开时瞬间再次凝结。 苍茫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热源,呼出的气流成为颜色跟浓郁的雾气,风放肆无情地吹刮,每一下都像是冰刀在她脸上刮过。 自身散发出来的热量抵消了寒冷,但她却拿风雪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逆着风在甲板上艰难的行走。 远处的冰原与天空连接在起来化成一整片白色,空无一人的观光台显得无比开阔,露天花园里的植物都被积雪死死压着,喷泉宛若一朵巨大的冰花悬在空中。 原本热闹的商业街此时彻底沉寂下来,寒风从中央穿过,在呼啸着的风声中,帕德玛似乎听见有人在哼歌。 她寻着歌声走过去。 一家成衣店的玻璃门被砸开,风雪灌进去,门口有很厚一层积雪。 少女牵着裙角在镜子前轻摇慢摆,一会儿拨弄一下头发,一会儿又转个圈。 她把店里漂亮的裙子几乎都试了个遍,心情好到一直哼歌,欣赏完这一件后她很快就脱下来去试另外一件,修长纤细的身体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寒风中。 寒风并不会伤害她,因为她就是凛冬的女王。 世间的风雪全都臣服于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存稿箱时间弄错了,现在才看到_(:з」∠)_ 没想到第一次断更的原因居然是这个,我的小红花呜呜呜 这两天太忙了,以后一定好好检查 — 感谢在2020-09-24 22:45:39~2020-09-25 20:4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女王拥有比冰雪更甚的美貌, 她皮肤白皙,腰肢柔软, 手臂如天鹅挥翅一般优雅,轻轻垫着脚尖,小腿肌崩起漂亮的弧度。 她转过身,隔着如蜘蛛网般破碎的玻璃与帕德玛对视,目光平静。 帕德玛忽然愣住。 这张脸她似乎是见过的,她努力从脑海里搜寻,但是她的记忆里衰褪得实在太厉害, 无论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那里见过, 眼前的人却给她一种特别浓烈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再强烈比不过眼前的少女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她甚至感觉呼吸都很困难, 只能握紧手里的猎刀来缓解压力。 刀刃从根部开始逐渐升温,合金在高温的作用下展现出近乎通透的赤红色,周围覆盖着一层火焰, 火焰在寒风中疯狂舞动。 -- 第130页 少女提着裙角,缓缓走出店面,赤.裸的双脚在玻璃碎片上走过, 注射了左修给的东西后她的身体各个方面都有加强, 现在很难有东西能对她造成伤害。 力量是多么令人着迷的东西, 她知道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她现在心情非常好,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变成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存在, 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她, 所有的痛苦都会过去。 不过再此之前, 她还需要扫清一些障碍。 她盯着眼前的女人,姿态凛然,轻轻抬手。 天空中瞬时乌云聚集, 无数枚尖锐的冰凌在半空中凝结,像冰雹那样打下来,却比冰雹可怕几十倍,枚一根冰凌都是夺命利刃,在砸在帕德玛身上之前就已经贯穿了商业街两边的大楼。 撕裂耳膜的声响中,帕德玛屏息凝气,举起猎刀往天空挥斩,冰棱在滚烫的火焰瞬间融化并且翻腾成水汽,大片的水雾中帕德玛挥刀的姿势未曾间断。 海面上的水蒸气过于丰富,冰棱根本就是无穷无尽的,少女几乎占尽了优势,无论是谁都很难挺过这样的攻势。 冰棱刺穿甲板,地面振动的幅度非常剧烈,帕德玛好不容易才保持住平衡,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她双眼一凌,忽然腾空跃起,身后绽放出大片火焰,火焰在空中化为巨龙的形状,咆哮着向对方扑去。 少女牵起嘴角,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冰墙,火龙被阻挡在外,撞击在冰墙上时滚烫的水溅出来,又在刹那间凝结成冰,朝帕德玛袭去。 可这时候,半空中的帕德玛却抓住了冰墙顶部边缘的位置,忍受着刺骨的寒冷翻上去,然后举起猎刀朝那人扑去,身后的火焰像是羽翼一般展开,犹如古老油画里炽天使降临那般。 少女微抬眼眸,冷冷道:“蝼蚁。” 地面上的积雪隆起,顷刻间变成手执巨剑的骑士,义无反顾地挡在女王面前接下帕德玛这一击,它的剑在高温之下融化,连带着头颅一起变成烧开的沸水。 而因因祸得福的是,水流覆盖在它身上时逐渐变成更加坚硬的冰甲,白雪堆成的剑也凝聚成锋利的冰刃,帕德玛的刀无力下移,只好从它身体里抽出来。 紧接着,其他地方的积雪以及刚刚才降落在地上的冰棱也全都“活”了过来,女王赐予它们生命,它们献出勇气与忠诚,为女王殊死奋战。 在如此多的冰雪骑士的轮番攻击下,帕德玛很快就体力不支,猎刀周围的火焰消失,连颜色也渐渐恢复成银色,帕德玛喘着粗气,一把冰刃从肩胛骨贯穿她的身体。 她跪坐在地上,似乎听见了马匹嘶鸣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两名骑士正骑在同样是冰雪化成的壮马朝她奔来,骑枪的尖头指着她,发出骇人的寒光。 帕德玛刚想起身闪躲,身边两名骑士用冰刃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马匹矫健的身姿在她眼中放大,它们像神话里诸神的坐骑,肌肉流畅,鬓毛浓密,蹄脚踏在地上是如此地铿锵有力。 两柄骑枪从左右两边同时贯穿她的身体,鲜血炸开时就凝结成冰,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如同晶莹的红色玛瑙般散开。 不远处,少女神色依旧高傲冷淡,她若无其事地然后转身,不想再留给这个人任何的目光。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已经凝成冰珠的血液却疯狂地跳动起来,每一滴都带着炽热的温度,而没入帕德玛身体里的冰枪也融化开,就连她自己的衣服被灼烧殆尽。 帕德玛浑身都笼罩在火焰里,头发向上飞舞,似乎也燃烧起来,她再次提起剑,缓缓朝少女走去。 “我想起你是谁了,”帕德玛开口,“你姓时,对么?” 少女回过头,目光尤为冰冷。 帕德玛继续说:“你叫时伊人,你还有个姐姐叫做时佳人,你们都是从塔里逃出来的实验体。” 无论是时佳人还是她,都在瓦尔哈拉的特级猎杀名单上,时佳人确定死于十多年前,而她却一直不知所踪。 少女转过身,盯着她说道:“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叫我名字的人。” 帕德玛说问她:“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时伊人抬起头,沉默了很久才说:“与你无关。” “我很抱歉。”帕德玛轻声道。 “你没有必要道歉,”时伊人冷道,“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我道歉是因为……我必须杀了你。” 时伊人嘴角上扬,冷冷地笑着,肯定道:“你办不到。” 帕德玛没有说话,直接双手执刀向她冲去,火焰在她身上越烧越烈,不仅仅是冰雪,包括地面在内的任何东西接触到她都会瞬间融化,两名垮着战马向她奔袭的骑士也被火焰卷入。 看着这滔天的火浪,时伊人终于明白了什么,这个人竟然是在用自己的鲜血当燃料! 她全神贯注在这消耗生命的最后一击,她气势如虹,她目光坚毅,她强大而美丽,她就是瓦尔哈拉唯一的女武神! 无论时伊人用什么样的东西挡住她的去路,她都会轻而易举地劈开,冰雪已经不能阻挡她的脚步,而那把包裹这火焰的猎刀最终还是刺入时伊人胸膛! 时伊人冷淡的表情终于崩开,她瞪大双眼,瞳孔紧锁,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猎刀。 时间仿佛停顿了几秒。 -- 第131页 两人在极近的地方对视,超金属制成的刀刃阻止伤口愈合,而那滚烫的温度又几乎将她的五脏六腑都融化,再难复加的疼痛在她脑海里炸开,一如在实验室被开膛破腹的时候,一如在腐蚀液里反复被溶解的时候。 她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响彻四周,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干瘪,她仰着头,狂风霎时间呼啸起来,天地间被风雪铺满,彻底沦为白色,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我也很抱歉,”时伊人停止狂笑,声音与风暴声混在一起,回荡在整个甲板上,“我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才有她最渴求的……自由啊。 与此同时,全世界的气象局都发出高危警报,卫星图显示太平洋中央的暴风雪在一瞬间扩大数百倍,接近四分之一的海面全部冻结成冰川,冷空气直接扩散到大陆,连沙漠成群的阿拉伯半岛都受到寒风侵袭,靠近海洋的地带甚至下起了雪。 纽约的某座大楼里,莱利斯沉默地听秦肖的汇报,目光如深渊般寂静,指间最后一只雪茄轻微地抖动着。 玉城郊区别墅里,顾汶放在钢琴键上的手忽然停顿,抬头看了看窗外,树枝在狂风中无力地摇晃。 而福尔图娜号的调配室里,给整个船只提供能源的核反应堆在楚辛燃的注视下停止运转,所有的机械表面都凝结成,而且相互连接,丝毫也活动不了。 某间客房中,正在看书打发时间的佟念一愣,盯着手边结成冰的咖啡,几秒钟前它还冒着热气,景莹莹也发现了异状,她正在涂的指甲油凝固了,刷子怎么也拔不出来。 船舱外的温度计降到最低,但是此时室外温度远不止温度计能显示的零下80℃。 只有瓦尔哈拉的技术人员给出了最准确的答应,所有人在无线电耳机里听见那个数字时都愣住了。 零下273.15℃,这个在物理上只是存在于理论中的数字,也就是所谓的“绝对零度”,物体所能达到的最低温度。 在“绝对零度”的侵蚀下,即使供电系统没有出问题,船舱里的暖气也根本起不了作用,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这个过程会比想象中的更快,但是谁也五官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因为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感受过这种程度的低温。 而这一切的源头,甲板上层的商业街上,时伊人缓缓拔出那把插在她身体里的刀,面前的女人表情凝固在最后一刹,现在她和冰块并没有区别。 虽然有一部分细胞在低温下可以保持活力,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细胞直接被冻死的可能性更大,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时伊人看着沾上血迹的裙子,皱了皱秀气的眉头,瞬间又舒展开。 没关系,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换更好看的裙子。 她又哼起歌,转身走进店铺里,只可惜店铺里每样东西也全部结冰了,她只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冰块就从各种衣服上脱落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挑选,脚下就忽然传来震感。 按照道理来说,绝对零度下的动能应该为零,就算此时船体炸开她脚下也应该很平稳才对。 时伊人不得不回过头。 一个人隐藏在白茫茫的雾气里,身影高大却模糊,时伊人看不清他的脸,却从心底升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 是的,恐惧,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让她想起很久之前和姐姐一起从塔里逃出来的时候,胸前似乎被什么按压着,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她的心脏,心脏拼命地跳动着想要挣脱束缚。 那个人缓缓朝她靠近。 青年的脸逐渐展露出来,她不自觉地向后退,背脊抵在镜子上。 镜子里,青年的面容镀上一层模糊的光圈,但这并不影响他英俊的容貌,他看起来很年轻,表情和眼神都很平淡。 不……不可能…… 不可能有人能够给她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时伊人惊恐地瞪大眼睛。 除非……他是那种可怕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四小时三千字,头发都拔秃 基友:三小时九千字,甚至还能水群当龙王 我好废QWQ 最近更新时间大概是不能稳定了,但是日更还是能保证的,以后十一点到十二点更的时候可能会很多 感谢在2020-09-25 20:49:13~2020-09-27 23:2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影弥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冰雪战马嘶鸣咆哮, 重装骑士手里的长.枪划破空气,突破一切阻碍, 犹如惊雷般朝青年刺去。 他缓缓抬眸,长.枪从头部碎裂开,细碎的银光四散而去,仿佛空中有一台看不见的粉碎机,能够将接近他的任何东西瞬间破坏。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种扭曲的破坏力被他精密地掌控着,每一块碎片都经过最完美的切割, 从角度到大小, 这是机械工艺都无法比拟的精准度,如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时伊人实在不理解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是此刻求生本能告诉她自己正处于劣势,莫大的恐惧已经彻底淹没了她。 她咬着牙,眼眸里印出青年从容的面庞, 牙关死死闭合着,手指忍不住颤抖……但她不能退缩! -- 第132页 骑士还在冲锋,女王怎能避战? 她的手中出现一把足足有两米长的骑枪, 一匹战马朝她奔来, 她抓住缰绳一跃而上。 冰雪战马高速移动着, 破开空气与水雾,如穿梭在云间的猎鹰, 张开锋利的爪牙向猎物俯冲。 “锵——” 骑枪挥刺出去的瞬间, 青年周围的地面猛然突起, 连最深层的钢铁骨架都暴露在空气中,为他抵挡着这一次攻击,与坚冰摩擦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次碎裂开的不止是骑枪, 还有树立在青年周围的盾牌,时伊人从战马上跃下,手里骑枪的残骸霎时间化为一把巨剑。 巨剑泛着冰蓝色的冷光,光滑的剑身印照出天空的色彩,剑刃锋利得闪出丝丝细光。 而那些碎裂的钢铁和地板的混合物也在此时有了新的形状,竟然也是一把巨剑,外表和时伊人手里的完全不同,那是一把暗金色的庞然大物,花纹复杂又华丽,剑身坚固无比,生生挡下她这当空一击。 胜利之剑格朗姆! 青年握住剑柄,剑身上的花纹像是被注入生命般流动起来,他只是轻轻一挥,比寒风还强烈数倍的力道差点将时伊人掀飞,那把冰雪巨剑也裂开好几条缝隙。 “你是谁?”时伊人的长发向后翻飞乱舞,她逆着风发出质问。 青年似乎是愣了一下,空洞的眼眸霎时间恢复了一些神志,这个问题明显让他也产生了疑惑。 我是谁? 他皱起眉头,这个问题让他无比烦躁,干脆抛在脑后,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的女人。 其实他连为什么要杀了这个人都不知道,他不记得她是在什么时候惹怒了自己,但是心里一直有一句话在重复。 他想,应该是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两位王,人类顶礼膜拜的神明只需要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更重要的是,他讨厌寒冷,寒冷中夹带的悲伤让他尤为厌恶,在寒风中他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青年并没有出口解释,而是继续挥舞胜利之剑,时伊人起身逃窜,她身形极快,不一会儿就来到观光台边缘,胜利之间落下来的时候直接将观光台劈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时伊人踩上边缘的栏杆,衣裙和长发一起在空中翻飞,脚下是凝结成冰川的大海。 她毫不犹豫地跳下去,青年也紧随其后,她赤.裸的脚尖踩在冰面上,犹如滑雪运动员那般从容优雅。 这是她设的陷阱,在冰面上她的优势进一步扩大,无论后面的人走到哪里都有冰墙阻拦,很快冰面上就形成了一个迷宫。 而那人并没有和她玩捉迷藏的兴趣,每一面墙都被胜利之剑毫不留情地粉碎,两人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时伊人却突然停止了步伐。 她并不是不想再继续游戏,而是这个时候游戏才刚刚开始。 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而时伊人脚下的冰面却忽然活动起来,先是逐渐上升,然后又变成手掌的模样,而她站在掌心,任凭那双从冰面里伸出来的手将她托起。 不仅是手,很快又有一颗巨大的头颅从冰面里冒出,冰雪巨人正在挣脱牢笼,每动一下都能带来强烈的震感,原本被固定在冰层里的游轮都开始摇晃。 这是一副极其令人震惊的场面,此刻出现的巨型怪物正如北欧神话里从冰川中诞生的霜之巨人伊米尔,肩膀的宽度几乎比肩游轮的长度,福尔图娜号在它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更别说与人类身形无异的青年。 青年面对这一幕始终保持着从容,在他眼里这种大家伙只能用笨拙来形容,他举起胜利之剑,一跃至五米之高,剑尖插入巨人的脚踝,再接力继续向上攀爬。 巨人抬脚弯腰,遮掩了半边天的手掌朝他拍来,强劲的掌风超过最嚣张的风暴,青年临危不惧,反而从它腿上跳起,迎着手掌过去。 胜利之剑挥砍在掌心的位置,这是力与力之间最纯粹的较量,胜利之剑不愧于它的名字,所到之处无所不破,巨人被他切下三根手指,而他翻过手指的断裂处,沿着手腕一路飞奔至小臂。 这一幕给了他强烈的熟悉感,似乎他也曾在什么时候对上过这种庞然大物,重叠的记忆从他脑海里展开,他抬起头,眼里仿佛出现了一座灯火辉煌的铁塔。 他沿着巨人的手臂向上走,来到它的肩膀,一如记忆里那样刺入它的颈部,可是这种有冰雪筑成的东西却并没有动脉或者别的提供能源的东西,支撑它行动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站在它另一边肩膀上的少女。 青年横踩着巨人的颈部,身体以一种超高难度的姿势九十度倾斜,拖着刀刃前行,将它的脖子整个切割下来。 巨人的头颅滚落,如陨石降落般拍打在冰面上,顿时掀起几十米高的尘雾,在直线云霄的响声中,青年终于来到另一边肩膀。 时伊人瞪大瞳孔,未曾想过他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只能再次凝出一把骑枪迎战,她的身体并不如青年那般矫健,很快就支撑不住。 此时冰雪巨人还在她的指挥下活动,速度加快了不少,不再那么笨拙,时伊人踩着它的手臂再次选择逃走,但是这一次青年却切断了她的道路,直接把巨人的手臂也展开。 她和碎裂的冰块一起往下落,裙摆在空中翻飞,宛若一只被地心引力牵扯的蝴蝶。 青年也跟着跳了下来,胜利之剑直指她的胸膛,他越过了物理法则,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下坠,在两人落地之前胜利之剑就贯穿了她的身躯。 -- 第133页 时伊人疯狂地咆哮着,向这个世界发出最后的呐喊,声音回荡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回应她。 不断下坠,再下坠,最终胜利之剑插入冰面,而她的胸膛抵在剑柄处,与冰面还隔开一段距离。 她瞳孔涣散,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冰面上,嘴角也染成红色,眼角泛出晶莹的泪水。 她看着遥不可及的天空,那里阴森又沉闷,不会再有海鸟飞过,她创造出来的巨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坍塌,包括冰面也在逐渐融化。 温度上升了,而她的生命却一去不返地流失。 死亡并不是一个短暂的过程。 她感觉时间悄无声息地方慢了,就像卡住的钟表齿轮,她感受着最后的呼吸,直到没有呼吸。 青年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忽然微笑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了,”她说,“像你这样伟大的存在,一定比我更寂寞吧?” 寂寞? 青年目光涣散,从脑海里搜寻着这个词,寻找着最合理的解释。 他寂寞吗? 最终,他摇头否认。 虽然有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寂寞的人。 为什么呢? 忽然间他感觉到一阵头疼,耳膜处产生尖锐的嘶鸣声,迫使停止回忆。 时伊人接着说:“迟早有一天你会体会到的,寂寞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好害怕……死亡也很寂寞啊。” 泪水不断从她眼角滑落,冰雪的女王在此刻卸下了王冠与战袍,变成了符合她外表的女孩,她本应该如此的,只是命运让她没有选择。 如果不对抗世界,世界就容不下她。 随着她最后一滴泪落下,冰川彻底溶解,海浪声汹涌地袭来,青年捂着头部,炸裂般的疼痛让他无从思考,任凭海水将他淹没。 海水依旧冰冷,这种刺骨的寒冷让他的思绪更加混乱,脑海里回荡着不同的声音。 “哥哥……” “哥哥……哥哥……” 一会儿是男孩撕心裂肺地呐喊,一会儿又是女孩轻柔的叫唤,他分不清哪一个是在喊他,也不知道该回答谁。 就在他的眼睛快要被海水逼着闭拢的时候,上方忽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的头发在水中凌乱的摆动,双手奋力向前,离他越来越近,揽过他沉重的肩膀。 从另一个人身上传来的温度让他心生眷恋,几乎是贪婪地贴在那人身上,那人白皙细腻的侧脸在他眼里不断放大,殷红的嘴唇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莫名感到安心。 情不自禁地,他扳过那人的下巴,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 对方露出震惊的神色,却不敢停下向上的动作,此时两人在水下十米左右,再不上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他却死死困住那人的身体,像是把水手拖入海底的海妖,强劲有力的大腿如鱼尾般缠住对方的。 这样的动作终于让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画面,或许就在不久前,自己才和这个人以这样的方式在水下拥吻,熟悉的感觉让他倍感亲切,索取的力道得越来越大,甚至想再深入一点。 沈时年从反抗到妥协用了整整一分钟,但从妥协到主动只用了两三秒,缠人的海妖对他的反应尤为满意,在两人松开的间隙还不忘伸出舌头舔舔他的下巴。 按照常理来说两人肺里的空气应该都用尽了,但是海妖却使用了魔力,在两人身边形成充满氧气的空间,呼吸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但是他要好好养着这个被自己诱拐来的人类。 沈时年伸出手,描绘着他的轮廓,撩动着他湿润的头发,张开嘴,想要说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把手绕到对方后颈,闭上眼睛拥抱他。 海妖在他侧颈处蹭了蹭,露出牙齿磨蹭着他细腻柔和的皮肤,眼神得意又贪婪,完全沉浸在人类温暖且柔软甚至有点香喷喷的身体里。 久违的舒适感让疲惫乘虚而入,才解除限制身体终究还是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体力消耗,神志越来越涣散,最终闭上眼睛,安慰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太爱人鱼梗了,预订一个人鱼py的番外 第60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面店老板娘打着哈欠开门,候在店门口还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全都是附近的工厂的员工。 这座小镇临海,几年前还算是个风景区,但是这两年不知怎么地游客来得少了,反而当初发展旅游业修建的交通便道吸引了几家工厂,然后又来了几批务工人员,也因为靠着他们这家面馆到现在还算经营得下去。 工人们纷纷进店,老板娘回到厨房煮面, 摆在店面里的电视机是清早最嘹亮的声音。 电视里正在轮播昨天的新闻, 主持人提了一句“我国东南沿海出现反常降温天气”,然后就出来个气象专家一通解释, 让大家放心,这属于正常现象,并不会持续多久。 “这天气真是邪了门儿了, ”一个中年男人说,“大热天的竟然发暴风雪,搞得昨天我们厂都提前下班了。” “让你多休息半天你还不乐意?”另一个人说, “人家还有大热天下冰雹的呢。” 老板娘端着两碗面出来放在他们桌子上, 笑着说:“别提了, 昨天那风大得门口的招牌都吹掉了,我还得赶紧找人修修。” -- 第134页 “找别人干嘛?”中年男人说, “让你们家老刘钉上去不就行了, 再说你儿子也放假了吧?小伙子就该干点这种活儿。” 老板娘摆摆手, 无奈道:“他们爷俩一个打麻将一个打游戏,压根儿就指望不上。” 因为大家都是熟人,面馆里的氛围挺活跃, 大清早唠上两句也能让人清醒点,老板娘上完所有面条后也坐在外面一边看电视一边跟他们聊天。 这时候,店里又进来两个年轻人,都是陌生面孔,一个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俊朗,另一个模样也是顶好的,那脸蛋比电视里的明星长得还周正。 老板娘热情地向这俩帅哥招呼过去:“两位吃点什么啊,我们这面条米粉包子稀饭都有,还免费送一个鸡蛋。”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皮肤白一些的人开口:“两碗牛肉面。” “好嘞。”老板娘答应下来就进了厨房。 虽然这边旅游业搞糊了,但毕竟底子在这里,镇子周边风景还是不错的,有些人专门跑几十公里来这边看日出,看看现在的时间点,这两个年轻人没准也是奔着日出来的。 牛肉面很快就端上来了,老板娘还给他们俩一人一个鸡蛋。 两人都没动筷子,沈时年把顾炤的鸡蛋拿走,在桌子边缘磕了磕,用纤长白皙的手指替他把壳剥干净,然后递给他。 顾炤盯着鸡蛋看了半天才缓缓伸出手接过,迟疑了好长时间终于把鸡蛋塞嘴里了。 而且还是整个塞的。 沈时年都看愣了,连忙问老板娘要了一杯水,本以为他会噎着,没想到他现在连吃东西的技能都高于普通人类,硬是把鸡蛋完整的吞下去还安然无恙,而且还盯着沈时年那边的鸡蛋,似乎想再来一个。 沈时年只好又剥了一个,然后分了一半给顾炤,倒不是他舍不得,而是想给他示范一下正确的进食方式。 顾炤跟着他的动作,有模有样的学起来,沈时年吃东西的方式很斯文,这是在福利院里培养出来的,修女嬷嬷们对孩子们的礼仪十分看重,沈时年虽然个性奇怪了点儿,但是每次在餐桌上都会被夸上两句。 其实顾炤原来的吃相也并不差,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富N代,基本的家教是少不了的,只可惜他现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行为和思维都变得极其古怪,连一些基本常识都忘了。 沈时年心里非常清楚,一定是那伙人对他做了些什么,让他在得到力量的同时也丧失了别的东西。 那天在展览室里,沈时年和时间的决斗被迫终止,那阵剧烈的摇晃后很快就发生了爆炸,整个展览室包括外围的一些设施都灰飞烟灭,他用最后的力气制造出能够抵挡冲击波的茧壳才躲过一劫。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顾炤和那个人的决斗,但是光凭传递给游轮的震荡波就能感受到那是一场怎样的场面。 双方都拥有毁灭世界的能力,在他们面前所有东西都是如此地微不足道,福尔图娜号能在这场堪称浩劫的战斗里保存下来已经能算是奇迹。 虽然时伊人引发的暴风雪结束了,但是两人战斗中产生的能量还是引发了时速高达800千米的海啸,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帮助,这座滨海小镇昨天夜里就该化为一片汪洋。 顾炤学着沈时年的样子吃完面条,眼巴巴盯着对面,沈时年一开始以为他没吃饱,后来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在碗里而是在自己脸上。 顾炤不安分地拿膝盖蹭他。 沈时年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耳根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埋下头解决掉碗里的面条,还专门拿茶水漱了口。 两人走出面馆,顾炤紧紧靠着他,路上没有什么人,小卖部老板睡眼惺忪地坐在柜台后面,沈时年瞟了一眼,想去买盒口香糖,却被顾炤一把拉住。 他被拖进一条昏暗的小巷里,呼吸瞬间有些局促了,顾炤却不管他内心的忐忑,直接将他摁在墙上,强势着凑上来。 他高大的身体极俱压迫感,英俊的轮廓模糊不清,眼神却像狼一样充满威胁性,隐约透露着几分急躁。 沈时年深呼吸。 然后扶着他的后脑勺,把他朝下摁了点,本来两人就靠得极近的嘴唇一下子贴合在一起。 很久之后,他们才从巷子里出来。 沈时年的互相回复平稳,耳后的红晕也渐渐褪去,顾炤露出餍足的表情,轻轻舔了舔上唇。 沈时年:“……” 抑制住再把人拉回巷子里的冲动,他带着顾炤穿街过巷,朝海边走去。 自从那次在海里干过这种事之后,顾炤就似乎爱上了这种感觉,一晚上醒八次拉着沈时年要亲亲,更要命的是他不喜欢主动,每次都要对方先动口才行,这种任性行为严重影响了沈时年的睡眠质量。 或许他应该和顾炤约定一下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再这么下去,他怕自己所有的耐力都被磨干净。 海岸线上有一条突出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座废弃多年的灯塔,海浪拍打在岩石上,冲刷出节奏规矩的响声。 他们从布满铁锈的楼梯走上去,老旧的楼梯发出“吱呀”的声响,不过并不用担心它不稳固,因为积满灰尘的楼梯面上有一串刚踩上去不久的脚印,说明刚刚才有人上去过。 果然,灯塔顶层的门是虚掩着的,沈时年直接推门而入,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对着门的窗户以及窗外海天交接的那条横线,然后才看到站在窗边的人。 -- 第135页 准确来说,是一个拥有鸟类头颅和人类身体的“怪物”。 之所以会没有第一眼就看见他,是因为他浑身都是黑色的,头上是黑色的羽毛,穿着的又是黑色的西装,差点就能和墙壁混为一体。 “终于来了。”乌鸦人回过头说。 “等了多久?”沈时年问他。 “不记得了,”乌鸦人说,“我好不容易才从船上下来,你也知道,瓦尔哈拉的风格比较严谨,所有无关人员都会被他们洗脑。” “麻烦你了,”沈时年用礼貌的语气询问,“我要的东西带来了么?” 乌鸦人手里有一个银灰色的手提箱,他把手提箱对着沈时年打开,里面整齐地陈列着十多条注射管,每一个注射管里虽然都是红色的液体,但是深浅却并不一样,由浅红到暗红依次排列。 “这种东西能在爆炸现场保留下来,想必他们也是废了心思的,”乌鸦人说,“我在保存它们的箱子里发现了一行字,‘Naglfar’,应该是它的创造者给它取的名字。” 沈时年皱起眉头 。 熟知世界历史神话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它来自北欧神话,是一艘类似诺亚方舟的大船,由死灵者的指甲制成,它并不是为拯救生灵而存在的,而是负责只不过在“诸神黄昏”里搭载神的敌人。 “很有意思对不对?”乌鸦人的鸟喙里发出一阵笑声,“你肯定和我一样以为这种东西被创造出来是为了让人类更接近神,但实际上它是为了给神提供‘祭品’,那个带来暴风雪的女人就是其中之一。” 沈时年沉默着,没有说话。 乌鸦人发出叹息:“恐怕祭品还包括他们自己,你和我都被算计在其中。” “他们都死了吗?”沈时年问。 乌鸦人摇头:“我不知道,我去那里的时候只发现了这些东西,别的什么也没看见。” 沈时年接过他递过来的箱子,轻声说:“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乌鸦人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了,还有这个东西也没有被炸毁,材料应该挺特殊的,但是原件太大了我不好带走,只能临摹了一份。” 这是一张航海地图,上面圈出了一些地方,大陆边界非常潦草,可见乌鸦人的画功着实一般,但是他贴心的标注出了这些地方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感觉挺重要的,如果你们没地方去,可以考虑挨着去看一遍。” 沈时年点头,将地图收起来。 此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异响,转过头发现是顾炤在摆弄灯塔上的设备,但是由于那些东西实在是太过老旧,导致几个零件掉了下来。 顾炤把那些零件捡起来,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精准无误地安装上去。 乌鸦人看着他感叹道:“他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沈时年无奈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乌鸦人走过去,拍了拍顾炤的肩膀,问他:“嘿哥们儿,还记得我吗?” 顾炤打量着他,慢慢伸出手,从他头上拔了根羽毛。 “别!”乌鸦人惊叫着后退两步,“八百块钱买的仿真头套,每一根羽毛都是人民币,可不能弄坏了。” 顾炤似懂非懂地盯着他,然后松开手,羽毛缓缓飘落。 乌鸦人看着落在地上的羽毛一阵心痛,落下一句“我先走了以后长联系”就离开了这个地方,但是走出门不久后就又往里面探了探脑袋,说:“小小的提醒你们一下,现在你们的名字应该都在瓦尔哈拉的特级猎杀名单上,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也不要相信任何人,接下来的路最好还是靠自己走。” 沈时年点头:“明白。” “明白就好,”乌鸦人和他们挥别,“照顾好我哥们儿,别趁他脑子不好使就干坏事!” 沈时年微怔,嘴角竟然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微笑。 “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8 23:44:16~2020-09-29 23:1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烬归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雨天, 观音山附近,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乡间小道边, 天空非常阴沉,茂密的树木又遮挡了绝大多数光亮,车灯熄灭后那盏被老人提在手里的煤油灯就成了唯一的明光。 秦肖率先下车,撑开伞,然后打开后座车门,一双手工制作的皮鞋踩在泥泞的地面上,莱利斯直起身, 向周围扫了一圈。 路边的老人恭敬地向贵宾弯腰, 招呼道:“楚先生,请跟我来。” 说罢他便侧过身, 身后那天蜿蜒向上的羊肠小道展露出来,小道上铺着青苔盘踞的石板,雨天看上去尤为光滑, 老人领着他们小心翼翼的往上走。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青砖灰瓦的中式别墅,瓦顶延伸出几条青翠的树枝,周围很安静, 只有雨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穿过树影重叠的前院, 老人带他们来到被当成灵堂的堂屋, 这时秦肖才发现居然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熟面孔。 灵堂的中央有一台深红色的棺材, 周围摆了一圈蜡烛, 宾客们依次站在棺材前吊唁, 此时正好轮到一名金色头发的年轻女人,她穿着黑色的裙子,头纱遮挡住大半张脸。 -- 第136页 阿黛尔·卡佩显然是第一次参加中式葬礼, 她带来了一朵白玫瑰却不知道该放在那里。 依次轮了好几个人,终于到莱利斯了,他沉默着走过去,缓缓低下头,眼帘下垂,似乎在认真缅怀那个将会永远长眠在这具棺材里的女人。 她的灵牌上没有写“帕德玛”这个所有人都熟知的名字,而是用了“祈莲”两个字。 这是她一个世纪以前用过的名字,而这个地方正是她的故乡。 这座别墅修于十年前,每一块砖瓦都是由园林大师精心设计过的,造价极其不菲,甚至还有专人打理,管家和佣人常住于此,每年光是支付工资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从这座别墅修建开始,帕德玛住在这里的时间总共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一个月,帕德玛用极其漫长的一生积累了令许多人都羡慕的财富,但是金钱对于她来说实在是算不上值得自豪的东西,她把生命献给了瓦尔哈拉,献给了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她是一个伟大的人。 “伟大”这个词只有很少的人才能承受得住,她不仅是其中之一,还能让这个词显得更加丰满,因为受她的庇护而活在世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拯救过世界的英雄,最后还是要沉睡在这么个木头盒子里,没有谁能逃脱得了死亡的约束,或许早在很多年前她自己都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 吊唁过后,除去守灵人,所有人都被请去了位于别墅另一侧的某个房间。 这些身穿黑衣的宾客们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了不起的身份,除了瓦尔哈拉之外,圣堂与伽蓝也派出了代表,还包括上次第一个退出游轮行动的盛宏门。 盛宏门的掌门人沈曜亲自前来,他看上去年纪不大,气势却比旁人更加沉稳,与别人西服加身不同,他身上的中山装又给他平添了几分老练。 哪怕是秦肖这种“小助理”都知道这个男人不好惹,就连平日里目中无人的莱利斯都对他敬而远之,走进大堂后故意绕开他坐。 大堂中间有一张长桌,众人围着桌子坐下,首席空了出来,这并不是留给谁的,而是在场没有谁有资格坐上去。 如果帕德玛没有躺在棺材里,那么这个位置毫无疑问是她的,但是她现在已经亡故,虽然瓦尔哈拉还有个核心层领导,但是核心层成员属于相互制衡的关系,谁坐上去都不合适。 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空出这个位置,就当是留给帕德玛的英魂,但是他们都清楚,这个位置迟早有人会坐上去,而且时间并不会太久。 一个时代结束了,新时代的有很多人都希望成为领头的那一个,在场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有人竟然直接坐上了首席。 所有人都看过去,黑色长裙的女人撩拨着金发,湛蓝的眼瞳里一片漠然,对所有惊异的目光都视若无睹。 卡佩夫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了上去,没有一个人敢站出说一句什么,因为他们都清楚,阿黛尔·卡佩今非昔比,她身体里融入了“神明”的细胞,而且奇迹般的通过了基因测试。 神的基因并没有让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崩溃现象,反而大步增强了她的实力,以至于让她从老年状态返回如今的模样。 诺亚人的世界向来会把资源向强者倾斜,因为只有更强的人才能保护更多人,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帕德玛在没有出现衰败现象时就是所有人公认的“最强”。 更何况那位常出现在帕德玛身后的老执事始终站在她身边,无声地宣告了她的重要性,即使有人不满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阿黛尔抬起茶杯,小抿一口,她不太习惯绿茶的味道,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放下了,祁先生连这点细微的动作都察觉得到,立即安排佣人把茶杯端下去,重新沏了一杯红茶。 “诸位,”祁先生开口说,“请大家到这里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向各位宣布。”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老人继续说:“是有关遗产分配的问题。” “我们都知道,夫人为人类的命运而战,她并没有后代继承财产,所以早就将财产进行了分配,其中一部分和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有关。” 他话音落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大概是律师的人物,手拿一份协议,向所有人宣读。 从纸张的厚度就可以看出帕德玛的财富有多么丰厚,在她的遗嘱里,全世界十多个银行里所有的存款都捐给了圣心福利院,一部分房产拿去拍卖,所得金额划入瓦尔哈拉的资金库,剩下一小部分留给了她认识的人,莱利斯就拿到了一座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庄园。 莱利斯本来就在佛罗伦萨有房产,所以对这个馈赠表现得十分淡然……实际上他更想要的是现在这个地方,他还挺喜欢这里的。 “观音山别墅……”律师终于念道,“赠送给沈家次子,沈时年。” 这个名字一出来,大堂里的气氛似乎又凝固了,其实他会出现在帕德玛的遗嘱里并不奇怪,可能连她也没想到的是,这个被她带大的孩子会在她死后成为叛徒。 所有人当中,就数沈曜的面色最为凝重,他名义上是沈时年的兄长,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也承受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对于他来说,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和那个人撇清关系,这样的话无论是谁都没有理由找他的麻烦,但是沈曜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 第137页 在他的心里,沈时年就是他的弟弟,无论两人是否有血缘关系这都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从他父亲决定领养那个孩子开始就已经注定。 从圣心福利院带走一个孩子并不像是从救助站带走一只猫一只狗那么简单,领养其实就是一种契约,双方都要负起责任才行。 要是他躺在ICU里的父亲能醒来,也一定会和他作出同样的选择。 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沈曜不会相信任何人说的话,即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处决沈时年的任务也应该让他亲自参与。 这就是盛宏门的道义,也沈曜将会贯行一生的道义。 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还不知道自己喜提别墅的沈时年从公交车上下来,顾炤紧紧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穿越拥挤的人群走出站台。 天空中飘着小雨,沈时年去旁边的小超市里买了一把雨伞,顾炤站在屋檐下等他,微微抬头看着天空,英俊的外表加上忧郁的动作吸引了一大波人的注目。 扎着单马尾的女孩走过来,支支吾吾地问他是不是没带伞,如果顺路的话可以送他一程。 顾炤低下头看着女孩,没有回答一句话。 女孩被他盯得满面通红,只觉得这位帅哥正脸比侧脸还要帅,她既尴尬又心神荡漾,忍不住再问了一句:“你是在等朋友吗?” 顾炤愣了愣,然后点头。 “这样啊。”女孩遗憾地笑笑,脑海里疯狂思考着要不要问帅哥要个微信。 此时沈时年刚好从超市里出来,看见顾炤和一个小姑娘面对面说话,眉头轻轻一皱。 他撑开伞,向顾炤招了招手,说:“走了。” 顾炤钻入他的伞下,两人肩膀挨在一起,沈时年刻意挑的最大号的伞都显得有点拥挤。 城市的霓虹倒影在水光嶙峋的地面上,两人撑着一把伞穿过人行道,顾炤忽然觉得这一幕如此的熟悉,站在马路中央顿住了。 沈时年看向他,问:“怎么了?” 顾炤凝视着前方,巨型广告牌绚烂的色彩印在他脸上,旁边的汽车摁下车笛催出,沈时年只好拉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渐渐地,一手牵着他一手撑着伞的沈时年在顾炤眼里逐渐缩小,变成只有七八岁那么大,他瞳孔一缩,似乎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 人潮中,顾炤从沈时年手里挣开,按照模糊的记忆往一个方向走去,他在人群中逆行,沈时年想跟过去却被举步艰难,只能眼睁睁看他消失在自己面前。 周围的景象虽然有所变化,但顾炤仍然记得两个小孩手拉手走在这条街上的场景。 世界如此之大,他们却是如此渺小。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像很意外佟念念是乌鸦人,其实很多地方都有暗示,乌鸦人第一次出场的时候他就给雷蒙发消息说要去“打战场”,顾炤从精神力场出来以后他又给顾炤发消息说自己打赢了。 还有前几章沈时年去游轮上的酒吧找他,说要拜托他一件事,就是要他帮自己一把。 后来当着景莹莹的面挨打是为了证实她的身份。 最最最明显的是乌鸦人在实验室里说了一句《彩云国物语》的台词,除了老二次元谁还看彩云国啊?感谢在2020-09-29 23:12:49~2020-09-30 23:4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途 10瓶;青栀每天都在掉头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顾炤觉得这个地方他来过。 他站在一座欧式建筑前, 钟楼顶尖的十字架直指云层,彩色玻璃在雨幕中显得更加绚烂,草坪中央有几个天使模样的雕像, 脏兮兮的, 应该很久没有人打理了,蔷薇的枝头缠绕过来, 覆盖在天使的翅膀上。 钢琴声从屋里传出来, 和雨声相互交错, 顾炤情不自禁地往里走,却在进门前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有人在里面上课哦, ”女孩抬着头问,“你到这个地方来干什么?” 顾炤低头看她,问了句:“你是谁?” 女孩眉眼弯弯:“我叫木雨, 是你妹妹的好朋友。” “我妹妹?”顾炤丝毫没有印象。 “仔细想想,你没有失忆,可以想起来的, ”木雨用一种赞叹的眼光打量着他,“不过你还真厉害, 居然能到这种程度。” 顾炤问:“我怎么了?” 木雨盯了他很久, 才神秘兮兮地说:“你已经是神了。” 顾炤看着她, 没有说话。 “有没有觉得我很讨厌?”木雨忽然问。 顾炤依然没有出声,木雨继续说:“那有没有觉得我就像是只虫子,你一只手……不, 应该说是不用手就能摁死, 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你无法杀死的。” “你想说什么?”顾炤皱起眉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木雨说的确实和他的想法差不多,不仅是这个小姑娘, 他这一路上走过来看见的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这种渺小又无关紧要的存在。 “这就是神啊,”木雨赞叹道,“你就像是一台精密的电脑,而别人还在用数木棍的方法算题,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储存空间扩得太大了,而你身为人类的记忆只占一个小小的文件夹,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当然就被隐藏起来了。” 木雨说的话顾炤暂时无法理解,实际上他现在连电脑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 第138页 不过,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个人和他看见的别的人都不一样,是寄生在他的身体里的,两人的对话并不会被其他人听见,而且这个人可以使用一些他的力量。 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给一个人这种权限,但是如果是之前的自己就不一定了。顾炤想,这个人应该是有点作用的。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太行啊,你必须得想起来才行,汶汶还要你去保护呢。” 木雨打了个响指。 乌云立即退散开,朝天边卷去,雨停了,屋里的钢琴声也消失了,草坪上的雕像变得洁白干净,蔷薇花也闭合了花瓣,收起枝叶退回到墙角。 顾炤回过神时,女孩已经不见了。 “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事要出门,祷告的话请明天再来。” 有人在顾炤身后说,吐字有点奇怪,他转过头看见一个满头银色卷发的老人,老人穿着奇怪的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 “你也可以参观一下我的花园,”神父微笑着,“记得不要去钟楼,那里游客止步。” 他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箱子,向顾炤微微致意后就转身走了,可是没走出几步后又回了头,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对了,等会儿可能有一个小孩会来,你要是看见他请帮我跟他说明天再来,谢谢。” 神父离开了,只圣顾炤一个人在花园里乱逛,草坪是精心打理过的,灌木也似乎常有人修剪,他在长椅旁找到一丛三色堇,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知道这种花的名字。 夕阳挥洒下金光,天使雕像镀上一层微光,穿过铁栏杆,他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正朝教堂走来。 小孩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膝盖上破了一片,渗出点儿血。 他的皮肤很白,几乎和夕阳下的雕像一个颜色,小脸精致漂亮,头发看上去很柔顺。 他看上去不太开心的样子,始终板着脸,瘦小的肩膀快被书包压垮了。 他看着紧闭的教堂门,确定周围只有顾炤一个人的时候失望地低下头,想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顾炤忽然开口。 男孩抬头看他,半张脸在阴影里,半张脸在夕阳下,睫毛在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一圈浓密的影子。 顾炤顿了一会儿才说:“有人让我告诉你,他有事出去了,让明天再过来。” “谢谢。”男孩礼貌地说。 顾炤朝他走过去,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脑袋,男孩下意识躲开,警惕地盯着他。 “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顾炤笑了笑,不顾对方的反对,把手放在男孩头上,弯下腰问道,“想吃冰激凌吗?哥哥给你买。” 男孩沉默了好久,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诚实道:“想吃。” 怎么这么好拐,顾炤不禁想,要是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他忽然怔住,眉头微微皱起,因为他隐隐约约觉得对方可能期盼着被“拐跑”。 他需要一个带他离开这里的人,无论是谁都好。 顾炤压住心中的异样感,牵起男孩的手走出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时……年。” “我叫……”顾炤一顿,自己叫什么名字来着?他懒得想,继续说,“你叫我哥哥就行了。” 男孩点点头,却没有开口。 顾炤提醒道:“叫声哥哥我听听。” 男孩低下头,双唇抿起,死活不肯张开。 顾炤看见他这样子反而更乐了,这害羞的样子小模样简直和长大后一模一样。 等等……他长大后是什么样子来着? 虽然没有听见男孩叫他哥哥,顾炤还是给他买了小卖部最贵的冰激凌,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兜里竟然有钱,只是习惯性的一掏就把几张纸钞给了老板。 小时年吃这冰激凌,小口小口的动作十分斯文,却还是不小心沾一丁点儿在了鼻尖上,顾炤伸手去给他擦掉,手指轻轻刮过他的鼻子。 时年抬头望着他,眼神又警惕起来。 顾炤摆出无辜的神情,朝他展示一下沾在指尖的冰激凌。 男孩瞬间红了脸,低下头继续吃冰激凌,吃得比之前更小心了。 “没关系的,”顾炤为了照顾他的身高,很没形象地蹲在路边,笑着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经常把泥巴往脸上糊呢,形象什么的要长大以后才能注意……除非有女孩子追你。” 他微眯起眼睛,坏笑道:“告诉哥哥,班上有没有小姑娘追你。” 男孩先是点头,又迅速摇头,最后怕顾炤不信,还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没有。” 顾炤挑眉,轻轻捏了捏他白嫩的脸蛋儿,特别不要脸地说:“我才不信,你虽然长得没有哥哥小时候那么周正,不说全校女生,半个班总得有了吧。” “我……”时年脸蛋本来就泛红了,被他这么一捏更是留下一片痕迹,他貌似有点急,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没有……我不喜欢……她们。” “我也不喜欢,”顾炤笑了笑,“不过我的情况应该和你不一样,我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个姑娘。” 男孩愣了愣。 冰激凌化了,从甜筒上流下来,落在他手上他都浑然不知。 顾炤赶紧去小卖部又买了包纸,把自己自己手上和他手上都擦了擦,他擦得很仔细,指缝里都照顾到了。 -- 第139页 “哥哥喜欢的人……”男孩声音低低的,像蚊子一样,“是什么样子的?” 顾炤在七八米开都能准确无误地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跟投篮似的,动作还挺帅。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回答:“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很温柔,总让人觉得很踏实……当然还有长得好看,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他有勇气。” 男孩皱着细小的眉头,似乎不理解他的话。 “勇敢面对世界的人,怎么想都很帅啊。” 顾炤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对男孩说出了他最想说的一句话:“无论你曾经遭遇了什么,将来会面对什么,记住一定要勇敢。”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就是觉得很早之前他就有这个冲动。 男孩点点头,也许听懂了,也许没有,顾炤也不太清楚。 当他吃完冰激凌,礼貌地向顾炤说再见的时候,自己心里忽然变空了,有什么东西抓住他的心脏,强行扳开他的嘴唇,想让他说出那句“别走”。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在街角,他看见那一名穿红色裙子的女人,女人一边微笑一边朝男孩招手,在男孩即将靠近她的时候蹲身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的姿势。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抱到她的孩子,一个不止从哪出来的青年男人一把扯过男孩的手臂,顺势就把他楼进怀里抱起来,然后拔腿就跑。 抢孩子这种事顾炤是第一次做,他不觉得紧张,但还是有点担心女人会追上他,他抱着小时年穿街过巷,手里很轻,感觉抱着个枕头似的。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教堂里,女人高跟鞋的声音在身后的地砖上不停拍打,雕像在她走进花园的瞬间就碎成粉墨随风而散,这是她愤怒到极致的表现。 顾炤完全忘了神父的嘱托,直接跑去钟楼,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顺着楼梯盘旋而上,顾炤来到顶层,男孩死死抓住他的肩膀,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没有路了,”他说,“……我们会被抓到的。” 顾炤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脊,看着那扇上了锁的门。 “开门。”他用命令的口吻说。 “好嘞,”木雨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专业开锁公司为您服务,请给五星好评哦。” 话音刚落,门锁就自动脱落,顾炤直接一脚踢开,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小阁楼,并不是教廷风格,而是类似西部牛仔酒馆的装潢,墙上挂着带角的鹿头标本,桌面也摆了牛头骨,椅子上铺的是毛皮。 除了牛骨之外,桌面上还有一把老式左·轮,子弹整齐地摆在旁边。 这并不是阁楼里唯一的武器,这个小东西甚至是最不起眼的,因为旁边一整面墙都挂着格式枪·械,全都是常出现在电影里的家伙。 这是一间武器库,或者说某个老家伙的收藏室,老家伙又骚包又凶狠,唱片机旁边摆着老鹰乐队的专辑,不远处就是一杯没喝完的龙舌兰。 顾炤将时年放下来,让他坐在椅子上不要动,然后拿起左·轮,走到唱片机旁将黑胶圆盘放上去。 前奏过后,男人沧桑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高跟鞋声音越来越响,已经逼近门口。 “On a dark desert hightway……” “Cld wind in my hair……” 顾炤轻轻哼唱着,将子弹塞一粒一粒塞进去,然后举起右手,枪·管对准门口。 女人出现的一瞬间,“嘭”的一声巨响,子弹贯穿她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30 23:43:25~2020-10-04 23:4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新俊逸小郎君 92瓶;隋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顾炤连发数枚超金属子弹, 女人额头肩膀和大腿都受了伤,她的伤口无法愈合,身体却还能行动, 伴随着她朝顾炤扑过来的动作阁楼里许多东西都分解成碎片。 这种能力顾炤很熟悉, 他在游轮上和时伊人对战时就用过这招,简单的来说就是分解物体的构造, 从理论上来说可以瞬间切割任何东西。 局限性是使用范围有限, 而顾炤当然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 所以不慌不忙地闪躲,来到那面挂满武器的墙, 随便抓下来一把,上膛的动作行云流水。 两人在狭小的阁楼里战斗,各种物体的碎片与子弹一同乱飞, 诺亚人的身体拿超金属丝毫办法也没有,所以顾炤很快就毫无悬念地占了上风。 他好像并没有把这场争斗放在心上,表情极其冷漠随意, 却又不像是在玩游戏,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在宣泄某种不知名的怒火。 但是他又很清楚, 这里并不是现实, 作为“神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那个女孩为他编造的幻境,他所见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这样的报复很无聊,就像上班族在梦里暴打苛刻老板一样, 没用却也有用。 终于女人重重地朝身后倒去, 枪声和叫喊声一起被淹没在唱片机的旋律里,阁楼里到处都是血,包括顾炤身上。 男孩仍然坐在椅子上, 貌似乖巧听话的样子,实际上他脸颊两边已经布满了泪水,瞪大眼睛,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眼里满是惊恐。 -- 第140页 即使是在梦境里,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让顾炤非常难受。 顾炤扔了手里的SA80步.枪,走过去朝男孩伸出手,想再摸摸他的头发,却在即将接触到的瞬间被躲过。 顾炤愣了愣,这次男孩眼里不仅有警惕,还有刻在最深处的恐惧。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沾了一些粉尘和血液,青筋突显着,腕骨连接着线条流畅的小臂。 时间骤然凝固,唱片机停止转动,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顾炤缓慢的呼吸声。 “那毕竟是他的母亲。”木雨的声音突如其来。 她坐在阁楼唯一的小窗台上,倾斜的阳光只照亮了小半张脸,她微微笑着说:“而且人类本来就应该对神明保持敬畏,他畏惧你,才会始终尊敬你。” 顾炤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放屁。” 木雨歪着头,微眯起眼睛:“看来你已经想起很多了嘛。” 顾炤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阁楼的墙壁上忽然冒出几节藤蔓,缠绕着木雨的脚踝将她强行拉下来,然后迅速编织成牢笼将其束缚。 木雨并不意外他的行为,反而笑着说:“凭你现在的实力,控制我太简单了,毕竟我只是你精神海里的寄生虫而已,你连抹杀我都是举手之劳……不过我赌你不会杀我,想知道为什么吗?” 顾炤控制着藤蔓缠绕住她脆弱的脖颈,抬起下巴:“说说看。” “因为你空有神的躯壳,却没有神的心脏,”木雨说,“你的内心仍然迷茫,甚至不知道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究竟该去做什么。” 藤蔓缓缓收紧。 木雨呼吸急促,却仍然说:“……早……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你存……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彻底推翻这个世界……” “建立新的秩序,让神的国度……降临……” 木雨已经完全呼吸不了,她眼珠上翻,最后一句话声音都快听不见,在顾炤面前她一丁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顾炤却在这个时候放开了她。 “你说得对,”他沉默地看向男孩的方向,伸手出去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对方柔软的投发,“某些东西是需要改变了。” 他半蹲着身体,额头差一点就和男孩的贴在一起,两人就这样隔着凝固的时空对望。 周围的颜色开始褪去,所有东西的轮廓都减淡了,只剩下他们两个,最后男孩的脸也化为烟尘,消失在他眼前。 “您没事吧?” 顾炤回过神,发现面前站了一名长相斯文柔和的年轻男人。 “没事,”顾炤摁了摁太阳穴,低声说,“谢谢。” 他还站在教堂前,年轻男人替他打着伞,关切地看着他:“真的没事吗?我看您一直在淋雨……” “雨不大。” “……确实不大,”年轻男人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来接孩子的家长呢。” 顾炤一怔,问道:“这里是……” “我自己开的音乐培训班,”男人回答,“教附近的小朋友弹钢琴什么的,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他刚转身,顾炤就叫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 顾炤踌躇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男人笑开,领着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果然不是教堂的的样子,而是摆了好几架钢琴,旁边还放着些其他的乐器,只有最里面还保留着一座基督像,天花板上的浮雕不知道是不是后面才加上去的。 孩子们原本在相互打闹,看见老师来了连忙回到钢琴前装模作样的练曲子,老师只是提了一句让他们认真点儿好好练,然后就带着顾炤继续参观。 这间音乐教室的摆设还真不少,一整面墙都挂着各种证书,还有一些拿奖的照片,有孩子们的,也有老师本人的。 顾炤看见证书上写着的名字是唐晚,试探着提了一句:“唐老师。” 年轻男人笑着说:“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姓唐,唐晚。” 墙上的证书显示唐晚是某国际知名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水平应该是相当好的,他年纪确实不大,才毕业两三年的样子,能有这么一间音乐教室已经很不错了。 顾炤环视四周,故意说:“你这里很漂亮。” “我刚开始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当时就决定要把这里租下来,”唐晚说,“这里原来是一间教堂,后来神父回国了,也没有别的出资人,文化建筑又不让拆,所以让我捡了个漏。” 顾炤冷不丁儿冒一句:“神父是德国人?” “是啊,”唐晚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顾炤指了指旁边的书架:“那上面好像都是德文。” 唐晚有点佩服他的观察力,回答:“这里环境本来就挺好的,很多东西我都没舍得拆,擦擦就好看了。” 又聊了几句,唐晚就开始给顾炤介绍起业务来,怪不得他生意能做这么好,推销口才也是一流的,顾炤说自己没小孩后他都还能扯到早打算早预订上面。 “其实,我妹妹在学钢琴。”顾炤说。 唐晚眼前一亮:“是吗?学了几年了?拿了几级证啊?” “不清楚,”顾炤说,“她弹得还挺好的,就是不喜欢出去上课。” “我可以上门服务,”唐晚自荐道,“小姑娘是不应该天天往外跑,多不方便啊。” -- 第141页 唐晚非要找顾炤聊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从看见这个人第一眼就察觉到他身上不同于一般人的气质,简单概括来说就是有钱人的气质,几乎可以一眼推断出对方的家庭条件一定远超常人,连傻站在外面淋雨都能那么有气质。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长得帅。 帅哥谁不喜欢? 唐晚是艺术生,生活在充满罗曼蒂克的环境里,以前在国外读书时就和同校的小帅哥交往过,他对和男人在一起这种事并不排斥,只要对方长得足够好看。 而眼前这个人,无疑是完美符合这个条件的。 顾炤的衣服有点湿了,好身材肉眼可见,如果被唐晚那个沉迷绘画的前男友看见了一定会当场给他来个人体速写。 “那就不必了,”顾炤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不是本地人。” 唐晚失望道:“太可惜了。” 没准人家就是出来旅游的,见过一面下一面就没着落的那种。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毕竟现在交通和科技都这么发达,唐晚刚想问他要个联系方式,就听见他问道:“那个地方可以上去吗?” 唐晚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钟楼。 “可以啊,”他笑着说,“我就住在上面。” “我可以去看看吗?” “啊?”唐晚愣了愣。 顾炤意识到这么直接说好像有点不太好,于是解释了一番:“我觉得上面看风景应该挺好的,想拍张照,要是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可以去,”唐晚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现在不行,房间里有点乱,我得收拾一下,我们另外再约时间可以吗?” 顾炤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可以。” “那就明天吧,”唐晚说,“明天下午我没有课。” 两人约定好时间,顾炤向他道别,离开音乐教室,唐晚还贴心地借给他一把伞。 撑着伞穿过花园,顾炤才想起些什么,忽然皱上眉头。 然后他把木雨召唤了出来。 木雨才被他收拾了一顿,现在看上去就老实多了,主动问:“这位亲,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 “找沈时年,”顾炤命令道,“越快越好。” 木雨吹了吹口哨,打趣道:“你终于想起来了啊。” “第一条规矩,少说废话。” 木雨一愣,嘟囔道:“你想拿我当工具人?我薪资要求很高的,就你那点儿家底也不知道给不给得起……” 顾炤轻轻一瞥,她当即捂住嘴,连忙认怂:“明白了老板!这就帮你去找!” 木雨这是反应过来了,现在这个人完全就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他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第64章 木雨寻找沈时年的方法就是展开一道无形的力场读取方圆几公里所有人的记忆, 从这些人的记忆里提取有关沈时年的残相,从而推测出他所在的位置。 听上去虽然复杂,但是操作起来却相对轻松, 因为木雨寄生在顾炤的精神海里, 而他现在的精神力是顾汶的十倍不止,几乎就是算盘和电子计算机的区别。 顾炤提供硬件设施, 而木雨则是安装在他身上的软件, 只要硬件配置足够高, 消耗再大的程序也能运行自如。 木雨直接将沈时年的地点传输进顾炤脑海里,他即使从未来过这个城市也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地点。 这是在一座公园里。 雨水驱散了跳广场舞的阿姨们, 却挡不住雨中漫步的小情侣,不过这时广场上人确实不算多,顾炤一眼就看见沈时年沿着广场边缘寻找着什么。 沈时年的身影在灯光辉映的雨水中模糊不清, 显出几分孤单,没有人会在意他心情如何,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寻找些什么, 他和这个被雨水冲刷的城市没有任何关系,哪怕是忽然消失也没有谁发现。 顾炤莫名觉得他像一只找不着回家路的小狗。 沈时年原本打算去另一个地方再找找, 自从那年离开以后, 他就再也没有回过这座城市, 这些年变化太多了,所以他对这里也并不熟悉。 他毫无头绪,面上难得露出急躁的神色, 不安的情绪在他心里逐渐发酵膨胀, 一想到那种状态的顾炤还在某个未知的角落里他就完全压抑不住自己。 这种情况从两人还在游轮上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他知道自己一贯坚持的沉着正在那个人面前逐渐崩离瓦解,但他根本无法控制。 失控的感觉很不好受, 他再也不想弄丢那个人,哪怕付出再高昂的代价也无所谓。 沈时年目光阴沉,他刚转过身,表情忽然怔住。 那个人撑着伞,就站在广场的另一边和他对视,时间大概凝滞了两三秒,沈时年朝他走去,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变成了奔跑。 伞骨承受不住空气的压力曲折变形,沈时年干脆扔了伞,直直朝顾炤跑去,但是到了对方面前,他却突然减缓了速度。 沈时年胸前起伏,呼吸局促,跑这两步对他的体力根本算不上消耗,他这种反应另有他因,浑身上下活动的最快的其实是心脏。 顾炤对他笑了笑,拉过他的胳膊,将他拖入伞下。 沈时年瞬间撕破了最后的耐心,摁着顾炤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他们的上半身藏在伞里,只有地上的水洼能发射出他眼里的狠戾的眼神和凶猛的动作。 -- 第142页 顾炤如此高大的身躯都有点承受不住,腰微微向后弯着,沈时年用胳膊支撑住他,仍然在不断索取掠夺。 毕竟是公共场合,即使有雨伞的遮掩也不能做的太过火,沈时年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放开顾炤的腰部,却扣住了他的手腕,贴在他面前说:“没有下次。” 顾炤做出疑惑的神色,歪了歪脑袋。 沈时年以为他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不许乱跑。” 顾炤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却还是要表现出懵懵懂懂的样子,反手扣住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讨好道:“嗯,不乱跑了。” 夜晚彻底降临之前,两人找了一个旅店,登记用的身份信息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用的乌鸦人替他们伪造好,一并放在那个手提箱里的证件。 如果用真实身份,在瓦尔哈拉的猎手到来之前他们就会率先被别的机构逮捕,这是那些人的惯用手段了,在维护世界和平的层面上,很多机构的目标其实都是统一的。 两人开了一间套房,沈时年在浴缸里放水,将在客厅看电视的顾炤强行拉进来。 顾炤站在浴室里继续装傻,自己不动手,直勾勾地看着沈时年。 沈时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知道是水蒸气还是别的原因后耳根又红了,他摆出正经的神色,伸出修长白皙的手,一颗一颗地帮顾炤解开衬衫扣。 他的动作很规矩,很严谨,像是在实验室里提取样品那般严格操作,此时背元素已经不能冷静下来了,他选择在心里默念有机物化学方程式。 枯燥的方程式哪里比得过眼前的活色生香,人类的理性与智慧最终还是败给神明完美诱人的躯体,元素字母在沈时年脑海里裂开,拼接,重组,却怎么也还不了原。 规则一旦被打乱,后果就会变得想当严重。 最致命的是,规则并不是这个时候才被打破的。 早在他把顾炤从海里带出来之后,那时顾炤正处于昏迷中,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过了,但是现在顾炤清醒着,还在盯着他看,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沈时年带着顾炤的衣服离开浴室,重重地关上门,然后把衣服塞进洗衣机里。 但是贴身衣物不能这样简单粗暴的机洗,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洗漱台前,用那双漂亮精致的,提过刀,拆过炸.弹,撕过怪物的手搓着某件不明黑色布料。 把这东西放进烘干机里后他终于开始正视自己身上的糟糕反应。 这种事情每个人都会经历,沈时年当然也不例外,但是刀尖舔血的忙碌生活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所以他对此的反应从来都是能放着就放着,不能放着就随便应付一下。 反正在他的认知里,这个问题完全可以放在角落里不去理会,谁知道最近它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用冷水洗了脸,沈时年又去阳台上吹风,再此之前他还拿了根烟。 作为一个略微有点洁癖的人,烟这种东西他是绝对不会碰的,直到他看顾炤抽过几回,那人线条分明的侧脸在烟雾里显出几分忧郁和散漫,让人不得不着迷。 烟是沈时年自己买的,或者说是给顾炤准备的,他尽量做到贴心,以免对方在路途中有不时之需,当然他应该不会承认自己保留着那么一点小心思……总之现在是派上用场了。 沈时年的动作极其缓慢,浓烈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开,他轻轻的呼气,粘膜上的再强烈的刺激都不能让他产生疼痛反应,直到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把刚从浴室出来,打算就这么光着晾身材的顾炤吓了一大跳,连忙裹上浴巾冲去阳台。 “……我没事。”沈时年自觉丢人,迟迟不肯抬头看他,板着脸望向阳台外面。 顾炤在他的视线范围外微笑。 他在精神海里对木雨说:“装死会吗?” “放心,我还没有那个权限读取你的感官,”木雨说,“如果你指的是非礼勿视的话,我可以暂时切断外面的联系。” “好,”顾炤告诉她,“第二条规矩,这种时候你自己张点眼色,比如说现在就可以滚了。” 木雨:“……” “那你得给我开放检查你体内荷尔蒙分泌的权限,不然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滚?” “自己领悟。”顾炤冷酷道。 确定木雨断线后,顾炤朝沈时年靠近,取走他手上的烟。 沈时年转头看他。 他上半身还晾着,健美的光景一览无遗,几滴雨漂进阳台洒在蜜色的皮肤上,折射出几点霓虹的灯光。 顾炤吸进一口烟,没有过肺而是含在嘴里,然后贴近沈时年的唇,慢慢呼气,白色的烟雾在两人唇间散开。 他眉眼低垂,睫毛微微卷着,神情慵懒慢倦,这是一个准备接吻的姿势。 就是这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让沈时年彻底剥去忍耐的外壳,他搂住顾炤的肩膀,吻上去的同时把他往屋里推。 顾炤同样也很激动,但他知道必须等沈时年亲自动手,不然一切都白搭,他能做的只有尽量撩拨,至于对方上不上钩那就要看运气了。 显然他的运气从来都是最好的。 五分钟过后。 顾炤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十分钟过后。 顾炤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 第143页 下一刻,他看着手足无措的只知道抱着他瞎蹭的沈时年明白了,这他妈的是没上过生物课吧? 他不禁在心里为现代性·教育默哀,也为自己默哀,简直是欲哭无泪,好不容易找了个漂亮老攻,居然还他妈得从头教起! 第二天,清晨。 顾炤起床时间一般都很规律,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这种事本来不应该发生的。 他多想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一觉睡到中午,然后扶着腰下床……虽然以他的身体素质来说,这一点并不现实,除非沈时年给腰上装马达。 而现在,别提马达了,对方连手动档都还不会开,想起昨晚自己的耐心指导,顾炤一边回味一边悔恨,恨不得把被子咬上一口。 他悔恨的并不是自己找错了对象,而是昨晚他居然怂了,不过说真的,就沈时年那模样谁看谁他妈都得怂。 处男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连基本的生理常识都不知道,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顾炤还是决定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慢慢来,毕竟沈时年硬件设施摆在那里,而且凭今天自己手腕的酸痛程度来看发展空间还是非常大的。 沈时年并不在床上,而是在餐厅里,早餐已经让服务员送上来了,他泡了咖啡,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 报纸是早餐附赠的,头版头条就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顾炤刚走过去,沈时年就条件反射似地收了收。 顾炤装作没看见。 早餐还挺沉默,沈时年几乎就没怎么抬头,脖颈的红晕出卖了他淡然的神情,顾炤知道他一定是害羞了,本来想调侃几句,但想到自己还在装失忆就不敢造次了。 而且他现在心情有几分烦躁,但是不好表现出来。 等沈时年收拾餐具的时候,他才扯过刚才那张报纸看,标题赫然于纸上。 “拍摄组在阿尔卑斯山遭遇雪崩,超模Rita覃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第65章 早餐后, 沈时年开始收拾行李。 两人的东西并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除了乌鸦人给的箱子外就只有几套衣服。 沈时年的生活习惯很好, 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用收纳袋分门别类地装,像他的个性一样规整利落。那张乌鸦人临摹的图纸也被他用胶带塑封好, 就放在行李箱最上层, 昨天他应该拿出来研究过。 不得不说, 乌鸦人的绘画功底确实不咋样,无非是给沈时年研究的过程增加难度, 好在顾炤在货船里看过原件,哪怕是记不清了也有木雨这个外挂帮他从记忆里搜刮出来。 他脑海里的地图比沈时年这份更加精确,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他也看不懂。 不过沈时年似乎摸出了什么门道,要不然他们在没有被瓦尔哈拉发现的情况下也不会这么快就去别的地方。 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顾炤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耐心等待着, 沈时年终于注意到他昨天带回来的那把伞了,问道:“这是哪来的?” “借的。”顾炤回答。 即使他不说出来, 沈时年已经察觉到他可能已经脱离了那种懵懂无知的状态, 不一定是恢复记忆, 而是高级生物的逆天学习能力让他很快就掌握了人类的文明与知识。 他们还在海边渔村的时候,宾馆里的电视机坏了,里面的线路出了问题, 在外壳都没拆开的情况下顾炤仅凭老式电视机后面的排热口往里看就弄懂了它的结构, 并且利用电磁能轻松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但是在其他层面上,列如道德伦理上,顾炤就会显得稍微不那么敏感, 因为站在他的角度是很难与人类产生共情的。 也就是说,他可能不经意间知道“借”是怎么一回事,却不一定知道借了东西就要还的道理。 迟疑了片刻,沈时年问:“你昨天去了什么地方?” 两人带着行李退了房,打算一起还了伞再去机场。外面已经没有下雨了,因为是夏天的缘故地面积水也差不多蒸发干净,乌云散开后阳光照下来,甚至有几分闷热。 原本顾炤打算一个人偷偷来赴约,谁知沈时年这么快就要带他离开,当那座教堂出现在街道另一端时他偷偷观察着沈时年的脸色。 沈时年的悲欢很少表现在脸上,他的神情一贯淡然,时常会让人觉得他个性冷漠,实际上他连内心都很少有情绪起伏,他的成长经历让他学会了克制,无论是情感还是欲.望,所以他并不单单只是善于隐藏神色而已。 但即使是这样的人,也并不能做到对一切都漠然以待。 时至今日顾炤能想起来的关于过去的事情仍旧很少,木雨说的对,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过去很多东西都不再重要,根本没有回想的必要,所以它们才会被他的身体主动过滤掉,但是仍然有一些情节他记得很清楚。 比如说在某个夜晚,他和沈时年一起坐在车上,他问沈时年害怕梦见什么,沈时年的回答是:“小时候养的金鱼,隔壁的教堂,神父祷告的样子,还有我家门前的香樟树。” 这条街上全部都种的香樟树,顾炤不知道沈时年害怕的究竟是哪一棵。 他有点后悔来这个地方了,寻找答案与可能会伤害沈时年这件事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沈时年竟然面色如常地走了过去,就像他之前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一样。 -- 第144页 教堂里没有昨天的钢琴声,唐晚不一定在里面,沈时年敲着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里面打开。 唐晚一开始看见沈时年目光还很生疏,直到瞄到顾炤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道:“不是说好了下午过来吗?” “不好意思,打扰了,”沈时年礼貌道,“我们要离开了,先过来把伞还给您。” “啊?”唐晚没反应过来,挠着后脑勺说,“所以是没时间去我屋里了吗?我昨天收拾了一晚上。” 沈时年:“……” 偏离目光,他盯着顾炤稍显无辜的脸,眉头微蹙。 他不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顾炤怎么会和别人约好一起去别人家里? 顾炤及时指了指旁边的钟楼,解释道:“我想上去看看。” 沈时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皱得更紧。 唐晚从察觉到两人之间氛围不对,心里隐约有了点猜想,又看见顾炤趁别人不注意悄悄给他使眼色,忽然脑子灵光一闪,明白了什么。 “咳,”唐晚说,“其实我收藏了几副画,顾先生很感兴趣,所以才想去看看,您……要一起么?” 沈时年回过头,冷冷地打量他。 唐晚忽然小腿一颤,原先他觉得这是个长得惊为天人的小美人,现在觉得这位小美人副业可能是吃小孩,要是他班上那些小朋友被他这么一扫没准早就哭鼻子了。 他那一句一说出来顾炤就差点扶额,站在沈时年的角度现在肯定把他当成骗子了,在他眼里自己怎么会对画敢兴趣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巧言令色,想把他骗去家里图谋不轨。 沈时年却出乎意料地礼貌点头,说:“那就麻烦您了。” “哪有,不麻烦不麻烦,”唐晚尴尬地笑着,“等我把这边门锁上。” 唐晚锁门时手都有点抖,他背对着那两个人,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不记得是谁给他说过在野外千万不要把背后露给老虎豹子之类的野生动物,不然容易被它们扑上来锁喉,现在他大概就是这么个感受。 唐晚刚搬到这边来的时候,无论是主楼还是钟楼都很破旧,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打扫过那种,灰尘都积满了,蜘蛛网到处都是,他还是从中介那里知道这里原先的住的是个德国人。中介说神父几年前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但由于这地方算是他租的,这么多年租期一直没过,也就没有谁再住进来。 他当时算是捡了个漏,原先有个人是准备在这里开咖啡店的,没想到开店前资金就供不上了,只能临时反悔,唐晚才能用如此低的价格接盘。 现在钟楼他打扫得非常干净,由于喜欢这里的摆设很多地方都没动过,阁楼仍然保持着浓郁的西部风格。 顾炤一进去就看见了那台老式黑胶唱机,唐晚遗憾地说:“前几个月它还能动的,不知道怎么就坏了,现在又没几个人会修这玩意儿。” “我试试。”顾炤撩起袖子就走过去了,刚把唱片放上去,转盘就奇迹般地动了起来,压根就没捣鼓什么。 唐晚直接看傻眼了,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做到的?” “它没坏。”顾炤一本正经道。 这下搞得唐晚也有点怀疑是自己操作不当,他哪里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个挂比,唱片机里面这点简单电路根本难不到顾炤,很轻松就能修好。 这里的一切几乎和木雨的精神力场里一模一样,顾炤早就猜到了,因为她创建精神力场也是需要依据的,当时肯定就是读取的唐晚的记忆。 不过有些东西,肯定是连唐晚也没见过的。 唱片机才转动了没多久就又忽然停止,并不是又坏掉了,而是时间“暂停”了。 唐晚保持着观察唱片机的动作,沈时年也一并凝固,本该从窗外略过的鸟挂在了天空上,四周只有顾炤一人可以活动。 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神给世界按下的暂停键,但只有顾炤自己清楚,没有谁可以控制时间的流动,时间的概念无可撼动,他只是利用了相对静止的原理,将自己的运动速度提高到一个让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地步。 要做到这一点消耗的能量是非常巨大的,顾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挺多久,只能尽快找到那个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就是那面在他记忆里挂满武器的墙。 现在这面墙上当然是没有武器的,唐晚在搬进来的时候也不可能看见武器,而且墙看得出来是新刷的漆,也就是说以前这面墙上的东西和他现在看见的并不一样。 所以木雨就是以这种方式提醒他,这面墙后面隐藏着什么秘密,顾炤不知道它为什么不能直接展示在精神力场里,还是它难道是连木雨都根本无法解读的东西。 顾炤将手放在墙壁上,墙面十分冰凉,肉眼无法看见这层后面有什么东西,他却能感觉到墙里确实不一般。 他手掌下的墙漆裂成指甲盖大小的模样,全部脱落下来,顾炤先是看见上面有一些线条,等到墙漆脱落的面积越来越大,这些线条才逐渐构成一副图画。 顾炤瞳孔逐渐放大。 脱落下来的墙漆漂浮在空中迟迟不肯落下,如雪花一般充斥着整个房间,而那面墙上赫然出现了一副极其潦草的图画。 线条虽然不稳,整幅图的结构却非常有气势,而且顾炤是见过的,可以凭借它的边界就想象出他原来的模样。 -- 第145页 上一次他看看这副图,是在游轮展览室的棺椁上,万物竞走,日月同天,古树穿云。 唯一与棺椁上不同的是,日月中央,古树顶上的那个人在这里被重点标记了,有人专门拿红色的油漆将他圈起来,旁边同样是拿红油漆写的红色文字,顾炤看得出是德文,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顾炤很快就猜想到,这副画很有可能是神父画的,他千里迢迢来到中国,在遇见沈时年之前身上肯定就带着什么任务。 而这个任务,一定与那位站在树梢睥睨众生神明有关。 第66章 (一更) 漂浮在空中的墙漆碎片像拼图那样回到墙壁上拼接完整, 一丝裂缝也看不出,顾炤回到原来的位置,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唐晚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向顾炤介绍着房间里的东西, 他确实收藏着几副画,挨个给顾炤讲它们的来历, 其中有几副出自同一位之手, 是某个小有名气的现代画画家, 唐晚称他是自己的朋友。 介绍完画,唐晚将窗户拉开, 外面的风灌进来,白鸽斜飞而过。 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四周没有高楼大厦的掩盖, 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顾炤找的借口是想上来拍照,但他现在连相机都没有,只好问唐晚要了笔和纸, 对着窗外刷刷两下画了张速写,唐晚看呆了, 一会儿抬头一会儿看他纸上, 赞叹道:“你画得真好。” 顾炤笑了笑, 将速写画收起来,看向沈时年。 沈时年一直站在门口,无论是对画还是风景都不感兴趣, 目光沉重,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由于要赶着去机场,他们并没有逗留太多时间,很快就与唐晚挥别了。 香樟树的阴影落在两人身上, 沈时年看了看时间,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想去一个地方。” 顾炤微微一怔,问他:“去哪里?” “就在附近,”沈时年说,“很近。” 在他行动之前,顾炤就预感到他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了,果不其然,沈时年带他来到一座老式小区,穿过狭窄的楼道,昏暗的壁灯打在两人身上。 防盗门上积了很厚一层灰,沈时年伸出去的手顿住了,他先从行李箱拿出口罩,给顾炤戴上,然后再把手覆在门锁上。 对于能操控金属的他来说,开锁简直轻而易举,很显然这扇门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过,顾炤戴着口罩都能闻到一股很沉闷的味道。 常年累月的灰尘堆积让里面脏得不像话,特别是连窗户都没关严实的情况下,窗台周围都生了锈,已经看不出色彩的窗帘在风中飞舞。 屋里的家具很齐全,可以看出很久以前还有人精心布置过,阳台上还有花盆和花架,只可惜里面的植物基本都枯死了,其中一两盆里生了杂草,算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色彩。 沈时年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够两个孩子挤在一起睡,窗户旁边有书桌和书柜,书柜上摆了几座奖杯,还有两个脏到连里面装着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水晶球。 虽然年代久远,但卧室里还是看得出两个小孩在此生活过的痕迹,比如说书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试卷,床上一大一小两个枕头,还有墙壁上两竖记录身高的刻度表。 两个记录都停在某个时候,顾炤大致对照了一下,最高的那个离他的腰际都还有一段距离,这意味着曾经住在这里的小孩只长到这么高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沈时年的心里活动似乎还没有顾炤的多,他对房间的所有东西都不感兴趣,直直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相册。 相册封面破旧不堪,边角似乎被什么东西啃食过,顾炤看见一只小小的蜘蛛从侧面爬行,这小家伙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一只手拂落在地上。 沈时年并没有打开看,而是将相册收进行李箱里,对顾炤说:“走吧。” 门关上的时候顾炤像是从某个老旧的梦境里出来,他站在楼道口,终于找到了沈时年口中的香樟树,它并不是生长在街道上,而是这栋楼下面,绿意盎然的枝头向天空延伸去,阳光将它斑驳的树影投罩在楼道上。 顾炤站着不动,已经走出一小段距离的沈时年回头看他。 他忽然开口问,“你养的金鱼呢?” 沈时年愣了一下,回答:“死了。” 顾炤向前一步,与他并肩前行,嘴角僵硬地牵起,说:“我小时候也养过金鱼,不知道怎么就是养不活,没有一只活过三个月的……后来老妈不让我养了,照顾小动物太麻烦了。” 沈时年盯着他的侧脸,神色复杂,他一直沉默着,并没有问顾炤是什么时候想起这些事情的,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他迟早会想起来,想不起来才是麻烦,至少这样会让沈时年稍微安心一点。 “照顾人更麻烦,”顾炤偏头看他,说道,“这些天多谢你关照了。” 沈时年屏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停顿了很久才开口说:“对不起。” 顾炤笑了笑,眉毛上扬,轻佻道:“这么说你也知道昨天累到我了?”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沈时年目光闪躲,才放开的呼吸瞬间有点局促,眼睁睁看着顾炤伸手覆在自己的手上,轻轻摩擦着他掌心的纹路。 “没关系,”顾炤压低声音说,“你也帮过我了嘛。” -- 第146页 昨晚他们一人一次,谁也没亏欠谁,就是顾炤教得有点辛苦,好在沈时年悟性高,没过多久就掌握了要领。 所以他并不吃亏,反而血赚。 顾炤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人扯了过去,紧接就落入强势又温暖的怀抱中,沈时年呼出的气息扑在他的脖子上,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颈部的脉动,又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沈时年内疚的地方太多了,他在顾炤面前堆砌了那么多谎言,却还是没有保护好这个人。他有时候不禁想,如果自己更能忍耐一些,在那个下雨天没有向顾炤伸出伞,许多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顾炤生活在与他截然相反的世界里,他有家人,有朋友,还有很多人喜欢他,爱他,这是“那个人”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代价才换来的美好,而自己原本只是站在角落里看着他就能满足,奈何人总是贪心的,他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有时候原地停留比往前走更需要勇气。 “你好像很喜欢对我说这句话,”顾炤叹息道,“你要怎么才能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的过错。” 顿了顿,他又说:“……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够更贪心一点。” 两个大男孩就这样站在老旧的楼梯上拥抱,顾炤的后背低着墙壁,香樟树的影子投照在他身上,而他的影子则和沈时年纠缠在一起。 顾炤想,以后这棵树再出现在沈时年脑海里时也许就不再是噩梦了。 * 法兰西岛,92省,郊区马场。 雨后的空气清新舒适,专人精心打理过的草坪整齐平坦,楚辛燃骑在一匹鬃毛飘逸的佛里斯马背上,他穿着专业的马术套装,手里的马鞭历史悠久,鞭柄刻着某位法兰西帝国皇帝的名字。 马球比赛刚进行到一半,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刚才还在场上厮杀的年轻人都聚在一起交谈甚欢。 他们都是名门后代,虽然现在并没有实际的爵位加身,但在一些公共场合还是有人愿意给他们的名字后面加一个尊称。 其中只有楚辛燃形影单只,在一众青年才俊中,他挺拔的身姿最为突出,因其特殊的身份也经常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你的球技又进步了,”有人骑着马过来与他搭话,“又是去哪里训练了吗?” 楚辛燃扫他一眼,目光平淡:“没时间。” 那人笑着说:“想必也是如此,勒罗伊家族的少爷才不会像我们一样悠闲。” “最后提醒你一次,罗贝尔伯爵先生,”楚辛燃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姓楚,不姓勒罗伊。” “都一样,”莱昂·罗贝尔耸肩,“我想这里所有人应该都不会在乎你姓什么,他们只知道你是勒罗伊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你总得要接受现实吧?” 莱昂与楚辛燃在同一所公学读过书,比起其他人来说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其实学校里有很多人都想跟楚辛燃交朋友,奈何他性格实在是太古怪,又不经常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某些重要的社交活动他都会缺席,所以平时很少有人能跟他搭得上话。 “谁说我是唯一的了?”楚辛燃冷笑,“我的母亲只有四十岁,下一个继承人随时都可以有。” 莱昂愣住,悄悄凑过来说:“我理解你,说实话要不是我家老头走得太早,谁他妈愿意当伯爵啊?我的梦想一直都是去好莱坞当演员。” 楚辛燃提醒他:“醒醒,共和国了,你家爵位早就没了。” 莱昂:“……” 是谁刚刚叫他伯爵先生的? 两人交谈之际,某个小孩一直趴在围栏周围盯着他们,楚辛燃和莱昂都认得他。 莱昂有些意外,低声说:“他怎么会来?” 楚辛燃摇头,莱昂不知道他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只见他从马上翻下来,向那小孩走去。 小孩对他腼腆一笑,手上比划着什么,旁边的保姆对楚辛燃说:“他在跟您打招呼。” 这个孩子有先天性的疾病,不能说话,身体也很差,一年前医生就断定他等不到今年秋天到来,按道理来说他这个时候应该躺在家里或者是医院里,所以莱昂看见他才会那么惊讶。 只有楚辛燃知道,他不仅能活到秋天到来,以后还会经历很多个秋天,有人将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了。 而那个人就是他的奶奶,阿黛尔·卡佩夫人。 楚辛燃抬头寻找,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一名穿黑色衣裙的身影,卡佩夫人戴着华丽的帽子,黑纱垂下来遮挡住整张脸,如果有人能看清她的长相,那么一定会惊讶于她白皙细腻的皮肤和少女一般的脸庞。 阿黛尔朝小孩招手,孩子立即朝她跑过去,楚辛燃一手撑在栏杆上,毫不费力地翻越去另一边,也朝那里走去。 “你去哪?”莱昂在他身后喊,“比赛还没结束。” 楚辛燃只是稍微摆手,头也没回,中途离开虽然不是绅士作风,但众人对他的个性早就有所了解,于是安排了替补上场。 “卡佩夫人,”楚辛燃礼貌地朝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阿黛尔笑了笑,朝他伸出手,“上次见到你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楚辛燃吻在她的手套上,回答:“很久了。” “年轻人总是嫌时间过得慢,”阿黛尔盯着他,“不过只要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时间是最留不住的东西。” -- 第147页 “是么?”楚辛燃抬眸,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您现在需要习惯一下了,毕竟谁的时间都不会有你的那么多。” 阿黛尔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有事跟你讲。” “关于什么?” “帕德玛,”阿黛尔回答,“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先补上 第67章 (二更) 马场配备的酒店里, 阿黛尔与楚辛燃独占整个餐厅,只有一名身穿燕尾服的侍者为他们服务。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楼下也是一片草场, 阿黛尔的孙子正在踢球, 保姆则陪在他身边细心照看。 阿黛尔已经摘了帽子,慈爱的目光穿过玻璃落在小孩身上, 这是一副奇怪的场景, 楚辛燃从未想过他会在少女的脸上看到祖母的神情。 “医生说他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阿黛尔开口, 目光仍然留在窗外。 “确实是奇迹。” 阿黛尔回过头,似笑非笑:“倒不如说是神迹。” “你做了什么?”楚辛燃问。 “骨髓移植, ”阿黛尔说,“除兄弟姐妹外,直系亲属的匹配成功率基本为零, 而神的基因越过了这个障碍。他昨天还在手术台上,今天就能跑能跳了,是不是很神奇?” “你说的神, ”楚辛燃迟疑着开口,“真的是那一位吗?” 阿黛尔笑着:“不然呢, 你以为还有谁能能创造这种奇迹?” “创造奇迹的不一定是神, 人也一样, ”楚辛燃试图反驳她的观点,“还记得那位魔术师吗?他带给我们的‘Naglfar’就没有高阶基因的副作用,你去游轮的目的也是为了拿到更多样本吧?” 阿黛尔承认:“我一开始确实是为那种东西去的, 但是我没有选择, 我必须得得到神的骨骸,Naglfar就是那里面提取出来的。”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楚辛燃皱眉,“既然骨骸不会导致崩溃现象, 又有那么大的作用,他们为什么还要把它拿出来?”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阿黛尔抬了抬起下巴,说道,“这是因为他们还拥有更多的骨骸。” 楚辛燃先是对她的话感到震惊,然后想了想这其实没什么奇怪的,神不可能只有一截手指。 “1934年美洲黑色风暴过后,瓦尔哈拉派遣猎手来到风暴中心,虽然没有找到引发灾难的人,却发现了一处深埋在黄土之下的墓穴,”阿黛尔喝了一口红茶,用给孙子讲睡前故事的口吻缓缓叙述,“墓穴虽然小,只容得下一口棺材,但四周的墙壁上却有非常精美的壁画,猎手们将壁画拓印下来待会总部,找专人研究后发现壁画无论是线条还是颜色都带着浓烈的中式风格。” 楚辛燃沉思着,手指在茶杯边缘摩擦。 阿黛尔继续说:“你应该也能想到,哪怕是神也无法做到给自己送葬,至少为他盖上棺材盖的是另一个人,墓穴大概也是那个人修建的。” “也许不是‘一个人’,”楚辛燃说,“这是一个未知数。” “对,”阿黛尔点头,“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两个人,甚至是一个家族,一个组织。神一定有他的信徒,而且不是圣堂那种只能虚想着神祷告的不同,他们应该与神有更密切的关系,或者说契约。” “所以瓦尔哈拉一定派了人去中国寻找他们,”楚辛燃神色复杂,说,“壁画就是唯一的线索。” “帕德玛告诉我,当时接受这个任务的人是她的朋友,原本他已经收集到重要的情报,只可惜后来出了意外,与巴别塔在逃实验体Z597发生冲突后身亡。” 楚辛燃一愣,Z597的名号他也听说过,那个拥有分子构解能力的女人非常可怕,曾是轰动一时的杀人魔……最重要的是,她还是沈时年的亲生母亲。 就因为这个原因,沈时年在圣心福利院时几乎每个月都会出现在测试名单上,在长达八年的心理监督修正以及帕德玛夫人的极力保护下,他才终于被瓦尔哈拉认可。 “原本那位猎手的情报会永远成为秘密,帕德玛却在去年过生日的时候意外收到了一个时空信件……你应该知道吧,几年前很多人都在做的,现在给某个人写信,邮局会在几年后再投递出去,相当于是写给未来的那个人。” “为什么?”楚辛燃不解,“他要是真的想留下什么线索,不应该立即告诉组织,而且越快越好吗?” “我不知道,”阿黛尔摇头,“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而且就算是信件里的线索他给的也极其隐晦,信封和信的内容都没有问题,关键是在火漆上。” 火漆是用来封信的胶合剂,一般是先加热后倒在信封上,再用印章盖出不同的图案。 “那封信的火漆图案是一朵桃花,”阿黛尔继续讲,“这是很少出现在火漆印章上的东西,但在中国桃花却是一种有独特意义的元素。” 楚辛燃点头:“我知道。” 中国文化里,“桃”元素确实很多,不仅桃树处处可见,桃木会应用在各个地方,还有寿桃,仙桃之类的东西,桃花就更多了,常常会出现在文人墨客的笔下。 但在诺亚人眼里,看见桃花最先联想到的却是一个叫做“桃源”的组织。 说是组织,倒不如说是门派,虽然现在诺亚人大多活跃在欧洲,但是其他地区的诺亚人也并不少,在早期都有自己的信徒组织。 -- 第148页 以罗马为中心,影响力扩散到整个欧洲乃至非洲北美的圣堂,诞生于印度河流域的伽蓝,以及销声匿迹多年的桃源。 楚辛燃很快将她之前讲的联系到一起,道破关键:“你的意思是,那些帮助神修建墓穴的人,其实就来自桃源?” “目前看来这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情况,”阿黛尔说,“当然不排除那位猎手只是随便找了个好看的印章,我更倾向于前者,瓦尔哈拉在玉城的行动你也参与了吧?” 楚辛燃愣了:“它们有关系吗?” “当然有,”阿黛尔直视他的眼睛,“你一定知道那天出现的乌鸦人吧?” 提到乌鸦人,楚辛燃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到底漏了什么关键点,从古至今人们都把乌鸦当成那位神袛的化身,既然神已经死了,乌鸦又怎么会出现呢? 除非,扮演乌鸦的从来就不止神一个。 “他们是神的侍从,是神最忠心的仆人,”阿黛尔语气平缓,轻声说,“我们无法确认他们为什么会从历史里消失,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其实一直都存在,延续几百几千年,用人类短暂的生命一代又一代地侍奉神明。” * 佟念打了个喷嚏。 刘彦问他:“你感冒了?” “没,”佟念揉了揉鼻子,“指不定是谁念叨我呢……你挑好了没,我都等半小时了,能不能速度点?” “抱歉,不能,”刘彦笑了,“给女朋友挑礼物可是大事。” 已经陪着逛了一天街的佟念差点翻白眼:“哪用得着怎么麻烦,你直接打开购物软件,搜口红,把五百块钱以上,销量前十的全部都买了,保证她发朋友圈夸你。” 刘彦也差点翻白眼:“活该你没有女朋友!” “放屁,”佟念狡辩,“我女朋友可多得去了,要不要挨个给你介绍一遍?” 说着他就开始掏手机,点开某个动漫风格的游戏图标,刘彦连忙制止:“真是服了你,怎么光想些二次元的事,上次那个小学妹不挺好的吗?你不打算发展一下?” 佟念哼哼唧唧:“你懂什么。” 这种事就算他说出来刘彦也不会相信,小学妹什么都是假的,他看着又跟店员交流起来的青年,顿时有些感慨,默默在心里念叨着……铁汁啊,你女朋友也有可能是假的知道不? 逛了半天,刘彦最终在金店店员的忽悠下买了块翡翠手镯,佟念一看这玩意儿就知道景莹莹肯定不喜欢,但偏偏刘彦不相信,只好随着他去了。 和刘彦分别后,佟念回到家里。 他其实和顾炤一样都在外面租了房子,但由于他懒,不想每天起那么早跑去教学楼,干脆平时一直住宿舍,放假才到这边来,完全是把这里当成可以通宵上网的网吧。 佟念拧开钥匙,心里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坏了,他出门前怎么就忘记把那个人绑上了呢! 屋子里惨不忍睹,刚被十只哈士奇拆过,可哈士奇再厉害也不可能把电视啃下来一块吧?佟念连忙在房间里搜寻那人的身影,最终是在卧室的窗台上找到的。 他家住高层,平时风太大窗户根本就不打开,此刻风灌进来,把好多东西都吹翻到地上,坐在窗台上的人对此不问不顾,头发随风摆动。 光从这背影看还真像个小美女,但佟念知道只是假象罢了,这个人身体出了问题,指甲和头发都在疯涨,身上的伤口又久久不愈合,奇怪到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微弱得察觉不出。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谁也不清楚他究竟还是不是活着的,佟念当时把他弄回来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 谁能知道,他曾经心动过的小学妹其实是个男的呢? 这个人也着实可恶,为了把顾炤逼去游轮竟然以这种方式来套路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活该。 “下来了,”佟念对他说,“你还听得懂人话吗?听不懂我直接动手了。” 那人转过头,用空洞的目光盯着他,面色苍白,眼睛周围有数条奇怪的纹路,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领口大开着,锁骨上的蛇头吐着猩红的信子。 他坐着一直没动,佟念只好自己动手,一股无形的拉力扯住那人的肩膀,将他从窗台上拖下来,他奋力反抗着却没有任何结果,佟念甚至还有力气把窗户关上。 佟念气急败坏,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你他妈的赔我电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在两点前把二更写完了,我太棒棒了! 恭喜佟念念开启治愈愚蠢欧豆豆的支线~ 欧克克,睡觉觉去了~ (为什么我要说叠词词,讨厌厌) 第68章 瑞士, 伯恩中部。 天空湛蓝,白云如女神裙摆一般轻盈,远处雪山连绵耸立, 草地绿意盎然, 轨道两侧房屋错落分布,牧羊人站在斜坡上, 注视着火车的方向。 顾炤坐在车厢里, 视线被窗外的美景吸引, 沈时年坐在他对面,研究着旅游图册上的地形图。 车厢里十分安静, 这样恬静的画面让顾炤不禁涌上困意,他眼睑微微垂着,慵懒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阳光穿过玻璃落在两人身上, 光影交错间显得沈时年的皮肤尤为白皙细腻,看得顾炤心痒痒,想上手摸两把却又怕破坏这副美好的图画。 -- 第149页 沈时年注意到他的目光, 抬起头低声对他说:“困了可以睡一会儿。” 顾炤扫了一眼自己旁边的空位,说:“你坐过来。” 沈时年非常听话地收拾好东西, 坐在了顾炤旁边, 他感觉肩膀一沉, 顾炤将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沈时年渐渐习惯了两人之间这种亲密动作,顾炤有时候会很黏人, 却很久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 可能是坦言记忆恢复后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 明明省去了很多麻烦,沈时年却有些不适应。 顾炤很快闭上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沈时年继续看手里的东西,尽可能不去打扰他。 在沈时年手中除了有那份旅游图册外,还有一份今天早上发行的报纸,虽然头版头条被其他新闻挤占了,但是有关超模Rita拍摄团队搜救进程的内容还是占了很大篇幅。 拍摄团队是四天前深入阿尔卑斯山腹地拍摄,不幸遇上雪崩,当地搜救团队接到求救信号后立即派人向往搜寻,却一直没有结果。这件事情在网络上引发了大量关注,当地政府的电话都快被粉丝打爆了。 沈时年原本定下的路线并不是来这里,而是小亚细亚半岛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因为那里的标记最为密集。 之所以会来这里,覃女士的原因占很大比例,再者阿尔卑斯山也是地图上标注过的地方,如果他猜测得没错,迟早他们会到这里来一次。 这辆火车的目的地是格林瓦德小镇,两人一出站就有酒店的司机来接他们。 司机是个棕色头发的年轻小伙,很热情,一路上都在跟他们讲解这个天气适合的旅游项目,他最推荐的项目是滑雪,但是建议他们就在酒店配备的滑雪场活动,不要去别的地方。 顾炤下车后就没了睡意,朝司机问道:“是因为那件事情么?” “当然,”司机笑了笑,“上山的道路很多都封闭了,你们来的不凑巧,最近很适合去山上露营,不然的话还可以看去星星。” 顾炤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司机聊天,他很健谈,司机跟他聊了很多,其中就包括有关那个拍摄团队的事,司机说自己有幸在他们上山之前见过超模Rita一面,就在离酒店不远的餐厅里。 “她确实很漂亮,和杂志上一模一样,”司机说,“但运气有点不太好,我们这里很久都没有发生这种事故了。” 顾炤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木雨在他们踏下火车的一瞬间就用精神网络覆盖住整个小镇,覃女士的行踪逐渐在他脑海里成型,直到拍摄团队上山以后,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沈时年订了酒店里最好的房间,电梯上,顾炤终于忍不住问了:“你的钱哪来的?会被追踪到吗?” “这是我的……工资,”沈时年说,“我十六岁就进入瓦尔哈拉,他们给我发了工资卡,每年我都会转出一部分去另一个账户里,这个账户没有别人知道。” “为什么?”顾炤好奇道。 沈时年垂眸,神情依旧漠然,此时电梯门打开了,他直到走出去都没有回答。 进了酒店房间,沈时年靠在门上才缓缓开口:“因为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顾炤挑眉看他:“这么有远见?”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顾炤也明白了,沈时年就算再有远见,十六岁的时候也肯定不会想到会和一个陌生人踏上逃亡之路,所以他做的这些准备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另一个值得他背叛全世界的人。 那个人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顾炤不了解兄弟俩反目成仇的真正原因,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命运的束缚中沈时年真的需要作出很多抉择。 于是顾炤转移了话题,微眯着眼睛问他:“瓦尔哈拉的待遇怎么样?五险一金有吗?” 沈时年一边缓缓报出一个数字,一边仔细观察顾炤的神色。 “就只有这么多?”顾炤故意作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沈时年有点紧张,脸上还保持着沉着,认真道:“我有做理财,大学里的科研项目还有奖金……” 其实还远不止这些,他是沈家养子,也算合法继承人,能分到盛宏百分之三的股份,每年分红数目非常可观,更何况他还有一份帕德玛夫人分配给他的遗产。 “比我好一点,”顾炤笑着说,“我赚钱全靠比赛奖金,之前在学校附近开的日料店的钱都交给佟念管,我连赚了还是赔了都不知道。” “没关系……我养你。”沈时年用非常轻的声音说。 顾炤连忙追问:“你说什么?” 沈时年微微偏过头,拖着行李箱往里走,避开顾炤的目光:“没什么。” 顾炤乐了,伸出大长腿霸道地挡住行李箱,摁住了他扶在行李箱上的手,目光在他脸上扫视,坦荡又露骨。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教你的吗?” 沈时年愣住。 顾炤抬起他的手,捏着他白皙漂亮的指节,带到某个位置。 异样的感觉让沈时年情不自禁地缩了缩手指,却被顾炤牢牢固定住。 顾炤又靠近他一步,凑在他面前,鼻尖与他的面庞相抵,声音低沉中磨出撩人心弦的性感,又似乎带着点委屈询问他:“……怎么办?” -- 第150页 沈时年沉下眼眸,手指不再后缩,反而更近一步,顾炤发出一声喟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这么一来,沈时年多花钱订好房间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客厅的地毯足够柔软,落地窗外的风景更是迷人,当然在顾炤眼里最迷人的还是沈时年微微泛红的美人脸。 他终于做了在火车上就想做的事,一寸一寸摸遍这张的脸,慢慢描绘轮廓,最终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在云端沉沉浮浮许久后,顾炤总算是坠了下来,他喘着粗气,打算礼尚往来一番。 沈时年当然也失控了,他脸上风轻云淡,身体还是很诚实,顾炤刚停下来歇会儿他就不满意了,眼底红了一片,像是受了欺负,还带着点儿急切。 “手酸,”顾炤说,“要不你自己来?” 沈时年显然是不愿意的,讨好地亲着顾炤的眉毛,然而顾炤却足够无情,已经抽开手对他不管不顾。 “我想看你自己来。” 他就是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用一句话突破沈时年的底线,沈时年连这种渣男行为都可以原谅,最终按照他的安排靠在沙发上自给自足。 沈时年脸皮本来就薄,这种姿势让他羞愧难当,脸偏向一边埋进靠枕里,只露出通红的脖颈。 顾炤接下来的行为更加过分,竟然从行李箱里翻出相机,找好角度将镜头对准他。 “很好,”顾炤用专业摄影师的口吻说,“保持这个姿势。” “抬头,看我这边。” “下巴再抬高点……对,就是这样,你很棒。” 摄影师虽然表现的很专业,却连相机镜头盖都没打开,无论沈时年对此知不知情顾炤都一本满足,他今天真的很棒,顾炤甚至真的想拍张照片下来。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再清晰的照片保留下来的东西也不能像自己的记忆那样完整,更何况只要是照片就有被别人看见的风险,这样的景色他只想一个人独享,容不得他人染指。 自从那天从手术台上醒来之后,他觉得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脑海里偶尔会冒出一些并非自己意愿的想法,世界都在他面前变得渺小起来。 他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敬畏。 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能重新把自己放到人类的位置,用世界上每一个普通人看待恋人的目光去看沈时年。这个时候他可以自私,也可以愤怒,还可以为了不必要的事情感伤,这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生活,而不是为了征服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嗯,炤哥很会玩 无论是玩别人,还是玩自己 第69章 巴黎郊区, 勒罗伊庄园。 一辆大气沉稳的复古轿车沿着大理石铺成的道路驶入这座庄园,两旁的花坛每天都有专人打理,道路尽头是一颗三百多年的梧桐树。 树身全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也正是这些痕迹见证了勒罗伊家族的历史, 从拿破仑时代的繁荣昌盛到第三共和国时期的颓靡,从战时的萧条再到战后的重整旗鼓。 每一个姓勒罗伊的孩子都在它的注视下长大成人, 奔赴时代赋予他们不同的结局。 “老板, ”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古堡, 秦肖不禁问道,“你觉得勒罗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莱利斯坐在车后座, 冷笑道:“法国人有的特质他们都有,又怂又傲慢,总喜欢以贵族自居, 但绝大多数都是废物。” “你不喜欢他们?” “不,有时候也挺喜欢的,”莱利斯挑眉道, “在金钱相关的事项上他们一向大方,我还挺喜欢和他们做生意的。” 简而言之就是人傻钱多, 秦肖刚偷着乐, 莱利斯又开口了:“但你也不能太小看他们, 勒罗伊的祖辈跟随拿破仑征服欧洲,无论如何骨子里都流着英雄的血……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可以忽略不计,但也不排除其中有一两个热血过头的小子。” 犹豫了一会儿, 秦肖又问:“楚少爷也在其中么?” “比起勒罗伊来说, 他更像楚家的孩子,”莱利斯毫不避讳地回答,“他有自己的想法, 有时候会显得孤独离群,但这也正是他的优点。” 秦肖对楚家了解不多,应该说整个诺亚人的世界里对楚家有了解的都不多,因为这个家族就只剩下两个人,莱利斯是养子,而楚辛燃则一直由勒罗伊家族抚养。 这么说来,莱利斯与勒罗伊家族还有那么点儿拈亲带故的关系,所以他来到这里也受到了高等级礼遇,管家带着一众佣人前来迎接,亲自为他打开车门,引领他来到早已备好酒宴的大厅,家族里的许多重要成员都在此等候。 长方形餐桌的尽头,正对着门的位置坐着家主,也就是楚辛燃的母亲。 莱利斯在餐桌上扫了一圈,却连没楚辛燃的身影都没看见。 家主向他解释,楚辛燃身体不适,没能赴宴,日后一定找机会亲自道歉。 莱利斯冷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坐上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楚辛燃明显就是不想看见他,连家主都懒得对他多做解释,所以才用如此拙劣的借口来敷衍他。 这一顿饭吃得死气沉沉,虽然在场所有人都对他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宾”表示欢迎,但实际上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其中最多的猜想便是他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 第151页 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作为距瓦尔哈拉核心层只有一步之遥的人物,在这个时候来勒罗伊家族的目的肯定不是走亲访友这么简单,但具体情况谁也无从得知,恐怕只有家主才知晓他真正的目的。 莱利斯的认知并没有出错,他们确实很傲慢,连与家主联姻的楚家都不曾正眼看过,更何况他这个从圣心福利院出来的养子,就算他现在再怎么有钱,在这些人面前也不过是暴发户而已。 莱利斯的餐桌礼仪让人挑不出毛病,可他越是这样做,就越让人觉得他是在刻意模仿贵族的行为。 众人谈论着艺术展览、马球以及时装周的话题,莱利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用餐,也有人想要照顾一下他这位“客人”,于是开口问:“楚先生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说话的人是一名中年男人,他是家主的堂弟,楚辛燃的舅舅,目前在做葡萄酒厂的生意。 “没有,”莱利斯坦荡道,“我很忙。” 他确实很忙,每周末能和员工一起加班的老板不多见,而他连平日里也几乎是公司里走的最晚的那几个,一开始员工还认为比老板早下班不太合适,到后来就发现了,他这个人可能是得了什么“不加班就会死”的病,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您平时都在做什么?”男人继续问。 “赚钱,”莱利斯漫不经心道,“供应瓦尔哈拉的现金流是很不容易的。” 男人笑了:“组织应该不至于如此缺钱,勒罗伊家族每年都会往瓦尔哈拉的账户上拨十亿欧元的款项。” 莱利斯放下汤勺,勾起嘴唇:“非常感谢你们,如果没有那十亿欧元,上次猎手在迪拜炸掉的酒店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赔偿。” 男人笑容僵住了。 “因为那个时候另一队人刚好拆了五艘太平洋上的巡航舰,我光是买通媒体就花了五千万,更别说赔偿金以及如何把他们从军事法庭上带出来。” 男人:“……” 餐桌上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他这边,莱利斯品尝着餐后甜点,医生已经严厉警告过要他戒糖,趁着秦肖不在他得多吃两口才行。 忽然,有人笑出了声。 众人循着笑声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坐在席首的家主,女人眉眼弯起,神态宛如少女,又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优雅。 “这么说,你还真的挺不容易。”家主微眯着眼睛打量他。 “如果你能好好教育你的儿子,我还能稍微轻松些,”莱利斯举起红酒杯,对她说道,“五艘军舰里两艘都是他带人拆的。” 女人同样举杯,与他碰了碰,微笑着问:“一共赔了多少钱?” “两艘八亿,”莱利斯毫不客气地说,“我的秘书就在外面,汇款的事情找他就可以了。” 经过几个月兢兢业业伺候老板的辛苦工作,秦肖已经从实习助理荣升为总裁秘书,他此刻正在管家安排的别处用餐,完全不知道自家老板两三句话间就做成了一比八亿欧元的大生意。 用完餐后,老管家带着秦肖在城堡里参观,这里每一道墙的历史都十分悠久,保养得却非常好,只有四面透风的露天走廊才能看见被风雨侵蚀的痕迹。 庄园后面有一大片草场,一半是高尔夫球场,一半则是打马球的场地,也有一小块空地留给孩子们打闹。 此时草场上并没有几个人,远远地,秦肖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年轻人牵着手里拿着飞盘,朝马场的方向用力甩去,三只边境牧羊犬如箭矢般弹射出去,最后关头全部腾空跃起,几乎是同时叼住飞盘,但是只有其中一只凭借着力量取胜,欢快地往回跑,朝主人飞奔而去。 年轻人蹲身揉它的头部,另外两只也很快凑过来,乖巧地蹲在草地上等待“临幸”。 秦肖直接愣住。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老管家面露无奈,“身体不适”的理由显然是不够用了。 “这三只狗都是他养的?”秦肖问。 “算是,”管家说,“它们是三兄弟,都在庄园里出生,少爷喜欢陪它们玩。” 秦肖去了草场上。 三只边牧不厌其烦地玩着飞盘,楚辛燃都没了耐心,把飞盘丢给出去让它们轮番扔,自己则躲到阴凉一点的地方休息。 “居然还能这么玩。”秦肖看着三只在草场上自由奔跑的狗感叹道。 楚辛燃偏头看他,一眼就认出他是谁,说道:“你不去伺候我小叔?” “现在用不着,”秦肖笑了,“有你们家里人伺候,轮不到我。” 楚辛燃鼻腔里发出细细的哼声。 “他这么远来一趟,你都不愿意见他一面?” “我怎么就不愿意了?”楚辛燃回答,“这叫规避风险,跟他见面时周围人越少越好,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秦肖当然知道,他老板这个人脾气古怪,一个不顺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招惹了他轻则当众出丑,重则伤财伤身。 “难道你就不想早点知道我们来找你的目的?” 楚辛燃抬头,望向三只边牧嬉戏的地方,轻飘飘地说:“我知道……你们想把猎杀沈时年的任务交给我,对不对?” * 阿尔卑斯山,少女峰。 顾炤裹着登山服,在曲折的山道上前行,山间的寒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 -- 第152页 研究过地形的沈时年负责带路,但他只能保证不失去方向,要想在连绵不尽的雪山找到那几个人对谁来说都不是容易的事。 远远望去,怪石嶙峋的山尖上铺着白雪,眼下并不像是会发生雪崩的地方,他们还需要往海拔更高处走。 “方圆十里内都没有发现人体磁场。”木雨出现在顾炤身边,为了应景,她穿着日耳曼民族的传统服饰,脑袋裹着头巾,手上还提着一个花篮,像是《阿尔卑斯山少女》里的小女孩海蒂。 “再扩大范围。”顾炤发出指令。 “有点危险,”木雨仰面道,“范围太大的力场容易被瓦尔哈拉察觉到,我们头上可是悬着好几个监控卫星,他们随时都可以确定我们的位置。” 顾炤轻飘飘地说:“无所谓。” 对他来说瓦尔哈拉其实算不上威胁,顶多会有点麻烦。 走在前面的沈时年停下脚步,问他:“累了么?” 顾炤摇头道:“没有。” “休息一会儿,”沈时年坚持道,“再往上走就很难有扎营的地方了。” 因为地形的缘故,他们携带了专业的登山设备,今晚预计只能在雪坡上休息,而且注定不能睡安慰,所以需要保存体力。 沈时年并不知道顾炤现在的极限在哪里,但是他必须需要保证自己有应对危险的能力,这样才能再竭尽所能地让面前这个人不受威胁。 雪山上很多危机都是潜藏的,他有一种预感,事情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他们已经成为别人眼里的猎物。 第70章 两人扎营稍作休息, 沈时年在帐篷里浅眠,顾炤则坐在火堆前发呆。 现在天色尚早,沈时年睡觉是为了晚上守夜, 多年的猎杀生涯让他养成了快速睡眠的能力, 在任何条件下都能以这样的方式快速补充体力。 火堆噼里啪啦地响,顾炤将手伸过去, 感受火焰的温度。 木雨单手撑着脸蛋儿, 坐在他对面, 隔着火苗看他,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顾炤毫不意外她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回答道:“我在想,这究竟是不是意外。” “也许是,也许不是, ”木雨耸肩,“你的敌人太多了。” 顾炤沉默不语。 木雨微眯着眼睛说:“在你彻底征服他们之前,他们始终会想要打倒你。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只有恐惧才能让他们听话。” 她又在试图向顾炤灌输这套理论,顾炤充耳不闻, 深色的眼瞳里倒映出跃动的火焰。 “这次是你母亲, 下次就可能轮到汶汶, 你不会以为瓦尔哈拉真的是什么正义组织吧?他们会消灭所有令他们感到威胁的东西,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帐篷里的人,他这种杀戮机器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不是什么杀戮机器, ”顾炤肯定道, “你不了解他。” “那你呢,”木雨反问道,“你认为你自己真的了解他么?你见过他杀人的样子么?你见过猎物在他脚下求饶的样子么?” 顾炤抬眸, 浅浅地打量着她:“你的话太多了。” “但我说的都是对的,”木雨察觉出他隐藏着的愤怒,却还是冒着风险说,“我已经死了,现在和你说话的只不过是流连人间的幽灵,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还留在这个世界上。” 无非是仇恨以及未曾了却的心愿。 “是因为我还没让你死,”顾炤却说,“我早该再让你死一次的。” 木雨笑了:“虽然你这么说,但其实你比我更明白,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上课打比赛就能把日子混下去的男孩,你需要长大,因为这就是你的责任。” 顾炤收敛眼眸,已经不想和她聊下去,一阵风吹来,一直没添碳的火堆终究是熄灭了,木雨的身影也被风吹散。 顾炤在寒风中沉思许久,帐篷里的人才走出来,沈时年看见他的时候愣了愣,连忙过去捂住他的手。 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因为顾炤的体温一直会保持在最佳状态,但是沈时年身上更暖,还是能够传递一点热度。 他们继续上路。 越往海拔高的地方走,空气就越稀薄,偏偏寒风吹得更起劲,他们来到了积雪覆盖的地方,眼下云雾缭绕,山下的场景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山顶的弧度与天空碰撞出锋利的分界线。 仿佛来到世界尽头。 顾炤甚至怀疑,山的另一端是否还存在,那里也许只剩下一片虚无。 他连覃女士是在什么地方遇上雪崩的都无从得知,茫茫雪山上要找那几个人无非是大海捞针。 一想到她遭遇的这一切,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才受的无妄之灾,顾炤心里就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成为了神,却连所爱之人都无法守护,这听起来像是笑话。 沈时年一直走在他前面一点,替他挡去一部分寒风,忽然感受到手被人握住了。 “累了?”沈时年回头确认他的状况。 “和我说几句话吧,”顾炤说,“这鬼地方太荒了。” 在登山途中聊天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本来稀薄的空气对肺活量就是一种考验了,但两人的身体素质都不同常人,在这种环境下还是能轻易应付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沈时年他根本不会聊天。 他憋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是怎么个聊法,多说几句话对于他来说恐怕比把这座山削平都困难。 -- 第153页 于是顾炤主动提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加入瓦尔哈拉?” 回答问题也不是一件轻松事,但总比自己想话题简单,沈时年一边继续向上走一边回答:“为了世界和平。” 顾炤:“……” “很伟大的愿望,”顾炤笑了笑,“和我小时候想的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沈时年主动开口:“我小时候并不觉得世界和平有多好。” “我在福利院待了很长时间,一开始那里就像是一座牢笼,谁也没办法逃出去,那种感觉就像……你明知道世界很大,但是外面的一切都被怪物吞噬了,如果你出去的话也一样会被吃掉。那时候我觉得世界和平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我始终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他说的这些事顾炤都没有经历过,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只有尽量去理解,试图描绘出他当时的心理。 对于他来说,福利院墙里墙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自由与否不是由环境决定的,而是由命运决定的。他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哪怕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顾炤隔着手套捏紧他的手掌,体温无法传递,但别的东西可以。 所以沈时年才继续说下去:“神明赐予了人类力量,而人类只想盗取更多,我的母亲,包括我在内的人都因此受到了惩罚,即使一开始我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不想让别人也和我一样,有些东西的存在只能带来更大的痛苦,瓦尔哈拉里很多人都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悲剧不应该再继续了。” 他说的世界和平,就是将那些从黑暗里诞生的东西都斩尽。 这就是他的理想,他一贯坚持的正义,也是他手刃血亲的原因。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顾炤终于问出了他最深的疑问,“明明我才是最不应该存在的。” 沈时年停下脚步,与他对视着,用最认真的语气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是因为你喜欢我吗?”顾炤毫不避讳地问了出来,他现在迫切需要得到一个答案。 只可惜,沈时年否定地回答道:“因为你不是坏人。” 顾炤虽然有点失望,却依然维持住表情,挑眉道:“你想给我发好人卡?” 沈时年或许连好人卡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耳尖迟钝地泛出些许红色,他有些手足无措,眼神显现出几分慌乱。 他压住顾炤的肩膀,笨拙地解释着:“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我不是呢?”没等他说下去顾炤就反问道,“你也会杀了我吗?” 沈时年怔住。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顾炤都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对方才突然开口:“这个问题我以前想过。” 顾炤盯着他问:“你是怎么想的?” 沈时年沉下眼眸,艰难开口:“我……” 他刚刚出声,飞机发出的轰鸣声就从远处的山巅层层叠叠地推进而来,顾炤猛然抬头,那些黑色的影子就像穿梭在云层中的巨.鸟,漆黑的炮.口齐刷刷地对准他们。 AC-130空中炮艇,以凶猛的火力系统与精确的导航系统闻名于世,每一架都是武力值与精密度的高度集成。 七架炮艇依次排开,直接对着地面发动攻击,这本来是任何人都闪躲不及的速度,它们的攻击目标却奇迹般地从烟雾中逃出生天。 沈时年面前形成一道看不见的障碍,合金子弹根本无法突破防线,攻击他们的人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这一波攻击仅仅只是试探。 AC-130最令人畏惧的是尾部口径为105毫米的炮台,里面装载了世界最大的榴弹炮,攻击范围在距地面25米到660米之间,速度可达每秒472米,每枚炮弹所装载的二十多千克的火.药甚至可以让目标瞬间“蒸发”。 正因如此才有人其称为“死亡天使”。 诺亚人的躯体在这种高强度的炮火下也极有可能灰飞烟灭,如果是沈时年自己他还可以凭借超高的敏锐度抓住一线生机,但他身边还有个顾炤……不对,沈时年忽然意识到什么,炮弹在顷刻间炸开,然而并没有到达指定位置,而是在空中就遭受到了无法抵御的阻力。 从表面上看,顾炤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次危机,但实际上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即使在空中爆炸的榴弹炮所产生的冲击波也不容小觑,覆盖在山坡上的积雪哪能承受这种力量,瞬间向下崩塌。 铺天盖地地白雪朝两人扑来,根本就来不及躲避,这是比海啸更恐怖的场面,疯狂的白色浪潮仿佛要吞没整个世界。 巨大的压力砸在顾炤身上,他丝毫不觉得疼,但是汹涌的雪浪把他和沈时年冲散了,他因为找不到沈时年的方向而变得急躁,周围的雪被无形的力量震开,但是很快又有新的雪浪从高处涌来,无穷无尽,连绵不绝。 顾炤大喊着沈时年的名字,却得不到丝毫回应,而他的愤怒只能让雪崩来得更猛烈。 整个世界都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八架空中炮艇随着他的嘶吼四分五裂,无论是什么样的钢铁怪物在神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 神的力量是如此的恐怖,可以带来灾难,可以毁灭世界,可以征服所有人,但正是因为如此,这份力量是被诅咒的,注定没有人能用它来守护喜欢的东西。 -- 第154页 没有哪一个时刻比现在更能让顾炤理解那个男人的心情,或许顾沉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才作出了坦然赴死的选择,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选择,他只能带着这份力量永远地沉睡,却没想到它会再次被人唤醒。 第71章 长川市, 河岸边的露天咖啡厅里。 “来得真慢,”景莹莹抱怨着,横着眉毛说, “两个小时前你就给我说出门了, 怎么现在才到。” 佟念露出满含歉意的微笑,在她对面坐下:“有事耽误了点儿时间。” 景莹莹打量着他, 奇怪道:“你跟人打架了?” 佟念心虚地摸了摸额角的伤口, 现在已经没有流血了, 就是肿了一块,看着挺唬人的。“下楼梯摔着了, ”他面不改色地扯谎。 “不去医院看看?” 佟念摆摆手:“小伤,不碍事。” “看把你能的,都不知道小心点。”景莹莹轻轻哼了一声, 叫来服务员,给佟念点了杯饮料。 “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啊,娘娘。”佟念喝了她请的饮料, 语气又多了几分狗腿劲儿。 景莹莹一边往咖啡里使劲加糖,一边说:“我想跟刘彦分手了。” 佟念刚喝进去的饮料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等着眼珠说:“为什么?你跟他不挺好的吗?” “没什么, 就是腻了, ”景莹莹用标准渣女发言的语气说,“帮我出个主意,怎么才能把他甩了。” 佟念:“……” 他深思了许久, 好不容易才开口:“你直接说不行吗?” “我说了, ”景莹莹无奈道,“第一回 他以为我开玩笑,第二回在我家楼下蹲了一晚上。” “你不理他不就是了。”这种问题佟念也没什么经验, 他对谈恋爱的映像还留在看对眼就在一起,烦了就分的层面上,从来没想过分手还要这么麻烦。 “就是躲不掉才来找你的。” 佟念抓着头发,眉毛拧一块,说道:“你得让我好好想想……要不我找他谈谈吧,再把你的丑照都给他看看?” “你什么时候存的我的丑照?”景莹莹立即警觉起来。 佟念脖子一缩,连忙站起来,“我有事先走了!”他当机立断地选择了走为上记,只不过才走出两步就回头,从桌子上捞起最后两块方糖,笑着说,“少吃点糖,容易胖。” 景莹莹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轻轻叹了口气。 佟念的车停在路边。 他的车没有顾炤的那么豪气,款式很低调,除了挡风玻璃都贴了遮阳膜,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佟念打开车门,热气扑面而来,他猛然想起自己走之前似乎顺手把空调给关了,这么热的天几分钟内车里的温度都够把鸡蛋烤熟,更别提里面的人了。 而事实再一次证明,诺亚人的体质超乎寻常,那个被他绑在后座的人仍旧活得好好的,一点异常也没出现,就是看见他进来后就开始挣扎,眼神仿佛要吃人。 佟念打开空调,撕下他脸上的胶带,在他咬上来之前收手,反应快到令人心疼。 时间喉咙里发出类似威胁的声音,佟念听乐了,笑道:“怎么跟只小狗似的?” 实际上,凭这些天佟念屋里家具损坏程度来说,养着他还不如养条狗呢,哈士奇都不带这么能拆家的。再说了,养狗随时都能牵出来遛弯,而他出个门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佟念额头上的伤就是被他磕出来的。 “听话,别瞎叫了,”佟念冒着手指被咬断的风险把刚才从景莹莹面前顺走的糖递到他嘴边,哄诱道,“来,吃颗糖。” “糖”这个词似乎有什么特殊的魔力,时间果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盯着他手里的方糖,伸出舌头舔了舔。 这场面冲击力有点强。 他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手脚都被束缚带桎梏着,挣扎之间纹身又显露了出来,他就这么和锁骨上的蛇一起露着舌头,图腾围绕的眼尾自然上挑,俊美的面庞显出几分妖冶。 佟念忽然想起小时候跟奶奶住在山上,老人家为了让他不偷偷跑出去玩,经常给他讲山间精怪的故事,其中有关蛇妖的是最多的,导致到现在他看见某些冷血动物就直哆嗦。 佟念很清楚,就算是再毒的蛇,也没有面前这个致命。 因为时间在死亡的瞬间注射了“Naglfar”,所以他现在正处于一种不生不死的状态,这是佟念从未见过的现象,按道理来说,他身上的细胞至少有一半以上都已经失去了活力,而另一半则被神的基因强行唤醒。 如果不是世界上绝大多数细菌都畏惧着神的血脉,他的身体可能早就已经腐烂了。 这种情况有点像电影里演的僵尸。 佟念这些天都在找寻解决的办法,可惜一直没有结果,于是他决定今天把时间带出来去见另一个人。 他和那个人约在长川饭店,就在江岸附近,开车过去很快就能到。 时间有了糖吃安分了不少,佟念还拿另一颗糖利诱他,承诺只要他乖乖听话这颗糖也可以给他,所以时间才会在松开束缚带的情况下跟他一起走进饭店。 “长川饭店”这个名字听起来不怎么样,但实际上它却是长川市最出名的几个地方之一,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才修起来的年代取名字都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 第155页 佟念在前台报了名字后,侍者领着他上了顶层,这里原本是一座空中花园,现在铺上了圈透明的玻璃,景色未曾收到影响却有了更为舒适的空调,只可以江风再也吹不进来。 餐桌设在花园中央,并没有人坐上去,倒是旁边的的花丛边站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佝偻着背脊,扶着老花镜仔细打量着那些花朵。 “金老。”佟念走过去,礼貌地打招呼。 老人回头看他,镜片下的眼睛凹陷下去,皱纹层层叠叠,精神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在佟念面前,金老并没有摆出长辈的架子,神态甚至带着几分恭敬的意味,他轻轻撩起袖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佟先生,请坐。” 三人在餐桌旁分散坐下,时间靠佟念比较近,他还惦记着佟念手里的糖,眼睛一直在他身上搜寻。佟念则没有理会他虎视眈眈的目光,而是继续与金老交谈。 “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了。”佟念开口道。 “佟先生客气了,”金老说道,“反而是我要感谢您平日里对小炤的照顾,这次的事也是,如果没有您在,不知道该有多少麻烦。” “应该的,这也是我的责任,”佟念这才瞥了一眼旁边的人,终于说出了正题,“还请您帮我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金老打量着时间,抿了一口大红袍,说道:“您寄给我的血样我已经研究过,他的状况确实很少见,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了。” 佟念追问:“这么说,您以前见过和他情况一样的人?” “是见过,不过她已经死了很久了,”金老颔首,“她原名叫陈晓兰,不过另一个名字可能知道的人多一些,小苍兰,你听说过么?” 佟念一愣,难以置信道:“您说的是……” “巴迪斯特·勒罗伊的妻子,”金老缓缓叙述,“在某些档案里,她是被巴别塔的人注射了实验体的血液才产生崩溃迹象的,但实际上这段历史被改写过。小苍兰患有癌症,在与巴迪斯特结婚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她的丈夫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于是将她的尸体冷冻起来,还修建了一间实验室。” 佟念皱起眉头。 “那间实验室就在嘉安大厦的地下室里,”金老补充道,“为了让妻子复活,他在实验室里做了大量试验,留下来的研究成果非常丰富,最后他竟然真的成功了,简直就是奇迹。” 佟念一直以为,安九权是得到巴别塔留下来的研究数据才建立起那座实验室的,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是基于巴迪斯特·勒罗伊的研究成果。 “起死回生,”佟念沉吟道,“何止奇迹这么简单,根本就是人类的终极梦想。” 金老却摇头道:“并不是起死回生,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再活过来呢?小苍兰早就因病去世了,所谓的复活只不过是把道别的时间延长了而已。” 佟念怔住,看向身旁的人,缓缓问道:“那他也是一样的么?” “这个我还不清楚,”金老摇头道,“巴迪斯特在小苍兰身上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无论他用了什么方法都无法与‘那位’的血脉相比,这一点是肯定的。” “什么意思?”佟念有些听不明白。 金老向他解释:“以人类浅薄的见识是无法理解神明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或许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从一个维度到另一个纬度跨度而已,这么一想起死回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谁又能想到,这名戴着老花镜,每天的工作就只有浇花和修剪树枝的老花匠其实是一名物理学家,他曾与爱因斯坦在同一个实验室里工作过,而且在生物医学方面也颇有造诣。 时间终于找到那块方糖在什么地方,就在佟念的口袋里,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拿,却被抓了个现行。 佟念并没有再次把方糖藏起来,而是大方地交给他。 这个时候,金老接了一个电话。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老人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比之前更憔悴,混浊的眼睛暗淡无光,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了。” “你放心,”金老强行装出镇定的语气,“我马上去瑞士。” 说话他还故作轻松地补充了一句:“明天周末了,记得让汶汶去上钢琴课。” 挂了电话,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才放松紧绷的腰板,死死摁着太阳穴,佟念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悲伤,满满地全都是悲伤。 “出什么事了?”佟念问道。 金老迟钝地回答:“小炤的衰败期……已经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来复习一下: 1.金老是顾炤家里的花匠,和女管家陈姨是夫妻 2.小苍兰是嘉安大厦地下室里那个,顾炤见过她的影像和尸体 3.神有衰败周期,实验体有崩溃现象,两者从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区别在于影响范围和程度 第72章 世界末日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在五个小时前有人问这个问题, 哈里什一定会和他聊几部末日题材的电影,而现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方式就更简单了,只需要抬头看, 末日的场景就摆在眼前。 火山灰与乌云从不同的方向推来, 一起将天空压成深灰色,大雨倾盆直下, 雨水像冲开水阀一般肆意挥洒, 洗刷着已经变成废墟的建筑。 哈里什的车翻倒在路边, 他好不容易才从车里爬出来,却无法援救车上其他乘客, 手机里没有任何信号,他连拨打求救电话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乘客的血一点点流干。 -- 第156页 他快要崩溃了, 跪坐在泥泞的地上,抓住乘客伸出来的手,感受着对方体温的流失。 哈里什是小镇上某家酒店的专职司机, 这名被困在车里的乘客是一名独自来瑞士旅游的女孩,几个小时前他刚从火车站接到她。 今天本来是一个好日子, 天气一如既往地晴朗, 哈里什如往常一样和乘客聊着天, 介绍当地的景区和旅游项目。在聊天中他得知女孩是一名大学生,这次旅行的费用是她暑期打工挣来的,她想要在这里多拍些照片, 也怀着那么点儿少女心思, 希望邂逅一位礼貌绅士的帅哥。 哈里什说他昨天刚好接了两名长相很不错的帅哥,他们现在应该还住在酒店里,如果有缘分的话没准能碰见。 少女憧憬着未知的旅程, 哈里什则想着这趟跑完之后就可以下班,他要去露丝阿姨的店里买披萨,然后回家看球赛。 谁也没有想到意外会来得如此之快。 火山喷发、地震和暴风雨同时到来,如果不是世界末日,就一定是神降下的惩罚。 耳膜轰隆隆作响,哈里什以为自己到了出现幻听的地步,抬起头才发现不远处出现了几架直升机。他瞬间燃起希望,一边逆着雨水奔跑一边挥动双手,希望直升机上的人注意到他。 他用干涩到几乎要磨出血的喉咙大喊:“help  !help!help!” 他虽然在雨中滑倒了,但好在运气还是不错的,一辆直升机降落在附近,舱门打开,从里面走出名身穿作战服的人。 两人从扮相看像是军人,但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国家的国旗,哈里什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很清楚这两个是来救他的。 他把两人带到车那边,还没开口,这两人就开始展开救援。 他们身上带的装备很专业,两三下就切开了金属框架,把女孩从车里拖了出来,鲜红的血在雨中流了一地,其中一个人摁着她受伤最严重的大腿动脉,另一个人则拿出纱布对她身上的伤口进行简单处理。 “你们能把她送去医院吗?”哈里什说,“她流的血太多了。” “抱歉,”一人开口道,“我们还有任务。” 哈里什祈求道:“拜托了,哪怕是把她带到你们的直升机上也好,在雨中她活不了多久的!”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合力将女孩抬到直升机上。 哈里什站在直升机外面向他们至谢,激动得语录轮次,里面的人却向他招手:“你也上来。” 哈里什愣了愣,连忙登上直升机,温暖的气流瞬间包裹了他全身,舱门关上,直升机立即升空。 “你们捡了个什么东西上来?”驾驶座上的人说,“这可不是救护车。” “少啰嗦,”有人不耐烦道,“开你的飞机。” “你的脾气真差,雷蒙少校,”驾驶员说,“我的意思是,这不是救护车,因为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医院而是地狱,你怎么忍心让这两个年轻人和我们起下地狱呢?” “都一样,你该不会以为他们去了医院就能活下来吧?”雷蒙边说边扔给哈里什一副橡胶手套,“带上它,帮我个忙。” 哈里什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战战兢兢地把手套带上,等候下一步指示。 雷蒙说:“我现在要给她止血,你的任务是摁住她的动脉,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松开,知道了吗?” “你说得对,”驾驶员笑了笑,“没有人能从这里逃脱,只有我们会赶着进来送死。” 雷蒙开始替女孩处理伤口,他的手法并不专业,看上去有点粗鲁,如此粗糙的手实在不时候做这种细活儿,但他的神情却十分冷静,甚至还能分出精力继续与驾驶员聊天。 “不是送死,是执行任务,”雷蒙淡道,“总有人会为了世界和平牺牲,我们就是首当其冲的一批,拿出你加入瓦尔哈拉时宣誓的勇气来,我们就是为这一天而活着的。” 哈里什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任务”,也不知道“瓦尔哈拉”是个什么东西,他现在紧张得牙关打颤,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一场鲜血淋漓的外科手术,女孩的血像是涂抹在他眼睛上一样,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根本无法思考。 直升机飞至山区,下面是白茫茫一片,雾霾遮挡了大部分视野,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雪,但如果他们能看得清,就会发现这些覆盖在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全部以类似流沙的方式运动着。 之所以说是类似流沙,是因为它的速度要比流沙快上许多,换而言之就是山上无时无刻都在发生雪崩,地壳的剧烈振动让雪无法停留在山坡上,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崩离瓦解。 由于找不到落脚点,比他们先来到此处的那几辆直升机还在空中盘旋,由于磁场受到干扰,他们无法用内部语音交流,只能凭长期并肩作战的默契行事。 雷蒙仅仅在两个小时前才接到任务通知,他立即安排了能够联系上的所有猎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组织了这批先遣小队。 他们的任务内容不仅仅是侦查情况,还包括清除目标,但是按照目前所见的一切推断,这次的目标强度远超预期,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是“那个人”。 福尔图娜号事件才过去几天,瓦尔哈拉连搜寻计划都还没有制定完善,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 第157页 只可惜,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当前磁场过强,发动机运作受限,”驾驶员汇报情况,“旋翼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必须找地方降落!” 雷蒙小心翼翼地在女孩伤口上缝针,机身剧烈摇晃着,他很难才能找准位置,警报声充斥在狭小的机舱内,一滴汗水从他鼻尖滑下。 终于,最后一针缝完,雷蒙边打结边下达指令:“带上降落伞,准备降落。” 所有人都愣住了。 刚才和他一起下机救人的猎手说:“我们的装备都在直升机上……” “只带必需品,”雷蒙说,“带多了也是白搭,到时候你自己都会扔掉。” 这不仅仅是装备的事,抛下直升机后还有一个最致命的问题是他们该如何走出这片充满杀机的雪山? 这无非是自断后路! 但他们也明白,雷蒙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此强大的磁场内直升机早晚会变成毫无作用的破铜烂铁,在坠机之前跳机已经是最好的方式。 包括哈里什所有人都背上了降落伞,只有仍然昏迷不醒的女孩除外,雷蒙直接横抱着她跳下直升机,破开万丈高空上冰冷的空气,穿过云端,如流星般坠向地面。 * 沈时年拨开覆盖在脸上的雪,艰难地呼吸着,冷空气灌进肺里,让他麻痹的神经得到暂时的清明。 这是他第三次被雪掩埋。 虽然每一次都能在地震停止的间歇时找到出路,眼前纯白的世界还是令人心生绝望,没有人可以抵御这种级别的灾难,由于暴风雪的到来,积雪的厚度还在不断增加,希望越来越微茫。 沈时年咬紧牙关,再次爬上雪面,逆着风雪往回走,他要到被雪崩冲走之前的位置。 这场灾难无疑是由顾炤引发的,沈时年不知道两人被冲散后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记忆原路返回,直到找到顾炤。 可是每一次他才走没多远就遇上下一波雪崩,这样来来回回好多次,他其实早就丧失了方向,却还是没有放弃。 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到达那个地方。 这一次也是如此,他才走出一百米不到,地面又开始摇晃起来,山顶上的积雪再次席卷而来,沈时年找到一块岩石,立即躲在岩石后面。 雪浪汹涌地拍打着岩石,岩石慢慢有了松动的迹象,沈时年在它滚动之前率先离开它的运动轨迹才没有被一并推下山坡,但是很快他就又被白雪淹没。 好几顿重的雪砸在他身上,挤压着他的骨骼和胸腔,如此反复受折磨,再坚硬的身体也有撑不住的那一刻。 沈时年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圆管状的冰凉物体,黑暗中看不见它的模样,但他自己却很清楚,这个东西有淡红的颜色,是他从那一箱“Naglfar”里挑的最淡的一支。 他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因为他亲眼看见已经死去的时间注射完这东西后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沈时年死命咬着嘴唇,终究还是将注射剂放了回去,此时地面的震动逐渐放缓,他奋力往上刨开压在身上的雪,想要重复刚才所做的一切。 但是这一次,在他还没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前,有人抓住了他的手,用力把他往外拉。 那人高呼道:“雷蒙少校!这里有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都是凌晨更新的,太难了,忙过了这段时间应该会好起来的 这两章可能看起来会有点水,但其实作用还都挺大的,关键点都讲了,绝对不是我累了瞎写的_(:з」∠)_ 第73章 在埋在雪里的那个人被拉出来之前, 雷蒙就意识到不对劲,立即大喊:“快躲开!”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雪花纷纷扬扬地炸开, 漫天飞洒着, 隐约能看见其中有一个人影。 雷蒙下意识地摁住手里的武器,只可惜所有的金属物只听那一个人的召唤, 他身上所有含金属的装备都被瞬间夺走, 最后只能死死捂住裤腰带, 骂道:“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雪幕散开,沈时年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场大多数都是“老朋友”,发现身上的金属物消失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他是谁了。 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缴械这一招通常能出奇效,但用在自己身上的滋味就非常不好受了。 金属物围绕在沈时年身边, 溶解拼接成其他形状,他们带的装备本来就不多,就算全部转换成武器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但沈时年很快就以行动告诉他们自己要这些金属有什么用。 在雪崩的挤压下,他的小腿骨从中间断裂开, 膝盖粉碎性骨折, 他夺来的金属物化为钢钉将骨头暂时连接起来, 剩余的则变成拐杖的模样。 他撑着拐杖,继续往山上走。 雷蒙愣住,警惕地打量着他, 其他人也都没有擅自行动, 眼睁睁看着沈时年从他们面前路过。 所有人眼里难免有敬畏的神色,沈时年是瓦尔哈拉的传奇,他从十六岁起就活跃在各种高危猎杀场上, 真正和他并肩作战过的人很少,但大多数人都听说过他的事迹。 果断利落是他的风格,冷酷坚决是他的个性,他如行走在人间的修罗,负责把那些本不该存在于世的恶鬼带回地狱。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台冷漠的杀戮机器,从来没有人能从他脸上读出什么情绪,就连和他相处最多的雷蒙也始终无法摸清他的所思所想,没有感情的人天生适合成为猎手,所以在他的名字确确实实出现在叛逃名单之前,没有人认为他会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 -- 第158页 “这么久没见,连个招呼都不打?”雷蒙对他说道。 沈时年并未停下脚步,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自顾自地继续向前,他必须得在下一场雪崩到来之前更靠近那里才行。 这些人在他眼里根本不止一提,如果他们要发起攻击,即使是在受伤的情况下他也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突出重围,更何况他还有一张底牌。 注射“Naglfar”之后他极有可能也变成怪物,如果他动用底牌,那这就会变成一个屠龙勇士终成恶龙的故事。 他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和信条都会被打碎。 人的信仰远比生命重要,但他既然一开始就选择把Naglfar带在身上,那么一定是做了某种觉悟的。 同样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信仰和那个人比起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他猎手都等待着雷蒙下达攻击命令,但雷蒙始终没有说话,而是目送沈时年离开。 “优柔寡断可不是你的性格,”直升机驾驶员说,“没想到你是这么念旧情的人。” “你想错了,”雷蒙回过头看他,轻飘飘地说,“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驾驶员嘲讽地笑道:“刚才是谁说要拿出宣誓的勇气?” “勇气是一回事,鲁莽又是一回事,”雷蒙意外地耐心道,“而且我们现在未必是敌人。” 驾驶员一愣:“你的意思是……” “跟上他,”雷蒙终于发出指令,“所有人都不要掉队。” 说完他又扫了哈里什一眼,哈里什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孩,在寒风中缩着脖子,怎么看都是队伍里最容易掉队的那一个。 雷蒙让人在他的腰部绑上绳子,然后安排别人背着女孩前行。 目睹了金属物神奇消失的哈里什战战兢兢地说:“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雷蒙没有理会他,反倒是驾驶员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由于各种原因,佟念抵达瑞士时已经是一天后,和他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帅哥。 海关检查着他的行李箱,扯出那本封面花花绿绿的《少年JUMP》,叽叽歪歪地说了些什么,佟念没听懂,转过头问金老,金老也摇头表示不知道。 “斯裹一,”海关竖起大拇指,“l lve 那路拖 t。” 佟念:“……” 这家伙居然在说日语! 海关有空和他闲聊,说明这些天确实非常闲,瑞士境内几乎所有航班都取消了,连边境线都封锁了几条,要不是金老不知从哪搞到了一架私人飞机,他们连怎么过来都不知道。 当然,飞机的航线许可是佟念黑进人家的系统搞来的,过海关的身份同样也是虚假的。 他和金老倒是有正经身份,时间可就不一样了,佟念因为好奇去深度搜索了一下,这家伙不仅在国际刑警那里有一堆档案,就连一些黑网也重金悬赏他的人头,可谓是黑白两道都不讨好。 佟念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敌人,但始终觉得走在路上都有人会提着菜刀冲出来要他的狗命。 好在现在一颗糖就能让他听话,一路上少了不少麻烦,除了长蛀牙的风险提高意外没有其他威胁。 从机场到格林瓦德还有一段路程,其实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赶时间都那个样了,最关键的是如何突破当地政府和瓦尔哈拉的双重防守进入其中。 世界各地的媒体对这场灾难的报道都仅限于火山喷发和八级地震,但事实远不止如此,曾经美丽安宁的格林瓦德早已变成人间地狱。 磁场混乱切断了内部与外界的联系,堪比切诺贝利核泄漏的强辐射笼罩整个小镇,除了能够抵御一部分核辐射的诺亚人可以进入之外,其他人进去必死无疑。 格林瓦德成为一座死亡孤岛,里面或许还有人或者,但是在外界人眼里他们与死亡无异,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在各种辐射病的折磨下死去。 “神的衰败期都会带来这种强度的辐射吗?”来到格林瓦德的边缘,佟念问道。 “理论上来说是会的,”金老回答,“衰败期的本质就是神向周围的环境释放能量,你高中物理学得怎么样?” 佟念挠着后脑勺,露出了学渣的尴尬笑容:“勉强能及格吧。” “热力学第二定律总该知道吧?”金老讲解道,“物质总是朝混乱的方向发展,所以温度永远是热的传递给冷的。神的力量也是如此,释放的过程中会让环境里所有物质变得混乱,从而引发地震、海啸、暴风乃至火山喷发等灾害,当然,核辐射也属于能量的一种。” 佟念听得云里雾里,再次提出问题:“历史上好像很少有核辐射的记载。” “只不过是当时的人不理解那是什么东西而已,”金老继续说,“而且因为‘沉睡’过,神每次释放出来的能量已经很低了,不然地球根本无法存续到现在。” 佟念作为桃源的继承人,自然知道神的力量究竟有多恐怖,但他终究没有亲眼见过那些场景,至今为止他见过最有冲击力的画面还是在顾炤和时伊人战斗的时候。 “神……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佟念不禁问道。 金老望向远方,沉声道:“我年轻的时候在剑桥学天体物理,同学和老师都是走站在人类认知顶端的人,他们有些做了一辈子试验,一个课题做到死都得不到结果,但是直到现在仍然有人前仆后继地投身进来。人的求知欲是无穷的,宇宙却是有边界的,我们的理想是更贴近真实,人类的未来就在那个‘真实’里。” -- 第159页 佟念彻底蒙了,不知道他的回答与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关系,迷糊地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的意思是,神是什么东西其实并不重要,”金老看着他,意味深长道,“重要的是他们能给人类的未来带来多少启发。” “我不明白,”佟念微微皱眉,“人类的未来难道不是在神手里吗?” 金老含蓄地笑了:“应该说,神的未来在人类手里。” 神之所以会在宇宙中四处播撒自己的血脉,是为了对抗自身的衰败周期,他们夺走了人类的未来,同样也将自己的未来寄生在人类身上。 时间扯了扯佟念的衣角。 佟念第一反应是他没糖了,正向再拿点出来,却发现对方指着一个方向,然后缩在他身后。 他在提醒佟念,那里有危险。 时间指的正是雪山的方向,那里黑云笼罩,电光交错撕咬,雷声翻滚着传递过来。 佟念和金老交换眼神。 他们必须更快一些,神……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 * 雪山顶峰。 青年站在风中伫立,狂风扬起他的头发,他神情孤傲,英俊的五官在神圣的氛围中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他一言不发,眼眸微微向下,像是睥睨众生,也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他的面庞如此沉寂,谁也看不出野蛮的、强大的、能够摧毁一切的力量从在他身体的四处流窜,最终突破重围,带着不讲道理的破坏力扩散出去。 有人在靠近。 方圆几百里的空间里所有事物都逃不过他敏锐的感知力,只不过他都没有心思理会,表面的平静并不意味着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很痛苦,并且很清楚痛苦的源头并不是力量流失。 他很愤怒,却忘记了究竟因为什么而愤怒。 他只知道自己丢失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有的小可爱看不懂文里的梗,注释一下 《少年JUMP》是日本的漫画杂志,“斯裹一”在日语里是“真厉害”的意思,“那路拖”是漫画《火影忍者》男主角鸣人的日语发音。 特别申明一下,本文涉及的物理知识很多都是我自己理解然后结合剧情强行解释的,大家看个乐呵就好_(:з」∠)_后面还有很多超扯的伪科学,爱因斯坦看了都想掀开棺材板打我的那种 第74章 哈里什两眼发黑, 踉踉跄跄地向山上前行,如果没有细在腰上的绳子牵引,他的力气早就该耗尽了。 并不遥远的路程, 他们却却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行进, 间接性的雪崩让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唯有队伍最前方那个人始终一往无前。 沈时年小腿断裂的地方已经修复完毕, 不再需要拐杖, 但他的速度并没有加快, 因为在这越来越恶劣的天气里每一步都是极其困难的。 暴风雪越来越强,哈里什再次摔倒在地, 有人拉了他一把,他却丝毫力气都没有,只能跪坐在雪地里无声地摇头。 他会死在这里。 哈里什心中充斥着巨大的恐惧, 他如此想念家里温暖的沙发,他养的小狗会把头搭在他的腿上,如果他心情好, 甚至可以给小狗尝一口露丝阿姨的披萨。 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十个小时前, 他的小狗就因为核辐射死亡了, 而现在露丝阿姨正躺在床上和她的孩子们道别, 而他自己正是受到这群人的保护才逃过一劫。 如果他现在掉队,在被寒风冻死之前,无形的死神就会先要了他的命。 “停下休息。”雷蒙发出指令。 一名队员看向前方, 担忧道:“他没有停下……我们可能会失去方向。” “三十分钟就好, ”雷蒙说,“我们可以追上他。”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了, 不仅是哈里什无法继续前行,其他人的状况也都不太好,迫切需要休息。 众人围坐在一团,挤在一堆取暖,少女被放在中间的位置,昨天夜里她其实醒过一次,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又陷入了昏迷。好在她身材瘦小,队员们勉强可以负担,如果换成哈里什应该早就被抛弃在雪地里了。 瓦尔哈拉的猎手并不是慈善家,他们永远站在大多数人的力场考虑,任务往往是最重要的。 哈里什绝望到落泪:“我走不下去了……让我留在这里吧,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雷蒙表情淡漠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他已经救过这个年轻人一命,接下来每一步都需要他自己走下去,因为现在这种情况谁也帮不了他。 猎手们都有自己的使命,和全人类的命运相比,他一个人的生命太过于微不足道。 “你今年多少岁?”雷蒙忽然问道。 哈里什大脑非常迟钝,好一会儿才哽咽着给出答案:“……24。” “刚刚那个人,”雷蒙指着沈时年消失的方向,说,“今年刚好20岁,还有一个月就是他的生日……你上一个生日是怎么过的?” “在家里……”哈里什努力回忆着,艰难开口,“和我的父母一起,还有我养的小狗……它叫作丹尼。” 雷蒙沉声道:“他上一个生日是在北非里过的,他的猎物想利用炎热的环境耗死他,但是他顶着六十度的高温在沙漠里行进,手刃猎物后将自己埋在沙地里。晚上我通过定位找到他,才把他从沙子里挖出来。” -- 第160页 哈里什迷迷糊糊地听着,他感觉自己在听一个不真实的故事,什么非洲,什么沙漠,什么高温,明明都是些很简单的词,他却听不明白。 20岁的人,真的可以做到这些吗? “我在直升机上给他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蛋糕是在摩洛哥的小镇上买的,奶油已经热化了。他一边输液一边听我唱生日歌,坚持到听完才闭上眼睛,”雷蒙顿了顿,继续说,“他一直都是坚强又有礼貌的孩子,我希望今年能给他过一个正常完整的生日,两个月前就已经给他买好礼物了……” 雷蒙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很难想象他这种应该出现在美式英雄电影里的魁梧男人会作出抹眼泪的手势,猎手们都愣住了,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队长在寒风中掩面而泣。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无奈,对于英雄来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泪比流血更难以承受,但如果情感堆积到了极致,也只有这一个方式可以得到最真实的宣泄。 更难得的是,雷蒙的泪水不是为他自己流的,而是为了一个“叛徒”。 雷蒙盯着哈里什的眼睛,摁住他的肩膀,眼角发红,嘶哑着说:“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放弃,你还有家人等着你回家……而我们什么都没有。” 他很清楚沈时年会作出背叛的选择,因为对于这个孤独的男孩来说,在遇见那个人之前,他的生命曾贫瘠得一无所有。 * 不知独自行进了多久,沈时年终于接近山顶,那是暴风雪的中央,超过十二级的强风足以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他用金属固定住牢牢固定住关节,只留膝盖与大腿得以活动。 剩余的金属化为长钉贯穿积雪,抓住几万年未曾见到阳光的岩层,只有以这样的方式才能使他不被狂风掀翻。 在神明的怒火面前,这已经是人类能做到的极限,他像是朝圣的僧侣那般,一步一步接近心中的圣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离自己的神更近一点。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用朝乎常人想象的意志力,带着绝对的虔诚与满腔的热忱,终于来到云与风雪的尽头。 神明伫立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睥睨着包括他在内的世间万物。 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沈时年还是加快了速度,他在怪物嘶吼般的风嚎声中好像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在这一刻,所有的疼痛都被掩埋了。 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 “顾炤……”他断断续续地喊着,“顾炤……顾炤……” 神明淡漠地注视他,他发出的声音被搅碎在空中,传递过来时只身下微弱的呼喊。 人类? 弱小的人类。神明想。 他纹丝不动,平静地看着人类一点一点朝他靠近。 他感受不到威胁,也不觉得受到亵渎,同样也不在乎人类接近他的目的。 直到人类来到他面前,朝他伸出双手。 如此弱小的人类居然想触碰他。 他是元素乱流的中心,全身都被高能粒子包裹,接触到他的东西只有一种结局。 飞蛾扑火尚有一线生机,人类贴近太阳就只有灰飞烟灭。 那人的指尖在距他十公分处猛然顿住,仅仅眨眼间指节就被削平,破坏性极强的粒子并不打算只作警告,而是从他的手指攀附上去,想把他整个人都卷进来。 可人类并不在乎这些,他死死盯着神明,眼里似乎包含了整个宇宙。 “……顾炤。” 神明终于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还没听我把话说完。”他向神明再近一步,一只手臂全部卷入元素乱流中,如果那只手臂还存在着,此刻已经抚摸在神明脸上了。 “我在遇见你之前,一直以为人都是向死而生,无论是信念还是理想都是为了死得其所,”人类说道,“直到你让我明白,人其实是为了活而活,我想活下去,和你一起活下去。” 在他述说的过程直播,神明始终面不改色。 人类滔滔不绝,他一向是沉默的,但这次却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所以我的答案是,我不会,哪怕这个世界没有我,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愚蠢。 神明终于蹙起眉头,抬起下巴,他还没开口,胸口就贴上了什么温暖的东西。 这个弱小又愚蠢的人类紧紧抱住他,神明目光露出一刹那的慌乱,但很快他就发现对方居然没有被高能粒子切碎。 针管掉落在地上,里面还残留着一些淡红色的液体。 他的身体瞬间得到增强,不仅可以元素乱流中保持稳定,而且先前被切断的手臂也重新生长出来。 原本朝四周扩散的能量有了新的发泄目标,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倾注在他身上,发疯似的驱赶这个“渎神”的人类。 但他的手臂是如此的有力,他的身体是如此坚韧,他像是一把固定在神身上的锁,谁也无法让他和神分开。 哪怕是死亡也不可以! 就连神明也被他的行为震惊了,眉头紧锁道:“你疯了么?” “ich liebe ……”沈时年说道一半就顿住了,他换了一种语言,坚定道,“我爱你。” “松手。” “我爱你。” “……你不要命了?” -- 第161页 “我爱你。” “……”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神情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他不是在说情话,而是在宣读重要的誓言,不会让人感到一丝一毫的肉麻,因为他的眼神里只有悲壮和深情。 神明猛然推开他,强悍的力道直接将他掀开数十米外,失去方向的能量又开始向四周扩散,天空闪过一道惊雷,暴风雪比之前更猛烈。 沈时年站起身后再次义无反顾地冲向他,注射Naglfar之后的他实力大幅增强,因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为神准备的,注射过它的人都会变成神的祭品,理所应当地拥有与神抗衡的能力。 但是无论如何,祭品就是祭品,永远无法与神的能力媲美,哪怕是像时伊人那般恐怖的存在也依然会被神轻易杀死。 仅凭意志和绝望,还远远不够。 在愈发强大的暴风雪中,地面又开始振动,脆弱的山顶终于经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力量,积雪连带着岩层一起崩溃,他们失去落脚点,沈时年在最后关头再一次抓住了神的衣角。 不仅仅是这一座山,整条山脉都像是被巨人的斧头狂劈乱砍,两人被地心引力拉扯,天旋地转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年年这种自闭怪也终于告白了,老母亲落泪 第75章 顾炤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他被什么东西压着, 并不沉重,还有几分温暖,急促的呼吸声闯入耳中, 他大脑一片空白, 好几秒后才意识到眼下是什么情况。 顾炤从沈时年腋下环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懒懒地问:“这是哪里?” 沈时年没有回答。 顾炤的记忆还停留榴弹炮引发雪崩之后, 他应该是和沈时年一起被铺天盖地地雪冲走了, 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是凭四周的温度来判断, 这里的海拔应该不低。 除了温度意外,顾炤还明显感觉到空间上的局促,他待的地方似乎只有两米宽, 两个人挤在一起的姿势好像在取暖。 顾炤却能感受到沈时年的小动作,因为对方搂住他脖子的只有一只手,另一只手则在其他地方不安分地运动着。 超强的夜视能力让顾炤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轻轻舔了舔沈时年的下颌线,低声取笑道:“假正经。” 沈时年顿了顿, 往顾炤那边凑过去, 似乎想弄明白刚才那个湿润柔软的是什么东西, 顾炤故意纹丝不动,没过多久,沈时年就试探性地在他脸颊上舔了舔。 要命! 顾炤顿时浑身僵硬, 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苦笑不得,只能对沈时年说:“别光顾着自己,帮帮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酒店里的行为让着家伙学坏了, 沈时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反倒对他的五官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每个地方都想尝一遍,糊了顾炤一脸口水。 顾炤恼怒地把他推开,抬起他的脸,瞪过去:“你是属狗的吗?” 沈时年保持着这个姿势,脸色有几分阴沉,直勾勾地盯着顾炤,再次伸出舌头,在他的手指上扫过。 顾炤跟触电似地抖了抖,这一下真的要了他的老命了,沈时年的面孔在他眼里无比清晰,不仅每一处五官都精致漂亮,组合起来也恰到好处,殷红的唇太诱人了。 作为一个纯零,他此刻忍受的是双倍痛苦,可是他针对沈时年制定的计划如今才完成第一步,如果现在就破了功,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顾炤磨擦着他的唇,眼神越来越暗,正当他在思考究竟是放弃还是放纵时,忽然被人摁了下去。 后脑勺磕在冷硬的地板上,疼是没有多疼,沈时年的举动才是让他最意外的。 这次接吻的感觉和之前几次都不同,沈时年显得格外凶狠,丝毫没有章法,把顾炤交给他的东西都忘了个遍,只管一味地掠夺。 顾炤嘴唇被磕破了,神的血液使得沈时年更加兴奋,他贴得更近了些,挺立地鼻尖喷洒出灼热的气息。 顾炤意识到不对劲,猛地一把将他推开,抓住他的衣领,仔细打量一番,然后试探性地开口:“沈时年?” 沈时年默不作声,死死盯着顾炤,神色有些危险。 “你他妈的,”顾炤恼怒道,“到底怎么了?!” 隔了很久,沈时年才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想要……” 顾炤眉头紧皱:“想要什么?” “……你。”沈时年的眼神诚挚又热情,他握着顾炤逐渐失去力气的手,又靠近过来,动作像猫一样轻盈又优雅。 顾炤喉结滚动。 但是在沈时年贴上他的瞬间,他做出了反抗,这次他直接和对方调换位置,将沈时年压在下面,直视他的眼睛,问道:“我是谁?” 沈时年似乎对他的提问并不满意,很快就给出了答案:“顾炤。” “顾炤是谁?” 顾炤等着答案,发现沈时年脸上忽然染上红晕,想要分辨出那层淡粉对于顾炤来说也是不容易的,但他却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点。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顾炤眉眼弯起,故意痘他:“你想要顾炤的什么?” 沈时年居然认真思考了,然后回答:“很多。” “怎么个多法?” 这似乎触及到沈时年的盲区,或者他直接羞于回答,尽管这样顾炤还是满意得不得了,他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抓住沈时年的手耐心引领。 -- 第162页 “这里够不够?” 沈时年摇头否定。 “这里呢?” 沈时年呼吸越发局促,却还是摇头。 “那,”顾炤附身,两人鼻尖相抵,声音缓慢又低沉,“这里呢?” 沈时年的眸子刷地暗下去,脱离顾炤的掌控,开始自行领悟,他的学习能力向来很强,做什么事情都仿佛天赋异禀。 当然,这也离不开他有个好老师。 顾老师教会了学生,却辛苦了自己,接下来几个小时内折磨与快乐并行,在这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他终于完成了人生的一大理想。 沈时年这厮表面斯斯文文,脸皮薄到接个吻都会脸红,衣服一脱就是个小禽兽……不对,他连衣服都没脱,裤链把顾炤这么糙的皮都磨疼了,输出功率简直强到离谱。 “停一下……靠,”顾炤猛锤地面,“你他妈的停一下!” 他忘了他现在身体素质不一般,别的东西怎么经得起这种力道,瞬间剧烈摇晃起来,这样一来难受的反而是他自己,像是被放在洗衣机上面一样,还他妈开的脱干模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没有让他做出“被干晕”这种丢人的事情,事后甚至有力气自己爬起来,摁着沈时年破口大骂:“你真他娘的有种!” 不过除了细节上出问题外,总的来说顾炤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他那句话多半带着点撒娇的性质。 是的,狮子老虎会撒娇,猛男当然也会,只不过这个娇撒起来更偏向撒野,顾炤自以为没用多大力气,却看见沈时年脑袋一耷,居然就这么昏了过去。 不会吧? 顾炤愣了几秒,目光情不自禁地往下瞄……这也不像很虚的样子啊? 难道是自己太浪了? 他现在哪里知道,这个人为了找到他,尽力过多少次雪崩,受了多少伤,能坚持到现在就已经算奇迹了,当然这种奇迹还是要归功于那管Naglfar。 顾炤搂着他,靠在壁面上,摸索着壁面,顶上并不高,他只要伸手就能摸到,他试着推了一下,振动的触感传递到掌心。 头顶的东西就这样被推开了。 顾炤缓缓站起来,细碎的光亮加上他的夜视力可以将四周一览无余,占据四面墙壁的壁画尤为明显。 神鸟,日月,古树,都是如此地熟悉。 顾炤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发现自己刚才待的地方位于正中央,这方方正正的形状,怎么看都像——棺材板。 他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不会吧? 顾炤瞠目堂舌,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个问题,壁画没问题,棺材也没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他刚才和沈时年在棺材里…… 而且根据壁画和棺材外围的纹路判断,这玩意儿好像还是他老爹的? 顾炤赶紧把木雨召唤出来,迫切地想要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木雨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狼狈,她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才留在顾炤的精神海里,顾炤也发现异常,问道:“发生什么了?” 木雨神色木讷,像是卡带的影像,根本无法读取顾炤给出的信息,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她终究只是一段意识而已,怎么能经得起如此强大的元素乱流。 顾炤清晰地感觉到,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他开始在精神海里检索自己的记忆,在那段时间里他虽然意识混乱,但是身体运行的数据还是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这是相当于“黑匣子”的东西,对于神这样靠庞大的运算量堆积起来的高等生物来说比记忆更加靠谱,因为它准确地记录了所有的数值,能够将事物还原成最接近原貌的样子。 这有点像精神力场,但是精神力场是基于他人的记忆再加以运算表达出来的,如果那个人在那件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某个地方,精神力场就会自动补全或者模糊处理。 所以顾炤把每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从山顶落下来以后,是沈时年一步一步把他带到这个地方,然后让两个人都躺进棺材里。 顾炤观察着棺材的形状,和他在游轮展览室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他看到了内部。 内部并不是金丝楠木,而是一种看起来像金属的材料,顾炤摸上去,又感觉并不是金属的质感。 他立刻想到了一样东西。 ——超金属。 如果说超金属可以抑制诺亚人的恢复能力,是否代表它可以吸收一部分能量呢? 那么沈时年用尽全力也要带他来这个地方的理由就说得清了,正因为超金属的特殊属性,他才能够恢复正常。 顾炤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沈时年口袋里翻找着,很轻易就摸出了暗红色的注射剂。 沈时年这种什么事都要做到极致的人,怎么可能只准备一支浓度最低的Naglfar,他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要么用最淡的,要么就换最浓的。 他的觉悟不单单是让自己变成怪物……而是连一切都可以舍弃。 顾炤痛苦地闭上眼睛。 去他妈的神。 他亲吻着沈时年的额头,微合的眼角银丝划过,再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令人难受了。 他想起那日在一望无垠的冰原上,少女的身体被胜利之剑贯穿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像你这样的存在,一定比我更寂寞吧?” -- 第163页 如果再让他回答一次,他肯定还是要说自己并不寂寞。 但无论他怎么认为,强者终究都是寂寞的。 很明显,“黑匣子”里记录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能控制得住的,但是顾炤可以确认的是,无论是覃女士的消失,还是突然出现的AC-130,都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恐怕就是要使他变成那副模样。 这说明肯定有人已经识破了一部分真相……关于神的秘密。 顾炤目光阴桀,面色泛出森森寒意。 无论是谁,都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沈时年的情况不容乐观。 谁也不知道Naglfar究竟拥有什么样的效果,他虽然在短时间内身体得到了加强,但是按照刚才的样子判断,他的意志应该是处于一种模糊的状态。 这么一想,顾炤也算是趁人之危。 不过他并不会对自己进行道德谴责,沈时年知道自己是谁,知道他是谁,这就足够了。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人类没有“黑匣子”,他的记忆不一定能保存下来,要是他忘了…… 那就让再他想起来。 不就是被干吗?多让他干几次不就是了? * 暴风雪停止了。 佟念担忧地看向金老:“您没事吧?” 金老面色红润,嘴唇发紫,这是缺氧的征兆,但他摇着头说:“没事。” 他们的登山设备非常有限,除了身上的登山服就只有一个指南针,并且这个指南针并不是用来确定方位的,而是用来判断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这片雪山上有一块强磁场地带,是几百年前神再此沉睡时带来的变化,大多数物质中电子运动的方向都是杂乱无章的,在神的作用下,那些无规则运动的电子变得有序起来,于是就形成了磁场。 利用罗盘找寻磁场带是确定沉睡之地的重要方式,佟念很小的时候就从奶奶那里学到了这一点,桃源微衰至今,神明上一次沉睡的地方早就失传了,他们无法像祖先那样到合适的时间就去迎接神明回归人间,但是根据奶奶的推断,这个时代神应该还在沉睡中才对。 每次衰败期即将来临的时候,神都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回避自身过于强大的破坏力,“超金属”在桃源的传说里被称为“息壤”,传说中大禹治水就是用的这种物质。 站在现在的角度反推神话,上古时期那场洪水很有可能也是神引发的灾难,息壤吸收了神的力量,于是洪水才得以缓解。 金老即使是这样了还在坚持,但他们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并不是谁体力不支,而是时间开始不受控制了。 佟念带的糖早在半山腰就用完了,他本想用画大饼的方式把人先忽悠着,可时间比他想象的聪明多了,根本哄不住,经常走着走着就停下来了。 佟念对此又气又恼,恨不得把他丢在山上,然而转念一想,这家伙可不是什么闹脾气的小屁孩,而是真正的人形兵器,流落在外的话不知道能惹多少事。 或许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把他救下来。 他这样的人,其实死了才是最好的。 时间孤身而立,抬头望向天空,风撩起他凌乱的黑发,恍惚间佟念有一种错觉,好像他真的只个孩子,第一次面对如此茫然的天地。 他今年几岁? 佟念思索着,比沈时年还小,成年了没有? “好了,”佟念朝他走过去,继续哄道,“回去就给你买糖,要多少买多少,现在咱们先听话,行不行?” 时间并没有回答。 佟念眉头一皱,因为他从那双黑色的眼眸里看见了某种东西的倒影。 三架AC-130空中炮艇横在空中,轰鸣声响彻天地,它们的目标一开始并不是这行人,却在注意到佟念他们的瞬间转换目标,直接猛火进攻。 “金老!”佟念第一时间来到老人身边,为他抵挡住炮火的攻击,他双手挥舞,数十枚黑羽齐发,直接在空中将子弹粉碎。 因为有神的“契约”,佟念的基因等级远超常人,哪怕是巅峰期的帕德玛夫人在他面前也完全不够看。 他能够强行撕裂木雨的精神力场,还能平息顾炤与时伊人战斗后引发的风浪,说是人类最强也不为过,捏碎这些钢铁猛兽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就在他即将发力时,一枚火箭炮冲上天空,直击其中一架空中炮艇的机翼,佟念愣住,带领队员冲锋的男人取下墨镜,线条硬朗的面孔展露在阳光下,青色的胡茬仿佛在发光。 “靠,”佟念呢喃,“帅啊。” 作者有话要说:  车轱辘就扎在你脸上~感谢在2020-10-16 22:33:07~2020-10-18 22:1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饺子饺子小饺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瓦尔哈拉派来的小队虽然在神力面前显得力不从心, 但区区几架空中炮艇根本就不在话下,就算是航母也能轻而易举地大卸八块。 接下来几分钟雷蒙向佟念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专业团队,没有暴风雪的影响, 队员们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不仅拆了炮艇,甚至还活捉了驾驶员。 雷蒙并没有直接开始审问, 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佟念身上, 没有参与进攻炮艇的队员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 第164页 “一伙的?”雷蒙目光在他们和“俘虏”身上来回扫过。 佟念举起双手, 懵懵懂懂地看过去,用一种很奇怪的腔调道:“I can't speak English!” 雷蒙:“……” “中国人?”雷蒙切换语言, 询问道。 佟念露出惊喜的表情,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你居然会说中文!真是太厉害了!听你这口音是在北方待过吧?长城去过没?” 雷蒙满脸黑线,毕竟上一个问他去过长城没有的人已经…… “你们是来登山的?”雷蒙无视他的问题, 发问道。 佟念点头,欲哭无泪道:“太不容易了,第一次来瑞士就碰上暴风雪。” 雷蒙瞥了一眼旁边的金老, 冷道:“老爷子身体够硬朗。” 佟念愣了愣,他们三人的配置确实奇怪了点, 他算是正常人, 金老这种年龄根本没什么登山的理由, 时间冷着脸跟保镖似的,先不说他们是怎么从暴风雪中活下来的,光是核辐射的问题就说不下去。 他用余光打量四周, 估计自己应该能对付得了这几个人, 就在他打算动用武力的时候,金老开口了。 “您好,”金老伸出皱纹堆叠青筋突出的手, “我是德国联邦技术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员,这两个人都是我的学生,此次赶来瑞士是为了协助解决核辐射危机。” 他的语气铿锵有力,中气十足,还带着几分斯文温驯,真有那么几分高级知识分子的样子……不对,佟念恍然大悟,金老要是还活跃在学术界,也应该是泰斗级别的人物了,世界上也很难比他造诣更深的科学家,毕竟一般人都没有他这么长的寿命。 雷蒙并没有轻易被他的话说服,而是怀疑道:“研究员连穿防护服的常识都没有?” “你难道不知道?”金老故作惊讶地看着他,“危害指数已经低于0.2了,你们不也没有穿么?” 雷蒙皱眉,还是没能完全相信他的话,冷道:“你们不应该来这里的。” “不,这里是最适合我来的地方,”金老说,“根据放射性指数衰变公式,核辐射至少要一百年以上才会彻底消失,你不觉得太蹊跷了吗?这座山是辐射扩散的中心,也是吸纳辐射的地方,这里存在的东西很有可能影响全世界!” 他越来越激动的语气让雷蒙头疼起来,他摁着额头,向一名队员下令:“你们两个,先带着他们离开这里,还有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指的哈里什和那名少女。 哈里什活下来了,他们原本打算放弃他,但是重新启行后没过多久暴风雪就停止了,队伍面临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于是就派人原路返回寻找,好在他还留了最后一口气。 但是由于没有交通工具,一行人只能带上他们继续上路,现在倒是不用为这个发愁了,刚才击落的炮艇修一修还能用,虽然由于材料紧缺暂时变不回原样,但恢复最基础的飞行对于队伍里的专业人员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先送走总归是好事。 金老面色沉着,眼神坚定:“不行,我不能离开。” 说着,他便转身,穿过围绕着他们的队员,继续往山上前行,奇怪的是雷蒙竟然没有出手阻拦,队员们也好像被这个固执的老头搞懵了。 佟念一把抓过时间的手腕,连忙跟了上去,心里对金老的敬佩又高了几分。 “队长?”一名队员朝雷蒙投去疑惑的目光。 “永远不要跟老人讲道理,”雷蒙盯着那三个人的背影,说,“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是对的,而你只是个小屁孩。” 这个老头让雷蒙想起自己读书时的学校返聘的数学老师,对每个人的要求都很严格,总是固执地强调解题格式,而雷蒙每次是他的重点批评对象。 说罢,他追上,金老的步伐,主动谈条件:“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上山,不过得听话才行。” “好说,好说,”佟念一看有戏,赶紧追加道,“请问你们有糖吗?” “要糖干什么?”雷蒙问。 “我这位……同学有低血糖,”佟念一本正经道,“能不能给他一颗,他很需要。” 糖分一直是猎手们需要的体力补充来源,每个人的装备里都有一盒,雷蒙把他的糖交了出去,佟念眼神放光,一个劲儿地感谢。 雷蒙手一顿,忽然皱起眉头。 “怎么了?”佟念看他的神色,莫名有点心虚。 “没什么,”雷蒙盯着他,淡然道,“你的声音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 “啊,是么,”佟念尴尬地笑了,“那我们还挺有缘的……哈哈。” 他观察着雷蒙的神色,深感不妙。 至于雷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那就说来话长了。 之前佟念在潜伏在顾炤身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沈时年这号人,他的任务是保护“神之子”的安全,必须比别人更敏锐一些,因为危机可以潜伏在任何地方。 从一开始,沈时年就经常出现在顾炤身边,而且都是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就连顾炤本人都很少发现。那时候佟念虽然察觉到了,却还是把沈时年当顾炤的追求者处理,神之子毕竟是神之子,个人魅力有目共睹。 但是后来他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一般情况下追求者往往会在观望一段时间后采取更近一步的行动,而沈时年并不是这样,他由始直终都站在顾炤的视线外,从来没有过“越线”行为。 -- 第165页 当时佟念就想,这家伙大概是个有特殊爱好的变态,为了顾炤的安全他决定多留一个心眼。 直到那次顾炤去泰国打比赛,佟念偷摸摸跟了过去,发现和他一样藏在观众席的还有一个人。 沈时年的神情炽热又专注,那种眼神太熟悉了,因为每次提到神时,佟念奶奶也是这种神情。 不是单纯的爱慕,而是把那个人当成了信仰。 比赛结束后,佟念跟踪沈时年去了另一个地方,从而发现了他作为“猎手”的秘密。 佟念很清楚,世界上对顾炤威胁最大的就是瓦尔哈拉的猎手,于是他立即对沈时年展开调查,不仅挖掘出他就在顾炤高中隔壁念书的过往,还顺带捋清了当年有关嘉安集团的所有事。 以此为切入点,佟念逐渐了解了瓦尔哈拉的运作模式,像沈时年这种猎手都有专人给他发配任务,那个人理论从上来说是他的上级,但实际上更像是他的助手,代替他与瓦尔哈拉进行联系和沟通。 雷蒙在瓦尔哈拉的地位并不低,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位后勤联络人员,也曾担任过猎手的位置,比如说这一次,在遍布世界的精英猎手中,瓦尔哈拉总部就选择让他来执行这次极其危险的任务。 为了获取更多情报,佟念监控了雷蒙的所有通讯设备,并且以“网友”的身份接近他,那次在玉城的行动中,他就是通过雷蒙的手机才定位到安琪乐园的位置,成为扭转局势的“乌鸦人”。 还好雷蒙此刻并没有起疑心,佟念舒了一口气。 * 顾炤把沈时年从棺材里捞起来,他身上很不舒服,肌肉酸痛的情况倒是没出现,就是那个地方粘腻腻的,每走一步路都非常有存在感。 这和他想象中的差得太远了。 某些方面他很好地遗传了他老爹,“骚包”的特性在父子俩之间一脉相承,顾炤的理想夜是在某个五星酒店的高级套房里,躺在最软最舒适的床上和最喜欢的人做最激烈的运动,而眼前的情况差得似乎有点远。 好在满足了最基本的两个条件,其他的以后都可以补回来。 不过也得需要有“以后”才行。 顾炤把沈时年横抱着,对于他来说这个姿势很轻松,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人身上没有料,沈时年虽然看起来瘦,身上肌肉分布得却很均匀,这一点顾炤亲眼目睹过也亲自上手验证过,感受总之两个字:好评。 他可以算是史上最惨的零了,被狂干几个小时后还要抱着晕过去的老攻穿越雪山,不过这并没有让他觉得委屈,反而因为手上的重量深刻感知道自己的责任。 沈时年已经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不应该再那样犹豫不决,木雨说的不一定是对的,但是却给他提供了一种思路。 只有更强大,才能保护心爱的人。 墓室的结构很简单,只有存放棺材的房间,剩下来的就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大概率是通往外界。 通道并不狭窄,断断续续地一直有壁画,和之前看见的那一幅风格相近,内容却有所不同。 顾炤并不需要仔细看,所有的数据都会自动储存在他的大脑里,然而他虽然有如此强的录入能力,但是并没有多少知识储备,不能得到更多有效信息。 这也是他之前需要木雨的原因之一,木雨寄生在顾汶身上的那段时间吸纳了非常多的知识量,似乎什么都了解在内,包括一些有关瓦尔哈拉的信息。 这些信息对顾炤来说很重要,因为无知是比弱小更可怕的东西。 顾炤本来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壁画上,但是某样东西却忽然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那是有人拿锐器刻在墙壁上的文字,和壁画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个时期,顾炤仔细看了看,发现竟然是一场串数字。 这些数字的组成部分只有“1”和“0”,是二进制的表达方式,一直延伸到几十米开外。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数字的尽头居然躺着一具枯骨。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介绍一下主要配角的属性: 佟念:影帝 景莹莹:影后 金老:老戏骨 雷蒙:男妈妈 楚辛燃:豪门贵妇 莱利斯·楚:霸道总裁 秦肖:霸道总裁的贴身秘书 以及在天堂的帕德玛夫人:永远滴神 感谢在2020-10-18 22:14:51~2020-10-19 23:5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饺子饺子小饺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天。10瓶;迷途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顾炤将沈时年放在一旁, 仔细查看那具枯骨的样子。 暗灰色的手掌握着一把军工刀,二进制数字应该就是用这把刀刻出来的,他穿着登山装, 其余什么设备都没有。 一个人不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爬雪山,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把装备放在了别的地方, 而是他的装备被另一个人拿走了。 目前看来, 第二种可能性要大一些。 因为这个人的登山服破破烂烂的, 腹部还开了一个大口,顾炤可以想象出什么尖锐的东西从这里划开的样子, 鲜血和内脏都流出来,他拼命捂住伤口,用最后的力气在墙壁上留下记号。 -- 第166页 但是他并没有写完, 最后一个数字只完成了一半他就坚持不住了,然后永久地沉睡在这里。 顾炤记录下所有的数字,用二进制的规则将它们还原, 最后得出另一串数字。 404251677402。 这是什么?密码么? 顾炤完全解析不出它的内涵,只能从尸体下手, 他忍住恶心感, 翻找着脏兮兮的衣物口袋, 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顾炤打开纸,发现上面的墨迹模糊不清,却隐约能辨认出是地图的样子, 他心里一沉, 突然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这张地图和沈时年手中那张基本是一样的,这意味着地图上标注的点应该就代表那间墓室,也就是说, 每一个点都是神曾经沉睡过的地方。 顾炤沉下脸色,打量着这具枯骨。 他的身份是什么?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张地图的? 人已经死了,线索只剩下这串意味不明的数字,顾炤很无语,心想哥们儿你要说什么直接写下来不就完了,还搁着整什么解迷游戏。 顾炤正思考着,忽然察觉到异样,连忙回到沈时年身边,警惕地盯着一个地方。 有人在用雷达扫描确定位置。 雷达本质上就是无线电波,可以被物体反射,然后根据反射回的电波确定物体的形状和距离,顾炤在反射波上稍做修改,给出了错误的信息,使接收放无法探测到他们的存在。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根据电波的来源,反推出另外一边的位置。 * 狄安娜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汇报道:“就是这里了。” 她汇报的对象立即发出指令:“准备爆破。” “他们应该不在里面,”狄安娜说,“起码我们的设备没有检测到。” 左修冷笑:“你的光学迷彩可以骗过人的眼睛,他一样可以骗过你的探测仪。” 狄安娜转身,按照他说的安排下去,组织爆破小组安装炸.药。 他们一共有十一名成员,携带的设备都是最顶尖的。 “上帝之杖”一直将自己视为巴别塔的继承者,他们理所应当走在人类科技的最前端,这次行动就算是牺牲了十架空中炮艇也丝毫不心疼,反而是神的表现让他们尤为惊喜。 “如果他真的在里面,你会怎么做?”狄安娜问道。 左修抬起眼皮,笑了一下:“当然是让他看到我的虔诚和敬仰。” “但他应该只想杀了你,”狄安娜若有所思道,“你以为他还会原谅你所做的一切。” 左修笑意不减:“只有想改过自新的人才会祈求神的原谅,你觉得我会摒弃过去么?我倒是希望他杀了我,这意味着他已经学会了仇恨,他会恨我,就有理由恨全世界。” 狄安娜愣了一下,随后浅淡地笑开:“你还真是个疯子。” 左修确实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把复仇当作人生唯一的意义,这一点与狄安娜相同,也是两人能合作这么久的原因。 “我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左修望向远方,天空与山脉交接的地方。 “好美,”他感叹道,“像是世界的尽头。” “这么美丽的世界,你却只想摧毁它。”狄安娜话里有些许嘲讽。 “你想错了,”左修解释道,“我爱这个世界,因为它曾孕育出我心爱的人,同时我也憎恨它,把爱分给我不喜欢的人。所以我想做的并不是摧毁它,而是让它听话,只把爱给我喜欢的人。” 狄安娜沉思片刻,缓缓道:“世界会不会听话我不知道……反正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听话的。” 一声巨响震撼空气,狄安娜以为爆破组已经启动炸.弹了,看过去时却发现并不是刚才规划好的位置。那里的岩层开裂出二十厘米宽的裂缝,还在不断地增大,像是地狱的开口一样,有什么东西将要从里面出来。 她立即让所有人进入防备状态,只有左修惊喜道:“快,让我过去!” 狄安娜本能地感到畏惧,但她还是选择推动轮椅,将左修带去那个地方。 “真了不起,”左修欣赏着裂缝,赞叹道,“他已经能掌控这份力量了。” “炸.药呢?”左修兴奋道,“都扔下去,让我看看他究竟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爆破组不得不把已经安装好的炸.药拆过来,通通扔进裂缝里,短短几十秒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地面剧烈摇晃起来。 一切没有归于平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从裂缝中伸出,滚滚烟尘翻腾而上,左修激动地注视那里,他万分期待神的模样,毕竟在游轮上时他还没看清神的样子就受伤昏迷。 顾炤手臂用力,一只手支撑起全身外加沈时年的重量,慢慢从裂缝里爬了出来。 他的衣服破了,这是爆炸造成的,暴露出来的肌肉匀称漂亮,一丝伤痕也没有,格外性感。 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并不是性感,而是威慑力,所有人都明白这具堪称完美的身体里蕴藏着怎样庞大可怖的能量。 左修恨不得用所有赞美的话去形容他,但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死死盯着神的躯体,为这造物的奇迹献上应有的尊敬。 顾炤从裂缝里出来后,拍了拍身上的粉尘,帮沈时年也稍微清理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我只有上小学的时候才喜欢往地缝里扔火炮。” -- 第167页 他缓缓抬起眼皮,打量着这些人。 顾炤忽然冷笑起来,对着左修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左修坐在定制的轮椅上,这个轮椅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不单单是行动工具,而是一种“体外器官”,参与到人体功能循环中,代替了心脏和肺部的作用。 他在游轮上那场爆炸中失去了双腿以及大部分器官,手臂也基本是个摆设,是上帝之杖的科技给了他第二条生命,让他以这种畸形丑陋的方式继续存活。 要说他这一生还有什么心愿,就是想看到被他亲手解开封印的神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惊喜,所以才策划了这场行动。 他破解了神的秘密,并且轻而易举地干涉顾炤的衰败期,就连利用超金属吸收能量也是提前安排好的,因为他早就知道这座雪山是神的沉睡地,必然存在一台棺椁。 在此之前,他还专门在这里埋下重达一吨的金属物,即使他们找不到方向,手无寸铁的沈时年也会被金属吸引。 “给你一个机会,”顾炤说,“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让你死得体面点。” 左修微笑起来:“您尽管说。” “我母亲是不是被你们安排的,”顾炤说,“她在哪里?” “放心,她很好,”左修回答,“你们上山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她交给搜救队了,现在应该在苏黎世的医院里。” 顾炤继续提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故事。” “那就别说了。” 顾炤失去耐心,他一只手伸在空中,银色的物质从地缝里冒出来,像水一样流动,逐渐在他手里成型,组成一把巨剑的模样。 左修震惊了。 “这是……” 超金属! 他居然连这种物质都可以控制,要知道超金属一直都是神力的克星! 狄安娜将左修挡在身后,抽出两把长刀,向顾炤冲去。 两人交锋过很多次,但这一次狄安娜只能用“勇气可嘉”来形容,她灵敏的身手在强大的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顾炤甚至没有动用胜利之剑,光是从身体里流窜出来的高能粒子就将她掀翻出去。 女人纤细的身体好像变成了飘带,显得如此柔弱易碎,高能粒子切割着她的身体,鲜血挥洒而下。 其他人见装,纷纷动用手里的武器,数百枚超金属子弹组成帷幕,一齐朝顾炤冲刺。 顾炤挥动胜利之剑,将子弹尽数斩落,动作简洁干练,丝毫不拖泥带水,他怀中甚至还搂着沈时年。 他就这样在子弹里行进,来到左修面前。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顾炤居高临下,冷淡道,“但你好像很喜欢摆弄别人的命运。” 左修伸着脖子,似乎想更贴近他的神:“不,我只是帮你回到你属于你的轨迹上而已……难道你还不明白么?这是你的命运,你天生就是要把怒火展示给世间所有人看!” 顾炤眯起眼睛:“我明白了,你就是想让我生气。” 左修没来得及说话,顾炤就已经将胜利之剑举在他头顶上,冷道:“你难道不觉得无聊么?现在这个样子,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现在还不明白,”左修保持微笑,“你难道就没有恨过什么人么?” “有啊,”顾炤说,“你。” “那就杀了我吧!”左修用兴奋的语气说,“杀了我就能解除你的仇恨,用你的剑杀了我,然后就能看见我的血,看见我在你的剑下求饶!” “我还没听过有人提这种要求,”顾炤笑了,说,“你以为我会上当么?” 左修一愣。 顾炤一脚踢翻他的轮椅,在他作出任何反应之前踩在他脸上。 “你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9 23:50:11~2020-10-20 22:2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ciglbal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求死不能么?”左修裂开嘴, 森白的牙齿覆盖着血迹,“我早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说句实话,你井不适作为神而存在, 任何人得到这份力量都会比你做得更好。” 顾炤扬眉道:“那你觉得这份力量最适合谁?” “时间, ”左修如实回答,“你看到的他只是很小一部分。” “很可惜, ”顾炤冷笑道, “他不是我爸的儿子。” 他话音落下, 地面忽然生出几条狰狞可怖的裂缝,空间在众人眼里扭曲变形, 灵魂似乎被一点一点抽出身体,左修痛苦抱头……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神在刹那间构建了精神力场, 正在强行与他建立意识链接。 神可以轻而易举地卸下他的外表,到达他的灵魂深处,秘密不再是秘密, 过去也不再被深埋。 那些肮脏的、发臭的记忆也一井重新占领高地,对他进行最无情的审判。 左修感觉耳膜被锥子一样的东西敲打着, 仿佛有虫子钻入他耳朵里啃咬一般, 他抓着头发, 快要被耳边的声音逼疯。 这是什么声音? 不是列车划过轨道,不是烟花在空中绽放,也不是轮船的汽笛, 高塔的钟声、播影音的早安、小孩的哭闹, 老人的谩骂……通通不是。 -- 第168页 他猛然抬头。 挤满人的教室,排满数学公式的黑板,还有他暗恋的早苗同学。 他忽然明白过来, 这是学校最后一道下课铃声,也是放学的铃声。 翻开课本,他看见封面上规规整整地写着一排字: “古藤斋一”。 对了,现在他还不叫左修,而是叫这个有些刻板的、像僧侣一样的名字。 为什么他会以为自己叫左修呢? 从小到大他就只有这一个名字啊,不管被多少人嘲弄过他都只能叫这个名字,因为这是他的长辈为他取的,注定要伴随他一生的东西。 莫名其妙地,强烈的恐惧感缠绕上心头,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待着教室里,也不应该再听见下课铃声。 “古藤同学?”芥川早苗向他投来担忧的眼神,“你怎么了?要去校医室看看吗?” “没……没什么。”他支支吾吾地回答,低下头收拾东西,微微耸着肩,神态有几分不自在。 因为这是他暗恋的女孩,古藤斋一想,早苗今天编的头发很好看,像秋天的干草落在阳光里一样。 芥川早苗微笑道:“那你记得关门,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 古藤斋一头疼欲裂,“明天”这个词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刺激,似乎那是一个永远都到达不了的地方。 有人期待明天,有人畏惧明天,有人觉得明天很遥远,有人认为明天近在咫尺。 他的明天在哪里呢? 古藤斋一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关好门窗,穿过夕阳挥洒的走廊,在楼梯口,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芥川早苗的校服被阳光涂成金色,她懒懒地靠在墙上,对面还站着另一个女孩。 女孩说:“你今天又跟他说话了?” 芥川早苗看着自己刚涂的指甲,笑了笑:“两句话而已。” “两句话已经够他兴奋很久了呢,”女孩弯起眉毛,“早苗你还真是善良,像他那种书呆子,别的女生根本就不可能跟他说话。” “我倒是觉得他挺可爱的。”芥川早苗在指甲上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说。 古藤斋一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起来,生命从来没有如此鲜活过,血液似乎都在逆留,他能感觉到自己脸颊越来越烫,全身都被某种东西灼烧着。 “别开玩笑了,”女孩笑着说,“你一边说他可爱,一边又在这里等长谷学长,究竟是喜欢谁啊?” 芥川早苗没有回答。 女孩也没追根问底,而是说:“我要先走咯,你慢慢等吧,记得给我汇报‘战况’哦,等你的短信。” 楼道间安静下来,古藤斋一本来想走出去,却始终迈不开步子,于是他决定走另一条路,可没走出几步他就后悔了,脑海里浮现出长谷学长的样子。 学长成绩很好,长得帅,还是学生会干部,女孩子应该都喜欢他那种的吧? 早苗同学也会吗? 古藤斋一忽然停下脚步。 他捏紧背包带,下定决心转身,可是刚一转身就看见那边楼道两个人井排走,早苗紧挨着长谷学长,一起往楼上走去。 古藤斋一愣了几秒,刚想追上去,忽然撞到一个人。 “不好意思!”他连忙道歉,抬起头,发现是教他生物的老师。 老师没有责备他,而是微笑着提醒道:“走路小心一点,古藤同学,下次别撞到电线杆上去了。” 古藤斋一红了脸,再次道歉,等老师走开后他才继续往天台追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不甘心吧,虽然早就知道早苗同学不可能喜欢他这样的男生……但他还是会难过啊,为什么自己就是比不上别人呢? 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比不过别人。 在寺庙里出生的他,母亲却是个妓.女,他没有父亲,母亲也早早过世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有联系的是寺庙的住持。 住持不愿他皈依佛门,还说他是逗留人间的恶鬼,虽然送他出来读书,但是每个月依然会有那么几天将他关在房间里,说是“洗涤”身心,实际上却是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他一开始井不相信自己是恶鬼。 直到他眼睁睁看见自己被开膛破肚,伤口还能奇迹般地愈合如初。 在学校里他一直不愿意与别人交流,因为他知道自己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古藤斋一小心翼翼地来到天台,他把门推开一个缝隙,刚好能看见早苗的身影。 女孩跪坐在地上,身下压着什么东西,脚边淌着鲜血,古藤斋一惊讶万分,忍不住又将门推开一点。 这下他彻底看清楚了,早苗手里拿着一把刀,不断地往长谷学长身上刺,她的动作干净利落,背影是如此的纤细柔美,古藤斋一完全无法从她优美的手臂上移开目光。 直到有人捂住他的嘴巴。 “嘘,”生物老师在他耳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不要发出声音,闭上眼睛,交给我就好。” 说罢,他松开手,破门而入,听到异响的早苗肩膀抖了抖,惊讶地回头,双手举着刀大喊:“别过来!” 老师毫不理会她说的话,义正言辞地亮出自己的身份:“我是瓦尔哈拉的猎手,你已经无路可退了,如果你放弃抵抗没准还有进审判局的机会,或者就直接在这里接受处刑。” -- 第169页 古藤斋一大脑一片空白,注意力没有在两人的对话上,而是被长谷学长吸引了,鲜血像诱人的草莓布丁,他将握着刀的那个人想象成自己…… “古藤同学?”生物老师惊讶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古藤斋一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到他的身后,也不知道没入他背脊的刀是从那里来的,他的心脏砰砰狂跳着,一把将老师推到在地,模仿着早苗的动作一刀一刀地刺下去。 他兴奋极了,虽然感觉这么做不太像自己。 但是谁又说得清楚他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对了……他是恶鬼啊,就像住持说的那样,他天生就是某种坏东西。 他慢慢抬起眼帘,发现早苗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古藤斋一朝她笑了笑,想要抹掉溅在她脸上的红痕,却忘记了自己手上也涂满了鲜血,这么一来她大半张脸都被染成了红色,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 “明天”果然消失了。 两个杀人犯连夜逃亡,古藤斋一和早苗一起坐上去北海道的列车,他们像是出游的情侣,早苗靠在他的肩膀上熟睡,他看着窗外隐藏在黑夜中的海岸线,仿佛能听见浪潮的声音。 不知从哪个站开始,他们对面坐了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穿着黑风衣,神情像是刚参加过葬礼那样肃穆,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古藤斋一身上,坦荡又渗人。 古藤斋一莫名想到那个叫做“瓦尔哈拉”的组织。 这个人也是来猎杀他的么? “我不是猎手,”男人好像能直接听到他的心声,“你没必要杀我,更何况你也没有这个能力。” 古藤斋一怔道:“你是谁?” 男人笑了笑,眼神却是极其平静的,他的回答异常简短。 “神。” 神?怎么可能? 古藤斋一仔细打量着他,自顾自地摇头:“不……你不应该在这里……” “我确实不应该在这里,”顾炤说,“因为这是你的记忆。” 顿了顿,他又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就只有这些就能成为你想毁灭世界的理由么?” “你懂什么!”古藤斋一语气激动到,“我的痛苦你一样也没有经历过,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顾炤扫了一眼他身边的女孩,问道:“她死了么?” 古藤斋一回头看她,女孩安静地靠在他身上,眼睛闭着,却一直没有呼吸。 她早就已经死了。 他的能力是操控生物的部分神经组织,所以才能在女孩已经被他杀死的情况下操控她来登上列车。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能力,在这个故事里他从来不是站在配角的位置。生物老师确实是瓦尔哈拉的猎手,他来到古藤斋一所在的学校是为了调查多起杀人事件,很快他就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名为芥川早苗的女孩身上。 早苗确实是杀人案的凶手,但实际上她一直受到古藤斋一的操控,她去天台其实是为了向长谷学长表白,可是却在不知情的状态下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人。 可以说古藤斋一完全主导了这一场戏,即使后来两人被警方逮捕,他也伪装成人质的样子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早苗身上,根本没有谁会怀疑他,或者说怀疑他的人都被他那恐怖的能力操控了。 让顾炤觉得有意思的是,明明他待在案发现场都不会有人能拿他怎样,他却选择了登上列车逃亡,让人不禁思考,他是不是在躲避什么东西? 变态的心思很难揣摩,但是有一点顾炤很清楚。 那就是这个变态,真的非常寂寞。 他无论在寺庙还是在学校里都是独来独往,唯一愿意和他说上几句话的住持却一直把他当成恶鬼看待,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就让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恶鬼。 也许他一开始操控早苗井不是为了杀人。 顾炤甚至怀疑,早苗在楼梯口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不是她自己的意愿。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再孤独的变态也是变态,自身的苦难从来都不是肆意伤害别人的理由,怜悯他这种人,就是在亵渎因他而死的亡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0 22:28:12~2020-10-22 01:1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怡然自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列车的起点是冲绳岛, 终点却是牛津火车站。 在精神力场里,空间和时间的维度都可以轻松跨越,窗外的景色从蔚蓝色的海岸变成雾气弥漫的城市只用了几秒钟。 早苗安静的睡颜瞬消失了, 古藤斋一肩膀空下来, 他的面容依旧稚嫩,却在新发型的修饰下成熟了几分。 他其实算得上美男子, 眉宇间的阴郁给予他偏柔和的美感, 下巴尖尖的, 似乎能够轻易折断,就像蝴蝶的翅膀。 火车到站后, 他提起行李箱,顺着人流下车,顾炤跟在他身后。 牛津顾炤曾来过几次, 但这里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牛津,很多地方和他记忆里不尽一致,但是大多数场景都是一样的。 古老的建筑, 郁绿的草地,阳光穿过朦胧的雾气, 折射出绚烂的微光。 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学之一, 这座由古堡组成的学校像是矜持又高贵的老派贵族, 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任何称得上苍老的东西,却不能用这个词去形容这里的人。 -- 第170页 无论在哪里,学校都是最鲜活、最有生命力的地方。顾炤看见不远处有人在踢足球, 棉布长裙的少女捧着书坐在草地上, 旁边画布前的男孩用最鲜艳的颜色描绘她的美丽。 然而这些与古藤斋一都没有关系。 他像是一条从暗河里爬出来的蛇,无意间经过人类的领地,鳞片上的伪装色让他毫不起眼,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致命,他也从来不当众展露淬毒的獠牙。 虽然远离了寺庙与主持的诅咒,他却依旧孤独。 顾炤跟随他的脚步,从火车站一直走进校园深处,周围的景象皆如白驹过隙,短短几分钟内就能经历整个春夏秋冬,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他们的脚步塌缩变化,唯独不变的是拎着行礼箱的人。 有时候他的行李箱被突如其来的足球踢翻了,他沉默地拾起散落一地的杂物;有时候男孩们骑着自行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压住被风掀起的头发,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顾炤看着他穿过一条狭窄的道路,叩响了教职工宿舍的门。 开门的是一名面容柔和的男人,过长的金发随意搭在肩上,古藤斋一风尘仆仆的样子落在他眼里,他微笑着说:“快进来。” 宿舍里摆放着大量标本与试验器具,男人的个人习惯相当糟糕,废弃的纸张与珍贵的实验数据一起随便丢在地上,屋子里几乎找不到落脚点,他从冰箱里拿出饮料,用脚把沙发上的衣服挪到另一边,然后招呼古藤斋一坐下。 顾炤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男人。 古藤斋一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更准确地是牢牢锁在他露出来的脚趾上,不得不说很难有人的脚会如此的漂亮,骨节分明,质感细腻,莹润的皮肤仿佛在发光。 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慵懒的气质,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古藤斋一的假期生活,顺便聊聊最近的实验进展,最后忽然起身,神神秘秘地说:“给你看样东西。” 他走进卧室的时间里,顾炤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地方坐下,向古藤斋一问道:“他是谁?” 古藤斋一木讷地抬头,与顾炤对视,他们一个坐在阳光笼罩的沙发上,一个藏在阴影里,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光与影的分界线,还有永远也磨除不了的时间。 “我的老师,”古藤斋一回答,“Rafael,这是他的名字。” “拉斐尔?”顾炤若有所思地点头,“听起来像是个艺术家。” “他的专业是生物医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艺术家。” 顾炤莫名其妙地笑了。 他联想到这个人那些丧心病狂的研究,是不是也算做到了专业对口? 古藤斋一下一句话却否认了他的观点:“一开始我是学法律的,读了一个学期后才在一堂公开课上遇见他,后来就决定转修生物医学。” “为什么?” “因为他的研究方向是我最好奇的东西,”古藤斋一继续说,“你知道塔么?他就是塔的成员,是走在全世界前面的科学家,他有对诺亚人最深入的研究,他是最靠近神的人。” “哦,是这样啊,”顾炤凝视他的眼睛,玩味地笑道,“我还以为你想上他呢。” 古藤斋一瞳孔收缩,瞪大双眼,突然恼羞成怒起来:“你胡说!” 这句话说得相当没有底气,他抓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如果他不是一段记忆的话,衣料下的皮肉应该都已经被抓出了痕迹。 拉斐尔从房间里出来,拿着一副遮盖着蒙尘布的画,他当着古藤斋一的面缓缓揭开,顾炤好奇地看过去,以为能看见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潦草到形状都看不清的涂鸦。 “……这是什么?”古藤斋一问道。 “神。” 顾炤:“……” 他老爹才不是长这副鬼样子! “准确地来说,”拉斐尔补充道,“这是神的心脏。” 古藤斋一怔住:“心脏?” “对,”拉斐尔语气有点激动,“是不是很漂亮?只有这样一颗强壮的心脏才能支撑起神的身躯与力量!” 湛蓝的眼瞳里仿佛闪着微光,拉斐尔指着画上的一个地方说:“看这里,仔细看。” 古藤斋一认真观摩着,却始终看不出什么所以然,顾炤眉头紧蹙,脑海里大致有了个想法。 他记得,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左修切开的就是心脏的位置。 拉斐尔知道他想不出来,于是解释道:“这是一个黑洞……” 顾炤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拉斐尔继续讲解:“我让你选修了宇宙物理基础,你应该知道人类是怎么发现黑洞的,光在离开太阳时会因为太阳的引力减速,如果将太阳的质量扩大,迟早会有一个质满足让光无法逃逸的条件,这个质就等同于黑洞的质量。” 那几乎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古藤斋一难以置信道:“那种东西……真的会存在于神的身体里吗?” “当然不会,”拉斐尔笑了笑,“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神心脏里的其实并不是黑洞,而是神力的压缩形态,神所产生的力量都会储存在这里。你可以用黑洞的样子来想象它,因为在它中央同样存在一个能够摧毁一切的奇点。” 他的讲述还算清晰,顾炤听懂了,古藤斋一也听懂了。 换一种更通俗的说法就是,这是一块电池,可以吸收能量也可以释放能量,起到“储存”的作用。 -- 第171页 “我们身体有神的基因,在某些方面也和神一样,所以这个东西同样存在于你我的心脏里。” 拉斐尔拿起画笔,在“黑洞”周围画上一个圈,继续说:“只要将它封锁起来,神力就会被压制住,诺亚人也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顾炤不禁摸着自己的胸膛,精神力场里所有生理迹象都是模拟出来的,所以他感受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心脏。 但是他知道,自己有这么一颗拥有“黑洞”的心脏,按照拉斐尔的理论,曾经有人用什么东西将它包裹了起来,使得他失去了这个存储工具,成为一台无法充电的机器,才会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如果拉斐尔的理论没有出错,黑洞的力量应该非常强大才对,应该远远超过超金属能够吸收的能量……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黑洞没有成型之前或者是力量还很弱小的时候完成隔离的步骤。 他老爹确实是最有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问题就在于,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呢?顾炤以前去医院体检时拍过片,医生都夸他的心脏长得好,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 还有就是,既然这种方法可行,在处理一些实验体的时候,瓦尔哈拉应该没必要采用抹杀的手段。 顾炤陷入了沉思,拉斐尔那边又发话了。 “不过这只是一个理论而已,”拉斐尔微眯着眼睛,“普通诺亚人的黑洞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在没有亲眼看见神的心脏之前,谁也无法它究竟存不存在。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看看神的心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古藤斋一沉默着,隔了很久才说道:“神……真的存在吗?” 拉斐尔毫不犹豫地说:“你居然还在怀疑这个问题,神是否存在你和我都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你的意思是地球上究竟有没有神,我的答案也是肯定的。” 拉斐尔捧起他的脸,注视他的眼睛,用坚定的口吻说:“神不仅存在,终有一天神的国度也会降临,那个时候你和我都不会再孤独了。” 古藤斋一浑身僵硬,目光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但其中最多的还是敬仰。 他由衷地敬佩眼前的男人,不仅仅是因为他深埋于心的倾慕,更是因为对方一直在为他的理想砥砺前行。 这也是他们共同的理想。 创造一个没有怪物的世界,所有人都会在神带来的新秩序中找到幸福。 古藤斋一坚信他的老师会成为开创新时代的人,毕竟在他荒芜贫瘠的生命是这个人为他点起明灯,只是他没有想过,变化会来得如此之快。 顾炤眼中,拉斐尔的身体逐渐在阳光下化为碎片,最后成为细碎的尘埃消失在空气中,古藤斋一还维持着被他捧着脸的姿势,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下。 房间里又只剩下顾炤和他两个人。 “他是怎么死的?”顾炤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他和巴别塔一起埋葬在瓦尔哈拉手中。”古藤斋一……现在叫他左修比较合适。 左修看向隐藏在黑暗里的人说:“他永远也等不来新世界,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试图用电影镜头的方式来描述左修的故事,但是好像效果不怎么样还写得贼累_(:з」∠)_ 这两天又是凌晨更了,我拿什么拯救我的手速QWQ 拉斐尔老师不会只出现一次,虽然死了,但是可以鞭尸(良心不会痛的作者如此想到) 第80章 “你说的新世界, 是什么样子的?”顾炤问道。 左修沉默片刻,回答道:“老师研究方向是消除实验体的崩溃迹象,他认为人类可以依靠科技更靠近神, 所有人都可以拥有神的力量, 在他所构想的新世纪里,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 不仅是诺亚人之间的矛盾会消失, 贫穷和战争都不会存在。” 拉斐尔的想法非常理想化, 他认为如果每个人都变成神那样强大的存在,就没有必要再进行资源争夺, 毕竟神拥有极其漫长的生命以及创造奇迹的能力,“对立”这个概念就消失了。 在顾炤的认知里,巴别塔一直是个由各种脑子不正常的科学怪人聚集起来的地方, 他们进行违背伦理的人体实验,悲剧和罪恶都从中产生,却从来没有思考过, 这个组织究竟是为何而存在。 神话里的巴别塔是通天之塔,通往神所在的天堂, 那些研究人员是否也曾怀揣着将人间变成天堂的理想? “这只是他的理想, ”顾炤说, “你的想法和他不一样。” “你猜对了,”左修说,“老师之所以会这么想, 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亲眼见过神, 他并不知道神究竟是以怎样的目的来到地球的。就算是神也有无法摆脱的命运,绝对公平绝对正义的世界其实并不存在。” “既然不存在,为什么不能让它保持原样?” 左修露出嘲讽的笑容, 慢慢抬起下巴:“现在的你真的认为这个世界应该维持现状么?” 顾炤沉默了。 如果有人在几个月前问他这个问题,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作出回答,但是现在他不由地迟疑了。 普通人眼里,世界当然是美好的。 但是对于那些活在矛盾与枷锁中的人来说,世界带来的痛苦远远超过他能触及到的所有美好。 沈时年曾经就是其中之一。 最可怕的是,他的悲剧和不幸并不具有唯一性,还有很多人和他拥有相似的经历。 -- 第172页 他们承受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苦痛折磨,有人选择坚守信念,有人选择顺从命运,无论他们最终走上了什么道路,活在阳光下的人都没有资格站在制高点,以普通人类的思维评判他们。 当然,顾炤也不行。 “我会改变它,”顾炤说,“如果有矛盾就化解矛盾,连我都做不到的话,应该就没有别人能做到了。” “很遗憾,”左修诡异地笑了,“你也做不到,即使是你的父亲——那位真正的神明也无法做到,更何况你身体里还有另一半属于人类的基因。” 顾炤并不赞同他的看法,和疯子是没有谈判的余地的,对方永远会找到诡辩的角度来反驳他的观点……重要的是遵从本心,他喜欢这个世界,这就足够了。 左修自顾自地说下去:“说到底,所谓的神也不过是入侵者而已,他们来到地球就像白人来到美洲大陆,现在的人类相当于在白人创造的社会里吃炸鸡喝可乐的印第安人后代。正真的印第安人已经不存在了,失去家园的他们还要在种族歧视里失去尊严,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必须回到几百年前,将入侵者通通杀死!” 顾炤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的新世界,就是销毁与神相关的所有东西,然后创造出新的人类文明?” 要知道全世界七十多亿人身体里全部都有神的“askr”,他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先把所有人都杀死。 就算是动用现今所有的杀伤性武器,也难免有幸运儿能存活下来,所以他才要借助顾炤的力量。 顾炤闭上眼睛,缓缓抬起手,手指微微挥动,周围的场景如潮水般褪去,阳光、沙发、饮料还有那副描绘神“心脏”的图画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烛火和木制建筑的潮湿味,木鱼声咚咚作响。 左修跪坐在地上,拼命捂住耳朵,神情写满痛苦,烛光不知为何乱舞起来,照亮了墙壁上色彩瑰丽的浮世绘。 大焦灼地狱红莲业火熊熊燃烧,青面獠牙的恶鬼匍匐于诸佛座下。 年迈的僧侣孤身而立,闭眼诵读着晦涩难懂的经文。 他是左修记忆里的住持。 左修怒目圆睁,苦痛的面庞闪过杀意,他嘶吼地朝住持扑去,面容与浮世绘里的恶鬼别无二致。 “世间无常,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 在他即将触碰到对方的一刹那,僧侣身影消散,穿校服的少女代替了他的位置,惊恐的瞳眸中倒映出左修狰狞的脸。 “古藤……同学……” 左修愕然低头,发现自己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笔直地没入芥川早苗的腹部。 他颤抖着松开手,早苗轰然倒下,鲜血横流成泊,左修还在发愣,地上的人缓缓抬起头,黑色的长发变成微卷的金发,男人微笑着,深蓝色的眼睛里烛火跳动。 拉斐尔伸出手,左修失魂落魄地跪下,极力触碰他的指尖。 眼看就要握住他的手,拉斐尔失去了最后的力气,沉重的手臂落在地板上,左修撕心裂肺地痛喊着,却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神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 在精神力场的影响下,先前围住顾炤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梦境,他睁开眼睛时,只见一枚子弹出现在离他额头半米远的地方,从光泽和颜色可以判断出是超金属的材质。 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的威力足以将一千五百米外的目标撕成两半,它的速度达到惊人的853米每秒,但在顾炤面前还是能够无限放慢,他原本可以很轻松地将子弹接下,另一个人却快了他一步。 子弹在沈时年掌心被迫减速,弹头扭曲变形都无法蹭破最外层的皮肤。 “哐当”一声,子弹掉在地面。 顾炤惊喜地看向他。 沈时年与之对视,一贯淡然的眼眸里此刻也擦出了火花,目光不由地向下扫去,游走在顾炤因常年保持锻炼而形成挺翘臀部。 顾炤愣了一下,缓缓笑开,拿暧昧的眼神挤兑他。 就在这对狗男男眉来眼去的时候,雷蒙已经带领近攻队伍围了上来,刚才那枚子弹明显是他们发射的。 顾炤不想理会他们,将除左修外的狄安娜一行人从精神力场里解放出来,上帝之杖与瓦尔哈拉是老冤家了,他们几乎是本能反应地亮出武器,与雷蒙一行人交战。 顾炤一只手扣住沈时年的掌心,另一只手上的胜利之剑一分为二,化为对方常用的猎刀的模样。沈时年心领神会,提起顾炤为他准备的武器立即进入战斗状态。 其实用不着他出手,顾炤也能轻易对付这些人,但他现在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因为还有更多谜题需要他去解开。 比如说,墓室里的人是谁,那串数字究竟代表着什么,以及左修是用什么方法对他造成影响的。 顾炤想要退出战场,狄安娜与雷蒙都不会让他如愿,但是以他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困住神的脚步,雷蒙盯着两人的背影,大骂道:“支援还要他妈的多久才能到?” 队员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设备穿到他耳边:“总部调来二十架武装机离我们只有几千米,很快就能抵达。” “二十架?开什么玩笑?”雷蒙气急败坏,“他可是随随便便就能把阿尔卑斯山炸平的家伙,拿二十飞机给他打着玩吗?” -- 第173页 队员为难道:“时间太仓促,二十架已经是极限了,不过总部表示可以给我们核弹发射密码,这是我们最后的筹码。” 核弹作为瓦尔哈拉掌握的最强武器,关系到诸多层面的问题,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的,但是这次却直接将发射秘密给他们,可以见得总部也很清楚目标的危险级别。 一旦动用这个密码,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方圆几千公里内的一切都会化为须有,他们这支小队从进入雪山开始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其他人呢? 好不容易才从暴风雪中活下来的哈里什,还有那名无辜的少女,以及那三个自称学者的可疑人员,他们也愿意为神陪葬吗? 最重要的是,核武器真的能够杀死那个人吗? 雷蒙眉头死死拧起。 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他该庆幸的是这个地方人口密度并不高,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此刻掌握着全世界人的命运,必须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启用密码,”雷蒙坚决道,“目标锁定我的位置!” 队员的声音有几分颤抖:“……是!” 雷蒙与他通话的时候还在战斗中,他刚解决掉面前的人,两把长刀就直击他的面门,女人笑靥如花:“雷蒙少校,好久不见。” 雷蒙冷笑着接招:“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再看见你。”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狄安娜朝他抛了个媚眼,“让我猜一猜,你刚才应该是做了一个很大决定,对不对?” 作为曾经瓦尔哈拉的一员,她很清楚这个组织的运作流程,顾炤的强度已经超乎他们的想象,动用核武器是迟早的事。 “很遗憾,你必须得跟我死在一起了。”雷蒙一边用歉意的口吻说,一边毫不留情地还击,狄安娜被他一脚踢出几米远,在旧伤的加持下喷出一大口血。 怜香惜玉的条件在这个女人身上并不适用,雷蒙不喜欢叛徒,手刃叛徒对他来说是甚至一件愉悦的事情。 狄安娜抹去唇边的血,猩红的颜色让她的面庞显得更加明艳动人,她再次将刀比划在身前,低声道:“真怀念啊,第一看见你时你就是一副大英雄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只是在你眼里没有变化而已,”雷蒙盯着她说,“人都是会变的,所以我对你叛离组织这件事并不意外。” 狄安娜笑了笑:“有件事情你搞错了,我不是叛徒,而是卧底,从一开始我就是故事的反角。” 她在说话的同时,雷蒙耳中响起冰冷的电子音。 “目标已锁定,请输入发射密码。” “密码验证成功。” “10、9、8、7……” 大洋彼端,一枚80万吨TNT当量的核弹以他的位置为目标,冲上遥不可及的云端,以22马赫的超高速度朝他逼近,世界各国的军事防卫部同时拉响警报,纽约证券交易所数百支股票瞬间跌至熔断值。 “你也搞错了一件事,我可不是什么英雄,”雷蒙淡然道,“我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一点我们没什么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节选自《八大人觉经》 第81章 顾炤原本的想法是趁着两波人马交手之际溜走, 突入其来的声音却吓了他一跳。 “一枚80万吨TNT当量的核弹正在朝你靠近,还有十七分钟就能跨越大西洋把这里炸平。” 顾炤怔住:“你什么时候复活的?” 木雨淡定地说:“就在你开精神力场的时候,强行把我唤醒了。” 她回答完毕顾炤才想起之前那句话, “核弹”这个词的震慑力现在才在他面前起效果, 80万吨TNT是什么概念他不知道,但把这里炸平肯定能做到的。 “你确定?”顾炤难以置信, “大西洋外的东西你都能监控到?” “虽然基于你的力量来说, 理论上整个地球的物体都可以受到监控, 但现在我还没有那个权限,”木雨笑了笑, “但我能获取周围的无线电,是你的‘老朋友’告诉我的,他这个疯子把自己设成目标, 如果你不想想办法,两千平米内所有东西都会被炸平,一万平米内生物至少死一半。” 顾炤停下脚步, 将沈时年拉至一块巨大的岩石下,这里刚好能阻断一部分人的视野, 他把沈时年摁在石头上, 注视对方的眼睛。 沈时年之所以会陷入昏迷, 不单单是注射Naglfar的后遗症,还有他本身就消耗了极大的体力,人们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总还是有点道理的。 但这并不能怪他没有忍耐力, 在Naglfar的作用下,一切欲.望都被放大了,这一点在时伊人身上就有所体现, 她在得到力量后如此悠闲地逛商场,将所有漂亮衣服都穿一遍,不难想象她曾在逃亡路上目睹繁华大街上橱窗的模样,对于当时还是个小女孩的她来说,橱窗里的漂亮衣服就是最大的欲.望。 如果拿普通人来做对比,时伊人真实年龄应该快要步入中年了,但她真正活过的日子甚至没有一个15岁的少女那么多,诺亚人的血脉让她的外表保持年轻,也让她的内心永远冻结成少女,直到死之前还保有最纯粹的欲望。 顾炤缓缓抬手,覆盖在沈时年脸上。 -- 第174页 沈时年察觉到不对劲,立即问他:“怎么了?” “记不记得我在玉城的赛车场给你表白过?”顾炤问道。 沈时年一愣,神色瞬间变得相当复杂,嘴唇微微一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炤咧开嘴笑:“没想到吧,你们那点儿催眠术对我根本就没用。” 沈时年沉默了几秒,回答:“我……其实已经知道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顾炤挑起眉。 “机场,”沈时年说,“你走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顾炤手掌缓缓下移,放在他更为温热的脖子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和脉动,掌心传来每一次搏动都代表着时间的流逝,十七分钟现在还剩下多少? “那天我在机场站了很久,”沈时年忽然捏住顾炤的手,说道,“我曾反抗过命运,也曾顺从过它的旨意,甚至想带你一起躲避。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无论我做了什么,有些事情永远也不会改变。” 顾炤耐心地听下去。 “就算你和我一起去了西藏,那些人总有一天还是会找到你,这是你必须面对的,也是我必须要面对的,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从今往后你要做什么,我就陪你一起去做,”沈时年的眼神极其温柔,在目光面前,被人类赞颂了几千年的月光都不过如此,“我是一个早就不应该存在的人,能和你死在一起已经很幸运了。”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沈时年说,“我只是觉得,你要跟我告别了。” 顾炤平静地坦白:“还有十多分钟,有一枚核弹会在这里落下。” 沈时年皱眉,毫不犹豫道:“是雷蒙下的命令。” “他还真够胆的。”顾炤笑了笑。 “他是为复仇而活的,”沈时年说,“代价再大也无所谓。” “疯子,”顾炤如此评价道,又问,“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曾是一名海军少校,现在还有很多人这么叫他,”沈时年简单解释道,“他的船在实验体引发的海啸中沉没了,大约死了三百人,都是他的战友和兄弟。” “所以他才加入瓦尔哈拉?” 沈时年回答:“在纽约接受三年的心理治疗后,他的情况也并没有好转,当时是瓦尔哈拉主动与他联系的,因为他有一颗复仇之心,组织也希望吸纳他这种有经验的军事人才。有时候他确实是疯子,但绝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很好的。” “你没有把他当成过敌人。”顾炤一语道破关键。 “但是他把你当成了敌人,”沈时年说,“现在他想让我们都死。” “我们只是站在了对立面,”顾炤似笑非笑,“你如果没有提前认识我,突然冒出个能引发暴风雪和雪崩的人,你也会提着刀来这里砍我。” 沈时年沉默了。 “也不一定,”顾炤微眯起眼睛,又自己否认了那句话,说道,“没准你看见我长这么帅,一眼就爱上我了,然后就决定当二五仔,也不是不可能。” 沈时年抬手,摸了摸他鬓角的头发,凝视着他,似乎要把他这个表情刻进眼里一样。 “会的,”他坚定道,“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也一定会喜欢你。” 顾炤一愣,忽然发问:“你说什么?” 沈时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耳根顿时红了起来,微微低下头似乎要躲避,却在半途用双手捏住了顾炤的肩膀。 衣料下的三角肌触感非常好,弹性十足形状也很完美。沈时年缓缓做着深呼吸,耳根的红晕并没有消除,甚至还有扩散的趋势,他几乎涨红了眼,才又把刚才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 “还行,”顾炤的手在他下颌轻轻摩擦着,微笑道,“不算太晚。” 然后轻微低头,在他眉毛中央吻了一下,低声说:“我也是,喜欢你很久了。” 远处,另一块岩石后面,便携式望远镜缓缓收回,佟念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低下头看见时间还在好奇地往那边瞅,赶紧捂住他的眼睛。 “小孩子不能看的!”他一本正经道,“会长针眼!” 金老:“……” “咳,”老人尴尬又不失涵养地说,“小炤长大了。” 佟念心说,老爷子啊你知不知你家小炤早就长大了,不信你去问问他是不是早就想拱人家大白菜了? 作为顾炤的好兄弟,这些话当着人家长辈的面佟念不方便明说,只能装模作样地批评两句:“光天化日之下,也太没体统了。” “年轻人,”金老呵呵笑道,“性子急一点也是应该的。” 佟念:“……” “您心态真年轻。”佟念向他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忽然想起哪里不对劲,沈时年可是个男的啊。 一想到这里,他又对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敬佩了几分,金老也从他的眼神里察觉到什么,笑了笑说:“挺好的,要是个姑娘我才着急呢。” 佟念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金老是什么意思,如果顾炤换个取向,很有可能步他爹的后尘,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按照神口只增不减来计算,再过几百年估计得有个奥林匹斯神山。 所以在金老看来,沈时年好啊,好久好在他生不了。 佟念那边还在观望,顾炤已经和木雨商量起对策来,核弹固然恐怖,但是按照木雨的意思来讲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 -- 第175页 这一点他并没有向沈时年说明,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 “你这是在骗他,”木雨毫不客气地揭开的谎言,“骗纯情少男表白,真有你的。” “不算骗,”顾炤说,“我自己也挺没把握的。” 木雨分析道:“这颗核弹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聚变,所谓聚变就是原子核相互聚合作用,你要做的就是阻止里面所有原子核由轻向重的转变。” 顾炤与木雨是通过精神链接交流,两人的对话时间与现实时间可以不对应,十七分钟甚至可以当成十七个小时来利用。 “虽然你说得很轻松,”顾炤耸肩,“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止不容易,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木雨站在岩石上方,指着天空中的太阳说,“太阳无时无刻都在发生聚变反应,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应该可以连它也熄灭掉吧。” 熄灭太阳? “神能做到?” “能,”木雨坚定地点头,“后羿射日,你应该听过吧。” “谁都听过,天上原本有十个太阳,后羿射下来九个,只剩下一个,”顾炤也抬头,望向日光的来源,道,“这是传说。” “是神话传说,”木雨笑着说,“神话就是讲和神有关的故事,它并不是没有根源的,我想应该是说神有让恒星都熄灭的能力吧。” 顾炤沉默片刻,然后说:“很难想象我和他们居然是一个种族的。” “放心啦,”木雨跃下岩石,浮在半空中拍了拍顾炤的肩膀,“太阳上每秒中就有六亿吨的氢发生核聚变反应,相比较来说这颗核弹只是一片尘埃而已,你只需要掌握住方法就行。” “怎么掌握?” “我也不知道,”木雨无奈道,“不过我有办法,只需要你给我开一点权限。” 她的面色很坦荡,但顾炤知道自己需要保持谨慎,于是他威胁道:“如果你想耍什么花招,最好想想会付出什么代价。” “我可惹不起你,”木雨连忙认怂,“就这么说吧,以你的体质来说,就算这颗核弹爆炸也不会怎么样,主要是看你想不想保住别人,所以就算是不成功你也有办法收拾我,我没必要冒这个险来坑你啊,你说是不是?” 顾炤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你有什么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思路比以前清晰了一点,这两天尽量多更点,么么啾!!! 强烈推荐大家去看看隔壁预收《魔王住在我家中》,封面是我自己摸出来的!!!(可把我牛B坏了) 改天给炤哥和小沈也安排上! 感谢在2020-10-24 00:10:21~2020-11-01 23:3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等吃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怡然自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木雨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在核弹到达之前的十多分钟里,她可以在顾炤的精神海建立一个模型,通过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时间差, 让顾炤重复进行模拟操作, 最后寻找到那个阻止聚变反应的方法。 这类似她曾为提升顾炤的能力而创建的模拟作战游戏,当时那个一百关的游戏顾炤只过了二十关, 但是凭他现在的能力一口气通关到最后也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木雨将这次的核弹模型称为“作战游戏2.0”版本, 如果它真的能发行也一定能创造世界纪录, 毕竟从制作到关服有且只能有十分钟时间。 “让我看看吧,”木雨仍然以漂浮的姿势悬在半空中, 她像是引导新手玩家的精灵,望向半空中越逼越近的弹头说,“你究竟可以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根据木雨的预估, 这枚核弹将会在离地面五百米左右的地方爆炸,顾炤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近它。 这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顾炤很容易就能控制周围空气的流动产生升力, 木雨构建的场景非常逼真,离地面越远他越能感受到核弹带来的威摄力。 那是一个大家伙, 圆锥的弹头, 流线型的身材, 以及带有动力系统的尾翼,它是迄今为止地球上最恐怖的武器,是人类从潘多拉魔盒里放出来的恶魔, 同样也是以力量主导秩序的天使。 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到它之前, 顾炤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可此时,近乎本能的, 随着这枚核弹的全貌在他眼前全部展开,某种无形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流出,不同于任何一种元素物质。 而是数据。 恐怖如潮水的数据。 这些数据有自己的运算方式,它们计算出核弹的各项数值,将其一寸一寸拆解,各式各样的零件都在顾炤眼里不断放大又缩小,瞬时间弹身内部复杂的结构就在他眼前尽数展开。 顾炤很清楚,这并不是一个新的技能,他在使用任何一项能力的时候都是用的这种数据构解法,从这一点看,神就像是另一个维度的生物那样神奇,但这并不是神所独有的技能。 地球上每一种生物无时无刻都在进行高精准的计算,血液流动,细胞分裂,以及各种激素的分泌都是基于庞大的运算体系下的,甚至说整个地球,太阳系,银河系,乃至宇宙都可以看成一个数据模型。 每个人生来就是数学家,就连最简单的心跳都是人体经过精密计算后得出的最佳幅度,但是人类本身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很多人连两位数的乘法都无法做到流畅作答。 -- 第176页 但神不一样。 神的运算能力是与身体机能成正比的,甚至还会略微超过一点,反过头去控制身体数据,这也是神和人最本质的区别之一。 “真是不可思议……”本身就只剩一串数据的木雨可以清楚的感知到此刻围绕在顾炤身边的是多么强大的数据流,不禁衷地发出赞叹。 因为顾炤全身心投入构解核弹的过程中,暂时屏蔽了与外界的信息交换,相当于陷入了“死机”的状态。 沈时年维持着扶着他双肩的姿势,眼眸沉了下来。 忽然,他一把拦过顾炤的腰,躲过侧面闪现而来的猎刀,岩石下安全的位置还是被发现了。 他带着顾炤离开原来的位置,举起顾炤刚才给他的那把超金属猎刀,抵挡住那个人下一次攻击。 这是雷蒙小队的成员,穿着瓦尔哈拉统一的作战服,一般来说任何一个对沈时年有所耳闻的人都不会这样单枪匹马的来挑战他,所以他并不是一个人,很快沈时年就被队员们包围了。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上帝之杖在瓦尔哈拉面前很快拜阵下来,就连战斗力较强的狄安娜也在与雷蒙的交手中身负重伤,不得已开启了光学迷彩,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沈时年一手搂着顾炤,一手提着猎刀,面容冷峻,谁也不敢轻易靠近一步。 雷蒙从人群中走出。 他上下打量着沈时年,冷笑道:“你已经作出了选择,是么?” “不,”沈时年说,“我从来都没有选择。” 雷蒙沉默片刻,抬起手,让队员们后退。 “我记得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和你打过架,”雷蒙说,“对于男人来说,只有干过一架的才能算是真正的好朋友。” 面对他的单挑邀请,沈时年微微抬眸,轻声问道:“有意思么?” “当然有意思,”雷蒙笑了,“我是真的把你当成过朋友的……也许大多数时候你更像我的儿子,不是占你便宜的意思,你是一个很令人心疼的小孩。” “其实我很高兴你做了你认为正确的事,以前我最担心的事就是你和曾经的我一样找不到活着的目的,”雷蒙看着他身边的人,说道,“所以像男人一样拿起你的刀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觉悟。” 沈时年缓缓放开顾炤,转过头,对着毫无意识的他说:“我很快就回来。” 顾炤没有回答。 沈时年提起刀跨出一步,挡在顾炤身前,周围的人自动散开,他们知道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决斗,在核弹降临之前,这也许是他们这一生看的最后一场表演。 沈时年在被沈家收养后才开始学习武术,但是由于基础薄弱,他所使用的除了正统的盛宏门招式还有柔术现代搏击以及军士刀法,除了控制金属物的能力很逆天之外,优秀的体术也是他成为顶级猎手的主要原因。 而雷蒙,虽然因为血统的原因没能在神力上体现出优势,但他毕竟是军队出身,体术远超普通人,还非常将就战术,就连拥有光学能力的狄安娜都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使用的都是猎刀,这是瓦尔哈拉的猎手们最熟悉的武器,对于双方来说都很公平。 雷蒙率先发起进攻,沈时年为了与缺乏自保能力的顾炤拉开距离也主动迎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身体也非常轻盈,在雪地上几乎都留不下痕迹。 “踏雪无痕”是盛宏门的武学基础,因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沈时年深谙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留给雷蒙任何观察的机会,直接攻击要害。 雷蒙常年担任后勤人员,再加上事故后颓废的那二年,体术下滑得厉害,但他还是拼尽全力抵挡住对方这一击。 火光霎时溅开! 仅仅这一击,雷蒙就知道他并不是沈时年的对手,从一开始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但他很清楚自己也并不是为了赢才提出单挑的。 正如他所说,他只是想看看这个看似冷酷,其实内向又腼腆的少年究竟做了怎样的觉悟。 他需要一个答案。 是否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能够为内心的渴求献出一切,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什么人都可以辜负。 人不可能完全抛弃罪恶感,除非他意识到别人也会这么做。 “还不够啊,”雷蒙死死盯着沈时年的眼睛,“我没有看见你的渴望,是因为没有把我当成敌人吗?”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枪,绕过沈时年的身体向他身后发射,沈时年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启动神力,那枚子弹就这样在空中凝结下来。 雷蒙牵起嘴角:“别紧张,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战斗,不会把其他人牵扯进来的。” 所以他用的是普通子弹,目的只是提醒沈时年认真一点,如果换成超金属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方也许就反应不过来了。 沈时年沉下眼眸,弹开他的刀,与他对视。 “就是这样,”雷蒙说,“我很喜欢你这种眼神……就像一头孤独的狮子。” 沈时年沉声道:“几年前你在直升机上为我过生日的时候,其实我也曾想过,如果我的父亲是你这样的人会怎么样。” “太可惜了,”雷蒙耸肩,“我们来世再做父子吧,今生没有这个缘分了。” 沈时年一语道破关键:“你知道你快要死了,所以才会惹怒我,对不对?” -- 第177页 “只说了对一半。” “一半就够了,”沈时年说,“了解一个人只用了解一半,我不理解的部分,正如你不理解我为什么要站在你对面。” 雷蒙笑着说:“你去上大学的时候我应该推荐你报哲学系的。” 沈时年对哲学可没有兴趣,他虽然性格确实存在缺陷,可本质上还是个有讲究的暴力分子,冰冷的公式和严苛的实验过程可以使他平静,这就是所谓的“讲究”,他喜欢按照规矩办事。 而暴力,正如他每次执行任务所做的那样,冷酷且果断的手段使他变成令猎物畏惧的存在。 “你早就该死了,”沈时年一边发出攻击,一边说,“应该说你的灵魂已经死了,就像我在来到圣心福利院之前就已经死了一样。” 雷蒙拆解着他的招式,面对没有人任何喘息的招数他很难才能分心作出回答:“但你好像并没有作为一个死人的自觉。” 沈时年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而是找出他的破绽,瞬息间刺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流出来的时候,他才说:“因为我复活了,四年前就已经复活了。” 在超金属的影响下,雷蒙支撑不起身体,缓缓跪坐下来,裂开染满红色的牙齿,抬起头看他,湛蓝的眼睛是和天空一样的颜色。 “你真的很幸运,”雷蒙说,“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我也曾想过从地狱再爬回人间,但是我做不到。” 因为有能力拉他一把的人,全部都和他一样死在了地狱里。 所以他才会想复仇,终结所有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这是他的理想,也是该被冠以“正义”的东西,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和他一样,笼罩在同种生不如死的悲剧之下。 沈时年抽出猎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将血液滴在雷蒙的胸口。 能够治疗诺亚人的金水就是从血液里提取出来的,沈时年的基因等级很高,足以加速对方伤口愈合的速度。 “没用的。”雷蒙的眼睛里映出百米高空外极速运动的某样东西,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 沈时年沉默地朝他伸出手。 雷蒙摇了摇头,握了上去,然后站了起来。 “现在我们是真正的朋友了么?”沈时年问他。 雷蒙一时语塞:“你这家伙……” 沈时年同样也注意到了头顶的东西,但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那边。 与此同时,顾炤猛然抬头,英俊的脸庞完全被阳光笼罩,嘴角的弧度若有若无。 “GameOn。” 木雨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炤哥:给大家表演一个空手接核弹 感谢在2020-11-01 23:35:07~2020-11-02 22:1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所思在远道 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一更) 伴随着这句“游戏开始”, 如精神海里演示过的那样利用流体压力差离开地面,雷蒙只感受到了一阵狂风吹过,眼前已经没有顾炤的影子。 “妈的。”他骂了一句脏话, 下意识地看向天空, 果然某样东西正朝着核弹袭来的方向奔去,如果不是知道顾炤长什么样子, 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鹰类。 “他连这种东西都拦得住?” 沈时年目光锁在天空中, 淡然道:“他无所不能。” 雷蒙却嗤之以鼻:“只有神才能无所不能。” 沈时年低头看他, 神色认真:“他就是神。” 雷蒙愣了愣。 瓦尔哈拉对顾炤的情报掌握十分有限,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就是像时伊人那种能力特别强的实验体, 是会带来灾难的怪物。 雷蒙脑海里充满了疑问,甚至不明白沈时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沈时年没有回答。 雷蒙摸出一支烟点上, 深吸一口,又骂道:“你他妈的总能给我点意外惊喜,老实交代, 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沈时年缓缓说道:“四年前,我还在玉城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了。” “这个我知道, ”雷蒙说, “你执行任务的被某个人看见, 催眠执行申请都是我帮你写的。” 当时那个人是谁雷蒙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几个月前顾炤再次卷入事故时他调查了一番,当时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道后来巧合接踵而至, 当初的合作对象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敌人。 “有些事情我并没有写进任务报告里,因为有很多东西我也无法理解。” “这不是最根本的原因吧。”雷蒙瞥了他一眼。 沈时年默认了。 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知道顾炤身后的秘密如果被别人发现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他想要他在意的男孩永远活在他所向往的阳光下,如果顾炤一个人站在与全世界相对的天平彼端,他在心里就会向顾炤这一头施以谁也无法撼动的发码。 这是一场摒弃猎人职责与道义的赌局,也是他这一生做过最自私,最卑劣的决定。 沉默中,两人一同注视着天空,两个物体划出两道即将交汇的线条,雷蒙手中的烟几乎要烫到指头,但他却毫无察觉。 另一端,佟念与金老同时注意到空中的异状,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 第178页 由于研究方向不同,金老并未参与过那场将恶魔从潘多拉魔盒里放出来的实验,但作为一名物理学家,对核弹的了解无疑比普通人更多。 佟念震惊到无可附加,什么感叹词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金老面色还算沉着,于是佟念不禁想他发出疑问。 “从理论上来说,阻止聚变反应在神的能力范围之内。” “那我就放心了,”佟念强行牵起嘴角,“不过这玩意儿还是真够吓人的。” 金老沉默地望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表情让佟念有些后怕,他还没来得及细问,上空五百米处忽然炸开吞天没日的火花! “怎么回事!”佟念大声喊道,他此刻已经完全不在乎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了,因为其他人也和他同样震惊,金老浑身都在颤抖,混浊的眼睛里闪现出难以形容的震惊。 “不……不可能……” 佟念感觉手掌被什么捏紧了,转头一瞥果然是时间,对方是出于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出于本能地寻找安慰。 “这回我应该也救不了你,”佟念苦笑道,“我们都要完蛋了。” “还没有,”金老沉声道,“虽然我没有太多把握,但是我们都活下来的机率并不是零。” 爆炸波蔓延得非常快,他这句话瞬间被淹没在巨响中,佟念还没反应过来金老就已经翻在岩石上面,这个爬个山都要气喘吁吁的老人此刻看上去比谁都英勇。 半透明的能量带从老人枯朽的身体扯出,并且不断向四周扩散,佟念明白了,这是他的能力,这应该是某种保护罩一样的东西。 金老干枯的皮肤下血管猛地凸起,似乎要爆裂开一样,可以看出释放能量对他来说非常勉强。 他这个年龄各方面素质都在下降,这点能力在核弹面前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但金老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他的身体可以苍老,心却永远不会,佟念回想起这几天和他一起从大半个地球外到雪山之上的经历,老人总是固执地前行,再强的风雪也无法使他停下脚步。 他几乎是用尽生命力构建了一个保护罩,却冲击波到来的瞬间被击垮,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核弹带来的巨大能量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佟念大吼一声,在金老向后倒下的时候撑住他的肩膀,几百枚鸦羽同时抛向空中。 “老年人就别这么拼命了,”佟念咬着牙说,“总得给我们年轻人……一个表现的机会啊!” 他手里还捏着一根未曾抛出的羽毛,羽尖随着指尖一起颤抖,鸦羽构成的网络取代了能量罩的位置,使周围变成核爆中心唯一的平稳地带。 在搞什么啊……佟念盯着早已看不清楚的天空之上,他的口腔满是血液的惺甜,皮肤也皲裂开,膝盖完全承受不住力气,狼狈地跪坐在地上。 你他妈的到底在搞什么啊,顾炤? 如果顾炤能回答他的问题,那么答案肯定是:“我他妈的也不知道。” 明明是在精神海里演练了无数次的操作,现实里却出了问题。 然而几乎是瞬息间,他就已经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爆炸发生之前的那在他面前。 她又换上了那条最常穿的白裙子,对着顾炤微笑。 “你做了什么?”顾炤显得异常冷静。 “利用你给我开放的权限,给你的数据作出了一点小修改,”木雨如实回答道,“对于你来说,构解一枚核弹简直是轻而易举,根本用不着在精神海里演练那么多遍,只要你一试就能成功。” “你的目的。” “当然是让你学会怎么把爆炸效果制造得更完美。” 顾炤抬眉:“所以你骗了我?” “是你自己选择的!”木雨笑得嘲弄且疯狂,“我都已经说过了,这个东西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危险,你却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全都是因为你自己蠢!”木雨瞪着他说,“强者的慈悲只能给弱者更加放肆的理由,左医生说得对,任何一个人拥有你的力量都会比你做得更好!” “做的更好是指杀更多的人么?” 木雨抬起下巴:“他们只是必要的牺牲品。” “我不会,”顾炤说,“我永远都不会。” “你已经是神了却还在用人类的思维想问题,”木雨尖锐地喊道,“这是对神力的亵渎,你根本就不配成为神!” “谁想成为神?谁他妈以为我想成为神?”顾炤的语气终于带上点怒气,他知道有些事情永远无法改变,他既然拥有了这份力量,就必须承担起这份力量带来的苦难与责任。 可是有些时候他还是会想,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该多好,没有傻逼天天想着算计他,也没有各路疯子想要他的命,他可以打比赛,上游泳课,做自己喜欢的任何事。 这群疯子在用他们自己的思维来绑架他,试图让他明白他已经站在了全人类的对立面,但他不是,他对毁灭世界完全没有兴趣。 顾炤气愤的点并不是木雨的欺骗,是因为总有傻逼想把他们的思想强加到他身上。 “难道因为你恨这个世界,我就不能喜欢它了么?” 木雨忽然怔住。 “你不能,”木雨冷道,“你是神明,注定要带领我们脱离苦厄。” -- 第179页 顾炤认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必要了,于是他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相信你。” “哦?”木雨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核弹的预计爆炸范围已经在你的作用下扩散到半个欧洲了。” “你没必要知道,”顾炤说,“因为在此之前,我会先送你去地狱。” “我似乎很早以前就对你说过,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无所谓再死一次。”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顾炤说,“这其实是对你的考验,你对汶汶的态度让我一度觉得你还有药可救,看来是我想错了。” 他抬起手,木雨的身体刹那间碎裂成块,她像是被打碎的玻璃的一样飞溅出去,这代表着顾炤把她留在世上最后一点意识也抹去了,从此以后“木雨”这个人将彻底不复存在。 在人间飘荡了四年的亡魂,终于找到了地狱的入口。 顾炤从精神海里出来,时间流动又恢复了正常,爆炸在毫秒之间发生,他几乎出于正中地带,本应该瞬间回没湮灭,如此强横的冲击波没有撼动他的身体,他仍然平稳地悬浮在空中。 他确实做了两手准备,其中藏的那一手还是从沈时年身上学到的。 他依稀记得,自己陷入能量暴走状态的时候沈时年曾用肉身吸纳从他身体里窜流出来的高能粒子,沈时年能做到的事他也一定能做到。 核聚变反应之所以会带来如此强大的破坏力,说白了就是在瞬息间释放出强大的能量而已,而顾炤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能量收入自己体内。 不仅是为了这些人,还为了阿尔卑斯山的雪景,他喜欢这个看上去像世界尽头的地方。 沈时年好像也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请假是因为我的猫猫吃了根毛线,要带着它去医院拍片子 它住了一天院,情况没有好转,今天晚上医生说要动手术了  _(:з」∠)_所以我是守在手术室外面码的字 后面应该还有两更,希望我能早点码完以及猫猫没事 第84章 (二更) 雪山上万籁俱寂。 如果没有亲眼目睹, 谁也不会相信这里曾有一枚核弹爆炸,却在造成毁灭性的伤害之前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架普通民用直升机在山间穿梭,利用无线电接收传播信息。 “四号机发现目标, 四号机发现目标, 位置已共享。” “一号机收到。” “二号机收到。” 白发苍苍的老人立于积雪之上,正对着朝他接近的直升机, 目光沉稳冷静。 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乐观, 甚至有几分狼狈, 虽然爆炸波消失得很快,但还是再次引发了雪崩, 所以人都被冲散了,金老并不确定自己的位置,但他知道一定有人来接他。 直升机降落, 几名身穿救援服的人走下来,先是确认金老的身体状况,再护送他登机。 这只救援团队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或者组织, 并没有留下任何记录,是一只“幽灵队伍”。实际上他们隶属于某个并没有什么名气的公司, 公司的注册地点在巴巴多斯, 这是一个位于东加勒比海的小岛国, 以离岸金融著称于世。 在那个各种暗色交易横行的灰色地带,没有人会去调查一家小公司的来头,所以他们才躲过瓦尔哈拉的监控, 建立起一支针对诺亚人的武装队伍。 为了寻找金老, 公司派出了装备强大的救援队,这几架直升机其实是伪装成民用机的武装机,能够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好在这几天他们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并没有与别人发生任何冲突。 金老坐在直升机上,连接上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内部网络。 “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活着?” “目前我方救援队一共找到十一个人,其他救援队九人,瓦尔哈拉那边并不清楚。” “小炤呢?” “抱歉,金先生,”耳机那边的人说,“暂时还没有少爷的讯息,但是我们率先找到了沈时年,他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金老沉默片刻,又问:“还有佟念。” “佟先生也没有消息。” “继续搜寻,不要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是!” 苏黎世,某私人医院。 女人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花园里的景象,样子有点不耐烦。 “为什么我非要坐在轮椅上?”女人不满道,“我的脚只是扭伤了,两天前就已经消肿了。” 护士耐心地安抚她:“覃女士,有些伤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医生说您的关节部位有严重损伤,需要长时间治疗。” 覃女士不知道医生说的关节损伤到底伤在哪里,她只知道自己困在这里已经很多天了,这些人以休养的名义不给她手机,还不允许她自己出去,要不是偶尔还能看见别的病人,她还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 “等我出院了会找最好的律师,告到你们医院破产,”她放出狠话,“律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私了,我儿子拿过拳击冠军,一拳就能把你们院长的头盖骨打碎。” 护士笑了笑,全当她开玩笑。 关于这位女士的背景,还有谁会不知道? 她是以雪崩遇难者的名义被送进医院的,当时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才过了一天医院门口就被各路记者堵满了。 -- 第180页 由于私人医院隐私保护得很好,媒体一张照片都没有拍到,本以为这位超模小姐可以平稳住到出院,谁知没过多久,医院的股票被某个来历不明的公司收走大半,从而接管了整个医院,随后立即为覃女士安排新的医生和护士,更有传闻是还安排了几个保镖隐藏在她周围。 现在照顾她的护士就是在那之后才被安排过来的,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那个公司的员工,至于具体工作是什么,公司内部也有系列保密手段,即使是和她一起被调配过来的同事也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的目前的任务是保护覃女士的安全,直到上级解除危险警报。 跟超模小姐相处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覃女士除了偶尔会放狠话之外,别的时候都很乖,她会按照医生的嘱托好好吃药,也会主动配合别人检查伤处,时不时开一些得体的玩笑,还会私下找护士讨点小零食。 不愧是被称为“世界上最有魅力的模特之一”的女人,没有人能抵挡她这种恰到好处的礼貌和任性。 只不过,再有礼貌的人也是有极限的,这两天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护士推着她逛花园的时候只是其中一个爆发点,当她回到病房之后,居然作出了翻窗逃跑的行为。 这一切都被监控捕捉得清清楚楚,护士连忙赶去病房,推开门却发现女人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书,配合窗外宜人的景色简直像画一样。 护士不敢再掉以轻心,就在她决定一整天都守在病房外面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通知。 有人来探望病人了。 老人穿着得体的西服,像一名老管家,用最礼貌的方式打开房门,覃女士一开始还沉溺在各种逃跑计划的想象中,看见他的瞬间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老金,”覃女士惊讶道,“是你。” “夫人。”金老向她打招呼。 “没想到啊,”覃女士又皱起眉头,“绑架我的人居然是你,是我平时亏待你了吗?还是你嫌我总摘你的花?” 金老:“……” “夫人,您误会了,”金老说,“我才搞定签证的问题就来看您,您说的绑架究竟是什么意思?” 覃女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把你手机给我。” 金老没有丝毫推拒,直接将手机交给她,女人捣鼓片刻,打了个越洋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是顾汶。 她用轻松的语气跟女儿聊了两句,一边表示自己没事,一边旁敲侧听地问对方身边安不安全,顾汶的话里没有什么异常,也确实提到金叔去瑞士找她的事。 她挂了电话,又打给顾炤,但是很久都没有人听。 “又不接电话。”覃女士低声埋怨道。 “少爷可能在忙。” “长大了嘛,”覃女士将手机递回去,“我懒得管他。” 金老跟覃女士聊了几句,最后以给她办出院手续为由离开了,覃女士除了最开始表现过疑虑外就没有再说过什么了,一听到可以出院后就开心得不得了,甚至催促金老赶紧走。 金老出门后,并没有去办手续,而是在他人的带领下来到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离覃女士的病房不远,同样有一扇通往花园的窗户。 沈时年并没有躺在病床上,而是更青睐窗边的编织藤椅,他的目光固定在某一处,金老推门而入的时候也没有移开。 “好久不见,”金老说,“沈先生。” “不用这么客气。”沈时年缓缓移开目光,往金老身上靠拢,“金叔。” 金老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以前还可以叫你沈同学,现在你和小炤一样,都已经是大人了。” 沈时年沉默些许,问道:“顾炤……” “还没有消息,”金老强先一步回答,“不过您放心,我们比您更担心他的安危,一定会用心寻找的。” 沈时年却说:“现在还没找到的话,就不用去找了。” 金老有些惊讶:“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被人找到,”沈时年笃定地回答,“他有危险的可能性不大。” “是么,”金老笑了笑,“听他们说你自从来这里以后一直在打听小炤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很关心他呢。” “他们什么都没说,”沈时年回过头,缓缓垂下眼眸,“一无所知的情况最可怕。” 他实在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好看,眼眸微垂的样子恰好能显现出浓密而卷曲的眉毛。 金老看着顾炤长大,对顾炤会喜欢这样的男孩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这在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看见沈时年的时候就预料到了。 同时他也知道这个孩子并不一般,令人着迷的外表下有一颗孤独的灵魂,而越是孤独的人,越会期盼神明出现。 “我可以离开这里么?” “随时可以。”金老微笑道。 沈时年立即起身,礼貌地从老人旁边路过,他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一刻,因为他知道有人还在等着他。 另一间病房里,覃女士收拾着行礼,她决定带走这些天在院子里摘的花还有护士送她的遮阳帽,恍惚间瞥见窗外有个人路过,有几分熟悉的背影很快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金老敲了敲门,走进来。 “夫人,手续已经办好了。” -- 第181页 覃女士仍然撑着窗台往外看,呢喃道:“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也许吧,”金老回答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85章 (三更) 法国, 勒罗伊庄园。 莱利斯一身骑装,跨于深色骏马之上,这匹马的主人原本是楚辛燃, 却如此自然地臣服于他。 楚辛燃虽然不缺马匹, 这样的落差还是让他决定将驯马计划提上日程,对于这位小少爷来说, 在谁面前丢面子都无所谓, 只要不是在他小叔面前。 莱利斯是个神奇的人, 来勒罗伊庄园的第一天就从家主手里要走八个亿,随后的几天更是变本加厉, 让原本看不起他这个“楚家养子”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今日提出来骑马的并不是楚辛燃,而是他的几个堂姐,贵族小姐们貌似很喜欢这位长相英俊成熟稳重的男人, 希望与他来一场电视剧般的浪漫邂逅,只是很可惜莱利斯似乎对马的兴趣更大一些。 纵使楚辛燃对他夺走自己爱马的行为再不满,也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 他今天的确兴致乏乏,不过看莱利斯的秘书学骑马还是挺有意思的。 秦肖家里往前面数三代都是普通老百姓, 就算家庭条件算过得去, 也不会像这些人一样学什么马球高尔夫, 所以他保持了一个骑马新手该有的表现,各种行为逗得楚辛燃都忍俊不禁。 秦肖又是个爱面子的人,被嘲笑了当然不会服气, 于是一个人躲在一边偷偷练习, 渐渐地也掌握了一些技巧。 楚辛燃则在远处看他,纯粹是觉得有趣,比陪堂姐们遛弯有意思多了, 他看得入神,连什么时候莱利斯来到了他的身边都不知道。 “你很喜欢他?”莱利斯问道。 楚辛燃虽有惊吓,面子上还是绷住了,似是而非地答道:“他很有意思。” “他的价值可并不在于有意思。” 楚辛燃回头看他,却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他是一个聪明人,年轻人里很少有人像他这么聪明了,”莱利斯顿了顿,“更重要的一点,他有一个好朋友。” 楚辛燃挑眉。 “也是因为这样,他可能会有麻烦。总部那边已经下达了最高级别的命令,明天我就要去柏林开会。” “你的意思是,他会因为那个好朋友惹上麻烦。” 莱利斯点头:“本质上来说,我们就是一个暴力组织,暴力组织为达目的是不会讲道理的,虽然很多人都以正义自居。” “别让雷蒙少校听见这句话,”楚辛燃笑了,“如果不想让你办公室的桌子再坏一次的话。” “我不能带他去柏林,”莱利斯无视他的冷笑话,继续说,“柏林的墓地价格很高,我不想再花多余的钱给他这个员工福利。” “好的,”楚辛燃完全明白了,“我会照顾好你的小秘书,半年后记得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莱利斯扫他一眼,眼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淡然道:“我也会建议你的母亲让你多去参加一些聚会的,名媛小姐们应该很期盼你出场。” 楚辛燃:“……” 最后,莱利斯骑着马离开之前说:“这次时间不多,没有拜访卡佩夫人,有机会替我向她问个好。” “放心,我会的,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更想亲自和你见一面。” “暂时还是不必了,”莱利斯的眼神别有深意,“我们最好不是朋友,起码现在不能是。” * 虽然不是礼拜日,小镇上的乡村教堂还是人满为患,所有人的人都在神父的祷告词中闭上双眼,彩色玻璃在阳光的作用下挥洒楚绚烂的光芒。 这是一场追悼会,缅怀在那场灾难里死去的所有人。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组织将灾难的全貌公之于众,核辐射的问题更是只字不提,就连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无法相信,据说能影响一个世纪的辐射居然在短短几天内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正因为如此,一部分死于非命的人死因并不被认可,他们也许再也等不到真相公布于众,因为绝大多数人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在人群中,面容普通的哈里什并不起眼,但他可能是所有人中里真相最近的一个。 从医院出来后他就回到了家里,小狗丹尼的尸体被他埋在了后院,自那以后他就经常来教堂,经历过苦难的人会比以前更加虔诚。 他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那几天的经历太过神奇,以至于他无论说给谁听都不会有人相信,就连唯一和他共同经历一切的游客女孩也在醒来后丧失了所有与雪山相关的记忆。 她只醒过一段时间,很有可能把那当成了一场梦境。 追悼会结束后,哈里什从教堂出来,他一出门就愣住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这个人……他在雪山上见过。 不会出错的!对方的长相太过出众,他曾一度以为这个人是雪山上的精灵,就算当时有暴风雪阻挡视线他有绝对不会认错! 哈里什有些激动,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无论是哪种打招呼的方式都不太复活现在的场景,他看见那个人朝教堂走了,一步又一步,最后近得只剩半米,哈里什终于鼓足力气说:“你好……” 但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听见。 他越过了哈里什,继续往前走,似乎在找什么人,哈里什连忙转身,发现他正在和另一个人对视。 -- 第182页 看见那个人的瞬间,他才猛然想起来,这个两个人他似乎早就认识! 他记得是灾难发生的前一天,他从火车站接到这两个人,他们似乎是出来旅行的。 哈里什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或许这两个人知道所有的事情! 正当他激动不已的时候,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张更为熟悉的面孔。 “还记得我吗?”男人眯着眼睛笑。 “少……少校?”哈里什愣住了,他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但是知道所有人都这么叫他。 “嗯,”男人点了点头,“记得我并不是什么好事。” 哈里什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他对旁边的人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带他走。” “等等,你们干什么?” “有几句话想跟你说,”那人拿什么东西抵住他的腰,“老实点。” 哈里什就这样被要挟到了教堂外的一辆保姆车上接受催眠,雷蒙同样也上了车,他并不打算在此逗留,也似乎并不认识那两个人。 车开走的时候,他隔着车窗,与刚好抬头的沈时年对视了一下。 沈时年只字未提,顾炤却先开口:“你拿什么买通他了?” “没有,”沈时年摇头,“我们只是互不相欠了。” “互不相欠?” “他想要杀死你,我也杀死了他一遍。” 顾炤微微眯起眼睛:“先不说别的,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沈时年没有回答。 “别想糊弄我,我很有耐心的。” “我也不知道,”沈时年说,“我只是觉得你会在这里而已。” “那我知道了,”顾炤说,“我家里的花匠就经常说一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86章 灾难过后的小镇还未进入重建阶段, 街道两旁有很多店门都是关着的,曾经的旅游胜地如今根本看不见几个旅客的身影。 顾炤站在路边,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沈时年轻轻捏住他的手腕。 顾炤无奈地摇头。 “给你看样东西。”良久后, 顾炤忽然说道。 “什么?” 顾炤四下都扫一眼, 说:“这里不太合适,跟我来。” 顾炤带他去的地方并不陌生, 是两人之前住过的酒店, 还是同样的房间, 行李箱也都还在。 房间比之前乱一些,估计是没有叫过客房服务, 茶几上零零散散地堆了几个啤酒罐,烟灰缸里快被摁满了,窗帘紧紧拉拢, 将雪山的景象完全挡在外面,空气中烟草与酒气混合组成堕落的味道。 顾炤也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 致歉道:“不好意思,我收拾一下。” “我来。”沈时年一边说一边撩起袖子。 他的手腕很漂亮, 小臂附着着一层结实的肌肉, 白皙且细腻的皮肤让顾炤很想撩一爪子, 或者更为亲昵地蹭一蹭。 沈时年收拾东西的动作和他玩刀一样利索,顾炤当然也没闲着,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让房间恢复了整洁。 搞完这些之后就该干正事了, 顾炤坐在沙发上, 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手心上,展示给沈时年看。 这是一枚5瑞士法郎的硬币,大街小巷随处可见, 但顾炤既然把它拿出来必然有它的独特之处。 沈时年几乎立即联想到“幸运女神币”,眼前的东西虽然并没有黄金那般奢华,却还是隐隐蕴藏着某种奇怪的磁场。 “这是什么?” “监狱,”顾炤说,“我创造的监狱。” 沈时年盯着他,神情有些许诧异。 “某些人必须得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顾炤解释道,“最近每天镇上的教堂都会举行追悼会,每次我都去了,遇见了很多失去亲人的居民,我干了一件卑鄙的事,读取了他们每个人的记忆,然后全部都复制在这枚硬币里。” 沈时年蹙起眉头,盯着顾炤的眼睛。 顾炤继续说:“453个家庭里一共649个人死亡,还有些人失去的是他们的宠物,只要有生离死别就会有痛苦,这枚硬币里装了几百分痛苦。” “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顾炤嘴角上扬,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所以监狱不是为我准备的。” 他话音落下,整个房间的墙壁和地板都如潮水般退下,两人所在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周围果真变成了监狱的模样,走廊两边都是牢房,灯光明亮且刺眼,每个角落都能被照射到,任何东西在他面前都藏不住。 地板啪嗒啪嗒地被叩响,沈时年回头,年轻的监狱长正站在他身后,笔直的制服勾勒着完美的身材,腰间系着的皮带和他的长筒靴一样程亮。 顾炤摁着帽檐,刻意板着脸说:“看见我要说长官,别让我提醒你第二次,菜鸟。” 沈时年彻底僵住。 “不要傻站着,”顾炤完美融入监狱长的角色,“我不是每天都有空带你来认识犯人,以后看管他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顾炤气势汹汹地在前面带路,沈时年发现牢房里面全部都是空的,说明这里的犯人并不多,但是顾炤还是做好了把某些人关进来的准备。 监狱长在走廊最深处的牢房前停下。 两米高的十字架正对着栏杆,上面绑着一个人,那人身上像刺猬一样插着无数把长钉,从颈脖到腰腹再到脚踝竟然全部都是。 -- 第183页 由于实在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沈时年费了好大劲才认出受刑人的脸。 “左修?” 十字架上的人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用毒蛇一般的眼睛盯着他们,露出诡异且苍凉的微笑。 “……好久不见。” 顾炤抬起下巴,冷道:“你还有力气说话?” 左修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地一抖,脸色变得更难看起来。 顾炤打开牢房门,沉重的皮靴一步一步地踏进去,每发出一道声响左修都会轻微抖动,直到顾炤停在他面前。 “想好了么,”顾炤问他,“今天交代些什么。” 在如此明亮的灯光下,左修没有丝毫畏缩的余地,顾炤的面孔在他眼前无比清晰地展现出来,如果是一般人遭受这种折磨精神肯定会受到严重冲击,但他连以这种形式逃避的资格都没有。 他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顾炤囚禁了他的意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还存在,但即使是还有呼吸和心跳也只是一具空壳而已。 在这座打造成牢笼的精神力场里,他能明显感觉时间流动变慢了,顾炤每次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也会随之延长,一开始左修还能凭借意志力作出抵抗,到后来他几乎放弃了所有,不遗余地丢盔弃甲,顾炤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问他一些问题,每次只有他作出诚实的回答后才能得到片刻的解脱。 顾炤之所以能判定他说的话诚实与否,是因为在对方面前他就像一张被读透了的白纸,神能够轻易囚禁他的意识,同样也能读取他的所有记忆。 左修不明白顾炤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有时候他觉得这是神的游戏,而自己就是被玩弄的对象,有时候他却觉得神只是单纯地想报复他而已。 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对方的目的恐怕都已经达成了。 “……你想知道什么?”左修虚弱地问。 顾炤打了一个响指,牢房里凭空出现两张椅子,他坐下来,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翘起长腿,皮鞋尖头对着刑架,然后扫了沈时年一眼,命令道:“坐下。” 沈时年真如一个小跟班一样,听话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我想知道你所了解的,关于神的一切。” 左修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应该见过幸运女神吧?” “见过,”顾炤补充道,“不止一次。” “幸运女神币自古以来都被人看成能带来好运的东西,但实际上这并非它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它是由罗马皇帝奥托命人打造的,而从加尔巴手里夺得皇位的奥托为了维护统治就想要借助诺亚人的力量,那个时代发芽的askr并不多,诺亚人还是相当稀少的存在,而幸运女神币的作用就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们,”左修顿了顿,又说,“我因为机缘巧合得到过一枚金币,发现了这个秘密,同时还知道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 “比如说?”顾炤提问。 “它是怎么鉴别诺亚人的,”左修回答,“在那个没有血液检测的年代,它靠着一样东西找到了诺亚人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那样东西很神奇,也很玄妙,很多人都想拥有……” “幸运,”说话的人是沈时年,他问道,“对不对?” “对!就是幸运,”左修沉寂的眼睛终于放出光彩,“幸运是什么呢?一个人中了一千万的大奖是幸运,全公司的人只有他一个升职加薪是幸运,相亲对象刚好符合自己的要求也是幸运,这些‘幸运事’有的很难遇见,有的却很简单,但我们都知道想要一直走运却并不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随着幸运事件的累计,下一次获得幸运的概率就会越来越小……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所以你在福尔图娜号上开的赌局,就是为了证明我究竟幸不幸运?”顾炤说,“这和诺亚人有什么关系?” “因为越幸运的人就越接近神!”左修激动道,“想象你抛一枚硬币,抛一百次都是正面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如果你知道用什么样的力气与什么样的角度把这枚硬币抛出去就一定能得到正面,那么你抛一百次得到的都是正面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 这个其实并不难理解。 简单的来说,硬币的正反面由抛出硬币前的各种因素决定,今天的天气由昨天的天气决定,地球的诞生由宇宙大爆炸决定,未来发生的所有事其实都是由已经发生的事情决定了的,假定一个人知道过去的所有事,就像知道用什么方式可以让硬币永远朝上一样,那么他就一定能够达到自己想要到达的目的。 由于那件事情还未发生,却又是必然发生的,所以就可以说那个人从某种意义上预测了未来,而不了解真相的旁人就会觉得他非常“幸运”,无论什么事都猜得中。 “你在游轮能够幸运地赢到底,就是因为你知晓未来,”左修幽幽地说,“你的身体已经为你计算好了赢下赌局的方式,但你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其实不光是你,我们所有人都一样,意识和能力其实是分离的。我们的身体已经预见到了未来,但是意识却跟不上,就像墨菲定律……” “在面临两条路的时候,必有人会选择走其中会带来灾难的一条,”顾炤说,“因为人类已经有了预测灾难的能力,但往往并不能作出正确的选择。” -- 第184页 “理解很到位,”左修继续说,“按照自然规律来说,人的意识和能力应该是一起发展的才对,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种不平衡呢?答案很简单。” “Askr。”沈时年淡然道。 左修微眯起眼睛:“你们都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神在人身体里植入Askr,使人的身体机能高速发展,而意识却一直处于落后状态,一般人将普通人变成诺亚人的过程称为进化,但实际上这只是意识上的进化,诺亚人能拥有超能力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操控自己身体的方法。诺亚人一直称自己为神的孩子,其实他们对神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神从来都不是要创造另一个自己,而是要创造一种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生物,那些没有意识进化的人类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沈时年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神的困境,”左修森森地笑了,“你我都很清楚,神最大的困境是什么。” 是衰败期。 这是连顾炤的父亲都无法摆脱的东西。 沈时年陷入沉思,没有继续说话。 “诺亚人全部都是被神抛弃的棋子,所以我们都终将走向崩溃的结局。” 顾炤闭上眼睛,胸前高低起伏,像是在接受最后的审判。 “神拥有如此庞大的计算能力,理论上已经可以预知所有事情,他们也应该知道如何应对衰败期才对,”左修盯着顾炤说,“但他们做不到,那是因为,宇宙中还有比他们更强大的存在……强大到足以为他们施加这种无法摆脱的诅咒。”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了迟到了 看内容大家应该也知道为什么会写这么慢了吧,虽然正文里我已经尽可能讲得很清楚了,但是一样不懂的同学还是可以在评论区提问! 么么啾~ 第87章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才能比神更加强大? 这个问题从左修知晓神有衰败期开始就一直困扰着他,以人类的狭窄的眼界来看似乎很难弄明白,其中可能涉及到的东西恐怕远超他的认知范围。 柏拉图有一个著名的洞穴比喻, 有一群人从出生开始就在洞穴里, 被捆绑在背对着洞口的墙壁上,每当有什么东西从洞口路过时, 光就会把他的影子投射在那群人对面的墙上。无论如何, 那群人看见的都只有影子, 他们就会认为影子就是真实的世界。 如果其中有一个人偶然间挣开束缚,从洞穴出去了, 看见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然后回来告诉他的伙伴你们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东西而只是虚假的投影,其他人肯定会觉得他脑子烧坏了。 这个假设的关键在于, 洞穴里的人认为世界是平面的,出去的人知道世界其实是立体的,二者的认知跨越了整整一个维度。由此可以推出另一个假设, 我们所生活的三位世界,在更高维度的生命面前是否也和影子一样虚假? “我一直试图弄明白神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生物, 他们为什么会受到衰败期的限制, 又为何将希望寄生于别的种族之上,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任何头绪,”左修缓慢说道,“后来我才发现,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一个问题, 神和我们都生活在这个三维宇宙里,他们虽然拥有更强大的能力,但从理论上来讲只要有足够的时间, 人类同样也能进化成和他们的样子,无论是神还是人,亦或是任何一种生物,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认为,如果神已经达到宇宙生物的顶端,那么能够对神产生威胁的敌人,必然是超脱我们所在宇宙的存在。” “宇宙之外……”顾炤沉吟道,“听起来很遥远。” 左修摇头道:“其实并不是,你看书的时候,书上的文字是平面的,因为它们永远无法突破纸张这个二维空间,所以你对它们来说非常遥远,但是它们对你来说只需要一低头就能够看见。” 他说的每一个字顾炤都觉得神奇,并非自己无法理解,要知道在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动手比动脑更多的运动员,现在却和世界上最顶级的科学怪人探讨宇宙和高维空间。 “我知道,你是一名拳击运动员,试想一下,你如果拿到了地区冠军,是不是会去参加国家级的比赛?如果你在国家级的比赛里又是冠军,会不会去挑战世界级,去争一个世界第一?”左修继续说,“神既然已经达到宇宙顶点了,应该比人类更早认识到高纬度生物这个概念,更何况前面我说过,神因为其庞大的计算能力是可以预知未来的,我想正是因为这种能力使他们窥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才会引起某些东西的警觉,对他们下达衰败期的诅咒。” 顾炤亲身经历过衰败期,自然明白这其实就是体内能量的急剧释放,在这个过程中他会完全丧失自控能力,衰败期过后自身力量也大幅降低,就像股票涨到一定程度就必然会降下来一样,其实是对他的一种控制机制。 左修既然已经知道了衰败期的本质,自然能够通过某种方式让顾炤达到那个临界点,于是他利用顾炤的母亲将他引入雪山,再制造出雪崩,使得在手术后仍然无法获得全部神力的顾炤陷入绝望。 “你早就知道那间墓室的存在。”顾炤用肯定的语气说。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地点为何选在阿尔卑斯山,是因为左修早就知道雪山上有一处神墓,这只是一场试验,难免会出现意外,神墓里那副超金属棺材就是他们最后的保险栓。 -- 第185页 “最后一个问题,”顾炤注视他的眼睛,“你是怎么知道那间墓室的?” “你确定想知道?” “回答我的问题。” “三年前,我从某个英国贵族手里买下由于经营不善负债累累的福尔图娜号,因为很久以前我和老师一起参观过那间不向外人开放的展览室,从而获得了很多神的遗产,其中就包括一张标注着世界各地神墓位置的地图,”左修缓缓叙述道,“虽然有地图在手,但神墓的位置并不好找,整整三年我也才发现四个地方,你去的那个就是其中一个。那时候我的目的是墓穴里的棺椁,要知道超金属可是比黄金还珍贵一万倍的东西,却没想到里面的东西比超金属的价值还要高……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左修顿了顿,又说:“还记得赌局的奖品么?那个东西就是我从墓室里带出来的。除此之外,另外三个墓室里我也发现了同样的东西。” 顾炤皱起眉头,很久没有说话的沈时年依旧沉默地望向他,原本就很严肃的氛围变得更加压抑。 换作是谁,现在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因为那是属于顾炤父亲的东西。 顾炤从椅子上站起来,沈时年跟他一起离开牢房,沉重的铁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阴郁的空间,却改变不了顾炤肃穆的面容。 顾炤原本走在前面,沈时年却忽然摁住他的肩膀,猛地一下将他推在墙壁上。 沈时年用的力气虽然大,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顾炤感受不到疼痛,但这个姿势还是让他有几分压迫感。 “我……”沈时年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抿着唇,犹豫了很久也没有再度开口。 顾炤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要安慰自己。 左修说了那么多,他听见高维生物这种超脱认知的存在都没有什么感觉,唯独在意的是有关他父亲的最后一段。 他也曾试想过,顾沉会不会还活着,只是藏在某个角落里不想被人找到而已,就像他每一次选择沉睡那样。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谁也无法再开口,顾炤干脆把沈时年从精神力场里带出来,监狱的场景消失了,他们还在酒店的沙发上,顾炤手里仍然捏着那枚硬币。 监狱长的制服变成了最普通的上衣加牛仔裤,但是这并不影响顾炤的英俊,沈时年拨开他额前的碎发,轻轻地吻了上去。 顾炤一开始不为所动,没过多久就主动捏住沈时年的衣领,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沈时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亲吻额头的动作会演变成如此激烈的深吻,他感觉顾炤好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拥抱他的力度如此之大,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对于沈时年来说这比两人任何一次接吻都要深刻,因为这个吻不是甜蜜或者羞涩抑或是激情的,而是充满了伤痛与无奈。 他们就像是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野兽,只有抵死缠绵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找到那么一点温暖与真实。 第88章 纽约, 曼哈顿。 雪下了一整天,夜间也能看见路灯下的白色雪痕,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商店促销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 橱窗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圣诞饰品。 女孩裹着Burberry的黑色风衣,里面是一件略显单薄的连衣裙, 像她这样将时尚奉为准则的年轻女孩是不屑于在裙子下面穿任何保暖物的, 高跟短靴只能让她的腿看起来更加修长。她年轻, 漂亮,像模特一般引人注目, 黑色的头发和偏向东方的面孔让人很容易猜出她是一名亚裔。 景莹莹在路人的侧目下走进餐厅,在侍者的引领下来的约定好的位置,座位上是一名穿西装的年轻男性, 他正在浏览餐厅提供的报纸,目光停留在金融版面。 “好久不见,”景莹莹对他说, “等很久了吧?” “没有,”秦肖抬起头, 微笑着回答:“我也才下班。” 秦肖主动起身为景莹莹拉开椅子, 他的社交礼仪能够修炼成如今这样莱利斯功不可没, 虽然身为总裁的楚先生不会亲自教学,但会下达诸如做不到就滚去前台接电话这种死命令,让秦肖不得不按照他的习惯和要求成为一名完美的贴身秘书。 景莹莹坐下来, 笑道:“上次见你才是几个月前, 现在看着就很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秦肖挑眉。 景莹莹凝视他,端起茶杯笑而不语。 “你怎么一个人来纽约了?”秦肖换了个话题问道。 “无聊呗,”景莹莹轻叹, “顾炤不知道去哪封闭训练了,佟念也一直没消息……所以我不是来纽约,而是来找你。” “欢迎,”秦肖说,“这几天我刚好不怎么忙,可以带你去玩玩。” 景莹莹放下茶杯,双手撑在桌子上,手背抵着下巴,正要说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她淡淡地扫一眼,直接挂断。 秦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前男友,”景莹莹大方承认道,“拉黑好几次都没用。” 秦肖说:“放弃是一种哲学,很多人都学不会。” 景莹莹沉默片刻,微眯起眼睛,打趣道:“那你呢?学会了没?” 秦肖捏着茶杯边缘的手一顿,缓慢地点头。他知道对方指的是顾炤的事,毕竟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因为那个人才远走美国的。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在故事的另一面,他曾面临过两个选择,一是接受调配去那位骇人听闻的楚先生身边做事,二是留在国内,继续以猎人的身份执行各项任务。无论对于什么人来说,去往权力的中心无疑是一件好事,但秦肖在面对这个选择时却因为一个人犹豫了。 -- 第186页 从第一次看见那个大男孩开始,秦肖就知道顾炤符合他对“恋人”这一角色的所有幻想,对方长相帅气,性格开朗,有梦想也会付出努力,让他一度认为,如果遇见了这样的人却没有跟他在一起一定会抱憾终生。 秦肖觉得,面前的女孩一定也曾和他有过同样的想法,送别会那天晚上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只不过后来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他没有料到景莹莹会来找他,今天晚上他的打算本来是去卡内基音乐厅看演出,因为下周他要和楚先生一起参加某个银行家的婚礼,新娘出身钢琴世家,到时候几乎全世界的音乐家都会来捧场。但是景莹莹的一通电话就把他叫来了这里,并且他已经在规划怎么样才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挤出时间带这个独自远走异国他乡的女孩出去玩。 景莹莹是他的朋友。 两人一边吃着不怎么符合胃口的异国食物,一边谈天说地,景莹莹健谈,秦肖一很会接话,还真有那么几分老友久别重逢的味道。 但明明他们才分开几个月而已。 景莹莹喝了点酒,她向来酒品烂,一杯就上头,秦肖只好趁她发疯之前主动提出送她回酒店,在拦下出租车之前,女孩站在积雪的路边,抬头望着被高楼大厦遮挡的夜空,跟着商店里飘出的歌声轻轻哼唱起来。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放弃,”景莹莹忽然停止哼唱,转向秦肖说,“我是完全没有机会,那家伙根本他妈的就不喜欢女人……你好歹还有点盼头。” 秦肖没有想到她会再提起这个,只好无奈地笑笑:“他不喜欢我。” 他有喜欢的人。 他和那个人的名字都在瓦尔哈拉最高级别的猎杀名单上,现在距离雪山事件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两人无论有了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传到莱利斯手上,所以秦肖连两天前他们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炸了一个军事基地的事都知道。 从目前的信息来看,他们很有可能是按照某个特定的路线去往很多个不同却有联系的地方,至于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那就是属于最高机密级别的问题,秦肖无权过问,恐怕连莱利斯得到的信息都十分有限。 帕德玛夫人去世后,瓦尔哈拉的精神支柱就此倒塌,众人渴望新的领袖,也有很多人希望变成那个担任领导者的角色,柏林总部剑拔弩张,各方势力又虎视眈眈,偏偏在这个时候还要对付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敌人,就连一向掌握大局的莱利斯都有些分身乏术。 景莹莹摇头:“不,你只是差了一步而已。” “是什么?” 景莹莹悄悄凑近,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说:“很显然,顾炤只喜欢被动。” 秦肖微怔,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说什么意思之前,景莹莹已经跳着小碎步旋开,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坐上去,朝秦肖挥手:“谢谢你的晚餐。” 出租车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只留下连尾气都碰不着的秦肖在风中愣神。 铃声又响了,但这次不是电话,而是一条短信。 “你到底想干什么?” 景莹莹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中文字,在这个抬头揭示英文字母的国家里让她倍感熟悉,她没有给出回复,很但快对方就发来了第二条。 “回来可以么?算我求你,我现在每天都很害怕。” 景莹莹摁下息屏键,没过多久下一条消息就让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我会失去你吗?” 犹豫很久,景莹莹才决定往输入框里打字,但此时一声轰响和刺耳的尖叫声一起贯穿车窗,急刹车后景莹莹差点没稳住栽倒在座椅上,前面的司机猛拍方向盘,大骂了一声什么。 景莹莹抬头看窗外,才发现周围行人都在疯狂逃窜,那一声尖叫是由一名牵着狗的妇女发出来的,她脚边正躺着一个人。 越来越多的声音此起彼伏,司机对景莹莹说:“不好意思,我们可能要换条路走了。” “……是枪击?”景莹莹谨慎提问。 “鬼知道!”司机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这座城市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奶奶还说她见过美国队长!” 仅仅是在下一刻,司机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已经完全来不及反应了,因为数枚子弹贯穿了挡风玻璃,齐刷刷地穿透他的身体……这下连美国队长也救不了他。 暴力分子从四面八方涌出,他们有的带着头盔,有的拿着撬棍,手持热.武.器的走在最前面。很明显可以判断出这是两批人马,司机以及刚才倒地的人很有可能只是无辜的牺牲者。 两帮人互相宣泄着仇恨与愤怒,这辆唯一横在马路中间的车辆成为了众矢之的,有人跳上车顶占领高地,有人拼命敲打着钢铁外壳,开膛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车门被一股凶猛的内力推开,一并推倒挤在车门边缘的三个人,短靴的高跟“啪嗒”一声叩在地面上,效果比枪声更加骇人。 女孩走出车厢,缓慢地活动着手腕,只有撩开外套袖口才能看见她纤细的腕部挂着翡翠手镯,样式虽然有些老气,却呈现出莹润透亮的光华。 肯尼迪国际机场。 一架长途大型客机平稳地降落,犹如夜色里归巢的巨型鸟类,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停机坪。 沈时年将空姐递来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还帮顾炤整理了一下因为睡姿弄乱的头发,他向习惯井井有条,吹毛求疵的问题相当严重。 -- 第187页 这是顾炤和他确认关系四个月来发现的最大的缺点。 有时候甚至可以算是优点。 很多时候他更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总能做出最简洁有力的判断,同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力分子,他几乎适合出现在所有的特工电影里,扮演那个冷着脸从西装外套里掏出枪的家伙。 两人在夜风里走下舷梯,空姐向他们致以甜美的职业性微笑,零星的灯光散落在机场四周的各种建筑里,天空飘着小雪。 “你在这里待过多久?” 他们从VIP通道穿过,两侧都是透明的玻璃。 沈时年回答道:“三年。” 被盛宏门收养后沈时年就从圣心福利院来到了这里,一开始他像普通的小孩一样被送去读书,后来他加入瓦尔哈拉,就很少再有时间回纽约了。即使是这样,纽约还算是他的家,在他无路可走的时候沈家人收养了他,将他从鸟笼里解救出来。 “没准我见过你,”顾炤笑了笑,“以前我也经常和我妈来这里。” 但是他们都知道,纽约是全世界最大的城市,一共八百五十万人生活于此,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其实很小。 走出机场的时候,预约好的司机早就在此等候,两人的行李只有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的也绝非衣物和日用品,而是他们用四个月时间按照那张地图上的标注的地点找来的东西。 这是因为他们上一个目的地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与当地的武装组织起了点冲突,其余的行李全部都弄丢了,但只有这一个是绝对不能丢的。 原本,如果要继续按照地图来行动,他们下一个目的地应该是美国西部,之所以会先到纽约来,是因为顾炤在读取互联网上所有数据裤后终于解开了墓室里那个人留下的密码。 404251677402150,如果从中间分开,每八个数对应的就是经度或纬度线上的一个点,合起来就是纽约市中心的坐标。 这就是那具死尸留下来的信息,从顾炤破解它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会有这样一场旅行。 酒店里,沈时年依旧拿出虚假的身份信息登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始终躲避着瓦尔哈拉的追捕,顾炤不畏惧任何敌人,但行李箱里的东西让他不得不选择警惕。 顾炤先去洗澡,只裹了一条浴巾出来,流畅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阳光让他的皮肤比以前更深了几度,而沈时年却完全不受紫外线的影响,肤色还是那种略显病态的苍白。 他来到餐桌拿起开瓶器,捣鼓着刚才让服务员送上来的红酒,沈时年则去了浴室,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在走进浴室的瞬间从蒙着水雾的镜子上看见顾炤留下的信息,是一个小把戏。 顾炤的留言是:“你真好看。” 他可以想象沈时年在读出那句话之后的模样,并且精准预判出他的皮肤会从第几秒开始变红。 顾炤将两个杯子里都倒上红酒,等待沈时年走出来,在看见浴室门松动的瞬间,他解开了身上唯一的浴巾。 沈时年刚抬头就愣神了,顾炤则招呼他过去,把手里的红酒递给他一杯。沉默地浅尝,努力低头,却始终移不开视线。 顾炤笑了起来。 时机和气氛都到了,顾炤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现在心里想的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像以往那样等待对方吻上来,但事情好像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沈时年放下酒杯,摸了摸他湿润的头发,说:“我帮你吹干。” 顾炤:“?” 沈时年说罢就想去拿吹风机,顾炤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不急。” 他轻轻摩擦着沈时年的手掌,对方却像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一样,最终慢慢蹲下来,顾炤在他凑近之前捏住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不想要这个。” 沈时年抬起头,眼角压抑成红色,他尽量摆出正常的脸色,并且耐心解释道:“没有cndm。” 酒店里面怎么可能没有那种东西? 顾炤来到床头柜前,从抽屉里掏出一大把,质问道:“那这是什么?” “我看过了,”沈时年说,“太小。” 顾炤神色变得复杂起来,首先他为对方一进酒店就找这种东西的行为感到十分满意,但是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在美国,这些全都是欧美尺寸,他居然觉得小,真是…… 听见这句话顾炤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他微眯着眼睛提议:“那就不用。” 沈时年果断地拒绝。 “为什么?” 沈时年将手放在顾炤头顶,掌心生出一股暖流,湿发遇热后很快蒸发出水汽。 顾炤抚摸着他的脸颊,然后捧起来轻轻吻上去,试图把对方最后的意志力也消磨殆尽,沈时年一边帮他弄干头发,一边顺应他的吻。 这个问隐藏在水雾中,带着酒店的高档洗发水的味道,顾炤十分享受,但他并没被捋顺毛。 两人分开时,沈时年过于好看的脸蛋和略带讨好的神情让顾炤下定决心耍脾气的姿态收敛了点,他叹息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两人的DNA太过特殊,而且个体活性远超常人,任何一个微小的残留都可能带来大麻烦,以前沈时年禁欲的原因也大多因为这个,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那种东西基本是定时定量的产出,他想到的应对办法就是收集起来集中统一的解决,比如说用硫酸等腐蚀性液体强行杀死。 -- 第188页 这个行为听起来很荒诞,虽然顾炤每次他都嚷嚷着“你就是这么对我儿子的”,但他还是能够理解,沈时年的童年创伤决定了他这一生很难会有养育后代的想法,顾炤就更不用说了,对于他来说将自己这种基因流传下去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有些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老爹过于混蛋了,一生就是俩,相当于给地球埋下两颗炸弹,完全不顾世界人民的死活。 不过转念一想,老爹他又不是地球人,为什么要为人类考虑这么多,也许他只是想和心爱的女人一起生孩子而已……一个念头在顾炤脑海里闪过,他微微皱眉,沈时年看见他的表情的变化突然紧张起来,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我出去买。” 顾炤握住他的手,缓缓牵起唇角:“不用,我们先玩点别的。” 十分钟后。 沈时年倒在沙发上,活动严重受限,疼痛倒是很轻微,但被束缚的感觉还是尤为强烈……他有点失控了。 “最后一个,”顾炤向他保证,撕开手里的塑料袋,询问道,“这种程度应该可以吧?” “Yu are s ht,”顾炤在他耳边亲了亲,由衷地赞美,此时他自己也似乎到了忍耐的极限,一边摇头一边说:“……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沈时年眼睁睁看他离开卧室,客厅的门也一下子关上,这意味着有人出去了。 为了尽可能的低调,他们选的酒店地点比较偏僻,最近的24小时便利店要走四条街,顾炤行色匆匆,一路小跑,尽可能忘记酒店里沈时年是什么模样,国外夜间几乎没有什么人,便利店里更是空空如也,收银员是个亚裔年轻男孩,大概是出来做兼职的,因为顾炤看见他手边有一本波斯纳写的《司法经济学》。 摧毁木雨之后,顾炤意识到必须提高自己的知识储备量,除了在网络上获取一些碎片化信息外他还洗劫了某些著名博物馆的数据库,随着各种信息摄取量的增多,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台电脑,通过机械化的学习和本身强大的运算能力就能对事物做出最合理的判断,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不好。 不过在这方面沈时年帮了他很多,如果他只是一台机器,根本就不可能这么晚跑出门买那玩意儿。 顾炤选了最大的size,收银员似乎看了他一眼,不过眼神都被帽檐遮挡了。 顾炤并没有理会,把东西放衣袋里就走出便利店,他还赶着回酒店,但就在他即将进入下一个路口时忽然听见了熟悉的枪声。 街道上行人和车辆都在疯狂逃窜,顾炤下意识跑过去,果然看见一幅混乱的场面。他不确定发什么了什么,但那群人中一个人身影却迅速抓住他的视线。 女人一脚踢开朝她袭来的男人,再遏制住另一只偷袭她的手,并且夺取对方的武器,将直径五厘米的撬棍狠狠地拍在那人头上。她的动作狠戾且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一丁点的留情,野蛮得根本不像是人类。 不过她确实也并不是人类。 顾炤朝冲斗的中心地带走去,女人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他身上,她抬起手用两根手指在额头边比划了一下,然后推开手上的对手,立即朝远离顾炤的方向逃窜而去。 顾炤正想追上去,警报声忽然响彻整个街道,几辆警车把包括他在内的一群人团团围住,红蓝交织的灯光快速闪动,全副武装的警察在车上架起了枪,拿着对讲机大声喊话。 * 曼哈顿的上东区向来是富人云集的地方,这里从不缺乏豪宅,无论是高层公寓还是独栋别墅都可以属于某个来自任何国家都超级富豪,如果你住在这里,你的邻居可以是中东的石油大亨,也可以是硅谷电子行业的CEO,或者是证劵交易所叱咤风云的金融大鳄,以及享誉全球的超级巨星。 陈洁就住在这里,但她并不属于光鲜艳丽的上流社会,而是来自一个普通华裔家庭。 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后,她出乎所有人预料地去往英国伦敦参加管家培训,并且成功取得“金钥匙”,后来得到了现在的工作,在一栋摩天大厦的顶层别墅当女管家。她主要的工作是领导由十三位佣人组成的团队照料雇主的生活起居,而她的雇主身份相当特殊,“盛宏门”的名号在五十年前令这座城市里所有人闻风丧胆,以至于直到现在别墅里还采用最严格的安保措施。 陈洁扫了一眼腕表,电梯门按照她预想的时间准时打开,男人走出来,脱下沾染雪花的外衣,递了过来。 男人轮廓深邃,眉目如刀削般冷硬,被正装包裹的身体有几分不近人情的疏远感。 这位就是她的雇主,盛宏的当家人沈曜,几个月前正式接手家族事业后成为纽约商圈真正意义上的“权贵”,与其沉稳气质不同,沈曜其实非常年轻,一般来说像他这个年龄的富二代还在各种派对聚会上纸醉金迷。 今天沈曜刚参加完公司的会议,到家的时间比较晚,他像往常一样直接去楼上的书房,女管家则招呼人为他准备热茶。沈曜站在书桌门前,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掌顿了顿,他眼眸一沉,从上衣内侧掏出一件漆黑的冰冷物件。 迅速推开门,不出他所料果然早有人在此等候。 看见来人的脸之后,沈曜面无表情,把枪放回去,若无其事地走进去,然后将门锁上。 -- 第189页 “大哥。” 书房里的青年人礼貌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奶奶,你追的文更新啦 第89章 第四卷 第二章 这件事一定不能让覃女士知道。 顾炤坐在冰冷的板凳上, 面前是分割外界的铁栏杆,和他同处一间牢房的还有另外三个男人,他们扮相相当“朋克”, 一个红头发, 一个半张脸都是纹身,还有一个面部金属物严重超标。 红发男和警察对骂整整二十分钟, 时不时还用他小细胳膊拍打铁栏杆, 除了创造噪音之外别无他用, 纹身男则一直盯着女警官的丝袜看,而那名女警官对他的目光烦不胜烦, 似乎在考虑让他被判化学阉割的可能性,剩下那一个可以算是唯一的正常人好像知道一定会有人来保释他,为了打发时间一直试图找顾炤聊天。 顾炤自从被带进来之后一句话也没说。 他没有带任何证件出门, 为了不惊动大使馆也没有说中文,更不想用任何话辩解,作为一个“黑户”, 他知道现在保持沉默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和顾炤搭话的人除了有三颗唇钉外舌头上还有几个装饰,说话居然还没有被影响, “你不是我们的人吧?”他问道。 顾炤保持沉默。 “你也不是那边的, ”男人继续说, “他们应该只有一个亚洲人。” 顾炤打量着他,这个人其实长得很不错,消瘦的面庞有几分女性化, 凸出的颧骨让他的五官更显锋利, 给人一种阴森的颓废感。 他与顾炤对视,忽然笑了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叫伊桑。” 顾炤微微点头, 还是没有说话。 伊桑朝他靠近,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顾炤虽然不认识,但他猜测应该是某种违禁药物,他缓缓伸出舌头,将两颗舌钉展示给顾炤看。 “知道它们有什么用吗?” 伊桑一边说,一边从顾炤的衣袋边缘取出一样东西,眼神露骨且充满挑逗,用暧昧的语气说:“想试试么?” 顾炤撇过头,直接抬手,“砰”的一声旁边的人就飞了出去,被狠狠砸在墙面上,连惊叫声都来不及出口,而顾炤正在若无其事地活动手腕。 在他恢复行动力之前顾炤就起身了,与此同时警察打开了牢门,招呼道:“你出来。” 警察带他见的人他根本就不认识,不过对方的身份并不难猜。 沈家的律师给他办了保释手续,走出警局后,他带着顾炤上了一辆车。 顾炤早就想到沈时年会找他大哥求助,因为在他眼里沈曜是绝对值得信赖的人,盛宏门与瓦尔哈拉有合作关系,却依旧保持着独立,即使整个诺亚人社会都把它们当成敌人,沈曜也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在此之前,顾炤与他这位大哥素未蒙面,一想到这似乎还有点见家长的意味,心里难免紧张起来。 顾炤走进这座空中别墅,女管家带他来到会客厅,气场森严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顾炤平静地走过去,男人抬头看他,沉着的目光带着几分冷意。 沈曜穿着丝绸睡衣,他肩膀宽阔,身材健硕,站起来的话应该和顾炤差不多高,虽然他与沈时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人身上或多或少有相同的气质,都是一样的拒人千里。 但有一点不同,沈时年的冷漠是性格使然,他很难有和常人一样的情绪起伏,而顾炤面前的男人是因为久居上位对他人自然产生的威压,沉着冷静已经是他的生活常态,天崩地裂也未必能撼动。 这样的男人很容易让人产生敬畏之心,但此刻面对他的并不是普通人,而是这个世界的神。 “我可以坐这里么?”顾炤问。 “请。”男人微微抬手,目光落在顾炤身上,不刻意却极具压迫感。 顾炤坐下来,佣人跪坐在地上,将茶水摆在他面前,他端起茶杯抿一口,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顾炤,是你弟弟的男朋友。” “久仰,”男人说话的方式体现出他的含蓄修养,语言却极其简短,自我介绍也是如此,只有短短两个字,“沈曜。” “大哥。”顾炤主动换了一个称呼。 沈曜神色微滞。 顾炤笑了笑:“他是这么叫你的么?” 沈曜:“……” “两个问题,”沈曜强行转变话题,说道,“告诉我,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哪种打算?”顾炤歪着头,面露疑惑。 “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们不会允许你这样的怪物存在,瓦尔哈拉只是其中之一,圣堂和伽蓝很快也会出手。” “那又怎么样?” 沈曜声如掷地,冷道:“会死的不止你一个。” “我不会死,”顾炤笑了笑,放下茶杯,向后仰倒,后背全部搭在沙发上,姿态傲慢又优雅,“因为我不是怪物。” 沈曜寒声道:“我见过很多和你一样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但是他们没有一个能逃脱……” “我是神。” 沈曜指尖微颤,顾炤一句轻飘飘的话像是寒风过境一般将他的神色冻结起来。 顾炤继续说:“这几个月我一直在避免与猎手正面交锋,因为他们都是些不要命的家伙,只会造成没必要的牺牲。” 他的语气就像是被一群小孩子包围的大人,孩子们吵吵闹闹非要和他决一死斗,而他伸出手就能撂倒三四个,此时能做的只有躲避,如果出手了就是欺负小孩。 -- 第190页 “下一个问题。”顾炤说。 沈曜神色复杂,半天没开口,看来他们两兄弟都有一个毛病,顾炤只好自己答下去,他已经知道对方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我爱他,会照顾好他……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照顾我,以后我们会结婚,婚礼的话纽约和玉城各办一场,我想请我喜欢的乐队来表演,大哥你听摇滚乐吗?” 沈曜:“……” “婚礼只是形式,主要还是要让大家都开心,如果你不……” “我以前很喜欢大卫·鲍伊。”沈曜打断他。 顾炤愣了一下,微微一笑,然后用遗憾的语气说:“可惜他已经过世了。” “时间不早了,大哥您早点休息。”顾炤起身,直接离开会客厅,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指引就能找到沈时年在什么地方,因为刚才谈话间他已经在精神海里构建出了整间别墅的空间图。 沈时年的房间面朝空中花园,这是一个好位置,整个曼哈顿岛的夜景一览无余,视线能够一直延伸至海湾,但此时他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只能用看书的方式强行压下焦躁。 他答应了沈曜天亮之前都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我有个问题。”顾炤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沈时年立即回头,直接放下书本朝他走过去。 “你是怎么解开的?” 顾炤没有等来答案,而是落入温暖的拥抱,他将下巴搭在沈时年肩膀上,顿了一会儿再次问道:“再给我演示一遍?” 说着,他把某样东西塞进沈时年手里,为了买到这几个小玩意儿他还去警局走了一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事实证明,付出都是有回报的,这一晚沈时年以凡人之躯使神明疯狂,顾炤本以为结束了,摸索着地上凌乱的衣服找烟,却被意外地扑到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拍了拍沈时年的脸:“我只买了这几个,省着点用。” 沈时年却不管不顾,顾炤的后脑勺被摁他摁向落地窗,发出碰撞声之前被另一只手护住,他发狠地低头咬住对方的手腕,含糊道:“下次你去买。” “不用……”沈时年低声道,声线尤为撩人。 顾炤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在酒店,是在他大哥家里,虽然随便弄坏东西也不太道德,但就算是把这张地毯烧光外人也不会知道,非常省心。 翌日清晨。 顾炤久违地晚起了,他穿上不知是谁放在床边的新衣服,制式标准的西装三件套,还配了一条暗色领带,显然这是为出席某个正式场合准备的。 他来到楼下,在楼梯口恭候多时的女管家陈洁礼貌地带领他来到餐厅,顾炤却问:“沈时年呢?” “先生和小少爷在晨练,您可以先用餐。” 餐厅里摆了一桌子的广式早茶,鲜虾烧麦皇,葱油饼,糯米鸡和蜜汁叉烧包都是他喜欢的几样,女管家亲自为他斟茶,顾炤弯起手指,用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 陈洁提起茶壶,对他颔首一笑。 顾炤很少听沈时年讲他家里的事,除了知道他有个大哥以外,有关盛宏门的事都是他在了解诺亚人内部几大势力时才听过,刚才他试探了一番,在早茶桌上,别人斟茶时敲打桌子表示感谢的礼数就算是在国内也大多只有老一辈人知道,女管家却能反应得如此迅速,说明他们并不是心血来潮吃一顿早茶,而是天天如此,所以顾炤推测出沈家祖籍应该就在广东或是香港一带,那里的华侨本来就很多。 以前顾炤也以为广东就是自己的老家,但他现在知道“顾沉”只是他老爹创造出来的身份背景,他以为的家人,包括那个疼他的奶奶和他都没有血缘关系,虽然不知道二者之间具体是何种关系,但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是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 顾沉不管以什么理由,什么方式赴死,都绝对不会让他的两个孩子陷入困境,必然是留下了一条后路,这些年一定有人什么人在暗中保护两兄妹,而最有可能的两个人就是管家陈姨和花匠金叔。这两人都是从顾家来的,一直说自己看着顾沉长大,顾沉对他们也很信任,结婚后也要留在身边,可见其身份不一般。 让顾炤确信这一点的其实是一通他犹豫了很久才打回家里的电话,他其实一直很担心家里的状况,猎手们极有可能对他的家人出手,但顾汶却在电话里表示她安然无恙。 但就个人而言,顾炤宁愿相信陈姨和金叔只是一对偶尔拌嘴的老夫妻,也不想他们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命运。 * 沈家兄弟晨练的地方不是健身房,而是最顶层的空中花园,顾炤才找上去就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做高手对决拳拳到肉,没有任何夸张的姿势,也没有一丁点儿的花招,两人每次出拳都是往要害去的,双方都没有留情面,不像武侠小说里不痛不痒的切磋,而是真的将另一方当成对手来看。 盛宏门原本就是江湖门派,掌门人的两个儿子会功夫算不上奇怪,但两个儿子打成这样怎么看都有股深仇大恨的狗血派头,顾炤不确定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了,但也没有冲上去劝架,反而站在一旁仔细观察起来。 沈时年的招式结合了多种格斗术,看上去比较灵活,沈曜则是完完全全的中国功夫,好莱坞导演看了都想让他变成下一个李小龙那种。顾炤记得某位武打演员说过,功夫是古人为杀人而创造出来的技术,但现在的人都不需要用功夫杀人了,于是各种招式也开始向娱乐化转变,但这并不意味着能杀人的功夫就不存在。 -- 第191页 可能是由于两人实力相近,顾炤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谁占了上风,就在他打算先下楼玩玩等下再来的时候两人忽然收了招。 “你进步了。”沈曜评价道。 沈时年冷淡点头,没说一句话,直接朝顾炤走过来。 顾炤指了指他红肿的嘴角,问道:“疼不疼?” 沈时年摇头,顾炤却皱起眉头,想要去碰他的手臂,对方却立即闪躲开。 “这里呢?” 沈时年心虚道:“……有点疼。” 肌肉拉伤外加关节开裂,不疼才怪,要是换个人现在早就嚷嚷着进医院了,直接疼晕过去都有可能,这家伙的表情居然还这么淡定,顾炤脸色黑下来,抬头盯着沈曜。 “下次打架记得叫上我,”顾炤冷道,“我是专业的。” 沈曜没有理会他,置若罔闻地离开了,看上去情况好得多,似乎并没有伤到那里。 顾炤问沈时年:“你打不过他?” 沈时年:“……” “没关系,”顾炤抬起下巴,“我打得过。” 沈时年难得笑了,他用没有受伤的手帮顾炤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说:“不是他。” “嗯?” 沈时年犹豫了一下,告诉他实情:“是昨天晚上,你……在上面那次……” 顾炤彻底僵住,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想起来了,昨天自己有一回是上头了,非要和沈时年玩角色扮演,主要是精神力太好用了,他不用道具就能给自己穿一身监狱长的衣服,而沈时年作为“囚犯”当然要受点暴力……他当时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用力过猛了! 关键是,那还不是最后一次,接下来沈时年主导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也就是说这家伙在相当于断了一只手的情况下对他疯狂输出半晚上起床后还和沈曜打了一架? 顾炤无语了:“你真是……” 不难想象,刚才沈曜走的时候并不是故意扮酷,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表面上两人打的平局,实际上已经输了个彻彻底底。 沈时年的手臂不能就这么断着,所以两人才下楼就看见了他大哥的私人医生,医生拿着一个手提箱,里面只有一支金色的注射剂。 虽然被沈时年科普过,但顾炤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玩意儿,不免有些好奇,问到:“这个东西大哥有很多吗?” 医生回答得很模糊:“先生会在家里准备几支,一般很少用上。” “这和血清有什么区别?” “比血清更纯粹,”医生说,“金水也有不同的等级,根据等级的划分价格也有所不同,等级越高越难提取。” 顾炤饶有兴趣地点头:“是技术问题还是原材料太少?” “都有,血液样本的基因等级决定金水的等级,一般级别太高的样本会形成一套‘防御机制’……”医生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好该怎么说得更具体一点。 顾炤已经理会他的意思:“就像加了密码一样。” “对!就是密码,基因等级越高就越接近神,任何一个细胞都会变得更加完美,秘密就更难被破解,”医生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很神奇对不对?普通人类的基因都算是一片神秘的海域,这么看来神简直像宇宙一样!很难想象如此伟大的存在早就已经编写在我们的DNA里!” 神留在人类身体里的“asks”是一套完整的编码,目前它展现出来的东西并不多,但是总有一天会完全成长为神的样子,就像一棵参天大树在它还是种子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它会是参天大树,虽然它成长的过程很缓慢,还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迫使它停止生长,但它始终具备与天同高的资格。 每个诺亚人都有机会进化成神,只是这个机率是在是太低,需要无数辈人的累积才能稍微提高一点,但正因为它是一个不确定数,所以有些家族累积了几十代所达到的高度还没有部分人的一次性突变来得快。 “小少爷的基因等级很高,普通级别的金水对他来说用处非常少,”医生大约是欣赏顾炤是个人才,打完针后才向他透露了一点,“所以它非常的珍贵。” 顾炤立即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最开始的那个问题,这种级别的金水沈曜也应该没有几支,不过现在顾炤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它是谁发现的?” 医生正收拾着东西,手上一顿,缓缓道:“第一个提取金水的人叫拉斐尔·齐格飞。” 很熟悉的名字。 “有什么需要可以再叫我,”医生笑了笑,说,“我就住在楼下。” 他走以后,沈时年抬起头看向顾炤,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怀疑金水和Naglfar是同一种东西,”顾炤沉思道,“左修是拉斐尔的学生。” “有可能。”沈时年点头。 “究竟是不是,问一下就知道了,”顾炤眯着眼睛看向他,“要一起么?” 昨天晚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再次看见顾炤穿上监狱长的衣服沈时年的目光难免一暗,忽然发现这一次自己并不是扮演跟班的角色,而是另一间牢笼里的犯人。 顾炤用鞭子抬起他的下巴,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问道:“我昨天弄疼你了?” 沈时年:“……” 顾炤接着用恩赐的语气说:“为表歉意,我决定带你出去玩玩。” -- 第192页 沈时年拼命抑制住心中的遐思,跟着顾炤走进那间牢房。 左修的日子依旧不好过,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意识模糊,那么现在他连“自我”这个存在都无法感知了,但他毕竟在顾炤的精神海里,就连崩溃与否也受顾炤的控制。 顾炤没有动用自己心爱的小皮鞭,因为那是只有沈时年才能拥有的奖赏,他打了个响指,冷水从天降,左修一个哆嗦后彻底清醒,浑浊的眼睛却仍然映不出任何影子。 “一件事,”顾炤言简意赅道,“给我讲讲你的拉斐尔老师。” 左修张了张嘴,很久以后才发出声音:“……他是一个天才。” “哪方面的天才?” “生物医学,植物学,材料学……还有艺术。” “具体点。” 左修想了想,坚定地回答:“他是全世界最伟大的科学家。” 顾炤轻轻“啧”了一声。 左修不允许谁有看低他恩师的意思,进而解释道:“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神,如今诺亚人掌握的基因技术百分之八十都是源自他的理论,包括你也一样……如果没有他,你现在还是个普通人!” “我不是他创造的。” “确实不是,”左修冷笑,“你的父亲的本意就是让你做一个普通人,他在你身体里加了密码,而老师破解开了。” “他见过我?” “没有,很遗憾他没能等到你出生,但他留下来的公式给了我启发。” 顾炤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似乎比他更聪明一点。” “你懂什么!世界上研究物理的人有那么多,但最伟大的只有牛顿一个!他是开拓者,天生高于所有人,任何荣誉都应该献给他,以后不管出现多少人都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只有仰望他的高度而已!” 顾炤无视他疯狂的论调,问道:“金水是他提取的?” “是,”左修说,“这只是很微小的发现而已,他的智慧远不止如此。” “比如?” “超金属,”左修说,“唯一可以控制衰败期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反攻是那啥,炤哥这样的还是当零比较die劲儿 感谢在2020-11-17 20:22:03~2020-11-18 22:0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栀每天都在掉头发 10瓶;怡然自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迈巴赫s680的后座秉承了“商务精英”式的宽阔大气, 空气中有股祖马龙男士淡香水的味道,很难辨认出这是车里自带的还是谁喷在身上的,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并排坐在一起, 凝重的氛围能将所有东西都冻结在一起, 车上的暖气像是坏掉了一样。 坐在中间的顾炤沉着脸扮酷,他其实很想讲两个笑话, 但一左一右两个冰块让他不得不选择融入其中, 特别是带着墨镜的沈曜, 简直酷得没朋友,阿尔·帕西诺看见了都会哭着说你比我更适合《教父》。 顾炤猜对了, 这身西装就为出席某个场合准备的,具体情况他还不知道。说起来这还是顾炤第一次看见沈时年穿如此正式的西装,以前只在长川的餐厅里见过他穿侍者制服, 当时的感觉就很惊艳,现在更是不用说,如果不是有沈曜和司机在, 顾炤一定会坐在他腿上。 街道两旁的摩天大厦慢慢消失,车辆驶入郊区, 穿行在两排法国梧桐之间, 最终进入一处墓园。 顾炤下车后, 北半球冬季还算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入眼是一片草地,十字架形状或是石碑状的墓碑成行排列, 层层推至远方, 四周静谧而安宁。 不少墓碑前都摆着花,顾炤随便瞥了一眼,其中一块墓碑上刻着某位上世纪著名百老汇女星的名字, 她的隔壁则是享誉世界的商业巨头。 在看见一众英文字母看见“沈梼”这个两个中文字后,顾炤明白为什么车里的气氛为那么沉闷了,原来他们是要来祭拜沈时年的养父。 “我应该带一束花来的。”顾炤说。 沈时年摇头:“他有花粉过敏症。” 顾炤不知道他的养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从沈曜的样子推测出一部分,他应该是一个不拘言笑的男人,从来不会带儿子去游乐园,更不会像顾炤他老爹一样带他玩赛车,只会定时参加家庭聚餐,父子俩吃一起顿饭什么的就已经是最亲近的行为。 沈曜背对着两人,淡道:“我想跟他单独聊聊。” 这个“他”肯定不是指的顾炤。 顾炤后退一步,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看向沈时年,沈时年则向他点头。 司机还在车上,顾炤一进去就说:“可以放点音乐吗?” 巴赫的钢琴曲在车厢里响起,顾炤靠在窗边,指尖在腿上轻轻打着节拍,从他这个角度完全看不见那边发生了什么。 沈曜取出烟盒,抽出两支,一支第给沈时年。沈时年本想回拒,犹豫用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沈曜熟练地掏出打火机点燃,然后将小小的方形金属物丢过来。 沈时年摁下去,火苗蹭出,香烟另一头逐渐冒出一缕青烟。 他并非不能忍受烟草的味道,每次顾炤抽烟的时候甚至会悄悄凑过去,但是沈曜给他的这支味道和顾炤习惯抽的完全不同,他有些不适应,一开始就被呛了一下。 -- 第193页 沈曜是故意为难他的,专门挑选了这种味道最烈的,连一些老烟枪都受不了的味道他这种新手怎么搞得定。就算他曾经是瓦尔哈拉的王牌猎手,跟死神扳过手腕,拆得了战斗机还能徒手撕坦克,但此时看上去就是个为扮成熟而偷偷抽烟的小孩。 墓地如死一般寂静,等到沈曜抽完半支,才缓缓开口:“你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沈时年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沈曜将消息封锁得很死,绝大部分人连这里有一块属于沈梼的墓碑都不知道。 “他死在ICU里,”沈曜说,“他在里面待了两个月,只清醒了一次,医院通知我过去,我没有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时年依旧沉默。 沈曜始终背对着他,开阔的肩膀如山峦般沉重:“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让我带他离开,像他那样的人不允许自己以那种方式苟活于世。”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沈时年说。 沈曜突然转身,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沈时年思考片刻,说:“和你一样。” “我不这么认为,”沈曜沉声道,“你是不畏惧死亡的人……并不仅仅是因为你自己不怕死,别人的死你也不在乎,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沈时年回答,“在福利院里。” “其实在帕德玛夫人把你带到父亲和我面前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你一面了,你在教室里,和别的孩子一起上音乐课。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你唱歌,也是最后一次,”沈曜走进一步,目光始终在沈时年身上,“教室里有几十个人,但我只注意到你一个,因为你离窗户最近,整个人都被阳光包裹,看起来就像是天使一样。” “我不记得了。” “你没必要记得,对你于你来说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下午而已。”沈曜语气平淡,继续说,“后来我回道福利院的接待室,帕德玛夫人拿着一堆小孩的资料给父亲看,我找到了属于你的那一份,帕德玛夫人就向我介绍你,她说你原本最危险的一个,用了很多年时间才通过测验获得离开福利院的资格。她还说,你虽然通过了测试,依然不能被当成普通的小孩看待,因为你的测验数据全部都保持在及格线的临界点……像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沈时年毫不顾忌地与他对视,眼神里流露不出任何情绪,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 “后来父亲问我最想带谁离开,我第一个说的就是你,他显然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我们都想给你一个家。” “大哥……”沈时年目光似有触动。 “别看父亲那副对谁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他其实就是一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中国男人,他爱你也爱我,所以在你决定加入瓦尔哈拉成为猎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后来他告诉我,你其实从来都没有从地狱里出来,我们能做的只有向你伸出手而已,至于你愿不愿握上来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且我们都知道,你渴望的从来都不是安宁和救赎,你可以像天使一样待在阳光里,但心里永远有一片地方是什么东西都进不去的黑暗。” 沈曜轻轻敲打烟杆,细灰抖落在地,然后沉默地抽着剩下来的半支烟。 “曾经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沈时年开口,“后来发生了……一些变化。” 沈曜看向另一个地方,顾炤的背影刚才就是从那里消失的:“是因为这个吗?” “是。”沈时年承认道。 沈曜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似乎对缘由和改变都不感兴趣,转头看向墓碑,说得:“他能听见你说出这句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知道。”沈时年沉声道。 两人回来时,顾炤差点因为听古典乐睡着了,沈曜不再和他们挤在后座,而是去了副驾驶。 空间变宽了,压抑的氛围却没有减缓,沈曜是第一个开口的人:“我要去公司,你们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顾炤答得很干脆。 沈曜通过后视镜看他:“你们来到纽约就一点目的都没有吗?” “当然有,”顾炤说,“有人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线索,但是现在还不知道他想表达些什么。” 沈曜没有继续说话,顾炤却从镜子里看见了他的表情,于是继续说道:“你的公司在莱克辛顿街道17号,你有四个助理,其中只有一个叫马奥多的可以进入你的办公室。而你的办公室在57楼,对面就是福迪玩具公司的总部,每周星期五他们的CEO都会在办公室里和他的婚外情人幽会,他以为没有人知道,但是你的视力是普通人的十多倍,什么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 沈曜:“……” “你甚至觉得他选情人的眼光很烂,因为那个女人只有……” “闭嘴。”沈曜冷道。 顾炤笑了笑:“你现在肯定觉得我用某种方式入侵了你的思维,但是我没有,不窥探熟人对隐私是我的原则。那些东西都是通过别人的记忆得到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七人理论,简单来说就是你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之间的关系都可以通过七个人构成联系,而我可以轻松获得每个都记忆和想法,如果把他们当成一个小点就可以构成一个完整的网络,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在街上随便找一个人读取他的记忆就能够知道你的助理叫马奥多,所以虽然我坐在这里,但是无时无刻都在收集情报。” -- 第194页 沈曜对他的说辞保持怀疑,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我好歹是个gay,看男人一般都很准的,就是觉得以你的性格一定不会喜欢胸太大的女人而已。” 沈曜的脸彻底黑下来。 两分钟后,顾炤和沈时年一起站在路边,无奈地笑笑,问道:“你带钱包没?” 沈时年掏出皮夹,顾炤高兴地接过去,稍微掂量了一下就把钱包丢回去:“我们先找点吃的。” 纽约有太多奢华的餐厅,但是顾炤只选了一家很普通的炸鸡店,人偶尔也是需要吃点垃圾食品的,在不发胖的前提下体验一下可乐与油炸食品的快乐也未尝不可。 “你不该惹他生气的。”沈时年一边给顾炤挤番茄酱一边说。 在顾炤印象中沈时年很少用“你不该”开头对他说什么话,这次还是为了别人,顾炤捻起一根薯条塞进嘴里,慢慢嚼碎了才说:“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沈时年摇了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顾炤却不想就此翻页,他一边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着餐厅里的电视机,一边说:“你觉得我很过分吗?” “没有,”沈时年盯着他说,“我很高兴。” 顾炤低下头,他发现沈时年的“高兴”不只是说说而已,已经表现在了脸上,虽然嘴角只有一个浅浅的弧度,但在顾炤眼里和“狂笑”差不多了。 一向厚脸皮的顾炤也有点绷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偏过头去,掩饰住内心的尴尬。 其实他在车上的时候偷听了两人的对话,显然违背了刚才说的不窥看熟人隐私的原则,刚才还那么理直气壮地怼沈曜,实在是有点不道德。 “我只听到他说你像天使的那一段。” 沈时年轻轻“嗯”了一声。“只是些家常话,”他说,“大哥平时很少说那么多,可能是太久没见面了。” “我没有吃醋,”顾炤盯着他说,“你们是家人,单独聊聊也没关系……我只是怕我自己不够了解你,你很少说以前的事情。” 沈时年怔住。 “对不起,”顾炤诚心道,“为这件事情,还有昨天晚上弄伤你。” “没关系,”沈时年不经意间舔了舔嘴唇,看样子是被顾炤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不知所措了,“以后我会多说一些过去的事。” 顾炤放下手里的薯条,认真道:“要我吻你吗?” 沈时年手一抖,才拿起的可乐差点洒出去,他不解地看向顾炤:“……什么?” 顾炤咧开嘴笑,英俊的眉眼格外引人瞩目,他解释道:“你刚才的表情就像是想让我现在吻你一样。” 沈时年:“……” “开个玩笑,”顾炤慢慢偏离视线,回到电视机上,若无其事道,“我的错,刚才是我想吻你。” “我……”沈时年刚想说些什么,顾炤忽然比出噤声的手势,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眉头紧紧锁住。 “怎么了?” 顾炤抬了抬下巴,让让他看电视里,屏幕里真正播报一则新闻,有关昨晚的街头暴力事件,画面里出现了顾炤的背影,正是他昨天晚上遇见的事。主持人说冲突双方一个是纽约本地的黑帮,另一个居然是叫做“真理之匙”的邪教组织。 警方并没有抓到真理之匙的主要成员,却控制了一个黑帮小头目,就是被顾炤揍过一拳的伊桑。 沈时年看了新闻,大概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说道:“这件事和你扯不上关系,大哥那边应该解决好了。” “希望我妈没有在美国,”顾炤说,“她要是看见我被抓进去麻烦就大了。” 因为还没有具体的目标,两人从炸鸡店出来后顾炤决定和沈时年一起逛逛,就当是约会了。 在约会方面沈时年完全是一张白纸,唯一贴近一点的就是上次和顾炤在巴西的时候,虽然中途不辞而别,但那一天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永生难忘。 “你不会是在网上查攻略吧?”公交车站台旁,顾炤狐疑地盯着沈时年的手机壳。 沈时年愣了一下,心虚地收起手机,违心地摇了摇头。 顾炤一眼就拆穿了他的谎言,挑眉道:“这种事情根本不用查,两个人出去不管去了哪里都不重要,反正最后都是要去酒店,你去看攻略不如先订个好房间。” 沈时年听罢,双耳迅速窜红,还好公交车在这时候到站,顾炤拉着他去了二层,找了一个角落的地方坐下,没过多久沈时年就又把手机掏了出来,输入了“酒店”两个字。 顾炤笑得前仰后合,沈时年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后就弄明白自己被耍了,这时顾炤忽然朝他靠近,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在顾炤抽身之前,沈时年摁住他的后背,切切实实地吻上他的嘴唇,车辆行驶的风在两人耳边吹过,两侧是钢铁丛林,喧闹的城市,忙碌的人,红灯绿灯,广告招牌,全部都在此刻融合在一起。 “我爱你。” 顾炤用极轻的声音说。 沈时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开口说这个,默默地注视着他,白皙的脸庞覆上一层薄红,更显他唇红齿白。 顾炤只是对他笑笑,提议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凌晨两点,某酒店,顾炤从套房自带的泳池里出来,等不及擦干身体就倒在沙发上,先一步去淋浴的沈时年刚好出来,扯了条浴巾帮他拭去多余的水珠。 -- 第195页 “累了?”沈时年低声询问。 顾炤摸着他湿润的发尾,说:“放心,把你榨干我都不会累。” 沈时年眼神一暗,似乎想要立即验证这句话的真假,平时仗着体力好就瞎撩拨的顾炤此时终于小小地怂了一下,推开他说:“今天不行。” “为什么?”沈时年问得很认真。 顾炤抬起手,一个微缩的3D模型在他手中展开,“因为这个。”他说。 沈时年立即认出这是曼哈顿岛,心中有了一个猜想,眉头微蹙:“你一整天都在弄这个?” “当然,”顾炤说,“不仅是地图,还有将近两百万人的信息也都统计在内。有一款叫做《GTA》的游戏,里面的城市里所有的NPC都有自己的行动路线,在这个模型里这两百万人其实也和NPC一样有自己的行动轨迹,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在精神海里创造出另一个纽约市,到时候什么秘密都瞒不过我。” 沈时年呼吸沉重,用毛巾仔细擦遍他身上每个地方,眉目微微敛着。顾炤端详他的神态,肯定道:“你有话想说。” “你越来越像神明了。”沈时年顿住,伸手触碰顾炤的脸颊。 顾炤笑了笑:“你要习惯当神明的爱人。” 沈时年看他的眼神非常专注,顾炤爱他这份纯粹和炙热,于是主动蹭他的掌心,像一只餍足的大型猫科动物。 两人都很清楚如今他们是什么样的处境,虽然木雨说的话都很极端,但这就是摆在顾炤面前的事实——无论人类还是诺亚人都容不下他。靠强权与暴政使所有人臣服,这是一条最便捷的路,也需要付出很大的牺牲,见风使舵依附强权的人固然占多数,但总有人天生乐于反抗,而那些人将会成为第一批献祭者。 就个人而言,顾炤还是很欣赏这批人的。 虽然顾炤对统治地球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兴趣,但其实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本来就不需要一位掌管一切的神明。 顾炤本来可以轻松建立起覆盖整座纽约市的精神力场,向所有人宣布自己就是他们的神明,但他却以另一种更复杂的方式来寻找自己想要东西,两百万人的信息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更何况他是一边和沈时年约会一边完成这项大工程的。 沈时年今天体力消耗也不少,很快就彻底入眠,顾炤则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下了床,悄悄掀开窗帘,来到外面的泳池。泳池边缘有一面全是玻璃,城市辉煌的灯火一览无余,顾炤如浮空般踏在水上,居高临下地站在玻璃上,沉默地俯瞰众生。 一阵风吹来,他一跃而下。 地心引力牵引着他向下坠落,但仅仅降落了几米之后他就被另一股可以自由操纵的力托起,顾炤在城市天际线之上翱翔,冷空气不断灌入他的呼吸道,碰撞着呼出的温热气体。 纽约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他脑海里展开,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运算能力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但他觉得,哪怕是将全世界所有的电脑加起来都很难达到这种程度。 所以,他想要在这座城市里找什么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顾炤降落在半个曼哈顿岛之外的另一家酒店的阳台,房间的窗帘被他带来的风掀了起来,里面的人就这样隔空与他对视。 “我就知道你会来。”女人笑着说。 她确实已经恭候多时了,甚至准备了酒和食物,蜡烛烧了大半夜只剩下短短一截,烛光还差点被风吹灭。 顾炤跳下阳台,直接走进去,扫了一眼桌子,说:“你晚上不是从不吃东西吗?” “拜托,现在这个点在中国还是白天,”女人拉开椅子,抬着下巴说,“我时差没倒过来不行啊?” 顾炤坐在她对面,神色淡然:“你也会有‘时差’这个概念?” “不然呢?” “女特工不应该满世界乱飞吗?” “女特工才不会混得像我这么惨,”女人撑着下巴,冷道,“左修连工资都没给我发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直靠瓦尔哈拉的补贴维持生活。” 顾炤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唐培里侬香槟,看来瓦尔哈拉的待遇还不错。 “不怕我下毒?” “毒药对我没用,”顾炤说,“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一针麻醉剂就能被你撂倒。” “所以你就自信到穿成这样来杀我?” 顾炤翘着二郎腿,拖鞋在脚下晃悠,他裹着印有酒店标识浴袍,系紧了腰带以免露出裤衩,小腿到大腿的肌肉都十分性感,侧面还有沈时年烙下的吻痕。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不甜?甜不甜?就问你甜不甜?感谢在2020-11-18 22:04:44~2020-11-20 22:5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少主天下第一 50瓶;魚尾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相比顾炤的不修边幅, 女人可谓是“盛装出席”,她穿着一条墨绿色的长礼裙,头发精心打整过, 妆容复古与明艳兼备, 像极了电影《赎罪》里美丽优雅的大小姐塞西莉娅。 顾炤十分确定对方并没有本事判断他会在什么时候找上门来,所以她应该保持这种状态等候了很久, 就像无论敌人是否到来士兵的弹夹里总要备上子弹一样。 -- 第196页 香槟, 烛光, 落地窗外浩瀚如星海的城市灯火,这就是她的战场, 亦或是即将赴死的断头台。 “先做个自我介绍怎么样?”顾炤对她道,“我也许根本就不认识你。” “有什么意义么?”女人反问他,“你是来杀我的, 认不认识我根本就不重要。” “你说错了,”顾炤反驳她,“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 女人笑了笑, 挑着眉问他:“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晚上, ”顾炤回答, “我在街上看见你了。” 那天顾炤在回酒店的路上遇见从混乱中匆匆逃跑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当时就想追上去,却没想到迟了一步,还被当成冲突人员带回警局。 他看见的女人本应该有一头璀璨的金发, 美艳却带点狡黠的面孔, 或许他还应该护住后颈肉,因为这个人已经不止一次用麻醉剂给过他教训。 但他真正看见的却是那层伪装下的真面目。 “你进步了很多,”女人由衷地赞叹, “老实说,一开始我还是有点怀疑左修那家伙是不是在吹牛,几个月前你和我想象中的神明可差得太远了。” 顾炤没有说话,手指轻轻一碰,他面前的刀叉突然弹跳起来,迅速朝对面刺去,金属物带起的风将蜡烛都吹灭了,女人在光亮减灭的瞬间消失不见,这是她的老把戏了。 光学迷彩,可以使她混入所有环境中,想骗过人类的眼睛其实非常容易,人能看见那么多东西,其实都是光在不同的物体上以不同的状态反射而已。 树叶之所以呈绿色,不是因为它本身具有“绿”这个特质,而是它不会吸收绿光,所以反射出来的就是绿光,一切黑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蓝色的,所有的色彩都遵循这个原理,换而言之,如果一个人拥有控制光线的能力,那么他想要你看见什么,你就只会看见什么。 玩这种隐身游戏,只是最低级的做法。 只要她愿意,可以把别人眼里的自己变成任何模样。 “我有点好奇,”顾炤对着空气说,“我看见的哪一个才是真的你,或者两个都不是?” 女人出现在他身后,手掌自然地放在他的肩膀上,指甲正对着颈部动脉。 “猜猜看?”她眨了眨眼睛。 “这个问题不是你亲自回答的就没有意义了。” 女人笑出声,收回手,旋着脚尖挪动位置,从桌子的另一侧捞起酒杯,然后掀翻了桌子上所有东西,坐了上去。 好在蜡烛刚才就已经熄灭,不然酒店的地毯可就遭殃了。 女人将脸颊左侧的头发撩至耳后,慢慢附身,贴近顾炤的脸,问他:“你希望我是谁?” 顾炤抬眸,对方的面庞在他眼里放大,他不假思索地说:“我希望你是狄安娜,那样的话现在你就可以死了。” “不,”女人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在他唇边,“你其实更希望我是景莹莹。” 她话音落下,金发就褪色成浓重的黑色,五官也调整成顾炤最熟悉的模样,她盈盈浅笑,脸庞又骄傲又漂亮。 “你和我不一样,”景莹莹说,“你讨厌杀戮和死亡。” 顾炤浅浅地呼吸着,说:“我会习惯的。” 那套错失目标的餐具又重新活动起来,一只抵在景莹莹的喉咙,一只对着她的心脏,顾炤瞬息间就可以彻底杀死这个骗子。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房间门被猛烈敲响,顾炤怔住,眉头紧蹙,他还没来得及判断对方又在玩什么把戏,门外的人就已经没有耐心等他们去开门了。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门锁被人强行破坏,室内光线与走廊光线的交界处,面色焦急的秦肖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漆黑的Glck,直指屋内。 顾炤愣了一下,他的精力全放在对付景莹莹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朝这边靠近,最要命的是这个人现在最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秦肖看见屋里两个人,更是不明所以,刹那间无数个想法从脑海闪过,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个单词。 “Shit!” 一向斯文有礼的秦肖也忍不住爆了粗口,神情相当震惊,他不敢放下执枪的手,因为他已经完全弄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今天他向老板请了假,陪景莹莹玩了一整天,几个小时前两人结束晚餐,商量好明天去什么地方后就各自回去休息了。但就在几分钟前,景莹莹忽然给他发了条求救短信,因为这家酒店就在他住的公寓附近,所以毫不犹豫地就赶过来了。 顾炤的出现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就迅速被另一个“惊喜”冲昏了头。 瞬息间一枚子弹贯穿他的额头,紧接着咽喉与胸口这两个要害也被击穿,景莹莹从裙摆下翻出来的枪还没褪去剧烈摩擦产生的高温,她的动作一点迟疑都没有,连眼神都是冰冷的。 顾炤下意识地冲出去,接住秦肖即将倒地的身体,他可以堵住流血的伤口,却根本无法缓解超金属对秦肖身体的破坏。 怪不得从自己踏进这间屋子开始就没有看见这个女人有丝毫的畏惧,她并不是什么亡命之徒,而是早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她无法对抗拥有绝对力量的神明,但是控制某个神明在乎的人却是轻而易举的。 -- 第197页 景莹莹越过餐桌,推开窗户,城市上空的冷空气瞬间灌满整个房间,站在窗户的栏杆上朝顾炤丢过去一样东西,然后落下一个飞吻。 “再见了,亲爱的。” 她向后仰躺去,纤细的身体在夜幕中划成一条优美的直线。 她拋过来的是一支纯度尚可的金水,并不能代表她还有良心残存,她不在乎秦肖的生死,而是秦肖活着远比死了的作用更大,当然半死不活的状态是最好的,因为这样顾炤才不会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顾炤没有犹豫,直接注射进秦肖体内,看见对方的五官似乎是因为疼痛抽搐了一下,他因为紧张而险些停止的呼吸终于又开始缓缓运作。 景莹莹那三枪全部打在要害上,就算是金水也很难保住秦肖的性命,顾炤将他从地上抱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酒店房间,然而一般的医院对这种程度的伤口根本没办法,所以他现在只剩下一个选择。 * 上东区的某栋大楼里,女管家陈洁敲响了主卧的门,现在是凌晨,如此冒失地打扰主人休息并不是她作为金牌冠军应该做的。 但她这是逼不得已,事态的严重程度已经超过她能独立处理的范围。 “进来。”屋内传来低沉的男声。 沈曜似乎并没有入睡,他的丝绸睡衣一点褶皱都没有,胸口光.裸的皮肤是如陶瓷一般的质感,他半睁着眼,目光冷峻,姿态慵懒又不失丝毫威严。 “先生,”陈洁说道,“顾先生来了,他还带了一名客人。” “谁?”沈曜问得干净利落。 “他的一位朋友,”陈洁补充道,“隶属瓦尔哈拉,是楚先生的秘书。” 沈曜当机立断:“带我去见他。” 这座空中别墅表面上只有三层,实际上楼下还有几层楼也是归沈曜所有,其中一层是一家不对外营业的私人医院,之前带来金水的医生平时就在那里工作。 这里的空间不算大,各种设施却非常齐全,有两名医生以及三名护士,秦肖伤得很重,医生们也只能奋力抢救。 在整个手术的过程中顾炤守在手术室门前,四周的墙壁白得晃眼,入鼻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沈曜在女管家的带领下很快就过来了,而顾炤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他像是一座雕像,身上每一个地方似乎都在冰川里尘封千年。 沈曜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清楚这件事会牵扯上莱利斯,一旦牵扯到那个人,不管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变得极其复杂。 手表里的指针一分一秒过去,沈曜一边打电话安排下属在酒店那边封锁消息,一边观察顾炤的神色,就在他挂电话的时候,一晚上没说话的人终于开了口。 “大哥,”顾炤的语气很礼貌,“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沈曜:“……” “你……杀过人吗?” 沈曜:“……” 片刻后,沈曜终于给出答案:“我是一个商人。” 顾炤试探道:“哪种商人?” “普通商人,”沈曜补充道,“遵纪守法,按时缴税。” 顾炤忍不住提了一句:“按时还是按量?” 沈曜扫了他一眼,神色貌似不太友善。 “……对不起,”为了他和沈时年的将来着想,顾炤决定不招惹他,“大哥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吧。” “我手里还有个盛宏门,”沈曜继续说,“盛宏门里绝大多数都是诺亚人,在某些情况下,我们与瓦尔哈拉并无区别。” 沈时年听他话锋转变,立即仔细听起来。 “我做生意的时候和普通人打交道,无论如何都必须遵守普通人类的规矩,但在盛宏门里,我们的对手不是人类,而是怪物……”顿了顿,沈曜换了一种说法,“这个时候连我们自己都是怪物,怪物与怪物之间厮杀是不需要讲规矩的,只比谁的爪牙更锋利。” 顾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英俊的五官完全暴露在敞亮的灯光下,非常平静。 沈曜也不说话了,他给顾炤递了支烟,手工卷制的古巴雪茄,味道浓郁醇厚,不出一会儿就飘起烟雾,好在这是他家里的私人医院,不会有护士来赶他们出去。 顾炤隔着若有若无的白雾打量这个眉眼深邃的男人,沈曜长得可一点都不像怪物,即使是作为商人,他的照片也似乎更适合在出现在娱乐板块收割流量。 但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个男人的爪牙应该相当锋利。 “我差一点就可以杀了她,”顾炤吐字十分清晰,表情看起来也非常清醒,“只差一点。” “但是你没有动手。”沈曜直接道破,他能肯定这不是因为双方实力的差距,即使是在怪物里,顾炤也永远会是他们当中最凶猛的那一个。 顾炤又开始沉默起来,久到他指间的烟火都近乎熄灭了,他轻轻抖了抖烟灰,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这只是命运给我开的玩笑,或者只是一场梦,只要我醒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这不可能,也不可以是一场梦,”沈曜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昨天对我说的话现在就忘记了?” 顾炤一愣,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慢慢扬起嘴角,笑着说:“那可不一定,没准他还是会爱上我呢。” 沈曜却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命运还没有宽容到能让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在一起。” -- 第198页 顾炤的笑容僵住,他意识到对方说的一点也没错,如果他不是神的孩子,对于沈时年来说他就只是无关紧要的普通人而已,也许在高中时就会被沈时年当成骚扰他的变态。 虽然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是每个陷入爱情里的人恐怕都会想对方究竟是喜欢自己哪一点,在此之前顾炤都十分自信地认为沈时年是被他个人魅力吸引,从来没有想过也许还有另一层原因。 沈曜也许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接着说:“活在地狱里的人,应该都很难拒绝神明伸过来的手吧?” “……” “你觉得,信仰又可能变成某种自我满足的错觉吗?” “……” “我不知道,别问我,”顾炤僵着脸,忽然想起些什么,皱眉道,“我得先回去了。” 沈时年还在酒店里睡觉呢,一会儿天就快亮了,到时候他不好解释。 沈曜的神情也意外地僵了一下,对他道:“里面的人有情况了我会通知你。” 顾炤看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最终还是不回头地走了,他的身影很快就彻底消失在沈曜的视线范围内。 “封锁大楼,准备一辆直升机。”沈曜对女管家下达命令。 “是,”陈洁领命道,“要不要安排武装人员?” “没用,”沈曜说,“只要我们交不出人来,谁都拿他没办法。” 陈洁疑惑道:“所以直升机是准备撤离的吗?” 沈曜摇头:“不,是送他去找沈时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咕了这么久,我考研回来了_(:з」∠)_ 大家还记得剧情吗? 提示一下,狄安娜=景莹莹=坏女人,前面暗示过好多次了应该大多数宝贝儿都猜到了吧感谢在2020-11-20 22:52:30~2020-12-30 22:4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少主天下第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起名废 10瓶;ciciglbal 5瓶;怡然自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斑斓的霓虹灯闪烁在老式破旧的墙壁上, 聒噪的音乐声从隔音效果并不好的酒吧里传出来,两三个年轻人人颓废地蹲在路边,冬天仍然衣着单薄的女人靠在电线杆上打电话, 语气娇媚狭昵, 实际上却是满脸不耐烦地吞云吐雾。 夜深人静这个词并不适合这片街区,虽然此处仍属于纽约市的地界, 却并不是繁华的曼哈顿, 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贫民窟。 沈时年裹着暖和厚实的羽绒服, 帽子扣在头顶,俊秀的面容被遮挡了一半, 他肩上背着一个略显沉重的背包,看上去就是一幅老实巴交的学生模样,没走几步路就已经被很多人打量过。 不过很快那些人就主动移开了目光, 因为在这里混迹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老实巴交的学生可不会那么轻巧地避开朝他贴过去的风尘女,然后熟练地掏出一卷钱把对方打发走。 这样的话, 他背包里装的东西就变得可疑起来,但无论里面是什么, 如果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不要提起不该有的好奇心, 这是街区里所有人都懂的道理。 沈时年进了一间酒吧, 里面的装修有很浓重的西部风格,吧台里面挂着牛头骨,墙壁上都是老电影的海报, 甚至有一两名服务员打扮成牛仔的样子。但是这里终究还是纽约, 多少情怀也不可能让时光回溯到那个属于黄金、左.轮与白兰地的时代,绝大多数人都穿着聚在一起大声骂着脏话。 沈时年并没有点酒, 他想要速战速决,一会儿还要自己开车赶回酒店,他不确定顾炤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赶在天亮之前解决所有麻烦。 白天在墓地里,他向沈曜提出过一个问题,害死父亲的凶手是谁。 沈曜说,这种事用不着他操心,盛宏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 “你说不会放过,意思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决?”沈时年一语道破他话中缝隙,定神道,“告诉我,是谁。” 沈曜掐了烟,最终还是选择告诉他真相。 沈梼死于重伤,而最主要的伤口来自于胸口的两处刀伤,凶手显然是个用刀的高手,一开始他们将这件事定性为叛乱中的意外,以为凶手就在那群叛徒之中,后来肃清行动中沈曜亲自审问了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承认重伤沈梼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他们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一具完全符合凶手特征的尸体就被纽约警方发现了,后来他们查到的资料表明这是一名活跃于国际暗网的赏金猎人,而且验尸结果显示此人并没有诺亚血统。 后来经过调查,半个月前此人曾在某个街区打过一通电话,恰好被市民藏在院边缘的观鸟摄像机拍摄下来。电话的内容十分简洁,却在三言两语中透露出此人的目的竟然是沈梼放在身边的一样东西。 沈曜拿到录像后就立即派人清点父亲生前住处的所有财物,果然发现少了一样东西,竟然只是一只乾隆粉彩的花瓶。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种花瓶称得上名贵的古董,但是它在沈梼的诸多收藏里却并不起眼,与保险柜里本打算年底以捐赠的方式送回国内的唐代侍女图也相差甚远,所以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瓶子里有什么玄机。 线索到这里基本上就已经断了,沈曜说出一切后就表示这件事他自己会追查到底,虽然是杀父之仇,但它和沈时年如今面临的东西相比较之下就显得不是那么紧迫了。 -- 第199页 说人类的命运和这个世界命运都掌握一个人手中,而沈时年作为那个人最亲近的对象,同样也肩负着沉重的责任。 但谁也想不到的是,仅仅是一行人离开墓地几十分钟后,沈时年就发现了一条与之相关的线索,并且在夜晚独自展开行动,到达这里之后才与沈曜联系。 沈时年在酒吧里穿梭,迅速锁定目标,那是一个清瘦的年轻男人,一幅不合主流审美的打包,他化了妆,涂着颇为叛逆的黑色唇彩,正倚在另一个男人肩上。 沈时年扳开一个人的肩膀,生硬地挤进那群人中间,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年轻男女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忽如其来的人身上。 “嘿,”有人主动打招呼,“你是来找谁的吗?” 沈时年盯着目标,眼神是不含温度冷淡。 有人嘟囔了一句:“你是伊桑的朋友?” 另一个人连忙附和:“伊桑,你不是说了再也不打学生的主意了么?这么快又忍不住了?” 伊桑朝那人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沈时年,微眯着眼睛笑道:“小帅哥,我认识你吗?” 沈时年摇头。 伊桑心里有几分疑惑,可能是酒精上头,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甚至不知好歹地将手伸出去要与沈时年握手:“那现在认识一下吧。” 沈时年也将手伸出来,但两只手并没有握在一起,他以迅雷之势摁住伊桑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刺穿对方的手背与桌面。 “嘭”的一声把众人吓傻了,伴随着伊桑的惨叫才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此时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沈时年掀开两人只间隔着的所有遮挡,将伊桑彻底摁在桌面上。 一场暴力行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众人面前发生,但这里是贫民窟的酒吧,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危险份子,即使他拿着刀也不可能让所有人害怕,伊桑的朋友率先对沈时年发起进攻,沈时年则直接将背包甩在桌上,抽出里面的“大家伙”。 正准备掏枪维护酒吧秩序的店员手一抖,愣着眼骂了一句F开头的美式国骂,颤抖着指头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那是一把M134重机枪,扫射一圈连酒吧墙壁都能打穿的怪物,果然在这玩意儿露出来的瞬间就已经有人开始逃窜,还没等沈时年下达清场的命令,诺大的酒吧里已经清净到只剩他和目标两人。 “警察大概十五分钟后来。”沈时年一边冷静地说道,一边撕开伊桑的袖子。 伊桑被M134吓得腿软,又突然感觉上半身凉了一截,脑袋里连先奸后杀的剧本都写好了,却忽然听见对方说了一句:“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 衣服下面的整条手臂都是纹身,实际上不仅是手臂,他浑身都几乎被纹身挤满,有些地方甚至是新的压着旧的,什么图案都有。 黑手党喜欢的骷髅头十字架,日本黑帮喜欢的恶鬼花魁,一些神秘且不知意义的锲形文字,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画作。 它们称不上美丽,却是被伊桑这样的年轻人追捧的鲜明个性,还带着几分颇具神秘色彩的诡异。 沈时年指着的地方也是一处纹身,它和别的图案挤压在一起,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甚至看不出具体的形状,伊桑大脑一片混浊,他不清楚对方究竟指的什么,直到一张照片摆在他眼前。 照片里的花瓶非常漂亮,不仅瓶身线条流畅,上面还勾勒着颇具风格的彩色图案。 伊桑瞬间就想起了什么,因为他手臂上的图案恰好和花瓶上的一模一样。 刚才还害怕得发抖的人瞬间咬紧了牙关,似乎在这一瞬间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沈时年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了,这个人根本就不会轻易说出他知道的东西。 所以沈时年一开始也没有采用任何温和的措施,他用这种方式给对方带来强大的心理压力,不过现在看来光是这点威胁还是不够的。 “不好意思,我的时间不多。”沈时年一边礼貌都致歉,一边拿起M134,把洞口对准伊桑的脸,然后将握住扳机,直接开始倒数。 “5……” 伊桑瞪大双眼,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后脑勺被打穿,脑浆和血液一起糊在墙壁上的场景。 “4……3……” 被匕首固定在桌面上的手掌都开始挣扎起来,但这都是徒劳,他的身体被沈时年牢牢控制住,丝毫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2……” 沈时年声线冰冷,就像是来收割性命的无情死神,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根本就不像是在威胁人,而是真的想杀人! “我说!”伊桑带着哭腔大吼出声,“是在神那里,它是神的宝藏!” 沈时年皱起眉头:“神?” “神喜欢它,胜过喜欢任何东西……”伊桑颤抖着声线交代道,“我也想被神垂顾……只要他多看我一眼……” “他在哪里,”沈时年问道,“你说的神,现在在哪里。” 伊桑像虔诚的信徒那样呐喊:“他无所不在!” 沈时年:“……” “我说过,”沈时年又将M134怼近了一点,这次洞口直接贴在他额头上,“我的时间不多。” 与此同时,酒吧外面传来警笛的声音,警察比他预想的早来一步,这样一来时间就显得更加局促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伊桑哭着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看见他的……我只见过他一次……” -- 第200页 沈时年揣摩着他话里的真假,酒吧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一个贫民窟小鬼的命对于纽约警察来说完全没有他这个持有重装武器的歹徒值钱。 伊桑还不知道自己连当人质的价值都没有,很快就感觉到压迫他的力量消失了,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将M134塞回背包里就离开,速度快到他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走的那条路。 没想到今天才被朋友从警局里赎出来的他这么快又要进去了,伊桑肯定想不到的是,今天这场无妄之灾仅仅是因为那个人在汉堡店的电视机里看见他的身影。 还有一点他绝对想不到的是,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在警局里无缘无故打一拳他的家伙,沈时年根本不会注意到电视机里播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前情提要,伊桑是在橘子里骚扰炤哥不成反被揍的那位 慢慢复健中……以后会尽量更的,毕竟基友们都完结准备开新了_(:з」∠)_感谢在2020-12-30 22:41:41~2021-01-01 01:3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少主天下第一 2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来了么?”沈曜面对着匆匆到来的女管家, 扫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 顾炤离开不到一个小时,只够他从酒店走一个来回,不过这已经是沈曜能为沈时年争取到最多的时间。 沈时年在去找伊桑时给沈曜打的那通电话并不是汇报线索, 而是希望沈曜能帮他这个忙, 他不希望顾炤牵扯进他的私人恩怨里来,就像顾炤选择独自对付景莹莹一样。 女管家勉强维持着镇定, 背脊却显得有点僵硬, 她还没开口, 高大的身影就从她背后出现了。 “又见面了,”顾炤直接开口, “这是今天第三次?” “第二次,”沈曜道,“零点之前的那一次不算数。” “好吧, 我不想跟你争辩这个,告诉我沈时年在哪,你一定知道。” 沈曜靠在座椅上, 装模作样地问道:“他走丢了?” “我以为做生意的演技都应该不错,”顾炤说, “你派了人跟踪我们, 从墓地出来时就开始了, 我早就发现了只是碍于你是沈时年的大哥才没有计较。” 他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沈曜也不再拐弯抹角,说道:“我只知道几个小时他在布鲁克林的酒吧里出现过, 警察将他定义为恐怖分子, 你去找找看没准还能找到线索。” 顾炤有些惊讶:“恐怖分子?” “一般人很难理解他的行为,”沈曜给出解释,“但是你知道, 他属于瓦尔哈拉,如果美国总统成为猎物,那群疯子连白宫都敢炸。” “他现在不属于瓦尔哈拉,”顾炤略抬起下巴宣布,“他属于我。” 沈曜:“……” “楼顶有直升机,驾驶员已经在等你了,”沈曜决定彻底抛下沈时年在电话里的请求,尽快把这个人打发走,“虽然你很强,但我还是奉劝你稍微低调一些,纽约终究还是莱利斯·楚的地盘。” 顾炤挑眉:“我还以为是你的呢。” 沈曜云淡风轻地笑了:“我只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商人。” 普通商人可不会有这么一架直升机,顾炤光凭机身的痕迹就能看出它哪个地方曾经安装过武器,上面不止有驾驶员,还有一名裹着防风服的人,对方带着一系列专业的设备,其中就包括一个贴着某电台标志的话筒。 “你的装备在那边。”那个人指着一台摄像机说。 顾炤猜出这是沈曜为了掩人耳目想出来的主意,让他们伪装成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这样做能带来很多便利,被瓦尔哈拉察觉到的可能性也降低了很多。 直升机带他们来到案发现场,虽然已经是凌晨,这里还是聚集了很多人,动用的警力也非常多,几辆警车包围了酒吧,防爆员举着盾牌连成直线。 到场的记者也不在少数,沈曜安排的这个也非常专业,一落地就去采访了几位围观群众,了解到恐怖分子似乎已经逃走了,人质也被解救出来。 顾炤作为“摄影大哥”,全程跟着记者走,从外围逐渐突破到警车之间,记者逮住一名警察,劈头盖脸地就是几个问题下去,顾炤则趁机观察四周的情况。 很快,他锁定了人质的位置,那人刚被送上救护车,现在救护车快开走了,他赶紧给记者使了一个眼色。 记者了然,放过那名艰难组织语言的警察,来到救护车旁边。 医护人员不会接受采访,救护车也不是轻易能混上去的,于是他们决定先跟去医院再想办法。 到了医院之后,顾炤才认识到这位记者的本事有多强,他就像电影里的特工一样撬开员工休息室的门,偷来一件白大褂,然后帮顾炤打扮成医生的样子。 “他在三楼的手术室里,”靠谱的队友说,“你用这张门卡可以直接进去,里面大概有两三个人,都是医护人员,应该很好对付。” “你呢?” “放哨,”队友说,“我在离手术室最近的出口等你。” 顾炤打量着他,情不自禁地问:“我很好奇你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队友笑而不语,将偷来的门卡递给他,顾炤转身离开时听他说了句什么,一开始并没有听懂,但是很快就从话里的弹舌音推测出是一句俄语。 -- 第201页 怪不得,原来是专业人士。 顾炤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按照他的安排往三楼的手术室走。 正如他所说,手术室里只有三名医护人员,人质受的伤并不严重,甚至都没有打全麻,顾炤一走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在瞎叫唤。 “医生,我的手以后还能拿东西吗?” “如果复健得好的话,普通的功能应该不会受影响。” “会留多少疤啊?”那人略带哭腔道,“会不会很丑?” 医生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回答道:“不会比你的纹身面积大。” 顾炤一走进去就被发现了,因为他穿着工作服,一开始并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只是说:“我们暂时不需要帮助。” “但是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顾炤摘下口罩微笑道。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顾炤此时掏出在直升机上面队友交给他的武器,说道:“你们只需要继续做手术就好,我有几句话想问他。” 或许因为这是美利坚,医生们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后反应并不是很大,而且迅速选择了老实配合,反而是伊桑人都吓傻了,磕磕巴巴地说:“我……好像见过你。” 顾炤打量他几眼,也回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在警局里被他揍了一拳的家伙。 “真巧,”他又走近了几步,盯着伊桑说道,“既然是熟人了,我长话短说,刚才在酒吧里的那个人找你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顾炤现在的状态稍微好一点,他是可以直接读取对方的记忆的,但是为找出景莹莹所构建的那半个纽约市模型已经消耗了他大部分精神能量,现在他还不确定会遇见什么危险,保存一点力量留到最后关头总是没错的。 一提起酒吧里的人,伊桑脸色都变了,他瞪大眼睛道:“你认识他?” “回答我的问题。” “我什么都不知道!”伊桑语气激动起来,“他就像是个疯子!” “他不是疯子,只是性格有点缺陷,”顾炤还是为沈时年辩解了一下,“很抱歉他让你受伤了,我会想办法彻底治好你的手,现在请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你要是想治好我就不会在我做手术的时候闯进来了!”伊桑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别想这么容易摆布我!” 顾炤叹了口气,对医生说:“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医生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停下了缝合伤口的动作,伊桑也大惊失色:“不,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走!” “你难道不能感受到我丝毫的歉意吗?”顾炤微眯起眼睛,“我想起来了,你是黑帮对不对,难怪他没有对你客气,你这样的人应该什么都不怕吧?” 伊桑确实是黑帮成员,甚至在帮派里还是一个地位不低的小头目,那天晚上也是他带人和真理之匙的人发生冲突,以至于最后被带回警局。 但如果说他什么都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不然沈时年也不可能从他嘴里逼问出任何东西了。 亡命之徒只有被逼到极限才知道自己也是渴望活下去的,伊桑刚刚经历过一回,没有人比如今的他更懂得活着是多大的奢侈。 于是他也不再嘴硬,而是低声说道:“我觉得他应该是在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花瓶。”伊桑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搞笑,一个随手就能掏出M134的人怎么会找花瓶呢? 顾炤也觉得有些意外,追问道:“继续说。” “我以前见过那个花瓶,而且把它的图案记了下来,纹在了手臂上,”伊桑说着几乎要流泪了,“鬼知道居然会变成这样……” 顾炤起皱眉头:“为什么要把它纹在身上?” “因为……”伊桑忽然一顿,沉默了起来,原因迟迟卡在喉咙上说不出口。 “因为什么?”顾炤尽可能地保持耐心,等待对方自己说下去。 伊桑费了好大劲儿才开口,像是背叛了什么东西一样:“因为它是神最喜欢的东西……” 如今的顾炤对“神”这个词高度敏感,瞬间就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神在哪里?” “不知道……”伊桑说,“我们每次都是被蒙着眼睛送过去参拜他的,而且到现在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他了……都是真理之匙那群家伙在捣鬼,他们想独占神的恩宠!” 他正咬牙切齿地说着,医生那边已经缝好了他的伤口,顾炤对他说:“你可以给我好好讲讲这个故事,但不是在这里。” 伊桑立即警觉起来:“你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安全的地方,”顾炤一边安抚他,一边将他从手术台上拽下来,“放心,我不会像那个人一样粗暴,实际上我也是经常被他‘粗暴’对待的目标。” 伊桑更迷惑了:“你们究竟是不是一伙的?” 顾炤朝他眨眨眼睛,并没有回答,而是对医护人员说:“我们离开三分钟后你们就可以走出去了,谢谢各位的配合。” 他带着伊桑与医院出口处队友汇合,队友并没有对他带出来一个人做多余的表示,而是领着他们从拟订好的路线离开。 “我需要一点资料,”顾炤对队友说,“关于‘真理之匙’的。” “稍等片刻。” “嘿,”伊桑打量着队友,两眼突然开始放光,“你的朋友还不错嘛。” -- 第202页 顾炤了解他是个什么尿性,于是好心提醒了一下:“最好别打他的主意,他是毛子,揍你一拳绝对不会比我轻。”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伊桑真倒霉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第94章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 连续两日的降雨洗刷了整座曼哈顿, 冬季的雨水比雪更加寒冷,地面色彩鲜明的车顶以及雨伞与半空对峙而立的暗灰大厦形成对比。 办公楼里明亮的灯光也无法驱散阴天的沉闷,特别是在莱利斯的办公室里, 气压更是低到了极点。 莱利斯是一个很难让下属捉摸出情绪的上司, 他是瓦尔哈拉内部“绝对理性”的代表,像是一台构造完美的机械, 无论何时都能作出最合理的判断。 莱利斯在纽约所领导的只是一个调度机构, 负责协调各个单位的行动,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与之相比, 尚有“总部”之称的柏林更像是象征层面的,这个地方才更具备心脏的功能。 “经过两天的搜查,我们并没有发现秦秘书的去向, 他可能出现过的所以地方监控都有被破坏的痕迹,包括他那名朋友的房间内部的线索也全部被销毁了。” 西蒙妮·斯塔克小姐向莱利斯汇报着情况,因为秦秘书的突然失踪, 原本只负责金融业务的她被临时调度到莱利斯面前,她本人从一开始就是极其不愿意, 若非人事部经理差点以死相逼, 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你的意思是他能够凭空消失?”莱利斯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不紧不慢地说出口。 西蒙妮立即解释:“没有人可以凭空消失,我们只是暂时找不到突破口,需要再多一点时间……”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给你。”莱利斯近乎绝情地说。 “但你也总不可能要求我做一件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 ”西蒙妮并不是一般女人, 面对莱利斯更多的只是头疼而不是畏惧,所以她此刻还是能冷静地为自己争辩,“如果你觉得有人做得到, 请务必告诉我,我平均每天为组织将近半亿美元的收入,应该能聘请得到那位人才。” 气氛忽然僵持不下,可就在这时某个人突然打破了僵局,毫无礼数地闯进办公室后直接开口:“很抱歉,西蒙妮小姐,小叔他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您。” 西蒙妮回过头,身穿休闲服的年轻人正向他走来,楚辛燃脸上带着温驯的笑容,看上去特别引人注目。 他一边走一边拿出一份文件,说道:“我刚从柏林来,这是长老元要求我转交给你们的。” 由于西蒙妮从级别上来说低了一阶,这份文件首先交给莱利斯过目,而莱利斯却根本不以为然,直接扔至一旁。 “你不看看是什么?”楚辛燃问。 “没必要。”莱利斯回答。 无非是问责书而已。 几个月前,因为长老院得知秦肖与顾炤的关系,莱利斯在去柏林的时候被特别“提醒”过一次,好在那时他早有准备,将秦肖交给楚辛燃照顾,如果他跟着自己一起去柏林,很有可能当场就被扣押下来。 莱利斯在众长老面前郑重担保,秦肖绝对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如果将来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他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其实这么多年来,纽约与柏林从来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想弄倒莱利斯的人不在少数,之前他有帕德玛夫人的庇佑才能将那些人稳住,如今帕德玛辞世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人坐不住了,事态的发展并不在意料之外。 帕德玛活得太久了,有人爱她就一定有人看不惯她,她的地位人人都想拥有,但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她精神领袖的位置。 至少在莱利斯眼里不行。 莱利斯看向西蒙妮,说道:“如果你不想看见我,可以回到你自己的岗位上去。” 突如其来的惊喜西蒙妮惊讶之余也有些顾虑,她迟疑道:“可你身边总得……” “已经有人了。”莱利斯意味深长道。 楚辛燃左顾右盼,试探性地伸出手,慢慢指向自己。 两人都看着他。 “不可能,”他当即拒绝,“我来纽约有事要办。” “这是命令。”莱利斯冷道。 西蒙妮朝他眨眨眼睛,把自己手里所有资料往他身上一扔,愉快地走开,一点留恋也没有。 “你人缘真差,”楚辛燃直接当面吐槽,“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莱利斯竟是带着几分自嘲地回答:“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楚辛燃忽然想到了什么,刚开口又把话吞了下去。 很多人都说,莱利斯如此年轻就能在组织里位居高处并且站稳脚跟与帕德玛夫人脱不开关系,由于帕德玛夫人曾在圣心福利院做过一段时间的教养嬷嬷,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圣心福利院是她培养亲信的场所。 沈时年刚开始进入组织时,也曾被许多人这样看待,只不过后来他过于出色的表现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转变了态度。 但莱利斯显然就没有这个表现的机会了。 “贴身秘书这个职位很重要吗?”楚辛燃主动转移话题。 “很重要,”莱利斯依旧板着脸,“我总得需要有人给我泡茶。” 楚辛燃一愣,指着墙壁说:“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那外面至少坐着三个可以给你泡茶的助理!” -- 第203页 莱利斯缓缓后仰,靠在背椅上抬起下巴:“不然呢。” “……什么?”楚辛燃瞬间更糊涂了。 所以他是真的在跟自己开玩笑? “什么时候你的脑容量能和你的脾气一样大就好了,”莱利斯用嘲讽地目光盯着楚辛燃,“或许我应该庆幸,在让我失望这方面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楚辛燃一脚踢开面前的椅子,一只手撑在办公桌上,另一只手掀翻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压抑着怒气对着莱利斯:“我来纽约是真的有事要办,如果你心情不好想找人开涮,那还是换一个比较好。” 说罢,楚辛燃直起腰板,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莱利斯像冰雕一样目送他离开,表情并无波澜。 只有当他起身,从地上拾起被楚辛燃掀翻在地的相框时才能裂出微小的缝隙。 照片的他抱着那只叫莱茵的小猫站在圣心福利院的树下,阳光和煦而灿烂。 他在圣心福利院留下了很多张照片,但只有这一张被送到了他手中,因为之前的全部都是属于监测报告的一部分,连同那段灰暗的往事一起被尘封在档案里。 照片能记录下来很多东西,但只有照片里的人才记得当时自己眼里的是什么,莱利斯一直都记得,举着照相机的女人穿着修女的衣服,不断指导他该怎样微笑,但由于他始终拒绝配合,连抱毛的动作都是勉为其难做出了,最后才迫不得己留下这张在当时看来颇有瑕疵的照片。 莱利斯拾起相框后并没有继续摆放在桌子上,而是塞进抽屉里,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袖,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差不多了。 他对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沉想道。 * 郊区,一辆改装后的皮卡车笨重地行驶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两边都是废弃的工厂,铁锈在雨水的冲刷下变成近乎深红的颜色。 车里,伊桑双眼被蒙上,嘴唇死死抿起,顾炤则安静坐在他身边,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不对……”伊桑说,“上个路口应该左转。” “我们已经回去三次了,”维克托在驾驶座上说,“到底是左还是右。” 维克托就是沈曜给顾炤安排的靠谱队友,他的行事风格向来雷厉风行,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表现出不耐烦。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伊桑说自己每次一去见神时就是被这么带着去的,他这种情况就算是顾炤用读取记忆的方式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只能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慢慢拼凑出当时的路线。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两天里他们几乎把时间都花费在这上面,然而进展却非常小,在耐心耗尽之后,俄国兄弟的暴脾气就展露了出来。 “如果你敢耍我们,我就把枪从下面塞进去打穿你的肠子,”维克托寒声威胁道。 伊桑吓得直哆嗦,哭着说:“我真的不记得了……鬼知道这他妈的是什么走的……你们杀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 顾炤叹了口气,无奈道:“再来一次吧,这次走左边。” 以这种方式找到线索的机率本来就很渺茫,这也是无奈之举,不得不说沈时年将他的能力摸得十分透彻,完全避开了他能够通过他人的记忆查询到的所有信息。 顾炤的精神力看似变态,实则局限性也很致命,他所建造的城市模型是由成千上万个人的记忆组成的,但如果这个人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都不存在,那么模型里就不会出现他的影子。 沈时年常年从事猎手工作,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掩人耳目,从大众视野里消失对于他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这两天里顾炤开始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猜测沈时年应该在自己离开之前就已经醒来,或者说那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睡。他们双方都在等待对方先睡着,顾炤的离开应该没有在他的算计之中,这样一来反而更便于他行动。 恋人之间最忌讳隐瞒,他们虽然决定站在同一条线上,却出于各种身不由己的理由而不得不为各自的困扰阻拦。 顾炤那天回到酒店发现沈时年不在里面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当天晚上就挟持了伊桑这个重要人物,而此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变得越发冷静,思考得也就越多。 比如说,他是否应该尊重沈时年的意愿,让沈时年自己解决一切。 “我有一个疑问,”维克托忽然开口,“既然连这个人都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神在那里,别人应该也不知道才对,我们要寻找的人不一定就已经找对了地方。”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顾炤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不……他知道……”伊桑战战兢兢地开口,“他认识那个人,我敢确定,他肯定知道神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顾炤:你到底认识几个神!! 给大家捋一下: 一号神·唯一真神:顾沉 二号神·神之子:顾炤 二点五号神·还是个孩子的妹妹:顾汶 所以伊桑说的神究竟是上面的其中一个,还是另有其人呢? 第95章 路边的简陋餐厅里, 顾炤吃着味如嚼蜡的美式快餐,拳击运动员的食谱里很少有这种高糖高脂的食物,几天前他带沈时年去吃的那顿炸鸡薯条只是心血来潮, 却没想到连续好几天都必须与这种垃圾食品做伴。 -- 第204页 奈何伊桑凭感觉带他们走的路太过偏僻, 此时甚至已经脱离纽约地界,哪怕是这样一家公路餐厅都要隔一段路程才看得见。 维克托倒是没有这么挑剔, 他用餐的姿态一如他的做事风格, 都带着雷厉风行的派头, 对他来说吃的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得执行进食这个活动, 不然就没有体力应对接下来可能面对的危险。 然而,相比于这两个人,伊桑似乎对这种食物非常满意, 也许是因为他是个地道的美国人,也许是将这些天受的惊吓全部发泄食物上,总之每次他都能餐桌上的食物消耗得一干二净, 一点残渣也不会留下。 顾炤打量着他手腕,那里不仅布满风格诡异的纹身, 看上去还格外纤细, 这一点其实顾炤早就发现了, 他的身板比普通男性要更加单薄一点,看上去有点发育不良的样子。 如果他们三个再年轻几岁,眼下的场景可能变成不良少年气压低年级小男生, 想到这里顾炤难得良心发现, 开始思考要不要对这个貌似无辜卷入危机的人温柔一点。 可是下一刻他就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趁着维克托在结账的时候,这家伙假装若无其事地盯着窗外, 却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了一名往餐厅外面走的顾客。 在即将他顺走那人兜里的手机,顾炤摁住了他的肩膀。 伊桑吓了一大跳,手机顺势滑落在地,顾客也是一惊,迅速捡起手机后警惕地看着他们。 要不是此时结账完毕的维克托过来了,难免要发生一场争执,顾客见他们三人里有两个都看上去不好招惹的样子就先离开了,伊桑却不知好歹地朝着他的背影说了几句挑衅的话。 “你很开心?”维克托冷不丁儿地开口。 伊桑一个哆嗦,回过头,看着身边两位面露不善的人,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他之所以偷手机,是因为想要打个求救电话出去,不管是帮里的兄弟还是警察,只要能把他从这两个人手里救出去就行了,却没想到他这种行为反而从某放面提示了顾炤。 顾炤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是有些搞笑,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发育不良的低年级男生,而是个实打实的黑帮成员,别说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了,估计更缺德的也都做过。 三人回到皮卡车上,伊桑一声不吭,等着顾炤像以往一样给他戴上眼罩,可这次顾炤却不为所动。 伊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行为惹他生气了,却没想到顾炤问了一个另他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很好奇,”顾炤盯着他的眼睛,面色看不出一丝波澜,“为什么你会信仰神明?” 伊桑愣了愣,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无论是什么人都会有信仰,”给出答案的居然是维克托,他坐在驾驶座上,冰蓝色的眼睛通过后视镜的折射看向顾炤,他缓缓道,“人需要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信念,金钱,名誉,责任或者感情,有人信上帝,有人信科学,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你们俄国人都这么像哲学家吗?”顾炤想起自己小时候语文课本上那一长串俄国人名,不由地打趣道。 “不,他们绝大多数时候还是更像酒鬼一点,”维克托直接否认道,“但是我有牛津的哲学学位。” 顾炤:“……” “不然你以为我是凭什么进入沈先生的公司?”维克托显然也通过后视镜看见顾炤惊讶的神色。 “我以为你是特工,”顾炤说,“至少也是克勃格什么的。” “所以我是破格聘用的,”维克多平淡道,“和我同时期进公司的大多都是双学位硕士。” “……你们的工作究竟是杀人越货还是探讨哲学?” 维克托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一边杀人越货一边探讨哲学呢?” 顾炤:“……” 伊桑还没说一句话,话题已经跑偏到另外一个半球去了,但就在顾炤都忘记自己挑起这段对话的缘由是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回答了那个问题。 “因为他是真实存在的,”伊桑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虔诚,“他不是只活在圣经里的上帝,我见过他,他是世间唯一的神明。” 皮卡车里静了几秒,顾炤仔细琢磨着他的话,最终缓缓扬起唇角,看上去有几分讥嘲的意思。 伊桑怒了,瞪着他说:“你不相信?” “不,我相信,”顾炤说,“只要和神相关的,现在的我都可以相信,但是你说他是唯一的神,这我就不同意了。” “难道还有别的神存在吗?”伊桑轻蔑地说,“你能找出来给我看看?” “好啊。”顾炤微笑道。 伊桑刚冷哼出声,下一刻就愣住了,原本应该在皮卡车里的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上,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落,拍在他满是震惊的脸上。 一把伞从他头顶举过,站在他身边的人再熟悉不过。 “这是什么地方?”顾炤问他。 “……” 伊桑此刻完全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炤并没有耐心等他自己说出口,而是读取了他的记忆,说道:“巴巴多斯?好熟悉的名字。” “你……怎么会……” 顾炤微笑道:“你不是说让我把神找出来给你看么?” -- 第205页 伊桑立即反驳:“这里没有神!” “神就在这里。”顾炤笃定道。 这里是伊桑记忆里的地方,既然他们来到这里,就应该能看见“主角”,果不其然,就在街道拐角的阴影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这不可能……”伊桑的表情几近疯魔,他退后一步,那个人却慢慢朝他走过来。 顾炤就站在两人中间,目光来回扫过,评价道:“你以前倒是长得挺可爱的。” 即使再迟钝,伊桑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因为眼前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就是他自己! 他出生在巴巴多斯,这是加勒比海与大西洋之间的小岛国,先后被葡萄牙与英国占领,至今仍旧属于英联邦。 特殊的历史背景造就了它独特的社会面貌,如今岛上绝大多数公民都是曾经被贩卖到甘蔗种植业的黑奴后代,而当初的入侵者白人却成为了“少数人种”。 伊桑的父母双方都是犹太人,他的肤色自然而然地让他在学校里成为被排挤的对象,更何况他还患有让他看起来格外瘦小的马方综合征,这两个条件加在一起就可以想象出他曾经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看起来年龄尚小的伊桑在即将过马路之前,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溅起的水花将他的裤腿打湿了大半,摩托车很快折返过来,车上的两名男孩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然后夺走他挎在肩膀上的背包,嘲笑声不绝于耳。 伊桑双眼猩红,却只是远远地站在马路另一边,看着曾经的自己追着摩托车跑却被撞到在地的样子,他的双手颤抖着,牙关碰撞出刺耳的声音。 可就在这时,原本嚣张的摩托车却不知为何掀翻了,两名男孩全都倒在地上,小伊桑连忙过去夺回自己的包,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似乎还是很害怕的样子。 这是伊桑的记忆力从未发生的事。 他记得这两个人是他的同班同学,经常带头欺负他就是他们。 顾炤举着伞站在路中央,巴巴多斯其实是一个繁华的城市,作为一个以金融业为支柱的国家,这里有许多高楼大厦,也有同样迷失在城市里的人。 “你怕他们?”顾炤问道。 伊桑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盯着顾炤,脑海里像是被雨水洗刷过一般。 因为他这时候才明白,这个人口中的“神”,其实就是他自己。 下一刻,伊桑又忽然回到了皮卡车里,窗外同样是阴雨天,却没有梦境里令他胆寒的氛围,可那种冷到骨头里的感觉还是让他不敢喘息。 顾炤仍旧坐在他身边,只不过脸色沉了下来。 虽然离开了精神力场,但是为了找出伊桑口中的“神”,他的记忆却已经传递进顾炤脑海里。 如果从伊桑还在家乡的时候算起,遇见神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背井离乡,来到电影里众人所往的美国,可是没多久他怀揣的“美国梦”就彻底破裂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即使他不再是“少数人种”,在某些人眼里仍旧是肮脏巷道里的老鼠。 那些年他背着偷渡者的身份,一边躲避警察一边在城市的最底层谋求生活,加入黑帮是他这样的人能在纽约获得一份“体面”的最好方式。 真正的黑帮并不是电影里的硬汉和绅士,而是一群靠吸血活下去的社会蛀虫,他会贩卖违禁药品给学生,也会剁下欠债者的手指,手头紧的时候还会溜进独居老人家里拿些东西。 像他这种人,早就忘记了父母口中无所不能的上帝,他从不去礼拜,连圣诞节也不过,这还谈不上无神论者,他只是不相信有个将苦难赐予人类,又口口声声说他爱你的老头待在天上而已。 直到有一天,他亲眼见到了神明。 顾炤在他记忆看见,神明坐在礼堂的最深处,身影在窗户折射出来的彩色光芒中模糊不清,许多人跪在他脚下,伊桑只是其中一个。 神明身边的一名侍者高声颂读着经文,另一名侍者手里托举着一只浑身浴血的白鸽,就在这种古老而优美的语句里,神迹显现了,神明的手指轻轻一点,指尖的血滴落下来,白鸽就舒展起羽翼,忽然腾飞升空,盘旋在礼堂上空,发出清脆而美妙的鸣叫。 作者有话要说:  想小沈了,下章就捞他出来_(:з」∠)_ 马方综合征:一种基因缺陷引发的病变,有多种表现方式,伊桑得的是骨骼系统病变,特征是身材高瘦,四肢细长 感谢在2021-01-03 23:47:43~2021-01-04 23:5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怡然自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一更) 深夜, 地铁站。 女人裹紧大衣,踏着高跟鞋走向站台,长椅上的流浪汉打了个哈欠, 微眯着眼打量她裹着黑丝袜的小腿。 年代久远的地铁站并不整洁, 或许是遇上了小规模的罢工活动,垃圾好几天都没有人清理, 像啤酒的泡沫一样冒出垃圾桶, 凌乱地散落在四周。 今天最后一趟车来了, 车上人很少。 女人走进车厢,对面的玻璃反射出她毫无特点的棕色头发。 显然她又利用光学迷彩伪装了一番, 这些天她都尽可能地低调行事,就像是潜行在雨林里的蛇,看似漫无目的地游走, 其实却是在寻找猎物。 -- 第206页 雪山事件后,瓦尔哈拉对上帝之杖的打压尤为严苛,再加上时间下落不明, 左修也只剩下一具空壳,景莹莹身边几乎无人可用, 让原本扮演两个角色的她实在是无暇分心。 她来到纽约, 几乎是孤注一掷的。 景莹莹找了个空旷的位置坐下, 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两道身影迅速窜进来,跑在前面的年轻人喘着粗气, 用中文感叹道:“还好赶上了。” 景莹莹微微一愣, 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遮挡视线,却一直在注意那边的声音。 和他在一起的另一个人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朝景莹莹盯过来。 景莹莹在心里暗骂一声, 放下手机,舒展柔和的眉眼,对这两人笑了一下。 这下轮到年轻人愣住了,他拍了拍同伴的后脑勺,低声教训道:“就知道盯着人家漂亮姐姐看!” 同伴捂着被他拍过的地方,转过头颇带怨气地看过去。 佟念看着他这无辜又委屈的眼神,立马心软了,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抚道:“乖,到站了哥哥给你买糖吃,先坐下,听话。” 将人摁在座椅上后,他又对景莹莹用嘴型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指着自己的头,略微摇了摇,意思大概是不好意思这家伙脑子不太行。 景莹莹压抑住内心的震惊,报以善解人意的笑意,随即又掏出手机,迟疑再三,还是给某个人发了条消息。 “你丫死哪去了?” 没一会儿那边就回复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家里有点事,下学期才能来学校。” 景莹莹盯着在手机上敲字的年轻人,眼眸越发深沉,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在纽约玩,好像看见你了。” 佟念忽然抬起头,朝四周巡视了一圈,确认车厢里只有这么几个人后又开始打字。 “你看错了吧,我怎么可能在国外,别看着个帅哥就说是我,怪不好意思的。” 景莹莹原本编辑了一堆字,想了想又删了,发了个言简意赅的“滚”过去。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不得不说还挺凑巧的,稍微思考片刻,她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几个站过去,那两个人看样子是要下车了,景莹莹先是按兵不动,就在他们踏出车门的瞬间,车厢内外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不是停电,也不是电灯故障,而是她操控了周围的光线。 让光线消失远比改变他们的折射状态困难,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于是迅速来到门口。 年轻人反应很快,瞬间察觉到有人接近,迅速作出防御姿势,他的夜视能力很强,但是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仍旧很吃力,原本以为是有人偷袭,下意识地将同伴挡在身后,却没想到对方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他。 景莹莹抓住某个人的手,将他往后一拉,然后抬腿毫不客气地朝佟念背后踢了一脚,年轻人骂了句什么,好在身手灵活并没有倒地,不过这并不值得乐观,因为他感觉到地面在抖动……应该说是车厢开始移动了。 他居然被踢了进来! 光亮瞬间消失又瞬间回来,他盯着车厢门,玻璃外的女人正朝他笑着,而她手里正拎着自己的同伴,那家伙一脸迷茫,似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地铁消失在轨道尽头后,景莹莹得意的笑容慢慢冷下来,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时间也盯着她看,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宛若一具空壳。 “算了,先不问你这个,”景莹莹说,“你出现得很是时候,我需要你忙一个忙。” 时间还是不说话,良久的沉默后,景莹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你怎么了?”她皱眉道。 “嘭——” 二十米开外的垃圾桶瞬息间朝她砸过来,纸屑果皮之类的垃圾散了一地,她连忙躲过去,紧接着一旁的长椅也从原来的位置消失,从她头顶正上方落下。 景莹莹很清楚这是对方的能力,空间系在某种程度上是无敌的存在,除了神以外,恐怕只有沈时年那种怪物才能压制住他。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时间不可能无缘无故攻击她,无数个念头在景莹莹脑海里闪过,但她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逃命。 她找准站台出口拼命往外跑,巡逻的安保人员看见她慌乱逃窜的样子下意识来阻拦,却被她灵活躲过,下一刻安保人员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掀翻,时间已经追了过来。 他不懂得让路,挡在面前的东西一律挪走,片刻后又觉得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太烦,于是直接将自己移动到景莹莹眼前。 景莹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当即开启光学迷彩,隐藏在周围的环境中,时间找不到人之后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地铁站里所有东西都在他的控制下乱窜起来,售票机一会出现在空中又一会儿砸在地上,抖落出来的现金和没打印的空车票也都化为他的武器,势必要让景莹莹无处可逃。 工作人员的叫喊声也填满了整个地铁站,还好现在没有几个游客,否则场面一定会更加难以控制。 “我劝你早点逃,”景莹莹贴在时间身侧说,“这么大动静,把那些人引来了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 时间却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反而立即对她发起攻击。 -- 第207页 景莹莹轻叹一声,移动到另一边,拿起手里的东西往对方脖子上一刺,动作相当熟练。 这东西对付不了顾炤,放倒一个时间还是轻而易举的。 一分钟后,景莹莹盯着倒地的人看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把他扛起来带走。 这里已经不能久留了。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地铁里发生的事没过几分钟就传到了瓦尔哈拉纽约分部,但当一班人马赶到地铁站时只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 刚从另一个站跑过来的佟念被这群人吓了一大跳。 “你们好……”佟念挠头,尴尬道,“我只是路过的……你们信吗?” 为首的猎人打量他几眼,冷酷道:“带回去。” 佟念:“……” * 比起地铁站的鸡飞狗跳,这座写字楼可谓是相当的僻静。 如今除了保安以外的所有人都下班了,在纽约,这种一层能供几百人工作的大楼并不少见,从外表上看它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时年沿着楼梯向上走。 他凭借着记忆,花了两天时间找到这里,从伊桑那里得到的情况并不多,但仅凭几个词他依然能够找出关键信息。 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 在楼梯的拐角处,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了,不用看都知道,这是顾炤发来的消息。 作为一名猎人,他有足够的经验让自己的手机不被追查到定位,顾炤根本无法从技术层面找到他,只能时不时给他发个消息打个电话。 电话他从来不接,信息倒是一条不落地看了。一开始顾炤的语气还很气愤,质问他为什么独自行动,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慢慢地变成了日常问候,比如说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下雨了有没有买雨伞之类的。 这一次顾炤还发来一张半身照,当然是一丝不挂地,配了文字说我好想你,就在沈时年的手指落在屏幕上久久不能移动的时候他又发了一条,说要不是身边还有两个人,他就直接脱光了发全身照过来。 原本就任性的恋人在手机里更加肆意妄为,沈时年赶在他探讨该发什么姿势的裸、照前赶紧关了屏幕。 一开始,他就秉持着私人恩怨的理由不想让顾炤插手,现如今来到了这个地方,就更没有理由让顾炤过来了。 有些事情,他必须独自面对。 走到某一层,沈时年握紧了手里的刀。 猛地,他踢开了面前的门,轰的一声巨响,玻璃门四分五裂开,里面是最平常不过的办公室,各种堆叠在一起的文件伴随着楼道冷风的灌入开始不按地飞动。 他提着刀继续往里走,办公室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打印机的红光闪烁着,被百叶窗遮掩的窗外透露出似有若无的微光。 他好像走错地方一样,这不过是一层普通的办公室,明天早上就会有人来上班,但他知道这一切并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沈时年的能力是控制金属物,他能将一定空降内的所有金属化为己用,也就是说他自己就是一个金属探测器,周围有多少金属物在在他的掌控之下。 但这间办公室里,显然不是它表面上所呈现的样子。 沈时年停下脚步。 忽然,他提刀向前挥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却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金属与金属撞击的声音。 “一起上。”他淡然道。 潜伏在四周的东西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开始行动了,看不见的刀刃围绕在沈时年身边,他凭借感知全部挡下,而后又有两声枪响,他也无一例外地躲过。 “我来找一件东西,”沈时年说,“一件属于我父亲的东西。” “他不是你的父亲。” 一道声音幽幽地飘来。 沈时年寻找着声音来源,没有说话。 “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那人继续说,“恶鬼贪图人间的幻境,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你与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好像对我很了解。”沈时年说。 那人反道:“你都能找到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对你了解一点呢?” 话音落下,黑夜如纸屑般纷散去,光明挥洒下来,拥挤的办公室变得宽敞起来,两边是几排座椅,中间则铺上了华丽的红色地毯。 围在沈时年身边的是几名穿黑色长袍的教士,地毯的尽头站着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捧着经书,一幅宣读神明旨意的姿态,而神的位置却空了下来。 这是一间空旷的教堂,就隐藏在城市中心的写字楼里。 在诺亚人庞大而复杂的能力体系中,能实现这一障眼法的有很多种类,无论是精神力场还是光线迷彩都能轻松做到,但实际上它却并不是简单的障眼法而已。 彩色玻璃发出绚烂夺目的光芒,整间教堂都被温暖的阳光填满了,正处于冬季的纽约可没有这种阳光明媚的夜晚。 在沈时年踢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穿梭到另一个半球,来到地球的另一个角落。 它就像是一个空间枢纽站,信徒们可以从任何地方来到这里,但如果它不开放某个传送点,就算有人找对了位置也永远无法到达。 沈时年也不清楚究竟那个地方是正确的,只能凭借着记忆每个地方都去一遍。 -- 第208页 这一次,他终于找对了位置。 “也许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我,”沈时年握紧刀柄,目光沉重冷静,“我必然会找到你们。” “然后亲手杀死我们,”老人微笑道,“我也非常期待,这一次你会有进步么?” 第97章 (二更) “我记得就是这里了, ”伊桑苦恼道,“尝试了那么多次,一定不会再出错的……那些人就是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的。” “但是这里除了一个破仓库什么都没有, ”维克托说道, “那间仓库总不可能是你说的教堂吧?”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再去什么地方了。”伊桑揪着自己的头发,长期的精神压力已经使他站在崩溃的边缘, 几乎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的。 维克托冷冷地看着他, 并没有再说话, 他向来扮演的都是一个冷酷的角色,偶尔才会用他的哲学硕士才能吐出几个颇具内涵的槽点, 其余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着的。 或许是因为忙活了几天事情还没有丝毫进展,顾炤沉默的时间也变得多了起来,就比如说现在, 皮卡车停在仓库前的河流边,他独自一人迎着晨风抽烟,逐渐上升的日光染红了他略显疲倦的面容。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他记得在玉城时, 他和沈时年也这样一起看过一次日出,也记得对方用那个小魔术为他点火时的刹那心动。 留在皮卡车上的伊桑用近乎畏惧的眼神看着顾炤的背影, 这两天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但他知道这个人和他记忆里的神明很相似。 一开始,神的信徒并没有自己的名字,教徒们四处吸纳成员, 伊桑是被朋友介绍进去了, 最初也只是好奇心使然,在见识过神迹之后甘心入教,直到现在他仍然信奉那位莫名消失的神明。 至于真理之匙, 那是神失踪之后以神的名义出来招摇撞骗的组织而已,伊桑所在的帮派几乎全部都是正真的信徒,自然不会相信他们的把戏和谎言,于是就有了那天在街道上公然斗殴的事件。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伊桑缩着脖子说,“找了两天都没有什么发现,我可能真的帮不上忙了……” “不,你帮了很大的忙,”顾炤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拉开车门,坐上去,说道,“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伊桑愣住:“……什么意思?” “我说,我已经知道你说的神是谁了,”顾炤又重复了一遍,“他其实不难认。” “你认识他!”伊桑激动道,“你怎么会认识他?” 顾炤轻轻摇头:“说来话长。” “那你刚才为什么……” “下车抽根烟而已,”顾炤说,“而且我是真的有点发愁,既然是那个人,就别想那么轻易找到他了。” “为什么?” “可能已经死了吧,”顾炤停顿了一下,又说,“维克托,可以先把他送回去吗?” 维克托立刻警觉道:“那你呢?” 顾炤目光飘向车窗外,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 兜兜转转这么久,顾炤又回到了曼哈顿,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走进一座位于华尔街的大厦内。 在一群西转革履的金融人士中间,他穿得像是个清洁工,好在外貌条件过硬,并没有在走进去的时候就被当成可疑人物赶出去,不过他离被赶出去也不远了,因为他并没有通行证。 “我是来找人的。”顾炤耐心地跟前台解释。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顾炤说,“请你打个电话过去吧,他肯定很想见我。” 前台疑虑片刻,又问:“请问您找的是谁?” “秦肖,”顾炤说,“我是他的朋友。” 前台表情瞬间惊讶起来,连忙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捂着话筒说了句什么,眉头一直死死皱起,指尖也有些许颤抖。 顾炤等了几分钟,看见几个黑衣男人从电梯里出来,为首的人对他询问道:“请问您是找秦秘书对吗?” 顾炤点头。 几人面面相觑,不自觉地绷劲神经,悄悄将顾炤包围起来,刚才的人又说:“秦秘书现在不在公司,我们可以先带您去休息室。” 这几个月来追杀他的猎手一个一比一个麻烦,纽约这边的竟然如此礼貌,顾炤有点不习惯这么拐弯抹角,直接说:“我可以先见见你们老板么?” 男人们面面相觑,顾炤笑了笑,说:“那我在休息室等他。” 莱利斯接到消息时正在和瑞士来的银行家面谈,楚家大半家产都与银行相关,楚辛燃显然不是会与狡诈的银行家们打交道的类型,所以莱利斯自然而然地接管了家族所有产业。 他是楚家收养的,这件事也难免遭人诟病,但莱利斯从未向旁人解释过什么,可能是因为在他眼里银行家都要比那些人可爱一点,毕竟爱财好利的人可比闲来无事者更好对付。 神色匆匆的助理直接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听才知道事态比他想象的更加紧急。 他们追踪了那么久的人,居然来自投罗网了。 打发走了银行家,莱利斯又紧急部署了相关事宜,整座大楼瞬时进入作战状态,匆匆赶来的西蒙妮女士建议他带点防身的武器,却被他直接否决了。 -- 第209页 “你真的以为这些东西对他有用?” 西蒙妮不解:“既然没用,那你又为什么安排那么多狙击手?” “因为我从六年前就在为这些狙击手发工资,这是他们第一次上岗工作。” 没有谁会傻到直接在这里对他们动手,上帝之杖那群疯子也不敢,莱利斯是他们捉摸不透的人,明明是个理智派,但论起疯癫来却能比谁都更加疯癫,谁也不敢保证这座大楼下面会不会藏着核弹发射器。 莱利斯整理着袖口,慢条斯理地说,“而且他会主动来找我们,一定就是来谈条件的,至少现在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 “你不会真的要去见他吧?”西蒙妮皱眉,“他的危险级别太高了,能够摧毁核弹的人用不了一只手就能摁死你。” “你说得对,何止是我,你们一样都是蝼蚁,”莱利斯冷硬道,“所以你应该做好最好的结果是同归于尽的觉悟,而不是规避风险。” 西蒙妮震惊于他的话,因为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同时也是在提醒她应该做些什么。 “我明白了。”西蒙妮轻咬着嘴唇,莱利斯话说得已经很明显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她可以动用纽约分部的最后一张底牌。 莱利斯穿过走廊,快步走向休息室,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一眼便见到了里面的年轻人。 顾炤抬头,与来者对视,平淡道:“你好。” 莱斯利一边坐下来,一边打量着他,他还没有说一句话,对面就先开口了。 “秦肖在我手里,”顾炤说,“我想跟楚先生谈一个条件。” 莱利斯并没有做自我介绍,很显然顾炤已经入侵了他的精神领域才得知了他的名字,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强烈的排斥,而是平静地说道:“这不是很礼貌。” “抱歉,”顾炤嘴上这么说,神色却没有丝毫歉意,“我并打算对追杀了我好几个月的人礼貌。” “你想吓唬我,”莱利斯接话,“你们中国人把这个叫作‘下马威’,是么?” “不,我只是想知道怎么称呼你而已,”顾炤说,“你在转移话题,是因为我给出的条件不能吸引你吗?” “老实说,并不是很诱人,”莱利斯翘起长腿,摆出一个十分轻松随意的姿势,西装裤下的皮鞋反射出程亮的光泽,他用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语气说,“秦肖是一位难得让我满意的秘书,他的能力的确很出色,却也并不是唯一的,我相信这栋楼里还会有很多人比他做得更好。所以你有没有想过,我把他留在身边,其实就是为了等你找上门来的这一天呢?” 顾炤打量着莱利斯衣冠楚楚的外表,说:“你利用他。” “你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莱利斯露出嘲讽的笑容,“不过你的动机应该比我更高尚一点,你不会伤害他,但我从不考虑这些。” “你的想法简直和她一模一样。”顾炤眼眸沉下半分,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莱利斯好奇地挑眉:“她?” 顾炤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有时候我都在怀疑,我身根本就没有正常人。” “你要是一开始就生活在我们中间就不会有这个困惑了,”莱利斯轻飘飘地说,“无论什么样的怪物在诺亚人里都算是正常的,神的血脉总不可能与人类完全一样。” “怪物”这个词提醒顾炤话题已经完全跑偏了,所以他决定把话拉回来:“你难道就完全不在乎我为什么找过来?” “我不接受你的筹码,”莱利斯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不过我还是很有好奇心的,你讲吧。” 顾炤听秦肖吐槽过很多人这个人,现在亲自对上了倒是觉得当初秦肖的形容还是念了点情分的,这两三句话聊下来他已经知道对方是一只城府颇深的狐狸。 好在对于顾炤来说,什么心眼诡计都只是摆设,对于一个可以看透所有秘密的人来说,只要他愿意,这场对峙就能被调成简单模式。 只不过顾炤并没有直接读取他的记忆,刚才之所以叫出他的姓氏是因为之前向那些黑衣男人打听过,用来虚张声势而已,瓦尔哈拉的档案里大概率对自己强大的精神力有所描述。 伊桑的回忆对他造成的冲击并不少,不是因为里面有多少不堪和屈辱,而是伤口展露出来时伊桑的表情使他心生愧疚。 顾炤开始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传说里的神明确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解所有人的秘密与过往,甚至会因为其中的污点降下惩罚。 这是神的权力。 而他是什么呢? 不得不承认的是,力量逐渐使他迷失了某些东西,不仅是他,只要是还有世俗观念的任何人都无法承担这种“神明化”的后果,无论是自以为是还是被他人捧上神坛。 一个不完美的人,被人当成神明来信仰,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来这里是想问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他与一个叫作‘真理之匙’的邪教有关,”顾炤一字一顿,清晰明了地说,“他的名字叫时间,你应该不会陌生。” 第98章 (三更) 顾炤在伊桑的记忆里看见所谓的神明时就已经认出他是将自己引上游轮的魔术师, 也就是沈时年的亲生弟弟,时间。 沈时年并没有告诉他那天游轮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可以推测出两兄弟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而且大概率是以沈时年的胜利作为结果的。 -- 第210页 他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那个人, 但是回想起游轮上对方似乎提过一句邪教相关的内容,再加上伊桑如此肯定地说沈时年认识那位“神明”, 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时间作为上帝之杖的一员, 或多或少会出现在瓦尔哈拉的视线范围内, 由此可以推测出游轮上并不是两兄弟首次重逢,在此之前沈时年一定与他正面交锋过。 而最清楚其中细节的, 只有瓦尔哈拉内部的人员了。 顾炤很清楚,要想知道沈时年在干什么,必须知道有关时间的一切。 莱利斯似乎也没想到他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抬起半边眉毛,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不去问沈时年?” 顾炤倒也没说他就是因为沈时年失踪了才迫不得已来这里的,只是说:“我时间不多, 既然你不在乎秦肖,我们可以谈点别的。” “比如说?” “这个条件取决于你想要什么。” “我先不怀疑你究竟有什么自信能说出这句话, ”莱利斯清晰地说道, “但是很遗憾, 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将像你一样的怪物都送回地狱去。” “这只是你现在的想法,”顾炤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回答,于是说道, “如果我说, 纽约最快只用十二个小时就能彻底沉入大西洋,你的答案还会是这个么?” 任何人听见这句话都会认为他疯了,沉没纽约是什么概念, 这是拿几百万人的性命做筹码!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莱利斯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你果然是最该下地狱的怪物。” “半年前我还只是一个普通学生,”顾炤自嘲地笑了,“所以在我的理性还没被消磨殆尽之前,希望你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负责记下所有信息,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人把档案拿过来给你看。” 莱利斯理所当然地服软了,能让他退步的人并不多,但在顾炤绝对压倒性的实力下也不得不如此,谁也弄不清楚这个自称普通学生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现在去猜测他究竟会不会做出那种事已经无关紧要了,最重要的是他的确有那个能力,就像核弹的威胁性要远远高于实用性一样。 为了稳住顾炤,在资料递上来之前莱利斯就向他说明了一些自己所了解的部分情况。 “他的危险级别只比你低一点,”莱利斯说,“上帝之杖从一出现就是瓦尔哈拉最难缠的对手,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成气候了,具体的过程你应该也都知道。” 顿了顿,他继续讲:“不过早在上帝之杖出现之前,那个人就已经是我们的目标了,他曾经在纽约组织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邪教,因为向教徒展现出诺亚人的能力后被信徒奉为神明,于是我们派出了猎手去清剿这个组织,沈时年也在其中。” 顾炤推测得没有错,沈时年与时间的矛盾建立得非常早,在他被卷入整件事之前就已经根深蒂固。 在拿到档案之后,顾炤简单地浏览了一遍,里面大多数内容都是列举邪教的罪证,不仅是大肆收敛钱财,还诱导信徒做出各种极端行为进行传教活动,后来甚至以囚禁信徒当成人质的方式给瓦尔哈拉施压。 时隔多年的重逢,兄弟二人却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沈时年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世间仅存的亲人手下留情,档案里明确表示当时两人对抗的场面是如何的惨烈,最终的结果是邪教被捣毁,时间下落不明,沈时年身负重伤住院。 顾炤看着这一页一页的文字,字里行间虽然是冰冷的叙述,他却能想象出自己的恋人当时究竟是以何种心态在战斗。 不难推测,沈时年所经历的,比他看到和想象的更加复杂。 当顾炤从伊桑的记忆里看见时间的脸时就已经能够理解沈时年为何要独自行动,他所奔赴的是顾炤认知范围之外的故事,也可能是盘踞在他心头多年的梦魇。 “这件事情之后,柏林总部那边得知他与目标的关系,对他进行过一次只有极个别人参加的审判,”莱利斯补充了一些没有记录在册的要点,清晰地说道,“一部分人认为他是故意放走目标的,帕德玛夫人却亲自为他辩护,我曾经也相信他是一个有原则和底线的人。” “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顾炤抬眼看他。 “是你,”莱利斯说,“他都能为你背叛组织,我也有足够的理由推测是他放走了那个人。” 他给出的理由看似很充分,实际上顾炤却知道根本狗屁不通,如果真如档案里所描述的,时间确实站在了沈时年信奉的原则对立面,但是顾炤没有,他从头到尾都只是被命运推着走,沈时年知道他的无奈才会和他站在一起。 顾炤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不仅是莱利斯已经认定他是怪物,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就已经触犯他们所奉行的准则,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有颠覆这个世界的能力,他们永远都站在对立面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莱利斯微微眯起眼睛,“放心,无论如何沈时年都是我所欣赏的那种人,他的选择我或多或少都能理解一点。” 顾炤皱眉道:“你理解什么了?” “爱情能够轻易改变一个人,”莱利斯说,“再冷漠的人也一样。” 顾炤:“……” “你以为我们的猎手跟了你们几个月什么都没发现?”莱利斯扬眉道。 -- 第211页 既然档案已经到手了,顾炤也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和这家伙聊天,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莱利斯却问他:“秦肖在什么地方?” “你不是说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么?” 莱利斯面不改色:“但是我还缺一个秘书。” 顾炤并不打算理会他这个要求,但是莱利斯又开口了:“我们可以做交换。” “什么交换?”顾炤本能地警觉起来。 十分钟后,休息室的门被打开,顾炤看着进来的人,彻底傻眼了。 “妈的,”他没忍住说了句脏话,“怎么是你?” “又见面了,邦德中校。”佟念朝他眨眨眼睛。 他居然还记得这个破梗!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在莱利斯手里?他这种死宅不应该待在家里一边看动漫一边往肚子里灌可乐吗? 顾炤是真切地感觉到头疼了,他此刻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蜡笔小新掏出变身器然后变成光之巨人的感受,简直就是他妈的离谱! 顾炤尽可能平复情绪,对莱利斯说:“秦肖我会让人送过来,他我就先带走了。” “我相信你。”莱利斯毫不犹豫道。 顾炤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来,走的时候还要带一个出去。 两人站在纽约分部大厦外的十字路口,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先开口,最终还是顾炤吐出了两个字。 “解释。” “爷,您这不为难小的么?”佟念立刻打起诨来,“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就在这里遇见您了呢?” 虽然这家伙嘴里没一句实话,顾炤也没用精神力自己找答案,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身边还真就没有正常人。 “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挺行啊。” “爷,咱别在这里说了,”佟念摆出安抚的姿态,低声道,“你看这周围七八个狙击手呢,到了别的地方我再跟您解释,成不?” * 简陋的房屋里,景莹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挂钟,谁知嘴里的棒棒糖嚼了一半就被抓了个现行,被那道幽怨且凶狠的视线刮了一万遍。 “我就吃了你一根,别那么小气,”景莹莹叉着腰说,“本来就是我买的,有糖给你吃就行了。” 时间才不管糖是谁买的,到了他面前那都是他的,别人偷吃就是不行,如果不是现在行动不便,他一定要冲过去把这个女人咬死。 至于为什么行动不便,是因为他被关在了一个似乎是装宠物的笼子里,以他这样的身体能进去都非常勉强,而且为了防止他用空间移动的方式逃跑,景莹莹用了最残酷的一招,把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输液器插在他血管里,再将其放在低一些的地方,利用气压慢慢抽出他的血液,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维持最低的生命需求,根本无法使用超能力。 不过这种方法现在已经慢慢失去了作用,因为这家伙血液根本就不是靠心脏循环的,他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了,换而言之,这些血细胞仿佛有了自己的思维一样,主动在他的身体里循环,适应了一段时间后,输液器也变成了循环的一部分。 景莹莹一开始也很惊讶于他的身体变化,后来才想到可能是“Naglfar”的副作用让他变成了这副不生不死的模样。 她不是科学家,对这种生物奇迹不感兴趣,此刻她在乎的只有等下该如何控制这家伙,结果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逃跑。 本以为遇见个队友,却没想到对方变成了这个鬼样子,看来她还是要孤军奋战。 但是这个地方,她暂时还不想离开。 这间屋子离城市中心很远,附近是一家医院,因为很久没有人来过积了很多灰尘,所有的家具都很老旧,包括关时间的笼子。 景莹莹看着时间愤恨的脸,慢慢蹲在他面前,一边嚼着棒棒糖一边说:“你是因为你哥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时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张开嘴想要咬他,却被铁笼阻拦住,始终够不着。 景莹莹故意伸出手指去逗他,微眯着眼睛感概:“真可怜啊……他不理解你,还想杀了你。” 时间被她逗得更加愤怒了,拼命摇晃着笼子,眼神凶恶得像是要杀人,景莹莹却丝毫不在乎,她丢掉了嚼得只剩塑料棒的棒棒糖,低声说道:“我有一个姐姐,她对可好了,无论我做什么她都陪我。” “只可惜她死得太早啦。”景莹莹沮丧地说。 时间的骨骼被笼子挤压着,这玩意儿对他来说的确大了点,但如果装的是两个小姑娘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甚至还会显得宽敞。 “对啦,”景莹莹笑着说,“她的名字叫狄安娜。” “狄……安……”时间沙哑的喉咙里磨出类似旧零件转动的声音,“狄……安娜……狄安……娜……” 景莹莹歪着头问:“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就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笼子里的人忽然消失不见了,她警觉地回过头,果然发现有人正朝她扑过来。 景莹莹用灵活的身手迅速闪过,当即开启光学迷彩,将自己隐藏起来。 “我可没功夫跟你打架,”她用类似抱怨的语气说,“你好好想清楚,现在只剩我一个人能帮你报仇了,你能咬得死我,咬得死他们吗?” 时间正处于极端愤怒中,而且他本来就不怎么听得懂人话,只知道朝声音来源处扑过去。 -- 第212页 这种情况下景莹莹也只剩下逃跑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至于时间这个队友,恐怕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也只能当他死了。 “你要是真的死了该多好啊。”又躲过一击后,景莹莹叹着气感概道。 第99章 “现在可以讲了么?”顾炤翘起长腿, 双手交叠着,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打,表情很不耐烦。 佟念大快朵颐地吃着牛排, 把上千美刀一瓶的红酒当可乐一般往胃里灌, 最后痛快地擦了擦嘴巴,竖起大拇指说:“这家店味道真不错……还能再点一些吗?我饿了一晚上!” 顾炤皱眉, 沉默地注视他。 装糊涂的佟念表情渐渐凝固了,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 嘟囔道:“让我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 “就从你自己开始吧,”顾炤问, “你是谁?” “这个问题也太弱智,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佟念的表情又变得贱兮兮的,“咱们两的交情就差穿一条内裤了吧?”。 眼看顾炤表情越来越不善, 佟念连忙补充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顾炤轻轻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什么八旗子弟,刚下山那会儿宫斗剧看多了才这么说的, 我查过家里的族谱,我家里最开始不姓佟, 而是姓冬, 正儿八经的汉姓, 最早可以追溯到夏朝那会儿……等等,我还没说完呢,你先把手放下, ”佟念也知道自己废话太多了, 但是没办法,关于他自己的事本来就有这么复杂,“在我出生的桃源基本上人人都姓冬, 我奶奶常把‘蛰伏三冬,只为一夏’挂在嘴边,她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在‘那个人’面前渺小得就像是虫子一样,必然要经历漫长的蛰伏,然后在他需要我们的时候破土而出,为他献出生命。” “说简单点。”顾炤实在是没有一丁点儿耐心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说的‘那个人’居然是真正的神明,”佟念苦笑了一下,看向顾炤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我们的祖先与神明定下过誓约,神明赐予我们力量,而我们则成为他的影子。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在诺亚人的传说中乌鸦是神窥视人间的眼睛……” 顾炤脑海里浮现出乌鸦人的形象,慢慢将他与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联系到一起,指甲不禁陷入皮肉里。 “即使强大如神明,也无法用一双眼睛监视整个地球,于是他把一部分力量分给我们,所以传闻里的乌鸦可能是他本人,也可能是我的先辈,还有可能是其他与他立下契约的家族。更何况你也知道,他并不是一直都存在于世。” 赐予他们力量的神并不是守护神,反而在某些时候,需要他们站出来守护神明。 顾炤想起在游轮内部见到的那艘船,神不可能自己“安葬”自己,必然有人在他进入休眠之时送他去墓穴,其实顾炤之前也有猜测,这些位于世界各地的墓穴不可能由神明亲自建造,必然有谁在帮助他完成休眠的全过程。 “那些墓穴也是你们……” “不,”佟念摇头,“人类即使获得了神明的力量,也无法逃脱世间的法则,盛极必衰的道理放在我们身上同样管用,人类都知道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神明当然也不止永有一个影子。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家族也世世代代为他效忠,而且我们之间也有着不同的分工,桃源乡是神的眼睛,在他休眠之后替他监察人间,你说的墓穴也有专人负责。” “你认识他们么?” “原本应该不认识的,”佟念说,“但是桃源乡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必须找到同伴,所以主动联系上了他们。” 顾炤沉默片刻,仿佛明白了什么,说道:“他们也在这里?” 佟念无奈地笑笑,指了指自己的手表,手表侧面有个按键,一旦他遇见不能应付的危险就能按下它向金老求救,早在被莱利斯关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出信号了,要不是顾炤的到来,金老的手下恐怕已经发起进攻了。 而他们现在也跟着顾炤与佟念的脚步来到了这家餐厅,顾炤只是环视一圈就确定了那些人的数量和位置,他们都扮成普通的顾客,一直都在观察这边的动向。 “你不意外?”佟念说,“看来已经没用什么事能瞒过你了。” 顾炤轻轻摇头:“还是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只不过这一件是在意料之中而已,应该说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神明哪里来的家庭和姓氏。而且我都已经被追杀这么久了,我妹妹居然安然无恙,一定是有人在保护她才对。” “对不起。”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佟念才缓缓道。 “没必要对我说这个,”顾炤盯着他说,“就算是假象,家人还是家人,朋友也还是朋友,你们至少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佟念愣了愣,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可惜了,我的身边居然连一个正常人都没有。”顾炤叹了口气。 “不,还有一个,”佟念说,“覃女士,她真的只是普通人类,连自己老公是神都不知道。” “算了吧,”顾炤无奈道,“就属她最不正常。” 两人离开餐厅,顾炤不喜欢被人盯着,佟念让跟着他们的人都撤离了。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佟念问道。 “先找沈时年。”顾炤毫不犹豫地回答。 -- 第213页 佟念刚到纽约,还不知道顾炤这边发生的情况,顾炤极其简短地给他讲了一遍,包括刚才从莱利斯那里得到的情报。 顾炤对佟念是信任的。 至少这个时候,他必须得信任这家伙,同样是隐瞒身份接近他,佟念和景莹莹从目的上来说就是不一样的,而且顾炤也明白,这家伙化身的乌鸦人已经帮助过他很多次了。 在游乐园里,是他摧毁了木雨的精神力场,后来在游轮上,顾炤虽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还是隐约记得是他救下了自己和沈时年。 更何况自己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佟念实力强劲,而且脑子聪明,多多少少能排上用场。 不过……顾炤想到了什么,盯着佟念问道:“你为什么会被他们抓住?” 佟念沉声道:“这正是我要给你说的,尽量别去惹莱利斯,瓦尔哈拉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一件‘武器’,”佟念说,“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那样东西应该与神明死亡有关。” 顾炤瞳孔骤缩:“他不是自杀的么?” “或许从主观上来说,他确实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赴死的,但是如果他真的能杀死自己,又怎么会等到当下?” “他是神,又不是厌世小学生,”顾炤脑海里浮现出老爸那张脸,说,“反正我认识的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去死。” 佟念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因为他在你面前是父亲的角色,但是我我们眼里,他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的神明……神明比谁都活得久,比谁都寂寞,比谁忍受的痛苦都要多。” 顾炤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佟念说的并没有错,自己对顾沉的了解太少了,甚至连“顾沉”这个名字都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 佟念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不说这些了,你不是要找沈时年么?我有办法。” “说。”顾炤立即道。 佟念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纽约地图,上面有个显眼的红点正在发光。 “这是什么?” “我在某个人身上装了定位器,”佟念耸肩,“那可是只野兽,弄丢了会很麻烦的……虽然我也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路,反正这家伙只要给颗糖什么都好使。” * 对方进攻的速度很快。 沈时年半跪于地,抬手轻轻擦去嘴角的血液,然而他只有这半秒的喘息时间,教堂空旷的穹顶上漂浮着四座手持武器的雕像正在向他疾速袭来。 这四座雕像背后都有六只羽翼,他们是《以诺书》中的四大主君天使,名为梅丹佐、卡麦尔、拿但业以及加百列。在片刻前的战斗中,沈时年击碎了加百列的号角,却被梅丹左的树枝贯穿左肩,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拿但业的火焰。 这四座雕像都是大理石,不能被沈时年操纵,而且这座教堂全部采用古代欧洲人都建筑方法,墙壁与穹顶上没有用钢筋固定,沈时年对金属的控制力在这里完全没有作用。 四位主君像是从壁画中走出来那般美丽又强大,沈时年在负伤的情况下很难对付,洁白的羽翼已经逼近,审判的钟声已经响起,卡麦尔的长枪即将贯穿沈时年的头颅—— “砰——” 一声巨响炸开,沈时年背后的墙壁居然突出十多条尖刺,一举袭向四位主君,紧接着地面也冒出无数条同样的东西,像是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瞬间将大理石刺得粉身碎骨! 随着白色的粉末挥洒,沈时年慢慢抬起头,他的额头布上一层细汗,说明释放这样的招式对他来说也非常不容易。 他通过元素感知到,周围是没有现代建筑的,这里应该是一座小岛,周围全都是海,这些铁刺就是他从海水与海床里提炼出来的金属物,这样做的消耗无疑是巨大的,但是他还负担得起,至少现在他不能倒下! 老人桀桀地笑了,用干枯的手鼓起掌来,说道:“你比以前进步太多了,和你比起来,你的弟弟根本就不配被当成神……只不过他有一点比你好。” 沈时年穿过自己创造的尖刺,一步一步像老人走近。 “他知道畏惧,”老人说,“他有恐惧的东西,而你只是冰冷的凶器,永远不会害怕,当然这也是你的优点,不过在我这里,这是最大的愚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2 01:47:25~2021-04-18 03:5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隋唐 22瓶;林木森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定位仪显示的地方离他们绑架伊桑的医院不远, 同样是鱼龙混杂的地界,周围有好几处废弃钢厂,布满铁锈的汽车随意摆放在路边, 这里并不像繁华的纽约, 更像是底特律,因为这种场面在那座熄灭的钢铁之都里似乎更常见一点。 顾炤面前的楼房应该是隔壁汽车厂工人居住的地方, 路边的垃圾堆放点里有不少破碎的零件, 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不仅如此,整座楼里应该都没有什么人, 混泥土浇灌的墙面和四处延伸的藤蔓植物组合再一起还颇具几分艺术气息。 穿过布满涂鸦的大门,顾炤抬头向楼梯上方望去,定位仪上的红点与他们所在的地方几乎重合, 说明那家伙很有可能就在楼梯上方。 -- 第214页 佟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他平时还挺听话的, 没那么危险。” “不一定,”顾炤眉头微蹙, “这个地方不对劲。” 不过他也并不畏惧, 只是比平时更加谨慎了一点, 两人沿着楼梯向上走,老化的铁皮阶梯发出吱呀的响声。 走到三楼的位置,顾炤放慢了脚步, 他能感觉到那家伙就在附近了, 那股奇怪的预感也一直存于心间。 直到他看见走廊上的血迹。 佟念也是一惊,他怎会想到会如此多的鲜血泼洒在地板和墙壁上,这里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 而且状况相当惨烈,可见双方都是拼了命去战斗。 一样东西吸引了佟念的注意,破碎的手镯四分五裂地散在地板上,已经彻底拼凑不出形状,最关键是这东西他非常熟悉。 “果然是她。”佟念唏嘘道。 顾炤抬眉:“你早就知道?” “也不算很早,”佟念说,“还记得游轮上吗?我从那个时候才开始怀疑她,不得不说她的伪装得太好了。” 他们说的当然是景莹莹。 不过现在他们都知道她还有另一个名字——狄安娜。 果然,事情就像顾炤说的一样没有那么简单。两人沿着打斗痕迹,在整个第三层搜寻起来,随处可见的惨状让人不难想象到之前在此处发生的是何种“野蛮”的战斗,现在楼层已经暂时平静下来,想必这场战斗一定以某个人的胜利结束。 至于失败的那一方是谁,空气里血液的微妙气味已经告诉了这两名嗅觉敏锐的诺亚人。 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佟念更是沉默。 一点一点靠近定位仪显示的位置,佟念推开一扇半掩的门,在布满灰尘的房间里,暗红色的血迹蜿蜒延伸,那人好像是要奔着什么地方去的,但是最终还是躺倒在地板上,头发浸染在血池里,身上找不出一处完整的皮肤,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般。 那是景莹莹。 顾炤与佟念连忙上前,佟念立刻做出判断:“她还活着。” 尽管气息已经非常微弱,景莹莹确实还活着,或者说并没有彻底死亡,她的所有细胞都在竭尽全力避免她的死亡,发了疯地分裂、再生,修补着她身上残缺的部分,直到能量彻底消失殆尽的那一刻。 按照她身体的受损状况来说,她残存的能量根本无法完成这一修补工作,两人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出在那里——景莹莹嘴里叼着一只鲜血淋漓的耳朵。 定位仪从两人进入房间开始就发出滴滴声响,“你的定位仪……”顾炤忍不住发声。 “在耳骨里,”佟念用指尖轻轻触碰景莹莹的尸体,感受到略温的触感后,低声道,“他还在附近。” 景莹莹咬下了时间的耳骨。 顾炤开始巡视周围,房间被废弃了很久,空气中的霉斑味很浓,整个房间都不太能透光的样子,生活设施很简陋,沙发破破烂烂的,应该是被老师咬过。 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个狭小的笼子,像是关宠物的,里面却有属于人类的血,还有被强行扯断的铁链,让人不禁思考它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就在顾炤观察四周的时候,佟念沉吟道:“这里……好像是她的家。” 顾炤一愣:“你怎么知道?” “香水,”佟念说,“这里有她常用的香水味。” 房间里的血腥味太重,景莹莹身上的香水味应该全部被掩盖才对,然而这个地方却能闻到很明显的味道,所以这些味道不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她曾经喷洒过的,这说明她之前就来过这个房间。 所以几乎可以断定,她不是在拼死搏斗的时候无意间来到这里的,而是在死亡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回到这里。 联系到这一点,氛围忽然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更重要的是,”佟念指着沙发正对着的时钟说,“你看这个。” 顾炤慢慢走过去,以他的身高能轻松取下那块时钟,这东西不是什么老物件,木头材质的,做工很简陋,而且表面居然没有上漆。 时钟早已没有转动了,指针固定在某个时间点上,这些都不是关键,最值得注意的是,时钟上刻着几个英文字母。 顾炤用拇指擦去上面的灰尘,将字母完整地拼写出来。 ——“给狄安娜”。 顾炤回头与佟念四目相对,一个想法在两人心里同时展开。 但是两人都没来得及说出话,佟念突然被一只手摁倒在地,红色的指甲差点陷入他的皮肤里,顾炤当机立断,几乎是弹射出去拉住佟念的手腕。 就在两人都离开原地的瞬间,“砰”的一声巨响后,从窗外突进的怪物直接把地板砸穿。 没有感知到任何气息的顾炤猛然回头,发现那怪物正凶恶地盯着他,赤\'裸着上身,锁骨上的蛇吐着猩红的信子,看起来邪恶又危险。 而另一边,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回光返照的景莹莹正将佟念护在身后,也盯着顾炤,表情同样凶狠。看来她并不知道佟念的真实身份,而且在时间偷袭的瞬间将对付保护起来。 她的肩膀上有一个可怕的血洞,顾炤几乎可以通过它看见她身后的佟念,他又想起不久前被数枚子弹贯穿的秦肖,皱起眉头。 受伤后的景莹莹脑子显然没有平时灵光,一切只凭本能活动,可以说现在房间里有两个怪物,而且他们都目标似乎达成了一致,都是对付顾炤。 -- 第215页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杀死他。 果不其然,两只野兽同时向顾炤飞奔而去,顾炤伸出双手,直接超他们的颈部袭击,时间灵巧地躲过了,但这种状态的景莹莹却少了战斗技巧,她被顾炤扼住咽喉,只能用腿再次发动攻击。 顾炤刚躲过袭击他腹部的膝盖,时间久已经利用空间能量瞬间移动到他身后,现在他两面夹击十分危险,如果是半年前的顾炤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死在两人的攻击下,但此时的他已经是神明,这两人的一切杀招对于他来说都显得如此无力。 时间还没接触到他,顾炤就在自身周围释放出重力场,堪比怪物的坚固身躯也被重重压倒,时间的脊骨似乎断裂了,景莹莹直接七窍流血,眼珠都快要炸裂开。 情急之下,快要再次陷入昏迷的景莹莹用尽全身力气咬住顾炤的手腕,吮吸着对她来说无比鲜美,却堪比毒药的血液,她的伤口飞速愈合,也渐渐能适应重力场,但面容却更加扭曲起来。 神的血液入侵了她的身体,对她身上的每个器官宣誓主权,在器官移植手术中,排异现象通常是无法彻底避免的,人体往往拒绝接受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但是景莹莹的每一个细胞都无法对抗顾炤的血液,它们要么选择臣服,要么就会被破坏。 “我说过,下次见到你,一定会杀了你。” “我并不想干扰你做的决定,”谁知他话音刚落,佟念就开口说话:“但是我认为,你可以再忍耐一下。” “她差点杀了秦肖。” 佟念沉默些许,盯着顾炤的眼睛说:“我曾经在秦肖的宿舍里藏过窃听器和炸.弹。” 顾炤瞳孔微动。 “他是瓦尔哈拉的人,对你我都有威胁,”佟念继续说,“相信我,如果哪天他的上级要他杀死你,他也许会有迟疑,但最终肯定会服从命令,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愿意为你对抗全世界的沈时年。” “我明白。”顾炤低声道。 佟念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仍然可以杀了她,但不是现在,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 佟念在房间里踱步,将他发现的疑点都展示给顾炤看,他首先指着时钟说:“这是一件礼物,送给‘狄安娜’的。” 然后他又来到笼子旁边,说:“它应该不是用来关宠物的,里面的铁链可以束缚人的手脚,以前肯定有人被关进去过,猜猜看会是谁?” 什么人会被关进笼子里? 佟念坐在笼子正对着的椅子上,他顿了几秒,很自然地从举手可触的柜子上拿起一本书,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可以看出这是一本圣经。 这一刻顾炤可以想象到,许多年前或许有一个人就坐在这把椅子上,对着笼子里的人诵读经文,那个人的形象可以残忍,也可以慈爱。 顾炤慢慢松开手,强行掰开景莹莹紧咬着她的牙齿,并且在确定袭击他的这两个怪物都丧失攻击能力后解除了重力场,时间在他脚下失去意识,景莹莹却是痛苦地在地上扭动身躯。 “这些都不算是最奇怪的。”佟念起身,来到窗边的一处墙壁前,他先将手掌摊开,再慢慢弯曲指关节,深呼吸,指关节瞬间打开,顾炤甚至差点没有捕捉到他的动作,墙壁就轰然一声巨响,粉尘满天飞舞,赫然出现一处洞口。 这场面简直让人叹为观止,顾炤认得这种功夫,因为他是职业拳手,曾经也去了解过其他的格斗手法,功夫算是其中一种。 佟念使出的是一种叫做寸劲的拳法,看上去只靠指关节与指尖发力,但是人类手掌的骨骼强度是无法做到如此的,寸劲其实是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到手掌一处,然后靠瞬间的爆发力冲破障碍。 世界上能使出寸劲的人屈指可数,比较著名的是功夫巨星李小龙在日本表演过一次,他曾使用寸劲,只用指尖的力量劈开一块实木板,而佟念方才劈开的则是混泥土墙壁,这与他诺亚人的体质脱不开关系,但还是能看出他是有两把刷子的。 虽然墙已经破了,却没有露出外面的景象,里面还有一道墙。 顾炤眉头皱起,他判断出两道墙的中间有一个恰好可以通过一个成年人的位置,与此同时佟念又使用寸劲破坏了另外一道墙,不出意外也是同样的情况。 现在可以判断的是,这个房间相当于被另一个房间包裹,而且时常有人穿行在两个房间之间,顾炤弯腰,超两道墙中间看去,原本应该一片漆黑的地方却出现了数个透光的小点。 突然意识到什么,顾炤按照光点的位置来到房间里对应的地方,细小的孔洞果然出现在各种家具装饰物的隐藏下。 不难猜到,有人曾透过这些小洞口,站在墙壁后面观察着房间里的一切。 异样的感觉慢慢涌上,顾炤心底生出莫名的寒意,他几乎瞬间想起他第一次见到以狄安娜的模样出来的景莹莹时,女人在鬼屋里恐惧的模样。 她也一定知道,自己一直在被人偷窥着,但是出于什么理由,她一直没有反抗。 或者说,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所以墙壁裂缝里红色的眼瞳令她精神崩溃,福尔图娜说,一个挣不开过去的人,是没办法拥有未来的。 “看来有人对她很感兴趣啊。”佟念看着仍然在地上扭动,并且发出痛苦嘶吟的景莹莹缓缓开口。 -- 第216页 第101章 (一更) 反复的暴雨再次将纽约拉入灰暗的滤镜里, 楚辛燃撑着伞,像一名礼数周全的绅士一样打开车门,车里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 金发被帽檐与黑纱遮挡。 阿黛尔·卡佩年轻的时候可不喜欢这么沉闷的颜色, 她第一次来纽约就是奔着那场世界瞩目的时装周,她总是穿着当季最流行、最奢侈的裙子坐的T台下, 有时候她甚至比一流设计师最得意的作品更加引人注目。 爱上她的人有很多, 当红演员、富商、甚至是王储都被她的美貌与优雅吸引, 帕德玛却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 这是第一个公开表示对她有好感的女人。 一开始,卡佩夫人对此颇具反感, 即使对方是赫赫有名的“业火红莲”也不例外,直到有一次,她在家族的命令下参加瓦尔哈拉的会议时才对这个女人稍稍改观。 “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楚辛燃对她说道。 “老年人都不喜欢下雨天。”卡佩夫人说。 楚辛燃笑了笑, 盯着她的脸,丝毫没有用尊敬的语气地调侃:“可你现在年轻又漂亮。” “如果我再年轻50岁,一定会很喜欢你这样的小男孩, ”卡佩夫人板着脸冷道,“但是我现在只想用拐杖抽你的脚后跟, 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卡佩夫人确实是带了拐杖的, 虽然返老还童的她根本用不上这玩意儿, 但她还是随时拿在手上,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件凶器。 无论如何,楚辛燃也不想落得个被当街抽打的下场, 于是他朝着酒店门口的方向抬起手, 再恭敬道:“女士,请。” 这家酒店历史悠久,装璜华丽, 二战时就已经存在,每个房间几乎都曾住过几位名人,但是傲慢的酒店从来不会用伟人的名字来将房间赋予额外的价值。 卡佩夫人踏入酒店大堂的瞬间,镁光灯忽然闪出来,她眉头一皱,楚辛燃刚想说这不是自己安排的,就看见了从两人侧面穿过的女人。 对方个子很高,超过180,长腿十分逆天,她带着墨镜,穿着时尚,仿佛天生具有引人注目的能力。在她步入酒店大堂后,几名保镖也顺势涌入,并且迅速赶走刚才拍照的记者。 卡佩夫人自从容颜衰老后就越来越不怎么在乎外表,她只需要保持住优雅与得体就永远能得到人们的尊敬,美与丑在她眼里逐渐成为一个肤浅的概念,权利和金钱才是她作为一家之主需要把持的东西,但或许是现在的她在生理上年轻了几十岁,所以在看见这个女人时,注意力居然放在了对方的外貌上。 而此时,比卡佩夫人更在意这个女人的却是楚辛燃,他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份:国际超模Rita,顾炤的母亲。 在顾炤被列为瓦尔哈拉的一级猎杀名单后,他的家人也一并被盯上,但奇怪的是这几个月一直没有他们都消息,组织内部的猜测是他们应该是被顾炤保护了起来,却没想到Rita居然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酒店里——甚至娱乐板块的记者消息都比他们灵通。 之前一直有组织内部出现背叛者的传闻,如今看来情报部门或许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你认识?”卡佩夫人问道。 卡佩夫人不关注娱乐新闻,也不是瓦尔哈拉的成员,自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楚辛燃默默地点头,然后摁下隐藏在腕表里的拍摄按键。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个消息上报,而是通过加密通道发给了莱利斯。 自从帕德玛夫人死后瓦尔哈拉内部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老家伙们只顾分割势力,猎手们几乎都在顾炤面前受挫,更何况现在内部可能出现了叛变,要说组织里还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雷蒙算是一个,但是他毕竟是后勤人员,而且两人都关系也并不好。 那么剩下的,好像只有莱利斯一个选择。 即使两人时常针锋相对,但两人终究还是亲属关系。 楚辛燃很明白,莱利斯虽然刻薄又自大,但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人,这是缘于他对楚家的责任与感恩。 莱利斯这个人根本就看不透,所以楚辛燃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站在何种力场上的,但关于他关于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却很明确,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和卡佩夫人一起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想要完成帕德玛夫人的遗愿。 这个遗愿是帕德玛夫人赴死之前对卡佩夫人说的,卡佩夫人认为仅凭她一人的力量无法做到,所以才邀请楚辛燃加入。 换句话说,楚辛燃现在已经可以算是瓦尔哈拉的叛徒,不过对于他来说,加入瓦尔哈拉本来就是为了追随帕德玛夫人,而没有帕德玛的瓦尔哈拉,在他眼里屁都不是。 由于看见了Rita,楚辛燃怀疑顾炤也在此处,于是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立即将卡佩夫人带到相对安全的房间里。因为这是一座战时建筑,所以内部的结构非常坚固,他再稍作布置就能保证卡佩夫人的安全。 “为什么不换个酒店?”卡佩夫人突然问道。 楚辛燃有些讶异,他除了偷偷拍了张照片之外并没有做出其他异常举动,但是这显然没有逃出卡佩夫人敏锐的观察力。 “我们不是敌人,”楚辛燃说,“她是顾炤的母亲。” 卡佩夫人得知女人的身份后愣了片刻,随即淡笑道:“不愧被神所深爱的女人。” -- 第217页 “不要轻易接触她,”楚辛燃提醒道,“我们不确定顾炤的位置,如果被他判定为危险因素,会很麻烦。” “顾炤不在这里。”卡佩夫人肯定道。 楚辛燃表情疑惑,他还没发出疑问,卡佩夫人就已经解释到:“在我吞下属于神的手指后,一般情况下身体应该被侵蚀殆尽才对,但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堪比奇迹。”楚辛燃由衷道。 “不仅如此,我身体里百分之二十五的细胞都和原来不一样了,返老还童只是其中一个现象而已,我现在拥有的力量比你想象得更加强大,”卡佩夫人缓缓到,“虽然还没见过顾炤,但我相信他如果出现在周围,我一定能认出来。” 楚辛燃皱眉道:“是神的基因改造了你?” “算是。” 卡佩夫人沉默片刻,然后问道:“巴别塔,你应该很熟悉吧。” 这个名字楚辛燃可太熟悉了,在瓦尔哈拉内部它臭名昭著的程度无异于五角大楼眼里的□□,他们是以一名叫做拉斐尔的生物学家为首的天才科学家,但同样也是彻头彻尾的疯子,现如今绝大多数麻烦的猎物都出自他们都实验室。 “巴别塔的研究员本意并不是创造怪物或者是颠覆人类的武器,而是让所有人都能获得神的力量,可是没有一个个体能够与神的基因完美结合,崩溃现象像是神下达的禁咒,无人可以逃脱。我想他们在被瓦尔哈拉摧毁之前,一定如同困兽般迷茫,但是我做到了。”卡佩夫人顿了顿,继续说,“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崩溃的迹象,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 “或许是因为改造你身体的是神本身,”楚辛燃说,“巴别塔再厉害,也无法找到如此纯净的样本。” 巴别塔被毁灭的时候,顾炤的父亲还没有去世。 “你忘了么,神的遗体是我从他们手上得到的,”卡佩夫人否认道,“虽然巴别塔不复存在,但是他们一定还有继承人,然而对付却心甘情愿地交出来,背后只能有一个原因。” 楚辛燃聚精会神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表情格外凝重。 “他们也不知道神的遗体该如何使用,或者说,一直没有找到像我这样适合的个体,于是他们将目标瞄准神的孩子……我猜测的是,顾炤本身的力量并不如神那般强大,这也是他为什么作为普通人生活了那么多年,在那艘游轮上巴别塔的继承人一定在他身上植入了什么东西。” 楚辛燃瞳孔放大,震惊道:“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他自身有没有发现这一点,但他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替换掉了。巴别塔最喜欢做这种实验,等级高的诺亚人失去的肉身很快就能再生,一个样本可以制造非常多的怪物……杀死帕德玛的那个人,就曾经被掏空内脏,但她还是活了下来。” 楚辛燃最不愿提起的都是帕德玛夫人的死亡,他略微别开目光,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帕德玛告诉了我一切,”卡佩夫人从容地回到到,“在她决定赴死之前,曾来到我的房间里,对我说了很多秘密,她说巴别塔其实一直在做这种实验,就连神的死亡也可能是他们策划的。忒修斯之船,你知道么?” 楚辛燃点头。 忒修斯之船是公元1世纪普鲁塔克提出的问题,如果一艘木船在损坏的过程中逐渐被替代,直到失去所有的木头,那么此时它是否还是原来那艘木船。 普通人如果可以与神的身体结合,那么如果替换掉所有器官,那么神是否就能复活了呢? 楚辛燃思索片刻:“如果大脑不被替换,这个人就还是他自己。” 卡佩夫人笑了:“如果大脑也被替换了呢?” 楚辛燃愣住。 “如果左右两边大脑来自不同的人,他应该算一个人,还是两个呢?” 作者有话要说:  帕德玛: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第102章 (二更) 她到底是一个人, 还是两个人,这是困扰她很多年的问题。 她出生在一个畸形的家里,她并没有父亲, 因为她的母亲是一个靠为别人生孩子而活的女人, 正是因为这一点,她的母亲和她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 由于她的性别不符合预期, 那对来自中国的夫妻并没有支付剩余的钱, 但正因为她的性别, 对于母亲来说却是一笔“未来的财富”。 不过一个靠肚皮赚钱的女人,在没有生意上门的时候是很难养活一个女儿的, 那时候母亲就常说,幸好只需要养她一个,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的话, 她肯定会考虑把他们都卖掉。 所以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有一个双胞胎姐妹的。 不知道是何种原因,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姐妹, 但她一直认为,她的姐妹就在自己身边。 这不是她由于寂寞而产生的臆想, 而是真实存在的, 某一次她打翻了母亲的咖啡杯, 母亲一气之下将剩下的咖啡全部倒在她的右手上,以至于她的右手无法正常使用,那段时间她做什么都需要用左手来完成, 但她逐渐发现只要用右手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之前保持一样。 做饭的时候总会多加点盐, 洗衣服倒了一半就想松手,这使她时常有一种感觉,她的左手并不属于自己。 有一天, 她在电视上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女人,那个女人生的所有孩子都不是她亲生的,最后医生告诉她,因为她在出生之前本来有一个双胞胎姐妹,后来两人在母亲的子宫里融合了,属于她姐妹的内脏一部分就这样进入了她的体内,所以她的子宫其实是属于她的姐妹的,这才导致她的孩子并非她所亲生。 -- 第218页 “我的姐妹还活着,”她这样想,“她就在我的身体里面。” 从此之后她就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对于没有交过朋友的她来说,拥有姐妹对她来说是何种奢侈,她时常通过左手与她的姐姐沟通——她通常倾向于叫那个人姐姐。 她双手都拿着笔,在同一张纸上写下来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对着同一件实物画画,左手画出来的也和右手完全不同。久而久之,她的异常举动引起了母亲的注意,一开始母亲认为她得了某种分裂症,但是并没有带她去看医生,直到她开始做出更为反常的举动。 她想要把所有东西都变成双人份的,她撕裂了衣服,毁坏了床,将碗摔碎,甚至在母亲入睡时试图将母亲也分成两份。最终母亲还是带她去见了一名心理医生,她忘记了医生的模样,只记得对付丝毫有一头很漂亮的金发,她从我见过如此接近阳光的颜色。 在那之后不久,母亲就带她搬进新房子,并且准备了一个能将她关进去的笼子,如果她试图与自己的姐姐沟通,或者再做出以前那种疯狂的举动就把她关进去。 母亲说这是那名医生出的主意,而且对方还赠送给她一面时钟,上面写有“给狄安娜”的文字,母亲将它挂在墙壁上,每次她被关进笼子里的时候正好就能看见。 医生说,她的禁闭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放她出来,于是她习惯性地盯紧时钟,祈祷这两个小时快点过去。 奇怪地是,每一次从笼子里出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对姐姐更加了解了一点,她逐渐可以用右手完成姐姐才能完成的事情,但她对此却非常抗拒,因为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和姐姐融为一体,他们即将变成同一个人。 这意味着她将要失去自己的姐妹,失去她生命里唯一的朋友。 但她越是抗拒,被关进笼子里的时间就约多,偶尔她在在笼子里痛苦哀嚎的时候,母亲就会拿着一本圣经,坐在笼子前朗诵,然而安抚她的从来都不是经文,而是母亲难得的耐心。 在与姐姐的融合中,她逐渐获得了意想不到的能力,各种感官都变得敏锐起来,于是她偶然间发现了墙壁上的细小洞口,一开始她还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直到她一时好奇,往洞里看去。 她看到了一只眼睛。 她当场害怕地大声叫唤,引来了母亲的注意,然后她又被关进笼子里,但她却用敏锐的视觉看到更多的小洞口,一想起那只眼睛她就害怕地发抖,反抗异常激烈,两个小时之后母亲也不敢把她放出来。 那一刻她顿悟了,从搬进这间屋子开始她就被人观察着,她的所有变化都在某个人的计划里,那个人就是想要得到她与姐姐融合的结果,她想起了那名心理医生…… 是他杀死了姐姐! 是他让她们姐妹两人永远也无法再交谈! 失去至情的痛苦让她几乎崩溃,不知道从那里出来的力量让她挣脱锁链,将养育她的母亲摁倒在地。 这时她耳边突然响起心理医生的话: ——“还是失败了么?” ——“难道即使是亲人,也无法摆脱诅咒?” 去死。 她的指甲陷入女人的皮肤下。 去死,去死。 全部都去死! 在母亲彻底失去呼吸的之前,她瞥间了看见了落在地上的《圣经》,那一页赫然写着: “我虽行过死亡的荫蔽,也不怕遭到迫害,因为你与我同在。” 那一刻她松开手,突然痛哭起来。 在阳光倾泻而下的时候,景莹莹用手遮住了眼睛,湿润的触感使她迅速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小时候生活过的房间里。 佟念的脸赫然入目。 景莹莹愣了几秒,又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顾炤。 一想到两人很有可能是一伙的,景莹莹就下意识地想要攻击,但她此刻已经被绑住了,手腕上还被系了个蝴蝶结,大概是出自佟念之手。 “做个交易吧,”顾炤对着她开口,“我帮你找那名心理医生,你告诉我沈时年在哪里。” 显然,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顾炤已经看过她的过去。 景莹莹却说:“你连沈时年都找不到,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应该认识那个人,”顾炤说道,“但是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景莹莹思考良久,没有拒绝,同样也没有答应,而是说:“只要你摧毁了这个世界,他同样会死。” 顾炤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真相。 如果他真的成为了神毁灭全世界,就正好如了那个人的愿望。 因为那名心理医生,就是左修的老师,拉斐尔。 景莹莹要是知道她做的所有事都是在帮她的仇人实现心愿,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有,”顾炤淡道,“我恐怕不能任由你活着了。” “我可以死,但我姐姐不行,”景莹莹说,“沈时年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顾炤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给景莹莹简单说一遍,景莹莹若有所思道:“他只能在一个地方。” 随即,她扫了一眼仍旧处于昏迷中的时间,说道:“这家伙曾经是真理之匙的教主,信徒很多,每一个新入教的人都会去那个地方拜见他,但是没有人知道究竟在哪里。” -- 第219页 “你知道?” “当然,”景莹莹笑了,“它不在纽约,在大西洋上。” “大西洋?”一直没有说话的佟念开口了,“那些人并没有说感觉到坐过船啊?”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坐船去的。” “……飞机?”佟念又问。 景莹莹公布正确答案:“是空间传送。” 这原本应该出现在科幻电影里的词被她轻松说出口,不过也并不奇怪,这个连神都存在的世界,空间传送根本算不上什么。 而且在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个空间系诺亚人呢。 “等等……”满半拍的佟念突然反应过来,指着时间说,“不会是这家伙干的吧?” “不完全是,”景莹莹解释道,“他是被逼的,有人胁迫他,并且用他的血肉创造了传送‘门’,我只知道其中两个。” “带我们去。”顾炤急切地说。 他越显得着急,景莹莹就越不慌不忙,她慢吞吞地说:“我需要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你不需要,”顾炤直接否决,“你只需要明白,你只有在时间醒之前有作用。” 景莹莹一愣,顾炤说得没错,如果时间醒了,那么她的最后价值也没有了,凭借之前恶劣的表现,顾炤恐怕真的会杀了她。 她其实并不畏惧死亡,她唯一担心的是她的姐姐也会和她一起死。 “那可以先把这个解开吗?”景莹莹抬起被困在一起的手。 “当然可以,”佟念走过去为她解开绳子,“把你绑起来只是因为你刚才做噩梦了,到处乱滚,怕你被自己撞坏了。” “谢谢。”景莹莹很礼貌地说了一句,却在绳子被解开的瞬间往佟念脸上来了一拳。 佟念毫不费力地接住。 “我以为你只是普通人。”景莹莹说。 “一开始,我对你也是这种想法,”佟念无奈道,“可是你一点也不小心,当着我的面在游轮上杀了一个人。” 景莹莹皱眉:“我好像已经对你洗过脑了。” “那点程度只有对刘彦这种普通人才会有用,”佟念说,“所以这是你犯的第二个错,如果你不对我洗脑,我应该只会把你交给公安局。” 景莹莹一脚踏在他的鞋子上,这回佟念却没有躲。 “我当时是为了救你!”景莹莹恶狠狠道,“像你这种正义的伙伴就该死在那群混蛋手里!” 佟念没有理会脚面传来的疼痛感,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景莹莹,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终于要和炤哥见面了,搓手手 注:我虽行过死亡的荫蔽,也不怕遭到迫害,因为你与我同在。——《圣经》诗篇23章 第103章 沈时年召集的金属不断填补着他失去的血肉, 明明伤痕累累的臂膀却流不出任何血液,他像某种怪物一般伫立在教堂中央,无数条金属手臂包裹着他, 如果不是这些东西在他的身体内部链接着断裂的骨头, 他很有可能已经倒下去了。 这就是他能成为瓦尔哈拉王牌猎手的原因,只要大脑还没有停止思考, 他就有办法维持战斗机能, 只不过很少有人能能将他逼至如此地步。 对方很强, 非常强。 四名主君天使不过是受控制的傀儡,教堂里每一个身披斗篷的教徒都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纵使是执行过无数凶险任务的沈时年也未曾见过如此阵仗,他竭尽全力保持呼吸平稳,可惜受伤严重的他已经无法将氧气输送到身上某些部位。 “如果那时候我遇见的是你该多好, ”老人混沌的眼中映出沈时年的惨状,“跟你比起来,时间简直就是个废物。” “他……”这短短一个音节几乎是从他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但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不……不是……” “因为你没有见过他像狗一样凄惨的样子, ”老人回忆起往事,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被下水道的鳄鱼咬掉了一只胳膊……那些鳄鱼都是被富豪们遗弃的宠物,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也是被遗弃的,可是他却没有像鳄鱼一样即使在如此肮脏的下水道也要拼命活下去的意志, 那个时候他甚至没有想反抗。” 不知道是老人话里的哪个词刺激了沈时年, 他的呼吸忽然乱了,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控制着金属手臂再次发出攻击, 坚固的墙壁在这一刻终于倒塌了一部分,随着他的逼近,老人的表情竟然逐渐变得兴奋,他盯着沈时年问:“你还是很在乎他,多么了不起,我甚至不敢相信你会为了神杀死他。” 围绕在沈时年身边的金属化为两把锋利的刀,竟在刹时间斩杀四名红衣主教,他的眼里一片猩红,咬着牙也止不住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为了这一击,他撤掉了几块用于修补身体的金属,剧烈的疼痛以及滔天的怒意几乎要把他的身体彻底撕碎。 “我……我一直……”沈时年的声音极其沙哑,每一个音节里都是无法掩盖的痛苦,“一直……都在找他……他……” 被送去圣心福利院的第一年,他想尽一切办法逃跑,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抓回来,每次逃跑失败后都会被关禁闭。禁闭房很狭窄,很黑,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是那天在船上的情形,母亲偏执又疯狂,却带着慈爱的眼神,时间害怕的表情和悲凄的哭喊,还有自己手里,淌着血的刀…… -- 第220页 如果当时,他没有带时间逃跑。 自责到极限的时候,他就会啃咬自己的手臂,当禁闭结束后嬷嬷们打开房门就会看到满身是血的他,从此以后他关禁闭的时候总是被穿上束身衣。 他是圣心福利院最难管的孩子,修女嬷嬷总是说,如果他再不听话,下一次审判日他就会被带走,可他不在乎,他只想逃出这个地方,去把他的弟弟找回来。 帕德玛夫人的到来使圣心福利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个女人告诉他,如果想要找回失去的东西,就要控制住自己,再想尽一切办法变强。 一开始他就是为找寻时间才会成为猎手,可是后来他在执行任务的途中目睹了许多,成长了许多,逐渐明白斩杀恶鬼是正义之举,猎物如果不被清除,就会有更多人遭遇如他一样的悲剧。 可他从未料想过的是,自己最渴望见到的人,竟然也成为了那样的怪物。 他曾无数次询问自己,他所坚持的正义是什么,因为忍受不了如暴君般残忍的母亲离家出走,甚至还带上了无辜的弟弟,可是这条路真的是时间想走的吗?如果他和母亲一样天生就是怪物呢?如果自己也和母亲一样,也是残忍到目空一切的人呢? 沈时年人生几乎都在愧疚与忏悔之间度过,在第一次将刀刺入时间心脏之后,他把刀挥向了自己,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禁闭室里,幼稚到想用自己的疼痛乃至于生命来赎罪。 “他没有……被抛弃!”沈时年抽离那块支撑心脏的金属,将其转移至刀刃上,这样的长度才能勉强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他大张着嘴嘶吼着,“我从来都没有抛弃他!但是……每个人都要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 这才是他的正义,这才是支撑他活到现在的信念! 真理之匙在信徒间大肆敛财,走私和贩卖违禁品,甚至将“神的力量”赠予教徒,让他们在外界制造混乱,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教,而他们的教主,则是一名疯狂又冷血的少年。 几年前,他在这间教堂找到时间的时候,曾询问过对方是否受到胁迫,而时间当时的回答是,一开始确实是迫不得已,后来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神明,他可以拯救误入迷途之人,也可以随意处罚他们。 那时候他的样子,几乎和沈时年记忆里的母亲一模一样。 成为猎手之后,沈时年才看到那份记载着“实验体Z597”的全部资料,她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前曾经满世界游荡,一般躲避猎人的追击,一边在每一个到达过的城市留下她的记号,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直到有一天记号突然消失了,猎人们再也无法找到她。 谁也没有预想到的是她居然爱上了一个男人,并且为那个男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可她终究还是控制不住杀戮的冲动,于是男人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可那时候她已经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在沈时年的记忆里,那个男人并不能算是父亲,在他们兄弟俩受罚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站出来阻止过,他对Z597的恐惧已经超过了作为父亲的本能,甚至在母亲不在的时候将怒火发泄在两个孩子身上。 他能理解时间都痛苦,也正是因为这份理解,他决定亲自送对方离开这个世界,瓦尔哈拉早晚都会派人来杀死他,比起再让时间再去憎恨另一个人,还不如让他继续恨自己,因为沈时年很清楚,憎恨很少带来除了痛苦之外的东西。 当沈时年朝着老人挥出那一刀后,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千疮百孔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他跪倒在地,刀尖没入对方身体里,无数枚彩色玻片的光折射在他身上,光影斑驳间,他好像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 有人说,人死之前会看到一生中最美好的东西。 面对生命最后的幻影,一生都在用坚强与忏悔铸就铜墙铁壁的他竟然流下了泪水,他已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却在心里默念那个人的名字,仿佛一直念下去就会把那两个字刻进灵魂里,无论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都能永远记得。 在他彻底闭上眼睛之后,被利刃贯穿心肺的老人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然后难以自持地大笑起来,声音响彻整个教堂,没有沈时年控制的金属瞬时散了个粉碎,老人的伤口疾速愈合着。 “多么可悲,”他一边笑一边说,“多么愚蠢!” 随即,他有很快冷静下来,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无聊至极。”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教堂外晴朗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只是顷刻间的事。 教堂里的十字架倒下了,彩色玻璃全部碎裂,狂风席卷了一切,就像是神罚一般。 他来了。 老人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他还是没有露出恐惧的表情,眼睛里依旧是偏执又疯狂的神色。 ……他如同自己预想的那般强大。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沉重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他脸上,下颚骨直接开裂,老人干瘪的嘴唇颤抖着,缓缓抬起头,仰望着愤怒的神明。 顾炤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时年,眼里几乎要充血,他迫使自己先冷静下来,咬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液滴在对方身上,他摁压着沈时年的心脏,试图使这块毫无生气的东西再次活动起来。 “你还是来了。”老人已经修复了颚骨,缓缓说道。 -- 第221页 顾炤没有理会他,现在一分一秒对于他来说都十分宝贵,人在心脏停止跳动之后极短的时间里也是可以救活的,这里没有专业的医生和设备,但是有无所不能的神明。 无所不能……? 他算什么无所不能! 如果他可以再来早一点,如果他再强大一点,如果…… “顾炤……顾炤……顾炤……” 雪山怒号的狂风中混入熟悉的呼唤声。 ——“我想活下去,和你一起活下去。” ——“哪怕这个世界没有我,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我……” 曾经消失过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想起在雪山的顶峰不顾一切也要拥抱他的那个人,那个人反复说着一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 过去的画面一幕又一幕在他脑海里展开,他在高中校门外的街道与某个人擦肩而过,艺术节的夜晚他看见在舞台上弹钢琴的少年,黄昏拉扯的病房里,满手鲜血的少年震惊又绝望的眼神,他和某人挤进同一把伞下,巴西的海边,他挥着手朝那个人呼喊。 迈凯轮在迅速崩溃的世界里狂奔,那个人拉开车门,对着他说了一句话,原本应该被狂风碾压的声音此时却在他的耳边清晰地响起: “Ich lieb Dich Immer Nch S Sehr.” 我仍然如此喜欢你。 那个人的身后是连绵数千里的雪山,眼里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他张开双臂,如飞蛾扑火一般,比任何信徒都要虔诚地拥抱他的神明。 “我爱你。” 他反复地、坚定地如此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刀子先放这里了,明天再甜一下 (扛着锅盖就跑) 第104章 这里已经和世界末日没有区别了, 原本富丽堂皇的教堂被沈时年大肆破坏过,又在顾炤的力场下几乎化为废墟,此时教堂外的景象彻底显露出来, 这果然是一座小岛。 海边的浪潮发疯似的拍打着礁石, 它们卷起来的时候超过五米,仿佛在海的深处有位巨人在怒吼, 带着滔天的气势将愤怒融入每一滴海水里。 这样下去迟早会引发一场席卷整个大西洋沿岸的海啸, 瓦尔哈拉的人应该急疯了, 佟念也试图联系金老,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信号, 就连直连卫星的发射器都在强磁影响下报废。 景莹莹旧伤未愈,她的心脏在如此强大的力场下就快要超过承受的极限,如果不是之前吞噬了顾炤的一部分血液, 她现在恐怕早就被撕得四分五裂。佟念的表现看上去比她好得多,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基因等级有多高,而是因为他是神的契约者, 是被排除在攻击之外的存在。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那个人的阴谋,他抱以某种目的, 利用沈时年将顾炤引到这里。 此时在破败的教堂里, 佟念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白发苍苍的老人,身躯像尸体一样干瘪,他伸出布满皱纹的手向顾炤伸去, 佟念猛地冲上前去, 黑色的羽毛在他身边出现,这是具相化的纯能量体,每一枚都有相当于小型导弹一样的威力。 可是直面他的老人并没有畏惧, 羽毛在他面前轻松化解,沈时年拼上性命也没有击败的人实力就是如此恐怖,佟念感受到了无比骇人的威压,甚至无法喘息,可就在此时他的血液忽然“沸腾”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样,充盈的能量温柔地包裹着他。 他的基因等级在此刻提升数倍,能量暴涨的同时也带给他全新的体验,四周的声音都扩大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岛下岩浆的跃动,原来这是一座火山岛,岩层下一层厚实的磁铁,怪不得在这里什么信号都搜索不到。 顾炤在全力救回沈时年,无心应敌,所以将一部分力量分给了他,佟念接受了这份力量,同时也接受了顾炤下达的指令——杀了这个老家伙。 他出手没有丝毫犹豫,如顾炤之前那一击一样果断,一拳打在老人脸上,然后抓着他的颈部奋力一甩,对方直接被蛮横的力量甩出去,重重地向后砸去,好在有十字架的阻挡并没有被甩出多远。佟念再度上前,将他摁在十字架上,对方暗黑色的血液从口鼻中冒出,顺着佟念的手臂往下流。 “这句话说出来可能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佟念嘲讽道,“你真的很丑。” 老人桀桀地笑着,反问了一句:“是么?” 他的确丑陋,并非全是年龄导致的衰老,而是脸上那些大小不一的疤痕,他的脸上似乎做了许多次手术,佟念仔细观察着,发现他的五官基本上没有原装的。 这并不是什么整形手术,而是将其他人的五官移植在自己脸上,而且新的部件融合地并不好,所以导致了严重的组织增生,使其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比起杀死他来说,佟念更想知道他是谁。 或许他就是解开谜团的最后一把钥匙。 可是对方并没有给佟念询问的机会。 原本已经失去力气的老人突然恢复了神气,他双眼突出,肌肉暴涨,骨骼也在此时突破生长极限,这使得他干瘪的皮肤被撑了起来,这时佟念才发现,其实他并不老,只是之前处于某种类似“脱水”的状态,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如此看来,直到刚才他都一直在隐藏实力,佟念不知道顾炤给予他的力量是否足以打败他,不过此时他也只有奋力战斗,在对方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他眼疾手快地使出寸劲,试图破开那人的胸膛,但是手腕却被一把握住。 -- 第222页 剧烈的疼痛告诉佟念他可能断了几根骨头,紧接着他又朝那人踢去,只可惜还没有接触到对方就被甩飞出去,半空中佟念难以置信,他无法想象情况能在这瞬息直接彻底颠倒。 那人在甩开佟念后,自然是向顾炤袭去,可他才迈出半步,一记飞踢就迫使他闪躲身形,他不慌不忙,顺势抓住那只靠近他的腿。 女人的腿骨如瓷器一般易碎,可她并不在乎,她虽然受到牵制却也做出来最正确的判断,迅速抽出藏在身上的匕首,直接刺向最对方最薄弱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她面前放大,曾经的恐惧已经被滔天的愤怒取代,她没有颤抖,没有畏惧,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她必须要冷静。 这个人身体恢复的同时,原本枯白的头发变为耀眼的金色,刹那间景莹莹就认出了他是谁,所以才会对他发起攻击。 那个人——他的名字应该叫做拉斐尔,对景莹莹微笑着,平淡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紧接着,他挡下景莹莹的匕首,轻而易举地扳开刀片,然后丢向对面,景莹莹被他控制着无法躲开,眼看刀片就要没入喉管,这个锋利小玩意儿却在空中停下了。 时间都好像停止了一般。 顾炤将沈时年横抱起,虽然很微弱,但佟念感觉到了他身上微弱的呼吸,顾炤真的做到了,他把沈时年从地狱里拖了出来。 这一刻他如获至宝,就这样将沈时年抱在怀里,这样的他根本不适合战斗。 不过他确实不需要战斗。 只有人类才会用如此野蛮的方式决定胜负,但是对于神来说,他一旦有抹杀掉什么东西都念头,对方就已经失败了。 “你是拉斐尔。”顾炤缓缓开口。 拉斐尔保持着微笑:“我很荣幸您能知道我的名字。” 顾炤在左修记忆里看见的拉斐尔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可他此刻却丑陋得像只鬼。 “还给我。”顾炤没有对他的外貌作出评价,而是直接了当地说出这句话。 拉斐尔问道:“您在找什么东西?” 不是他要找,而是沈时年一直在找的属于他父亲的遗物,那样东西对他的爱人来说应该很重要。 “我好像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东西了,”拉斐尔指着身后的十字架说,“它就在这里面。” 说罢,他一个响指,十字架直接成了碎片,里面果然包裹着一尊花瓶,花瓶上的彩绘风格与福尔图娜号上的棺椁如出一辙,顾炤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神越发凌厉。 花瓶已经被破坏过,可以轻易分为两半,拉斐尔揭开谜底,一颗没有五官的头颅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霎时间,顾炤的愤怒几乎要将整个教堂撕碎,他盯着拉斐尔扭曲的脸,似乎要把对方戳穿。 得知顾沉在死后被人分尸后,这半年来他在全世界奔波,就是按照地图上显示的位置寻找神的墓穴,每一处的墓穴里都有一部分神的遗骸,他将收集到的遗骸放在箱子里,就是他来纽约的那个夜晚带的唯一的行李,此时箱子正被他放在沈曜的保险室里。 只有这颗头颅,是他没有找到的。 而拉斐尔正是移植了头颅上的五官才会被侵蚀成这副模样。 他年轻的时候,在牛津大学蛊惑了学生古藤斋一,使其继承自己的意志,再制造死亡的假象。而后他来到纽约,在下水道里遇见了奄奄一息的时间,并且扶植他成为“真理之匙”的主教用来敛财以及扩大势力,再后来他伪装成心理医生,在一名叫做狄安娜的女孩身上做融合实验。 他就这样站在所有人背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培养的三个孩子拼凑在一起,利用他们复仇的意志创建“上帝之杖”,用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他卑鄙、无耻又残忍,绝对无法饶恕。 “你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做这些,”拉斐尔平静地说,“其实你的父亲一直处于困境之中,他之所以降临地球,就是为了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从前我一直认为,实验体之所以会崩溃是因为他们无法与神彻底融合,后来我才知道,即使是神也一样面临着崩溃的风险。” 在漫长的生命中,顾沉曾多次用休眠的方式应对无法控制的衰败期,为此他与人类结下契约,冬家,顾家,都是其中一部分,他们在世界各地为神修建适合休眠的墓地,再不远万里将神送过去,直到出现了叛徒。 原本顾沉只会进入一场长达百年的休眠而已,可是有人有却中断了这项延续数千年的仪式,已经有衰败预兆的他原本应该像百年前在印度那样引发灾难,但他知道这样做会让他的妻儿都死在灾难里,于是他选择了终结自己的生命。 在他死后,他的身体因为有衰败期残存的力量而无法被利用,于是他被分为许多份,被背叛者藏于世界各地的墓穴中,后来左修得到了其中一根手指,这很有可能也是在拉斐尔的计划之中。 难得拉斐尔就是那个背叛者? 顾炤眉头紧皱,他似乎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所以此时只能忍住杀死对方的冲动,听他继续讲下去。 “我曾研究过神为什么会有衰败区,这似乎超出了人类的认知,但是对于我来说……我这种天才来说,答案其实很简单。”拉斐尔微微眯着眼睛说。 顾炤响起左修曾对他说过的东西,不禁呢喃道:“宇宙之外……” -- 第223页 “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古藤应该也想到了,他应该告诉过你吧?神的衰败期是出于某种限制,宇宙之外的生物禁止他们窥视更高纬度的事物,所以才会下达诅咒,让他们在即将超过临界点的时候释放力量,”拉斐尔接着说,“在人类的认知中,超过三十个质量的恒星在超新星爆炸后形成黑洞,黑洞的中心是奇点,边界为事件视界。任何事物落入事件视界都会被永久囚禁在其中,人类无法观测到奇点,因为总有事件视界囚禁其中。而神要窥视的就是那个奇点,奇点所连接的就是脱离这个宇宙的另一个世界……但是这和人类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突破点会在人类身上?”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拉斐尔只能自问自答道:“因为人类弱小啊!弱小到足以躲过宇宙监察者的视线,谁也不会相信他们能够突破那个奇点。” 要想观察到奇点,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要有足够强大的计算能量,因为计算力是可以预知未来的,只要能力够强,就能预测到物体穿越事件界限后的样子。 第二,需要躲过宇宙监察者,否则在力量到达临界点的时必然会进入衰败期。 结合这两点,神寻找到的方法就是把自身拥有强大计算力的基因放在弱小人类身上,让人类的意识和能力处于一种不平衡的发展状,正因为人类的意识远超肉体,所以才能在短短一万年间拥有如此发达的文明。 砸向牛顿的苹果,玻片下的细胞世界,被电流牵引的小小指针……这些人类历史上开天辟地般的科学发现,其实并不是偶然,而是强大意识驱动下的必然结果。 如果Asker能在人类的基因里安稳顺利地成长,那么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突破宇宙监察的界限,可是科学的进步却让人类变得贪婪,他们妄图冲破限制,进行各种基因实验,打破了Asker的生长规律,使得这些人落入观察者的视线中,这就为什么所有实验体都会产生“崩溃”的现象。 “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拉斐尔的眼神炽热而疯狂,“在成为神的这条路上,人类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只能等候时间流逝……但是我真的等得到那一天么?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那般美好的画面只有神才能看到——但是我真的很幸运,因为你出现了。” 拉斐尔用那丑陋的、恶心的、令人作呕的面孔对着顾炤微笑:“你不是神,也不是人类。” “但我已经被监察者注意到了,”顾炤说,“我经历过一次衰败。” “不……不是的,”拉斐尔缓缓摇头,“监察者看见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心脏。” 顾炤的胸口传来异样的感觉,他忽然想起在游轮上,他躺在手术台,左修用刀划开了他的身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的血液从那里流过,左修说,在左心房与右心房之间有一个地方,那是力量的来源。 这不是他的心脏。 在他胸腔里跳动着的,有力的,无比鲜活且充满力量的心脏,原本属于那名温柔却寂寞的神明—— 他的父亲,顾沉。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抱呢,甜不甜? 基本上全部的设定都在这一章里面了,有点复杂,不懂的可以在评论区问问 感谢在2021-07-02 00:31:22~2021-07-02 10:5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渺乾 1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大西洋上如同末日一般的异常气象很快就吸引了瓦尔哈拉的主意, 莱利斯收到消息时正在病房里,而秦肖仍然沉睡着。 作为上司,莱利斯其实并不用亲自慰问他的下属, 现如今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筹码, 可莱利斯很清楚,无论他是谁都无法彻底牵制住顾炤。 就算是沈时年也不可以。 西蒙妮安静地恭候他做出判断, 莱利斯如同雕塑般伫立, 这对于一向果断坚决的他来说是如此地反常。 “准备一架战斗机。”他终于作出指示。 “一架?”西蒙妮露出疑惑的表情, 很快她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难以置信道, “你疯了么?你不是战斗人员,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我曾经是,”莱利斯说, “只不过他们一直比较看重我的脑子。” “你的脑子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用!”西蒙妮语气带着怒意,“交给猎手去做……别忘了,我们还有方舟计划。” 莱利斯冷冷地笑了:“你认为方舟真的能解救神要毁灭的世界?” 西蒙妮愣住。 “方舟计划”是瓦尔哈拉的底牌, 福尔图娜号事件发生时就有人提议过启动它,只不过方案被帕德玛夫人否决了, 这是那我女武神宁愿牺牲自我也不远放出来的东西。 许多年前, 一名精神系诺亚人释放了覆盖全球的精神力场, 被迫让地球进入一分钟的“休眠”,然而瓦尔哈拉的猎手找到他的核心后并没有彻底杀死他,而是趁着他力量削减的时候用大量的药物控制住他, 然后将他装入灌满腐蚀液体的合金培养皿, 再把他封进汞池里。 由于一直能捕捉到他的心跳声,所以他并没有死去,而所谓“方舟计划”就是以他为载体展开的, 一旦地球面临了所有猎手无法解决的危险敌人,他就会被释放出来,并且再次释放笼罩地球的精神力场。 -- 第224页 这个时候瓦尔哈拉所有人员都会躺进地下两千米的休眠仓里,他们的肉体因此得以保存,而精神则在力场里继续与猎物作战。 帕德玛夫人从一开始就十分厌恶这项计划,她认为这是拿全人类的命运去做赌注,而提出这项计划的元老只想保全自己,但她那个时候由于身体衰败,已经无法左右元老们共同商议的结果,所以在这项计划被敲定之后她就选择去往圣心福利院,此后很少再过问组织里的事项。 “他确实是一个奇迹,”莱利斯掷地有声地说,“但我们不知道他是救助苍生的诺亚方舟还是摧毁一切的恶魔撒旦——而我,一直更相信帕德玛夫人的判断。” 西蒙妮并不是出自圣心福利院,她对帕德玛夫人的崇敬仅限于对方是最强的女武神,不过她也很能理解诸如莱利斯等人对帕德玛夫人的情感,因为对于圣心福利院的孩子们来说,她扮演的通常是温柔的“母亲”,孩子们不仅会崇敬她,更是会爱她。 “我会在十分钟之内出发。”莱利斯再次说道。 西蒙妮知道自己无法抗拒他的命令,于是只好应下来:“是。” 不过她还是立即将情况告知了长老院那边,如果莱利斯不能解决敌人,那么方舟计划就很有可能被启动。 * “你说什么?” 顾炤点燃了凌厉的怒气,无形的力量将拉斐尔封锁在极小的空间里,在重力与各种压力的作用下,拉斐尔的身体很快就扭曲变形,但他仍然喋喋不休地说道:“你的父亲为了让你做正常人,在你出生时就让你进行了心脏移植手术,也就是说……你从来就没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心脏,即使是瓦尔哈拉也检测不出你属于神的那一部分血脉,他实在是太高明了,让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自己的心脏不属于自己这个事实足以让任何人惊讶,顾炤也不例外,但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曾在他胸腔里跳动的两颗心脏都不是他自己的。 那么,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心脏去的哪里? 是被摧毁了吗? “不用担心,”拉斐尔笑着说,“很快你就能拥有自己的心脏……你是如此地完美,再生的过程或许连痛苦都无法感知得到。”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顾炤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立即作出闪躲的动作,果不其然对方不知道用从那里取来带力量挣脱桎梏朝顾炤袭来。 顾炤仍然搂着重伤昏迷的沈时年,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吃力,拉斐尔的进攻速度很快,顾炤都轻松躲开,并且抓住机会反击,在佟念与景莹莹眼里,他们都速度快到看不清楚,原先还在地面上的打斗不止何时已经拓展到更为宽广的空中。 两人在地面上看见血花飞溅——那大多是拉斐尔的血,顾炤始终从容不迫,他将沈时年的头摁在胸口,再次朝拉斐尔冲去,一掌拍碎了对方的头盖骨。 “真是可怕。”拉斐尔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说话的却并不是尸体,顾炤感觉四周环境一变,他又回到了地面上,而拉斐尔也没有挣脱桎梏,他仍然在顾炤的控制里。 “精神力场?”顾炤虽然是用的疑惑的语气,心里却肯定了答案。 拉斐尔的能力,居然是精神力。 而且顾炤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识破。 顾炤锁紧了桎梏,只想将他的骨头都碾碎,他从看见这个开始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他根本不想和拉斐尔废话,如果对方没有自己想要的信息一定已经死了。 但这个时候沈时年却隐隐注意到了什么,他知道这个人如果不快点弄死的话会变得很麻烦。 拉斐尔七窍流血,就连牙齿也是鲜红色的,他笑得阴森:“……你肯定在想……为什么……我……我会比你强……” “我没有,”顾炤说了实话,“反倒是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比我强吧?” “你的父亲也曾和你一样傲慢……”拉斐尔的声音像诅咒那般幽怨,“但他……也是被人类杀死的……” 就在此时,顾炤忽然感觉胸口传来异样的触感,冰凉的事物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刺入他的胸腔,心脏剧烈地抖动着,他呼吸凝固,看见的是沈时年冰冷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拉斐尔张狂地大笑起来。 霎时的愣神后,顾炤反应过来是一定拉斐尔的精神力对沈时年做了什么,他看着表情冷淡的沈时年,一点怒意也没有,反而伸手想要触碰对方的脸。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顾炤微笑着说。 他很难形容赶到教堂时看见沈时年的瞬间自己的心情如何,简直是糟糕透了,那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如果沈时年死了这个世界也没有必要存在的可怕想法,但好在他最终还是保持住冷静,终于从死神手里将沈时年抢了回来。 即使沈时年手里拿着的匕首还插在他的心脏里,他丝毫不在乎,这一点疼痛比起刚才来说又算得上什么。 沈时年眉头微皱,瞬间躲开他的手,而且手腕用力,将顾炤的伤口划开几分,甚至抬起腿攻击顾炤的腹部。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招都只有取人性命一个目标,顾炤也不得不防范起来,他捏住沈时的手,将英俊的脸凑过去说:“你不认得我了?” 沈时年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往顾炤额头一撞,顾炤愣住,失神的瞬间被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摁倒在地,与此同时他心脏终于被匕首彻底划开,连带的还有好几根肋骨。 -- 第225页 随着心脏的损坏,迟来的疼痛突然将顾炤淹没,他无法控制住从身体里源源不断涌出的力量,那些像洪水一样的纯能量体霎时一泄如注,离他最近的沈时年首先收到攻击,顾炤咬牙,朝着沈时年的脸挥出沉重的一拳。 沈时年直接被他掀飞,同时也远离了能量倾泻的中央,因为力量的疯狂流窜,顾炤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拉斐尔的身上的桎梏也就此解开。 拉斐尔撩了一把金色的头发,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不再扭曲癫狂,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做到了,他终于还是做到了。 神的心脏已经被破坏掉,只有顾炤重新长出属于他自己的心脏,就能躲过监察者的视线,看到整个宇宙的“终极”。然后会发生什么事呢?世界会毁灭么?宇宙之外的某种东西会出现么? 他一生都在为此努力,为此机关算尽,不惜毁掉自己的容颜、前途以及最得意的学生。 不过他没有后悔,即使时间倒流,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比神还要伟大,神几万年都无法摆脱的命运却被他用短短几十年就轻松化解,他是比神还伟大的存在!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喉管突然被刺穿了。 有人不何时站在他身后,一只涂着红色指甲的手出现在他脖颈底下。 “好久不见啊……”景莹莹终于向他打了招呼,“医生。” 拉斐尔并未惊慌,反而从容道:“你长大了。” “你变丑了,”景莹莹说,“但还是那么恶心。” “你不能杀我。”拉斐尔忍着喉管的剧透继续说。 “为什么?” “因为你甚至不知道你的‘姐姐’究竟是什么东西。” 景莹莹将刀再深入几分,威胁道:“告诉我。” “我早就该告诉你的,我的孩子,但我只是不希望你痛苦,”拉斐尔充满歉意道,“你根本就没有姐姐,她只是你的幻想而已。” “不可能!”景莹莹咬牙道,“她告诉过我,她那时候怀的是两个孩子!” “确实是两个孩子,”拉斐尔告诉她残酷的真相,“但另一个孩子和你性别不同,出生后就被父母接走了,你的母亲……那个卑鄙又恶劣的女人担心自己会老去,想利用你的肚皮来赚钱。如果她没有撒谎,你应该和你的哥哥一样有幸福的生活。” “你说谎!”景莹莹几乎崩溃,她嘶吼道,“我只有姐姐,根本没有什么哥哥!你说谎!” 拉斐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将凶器从自己喉咙上拔出来,这种不是超金属的东西并不能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反而是景莹莹失去了斗志,她不断呢喃着“说谎”、“不可能”等字眼,心理防线彻底失守。 拉斐尔在和她对话时就已经对她使用了精神控制,此时她已经失去了所有价值,拉斐尔夺走她的武器,想要送她离开这个给她带来痛苦的世界,却没想到忽然被人一脚踢开。 “果然,玩心理的人都脏。”佟念的表情格外嫌弃,就差往他脸上吐口水了。他扶住景莹莹,为她解开精神控制,对方的眼神刹那间恢复清明,但是仍是一副受到剧烈打击的样子。 “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佟念一边死死盯着拉斐尔,一边对景莹莹说,“你想要杀他的话,就跟我一起上。” 第106章 其实佟念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不是他不愿帮助景莹莹复仇,而是如今的情况下拉斐尔显然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最危险的应该是那些从顾炤身上源源不断倾泻的能量。 但他现在根本就无法接近顾炤, 而且他的心里有一股强烈地, 呼之欲出的冲动。 他必须得杀死拉斐尔——在事情还没有变得彻底无法挽回之前。 佟念与景莹莹的体术都是一等一地强,但是光靠身体的力量是赢不了的, 这可是连沈时年都无法近身的超级怪物, 大概只有顾炤才能随心所欲地对他下达禁咒。 所以杀死他只能凭借神赐予的力量, 佟念知道一个方法可以将神的力量利用到极致,但这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会因此而死。 桃源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也没有留下任何后代,想想真是可悲啊,他这辈子连小姑娘的手抖没正儿八经地牵过, 不过这样也好,那位大人已经死了,冬家的血脉也没有必要再流传下去。 景莹莹同样也是不要命的人, 此时的她已经成为真正的亡命之徒,她已经失去了一切, 对她来说活在世界上的意义就是复仇。 两个从未合作过的人配合起来竟是如此默契, 佟念在袭击正面的时候景莹莹就从后面偷袭, 她在两人身上都覆盖了光学迷彩,拉斐尔不能凭借眼睛看见他们。 从顾炤身体里泄露的能量引起了毁天灭地的变化,空气中乱流的元素影响着所有人的感官, 不仅是拉斐尔无法应对两个人的夹击, 佟念与景莹莹也感觉越发吃力。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佟念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断定拉斐尔一定准备了逃跑路线,如果让他逃掉的话才是最坏的结果, 同归于尽看起来还算是是不错的结局。 如果时间在这里的话,他们的神算会大许多,但是佟念根本就没有让时间到这个地方来,因为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再支撑他再一次战斗,而且他的精神状况也不再是佟念能控制得了的。 -- 第226页 时间一定也很想杀死这个人吧? 就在佟念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飞机的轰鸣声,他情不自禁地分出注意力,果然在海岛的上方看见一架战斗机。 战斗机抵达的第一时间就丢下了几枚炮、弹,佟念被炸了个措手不及。 “这家伙是谁?”佟念问道。 景莹莹回答:“这款战斗机是瓦尔哈拉常用的款式。” 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个? 就在景莹莹疑惑的时候,战斗机忽然对地面进行轰炸式扫射,两人竭尽全力躲避着弹道,却还是分别受了伤。 “疯子!”景莹莹对着战斗机开口骂道。 驾驶员显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他显然是将地面上所有人都划进击杀范围,丝毫不讲道理。 “你先去对付天上那玩意儿,”佟念说,“给我上一层光学迷彩,然后尽量远离我。” 景莹莹有点懵,她不知道佟念计划着什么,但此时最关键的问题是:“我怎么上天?” 佟念对她会心一笑,仿佛在说祝你好运,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竟然直接将她甩了出去! 这家伙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景莹莹震惊之余也只能屏住呼吸,尽量减少过快的风速对她的肺部造成影响,但是佟念似乎还是犯了错,战斗机里的驾驶员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她接近,随着战斗机偏离原来的轨道,景莹莹眼看就要扑空,但她却奇迹般地在空中停了下来。 托起她的并不是空气,而是在她背后凝结成翅膀的鸦羽! 鸦羽带她接近战斗机,对方似乎想要甩开她,但是她的速度明显更胜一筹,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如虎添翼,景莹莹觉得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也挺合适的。她抓住了战斗机的尾部,驾驶员立即向上猛冲,想用地心引力将她拉回地面,景莹莹一咬牙,无论怎样都没有放开手。 到达一定高度后,战斗机忽然又向下俯冲,景莹莹几欲晕眩,缺氧让她眼前一片混黑,她仅凭着感觉在短时间内来到战斗机前面,睁开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隐约看见下方教堂的轮廓。 这一瞬间景莹莹忽然明白了驾驶员的想法,他想利用飞机本身的重力,以自毁的方式做出最大化的攻击,而他的目标则是正在释放能量的顾炤! 景莹莹的肺部快要爆炸了,她不确定自己和驾驶员哪一个先死,但是此时一切还有扭转的余地,只要她能够打开驾驶舱! 原本这是一项无法完成的工作,但佟念赠予她的鸦羽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们每一片都锋利无比,足以切开战斗机坚硬的外科,但是随着背后的羽翼逐渐减少,景莹莹越来越难保持平衡,但此时她也管不了这么多,只想快点把驾驶员这个混蛋拖出来。 顾炤不能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甚至是她无法确定能否抵达的将来都是如此认为,在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里,只有他活着才会有希望,他终将成为神,引领所有人脱离苦厄。 一开始景莹莹面临的威胁只是稀疏的氧气与刀锋一样的狂风,但是随着战斗机越来越接近地面,顾炤身上流泻出的能量越发强大,战斗机的外壳忽然变得滚烫,此时她已经将外壳切开了一部分,看见驾驶员的侧脸。 停下来! 她张着嘴,声音在发出来的瞬间就被狂风吹散。 没有时间了,景莹莹一次性用完所有的鸦羽,失重的感觉让她头晕目眩,但是驾驶仓已经彻底暴露在她面前,她毫不犹豫地钻进去,一脚踢在驾驶员头上。 驾驶员明显也是个疯子,他居然连头盔都没有戴!这张熟悉的脸看着真是欠揍! 莱利斯并没有理会她,即使被踢了一脚也并没有改变飞机的方向,现在一切都晚了,驾驶舱内温度超过60,而外部那些坚硬无比的金属正在高温之下融化,顾炤虽然失去意识,但他的身体还在保护着他,并且试图消灭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东西。 但如果他没有在飞机坠落之前将其灰飞烟灭的话一样会死。 没有别的选择,景莹莹只能杀了莱利斯这个疯子,却没想到莱利斯开口说:“没用的,这架飞机上装载了十五枚超金属流体导弹。” 这个混蛋! 原来莱利斯并不是想用飞机本身攻击,真正致命的是战斗机装载的武器,顾炤可是连核弹都无法对付的人,他的身体几乎可以吸收所有能量,但是有一种东西例外,那便是超金属。 刚才对着佟念和景莹莹的轰炸只是开胃小菜而已,这架战斗机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填装了超金属流体导弹,即使改变了方向也没有用,因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不可能将顾炤划在爆炸范围外。 一想到这可怕的结果,景莹莹指尖颤抖,无法自控地害怕起来,在驾驶舱的她像是回到了那个小小的笼子里。 在这最后的时刻,她没有等死,也没有逃生,而是在莱利斯疑惑的目光下划开大腿内侧,从肌肉的缝隙里找到那管小小的,被她植入身体里用作“最终保险”的东西。 那是一只Naglfar,和左修送给时伊人的是同种级别的,纯净度高得可怕。 * 纽约气象局发布了台风紧急预警,这本来影响不到被保护在钢筋混泥土里的五星级酒店,但是酒店还是关闭了所有娱乐场所以及餐厅,并且叮嘱顾客们最好都待在房间里,以免发生意外。 -- 第227页 但总有那么几个不怎么听话的。 室内游泳池里,女人离开水面,此时面容如泼水而出的莲花一样清丽,她的容貌实际上却是偏向浓艳的,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的审美都会将她划在“美”的范畴里。标准的超模身材只用简单的泳衣遮掩,她迈开长腿,想去泳池边上的躺椅休息。 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 对方并没有穿泳衣,而是一身复古的连衣裙,裙摆略款,显得她腰肢纤细,白皙的脸庞如瓷器一般精致。 “我可以坐在这里么?”Rita指了指旁边另一把躺椅,礼貌地询问道。 对方微微点头。 Rita坐下,扬起眉毛笑道:“你是我的粉丝么?” 出乎预料的,对方居然摇头否认。 之所以出乎预料,是因为她判断出这个人根本不是来游泳的,而且她在水池里时感觉到某个人的目光,很难不联想到这个人是专门来看她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对方似乎并不认识自己。 “我叫Rita,”她露出标准的社交微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么?” “阿黛尔。” 她保持着微笑:“阿黛尔小姐,您已经观察了我整整二十分钟,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再盯着我看?” 卡佩夫人不顾楚辛燃的劝告来到了这里,对方身边的保镖似乎都消失了,但她很清楚那些人正在暗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抱歉,”卡佩夫人说,“我只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难道不是自己的房间里最安静么?”Rita自顾自地放松地躺下,慵懒地舒展身体,她的腹部皮肤紧实,腰肢纤细,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生过两个孩子的样子。 像她这样美丽却带着高傲的女人是很多男人都无法抗拒的,年轻时的阿黛尔也是如此,不过Rita比她多了一股专属于女人的妩媚。 “房间还有别人。”阿黛尔实话实话说。 不过她上一句话还是撒了谎,楚辛燃虽然是个叛逆的小少爷,但是礼仪还是学得很好的,不会无缘无故打扰同一屋檐下的人。 Rita脱口而出:“是男人么?” 卡佩夫人点头。 对方噗呲一声笑出来,说道:“那就让他滚出去,我也受不了男人吵,当然,我儿子除外。” 卡佩夫人故意问:“你有儿子?” Rita打量着她,说:“嗯,他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她肯定想不到,卡佩夫人的年龄其实比他们母子俩加起来还要大。 “完全看不出来。”卡佩夫人恭维道。 “在我工作的行业内,我怀孕的时候年龄算低的了,当时很多人都劝我不要生孩子,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件自毁前途的事。” 卡佩夫人也是一愣,她没想到对方能对自己说这么多,这些话应该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吧? “他们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我是为了男人才生的孩子,可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这么优秀的基因怎么可能不流传下去,万一就把地球的球草生出来了呢?”顿了顿,Rita继续说,“恕我冒昧,您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在看您的眼睛时,会让我产生和我对视的是一个老年人的错觉……如果他让你不开心,你需要做的只有让他滚蛋这一件事。”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卡佩夫人还没来得及解释,对方却已经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而且邀请地向她伸出手:“如果你实在觉得无聊,可以跟我来。” 这可是一个接近她的好机会,卡佩夫人当然不会拒绝,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有点出乎她的预料了。 Rita带她来到位于酒店顶层的宴会厅,透明的玻璃房顶正在接受暴雨的洗刷,雷云在乌云中翻滚,整个曼哈顿都像是落入末日电影的幕布里一样。 然而宴会厅的中间却搭着一条T台,他们来的时候原本一个人也没有,但是Rita一个电话打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就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很多人,他们之间有模特,有设计师,有场务,还有摄影师以及导演,随着这些人的出现宴会厅变成了时装秀现场,只不过在场的观众只有两个人。 “我这次来纽约是为了举办春季发布会,你也知道这种鬼天气下什么都办不了,”Rita无奈道,“就当是彩排了,正好你和我都很无聊。” 楚辛燃打来电话想要报告从瓦尔哈拉那里得到的消息时,卡佩夫人却表示自己正在看时装秀,等一会儿再跟他联系。 挂了电话后,Rita问她:“他说了什么?” 卡佩夫人摇晃着红酒杯,轻描淡写道:“他说世界快要毁灭了。” “男人总喜欢用这种夸张的形容词。” “谁知道呢,”卡佩夫人微微一笑,“没准世界真的要毁灭了呢。” “那又如何,”Rita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忽然想到什么,呢喃道,“这么说来,我老公以前也经常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你老公?”卡佩夫人顺着她的话追问下去。 “他死了好多年了,”Rita的表情倒是没有多悲痛,却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普普通通的二世祖,喜欢满世界乱跑。” “普通?”神在他妻子面前的评价居然是普普通通,这一点是卡佩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还有长得帅,”Rita继续说,“玩赛车的时候还挺酷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长得帅,我是颜控嘛,而且我又长这么好看,在追我的人里挑个最帅的不过分吧?” -- 第228页 神为了这个女人甘心放弃永恒的生命,而她提起他时却是以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 “你爱他么?”卡佩夫人忽然问道。 “那当然,”女人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为什么跟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结婚?世界上有那么多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我却只选择了他一个,我怎么可能不爱他。” 虽然他只是个爱玩车的花花公子,嘴里不是花言巧语就是中二台词,但是在他面前,她总有一种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这难道不就是爱情么? “我知道了,”卡佩夫人放下红酒杯,礼貌道,“感谢您的款待,但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女人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辞别,却也只能微笑道:“再见,祝你好运。” 第107章 世界末日真的来了。 首先是侵袭整个大西洋沿岸的暴风雨, 前所未有的浪潮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海面上奔袭,当它抵达纽约时,曼哈顿岛上低于50米的建筑全部都会淹没, 到时候整个城市的交通系统都会瘫痪。 除此之外, 卫星系统还发现北极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短短一个小时内冰川延伸了数百公里, 加拿大北方突降暴雪, 有些地方的温度甚至达到零下七十。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楚辛燃的手机快要被打爆,其中最多的来自于他的家族, 这场灾难席卷了以大西洋为中点的大半个地球,欧洲也在其中,勒罗伊家族想让他尽快抵达避难点。 卡佩夫人回到房间里时, 楚辛燃正接到最坏的消息。 那是楚家的律师打来的,对方告诉他,因为莱利斯·楚已经确定死亡, 楚家所有资产以及莱利斯的个人财产都会由他继承。 楚辛燃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泛白,直到电话挂掉也没有说一句话, 卡佩夫人默默来到他身边, 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孩子。 “逝者往已, 我们得快点行动了,”卡佩夫人说,“现在正是他们最慌乱的时候, 最好趁虚而入。” “你打算怎么做?”楚辛燃询问道, 声音有几分沙哑。 “我能感觉到神的骸骨被顾炤藏在什么地方,不过那里似乎有点麻烦。” “在哪?” “盛宏门。” 何止是麻烦。 在诺亚人内部,除了瓦尔哈拉以外还有许多久负盛名的组织, 印度的伽蓝寺,极地的苏尔特尔,意大利的圣堂,还有只出现在传闻里的中国桃源乡,其中却只有瓦尔哈拉与盛宏门是真正意义上的审判者组织。 所谓审判者,就是猎杀实验体并送他们下地狱的人,审判者的实力在诺亚人里都是佼佼者,可以说顾炤选择将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遗体交给沈曜保管是无比明智的决定。 “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楚辛燃说。 * 漫长的沉眠后,顾炤的意识开始苏醒,他觉得周围很温暖,有人抱着他,但他的胸口还是很疼,好像那里有流不完的血。 他听见了哭声,很可怕的哭声,来自于一个女孩,其中夹杂着铁链摇晃的声音,他突然变得悲伤起来,又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翻涌。 “同学,想加入学生会吗?” 青天白日下,抱着传单的女孩拦住她的去路。 那是学校礼仪部的姑娘,学生会总是派她们去招揽新人,几乎没有男生不会收下她们发的传单,甚至有人会刻意问她们几个问题,并不是想加入学生会,而是和美女聊天心情也会变得愉快起来。 顾炤刚从训练室出来,他的队友们全都被拦了下来,这群单身青年看见美女根本走不动路,但顾炤却没有任何想要停留的意思,只想快点回到家里好好睡一觉。 为此他礼貌地接过传单,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而且打算在下个路口就丢了手里的东西,却突然被人叫住了。 “同学,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女孩追上来说,“我叫景莹莹,和你一样是新生,想了解的话可以加我的微信。” 顾炤这才正眼看她,她穿着短裙,上衣略短,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披散着长发,五官漂亮,妆容精致,应该很少有男生会拒绝这样的女孩吧? 只可惜,顾炤是Gay。 他对这个女孩没丝毫感觉,对方却锲而不舍地接近他,后来他坦言自己的取向,景莹莹却一直不相信,还说要和他从朋友开始做起,直到秦肖出国前的那场乌龙。 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顾炤。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开始接近顾炤是出于“色诱”,认清他的取向后又和他做朋友,她太善于伪装,用另一个身份把瓦尔哈拉也骗了过去。 她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顾炤已经不想去分辨,他只记得那具从天而降的、几乎被腐蚀殆尽的躯体,她死了,彻底死了,吸收了十五枚超金属流体导弹的诺亚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顾炤终于明白翻涌在他心脏里的是什么东西,那是悲伤,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悲伤,在千层万层的伪装下,她只是个被囚禁在牢笼里不停抽泣的女孩,她竭尽全力,不惜用生命去追寻的,只是一个没有痛苦的新世纪。 仍然处于昏沉中的顾炤感觉有人在自己脸颊拂过,带走了湿润的泪水。 “不……不要……哭……” 那个人的声音像磨损的旧机器一样沙哑,用最笨拙的方法安慰着他。 -- 第229页 顾炤终于睁开眼睛。 那人一只手捧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 顾炤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有人推开门,“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 看见沈时年的脸,顾炤心虚得不行,这画面不就是妥妥地“捉奸在床”吗?更何况此时在他床上的还是时间! 他下意识地想解释,但沈时年已经冲了上来,一把抓住时间的手臂,顾炤心想这小子估计要挨揍,谁让你对大哥的男人动手动脚。 可是实际上沈时年并没有教训时间,只是将他拉走,并且用戒备的眼神盯着顾炤。 时间在他手里不断反抗,咬住他的手臂,拼命想要回到顾炤身边。 妈的,什么情况? 顾炤彻底懵逼了,这兄弟俩像是是交换了人设一样,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胸口那么长条口子都是沈时年干的! 他不知道拉斐尔对沈时年做了什么,但是很明显对方并不认识自己,而且认为自己很危险。 沈时年会把时间拉开,是出于对时间的保护,说明他是认识自己的弟弟的。 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情况就是拉斐尔封印了他的一部分记忆,将顾炤这个人从他的生命里完全剥离了,而且顾炤的力量如此强大,很有可能沈时年已经把他当成了猎物。与此同时,突然出现的时间就成了他唯一的亲人。 顾炤感到莫名地火大,这种行为一般可以理解成吃醋,但是他的醋大得过分了,他跳下床,伤口处却疼了个措手不及,但他都忍下来了,一步一步朝沈时年靠近。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沈时年将时间护在身后,正面对着顾炤,毫无惧色,而且十分毅然,像是做好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顾炤一个健步向前去,目标不是沈时年,而是他身后的时间,他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时间从沈时年背后拉了出来,然后打开门,将这家伙丢了出去。 “砰——” 门瞬间被关上。 沈时年做出攻击的姿势,顾炤却快他一步,而且直击要害,抓住了某样不可思议的东西。 沈时年身体霎时僵硬。 顾炤的另一只手撑在墙上,将脸凑过去,说:“那你好好看清楚,想一想我是谁。” 沈时年脖子都红了,他似乎在生气,但是顾炤对他的身体太过了解,而且又对他施加了威压,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凭顾炤肆意欺负。 愤怒和羞愧一起出现在平时过于沉寂的脸上,要不是时间在外面砸门的声音太响,这个过程还会持续更久。 原本以为结束了,沈时年却看见顾炤做出了更为奇怪的举动。 “……你在干什么?”沈时年眼里全是震惊。 “你说过,”顾炤的眼神十分坦荡,“这玩意儿需要‘销毁’。” 在时间把可怜的门砸开之前,顾炤主动开了门,而他的哥哥仿佛丢了魂一样,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顾炤观察着时间,觉得这家伙好像被佟念养胖了点,比起在景莹莹家里那会儿他看起来正常了许多,最奇怪的是他那时候恨不得撕了顾炤,现在反而处处粘着他。 佟念说过,现在时间都情况就像动物一样,会做出许多不合常理的事,也许在动物的认知里,打败了他的人就是他的老大。顾炤在昏迷的时候没有被沈时年解决掉应该是时间在保护他,沈时年无可奈何,只能将他们两人都带到这里来。 至于他们为什么能脱离那座海岛,估计也是时间的作用,因为只有他才有穿梭空间的能力。 这是什么地方? 顾炤掀开窗户,空荡的街道上只有雨水,天黑了,霓虹闪烁的招牌将水面映照得流光溢彩,招牌上的字顾炤大多都认识,都是中文。 能有这么多中文的地方,恐怕只有唐人街了吧。 盛宏门一开始就是唐人街的帮派,所以这里很有可能是沈家的地盘,所以沈时年才会回到这里。 他即使忘记了自己背叛瓦尔哈拉的事,但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怪物,如果被瓦尔哈拉发现的话会很麻烦。 “有电话么?”顾炤问道。 沈时年不为所动。 “我不是坏人,”顾炤举起双手,朝他笑道,“你见过帮你……的坏人吗?” 中间那个词他读得很轻,但是沈时年还是听见了,他觉得这个人厚颜无耻,但奇怪的是自己心里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回味…… “跟我来。”沈时年僵硬地开口。 “你最好对我客气点,”顾炤说,“关于你捅我一刀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如果我真的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 沈时年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带路,时间乖巧地跟在两人后面。 顾炤发现这是一处很大的宅子,是四合院的结构,四周的房子都是加高过的三层楼房,中间则是典型的中式造景,此时已经被水淹了大半。 宅子里的设施都不陈旧,想必平时应该有人定期打扫,就在顾炤这么想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名穿唐装的老人,恭敬地站在路边,对沈时年叫“小少爷”。 原来这里住了人的。 除了这名老人之外,宅院里还有几名仆妇,顾炤并不想用这种旧时代的名字称呼她们,但是她们见了沈时年都毕恭毕敬地鞠躬,仿佛穿越了几百年的时光,看到了旧社会的幽灵。 -- 第230页 看来革.命的烈火并没有烧到美利坚这边来。 沈时年带顾炤找到的是一个固定电话,款式和民国剧里差不多,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打得通。 貌似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用它拨通了佟念的电话。 他不确定佟念是否还活着,只寄希望于电话能够打通,在数声忙音过后,那边终于传来人声。 只不过并不是佟念接通的电话。 “您好,”对方礼貌道,“请问有何贵干?” 顾炤愣住,试探性地问道:“……金叔?” 第108章 “小炤, ”金老的声音并没有显露出激动,也没有意外,而是异常地平静, 像是在接每天固定的问候电话一样, “你在什么地方?” 顾炤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知道顾家与佟念的家族都是神的仆人, 而拉斐尔口中的背叛者很有可能就在他们当中, 但这并不是他隐瞒的原因。 虽然顾炤一直生活在谎言中, 但直到现在他也很信任顾家,之所以没有回答金叔的问题, 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带来什么样的灾厄。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胸腔的伤口迟迟没有愈合,疼痛也是时有时无, 一切都正如拉斐尔所说,属于他父亲的心脏已经被破坏,接下来他的身体里会孕育出一颗只属于他自己的心脏。 “汶汶还好么?”顾炤问道。 “她很好, ”金老回答,“二十分钟前才睡下, 睡之前还喝了一杯热牛奶。” “我妈呢?” “她在纽约。” 顾炤皱眉:“她来纽约干什么?” “她说去年末公司就已经决定在纽约召开春季发布会, 你也知道她的性格, 我无法阻止她,但是我为她配备了足够的安保措施,必要情况下会强行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从某些方面来讲, 覃女士确实足够肆意妄为, 她作出的决定很少有人能改变,顾炤很担心她的安危。 “我也会尽快抵达纽约,”金老沉声道, “夫人也会和我一起。” 顾炤愣了一下:“奶奶?” “我们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请函,夫人决定亲自赴约,”金老向他解释,“我们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但是我想现在你应该可以知道全部,见一面吧,小炤,夫人她很想你。” 金老话已至此,顾炤已经没有理由反对,于是问道:“佟念呢?” “他留下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去追杀拉斐尔,然后就失去了联系,我们正在全力寻找他。” 顾炤皱眉,捏紧了话筒,金老叮嘱了几句让他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而他却迟迟没有放下话筒。 冰凉的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时间望着他,似乎能感受到他压抑的心情,失去了魔术师神秘优雅的一面,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像一名普通的大男孩。 顾炤放下话筒,伸出手,揉了揉时间都头,故意对沈时年说:“你弟弟还挺可爱的。” 沈时年看着这一幕莫名烦躁,质问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没有关系,”顾炤说,“但是我跟你有关系。” 沈时年脸上出现瞬间的茫然,他其实也发现了,在回到老宅的路上他看见了很多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唐人街已经不是他印象里的样子,而老宅里的管家也苍老了几岁。 他失去了好几年的记忆,而眼前的人似乎知晓一切。 管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餐厅里最显眼的就是那副“盛宏武馆”的招牌,摆在正中央是一方工艺复杂的黄花梨八仙桌,桌面不算宽,一家人吃饭足够了。 “附近的市场都关闭了,这是我们平时吃的东西,少爷和两位先生如果吃不惯我再想办法让他们送一些新鲜的食材过来。” 桌上虽然只摆了三盘菜,食材确实很普通,但都是粤菜里的经典,从成色就可以看出厨师的手艺十分高超。 顾炤先夹了一筷子,称赞道:“很好吃。” “符合您的口味就好。” 三人用餐结束后,管家又说道:“另外,市政府发布了洪水预警,明天中午之前需要撤离,最好今天晚上就先离开,如果各位方便的话我去联系大少爷,他会派人送你们去安全的位置。” “先不要告诉大哥我回来了,”沈时年说,“我们明天再走。” 然后他对顾炤说:“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他说完单独两个字,时间就捏住顾炤的衣角,那股莫名的不爽又从沈时年心底冒出。 因为关系太过亲密,顾炤将他任何一丝微表情都收入眼底,想笑出来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转过头对时间说:“我马上就回来。” 沈时年带着顾炤穿过走廊,两人的鞋子石板路踏出碎碎声响,他推开一扇房门,这是一间书房。 屋子里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很陈旧,书架上摆着许多古籍,文房四宝都是上了岁数的玩意儿,角落的瓷缸里储存着几副字画,老宅里的仆妇将书房打扫得很干净,空气里还残余着檀香的味道。 顾炤找地方坐下,等着沈时年开口。 沉默了许久,终于问道:“我们是恋人么?” 顾炤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这个,扬眉反问道:“你说呢?” 在沈时年的认知里,只有恋人才能做……那样的事。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 第231页 “因为我伤害了你,”沈时年盯着顾炤的胸口,愧疚从眼神里一闪而过,“那时候我以为你是猎物。” 他会把顾炤当成猎物,说明在他的记忆力他已经是瓦尔哈拉的猎手了,而且凭他对时间的态度来看,兄弟俩应该还没有刀戈相对,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去玉城读书的记忆。 也就是说,他的心智相当于十六七岁的未成年? 顾炤猛然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对一个未成年少男做了什么啊!不对……他什么时候没跟这家伙干过,他甚至都被这家伙干过!不应该有心理负担,从法律层面上讲,站在他面前的是能承担完全责任的成年人。 顾炤并不需要他的道歉,因为他很清楚沈时年在正常情况下并不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只能说拉斐尔太狡诈。 可是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是不是太轻松了一点? 顾炤酝酿着坏心思,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们不是恋人。” 沈时年怔住,完全想不到顾炤会给出这样的答案,这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追问道:“那我们……” “炮.友,”顾炤伪装出坦荡的眼神,“你应该是什么意思吧。” 这个词对于十多岁的沈时年来说太具冲击力,瞳孔似乎都震了一下,顾炤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一边暗笑,却没想到沈时年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不可能,”他说,“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从这栋老宅来看,沈家就是一个非常守旧而传统的家族,更何况沈时年一开始是在修道院长大的,本来观念就十分传统。 他能主动问另一个男人和他是不是恋人关系就已经违背了《圣经》的教条,现在两人不仅是同性恋,而且还有婚前不正当行为,这个冲击对沈时年来说可真够大的。 “哪种事?”顾炤装傻似地歪头,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原来是这种事啊……怎么不可能呢,我看你还挺喜欢的。” 在沈时年震惊的目光下,顾炤慢慢脱下外套,从下网上撩开衣服,形状完美的人鱼线与腹肌暴露在空气中,他的胸前还有一道伤口,被纱布包扎着,胸肌在纱布下微微起伏,隐约能看见关键点的形状。 沈时年瞬间别过头。 顾炤恶劣地笑了,但是他怕牵扯到伤口,动作幅度不是很大,一只手撑着桌子,这样紧绷的动作让他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了。 “为什么不敢看,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吗?” 在这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顾炤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狐狸精,去诱惑进京赶考的书生,书生越是不敢看他他就越是来劲,一定要让这个漂亮的书生栽自己手里。 “不逗你了,”顾炤笑够了之后就将衣服放了下来,“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沈时年转过头来,终于敢与他对视:“什么事?” “你不知道,”顾炤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必须得问他。” “他是谁?” 顾炤微笑道:“他是我的恋人。” 在顾炤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沈时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再次能看清时发现已经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 课桌,黑板,复杂冗长的函数算式,还有头顶吱呀呀响的风扇。 这里是……学校?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讲题,他的同桌已经睡着了,正当沈时年疑惑的时候,老师突然点了他的名字。 “沈时年,你来说答案。” 他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黑板上的算式熟悉又陌生,但并不算难,他脱口而出就是一个答案。 “正确,请坐下,”数学老师严肃的面容总算舒展开,“看来还是有人在听课的嘛。” 在沈时年仅存的记忆里,他并没有在常规学校里读过书,他的所有知识都是圣心福利院的嬷嬷们教的,但是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名字,放学的时候还有人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 学校里面的香樟树很茂盛,伫立在道路两边,有人给他打招呼,他礼貌地点头,却想不起那些人的名字。 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人在门口等他一样,情不自禁地加快步伐。 迈出校门口一只脚,就听见一个声音。 “嗨,”那个人说,“要和我一起去网吧吗?” 沈时年偏过头,身穿另一种校服的高个子男生正对他笑着,俊逸的五官在夕阳下无比夺目,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星星,又像是某种璀璨的宝石。 男生轻轻一跃蹦下台阶,来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睛前晃了晃:“嘿,听得见吗?” “顾炤……”沈时年念出他的名字。 “怎么了,”顾炤歪着头问他,“不想去网吧吗?” 沈时年想起书房里对方也是歪着头用如此无辜地表情,然后慢慢撩开了衣服…… “……不。”他感觉呼吸有点局促。 “又拒绝我,”顾炤失望道,很快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那算了,我跟朋友去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沈时年朝他离去的方向看去,发现马路对面站着几个男生,正在对顾炤招手,示意他跑快点。 酸涩的滋味从心底炸开,沈时年忽然不受控地朝顾炤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顾炤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你改变主意啦?”他问。 -- 第232页 沈时年微微张开嘴,但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就这样僵硬着。 然后顾炤却浅浅地笑了,对他的朋友们大声喊道:“你们先去吧!” “好了,”顾炤对沈时年挑眉,“说吧,你想去哪里?” 沈时年摇头:“不知道。” “这可难到我了,”顾炤挠头,马上就有了主意,“我知道哪里好玩了,跟我来。” 他率先走一步,感觉沈时年没有追上就回过头,一边朝他招手一边往后退,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好像有一大口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沈时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管都活络了起来,他跟着顾炤走了过去,不管少年会带他去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回忆一下,交代两个人的高中时代,纯情美少年小沈同学是怎么沦陷的 第109章 顾炤带他来的是一家电玩城。 沈时年上一次接触这种类似的地方是在拉斯维加斯, 他在赌场里追杀猎物,不得不伪装成赌客,因为他的年龄看起来太小, 所以还在脸上贴了胡子。 那可是个混乱的地方, 为了躲避风尘女的纠缠他还往对方的领口里塞了好几百美金的钞票,那天晚上赢了多少筹码他都记不清了, 到最后他也一分钱没要, 所有心思都放在追捕猎物上。 电玩城里的灯光让他想起了赌场, 但这个地方又似乎不太一样,因为所有客人年纪都比较小, 丝毫没有赌徒的样子。 顾炤发现了他的迟疑,问道:“你以前没来过?” 沈时年点头。 顾炤倒吸一口气,笑了:“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从异次元来的, 平时你都有些什么娱乐项目?” 娱乐项目? 福利院里的音乐课算么?大哥沈曜经常带他去盛宏门名下的武馆练刀,其他的……如果把满世界追捕猎物当成旅行,把每一次的伪装当成游戏, 其实他的娱乐内容还是很丰富的。 “……看书。”沈时年最终还是挑了个最正常的。 顾炤扶额,突然攀着他的肩膀, 将他带进电玩城内。 顾家少爷从来都不缺零花钱, 但他只换了十块钱的币, 收银台的小姐姐看见他来了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等顾炤转身后才低声说了句什么。 沈时年听力敏锐,听见她说的是“他怎么又来了”。 很快沈时年就明白收银员为什么要这么说, 顾炤率先来到推币机面前, 将手里十个币全部丢了进去。 哗啦哗啦的声响很快就从出币口传来,附近其他顾客都看了过来,估计是没想到这玩意真的能吐出币来, 而且居然一次还掉这么多。 顾炤分了一半币给沈时年,告诉他什么比较好玩,他们先来到街机区玩《拳皇》,“选这个吧,这个强,”顾炤诚心向沈时年推荐,“版本王者,打谁谁输。” 沈时年按照他说的选了以后,居然在第一局就被顾炤选的角色摁在墙角捶,顾炤一边揍他一边狂笑,甚至还指挥他该按什么键。 “我可没骗你,这个就是版本王者,”屏幕里出现笑道,“只不过我玩这游戏就没输过,强的不是角色,而是我。” 完虐沈时年一局的他是如此嚣张,下一局居然说出让沈时年打十秒的狂言,却没想到一瞬间就被沈时年摁在了墙角,十秒过后也没站起来。 “你以前是不是玩过!”顾炤简直不敢相信。 沈时年实话实话:“没有。” 他现学的。 看他天赋这么高,顾炤也有点激动了,一边兴致勃勃地教他每个角色的连招,一边向他介绍《拳皇》的世界观。 “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就很喜欢,特别是它的名字,听起来就很帅,”顾炤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是里面的角色就好了,每天可以跟不同的高手过招,还可以有自己的必杀技……当然还因为里面有很多帅哥,八神庵和草稚京我都喜欢。” 顾炤滔滔不绝地讲:“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魂侍》里的橘右京,用太刀的长发忧郁美男子,从头帅到脚,连最讨厌的东西都是‘孤独的自己’,设定简直太棒了。” 没有人会不讨厌孤独,如果有,那他只是没有孤独到极致而已。人始终是群居动物,一棵树可以在悬崖上安稳地生长一百年,换成是人独自去了荒无人烟的地方很快就会感到孤独。 真正的孤独不是几年几个月的独处,而是明明有人在身边,自己却不能从他们身上收获任何的快乐,好像从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人世间的悲欢喜乐都与他没有关系。 沈时年一度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他终于想起来了。 离开圣心福利院后,他拥有了家人,却失去了至亲,曾经奋力寻找的弟弟成为他的猎物,最终死在他的刀下,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也失去了瓦尔哈拉的信任,被派遣到半个地球外的玉城执行任务。 他在这里扮演普通学生,却被一个耀眼的人缠上了,每周五放学的时候这个人都会在校门口等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什么地方。 大多数时候沈时年都是不理会的,后来两人渐渐熟络,偶尔他也会答应一次,虽然跟如此引人注目的人在一起,他却变得更像一名普通学生。 除了街机,他们在电玩城里还玩了射击类的游戏,沈时年枪法一流,惊得顾炤连连叫好,后来顾炤想试试这几个月练拳的成果,去玩了测力机,一拳打出了最高成绩,还得意地表示之前的记录也是他创下达。 -- 第233页 沈时年没有用测力机,他知道自己体质不一般,如果没有控制好力量这台机器都会报废。 这天他们玩到很晚,顾炤打电话让家里人来接,宝马X系的豪车停在路边,驾驶座上下来的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 顾炤叫他金叔。 金叔一边替顾炤开门,一边打量着沈时年,在对上他的目光时,金叔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而冰冷。 那天晚上,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对方的语气还算礼貌,“有些事情您应该很明白,小炤不属于那个世界。” 沈时年握着手机,一直没有说话。 “为了让他这样尊贵又伟大的存在能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我们付出了您所无法想象的代价,我相信您一定能理解我们的心情,”金叔语气平稳,但每一个字都直叩心门,“如果他像你一样活着,那就太悲惨了,不是么?” 沈时年放下手机,刚好看见雷蒙发来的消息。 他的猎杀目标又开始行动了,对方很狡猾,一直在和他周旋,沈时年觉得自己很有耐心,但是今天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个任务。 然后他就可以离开玉城,把有关顾炤的一切永远埋藏在心底,他不清楚顾炤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对于他来说这都不重要。 彼此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意外来得太过于突然。 他在病房里杀死那个女孩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转头会看见顾炤的脸,对方眼里的惊恐让他突然害怕起来,他的另一只手一直在发抖。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失去这个少年对他来说是如此恐惧的一件事,但他醒悟得终究还是太迟钝。 在顾炤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 是杀人犯,还是恶鬼? 可这就是他啊,这就是他真正的样子,他是瓦尔哈拉的王牌猎手,是刀,是武器,是沾满鲜血的恶鬼修罗。 沈时年就这样站在夕阳斜照的病房里,望着顾炤逃走的方向,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滴落在地板上,窗户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两个部分,随着时间都推移,他慢慢回到黑暗里。 这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有人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原本就难以呼入的空气彻底凝固了,熟悉的体温和宽阔结实的胸膛都让他热泪盈眶,他无声地哭了起来,久违的泪水在他脸颊淌过,背后的人从背后探出来,身体明显僵硬了。 “真哭了?”顾炤直接懵了,不知所措地帮他擦眼泪,彻底慌了。 顾炤其实很会哄人,很多人都抵挡不了他的花言巧语,但这个时候他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能紧紧拥抱着沈时年。 或许这就足够了。 病房的景象逐渐散去,他们还在唐人街老宅的书房里,恢复记忆的沈时年气质都比之前沉稳了许多,他的眼角还有些许湿润,顾炤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就被摁倒在书桌上。 沈时年亲吻他的额头,喊着他的名字。 “顾炤。” 顾炤却把他的脸推开,淡定道:“我身上有伤。” 说完他又把衣服掀开给沈时年看,还说:“你弄的。” 沈时年现在都反应明显要比之前强烈得多,再也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他仔细观察着顾炤的胸膛,手指在胸肌划过的动作也丝毫不带别的情绪。 “我可以看看么?” 顾炤点头允许。 沈时年拆了他的绷带,一条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狠皱起眉头,抿着嘴,却也始终控制着力道。 顾炤的伤口没有愈合,也没有流血,可以看见断裂的肋骨和里面的心脏。 “有两种声音,”沈时年说,“你能感觉到吗?” “能。” 顾炤当然能感觉到,新的心脏在坏掉的那颗里面重生,这两个东西现在都很脆弱,他不知道这个过程要多久,也不知道以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轮到我的问题了,”顾炤说,“你跑了那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时年一边将他的伤口再包扎起来,一边说:“我之前虽然丢掉了很多记忆,但还是找对了方向。” “哦?” “我的父亲瞒了我很多事,他丢的花瓶里藏着他的秘密,这里就是他之前放花瓶的地方。” 他口中的父亲,应该是这座老宅的主人,已经死去的盛宏门掌门,沈梼。 “你知道花瓶里是什么吗?”顾炤问。 沈时年摇头:“不清楚,但肯定不简单,那个人应该不会对一个普通的花瓶感兴趣。” “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的东西。”顾炤提示他答案。 沈时年怔住。 在来到纽约之前,他们一直在找的就是神的遗体,其中只差一颗头颅。 “你把它带回来了吗?” “没有,”顾炤说,“它现在应该还在那座岛上——如果没出意外的话。” 第110章 顾炤开始分析从他们来到纽约开始发生的所有事, 发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得更加复杂。 从时间点来看,花瓶最开始是属于“真理之匙”的东西,因为伊桑说过他曾在“神”那里见过它, 而他口中的“神”正是时间, 而时间那时候多半在拉斐尔的控制中,所以花瓶最初的拥有者其实是拉斐尔。 -- 第234页 后来, 不知道因为什么, 花瓶流落到沈梼手中, 而沈梼作为盛宏门的掌门人,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都可能性很小, 沈时年说得没错,他一定是隐瞒了什么事。 再后来,拉斐尔又将花瓶偷了回来, 沈梼也因此死去,他这条线索看似断了,但实际上沈梼的身份并不难猜。 人只要在这个世界上活过就会留下他存在的证明, 沈时年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还是回到了这间古宅,因为整个沈家的历史都保存在这栋建筑里, 他需要在这里寻找出更多的证据。 “交给我。” 顾炤闭着眼睛站在书房中间, 当他睁开眼时, 书架上的古籍纷纷被牵引出来,围绕着他构成一个圆形,书籍全部展开, 并且迅速地翻过。 大约十分钟后, 顾炤闭眼,漂浮在中的书籍又按照顺序重新回到书架上。 “发现什么了么?”沈时年问道。 顾炤摁着额头,回答:“没有。” 短短十分钟内他快速阅读了几千本书, 这对原本就很虚弱的他是极大的消耗,但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些古籍都只是普通的书罢了。 就在沈时年走过去扶他一把的时候,书房门被人敲响了。 “是谁?” “我听见书房里有响动,”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需要我帮忙的么?” 沈时年和顾炤相互使了个眼色,两人分散展开,正面对着门口。 “观察了那么久,为什么不进来?”顾炤隔着门问他。 下一刻,书房的门就被破开,老人仍旧穿着唐装,手里握着一把红缨枪,没说一句话就直接朝两人袭来。 从他稳健的步伐就可以看出此乃高手中的高手,沈时年率先迎上去与他过招,可是他赤手空拳,两三招后就落了下风。 在中国武术界有一句古话叫做“一寸长一寸强”,从长度上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武器能比得上老人手里的红缨枪,可这种武器也有缺点行,那就是只适合在开阔的空间施展,而房屋里的局限太大,红缨枪根本就无法发挥他真正的实力。 沈时年利用这一点,将管家引至角落,但管家却很果断地丢下红缨枪,左腿退后一步,扎了一个稳健的马步,然后抬起双手,掌心对着沈时年。 紧接着,沈时年也和他做出来同样的动作,顾炤反应过来这或许是一种礼数,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高手对决之前就需要摆出这样的架子。 盛宏门不愧是武馆出身,连当管家的老头也能摆出武术师的派头。 武术讲究快、准、狠,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姿势,短短几分钟内就能定下胜负。 “承让。”沈时年收手,背在腰后,低头盯着被他放倒在地的老人。 老人嘴唇渗血,伤得不轻。 “你的进步很快。”管家抹去嘴角的血,抬头仰望他。 沈时年皱眉:“是你身体太虚弱了。” 管家对他笑道:“我这把老骨头确实不如从前,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当然比不过年轻人。” 他顿住,话锋一转,眼神又变得凌厉起来:“但是,就算是我们这种老家伙,也有需要守护住的东西!” 琵琶声“铮——”地划破空气,门窗顷刻间碎裂,木屑与粉尘炸得到处都是,仆妇们提着武器出现在书房里,她们几乎都是过半百的年纪,但是身姿却比很多年轻人都要挺拔。 她们之中有些人脸上的沟壑比树皮还要深,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代风姿,每一位都曾拥有不输电影女星的容颜,她们却将青春与美貌都留在了这座老宅里。 管家从地上站起来,解开唐装扣子,绸缎布料下是精悍健壮的身躯,足以令绝大多数年轻人自叹不如。老爷子的背上有一块凶恶的虎面纹身,这只吊睛白额大虫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 突如其来的硬核让顾炤傻眼,盛宏门可不是什么普通武馆,它曾是让整个曼哈顿都闻风丧胆的华人黑帮,管家年轻时或许也是威震一方的顶级打手。 然而真正棘手的并不是他,正如沈时年所说,他的身体其实很虚弱,武林高手也有老去的时候,单单他一个人对沈时年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破门而入的这些奶奶可不一样。 她们其中有一位抱着琵琶,站在中心的位置,皱纹堆叠的手指在不断跃动,真有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 奶奶们的进攻果断又勇猛,彼此配合非常默契,似乎是用了什么精妙绝伦的阵法,沈时年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就连顾炤这个伤员也不得不加入战斗中,他一脚踢飞其中一位,尊老爱幼这种传统美德在这里已经用不上了,因为这些满头银丝的都不是老奶奶,而是拿着刀的女中豪杰,如果掉以轻心的话可是会被她们削掉脑袋的! 沈时年也明白了这一点,虽然他在古宅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些仆妇他都认识,但现在容不得他手下留情了。 在他的控制下,红缨枪首部的金属化为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沈时年握着它接近抱着琵琶的人,对方双眼不慌不忙,毫无顾忌地向后仰躺,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哪怕是小姑娘也很难做出如此高难度的下腰。沈时年则腾空跃起,从她正上方略过,刺出匕首,目标并不是任何致命的部位,而是她的琴弦。 顾炤算是明白了,奶奶们的精妙的配合都是由琵琶声指挥的,沈时年切断琵琶弦的东西相当于毁掉她们的眼睛。 -- 第235页 果然,琵琶弦断裂后,她们进攻的节奏明显慢了下来,沈时年将她们逐一解决,最后的对手是褪去上衣的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方的肌肉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暴涨数倍,顾炤猜测他应该也是诺亚人,而这就是他的特殊能力。 “是谁下的命令?”沈时年并没有先出手,而是问道,“大哥么?” “与大少爷无关,”管家回答,“我们只有一个主人,只听从他的命令。” 这个人很好猜。 “父亲?” 管家默认了:“掌门离开之前吩咐过,如果小少爷回来,并且带回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就不遗余力地杀死他。” 沈时年目光冰冷又锐利,管家的话像是利刃一般刺入他心里,他虽然是沈梼的养子,却是真的将那个人当成父亲一样尊敬。 管家话音落下就再次对他发起攻击,沈时年接下他一拳,然后毫不客气地还了回去,再配合双腿使出一招飞踢,可他的力量在对方的强悍的身体丝毫不起作用,管家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就抓住了沈时年的腿。 沈时年被他狠狠地甩在地面上,顾炤红了眼,想去帮忙,但他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对顾炤做了一个不要过来的手势。 “杀了我?”沈时年冷道,“再这样下去先死的人一定是你。” 他说得没错,管家此时的行为无异于自杀,但是风烛残年的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巅峰状态。 “我年轻时被人叫做‘虎’,”管家用粤语说,“除咗掌门之外,边个都唔系我对手。” “请赐教。” 沈时年仍然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这是武术世家的规矩,即使对面的人要取你的姓名,但还是要尊敬每一个对手。 这才是真正的对决! 顾炤现在终于相信之前在沈曜的空中别墅里他们兄弟俩只是在“晨练”,而且刚才两人一个顾及对方的年龄,一个没有回到巅峰状态,所以都没有显露出真正的实力。 两人都动作都极其迅速,普通人的肉眼只能勉强分辨他们运动的轨迹,而无法看清任何一个招式,顾炤视力出众,才能看清两人在短短几秒中内使出的十几种杀招。 著名功夫巨星李小龙先生曾在镜头前一秒使出九个咏春动作,几乎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但这两个人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他们并不是在表演,在使出杀招的时候也同时化解着对方的攻击,这是何种的强大。 管家说的“杀了他”可能是真的,因为丝毫没有留出余地,顾炤甚至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只是分不清楚到底是出自谁身上。 “我与你之间的差距并不是年龄,”沈时年说,“收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对方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沈时年叹息一声,一只手摁在管家脸上,一声闷响后管家整个头颅都被他摁进地面,地板瞬间裂出十几条缝隙,血花霎时飞溅。 顾炤惊愕地目睹这一切,眼睁睁看着老人身上隆起的肌肉像泄气的气球一样干瘪下去,胸膛起伏时还能隐约看见肋骨的形状。 沈时年松开了手。 “……掌门还说,如果没能杀死你,那就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因为你已经有承担这一切的资格,”管家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艰难地说道,“这是关于……沈家从古至今的责任,由于没有尽好这份责任,掌门已经以死谢罪了……” 他的生命力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耗尽,此时只是勉强维持呼吸而已,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拼命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顾炤走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顾炤脚下。 在他跪下后,被沈时年打倒的仆妇也纷纷朝着顾炤下跪。 “我们每个人都犯下了滔天大错,”管家匍匐在地,诚恳道说,“这不是乞求您的原谅,而是必须要行以道歉的事情。” 顾炤意识到什么,指尖不由地颤抖起来,原本就撕裂的心脏现在又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了。 “我们就是神的背叛者。” 管家仍然伏跪在他脚下,额头抵着地板,缓缓说道:“沈家从几千年前开始就一直是神的仆人,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以为自己是被所抛弃的一族,朝代更迭,战乱,饥荒,让沈家苟延残喘中背井离乡,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失去了一切的我们丧失了信仰,神的形象偏离了最初的模样……但是归根结底,这都是出于贪婪。” “所以你们就背叛了他?”顾炤的目光如利刃一般锋利,他按压不住怒火,对着管家吼了出来。 “是的,我们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管家继续说,声音线不再稳固,而是微微颤抖着,“虽然失去了很对关于神的资料,但祖传的黄历里清楚地记载着神的衰败周期,因为他只有在即将进入衰败期的时候才会降临,我们将这个情报交易给了一个人,在他的帮助下,我们终于找到了神明。” “那个人就是拉斐尔?”顾炤压制住暴戾的情绪质问道。 “想必您应该已经与他见过面了,”管家说,“那个人的名字来自于《圣经》里大天使长,但他本人却与恶魔无异。” 顾炤冷笑:“你们和他有什么区别?” “我们确实自私狡诈又卑鄙,”管家的声音已经在哽咽了,“但神是如此地慈悲,他爱着我们所有人,就连叛徒也得到了他的宽恕。他不仅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还担心自己的遗体也会给地球带来灾难,于是让我们把他的身体送往世界各地的休眠地。” -- 第236页 顾炤怎么也想不到分尸是顾沉自己安排的,而他却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将它们又收集了起来……似乎从游轮上开始,就有人刻意引导他做这件事,他做为顾沉的儿子,在知晓父亲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对待后一定不会放任他再尸首异地,然而这恰恰中了某个人的圈套。 即使顾炤此刻满是愤怒,也没办法处置这些人了,他知道自己也犯了一个错误,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可能地弥补。 “去找你大哥!”顾炤对沈时年急切道。 两人都身影很快就从老宅里消失,但是跪在地上的管家却迟迟没有起身,应该说他已经没用了起身的力气,佝偻而干瘪的身躯里已经没有任何一滴血流动。 他已经死了。 死在了神明的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9 00:15:58~2021-07-10 20:3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渺乾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顾炤一眼就认出她是在游轮上吞掉手指的女人, 那根属于神的手指对她的影响应该非常大,因为此时顾炤明显能够感受到从她身上强大的气场。 “其实我们可以不当敌人的,”卡佩夫人说, “把遗体交给我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顾炤质问。 “这是帕德玛的安排, ”卡佩夫人说,“你们找到的那串关于纽约的信息也是她布置的, 这里是她为你准备的墓地。” 顾炤只见过帕德玛夫人寥寥几面, 而且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人也应该死了才对。 不过沈时年对她就非常熟悉了, 他听了这段话不由地捏紧手掌,关节发出一声脆响。 顾炤将手覆盖在他捏紧的拳头上, 用大拇指摩擦着他的手腕,一边安抚恋人的情绪,一边继续与卡佩夫人交涉。 “她不是死了么?” 卡佩夫人笑了笑:“她确实是死了, 预料到了很多事,也许我们两个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原来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计划怎么杀死我,”顾炤点点头, “确实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女士。” 卡佩夫人将雨伞当成拐杖,往前走了几步, 离顾炤更近了, 直视顾炤的眼睛, 说:“你想想,这几个月里你都做了什么,你知道这几个小时里有多少人死在你引起的暴风雪里, 接下来的海啸一旦抵达纽约, 百分之二十以上的市民都会被活活淹死,难道阿尔卑斯山下的亡魂还不够多么?” “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只能给地球带来灾难, 人类并不需要神,”卡佩夫人的声音清晰又残酷,她用一种慈悲的眼神看着顾炤,“帕德玛说过,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这些灾难并不是你刻意引发的,但是源头在你,你的父亲都可以坦然赴死,我想你也应该有这种觉悟。” 沈时年手掌颤动,对着顾炤说:“别听她说的。” “这可不是我想说的,全都是帕德玛的意愿,”卡佩夫人保持着微笑,“难道你连她的话都不听了么?你可是她最喜欢的孩子。” 沈时年终于冲了出去,他现在只想让这个女人闭嘴,卡佩夫人闪躲着他的攻击,并且用雨伞击中他的腿部,她将裙子撩起,一脚踢在沈时年腹部,动作优雅地像是在跳舞。 这种程度的体术对于沈时年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短短几秒后卡佩夫人就落了下风,但她并不慌张,反而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真是忧伤啊,你的表情,”卡佩夫人说,“我能理解你害怕失去他的心情,但是你要知道,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害怕失去亲人的普通人。” 沈时年才不会和她废话,他攻击已经让她无法再躲避,腹部重重挨了一拳后就向后倒去,但她并没有落地,而是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满天火光! 犹如岩浆倾泻一般,周围所有角落都被红光照亮,瞬时温度提升数倍,女人站在火光最中央,依然保持优雅的体态和得体的微笑。 这原本是属于帕德玛的能力,如今却被她继承了——严格意义上讲这并不是继承,而是卡佩夫人对她的模仿,神的基因不限于任何一种特殊能力。 沈时年瞬间落了下风,卡佩夫人浑身浴火,他根本就近不了身,眼看他向顾炤接近,沈时年回到顾炤身边,用身体挡在他面前,眼神坚定又愤怒。 “这从来就不是他的错,”沈时年几乎是咬着牙说,“你没有资格让他牺牲自己!” “但是我有资格。” 说出这句话的,是顾炤。 在沈时年震惊的目光下,顾炤绕过他,将手里的行李箱放在地面上,推了出去。 “但愿交给你真的是最好的选择,”顾炤说,“虽然我与那位夫人只是萍水相逢,但我相信她。” 沈时年眼睛红得快要出血,他摁着顾炤的肩膀,第一次如此激动地吼出声:“你凭什么相信她!” 顾炤表情平静,他伸出双手环住沈时年的腰,抱了上去。 “因为她爱你,”顾炤安慰着他,“她也爱着这个世界。” “谢谢。”卡佩夫人拿到行李箱后就收敛了火焰,提起裙角向顾炤行礼,随即转身离开。 当沈曜的一众手下抵达的时候卡佩夫人已经走出大楼,直升机掀起狂风吹起她的头发,楚辛燃已经站在上面向她招手了。 -- 第237页 祁先生还是如约赶到了,他就是卡佩夫人口中可以给他们带来帮助的人,而且老爷子是亲自驾驶直升机过来的。 “你有直升机驾驶执照吗?”楚辛燃问。 “没有,”祁先生回复得很坦荡,“但我曾经开过战斗机……别来无恙,阿黛尔小姐。” 卡佩夫人刚登上直升机,祁先生就立即跟她打招呼。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你和以前一样美丽。”祁先生由衷地称赞。 祁先生原名祁长生,这是帕德玛夫人为他取的名字,他是帕德玛在战乱里捡来的孩子。 第一次见到阿黛尔·卡佩的时候他还算得上年轻,她像是公主一般高傲又漂亮,帕德玛很喜欢这种女孩,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但阿黛尔并不喜欢女人,因此甚至有些厌恶帕德玛,处处躲着她走。 阿黛尔对她改观是在一场诺亚人交流会上,会场当时受到了“塔”的袭击,帕德玛以一己之力击溃所有敌人,她从满天火光中走出来的样子真的与神话中的女武神别无二致,阿黛尔即使不喜欢这个人,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守护世界的英雄。 后来阿黛尔嫁给了家族安排的对象,婚礼时帕德玛还为她送来了礼物,两人的往事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即使灾难即将来临,曼哈顿仍然灯火辉煌,直升机在灯光构成的海洋上掠过。 “阿生,”阿黛尔用这个少有人提起的名字称呼他,“她活了那么久,会寂寞么?” “会,但是对于她来说寂寞并不是最可怕的,”祁先生并不想继续这么沉重的话题,于是对楚辛燃说,“你现在有空的话可以给你小叔打一个电话。” 楚辛燃愣住:“他……没死?” “如果不是他,我们也没办法得到神的最后一块遗骸,”祁先生说,“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过应该死不了,明天晚上他还要参加一场宴会。” “宴会?” “他在乘上战斗机之前就已经写好了邀请函,发给了所有需要到场的嘉宾。” 楚辛燃皱起眉头:“是什么宴会。” “他的葬礼——同样也是神的葬礼,旧的时代要结束了。” * 曼哈顿市中心的空中别墅里,一整晚没睡着的沈曜看着眼前的人,表情很是烦躁。 “你已经喝了我三瓶罗曼尼·康帝,一共十二万美元,什么时候结账。” 顾炤醉醺醺地打了个嗝:“不会吧,大哥请弟婿喝酒也要算这么清楚?” 沈曜嫌弃道:“很快你就不是了,别以为一个死人还能永远被人记住。” “放心,我死了谁也记不住。”顾炤轻飘飘地说。 沈曜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能对所有人洗脑?” “当然,”顾炤说,“以后我会像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主要还是为了你弟弟,我可不想他每天抱着我的墓碑哭。” “以我对他的了解,抱着你的墓碑哭这件事基本上没有可能发生,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机率会跟你一起死。” “剩下百分之一呢?” “大概是让全世界为你陪葬吧,”沈曜的语气完全没有这句话里蕴含的东西沉重,“他其实也是一个疯子。” 顾炤突然笑起来,他的手已经端不住酒杯了,红酒洒在沈曜的高级沙发上,也流了他一胸口,像是血一样。 “所有我才会让他忘了我,”顾炤说,“万一结局恰好就是这百分之一呢?” “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沈曜冷道,“这对他不公平。” 顾炤久久没有说话,他躺在沙发上,手臂遮掩住眼睛,透明的液体从缝隙中流出。 “我喝多了。”他哽咽道。 “睡一觉吧,”沈曜叹息着,“既然明天迟早要到来,不如好好休息。” 不知道顾炤是不是听了他的话,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就开始平稳起来,他是真的睡着了。 “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沈曜扭头对着窗户说,“快带他回去,我要睡了。” 沈时年从窗户外翻进来,平稳地落在地毯上,他走到沙发旁将顾炤抱起,离开了沈曜的房间。 沈时年带顾炤回到不久前两人才住过的房间,那晚的甜蜜与疯狂都消散了,此时沉重的石头压在他胸口,让他连呼吸都能牵引出巨大的疼痛。 他将顾炤放在床上,盯着他看了两分钟,最终俯身抱住了睡梦中的人。 他感觉顾炤身上很烫,想给他换件衣服,脱掉他的上衣后才发现他胸口的伤痕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沈时年突然想到了什么,将他的衣袋全都翻出来掏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一只注射器,里面的液体已经空了。 沈时年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原本两种心跳声逐渐合二为一,在金水的作用下,属于顾炤自己的心脏加快了生长速度,离拉斐尔所说的终极形态越来越接近。 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沈时年轻轻抚摸顾炤的脸,动作极其温柔,他再度将恋人拥入怀中,亲吻着他的额头。 “这里也要。” 顾炤突然开口说话,并且指着自己的嘴唇,把沈时年吓了一跳。 沈时年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顾炤无奈地笑了,主动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吻在他的唇上。 沈时年像一块木头一样,没有回吻,顾炤甚至连他的牙齿都撬不开。 -- 第238页 顾炤轻请拍打他的下巴,哄诱道:“快松开。” 沈时年闭上眼睛,一把推开他,离开床边,就要走出房间。 “你现在走了会后悔一辈子,”顾炤平静地说,“让我哄哄你,别生气了。” 沈时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并没有回头,片刻后才说:“我没有生气。” 顾炤挑眉:“那你是怎么了?” 沈时年无力地闭上眼睛,尽力调整呼吸,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顾炤从床上下来,从背后抱住他失落而脆弱的恋人,将下巴搭在沈时年的肩膀上,侧脸观察他的表情。 “那百分之一,不可能发生。”沈时年说。 他也偏过头来,与顾炤对视:“我不会毁掉你所珍爱的世界,所以,也请你让我记得你——我不能连你的回忆也失去。” 顾炤闭上眼睛,全身的力量都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发声。 “嗯。” 第113章 顾炤这一夜睡得很沉,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睁开眼睛就对上了沈时年的目光,而自己正在他怀里。 “你没睡?” 沈时年轻轻“嗯”了一声。 顾炤笑了, 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随后下床,拉开了窗户。 阳光倾泻而下。 按照纽约市政府发布的天气预警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天气, 原本这个时候海啸已经冲上岸, 但此时纽约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繁华热闹, 世界末日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了。 注射金水后的顾炤身体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这场灾难就是他平息的, 其实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行为,因为他也不知道等自己的心脏完全长出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他相信卡佩夫人一定会尽快送他下地狱。 其实他也多多少少猜到对方的想法, 即使他像顾沉那样自杀,遗留下来的躯体也会给人类带来灾难,帕德玛夫人应该想利用神的遗骸制造出能让他们两个都同归于尽的武器。 沈时年也从床上下来, 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从背后抱住顾炤, 两人一同被阳光包裹, 窗外是曼哈顿高耸入云的钢铁丛林。 “收拾一下, ”顾炤说,“我带你见一个人。” “好。” “都不问是谁?” 沈时年淡道:“不重要。” “很重要,”顾炤拍了拍他的手, 笑着说, “她是我妈。” 半个小时后,沈时年进入沈曜替他们安排的私家车里,顾炤已经在里面等了好几分钟。 车厢里是熟悉的男士香水味, 顾炤百无聊赖地翻看金融杂志,这本杂志应该是为沈曜准备的,日期还很新,专业术语他都看不懂,但还是能看出全世界的金融体系都受到了这场灾难的影响,数千支股票跌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短短两天时间里美股就熔断了五次。 顾炤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自然地偏头,看见沈时年坐了进来。 “你……”顾炤一边上下打量他,用指尖敲打膝盖,“黑色的西装会不会太正式了点?” 沈时年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选了好久的衣服,眉毛皱了一下。 “领带有点不合适,”顾炤继续评价,“蓝色条纹,太普通了。” 沈时年不自觉地摸着领带动了动,动作有点僵硬,表情也有些局促不安。 “……我回去换。” 就在沈时年起身的时候,顾炤拉住他的手,笑道:“用不着,别太紧张了,我妈不可能不喜欢你。” 顾炤刚才说那么多都是逗他的,虽然覃女士是时尚工作者,确实经常对别人的穿衣打扮评头论足,但时尚圈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看脸。 只要长得好看,穿再老土的衣服都能变成复古风,所以顾炤才会如此笃定覃女士会喜欢沈时年。 毕竟他是让顾炤三番两次见色起意的小美人。 顾炤揉捏着他的手指,让他放松心情,私家车停靠在一家星级酒店门口,这是金叔告诉他覃女士所在地位置。 两人一踏入酒店就有人来接应了,顾炤认出对方是覃女士手下的助手,他并没有给覃女士说过他要来找她,只是给金叔提了一句,所以这位助理很有可能是金叔安排在她身边的。 助理带两人去往顶楼,电梯里陆陆续续有人抱着各种设备和衣物进来,到达顶楼后更是像穿越进职场电影一样,工作人员在秀场来回穿梭,轮乱中又遵守着某些秩序,像是战场一样。 而战场里最高级别的指挥官,就是那个一直在座椅上翘着腿指点江山的女人,她不需要慌慌张张地来回走动,员工们只需要将方案带到她面前,她说一句“yes”或者“n”,如同发号施令的女王,如果不是顾炤的到来,她可能永远不会从“龙椅”上站起来。 “呀,宝贝儿!”覃女士无视掉给她展示修改方案的设计师,直径朝顾炤走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你怎么来了?” 顾炤面不改色地扯谎:“来纽约打比赛。” 覃女士踮起脚尖,捧着顾炤的脸,在他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想死妈妈了!” 顾炤立即去擦脸上的唇印,抱怨道:“都说了涂了口红别亲我脸……我怕我男朋友误会。” “不怕,”覃女士略微偏头,瞥了沈时年一眼,“你男朋友看着呢。” -- 第239页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一眼就看出来这名青年和自己儿子的关系不一般……不得不夸一下亲儿子看男人的眼色,真是遗传了他老妈,只挑最好看的。 “这里乱,不在这儿聊。” 覃女士挽着顾炤的手就下楼去了,彻底将员工们遗忘在了秀场。 她回到自己的套房里,让顺手从秀场里带过来的助理给他们弄咖啡。她的房间里有些凌乱,桌面上摆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大多数是设计图纸,所以旁人也不敢帮她收拾,万一弄丢了就麻烦了。 而此时覃女士却将图纸随手一推,把它们全部扫落在地上,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把之前嫌占地方就放在桌下的花瓶端了上来,重新摆放在桌上。 嗯,这样氛围就到位了。 覃女士十指交叠,把脸放在上面,手肘放在桌子上,盯着沈时年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 沈时年在她的目光下显得很紧张,手心出了一层细汗,耳根也悄悄红了,氛围有些尴尬,顾炤正准备活络一下气氛,覃女士就突然开口了。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覃女士若有所思道,“记不清了。” 她当然见过沈时年,毕竟顾炤上高中时也曾带沈时年回家玩过,她以前没少拿嘲笑顾炤的少男心事。 覃女士的教育方式相当开明,不仅不介意顾炤是个gay,还经常打探他有没有找男朋友,至理名言是:“恋爱可以谈,但是不能找丑的,要是丑的你就准备好当家庭婆媳伦理剧的男主角吧。” 真是个颜控到无可救药的家伙。 不过显然,她对沈时年是很满意的。 “长得好看的人都相似,”顾炤说,“你别一直盯着人家看,一点都不礼貌。” 被亲儿子教育了点母亲只是微微一笑,感叹道:“真是可爱啊,你的男朋友比你可爱多了。” 接连被恋人夸好看又被丈母娘夸可爱的沈时年耳根更红了,他的反应都被覃女士看在眼里,她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发神经一样笑得前仰后合。 顾炤向沈时年投去“抱歉”的眼神,有这么个神经质的亲妈他也很无奈。 “真好啊,”覃女士笑够了,单手放在眼角,擦拭着笑出来的眼泪,“我的小炤长大了,有他喜欢的人了,妈妈真的好开心。” 她又哭又笑的样子让顾炤心里涌起说不出来的滋味。 “还是儿子好啊,将来我要死了你还能在病床边给我剥香蕉……不像你爸,走那么早还非要海葬,连骨灰都不给我留一点……” “妈。”顾炤突然打断她。 覃女士愣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指缝里都被泪水填满了。 “爸爸他很爱你,”顾炤缓缓道,“他真的很爱你。” 阳光在酒店房间里舒展身姿,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灿烂中,覃女士微笑起来,点头道:“我知道。” “我也爱你。”顾炤继续说。 “喂喂喂,”她摆了摆手,“怎么突然肉麻起来了?” 顾炤表情严肃:“父亲走的时候没有跟你好好道别过,我不想像他一样,所以今天我过来就是向你说再见的。” “你怎么了?”覃女士警觉道。 “我有一件不得不去完成的事,”顾炤平静道,“不辞而别也许是最好的方式,却有可能会给你带来痛苦,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离开的时候虽然有遗憾却没有那么难过。” 覃女士紧张起来,站起身严肃道:“你得绝症了?” 她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神都暗淡了,像是丢了灵魂一样,盯着顾炤希望从他口中得知一切。 顾炤则是绕过桌子,将她搂入怀中,宽阔的肩膀足以让她依靠。 片刻后,覃女士闭上眼睛,失去了所有力气,彻底昏睡过去,桌面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 助理来到他们身边,说:“金先生已经在等两位了。” 助理在咖啡里下了药,这点药效对顾炤和沈时年来说没作用,却能让覃女士睡一整天,足够把她送到最安全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两人在中央公园遇见了正在喂鸽子的金叔。 金叔不是一个人,旁边的公园长椅上坐着一名年迈的老妇人,那是顾炤的奶奶。 还有一个令顾炤意想不到的人也在场。 “哥哥!”顾汶看见他就朝他冲过来,看上去很幸福,直接扑到他身上。 顾炤表情却凝重起来,他皱着眉看向金叔,金叔丢掉全部的鸽子饲料,白色的小鸟瞬间飞腾过来,惊起几片翻飞的羽毛。 “我必须带她过来,”金叔说,“汶汶很重要。” “她只是个孩子,”顾炤怒道,“她能干些什么?大人的事就应该交给大人解决。” “她能救你的命,”金叔淡道,“神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小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已经为你付出了太多,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你。” 顾炤彻底生气了,大声怒吼道:“那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让你们牺牲?如果我不愿意呢?” “小炤,冷静一点,”这次开口的是长椅上的老妇人,“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掉线的妹妹终于上场了 同样是神的孩子,为什么妹妹就没有这么惨? 答案下章揭晓 第114章 -- 第240页 在顾炤的记忆里, 奶奶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她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往往端一杯茶一坐就是一天, 每次回老家时, 奶奶都会给他塞很多零花钱。 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居然肩负着如此沉重的命运。 “奶奶。”出于礼貌和尊敬, 顾炤还是给她打了一个招呼。 “好孩子, 这几个月让你受苦了, ”老妇人说,“来这里坐。” “不用了, ”顾炤拒绝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老妇人哀伤道:“让我看看你,奶奶眼睛不好使了, 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炤迟疑片刻,还是坐在了她身边。 “已经决定好了么?”老妇人问他。 “是的,”顾炤点头, “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老妇人看着顾炤,眼瞳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对不起, 是我辜负了你父亲的信任, 没能保护好你。” “你已经很好了, ”顾炤笑了笑,“起码我前二十年过得挺开心的。” “不过在最后,我还是希望你能听一下我们的打算, ”老妇人看向不远处, 正在逗鸽子的女孩,说道,“可能你已经发现了吧, 汶汶并不是你的亲生妹妹。” 顾炤淡道:“这不重要。” “在你出生之前,你的父亲就在为你降临这个世界做准备,从某种程度来说,神是可以预见未来的,因为事物终究会沿着一条轨道走下去,那个时候他或许就已经看见了你的未来,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在你出生后就取出你的心脏,与另一个孩子交换。” 顾炤沉默不语,她就继续说下去:“汶汶的年纪其实和你一样大,但是我们那时候还无法确定她在移植了你的心脏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能将她封存起来。后来我们发现她的基因出现了很大的突变,越来越趋近于你的样子,突变的原因是你的细胞吞噬了她,换句话说,如果对她进行基因测试,结果一定会显示你们两个是兄妹关系,而且你的细胞在改变她的同时,她自己也在改造着那颗心脏,如果将它其移植回来,你的力量就再也不会超过那个临界点……” “我不需要。”顾炤斩钉截铁道。 “如果没有你的话,先天发育不良的她出生就该死了,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包括你的父亲也一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但是对于她来说,这多出来的几年幸福已经完全足够了。” “她真的幸福吗?”顾炤反问道,“她如果知道她的奶奶把她当成什么东西,不会难过么?” “你太小看她了,”老妇人摇了摇头,“她的力量比你想象得要强大很多,这些事情,包括我们现在正在说的话她其实都知道,但她现在并没有为了活命逃走。” 顾炤听见这句话时不由地超女孩的方向看去,她还站在喂鸽子的地方,只是手里动作停下了,纤细的背影宛如一棵易折的芦苇。 她果然听得见这里的谈话。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顾炤淡道,“况且已经来不及了,我昨天把父亲的遗体交给了别人,今晚就是我的死期,金叔在电话里说道邀请函,应该就是他们邀请你们来参加我的葬礼吧。” “还来得及,”老妇人说,“阿黛尔·卡佩不可能这么快就与遗体完全融合,现在完全有时间阻止她。” 顾炤冷笑:“拿什么阻止?” “佟念抓到拉斐尔了。” 听见佟念的名字,顾炤立即追问道:“他人呢?” “在养伤,”她说,“你知道拉斐尔真正的力量是什么吗?” “是什么?” 老妇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枚金币,上面的花纹顾炤太熟悉了。 “幸运女神币?” “没错,”老妇人抬起头,望着湛蓝色的天空说,“他就是幸运女神币的制造者。” 传说中,罗马皇帝奥托命人打造了它,那个人是一位拥有强大精神力的诺亚人,如果拉斐尔就是那个人,那么他应该活了好几千岁了,比帕德玛夫人还要夸张。 “人都肉体会毁灭,但是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可以永远存在,拉斐尔就是他的宿主,在拉斐尔之前,他的上一任宿主曾让地球陷入一分钟的沉眠,那个人已经被瓦尔哈拉抓了起来,但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更换了宿主……也许帕德玛正是发现了这点,才会寻找到拉斐尔,并且通过他了解到有关神的一切。” “所以呢,他现在有什么用?” “他的目的是让你看见所谓的‘视界奇点’,当然不会让你这么早死去,再加上汶汶的力量足以让地球再次陷入沉眠,而且时间可以延长很久,足够我们阻止阿黛尔·卡佩的计划。” “然后呢?”顾炤问,“遗体的事迟早被别人发现,相信我,所有的诺亚人都会想尽办法争夺,对他们来说掀起一场战争很容易。再说,你们怎么保证拉斐尔会老实听话,如果连你们也死在他的精神力场里该怎么办?” 顾炤从长椅上站起来,沉着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悲伤,他朝沈时年走去,没有再回头,却说了一句:“谢谢你,奶奶。” 他身后的老妇人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流下,竟是悲伤地哭了起来。 顾炤路过金叔身旁,问他:“邀请函上写的是什么地方?” “帝国大厦,”金叔说,“你准备去赴宴?” -- 第241页 顾炤笑了笑:“当然,我是主角嘛。” * 莱利斯对着镜子系领带,光滑的镜面照出他的面庞,一道显眼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划到眼尾。 这是那个疯子一般的女人留下的,原本他有可能在顾炤最脆弱的时候杀掉他,但那个女人却登上来他的飞机,还突然爆发出诡异的强大力量,他差一点就死在那里了。 幸好他提前跳机才逃过一劫,只不过还是受了很严重的上,此时能从床上下来换衣服也只是勉强而已。 但他作为宴会的发起人,必须得去赴约才行,其实早在乘上飞机前他就预料到了两个结局,第一种就是他与顾炤同归于尽,然后这场宴会就是他自己的葬礼,第二种结则是现在这样,顾炤没死,他也没死,于是他带着神的最后一块遗体回来,将这场宴会变成顾炤的葬礼。 关于神的一切一直是个秘密,帕德玛夫人也从未对他透露过半分,但他在纽约待了这么久,这个城市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他看到的可能比所有人都要多。 他不仅知道神的存在,还知道拉斐尔以及沈家的过往,甚至猜到被拉斐尔偷走的花瓶里装着神的遗体。 他虽然看似掌握大局,但如果没有帕德玛夫人,他仍然如蝼蚁般弱小。 其实,还有一种隐藏的第三种结局,那就是他死了,顾炤还活着,从概率上来说,其实这一种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但这一切似乎都在帕德玛的算计中,即使他没有拿到神的遗体,顾炤也会自己交出来,善良的人选择通常很少。 “如果我是你,现在一定会在床上多躺一会儿,”楚辛燃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不然今天晚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无所谓,”莱利斯淡道,“反正对他们来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连我的遗产都已经拿到了。” “谁要你的遗产,”楚辛燃目光一凌,“勒罗伊家族的财产我都不想继承。” 莱利斯转过身,对他嘲讽一笑:“如果所有人都能像少爷你一样视金钱为粪土就好了,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贪财的混蛋,也没用那么多人活活饿死。” 楚辛燃怒了,冷笑道:“都快死了还是这么讨人厌。” “谢谢夸奖,”莱利斯不想再和他废话,直接转移了话题,“卡佩夫人情况怎么样?” 楚辛燃摇头:“不知道。” “帕德玛夫人是怎么告诉她的?融合的过程是怎么回事?” “不是融合……” 楚辛燃沈吸一口气,回答道:“是让神复活。” “复活?”莱利斯眉头一皱。 楚辛燃解释道:“卡佩夫人的身体很特殊,不会被神的细胞破坏,但是她的身体还是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神的基因改造了她,但这并不是说她可以融合其他的部分,而是代表她可以用自己的血肉帮助神明复活……神虽然死了,但他的身体由于仍然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所以还活着,就像日本人喜欢吃的新鲜生鱼片,即使已经被切片摆在盘子里还能动。” 莱利斯脸色沉下来。 这么说,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会死了。 “当然,这只是帕德玛夫人的推测,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这是一场豪赌,拼上的不止她一个人的性命,还有整个地球的命运,如果神能够顺利复活,顾炤就能与他同归于尽。 今天晚上所有人都会来赴宴,不止瓦尔哈拉的老家伙们,还有圣堂、伽蓝以及某些在逃猎物。而莱利斯之所以如此笃定这些人会来,是因为他是以“神”的名义发出的邀请,他把关于神的一切都写在了邀请函上,并且声称神的遗体在自己手上,就算这是个圈套,那些贪婪的家伙也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这个时代应该彻底划上句号了,而他们这些老家伙,注定是要为旧时代陪葬的。 第115章 纽约帝国大厦位于曼哈顿第五大道, 于1931年修建完成,高381米,共103层, 是纽约乃至整个美利坚合众国的标志性建筑。 莱利斯的房间在第78层, 落地窗外的风景一览无余,周围所有的建筑都像高精度的模型一样。 “不好意思, 打扰一下, ”房间里突然多出一个人的声音, “我想找个人。” 莱利斯和楚辛燃一同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来者满身是灰, 很明显是从通风管道钻进来的,楚辛燃立即拔出武器,挡在莱利斯面前。 佟念挠了挠头:“我现在可没时间跟你们打架, 阿黛尔·卡佩在哪里,我的目标只有她。” 楚辛燃冷笑:“你真的以为我们会告诉你?” “那没办法了,”佟念面露歉意, “对不住了,两位。” 他的领域在瞬间展开, 黑色的羽翼如子弹般弹射出去, 楚辛燃手里只有一把枪, 无法全部阻拦,只能一把抓住莱利斯的手躲到酒柜后面去。 酒瓶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楚辛燃探头出去, 瞄准对方的额头, 但是子弹飞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佟念身边形成了一层天然屏障,以子弹的力道根本就无法近身。 “房间里还有别的东西吗?”楚辛燃问道, “厉害点的,最好是刀。” “那边的桌子上有一把削水果的。” 楚辛燃翻了个白眼:“你让我拿水果刀去对付这种怪物?” -- 第242页 “用不着,”莱利斯接着说,“水果刀旁边有个遥控器,是炸.弹控制器。” 楚辛燃愣了愣:“你在自己房间里装炸.弹?” 莱利斯淡道:“以防万一。” 眼前的情况就是“万一”,对方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实力肯定不俗,楚辛燃咬牙道:“我去拿控制器,你往门口走。” 莱利斯却在此时摁住他的肩膀:“不,是你去门口。” 他把楚辛燃往门口一推,自己冲向桌面,黑色的羽毛瞬间贯穿了他左边肩膀,他的旧伤也在此时崩裂开,楚辛燃对着他大喊一声:“回来!” 可此时什么声音都无济于事了,莱利斯整个人扑在桌面上,手里已经握着控制器。 楚辛燃拼命咬着嘴唇,他没有往门口跑,而是朝莱利斯那边过去,在爆炸声轰然响起的瞬间展开空气屏障,剧烈的冲击波让他喷出一口血,房间里火光漫天,浓烟滚滚,除了桌子以外的地方都被炸了个粉碎。 有空气屏障的阻挡,爆炸的威力减小了很多,两人虽然看上去没事,但楚辛燃的内脏已经被冲击波震伤了,再加上消耗过大,已经昏迷不醒。 莱利斯的眉头狠狠拧起,因为他看见居然还有人站着。 “我说过,我时间不多,”佟念终于冷脸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他轻轻抬手,数百枚羽翼如同蝙蝠一般冲过去,将楚辛燃包围住,然后全部化为刀片在他身上无情切割。 “阿黛尔·卡佩在那里?”佟念再次逼问。 “就在这栋楼里,”莱利斯说,“你可以连这栋楼也毁了,我知道你能做到的,对么?” 佟念见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个人的死活,正要想其他办法,一支箭矢刺穿玻璃窗朝他袭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房间门就被人踢开了。 只是转眼间,他的敌人就变成了数十个,这些人都肤色和装扮都不尽一样,佟念瞬间懂了,他们都是莱利斯请来的客人,帝国大厦已经变成诺亚人的聚会地点了! 佟念的时间确实不多,所以更要保存力量,要不然根本活不到晚上,佟家人的力量是代代相传的,他可以燃烧先辈们的力量来化解危机,但是力量燃烧殆尽后他自己也会没命。 以前的先辈们多多少少都会把力量留一部分给后代,但佟念连女朋友都没有,也没打算将冬家的血脉延续下去,所以他没必要保留,哪怕是死在今天也无所谓。 但他不能死在这个地方,金先生交给他的任务是刺杀阿黛尔·卡佩,而现在他连人影都没看见。 “像我这种死宅最讨厌人多了,”佟念说,“再见各位,我先走一步。” 面对这么多敌人,哪怕是逃走也很废功夫,他走的还是原来的通风管道,这是一条单行道,根本没有回头的机会,他只能不停地沿着轨道走下去,速度还要快,不然根本来不及。 还好金先生的手下已经给他设计了一条完美的逃生通道,佟念感觉背后没有人追了,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打开通讯设备。 “计划B失败,”佟念说,“还有计划C么?” 金先生在通讯器那边说道:“有,但我不确定是否要用。” “这都什么时候了,”佟念说,“说好咱们分头行动,你那边又没把顾炤劝住,我这边又没那个能力找到目标,有方案赶紧用吧。” 佟念确实抓住了拉斐尔,但他并没有受那么严重的伤,而是成为拯救顾炤计划里的一员,如果金先生和顾老太太谈判失败他就开始行动。 “我在纽约的地下管道里装很很多核弹,”金先生开口就是如此惊人的话,“我可以赶在阿黛尔·卡佩融合成功之前启动,到时候整个曼哈顿岛都会灰飞烟灭,但是除了小炤意外所有人都会死。” 佟念摁着太阳穴:“老爷子你可真够疯的,这么搞纽约政府的人都没发现吗?” “他们早就发现了,不过美国的政客都很好打发,随便给了几千万,就说我们在装地下电缆,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直眼了。” “……那核弹又是怎么搞来的?” “偷的,”金先生仍然语出惊人,“除了政客以外,美国大兵也喜欢钱。” “牛哇,”佟念简直要给他竖大拇指,“赶紧炸吧!不然一会儿来不及了。” 金先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别想了,我们连头发丝儿都是属于神的,神为了他的儿子都敢死,我们为顾炤炸个曼哈顿怎么了?” “小炤会很难过。” 佟念愣了愣,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是一个善良的孩子,”金先生说,“以前我们隐瞒了他很多,到最后也没能与他开诚布公,但他从来没有埋怨过我们,反而选择一个人承受一切……我在想,这最后一次,要不就让他自己作决定吧。” “那我们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佟念沉下脸色,“我不接受,冬家世世代代都是为神而活,如果连顾炤也死了,我有什么脸去见桃源的先辈。” 那一年他奶奶病重,原本就苟延残喘的身体在接到神死亡的消息的时候就彻底撑不下去了,冬家所有人都把性命献给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奶奶的父母、兄弟、丈夫甚至是儿女都为他而死,他早就成为所有冬家人生命的延续。 -- 第243页 顾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能理解你,”金先生叹息道,“但这是小炤自己的路,可能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是我们的神,我们的神已经死了。” 佟念死死捏住通讯器,垂下头,紧紧咬着牙齿。 “从某种层面来说,我们其实早就自由了,只是自己给自己戴上了铁链与枷锁,”金先生停顿一下,又说,“毕竟,接受这样的事实,对我们来说太残酷了。” * 顾炤从试衣间出来,金发碧眼的导购员迎面而来,熟练地帮他打理领带与发型,她笑着说:“您穿这件真好看。” 顾炤身高堪比模特,到店里试的每一件都是从模特身上扒下来的,尺寸刚好合适,用不着再去定做,他也确实没那个时间了。 “刚才那件呢?”顾炤问她。 “都好看,”店员圆滑地眯起眼睛,低声说,“不过这件应该更好一点——跟您一起来的那位男士从您出来就没移开过目光,他好像更喜欢这件。” 顾炤笑了:“那就这件吧。” 这是第五大道的高端礼服店里,顾炤想要买一件出席宴会穿的衣服,刷的是沈时年的卡,这家伙给钱的时候连价格都不问一下,颇有点霸道总裁的味道。 “你大哥平时给你多少零花钱?”顾炤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是我的工资,”沈时年回答,“瓦尔哈拉发的。” 原来是他的血汗钱,顾炤突然觉得身上的衣服穿着突然有点不舒服了,提议道:“要不咱们换一家?” 沈时年面露疑惑:“为什么?” “你以后要过日子啊,”顾炤说,“我都害你丢了工作了。” 沈时年沉默地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放在他的脸颊上,目光复杂又温柔。 他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你喜欢就好。” 这句话明显不是他想说的。 就在他要收手的时候,顾炤握了上去,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觉得金叔没有说实话,他肯定还留了一手。” 沈时年认真听着他的话。 “我需要你赶紧离开纽约,”顾炤拿出一张飞机票,塞进沈时年手里,“这是昨晚我让你大哥买的。” 这才是顾炤使用金水的真正原因,他必须得阻止那场海啸,这样才能有航班从机场起飞。 航班的目的地是玉城,那是顾炤长大的地方,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不去,”沈时年坚定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要去死呢?” “我也陪你,”沈时年说,“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 “唉,”顾炤叹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搂着沈时年的脖子,想给他固执的恋人一个吻,甜蜜和温存却被爆炸声打破了,第五大道上的行人慌张地奔跑起来,街道两旁的商店以为又是什么人在打砸抢烧,熟练地打开防护网,顾炤敏锐地发现是帝国大厦滚起了浓烟。 “看来宴会提前开始了。”顾炤若有所思道。 “我们过去?”沈时年询问。 “不用,”顾炤轻轻摇头,“我是主角,当然要最后才登场。” 过了一会儿,顾炤说:“你还有什么要做的么?” 沈时年想了想,然后摇头。 “我有个想法,”顾炤眯着眼睛坏笑,“你看我们俩都穿这么正式,很适合去一个地方。” 沈时年愣了一下,突然看见顾炤掏出一个小盒子,举在他面前打开,两枚闪闪发光的戒指躺在盒子里。 顾炤单膝跪地,周围都是慌乱逃跑的人,在人群涌动中两人凝望着彼此,沈时年全身都僵硬了,指尖颤抖着,呼吸极其不平稳。 “宝贝儿,嫁给我,”顾炤深情地说完以后才发现好像自己才是零,于是换了种说法,“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顾炤等了半天,沈时年都没说一个字,其实他也有点紧张,这两枚戒指是刚才试衣服的时候托店员去隔壁买的,然后跟衣服一起记在了帐上,不过沈时年完全就没看账单,估计连花了多少都不知道。 离服装店最近的珠宝店可是宝格丽啊,顾炤虽然让店员随便拿,但肯定不便宜,他想着既然出钱的是沈时年,那求婚就交给自己了,于是有了这么一出。 可是这气氛显然有点尴尬。 “我……”顾炤刚想说跪地上有点累,突然就被人抱住了,沈时年也和他一样跪在了地上,将他拥入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融入身体里。 顾炤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已经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了,顾炤把他拉起来,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还有两个小时,应该来得及。” 然后转头用英语对司机说:“去周围最近的教堂。” 教堂虽然可以举办婚礼,但并不是人人去了就能剧本婚礼,特别是曼哈顿中央地区的更是要提前好几个月预约,顾炤和沈时年去的教堂刚为两位新人举办了仪式,场地布景都还未拆下来,一听他们两个是来结婚的,教堂的负责人上下打量着他们,同性恋虽然违反天主教义,但是现在都教堂还是以盈利为主的,并不拒绝同性恋人,特别是两位身穿高定西服的恋人。 “我给您排预约,”负责人说,“如果您购买我们的VIP项目,能够提前一个月。” -- 第244页 “一个月?”顾炤挑眉。 “是提前一个月,”负责人露出职业微笑,“准确地来说即使有VIP服务也需要在七个月后……” 负责人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有什么东西对着他——那位一言不发的俊美青年手里突然多出一把袖珍.枪。 “不好意思,”顾炤笑道,“可以请你们的神父出来一下吗?” 负责人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说:“先……先把……放下,我我……这就去给两位安排……” 负责人迅速跑去找神父,疯狂想这两个究竟是什么人,看他的打扮不像普通流氓,会不会是黑帮?对,一定是黑帮!两名黑帮大佬居然这么火急火燎地来结婚!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神父年纪太大,耳朵不太好使,他没有听清楚负责人对他说了什么,只是听见有两个人要结婚就出来了,两名年轻人已经站在彩色窗户下等他了。 他穿着白色教袍,站在两人中间,吟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誓词: “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你在哪里死,我也在哪里死。 根据圣经给我们的权柄,我将宣布你们为夫妇。  这是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两人在神父的注视下交换戒指,缓缓靠近,亲吻在一起。 可就在这时,警车的鸣笛声突然划破空气,看来刚才那位负责人是报警了,神父还没反应过来,顾炤和沈时年就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朝一个方向跑去。 他们穿过花坛,翻过教堂的围墙,手牵手不断狂奔,吸引了一众路人的目光,顾炤边跑边笑,沈时年的表情看上去也很愉悦,他们就这样在纽约的街道上穿梭,车辆,人群,高楼都成了转瞬即逝的浮光掠影。 终于,他们利用小巷道甩掉了警车,顾炤扶着墙剧烈喘息,然后后背靠在墙上,目光落在沈时年的手指上。 银色的圆环泛出些许微光。 “我们两个,”顾炤又看着他的脸说,“已经算是结婚了吧?” 沈时年点头。 “叫声老公我听听。”顾炤故意逗他。 没想到沈时年格外听话,直接说:“老公。” 这下轮到顾炤傻眼了,一股热流在他身体里窜呀窜,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咳,”顾炤假咳一声,开始说正事,“既然你都叫我老公了,有件事我不能再瞒着你。” 沈时年疑惑地看着他。 * 夜幕终于降临,帝国大厦每一层都亮起耀眼的灯光,从大西洋吹来的晚风从露天宴会场地穿过,但是这并不像一场上流社会的晚宴,更像是年轻人喜欢的同好展览,因为宾客们的打扮都太过奇怪。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面容庄严的红衣主教,也能看见身披僧侣服手握念珠的和尚,还有经常在电视里出现的灵媒大师,他们虽然穿着各异,但是行为却都是一致的,完全没有将酒水和食物放在眼里,全部盯着摆在场地最中央的箱子。 箱子是由超金属打造的,说明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一般,当然,他们已经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在收到莱利斯的邀请函时,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样伟大的东西真的存在,但如果不去相信莱利斯的话,这几个月发生的奇怪现象根本就没办法解释。 从玉城的巨型精神力场,再到阿尔卑斯山事件里那枚奇异消失的核弹,以及最近发生在西半球的灭顶之灾。 如果那位真的存在,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预感,今夜会是新世纪的起点。 沈曜百无聊赖地看着手腕上的表,身旁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难道你不觉得兴奋吗?那可是神明!人类居然杀死了神明,甚至得到了他的力量,我们再也不用在人类的社会里东躲西藏,我们将会成为世界的主宰!” “那又怎么样,”沈曜淡道,“就算世界让诺亚人主宰,但是你能主宰诺亚人么?” 那人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你总是这么无聊。” “沈先生可不无聊,”女人的声音传来,“他这么有魅力,你学不来的。” 那人刚想看看是谁敢这么对他说话,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女人对他微笑:“别来无恙,帕里斯先生,您为什么不去找主教而是在这里闲聊呢?” 帕里斯强颜欢笑:“我是该回到主教身边了,再会,勒罗伊女士。” 来者正是楚辛燃的母亲,勒罗伊家族的家主,西尔维娅·艾洛蒂·勒罗伊女士。 “你好像对那个东西并不感兴趣?” “你知道那是什么么?”沈曜反问。 “当然,”西尔维娅笑道,“那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我们都是为了它才来到这里。” 而且每一个都是有备而来。 帝国大厦里潜伏着各方实力,就连周围的建筑里也安排了狙击手,如果大战必不可少,那么每一个人都有赌上一切都觉悟。 这个东西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不仅是力量以及即将获得的权力,还有近乎永恒的生命。 西尔维娅捧着自己的脸说:“如果我也能像卡佩夫人一样回到年轻的时候就好了。” “活太久也见不到是一件好事,”沈曜说,“就像帕德玛夫人,活得最久,背负得最多。” -- 第245页 “所以莱利斯想终结这个时代,”西尔维娅的吐词十分清晰,“很奇怪,明明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打算,却还是没有抵抗住诱惑。” 沈曜没有再说话。 “那你呢,”西尔维娅又问,“既然不感兴趣,又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我家里有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孩,”沈曜回答,“他们非要来,我也只好跟过来。” 西尔维娅笑了几声:“是么,我家的小孩也不让人省心,今天下午才被送去ICU。” “你好像很高兴?” “为什么不呢?ICU里可比这里安全多了。” 西尔维娅歪着头,看着沈曜旁边的少年,问道:“我刚才就想问了,他是谁?” 沈曜想了想:“好像……叫时间。” “时间,”会一点中文的西尔维娅疑惑道,“好奇怪的名字。” “是奇怪,”沈曜漫不经心道,“但他没准能救你一命。” 莱利斯站在箱子旁边,念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这场宴会,”莱利斯缓缓说道,“想必大家都曾听说过诺亚人起源的传说,神一万年前来到地球,在人类的基因里植入‘Asker’,等到这枚种子成才为参天大树的时候,神就会降临人世,消除世间所有的苦难。” 台下的观众凝视着他,并没有欢呼和掌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这是战争爆发前的宁静。 “我们已经等待千年,这一刻,神终于降临了。” 莱利斯说出这句话时,身边的盒子突然打开,露出里面的淡金色培养皿,超过两米的培养皿中间悬浮着一个人,他的身体是被拼接出来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接口,那些接口都是纯金的颜色,泛出如黄金般耀眼的光芒。 虽然有如此多的伤口,但他的皮肤却是如新生儿一样饱满,肌肉线条非常流畅,每一寸骨肉都透露着一种圣神的美感,让人忍不住跪下来向他祈祷。 这就是……神么? 巨大的压迫感笼罩着所有人,来宾们都屏住呼吸,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莱利斯的目光却没有在他身上,而是望着沉寂的夜空,仿佛在等什么人一样。 “请让一下。”青年的声音打破沉默。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他穿着合身的礼服,头发却似乎有些凌乱,英俊的面庞在灯光下更显深邃,有很多人都不认识他,但他们认识他身边的人。 沈时年,瓦尔哈拉的王牌猎手,盛宏门的小少爷。 两人默契地对视半秒,顾炤一步一步上前,沈时年却留在了原地。 “你终于来了。” “没有迟到吧?” 莱利斯淡道:“主角没有登场,好戏怎敢开始。” 随即,他摁下按钮,培养皿的玻璃突然碎裂,金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神的头颅露出水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居然是活的!邀请函上写的分明就是遗体! 顾炤与他对视,直到他的整张脸都露出来。 “我很想你,”顾炤轻声对他说,“爸爸。” 神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面容没有丝毫动容,目光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顾炤一拳砸在本来就已经有裂缝的玻璃上,将培养皿彻底破坏,然后试图把里面的人拖出来,但他的手将要接近对方的时候,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迫使他停了下来。 黑夜中,浓云朝帝国大厦汇拢,狂风呼啸着刮过,会场的桌子都被掀翻了,被顾炤破坏的玻璃最先被刮走,随后一声巨响,残破的培养皿彻底炸开。 神的身体缓缓上升,黄金色的纹路像是在他身上流转一般,光芒越来越刺眼。 顾炤也不得不后退一步,他向身后所有人喊:“快跑!” 这句话说得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神的力场展开了,周围所有东西都在消失——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构解”,名为Z597的实验体就有这样的能力,可以把身边的东西构解成分子,神的力量比她强大太多,仅仅除了顾炤已经空空如也! 整个帝国大厦都在消失! 顾炤失去站立点,于是也腾空而上,他接近神的位置,身体丝毫没有受到力场的影响,而神也发觉了这一点,抬起手,刚才被他构解的金属分子在空气中里凝结无数把利刃。 这是沈时年的能力,能将金属物变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神放下手的时候,所有利刃都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朝顾炤刺过去,任何人在这种攻势下都无法躲避……但顾炤不一样,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神之子! 利刃在他的命令之下停止攻击,而且矛头一转,对准了神明。 “没用的,”顾炤指着自己的心脏说,“它已经长出来了,我已经能看见那个东西了。” 视界奇点,那个永远无法被观测到的,宇宙之外。 “原来这样,也不能让你复活么,”顾炤叹息道,“我以为还能再与你相见,但是你只剩下一个空壳。” 爱因斯坦在相对论里提出,物体如果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运动,就能回到过去,而视界则是一个连光都无法逃逸的地方,那里是宇宙的终极。 但是顾炤并不能让时间倒流。 准确地来说,物质的运动永远都是不可逆的,即使拥有超越光速的力量,也只能看见几千几百年前,甚至是宇宙大爆炸之初的光线,而那些只是浮光掠影,但他们都被监察者牢牢守护着,即使是这个宇宙里最强大的生物也无法窥视。 -- 第246页 因为它是宇宙的本源,如果有谁知道了宇宙是怎么产生的,就越过了洞穴理论里的那面墙,从而进入更高的纬度,也拥有了创造宇宙的能力。 “你确实不适合生活在地球上,”顾炤终于来到神面前,对神说道,“所以我有一个更好的地方带你去。” 顾炤伸出双臂,拥抱神明:“晚安,爸爸。” * 半个小时前,曼哈顿的某条小巷道里,顾炤靠在墙壁上说:“有件事我不能再瞒着你。” 顾炤顿了顿,平静地说:“我的心脏已经完全长出来了。” 沈时年面露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在中央公园里,”顾炤说,“汶汶把她的力量给了我。” 时间再往前推几个小时,白鸽飞舞的中央公园里,女孩朝顾炤跑来,扑在他身上。 “哥哥!”女孩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脸。 精神力场瞬间展开,力场覆盖的面积越宽,里面的时间就能延展得越长,就在这一刹那整个北美洲都进入了顾汶的力场中。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顾炤问她。 精神力场里的两人并不在中央公园,而是在安琪乐园的摩天轮里,顾汶正趴在车厢玻璃上往下看。 “你杀死小雨之后,她对我的束缚也解开了,”顾汶说,“我一直都很想重建这里。” “对不起。”顾炤突然说。 “为什么说对不起?”顾汶转过头看他。 顾炤解释道:“她是你最好的朋友。” “你也是我最喜欢的哥哥啊,”顾汶回答,“她已经死了,精神力只是她的影子而已,就算会思考也无法拥有未来了。” 顾汶凑近一点,捧起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所以这不是你的错,我说真的。” 顾炤有些动容,淡淡地笑了:“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也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下去?” “你是说和小雨一样?”顾汶皱眉,“最好不要,精神力保存的方式很困难,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不要死,奶奶和金叔,还有妈妈,我,都会很难过。” 顾炤握住顾汶的手:“我知道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不死,但是需要你帮我一下。” 顾汶歪着头,指着自己的心脏:“哥哥要把它收回去吗?” “不,它已经是你的东西了,”顾炤摇了摇头,“我需要你借给我一点力量。” 顾汶点头答应,反握住顾炤的手。 随着力量的传递,精神力场的范围也迅速缩小,两人很快回到现实中。 强大的能量涌入体内,心脏又开始疼痛,迫使顾炤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顾汶仍然抱着他的大腿没有松开,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一开始我也很担心会发生什么,”小巷里,顾炤接着对沈时年解释,“但是情况比我想得要好很多。” 沈时年眉头紧锁:“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顾炤想了想:“真要说道话……就是觉得自己变强了一点。” 何止一点。 他现在相当于一台超级电脑,能够观测到整个世界乃至地球以外的过去、现在、以及部分未来,而且这一切都绕过了守护视界奇点的监察者。 拉斐尔的理论是正确的。 “我可能……已经变成另一种生物看。”顾炤缓缓道。 沈时年仍然皱着眉,面色有几分不悦。 “怎么了?”顾炤注意到他的神色。 沈时年拿出一张被他揉皱的机票。 顾炤立即紧张起来:“你听我解释!” 沈时年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我没办法看太多关于未来的事,所以不确定我老爹是不是能复活,万一他变成了怪物,谁都有可能死,我不愿意让你冒这个险。” “所以,”顾炤向他展示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我已经属于你了,别担心,我一定会回玉城找你。” “不用担心的人是你,”沈时年握住他的手,“我们在大哥那里丢了一样东西。” 顾炤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好像还有一个外挂。 * 381米的帝国大厦此时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高度,警报声响彻整个曼哈顿,警车、消防、救护车蜂拥而至,但当他们赶到现场时才发现,受伤的人其实屈指可数。 西尔维娅在浓烟中起身,寻找着认识的人,她看见沈曜的身影,他旁边站着的仍然是那名叫做时间的少年。 “……他没准能够救你一命。” 西尔维娅直接愣了几秒。 在她前面的沈曜此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大哥,”电话那边的人说,“我想去玉城。” “去就去,”沈曜说,“你已经成年了,想去哪里还需要给我打报告?” “顾炤说想用一下你的直升机。” 沈曜一愣:“他有驾驶证吗?” “我有。” “……” 沈曜摁着眉头:“可以,但是把你们丢在这里的东西给我接走,我不想照顾他。” “抱歉,只能暂时交给你了,”沈时年果断道,“我们们赶时间。” 他立即挂了电话,顾炤问他:“你大哥怎么说?” “可以开走。” “时间怎么办?” 沈时年面不改色道:“他来照顾,让我们放心。” -- 第247页 顾炤扬起半边眉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露出微笑,吻了吻他的脸颊。 “走,我们回家。”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爆更九千,完结撒花!!! 还有几个番外哦~ 第116章 番外 顾炤休学半年, 再次回到学校时长川大学变化诸多,对他影响最大的一点就是游泳馆闭馆装修,所有游泳课都取消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 他可以用这段时间去陪他的恋人。 如果沈时年去上课, 他就跟着旁听,如果沈时去实验室, 他就在实验室外面的网球场玩, 一直等到对方出来, 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吃个饭,再回到校外的公寓里, 看部电影或者打打游戏。 校草顾炤居然成了理院院花的小尾巴,长川的学子们一开始当然是震惊的,纷纷在阴间校论坛发帖吃瓜, 据小道消息称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甚至在国外结了婚,当然结婚这件事听起来还是太扯了, 很多人都不相信。 “不信算了,他们两个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什么人啊, 说得跟他们很熟一样。” 佟念盯着电脑屏幕上这句话, 挑了挑眉毛, 敲出一段话,看了半天又挠了挠头,最后还是删掉了。 最近他靠爆料顾炤和沈时年的爱情故事混了很多经验值, 已经拿到申请管理员的资格, 景莹莹失踪半年,管理员的位置空了一个,如果这次他申请了, 下一任大概率就是他了。 盯着画风诡异的论坛界面,佟念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右下角的企鹅图标跳了跳,有人给他发消息。 “上号吗?” 佟念很快回复:“不了,我哥们儿晚上请我吃饭。” “那没事儿了。” “你最近好像时间很多啊,”佟念打字问他,“怎么天天玩游戏。” “我失业了。” 佟念有些惊讶,没过脑子就打字上去:“瓦尔哈拉真的倒闭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对面敲了一个问号。 再一个问号。 接连三个问号后,佟念倒吸一口凉气,用讨好的语气说:“雷蒙少校,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你是谁?” “我跟您一样,都是敬职敬业的保姆,”佟念回答,“当然,现在我也失业了,我的神不再需要我的保护。” “神”这一个字足够解释一切,对方也给他发了个省略号,就再没了下文。 没过多久,“神”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们下课了,校门口集合。”顾炤言简意赅道。 “好嘞,”佟念说,“今个儿上哪儿吃啊少爷?” “吃火锅,”顾炤说,“还有俩人,热闹。” 还有两个人?佟念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顾炤挂了电话,把手机丢裤包里,跟着沈时年继续往校门口走。 沈时年穿着顾炤买的衬衫,金边眼镜非常斯文,虽然镜片平光的,但耐不住顾炤喜欢,上次两人在进行某种运动时顾炤就强烈要求他一直戴着。 就像某些女孩子清楚男朋友喜欢黑丝还是白丝一样,沈时年也非常清楚顾炤喜欢他穿成什么样子,这点小癖好他还是可以满足他的恋人的。 因为某些更过分的他也都满足了,不差这么点儿。 跟佟念汇合后,三人就往火锅店走,中途佟念问道:“马上暑假了,你们打算怎么过?” “回玉城,”顾炤反问他,“你呢?” 佟念挠挠头:“我也打算回老家一趟,但是有件事还没办,办完了就回去。” “什么事?”顾炤好奇道。 “没什么,”佟念微微一笑,“私事。” 他既然都说了私事了,顾炤就没管这么多。三人到地方,顾炤开始点餐,没过多久另外两个人也来了,佟念的预感是正确的,果然来了两个不好惹的人物。 雷蒙自己拉开椅子,大刀阔斧地坐下来,他身材壮实,与欧美片里的肌肉硬汉相差无几,而他带来的人相对而言身形就要纤细很多,锁骨上的蛇头纹身若隐若现。 自从顾炤和沈时年从曼哈顿离开后就把时间丢给了沈耀,沈耀打电话问过很多次这家伙怎么处理,顾炤都是打马虎眼,这次大哥终于怒了,直接拜托雷蒙把时间送回国。 时间的问题确实麻烦,他虽然是上帝之杖的一员,但在曼哈顿事件中立下大功,拯救了所有人,瓦尔哈拉高层也对他过往做的一切既往不咎。 佟念感到大事不妙,连忙问顾炤:“你不会又打算把这家伙交给我吧?” “怎么会,”顾炤意味深长道,“我早就想好该把他送去哪里了。” “不是就好。”佟念舒了一口气,瞥了一眼时间,这家伙一直盯着桌面上的红糖糍粑看,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佟念对他说:“吃吧,甜的。” 时间立即拿起筷子,挑了一块塞进嘴里,雷蒙看见这一幕,说:“你还真了解他啊。” 佟念笑了:“那可不,连怎么用筷子都是我教给他的。” 不知怎么地,佟念想起以前两人相处的画面,少年站在公寓阳台上盯着他看到那种陌生又戒备的眼神,于是下意识地问顾炤:“所以你打算把他送去哪里?” 顾炤回答:“帕德玛夫人给时年留了一套房子,最近祁先生询问能不能搬进去住,我们托他照顾时间,他答应了。” -- 第248页 祁先生当了大半辈子管家,照顾人肯定很擅长,佟念也算放心了一点。 吃饱喝足,雷蒙就说他的任务完成了,要回酒店,佟念暗自吐槽你去网吧还差不多,却听见沈时年开口,说想跟雷蒙单独说两句。 顾炤识趣地拉上佟念和时间先走了,火锅店开在河边,晚风令人舒适,吹散了他们身上的油烟味儿。 江岸另一边灯火通明,时间不知怎么地突然不动了,呆呆地望着灯光缭乱的对岸,顾炤干脆停下脚步,陪他在河边看风景。 佟念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 “……宇宙的终极,究竟是什么?”佟念说,“还有,你现在……还算是人类吗?” “问得好,”顾炤笑道,“这个跟你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至于我还算不算人类……” 顾炤沉默很久,才说:“至少在这个世界,我还算是。” 佟念愣了愣:“这个世界?” “你都不好奇神最终去了哪里吗?” 佟念说挠了挠头:“他被你打败了……所以是灰飞烟灭?” “我还没有那个能力彻底抹除他,只是把他变成了另一种存在,”顾炤说,“我用他的身躯,创造了一个宇宙。” 佟念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颤抖道:“这……这也行?” “我本来打算把时间也送过去的,这个世界原本已经不需要他这样的人了,他将作为我的监察者而存在,”顾炤看向时间的侧脸,继续说,“但这对他太不公平了,他喜欢这个世界。” 谁都知道,上帝之杖是最希望世界毁灭的人,顾炤反而说出这样的话,佟念也看向时间,少年呆滞地望着光明璀璨的对岸,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却在这一刻让佟念觉得顾炤说得很有道理。 他厌恶这个世界,也深爱这个世界。 佟念思索片刻:“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宇宙的终极,就是另一个创造宇宙的神?” 顾炤点头:“大概率是这样。” “小概率呢?” 顾炤说:“我只是不确定它是否能用‘神’来形容,或许我们只是它脑海里的一个梦,再或许只是它身体里数百亿的细胞里其中一个。” 佟念耸肩:“我果然听不懂。” 顾炤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时沈时年和雷蒙也从火锅店出来了,顾炤赶紧过去跟他汇合,之后几人分道扬镳,顾炤带着沈时间和时间坐出租车走了。 佟念看向雷蒙,犹豫半吧切一把?” 雷蒙露出“果然是你”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掏出一根雪茄点上,冷酷道:“走。” * 暑假终于来了,第一天顾炤就出了趟远门,目的地当然是观音山的古宅,是时候把时间送出去了。 车开到半山腰就不能再往前了,风烛残年的老人站在路边,手机提着纸灯笼。 祁老看上去比以前老了很多,没有之前精神抖擞的样子,反倒更符合他的实际年龄,好在老宅里还有其他身强力壮的仆人,照顾时间的事不需要他太费心。 一行人沿着山路往老宅走,顾炤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感觉这里和顾家老宅的氛围差不多,各种陈设都很熟悉。 祁先生大约是看出顾炤的疑虑,解释道:“这座宅子出自顾家的匠人之手。” 帕德玛夫人居然和顾家也有联系? 祁先生带他们来到茶室,亲自沏了一壶茶,时间在室内坐不住,于是就让他去院子里待一会儿,他好像对金鱼很感兴趣,站在池塘边看了好一会儿。 “夫人的原本姓祁,名莲,我的名字是她给我的,”祁先生缓缓道,“祁家原本也是两广地区的名门望族,和顾家有些交情,只是后来在战争中没落了,夫人是祁家最后的传人,她在1901年背井离乡从西藏去往印度,帕德玛是一名老僧人为她取的名字,原本是梵文,意思是红莲。” 老人的语气平缓,混浊的眼睛像是看到了昔日的光景,继续说道:“我是夫人从战场捡到的,那时候我还很小,她把我从死人堆里抱出来,跟我说以后你就姓祁了。当时她就那么年轻,一百年后,我从黄发小儿变成了这把老骨头,她也是那么年轻。” 沈时年的手指突然捏紧了,目光沉寂下来。 “这都是一些往事了,”祁先生笑了笑,看向顾炤,说道,“您也许已经察觉到了,夫人很早就知道顾家与神的存在,而且祁家也是神的侍从。她与顾家原本失去了联系,后来有一位神父朋友替她来到中国,发现了顾家的创世图腾,以及桃源的花枝标志。” 顾炤此时有些惊讶了,他仔细思考片刻,终于把一切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神父来到中国的目的是替帕德玛夫人寻找神的侍从,期间接到了追杀实验体的任务,从偷渡船中拯救了沈时年,然后沈时年带到圣心福利院。 如果不是帕德玛夫人的刻意安排,沈时年怎么会如此巧合地被沈家收养,顾炤甚至怀疑沈时年是她故意安排在自己身边的。 所以到头来,操纵这一切的其实是帕德玛夫人? 顾炤确实被这个想法震惊了,一个死了这么久的人,居然依旧能掌控全局,甚至是后来的卡佩夫人也是按照他的遗愿行事,这个女人未免太过可怕。 -- 第249页 “无论如何,夫人都是爱着我们的,”祁先生缓缓道,“她爱时年,也爱您,同样也爱着我,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有太多难以割舍的东西,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不只是为了她自己。” “我明白。”顾炤沉声道。 在茶几下面,顾炤悄悄捏住了沈时年略显僵硬的手。 沈时年转头看他,眼神复杂又深情。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顾炤深信着。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