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借蜜》 第1页 [现代情感] 《刀口借蜜》作者:朕的甜甜圈【完结】 【文案】 奚清楷一介斯文败类界的翘楚,沦落到万人踩的境地,全然溃败生死一线时,被个小白兔捡了回去。 他日重回塔尖,男人一部分记忆沉睡良久,醒来时终于晓得日夜缺失的,大概是兔子凑过来喂萝卜时的一脸不耐。 - 既踏山峰顶,为你渡浮云。- 本文又名《拖家带口的我要如何生存下去》《论颜狗的一步错步步错错上加错》《人如何为自己的脑抽负责》 颜狗腹黑伪白兔X城府深人渣本渣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安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 ☆、楔子 虞安等在超市门口的时候,超想打人。 有人说去上个厕所,上到掉茅坑了吗。 终于,虞孟清的脑袋出现了。 她从人头攒动的超市生鲜蔬菜区挤出来,兴奋地冲出超市大门口,像颗炮弹一样冲向虞安。 姐姐姐姐姐姐,你看! 虞孟清左手紧紧抓着单肩背的书包带子,右手献宝似地递出去,张开,掌心中躺着白色塑料袋,塑料袋绑着一小捆菜。 芹菜根、白菜帮子、几根香菜、上海青的叶子 虽然不是一家人,但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虞安没答话,双手插在外套衣兜里,转身就走。 虞孟清蔫儿不拉几的跟了上去。 她当然知道她今天犯错了。 她在课堂上看小说看得太入迷,被班主任当场抓包,放学后直接被找了家长。 现在家长火很大。 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溜进超市,但似乎今天这种懂事并不奏效。 虞孟清本来就长得圆眼睛圆脸,白白净净的扎两个小辫子,活脱脱一个摘了眼镜的阿拉蕾,此刻辫子随着低落的心情也耷拉了下来。 她离小升初还有一年呢,现在成绩也没掉下来,怎么这么生气呢。 虞孟清,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来啦! 虞孟清声音陡然一亮,下一秒她就像个得到特赦的小黄雀一样,扑棱着翅膀冲过去了。 虞安虽然生气,但走过老城区的边界,街边的商店、陈设与路人的变化随之像电影翻篇的默然过渡一样发生了变化,她根本不放心让虞孟清脱离视线范围,遂扭头去牵虞孟清肉呼呼的小手。 几十年前S市被划出来,借着东风与优越的地理位置势头渐猛,高楼大厦也逐渐拔地而起。只是有一片边缘区域,迟迟没有完成开发,早先是县上的一个小镇,后来成了循梦而来却无处落脚的人,暂安一隅的地方。 尽管这地界跟安字没有半毛钱关系,所有人都在姿态凶狠的求生存,赌场和地下室遍地开花,破旧低矮的居民楼久经风雨,外层几乎要剥落了。但能住居民楼里,总归是比花十块去地下室跟老鼠和潮斑待一夜要好多了。 已经是初秋,街上或游荡或靠在路边长椅上的男人依旧赤着瘦骨嶙峋的上身,迷茫懒散,偶尔警觉。 虞安右手抓紧了虞孟清,快步沿着路沿走,快走到头的时候,向左一拐,沿着两栋建筑中间的窄道走了小路。 姐,我想吃个绿舌头,快走出去的时候,虞孟清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抬头刚巧撞上虞安的目光,她又缩了缩脑袋道,但现在天气快冷了,吃冰激凌肯定不舒服。 虞安牵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恍若未闻。 五分钟后,虞孟清喜滋滋地舔着绿舌头,吃到满口清凉甜爽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又怎么了? 虞安感觉到自己的手又被猛地拽了一下,颇有些不耐地侧了侧身子,问道。 我的菜呢? 虞孟清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懵懵的。 那些可都她辛辛苦苦挑出来的好苗子! 在架子上长得好的菜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地上能长得不磕碜,还能被她捡起来,那得要多少缘分啊! 虞安都没拉住她,眼看着虞孟清嗖地就反方向冲出去了。 到了刚刚左拐前的地方,虞孟清冷不丁地停住了步子。 虞安等了五秒,还不见她动弹,不由得有些火冒三丈:虞孟清你不要找了,没有就算了,回来。 虞孟清没动。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虞安拔高了声音。 虞孟清还是没动。 不过这次好歹说话了,话里带着点生怕惊动什么的犹疑:姐,你过来。 这片区曲里拐弯的,有不少乱长瞎长的歪脖子树,胡乱矗着的电线杆,漫天飞的小广告粘得到处都是,像顽固不去的牛皮癣。 虞安不想过去的,但眼看着虞孟清一头朝对面的巷子扎进去,背影迅疾如风,虞安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拔腿追过去。 你听没听见 虞安也就一米六出头,但这身高追起虞孟清比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没两步她就赶了上去,等赶到虞孟清身后时,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风从四面八风灌入,吹进所有缝隙,也堵住了她的嗓子。 这巷子竟然死人了。 -- 第2页 死状还挺瘆人。 虞安站在虞孟清后面,人还没有完全踏进来,能照到太阳的右半边身子暖烘烘的,另一半却过分阴凉。 这一条纵深不过二十来米的巷子安静而昏晦,坑坑洼洼的地上,蜷着一个很高的男人,他身下暗红色的血迹几乎跟泥土融到一道,身上的衣服勉强能看出是浅色的,黑色长裤也蹭的面目全非,很难分辨出哪里是伤,因为好像到处都是伤。 瘦削的胸膛有刀伤的痕迹,手腕上和脖颈都有极深的勒痕,看着已经彻底嗝屁了。 他死了吗? 虞孟清站得稍微靠近一些,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几秒,轻问道。 好像是。 虞安回答的声音更轻,贴着手的裤兜,明明能感觉到手机,却僵硬地不知道怎么把它拿出来。 她还没遇到过这种只在法制现场出现的画面。 姐,虞孟清回头看她,一瞬间,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同时闪过疑惑与惶恐。 虞安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回应,身后有人推着自行车路过,人在右边,刚好被虞安挡了道,哎了两声,见人还不动,路人不耐烦地搡了把她肩膀:大白天你他妈眼瞎啊,挡什么道 虞安懒得理,往前走了两步,给那路人无意撇过来的一眼腾出了空间。 几秒后,虞安和虞孟清同步捂住了耳朵,两个长相完全不像亲姐妹的人,只有这个时候才显出了一点相似之处。 这种情况,先叫救护车,还是先叫警察?上课好像没讲过。 虞孟清想。 看看尸体凉没凉,找人埋了就行了吧。 虞安想。 巷子背阳,夕阳回光返照的刺目余晖半点也没洒进来。 虞安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看来太阳也很任性,该照的地方不照,不该照的地方瞎照,真够操蛋的。 刚要掏出手机报警,虞孟清短促而意外的叫声让虞安神色一凛,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虞孟清跟前。 虞孟清则是睁大了眼,呆愣地低头,看见那双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得以搭在她鞋面上的手,指关节较一般人修长些,满手血污的样子,活像惊悚片里从地狱爬上来的生物。 而且眼睛明明是闭着的。 虞安从背后一把捂住了虞孟清的眼睛,视线跟着扫了扫,眉间不着痕迹的皱一皱,随即用脚尖踢开了男人的手,低声跟虞孟清道:我已经短信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走吧。 虞孟清没想那么多,轻轻哦了一声,一眼也没敢回头看,乖乖跟着她走出了街口。 橙红的夕阳彻底坠入了天际线,掠去最后一丝光辉。 虞安应着降落的残阳,牵着虞孟清快步朝家走去,在心里彻底把这胡同拉进了黑名单。 永世不得翻身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变态搞笑温情也有小虐?(? ? ??) 喜欢就收藏支持下蠢作者吧 么么哒大家!!新文留言前十发十个大红包,红红火火~笔芯~ ☆、Ch.1 九月之于奚清楷,是个很特别的月份。 他在沿海一带出生,数不清几岁的时候没了父母,印象里早早就离开了家乡混日子。离开的时候就是九月,他记得清楚倒不是因为多有值得纪念,是因为离开时满城挂的都是有关开学的横幅,大都是红色的,写着和现实完全不符的喜迎开学之类的屁话。 而后来,每当在什么重要的节点,奚清楷无意间回头去看日历,时间好像大都停在九月份。 出事之前,奚清楷倒数第二次出现在新闻上,是因为事业上迎来了一个高峰。 一是霂远集团以3.5亿美元收购了申城江边的费尔蒙酒店,二是以远超其本身价值的三千万买下了一个创业期的公司。 霂远于大部分人来说,留下的印象就是起家颇早的私营企业,作风低调,第一次弄得全城皆知、震动商界,正是拜这新闻所赐。 新闻播出当晚,合伙人付明浩十分兴奋地扑到了他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眼满意地听着背景的新闻音,在沙发上滚了两圈后,四肢舒展地长舒一口气:我操,总算他妈告一段落了,以后不用再累死累活了,再多一天我都得死的透透的靠,不提了,走走走,Vincent那边说让你去庆功宴呢,新收的那刺头也去,你不就是为了那个人才硬把他的公司挖来吗? 等了很久,付明浩没等来回答,只等来了偌大的办公室悄无声息地暗了下来。 奚清楷从窗前离开,调暗了感应灯,走到衣架旁边,取下深灰色的大衣挂在臂弯里,声线淡淡:你去吧,我没兴趣。 付明浩在沙发上半支着身子,抬眼时看见倚在墙边的男人取下细框眼镜,低头细细擦拭,雾一样的淡色暖光打散在他身上,斯文禁欲的绝色下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他暗自操了一声,刚想撑起身子,不料手滑了,从沙发上直接滚了下去。 我警告你付明浩艰难地拒绝了奚清楷伸来扶他的手,一脸警惕地抵御诱惑:色|诱也没用,分成我不会让步的。 滚。奚清楷的手压根不是朝付明浩伸过去的,他单膝跪地,俯身捡起了掉在沙发下的什么东西。 -- 第3页 捡之前他扔了块手帕盖住,所以付明浩也没看清他捡了个什么,随手放进了西装内衬的兜里。 付明浩的性取向是双,十年前他们在码头边刚认识时,奚清楷就知道了。 不过这么多年合作相处过来了,付明浩是嘴上说说还是真动了心思,他还是能分清的。 付明浩要是后者,他们不可能在一条船上绑这么久。 付明浩从地上爬起来,之前脸上混不吝的调笑神色淡了些,他坐在沙发上,两手张开搭在边沿上,看着奚清楷的背影。 操,这人的腿长分他点多好。 一米七五的付明浩混乱的想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大步朝奚清楷走去,在他开门之前堵住了路,随之一手按着奚清楷的肩,一手伸进他西装外套的内衬口袋里。 奚清楷站着没动,任他拿走。 两条红杠。 付明浩摇了摇手里的验孕棒:是盛时那个女学生?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那边? 奚清楷抱臂靠在门上,眼都懒得抬,只有唇角似有若无地一翘。 唉,你有点分寸,别成天见的给自己惹事,我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付明浩定定看着他,我是爱玩,但我绝对不会玩出人命。不要把风险留给自己,你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你?你准备怎么解决? 奚清楷接过付明浩手里的东西,干脆地一掰,将断成两节的验孕棒扔进了一米外的垃圾箱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知道他这人的脾性,但为什么,还是忍不住。 付明浩咬了咬后槽牙,才勉强收回心里汹涌滔天的情绪。 奚清楷显然不在乎。 但付明浩知道,两条杠的主人是谁。 她的名字是他故乡开得最盛的花,到了季节开得是漫天遍野。 那是付明浩离开家乡前喜欢过的一个人,对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 * * 奚清楷是南方人,斯文高挑,偏瘦。 他近视,一只两百度,一只一百五十度,却不常戴眼镜。睫羽很长,眼睛总是带着温淡的笑意。 是有钱的人,绅士风度,家教极佳的男人,最优秀的一点,是他还未成家。 这是故樱知道的全部。 还有,是她在盛时午夜兼职时,第一个翻她台的人。 后来大概每过几周,只要他来盛时,除了跟旧友老板娘打招呼,多半会来找她,在她指名了自己不过夜不□□的前提下,他依然出手阔绰。而且都说男人是石头做的,她却鲜少见到一个人这样克制而通透。到后来,她想通了后,曾经红着脸想要献出自己,他却常在最后一刻推开她。 故樱失望,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他也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人,他把她当人看。 平心而论,奚清楷除了不谈他自己,话有些少外,都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她差点爱上他,但知道绝无可能,只能早早掐了这念想。后来故樱决定半隐退了,半个月后交了个男朋友,一不小心怀了孕,她既不敢让父母知道,也不想让懵懂的男友为难,生怕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夭折了一急之下竟找了奚清楷,他们在他办公室谈了十分钟。 奚清楷后来出了钱,找手下陪她去了医院,从此后也就断了联系。 他再没去过盛时。 故樱没太在意,她不再固守原先的准则,因为缺钱,跟男友也分了手,后来跟过两个老板,虽然他们有家室,但只限于肉体关系,她也不太在乎。故樱借此机会攒了不少钱,从盛时慢慢退出后,也开始了新生活,只把这段记忆当成一段值得回顾的邂逅。 怎么都没想到,几个月后再遇到,他会毫不留情地推翻所有他曾留下的印象。 故樱从申城每半个月飞回临安老家一次,把攒下来的钱带给她妈补贴家用,忙的话帮家里看两天店,这半年来她们一直在努力和劝拆迁的开发商的人周旋,家里不敢缺人。 但是那晚上故樱回去,店被要债的人砸了,她妈妈受了伤,还在死命护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 对方是专业讨债的,站在边缘踢了一脚东倒西歪的货架,嘿嘿一笑,目光阴冷。 五十二万,我上周就说了只给你三天,现在六天了,徐姐,你既然没有钱,那你给我个手指,我也好回去交差。 话音刚落,为首的示意了下,身后两个马仔立刻上前去摁住了故樱母亲的肩膀,对她们的绝望和惊恐视而不见,故樱眼看着那刀要落下,脸色惨白地闭紧了眼睛,刚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结果冲反了方向,给人轻松被掀到了一边,额角连着耳朵磕在了柜台上,撞她左耳嗡嗡作响,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这样,那人突然蹲了下来,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笑着说:你不还吧,也行,用你身后这店赔,怎么样? 徐丽啐了口唾沫在对方脸上,气得声音直发抖:你做梦,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多大的老板请我我都不走,你们算个屁,有本事你杀了我! 大姐,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没有这个本事? 为首的抹掉脸上的口水,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不屑地笑了。 猝不及防地,他猛地伸出手扼住了徐丽的脖子,扬手极快地给了她三个巴掌:操|你妈,敢吐老子,自己欠的赌债自己还,还不上你牛逼个什么劲?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嘴上牛逼的货! -- 第4页 故樱尖叫一声,扑上去想要护在她妈身前,却在那之前就被拉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人带走了神志模糊的徐丽。 他们刚走,她就颤抖着拿出手机想要报警,但是在摁下0之前,故樱想到了什么,又把号码删掉,重新拨通了另一个她偷偷存过的号。 那边接通了。 故樱一个激灵,泣不成声地赶在对面开口前把所有事情倒了出来:求求你,奚总,我只能想到你了,救救我妈好不好,我只有她了,我真的只有她了。 那边不发一言地挂断了。 然后发来一个信息,只有三个字。 知道了。 事情在两天后解决的,她妈没有受什么伤,但看上去精神恍惚,而且一开口,那声音好像就要化成一把灰散了。 樱子,我们该搬家了。 故樱刚要开口,想说这不是她爸留下来的店铺和家,就被徐丽歇斯底里的大吼震得说不出话:我说走!走到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去!我丢不起这人! 搬家前,故樱发了短信,想在离开前亲自道谢。 对方发给她一个地址,她在网上查了查,是霂远集团的总部。 故樱最近没有回申市的打算,可她还是订了票,去盛世收走最后一点东西,顺便想去见一次奚清楷。 前台说没有预约,但后面有人轻推了推她,示意她往前走。 故樱听见前台恭敬叫了声付总。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甚至不太敢扭头看对方。下意识地,她对这些阶层的人都带着畏缩的惧怕,就像蚂蚁不知道人走过时是无心,导致自己被踩死也是无心。 故樱。对吗? 身后的男人声线微沉,问道。 其实那根本不是问句。 但故樱还是怯怯点了点头,依然没有抬起头来。 我说,你也真的是天真的有点可怕。你觉得是奚清楷帮了你, 付明浩的声音沾了一丝笑意: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故樱一愣,看向站在前面的付明浩。 很快,她知道了什么是别的可能。 那几个人的背影,走进总裁办助理办公室的几个人,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但他们化成了灰她恐怕都忘不掉。 故樱站在门外,透过磨砂玻璃妄图看清里面的景象。 什么都看不清。 她忽然有些全身发冷。 付明浩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进她耳膜,伴着近在咫尺的烟雾。 故小姐,以后离他远点吧。我活了也差不多三十年,付明浩低语道,见过了不少人,没有遇到过比他更心狠手辣的。不知道你们聊过什么,不过以他的背景,从一无所有打拼到今天,你不会以为靠得是人品好吧?靠得是谁更没下限。 付明浩用指尖掐灭烟,脸部肌肉牵动出一个不像笑的笑容:我一直以为我够不择手段了,在我遇见奚清楷之前。我知道你在盛时待过,从他找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着,他大概是为了今天,为了这块地皮的完整。 故樱像个被掏空的木偶,想起母亲之前说的话,很轻的笑了笑:他想建房子做生意,所以把什么都告诉我妈了,对吗? 不是,他只是想转手,也不是特意去找你的,可能是刚好遇见了。 故樱噢了一声,说了句我去找他。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天天来霂远报道。但付明浩不再带她进来了。 她终于堵到了一次奚清楷,在抱住他的小腿时,她一低头,便能透过大理石地板看见自己面无人色的样子。 真的是你吗。逼我妈的,是 奚清楷径直打断她的话:是的。 他蹲了下来,温柔地掰开了故樱的手指,面上一丝波动也无:我请他们,把你母亲请来。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如果有冒犯的地方, 奚清楷撇开她的手,缓缓直起身,标致而温和的笑了笑,好看极了,那斯文背后却是无尽寒冬的冷意。 多担待。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奚清楷!你没有母亲、没有家人是吗!! 故樱猛然提高了声音,冲上去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忍不住全身的颤抖:你知不知道 好赌成性,一周欠下五十万的家人,我确实没有。奚清楷目光下滑,落在她握住自己的手腕上,再次礼貌地把她的手拂开,并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拭了拭被碰过的地方,语调冷漠:从这点来看,故小姐,你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故樱如遭雷劈。 那一晚,故樱爬到了写字楼48楼的天台,一跃而下。 当晚也正逢奚清楷去云南出差,翻到这个新闻时,半点停顿都没有就滑了过去。 但鬼他妈知道,七十二个小时后,循环头版的人就成了他。 被人绑架,在盘山公路处翻车,汽油泄露,起火,警察赶来。 因为奚清楷为人作风低调,多年来从没有照片流出在媒体上过。所以闻风赶来的媒体扛着长|枪短炮,冒死越过警戒线却连奚清楷骨灰都没拍到,众人不是不沮丧的。只能转头深挖它背后的霂远,但是一定体量的、完全干净的企业大概只存在于梦里,所以各种税务问题、曾经违法的招标、已经去世的奚清楷在灰色地带游走的证据都被翻了出来,群龙无首,引来了彻底的封查。 -- 第5页 一切发生得如此迅疾,于他二十九年的人生相比,短的就好像一瞬间。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出现在新闻里。 右下角的时间,正好是九月十六日。 ☆、Ch.2 你是姐姐,多顾着点家里。 父母出行前,像以前的一万多次一样叮嘱她。 虞安其实能看出来,对于暂时离开临安这件事,他们的欣喜溢于言表。这么多年来,他们也早已习惯了懂事的大女儿帮忙操持家里,帮他们分忧解难,她偷偷在周末把攒了好久的废品卖了,十块都要给家里九块五。 关心是关心的,只是每天都听的叮嘱里,没有一句是她可以送给自己藏起来的。 昏暗破旧的两居室,墙上瓷砖缝里的污垢,斑驳剥落的墙皮,对虞安而言,这是跟家这个字连在一起,最直观的三个画面。 虞安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把一切都抛给她。 她初二下学期的那次数学月考上,正做到最后一道几何证明,脑海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刚写下一个解,就有教导主任匆匆冲进教室,高声喊她。 虞安,出来,别做了,你家出事了! 监考老师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行,那你就先别 虞安握住笔尖的手一顿,垂下的眼里一片冷清。 让我做完吧,就一道题了。 写完的那道证明,仔细想想,就像一道楚河汉界,在棋盘上悠悠隔开,把大局划的泾渭分明。 把她的生活清楚分出了界限。 * * * 虞安凌晨一点多才睡着,一大早被歪脖正疯狂敲窗给吵醒了。 前一晚要给虞孟清辅导作业,两个人跟六年级的英语阅读大眼对大眼,痴情互动半小时后,虞安败北而归,胡填了一堆。 等把书包收好,把虞孟清拎到板床上睡下,她才发现第二天虞孟清要穿的礼服还在盆子里泡着。 明天是周一,周一有升旗仪式,虞安记得这一天不穿礼服是要扣分加抄课文的,扣分她倒无所谓,不过后面那个重任最后肯定会分摊到她身上,毕竟虞孟清的脑子和手速,那是相当的同步。 等洗完衣服,用吹风机吹到半干,抬眼一看,客厅的钟已经接近一。 虞孟清一般早上会自己收拾好去上学,不用她操心。所以虞安本来准备睡到个八|九点,结果七点不到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咣咣砸她家玻璃,不知道是什么硬物,听着像石头。 虞安用枕头捂了会儿耳朵,然而没卵用,她隐约感觉到脆弱的玻璃快不行了。 终于,虞安掀开被子,暴躁地翻身而起,从床铺二层上一跃而下,身手敏捷地扑到虞孟清的床上,飞快抬手拨开了窗沿上的开关。 敲敲敲敲,继续敲,我他妈卸下来送你你带回家慢慢敲!!! 虞安一把推开了窗户,白皙的脸上印堂发黑,眼窝发青,歪脖正手上还握着石头,看到一个月没见的虞安这一脸肾虚的样子,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哈哈哈哈笑开:圆子,你丫肾虚啊脸那么黑!!! 歪脖边说话边像以前一样,把她脖子大咧咧一揽,虞安被揽得翻了个大大的眼白。 要死,她身子还在里面虞安觉得早晚有一天,她会向鸵鸟看齐。 歪脖正大名叫陈勇正,和虞安是小学初中同学,都住这片区,高中不在一起,因为虞安读到高一就没继续了。但他们从小玩到大,平日里来往还是很多。陈勇正后来考去了隔壁省的一个大专,现在毕业回了清阳市,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 陈勇正脖子其实不歪。他初中时个子瘦小,尴尬的变声期却来得比别人早一些,加上个性老实胆小,这样的娘娘腔最好欺负,自然成了那所初中里不良少年的攻击对象。不幸的是,陈勇正家里有个谢逊附体的妈,在家在学校没有一天安生的。 虞安也就看到他,才会偶尔生出爸妈都英年早逝也还没有那么惨的想法。 在这样的纠结中,陈勇正走路越发缩头缩脑,老师直接说他走路鬼鬼祟祟的,那副神态,远远看上去就是个歪脖。 但后来性格也就慢慢扭过来了,只是这姿态习惯性地刻进了骨子里,再难改掉了。歪脖正这次休了工假三天,连着周末一共五天,放的不算少。 走走,去西街口吃小馄饨,狗子也快回来了,他说让我们多照顾他家生意。 歪脖正松开虞安的脖子,杂乱的眉毛和大眼睛看上去相得益彰,圆圆的鼻头才真是像狗。 虞安翻个白眼,把自己的头收回来,反手关窗:不吃,滚。你不就是看狗妹长大了,有贼心没贼胆的货。我要去找西施,没时间陪你玩。 哎别介啊老大歪脖正赶忙抬腿挡住那扇窗,我爸上次在家试着打板新产品,顺便做了两条裤子给你,怎么样 虞安知道,陈家是开裁缝店的,最近这几年除了走高端路线的定制,一般人都买成衣或者网购去了,陈家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少,基本都是来改长短,或者嫌不合适的。 虞安想了想,从窗户里跳出来,用弯腰用墙根下的半截微弯的铁丝把窗扣紧,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 第6页 西街口不在那边,走反了!歪脖正走了两步看见身边没人,急了。 不去西街口,西施还欠我钱,我收利息去,你裤子记得给我。 虞安说。 我靠,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啊,你腿那么短陈勇正在虞安回头的一眼里,声音越来越低。 虞安冷笑了一声:你赶紧去找猴子吧,他最近失业呆家,瘦成纸片了,你找个翻盖的棺给他厚葬了吧。 早晨七点钟的晨光肆意地发光,照得虞安眸像波光粼粼的河水,浅棕色的柔和,倒映着微光。虞安的长相随了个性,清透干净的琉璃,带着棱角。 歪脖正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脑海里表扬她,下意识一阵反胃。 操操操,回去让他爸把裤长做长点! 这方圆二里地就一个大的菜市场,要走三条街,跨一条杂草丛生的铁道。 临安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无数混乱的商店、低矮的楼房、违建物点缀在网上,纵横交错的电线杆覆着整个城区。清阳市评卫生城市都没把这区算进去,它就像一块单独长着的牛皮癣,面积不大,看着心烦,但又刚好长在了背上,没人去注意,也就当它不存在。 鱼龙混杂的人群窝在临安,外来的和本地的各占一半,每天撕扯着打架抢劫偷东西的破事太多,到现在,不闹到见血官方都不会管。 虞安接过林西施的五十块时,顺便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一条去鳞的草鱼,往后一扔,看都不看,正正好好甩到了客人的菜篮子里。 菜市场这时候正是高峰期,虞安也无意堵路,挪到一边,顺便把钱小心收到口袋里: 对了,歪脖回来了,你有时间带他去看看猴子,你们有时间吃个饭什么的,赶在你回申城之前? 林西施本名林瑜雯,绰号叫西施,因为长得漂亮。全国难得统一的,好像就是不问行业,长得好看就是xx西施。 但西施不是当下网络流行的那种少女元气风,是十岁长得像二十岁,二十岁长得像三十岁,三十岁像三十岁,四十岁还像三十岁的,先行一步风。 一般人称熟女。 比起熟女,先行一步显然多了两个字,但敢叫西施熟女的人,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西施的爸进货去了,她手起刀落,把一个客户的要求落到了实处,顺便腾出嘴来回答虞安:老娘真没时间,我票是明天晚上的,都订好了,最近是生意高峰期,你知道的。 说到最后一句,西施自嘲笑了笑,把嘴里口香糖吐到了脚边的红垃圾桶里。 虞安应了一声,从口袋里翻出个大白兔剥开,塞到她嘴里:好,我让歪脖自己去找猴子吃吧,这两个人一脸衰样,看到对方的瞬间就能感到宽慰。 西施无语地翻着眼看她: 你以为你不衰哎切好段了,给,您走好啊?而且我也挺衰,长成这样,都不敢走夜路。西施拨了一把头发,上扬的眉眼里写满了肆意的美,看得几个路过的人都都凑了过来,指明要哪哪哪条鱼。 虞安被那几个人挤到更边角,索性走到了里边和她并排,笑了笑:哪能呢,您老脸上的高光绝对能照亮你回家的夜路。 就你屁话多,我可给你提个醒,西施瞪了她一眼,声贝放低:你妈家那个亲戚,之前来这住过的,好像知道你那事了,说不准最近就来 哎哎,那个! 西施的话被粗暴打断了,她不爽地把菜刀往砧板上一卡,朝罪魁祸首望去。 那小警察这才注意到西施,被这极有气势的一眼瞪得一个哆嗦,忙扯开笑:雯姐,您别气,我妈昨晚还输给阿姨了好多钱呢,她说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虞安勾了个椅子坐下,从兜里摸出瓜子嗑,边磕边笑。 小警察以前住西施隔壁,和虞安还真不算熟,但他仔细打眼一看,的的确确没看错,这就是师傅让他按监控找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前天下午是不是报过警?还牵了个小孩? 虞安嗑瓜子的手顿住了,她捏扁瓜子壳,点头:是我,怎么? 跟我走一趟吧。 小警察一听,没错了,朝她招了招手。 虞安早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现在被这么一提醒,她心一沉。 不是怕跟着走一趟什么的。 是突然有一种梦回初二月考的错觉。 ☆、Ch.3 他们没去警局,小警察骑着电驴突突地把她载到了医院。 到了,就这。 虞安把安全帽摘了,随手扣在座位上,抬眼看了看第一医院几个字,迈开步子汇入了拥挤的人群。 说起来我找了你一天呢,你知道你报完警要跟我们回去做笔录的,而且你看看这人现在躺 小警察在锁车的间隙叨叨,一回头,人不见了。 他吓得一路狂奔进医院,在人群里艰难地搜索着虞安的背影,悲愤地在脑海里过了一万种可能。 逃了?难道她是凶手?还是目击证人,被收买过了? 虞安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奇怪地瞥了小警察一眼,嘴角抽了抽:你找什么呢?走啊,我看过了,五楼是太平间。 -- 第7页 小警察松了一口气,但被说得一愣:五楼?去五楼干嘛? 虞安把手往深灰色夹克外兜一插,微眯着眼笑了:那你来医院干嘛? 不是,为什么去太平间?小警察把歪了的帽子干脆取下来,一脸不解地挠了挠头:人又没死。 虞安: 做情况说明的医生像长脸版林永健,说话时飞沫四溅,盯她的时候,眼神像在控诉是她把这人弄得从里到外没一块好皮的。 好我知道了。虞安做了个停的手势,双手交放在胸前,转向小警察:你带我来是想干嘛?在这做笔录? 没等小警察说话,医生先出离愤怒了:没人来负责啊,我们总不能把人扔到外面等死吧!?现在好容易暂时稳定下来了,知不知道啊这医药费都是我们先垫的! 虞安不置可否地点头,礼貌笑了笑:高风亮节,医者仁心。 再度转向小警察,她的微笑转成了淡嘲:是要我来给他付医药费? 我们家还吃了上顿少下顿,当我圣母吗? 虞安越过他朝门口走去,却被小警察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刚才没听完吧。医生说他胃里洗出来大|麻残余。 虞安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冰凉的门把手,几秒过后,又收回了手。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紧紧咬住了牙,把手在衣兜里缓缓蜷缩成了拳,但那些被一个词触发开关,穿过往昔而来的浓墨般的黑暗在一瞬间扑向她的面门。 沉默了几秒,虞安道:行,那你带我去看看他。 她那天没怎么细看。 为什么要看一个濒死的人长什么样?为了以后的噩梦更加翔实生动? 虞安掀开白色床单的那一秒,当即反手给人盖了回去。 伤成这样都没死,这哥们命真他妈硬。 * * * 傍晚的粉蓝色天际把夕阳的余晖渡进了窗户, 虞安靠在窗沿边上,把笔录做完,看着小警察合上笔,她想了想,又道:我真的不认识他,如果你们觉得他牵扯到什么案子的话,就把人治好,等人醒来以后再问。 小警察抿唇,郑重点了点头:好的,我会跟师傅说。谢谢配合。他犹疑了下,朝虞安伸出了右手。 虞安也伸手跟他握了握,转身看见围着病床的五个人还在观察,头疼地提高了分贝:喂,你们几个看两眼差不多行了,看猴呢,有病吧。 西施鱼也不切了,歪脖和猴子也不自抱自泣了,纷纷赶来围观她参与的大事件。 她拜托狗成去接下虞孟清,结果这个平时最老实憨厚的哥们 直接把她妹拉医院来了。 五个脑袋仿佛五支向日葵,嗖地一个猛回头,齐齐对上了虞安的眼睛。 她觉得脑子都要炸了,一个下午耗下来,昏昏沉沉的还吊着一个晚上九点的兼职,压根不想管这些破事,那天就不该给虞孟清买什么绿舌头。 绿舌头,虞安幽怨地想,都怪绿舌头,杀千刀的绿舌头。 我曹,大圆儿你行啊,说不定就带着我们一起上了明天的法制大事件了!! 猴子激动地海豹鼓掌状,眼晶晶亮看小警察:我看了他好久了,我能算目击证人了吗?也能上电视吗? 小警察: 虞安麻木脸把小警察请出了病房,揪着猴子和歪脖正的耳朵,一脚踹狗成一脚蹬西施,剩下一个虞孟清小盆友默默咽口水,刷刷刷退到了墙角。 你们别瞎掺和,走了。虞安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等会儿就有值班的来守了。 床上的人来历不明,医生说的没块好皮算是说轻了。那些七七八八的伤,血肉模糊上叠加着烧烫的痕迹,多处骨折的肿胀,器械造成的贯穿伤口,这不知道是多久的人为暴力,还要多大的恨意和经验才能如此准确地,把人折磨成这样。 临安的混子多,大都没什么文化,打着短工,一天挣着一天的口粮,耐心够的话,攒钱一周去店里找个小姐,活一天是一天,爽一秒算一秒。其中拉帮结派的也不少,散兵游勇式的做些蹲局子的坏事,痞气重的刺头约架斗殴也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谁谁失手重了,死亡也是不可避免的结果之一。 但虞安知道,这不一样。 她从狗成那里接过亮粉色运动外套,扬手扔给了虞孟清:穿上,外面风大。 哎,不是我说,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西施往电视机旁边的墙上一靠,纤长的手指一指床上:多新鲜啊,脸也新鲜,事也新 我靠,西施你真是蛇蝎心肠,歪脖正一脸警惕:我要裹紧我的小棉袄,离你远一点。 狗成和虞安对视一眼,他挺身而出用身高压制了猴子和歪脖正:你俩见好就收吧,我看到护士正从十米之外往这里狂奔过来。 西施对着他们做了鬼脸,扭头对床边的虞安道:那走,刚好都在,等会儿去吃点东西 -- 第8页 她话音陡然而止,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圆了眼看着虞安身后,其他三个人包括虞孟清的动作全顿住了。 虞安看了眼他们,疑惑道:怎么了? 西施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她已经先一步得到答案了。 虞安分明能感觉到,第一步刚走出去,自己衣服的下摆,就被一股极微弱的力道扯住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重病患还真睁眼了。 对方看人的眼神安安静静,湿润地蕴着一层水光,沉默间像放了一根带银钩的无形细绳索,勾得她莫名一愣。 虞安也不知道怎么,脑子短暂地断了一瞬的弦,她没在第一时间甩开他,只下意识先问了句:醒了? 问完虞安才意识到什么,皱着眉心赶忙退后了两步,让那只手虚弱无力地滑了下来,那男人随即又闭上了眼睛,但起伏的胸膛频率已经跟之前昏迷时不一样了。 护士在此时冲了进来,把他们赶出去的同时,朝门外大吼着叫医生来! 那一声很突然,把正踏出门的虞孟清吓得不轻。 虞安跟在虞孟清身后,默不作声地捂住了她的耳朵,眼睫低垂时颤动了一瞬。 虞孟清的眼生得像父亲,杏眼温柔多情,把所有的感情都可以盛在这一双眼里。 虞安低头时,正对上虞孟清黑白分明瞅过来的眼睛,清澈干净,一汪潭水似的。 别想了,虞安捏了捏她的脸蛋:回家好好做作业,姐晚上不在,你吃昨天那碗蛋炒饭,行不? 他们几个人一排靠在病房外面,谁都没有先踏出第一步离开。 狗成和西施听到她跟妹妹说的话,几乎同时开了口:去我那吃吧。 西施说:我明天就走了,再见我梦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带她吃饭吧,你去忙。 虞安想了想,嗯了声:那我到你那直接接人。 周三、五、六晚上,是去仓库帮忙卸货,这份是一个月前开始的,那时候就估摸着做不长久,听说那中转站的老板要换了,但好在工资是日结的,钱也不算低了,一百五四个小时,身边一起做活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大都是做个两三天就跑了,有怕累的,有嫌太晚的,有跟晚上的赌局冲突了的。 对虞安来说,体力活除了辛苦一点,没什么缺点。又没有风险,需要爬的地方不是很高,做的事也很单一稳定。 结束的时候,虞安先给西施去了个电话。 喂,她睡着啦,我爸帮她把作业检查了,你放心吧。 西施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困倦。 虞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把手机装进裤兜里,继续往前走。深夜的路上,一家家相似的小店嵌在路的两旁,天边的月色散发着柔和的奶白色光芒,与稀疏的星点交相辉映。 虞安觉得凌晨时分是个神奇的时间点。 人很容易脑子糊涂。 她站在病房门口,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想了十秒,虞安深刻认识到了,既来之则安之肯定是刻在每一个中国人骨子里的倔强。 她悄无声息地拉开门,告诉自己就一眼,总得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羊癫疯。 白天那个眼神,在她心上留下很深的痕迹。 是个成人,却还有那么亮而温润的眼神,底色深重而彻底的绝望,好像连求救都懒得。 或者说,绝望的成分其实不够重,是毫无挣扎的灰败。 真是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求收藏求留言_(:з」ang;)_ 争取能下周顺利上榜单(=?omega;?)? 有bug大兄弟们尽管说 给挑bug的小可爱发红包//3// ☆、Ch.4 虞安根本没能靠近床,她离床八百里,就被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揪住了领子拽了过去。 吕明来接班守夜,今天是他来临安分局的第一天,被下放到这个破地方,他心情实在算不上好。可论做警察,吕明是老油子了,直觉告诉吕明这个女人没什么威胁。吕明在病房里站着的时候,是眼看着门缝一缕一缕透出光的。 来者刚开始的影子投在墙上,还是微微躬着背的,不过很快对方就挺直了腰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那个心态的转变显而易见。 这么晚了我进来干吗这样不太好吧艹我也没干什么怂个屁! 叫什么? 吕明松开了手,在黑暗里问。 虞安。 她目光迎上去,镇定答道。 来干嘛的? 我不知道。 虞安的回答相当理所当然,这让吕明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面前的人。 白皙秀美,五官像是工笔画斟酌过的细腻,略微下垂的眼角与天生微笑唇形成奇异的和谐。 这也有点太坦然了。 吕明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梦游呢你?认识他? 不认识。 吕明有点恼火,脸色一沉: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跟我回趟警局吧。 虞安沉吟了一会儿,应下来:行。 病房凉飕飕的,她本来没觉得的,现在觉得这都有点像冬天的意思了。虞安有点不舒服,而且不爽。每个冬天都是一样的难捱,她非常不喜欢,虞孟清也不喜欢。 -- 第9页 吕明还觉得自己是个油子,没想到转头遇到个更油的,这种人比刺头难打交道多了,绝不能搁他们跟前食言,不然指不定被怎么笑话吃了吐。 那走! 吕明立马转身去拿挂在架子上的大衣,快的脚步差点一个趔趄。 他忍不住有点火,气得暗自操了一声,同时注意竖起耳朵听了听,背后很安静,好像没有笑声。 虞安背靠在墙上,耷拉着眼皮,目光没有焦点。她只是觉得困,又困又累。 又一阵不知哪吹来的凉气,她把卫衣袖子拉下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窗户,道:麻烦顺便把窗关关严。 吕明边穿警服外套边哼了声:你这人说话也逗,挺横。 虞安心想算了,自己来吧。 她哪还有力气说话,平时回去还会饿,兑碗蛋花疙瘩汤喝了再睡,今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把缝隙合严实,虞安转身,正好对上病床,她眼神自然落下去,静静地注视了几秒。 吕明一早注意到了,他扣衣扣的手一顿,犀利无声地盯着她。 我第一次看他脸,好奇长什么样,没问题吧。虞安转过头冲吕明挑眉一笑,颇有些挑衅意味。 看呗,怎么样?吕明问。 也就那样,伤太重了,灯暗,看不清。 虞安边说边凑近去看,本来准备应个景抽身就走的,但却看到了额角边缘被乱划开的几道痕迹,是刀痕,很小,细看不像是乱划的,似乎是某种符号。 她眯起眼,想要就着倒映进来的月光看个仔细。 就在这时,她突然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黑眸,静水流深的幽暗无声。 最刺激的是,虞安还没尴尬完,就听到了一声微弱而委屈的,从喉头酝酿许久唤出来的, 妈。 ??? 吕明喷了。 虞安脸绿了。 谁他大爷的是、你、妈?! * * * 跟吕明扯完皮,虞安去了西施家,她家也住一楼,一家五口住的地方和开的店前后连着。虞安本来想走窗户,但想想不太合适,从门口的垫子下摸出钥匙,悄悄开了门。进去脱鞋的时候,虞安注意到鞋比平时多了两双。 她看了眼西施家客厅的钟,都快两点半了。 虞安进屋,拉开了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床上躺了三个人,虞孟清在中间和饼干夹心没两样,西施和西施她表姐各睡一边,紧紧贴着中间的虞孟清,窄床显得很拥挤。虞安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有些过意不去。 她把拖鞋拖了,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揪了两把虞孟清的小辫,在她耳边轻声道:醒一醒,走了。 虞孟清和声控娃娃似得,砰蹬一下坐直了,眼睛艰难地睁了一下,很快又重新闭上了,她把手臂直直伸出去,虞安看她方向都反了,也没及时纠正她,只把人朝自己的方向拖过去一点,把毛衣从窗台拿过来,反着给虞孟清套上。穿衣服的过程中,西施被轻微的声响惊醒了。 醒了?虞安看了西施一眼:你继续睡,别管我,我带她回去。 西施见她在给孩子换衣服,一下急了:都睡到现在了,大晚上的你吵醒她干什么啊你? 抬下右手没,你家今天不是,来人了吗,我早上想给她洗个澡,不想太打扰你们了。 西施愣住了,大脑当机一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了笑,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悲哀:我操他大爷的,他们还要点b脸吗。 她狠狠抓着自己微卷的深棕色长发,眼里很冷:所以我只回来一周,见到他们都恶心。 西施家是早年从主城区拆迁过来的,拿了一大笔钱,然后搬来了临安。如果当时他们预料得到清阳以后的发展,在主城区住进垃圾桶都不会来临安安家。 当然,一百五十平的房子,确实不算小。而分的钱在五年内就被西施父母、周边亲戚挥霍而空。西施也想弄明白,精明又贪婪的父母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那些亲戚借钱,还任由他们拖债拖到天荒地老。但无论怎么说,西施家都是不欠人情的。 虞安把虞孟清掉了个个,背在背上,走到西施这一边的床沿边缘,拍了拍西施的肩,然后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这个拥抱很用力,勒得西施都疼。 睡吧,晚安。 虞安走到房间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明天的飞机吧?一路平安。 西施嗯了一声。 西施家房子虽然大,隔音效果显然不怎么好。站在玄关,右侧两个客卧里的旖旎声响听得很清楚。她给虞孟清换鞋前,撕了一小块纸巾团成团,塞进她耳朵里。 虞孟清环着她的脖子,侧着脸枕在她瘦削肩上,肉嘟嘟的脸硌得估计很不舒服,总是换方向。 虞安拧开门离开,门啪嗒合上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来,忘了跟西施说了,今天有人叫她妈。西施可能会笑死。 踏着落叶的碎声,她走过一家又一家关门的商店,想到这一点,有点懊悔。 他们五个总是互为爸爸,她在那一分钟里多了个儿子,相当于大家都多了个儿子。 -- 第10页 不过那一声妈,真的饱含感情,他闭着眼都抱住了她大腿,好像真把她看错了。 虞孟清迷迷糊糊转醒,隐约感觉到姐姐在笑,不自觉抬手用手指头轻戳了戳虞安的笑涡:姐。 嗯? 虞安侧了侧头,笑意明显。 什么事,那么开心? 虞安扭过头,右脸蹭到了虞孟清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候她背虞孟清还很吃力:天气不错。 夜色万里无云,只有一轮清月。 这晚过后,她再没去过医院,也没有警察来找过她。 快一个月后,猴子在隔壁市找到了工作,走之前,他和歪脖正上蹿下跳的把她架去喝酒烤串,一直想套她的话,想知道那个病患到底怎么样了,到底会不会有电视台来采访,他们能不能用那张帅脸抛头露面blabla 虞安盘着腿坐在塑料椅上,啃着骨肉相连装聋,她今天刚给了虞孟清四百五补课费,以后周一到周六都要补数学和英语,到晚上八点半以后。 虞安算盘打得很响,反正这顿她没钱,吃完就走。 人声鼎沸的大排档,正逢周五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火红并着烟雾,袅袅上升,映着一张张陌生面孔。 猴子见虞安不理他,愤怒地探头过去,一口咬掉了她手里最新那串最上面的羊肉。 回答啊啊啊我操! 虞安抬腿把猴子椅子掀翻了。 她扭头把羊肉串塞到了笑倒的歪脖正手里:给给给,你俩吃,我先走了,喏,这是我份子。 歪脖正笑得东倒西歪:圆你好歹再多给几块凑个整数吧! 虞安切了一声,把六块钱收了回去:不要就算。 猴子哀哀切切地躺在地上望天:你们两个混蛋,没有一个问我的,我死了算了 歪脖正嫌弃地踢了他一脚:滚滚,你他妈站过的桩比老子打过的桩的都多,装什么b! 猴子家开武馆的,门派不明,生意一般,搞得猴子他爸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培养儿子身上。虞安刚出学校那段时间,年龄不够找正规打工的地方,去的就是猴子他们家。 猴子愤而跃起,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肚子直接撞上了桌子:那只能说明你生活淫|乱,还能说明 他俩时而相爱时而相杀,虞安已经习惯,她摇了摇头,转身就准备走。但人群中忽然一阵骚乱,好几个人反向跑过来的时候,把虞安撞到了一旁。尖叫声陡然四起,众人都在满世界找声源,这时不知道谁高声一句 他大爷的,煤气罐要爆炸了,快跑!!!!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接着就像沸水倒进了油中,谁都不知道要往哪跑,一堆人跟无头苍蝇似得。 猴子和歪脖正也傻了,他们往哪跑啊?煤气罐又在哪? 虞安本来准备拉着他俩跑路,想想不对,三下两下爬上桌子,朝他俩吼道:帮我扶稳! 她四处看了一圈,见两三百米外有一小块包围圈空了出来,那里有个男的闷头拎着煤气罐,跑得飞快,没多久就从她眼皮底下窜过去了。 煤气罐瓶身起着火,危险的火光熊熊燃着,没有半点要灭的意思。 虞安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双手拢成喇叭状朝对方喊道:瞎跑什么!朝东边,两点钟方向,有河! 那条河是护城河的分支,河边垃圾成堆,污水口也往那边排,两厢夹击散发着恶臭,久而久之也没人会往那边去了。对大部分人来说,刻意忘掉的东西,是可以当做不存在的,那样活多久算多久,才能更坦然心安一些。 她看到那人脚步一顿,转了方向,虞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从桌子上跳下来,她手撑着桌子,犹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拔腿追了上去。 虞安始终远远落五十米,直到那拉着煤气罐的人把它掷入了河里,煤气罐重重落在水面上,在水面缓慢地打着旋。 她心彻底放回肚子里,余光瞥见对方转身踱步走来,步子不快不慢,走得很闲适,目光却一直定在她身上。 虞安本来准备走人的,但被这么不礼貌地看着,她实在有点不爽,立马精神地回瞪了过去。 对方身上系着咖啡色的围裙,上面印着罗记烧烤几个字,看来是是在那打工的。她以前待过,老板实在是很琐碎的人,每天嘟嘟囔囔,时时刻刻嫌弃全世界,做的是服务生,但除了本职工作还要帮忙刷碗加算账,可以说相当的善于挖掘员工天分了,她当时一周只在罗记帮四天,回家累得小拇指都动弹不了。 她把自己从回忆里的那段日子丢出来,目光离开了围裙,抬眼一看,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男人显得跟这里格格不入,他个子很高,整个人修挺如竹,肤色很苍白,长得相当打眼,比她见过的人看着都顺眼,不像是临安的水土能养的出来的人。本地的帅哥不少都以恋爱为生,年纪轻轻,肆意飞扬,其中当然也有学习好的,体育好的,女孩子们会逃课去看他们打篮球,但是自恋太过,用力过猛,虞安觉得油腻。 他的眉骨和鼻梁很高,眉峰与眼角的弧度清冷凛冽,眼神却透着不相符的安静与随和,甚至带着些乖巧。 -- 第11页 你到底在看什么? 虞安看累了,脖子酸肩膀痛,遂移开了目光,话里也掺了几分冷淡与不耐烦。 我在看,你能不能认出我。 他唇角微勾,眼里波澜不惊,声线和淡笑却无声无息的惑人耳目。 虞安怔愣住了,定定神,她终于知道,那一股熟悉的感觉不是错觉。 她平时生活庸庸碌碌,虽然只在临安这巴掌大的乱地方,但因为这地界流动率太高,她又得装着雷达,不停地扫射着新机会,为自己和虞家扩出一条生路来。有时候虞安觉得自己像一个仓鼠,永远在奔跑,可一步都没有前进,连带着周围的风景也没有变过。 想不起来吗? 奚清楷问道,话里并没有失望的情绪。 虞安却倏尔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略含深意地望过去,直直撞进他眼里:我记得。毕竟是我人生第一个儿子,怎么能忘。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道歉TVT 圣诞节没有更新!这一天是我每个月最难熬的日子,整个没有爬起来,也没设自动TVT迟来的圣诞祝福送给大家,biubiubiu! 今天还有两更~ ☆、Ch.5 跟奚清楷见第一面的人,对他印象都非常好。他慢条斯理又温和,行事作风翩翩又得体,手腕作风又是出了名的稳准狠,圈里的人都知道,跟霂远合作几乎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奚清楷早年怎么混上来的,没人知道,只是他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的时候,情商、能力、手段,无一不精,商业上的天赋更是让他一路顺风顺水。 京城的何家和奚清楷交往甚深,何家的小公子是个浪|荡货,后辈里几乎都靠何家的二女儿何瑰撑着。她在豺狼虎豹如云的大家族内长起来,跟霂远合作前把这个公司里里外外调查了个透。摸底进行的悄无声息,却在第一次和霂远老总奚清楷见面的时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言笑晏晏的接待了她,没有传闻里的阴晴不定,谁料五分钟后,奚清楷挂着笑扔出一沓资料,上面是何家麾下房地产相关的税务问题,漏洞一二三,明明白白撂在台面上。他笑着说,只要何总信任,我保证它们不存在。何瑰一身冷汗,权衡利弊后还是咬了咬牙跟他签了合同。 合作三年,何氏与霂远也算彼此成就。 渐渐地,她半隐退的父亲试图撮合她和奚清楷。何瑰暗地里觉得好笑,奚清楷明面上半点新闻没有,私底下她却是撞到过几次的,奚清楷身边的人从来没有重复过,有她在电视上见到过的明星歌手,也有圈内的集团千金,最多的是盘靓条顺的素人,查无此人的那种。其中至少四次,她见女人缠着他,苦苦哀求不想分手,奚清楷头都不抬请酒店或会所的保安把人架出去。商场上对对手则更是,有了经验,何瑰发现他所有的慢条斯理看上去都是虐杀猎物前的闲情逸致。 这些何瑰都不是很关心,她只看利益。但扪心自问,对奚清楷,她是欣赏的。 她欣赏他的能力手段,也欣赏他骨子里的狠毒冷漠。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奚清楷有种同类惺惺相惜的感情。而他那样快速的陨落,警方匆匆结案的翻篇,让何瑰本能的觉得不对。 在奚清楷离开后的三个月里,他原先的合伙人付明浩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资产重组,经过彻查后,付明浩进行的合并与新结盟都是大换血。何瑰也没有废话,直接找上了门,开门见山的对着礼貌接待她的付明浩道:我觉得奚清楷的事不太对,他的葬礼是你操持的,尸体你真看到了吗? 付明浩脸上的笑容不着痕迹的一僵。 当然。 何瑰笑了,拎起包起身就走:那就这样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付明浩坐在真皮沙发上没动。 在何瑰开门离开前一秒,付明浩叫住了她:我承认,我没见到。但你也知道,车子起火爆炸了,现场一片狼藉,就算他还活着,你觉得他回来能继续工作吗? 何瑰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如果他还活着,他会在哪里,你知道么? 你想调查这件事?我已经 比起你,我更想跟奚清楷合作。何瑰居高临下睥睨了付明浩一眼,精致的妆容下满是高傲:要么接受撤资,要么你找出他真正的死因或者活着的他。 打死谁都想不到,奚清楷正在一脸淡定的认妈。 他当时意识不清醒,加上小时候有类似的场景出现过,所以他一时之间确实是认错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梦到她了。 虞安说:这个你随便叫,你也没摁头让我喂奶养你,我无所谓,但是以后我们就不要出现这种状况了,OK? 他们站在河边的芦苇丛里,有不知名的细长条草状物随着风飘进她嘴里。 呸呸呸。 虞安吐了半天,迎着风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想被震了一瞬。 他低眉去摘手腕上的黑色腕表,神态温顺寂寥,五官好看的不像凡人,风好像在那一刻也吹得更大了些,茂盛的芦苇荡一丛丛吹弯了腰,吹得她心神微震。 鬼使神差的,虞安问:你整过吗? -- 第12页 奚清楷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眼眸抬起看着她:我该整下吗? 虞安觉得好笑,心想这哪跟哪啊,忙摇手:不不,不是。 奚清楷没说什么,捉过她手腕,把表塞她手里。 我能在你家吃晚饭吗? 虞安怀疑自己的耳朵和他的脑子之间,一定有一样出错了。 不是,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不太想见你,虞安思忖了下怎么说合适,最后还是直白道:我一看见你,就会想到那天的场景,我怕做噩梦。 她没说是哪天,但奚清楷知道,是自己被她发现那天。 奚清楷攥了攥手,把手表又缓缓地取了回去,低落失望的样子很扎眼。 那你从哪来的啊,你家人或者朋友在临安吗?他们都接你出院了,为什么不接你走呢? 虞安立刻心软了,如果不是客观原因,她是那种自己有十块会给云恋爱的小哥哥偶像花八块的少女。但是少女时期过早的过去了,她也没什么时间去发展自己的闲暇爱好,只有攒钱买唱片是可以承受的爱好,可现在喜欢的歌手却基本都是女的。 我没有。 奚清楷的声音微冷。 没有? 奚清楷这次隔了很久,才道:我忘了。 虞安呆在了原地,眨了眨眼,震惊到一半刚想追问,就被来电铃声打断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虞孟清学校的老师,忙不迭接起来:喂,您那边已经下课了吗?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按理说补课还没结束。 老师惊讶又无奈:虞孟清的家长吧?我们早放学了,她一直躲在学校里自行车棚后面,这天都黑了,你放心让孩子自己回去吗? 虞安:不是说,晚上有补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夺走了。 您好,家里因为一点事情耽误了,就来接她。 奚清楷听着电话,温和道:嗯,知道了,谢谢。 虞安等他挂了电话,拿回自己的手机放在兜里,才礼貌地微笑问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其实她又气又疑惑,不知道这是哪一出,但到底该从哪问起?! 奚清楷双手插在工装裤的口袋里,率先转身离开:七点四十了,先去接你妹妹吧,路上说。 虞安气得站在原地半天,还没有半分钟奚清楷已经快离开她视线了。 靠,你他妈要解释你也慢点吧! 虞安跺了跺脚,拔腿追了上去,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奚清楷立马听话的放慢了步子,带着歉意无辜地对上了她的眼:对不起。 虞安头疼地扶了扶额:你,能不能转过去说话,不要看我。 在去学校的路上,奚清楷把事情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出院后他在打工时遇到了来买烤串的虞孟清,她经常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做作业,对着同一页很久,才能写一个解字。所以他就帮她辅导过几次,相关章节的内容也顺便给她讲了,虞孟清后来想请他一直给自己补,周末也能去家里的那种。 她给了我四百多,奚清楷把钱递给她,我知道这是你给她的,但我不知道你不知情。 虞安说:那你粘上我要来家里吃饭是因为什么? 奚清楷一直认认真真看着她白皙清秀的侧脸,感觉到了她面无表情传递的怒火。 我在医院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在打工的时候,厨房外面有一面优秀员工墙,贴着你的照片。我想,奚清楷挪到了更靠窗边的最里边,和虞安之间相隔的间隙更大了一些,但他话里淡淡的苦涩与无奈却一点不落的进了她耳朵。 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哪怕只是几个小时也好。 奚清楷迷茫地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和街道,游离在大街上那些失意落魄,凶狠又无家可归的人,他这些天和他们抢长椅,但根本抢不过,只能随便找家棋牌室,睡在外面的过道里。 去哪都好。至少不是这样,不停地漂泊,天地之大,他却像被缚在茧里,既弄不清自己是谁,也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虞安是他转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个小姑娘跟她说,她姐姐嘴硬心软,他们家里正好有个杂物间没收出来,因为虞安一直都懒得收拾,他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他们家,但是要从补课慢慢开始熟悉了才行。 虞安想了一路,在虞孟清学校门口下车前,她扭头对奚清楷说:晚饭没吃的话,去我家下碗面,帮我妹看看英语。主要看看你饭量大不大,太大就早滚。 奚清楷笑了笑:好。 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虞安跳下车,双手放在衣兜里,这才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奚清楷顿了两秒,眼神清凌,干脆地回答:顾凯。我叫顾凯。 ☆、Ch.6 顾凯。 虞安在昏暗的夜色里往校门口走去,嘴里喃喃念了一遍这名字,又问:你当时的衣服里有证件吗? 奚清楷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踩着她的脚印,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没有。我醒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 -- 第13页 虞安哦了声,从衣兜口袋里摸了摸,意外地掏出了两片绿箭,已经被压得有些皱巴巴了,她递给他一个:要么? 奚清楷接过来:谢谢。 不用客气,虞安剥开外层,塞进嘴里时囫囵轻笑了下:反正也过期了。 她说话的时候,不加掩饰的盯着奚清楷。 来历不明,受了不明不白的重伤,随便一条就够人逃也似的远离了。 如果他真是什么流落民间的娇贵人士,那她绝对敬谢不敏。 奚清楷没看她,剥开就扔到嘴里了。他把绿色的外皮和银色糖纸一点点叠起来,叠成了个很小的星星。 虞安这才挪开目光,望向校门,正巧对上有人磨磨蹭蹭从那儿一点点挪过来。 她刻意压下的怒火噌地就冒上来了,在胸腔里来回翻滚,虞安没料到虞孟清这么小竟然学会了撒谎,还是关于钱的事,这当然也怪她自己没有找学校核实,虞孟清拿着张通知纸条她就信了! 过来。 虞孟清远远地就看到姐姐身旁站着个人,本来她还稍微松了一口气,想着有外人在她应该暂时逃过了当众吊打,结果虞安那没什么起伏感情的声音给她吓得开始疯狂打嗝。 她要是吼自己倒好了!虞孟清最怕虞安这样,不骂也不打,就像落不下的最后一只靴子。 虞孟清打着嗝,眼眶里已经渐渐蓄上了泪水,但她死活都没让眼泪掉下来,心里总觉得掉下来就太丢人了,憋着的话,总有种自己在COS江姐的错觉,还能坚强点。 虞安无语:我他妈说什么了吗你就哭,哭有什么用啊? 虞孟清余光瞥到了姐姐左侧身后的男人,五秒过后,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从对方的暗示里明白过来,冲过去一把抱紧了虞安的大腿,把眼泪全蹭到了虞安裤子上: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是想让这个哥哥给我补补课,他讲的东西我很容易就懂的,但是我怕你不同意 虞孟清开始嚎了以后眼泪反而变少了,她只能把脸埋得更深,以免暴露了自己干嚎的事实。 此时虽然周围人不多,但来来往往的只要有路人经过,无一不是用谴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的。虞安扒了几次没把虞孟清扒下去,正准备使用暴力把人怼出去,有人却先了她一步。 奚清楷单膝跪下,和虞孟清刚好能平视的高度,他垂眸看了眼女孩扎着马尾的头顶,温柔地笑了笑:给你别颗星星,你抬起头和姐姐说话,好吗? 他把叠过的那颗银色星星卡在了虞孟清的发圈上。 修长冰凉的手指动作起来熟练而细致,虞孟清抽噎着把脸仰起来,忍不住好奇伸手摸了摸那颗头发里的星星。 她抬头小心翼翼看了眼虞安:姐,好看吗? 世上哪有不好看的星星,奚清楷道,抬头看着虞安,目光安静:对吗? 虞安看了他一眼,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对,都好看。 这一好看,一路虞孟清都在喜滋滋地摸星星,虞安好一段时间都没看到她这么发自肺腑的开心,怎么也没法把苛责的话说出口,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虞安扭头狠狠瞟了一眼走在一旁的奚清楷,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口型一字一句:吃个屁,吃|屎算了你。 她尚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的白皙面容上,出现了这种威胁与恶狠狠兼有的神色,看着实在是有些喜感,奚清楷差点没忍住笑。 但那一点笑意还是透过嘴角露了几分意思。 虞安懒得理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和虞孟清并排走着,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这顿晚饭不好食言,这顿以后他就有多远滚多远,她再瞎同情心泛滥她就把头砍了给歪脖正他们当球踢! 落在后面几步的奚清楷面上极淡的笑容不变,黑眸里却涌上几分冷淡的漠然。 这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这两周他也走过,只是,今天是第一次有了目的地。 晚饭虞安提前打过招呼,说就是家常,平时她们吃什么今晚就吃什么。 奚清楷当时只点头说好,到了后二话没说,挽起袖子进了厨房给虞安打下手,洗菜切菜都很快,刀功细致漂亮,那刀明明很钝,他随手抄过碗翻过来,刀刃在瓷碗底迅速磨了十来下,切长得颇有些磕碜的胡萝卜都变得快而锋利。没多久后,三个大碗里的胡萝卜、土豆和茄子切得整整齐齐,漂在清水里微荡。 要我来炒吗? 奚清楷说话的时候没看着她,抬头在狭窄的空间里找着调料,油腻老旧的橱柜半开着,隐约能看见一瓶酱油。 虞安反应过来,这反客为主简直了 说实话,这么勤快的客人没什么主人会讨厌,但说好了请他一顿,全让他做了,吃完还怎么赶人?虞安赶忙道:不用,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奚清楷也没坚持,把围裙卸下来给她,转身离开时刚好撞上虞安往里走。 厨房不过七八平米,刚才两个人都站着不动还好,一活动起来,空间就显得十分狭窄。 虞安额头正正撞进他胸膛,她捂着额,视线自然顺着往下,看见自己左脚踩在了他的右脚上。 -- 第14页 狭小的空间陷入微妙而短暂的沉默。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在人心里拉出一道警戒线。 从奚清楷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她的发旋,淡淡的香皂味袭来,是很廉价的一种多功能皂,因为虞孟清的衣服上也有过这种略刺鼻的复合香味。 虞安受到惊吓似得把脚猛地移开,低声道:抱歉。 奚清楷垂眸看着她,声线也低沉了几分,在闪着昏暗橙色灯泡的昏暗厨房里像一线暗香,极其惑人:没事。 说完,他错身而过,率先弯腰走出了厨房。 晚饭很快就弄好了,三菜一汤,她用红薯切了小块,勾了点面糊和糖做出一锅甜汤。 这一顿饭吃的很安静,除了虞孟清一开始报自己月考分数,接下来没人再说话,桌上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家里的饭桌在客厅偏右的位置,正好对着两个房间的门。奚清楷在她做菜的间隙已经把家里的格局摸透,面积不大,装修陈旧,沙发椅子都用了很久的样子,全是深色系的摆设。屋里浮沉着一股久而久之出现的霉味,因为时间太久,墙皮也在簌簌分批掉落,虞孟清做作业做累了就起身去扫掉落的墙灰。 那个。虞安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准备好了合适语气拒绝他的请求,这才放下了筷子。 奚清楷为了活命,打小就有眼色,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的本领修炼的出神入化,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尚能靠敏感杀出一条活路来,即使后来身居高位,不用再去小心翼翼讨好谁,但习惯已深埋骨血。 虞安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差没把拒绝写在紧锁的眉头里。 我仔细考虑了下你的提议,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虞安说话时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中没有带着为难诉苦,只是单纯的叙述。 奚清楷点了点头,夹了一块红薯:我知道。 虞安看他毫无意外的反应,心头的挣扎和不忍莫名其妙地开始跳脚,手舞足蹈的小人在委屈的叫唤,一周吃一次饭又没什么的 没什么个鬼没什么! 虞安暗暗骂了自己八百遍,能不能坚定点,什么玩意儿! 餐桌上的第二次安静比第一次要尴尬一些,还是一个电话把她解救了。 不过那是在接电话之前。 虞安刚摁下通话键,李建成就是狗成,一反常态地在电话那头炸了,语气急翻了天,活像要从话筒里钻出来似得:圆子,你怎么才接电话啊?!西施上次提没提醒你,那破老太又回来找你了,之前是去你店那,没找到人,现在估计会去你家,你快躲着点! 虞安腾地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脸色难看,眼里一片寒冰。 她攥着手机就往门口走。 郑禧是她妈姐夫的堂妹,这曲里拐弯的关系,从郑禧帮衬着她家渡过难关开始,便发生了变化。 在他们家连下个月的物业水电费都交不出来的时候,郑禧给了她爸一份大厦保安的工作,借了她家三千块钱。中国人讲求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虞安她妈是个过分善良又软弱的女人,因为没能好好报答倍感愧疚,后来郑禧家里出了变故,她老公在水利局的工作被撤了,又急又气,脑溢血就过去了,只剩郑禧和十七岁的儿子相依为命。虞家立刻为他们母子俩收拾出来一个位置,虞父在客厅摆了一张折叠床,睡在客厅里,房子腾出来让他们暂时住下。 谁知这一住就是两年半,其中一年包括了她父母去世后。虞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做的了什么主,也不能把郑禧赶出去。 但她那个儿子看着阴沉话少,背地里却是个嗑药的主,跟着临安当地一个帮派混日子,小打小闹的抢钱偷窃,渐渐误入歧途,从摇|头|丸|,到大|麻,没了钱便开始以贩养吸。 警察找上门的时候,打开郑禧和儿子暂住的客卧衣橱,搜出来整整七斤毒|品。 这件事上了电视,闹得人尽皆知,采访里郑禧哭的声泪俱下以头抢地,说自己孤儿寡母,没有管教好孩子云云,镜头一扫,带过了站在客房门口,脸色苍白的虞安。 那年她初三。 从那以后,学校里躲她的人上到老师下到清洁工,天天有人写匿名纸条劝她早日滚进戒毒所,家里犯罪还有脸来上学她一张张收起来,放学往垃圾桶一撂,全当没看到。 虞安转头就把郑禧赶了出去,她拎着一把菜刀,把郑禧的行囊踢了出去,把人逼到了门外,说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滚到天边,别再让她看见。 时隔快九年,噩梦竟然重现在眼前。 她拿着手机,一脸阴沉地拉开了门,正准备穿鞋,低头却看见了一双黑色布鞋,一路顺上去,那张饱经风霜的熟悉面容挂着一脸苦相,哀切地看着她。 狗成那头还在说着什么,虞安径直摁断了通话键,踏出门外,把门半合着堵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郑禧。 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Ch.7 郑禧变了很多,她老了。但虞安一点感觉都没有。 虞安心没她妈那么好。如果善良会反噬到自己,虞安实在不明白,这种善良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它只会不停的提醒世人,这就是你选择善良的结果。 -- 第15页 父母那年抽中了一次三日的游轮旅行,刚开始被通知中奖的时候,都以为是骗人的。等游轮公司找上了门,狂喜的同时忧虑也随之而来,这是双人行,他们一家人决不可能一起去,但到底哪两个去?虞安她妈说抽签吧,孩子她爸肯定得去,剩下那个大家抽签。 虞安当时听着,一个白眼就翻上天了,她朝客厅里坐着商议的父母喊道,我看家,你们俩去就行了,别墨迹了! 虞安她妈晚上吃饭的时候责备她性子急,但虞安看得出来,她是开心的。 游轮出事了以后,游轮公司给上了险的游客一家赔七十万。中奖的船票里保险费用是自理的,虞安父母没有选人身意外险。但这件事闹得很大,一船人在风浪里无一生还,迫于压力公司给所有死者的家人都赔了款。 他们家没花那两百块,虞安本来没期待得到什么赔偿。最后有二十万打到家里的银行卡上,到账的当天,郑禧就连夜找上她促膝长谈,想要借五万走。 父母对郑禧的态度她看在眼里,思来想去后还是借了这笔钱。最后才知道,五万里一大半都变成了她儿子的毒|资。 虞安实在实在是无法理解。 那钱里带血,她怎么花的下去。 郑禧拖着一个大蛇皮口袋,缩着肩膀脑袋站在门外,憔悴地想要前进一步,被虞安直接堵了回去。 要说什么就在那说吧。 虞安,你们原来没换地方啊,真好,真好,郑禧讪讪道,左手的袖套滑下去了一些,她又把袖套拉上去,冲虞安挤出一个笑来:我们能不能谈谈? 钱我没有,你要谈什么。 虞安抱臂看着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冷漠和嫌恶。 能不能,让我在这住两个月? 郑禧的眉头没怎么皱,就被皱纹挤出了一个川字,她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散钱,两张一百,几张二十和五块、一块:我我会再给你钱的,先给你这么多,行吗? 虞安扫了一眼,说:不用了,我怕不干净。你另找旅店吧,我能让我们家人勉强活下来就了不得了。 眼看她转身就要进屋,郑禧一下急了,说话连珠炮似的:你忘了当年你们家那么难,是谁在那时候搭了一把手的?没有我,你们早都喝西啊! 虞安一把提起她的领子,把人抡到了墙上,用小臂横亘在郑禧脖颈处卡着,眸中闪着冷冷的怒火:我他妈最后说一次,别给脸不要脸。我只提醒你一次,别把我当我妈,我初三开始就他妈的想打你,那五万我喂狗,都比给你强。 郑禧发现形势不对,以前任打任捏的小鸡崽翅膀硬了,连忙服软,眼泪簌簌地顺着脸上的沟壑滑落:我真的,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没钱住旅馆啊,两个月后我肯定离开临安,我发誓,不走我天打五雷轰。 虞安语气放轻:是吗?听着不错。但很可惜,我们家最后一间房间已经有人住了。 她蓦地松开郑禧的毛衣领子,朝屋里喊了一声,带着难以察觉的颤音:顾凯,出来。 没有多久,男人推开门,从那黑洞洞的屋里出来,像从一团深雾里走来的人,高又瘦削,肩膀很宽,黑眸沉沉,像冰凉的玉石,整个人光华内敛,却依旧能第一时间抓住旁人的视线。 郑禧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他们家竟然多了个陌生男人。 你,你,年纪轻轻就跟人同居吗? 虞安右手轻拦了一把他,示意别说话,转头跟郑禧笑道:这是我家的房诶,我想跟谁住就跟谁住吧,与你何干? 说到最后四字的时候,虞安唇角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 奚清楷站在门沿上,头顶堪堪过了最高那条线,他只得继续向前一步,眼神却落在虞安攥得死紧的拳头上。 她不太高,顶多一米六出头,在他肩膀下一点。 所以奚清楷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看着她拦在他身前那只手。 这种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姿势是要怎样? 走了走了,进去! 虞安扭过头来,把他往屋里推,两个人刚踏进屋里,她那边便飞快关上了门。 门一合上,虞安背顺着门板就滑下去了。她蹲在地上,用手掌的掌根抵住额头,挡住自己的脸,不过两三秒,她就飞快抬起头来朝客厅望了一眼。 奚清楷站在旁边,低着头道:她洗完碗就回房了。 虞安疲惫地松了一口气,嗯了一声,再度把脸埋进了手心,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谢了。 奚清楷说:客气。 她用长袖蹭了两把脸,很快就抬起头,撑着地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朝奚清楷伸出了手:四百五。 在车上他递给她了,那时候虞安正在气头上,没接。 奚清楷把钱给她,她装了三百五在兜里,递了一百过去:我妹下个月月考,如果英语进步十分以上,以后以后的补课费再商议。 他微微愣了愣。 虞安被盯到不自在的扭过头,转身就往厨房里钻,留下一句:吃饭你自己看着办,想来提前说一声,午饭我不负责,我都不吃。 -- 第16页 奚清楷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手上的一百块。 这人还真是善变啊。 但对他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好事。 对了,你手机号码多少,我存个。 虞安从厨房里冒了个头,问道。 我没有手机,以后发了工资才能买。奚清楷说。 虞安本来想着有一个月了,结果转念一想,反应过来他在医院还待了一段时间。 行吧,买了告诉我。那就这样说定了。 变化就这样发生了,每周一三五的晚饭,家里都会多一双碗筷。有时候周六日也会来,是需要突击补课的时候。 虞安并没有全盘接受他的说法。她抽空去了趟警局,找了吕明,问他知不知道顾凯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身份、年龄、怎么给人弄成那样的、医药费谁付的等等。 吕明说你当我12345市民热线吶,问她要知道这个干嘛。 虞安:那天不是我报的警捡的人嘛,你就当我售后回访吧。 吕明烟都笑掉了:回你mmp的访哦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何况我们调查了什么都是保密的,不能随便对外公布。末了,吕明故意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把她彻底堵了回去。 虞安回家吭哧吭哧扎了个小人,头上写了个吕,身上写了个明,看店时没事就用针气哼哼戳几下。 哦,对。她家还留了个店面,在东街口的最边儿上,最开始她妈想做成早餐摊来的,但手艺太稳定了,稳定的烂:锅贴出一锅糊一锅,后就来给改成杂货店了。 郑禧要回来的事,虞安其实比西施知道的要早,在她听说了这事的第一时间,就把杂货店关了,白天出去找临时工,好在都是日结,也不会耽误家里的生计。 因为时隔这么多年,郑禧不一定能找到已经搬过一次的家,但一定能找到街口的店。 某种程度上来说,虞安想躲的不止是郑禧,而是她身后那段时光,她避之不及的一段漫长无尽的时光。 她想要生活安定一些,把家建在牢固的地上,四个角钉死了,十级大风也吹不走。现在虞孟清上小学还算好,等以后越来越大,花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遑论还有外面那个虞安其实早都发现了,她害怕太多的改变,可事实就是没有新变化来冲击,待在原地,她只会越来越疲惫,跑死在转轮上。 令人愉悦的事也有,比如补课确实卓有成效,虞孟清最新一次单元考,一向拖后腿的英语考了九十四分。 顾凯真的是个优秀的老师,他教人时极有耐心,而且条理清晰,虞安有两三次正好在旁边听,零零散散的都记下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他也从打下手渐渐变成了掌勺的人。 厨房的天花板对他来说其实有点逼仄了。 虞安观察了很久他的头顶和天花板间的距离,忍不住开口:顾凯你小心点,头别碰到了。 他正在放盐,闻言嗯了一声,即使沾着油烟系着围裙,男人却依旧温润如玉,略微清冷,从骨子里透着莫名的矜贵。 对了,别叫我大名了,叫我阿凯就行,奚清楷头也不回地道:店里人都这么叫我的。 虞安洗菜的手一顿:阿凯? 会不会有点太那什么了。 奚清楷刚好要冲手上迸溅的油点,顺便看了她一眼:对,不想吗? 虞安吧,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但她又说不出哪不对,现在西施猴子歪脖正都不在临安,狗成也去外地进货了,他们暂时没人知道这几周家里这点细微的变化,要不就可以问问大家意见了。 奚清楷是那种很好相处的人,并不是说他多会活络气氛,只是他在桌上,即使没人说话,也不会显得很尴尬。她或者虞孟清谁要无意开启了什么话题,他也能很快地接过,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在点上,绝无半点废话。只是,越是这样,虞安越觉得,好像中间隔了一层透明的网,看着很近,其实很远。 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全名吗?虞安把菜里的水甩甩干:你可以早点跟我说的。 奚清楷薄唇微勾了勾,一个很淡也颇冷的笑。 顾是我妈的姓。 虞安甩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秒后就恢复了正常,她把菜扔到筛子里递给他,没事人一样的转身离开了。 看来是伤心事。她可没有想戳人痛处的习惯。 奚清楷则是看着她的背影,略靠着橱柜,方才眼里的情绪荡然无存,只有一丝觉得可笑的若有所思。 虞安后来才发现,有的话是可以说一半藏一半,任人去想象的。听的人随时可能被带到迷子地里,在误解的路上狂奔八万里还觉得自己ber他妈善解人意。遇到这种情况,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不要瞎猜,不做任何延伸,二是把喜欢误导别人的人早早踹到天边。 姐 虞孟清在屋里喊了她一声:哥的电话。 虞安正在摆筷子,听到后眼睛一亮,飞快跑进了屋里,一把接过了电话,虞孟清刚好也闻到了饭香,笔一扔就扑棱到客厅了,奚清楷给她递了一碗饭,顺势抬眼看了眼屋内。 -- 第17页 白色的台灯柔和地照亮了半个屋子,虞安撑着写字台跟人讲电话,眼睛不自觉笑眯成了月牙,唇角的弧度翘得颇深,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听着跟平时不太一样。 虞安注意到了门是半掩着的,遂上前几步把门一把关上了。 奚清楷坐下,给虞孟清夹了小炒青菜,抬眸扫了眼紧关的房门,淡淡问道:是你姐姐的朋友吗? 虞孟清非常意外地发现今天桌子上有广式香肠,开心的就着青菜米饭吃嗨了:朋友?不是啊,怎么可能。朋友的话,虞孟清咬着筷子吃吃笑了,我姐会高兴成那样吗? 奚清楷哦了一声,温和地笑了笑:是她男朋友吧。 虞孟清突然呛了一下,是被香肠卡住了,咳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香肠也没呛出来,眼见脸色涨的越来越红,痛苦地说不出话。 奚清楷第一时间就去给她倒了杯水来,从背后大力帮着疏通,但看上去没有半点好转。 听到声响的虞安无意开门探头看了看,呆住了,摁断电话就冲过来了:怎么回事啊! 吃太急,卡到了。 奚清楷回答很简短,他冲虞安道:你从背后抱着她,交叉在胃这里,用点力,虞孟清你自己抠着喉咙往外吐! 就这么弄了老半天,虞孟清终于眼泪汪汪地把香肠吐了出来,两个人都筋疲力尽,虞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被椅子绊了一跤,跌坐在了地上。 摔得倒不重,但扶着电视柜起来的途中,她忽然咦了一声,又趴下身去撅着屁股看了半天,摸出来一个满是灰尘的遥控器。 这东西自从丢了以后,她就没找到过,明明当时也趴下来了虞安挺高兴的,找了张纸巾把遥控器上的灰擦干净:以后就能边看电视边吃饭了。 平时家里也没什么娱乐,她虽然有个手机,但是白天看店,晚上兼职,连上网的时间都很少。虞孟清更不要说了,她连手机都没有,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弹珠看漫画。 虞安检查了下电源,摁下遥控器,电视闪了两下,真的亮了起来,几十秒后转进了中央一台。她连着换了好几个,停在新闻台的时候,转头跟同样兴奋的虞孟清以及没什么反应的奚清楷道:说不定会有什么回放电影、好看的电视剧。 虞孟清欢呼雀跃地觉得今天简直太幸运了,桌上有肉,对面有电视,以后回来会感觉到更加更加的幸福了,她兴奋地眼里都在晶晶发亮。 不过姐你换个台嘛,这个新闻好无聊。 虞孟清歪着身子看了眼电视,虞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挡住了视线,赶忙让了位置。 电视刚好在放财经新闻,新闻上显示的是一个盛大的签约仪式,签约的一方里有个女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就河南贵的白色套装,精干高傲,长得也是极有特色的美,她坐下来的时候,屏幕里打了名字。 何瑰。虞安在舌尖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笑了笑:这人看着很厉害啊,名字也这么好听。 虞孟清补充了一句:玫瑰的瑰。 她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身后传来了突如其来的碎裂声。 虞安见是碗打了,奚清楷正推开椅子蹲下准备捡,忙制止了他:别用手,会划了的,我去拿扫把。 奚清楷蹲下身,捡起几个最大的碎块,答非所问道:不用,我手滑了抱歉。 收拾完残局,奚清楷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说今晚太饱了,想去外面散散步再回来,让虞孟清自己先做剩下的完形填空,他回来会帮忙看对错。 虞孟清目瞪口呆:饱? 奚清楷打掉那碗饭,他动了有没有三口都不知道,整个就是一碗满满的饭。 虞安看了眼地上,拿了外套转身就往门外走。 先进屋,我出去一下。 ☆、Ch.8 奚清楷大步流星地走在她前头,没有特意加快步子,但虞安还是跟不上。 她见距离越拉越大,下意识地小跑了几步,虞安跑起来忍不住就问自己:为什么要追? 这样想着,她又停住了脚步,此时奚清楷已经快走到了路沿边缘,要往空荡荡的马路对面走去了。 虞安站在原地,有一瞬的茫然,她一开始是干什么跟出来来着? 她收了收心思,一抬眼,无意撞上奚清楷回眸的看过来的一眼。那一眼本没有存着让人发现的心思,因此没有掺半点水分,冷然狠辣,月色光华下清晰得要命。虞安被盯得心脏猛地一跳,忍不住屏息,止不住地朝后连退两步。 那双眼睛生得细长好看,内双形成优雅的弧度,原来是多情含笑的表,寡淡薄情的里。 奚清楷知道她跟在身后,但以为她已经转身离开,心绪来不及收起,被窥了个分明。 他没有半分被发现的尴尬,只是眼神敛了一瞬后,再抬起来已经平静不少:怎么出来了? 啊?噢, 虞安几乎有错觉,刚刚那是她看错了吗?但还是照常答道:你外套忘拿了。 奚清楷:嗯,他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手: -- 第18页 虞安顺着他眼神低头看了看,忍不住尴尬地挠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四层破烂小楼:在家里,我就顾着拿我自己的了,忘了。 奚清楷垂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半晌,他忽然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虞安眼见他越走越近,人直往后退,几乎要退到身后的灌木丛里,当然,脸上还是得摆摆正表情的。 大义凛然?临临死不屈? 男人身上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短袖,在已经渐凉下来的秋天显然是不合适的,遑论那看颜色就知道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旧货色,身|下是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深色长裤,他白天在罗记工作,想也知道跟她当时一样,分身乏术的工作,那衣服裤子上免不了沾油点,但这一切都没能折损他的气势风度,奚清楷站定的时候,双手插在裤兜里弯下腰与她对视,斯斯文文地一笑,笑得她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你跟警官打探我的事? 虞安心下一个粗口远程寄送给吕警官,忍不住道:什么打,打探,我就是正常问 她口气很硬,双颊却是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点点,连带着耳根一起。 奚清楷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眼前的人,慢悠悠从兜里掏出眼镜,用衬衫下摆摩挲了两下镜片,低沉动听地笑了笑: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是想说,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他顿住话头,抬手将虞安散下的几缕柔顺黑发别到了耳后,动作轻柔。 虞安不服输地回视,第一千零一遍劝自己看看这sb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奚清楷捋完她的头发,修长有力的指节顺势扣住了虞安的后脑,让人猝不及防地靠近了自己,他嘴角笑意也随之淡了下来:请你直接来问我。 虞安静静听着,没说话,遥远的月色溶在她眼里,柔和又幽深,看不出在想什么。 而在奚清楷要撤身离开的时候,虞安轻摁住了他那只手,柔弱无骨地手轻覆在男人的手背上,奚清楷没有留恋地准备抽出来,但虞安又用力地把他一捉,像是想要说什么似得,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虞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虽然眉眼清秀隽永,但一家之主做惯了,早把眉间心上那一点软弱磨掉了,平时娇羞更是少有:顾凯,你有多重? 奚清楷没答,她自言自语地倒先答了:看着不重。 虞安说话的同时,右手飞快抓住了他相反方向的手腕,往前送了送身,右肩切入贴了进去,脚下回转的同时快准狠地弯腰,送了奚清楷完美一个背投。 她甩了甩膀子,面无表情道:调戏,是另外的价钱。现在算你付了。 奚清楷背部着地,一直蜷着没起来,听到话也没什么反应,虞安走之前有那么一点担心,但很快,又被她心底的不安冲散了怎么都觉得,允许这么个人闯进生活,有点冒险了。 虞安。 他撑着地坐直,安静叫了她一声,低头隔着一层薄薄布料捏了下后背开裂的伤口。 虞安回头看了眼他:干嘛? 路灯下蝇虫飞舞,在光雾里彼此冲撞着,那灯影的光晕照出灰色寂寥,奚清楷坐着的样子提醒了她,刚才她追出来是因为看他情绪不太对 是那个新闻吗? 她有些懊恼后悔自己的冲动。 你之前跟那个女人说过的吧,说我暂时住在你家。 奚清楷的声音分贝不大,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着她,自顾自地单手解了颗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隐约露出斜入的锁骨。 虞安听他提起郑禧,心头一阵翻滚的烦躁,连带着语气也不大好:怎么了?、 奚清楷抬眸扫了眼她,一时之间突然也无法判断她是聪明还是蠢了,反应时快时慢,脑袋时而工作时而生锈。 那人是从别的地方赶来找你的吧,她不像轻易会放弃回去的人。 虞安:所以呢? 她还要把人找回来,供到家里点三炷香吗? 奚清楷撑着地起来时有些没站稳,靠在了路灯细长的杆子上上微微喘着气,闭着眼半嘲讽半无奈地勾了勾唇:所以,我刚才没过马路,因为马路对面,她就在两点钟方向,灌木丛外,那个地方,可以清楚看到你家所有动态。 虞安视线转到对面,又默默转了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思考了一会儿,认命地走到奚清楷身边,把人一点点扶回了家。 虞安飞快权衡了利弊,被郑禧这么阴魂不散的盯着,不如就这么让她看着,他确实是住进来了。 她不信郑禧每晚都敢守在这里,临安这地方要在不安全里排危险区域名次的话,她家附近妥妥的能上前五。 回家后虞孟清已经早早洗完睡了,她让奚清楷坐在餐桌旁,自己去收变成杂物间的客卧。刚进去就被灰尘呛了个半死,她刚搬了个散架的板凳出来,一转头人就堵门口了。 虞安可不想和他在屋里延续角力,忙不迭跳开了:我还没收完,你等会儿。 奚清楷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他把虞安扒开,推到了门外,吃力地指了指角落里堆叠下的一张床:我先睡那,你改天再收拾。 -- 第19页 虞安还没同意,人已经自己挪了几步走过去,把自己砸到了床上。 虞安: 行吧,客人自觉挺好的,反正也做了两周饭了,睡一晚就睡吧,钱改天补课费里扣就好了。 她晚上翻来覆去在上层睡不着,下层的虞孟清用脚踹了踹虞安的床板:姐,你干嘛呢,要塌了你砸我身上就惨了好吧。 虞安切了一声,啐道:你知道我有多轻吗你!小兔崽子! 虞孟清睡得迷迷糊糊,呵了一声:你也不看看有多矮,我们学校有个外教女老师,黑人,她的腿估计能到你胸。 虞安恼羞成怒,爬下床来掐了她好一会儿才继续爬上去睡觉。 第二天她被狗成一个电话叫了出去,说是回来了,让她陪着一起去进货。他们家开面食店的,她进杂货的批发市场跟狗成去的地方很近。 虞安出去晚了几分钟,狗成骑着蹦蹦在门口等着,把安全帽甩给她,无意问了句:你起晚了? 哪儿啊,做早饭呢。 虞安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说是早饭,也就用热水把剩米饭泡开,昨晚的剩菜热开了扣在桌上。 早饭?你什么时候有吃早饭的习惯了?狗成笑了:你自己说的,开始吃早饭就来支持我们家生意的哎花姨您好啊,有时间去我们那吃馄饨!孟孟今天去补课了吗?你不是说要补什么课? 虞安揉了一把随风飘进眼睛的沙子:没,不是给我妹的。她出去找同学了。 她把奚清楷的事掐头去给狗成说了。 狗成边开车边石化在风里:那,那,那,现在有个男的睡在你屋里?! 虞安从后面拍了一把他的头,面无表情道: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诶诶等等,停一下,罗记门口停一下。 她翻身下车,把帽子扔给狗成,朝里面走去。 罗老板正好在跟着后厨一起忙得热火朝天,见到她刚开始没认出来,认出来后立刻热情地把她拥了一把:哎呀!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那谁嘛!我的前员工啊!怎么,你想回来了?! 虞安礼貌地假笑,把头发用皮筋扎起来,免得沾太多油,扎完了才开口:我还有事,老板我长话短说,你这那个员工顾凯,我帮他请一天假。 老板被她说的一愣:顾凯? 虞安:对,他今天 好像还起不来 你说的那个阿凯吧?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呀,但他老早就不在这干了。 虞安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奚总气得想高歌一曲《菊花台》 ☆、Ch.9 狗成见她迟迟不出来,进来找她:圆子你完了没?去晚了货就没 话音还没落,就见虞安冷着一张脸掉头就往外走。 老板在后面叫了半天:哎,小虞啊,你回不回来啊,给你加薪三百! 虞安刚出烧烤店门口,又猝不及防地转身走到狗成那,伸手往他夹克里一掏,把电瓶的钥匙摸出来:我来开吧。 狗成讪笑着一摸后脑勺,盯着她手上的钥匙,想起她老人家以前车速太快的悲剧,轻咳了声:还是,别了,别了吧,我,我来,稳点 虞安把帽子已经扣上了,朝他一扬下巴:你太慢了,我有事要办。 批发市场离罗记烧烤六七公里,她开得飞快,狗成人憨又老实,吓得只能紧紧抱着她的腰,跟小媳妇似的,但力气又很大,虞安迎着风飞奔,快到的时候才瞥了眼腰前的手:我腰快断了。 狗成啊了一声,忙不迭松了力道。 虞安把安全帽扔给他:晚上七点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要没接你就让我妹去你那吃,随便凑合弄点就行。 你去哪啊? 虞安丢下一句:不知道。 转头就走远了。 奚清楷每周去四次,每次她有意无意问起他现在还在罗记做事吗,他都说是,点头回答的样子诚恳的要命。 她跟他说,罗记老板太坑,在那做挺累的,他看上去不像是结结实实扛得住的人。奚清楷都是笑笑,说这个强度刚好,他不想轻易换地方。虞安在临安生临安长,对这熟,也能推荐几个稍微合适点的地方有可能的话,她其实不建议他在临安待。但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多嘴了。 奚清楷很高,有没有一九零不一定,但肯定超过一八五了。他这身板看着高实则弱,来个台风都得把自己捆杆上免得吹走了,被人欺负都是面的。临安里混日子的没人是吃素的,非黑即白原则用的一套一套,你敢抢我生路,我敢砍你全家。很多人都是做短工,赚一点是一点,像奚清楷这么吭哧吭哧在一个地方磕上个把月的,真是很少。 比起被骗的愤怒,她更有种这人怎么不讲江湖道义的失望 失望是比生气更难处理的情绪。虞安从很早前就学会了,为了不失望,她很少对什么事情提前抱有期待。失望的余韵像在湿漉漉的泥土里下一场大雨,要很久才能抹去痕迹。 -- 第20页 虞安一下午找了六家地下赌场,这个举动有些冒险,那些地方甚至都算不上场但她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非要证实什么似得,可能证明了他是个堕落而放肆的人,她就能顺理成章、堂堂正正地撒手了。 虞孟清的英语成绩是一回事,他们一家人安全稳定是更重要的事。 不知不觉过了五点半,她看了眼表,给晚上仓库打工的地方打了个电话,请了一天的假。 已经踏过那条铁路,走到了临安区最西边的区域。虞安家附近还有点正常居民,哪怕破落一些穷点都没事,遇到晃着膀子苟且而活的人躲开就是了,但西边,河的另一边则不是靠躲就能安全的事。乱七八糟的景象,穷凶极恶的,赌徒混子抢劫犯玩命的年轻人,可谓是五毒俱全,什么类型的都不缺。 这里的棋牌室和红灯区几乎自成规模,一般不闹出什么轰动的大事来,警察都不稀得管。 虞安在东边问了找了,把吕明翻过来倒过去的榨也没榨出个答案,人就是没影。早从她家走了,饭也没动一口。 他要走便走,是不关虞安什么事。她怕的是如果奚清楷全是装的,那来来回回这么多次,家里就真的危险了。谁知道这人打的什么算盘?当时医院里,小警察说过大|麻冷不丁出现在她脑海,虞安一背的冷汗。 怕是引狼入室了。 虞安越想越气,心一横,就着天边晕染的玫瑰金暮色走到了鲜少踏及的地方。 低矮的建筑跟临安其他地方没有两样,典型的城郊风格,灰暗的霓虹灯牌挂了一路,xx洗浴、xx棋牌一间隔着一间,还有铺天盖地到处张贴的小广告,猎奇表演、地下拳赛,电线杆、大路上到处都是,几步就能踩一张。 小姑娘,来来,要不来玩两把,本金20,包你赢两百回去! 来我这吧,哥哥带你,今天五百不成问题! 生意不好的赌家直接在大街上揽客,虞安肤白看着又安安静静的,满脸都写着好骗,又是新鲜面孔,此起彼伏的让她过自己那边的人不少。 虞安不理也不行,强撑起个淡笑拒绝后,连忙避着避着走,结果还倒霉地被迎面而来飞奔的男人冲撞到一边,是个抱着包的抢劫犯,对方速度太快,把虞安狠狠冲撞到了一边。 X你妈你他娘的眼睛瞎了挡老子路操 抢劫的青年风一样的跑走,还有空回头恶狠狠地骂她,但其实回头骂的时候,虞安已经没影了。 青年一愣,掉头继续飞奔离开了。 虞安这波有点衰。 小店之间有的夹着需要下楼梯的地下室,楼梯也不长,十来阶的样子,但她刚才正走到了边缘,被人直接撞了下去。 她扶着后脑勺,整个人半卧在狭窄的楼道之间,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前一片黑。 虞安刚才就差了一秒,没看到牌子上写的字,她怕误闯了地方看了不该看的,闷头晕晕乎乎地就往楼上爬。 还没有两阶,她后衣领被一双大手猛地捏住拖了过去,对方好像是在吸烟,呛鼻的烟雾直往她面上扑。 哎哎,这来了个生面孔,是不是老餮派来的间谍啊? 虞安眼前一黑,想着完了,出门前没查黄历,大意了。 路绪唇上有伤口,还是裂开的状态,大力点说话都疼,但最近跟对了人,赚钱又赚的太爽了,连带着头上的红毛都透着舒爽,看到什么间谍也不急,他往脸色苍白的虞安脸上吐了口烟,没有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兴趣缺缺地把她拎到墙角:你是老餮的人?看我们业绩好眼红来挖人? 虞安扶着自己的脑袋坐直,即使明显地感觉到里面还是浆糊,她说话很慢,边说边用余光把这环境粗粗打量了一遍:我不是,你们这里做什么的? 路绪嘁了一声,扯着上唇的伤口笑了:吃喝嫖赌看人打人,你来做吗? 做字的重音拖得又长又暧昧,虞安摸不清深浅,但看这场地中央的擂台,傻子也知道这是赌什么的。 地下黑拳。 路绪虽然混得吊儿郎当,非难女人的事他没什么兴趣,正想把人揪到里面屋子里让别人来辨别,突然有人远远叫他名字。 路绪,老大快来了。 路绪脸色一凛,连带着神情也顺从了许多,只是开口依然很凶:擦,说了别叫人老大!叫哥! 带他们的人年纪看着就不大,短短时间攒的局找的选手把这里最火的场子都压了一头,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平时浪是浪的,但是要有人肯带着他们赚钱还可靠的话,谁不想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路绪跑到里面的小屋子,没见到人。 叫他来的小弟跟着进来也愣了:凯哥刚刚还在这里的。 虞安见那人竟然落下她就跑了,第一反应不是这是个机会,而是他故意的吧? 但不管怎样,继续待在这里跟待宰的鱼也没两样,她轻摇了两下头,试图甩开晕眩感,左手扶着墙慢慢立了起来,朝楼梯口一步步挪过去。 她还没走上第一格,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双长腿,对方从楼梯上走下来,把去路挡了个严实,外面此时已完全黑了下来,虞安仰着头,一开始没看清来者的脸。 -- 第21页 在看清的刹那,男人也垂眸望着她,声线微沉道:你怎么来了? 虞安闭了闭眼,笑得很淡:顾凯,你在这里打工? 奚清楷看着她,点头,黑眸微眯扫了眼里面:嗯。 虞安:你不是说,你在罗记烧烤吗? 奚清楷当然自知理亏,他沉默了一瞬,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声道:这里,工资高。 她正要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一阵脚步声随着高喊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女的呢!靠!转个脸就不见了?! 路绪冲出来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冲太猛差点撞虞安身上,他定睛一看,哼笑了声:还没跑远呢,腿是断的啊你 路绪话音还没落,就见虞安忽然短暂地腾了几秒钟的空,她腰上横过一双手,将她轻轻松松一把抱起,放置在自己身后。 路绪顺着那双手看上去,正想发火,看到奚清楷的瞬间就颓了。 他刚想开口叫人,就见奚清楷在虞安看不见的地方冷然俯视着他,极具压迫性的威胁,震得他一个哆嗦。 虞安皱眉,上下打量着路绪,自几分钟前知道他算奚清楷同事(?)后,她像从空中触到了实地,心里的忐忑恐惧也散得七七八八。 你在这能多赚多少? 奚清楷回头,刚好与她平视,他又朝后倒退了一个台阶,微微抬眸,眼里闪着温文尔雅的光:多两倍。 路绪还愣在几秒前,奚清楷那举重若轻的一抱上。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但路绪对奚清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禁欲、牛逼这种粗浅的层面,冷不丁见他弯腰姿态温柔地抱人,没太反应过来。 很久以后路绪才发现,大哥大嫂的第一抱,竟然被他围观了。 感!天!动!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今天的奚总点一首《算什么男人》 对手戏会慢慢多起来的 男主现在还没意思 不过他是个口嫌体正直的人 底线就是一点点退下去的 ☆、Ch.10 两倍?两倍是多少? 虞安双手抱在胸前,白皙秀美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带着浓重的嘲讽意味。 奚清楷平静答她,语气不疾不徐:五千。 虞安点了下头,唇角轻巧上翘,勾出个笑来:挺多啊。 奚清楷站在第三节阶梯上,仰头淡淡看着她。 他看人鲜少走眼。这以尖刺护一方小家,内里的芯是完全软的,而且真落到险境中,也献得出一腔孤勇。 利用也好,不道德也罢,这件事说到底也就是找了个落脚点,以她家为跳板多了解了点临安。 奚清楷真是半点负罪感都不会有,但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想把面具继续戴下去。 瞎子才会忽视她被谎言刺痛的样子,比想象的要 奚清楷难得费神,从心里拂去了脆弱这个词,与其说是脆弱,不如说是, 天真。 与涉世未深无关的天真,与其说是相信他,不如说是她太相信自己。 奚清楷敛去眸中情绪,拾阶而上,走过她身旁时,拉过她手肘将人一并带上了楼梯。 我送你回去。 重新站在秋风萧索的街头,风吹乱她的头发,虞安一把挣脱了他,拢住黑发将其散散一绑: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奚清楷看着她转身要走的潇洒背影,没拦,站在原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燃,烟是普通的烟,只是在他的指间唇边,仿佛要更耀眼夺目一些。男人垂下的睫羽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松散夹着烟,淡淡道:你来的时候很顺利吗? 虞安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一眼,刚想说什么,手机开始在兜里不要命地作响,她只能先接起再说。 小安,我是你郑姨。 电话那头是郑禧,虞安二话没说就要挂电话。 你认识林喻雯吧,给你看个东西。 那头郑禧的声音透过听筒隐隐传来,带着一丝得意。 林瑜雯是西施的大名。 虞安瞥见手机屏幕上亮一亮,最上方跳出视频的通知。 她打开迅速拉着看完了,立马重新拨了回去,郑禧很快接起。 虞安叫了她大名,语气乍冷,带着怒气与狠意。 郑禧 可一切已经朝着无法控制的局面滑去,她知道自己必然会妥协。 那视频要是流传开,以西施的性子,人等于死了。 奚清楷将烟踩在脚底碾灭,将她的神态一点一滴都收尽眼底,心下清明无比,虞安展示出的狠意是最后的挣扎,是朝天打的空枪,子弹从未上膛。对方捏着她的死穴,要么是情谊,要么是道义,都不是一朝一夕可卸下的担子。 他陪着虞安走回了家,一路上她一个字都没说。当晚,郑禧便欢欢喜喜地搬着行李挤进了家里。 虞安把好奇探出头来看的虞孟清摁了回去,重重关上了房门。 客房之前是给奚清楷腾的,杂物她已搬了近一半走,小是小,至少是个房间的样子。 郑禧满是皱纹的脸上扬起自得的欣慰笑容:小安,我真住不了多久,你看你给我个位置,我随便睡睡就好,我们两家么这么久的交情 -- 第22页 虞安面无表情地抵着门框,灯下那张脸上扭曲油腻的笑容让她反胃:住不了多久,是多久? 给个位置,随便睡睡? 一道微沉懒然的声音响起。 在房间昏闪的灯色里,虞安看到奚清楷在门口处站着,心下有些怔住,他没走吗? 奚清楷人高腿长,在旁人发呆的间隙,已经闪进了那客房,他环视一圈屋子,俯身从角落里拖出一张折叠担任床,撂在客房门口,转头朝二人一笑,要命的眩惑。 那在客厅睡吧,位置大。这屋子是她帮我收出来的,我每月定时交租金。 奚清楷无视掉郑禧难看脸色,生怕刺激不够似得,见她不说话,上前两步,抬腿把折叠床干净利落地踹到了对面墙角:就那,你看怎么样? 郑禧脸色青转白转红,权衡利弊后恨恨抱起了自己的行李,走向了墙角的床。 奚清楷看向虞安,冲她极轻地颔首,转身进了屋,将门一把甩上。 * * * 郑禧再度进驻了她的生活,完美重现了虞安的噩梦。 唯一算得上好的,是她可以重新顾店了。因为郑禧关掉的,现在没什么必要继续关着了。 虞安看店的时候勤快话又多,嘴甜的跟蘸了蜜似的,来来去去的客人不管买不买,和她聊上两句也笑得跟开花似得。 跟以前倒有些不一样。 因为多了个人,没事就来店里蹭着,话不多,她赶也赶不走,人算账清货整理都比她快,往那一杵,还能吸引不少女性来店里买点小东西,就为多看收银小哥两眼。 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奚清楷聊天不在行,但客观来看,他要说话做什么,笑一笑就够了。 虞孟清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偶尔一次写到很晚,难得看到虞安坐在床沿上发呆,问她:姐,你怎么了? 虞安让她好好做作业,别问那么多。 虞孟清嘟囔着转过头继续写作业:不就是因为顾老师的事吗,你想让他住还是不想啊到底,其实老师也没很打搅我们 虞安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觉得这状况不大对,好像太放任自流了一点,但莫名其妙的,他们配合的自然又迅速,奚清楷不是每天来,一周三四天,但几乎每晚都会回来住,毕竟郑禧对那个客房虎视眈眈,都过了大半个月,依然每晚去观察那屋里有没有睡人。 她没再去西边看过,也不再过问任何他打工的事,他要帮忙就帮,她从不在饭点和他打照面,回家也一样。 忙碌的间隙,虞安挪出了时间看成人自考的教材。她高一退学那年,就是那样反反复复劝着自己,这世界上不止一条路,还有无数途径,这才能稍微好受一些。 奚清楷是重伤稍微好转了一些出的院,出院第二天便开始在临安谋生存的,毕竟那头还给医院赊着账。所以状态一直没算调整好,持续的低烧和伤口开裂的情况经常发生。但这些比起糟糕透顶的睡眠,好了千万倍。 他持续性地做噩梦。边境的大山里,暗无天日的二十七天并不是怕回忆痛苦,是真的睡不好。 刚开始帮她看店理货是顺手,但几次后,奚清楷发现在她那巴掌大的百货店里,他要是因为太累睡着了,梦境是空空荡荡的,哪怕十五分钟眯起来,也比晚上睡五个小时质量要好得多。 所以除了周六周日忙场子里的事,奚清楷基本都会过去。 他发现,她似乎在避着他走。 这不是什么新奇的事,避他不及的人如过江之鲫,但要是在奚清楷不愿意的情况下,对方还持续地甩脸,这情况就得另说了。 又是个周五,她准备关店面走人,奚清楷却径直过去,先她一步把门拉下来关死。 哗啦一阵的声音,虞安看着他,神色凝重:你什么意思? 他这是,要宣战吗? 奚清楷抓住她手腕,把人带到小店的里间,是临时办公室,这里有张小桌子,暖黄色的台灯下照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吃饭。 他把虞安摁在椅子上,自己也坐在另一边,将脸半埋在热气中吃面。 虞安没动筷子,就那么看着他吃,额发,眉眼,下颚,隐起不见的眼神。 她看见他额前黑发有几缕掉下来,快要碰到碗沿上的汤了。 虞安没再看下去,一下站起来:不饿,我走了。 她走到门口,听见男人的声音如荒野上一道风,细密撞进她耳膜。 虞安,你生气要多久?你觉得我骗了你? 虞安听见他放下筷子的声音,不急不缓的。 转头。 虞安扭头看了他一眼,想着就一眼。 这一眼,正对上奚清楷从椅子里起身,将狭小的空间变得更逼仄。 男人抬手将薄薄的灰色T恤从身上除去,动作利落干净。 虞安目瞪口呆。 说话就说话,解释就解释哥们你脱个仙人掌的衣服啊? 为什么还有腹肌? 不是。 虞安心想,深呼吸深呼吸,我他妈要镇定。不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女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跨年快乐~~今天少了一点,明天会多更一点~希望2018会好好地爱每一个人,啾咪~~~喜欢的话希望大家多多收藏评论【搓衣角?(? ? ??) -- 第23页 ☆、Ch.11 灯光昏暗朦胧,男人没有想象中的羸弱,他的宽肩与劲瘦腰身在光影下暗然蓄力,牛仔裤勾挂在窄胯上,但吸引虞安目光的是那分不清哪是哪的可怖伤疤,它们彼此连结,呈现出不同的形态,有的暗红色伤口已经结痂,从肋骨到腰背的一道深重刀伤却没有愈合,歪歪曲曲的缝合线上有隐约迸裂的痕迹,血珠凝在伤口上,奚清楷手指随便点一点,声线没什么起伏:我要赚医药费,现在我是赊帐的。 虞安哑然,她完全转过来对着他,道:你医药费欠了多少?那医院能赊账? 她其实想问,你到底怎么伤的。可估计他也不会记得,即使记得,这个问题也太伤口撒盐了些。 奚清楷把衣服重新套上:四十五万,吕警官帮忙先垫的。 虞安:吕明? 她震惊的神色被奚清楷尽收眼中,他垂眸,意义不明的轻笑了声:对。要还。 奚清楷已经走到了门口,他背脊抵着门框又再度看向她:虞安。 平时身边的人大都把她名字连起来叫,圆子圆圆大圆。 家里人是叫称呼,点头之交的供货商、老板多叫她小虞。 爸妈叫哎,偶尔是安安。需要她的时候是安安。 虞安,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仿佛带着隐秘的魔力,不由分说将她定在原地。 明明奚清楷的声音极度的平静。 我醒来后见的第一个人是你。我不知道我以前有些什么,也不知道以后能剩下什么。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就像在一座桥上,至少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虞安看他半晌,把手插在衣兜里便闷头往外走。 你周末回去早一些,郑禧喜欢在你房里待。 奚清楷跟在她身后,经过单根衣架时拿下自己大衣,唇角弧度微妙一弯:待就待吧,她不拿房间当厕所就行。 虞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正撞上奚清楷不知道哪里摸出眼镜,在短袖衣衫的一角上细细擦了擦,他戴上细框眼镜,柔和的眼角荡漾着微微的笑意,深邃温和:不过,会早点的。 虞安把门完全拉下来,听到他这样讲,耳根无故地有些发烫。 当晚回去,奚清楷有了眼镜视力更清晰精准,把房间里里外外整了一遍,床缝隙都不放过,最后他发现少一瓶消毒液。 奚清楷站在床边,直起腰来,缓缓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冷笑了声。 他出门的时候,正撞上虞安。她被冬天的大风推进了屋,整个人还冒着冷气,小巧精致的鼻尖冻得红彤彤的,手上紧紧捧着一叠海报,背面朝上。 虞安指了指屋外:你要出去? 嗯,买点东西。 十一点多了,外面没什么商店是开着的。 闻言奚清楷歪头看了看她手上的一沓海报:那你这是在哪买的? 虞安转了转眼珠子,把海报默不作声地抱紧了一些:不是买的,捡的。 奚清楷哦了一声,懒得戳穿她,越过她出了门:去找找,没有就没有了。 虞安:不信就算。 她在临安待了多少年,经验不比他多多了。 小安,这热水你自己过来看下好吧,还能不能出水了,冷的咧,我手都快断了,你这个月交了费没啊? 只要她在家,郑从来不闲着,需求多如牛毛。 听见那声音拖得长长的从厕所里传出来,虞安从胸口吐出一口气,她快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把卷起来的海报扔到床上,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奚清楷站在门外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关门走人。 门背后隐隐传来一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水!!水喷我头上了 他唇角弧度浅浅一翘,真是怎么都不会让自己吃亏啊。 奚清楷去了趟西区,没过午夜,场子还没热起来,观众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在席上。 他换了件浅蓝色细条纹衫,袖子挽至肘关,肤白而出尘,挺直鼻梁上金丝边眼镜后面黑眸淡然,好看的令人侧目。 奚清楷走到后台,路绪一看到他立马散了手下人,到了跟前,低头恭敬道,凯哥。 他没看路绪,朝台上淡淡扫了一眼:今天那个签了生死状? 这是第二次。黑市的地下拳赛也有相当一段时间没玩这个了,主要是老板也怕承担风险,改天查到自己头上,罚款坐牢都是小,以后永远被盯着出来还做狗屁生意。但第一天,他就请动了久不出山的泰国散打选手Orlando,不知道奚清楷与他谈了什么,总之那晚他愿意和对手同时裸拳上场,加签生死状。四周城市闻风奔来临安的人不少,那晚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馆子一夜爆红。 路绪答道:是,今天其中一个是新人,没签到其他地方,最近成绩不错。 他自己一开始吊儿郎当,答应和奚清楷一起做事时,不大上心的敷衍着,准备第二天先翘班来个下马威,奚清楷当时二话没说,抬手就把路绪的唇环扯了下来,淡淡道,身上别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路绪疼地嗷一声一蹦三尺高,捂着流血的嘴一拳就揍上去了。 -- 第24页 后面的事嗯他不大想回忆。 总之对这个人,他是服气的。眼光毒辣,镇得住场子,气场骇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别人没被凯哥生生扯掉过唇环。 反正路绪是有些怵。 奚清楷没再多问:有消毒液吗? 路绪刚想说话,就明白过来了对方意思。 就是你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 这算哪门子问话路绪泪流满面。 总之这天晚上,奚清楷带着消毒液回了家,到家时狭小的客厅已一片黑暗,他没开灯,正准备进屋,眼角余光瞥见他旁边的主卧灯影隐隐透缝而亮。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无声息地进屋关门。 与此同时,客厅的角落里一双眼无声打开,阴沉地朝客房望去。 那该是她的位置的。 * * * 奚清楷连着十天半夜三点去看,虞安那房间的灯永远亮着。 虞孟清的作业不可能坐到那么晚,一般十一点半之前虞安就会给她热杯牛奶,把人早早赶上床睡觉。她白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入了冬后生意要比上个季难做了不少,虞安不得已,只能捡起不久前辞掉的仓库工作,想着多一点是一点。奚清楷发现,她虽然赚钱不行,存钱还是可以的。就跟把食物存到腮帮子里的松鼠似得,只进不出,当然进的也不多。 奚清楷当面跟她说也没在怕的,一边咬着盛满菠萝炒饭的勺子,一边诚恳地说完他的看法。 虞安气得跟烧开的水壶差不多,冷着脸将他的碗夺走了,死死护在自己手边,愤然道:给狗吃也比给你吃强。 奚清楷左手拿着勺子,右手屈成拳乖乖放在桌子上,低声道:我觉得我还是强一点,我交钱的。 在旁边默默扒饭的虞孟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小心呛的满脸通红。这两个人,搞什么啊。 当她偷偷打电话跟哥哥汇报了这事以后,对方很坚定地让她把什么两字去掉。 虞孟清惊呆了,对面的人沉默片刻,说:我快放假了,会尽快回去,等我。 虞安对此一无所知,她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睡觉。上街溜一圈连去西街馄饨店的力气都没有,在店里整理东西整理着整理着靠着货架就能睡着。 有天狗成正好带着他妹来买饮料,顺便看她,一踏进来就见虞安头摇摇晃晃,坐在没有椅背的椅子上,头一歪就要栽下去。 哎 狗成妹妹急的叫了声,奈何手短,赶紧推了把兄长:倒了倒了!! 狗成一个箭步准备冲上去,结果从背后的架子上忽然闪出个人来,他右手还拿着一盒没放好的饼干,左手已稳稳当当接过她的脑袋,把人重新小心搁回柜台上。 奚清楷这才看向他们,礼貌颔首:要买点什么吗? 最近也不是没见过面,这声音比他平时要轻了不少。 旁的人不知道,奚清楷是知道她一天睡多久的。 是为了考个什么试。 奚清楷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学历基本可以算没有,初中没有读完就出来讨生活了,后来学习倒是没停过,语言天赋尤其高,他一开始最大的机会就是去香港和过境的鬼佬谈生意,英文粤语德文来回切换,脑子转的比语速还快。 他趁虞安白天去店里,特地折返回去她屋子里,看桌子上的都是些什么书,一进卧室就被她墙上挂的帅哥海报震得沉默三秒,一屋子帅哥涵盖欧美中日韩,含情脉脉注视着他。 奚清楷翻了翻她在复习的考试参考书,心里有了底。 出了房间,他听见卫生间有声响,看到个穿花色棉裤的女人蹲在地上。 郑禧? 奚清楷走过去,看到郑禧正在用牙刷刷马桶。 他一眼便看到了浅鹅黄色的小牙刷,那是虞安的。 奚清楷眼里有什么幽幽沉下去,他抬手,曲指扣了扣开着的门。 郑禧吓了一跳,眼下的眼袋里都写满了惶恐,但一见是奚清楷,她提起来的气又松下去了。 这男人在虞安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从来不顶嘴,给虞孟清补作业也是温声好语的,平时低着头进出家门,都是早出晚归。 幸好是他。 郑禧甩了甩牙刷上的水,撑着边缘敲了敲酸涨的腿,抬了细眉:你们都不擦这个马桶的?脏死了。 奚清楷看她两秒,忽然淡淡笑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用脚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挥舞小旗子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喜欢就收藏~~么么啾! ☆、Ch.12 谁的? 奚清楷俯身,一把抽走了郑禧手上的牙刷,问道。 郑禧目光一顿,眼神瞟向了别处,她颤巍巍地扶着马桶边缘站直:我看没人用 奚清楷拿在手里把玩了下,悠悠转了两圈,笑了:没人用? 他递过去,说:你来刷牙,不就有人用了吗? 郑禧没想到他语气这么强硬,脸色一沉,佯装气狠了,翻起眼睛瞪他一眼,却还是因为心虚少了七分底气。 她推开奚清楷就往门外走,下一秒却被一把抓住手臂甩了回来。 -- 第25页 郑禧哎哟一声,就着湿漉漉的地板滑倒在地上,痛苦地哼了两声。 奚清楷也跟着蹲了下来,左手扣住她的下颚,右手将牙刷猛地捅进了郑禧的口腔,随之站起身来,拎着她的领子把人不由分说推到了洗脸池旁。 他脸上的神态始终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但站在那里,仅仅是瞟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郑禧的上颚被牙刷划出了一道血口,她能感觉到血丝的铁锈味蔓延开来,只是反击和叫骂的勇气全都软在镜子里的一个对视里。 刷十次,就现在。如果没满的话, 奚清楷短暂地停了停,扬起唇笑了,眼眉冰冷:你要不想后悔,应该没有如果。 这天晚上,虞安意外地发现他七八点的时候在家。 准确地说,她是绕到家后面的巷道里丢垃圾,在那遇到的。 顾凯? 他靠在墙上,月光静静洒在男人身上。虞安注意到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抛着泡泡糖,听到她叫名字才抬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似乎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虞安愣了下,把厚羽绒服的外套帽子拉起来,解锁了手机递给他。 你还没买手机吗? 她之前问过几次,奚清楷要么就笑笑说还是没钱啊,要么就懒懒应一声,声音清淡的强行回答用不到。时阴时晴的。 但他这次没回答也没理她。 虞安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放到音量键上,把声音一格格调低。 等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奚清楷把手机朝向她,指了指视频里不甚清晰的影像,即使偷拍画质不好,也能看出里面的女人风情万种的漂亮。 你! 虞安脸色一变,把手机夺了回来,咬紧了后槽牙:你这人怎么这样? 奚清楷将手重新放在裤兜里:我直接问,你会告诉我?这就是她威胁你的源头? 他逾矩了。可还是一副从头到脚都放松的姿态,全然没有自己做了过分事情的自觉。甚至,虞安能感觉到奚清楷那一丝隐藏都懒得的冷笑与不屑。 虞安嘴唇微微颤抖着,脸颊不知是都冻得还是气的,像腮红打多了,颜色压在白皙的皮肤上,透出一股子生气:有你这样的人吗?顾凯,你他妈有病是吧? 他靠着墙打量了她半晌,低垂着眸心平气和地笑了笑。 奚清楷起身离开:随便吧。 虞安艹了一句,拽住他手腕:随便个屁,你说清楚 没有任何预兆地,奚清楷反手把她抵到墙上,有些粗暴地拉下了她戴好的帽子,无限接近地低头靠近她。 月光如练,周围熟悉而破落的场景都虚化远去,虞安的瞳孔里只有他的倒影。 你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受伤, 奚清楷低低笑了一声,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得到的声音大小道:你以为我忘了,其实我记得。我帮了别人的忙,所以不管我死在了什么地方,警官们都得好好收尸。但是我挺幸运的,被你发现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因为我觉得你很聪明,识相,触觉也灵敏,能把自己的东西保护的很好。 奚清楷为她将散落的一缕发缓缓勾到耳后,像含着万分柔情。 好像不是的。虞安,这个建议算我这个月额外缴的费。 他的声音静水流深般的冷。 遇到没有把握的对手,一个字废话都不要多说,只要知道你必须先出手, 把他们往死路上逼,直到他们求饶为止。 屈服是没有尽头的。 奚清楷比谁都清楚,他跑码头长大,离开家乡时没有任何留恋,因为在那儿的每一天都是无尽煎熬。他可以低声下气、嘴甜微笑地讨好客人,只为了他们离开时随意洒下的小费。尽管那些日子远得仿佛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远得每当他想起都像在脑海里看一场旧电影。 但他就这么在很久前学会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眼里唇边有多少笑意,胸口永远都放着一把利刃。 尖刀随时可以出鞘。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温柔,虞安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垂眼了一瞬,复又抬起迎上他漆黑平静的眸:那该怎么做? 奚清楷退开一些,清冽的气息在冬夜却没有半分减少。奚清楷目光依然留在她身上,说不清的静然复杂。 我教你。 他话音刚落,巷口突然蹦出来几道人影,其中一道清亮阳光的声音在兴奋地大喊:SURPRISE! 虞颢被歪脖正和猴子夹在中间,三个人被虞孟清指路知道她来后面丢垃圾,准备在这堵人,却齐齐静止在了当场。 虞颢率先回过神来,少年血气方刚,火冒三丈地上前狠狠推了奚清楷一把:你他妈谁啊,堵着我姐想干嘛哎呀我操|你|亲什么亲谁准你亲了!!!! 奚清楷和虞安本来就是相对站着的,虞颢这么火上浇油不带脑子的一推,奚清楷没有防备地往前一个错身,虞安下意识地要扶往自己这边倒的人,两个人忘了自己离对方已经很近,一个靠着墙微微昂头,一个跌了过去,垂首的时候,失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 第26页 她的嘴唇很软,在外边待久了有些冰凉。 奚清楷黑眸对上她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同一时间,有人在冬日夜里失误打啵,有人在为了不知所踪的奚清楷忙到焦头烂额。 何姐,奚总是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怎么帮忙啊? 和霂远短暂合作过的V.M财团资深经理人兼大小姐笑了笑,看到何瑰递过来的资料一瞬间沉默了。 我草,这么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弟弟在电话里出来过 是隐藏NPC hhhhh 奚总:你准的吧。 每天发完最开心的就是等待大家的留言里 超喜欢看评论!!谢谢每个愿意留言或者默默看我的小可爱!今天有点短明天补回来!!!!!! ☆、Ch.13 何瑰: 秦呈祤轻咳了一声:不,这不是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吗。 之前分明听一个前资深媒体人朋友说过,秦呈祤记得清清楚楚,说他本人和名字完全不配。 奚清楷,一个不算常见的姓,父母也是用心,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秦呈祤当时还觉得有点可惜,但转念一想,虽然上天没给他好的外表,至少给了他能力啊,别的不说,霂远成长的速度和当年同期相比简直是碾压式的,她在家里老听父母提。 什么破朋友,大骗子! 秦呈祤收敛起心中的愤怒,正直的拍了拍桌子:必须要帮忙!他当时那个事我看过报道,是车祸对吗,现在人在哪? 何瑰:我不知道,有可能死了。 秦呈祤: 她小脸刷地垮下来:那我怎么帮啊。 顺手又瞧了眼资料上男人的半身照,浅色衬衫,黑色长裤,修长高挑,戴一副细边框眼镜,笑时斯文好看的要人亲命 :当时报道里是不是说车祸,车爆炸了?你说吧,要我出钱还是出力,我没问题。 何瑰:什么都不用,出你哥就行。 秦呈昀,VM现任董事,秦家唯一的儿子。 虽然VM跟霂远合作过,但是风传两人非常,非常的不对付。 秦呈祤清楚,这不是风传,这是真的。 她还记得新闻出来那天晚上,她刚好去会所找他哥,他刚结束视频会议,正在办公室里自己跟自己喝酒玩,知道这个消息后只说了一句,他早该知道的。 这个他指的到底是她哥自己,还是出事的奚清楷,她不知道,只知道秦呈昀不喜欢奚清楷,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喜欢,说他手段太极端,活得像个下等人。 秦呈祤疑惑地看着资料,怎么都觉得他跟极端两个字,挂不上关系啊。 她发了个短信,问她哥,什么叫下等人。 到了晚上秦呈昀才回复她。 【很多种。那里面最下作的,是亲手捏一个梦给别人,再把它捏碎。】 * * * 极不极端虞颢不知道,怂是肯定的。 十五岁的少年对很多事已经门清,他气得扑上去就把男人拽下来,追着十几分钟,街区里回荡着他喊打喊杀的叫骂声。 你你他妈有种别躲我姐身后!囊不囊啊你! 虞颢转着圈去抓他衣袖,死活抓不着,脸色黑如碳:你无不无耻啊,跟我姐什么关系啊你?梦梦电话里说的野男人是你吗你他妈张嘴!!说话! 猴子和歪脖正本来想劝架的,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虞安和这男人是不是逗虞颢玩儿呢?这躲人的、追人的架势,跟老母鸡抓小鸡差不多,他们对视了一眼,互相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了然。 奚清楷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直到沿着隔壁巷口跑出去,路过一家小商店的时候虞安踢了一脚,示意他先躲进去。 虞颢气喘吁吁的小脸离他们没有十米了。 奚清楷停住了脚,看她一眼:我们为什么要逃? 虞安无语地回望:因为我弟解释不通的。 虞颢在临市上寄宿中学,小学的时候是个刺头,本来读到了初一说什么都不肯继续了,要跟着虞安一起养家,虞安软硬兼施才把他一脚踹到了中学里,劝了很久才劝得他好好向学。人是天真,说白了有点傻,性子也容易急,可能谁家的萝卜谁家疼吧,她怎么看都觉得挺不错。 奚清楷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碍眼的小屁孩,大脑怕是没发育完全那种。 他懒得废话,眼眸微垂的瞬间滑过一丝不耐,顺手将在身前一些的虞安捞了过来,随性慵懒地搭住了她肩膀,右手环过去,还够捏了捏她的脸。 奚清楷冲着虞颢笑了笑:想过来是吗? 虞颢没想到还有这操作,一边暗自思忖着这人怎么不逃呢,一边皱着眉头怒道:你想对我姐怎么样?! 我希望你走近一点。 奚清楷诚恳万分地微勾唇角:反正也是被打,我多亲一次,你攒着一并打了,怎么样? 怎么样 怎么样个鬼啊怎么样? 虞颢脸涨红了,耳朵也爆红。他正要为了男人的尊严冲过去,两只手就分别被猴子和歪脖正拽住了,两个人在耳边低声安抚他。 别别,咱等再长长吧,你看你现在跟人差十七八厘米呢! -- 第27页 你以后不去上学了?你打了他,赶不走他你姐怎么办? 虞颢挣脱了半天,差点没气哭,朝着虞安一声哭腔浓重的:姐他们欺负我! 本来在路边打架就够引人侧目的了,虞安见他这一声吸引了更多路人目光,无奈走了过去,揉了揉男孩刺猬一样的短发:吃红烧肉不?我昨天刚好买了点五花。 虞颢还没回答,猴子和歪脖正一脸严肃地把人架起来:走,帮你把人送回家! 奚清楷没理他们几个人的互动,径直走过,虞颢火炬一样的目光立刻瞪了过去,意思是你有多远滚多远。 于是奚清楷只好又折回来,笑眯眯地轻捏了捏他的脸:等会儿饭也是我做,要不你自己下口面? 虞颢出离愤怒了:姐?!他住哪?! 住家里。 为什么! 因因为家里有个硬挤进来的人。 虞安回家,发现除了虞孟清没别人了,有些奇怪。 孟孟,家里一直没人吗? 虞孟清听到声响立马从厨房蹦跶出来,先开心地抱住了虞颢的腿,坐在虞颢的脚上点头:嗯嗯,我回来的时候就没人了。 郑禧平时有事没事都喜欢蹭饭,白天有时候出去,但晚上能热下他们所剩无几的饭菜都是好的。 虞安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她在翻冰箱里的东西,肉菜都是生的,但郑禧翻到五花肉的时候,明显多停留了几秒,很是满意的样子。 奚清楷注意到她好像在找什么,知道她找的那个人今天晚上不会回来,遂走上前拍拍她的肩,低眉小声道:你要帮我忙吗?今天人比较多。 虞安先是迷茫了短暂几秒,而后目光很快恢复清明:好。 她拽着奚清楷袖子口走进厨房,临踏进去前,冲着猴子歪脖正做了个切脖子的威胁手势。 少,吃,点。 他们用一顿饭明确了目前的现状,猴子他们更多的是觉得新鲜,不停问东问西,虞孟清早习惯了,只有虞颢,悲壮的像自尽前的虞姬。 奚清楷饭量不大,他把几块肥瘦相间的肉夹到虞安碗里,抬眸顺便看了眼虞颢:你不吃吗? 虞颢砰地推开椅子站起来,狠狠一拍桌子,眼神也凶狠的紧:我死都不会吃你做的饭!你这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虞安一巴掌拍他背上了,低声道:他图什么啊?图家里有钱还是图我漂亮? 虞颢看着自己姐姐,深深觉得她傻到家了,以全桌都听得到分贝小声道: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可乱了,有的人管你多丑,是个女人他都动贼心 虞安黑着脸踹他膝窝里,虞颢一时不防,啊一声跪到地上,难过的快要死掉了,大眼里盛满了不可思议:你为了他打我?! 猴子往嘴里扔了颗干煸四角豆,一脸看好戏的安慰着虞颢:不,你姐是为了你那句话打你,别想多了。 歪脖光明正大地观察了会儿吃饭姿态慢悠悠的男人,也跟着安慰:你看看,你姐这个租客靠脸都能日赚三千,你觉得他会是坏人吗? 虞颢已经灰心了:坏人两个字难道会写在脸上? 话音刚落,一块香味微甜勾人的肉送到了嘴边,虞颢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口。 奚清楷也就顺手往下一喂,跟以前在酒店公寓里喂养的那只哈士奇没区别,他只是没想到,虞颢还真吃了。 他能怎么样,只能挑一挑眉,收回筷子,换一双新的继续吃饭。 一个小时后,虞颢撑得肚子圆圆,沉重无言的拖着脚步进房间睡觉了,虞孟清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哥,我帮你拉床出来,在小阳台那! 虞安把猴子和歪脖正送出门,临关门前,歪脖正忽然把住门框:圆子,我爸上次不是说给你做裤子吗?你穿了没? 虞安回想起那条裤子的裤腿,心平气和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陈叔对我的腿是有什么误会? 歪脖正嗨了一声,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我爸记性最近越来越不好了,我上次也觉得长来着,不然这样,你拿回来给我,我让他重弄,弄好干脆就给你家里这个人,我看他裤子下面都破口了。 他们听虞安讲了,这人重伤没钱什么都忘了只能去西边街区打工的凄惨经历。 虞安想了想,说好。 她关门回头,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客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变得宽敞了一些。 是刚才太挤了吗? 正对着家门的是一块小阳台,窗帘半拉着,虞安透过半拉的窗帘看到奚清楷站在那里。 她看了几秒,进房去查看两个小鬼头床弄好没,过了快半小时才抱着两本书出来,无意间一回头,他竟然还在阳台上,低着头在吃什么东西。 吃什么呢? 她拉开门,被冷风冻得一个哆嗦,但还是坚强地探进了头去看,看到一包奥利奥。 饼干,要吗? 虞安摆手:不用,我晚你晚饭没吃饱吗?她话到最后,才忽然意识到这件事。 -- 第28页 奚清楷咬了口饼干,一点碎屑都没洒下来,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在等你。 他指了指她手上抱着的书:我帮你看看吧,介意吗? 虞安刚开始涨红了脸,下意识把书藏到身后:你什么都记不得了,怎么还记得那么多? 奚清楷捏着饼干袋子口,慢慢眨了下眼睛,抬眼往外看了看夜空,那里一颗星星也没有。 过了会儿,他才道:经历,和记忆,是两回事,Implicit memory,不需要记忆。 虞安看着他,心里有点气,为什么那么多好看的海报,一点屁用都没有。 她的回答顺嘴就滑出去了:好吧,那你看看。 那以后的连续很多个夜晚,午夜后西区的地下拳市都会出现抱着课本的凯哥,他重新长时间戴起了眼镜,本来的清隽漂亮上覆了一抹利色。 虞安虽然睡的还是很晚,但她在两点以后会去阳台上等人,看着那人从路灯下踱步回来。 她忽然想起很久前在学校图书馆看过一个短篇,结局悲伤的比生活还要苦,但她记得里面的一个细节,那句话说,主角从漆黑一团的帐篷里望过去,对方就像是一簇夜火,一星绽放在大山深处的火花。 远远地,虞安觉得,夜色下灯影里,好像她也看到一簇火花。 作者有话要说:  【而晚上,杰克从他那漆黑一团的帐篷里望过去,恩尼斯就像是一簇夜火,一星绽放在大山深处的火花】 出自《断背山》 晚上好~日常亲一口么么哒! ☆、Ch.14 虞颢的学校只放一天假,他多请了两天,三天后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踏上了回校的路。 走之前,他抱了抱虞安,离开时被一把抓住手臂。 虞安把他偷偷塞进衣兜里的钱拿给他:你干嘛呢? 不是,姐,你就收着吧,我我攒的。 虞颢吸了吸通红的鼻头,转身欲走。 虞安不由分说就把那两百块装回他裤兜里,低头道:行了啊你,别恶心我,我都多大了,用的着你来救济吗,想吃什么就吃,想买什么就买,自己有分寸点。 哎,孩子给你嘛,你就拿着,郑姨劝你一句孩子懂事比什么都郑禧看了眼虞安的眼神,把下半句话收了回去,缩了缩脖子往角落里走去了,嘴里还小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这几天奚清楷也是早出晚归,郑禧提心吊胆的收敛了不少,那天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全烂在了她肚子里。 虞安早晚要解决这件事,但不是现在,她也没心多管郑禧,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过姐,那个男的,虞颢狠狠道,他跟我说他住到有钱去租外面单间就走的,你一定要监督他,还有晚上门一定要锁好! 虞安嗯嗯嗯一阵点头: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警觉性的确低了不少,尽管她自己还暂无察觉。 虞颢走后,虞安重新回了店里。她一般六点多久到店里了,周一到周四客流比周末还要高些,周五是平均客人最少的时候。 现在的情况其实比去年好很多,兵荒马乱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过过,临安区不靠谱的雇主不少,她打零工大多选日结,就这样也被经常拖工资。另一个大问题其实是安全,当时在港口附近打工,她坐公交车换线,走路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钟,有一次身上揣着两百块,还没捂热就被三个混混青年压着抢了。 奚清楷看上去不大能理解她生活过于节省的习惯,他虽然没说也没提出来,偶尔跟着她买菜时也安安静静,但虞安能感觉到,尤其是那天她挑明了说。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必要。 虞安弯腰捡东西的时候,露在外面的手背冻的通红。 奚清楷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多交带你钱。 他每个月给她三百,虞安让他主要先给吕警官医院那边还账。 钱能攒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不会嫌多的。 虞安抬眼,清明地笑弯了眼睛,转头的时候笑意便散了一些,是被疲惫压得舒展不开的表情。 虞孟清、虞颢的学费都是这样一分分挤出来的。 收回思绪,她摘掉手套,从厚厚的羽绒服里掏出短信声响起的手机。 虞安看到页面上弹出的消息,怔愣了一瞬。是西施。 【圆子,我好累。】 她打开的时候,那条消息却显示已撤回。 叮咚 小店的门帘被掀开,她下意识抬头:欢迎 你怎么来了? 虞安微微睁圆了眼,看到奚清楷取下眼镜冲她笑了笑:来找你,我看了看,昨天你题目做了吗? 这一个来月,她半夜都能等到他,除了一三五的下午给虞孟清补英语,一周六天还要带她复习。 虞安以前数学就不错,高一离开学校之前,数学自己已经翻完了高二的课本,但是语文和英语的很多内容靠她自学肯定不行,但在临安的三家教辅书店她都没买到成人高考的题目,最后还是奚清楷给她带回来的。 -- 第29页 她觉得他以前肯定是哪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没跑的。 奚清楷似乎并不认同,她有意无意的会提到以前,想让他努力回忆起些以前的事,但他从来不搭腔。 他搬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拿出笔的同时拿了管护手霜和冻疮膏,手心朝上伸向她,淡淡道:手给我。 虞安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她冬天很容易长冻疮,也不是没抹东西,但是抹了也没什么用,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戴手套的。 奚清楷没说话,把她的手拉过来低头认真上药,距离有些近,近得她能看见男人垂眸的时候眼睫微动似蝶翅。 虞安看了他几秒,视线不由得转到男人的手上。 那双手白净修长,指腹与她相触的地方带着薄茧。她眼眸闪了闪,突然有种闷而窒息的难过,铺天盖地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不会是普通人,也不会属于临安。 顾凯。 她低低叫了他一声。 奚清楷动作没停,应道:嗯? 虞安抽回手,放回兜里,尽管护手霜还没抹匀,她看着他: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奚清楷的手顿了下,不紧不慢地把盖子拧上,一把好声线既平静又莫名的诱惑:我想了很多天,我想,可能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杂货店里狭小昏暗,一管寿命即将到头的灯泡在他们头顶亮着,照出两张各怀心事的面容。 好吧,那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虞安把手拿出来,自己抹匀了手上的霜体,看似不经意地带了一句:反正你要想起来了,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 奚清楷没回答,他起身去门口冰柜拿了瓶脉动,给了虞安五块钱,眼神清亮温和地笑了笑:我渴了。 喝吧,不用给钱。 虞安吸了吸鼻子,拍掉桌子下一只爬过的虫子。 你做生意要亏死的。 奚清楷笑道。 四目相对,虞安淡淡道:不会的,大不了涨月租。 后来断断续续补到九点多快关店,她也没给狗成打电话让虞孟清去蹭顿饭,下午后者打电话回来说在同学家住一晚,那个同学她也认识,嘱咐她早点睡后就收了线。 走吧。 过了九点半,虞安把门拉下来,夜里清冷的街道人烟稀少,对面的洗浴中心大门也紧闭,霓虹牌都无精打采的熄灭了,只有门口聚了一群闲散的男人,一句接一句的在骂街,骂自己攒了几天的钱结果他妈的关门了,日mmp的破地方! 她听到后,扭头快速看了眼,拉起奚清楷的手腕匆匆离开,说话太急猛地灌了两口冷风:咳我们快点走。 平时这地方都是开着的,出来时里面正热闹,几乎遇不到这群人。 奚清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转头跟着虞安要离开。 那些找不到乐子和刺激的青年跟被拧了开关似得,互相对视了几眼,有默契地凑上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虞安心里操了一声,几年前她自己躲这种事都驾轻就熟了,现在怎么反而迟钝了,早该跑的! 哎,美女,你是开店的吧?借点钱花花咯哟,还有个小白脸哥哥呢? 那青年歪嘴痞笑了两声,挽起了长袖,有意亮出了小臂上的纹身,冲着奚清楷挑衅地笑了笑:原来烧烤店的那个打工仔嘛?现在怎么混得吃女人软饭啦? 作者有话要说:  奚总:老子就吃。关你屁事。 ☆、Ch.15 奚清楷没答话,反手拉过她想走。 哎 几人把包围圈缩小了点,为首的那个挠了挠前额,摸了把自己圆圆的寸头,有些为难的样子:就随便借点,有这么难吗? 虞安知道是躲不过,她思忖着身上钱也不多,犹豫了短暂瞬间便准备掏钱。 她就算一个人在这,也跑不掉。遑论还多带一个,看他这架势虞安暗自轻叹一声,想着破财消灾吧。 没成想,奚清楷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温热手心有力地覆住她手背,让人半分动弹不得。 要钱可以,让她先走。 奚清楷语气淡静,目光直视着寸头,透过他的眼睛焦点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男人看着斯斯文文,身高虽有优势,但另一边自信人多势众,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盯着虞安的动作盯到眼睛都直了,被半路叫停,火大的要命。 我他妈的说最后一遍,你俩都别想耍花样 奚清松开虞安的手,修长挺拔的身躯进一步挡在她前面,近乎和颜悦色地笑了笑,相当不合时宜。 留她下来,也就,奚清楷思索了一两秒:她兜里不会超过三百块钱。 放她先走,我能给你们的,管够三个月。 寸头看了他两秒,啐了声:妈个|逼,老子信你的邪,你们俩就他妈一伙的 听过津门吗? 奚清楷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眉心皱起:钱不会少你们。 西边街区的津门,最近一票难求的地下拳馆,听说一晚的奖金高达数十万,在那里赌到赚一回收手,都够挥霍相当一段时间。 -- 第30页 临安有三样臭名昭著的特产,暴力,暴力催生的利益,利益滋生的强权。 跟着寸头混的几个社会青年互相对看了几眼,互相看到了被那个名字激出来的贪婪与渴望。 寸头也犹疑了,他眼神阴沉道:你在那里工作? 奚清楷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很轻地笑了:你们八个人,还看不住我一个吗?是不是,跟过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赌对了钱都给你们,赌错了我能落得什么好。 于是虞安被重新推进了店里,她没说话,只扒着推拉门,死活不让他关上,奚清楷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低下头来劝她:放手,我很快回来。 虞安狠狠瞪他,眼里的碎光怒意极盛:顾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知道 身后的寸头猝不及防把街边的自行车踢倒,朝他们的方向吼道:妈的来不来?! 奚清楷俯了俯身,飞快摸了摸她的发顶,动作柔顺地像安抚一只猫,语气很是耐心:我知道。等我,乖。 他不由分说地把虞安推到里面,将门反锁。 乖这人跟谁说乖呢?! 虞安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男人和那群人离开的身影,他走在最前面,身高腿长地迈开步子,不用顾忌谁,很快消失在她视线里。 虞安眼睛都瞪红了,紧紧拽着门把手不死心地狠摇了两下,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值班的吕明睡得半梦半醒,接起电话的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他才骂道:虞安我耳朵要被你吼烂! 虞安面无表情地挂断,沿着门一下脱力蹲了下去,头埋在手臂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打湿了她袖子。 明明知道的,应该不会有大危险,了不得就被揍一顿嘛他同事都在警察也会去管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 * * * 奚清楷确实没食言,他管够了他们三个月。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粉碎性骨折恢复的日子差不多也就这些天。 津门里的人哪个从前不是混日子的,路绪以前打砸抢的事比谁也没少做,进局子跟回家差不多,好勇斗狠都刻在了骨子里,指挥手下帮着教训几个人算什么大事。 揍完了该送医院送医院,奚清楷说了医药费负责到底,路绪怕这几个人罩子不够亮,等救护车时拎着寸头的耳朵道:该怎么跟条子说,你自己有分寸。 寸头痛得眼睛血红,操了一声:老子告死啊! 他尖厉的叫声渐弱。 奚清楷穿的鞋是黑色短军靴样式,漆皮色暗,漫不经心地踩在寸头已断的手关节上,看似不轻不重地一碾,四下无声,只有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淡而清晰。 你可以说实话,不过等你出来了,我会再请你过来,直到你学会说谎的那天。 奚清楷神色没有半分不悦,容貌在明暗的阴影里更显出几分要命的惊艳,他唇角勾了勾,寸头咬牙切齿地闭了嘴。 吕明离津门还有五公里,从窗外看到救护车呼啸而过,与他擦身而去,吕明二话没说,车屁股一掉头迅速跟了上去。 哄乱的医院拥挤又嘈杂,惨白的灯照得一切无所遁形。 吕明出示证件,在急诊室没有找到奚清楷,倒是看到几个不久前才出拘留所的熟面孔,正翻滚在床上一声声哼叫。 他没空散播爱心,烦躁地转身出去,走到一楼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在人民的汪洋大海里就更没找到那人的可能了。 不知道为什么,吕明觉得奚清楷精的要命,根本不会允许自己陷入太危险的境地。潜意识地就没觉得他会出事,现在找不到人,看来只好回津门看看,据说他在那打工。 临离开前,吕明没抱什么希望的随便拨出了奚清楷当时给他留的手机。 那边竟很快接起,喂了一声。还没等吕明说话,奚清楷说:吕警官在找我? 那声音似乎有两重。 吕明愣了愣,回过神来,环绕四顾,很快发现一个在人群中极显眼的人影。 他冲电话道:顾凯你没事啊? 奚清楷看到他,直接收了线走过来,头一句就问:虞安打的电话? 吕明啊了一声,暗暗打量了眼他,恢复的真好。 虽然是板上钉钉求证过的事实,但吕明怎么看都觉得奚清楷太不像线人。 没转来临安分局之前,他最好的旧友在禁毒组工作,东南亚那个大案吕明有所耳闻,光布署就两年,在边境抓的人,当场缴获了近五百斤货,这还不算端掉那群畜生老巢的收获。 顾凯竟然曾是其中隐秘的一环,被那头目和手下关押了许久,最后还给他逃出来了。 他接触过的线人,少有这样的。这男人身上有典型上位者的气定神闲,看似清淡不在意,实则心思太深,看那双眼睛便可知一二。 我说。奚清楷又问了一遍,看出吕明在观察自己,并不在意:虞安给你打的电话,她人在哪? 吕明挑眉:我又不是她的谁,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倒是你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啊! -- 第31页 奚清楷掉头就走。 他反锁了门,她大概还在那狭小寒冷的店里。 吕明跟上他,在奚清楷身后意味深长地道:你又是她的谁呢?这么急? 奚清楷脚步停都没停,在快踏出门口的时候,被一颗从远处冲来的小炮弹扑了个满怀。 他第一次鲜明地感觉到,她原来这么轻。 奚清楷弯腰,在虞安急促地喘息和目光里安抚她,不动声色的温柔:急什么,我说了我没事。 吕明在身后看到男人俯身时半拥住她的姿态,心下明了几分。 虞安在确定他没事后,突然仰头,眼眸晶亮地看他,冒出一句:顾凯,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家里你能帮我顾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和编辑商量了下,明天入V, 感谢已经陪伴到现在的小可爱 如果能有幸和你们继续走下去,我会非常非常开森也会很努力很努力的【握拳owo 奚总和小虞甜的会有波折也会有 然后男主的渣和狠都会变本加厉的 当然他本质上是个巨巨巨护短的人 但能被他放进心里不是这么快这么简单的事,对这点有心理准备的话 入V三更 让我看到你们滴手 只要留言都发红包!!!! 全文不会很长 绝对不超19W 半杯奶茶的钱吧我超级超级喜欢蹲等评论的感觉 没事就给大家发红包 (挥手绢 来不客官_(:з」ang;)_ 再打个小广告 俺有个同时在更的文 甜虐交加 如果有兴趣可以瞅瞅(搓衣角 叫赫尔墨斯的城池 //3// 还有个超甜小甜饼的幻言预收 都在专栏里~=w= 给每个人比小心心! 我要赶飞机了qwq 明晚见!!!!啵啵啵啵啵! ☆、Ch.16 人来人往, 虞安被来去进出的人群挤得太靠近他,她自己有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却被奚清楷抓得很紧。 我们出去说。 虞安说完那句话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失言了,家这个概念在他们交流时鲜少被提起, 搭伙这个词要精确很多。 而我们更是令虞安的大脑短暂瞬间地陷入空白,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 清明温和,像一汪幽深湖水。 他话音落下, 拉着她手腕便出了医院大厅。 医院外除了冷一点黑一点风大一点, 人和车更多,一眼望不到头外, 跟里面没什么区别, 人们进进出出,无论多晚, 人流不减,将医院变成一口沸腾的锅。 去哪? 找西施。 虞安吸了吸鼻子, 垂着眼:有纸巾没。 奚清楷在衣兜里翻找了下, 递给她:找她?去她工作的地方? 虞安也不确定, 她只想走一步看一步, 两个人在外面随便找个小餐馆聚也可以。 西施工作的地方入场费她都付不起。 不确定呢。 她踢弄着脚下的石子, 想一想忽然又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但总归要过去的, 她最近状态不太好, 也不肯回来, 我就去看看呗。 奚清楷静静看着她, 问道:远吗? 虞安顿了一两秒,渐渐收了笑意:申城那边。 要坐飞机,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你有钱吗? 我查了查机票,便宜的 虞安终于想起她隐隐约约忘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对了你给了他们多少钱?! 奚清楷拔腿往前面走去,边走边道:警察刚好来了,给什么。 虞安噢了一声,跟上他,踩着长长的影子边缘,轻咳了咳:那个机票,就是,三点五折,四百二,硬座没票了,硬卧四百五。 奚清楷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 估计他会误会,虞安疯狂摆手:没没我有钱,就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我应该去吗?然后应该坐什么火车回程要便宜五十多呢。 言谈间,两人已走到了公交站,奚清楷站在发光的广告牌前,广告牌里的女星捧着饮料笑得一脸甜美。 你想听真实意见吗? 虞安靠在广告上,扭头看了眼他如画的侧面,一时间有了自己也像画中人的错觉,她很快回过神来:嗯,当然,你说。 我说的话, 奚清楷两手放在裤兜里,身上一件单薄长袖加深色外套,姿态闲适,说话时语气很淡:我根本不想你走。 他说完抬头看了看天,雨丝极淡的飘下来,伸手去触,细细地化在手心里。 虞安失语的间隙,身上已被披上他的外衣。 下雨了,会冷。 奚清楷看着薄薄雨雾中的长街,车灯打亮了一半的夜,不远处他们要坐的公交也来了。 走了。 车上人很少,路上虞安一直没说话,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这也是她最喜欢的位置,可以发呆,可以睡觉。 奚清楷坐在她前面,他好像也是喜欢靠窗的。 虞安,奚清楷侧头看着窗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她刚好能听得清楚,很小地嗯了一声。 -- 第32页 我给虞孟清补课可以,但我平时在家的时间也不多,有什么事怕不能及时赶到,如果你能找到朋友搭把手,我没问题,看店的话,可能得早两个小时关门。 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是我太胆小,怕承担责任。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你不要多想。 虞安心下明白,语气也是四两拨千斤的淡:我知道。 知道什么呢,也许是知道。 晚上,虞安碾转反侧地躺在床上,把底下的虞孟清都翻醒了,长腿一蹬床板,迷迷糊糊地:姐你安静一点,要不我们俩以后换换得了。 不要。 虞安道,你很快就能彻底安静了。 虞孟清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压着慌乱问:什么意思?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虞孟清问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脑海里飞奔过几万种可能性。 一段时间就不长,去看看你西施姐,回程没定 姐。 虞安听到虞孟清安静的话里带着隐约的哭腔,立马支起身来:你怎么了? 虞孟清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吓得虞安差点从缝隙里翻下床:不走不行吗?虞孟清大眼里挂着泪珠:走也要很快回来,我们说好。 虞安哄她睡觉到快两点,哄完了自己那点本来就少的睡意彻底没了。 她出去倒水,却发现厨房门底下透着一线暖光。 扭头看了眼客厅,角落里的郑禧睡的正香。 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虽是预料之中,但虞安的心还是预料之外地跳得更快了些。 站在炉灶前的男人高大修长,显得这空间异常的低矮和狭小,他听见声响,回头看她:没睡吗? 虞安嗯了一声,显得不太清醒,带着点鼻腔哼出来的奶音,她当然听到了,继续装着不清醒,脸不守控制地通红烧了起来,连着小巧的耳垂也红得快要滴血。 她突然觉得,这场景,好像婚后多年的老夫老妻。 你在做什么?虞安赶紧问道。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他掀开锅盖,是挂面,白挂面。 你饿吗? 虞安回想了下他以前晚饭做的炝锅面,坚定地点头:我想吃,还有吗? 奚清楷没有废话,干脆地拿了另一挂新面出来,把现在这锅捞出来,香油、酱油、醋、香菜葱花,现泼了辣椒油淋了一层,把剩菜里的肉末都拨到碗里,拌匀了递给她。 虞安答话的时候其实没那么饿,但这碗面塞到手里是真饿了,她仔细回想了下晚饭吃了什么,发现自己想不太起来,好像就在店里随便吃了点,补课补得都没胃口。 那我先去桌上 等你两个字还没出口,奚清楷揪住她领子:不介意的话在这吃吧。 去客厅你不是得开灯。 虞安心里的泪淌成河:你不介意我介意好吗!不能在密闭空间多待,会出事的! 但有贼心没贼胆,虞安只能佯装淡定地缩了缩脑袋,乖乖低头吃面。 吃饭的速度比平时也就慢个百分之七十。 奚清楷调完了自己的,她三分之一都还没吃完。 不好吃吗? 他注意到面没下去多少,下意识皱眉尝了口自己的:太咸了? 虞安:没,就有点烫。 奚清楷看了她一眼,安靖低头:嗯,慢慢来。 除了吃面的声音不对,是除了她自己的吃面声,身边的人比平时还要沉默。 那个,你现在工作强度大吗? 还好。 反正不是他干活。 每天都是午夜去,会累吗? 嗯。 抽出时间来看题目挺累的。 你同事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 暂时没人敢,以后应该也没有吧。 虽然他个人来讲挺期待的。 三个问题下来,虞安低头乖乖吃面。 她到底为什么要开启尬聊新篇章。 明天会下雨,你选个天晴的日子订票。 奚清楷比她动作快很多,把碗放池子里的时候,他说:你吃完放里面就行,我明天早上来洗。 虞安点头,在他开门的时候,又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我有点事要问你。 奚清楷回头,先看了眼被她伸手拽住的地方,才抬眼看她:什么? 她放下右手的那碗面,暗自咬紧了牙关,迅速上前了两步,把他衣服往上掀了掀,露出一截劲腰来。 虞安飞快指了指他腰间偏后的一道伤疤:那是什么伤? 奚清楷确实愣住了,他没想到虞安胆子这么大。 她掀开衣服的左手,指尖一片冰凉触在他皮肤上。 厨房窗外的夜雨敲在窗上,她尾音的微颤像羽毛,单薄又轻巧地落在心上。 -- 第33页 他知道她指的是哪里,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这是道旧枪伤,已经过去很久了。 虞安的手离开他,她抵着流理台,没有看他,很轻地说道:顾凯,我总觉得,你好像记得,至少没有全部忘记。 如果你真的都忘了,对枪伤不会好奇吗?好奇的话 我说过,奚清楷道:我应该没做什么正经事。 贩|毒杀人,帮派斗争,都有可能,我托吕警官查了查,我是不是在逃嫌疑犯,他说不是。 奚清楷继续上前一步,越过她的肩头把窗关死,若有若无地自嘲笑笑:走在路上,有时候我谁都羡慕,因为每一个人,好好坏坏,都有自己的人生。 我记得好几年前的事,但就是这段时间,跟这些伤,奚清楷随意朝自己指了指,有关的,我想了这么久,才确定我都他妈忘了。 虞安看了他很久,目光微微闪动,直到奚清楷离开厨房,她才长出了一口气,安抚了下疯狂跳动的胸口。 * * * 虞安很激动,激动到跟西施见面。 五星级的顶楼旋转咖啡厅,俯瞰下去是繁华夜色。 虞安根本没来得及看自己被西施带到哪,只顾着抒发着在家压抑着的兴奋:我第一次听他说脏话!我从认识他那天起,到现在都几个月了,他从来没有脾气失控过,但是前天我们说话的时候他竟然说,他、妈、的!诶卧槽,这是哪?! 虞安一脸懵逼地看着玻璃窗外的夜景,西施翻了个无力的白眼,把一盘巧克力慕斯递给她:你终于肯歇会儿了? 这里应该挺贵的。 虞安隔着一张桌子靠近她,小声认真道:我们去吃李记,我来之前查过了,那里的粉超好吃 得了,西施精致面容上的疲惫被她的笑冲散了一些,女人捏了捏虞安又软又白的脸颊:我在家你给我做了多少次饭啊,我的主场你就不要管了。 虞安拿着叉子在甜品和西施间看了看,露出一嘴小白牙愉快笑了笑:听你的。 不过,圆子,这人靠谱吗,西施喝了口苏打水,若有所思道:他本名叫什么?顾凯? 虞安囫囵吞枣地嗯了声:别光说我,你她咽下一口甜腻的蛋糕,干脆起身坐到了西施那边,托腮睁圆了眼:你就把我当垃圾桶,心情为什么不好,放心大胆地跟我说! 跟你差不多。 西施轻笑,我也喜欢上一个人,不该喜欢的人。 她没再说下去,虞安也就没问。 两人扯闲聊,六盘甜品虞安吃了五盘,下半场被西施拐去酒吧时已经是个死人了,她抱着胃哭丧着脸:我真的喝不下喝不下了,你喝你喝对对对我不讲义气,我真的要吐了,太甜了我靠 最后西施在喝醉跳了两轮后,被虞安半背被拖拉回了酒店。 西施比她高不少,虞安费了很大劲才把她安置到床上。 喝这么疯,虞安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毛巾替她擦掉额间的汗。 西施虽然不发酒疯,但也不安稳,跟条鱼似的拱着身子翻来翻去,最后死死圈住要起身的虞安,低声啜泣:我不要钱了,你偶尔来一次吧,求你了。 虞安拿毛巾的手顿住了。 到了半夜,西施突然自己爬起来冲到了厕所,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捂着胃晕乎乎地直喊疼。 虞安找了半天只找到芬必得,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她吃,床头上西施的手机铃声响起,响到自动挂掉,虞安看了眼正准备走,铃声却很快再次响起。 虞安只好接起:喂,林瑜雯不太舒服,找她什么事? 这种时候打电话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虞安说话的语气颇冷。 那头二话没说,问了酒店名字就道来接她去医院。 医院是私立医院,干净明亮整洁,虞安的脑海里不自觉浮起临安的医院,说的直白些,那里待久了简直是噩梦。 虞安的手机响起,她看也没看的接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有些熬夜后的沙哑:喂。 那边的声音让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没睡? 你!你不是没手机吗?虞安忙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那边的背景音隐隐有些嘈杂,这是你的电话吗? 奚清楷轻笑了笑:不是,我借别人的。 觉得你可能还没睡,那里是出了名的不夜城,怎么样,好玩吗? 哪能啊,虞安苦笑,头往后靠在墙上:我在医院呢,西施她急 她低头专心说话时,一道人影大踏步走到她面前,扣住她手臂急切问道:麻烦,请问林瑜雯是你朋友吗? 虞安朝里面一指:急性肠胃炎,在检查呢你是? 她暗暗打量了眼,这人看着一表人才,穿着正装,西装外套扣子解开了,刚从公事中抽身的样子,虽然看着比西施高不了多少,但气质长相都算相当不错的了,西施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会喜欢这种类型的,虞安倒不意外。 -- 第34页 我姓付,付明浩,瑜雯的,付明浩卡壳一样想了几秒,有些黯然地阖了阖眼,朋友吧。 这两个字可信度有多低,虞安心里明镜似的,但她也无意插手该西施自己处理的事,于是举起手机冲他示意了下:我打个电话,您先坐会儿。 顾凯,你还在吗。 虞安踱步到走廊尽头,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圈,问道:今天都还顺利吗?虞孟清听话吗? 她不想挂电话的意图会不会太明显了点。 虞安问完就绝望地闭了闭眼睛,这尼玛是什么鬼话题。 他一开始没说话,背景也从方才的嘈杂变得安静。 都挺好的,除了她很想你,一直念叨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声线似乎比平时低沉,却莫名带着抚慰人的力量,虞安轻晒:下次等她放假,我想带她出来看看。 之前也出去过,都是省内。 这里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想让她去大城市读书吗? 虞安仔细想了想:看她自己吧。 我的话,觉得这好是好,但未必会有她的位置。 奚清楷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透过听筒淡淡传进她耳膜:未必没有。 虞安笑了笑:也是。 对了,你说,她不自觉地绞紧衣角,孟清很想我吗? 嗯。 那你呢? 她没等那边回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紧张地心砰砰跳,像刚跑完四百,不止心跳得快,腹部紧张的都有些绞痛。 付明浩等她走过去,说让她先回去休息,他来等西施。 虞安不想当电灯泡,便应了下来。 我让助理送下 虞安背对着他潇洒摆摆手:不用。 但虞安是回了酒店才发现门卡落在房间里了,登记的名字也不是她的,是西施的。 她裹紧了棉猴走出旋转门,走了没多久便晃荡到了江边。 江水被夜色与灯影照的好耀眼,建筑群也好看。 虞安觉得怎么都好,凝神看着,竟觉得空中有幻影,渐渐化成他细致又暗藏高傲的眉眼。 顾凯,比起临安的灰败不起眼,要更适合这繁华世界,合适不止千百倍。 这晚她合衣在长椅上坐着,想着也没多久就天亮,反正就能给西施打电话了,看今晚这架势,虞安觉得自己再多待纯属就是给她添麻烦了。 正有些困倦地想着,余光忽然瞥见空无一人的栏杆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正攀爬上去的人影,动作很是急切。 自杀?! 虞安脑子一下就清醒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腰,带着那人往后狠狠一倒。 哎卧槽你干嘛啊! 祝亦又急又气的回头,撞上一双清亮的眼,女生年纪看着很轻,裹着很厚的棉衣,更显的脸又白又小,长相是适合被人捧在手心的那种乖巧好看但眼神里却全然没有天真柔软的意味,里面沉沉的怒火让人心头一凛。 我还要问你,大半夜的你在干嘛? 祝亦也有点懵:我干嘛?我我干嘛我也没想着跳江啊! 祝亦明白过来了,有点好笑的拉她起来,指了指下面:那下面不是江,还是行人道,我耳机掉下去了。 虞安往下一看,还真是的,这高度跳下去骨折都难。 再说了,我一大好青年,就算怎么着了吧,喝点酒跑两步就过去了,再没事我去扶老奶奶过马路啊,祝亦笑嘻嘻地冲虞安道:不过,还是谢谢啦。 虞安丢脸的不想多说话,讪笑着瞎点了点头,转头飞快离开了。 她一边反思自己怎么那么蠢,一边郁闷地给方才的号码敲了个信息。 【刚刚有人要跳江,我扒下来才发现下面根本不是江。 】 虞安忘了奚清楷说的,那不是他的电话,自然也没等来立即回复。 可能已经回去休息了吧。 毕竟都 她抬腕看了看表,三点多了。 刚看完,肩膀突然被拍了下,虞安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下意识地回身就踹了一脚。 祝亦没防,小腿胫骨狠挨了一脚,他哭笑不得地抱着腿:哎,您看看行吗?! 虞安定睛看了看,声音是刚才那个跳江没错,脸刚才没看清楚,现在灯下一看,悬鼻星目,眼睛亮亮的,是当下很流行的那种干净阳光的好看,一眼能望到底。 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没看清楚,现在太晚了 没事没事,女孩子有这个意识非常好,祝亦倒着走路,笑眯眯地看她,我刚才忘了一件事,你能留个电话号码吗?要是改天骨头断了,我好来找你。 虞安无语: 我保证,祝亦做了个发誓的手势,这真是我第一次跟女孩要电话。 因为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管我的闲事。 -- 第35页 虞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话里的别有深意,她想了下,大不了以后再删掉,现在留一个先脱身再说。 她从包里翻出笔来:纸呢? 祝亦愣了下,才意识到对方以为他没带手机,他自己身上也没纸,便赶紧伸出了手:写这。 * 奚清楷每天只在津门待三个小时,尤其是这段时间挖角了个管理人后,他看上去更清闲了些。 已经走出了场子,路绪突然追上他,把手机递给他,低声道:这是刚刚打电话那个号码。 奚清楷扫了一眼,信息只有一行,【刚刚有人要跳江,我扒下来才发现下面根本不是江。 】 他接过手机,直接摁下了回拨。 响过好几声那边才接起。 喂?顾凯,你先等等好吧,我哎你手别老动,我这个7都写歪了,那还怪我啊我等会儿给你打过来噢,现在有点事! 路绪眼看着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黑,心里哀嚎了一声,想着干脆把手机留这,他走行不行? 奚清楷把手机抛还给他,声音沿着风送入路绪耳朵。 帮我订张票,今早最早去申城的。 付明浩现在的形势不会好。 三方夹击,以他的能力应付到哪一步,没人会比奚清楷更清楚。 何氏跟他签的大单算是能勉强救下今年,而他们谈的条件奚清楷不用想都知道。 现在出去无异于送人头,所以不露面,看一眼就走。 重要的是他莫名的感兴趣。 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到底谁能让她半小时不到就留下联系方式,他真是好奇的不得了。 但最后奚清楷还是没去成,他在机场碰到了虞安。 她改票直接去了机场,早上八点多就落地了,撞上奚清楷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怎么来了?虞安眼眸一亮,几乎是很快笑弯了,忍不住的笑意,不会是来接我的吧? 奚清楷把登机牌揉在手心,温淡一笑,大大方方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欢迎回来。 比想象的要快一点。 虞安轻叹了口气:这才两天一夜,我看她的问题也不是我能解决的了的,能解决的人也去了,就用不着我了啊。 奚清楷自然而然接过了她的行李,挑眉:哦? 虞安想了想:就那个,我在医院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来了一个人吗?好像是个上班族吧,看着挺正式的。 她笑着回想了下,突然拍了拍他,哎,你别说,男人穿正装真的好看诶。 奚清楷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半开玩笑道:我穿也很好看的。 虞安扬起脸看他,笑意更深了一些:我信,改天穿一次看看。 行,那以后晚饭你做可以吗? 奚清楷问得很认真,虞安思索了几秒,也给了个很认真的回复:一三五你做,二四六天我来。 时间就这么平淡而漫漫地流淌过去,如水一样抚平所有空隙。 虞安依然不会插手过问他的工作,但他们在生活上的配合也越来越熟稔。 等春天的时候,奚清楷终于攒钱买了手机,她第一时间要了号码。 表面上波澜不惊,转身就在店里给来买零食的小学生免费送棒棒糖,背着书包的男孩女孩嘴也甜的要命,说谢谢安安姐,你真好看! 虞安笑眯眯地回,说我知道啊。 她很喜欢沉迷当下,每一点快乐都是快乐。 虞安的状态也因为春暖花开变好了不少,没有冬天的紧张和吊心,变得舒展了不少,一方面,钱渐渐攒了起来,经济上有了小积存,家里在角落里住着的郑禧甚至也开始给她交住宿费,钱是不多,虞安确实意外。 另一方面,奚清楷的手艺也越来越好了。 到夏天的时候,吕明已经跟她很熟了,两人关系的转折点是之前吕明去店里买烟,发现了自己被扎了小人。 虞安检讨写了三千五百字,吕明威胁她说写不到就去关局子。 虞安把我错了写了1166遍,其中有1150遍是奚清楷写的,1150遍里有1150遍是路绪和手下分摊的。 虞安有事没事去问吕明,奚清楷钱还完了没。 还完了没。 还完了没。 老实说,吕明怀疑她是想逼疯自己。 到了立夏那天,吕明兴高采烈地给她打了电话,说还完了还完了,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虞安喜滋滋地挂断电话,晚上拎着虞孟清,堵住要回家的奚清楷,把两人拽出去吃饭。 她感觉自己跟全世界的关系都在进展,包括家门口树上的蝉。 除了最应该进展的。 西施跟她说,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要是负债状况的,他自己都负责不了,怎么可能愿意进展一段新的关系呢。 又教训她胆子太大,说退一万步讲,虞安真栽到租客手里,改天分手了得多难看啊。 虞安从来不在乎也不怕失败,她只是觉得,喜欢是真的喜欢,那就去试试呗。 她觉得只要自己不是妄想症,奚清楷那个意思,应该不是完全没意思。 -- 第36页 但开始一定不能自己提,这是她的底线。 他们吃了鸡公煲,加了很多香菜、土豆和粉条,这家店在临安很火,她要了两听冰啤酒,在如火如荼的喧闹声中冲他道:顾凯,听说你医药费还完了,恭喜啊。 奚清楷把啤酒打开递给她,自己拿起茶水跟她和虞孟清分别碰了碰,轻笑了笑:谢谢。 一顿饭下来,聊了很多不痛不痒的事,天气,环境,口味,这个月进货价涨幅,猴子家的武馆突然火了,歪脖正又送了她两条过长的裤子。 除了聊他们自己。 虞安喝了两罐又叫了两罐,想再叫的时候被虞孟清和奚清楷分别摁住了。 走了,把你姐抬回去。 说是抬,奚清楷最后一拉就把她背到了背上,三个人吃的热气腾腾,走到更潮热的安静夏夜里,湿闷的人更加难以忍受。 蚊虫在灯光下飞舞,虞孟清透过路灯的光抬头看了眼男人,他背着姐姐,侧脸好看又沉默。 顾老师,不好意思,我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没有,是我添麻烦。 虞孟清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姐,就跟她直接说了吧,她看着聪明,其实可傻。 但还是喜欢喜欢听实话的。 醒酒后,虞安一整周都没大理他。 是一个周一,她把虞孟清送走,自己也准备出门,被奚清楷拉住了,他说你昨天是不是买了豆芽,今天弄出来吧。 虞安哦了一声,搬了两把小椅子,离得很远的小椅子。 我三十了。 奚清楷坐在小椅子上,小椅子横跨在门槛上,他说话的时候,虞安低头,盯着那和他格格不入的小椅子。 这椅子怎么活像一个被扯开前后腿的小京巴。 他手上握着一大把豆芽,奚清楷择着豆芽,语气就像谈论天气阴晴一样,一样的轻松,事不关己。 这天气是晴是雨,有什么关系呢。 晴就去接受照耀,雨就打上一把伞。 奚清楷把择好的豆芽扔进盆子里:我走了很长的路,但是走到最后,发现都没人了。 都走了,他们大部分连声招呼都不打。 奚清楷低着头时的轮廓好看的不像话,笑容里带着淡淡的自嘲,这点自嘲挂在他脸上,扎在她心上,用的不是锋利的小刀,是一根细细的银针,来回反复地戳刺。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 妈的,虞安你真的太没出息了。 她咽了口口水,在心里狠狠唾骂着自己。 虽然,我走的时候也没跟谁说过,奚清楷把豆芽在水里过了过,所以我并不是在怪谁,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我一开始就是不想挨饿,怕饿死。 奚清楷突然看了眼她,你上过一段时间高中。 虞安吸了吸鼻子,说话的声音囔囔的,她嗯了一声:是,我学校一般。 那你们会有月考吧。 就像每次考试,考之前谁都想努力想给自己一点自信,如果每次结果都不错,自信也就慢慢起来了,如果次次都不尽如人意,长此以往你自己都会怀疑自己, 奚清楷短暂地停顿了一秒,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没怎么上过学,但我觉得我真的遇上了很多次考试,每次考试都标着定生死三个大字。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这样的人生,不想拉上任何人。 奚清楷温和道:我已经欠你太多。 虞安揉了揉眼皮,轻笑了笑: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垂眸俯视着他:我知道了,顾凯,那就这样吧。 虞安从他身边走过时,奚清楷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我有一个弟弟。 她停住脚步。 奚清楷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是以前了。 现在呢? 虞安不想开口破功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死了。 他身上的黑色短袖下摆溅了些水渍,奚清楷随意攥着一拧,没有看她。 怎么死的?奚清楷先她一步自问自答,平静道:我害死的。 虞安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算我胆小吧。 奚清楷忽然很轻地自言自语道,右手圈过她的腰,把人轻轻松松一提,跨了两步进到背后的厨房里。 他把虞安压在流理台上,长腿侵入她两腿之间,绝对压制的姿势。 那晚你来这里吃面,其实我一点都不饿,而且很想问你一件事,奚清楷垂下双眸,流光微闪,唇边笑意清浅,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道:为什么你的耳朵能那么红,会烫吗。 虞安睁大了眼,呼吸的声音很重,她看了他半晌,笑了。 踮起脚,她靠近他,声线很稳。 自己来试试啊。 奚清楷不含糊地把她抱上了台子,扣下她的后脑,用极轻的力道咬了咬她通红微热的耳垂。 -- 第37页 咬耳朵,无端暧昧的一个词。 是贴近的距离,是传递的温度和信息,是不设防。 虞安微微抖着的手刚四下无措地抓紧男人T恤,唇便被吻住了。 闭眼。 他说。 ☆、Ch.17 厨房潮热难当, 平时做饭拿个土豆出来再洗完都会落得一身汗,不过三四分钟的功夫。 她穿短袖, 背后湿了一片,听话的闭着眼。 这个吻好漫长, 漫长得虞安思绪坠在空白里,又想了很多额外的事。 温热的纠缠与清淡的薄荷味冲撞在唇齿间, 他吻得娴熟而温柔,半点空隙不留。 虞安不算一张白纸, 但曾经最多就是牵手, 后来也没空发展个人问题。 她隐约有感觉,奚清楷这表现, 绝对不是无师自通。 虞安不敢沉浸太深, 等意识到自己在发什么疯时,一把推开了他。 她很冷静地跟奚清楷对视了十秒。 口齿清晰地吐了个字出来。 操。 奚清楷: 虞安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转身踹门大步走出了厨房。 奚清楷转身靠在灶台上,非常确定, 这个反应在他人生里还真是第一遭。 他跟着出去, 听到出来倒水的虞孟清吃惊问道:姐, 你嘴怎么肿了?! 虞安没好气地用手背一蹭:鸭脖吃多了。 虞孟清倒水的手顿住了, 震惊:你有鸭脖都不给我留两个的吗 话音还没落, 虞孟清无意中看到了奚清楷, 整个人颓了下来, 一手水杯, 一手英语作业, 生着闷气回房了:两个人偷吃东西都不带我啊,哼。 虞安火很大,脱了拖鞋就要赶上去抽她屁股:你这死小孩怎么这么自私,我爱吃什么吃什么,你小小年纪吃那么多辣的干嘛,不怕便秘吗?马上考试了,快回房复习去! 她在心里算了算,二十多秒,够他转身离开了吧。 别杵那了,她一回头再看到他,得多尴尬。 虞安默数了五个数,转身绝望地发现奚清楷一步都没动,站在原地。 说不上深情,也没有面无表情,他就是在这偏昏暗的屋子里,低头看着她,仅此而已。 虞安有脑子,她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个吻是因为什么,如果为了一时冲动,他这时突然说什么,试一试吧,她真的会觉得是个笑话。 好在,奚清楷任她从身边经过,并没开口说话。 她觉得自己就像踩在泥泞不堪的沼泽里,天上还给下了一场大雨,暴雨倾盆的那种雨,怎么挣扎身上都是黏的。 周末,虞安下午两点就早早回了家,今天请了吕明来家里吃饭。 两周前虞孟清放学路上被社会青年找茬要保护费,吕明正好遇见,车一停把几个人揪进了局子,还买了十根棒棒糖安抚她。 虽然虞孟清一脸冷漠,压根没哭。 吕警官跟虞安感慨,看孩子都吓傻了。 提着一兜菜进厨房的时候,郑禧期期艾艾地挤到了厨房,堵住了虞安的去路。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脸上的肉堆到一起,从里到外地透出窘迫和心酸来:小安,阿姨帮你打个下手呗,我能不能也吃一点?我不做到桌子上,随便舀点就走。 虞安知道她的,估计身上的钱已经赌到山穷水尽了,最近半夜总听厨房有声响,多半是她小心翼翼地翻找剩菜的声音。 她想了几秒,扭头进了厨房。 声音虽然轻,但肯定的回答清楚落进了郑禧的耳朵,她捂了捂饿得直抽的胃,微微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跟着虞安进了厨房。 青椒炒豆干是最后一个菜,姜葱蒜下锅爆香,吕明人在外面就闻到了香味,笑着踏进家里:还挺香啊,有肉没? 不缺你 虞安端着盘子踏出厨房,说到一半便僵住了。 刚好遇见了,顾凯今天下班挺早的,是吧?吕明把制服外套脱下来,冲后面努努下巴:能一顿吃就吃了呗。 吕明说完就进屋了,没顾着身后两个人有些尴尬的碰面。 奚清楷像没看出来她的不自然似得,黑眸似有若无往厨房里一扫,完全是一片狼藉的战场,但虞安觉得他根本不是在看厨房本身。 放那儿,等会儿我洗碗的时候一起收拾。 这是家里约定俗成的,谁做饭另一个人就负责洗碗。 奚清楷说完就往餐桌上去了,虞安走在身后,声音不大不小道:本来也是你收拾啊。 吕明虽然习气又痞又爆,但熟了的都知道,他平时不炸的时候完全一人形噪音污染器,话痨的飞起。 饭桌上他跟虞孟清一个逗哏一个捧哏,虞安有种自己在看刘老根大舞台的错觉。 她和奚清楷默默吃饭,她偶尔应和一句,奚清楷吃饭连头都不抬。 虞安不知道的是,吕明还是渐渐敏锐地发觉了不对。 他们俩摆明了在闹矛盾,说话言谈间却是旁人插不进的默契。 虞安一边捧场一边还能淡淡回奚清楷的话。 奚清楷也是突然就想起来了,问她:你那过了,怎么打算? -- 第38页 她之前自考的分数下来了,很高。 你查了?虞安把碗里的花椒挑出去,我都忘了。 奚清楷:嗯,分数挺高的。 挺好,说明我聪明啊,虞安轻勾起嘴角笑了笑,淡淡抬头看他一眼:还能怎么? 奚清楷看了她一会儿,给她碗里夹了一片回锅肉,连着蒜苗一起,虞安把肉吃了把蒜苗扔还给他,一句话都没说。 吕明还是有一点点震惊的,他本来想着两人这么久都没变成一对狗男女,肯定是不合适呗,要按正常人的频率,俩有意思的话,这时候虞安可能都在安胎了;而巧就巧了,他基本没和他俩同时待在一起过,这气氛啧啧。 关键是,奚清楷也太tm乖了吧,垂着头说话时全是对着虞安,一盘回锅肉,他还没怎么夹,小半盘感觉都被奚清楷这sb夹给虞安了。 吕明那个心塞,就这道菜辣一点带劲好吗! 饭吃到过半,大门开了,郑禧走进来,递给虞孟清一沓彩色纸,满头大汗地道:晚了点,你作业应该还来得及吧? 虞安刚刚炒最后一个菜前她出去的,见虞孟清要买东西做手工课作业,她忙自告奋勇地去帮忙。 这时候的温度,不管什么时候出去其实都是一头大汗,但虞安觉得,怎么都是去帮忙的,递给郑禧碗的同时,又从桌子下拉了个塑料椅子给她,示意她坐下。 郑禧受宠若惊地接过碗和勺子,给自己盛了半碗米饭,一次性铺了点菜,把椅子调了调,离自己近一些,准备坐下来。 虞孟清和吕明都在抢着要夹排骨汤里的玉米,虞安趁着他俩河蚌相争,一筷子下去把玉米夹走了,还没送到嘴里,一声清脆而响亮的碎裂声止住了她的动作。 奚清楷低头吃饭,余光半点都没分出来,却抬手把郑禧那碗饭掀到了地上,米饭和菜洒了一地。 三个人都愣住了。 郑禧半弯着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奚清楷则淡淡抬眸看了眼郑禧:你坐错地方了。 虞安把筷子搁到桌上,努力心平气和地转向他:奚清楷,你有病吧? 奚清楷微笑着看向她,笑意颇深,眼里却压着冷意:有可能。 她从没有见过他这幅样子,什么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 虞安气得手都有些抖,突然有种推翻从前对他全部印象的冲动。 他指责虞安。 或者说,那语气谈不上指责,只是话很不好听。 你同情别人随便心软之前,能不能先擦亮眼睛看看清楚?农夫与蛇的故事你是听少了是吗? 她以为她见过奚清楷发火的样子,但现在才觉得之前算个屁,他恶劣起来真是眉角眼梢都落着冰雪寒意。 对啊,本来就是圣母,这点你不应该最清楚吗?不然我当初是脑子被夹了才让你住进来?你真的缺什么温暖吗?那你来我这干嘛,我家跟温暖挨得着他妈半点边吗! 虞安冷冷道。 奚清楷看了她几秒,沉默把桌上碗叠起来,收到怀里朝厨房走去。 吕明本来想劝架,毕竟虞孟清镇定地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但还没来得及劝呢,局势急转而下,奚清楷神tm安静地去洗碗了?! 社会社会。 吕明有种灵魂都被洗涤了一遍的震惊。 这是怎么样的操守和刻在血液里的和平啊? Peace and love代言人吗? 虞安拽着郑禧就往外走,去外头找了家面店给她点了碗牛肉面,把八块往收账的那一拍,虞安直接就要出店。 小安,你们不要因为我这么 郑禧心里一半忐忑一半复杂滋味,她实在不想被赶出去啊。 就手里握得那个视频,她一是也不可能真放出来,二是就那个男人,绝对不怵她这点小威胁。 虞安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框,她侧了侧头:他脾气没有那么坏。 郑禧: 虞安看了郑禧一眼,语气沉了三分,带着漠然的冷硬:所以他发现了,而我不知情的事,不应该再出现在家里。 如果叫我再发现了的话,你大可以试试,她微眯着眸,笑了笑:瑜雯的视频你播到全世界去好了,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这家面馆离家里直线四百米,她从反方向绕了个大圈回去。 虞安本意是不想带着坏心情回家,免得又莫名其妙的吵架。 转念一想他们莫名奇妙的吻都接过了,怕毛线。 走起路来速度也更快了,这条路上住着猴子和狗成,两个人住对门,她想到猴子最近这段时间长住临安,在重新兴起的武馆帮他爸的忙,而狗成家也在秀树街开了分店,这时候两人应该都在家吃晚饭。 街上的无名树没有一点自觉,树叶被夏夜的风吹一吹,落一地。 其实天还没黑,她抬头看到两家的灯都是亮着的,猴子和他爸笑闹的声音很大,他们家在炒腌鲜肉,很香。 狗成和父母、妹妹的影子投在窗户上,不知道谁说了什么笑话,狗成好看的妹妹笑弯了腰,伸了长腿踹了狗成一脚。 -- 第39页 虞安犹疑了一会儿,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画面其实很熟悉,她曾无数次的走过这条街,看到其乐融融,看到生活本来也可以过得这么开心。 他们都很好,从朋友的角度来说,她觉得认识他们真的好。 但矛盾的是,她离热闹欢愉幸福越近,作为旁观者就越残忍。 她多想家里有个家长,太难的时候可以给人靠一靠,但虞家的家长很早前就是她了。 初中时写作文,什么磨难令生命绽放,她后来想想,都是狗屁。 为了抵抗这命运,虞安想,我他妈筋骨都快折断了。 从那一年开始每天走在路上都是提心吊胆,每天早上起来先向四方神明祈祷不出幺蛾子,弟弟妹妹都不好带。 虞安就这样揣着更加烦躁难过的心情回了家,想做点家务,发现水槽和厨房都被整理的干干净净。 吕明已经走了,发了个短信说谢谢招待,有空聊聊。 虞孟清在房间里做作业,说不需要她帮忙,又递给她一个牛轧糖。 虞安知道她需要安静,遂关门出去。 他不在家里了。 她刻意不去想,闷头把脏衣服都收到盆子里,开门去后院洗衣服。 说是后院,反正就是个公共的窄空间,有个水池。 只要从一个颇挤的过道穿过去,但水池旁就是下水道,这破楼里好几家人都愿意来这的水龙头下洗东西,反正不用自己家里的水都挺好。 虞安拿肥皂打衣服,搓的时候越搓越火大,回想起刚才每一个争论的细节,懊悔着明明有更有力的回击方式,怎么就说了那句不痛不痒的呢! 回忆着回忆着,不小心回忆到他在饭桌上问的事。 考试他说分数挺高。 她知道啊,她想报的专科和专业肯定没问题。 可虞安在当时考完后其实就冷静下来了,她九月如果去读书,虞孟清怎么办?那个在外地上中学的小兔崽子又怎么办? 想的脑壳疼,除了放弃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她低头用力地揉着衣服,好像要揉掉她所有的异想天开。 在虞安视线触及不到的身后,男人本来正垂眸面无表情地抽烟,懒懒靠在墙上,一抬眼却看到了她。 她穿着纯白棉质短袖,灰色运动裤,沾到些水的中段贴合着腰部曲线,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腰线好细。 人身后背景一半是沉坠的夕阳,一半是渐渐侵上的深蓝夜色,颜色浓重下衬得她肤色极白。 背上那对沾翅欲飞的蝴蝶骨透过布料微凹出来,几乎是瞬间抓住了奚清楷的目光,他黑眸不着痕迹的一暗,轻度近视让他不得不微眯着眼看她。 所以有句话说的没错来着,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动心动性。 奚清楷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摁灭了烟,正要走过去,听见闷热风里有一阵好轻歌声。 断断续续,是粤语,有些轻快又带痛意。 任旧日路上风声取笑我,任旧日万念俱灰也经过毋用再争取更多。 珍贵岁月里,寻觅我心中的诗 令奚清楷停住脚步的,不是虞安唱歌这件事。 是他能清楚看见,她哼着唱着,不时吸吸鼻子,眼泪直直从眼眶里掉进满是泡沫的水盆。 奚清楷见过人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跪,在他面前死。 他任别人捅过他刀,掀过他场子,毁过他尊严,他从前只要赚钱,聪明得可以拨开重重雾,自顾自的走路。 彼此都知道交手是定生死,手下不留情,即使伤亡又怎么会有悔意。 所以,奚清楷从来都不知道,眼泪竟能比枪比刀还要锋利夺人。 她哭起来没有声音,只是捂着额头,咬紧了牙关,直到沿着水池滑下来,蹲坐在地上。 虞安没能完全蹲下去,在那之前,她被一把捞起来了。 奚清楷单腿蹲在地上,让她斜靠在自己怀里,说话时很轻柔,月色溶溶,更加衬出男人温文淡然,垂眼的一刹那好看的令人心神震荡:虞安,有时候你真是虚伪的很讨打。 ☆、Ch.18 她注意到了, 奚清楷两次跟她提到了同一个词, 用来形容自己。 他说胆小。 一次是她之前去申城,在晃动的公交车厢里, 雨滴淅淅沥沥砸在玻璃上, 她听见他自言自语道, 是我胆小。 在厨房吻她前, 奚清楷说就算我胆小吧。 在虞安内心深处,她存下的胆小惧怕不比任何人少。 七岁以前, 她是个哭包, 有点风吹草动的咧嘴就哭,经常比孟姜女哭长城还声势浩大。 下意识觉得眼泪是武器,可以载她到目标彼岸。 刚开始她妈还会哄一哄的, 直到有次她在床头磕着了脚,大拇指上一块指甲掀掉了,妈妈却将她推进了储物间,冷冷地说你哭完了再出来。 后来他们不再惯着她,爸妈把原因也摆得很清楚, 她是姐姐,是要照顾弟弟妹妹的。 她只能把胆小藏起来。 所以虞安比谁都清楚, 这类人要做出什么突破性的改变, 都是要咬咬牙,才能横下一条心的, 而且过后, 百分之九十九会后悔。 尽管她不认为奚清楷真的胆小, 但无疑,他亲她是处于冲动,而她不需要这样的冲动。 -- 第40页 虞安想,你自己知道你做了些什么破事儿,把一切推到这么尴尬的境地,你还在这说我虚伪,你他大爷的要不要脸。 她毫不掩饰地把心情摊开在脸上,奚清楷也看得分明,他用大拇指轻拂过她泪痕未干的面颊,右手还牢牢地握住她的肩,男人胸膛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虞安身上。 我就问你一句,缺钱,缺时间,还是都缺? 虞安定定看着他,顷刻间明了了一件事。 他猜到了。 虞安犹豫着想要否认,可鬼使神差地,她开口却没有转移话题:我就随便考考,我不喜欢上学。 奚清楷低头看她,淡淡道:虞安,你连自己都能放弃,还有什么不敢扔的? 虞安登时就火大了,从他怀里弹出来,站得笔直盯着他,眼眸沉沉,一字一句道:顾凯,我要放弃什么,留下什么,都是我的事。 如果我真想放弃,你早就见不到我了。 奚清楷说:我知道。 她手腕上有一道很浅的疤,年代久远,不仔细盯着看不出来,但位置很敏感。 自杀时划到静脉要死很难,划动脉却很难抢救。 早在春末夏初,虞安换下长袖的第一天,他就看到了。 奚清楷捉过她细瘦白皙的手腕,翻过来,轻摩挲着那道极浅的疤痕,在她抽回手之前,唇角牵出很浅的弧度:我不想问,不是不想问,或者觉得没必要,是因为问了你也不一定会告诉我。 他放开虞安的手,将自己的左手手腕送出去,和她并排,手腕上的疤痕可以连成一条线。 虞安就着微弱的光线勉强看清了,她不可置信地抬头:你 奚清楷:因为不管你什么时候问我,我都不会谈。 他笑得更深:可今天想了。 跟你说过的,我弟弟。 我还跟我爸住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吸粉,他每天最开心的娱乐活动是把我弟绑起来打。 有次卖他白面的人带了只很凶的狗,用很细的绳子拴着,他当时就花五十块买了下来,把狗带回家,跟我弟丢到一个单间里那时候附近也没卫生所,为了打疫苗,我们走了挺久。 奚清楷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唇角弯得很好看,你介意我抽根烟吗? 虞安摇摇头,想了一秒又抬头看他,静静道:你介意分我一根吗? 奚清楷抽一根给她,把打火机一起递了过去。 火光一闪而过,很快燃起细细的烟,她垂眸夹烟的姿态娴熟而冷淡,眉骨眼窝下巴,皆生得小巧精致。 但最吸睛的,还是下一秒她呛个半死的白眼。 虞安皱了皱鼻头,瞪他一眼,责备里不自觉带三分娇嗔,是个男人恐怕都会万分受用。 奚清楷依旧老神在在,不自觉地接过她手指间夹得那支烟,失笑道:尝一口就知道了,不要染上瘾。 他自然地低头抽了一口虞安的烟,在她阻止之前。 虞安愣了下,干笑道:大哥你是不是用错了? 他漫不经心看了眼,完全不是才意识到的样子:哦,是啊。 算了,就这样吧。 是到很久以后,虞安才知道,算了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彼时的奚清楷已是高处不胜寒,和从前一样,他讨厌别人靠近他,洁癖极度严重。 除了曾经共用一支烟的人。 例外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往回走的时候,虞安跟他并排,只到他的肩膀。 她觉得好玩,把步伐和迈腿的动作调到与他同步,不经意问了一句:最近你有没有自己攒点钱什么的? 虞安早去精神科问过,不知道成因医生也没法给出相应的建议,可能还得去省城才能找到靠谱的呢,那治疗方案也是要钱的,没有个三五万备着 她等了会儿没等到回音,踏进门里的时候余光才扫到他。 杵那儿干嘛?不进来? 奚清楷站在门外,安静地看着她:能再走一会儿吗? 虞安扶着门把凝视了他几秒,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盆子扔到地上,一脚踢远,抓过他的手就往外走去。 一直走到离家两三百米的一家米粉店旁,店倒是差不多关门了,香味还在。 虞安这人一被香味分心就没法好好说话,又大步流星地把他拉到对面人行道上,两个人站在树下,她提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树上有什么东西掉在她头发里,虞安揪了揪头发,气哄哄地把揪出来的小虫子捏碎扔到地上,嘴里念叨着丁点儿大还来烦老娘。 奚清楷虽然这半年都快看习惯了,但每次都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有趣吗?也就那样吧,犯傻犯的比较清新脱俗。 难得的是清醒时够清醒。 其实他从前都会忍住,但最近发生的那个小曲折突然打碎了他曾经的努力不在一个注定会离开的地方动感情。 这点怕是太难了。 顾凯,我问你,你就回答我,是,不是!虞安手指头点了点天上,对着月亮,你不许说谎。 -- 第41页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发问相当有力,但奚清楷能看出来,她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紧张和颤抖。 他想了很久,在虞安心灰意冷的前一刻,从兜里掏出了个牛轧糖,塞到她手里。 奚清楷看着她,渐渐地,眼神变得柔和而无奈:我非常,不想离开你家。 我以为我是不舍得家,因为习惯了。 但现在,我发现我应该是舍不得你。 所以就算我攒了钱,我都给你,糖也给你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感情可以是快乐,愉悦,享受,人、事、物,寄托着所有短暂或漫长的情绪,非得是爱吗? 奚清楷最开始只是想看她多笑笑,到现在就算不笑,也想看着她。 就这样吧,奚清楷想,又没到死去活来的地步。 可喜欢,总归是无法推诿的。 云层在天边滚动,把月亮包裹起来,深蓝色天幕像海洋,虞安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多想,踩在他脚上,踮起脚,一下拉过了奚清楷的脖颈。 他只诧异了一秒,很快俯身,圈起她的腰加深这个吻,吻得虞安脸红缺氧,奚清楷撤离的时候笑了:你不会一直在憋气吧?虞安一脸绝望地看他:我还得练练。 好。 奚清楷捏起她脸颊上的肉,轻晃了晃,眼里不自觉地染上笑意:慢慢练。 生而为人,要尽量快乐。 抓住吉光片羽也是好的。 * 他俩这个事刚开始还想瞒一阵。 但是发现行不通。 奚清楷去了趟津门,最近去的少了。 因为有一笔注资进来,数额比以往那些小打小闹的几十上百万高太多,他本来已经懒得费心,在考虑转让事宜。 这个场现在是香饽饽,有人愿意接手,给的钱做过桥资金绰绰有余。 但这注资来的蹊跷,他想先去弄清楚。 路绪不在主场,他让一个麻利的手下小戚跟着奚清楷,那小助理同奚清楷打交道的少,虽然敬,但少了几分畏,说话也很会看眼色,上车后就从副驾驶转身笑道:凯哥,您有喜事啊? 奚清楷挑眉:喜事? 可不嘛。 小戚道,是我们有大嫂了吗? 奚清楷敛眉,不咸不淡一笑,抬眼扫了扫他:你平常去赌场玩吗? 小戚呆了一呆,他半年都没打麻将了,这尼玛怎么发现的。 奚清楷看出来这是没玩过,遂跟司机打了个招呼,黑色轿车掉头朝环城高速驶去。 开到最近的码头买船票,五个小时后到了澳门。 他把注资人的见面直接黄了,因为觉得不对窍。 他让小戚放开了玩,一次性买足筹码。 小戚以为这是要赶他走人的意思,慌神了,忙推脱着,说他真的不会。 奚清楷随意指了指老虎机:那个简单,试试。 小戚正要拒绝,就见男人淡着一张好看面孔,唇角懒懒一翘:不会才让你来。 改天要带人来的,看看不会的人放开了洒能造到什么地步,他心里有个底,到时候直接带现金过来。 看她每个月数钱的时候眉毛都要飞起来了,第一次约会就来这吧。 奚清楷有一搭没一搭想着,数个够好了。 另一边,虞安精心为生活的新篇章做好了准备。 她网购了一套新被褥,刚好跟虞孟清同步到家。 虞孟清正准备进屋,一下被虞安拆开的包裹吸引了眼球。 望着那粉嫩的不能再粉的Hello Kitty,两个人都石化了。 我不需要。 虞孟清警惕地疯狂后退,直到贴墙。 虞安:滚,本来也不是给你的。 虞孟清看着自家姐姐那表情,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若有所思地回房了。 虞安一下午就忙着怎么退货了,还没扯完皮客服就飞快下线,说要下班了。 于是奚清楷踏进家门的时候,就看到虞安失意地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被子里,耷拉着脑袋。 他走过来,把人提起来挪到沙发上,顺便把掉了的拖鞋给她穿上:怎么了? 虞安研读了一本恋爱学的著作,上面说一段长久而幸福的关系必定是从互相体谅开始,要对对方尽你所能的好。 她就想着存一套厚被子给人秋冬用,结果默认了图案和颜色 奚清楷了解原委后,把被子团起来压缩到抽真空袋里,放进了房间柜子里。 就这个吧,挺好的。 他笑弯了眼睛,凑下来很快地亲了口她额头:快睡觉去。 这个被子日后搬家了也还在,吕明后来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五个客人来家里做客五个都会觉得奚清楷是深柜。 奚清楷理都懒得理,不屑地笑笑,所以吕警官是单身且会长长久久地单下去。 他懂个屁。 ☆、Ch.19 说来是奇怪, 天也没变, 地也没变, 燥热没变,环境没变, 还有那么多的槛拦在眼前, 但虞安就是觉得什么都变了。 她去店里的时候, 都忍不住蹦跶着去的。 蹦跶了会儿发现不对,立刻收回上一刻的荡漾。 -- 第42页 对,荡漾。 虞孟清对这点感受最深。 她在灯下复习做卷子,虞安跟往常一样对账,货物清单和一日收入对不起来, 想了一会儿虞安记起来了, 一拍大腿。 虞孟清看了她一眼:姐怎么了? 虞安的铅笔在手指间来来回回,用带橡皮那一头戳了戳头:忘了,今天收了张五十的假币。 虞孟清:五十?! 她还没来得及心疼,就见虞安捂着额头笑了,笑得莫名其妙:我靠, 我怎么这么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我真的太蠢了。 虞安笑完了无奈摇摇头,划掉几个数字:算错了算错了,重新算。 洒脱的不像她。 虞孟清瞠目结舌。 但这点毕竟没影响到她, 令她崩溃的是顾老师也明显智商下降了,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不跟她一边了。 这段时间虞安心疼虞孟清小升初的考试, 除了伙食上下血本, 她还在白天蹲店时研究出来音乐对人精神的影响。 虞孟清经常八九点的时候,写着写着砰倒头变睡着了,因为白天实在太累,晚上也睡不饱。 所以虞安想出来一个好办法:买了个扩音器和小音箱,BGM响彻整个家。 放音乐刺激刺激其实没什么的,主要是虞安对背景乐和刺激的理解都有点偏差。 她放《雏鹰起飞》。 无限循环那种。 虞孟清听得差点哭了,她终于抓到了机会趁奚清楷在的时候投诉,然而她敬爱的顾老师完整的,淡定的听完了不说,竟然赞同虞安这Sb选曲。 旋律提神,背景乐抓耳,男声很有特点,和你的学校生活也息息相关,很适合。 神他妈息、息、相、关。 虞孟清哭都找不到地方,眼看着虞安非常满意且喜滋滋地去开电视了,显然是觉得自己的创意很天才。 只是男人收碗的时候,奚清楷路过那一刻往她手里不着痕迹地塞了一个小物件。 虞孟清溜回房一看,一对耳塞。 行吧。 经过这事后,她是十万分确定了。 绝对有猫腻。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事,虞安的变化也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哪天她做饭,那她吃完后把碗一搁,绝对不会再进厨房的。 可现在不管虞安西部洗碗,她都会去厨房帮着收拾。 虞孟清有一次偷偷看过的,他们俩的背影倒是正常,站在水池边一个洗碗一个洗抹布,时不时搭两句话,虞安有时候会扭头看着他,倾听的很认真,被逗笑的时候就不自觉地仰头大笑,头会自然倾到奚清楷肩上,笑得人都在抖,奚清楷偶尔会很轻地回蹭一下,眼里和唇角也熠熠生辉。 他们甚至不用站在一起,或靠的很近,虞孟清只要抬眼,十次里八次他都在看虞安。 带她出去吃雪冰的时候,接她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给她辅导作业的时候(所以为什么一道题要两个人一起想果然姐姐不可能是她的了虞孟清真的想哭),而奚清楷以前很少在家里吃晚饭的,最近不仅吃晚饭,还会跟她一起看饭后新闻。 虞孟清在临考前半个月真的想确定这件事,挑了个奚清楷不在的晚上,把英语试卷做完以后认真地跟虞安说了她的想法。 虞安没有装傻充愣,但确实意外,她笑得前俯后仰,从床上坐直:虞孟清,你观察的这么仔细啊? 很快,虞安唇边的笑意变淡也变温柔了一些:你知道为什么吗。 虞孟清问出了这晚她最后悔的一个问题。 愣愣地问了为什么。 虞安婉约而沉默地低头,背着台灯,昏黄的灯光下,她眉目惊人的动人,明明没变,但有什么明确的变了。 下一刻虞安刷地把住了二层床的杆,娴熟而迅速地翻到自己的床上,半跪坐在床上,左手叉腰,右手手指抵着天花板天花板太矮,虞安屈尊地弯了弯手指头,语重心长地宣布: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你敢相信吗? 虞孟清: 虞安笑得像只储存够了冬天食物的松鼠我敢! 说完后,虞安猛地躺平,抱着枕头又不自觉地傻笑了一会儿,可能笑得声音略大略持久,二楼传来叫骂声和用石子丢窗户的声音。 一楼!有病啊你! 虞孟清不忍直视地转过头,继续写作业。 在她们看不到的窗外,路灯下立着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他靠着一旁粗粝的树干,屋里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奚清楷在树下抽了很久的烟,直到屋里渐渐归于平静,他才轻的不能再轻地低头笑了笑,闭了一瞬眼。 虞孟清期末考完,出来放飞了自我,奔回家的路上在书店租了十本书,飞奔到床上就开始废寝忘食地看,等看到累了再睡起来,家里没有以往的饭菜香味,屋里一片黄昏逝去的暗淡,她走到门外,只有郑禧窝在墙角打毛衣的身影。 郑姨,你看到我姐了吗? 没有。 可能是去找你老师了吧。 她留了条子在桌上,让你自己煮面。 郑禧头都没抬。 -- 第43页 虞安确实走了半小时去找他,她是凭着记忆,趁下午三四点天还亮着,走到铁道另一边,找到了才发现上次没看清的牌子,上面竟然刻了两个字,是津门。 她运气很好,撞上了奚清楷正往外走。 虞安攒钱之余还给自己存上了小金库,数额够了就去给奚清楷买了个礼物,今天刚好是三十天。 她以前认识的朋友里有很爱秀恩爱的,各种纪念日、节日,一个都不会忘,吃饭买礼物吃饭买礼物 吃饭他们是做到了,每天吃呢。 礼物他经常不做声地给家里添东西,吃的用的,小食品柜里放个巧克力,换个吹风机之类的,老实说巧克力齁甜,吹风机竟然是中空的,圆洞洞的,盒子上刻的都是外文,dy还是diy开头的,虞安被吹风机的简陋惊呆了,转念一想人辛辛苦苦赚钱,买什么都是心意,用用用。 光收算什么事,她看上这礼物很久了,钱终于攒够了,飞快给买了。 虞安一看到他,惊讶之余刷地把礼物递过去,笑得很灿烂:你今天这么早下 班字还没出来,她的手便僵在了空中。 和奚清楷并肩一起出来的还有个女人,盘靓条顺的,大夏天的穿着长长的阔腿裤,头发颇短,耳环很有特色,用猴子的话说,一看就不是本地的,洋气牛逼不敢靠近。 奚清楷没想到她在门口,但也没有很惊讶,平静地指了指她,冲女人道:女朋友。 又给虞安介绍:木什么。 虞安回过神来,礼物飞快塞到奚清楷手里,一把握住女人的手,热情地晃晃:嘿您好,我是虞安。 名字真有特色,木什么,您父母很有文化啊,古典主义的洒脱。 奚清楷手虚握成拳,挡了挡遮不住的笑意。 那美女忍俊不禁,回握住,更热情地晃晃:诶您好,我叫木彤,你男朋友记不住我名。 虞安尴尬倒不是因为自己听岔了。 木头,这尼玛怎么夸还不如木什么呢 下午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 木彤才发现奚清楷的话原来也不少,跟刚才她在津门找他用三五个字打发的态度完全不同。 木彤是体育记者,在市中心CBD的一家报纸供职,听她表哥说这里有家地下拳馆,正规嘛肯定是不正规,但奖金够高,比赛的质量也是实打实的,有过把偷偷买通裁判的选手当场踢出津门的壮举。 但她副业和爱好是摄影。 在比赛还没开始前,她就发现人群里一个惊为天人的侧脸,冷淡地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身高腿长,一身简简单单的浅色细格纹衬衫加纯黑休闲长裤,仅一个背影,微妙又热烈地燃点人的眼睛。 你劝劝你男票呗,这模特是兼职,就两天,一天一个小时都不到,我保证,他不想露脸我拍侧面都行,木彤给虞安又倒了一杯酒,圆圆,钱能顶他做两个月工呢,真的,他这个木彤在嘈杂的面店里,转头看了眼专心吃大排面的男人,由衷感慨道:不拍太浪费了,我都对不起我的相机。 中途奚清楷去找老板,帮虞安换上错了的面。 她才犹豫着问木彤:他算很好看的吗,依城里人的标准,也算吗? 木彤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拉国际秀场看秀都难挑到的好吗,长得好看现在也不算难了,毕竟整容技术那么发达,但你男人真的很有记忆点,气质绝了。 虞安觉得这美女有一丢丢浮夸,但她也不会越俎代庖为他乱答应什么,便说还是问他自己吧。 在快吃完面的时候,奚清楷提前考虑完毕,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下来。 他们俩走回家的,刚好消食。 虞安想表现的大度一点,爽气一点,但她悲伤地发现自己原来是有点小气的。 而奚清楷一反常态地在她问之前解释了。 她说把底片和成片都给我,也不会外传,我想留下来看看。 留下,奚清楷把即将绊倒她的石子踢掉,继续道:一点影像吧。 他抬头看着她笑了笑:我弟的名字特别怪,叫耒沙,我们没有留过照片下来,所以我跟你说他,只有语言,没有图像。 踏过杂乱的铁轨另一边,他眼神清亮而淡然地看向她。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不知道你会记我多久,但我希望能记得一点。 忘记我长什么样的话,可以拿出来复习下。 谁说这话都相当自恋了。 但虞安没说什么,点头表示知道的同时附赠了个大大的笑容。 她的不满是在一周后才爆发的。 虞安抽到了一张免费酒水券,跑到临安区隔壁的武明区的连锁酒吧,为了不浪费畅饮的机会,给狗成打电话让他一小时后来接自己,抱着瓶狂吹。 她后来爬到台上要求DJ放《月亮之上》的时候,虞安曾经的高中同学认出了她,愕然之余看到女人深灰色铅笔裤下笔直纤细的腿,她弯腰脱鞋的时候露出很小一截雪白的腰来,垂下来的黑发刚开始挡住了脸,但她直起身来,那秀丽漂亮的轮廓便一览无余。 -- 第44页 于是善心大发,上去把人半拖半拽了下来,拉到卡座里,拍她的脸:诶,虞安吗?我是肖礼桀啊,嘿,你喝太死了吧?! 虞安手里本来把玩着酒杯,懒洋洋地靠着软软的座垫,闻言却抬手把杯子砸到了座位上,气呼呼地站到了座位上,语气又软又凶,嘴角委屈地撇一撇:我不想让你去你知道不,她太好看了! 肖礼桀没想到当年那个灰头土脸、家境奇差的学霸变成了这样要命的勾人,怔了怔,正要伸手捞她坐下,却捞了个空。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酒吧里摇晃的暗灯落了他满身,他动作很快也很强硬,将虞安直接打横抱起,回到自己怀里后,他才退后了两步。 奚清楷抬眸扫一眼肖礼桀的手。 那一眼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却压得肖礼桀一个哆嗦。 ☆、Ch.20 气氛一时冻结, 奚清楷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那意思像是把他划入死人的范畴。 我们走了。 奚清楷贴到她耳边道:还能起来吗? 虞安哼哼两声,明显不清醒, 以为自己在家里的床上, 人往深处一滚, 手臂挂到他肩处, 又软绵绵地垂下来。 肖礼桀很快回过神来,感觉到周围零零散散有些目光投来, 显然是察觉到了方才的好戏。 他本来面子就薄,这几年工作了,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 当下真觉得失了面子。 立刻从沙发里横跨了出来,恼羞成怒地拦住了奚清楷。 你是她谁啊?谁他妈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等她醒来再说吧!肖礼桀指了指睡得昏天黑地的虞安:她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吗? 奚清楷心情本来就差极, 他上午去见了投资人,意料之中是个熟人。 姓陶,手下有一家公司,曾经被霂远收购过,在他出事前, 奚清楷花了大价钱, 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陶意浓, 这人是个天才, 也是个蠢货,绝对的理想主义者。 当时梗着脖子死活不屈服,谈了三轮,霂远和他拉扯很久才拿下。 奚清楷不知道他怎么摸到自己消息的,也不是很想知道。 对方抱着三分质疑的想法,真看到他时反而惊得椅子都倒了。 谈话正常进行,陶意浓看到男人公事公办时的冷淡样子,才完全清醒过来。 确实是他。 他对奚清楷的感情很复杂,不可否认霂远在公司垂危之际拉了一把,给的条件诱人到无法拒绝,可奚清楷狠戾阴毒的手段也给陶意浓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犹记得当时在谈判桌上,公司的副经理跳起来骂他耍阴招,把奚清楷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男人坐在主位上,听了十分钟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淡淡道,你有指责我的自由,在法律的准绳之内,我也有无视你的自由。 奚清楷不是怕陶意浓把他活着的消息带给谁,他现在回去没有任何问题。 最慢一个月内,何瑰的人就能找到临安了。 他就是莫名地烦躁,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踏出这一步是个灾难,而见陶意浓是起点。 好巧不巧,肖礼桀完全是送上门的沙包。 但奚清楷没有理他,走了两步弯腰把人放到隔壁的卡座里,拿了两个靠垫扔到地上,防止人摔下来。 肖礼桀这时候脑子已经完全转过来了,虞安最近一次有消息还是班委在群里偶然一嘴提的,她借了虞安钱,一千都不到,听说是拖着虞安那弟弟还是妹妹有什么事,而且那时还在临安待着。 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就算这人真的认识她,甚至是她男朋友,肖礼桀想,都是同一个阴沟里的鹅。 我问你呢?我靠,不会真是人贩子哎哎你干嘛你唔! 奚清楷半个字废话都没有,转身一把扣住肖礼桀手臂往后折了个九十度,将人摁到透明桌子上的时候,还腾出手来将几块曲奇一并塞到了人嘴里。 他弯下身来,面上半点波动都没有,语气中甚至透出些温文尔雅的礼貌来:刚才,你哪只手要碰她? 问是问得文雅,开口的时候又重了三分力道,肖礼桀呜呜嗯嗯了半天,眼睛蓦地瞪圆了,疼得额上薄汗一层,双腿一直扑腾着,挣扎着想要反击,膝窝却被奚清楷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跪得相当脆。 服务生本来想上来劝架,但这两个都不是常客,看起来也没多大动静,或许只是人家闹着玩呢? 直到靠得近些的听见了一声响,那个嘴里塞着饼干的人脸色灰败得不成样子,有人才发觉出事了,赶忙去叫了经理来。 这一叫不仅把经理叫来了,还惊动了难得来自己家产业借酒消愁的许家二公子。 他的风流事迹说不完道不尽,成名作是集邮超模。 但在圈内口碑一向不错,一是他聪明情商高,从没有跟大哥争家业的心,二是他自认痞中带雅,气质跟一般花天酒地的富二代还是不一样的,他如果约个聊天局,十分钟一个人帮人排忧解难,能连排三年不带歇。 许西朗本来在三楼唯一的贵宾VIP里和两个好友喝酒,听到门外动静,带着酒意和醺劲就跟着下去了。 本来是想看热闹的,结果途中一听,有客人被拧折了手臂,他当时就把身旁的经理批评了一顿,什么这种事要防患于未然,掐在襁褓里。 -- 第45页 不管是什么人,你们都不能给他们在这里兴风作浪的机会,知道吗?许西朗摇了摇头,从经理手中再度取过自己的酒,像古代公子哥的摇扇一样,好像只要拿在手里就有底气似得,他拨开几个服务员,指着暴风眼中间,笑笑:这位先生,你这么暴力是要给JC叔叔带走的 没有回答,两个肇事者都背对着他坐在卡座里,稍外面那个似乎更悠闲些,两条长腿踩在桌沿上,对他说的话没有反应。 许西朗抓过一个服务生低声问:不是说有人骨折还是脱臼了吗? 服务生笑了下,比哭还难看,指了指卡座里面:在那呢,等救护车来。 这么坚强的。 许西朗惊奇地看了眼,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晃荡着步子走到沙发对面,但之前调笑的意思已经消失殆尽,他对这么没有分寸,还毫无悔意的客人已经相当火大了。 这位大哥,您惹事也要看噗 许西朗不经意地对上那人的眼睛,一口还没咽完的酒全吐了。 他咳了个天昏地暗,扯了扯领口,从西装裤里掏出眼镜来戴上,又仔细看了一遍,才不确定地歪头道:奚 奚清楷在他呛酒的时候就躲了躲,许西朗话还没说完,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躺在隔壁沙发上的人,截下了对方的话:许西朗,这么久你还没变吗?小孩吐奶你吐酒? 许西朗我靠了一声,轻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小心翼翼地伸手捉起奚清楷一个手指晃了晃:你是真的还是我|操楷哥?? 全场静默,窒息。 另一边的人突然一个僵尸打挺坐了起来,半个身子趴过来,眸子亮晶晶地盯着许西朗,又慢慢视线下移,盯上了许西朗的手。 啪! 虞安忽然伸长了手臂,一记手刀,从中间分开了他和奚清楷。 又精神抖擞地瞪着许西朗:摸哪呢你。 许西朗: 没空管她,许西朗觉得就算在梦里也值了,不止是他哥的偶像也是他的偶像啊,之前看到新闻他伤心了两个月又十三天,偶尔听到有风声说人可能没死,但一个可能也可太远了,施瓦辛格还可能改行比利海灵顿做同事呢,都tm没影的事。 可亲眼所见就不一样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奚清楷站起身来,刚才他抓住了虞安砸过来的手,现在走到虞安这边,只消顺势将人往自己脖子上一挂,抱起来就可以了。 许西朗,今天就麻烦你了,奚清楷给虞安调准了下位置,让她靠得舒服些,抬头看了眼许西朗,余光不着痕迹地在周围滑了一圈:我不希望留下影像,不要跟认识的人提起我。 许西朗下意识应了下,很快又为难地拦了拦他,示意了下肖那边:那他执意要报警,我这边怎么跟警察交代。 许西朗看了眼奚清楷,又道:这样,你跟我说个原因,我好知道你们大概什么情况 奚清楷垂眸开口,一把声线清越极了,甚至带点不经意的笑意,乖戾懒散:因为我今天很不开心。 许西朗哑然。 而男人走出几步却又停下,不咸不淡道:实在搞不定,让警察来临安东区西民路二十七弄7号找我,一楼。 身旁的经理左右为难,眼看着对方踏出了门,斗胆上前一步问:许少,人就这么您不先周旋下? 许西朗方才的神色渐渐变了,他点了支烟在唇边,眼眸冷冷一抬,轻笑:你听不懂那人意思?他根本不怕坐牢。 那 明显是拿准了他。 用这点小事就能让奚清楷欠下人情,傻子才会推拒。 下次小心点,杀神不要随便放进来,许西朗郁闷地吐了口烟,转身往回走,这个场子太烂了,竟然有这种蠢货,这位爷他大爷的从里到外都写着谁惹谁死,还给我瞎j|8找事,惹一身骚。 他烦躁指了指疼晕的肖礼桀:赶紧地,别等救护车了,找黎姐联系谷医生。 膀子还没断呢吧,谁没脱过臼啊。 * 虞安半夜两点醒来的,忽冷忽热的,头上大汗淋漓地,跟从水里捞上来差不多。 朦朦胧胧地,她觉得很不舒服,也知道额头上一直冰着的温度不是梦。 她其实也喜欢吃冰激凌,但也是真的不舍得。 以前有一次,虞孟清七八岁的时候,她咬牙在麦当劳买了个甜筒,小孩儿喜滋滋地可开心了,但还没出门,冰激凌就啪叽,奶油斜着滑到了地上。 虞孟清呆了,虞安也呆了,过了没几秒,虞孟清的眉毛打着结,嘴一咧,哭了。 哭得可伤心可伤心,虞安只能蹲下好生安慰,让她吃剩下的蛋筒皮,下周来再买。 安慰着安慰着,虞安戳了下地下的冰激凌部分,给虞孟清讲道理,说你看它都化了,拿不起来了,我们买别的。 下意识地,她就把戳冰激凌的手指送到唇边吮干净,又冰又甜。 虞安抿了抿唇,忽然想起那天是她生日,十九还是二十来着。 -- 第46页 她看着泪水涟涟的虞孟清,知道孩子的难过不是一天两天的,但她有什么办法。 妈的,是操|他|妈的真没办法。 弟弟感冒的时候她带去医院,眼看着隔壁诊断肝癌的大叔放弃他们曾在一个仓库碰过面,虞安和他聊过天,知道他有项目的时候在工地上一个月能赚七千多,儿子快高考了。 那天他妻子陪着他,听到诊断后,他二话没说,站起来朝医生感谢又无力地鞠一躬,又拍拍妻子的肩,说走吧,不治了,你和林子还得生活。 以前她爸什么好话没有,就一句听着有点道理,说虞安你要好好努力学习,现在不努力点,以后会活得很累了。 她还不够努力呢,还得多努力呢? 为什么来到了以后,以后还是对她这么坏呢。 奚清楷让她睡到自己床上,除了一遍遍给她换毛巾外,就坐在床边看着。 体温计测出来39度7,可就算是在睡梦里,也一声没吭。 上次她从货架上不小心摔下来磕破了一大块,伤口看着都骇人,结果虞安没事人一样,自己用碘酒和纱布,面色未改的消毒贴纱布,完了一蹦一跳,哼着歌去继续收点货物。 奚清楷在黑暗里用目光将她描绘得很清晰,安静的,无声的。 他几乎想笑。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是傻的吧。 不知道疼,不知道累,不知道有些担子不该她来背。 或者说,知道,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就是傻。 他打从心里不屑心软的人,他们太理所当然,总觉得怀着一颗真心飞奔,人生会回以同样的优待。 骗鬼呢。 奚清楷就这么面无表情看着她,心情差得简直要起杀意。 他真的是花了一晚上喂药、换毛巾,想这个问题,想起她这么磕磕绊绊地过来,这样外强中干的撑着,还要逞强的样子。 奚清楷用食指大力戳她的额头,弯下身来无限靠近她,温柔却又不无恶意道:虞安,你以为你是偶像剧女主角吗?还抱着原则和底线生活呢?嗯?去跟生活抢啊,不抢谁会送到你手里?你那点脑积水都用来养鱼了吗? 虞安艰难睁眼,见是奚清楷,费劲力气把他指头挪开,悲戚地气若游丝道:我一直,想问你。 你就不喜欢我吧你,你个衰货。 奚清楷没想到她突然转醒,愣住了。 虞安心道,在梦里都这么死,看来他们真的是缘分已尽。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倒映着他,手心的热度贴在他手臂的皮肤上,奚清楷无奈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标准渣男答法。 你别跟我玩乾坤大罗移,虞安气得呜呜抽泣,在被窝里想撒泼打滚,奈何奚清楷给她裹太紧了,她打起滚来像一只巨型蚕蛹,裹着hellokitty的蚕蛹:你自己数数,这个月亲了我几次,我出去一次在街角能撞到三次晓虹和她男友打啵,你每次bia一口就走了,以前邻居家的哈士奇亲我都比你认真呜呜呜呜呜 奚清楷: 他没想到发烧的附加功效这么牛逼。 奚清楷嘴角溢出笑意,挪到床边坐,把她扶到九十度坐起,虞安人裹在里面,远远看起来就像被褥成了精。 我普通话没你标准,不知道什么叫打啵,奚清楷把被子拉到她脖子,垂眸来深深看进虞安不大清醒的眼里,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跟平时大不一样:我不想跟你接吻,因为你还没有想清楚。 男人的手指冰凉,滑过她纤秀小巧的下巴,挠小猫一样,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奚清楷靠近,唇贴着她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黑眸里沉沉盛着一簇火苗,静然蛊惑道:亲了,我要做的。 虞安看了他许久,吧唧了下嘴,不自觉地又啵一口,奚清楷真的操气,她真是不把他当男人,也不想管她是不是发烧了,刚要把人从被窝里弄出来,下一秒虞安砰地一声,倒头又睡了。 梦里的顾凯好凶哦。 现实里也这么有魄力就好了。 奚清楷: 几个小时后日上三竿,虞安才迟迟转醒,她从被子里挣扎出来后,在家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人。 是收拾好准备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背后的玻璃突然被砸响了。 她以为是歪脖正那个对她家玻璃情有独钟的傻逼,冷着脸走过去一开窗,低头却看见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夏日天光下,明媚的烈日骄阳简直照到了她心上。 奚清楷从防盗窗的竖格中递给她一根苦咖啡。 问你个事。 虞安嗯了一声,挑眉看他,藏着开心撕冰棍包装纸。 虞安,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活得非常认真努力,也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奚清楷微微皱着眉,好像真的有些疑惑的意思在。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种不符合他们阶层的问题,但虞安想了会儿,点了下头:应该吧。 我也不太清楚。 他低头,唇角滑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身上萦绕着浓烈凛然的烟草味,虞安有点看不懂,但稍微一想,隐约知道他的意思。 -- 第47页 奚清楷很给面子,没有明着说出傻这个字,他温和又无奈道:那你这么认真,生活给你什么回报了吗? 虞安停下咬冰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谁说我没有回报的?我不是遇见你了吗? 他看了她很久很久,阳光下闪烁着晃动,好像被太阳微晃花了眼睛,直到虞安反问他:不是吗? 奚清楷才笑了,说是的。 唐代有位家喻户晓的诗人,他在小学的时候认识的。 不知道为什么,奚清楷人生中第一次可以抛掉许多许多的束缚与恶意,看着她,毫无缘由的想起了那个诗人。 纵然有人能孤篇压全唐,但真正被记住的,活得似不在人间的那位,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而她偏偏就有有一天的难处一天当的才华。 奚清楷看着虞安靠着窗户边吃雪糕边瞄自己的样子,忽然就走开了。 虞安莫名其妙,探头探脑了看一会儿,兴趣缺缺地耷拉着脑袋继续舔冰棍。 怎么没打声招呼呢? 而等她听清脚步声,再抬头的时候,男人已经走到她眼前。 奚清楷扣住她的腰,几乎是有些凶狠地把人摁在窗上,大手握住她后颈固定住,不由分说地吻住她,衔着她舌尖轻磨,攻城略地地扫荡着她口中清甜带微苦的咖啡味,虞安反应都没来得及,只下意识呜咽了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一丝音也被他尽数堵了回去。 男人结实的背脊和胸膛像铜墙铁壁,压得她不能动弹。 虞安整个懵了。 这剧本跟说好的不一样。 怎么比梦里还凶呢?? 这人想什么呢??? 奚清楷其实也没太想别的,他只是觉得,既然她的昨日之日他无权插手,那她的明日之日,必须要有他的存在。 还有,他要问清楚是哪只哈士奇被她亲过,还认真,是哈士奇成精了吧。 ☆、Ch.21 奚清楷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有父母。 只是没有见过母亲, 在家如果那破壁残垣能被称之为家的话,那就是家中角落里找到过一张单人照片,是位年轻女性秀美的侧面,背景是苍茫的山峦。 她太好看了, 跟他的生活格格不入。 照片大概算是他人生前几年岁月里里唯一诗意的色彩, 除此之外,毒赌皆沾的父亲对待他弟的方式, 实在不像父亲对儿子不,甚至不像一个人类对另一个人类能做得出的。 他出生的时候在海边, 后来搬家了。 搬到了西南边陲,接壤东南亚,想要掉进坑里很容易, 但想出去没那么简单。 男人没钱, 就带着两个儿子上街讨。 在那里的人都长一双鹰眼,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瘾君子。 所以要不来钱。 男人想了个办法, 他怀里揣一个破旧的录音机,让小儿子在一旁表演倒立,自己则拉着奚清楷扯着嗓子跟着录音机唱歌。 那首歌奚清楷记得清楚, 唱的是我的家在松花江上。 后来他北上去了歌里的的地方, 刚好是十一月, 既没有青山绿水, 也没有大白杨, 只有无穷无尽的低温, 大风经过,冰雪天地,一片白茫。 说不清他是多大的时候踏入旋涡的,奚清楷自己真不大不记得了。 似乎从记事起,就在为生计奔波,他都数不清辗转过多少地方,做过多少工作。 刚开始钱难赚,后来慢慢摸清了门路,一有脑子二有心,路也就渐渐打开了。 虽然父亲不是个人,但好歹对大儿子比对小儿子好,好歹残存点人味。 秦呈祤听完他的事,忍不住感慨了这么一句,顶楼露天咖啡座里其他两人不由抬头震惊地看了她一眼。 何瑰轻声嗤笑了下,端起拿铁抿了一口。 付明浩则短暂地用指头捏捏眉心,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因为他爸缺了个小拇指。 秦呈祤惊讶:少了个手指所以打不动了? 付明浩:不是。 奚清楷十岁跟他爸打架打的,直接抄刀了我那时听说有爸爸把儿子告到警局,结果因为年纪太小和家暴前科,不了了之,就在本地新闻里,后来才知道是他们家的事。 何瑰把空咖啡杯往桌上一搁:呈祤,你说你出了钱,要听故事,现在听也听完了,赶紧回去吧。 我和付总还有事要谈。 秦呈祤在离开之前,突然又回头问道:何姐,你跟我说实话,奚总这次如果是因为惹着了那毒|枭,真活着的话,不还得被卷进去吗?她虽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但在秦家那样精明的氛围长大,再怎么天真也是有限度的,遑论秦呈祤也不是省油的灯。 但他还是活下来了,在被人三方围剿的情况下,何瑰慢腾腾道,有意无意淡淡扫了眼付明浩:在出事之前几个月,他还做过股权让渡。 怎么都觉得奇怪,他就像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最后并没有刻意避开。 付明浩知道自己这锅算是背定了,他现在真是比谁都希望奚清楷活着。 最好活得好好地,头脑清醒,只要他还是他,事情总会有明了的一天。 只是他不知道,其实他们并没有共享着这件事的进度。 -- 第48页 何瑰是在秋天发现的。 她抓着了许家二少爷最近的死穴,对方负隅抵抗了一阵,抵不过诱惑,把事情跟她摊牌了。 许西朗愧疚是有那么一咪的,但他知道,奚清楷会选择出现在他面前,就做好了会被人发现的准备。 不过这一回,不管是聪明的还是老奸巨猾的,统统都错了。 奚清楷什么准备都没做好,但他打定了主意,他骗她的所有事,一定得瞒得更牢一些。 虞安就像个刺猬,背面的刺又尖又硬,正面肚皮又软又白。 她喜欢夏末秋初的过渡段,所以露出肚皮晒太阳的日子也要多点儿。 除了耍赖的顾客、给假|币的傻|逼、水电费偶尔的超支、虞颢那小兔崽子愈发频繁地要生活费以外,虞安最讨厌的就是奚清楷。 他们闹矛盾了。 那天其实都好好的,他亲完了又低头来咬她咖啡味的雪糕,结果晚上就冷战了。 起因是奚清楷说想让她去读书,九月开学就去,家里他来看着。 还要让郑禧离开,她因为弹尽粮绝,在家蹭饭且无所事事一个多月了。 虞安想着等郑禧手里的视频完全销毁再赶人,但关键是前面那个 也太无厘头了。 结果奚清楷说的话更无厘头。 他说因为想搬家,搬到更大一点的地方。 虞安把手里削土豆的刀一撂,抬了抬下巴冷笑:搬家?你拿什么搬?首先得有家吧? 奚清楷说有,说完了还自然接过了她的削皮刀和土豆。 这时正逢虞孟清欢快地跑来厨房,端着自己手工课的作业求表扬。 虞安一看,是折纸作品,打开后就是3D的楼房。 顾老师帮我做的嘿嘿~我就差涂 虞安脸色一凛,转身甩手出了厨房。 虞孟清不明所以的愣在了原地。 奚清楷无奈温柔地笑了笑,长睫盖住了静水流深的黑眸:你先去写作业,我跟你姐出去会儿。 他拉她到客房,解释到一半,虞安听都没听完就挣开了,定神看着他:奚清楷,你觉得我是很好哄吗?你一直说什么家不家的,到时候要怎样?送个模型给我吗? 奚清楷竟然说,他中奖了。 她觉得他脑子坏了抽到神经病院一日游可能性比较高一点。 狗成带着表妹来让奚清楷帮忙补课的时候,发现了他们在吵架冷战,这才意识过来一些事。 我靠!你你你你们俩狗成一米九的大个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时动静蛮大的,他对面的虞安和奚清楷倒是很淡定。 哎圆子!你骗我们!他绝望地喊了声,瞬间觉得是认知崩塌了,世界也崩塌了。 友情为什么这么脆弱! 虞安没说话,只把他小表妹的数学书一合,走到狗成身后,拍了拍肩:走了,去你家店吃馄饨,我要带虾的。 狗成出门的时候小小声嘟囔了句:虾现在涨价了,可贵呢。 虞安白净的小脸一沉,凶巴巴地给了他背上一掌:你话什么时候比猴子还多呢你! 狗成四年级小表妹路馨问六年级预备虞孟清同学:表哥喜欢虞安姐姐吗? 虞孟清闻言赶紧抬头看了眼划重点的顾老师,他看上去面色正常,就是没什么表情:你说什么呢,都从玩到大的啊!你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话! 小孩懵懵懂懂跟着看了眼奚清楷,见男人温和朝自己微笑,同时把英语书推了过来。 让妹妹背下来,你帮忙监督,我去打个电话。 奚清楷拍了拍虞孟清的头,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他在打电话前,忽然眯眼看了看远方,近的是黑夜,远的是更暗的黑夜。 在更远的地方好像有个造船厂,那里袅袅的飘着烟,即使在临安的边界处都看得到。 那造船厂是新行区的,靠近中心位置了。 因为新房子就在那里,最近在装修。 黑市的钱是好赚,但全款一套房下来,剩了不到三分之一。 凯哥,设计师请的最好的,顶合适了,你就放心吧,上次你给我看的图啊,我给人家看了,说肯定能做的更好看呢! 奚清楷嗯了一声,低头弹了弹烟灰,又碾了脚散落的烟灰:名字没错吧? 路绪卡了一两秒,无奈地笑了:我确认了五遍,咱嫂子名字哪能错啊。 行,你看着点,给施工的人也发些红包,奚清楷最后朝窗外看了眼:从昨天我给你那张卡上划。 另一头狗成还在一边吃一边盘问她,翻来覆去都是心酸的口气,说虞安怎么能这么不够朋友,虞安闲着也是闲着,给他统计了下,说了有十七遍。 不过,不说别的,狗成给自己碗里加了点辣椒,熏得脸色通红道:以你为圆心化个两米的圆,他老在你半径范围内,看来你们 我靠,虞安瞪圆了眼睛,惊道:你竟然还记得圆心和半径是什么? 狗成一头黑线,刚想说什么,从热腾腾的碗里一抬头就笑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你看咯。 -- 第49页 她扭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立刻让人加了六颗馄饨。 但是没有用,最后还是得一起回家的。 奚清楷根本就没来刷存在感,他只是等在那里,她只要踏上回家的路,就必定会撞上的地方。 散云中漏出银月的光辉来,他们的影子拉长在路灯下,沉默了很久。 还是虞安先开的口,她说:奚清楷,我真的讨厌你。 知道她的心结和痛点,不戳痛死不舒服。 奚清楷轻笑了笑:那怎么办啊。 他停住脚步,虞安也下意识地跟着停了片刻。 他垂眸看着她,黑眸很亮,眉目柔和,抬手将她唇边残留的一点油星和香菜末揩掉。 我真的喜欢你。 奚清楷微微俯下身,看进她眼里,很慢地,这样说。 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可笑的喜欢。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一点也不想走。 ☆、Ch.22 虞安默不作声了好久, 久到奚清楷以为她是被施了魔法定住了,她才冷不丁伸出手,握住他的小拇指,把他的手提起来一点点, 将额头低低埋进了他的掌心。 从奚清楷的角度, 只能看到她黑色的发旋,柔顺的头顶。 我也是。 她声音微低, 却像很重的力量击在他心上, 她握着他的手晃了晃, 垂眸道:我会好好赚钱的, 我们好好赚钱,你能赚就赚,不能赚就算,把你的病治清楚了, 我再唔 奚清楷捞起她的腰,吻得很慢也很深, 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透过布料传到她皮肤, 虞安正在思考回吻是怎么一回事, 腰侧便被男人轻挠了一把。 啊, 痒。 她笑着逃开, 踢了奚清楷一脚,整张脸热扑扑地, 从里到外透着粉色, 她跳到几步之外, 看着他,道:你不要上网乱看,我不像其他女孩那么好,所以要求也不像她们那么严。 房子我有现在的就很好了,但我真的想要大一点的,我会努力,我们总有一天可以离开临安,去外面看看。 你会记得带上我吗? 奚清楷想了一会儿,低低笑了,拉过她来拥在怀里,报得很紧,虞安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很认真,便重重点了头:会的,去哪里都会,去月球也会。 月球很远,中国很大。 虞安回吻固然不熟练,回抱还是很熟练的,反正只要用力就好了。 她想,中国再大,我也不会弄丢他的。 老天对她这么好,她也会很珍惜很珍惜。 但是,我还是要提,你不要生气,奚清楷把她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道:既然考上了,就去吧,不放心的话选个市内的学校,每周回来。 我这存了点钱的。 考虑一下好吗? 虞安犹豫了下,很轻地点了点头:我想想,暑假前跟虞颢和孟孟商量下。 暑假虞颢回来了。 他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天打雷劈,什么叫人生黑暗,前路惨淡。 姐!!学校你可以去!!虞颢悲愤地扔掉书包大吼,这个人你绝对不能!!绝对不能相信!!他要是我姐夫我现在就去跳河!!! 他说这话时,奚清楷和虞安一个在洗菜一个在切洋葱,虞孟清非常冷漠地从暑假作业里抬头看了虞颢一眼,就像看着一个智障。 奚清楷温柔无缝地接上了下一句:最近的护城河上8路车,坐到西街,下去后从小吃街往东走400米,那里够深。 虞颢怒瞪着奚清楷:你! 奚清楷微笑:不用谢。 虞颢发现敌方太强,实在gang不过,索性把校服礼服外套一脱,小心翼翼地往椅子上一挂,就地开始抱着椅子腿哭。 虞安一边流泪一边喊:顾凯给我擦擦我操虞颢你干嘛呢,虞孟清拿我手机给他录下来,让他学校女生看看告白信都给了这种弱智 虞颢在学校可是戏剧社的扛把子,他最近一次剧目演的是麦克白。 他悲戚地抱着椅子腿,哭是没哭出来,撒泼打滚的架势倒很足: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在非礼我姐!我这次回来你变成了我姐夫!下次回来你们是不是准备给我个小侄子! 奚清楷看都没看他,拿纸巾湿了点水,敷在虞安眼睛上,让她去旁边,他来切洋葱。 间隙还抽空回了句:好主意。 虞安,奚清楷一把将她的手拨开,别碰眼睛。 你弟想要侄子。 虞颢震惊了:无耻!你怎么能这么无耻!你拿什么娶我姐?!什么都没有,说不定还有一堆仇家你!呜呜呜呜呜! 虞孟清一把往他嘴里塞了八颗麦丽素,拽着虞颢进屋了,嘴里还恨铁不成钢地念叨着,真丢人虞家怎么有你这么丢人的存在! 虞安听见动静,笑了笑,扯了下他的衣服下摆,头靠过去轻蹭了蹭他肩膀:哎,你说你今年多大来着? 三十。 奚清楷说完,扭头看到她两个眼睛上都盖着沾湿的纸巾,头微仰着,小嘴一张一合,傻里傻气的。 -- 第50页 跟我差快八岁,真的老了你。 虞安感慨着,然后嘴就被堵上了,当然不是用麦丽素。 奚清楷咬了咬她耳垂,把人压在门背后,低声在她耳边道:就你话多。 虞安不怕死地迎上他黑眸,梗着脖子扬眉:怎样?我都没找过小鲜肉呢,你要是跑了,我就找个年龄小的,试试年轻人的活力啊! 奚清楷将她一把抱起,虞安腾空了想要下来,下意识地用腿在奚清楷腰上打了个结。 他一只手揽着她腰,另一只手放在她后颈上,防止人掉下去,懒懒笑了笑,黑眸里透出点危险来:可你还没试过我呢,嗯? 一道门板之隔,虞颢在地上恸哭,敲着门:你做个饭还锁门,要不要脸了!你放开我姐!你再调戏她我就我就从窗户跳下去!! 虞孟清拉不住他,抱臂在一旁冷冷道:我们家在一楼。 虞颢: 虞安无奈地埋在他肩窝叹了口气:我弟就是这样,戏精。 从小就活泼。 奚清楷虽然喜欢她这样靠着自己,但还是有些辛苦的,赶在某些部位失礼前把她放下来,扶着腰道了句:可爱的。 是你们家遗传吗? 他摊平手掌心,从旁边矮一点的地方比划了下,稍微高一点的地方比划了下,大概分别是虞孟清和虞颢的身高,最后是虞安,他手掌轻抵在她头顶,低头吻了吻虞安鼻尖:这样,可爱以立方递增。 虞安看着他,突然踩了踩他脚背:你,以前有几个女朋友! 这道送命题奚清楷选择跳过。 你想说你记不清了?你不是说再早一些的事记得住吗? 奚清楷还没开口,厨房门就被破开了。 说实话,他第一次那么感激虞颢这个废话喷射机。 * 事实就是,虞颢再怎么全身心用力拒绝这个事实,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再怎么演,虞安都会当笑话一样无视。 他郁闷归郁闷,是万万没想到事情那么快有转机的。 虞安说要去上学了!成人本科,那至少有三分之一时间都会待在学校里,她去新地方认识了新的人,就会有更宽更广的眼界!可喜可贺! 虞颢上蹿下跳地忙着帮虞安收拾行李:姐姐姐,我们班女生好像有流传个撩汉指南,趁他没回来,我传给你吧! 虞安觉得好笑,弹了弹他脑门一个爆栗:我让你去好的住宿学校,就是为了让你学这个的? 虞颢委屈地捂着头:那不是为了你吗,我上学期第四名好不好!全年级第四!四百多个人我排第四呢! 虞安捏了捏他的脸:哇哦,超厉害哦你。 她塞了一百块给他:拿着,奖你的,省着点花啊。 虞颢得到了鼓励,继续上蹿下跳:那里认识了新的男生,你不要看长得好不好看,这不重要,只要比那个谁谁好看一点,再老实一点就好了 虞孟清一直在旁边叼着棒棒糖写读书笔记,闻言嗤笑了声:你觉得可能吗? 虞颢梗着脖子倔了半天,终于像只战败的公鸡一样败下阵来:没。 那人看着废柴又小白脸,唯一的优点就是那张脸了。 她提前半个月整理好了行李,也收拾好了心情。 去报道那天,虞颢和虞孟清都没开学,和他俩道别完,奚清楷在门口拿着行李等她。 她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奚清楷轻笑了笑,眉目舒朗地朝她张开了怀抱。 虞安忍住嘴角的笑,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紧紧揽着他的腰,轻声道:我会尽快回来的,每周五。 奚清楷摸了把她的头发,好整以暇地笑道:那你可不要忙着找比我好看比我年轻的小鲜肉。 你 虞安忙回头看家里,是不是被他装了监控还是窃听器,头很快被奚清楷一把扭回来了。 我的摄像头叫虞孟清。 奚清楷勾唇,牵着她走了出去:走吧。 车站很远,他们聊了一会儿,终点市中心的车终于来了,虞安上车时朝他用力挥了挥手,拉开窗说,手张成喇叭:孟孟就麻烦你啦,每天我都给你们打电话哦! 车驶出很远,她才定下心来整理背包,准备看书,结果掏出一本新的笔记本,封面素色,A5大小的本子,纸张顺滑,她翻开第一页,看到一行字,笔迹干净有力。 -- 家门外的风景和天色很好,只要你愿意去看,多远我都等着你,就在这里。 奚清楷看着车远离的时候,并没有很感伤的情绪。 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顾凯这个人,好像已经融入了血液。 他温和守礼,爱着一个人,长久地住在她的家里,她的家人也是他的。 但这个角色能存在多久呢? 奚清楷回去的路上抽掉了半包烟。 沿着路缘走到了下一站,天光已然转暗,他余光瞥到不远处有几个青年在围殴一个人,其中一个还拿着一把亮锃锃的水果刀,却迟迟不敢捅下去,只是下了死力气踹地下的人,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话很难听。 -- 第51页 零零碎碎的,他听见叫你他妈多管闲事你这x话不是很多吗,继续bb啊类似的话,猜到了大概。 但奚清楷毕竟不是虞安,什么事都管,他只是从那几个人身边路过,立刻那几人警觉地抬起头来虎视眈眈盯着他,威胁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连多分一个眼神都懒得,抬腿就要经过。 直到一个虚弱男声从地上飘进他耳朵。 顾老师? 虞颢觉得浑身都疼,他抱着头,觉得隐隐约约看见了男人的轮廓,那一身衣服很像奚清楷今天出门时的衣服。 奚清楷愣了愣,插着兜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缝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人,真的是虞颢。 你怎么了?为什么躺在这里? 奚清楷是真的诧异,他记得他们出来前,虞颢和虞孟清还趴在窗户上目送呢。 虞颢疼得直抽气,哪顾得上说话,围着他的青年艹了一声,堵到奚清楷跟前:老子让你滚开你听不清??找死啊你啊! 奚清楷懒得废话,手掌扣上他下颚两边的关节,谁也看不清他怎么使劲的,只听见一声惨叫,对方捂着自己的下巴,双目圆整睁,嘴里说不出一个字来,疼得额上直冒汗。 闭会儿嘴吧。 烦不烦。 奚清楷冷冷道,言语间动作更快,俯身卸了另一个人手上的水果刀,反手将对方脖子卡在手臂间,收紧了力气。 他的同伴眼看着人在他臂弯里呼吸困难,对视了一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冲上去。 奚清楷右手的利刃也没闲着,抵着手中人的肩就要刺下去,他特地把人拉到了背对着公交站牌,也是背对着摄像头的地方。 你们最好一起过来,看看他能不能活着回去。 哦,我知道你们也不介意死一个,反正人多嘛,奚清楷轻笑了笑,谦和道:那就慢慢来。 希望你们的兄弟情谊能让你们同生共死。 奚清楷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将刀推进,刀尖没入了人的肩头。 俗话说愣的怕不要命的,这几个小偷本来也只是想给这中学生一点教训,没想着要见血,没想到突然间形势会这样急转直下。 他们权衡利弊后,拉着那掉了下巴的人风一样跑走了。 奚清楷看着他们消失,好一会儿才把那人松开。 男人跟一滩泥似得滑在地上,虞颢目瞪口呆地咳了两声:没没死吧? 奚清楷淡淡瞥他一眼:你还有空管他死活?你死没死? 你说话怎么?虞颢捂着肋骨处,表情痛苦地嘶了两声。 奚清楷没法,总不能把人撂这,认命地背起他来。 回家路上虞颢又确定了好几遍:他真的没死吧? 奚清楷面无表情:不知道,死了。 他压根没用力,缺个氧,划破点皮就能死,那小偷一天能死上八百次。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蠢?想来送你姐直接跟她说啊。 虞颢沉默了很久,才说:你知道什么。 我要跟着她,我怕她不肯走了。 奚清楷也顿了很久,答道:你明显高估了你自己的影响力。 虞颢怒道:放我下来!别以为救我一次你就哎哎哎哎!你怎么能真的抛下我不管! 奚清楷单手插兜,回头似笑非笑地一弯嘴角,月色下显得闲适极了。 你话太多了。 ☆、Ch.23 奚清楷不可能真把虞颢丢那, 他拦了辆的, 让司机把人拖上车。 虞颢很不满意, 刚开始直闹着要下车。 这么近, 坐公交不行吗?! 奚清楷不由分说地把安全带给他扣上, 看了眼虞颢狼狈的样子,笑了笑:劝你一句,嘴疼就不要说话了。 又敲了敲司机前座:最近的医院。 车厢渐渐暗了下来, 虞颢侧头看着他的眉目,一时噤了声,他下意识地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 一路沉默,奚清楷和平时一样, 阖着眼假寐。 虞颢偷看了他几眼, 一想起刚刚的事,说不清的羞愤、生气、和难以言喻的庆幸混合在一起。 冲刷着他。 是在公交车上提醒那大爷,没想到扒手一个团队都在车上, 虞颢本来以为自己要被打死在那。 要跟顾凯道谢吗 虞颢正捧着肿了的脸纠结,奚清楷忽然从裤兜里拿出了什么,他还没看清的时候, 东西已经扔到了他怀里。 虞颢低头,用手摸着那丝绒布的小袋子,松开松紧口, 里面滑出了一串手链,圆溜溜的深色珠子。 这什么? 奚清楷说:别人送的, 佛珠手串。 所以啊,干嘛的?哪有大男人带这个的? 虞颢嘴上嫌弃着,但毕竟是好奇心旺盛,又鲜少收到正式礼物的孩子,忍不住比划了下自己的手腕。 是陶意浓那天见面的礼物,他没来得及扔,随手搁到了兜里。 很多男人戴,奚清楷道,作用是护佑你平安。 -- 第52页 虞颢听出他的话里有话,脸腾一下就红了:那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姐啊。 奚清楷:她不需要。 虞颢脸涨红了:怎么就不需要了,你觉得我特没种是吗 她有我,你有谁。 奚清楷不咸不淡地瞥了虞颢一眼,虞颢被噎得无话可说。 我们家不信佛,你自己戴吧。 奚清楷:我也不信。 正说着话,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虞颢从手串上拔开目光,赶忙拦住了奚清楷,从兜里掏出一百的给了司机。 奚清楷几乎有些失笑,这家姐弟还真是一个德行,跟虞安去菜场,她也热爱抢着付款,好像她来就能便宜一半。 这样一想,他发现那个名字和笑颜再度占据了脑海,想念出现的有些猝不及防。 虞颢有点别扭,飞快开了车门走在前头,嘟囔道:我没钱了,医药费你得先借我点。 车费就我来吧。 检查以后倒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肉伤,最疼的手臂也没显示骨折,虞颢出医院时长长松了一口气。 但奚清楷竟然让他一个人回去。 你要干嘛去啊? 虞颢问完立马露出了个尴尬的假笑,毕竟平时哭天抢地求他消失的也是自己。 行吧,我姐说你晚上都挺忙的。 再见哦对了,这事儿你就别和我姐提了。 骨骼轮廓已初显端倪的少年明亮一笑,眼里有些复杂:今天谢谢了。 奚清楷说不用,举手之劳。 真是气人。 虞颢抽了抽嘴角,低头准备钻到出租里,又听见奚清楷淡淡道:回家好好休息。 等出租一骑绝尘,消失在他视线里,奚清楷才转身走向了医院侧门旁的墙侧。 浓重夜色裹住了光源,但这不妨碍他们看清彼此。 对方那身西装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奚清楷只扫了他一眼就玩味地笑了:何总没教你,什么是入乡随俗吗? 祝刑帆,履历漂亮,稳扎稳打在何氏十年,当年放着分公司的总经理不做,坚持留在何瑰身边,早有风言风语传他们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真的是你。 祝邢帆过了好一会儿也笑了,取下黑框眼镜来揉了揉眼睛,再度戴上时才收了笑再度打量着他。 奚清楷,好像已经彻底变了,普通的深色T恤和长裤,油烟味很重,头发是短了些,但那双眼睛没有变,黑眸像覆一层水光,笑意常存,温和的模样。 那层温和之下,却包着极厚冰层,没人能看懂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祝邢帆的寒意直冲脊柱,完全是下意识的。 跟这人有关的记忆都不太美好。 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奚清楷:你一消失这么久,东南亚和香港那一摊也不管了,三单 奚清楷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来,但并不急着点上,只叼着烟,嘴角翘了一瞬,淡淡斜睨他一眼。 祝邢帆停下话头。 奚清楷说话不紧不慢,目光看着很淡,倨傲却在其间若隐若现,语气间是不容置疑的意味。 回去跟她说,我需要二十天。 准备八百万,两成放你户头,八成打给陆远。 奚清楷顿了顿,道:不用问我做什么的,她知道。 祝邢帆:好。 奚清楷在他转身的时候,又轻笑着道了句:毕竟合作过,应该很熟悉了。 祝邢帆背影一僵,停留了几秒,加快脚步离开了。 为了钱,他曾经短暂地到到霂远工作过半年。 奚清楷手指夹着烟,停在原地没有走。 暗处,有一道影子不想也不屑躲下去了,走到奚清楷跟前,定定望着他:顾凯,那人是不是 奚清楷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他径直截断吕明的话:是什么?毒|贩?是不是出现在我身边的陌生人都要带回去查一遍? 话到最后,嘴角挑着笑,让人眉心没来由的一跳。 吕明目光一沉,并没有立刻发作怒气:你太敏感了。 奚清楷站直,颀长的身影瘦削笔直。 想查津门就去吧,随时都可以。 查封也可以。 吕明愣住了:你什么时候 你上次来家里的时候。 奚清楷咬着烟笑笑,全然褪去了之前似蒙了层雾般的温淡寡言,像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出了鞘。 吕警官,对我个人还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就好,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觉得可以打个商量,你和小虞不太合适,她不太适合你这样的人,早点分了怎么样? 吕明痞里痞气的笑了,眼睛却鹰般地犀利。 奚清楷不假思索地点了下头:可以。 如果我死了的话。 虞安选的专业是会计,想着对以后家里的店也有帮助,而且多少也算的上是门手艺。 她跟高中时一模一样,和数字模型和专业课打交道都如鱼得水,一碰英语就瞎。 -- 第53页 所以缠起了奚清楷,让他帮自己补课。 没想到,她并不是只有周五周六才能见到他,奚清楷说工作需要,周三周四也能来几个小时。 虞安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他手臂的挂件,拉着他去喝校门口的奶茶,去嗦粉,再给虞孟清打包一份粉蒸肉,拿着粉蒸肉和他轧马路。 秋天有些凉意了,满目漫天的金黄,踩着树叶,她在地上挑了好几片好看的,满意道:我看有人能把这个做成书签,我回去试试,虞安回头冲他笑得耀眼又没心没肺:做多了还可以卖钱哈哈,你觉得呢? 奚清楷哭笑不得,拽过她连帽衫,躲开一辆自行车:有这么开心吗? 开心啊,超开心的。 虞安转过身来倒着走路,手里把玩了会儿树叶,一蹦一跳地用手凭空画了个大大的爱心,我最近在听老歌,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个同心圆 奚清楷插着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笑了很久。 虞安是第一次觉得原来幸福是这样的,真的神奇,觉得人生好像一颗蒙尘的珠子,终于对她绽放了光彩。 普通的恋爱,普通的上课,普通的看着市景都这么好啊。 她一边庆幸着虞颢被送出临安读书,一边跟奚清楷说,等明年一定要把虞孟清也送出来。 奚清楷一直从后面抱着她,头深深埋在她颈窝里,没说话。 虞安心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辛苦了,你想要什么吗?我给你买点补补。 奚清楷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捉过她的手指放在嘴边轻咬了下。 不用。 你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什么事? 奚清楷睁开眼看进她眼里: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求你。 虞安是从那一刻起,完完全全确定了。 他真的不会告诉她,也不会跟她分享任何过往的细节。 即使她早从吕明那里知道,但她想听他自己说。 做过线人,疑似卧底,虞安光凭苍白的想象就知道背后涉及着怎样的过往。 她有一点点失望,但也只是一点点。 另一个秘密,是从那天下午,她早早回了临安,在家附近看到了一个女人开始的。 高级贵气又年轻,就是在拉着人的手,蹙着眉心的焦虑更显出气质来。 虞安看着怎么都觉得眼熟,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因为看到美人都容易一见如故 但还没想出答案,再往前走了两步,便看见了美人拽着的人,他们的手紧紧叠在一起,都细腻修长。 奚清楷。 ☆、Ch.24 虞安做不来偷听的事, 她有疑问, 所以直接开了口:顾凯? 何瑰本来抓着他想走, 要去车上给他看份资料, 结果一个声音突然横亘进来, 男人本来冷淡的眼霎时变了,似晦暗的一点光飞快闪过,他不耐地甩开何瑰, 大踏步向她的身后走去。 怎么回来了? 奚清楷自然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低头问道,声音透出的柔意惊得何瑰转过了身, 表情跟见了鬼没两样。 没有,学校那边先不说这个, 反正回来了, 顺便看看孟孟她今年要小升初了我怕你抓不了她读书。 虞安说着话,眼睛却依然在看着何瑰,微微皱着眉心, 这个是你朋友吗? 奚清楷往后瞥了一眼,往旁边稍微走了两步,大大方方地给她介绍:何瑰。 我现在那个地方的合伙人。 虞安噢了一声, 朝何瑰温和友好地笑笑,伸出了手:您好,我是虞安。 何瑰也笑着回握住了, 别有深意地瞥了奚清楷一眼:你眼光不错啊。 虞安半向奚清楷的方向转头,低声感慨道:她真好看啊。 何瑰身上的套装别致而不失庄重, 微卷的中长发衬出她的明艳精致,看着就很贵。 那是一种非长年累月、下了大价钱保养不出来的美,虞安平时没什么时间,时尚杂志都很少看,但远远地一瞟都觉得这个女人在发光,遑论近距离观察。 所以她不是不奇怪的,那个拳馆的合伙人要找也找拳馆老板谈事,怎么会找上一个打工的。 奚清楷应都不想应,实在没法跟虞安产生共鸣,又眼看着虞安朝何瑰的方向光明正大的看了好几眼,满眼的激赏。 真的不是他夸张,他觉得如果自己不在,虞安可能就扑上去了。 奚清楷的心情一下子down到谷底,心情比之前跟何瑰发火时还要低上几分,他叫了虞安两声,她都没听见。 所以虞安被他当机立断抱起来,扛走了。 边 走边往虞安身上一拍:不要瞎看了,想看好看的人回家照镜子不好吗? 虞安被迫伏在他肩上,跟熟透的虾子一样又红又热,迫于不远处的美女视线还在他们身上,虞安只能咬牙切齿地狠拧了一把奚清楷的背:你往哪拍! 奚清楷那一巴掌,不轻不重,痛倒不痛,就是拍她屁股上了。 -- 第54页 虞安回家后虽然生气,但还是把生气先叠巴叠巴放了起来,跟虞孟清打过招呼后把奚清楷拉到了客房。 你怎么认识她的啊? 她把自己的疑问直接摊到了奚清楷眼前,认真问道:不会是 奚清楷靠在床头,眸色沉沉盯着她。 何小姐想要包养你吧? 虞安试探地问道。 奚清楷: 他几乎是有些失笑了,长臂一伸把人拉到怀里揉了揉,低声在她耳边道:因为老板不在,他委托我帮他谈。 她不想包养我,但是你要考虑一下吗? 虞安看着他蕴着笑的黑眸,温润一层薄薄水光,在昏暗的房内灯光里就像另一抹温暖抚慰人心的亮色,熨烫着她的心。 好啊。 你一个月多少钱? 虞安笑嘻嘻地靠在他怀里,圈住他的腰蹭了蹭,小巧又软得要命,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奚清楷深不见底的眼中一片暗色,他最近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与烦躁,因为未来分明不掌握在他手中。 她就像一捧清水,见底的透明,也能轻易流出他手心。 眼看着他越靠越近,虞安微微耸起了肩膀,紧紧闭着眼睛,唇角下意识地弯出细微的弧度。 奚清楷却没有吻下来,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道:跟我去个地方。 虞安没想着要去很远的地方,匆匆换鞋,嘱咐了一句虞孟清便跟着出去了。 没想到直接离开了临安,搭公交去了四十公里外的新行区。 她越发摸不清奚清楷想要干嘛,下车后揪了揪他衣袖:再走一个半小时都快到我学校了,这边靠近中心区了都你唔 奚清楷拆了颗巧克力喂进她嘴巴里,顺手捏了捏她脸:张嘴。 那等会儿送你去学校? 虞安眼前一黑,猛摇头:唔要,好不容易多放一天假! 他笑了笑,自己也低头也咬了一颗。 虞安越走越能猜到他要干嘛。 奚清楷带她去了一个新开发的小区,楼盘看起来很新,依江傍水,位置也好。 她一直跟奚清楷说,想要多了解他一些,但怎么都不能撬开他的榆木脑袋,她依然不知道他身边有些什么人看来他终于想带她见见朋友了。 虞安忙低头看她今天穿的这一身休闲佛系宽松裙子,痛心疾首道:顾凯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也没给人买点礼物! 奚清楷摁下电梯,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知道她理解错了,并没多说什么。 但还是觉得她可爱。 全世界独一份的可爱。 奚清楷原来觉得这是个可笑而幼稚的词,这世界运行的秩序与轨迹都太清晰,不可避免地要磨去逼掉人身上所有棱角与天真。 他也从来没觉得谁可爱过,但她是例外。 因为做饭时烦恼可爱,颓废在店里数钱也可爱,挂在他身上时更可爱,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存心要溶掉他。 是可以爱的人。 一点点的,回归的日子逼近在眼前,他不可避免的害怕。 奚清楷知道,她爱的是顾凯,温和耐心话不多的顾凯。 值得她在一盏盏灯暗了后,依然在阳台上等到后半夜的顾凯,其实没有一句真话,所有她爱过的特质,也许会转瞬间变成泡沫和幻影。 他活了这么大不知道什么是感同身受,因为不太有共情的习惯,但在这个问题上,他稍微代入虞安一点,都觉得崩溃到她拿把刀捅了他也可以接受。 拿钥匙开了门,虞安准备好的笑容卡在了脸上。 房子里没人。 或者准确的说,空空如也,连家具也没有,除了粉刷好的墙和铺好的木质地板,这就是个装修才开始的新房。 奚清楷让虞安进去,坐在鞋柜上,蹲下来帮她把鞋带解了,低头道:我上次说的是真的。 只是,不是真中奖。 老板的朋友是这楼盘的开发商,可以拿到最低价,他快离职换人了,年终奖提前抽,我抽到了。 公司帮房子的首付剩下的每个月在工资里扣。 也不久,新行的本来就不贵,大概四五年就能结束了。 虞安: 她花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你是,你是说这个房子是,你你的?! 奚清楷抬眼看着她,摇了摇头:不是。 虞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奚清楷继续道:不是我的。 我写了你的名字。 虞安: 她大脑当机了几秒,忽然站起来朝屋里走去。 房间一百平出头,两室两厅,除了一个屋子里放了个全新的床垫外,其他地方确实都是空的。 是个新房子。 我想,你有自己喜欢的风格的话,就自己来,奚清楷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装修费也是老板包的,所以你只要看你喜欢什么,把大体要求告诉他们就好了,你要是不在意,那我就跟他们说装成虞安! 奚清楷眼看着她没理自己,充耳不闻地大踏步走到阳台,拉开了门。 -- 第55页 他脸色微变,跟着冲了上去,却见虞安把窗一开,望着夜色里的万家灯火,喃喃问道:顾凯,你没骗我吧。 奚清楷刚说了个没字,虞安便从兜里掏出了钱包,吸了吸有些发酸鼻子,抽出两张卡,还有好几百块,摊在手心里,抬眸看着他,声音微微地颤抖却极力控制着:顾凯,我真的没有多少钱,你现在要是没工作了我可能还能勉强养你,但是房子,我真的养不起,你老板会反悔吗我能我一个月只能出两千但你把你的名字改回去! 虞安飞快抹了抹眼角,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你还写我你,你傻不傻?你这样我敢住吗? 奚清楷目光复杂地垂眸,看见她咽下抽泣的样子,鼻头通红。 这房子均价八千。 他记得以前那些女伴,一周一个包,两周差不多就等于这套房子的钱。 奚清楷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拉到怀里温言安慰,心里五味杂陈地揪着:我知道了,会把我名字加上的,你放心来,我最近涨工资了。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要在证明穷的同时证明自己没有那么穷,是这么困难的事。 虞安用力点了下头,又挣开他走到屋里,从东边小心翼翼地一路摸墙摸到西边。 奚清楷站在阳台上,看着她不敢置信的姿态与神态,忽然很后悔。 在临安这一年虽然不敌在霂远的十分之一,但是这样的礼物对他来说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 一开始就不该骗她的,在钱上面。 奚清楷觉得很烦躁,直接说明白,就不用在这瞎他妈编了。 而且,就这格局。 奚清楷揉了揉眼窝,盘算着以后回申城怎么把她带进真的可以算家的地方。 虞安全部看完已经是半小时后,她嗖嗖嗖从最西端的厨房飞奔过来,整个人扑挂在他的脖子上,双腿夹着他的劲腰,猝不及防哇哇哭了,鼻涕和眼泪抹了他一身。 奚清楷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耐心无声地安慰着。 所以你是想自己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她堵住了。 一个毫无章法的吻。 所以这火不能算是奚清楷点燃的。 那就这样吧。 奚清楷想,反正他们时日还长,从这里开始,要绵延到这一生结束。 无论她想往哪跑,他都不会遂她的愿。 奚清楷扣过她纤瘦腰身,反手把人抵在墙上,垂首深吻,前所未有的凶猛。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日更,晚上十一点-十二点之间。 那个,网站只能开轮椅。 你们知道的车等我酝酿下,微博是:看朕为你买下的煎饼摊 什么时候准备好车了,会直接发的,今天凌晨前看看能不能写好吧,我车技很烂,但还是希望大嘎给我多多回复夸我车技完美!!划重点!不是私信!直接看就行!记得夸我好吧,这就是我们滴暗号和约定!就是这么不要脸=。 = ☆、Ch.25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虞安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提刀。 眼睛往下一瞟, 愣了。 全身跟被超重卡车碾过几轮似得, 但没有预想中凉飕飕的感觉。 衣服都穿的好好的, 是一套全新干净的运动风家居服, 往里一看,一应俱全。 她手再往旁边一模,空的。 虞安龇牙咧嘴地爬下床, 腿软跌了下去。 头还没着地,一双手及时横过来把她整个人捞进去,虞安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奚清楷无奈地直接抱起她往客厅走:小心点, 别跌跌撞撞的,磕了碰了谁也不能替你疼。 虞安狠狠拧他的手臂, 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声音也有些闷闷不乐:放我下来。 我不。 奚清楷目不斜视道。 那你道歉。 虞安从他怀里挣扎蹦出来,忍着身上的酸痛不适勉强站直,抬头严肃地直视着他。 昨晚他真的太凶了, 整个人甚至变得不像他了,给虞安留下极深的心理阴影。 奚清楷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 复杂而幽深地她一点也摸不清其中的门道,许久许久,他才轻声道。 我道歉。 虞安应下,点头:我也道歉。 她挽了挽袖子,白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昨晚是我说错话了。 不过我还得确定一遍, 虞安很快决定再次参观一下这个奇迹。 虞安从不会在一个矛盾或问题上停留太久,对她来说翻篇就是翻篇,搁到脑后就不会去想。 但未来不一样,未来要很认真的想。 她其实不太相信天上掉馅饼的的事,所以回头很郑重地又问了一遍奚清楷。 你没有答应你老板什么犯法的事吧?真的没有? 如果我真的去坐牢了呢? 奚清楷双手插在裤兜里,似笑非笑地看她。 那我就给你送饭。 虞安恋恋不舍地摸摸墙壁,收回手后又笑了:不过,不属于我们的东西,不能要就是不能要。 奚清楷走过去,把她圈进怀里揉了揉,很淡道:但你属于我,这点不会变。 -- 第56页 秋日的早晨,阳光洒入窗台落在地板上,光线笼罩住她,暖烘烘的温度给了虞安一点错觉。 可以期待遥远未来的错觉。 * 何瑰以为他只是玩玩,所以当奚清楷一拖再拖,能放她三次鸽子只是为了给他小女友及时买外卖 她真的想笑。 奚清楷,你在逗我玩吗?我找了你多久,花了多少精力,何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以后的计划我无权干涉,但这种幼稚的游戏能停止了吗?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玩你侬我侬的戏码,你自己不觉得违和吗? 奚清楷哦了一声,说:不觉得。 何瑰啪地摁断了电话。 奚清楷神色淡淡地把手机放进兜里,站在津门的角落,在观众的尖叫和疯狂的角力怒吼声中久久站着,被笼盖在黑暗底下,像一尊冰雕。 资本世界瞬息变幻,不说一个月,一周,一天,都有无数变化出现。 稍不留神,便会被洪流卷入其中,或者被吞得渣都不剩。 何瑰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她只是需要他。 奚清楷也有总账要跟人清算,申城是要回的,霂远何瑰说她没跟付明浩说,但如果他下了决定重返董事会,她那边会全力协助,如果付明浩不配合的话。 这些于他都是次要的,那些人到底死透了没有,奚清楷真的很感兴趣 。 但从某个角度说,这些日子以来,临安的生活太安逸了,安逸平和的容易让人有这是全世界的错觉。 虽然,那确实是虞安和她朋友的全世界。 虞安。 想到这个名字,奚清楷觉得一块大石和一片羽毛同时落在心中,压得他无法呼吸,也令他觉得有无限渴望深藏其中。 奚清楷知道,她不会轻易的生气一会儿就过去了。 这不是可以轻易翻篇的事,但是一个月,半年,一年,她气多久,他哄多久。 虞安有着比谁都敏锐的触觉,只要把一切都捋顺了,她总能回过劲来,愿意原谅他。 甚至。 他做好了她不原谅的打算。 奚清楷想这都无所谓,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所以那天其实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他会让她知道全部,是他来说,他亲口告诉她,她怎么挣脱他也要抓着她的手,把她装到自己的兜里带走。 奚清楷要回一趟申城,三天。 去年三地联手剿灭毒|枭的新闻他从吕明那里听说了结果,但是那头目手下有一个极端狡诈聪明的,光是监狱来来回回进了四次,分别以偷盗、伤人、过失杀人进去过,还是第一次以团伙成员的身份进去。 据说他有后台,在东南亚一带呼风唤雨。 何瑰听说了,直接在飞机场截住了他,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准备回去? 你帮我和阿远的事,我会记着。 何瑰低声道,听说只用了八百万,陆远一直都 奚清楷大踏步往前走,压根没顾忌旁人跟不跟得上。 出机场的时候,却被一大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围住了。 大多数是盯着何瑰的,毕竟她最近跟娱乐圈的二线实力派陆远有绯闻,平时拍这个商界女强人她竟大大方方任拍了,今天有人在机场发现了她,立刻把消息卖给了娱记。 奚清楷几乎要被摄像机堵到脸上,他当即抬眼冷冷扫过镜头,眸里的杀意和狠戾令人心悸。 那记者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奚清楷拨开有些发愣的众人离开了。 何瑰也被保镖护上了车。 奚清楷一路上的脸色都让人看不出喜怒,全车从何瑰到她的特助到陆远都一并陷入尴尬的安静。 直到一个微信语音打进来,他脸色才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一些。 喂。 嗯,在车上。 对。 你吃饭了吗? 明天回学校?你记得带好我给你的那个好,我会的。 麻烦您照顾好自己了。 奚清楷话到最后轻笑了笑,眉间都是柔意。 陆远差点被口水呛了个半死,他没见过这位传闻中的笑面虎,但自家这么强悍的存在都畏他三分,连带着他也正襟危坐,今天一看真是名不虚传。 虽然不知道手机对面是谁,但是奚清楷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温柔无奈仿佛是被谁魂穿了。 陆远咂舌,与何瑰交换了个眼神。 何瑰耸耸肩,做了个口型:别看了。 在何瑰办公室谈了一下午,出来的时候总裁办的秘书偷偷看了身姿挺拔、神态冷淡的男人好几眼。 好眼熟。 她偷偷拍了奚清楷照片,把照片传到了私人小群里,里面好几个姐妹都同在大公司工作,讨论了没有十分钟,这个极品绝色为什么眼熟 微雅:【这是我们霂远以前的奚总。 几年前的照片吗??我们这种行政小员工都见不到他几次的,后来出了那意外了,你们不都知道吗。】 Loz:【!!!!】 吾:【!!!!】 墨色:【!!!!】 隔墙有耳是绝对有道理的。 -- 第57页 照片在五个小时之内被传遍了论坛。 新闻很快跟着爆上。 一夜爆炸。 ☆、Ch.26 虞安那天本来想送他到机场来着, 后来虞颢那边来了电话, 硬是拖住了她, 说有大事要跟她说, 就跟卡着点似得, 就在奚清楷出门的当口。 她无奈地把人送到门口,有点讨好意味地偷偷钻进他怀里,给了他一个小东西。 平安符, 我自己绣哒!虞安骄傲自豪地扬扬眉,奚清楷看得失笑,小心收好在衣兜里, 拉过她,在额头吻一吻。 正值虞孟清路过, 她抓了把头发翻翻白眼:你们能不能顾忌下未成年。 虞安朝她做个鬼脸, 催她赶紧去写作业。 奚清楷走后,她给虞颢打电话,那头虞颢没心没肺地嘻嘻一笑:我知道他今天走, 去申城呢,怕你赖皮当人家行李。 虞安:虞颢,你别耍花样, 有什么事直说。 在学校惹事了?还是跟人家打架了老师找我? 虞颢呸呸两声:说什么,我三好学生。 虞安知道他有事不闷到最后是不会说的,也没多逼他:行, 我还忙呢,你决定跟我说了给我个电话。 虞颢那头难得沉默了一会儿, 他才笑了,说姐,好的。 挂了虞颢电话,立马有个新电话打进来了。 来者自我介绍说叫木彤,她帮着虞安回想了半天,虞安还是没太记起来。 最后木彤急了说哎哎我就是那个要给你男朋友照相那个! 虞安囧,心说那您直说啊,一直在那一起吃过面那个你叫错了我名字那个我跟你夸你男朋友来着 谁能马上想起来啊? 今天也没别的事,就是我联络不上你男票嘛,嗯所以跟你说声,我图修完了,没怎么动,到时候传给你吧? 虞安自然地想起了为了这个事她闹过的别扭,有些不好意思,便想让她直接找奚清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犹疑了片刻又说:行,那我把邮箱给你?到时候我转给他。 那头木彤像是撕开了袋子在吃什么东西,嚼得很起劲,说话透着一股子生机活力:好啊!那最好不过了,唉你是不知道,他是真不配合但镜头感也是真好,改天他要是不在那家干了,找兼职一定记得来找我啊,我有朋友是模特经纪,哎你可以做平面啊!感兴趣不?感兴趣我帮你 谢谢你了。 虞安笑了笑,礼貌道。 下午她刚好有时间,送虞孟清去了同学家过生日。 公交坐到家附近,下车时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上落下,虞安用手接了接,确认是下小雨了,她猛然想起家里还有被子是那床hellokitty的粉被还在外面晾着,赶紧加快步子往家里跑去。 快到家的拐角处她跟另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撞到了一起。 虞安赶忙把人扶起,拍了拍对方身上的灰尘,忙不迭的要道歉,却发现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是本应在申城的林瑜雯。 西施,你怎么在这?虞安看见她的一字肩薄上衣,微皱了皱眉,赶忙脱下外套给她盖上。 她前几天还跟西施视频过,那时候没说这几天要回来看看。 我想回来。 西施紧紧抓着她的肩头,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美瞳还没有摘,水汪汪的美眸里满是血丝:我要回来,安安,我不想回家,是他们把我逼到这步的,是 虞安赶忙把一米七几的西施拉到背上,背回了几步之内的家。 一进家门,虞安抬眼撞上了角落里的郑禧,后者看见她背上的人,愣神的同时僵住了身子。 郑禧是借着林瑜雯的把柄住进来的,她的心虚让虞安的心情愈发不好。 西施没有注意到,一直茫茫然的趴在虞安背上,嘟囔着什么。 虞安只能听见个大概,什么丢下我也说一声真行我他妈不在乎,傻逼除了情伤也不作第二种猜想了,她把人塞到被褥里,泡了一大杯花茶加了冰糖端过去,顺势把门关上。 她们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窝在一个被褥里,一直断断续续地说话,天南海北,漫无目的地聊。 虞安跟她说了奚清楷老板抽奖付首付的事,西施这才从本来的失神中清醒不少,张着嘴看了她半天:抽到,一套,房? 虞安点点头,继续解释道贷照还,名字是奚清楷的,她负责装修,这几天把家具订的差不多了,沙发、床和大柜子已经到了,都是简约风格的,整体基调带一点浅蓝和白色。 西施本来想说什么,后来见虞安虽然是很快几句带过,但眼里的光满得像是要溢出来,把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 她只是很轻,很长地叹了口气。 那人到底准备骗虞安多久。 等她们从床上下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早上虞安给奚清楷打了个电话,确定一切都好后,很快就挂了。 靠着零食和电视又浑浑噩噩撑到下午,终于,天色将暗,虞安不想做饭,西施又饿到前胸贴后背,她们一拍即合地决定点外卖。 -- 第58页 两份蛋炒饭一份农家小炒肉,活等了快两个小时。 裹紧自己的小毯子,虞安盘腿窝在沙发里一口接一口的吃饭,那边西施被一个电话耽搁了,用筷子戳戳自己那份,垂着眼哦了几声,把电话挂了,用胳膊肘捅了下虞安:哎,狗成让我们看电视,好像挺急的。 虞安哼了几声,都用小毯子把腿裹严实了,她对下沙发这事略有抗拒。 刚要跟个蚕蛹似得拱身前行,她的手机也响了。 是虞颢班主任。 虞安伸长了手拿到遥控器,摁开电视的同时调小了声音,又接下电话:喂,史老师您好,我是虞安。 电视里的鬼子正在谋划着炸我|军|总部。 她回头冲西施做了个口型:几台? 西施: 你随便换吧。 西施无声道:狗成那傻逼没说。 虞安无奈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边班主任的话没有溜进耳朵,诶,抱歉,我刚在忙,没听清,您能再 虞安话头顿住。 就像一场默剧,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电视上正播着一场新闻发布会。 固定的字幕,她每个字都认识。 频道是她常看的新闻台,主持人不是假的。 她也认识。 摄像机其实离得很远,几乎到了最后一排还要后面的位置,转播的画面清晰度也可想而知。 奇怪的是,那个人,和字幕本该完全无关的那个人,她竟然还认识。 男人坐在正中靠左的位置上,从头到尾没说话,他没穿正装,一袭黑色衬衣,华贵淡然。 他的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又赏心悦目,目光却是清冷而无底的深,镁光灯下,数百双眼睛里,他的存在醒目而遥远。 这道瞒着台上人的摄像把所有画面,一点也不剩的转播出去。 奚清楷似有所感,抬眼间视线撞到了偷着直播的摄像头上。 清醒,静谧,却如一把薄利的尖刃,平静下是暴烈暗涌。 也是在那一刻,就像,透过镜头,看到了千里之外的她。 虞安本来的一点不敢置信摇摇欲坠,在他看向镜头的刹那,彻底倒塌。 虽然镜头晃了,但她看清了,是他的眉目唇角。 霂远。 名字陌生。 奚清楷。 那又是谁。 虞安一把拿起遥控器,摁下了关机键。 便没看见,奚清楷收回了视线,拿过麦,低头道:抱歉,各位,今天暂时到这里。 他淡淡嘱咐助理清场。 然后拉开椅子,大踏步地朝那摄像走去,在对方开门出去之前,奚清楷一脚将门踹上。 那本是带缓冲的门,硬生生被男人踹得发出砰然巨响。 麻烦。 奚清楷朝那摄像伸出手,看了下,顿时就笑了。 你还是直播啊。 * 问雅公馆是个私人会所,建筑是九十年代赴美便名满天下的胡圩渊亲自着手设计的,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这里没有会员制,会所的主人需要时宴请客人,不需要时便关门。 建筑藏在一处茂密小型人造园林中,曲径通幽。 公馆的工作人员做好了准备,今天本来要开门的。 迎来四百天来的首次。 但是进来的却不是他们期待的人。 何总? 为首的经理愣了下,赶紧迎上:只有您一个人吗? 何瑰看上去难得的疲惫,她招了招手:今天他不会来了,你们要放假就放吧,我替他说一声,顺便,你们发个正式邀请函,到这个地址去。 何瑰递了张便签过去。 好。 她离开前又回头多叮嘱了句:邀请人写我的名字吧。 那我会跟奚董报备一声。 经理恭敬道。 随你。 何瑰难得的表露了一丝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哼笑:他现在有心思的话。 网上的照片撤了,该炒的人炒了,提前打点好说这只是业内的说明会,可以报道但照片不外传,结果最后还是抵不过大料在手的诱惑。 带图和不带图,本来就是两个量级的事。 何况奚清楷这事的噱头,比一般商业新闻可看性高多了。 全世界都喜闻乐见。 跟恶龙搏斗过,没死;个人奋斗史牛逼,形象不用说,好的没边儿。 何瑰坐上车,正懒懒想着奚清楷最后离开时的样子,助理接到了个电话,那头血腥味浓重的哭喊透着无力,喊着何姐,何姐我不行了,再下去我就得招了。 她示意把电话挂了。 助理犹豫了下,对何瑰道:何总,真的 何瑰唇角轻翘,淡淡道:行了,我有分寸。 她跟他合作过那么久,那么长的时间,她从来没见过奚清楷像今天这样生气。 非爆发式,却像要摧毁一切的烈焰,自内而外,几乎要将人烧毁。 那人能不能活到招还两说。 奚清楷实际上根本没多过问,他把人交给了底下,专门做这类事的底下。 -- 第59页 转身飞回了清阳市。 这一路他电话就没断过,但从虞安到她的朋友,到虞颢,甚至连郑禧的电话都是关机的。 两个小时的路程,折磨得奚清楷筋骨都要寸寸裂断了。 他抱着那么一丝期望,她或许没有时间看电视,她的朋友也忙于自己事务,那新闻她不用看到。 但奚清楷清醒的知道,这一丝可能压根就不会存在。 因为虞安手机永远开机,微信永远在线,他半夜三点半从津门往回走给她消息,虞安都会在一分钟内回他。 那样,将门为他彻底的打开着。 她第一次关机,关得奚清楷几近崩溃。 所有的所有,她都是从电视上,网络里,从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里看来的,一切的一切,他一个字都没能亲自告诉她。 奚清楷将可能性都一一想过了,最后他决定还是不要想下去了。 他全部的心思只有一个,见到她。 现在,立刻,马上。 可惜的是,虞安这时候全部的心思也只有一个,不要看见他。 现在,未来,永远。 但事实是,她坐在快要装修完毕的新房里,穿了件连帽外套,坐在地上看了很久,脑子里空空如也。 好像,白垩纪的恐龙。 草食。 嚼叶子,看天就好了。 不必知道灭亡日何时到来。 遮天蔽日之前,都是茫茫一片的晴天荒野。 她记忆里一向不错,却从来没有发现,能这么好。 这一年里的每个瞬间,虞安一一数过。 那些接近的瞬间,他隐匿于细微神态里的,他开口告诉过她的,他本人,没有一点是真的。 没有哪怕一点。 他的名字,工作,他的记忆,过去,他的未来,统统都没有她。 顾凯。 顾凯。 顾凯。 她点着漆,浅黄色的漆,在浅蓝色的墙上写了三遍他的名字,写着写着就笑了。 虞安多可笑,爱的是谁都不知道。 把幻觉当宝。 她觉得他适合蓝色,喜欢蓝色,又像蓝色,温润淡然漂亮。 可今天男人深色衣裤,凌厉幽深,陌生到虞安觉得自己从不曾认识他。 她掐着小臂,一次又一次,希望能醒过来。 外面天色那么模糊,压根不像真实人间。 虞安确定这不是梦后,跌跪在了地上,伏身把头深深埋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她冲进了厕所,痛得干呕起来。 人对人没有这么狠的,也不能这么狠的。 这世上很多事,开弓没有回头箭。 其中一样就是人心。 这他比谁都清楚,也是那样告诉她的,某一刻的坦诚。 我这样的人生,不想拉上任何人。 他说过,可她还是迎上去了,也不是说多大胆,就是觉得应该试一试,大不了么分手咯,他们互相谁也不欠谁的反正。 她得到过,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就够了。 原来是这种滋味,就像给人在胸口深处一拳一拳的痛击,狠狠地拧,又一声都不让你吭。 她想起他们在这间房子里那一天,已经够疯狂凶猛了。 可他第二天就把她拉到自己房间睡了。 趁着虞孟清睡觉。 欺负她,比在新房那晚还狠,又不允许她叫出声来,冰冷的手指抵在她口腔内,任她大力的咬。 结束了以后又抱着她笑,温柔地帮她扎起头发,说不知道新家的墙隔不隔音。 说得,就好像他会住进来一样。 虞安扶着马桶,什么都吐不出来,所以她只能哭笑不得的笑了,笑着笑着就想起初遇他那一天。 回病房找他那一天。 在河边遇见他那一天。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回去。 这可笑至极的结局,阻止一切的开始。 ☆、Ch.27 虞安不知道自己在卫生间待了多久, 本来炒饭就只匆匆拨了两口, 什么都吐不出来, 只能吐胆汁。 在出门之前, 西施担心的想要跟出来, 她撑着一口气平静地让西施和郑禧关电话。 关几个小时就好。 奚清楷她不清楚。 顾凯虽然温和,但内有韧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虞安知道她们要是开着机, 用不了三分钟就会被套出所有话来。 新房有一股味道,虞安吐得头晕,隐隐约约间听见门铃在响。 一直响, 不间歇地在摁。 同时传来的还有男人的声音,那道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虞安, 开门。 虞安撑着马桶边缘站起来, 走到门口,靠着鞋柜,听了他一分钟的敲门声。 然后猝不及防地, 踢了一脚门。 不轻不重,已足以昭示她的存在。 奚清楷立刻停止了敲门声:在的话,能开下门吗?我就看你一眼。 他的声线跟平时不大一样, 没有笑意没有情绪,既不激动,也不大平淡, 透着隐约的无力感。 虞安也没废话,把门拉开了。 她对上奚清楷的视线:看到了, 没死。 可以走了吗?顾噢,不好意思,奚,虞安卡了下壳,回忆出那个名字:清楷。 -- 第60页 虞安话音还没全落下,就被奚清楷揽进怀里,用了很大的力气,好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又像是存心要折断他的腰。 她怎么会甘心,疯了一样又踢又打,挣扎着要推开他,奚清楷就那么任她去,在她耳边低声道,给我个机会解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求你。 求你了,别直接,判我死刑。 虞安挣扎也停了,她靠在他肩上,轻笑了笑:你还没玩够吗。 你嘴里有过,哪怕一句真话吗。 我想过我们可能会分手,也许我们吵架了,感情淡了;也许你忘了的记忆里,你有女朋友,有妻子孩子,那样万死难辞其咎的地步,我一定立马放手。 你可以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秘密,但你不能做的这么绝。 你不能这样,把我当玩具一样哄着骗着。 你知道你说什么我信什么,她咬着唇笑了,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烫坏了他肩头。 你就随便说,反正我会信。 你当我是人吗顾凯,你当我是人吗? 谎言是一个雪球,如果一开始没有决心打碎它,只会越滚越大,到所有人都没法消化的地步。 奚清楷很少安慰人,他从很早以前就学会把承受两个字融入性命骨血,伤口晾着比被人瞎摁好,所以既不会抚慰别人,也不曾被抚慰过。 跟虞安在一起后有些转变。 她心情有低落的时候,也有因为和虞孟清或者跟他闹别扭的时候,奚清楷通常会给她下一碗面,酸汤油泼都无所谓,煎一碟蒜香小排骨,她要是肯吃,也就是心情转好了。 他们会说很久的话,把之前的心结解开。 原来那些根本算不上安慰。 奚清楷预想到事情严重,但没料到这一幕真发生的时候,他手足无措,连怎么开口都不知道。 奚清楷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跑了。 放开我。 虞安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无力挣扎的疲累。 我什么都答应你,除了这一件。 虞安,说的谎我都承认,是我的错。 可我喜欢你是认真的,我没有想着离开你,一秒都没有想过,不管我去哪里 奚清楷低声哀求:我从头开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么,包括你知道的事。 虞安听得都哈哈笑了,她抬手用力抹掉眼角的湿润,道:我真好奇,你他妈什么都知道,看我是不是跟疯子一样? 她趁奚清楷怔愣的刹那大力挣脱出来,朝走廊楼梯跑去,没有十几秒就没了踪影。 奚清楷在原地站了几秒,心在一瞬间重重沉下去,沉到最底,被水草缠绕住,不得脱身。 任何事都是可以预测的,成功或失败。 谈成,谈掰。 包括人也是。 他要做的只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行,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都不曾失手,只要比对手更狠心果决,不去考虑道德范畴的事,成功对他来说太过简单了。 就算偶然失败了,那就失败了。 奚清楷仔细想了想,这样的不可控力,他承受不了失败也预测不了结果的事和人,是第一次。 在那一刻他彻底想通了,不管虞安什么时候原谅他,这条路已经定了,她要杀要剐都得在这。 他就是绑也要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坐电梯下楼后,守在门口的其中一个下属给奚清楷指了方向:她往那个方向跑了,好像很急;阿桀跟过去了。 阿桀说她上了个出租车走了,现在正跟过去。 奚清楷嗯了一声,让司机开车,刚要挂电话,阿桀又踌躇了下,道:之前虞小姐的电话打不通,但刚刚我看她开机了,又接了个电话,本来只是在小区里跑,后来就直接跑到大街上拦车了去了。 我知道了。 奚清楷拿出一个平时跟她联络的手机,很快拨了出去。 果然通了。 但她挂断了,手机里的机械声彬彬有礼地提示对方占线。 奚总,副总找您。 前座的人回身提示道,小心翼翼地在奚清楷阴沉着脸的当口问道。 您接吗? 他回来后还没有跟付明浩直接联络过。 让他去死。 奚清楷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淡淡命令道,去海德五道,绕红岭,上最近的高速。 她通信记录上一条是老师,虞孟清的任课老师里没有姓史的。 他大概猜到了她要去哪里。 * 虞颢没想到,来的不是他姐。 他躺在学校医务室,捂头在被子里,本来不知道怎么面对的担忧变成了尴尬。 怎么是你。 奚清楷靠在柜子上看了他一眼,说是我。 你从申城这么快就回来了?那里美女很少吗?你是没钱还是没闲? 虞颢这两天忙着跟老师作斗争,新闻啊电视啊跟他毛关系都没有。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奚清楷他就想炸毛,特别想。 好像这样就能将这个人虚伪的面具揭下来。 奚清楷没说话,垂眸抽出一根烟叼在唇边,然后才瞥到墙上的禁烟标志。 -- 第61页 他只能把烟夹在手里,抬眸看向虞颢:知道你忙,我也忙。 跟你说点事吧,到时候转告给你姐。 虞颢瞅了他两眼,突然跳下床,走了几步把门甩上,落了锁。 又把窗开开,最后走到柜子旁拿了颗药吞下,冲奚清楷闷声道:你要抽烟就抽吧,我都想抽,听说可以止疼。 奚清楷没有点烟,平淡地叙述道:你姐见到我那天,我在上个地方待了二十八天。 他们在交界地方有个点,本来跟我合作的,那个头目说要洗钱,有点事委托我办,但我之前跟警方已经达成合作了,后来就将计就计,把他们窝点端了,货有快一吨。 说到这,奚清楷敛眉笑了笑,明月清风般淡:有个片子很老,不知道你看过没。 有个兵得杀人,杀毒|贩,他心理上过不了关,就问队长,十匹马的粉能害死多少人。 得到回答说很多,天文数字。 他就告诉自己,那我救了很多人,天文数字。 我被抓过去的时候,想着可能不会那么轻易死。 但我心里是希望,看在我间接救了很多人的份上,能得个速死。 但, 他耸耸肩,有些轻松地勾唇,眼里却没什么情绪:这段就跳过吧,没什么新意,我相信你没什么兴趣。 虞颢却打断他:有啊,你说说。 奚清楷:水刑听过吧,那还有改良版的,就是把人沉在水里的同时用 虞颢:好了你还是跳过吧,再后来呢。 他没想到奚清楷真不是在讲故事。 再后来我买通了一个人,本来他不稀罕那点钱,奚清楷笑了,可惜他们那一团混乱,剩下的残兵游勇想从边界逃到缅甸去,他偏偏往内陆走,要去见谁他路过清阳,把我扔到了那里。 然后,就遇到了你姐。 奚清楷低头点燃了烟,抽了一口,烟雾遮住一点他眉眼。 我不想把她搅进来,刚开始所以不能跟她说全话。 现在到我问你了,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能瞒得过的错觉,躲体检有用吗?还是你觉得自己得的是小感冒,只要多吃点黄连就能痊愈。 男人抬头,很快扫了虞颢一眼。 那一眼如一根刺,刺得虞颢一个微颤。 那我能怎么办?虞颢明明是少年,但眼神却透着股苍老特有的无奈与认命:你知道这要让她花多少钱吗?她为了我什么都会做,我什么都不想让她做。 到几期了,做过详细检查吗? 奚清楷上前拽他到眼前,碰了下虞颢腹部:很疼? 嘶吃药可以勉强止住。 虞颢坐在床边,揉了揉眼:我也知道瞒不住,但我希望拖一天是一天,最好拖到她知道那天,我也就不会给她添麻烦那天。 你干脆把自己墓地选好再告诉她。 奚清楷道。 你怎么不选呢?虞颢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奚清楷笑了笑,走到窗外把烟灰点出去,双腿交叠靠在窗边,又道:不过现在改主意了。 虞颢看着他,那姿势很无意,但就是像在炫耀自己腿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米七七跟一米八七当然没法比。 但虞颢有些落寞得想,本来还能长长。 头突然被揉了一把,奚清楷把他头抬起来,问道:你不跟你姐说你生病的事,原因是她缺钱,对吗。 问得这么直白,倒显得自己心思很矫情似得。 虞颢本来想反驳,也有怕她担心但转念一想,说来说去还是担心她会拼了命去筹钱,为了个无谓的结果,便不甘心地点了下头。 行,我知道了。 奚清楷将烟捻灭在手心,睫羽微垂,话语间没什么起伏:我什么都缺,除了钱。 你要做的全部就是打起精神,做检查,做手术,做所有有可能存活的事。 胰腺癌的存活率你查过吗? 虞颢还没来得及回答,医务室外传来一阵急促地拍门声:哎,这孩子怎么锁上门了,不会想不开吧! 虞安的声音很快传来,冷得像是落了冰雪,吓得虞颢手都僵了。 虞颢,开门。 虞颢忙不迭去把锁拧开,生怕晚两秒外面的女士直接冲进来了,结果一开门,就被虞安甩了一巴掌。 躲学校体检,改我的电话号码,虞安走近他,认真地问:就是为了今天对吗?为了给我一个大惊喜,嗯? 虞颢委屈地捂着脸,心意全被扭曲了,他一扭头,刚才还在这里站着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连委屈都忘了,冲到窗边,往下一看这里是二楼,还有块草坪,应该没怎么样。 不远处融入夜色的男人站在轿车旁很久,一直到那医务室的灯都熄灭了,他才上车。 虞安拉着虞颢从他停车的位置经过,看到了很多烟头。 虞颢所在的学校是省级示范重点,虽说学风开放,但绝对不会有人在校园里抽烟,还是公然抽烟。 -- 第62页 虞安没问,虞颢也就没多说。 他人虽然没出现在她面前,但奚清楷的电话在后半夜就打了过来,开头那句话就把元定住了。 奚清楷说,你不想让虞颢活,大可挂我电话。 她一个字都不想说,电话里只有她的呼吸声。 但奚清楷觉得已经够了,听着她的呼吸声开口道:现在在家静养没有用,尽快去做检查,住院,我认识一个朋友家里在Sanjose私立医院,他的祖父是院长,叔叔是胰腺癌方面的专家,医院在江大附近。 他什么时候能过去? 虞安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沙哑:开始要交多少费用?不算后续治疗。 奚清楷就是死也不可能让她出,但这时候这么说无异于找死,他想了想,报了个比普通医院略高,又在她接受范围内的数字。 好,我知道了。 就明天吧。 嗯。 虞孟清这晚睡在奚清楷原来的房间,她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回来了。 虞安和虞颢一上一下,睡在床上。 黑暗里,他睁着眼睛,很久都没睡着,想要跟虞安说话。 虞安的声音瓮瓮地,好像入睡又被吵醒了的状态。 我跟你讲讲那谁的事吧,你男朋友讲的。 虞颢都不用什么敏锐感觉,长俩眼珠子的都能看出来他俩之间的不对窍。 下意识地,虞颢觉得自己得赶紧把今天听得东西告诉她,一是怕过期不侯,感情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二是,二是他会忘 虞安听完,什么都没说,就让他睡觉。 睡吧。 她却合衣起身,无声无息地跳下了地,出门透风散心。 结果没想到,一开门,一道高大的身影安安静静靠在阴影里。 虞安懵了一瞬,转身就想往回走。 扣住她手腕的那双手指节修长有力,用的力道却很轻,几乎是松松挂在她腕上。 虞安,安安,奚清楷不敢高声,在她耳边道:他会陪着你的,一直,我保证。 虞安这一天受的刺激的确已经够多了,她是想好好哭一通的,但这两件事都是她作噩梦都未曾梦到过的可怕,她现在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失神地任他拉着。 好一会儿才把他拨开:你先消失,好吗。 谢谢。 虞安第一次让他消失。 奚清楷没说话,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进屋关门。 他只是暂时地。 也只会答应她这一次。 * 奚清楷又回了申城。 他不知疲倦似得,连在飞机上也没有睡觉,看了很多很多资料,那些治疗方案无非分为两大类,但都是要看病人的情况和个人抉择的。 虞颢会回答什么他闭着眼都能想到。 省钱的。 可惜,治疗本身就没有省钱一说,想要减轻痛苦,维持生命,每一项都要投入大量的精力、时间和金钱。 他整个人状态是绷紧的,将近两天多没睡,走路仍然带风。 付明浩差点没拉住他。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没跟奚清楷谈过呢,那乱拍东西的记者反倒先被他见了。 你就待在这吧,剩下的事小黎会解决的,他的能力你还不清楚吗?能问出来的 奚清楷眼神淡淡扫过他,令人遍体生寒。 问?他蓦地笑了,抬手轻拍了拍付明浩的脸:别那么天真,他就是多事,我没指望从他身上问出什么来,我就是不太开心,奚清楷低声道,跌堕似的暗,来泄泄火。 付明浩拧不过他,气得要命也没点办法,只能在办公室等他。 等得都想把电脑掀了,天光大亮的时刻,奚清楷才从地下室上来,到了三十五层的办公室。 我现在就想确定一件事,付明浩开门见山道,在那里劫走你的那批人,都进去了,不会再出来了吧?他们中有漏网之鱼对你造成威胁吗? 奚清楷坐在沙发椅上,下意识地用指腹轻摩挲了两下,微皱眉头:你是等着我说没有吗?他嘲讽地淡勾了勾唇,才继续面无表情道:很可惜,有。 付明浩刚要说话,奚清楷手机响了。 他没说两句就把电话挂了,连客套都懒得。 付明浩准备继续说,奚清楷手机又响了。 他这下忍不了了,从奚清楷那里抢过来电话,统统关了机,深吸一口气:我们好好谈谈,我他妈有多少事要跟你说你知道吗? 我没什么事要说。 奚清楷食指在下巴上轻滑了下,莫名的优雅性感,懒懒地道:除了找了个人,她人挺好的。 付明浩:去死吧,好吗? 奚清楷起身,走到他办公桌旁随意翻开了一份文件,清晨第一缕光线照进钢筋铁骨的大楼,在光亮里勾勒出他的面部轮廓,淡金色的,恍如梦境。 有一个人还在外面,警|察没有抓住。 那人可能做梦都想替他们那个头目报仇,奚清楷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把文件撂到桌子上,抬眼看了向窗外:我什么都不怕,要命也就一条,拿去就拿去了。 -- 第63页 他垂了眸,声音悄无声息低下去,但我是真怕,怕她走。 撂下我就走了。 那是陪他拾回第二条命的人。 但他为什么有那样的强烈而不安的预感。 好像下一刻,她就会消失。 ☆、Ch.28 付明浩说要谈, 是当真要跟他谈的, 足足一夜, 把现状掰开了揉碎了摊到台面上。 这一年多于他来说着实不算轻松。 奚清楷坐在老板椅里静静地听, 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 忙着找我的, 不是你,是何瑰? 付明浩以为他是来秋后算账的,毕竟这位爷的心眼真的不算大, 在设套方面是行家里手,便提着心咽了口口水,先谨慎地做了肯定的回答, 又道:当时那个场面,你也知道, 事情太突然了, 我如果把重心放在找你的尸虽然很他妈欠,但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所以联络了警方, 知道找不到尸体,我就放 奚清楷随意挥了下手,眉目清淡地笑笑:无所谓, 你要是撞坏了,我大概就在新闻里看下,不会找警方的。 付明浩心力交瘁, 一边为他的回归松一口气,一边又哀愁着自己得备上速效救心丸了。 事业和感情都处于狂风骤雨中。 对了, 奚清楷走到门口,低头将表扣在腕间,头也不抬地问他:当时签的条件是让渡4.5%的股份吗? 付明浩:跟何氏吗?嗯,是。 他们本来要插手经营权,我没同意。 何瑰在商场浸|淫多年,绝不会做无本无利的买卖。 奚清楷握住门把手,手指轻敲了两下,唇角一勾,漫不经心地笑了。 知道了。 * 奚清楷把合约撕毁了,股份全要了回来。 他连何氏专跟这个case负责人的面都不见,没有给半点转圜余地。 何瑰一个电话打过来,说你能不能知会声,好好谈再做事? 奚清楷在电话这头笑,嗓音撩人又冷淡。 何总应该比谁都清楚,知会这种事该是相互的。 明显的,阔别这些日子,男人该改的脾性一点没变。 他拿何家小弟做威胁,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否则霂远的信誉也不要谈了。 何瑰气得挂断通话就把手机砸了,办公室里上百万的花瓶应声而碎。 她的怒气陆远最直观的接收到了,他无奈地私下想约奚清楷出来,但总裁办的人说两个月内都没时间了。 陆远只好给他发消息,说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这条信息奚清楷看都没看。 公司的事不是一天两天周旋着能解决的,但是有些事迫在眉睫,近在眼前。 他安排好了所有。 医院,检查,护理,大概是业界知名的教授,就着检查结果讨论方案,最后建议说手术切除胰腺。 帮虞颢办好了休学,也办好了虞孟清的转学手续,转到申城一所私立贵族市重点,能直升的中学部在全国排的上号。 在医院附近一所五星级内订了三个月的总统套房,她连家都没回,家中的行李却被搬过来了一半。 奚清楷照常出现在她身边,每一天,大部分是晚上,有时候中午就会过来找她。 她不愿意说话他就自己说,低头的姿态把跟在身边的助理吓的腿软。 她一开始觉得窒息,后来已经麻木了。 虞颢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本来,他是最不需要她操心的,性格好,成绩好,情商高,阳光又爱闹,日常喜欢跟虞孟清炫耀这学期有多少人告白,以及参演的话剧有多受欢迎。 即使住院了,虞颢只要见了她和虞孟清,还是撑起一个笑,努力显得和以前一样幽默爱开玩笑。 她没有精力去应付奚清楷,便任由他去。 奚清楷跟她一点点讲着以前的事,絮叨又温柔,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做菜,切了梨子炖汤一式三份,端给她时会告诉她,给你要比他们的多一点。 他使劲浑身解数,只为虞安表情神态的一丝松动。 只有一点,她大部分时间都睡在医院里,其余时候睡如家。 任他怎么说都不去他安排的地方,助理在奚清楷脸色阴沉拂袖而去的时候,继续接棒上前劝她,说是一晚一万五,给您订足了三个月,不住的话浪费是小事,但自己的身体总要顾好啊,弟弟会健康起来的,您可不能倒下了。 虞安直着臂撑着椅子,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你真会说话,奚总教你的吗? 顾凯也会说话。 只要他想,他能让所有人满意。 那一次好像奚清楷还是折身返回了,带一碗海鲜粥回来继续小声求她。 你不喜欢没事,我再给你找其他地方 奚清楷一勺勺地喂她,被虞安一个掀手无意打翻了碗,这才停住了话头。 他沉默而安静地凝视着她,良久,才柔和地弯了唇角,看得人莫名心慌。 好,你想睡这就睡吧。 但是不能生病。 大冬天的,零上两三度,医院的被子根本不够厚。 而且虞安又愿意睡在单人vip房内的沙发上,备好的床又给收回去了。 -- 第64页 虞安专心致志地定心在虞颢的事上,不断地祈求着上苍,把他留下来。 后来有两次,虞安彻底醒过来了,明白奚清楷是奚清楷,和她认识的过的男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第一次是她在医院里收到了一封邀请函,信封外表很精美,简约的黑白风格,漂亮的楷体刻着问雅两个字。 信件邀请她去这个叫问雅的地方做客,落款是何瑰。 虞安的手指捏到发白,她胸口莫名地发紧。 因为现在她知道了,她们见过不止一次。 在电视上,好几次晚餐,这个女人就在屏幕里面,高贵又大方。 奚清楷说,他们合作过好几次。 她不是什么津门的老板。 虞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乎,她在把它丢掉前,就被一双手冷不丁抽走了。 奚清楷只上下略扫了眼,下一刻就将它干净利落地撕了。 那也是你们合作办过的地方吗? 虞安手还微僵在半空中,保持着刚才被他抢夺走信件的姿势,低低问道。 奚清楷没有答复,垂眼看她,眼里尽是她陌生至极的情绪。 虞安肩膀控制不住地微抖起来,她突然觉得有一点绷不住了,说奚清楷你放过我吧,算我求你了,医疗费多少钱,我还你,会全还你,能换你放手吗? 一件又一件事,说不清是哪件压到她不得不靠着墙蹲了下去。 但虞安没有如愿地把自己埋起来,奚清楷的手掌托住了她,温度烫在她腰间,扣在她后脑,他将灯的开关挑灭,捏着她的下巴低头狠狠碾上了她的唇瓣。 单手将皮带解开,金属扣的声音在静谧无人的病房内显得格外清晰,奚清楷反手在她腕上打了个不松不紧,不好解的活结,和床头绑在一起。 然后欺身压了上去,似笑非笑地温柔拂过她脸庞:虞安,如果我没有放过你,你现在哪都去不了,知道么? 第二次是大半个月后,虞安被说中了,果真生病了。 在这之前,她每日躲着他,奚清楷还是不介意,依然顽强地待着,像块狗皮膏药,安静地求原谅,抓紧一切时间碰一下手都是好的,全然没有那晚乍现的疯狂。 基本每天带切好的苹果、草莓,她喜欢的山竹过来,装在透明的小玻璃碗里,委屈地求她吃一口,说他有错但水果没错,玻璃碗碎了就不好粘了。 照例带水果来找他家虞安的一个晚上,奚清楷找不到人了。 事实上是,全医院上下包括持股的大股东秦家小少爷在内都知道,霂远那位奚总除了对他女人好脸,其他时候就基本是变态模式,一言不合想杀人的阴测测,他真怕奚清楷真给老教授来一句,治不好提头来见。 幸好他没有。 他没冲医护发火,也没有掀医院屋顶,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如果虞安在他们医院丢了,他会让秦小少爷在一周内了解破产保护的全部流程。 最后还是找到了。 被发现是在厕所里烧晕了,一测人体温39度8。 吊水吊了一晚上。 虞安醒来的时候,看见奚清楷坐在床边,就那样看着她,像以前他们还好的时候一样。 几天了? 她声音有些嘶哑,嘴唇干裂,撑着床坐起来时有些力不从心。 第三天了。 助理小吴赶紧答道,说完在身后冲她皱着脸苦笑了下,做了个口型,说求您,劝他休息会儿。 虞安到底心软,撑着额头呼出一口气来,指了指门外:你回去休息会儿吧,我没什么事。 虞颢今天的检查做 奚清楷直接躺到了病床上,还把她往里收了收,两个人卡得严丝合缝。 别拒绝我了,男人抱着她,轻声叹道,疲惫地合了合眼:我就睡五分钟。 虞安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靠在他温热的胸口,鼻子没来由的一酸。 等传到耳畔的呼吸均匀下来,她才低声道:贪一时输一世,顾凯,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奚清楷闻言把她搂得更紧了,两条长腿夹着她的腿,身体语言很是耍赖。 他答非所问道:那晚是我错了,我道歉,对不起。 问雅的邀请函,是给最重要客人的。 我有点生气,一是她没那个资格,二是,你算不得重要客人。 虞安没动,也没说话。 肢体微微僵住。 奚清楷轻吻了下她光洁额头,淡声道:你是女主人。 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作者有话要说:玻璃渣中的糖,仔细尝尝也是甜的咳//3/今天打个广告,新文预收《大哥演技进修了解一下》下本缓和心情写个超甜搞笑文感兴趣可以收藏下,奚总完结了就开~文案如下:徐知舟徐家三代单传,蜜罐里泡大的小少爷,得天独厚的嗓子从十四岁开始在网上圈粉无数。 还巨有钱。 所以徐知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爱上陈泳而,据说她要求不高,男朋友只要满足男,没啥钱,性格好这三个条件就行。 徐知舟只满足第一项。 陈泳而也很委屈,当年谈了个初恋软饭男,条件好可贼爱沾小便宜,讲究门当户对,全世界都知道他跟了个宝马女跑了。 -- 第65页 她爸耳提面命了她三年,告诉她找男人要擦亮眼。 结果她又喜欢上了一个巨穷的!她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唱歌那么好听!长得还好看?陈泳而沦陷以后,每天提心吊胆的小心翼翼装穷,生怕刺激了她家貌美傲娇男友的痛处。 两个风里雨里雷打不动誓要比对方更穷的同志在相亲那天遇上了。 他们那天本来准备去狠狠拒绝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 结果发现对象把自己哄了。 貌美傲娇脾气超燥天才歌手X表面稳重吐槽技能max女翻译Ch.29 虞安拿他根本就没有办法。 奚清楷软硬不吃, 是铁了心没打算放过她。 他仍带着面具, 在虞安看来, 那温柔宠爱底下藏得全是令人心寒的隐瞒。 甚至, 顾凯都要比他的现在真实几分。 为期三个月的化疗, 虞安跟虞颢几乎是同步掉着体重。 虞颢情况稍微稳定下来那天,她决定回一趟临安。 虞孟清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突然出现, 虞安问她为什么逃课,她也不答,看见床上的行李, 一把上前紧紧锁着虞安的腰,脸埋在她身前, 声音很低:你要回家对吗, 我能跟你一起吗? 虞安沉默了几秒,意识到这些日子忽略了虞孟清太多。 手心手背都是肉。 虞安嗯了一声,回抱了下她:好的。 下到一楼, 有人抱歉地拦住了虞安和她的大包小包:虞小姐,请您谅解,得跟奚董知会一声。 虞安瞥了他一眼, 冷冷道:让开。 那下属也为难,一边拦着她一边抱歉地打电话。 结果一直缩在身后的虞孟清冷不丁冲了出来,一口咬在对方的手臂上, 死也不松口,光看太阳穴的青筋都看得出用了多大的力气。 虞安也结结实实吓到了, 赶紧卡着虞孟清的腮帮子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冲到路边打了辆的士。 麻烦,去火车站。 好在她也没有多少行李,一个手提包就是全部,剩下不重要的都留在酒店里了。 虞安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把手机的音量开到最大,以免医院方面来电话。 回临安的路上她没能睡着,坐在过道旁发呆似的望着外面一晃而过的田野山川。 虞孟清一直安静地坐在她对面。 虞安回过神来后已是傍晚,她赶紧去餐车买了盒饭给虞孟清,刚才走得急连方便面都忘了带。 有不开心的事吗? 虞安趴下来,试探着问埋头扒饭的虞孟清。 她没吃鸡腿,在吃最讨厌的胡萝卜。 过了很久,久到虞安以为她不会回答了,虞孟清才闷闷地道:姐,我不想在那里上学。 我可以回去吗? 虞孟清抬起眼睛看向虞安,满是期待的光。 虞安一愣,脸色变了几变,沉声问:有人欺负你? 没有。 我就是想回去了。 虞孟清有点哽咽。 新环境里老师同学都很陌生,这种陌生的感觉持续了很久。 持续到现在。 她试着融入,但他们谈论的是她永远也无法理解的话题,讨论假期的时候提到的都是她只在课本上看过的国家,她每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知道哥哥生病了,姐姐忙得焦头烂额,她像个可有可无的累赘。 也许回临安就会好了。 虞孟清总觉得,是离开后一切才变了的。 虞安无话可说,她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抿着唇,转头玻璃窗上麻木的倒影,满心疑惑。 本来以为一切都朝好的走去,结果只是命运跟她玩的游戏。 * 家里冷冷清清的,郑禧也不在了。 之前他好像提过,把她送回老家了,曾经是天大威胁的视频也删了个干净。 虞安摸哪都是一层灰。 她打开灯,开始弄卫生。 两大桶水,两块毛巾,三瓶清洁剂,还有一瓶消毒液,她打扫到客房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推门进去。 本来做好了被褥发霉发潮的准备,结果床上空空如也。 虞安愣了愣,把毛巾放到一边,转身拉开柜子看了一眼,也是空的。 那床粉色的被子呢? 她买的。 虞安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把毛巾往桶上一挂,摸出手机来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她打了过去,对方一接起虞安狠下心飞快道:我的被子呢?那不是给你的。 是顾凯的,那是她买给他男朋友,顾凯的。 虞安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看上去有多蠢多矫情,他的特助常年跟着进医院,对她总是有礼疏离加淡漠。 是,人家对你好你就受着。 穷小子变身,这戏码人们百看不厌,何必端着耍脾气,作天作地。 可她真的承受不起,得失都在另一边人手里握着。 说到底,感情是跷跷板,太过失衡就全无意义。 我不是,那边好像愣了下,才重新开口,声音很轻,虞小姐,我姓付,是他的朋友,他现在在警局。 -- 第66页 虞安哦了声,抱歉后就要挂电话。 等一下好吗?我想给你听个东西。 付明浩其实对她有印象。 那次去医院接林瑜雯,她就在长椅上等着,一边等一边跟谁打着电话,语气很平淡,偶尔笑笑,几乎有星辰从眼里溢出。 虞安虽然没说话,但是也没撂电话,付明浩便把听筒对准了设备。 她先听到的是一阵沙沙的摩擦声,像是衣料在摩擦着什么。 然后是椅子拖拽的声音。 一道男声响起:奚先生,您就拣记得起,尽量能确定的说。 过了大概十几秒,奚清楷清朗的声音淡淡响起:大部分都能记得,有五,到六天有用药,吐真剂那类那几天中不太清醒。 奚清楷拖了好久,上面也不好催他,毕竟这案子基本结了,法治新闻上过两轮,嘉奖也嘉过了,他这事算是个意外,也不可能被报出去,但该录的笔录,那一段时间到底在毒窝里发生了什么是有必要知道的。 虽说到了他这个地位,被对方策反的可能性很低,万一真的这万一的后果,可谁都不好说。 他也确实没什么好瞒的,那二十多天的细节不过是地点转换的区别,有时候在地下室,有时候在水牢里,移动时能从很小的天窗看见外面,那里面建筑的风格虽然很粗糙,但足有三到四层,不像是临时的据点。 负责他的人也很有经验,那老大下了命令,老大不像东南亚人,像掺着东亚人的混血,肤色不是自然偏深,像是晒黑的,粗犷而阴戾,胡子拉碴,跟他等高,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说绝对不能威胁到他的性命,死了唯他们是问。 怎么说呢那时候他们自己离死也不远了,穷途之末的愤怒绝望总得有个发泄口。 主要是三种方式,一种外伤,用带刺的鞭子多,从左肩到右后腰,能撕开皮肉;在伤口上浇盐水,效果加倍的出彩。 一种身体没那么痛苦,心理上会有压力,把手放到冰水里,到快麻木为止,再烧一口大锅的水,将手第二次放进去。 后来他把锅掀翻了一次,当时等在旁边的人重度烫伤,他们气得就把他扔水牢里了。 这就是第三种水刑,原理倒很简单,快淹死的时候捞出来,昏昏沉沉间再让水位没过口鼻。 奚清楷的语气带着事不关己的平静,细节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直接带过,像是在讨论天气一样。 全然没有察觉到衣服上被偷偷装了监听设备。 他出警局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助理把付明浩走之前留下的手机还给他,问他十点半的越洋视频会议还参加吗,要不要换时间。 不用。 奚清楷坐进车里的时候突然抵住了门,玩味地笑了笑,小肖,以后有事不要瞒着我。 特别是她的事。 肖助涨红了脸,说奚总我没有要瞒您的意思 只是不想现在说。 她回临安了。 奚清楷往后一靠,取下眼镜,平淡道:医院虞颢的情况,随时给她发短信吧。 她发了个短信给他。 就四个字,我在临安。 行吧,要回就回吧,只要不是永远就行。 话是这么说,奚清楷在视频会议开始的时候已经坐上了回清阳的飞机。 全然一副工作不能断,追老婆也不能断的淡定。 但奚清楷也是有脾气的,他没有去家里找她,直接去住了酒店,晚上快一点的时候,他才结束了工作会议。 一直开着机的私人手机迟迟未响。 奚清楷眼风一沉,把衬衣一脱洗澡去了,心里算着是晾她三十分钟还是一小时,关机让她找不到自己吧。 等他走到了浴室门口,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三秒,再度返回外面客厅,把关了的机子又打开了。 打开,但他就不接,让她知道开着机找不到人有多急。 洗澡的十五分钟里,浴室里蒙蒙的雾气,水声还有他的呼吸构成了整个世界。 他想起很多时刻。 他们一起吃面,懒洋洋地靠在一起的晚上;她洗衣服时的背影;给他买被子那天的悲愤;认真计划未来的样子;眼里有他的样子。 有一次去接虞孟清,路过一家刚盖起来的清清冷冷的商场,她都开心的不得了,说有种终于被重视的感觉,兴冲冲拉着他去逛,找到了拍大头照的地方,连着拍了两次,回去却又心疼钱。 但晚上的排骨还是一半给虞孟清,一半给他。 奚清楷拨停了水,站在原地停了很久,水沿着他的发梢,下巴,从全身上下缓缓滑落。 才一年。 就想把她彻底地溶进性命。 隐约间,他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 奚清楷穿上浴袍,把门打开,见是肖助,面容上闪过一丝阴鸷:滚出去。 他没拉门闩,肖启文胆子也很大,竟然直拿着备用卡就进来了。 奚总,出事了,您别急着赶我,肖启文呼吸很急促,他脸色难看地递过手机,摁下免提。 奚清楷没有接过那手机,他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 第67页 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她的声音,声音经过变声器过滤传来,闷闷一笑,接着是一声很大的响声,然后是一片静止。 对方遗憾地叹了口气:她不开口,我也没办法,你爱信不信吧。 虞安被绑在椅子上,椅子倒了她也记得把嘴闭紧,一声呻|吟都没有。 像轰然碎裂塌陷的城池,奚清楷眼前闪过一片空白。 他低头看了两秒,才拿过手机扔到一边。 换好衣服后轻笑了声,话里几乎没有情绪。 你真以为,一个女人就能威胁到我?像你一样,因为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 我一直很好奇,值得你抛下一切,他给你下蛊了吗? * * * 那是一间很老的工厂,在郊区。 靠近河流,外面天幕暗沉,她隐约能听见流动的水声。 头上晃着一盏很暗的灯,摇一摇都要摇下一嘴灰的感觉。 虞安还能听见他说的话。 她那一刻竟然有点想笑。 几个小时前听电话听冲动了,于是跑下楼,错以为他就在附近的警局。 发现自己想错了的时候,已经被人请上轿车。 对方依然如电视上初见一般耀眼,笑着说虞小姐,既然我没能请你去问雅坐一坐,那就去我爱人那坐一坐吧。 可惜,爱人已经死了。 被奚清楷卖了。 我们合作的很好,你说他为什么要背叛我呢?我们是没给他钱么?货带走就算了,还要把人赶尽杀绝,是不是太过分了? 何瑰拿一把枪抵着她,大笑过后将枪上了膛,抬脚狠踢上虞安的太阳穴,凄厉道:你凭什么笑?!我给那帮子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做牛做马,死在外面他们也不会管,只有他把我当个人!给我最好的,从来不会骗我,他只有我一个!不像你,喜欢的人不知道上过多少女人,他是上你上的很爽吗?那是在别人身上练出来的,知道吗? 虞安没说话,撇开了眼睛不再看她。 何瑰后来说够了,退到一旁,指示两个男手下,一直在虎视眈眈阴沉看着她的两个人:她是你们的。 随便弄,给摄像头留点空间就行。 三脚架上的摄像闪着正在录制的标识。 她头有点晕,眯着眼看就像红光在眼前散开了,也像那两个人眼里的颜色。 她听见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有一双大手从上到下粗暴地将她翻过来,要把最后两件蔽体的衣物扯掉。 接着枪声就穿透了四面八方的窗户,爆裂的声响砸在耳边。 好吵。 虞安重重闭上了眼。 何瑰二话没说,举枪就朝地上的虞安对准,她是铁了心要让奚清楷失去最重要的一切原来以为是他的事业和财产,结果发现竟然是个人。 那就好办了。 一命换他一颗心也行。 还没来得及开枪,何瑰的手腕便被子弹穿透,血雾溅在眼前。 她身上的两个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但他们的枪不在进处,要去够已经来不及了,其中一个壮一些的眼疾手快地捞起一根铁棍,何瑰之前吩咐过,绝不放她生路。 那铁棍不长,但看起来很重,银光从她眼前凛然闪过的时候,虞安听见自己一声极轻的叹息。 尽管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来到。 可为什么还是有声音? 很快,虞安感到有一滴滴的黏腻液体滑落在后脖颈上。 一道身影压在她身上,但没有全部压下来,只是虚虚撑着。 她颤抖着想回头,被轻摁了回去。 待着。 男声听起来静然又性感,他尾音总是有一点点上翘,好像调情一样。 回归了奚清楷的身份以后,他说话简直都是在肆无忌惮的撩她。 奚清楷把身上的西服脱下来盖住虞安,然后搂紧了她。 四周其实很吵,有警察冲破门的声音,有激动的吼叫声,有喊医生的声音,但她只能听清他的话。 奚清楷说,你真的不听话。 我听的。 虞安艰难而沙哑地开口:我听的。 但他已经重重砸了下来,可能,并没有听清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鼓掌,呱唧呱唧, 分手了。 ☆、Ch.30 海平面闪在光芒无边的苍穹下, 耀眼如碎钻。 沙滩上到处都是人, 让人觉得无趣。 他往更深处游去, 不知不觉已经穿过了安全线。 所有的嘈杂喧闹都越来越远, 直到彻底消失。 寂静, 彻底的寂静。 等他想往回游的时候,遥遥一望,沙滩似乎消失了。 那些人群也不见了踪影。 无边无际的海面上, 唯一跟陆地搭得上边的只有一大块礁石,漆黑沉默。 天变了颜色,暗沉的云卷来, 深灰而压抑,他没有多想, 只是朝礁石游去。 突然之间, 有柔软的海草圈住了他的脚腕,不由分说地将他往海底深处拖去。 他干脆一口气埋下去,想将海草除掉, 潜下去的一瞬却发现那哪里是海草,分明变成了一双柔弱无骨地苍白小手,紧紧扣着他, 声音模模糊糊地从无穷无尽的海水里向他挤压过来,委委屈屈地,不甚清晰:你会记得带上我吗? -- 第68页 奚清楷从床上猛地坐起, 偌大的房间安安静静,自动的百叶窗闭得没有一丝光能透出来。 室内常年恒温, 薄被外层微有些凉,他支着额头,平复了下呼吸。 那股窒息感在梦里如此清晰,清晰到他即使醒来也能回忆得起令人心寒的每一个细节。 溺水的无力感扼住他的咽喉,但更让人无力的是,那天际下只剩一个人时的绝望。 一个没有剧情的梦,折磨得他夜里不得安宁。 那医生配了药跟没配差不多,安眠药几乎没有用处。 奚清楷从床头柜拿起闹钟看了一眼:4点37。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随手套了件灰色T恤。 等换到一半,奚清楷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皱了一瞬眉,重新选了一件浅的衬衫,拎出一件黑色西装外套,换好了一整套衣服。 又把深灰色的棉质短袖团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下人每天打扫两次房间,等回来应该就看不到这碍眼的东西了。 奚清楷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第一格中拿出金丝细边眼镜戴上。 反复幽暗的梦境背后,好像才是他正常的生活。 他整理了下袖口,修长白皙的手指微顿了顿,一个失误将袖口的黑金袖扣扯了下来。 那是耒沙去年圣诞节送的礼物。 奚清楷握在手里看了眼,随手放进裤兜里。 等会儿让人处理缝上就行,衣服吃完早餐再换吧。 他最后看了眼镜子里倒映出的人影,和背后装潢高级冷硬的房间,这时常让他有虚幻感的一切。 奚清楷微扯嘴角,讽刺的笑了笑,阴冷淡漠。 成叔、助理和司机基本摸清了他的生物钟,等奚清楷五点下楼,咖啡、烤得微焦的面包和颜色丰富的沙拉已经摆好了。 沙拉里的烤牛油果加蛋还散发着微微的热气。 让肖乾今天来一趟。 快结束早餐的时候,奚清楷上楼前头也不回地道。 让他自己去吃吃他开的安眠,看他是不是开成了维C。 先生今天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负责做早餐的小葵缩着脑袋收碗,战战兢兢道。 成叔快五十了,跟着奚清楷也有快两年,闻言无奈笑了笑:但也不坏。 习惯。 站在沙发旁困得要会周公的特助林序苦笑道:习惯就好。 奚清楷本来就这个性格,那次意外后,性子没怎么变,除了阴晴不定一些,多了不少任你风吹雨打老子岿然不动的意味。 跟媒体和主流那是相当不对付,那种用舆论逼他就范的只能做做梦。 慈善、税收、私人新闻不想说一个字都不说,有被裁员的老员工跑到霂远以自杀要挟,拖家带口的,女儿刚上小学,任谁看了也会不忍,他却一连三天没出现、没回应。 第四天从香港回申城,才进了公司,一路大步流星地路过对方,只甩下一句,顶楼没锁,想跳随时。 转头轻笑,说一个两个都这么没新意,要死就干脆点。 有记者嗅到热点,联想到之前也有自杀的跟他扯上关系,便想跟这个事件。 却没料到,她在平台发布文章之前被解雇了,这还不说,那记者应聘其他媒体,以那样漂亮的履历竟没再通过过任何一家的初试。 收回思绪,林序意识到楼上有人在叫他,他回过神来,忙不迭就要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但却被一双手摁住了。 他回头去看,入眼是一个嬉皮笑脸的笑容,嵌在肤色略深高鼻深目的面容里,显得很是熟悉:我去就好啦,肖医生刚跟我说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林助再休息一会儿。 耒沙伸了个懒腰,慢悠悠朝二楼走去。 林序无奈地看他。 过了没有三分钟,他又边挠着自己的刺头边往下走,一双有神的大眼都笑弯了,全然不见尴尬:被赶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成叔amp;小葵amp;林助: 为什么兄弟俩的性格能这么南辕北辙 奚清楷当初醒来后,有两件事一直困扰着他。 一是他记忆里最后倒在巷子前,那样深重的伤竟然已经好得连痕迹都淡去;二是耒沙竟然还活着。 他以为这不长心的弟弟跑到东南亚瞎弄把自己弄死了。 每次都要跟在耒沙后面帮忙擦屁股的都是他,奚清楷当年是真觉得累了,在收到耒沙的又一次求救信号后决定让他吃点苦头,干脆从此就把重心转移到国内来是最好的。 结果被柬埔寨警方通知去辨认尸体,身形、配饰、表都像,验了DNA却不是他。 最后确定是耒沙船上的一个船员,可他们的船却消失了,从此杳无音信。 最后按死亡注销外国户籍。 话说回来,奚清楷醒来时疑惑归疑惑,一看日期,一五年底,整个就沉默了。 他是植物人还是怎么地能他妈躺一年多? 家庭医生肖乾解释他当时被人关着的的其实不止二十来天,主要是因为在里面待到时间概念都模糊了,才会认为只过去了大半个月。 那一个月也不可能变成十个月。 奚清楷虽然状态昏昏沉沉,但脑子还没坏,闻言就笑了,说肖乾,你继续编,我且听着。 -- 第69页 肖医生冷汗当时就下来了,有种自己小命不保的错觉。 他也很为难啊,耒沙这边阴测测的威胁着,说无论用什么说辞,都不能让奚清楷意识到这当中发生了什么嗯,他倒是想告诉这位爷发生了什么,他肖乾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怎么说啊?肖医生在每天陷入焦虑的日子里,只觉得自己活血偶然接近过真相一次。 那是奚清楷临出院两周。 肖乾跟主治医生聊完,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他回到病房前,在走廊另一边就看到了门口矗着一道人影。 其中一个站在靠里些的是耒沙,一向混不吝的人却难得显得尤为冰冷,眉间眼梢的神态简直像奚清楷生气时翻版。 他正垂首跟一个女人说些什么。 那女人身高实在不出挑,但站在耒沙这样高大显眼的人旁边,竟是没有被比压下去的。 她并没有看着耒沙,眼神一直淡淡留在门上,好像透过一道门板可以穿透什么似得。 女人侧脸的弧度很精巧秀气,皮肤很白,五官即使远远一瞥也能看出来是好看的,精致有灵气,甚至带着些模糊年龄的少女特征。 除了面上疲累的空洞,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十□□、或二十出头的女生。 手上拿着个保温桶,估计是饭或者汤汤水水之类的。 耒沙又说了几句话,接过保温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女生沉默片刻,转身离开了。 肖乾隐隐约约感觉是有些什么发生了的,跟奚清楷有关。 但在往后的日子里,耒沙从没提过有什么女人,除了他自己那一群群魔乱舞、三天两头一换的女伴,就算要跟奚清楷汇报,那位也不会听的。 但难得的是,奚清楷后来也没过问了,中间或许漏掉了什么,或许真的就沉睡了这么久,他就像完全不在乎似得,任由这段时光从指间流走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的是,午夜梦回,奚清楷清楚地知道有一道声音在叫他,问他说,你会不会带上我。 轻柔又缓慢,委屈又释怀。 就像一个问句里,其实已经包含着答案。 他在飞机上假寐到快要坠入睡眠时,就像要缓缓沉入水里一般。 奚清楷强迫自己醒来,摁了摁太阳穴,让人把文件拿来。 这份字很小,您头会晕的。 林序抽出最紧急的文件,说:还是我给您读吧? 奚清楷点点头,顺手拉开了遮光板。 云层之上,光芒刺眼得很。 他不由失神了片刻,大脑忽然被一股刺痛穿过。 抽着疼,隐隐约约的。 他做了个叫停的手势,将眼睛埋在手心里,冷不丁问道:清阳我们在那有分部吗? * 今天是周五。 阳光明媚PM2.5终于不超标了的周五。 祝亦从演播室里出来的时候,笑得牙不见眼。 他跟所有同事,采编组、摄制组、后勤组的人们say goodbye,顺便给所有人买了咖啡和蛋糕,都是要排上很久队的牌子。 临走前送飞吻,俊逸潇洒又可爱:大家记得想我,周末愉快! 其中一个前辈笑道:小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是有什么喜事啊?嗯?一个省钱省得天天坐11路还迟到的,竟然会请我们喝下午茶了? 祝亦紧张兮兮地回头往大门一看,这才笑着答道:哎,那是,改天再跟大家汇报! 他要去的地方离电视台不远,走路半小时就到了。 CBD中心区广场从桥上可一穿而过,直接进到广场的二楼。 祝亦在玻璃旋转门前还稍微注意了下头型。 有人已经等在了明亮的餐厅里,整体装潢是白色系的一家精品火锅店,是新开的,她大概想试试口味,祝亦也喜欢尝鲜,就提议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这里。 你到多久了? 祝亦从后面笑着拍了怕女生的肩,意料之中的看见她极深的笑容。 没多久,快坐吧。 我点了鸳鸯锅,菜和肉先分别叫了几样,你再看看。 虞安把菜单递给他:喏。 祝亦在菜单上看了看,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个鱼片,两盘肥牛羊拼盘和精品毛肚。 虞安听得愣了愣:你不是不吃毛肚吗? 我还得做一段时间的小白兔呢,减脂期,上镜领导嫌不好看,祝亦朝她做了个鬼脸:都是给你的,我看了,他们家分量小,你吃不到五盘饱不了。 这样。 虞安失笑。 最近你挺好的啊,我一打开新闻频道老能看见你,我们家那个天天在家里上蹿下跳的说认识名人,你什么时候给一叠签名照啊? 孟孟这么可爱的?祝亦爆笑:之前还跟我在微信上问题目,她也没说跟我要签名照啊! 脸皮薄呗,虞安失笑,喝了口冰镇酸梅汁:当时天天吵着闹着说你看着像电视剧里的面善心坏的大反派,哭着要爬离你的势力范围。 祝亦想起以前虞孟清确实是又皮又闹,鬼哭狼嚎。 那时他还是虞孟清初一的数学老师呢。 -- 第70页 家里那时候对他的工作满意的不得了。 毕竟书香世家,祖父母是老师,一个在中学一个在大学,父母当年一个出了国一个在国内读博,人才引进后还是在大学教书,大学的附属中学就是祝亦那时候进去教书的中学。 跟祝亦的见面是虞安最焦头烂额也抗拒外界的一段时光。 学校开家长会,她那时候已经计划着要给虞孟清转学,虽然说可以留下,但虞安心里有数,知道什么该扯上关系什么不能。 抱着最后一次去的心,虞安无意之间却遇到了祝亦。 一开始她没认出来。 说实话,她也早八辈子不记得这个人了,但祝亦留下她,又在走廊里跟她说了好几次,虞安愣是没想起来。 祝亦后来扒着窗,做了个要跳的动作,虞安惊讶之余下意识就要拉他,这才想起来面前的人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 她之前在江边误以为他要自杀来着,两个人尴尬地倒在地上,她还留了个电话给对方。 从那以后,祝亦有事没事经常找她。 刚开始是以虞孟清的名义,后来虞安挑开了说,说我妹的成绩应该不值当你总是找我出来吧?祝亦才无奈地摊开手说,觉得她状态不佳。 原来祝亦父母都是心理学的教授,他留学时亦辅修了心理,最后拿了双学位,因为跟着的导师是相关方向的,祝亦觉得她心理可能有一些不太对劲。 而且,当时祝亦在秋风萧瑟的街口停下,捉过她的手腕,指了指上面极浅的疤痕,望向她:这种事很容易有一就有二。 虞安的情况他断断续续了解一些,但并不多,知道她有个正在康复中的弟弟,一个上初一、脑子很好使的妹妹,她的家乡不在申城,她本人好像也不想再继续多待下去。 祝亦再度抬眼看了看虞安,即使他们早已成为朋友,有些事他仍然无从得知。 他也不想去深究,只要她觉得现状还好,他觉得就够了。 因为面前的人实在是太努力了,努力又拼命,在应聘那一段时间,她要去的公司正好是他的一个朋友在职的单位,难度极大,入职前的考试是100取4,虞安给他发信息偶然提过一次,说有四百多个人。 她笔试拿了第二。 财务的工作也是真的很忙,她加班加得回不去的时候,祝亦便会自告奋勇去代她接虞孟清,再外卖打包给虞颢晚饭。 还一直告诉虞安晚托什么的纯属浪费钱,义正言辞地让她取消。 虞安没同意,把钱又强塞给了祝亦一份。 我赚钱了。 这句就像是她的口头禅一样,每次要在金钱上有什么分歧了,她都会先强调一遍,然后严肃地让他收下钱或者坚持请客。 像个小孩。 今天似乎也是一样,虞安赶在他装作上厕所之前把单买了。 祝亦十万分的头痛,简直想打滚给她看:大姐,你什么时候能让我请一次客?我知道你赚钱了赚钱了,我也赚钱了啊啊啊啊! 虞安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跟以前的气质已经大相径庭:噢?那下次去临江阁,我绝对不跟你抢。 这周边贵到出名的临江阁,人均先撇开不提,光位子就难订到上天。 有点能力的但凡约个会、求个婚都愿意订那一家,菜色、服务包括江景都是出了名的优秀。 她本来只是说着玩玩,用两个月的工资吃一顿饭,还不一定吃得饱,傻啊。 没想到祝亦来了精神,说反正就在江边,权当散步了,去定个位置。 她就差抱着柱子了:我靠祝亦我开玩笑的,下次我真的真的让你请,临江阁的菜我真不喜欢 你祖籍不是江浙那边的吗?不喜欢江浙菜?不信。 祝亦挑眉笑一笑,把她半拖半拽进去。 他问服务员订位的情况:一个月内都满了吗?那两个月内呢?两人桌。 祝亦最近半年在电视上刷了个熟脸,靠着灿烂的笑容,舌灿莲花的功底求给排个靠前的日期,他食指往后弯了弯,小心翼翼指到在门口泄气的背影:我要跟那姑娘尽快说啦,要不然她跑了我会很难过的。 祝亦笑得眼眉弯弯,同时耳尖眼利地注意到有一行人,大概五六人吧,边往里走边嘱咐道,还有位吗?腾个八座出来。 他敛去一点唇边笑意,微伸手拦了拦:抱歉,有个小问题,您一行没订位的话,是可以来了就上桌吗? 祝亦本来性格就直率,在大台待了这么段时间,对很多事的容忍度是越发的低。 他发问倒也还算礼貌,只是话里话外的锐利十分明显。 说话的那个皱了皱眉,正要解释,为首的男人却理都不理,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看着各位衣冠齐整的,怎么,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祝亦一时间脾气也上来了,微讽地挑了个淡笑。 他注意到其他几人神色一变。 最前面的男人回了回头,扫他一眼,容貌过人的好看,令人惊惧的气势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与你无关。 ☆、Ch.31 你 祝亦脸色一沉, 正欲上前一步, 前台服务员见势不好, 立马礼貌地拦住了他:祝先生, 我给您安排在二十三天后好吗?江景位! -- 第71页 祝亦对着好声好气的人完全凶不起来, 叹了口气:不是位子的问题,是这根本就不合规哎?!祝亦余光一扫,注意到周围空了, 整个人愣住:那个,刚刚还在我身后的女生呢? 不知道啊,我刚刚也看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 奚清楷已经扭头往里面大步走去。 林特助稍稍留了两步,向无心理他的祝亦递上自己的名片:祝主播, 临江阁当年落成时我们奚总是投资人之一, 所以没有特殊情况时都会留个位置,欢迎您监督。 祝亦哪有心情管他,掏出手机要给虞安打电话, 却在拨出去的那一秒想起来,她下班之后手机都是顺手关静音的。 他懊恼之余无意的抬眼,见仅一面玻璃幕墙之隔的里面, 那道颀长修拔的影子停下了。 男人朝外面的方向微微侧着身,目光却是往下落的。 对面是,前台招待倚靠的桌台。 桌台下面, 窝着一个人。 奚清楷刚才就注意到了,她俯下身钻进去的身影迅速又利落。 简直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 那老鼠明显也发现了他, 似乎怔住了,如被冰封住一般,跌坐在地上,仰头望他,脸色一瞬间血色全无。 难道,她欠过他钱吗? 奚清楷原本玩味的眼神也渐渐转得清淡,他忽然觉得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窒息感,令人极不舒服。 他不再多看,拂袖而去。 只是走出了很远,鬼使神差般地,奚清楷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她仍坐在那里,头垂下去,中长的黑发也跟着垂下遮住了脸上的神态。 很快,刚才那个男人冲向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细心地问询着,眼眸极亮,看着真的相当碍眼。 这个小插曲,搅坏了奚清楷这个夜晚剩下的部分,还有全部的心情。 以及虞安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再见面会这么尴尬。 虞安不是没有设想过的,毕竟偌大的城市,一年两年碰不到,三年五年也许会不小心撞上。 更别说她在嗑瓜子的时候在电视上见他多少次了。 有两个女明星都明里暗里跟媒体表示过和他关系匪浅,其中一个还被拍到过,在酒店大堂里两道身影,只是发新闻的记者怕小命不保,把这位马赛克了。 她看了一眼都能看出来的强行马赛克。 虞安打了个马虎眼,用症状反复把事情先糊过去了。 祝亦知道她之前焦虑严重的时候,也会有些看起来奇怪的行为,便没再多过问,只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改天再上去喝茶。 祝亦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对着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清澈爽朗。 又握着她的手腕吊儿郎当地晃了晃,不免带了些少许的耍赖:下次来临江阁啊,我请客,说好了。 谁不让你请了?虞安摇头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温和地跟他再见:回家小心,晚安。 你也是,晚安了。 有事call我。 祝亦冲她摆摆手,摇上了车窗,让司机离开。 虞安看着的士消失在她面前,才很长很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靠着这口气摁电梯,回到了家。 租的房子不大不小,八十多平,三个人住也够。 更不要说大部分时间虞颢和虞孟清都在住校。 她一个人倒也落得清净,既清净,又清醒。 虞安进屋就把包远程投放到沙发上,边往里走边往后甩着平跟鞋,花了全身的力气才没直接扑到床上。 她烧了壶水,泡了一杯花茶,抱着热水杯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等水凉。 不知不觉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被烫得当场跳起来,头duang一声磕到了墙上。 虞安生气地回头,猛捶了墙一拳。 重重地举起,轻轻地落下,用了粉拳捶胸口的力气。 你都欺负我,要不要脸。 虞安跟无辜的墙对视几秒,认命地转了回来继续喝茶。 她觉得头晕晕乎乎地,不知道是不是快喝醉了,就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罕见地将水流拨到最大,凉水一次又一次地覆到面上。 直到她撑着洗手台,抬眼看向镜子里的人。 水滴滴答答地从额际往下滑。 空间里比原来还要安静不少,原先上下楼还是哪里有装修的声音,现在没有了,她感觉就像被抽了真空一样,有一点喘不上气来。 她可能应该养一只狗或者猫了。 让它们在家里走动,代替她来确认一切,确认她还活着,确认她不是这里唯一的住客。 一人一房,总让虞安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就像这房间的的累赘,去除了她,这里才应该是本来的样子。 嘶虞安忽然皱着眉捂了下腮帮子,牙莫名其妙地有些钻心的疼,又没有卖消炎药和止痛药。 她把水龙头关掉,灯也随手摁了,靠着墙坐下来,一边等着这股疼过去一边望着黑暗发呆。 又快到深冬了,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 * 凌晨两点四十,奚清楷还没能结束工作。 -- 第72页 但今天跟他一起开视频会议的高管都察觉出来了,奚总有点不太对劲。 有点走神。 以前从没走过神的奚清楷自己也意识到了,第三次或者第五次他已经懒得去数是第几次分心想到了那双眼睛,那时候就直接视频关掉了。 明天再说吧。 奚清楷压抑着烦躁,取下眼镜,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领带口上,松完后抬眸,声线微挑的华丽:不好意思,是今天。 五个小时后见。 Excuse me。 大哥,周末了你不要休息别人还要好吗! 高管们敢怒不敢言,干笑着挂断了电话,私下里立刻集聚到大家一起去辞职小群里哭诉,纷纷扬言不干了不干了,坚决不干了,这尼玛加班频率都快赶得上他们孩子上补习班的频率了好吗?!发泄完以后又互相安慰,算了还是再坚持两天吧,下次一定跟他提出来周末要解放! 奚清楷仰面靠在椅子上,线条漂亮的下颚线微微收紧了些。 他用一只手遮住了眼,书房的灯亮得有些干扰视线。 那个人当时躲得应该是他。 不,肯定是他。 奚清楷非常确定。 那一个眼神撞上来后,好几秒没有移开。 一眨也不眨的,像一片宁静深色的海域,仅仅是存在,就没来由的令人烦躁。 奚清楷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黑白分明的眼里,大概是藏着很多悲伤的。 是控诉吗?也不算。 只是她的眼神一直在奚清楷的脑海里定格,只要他试图忘记,就开始跑马灯似得一直出现,直到他再次认真记起为止。 那感觉就像,你越抗拒,越想远离,却越来越近。 奚清楷突然倾身用桌子上的电话拨了个快捷键,响了三声那头立刻有些困倦地接起:喂,你老人家又睡不着了吗? 肖乾,这话我只问你一遍,他右手在光滑的椅把上似有若无地轻敲了敲,语起轻柔得令人脊背发冷:我到底忘了什么,是哪种忘法?过去我等了你一年多,你一直回避,我在想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是的话记得提醒我。 肖医生一咕噜爬起来,为自己心碎了两秒钟后,冷静开口:逆行性遗忘。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我接手的时候你都快醒了,身体情况可以,但这一方面不太好。 我本来担心会影响你以后,无法形成新的记忆,或者容易遗忘之类的,好在没有。 这一年你在哪我虽然不能确定,可我猜想这应该是受了外伤后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身体帮你忘记了,也许是因为这段回忆不怎么好? 尽管有些说不通,毕竟再不好,形成那些伤疤的日子应该更难熬,他却依然记得。 奚清楷沉默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 气得他心情很不好,说真的。 对方掌握的信息,全是已知的。 逆行性遗忘,心理学上讲是Retrograde Amnesia,跟记忆好坏没关系,忘记了就是忘记了。 现在的情况好像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他记起来。 身边原先的助理之一被调走,处理完何氏的事就离开了,原因是什么家里有急事,需要在离家近一点的分部工作。 奚清楷不太记得起他姓什么了,但那个助理的处事风格记得很清楚,沿着这条线回忆起了青年的脸,紧跟着而来的是一道飞速的闪回。 他在的那个场景奚清楷确定,他见都没有见过。 给人的感觉是扑面而来的灰暗陈旧破败。 他紧闭的眼复又睁开,眼底划过一丝若有所思。 既然都是这个人引起的,直接去找她应该会快一点。 反正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是他们曾经相爱了成家了这种老套的戏码。 他对自己的审美有信心。 最主要的是,那时候只要神智正常,想得都会是扒着悬崖的缝爬出去,傻逼才分心谈什么情爱。 也许他们结过仇,或者她救过他,都有可能。 奚清楷想着,总得解决了,这件事。 要是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他只能把那个混蛋押过来亲自拷问,不怕耒沙不开口,怕就怕他倒不出什么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手下找到她住址前,他们又一次碰面了。 在相当无意的情况下。 两次。 * 那天虞安跟着做一个新项目。 早上上班前匆匆忙忙分别给弟弟妹妹打电话,给虞颢打得时间尤其长,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他这次参加了体检、指标正常、复查也会去虞颢在电话里拖长了音,说求你了大姐,我要上体育课去了好吗,大早上的你抓紧时间多睡会儿吧!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 虞安头疼地赶到了公司,只来得及买了一杯豆浆,早饭都没吃,但也不怎么饿。 路上被通知说直接赶到越荔路的会金中心,因为她经常踩着点打卡,组长已经习惯了。 她看文件很快,飞速的翻电子文档,把关键词一一扫到心里,连甲方的名字都略过去了。 这次是跟着去谈判的,听说对方还同时跟业内他们的竞争对手讲条件,搞得局面很僵。 -- 第73页 不过再僵,应该都比不上她僵。 冰凉的大理石地板、透明的窗格里映出虞安木然的神情。 VIP电梯门口的人,让她突然有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想一想艹了,谁他妈该跑啊,亏欠了的人是他不是她,当初他弟亲口说的,他们以后早晚要断,早不如晚,希望她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拖他后腿。 虞安想确认,转头奚清楷不带温度地扫她一眼,问说你是哪位?彬彬有礼到令人觉得好笑。 虞安昂首挺胸地和往外走的人擦肩而过。 奚清楷走到大门口,上车前突然问林助:今天裕美的case是陈醒然负责? 对,林助帮他开好门,答道:赵副总和他一起,跟两边都在接触,华戌这边跟我们合作可能更适合些,但价格要高一点 奚清楷低头看了看表,淡淡道:改下行程,下午的让卢羽自己去,明天交初案就行。 问下他们俩,我要去旁听。 林序冷静道:好的。 您可以直接上去。 这问个xx。 谁还敢拦着你不成。 华戌跌破了眼镜,没想到霂远重视到这个地步,心情复杂地觉得自己应该可能貌似被重视了,以及大概凉凉了。 本来谈判桌上有僵持是正常的,两位副总和麾下至少还愿意磨一磨双方的诉求,谈到冰点的时候大不了大家出去抽根烟、喝杯咖啡回来再继续。 现在倒好,这个看起来年轻优雅到有点邪性的人往主桌悠悠一坐,也不大说话,任各种提条件,只微微带笑看着,不像要参与的样子,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用眼神鼓励你继续。 跟特么看傻子一样。 弄得霂远这边也跟着改了风格。 说实话,看着瘆得慌。 中场休息的时候有同事推了一把她,说小虞,你不出去透个风吃个饭? 虞安垂眸盯着文件,分明觉得上面的字好像都要飞起来了,飞进到空中,她用意念把它们摁回去,冷静道:不了,早上吃太饱了。 话音刚落,一阵咕咕的声音就这么响起了。 会议室本来就又大又安静,要讨论的说话的全出去放风了,感觉墙都在帮她回荡着肚子叫的声音。 从奚清楷进来那一刻开始,虞安维持着面无表情维持了四十分钟,现在终于有点接近崩溃了。 她也没有捂肚子,在众人的侧目下道:不好意思。 我饱了偶尔也会这样。 无论是同事或者对面的人都没多说什么,大家继续埋头各做各的事。 只除了一位,始终不咸不淡地盯着她,若有所思地问:这位小姐,你姓什么? 我姓你爸爸。 虞安深觉自己修养实在是好,于是笑不露齿地对上男人的眼神,惜字如金道:虞。 哪个yu? 奚清楷薄唇微勾了勾,黑眸里漾起一瞬笑意:于无声处听惊雷,还是,虞美人的虞? 虞安无话可说,也看着他,直到笑了:你猜呢? 对面那个人鼻子眼睛哪哪都是他,但神态发丝穿着说话哪哪都不是他。 当然,从他说出那句话那天起,她知道什么是划清界限。 虞安本来就在等着这一天,就像等第二只靴子落下。 何况经过那一刻的心悸,虞安当时就想,怎么都好,只要他活着。 她只是没想到,过后的日子能变成那样。 像一颗苹果,表面刷了漆,看起来是好的,里面却一寸一寸地被腐蚀着烂透了。 朋友和虞颢虞孟清都不再提那个名字,慢慢地看她一切如常,觉得失恋就这么过去了,倒也挺好。 除了她自己知道,其实不太好。 奚清楷没再回答,转过了眼,和身边人低声讨论起公事。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三个秘书送来了足以摆满一长排的精美食盒。 打开里面的食物还冒着热气,是粤式点心,肠粉、虾饺、黑椒牛仔骨、奶黄包、凤爪之类的一式三份。 林助在问询的目光中举了举手机,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订的。 大家都辛苦了,算是填点肚子吧。 等彻底结束了霂远再正式宴请大家。 气氛活跃了一点,虞安实在被味道熏得头晕,转身出去找厕所了。 洗完手和脸,她无精打采地吹干手才踱步出比她家都干净华丽的厕所,迎面撞上一个男人。 额头碰到对方胸膛处,乌木沉香的味道同时接近清香辛辣,一瞬间包裹住她。 虞安刚要道歉,下意识觉得这味道熟悉,抬眼就看到奚清楷垂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对不起。 虞安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三个字,绕过他就走。 真不饿么,这可是场持久战。 奚清楷靠在女厕门口,垂首点了烟,明明是正经的问话,清雅白皙的模样,却硬是被他问得诱意十足。 虞安脚步一顿,大踏步地离开。 * 她撑到了这一天结束,下楼的那一刻真想对自己抱拳叫声壮士。 那首歌怎么唱得来着虞安插上耳机,哼了出来,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 第74页 回家前被林瑜雯一个电话叫出去,夜场撩人吵闹,正符她的心意。 最好音乐劲到摇晃地板才好。 虞安点了十杯酒,烈酒,统统摆到自己的范围内,阻止西施下手:你今天别喝了,我要放纵一把,你负责送我回去。 西施眨巴了下眼,眼波流转地妖娆动人,靠上她蹭了蹭:宝贝儿,你要不要把你的工作套装换了我们再说放纵的事? 虞安穿得就像每一个会在28岁结婚、30岁生娃、按部就班又乖巧的女白领一样,薄衬衫外面一层厚针织毛衣,衬衣领翻到外面,下身一条烟管裤,外面套一件深色大衣,正经得分分钟要上台代替钢管舞女郎来一首《感恩的心》。 她愤怒地把西施推开,从鼻腔深处不屑地哼了一声,结巴道:你,你懂什么这就正、正到深处,自然骚! 西施卧槽,心说这真是醉了啊。 虞安挠了挠脸,晃一下昏沉的头:不说了,我我去上个厕所。 西施刚要陪着一起去,虞安把她推开了:干嘛你,看不起我?! 虞安力证自己很清醒,走得雄赳赳气昂昂,拐上了二楼厕所。 她一推开门,咦,马桶呢,房子怎么这么暗,就一点溢出来的彩光。 再低头一看,咦,地上怎么跪了个人,扭头看她哇,还是个美女。 楚楚可怜的,哭得好像眼线花了。 虞安把门合上,摇摇晃晃走过去,蹲下来,用袖子替美女擦了擦眼泪,嘟囔道:哭啥,没马桶就用杯子啊,一个不够用两个! 顾一心是演员,二线左右。 她上个月借着和老板去酒店大堂谈一个电视剧,刚好遇上了他。 顾一心和团队都真的心一动,借着霂远的这位掌舵者小炒作了一回,本来想着名字和照片都马掉了,大众猜不猜得到不关她的事。 但直接被人挑上了门,资源被抹了个干净不说,最近这两周身边只有出价码买她一夜的,原先追着她跑的富二代或者三代全都不见了踪影。 她公司的老板亲自领来给人道歉,男人长腿交叠懒懒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道,要道歉也行,跪下喝三杯酒,磕两个头就行。 本意是想让她陪一晚的。 但他当时就笑了,用手帕拭去酒瓶上沾染的暗红色酒渍,身形修长,容貌顶端的惹眼,唇形翘起来时的弧度让人禁不住想象倾身一吻会是什么滋味,这样漂亮到吊诡的存在,说话却像在温柔里含了一把匕首,送入她心脏。 我怕脏。 酒没喝完,刚跪下,就有人闯进来了。 虞安看不清黑暗里还坐着人,但看见了墙上嵌着的麦克风,于是安慰完美女有瓶子后,又爬到了沙发上,沙发的触感其实不太对好像有点硌人,她也没心多管,拿下麦克打开清嗓子:我!给大家唱一首歌! 她动作有点大了,失去平衡之下跌坐到一个温热怀抱里。 极度的寂静里,有一道声音似乎在问,什么歌。 虞安语气坚定:猛龙过江! 作者有话要说:奚清楷:旁友 你坐我腿上了Ch.32 英华的老板姓赵, 看到自家艺人和奚清楷上新闻的那一刻就知道完了。 钱没戏了, 还惹了一身骚。 谁不知道无论当年还是现在, 奚清楷都习惯深居简出, 甚少在媒体前抛头露面。 圈子里大小宴会不见人, 神出鬼没的要命。 这夜场也是他家的,三楼清空,就是为了今晚道歉。 令赵煜没想到的是, 对方还真的答应了。 结果又出了幺蛾子。 赵煜冷汗刷地就下来了,他望过去,见男人隐在暗处, 偶尔闪过的灯打在他面上,鼻梁上架的眼镜后是深不见底的黑眸, 奚清楷轮廓本来就深, 笑起来眼里也是看不分明的淡雾,遑论面无表情的时候,谁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奚总, 在角落里沉默的一个属下站了起来,朝奚清楷走去,恭恭敬敬一低头, 伸手就要把开始引吭高歌的女人拉走:抱歉,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以为是认识的 属下碰到虞安的衣角前,奚清楷直接拂开了他的手。 出去。 在场几个人皆一愣。 奚清楷眉心皱一皱, 语气暗下来:要我说两遍? 他说话的时候,有人正侧躺在他的腿上, 声嘶力竭地吼着:我滴老父亲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滴老父亲你是否还会想起我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一边唱还一边蛙状蹬腿。 蹬腿也蹬得也真情实感。 全场都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原来他喜欢智障不,又傻又天真的。 靠,路线走错了。 赵老板懊悔不迭。 心想这类型的他公司里要多少有多少,早知如此哎! 等所有人退出去后,虞安恰好唱到高|潮结束,哼了一声,啪叽翻了个身。 奚清楷坐着的沙发和玻璃茶几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只要她跌下去,额头逃不过遭殃。 -- 第75页 在一切发生之前,奚清楷已经俯身飞快将人捞起,大掌温热地托住她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到几乎温柔的将她重新放回来,几乎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似的反应。 就像类似的事,早已做了成千上万次。 奚清楷也微愣了愣,眼神复杂地垂下眼睑,恰好对上她徐徐半睁的眸,水光潋滟又很是朦胧,看起来就不像清醒的样子。 虞安觉得嘴有些干,忍不住伸出粉色舌尖在唇廓勾了一圈,润一润,但还是干渴的要命,她只能郁闷地抿起温软红艳的唇,抬眸幽幽看向他:你为什么又来了。 他们头顶有一扇小窗,很小,钻不出一个三岁孩童,但足够让月色斜入。 以往都有的,今晚难得没有。 窗外和窗里,只有绵长无尽的黑夜。 是不是,今晚有些不同。 也许。 奚清楷的指腹有些冰冷,缓缓地点在她眉心中间那刻,虞安就不愿意了:冷。 她模模糊糊地说道。 什么叫又?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奚清楷眼眸沉沉,看不清情绪。 虞安已经醉得不在人间,歪着头,以便更清楚地看见他,笑了:一周三四次呀。 一个呀的尾音拖得清脆又软绵绵的,好像孩童撒娇。 虽然是说瞎话,但莫名地,叫人并不厌烦。 奚清楷不自觉地也放松下来,斜倚在沙发背座上,垂头看着她,眸中倒映着她桃花似的颊上飞粉:三四次?在哪? 虞安嗯了声,抬手咬了咬指甲,说,梦里啊。 良久,她见他不再说话,忍不住捏了捏男人脸颊,赌气似的抱怨:你在梦里也是一样讨厌。 梦里,虞安又走马灯般过了两个很长的年。 是春节,第一年虞颢不在,在医院;虞孟清不在,喜欢她的班主任知道她家情况,特地让她去自己家过年。 第二年虞颢终于在了,虞孟清也在,他们一起做了七个菜,可是发布了禁烟花炮竹的规定,他们只能坐在沙发前规规矩矩看春晚。 小品不怎么好笑,但虞安笑得眼角都有泪意,最佳捧场王。 满世界都洋溢着喜气的春节红,烛火点亮了全世界。 她却看到,在人群里的自己,是一抹灰色。 第二年的春节,满城花落。 粉色的不知名花瓣簌簌落了一地,被行人踩到泥土里,不知来年还会不会遇见。 * * * 虞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带着宿醉后头痛欲裂的难受。 她抱着脑袋啊啊啊喊疼疼疼,林瑜雯气得一巴掌打她屁股上:活该!你他妈也太丢脸了!跟人家跳钢管舞的抢C位,把你牛逼的哈??? 虞安抱头鼠窜,窜进厕所前探出头来,诚挚道:我天生应该进演艺圈,可惜没人捧我。 林瑜雯咬牙切齿地朝她飞了个枕头:演艺圈?我看你适合到三国演义里专门负责给人送花圈! 虞安缩起脑袋,把厕所门关紧。 这是西施前年在申城买的Loft,虽然位置偏了点,但她花了大价钱在装修上,一层大一些,二层基本只够放一张大床。 整体风格温暖又精致,能看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洗手台被瓶瓶罐罐堆满了,虞安一边刷牙一边轻笑了笑。 她早就不在那个地方工作了,跟家人也断了联系。 但是一切还是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走去。 猴子也成了武馆的馆长,红火的一个月能赚她半年的钱;歪脖正上上个月还升任总监,把他们叫回去专门请了顿好的,光羊肉串点了一百二十串;狗成找了个温柔娇俏的女朋友,厨艺比他还好,两个人把家里小餐馆的分店开到第三家了。 世事更迭变迁,免不了的。 能这样变,真是她的福气。 虞安很满足了,她希望他们很幸福很幸福,连着她的那一份。 洗漱完毕,她套上以前留在西施家的衣服虽然是条裙子。 好在西施什么都没有,裤袜多得像小山,随便抽一条厚的套上了急急忙忙要走:西施,我刚才看错时间了,要迟到了,先走了哈,那些衣服你帮我丢洗衣机吧,我 西施正趴在小阳台上看风景,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说话,总之没应。 虞安也不做无谓的努力了,叹了口气,低头套靴子。 唉!哎哎哎卧槽西施忽然把手摆成了风扇,让她过去:虞安,那特么好像是找你的?! 虞安鞋都穿好了,这短靴小一号,很难提的,她有点左右为难,冲西施道:什么啊,你直接说咯! 楼下银灰色的跑车每一个细节都写着我超他妈贵,来来往往的人不停回头张望。 主要是,跟她这个低调实惠的白领小区也太格格不入了一点? 叮咚。 门铃响起。 虞安这下也不为难了,当机立断冲她喊了声:没事我就先走了,好像有人找你,出来看看啊! 她拿起放在鞋柜上的红豆面包,叼在嘴里把门开了:找林 身后西施那声我x你别开堪堪卡在了一半。 -- 第76页 虞安就像每一个死机的电脑,只有红豆面包掉了。 然而还没掉成功,门外的人顺手从半空中接住,重新放到她手里。 男人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外,抬眼温文尔雅道:你不上班吗? 虞安:上啊。 那走了。 说完他自然地握过她手腕,力道不轻不重,足够拖动她,又不至于勒得生疼,理所当然又干脆地把虞安带了出去。 虞安重启了一遍,用力挣开他,有些急眼了:不是,奚总,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奚清楷本来因为手中一空,心里正不舒服,听见她这句话反而收回手笑了笑。 对。 狭小的过道内,他看起来比平时还要高上一点,极具压迫性,语气却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是有点问题,以前发生过意外,忘了点事。 虞安几乎要笑了,觉得有些悲哀:都多久了,你不能换个说辞吗? 奚清楷眼眉淡淡一抬:看来你是认识我。 那这段时间,还得麻烦你了。 奚清楷摁下电梯,等灯亮的一刹,将人拉进了电梯。 语气完全不像是要麻烦别人的意思。 昨天你吐我的那一身,荼毒我耳朵的一个小时,就算我付的钱了。 他大概是要去公司的,一身西装,勾勒出的身形不自觉地带着禁欲的诱惑。 虞安无心欣赏,脑子里混乱的就像线团,她已经无力分辨是真是假了,只是不想再踏一次深渊。 手机铃声恰好响起,她看到来电显示是祝亦。 如临大赦。 虞安飞快接起:喂?我在御安小区,林瑜雯家,你来接我吗 吗字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就没了。 抬眼,男人垂眼把通话已然摁断。 奚清楷! 虞安也火了,话音刚落,就被奚清楷闲闲上前的两步堵到了边角。 哎。 他声音微哑,右手将她一缕黑发放到耳后,垂眸看她,声音很平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接别的男人的电话。 像是有些疑惑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奚清楷唇角微勾,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是不是做过?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是虽然不太清楚我们发生过什么但我弄清楚后你再走的日常。 谢谢。 ☆、Ch.33 许西朗第一次等人, 还等了一个半小时。 他撑着额头, 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摇晃转悠, 时不时抬腕看一眼表。 能让他等到这个点的, 自然不会是常人。 许少爷自从上次在店里惊鸿一瞥见过奚清楷后, 很长时间里真是意难平。 他怎么都想不通,兄长父辈里那个贼牛逼的笑面虎一向都人五人六的,怎么就给沦落到那个地步去了?一想到那一晚, 许西朗就能想起那一身休闲服是真的破!他妈的这偶像的腿也是真的长! 让他来锻炼,跟奚清楷 许西朗意兴阑珊地想,这是为了送人头吗。 他心念一动, 准备摸出手机来打一局,咔哒一声,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 正值午后, 阳光细碎耀眼地从窗里鱼贯而入,男人正好逆光而来,步子闲适, 贴身剪裁的料子极上乘,他拉过椅子,径直坐下。 小许总。 第二次被清冷的声音叫他时, 许西朗才从来人的内敛淡漠中完全回过了神。 奚哎,还是叫您偶像吧,许西朗笑弯了一双桃花眼, 潋滟中透出一点玩味来,眼神往男人的锁骨上不着痕迹的滑下:您是觉得热吗?还是这有蚊子? 衬衫第一颗扣子是开的, 锁骨隐隐斜飞没入,Dior Homme的黑色瘦窄勾人穿在他身上最适合不过,更不用说点睛之笔的牙印与深色的痕迹了。 奚清楷眼风都没动一下,啪地一下把文件就撂出去,滑行了好一点距离才停住,许西朗的眼神也不由停了几秒。 听见他说:小许总,我交人没什么规矩,有利可图即是规矩。 正事以外,我没什么可谈。 奚清楷这人或许有一万个缺点,但有一点,无论他心情是好是坏,说话时都能客客气气的,哪怕下一秒要在人咖啡杯里下毒,也绝无例外。 有话讲伸手不打笑脸人,奚清楷从三教九流里爬上来,最是清楚面具的带法。 到如今,即使含着笑意,也像藏了砒霜似的令人后脊发冷。 因为他的眼睛是冷的。 那股寒意收在黑眸里,许西朗敏感地发现自己大概是越界了。 这个敢给奚清楷在公事前种草莓的人,不知道还健在否。 许西朗心情复杂地想。 * * * 健在。 活蹦乱跳。 气得想给人烧香。 但虞安还得上班,所以她暂时按下了这股冲动。 等到了中午才冲进厕所给西施打电话。 喂!你上午是不是知道那是谁?虞安挠着厕所门,阴沉着小脸问。 不不是,我真不知道他会到家里来。 -- 第77页 昨天晚上你不是喝得醉醺醺吗,我上去找你找了一大圈都找不到,后来看见你不省人事的在他那来着。 西施刚开始的语气有些沮丧,到后来提高了音调:你还说呢,怎么会人刚好就跑他那去了?你的腿带你去的还是脑子带你去的? 我也不知道。 虞安头痛万分地低低道,试图回想起到底怎么犯的错误,脑海中却始终萦绕着他的一句话。 西施。 虞安闭了下眼,话在喉头滚过三圈才得以出口:他说他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了。 ??他之前不是骗你的嘛,回去什么都记得。 西施呸了声:你脑子给我拎清楚一点,别在一个粪坑里跌两次,听到没? 虞安应了声,挂了电话。 洗把脸准备去食堂吃午饭,但计划却被电梯门外的人打断了。 对方的身板高大魁梧,她隐约记得见过。 下一秒,对方朝她微一点头,掌心朝上做了请的姿势。 虞小姐。 虞安记性不差,她在回答前便想起来了,即使他长了一张过目即忘的路人脸,但这人断眉上有一道微小交叉的疤痕,她那时跟他弟弟谈话时,这个手下就站在他弟弟身后,她目光不知往哪里落,只好看着他。 这人的胳膊和大腿能赶得上她腰粗,虞安看了他两眼,缓缓吐出一口气,率先丢下他朝公司通向车库的后门走去。 车门拉开,耒沙坐在后座,眉眼轮廓深邃,肤色偏深,依然是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友好地像是多年故友见面。 小虞,你来啦?还没吃午饭呢把?我带你去一家好地方 不必了。 奚先生您有话直说。 虞安坐到离他最远的座椅边缘,把门重重一关,淡淡直视着他:如果还是关于你哥的事,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耒沙还是笑着,即使笑淡了些:你打定主意,要出现在他附近了是吗? 我说,您大概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或许还有,死里逃生那一类的?虞安往背椅上慢悠悠一靠,垂眸的瞬间锐光乍现:如此的话,我真的很好奇,您的格局怎么会这么小?天天跟这上演家长里短的狗血戏码有意思吗?我铁了心要傍大款还是一个我帮过忙的人,我有一千种撒泼打滚的方法,就算你说把我发射到天涯海角,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爬都会爬回来让他还人情。 但我没兴趣,你听懂了吗?不是因为我不爱钱,是因为我还想给自己一点面子,把记忆里那个人留住,当他是真的存在过,也不枉费我认真一场。 虞安一口气说完,唇角微疲地提了提:他当过顾凯,但他不是,也不会是。 到现在还在骗人的人,用那么拙劣的借口 哪个? 耒沙突然开口问道。 虞安顿了两三秒:说忘了。 全忘了。 好的,坏的,动荡的飘摇的,安稳的喜乐的,每一个细节都模糊,忘在了昨天。 他一开始用来搪塞她的借口。 虞安是觉得真的好笑,连借口都懒得再想了,她真的无话可说。 耒沙却是看了半天她,之前那笑的意味变得复杂了些:如果他没骗你,你会回去? 虞安安安静静地看着前方,很久,平淡地摇头。 不会。 从顾凯两个字从他嘴里开始就不会了。 虞安没再等耒沙说什么,开门下车,瘦削的背影裹在套裙底下,走出一百多米,大概是高跟鞋磨得不舒服,她便脱了鞋,拎在手里继续往前走。 耒沙在窗户上一直看,直到她消失,他才倒在后座座位上,用手臂遮盖住了眼睛。 他哥真的不能跟她,会出事的。 也许会到以命易她 不,这一步已经走过了。 他开开心心的死里逃生,知道兄长发生了什么已经够冲击了,好容易安排好了一切,等着他回来,却在那天让他看到那一幕。 他哥在那个时候,甚至还勉强撑起了身子,手指很轻地抚过她的发际,眷恋与无奈似暗里的一簇灯火,那样清晰。 以命换命其实也不可怕。 怕的是,不值。 死的不值,人生的无限可能性,就那样生生折断,不会有半分重新来过的机会。 一个瘦瘦白白的普通人,拖家带口的。 除非被下了蛊,否则耒沙半分也无法理解,奚清楷为什么会孤注一掷地将从未有过的热烈与深情投注在她身上。 曾经,耒沙以为不会出现在奚清楷世界的两个词。 他甚至告诉那女人他叫顾凯。 是啊,不是他身份证上的本名。 是母亲的姓,是她起的名。 全乡镇都知道,染瘾的老奚两个儿子叫顾凯顾辞。 从踏离那一方土地开始,奚清楷仿佛跟顾凯再也无关了。 就像禁忌,埋葬着他们不堪回望的过往。 * 事实上,耒沙只能找虞安曲线救国,因为奚清楷的逆鳞他是没胆触的。 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耒沙最怕碰到的就是这问题,每次都得用尽此生功力转移话题。 -- 第78页 想想他也是在找死的路上策马狂奔的典范了。 更惨的是,虞安那心理素质和口才耒沙隐隐觉得被她有意无意、从内而外的鄙视戳城了筛子。 他心塞,虞安比他更心塞。 她之所以没有买凶暴打这sb,一是因为遵纪守法的责任感,二是因为怀着一丝期待! 耒沙都来找她了,肯定也会去找奚清楷的。 希望借此能让奚清楷不要再发疯了,装陌生人就装到底,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皆大欢喜的事显然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虞安首先要应付的就是工作。 其次要应付因为成绩下降天天找她的虞颢班主任。 最后还要应付巨婴奚总。 她本来以为小范围的骚话一下。 也就忍了。 正常人你说忘了就忘了吧,这种明显没发生什么好事的过去,彻底忘了最好,也给别人一个空间消化、继续往前走不是?奚清楷偏不。 熬夜加班的当口,三分之二的Team组员都还在,她忙着帮顶头上司复核数字,整个会议室只有偶尔窃窃私语的声响。 门被轻扣了两下,接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西装革履的站在门外,叫了声她的名字:虞安小姐,他在家里等您,您什么时候忙完。 虞安都能看得见满室的问候飘在空中,整齐划一地指向她。 她一路上深呼吸了不知道多少次,窗外的霓虹灯色和刚下过小雨的湿漉漉地面也刺眼得很。 御澜是这两年开发的新楼盘,处在寸土寸金的位置,一层楼只有一家住户,大平层从180平到350平以上不等。 除却其他顶尖配备不说,这里离中心商业区不远,但依旧保有其景观和绿化特色,十三层以上的基本都能尽揽远至数十公里外的景色。 电梯看起来也新,最高楼层是33层。 他们停在了31层。 而她停在了门口。 虞安坚持道:你要不让他来门口,要么我走,你选一个,不要浪费我时间。 女孩子白皙秀美,话出口的微哑和不耐却跟外表很不搭。 她不进来就算了。 你先走吧。 屋里不远处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声线很是抓耳,声调的尾音似是沾上一点缱绻,清冷诱人的底色不变。 随着声音近了的男人穿着深色马海毛的家居服,休闲裤在脚腕处微收了口,鼻梁上架了副眼镜,踱步过来时,舌不知有意识无意识在唇角舔了极快一下,眉眼倦懒地垂眼望她。 莫名地,虞安错觉自己像猎物。 她不动声色地又往后退了两步。 刚退完,小臂便被不由分说地箍住,往回拉了拉,反而比之前站的更靠门口了。 瞥见虞安警惕危险的目光,奚清楷忍不住笑了笑,倚在门框上,淡而温和地问她:我有这么可怕吗?房子是龙潭虎穴? 虞安看向他:你比龙潭虎穴可怕多了,希望奚总有点自知之明。 奚清楷耸肩,不再勉强她,但也不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讲得非常自然:你有时间收拾一下行李,没时间就少收拾几件行李,过两天我让人帮你搬一下家。 虞安: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你听清了。 奚清楷推了推眼镜,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她:我怎么想都是,既然你们没人肯说,那就我自己来。 你住过来,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但有事没事我要能看见你在我跟前转悠。 到我想起来那天为止,每天付你现在工资的150%。 虞安连拜拜了您都不想说,费劲,她掉头就走。 或者,你要连现在的工作都丢了。 也可以。 你自由选择。 奚清楷不咸不淡地在身后补了一句,低头挽了挽袖口。 虞安扭头回去上前就要抓他的衣领,被奚清楷挡在半路:还有一点,为了防止过多的身体接触,这一点我有必要约法三章,如果你作为主动方,我们四肢碰到对方,五百一次。 嘴不小心碰到包括牙磕到我身上哪里,两千一次,不算医药费。 有更深入的侵犯,另算吧。 奚清楷说这话脸不红气不喘,说完就把她的手放下了。 虞安: 为什么他还活着。 真是令人费解。 但虞安没打算多跟他扯皮,甩了甩手腕冷笑:如果你真的那么无耻,那就把我工作弄了吧。 跟你住一起,我疯了吗 跟我住? 奚清楷也笑了:谁说的? 他食指朝上打了个旋,又往地上指了指。 男人挑眉:上面,下面,都有房子,你非要跟我住,还说没有想法? 奚清楷话音一落,自己把衣领果断拉下来一些,力道大的完全不心疼这才第一次穿的衣服,手指骨节扣在领边,指了指锁骨和下方的两道牙印,深到过了三天还留在上面,可见当时她咬的有多用力。 虞安看见这牙印莫名就怂半截。 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之感觉留下生理性伤害的痕迹,天然就理亏。 -- 第79页 她眉心皱起又展平,人已经超脱世外了:我得住多久。 我说了,住到我想起来为止。 奚清楷松手转身朝屋里走去,那不由分说的命令几乎是刻入骨血的习惯,即使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或改变,但虞安多少有了实感他确实和那时候差了不少。 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但就是能确定。 这次也许不是撒谎。 至于住上下两层这种无理要求,反正也不在同一个空间里,她晚上该回家睡还回家睡。 否则真让她失业原来的她不确定,现在的奚清楷绝对不会手软的。 之前那中年人不知道从哪又冒了出来,仔仔细细准备带她参观四层,29、30、32、33。 虞安在这之前对有钱没有概念,大概就是想买什么一式三份那个感觉。 但没想到连买房都是这样的。 她发现这傻逼买了五层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雷劈焦了。 不是,为什么啊?他一个人能住的过来五个? 奚总怕吵。 买了接近顶楼的住户可能会有改造的要求,到时候最短一个月装修可能免不掉,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在开盘的时候他嘱咐我们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 虞安心有点累,她没力气看那么多,随便指了指脚下的30楼的,说是210平,其实论面积比她现在租的大了120平,看上去却足有她家四五倍,装修处处见功夫,精致的不着痕迹,是偏中式和现代风格的结合,空间利用也做到极致。 这种级别的装修,和这么舒服的床!虞安本来绷着脸,在对方的示意下只想随意弹两下,结果被屁股上传来的感受震惊了她在看国外家装网站YY时,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看又适用的装修。 书房、卧室、采光区、洗手间、厨房厨房都有两个,一个开放式,一个隔断式的。 还没有等虞安问,中年大叔神出鬼没的开口:是这样的,当时在讨论的时候,奚总唯一关照过的就是厨房,他说他想要两个,本来有开放式的,但他在南边这客厅旁边又追加了一个。 他现在还喜欢做饭? 虞安抽了抽嘴角,又赶紧手动捋平。 奚总做过饭?! 大叔也惊了,惊完才赶紧回过神来:他在这边没时间做饭的。 至于厨房,具体原因奚总好像也不清楚,他就说印象里厨房对他来说很重要,厨房有门更重要。 虞安心里是塌陷了短暂一瞬的。 难道他做饭做久了,做出对厨房的感情了? 这样的话,希望他日后也多多将注意力放在厨艺提升上不要再来骚扰她了等等,虞安抚过大理石台子的手指一顿。 那个时候,没记错的话,奚清楷不止两三次表达过,如果他有机会换地方,厨房一定要是开放式的,这里油烟太大了,有一次说完了还低头亲了亲她,催她出去。 奚清楷那个样子,确实没必要对这种事撒谎啊,明明是喜欢开放式厨房的。 虞安突然想到什么,脸像浆果迸开,一层层的红叠加上来,刚开始还是白里透红,后来是只有红,连耳朵都是红的。 她逃也似地离开了厨房,直奔大门口,口型不断气愤地在骂他。 流氓。 妈的。 纯种流氓。 脑海里什么不留留这破玩意! 虞安一边健步如飞,一边因为想起了那个新房而忍不住的难过。 那是平时尽力不去打开的潘多拉,她那晚是第一次去那个新家,憧憬着也许会有一个新住处,哪怕只能住上一段时日,她都能更努力的攒钱,去买一个真正的家,像蜗牛一样不必担心任何人会拿走的家。 虞安手放在门把上,上下试了一把,开不开,智能门锁还在滴滴叫着。 现在的设置是出去也需要指纹,您要是有需要,我现在去更改系统设置吧。 不用了虞安闷闷道,用手指摁了摁眉头,低头换鞋:我该走了,搬家的事再说吧,我这几天忙完了也许有时间。 好的,那您就到时候再收拾,收拾完了随时跟我说,会有人把东西拿过来,您不要担心。 今晚已经晚了,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 住下?虞安奇怪地扫了大叔一眼:我什么都不没带,住什么啊? 衣服,都有。 大叔体贴地举起一个白色的大手提袋,里面看上去装满了三分之二。 虞安服了。 最重要的是,她确确实实困了。 困的一批。 之前连轴转了两个晚上,团队不歇她也不敢,吃饭的时候也老是错过,晚上想吃夜宵又被这事打断了,现在饿的劲早都过去了,就剩下打架的眼皮了。 而且经过刚才那么大的情绪起伏,总觉得这次困意来势汹汹。 那大叔明显是注意到这一点了,突然担心她会突然睡趴,立刻把袋子郑重其事的塞到她手里,转身开门飞速走人,留下一句:您记得到沙发或者床上睡! 开玩笑,摄像头在客厅不同的位置有三个,全方位无死角全天候捕捉,要真拍到什么,他还活不活。 -- 第80页 而虞安也是相当听话的,把袋子往地上一扔,眼里看见了沙发上有毯子,奔着沙发就去了,灯也没来得及关。 不过客厅的灯也基本都是感应智能,慢慢地自己就暗下来了。 一盏余灯的光亮,从楼上的阳台往下望,刚好能瞥见少许。 奚清楷手指间夹着半明灭的烟,往远处看了看。 深色的夜色幕布里聚着密云,在城市的钢筋铁骨也有云上的旷野显现。 风动雨落。 是不是,心动也有神知。 奚清楷沉默了很久,用食指把烟随意碾灭,眼睫垂着,久而久之,错觉自己听到了她睡觉时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只是他自己的呼吸而已。 疯了简直。 男人紧紧闭了刹那的眼睛,喉头不自觉地滚动。 想起一句很俗的老话,人生乐事,其中为顶的他认为应该是久旱逢甘霖。 其他的都比不上。 因为三样是出自人世的条框,独这条是源自本能。 极度的焦渴之下,拖动着时间费力地往前走,荒漠之上有了百年难遇的雨。 为什么,他觉得今晚这个瞬间,当她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他会这样觉得。 * 虞安困到什么程度。 她倒在沙发边缘的那一刻,隐约感觉自己三天内不会醒了,绝对不会。 然后醒了,拿起手机一看,过了一天。 只不过是十一点变成了凌晨两点的那种。 虞安抱着松软的新枕头,腿也夹着,砸吧着嘴想重新进梦里回忆刚刚的香味。 香味。 ?? 她翕动着鼻子,狠狠闻了两下,刷地睁开了眼睛,比狼还绿还精神。 虞安咻地飞进几米内的阳台,扒着栏杆上下疯狂地闻,这是一股高汤煮出来的拉面加了香葱、麻油和叉烧的味道,鲜香里还有一股好闻的酱油味儿。 但也只限于闻了。 虞安把下巴失意地卡在栏杆上,正在绝望地任味道在鼻子前飘来飘去,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透着无边的诱惑:你也想吃吗? 虞安瞪大眼睛,心说我靠神了,第一次祷告显灵诶! 是啊是啊是啊,真的有吗神明大人?邻居会给我开门吗? 她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虔诚地闭上眼睛。 后知后觉的发现空气突然很安静。 虞安冷静地放下了手,冷静地探头送腰出去,冷静地和一双黑眸遥遥对望。 很好。 虞安冷静地扒着栏杆准备跳楼。 这么丢人,还存活的意义是什么。 她腿艰难地够到栏杆,然后停下来又伸出头,这次不能把腰弹出去,只有头:邻居,你真的不识人情世故,看到人要自杀了也不拦一下吗? 奚清楷好整以暇地看她:临死前要吃一碗面吗?神明小姐? 虞安飞速把腿收回,一分钟内就从门内跑到楼梯,又跑到31楼,敲开了门。 * 阳台上有一对椅子,一个白色小圆桌,无论是夏天吹风喝喝茶,还是秋天边吃糕点边睡午觉,都很适合。 除了冬天拉出去。 但她身上有一件保暖秋衣,又有长袖和外套,虽然是裙子,但底下连体裤袜也是两大条,根本没在怕的。 所以吃面吃的专心,以至于熏出了一脑袋汗。 她的碗里有不少辣椒和醋。 面有韧性又很容易咬断,吸透了饱满的汤汁,微稠的骨头汤里点缀着十分美好的五片肉。 虞安晚上没好好吃饭,所以吃的开心极了。 奚清楷自己那碗只吃了三分之一,她就上来了,她上来他没再动这碗面,一直靠在椅子里看她。 明目张胆地看。 锅里还有吗? 虞安头都没抬,感觉到了也无所谓,爱看看去也不会少一块肉。 但是面快见底了,胃却没饱,这个就很尴尬了。 所以还是问出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奚清楷一秒也没耽搁,直接把自己的面推过去:不嫌弃的话吃这个。 我刚才拿小碗盛出来吃的。 虞安这厢还没来得及说话,奚清楷突然抽回已经推到她跟前的这碗面,转身就走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丝丝寸寸的不舒服还没有开始作祟,男人已经折返了,仍然带着一碗面,只不过是飘着袅袅热气的。 给。 多吃点。 奚清楷取下眼镜,扔进屋子里的沙发上,双手交叉,视线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嘱咐道。 虞安自己又放了更多辣椒,没一会儿就吃得到处都是汗,还想擤鼻涕。 在准备冲去找纸的时候,奚清楷把人摁在椅子上,从外套里不知道怎么拿出两张纸巾,半俯身送到她面前,低头几乎有点半哄小孩的温柔语气:擤出来,不要等会儿感冒发烧了。 这样的距离,近得虞安能看见他的睫毛,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眉骨与眼窝间的优美弧度,唇薄眼凛,这个人眸里难得见星辰。 像此刻一样。 虞安不知道这鼻涕是该擤还是不该。 犹豫了一秒,她决定先擤了再说。 -- 第81页 等会儿说着说着话,掉一截下来,跟液体冰锥似的,太tm尴尬了也。 奚清楷,你到底为什么 她拿过纸巾团放在桌上,继续喝汤,边喝变问,话好像也随着汤汁被咽了下去。 虞安想问,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可笑而老土的方法,不久前才嘲笑了你弟,然后你又来,不知道打着什么借口,她也不想知道。 奚清楷坐回座位,伸手拿起面前那杯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时脖颈完全露出来,下颚线生得好看到词穷。 寸寸都是诱惑。 诱惑本人把水直接喝完,杯子放到桌子上,抬眸认真望进她眼里,轻佻全无,只有了无边际的柔和与一点黯然,只有一点点,但仍然,令虞安吃惊。 你可能觉得可笑,他很淡地翘了唇角:我总觉得应该对你好,很好很好,可能都不够的那种好。 可我也确定,这里,奚清楷用手指了指自己额头,虞安的视线便被他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勾去短短一瞬,接着听见他的声音没有预兆地沉了三分,把她也一并拽入深海里:确实没有你。 万事更迭,山河变迁。 最难移的不过一个情字。 最容易的,却也是同一个字。 虞安捧着碗的手微滞住,她放下碗和筷子,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小拇指顺势滑过眼角。 她正要说知道了,却听见凉风里荡来他一把极静的声音。 但是这里有。 奚清楷笑得很轻也淡。 他的食指随意点了点胸口。 否则无法解释,为何仅仅是你待在这里,漆黑冰冷的冬夜都要比以往暖三分。 虞安被这回马枪杀得措不及防,愣在当场,满脑子一团光炸开。 她听见有声音在劝自己,不要看着悬崖里摆一块糖就巴巴地要跳进去,有点骨气行不行? 吃完了就进去吧,下次在屋里吃。 他起身,下意识地要牵过她手腕,虞安却先一步反应过来了:诶等等手五百我得付五百别碰 我是说你主动。 奚清楷脸黑了一层,对她的抗拒也十分抗拒。 那你主动你不要付钱的啊?! 虞安刷地抽回手,小心翼翼地摸宝贝似的摸摸手腕,嘴里念叨着:一次五百 奚清楷呵地笑了声,收回手,扫她手腕一眼:知道了,下次付。 休息吧。 他伸手在她散下的黑色长发上揉了揉,温柔地把散乱的头发揉得更乱了,又很贴心地补了一句:一千五。 虞安当机立断决定自己顺自己炸的毛。 本来想要偷偷起来打车溜走的,不知道为什么,吃了一顿暖呼呼的夜宵以后,又懈怠地不想再做什么了。 她罪恶万分地趴到了那张主卧的大床上,果然上去的一瞬间就舒服地想要尖叫! 虞安有时候庆幸自己的起点比别的人都要低,所以在得到的时刻要比任何人都要快乐。 尽管这好像也是她白白得的,但就算只有一个晚上,这一个晚上也要尽兴。 抱着以上想法,虞安在床上激动滚了一百多圈以后,成功在入睡前抱着被子把自己滚到了地上,在高级冰冷的地板上过完了下半夜。 起来的时候老腰都要断了。 扶着腰的虞安早上去公司的时候还有点忐忑,但并没有人议论什么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这样就很好,省去了解释都不知道怎么解释的烦恼。 以前都是她给办公室同为财务的同事们顺路带早点,自从之前加了项目以后,她忙得连办公桌都好久没来了,天天要么跑霂远要么待楼上开会、讨论、工作。 虞姐! 一个甜脆又清爽的女声在身后叫她,手上还拎着两个包子,飞扑进她怀里蹭了蹭。 这是公司里跟她关系难得超越了同事之情的半个朋友,唐昱,比她小四岁,性格活泼直爽,有时候迷糊了点会犯错,但好在都不是什么多严重的错误,大家给她帮把手也就圆回来了。 更别提大多数时候,唐昱也是办公室的开心果,有着独属于她的年龄性格的软和甜。 虞安赶紧回头唉了一声,把刚刚还在转腰的龇牙咧嘴收回去,回以尽量热情的笑。 最近有什么 这周五不是年会吗!你知道你们合作的那个大公司,是这周六年会,听黎总监说他被邀请去啦,他带你们这个项目的,说项目里的人好多被邀请了,你也去吗! 虞安懵住了:年会是周五?! 周五的话,就是明天? 虞姐姐姐姐姐姐,唐昱嘟着嘴撒娇地抱着她胳膊摇了摇:你去吗?周六我还以为你没事,想找你逛街呢! 虞安回过神来:啊,我没听说这个消息,也没收到什么邀请函。 真有的话,可能,也不去吧 她其实还在犹豫,连公司的年会她都不想去,更别说霂远的了。 但如果真的是整个组都去参加,少她一个倒好像是故意的,让那人注意到,指不定又满脑子瞎想什么玩意儿 -- 第82页 不去?!不去的话你看看那邀请函能不能转让啊~~虞姐,唐昱做了个拜托的手势,拖长了音:求你了,我们关系那么好,你能不能给我啊~ 能不能转让我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感兴趣啊? 虞安笑了笑,其实心里不太在意这种事。 真要有这机会,能让的话,让想去的小朋友去看看也没什么。 因为霂远的那个老总我没见过啊!前几年还说有照片什么的,新闻也播过,后来都找不到了,只有一群八卦的,有说帅的腿软,有说脾气臭的要命的楼上吕姐跟我说,比明星还好看有范,我好想亲自去看看啊呜呜呜呜 虞安捏了捏她的脸,刚无奈地想说别撒娇了真有给就是了,唐昱下一句把她定在原地:还有听说他要在年会上带老婆出来呢,诶,也有可能是未婚妻,不知道是商业联姻还是自由恋爱啊,好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虞姐你呢,好奇不! 唐昱揪着她的袖子晃了晃,虞安温和沉静地一把抓住她一直摇晃的手:唐昱,我不好奇。 我不知道邀请函会不会发来,也不确定能不能转让。 确定了我会告诉你的。 我要走了,你好好工作。 也不知道为什么,虞安今天的效率要比往常高不少。 今天是在霂远和对方进行进一步接触,她这种级别跟着听一听学习学习就不错了,之前分给她的part她几乎是极度专注地飞快完成校对了所有数据。 轮到听两方扯皮,自然就有些两眼放空了。 她觉得得去清醒一下,便申请了去厕所。 想着洗一把脸就完事了,结果这一楼的厕所间全排满了,排到女厕门口。 打扫卫生的阿姨劝她去楼上上厕所。 无奈之下,虞安只能去坐电梯。 百无聊赖地抱着臂,虞安用脚在大方框内画线,只听叮咚一声门开了。 她正要往前走,却看到电梯里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人,眉目间惊讶一闪而过,然后微翘了唇:进来? 虞安抬眼看了看,是VIP电梯,那种不会停靠正常楼层,除非刷卡,或者里面摁了才能开。 她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摁了上楼的数字。 奚清楷似笑非笑地抬眸扫过她:昨晚睡得还好吗? 虞安瞥了一眼他身后表情瞬变又憋回去的助理:挺好的。 不过不会有您的好,虞安勾唇也笑,颜色莫名的艳,眼睛垂下来压根不看他:听人说你会带伴侣出席,事业爱情双丰收,恭喜。 是,他这两年,即使绯闻没有,私下里又怎么会缺趋之若鹜的好女人。 奚清楷没答,启开了门,让助理出去。 在楼下等我。 他转身上前,一步步将虞安逼到角落里,看她微怒含火的双眸,紧抿的唇透出淡淡的粉色,脸颊和耳廓都有一些沾上红。 你有病啊,虞安躲不得,躲哪他封哪边的路,长腿一挡轻松把她困在方寸间,气得脸色沉下来:你说的碰一次五百瞎接触两 五百。 奚清楷说话时没什么起伏,情绪和语气都很淡。 他握住她的手,指甲在掌心若有似无地勾过,痒得过分。 两千。 奚清楷右手抬了抬她的下巴,大拇指指腹摩挲到肌肤上,力气大的她有些疼。 五千。 他扣着她瘦削的下巴,俯身,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厘米,她的唇近在眼前,微微颤抖着,眼里却有些灰暗。 五千就可以吻你吗? 奚清楷没再继续,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只映一个她:如果以前我真的爱你,那五千吻不到的。 五十万也不行。 此生被忘了,忘了却又舍不得忘记的人,没有价位可谈。 虞安扬起脸来看他,他黑眸沉沉,清隽中压着一股近乎惊艳的狠意,令人深陷,即使看不透。 半晌她不甘示弱道:那你还是先给钱 奚清楷不再废话,不由分说地托起她的腰,把人提上来一点,大掌扣着虞安后脑勺,俯首吻住她。 终于,把昨晚忍住的事做了个圆满。 触感和他想象的一样。 软到他心里,像在那一刻契合住一个缺失的齿轮。 作者有话要说:小虞:我早上吃的超香的桃子味软糖还没回味完呐 不想分享【哭天抢地。 ☆、Ch.34 虞安没动。 她觉得可悲, 又有点可笑。 刚开始那一瞬确实是愣住了, 在他欺身的那刻, 心内涌起的波澜更甚于反抗, 罪罚一样禁锢着她。 其实不过短短数十秒。 奚清楷已然退出。 电梯内的灯极亮, 照出彼此眼眸。 他大概生来有这样天赋,无论前一刻怎样意乱情迷地陷入欲望,怎样切切追逐、勾绕她的舌尖, 强势疯狂,后一刻仍能干净地退开,仿佛清凌凌地雪色挂枝头, 敛眸那刹那仍是精英模样。 奚清楷也抽出了横亘在她腰间的手臂,她脚下不争气地一软, 不得不用手肘撑了下栏杆, 以免滑下去。 -- 第83页 她咬了咬牙,强撑着没有抬头去看他。 想也知道,他气定神闲的带着促狭笑意欣赏, 欣赏她无谓的挣扎。 虞安错过了这一眼,也错过了奚清楷脸上和她不分伯仲的混乱和挣扎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瞬,但太清晰了。 奚清楷也在挣扎中思考, 他对强迫人没有兴趣在他有限的人生里,一向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奚清楷面上温文尔雅的笑挂是能挂上, 但是在感情方面洁癖极重,从没做过强迫别人的蠢事。 但这股冲动如此原始而强大, 仔细看看,这位小姐也就是。 奚清楷淡着面孔上下扫了她一眼。 也就是白一点,瘦一点,三庭五眼尚可,眼睛形状尚可,素颜尚可,可比例一般般,腿也不长,整个人一米六出头哦不,一米六有没有还两说,他弯下去的腰在隐隐作痛。 奚清楷认真地想,他如果真那么爱她,是爱上了什么呢? 叮咚。 电梯第三次提示。 他摁下开门键,最后看了虞安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这个问题还需要思考一下,也许并不值得回忆起来呢。 虞安慢慢站直,脸色冰如寒霜,直到接起了一通甚少打来的电话。 她边往出走边接起来:怎么这个点找我?你老师最近找了我多少次你有没B 虞颢爽朗不屑的少年音传入她耳膜:大姐,b数我有,你有吗? 虞安脚都踩上自动扶梯第一格了,这才想起来比起会议室,她应该去趟洗手间。 飞快转身地同时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给你一个机会收回那句话。 虞颢那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他没及时回答,换了个清净地方才开口:你又见他了? 其实虞颢心里还是存着一点侥幸的。 虽然说是又遇上了,但是上回的教训应该够深刻,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个姓顾还是姓什么的玩意儿,也算是把他姐弄到顶不堪的地步去了。 折磨得快没了人形,撑着一口气,眼神却是空的。 漫长的治疗与康复期,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打击,虞颢从没有那么恨过自己的无能。 他和虞孟清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个名字。 可不会这么狗血的一遇,一切又回到原点了吧? 虞颢有点崩溃。 虞安:你怎么知道的? 虞颢跳起来:艹,真的?你你你你不会又 虞安深吸一口气,摁了摁直抽的太阳穴:不会。 不会。 不会!!别问了,我自己会解决的。 虞颢在那头呼哧呼哧地喘气,像一头小兽,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不会认他的,死都不会认。 呸呸呸,你说话能不能吉利点?虞安走到会议室门口,准备进去前放低了声音对他道:我要工作了,先不说了,你把自己的事抓紧,该吃吃该喝喝,不能吃高油高 知道了知道了。 好啰嗦。 虞颢嘟囔道,嗓音不自觉地软下来:我觉得亦哥挺好。 老姑娘了,快tm嫁了吧。 虞安冷哼了一声:暂时没这个需求,不牢虞同志挂记了。 这晚又是到十一点以后才下班。 她下班后连走到地铁站的力气都没了,强撑着接了个祝亦的电话,站在冷风嗖嗖地写字楼门口,低头往高跟鞋里塞着纸巾:嗯,我刚下班。 祝亦在直播间里收拾稿子的手一顿:你又感冒了? 虞安拿出插|在兜里的右手,抚了下自己的额头,在碰到的刹那被冰得嘶了一声。 没什么温度,就是头有点重,我家里还有药的,回去闷点汗就好了。 祝亦嗯了声,抬头跟同事用口型说了个拜拜,笑得轻松爽朗,回头的那一秒笑就垮了,愁云惨淡地:不太相信,最近流感太严重了,台里倒了好几个,隔壁栏目组有一个从他孩子病到他妈,撑了几天全平躺进医院了,要不还是去看看? 虞安头晕眼花地靠着柱子,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一边其实开始纠结要不要打个的回去,坐地铁实在是地忒站为什么这么远啊!!!!!!!!!!!她一想到现在还要站直,迈脚,狂奔走800米赶最后一班地铁,下长长的楼梯,安检,刷卡,就临近崩溃了。 可打的又感觉有一点点奢侈了。 哎,你现在在公司门口吧? 祝亦忽然又问。 虞安嗯了一声:我准备走 那就行,我给你叫车了,信息会到你手机上,还有三分钟,你注意下。 手套和围巾都戴戴好,刚才自己摸额头摸跳了吧?祝亦轻笑了声,水笔在他手指间飞快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真的,注意保暖,姑奶奶,算我求你了。 虞安头晕到有点想吐了,干脆蹲了下来,撑着额头强打精神应着:好的手套我会戴的,围巾也会戴谢谢你了,车费等我回家了转你。 -- 第84页 祝亦知道她不喜欢欠人,没推脱,应下来:行,你休息好了再说。 司机过了两分钟就到了。 虞安并没有注意到身侧有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过。 新来的助理姓应,很年轻智商也很高,一路顶级高校读上来,能力强的不要不要。 就是说话直来直去,不过分配他来的人相信奚清楷吓人的能力。 他在副驾驶扒着座椅回过头来,正要勤恳发问,撞上一张冷如冰霜的脸小应下意识地噤声,由大胆的发问转为小心翼翼的发问:刚才不是要接那位女士吗,现在不 啪! 奚清楷把膝上的笔记本重重合上,优雅冰冷地笑弯了眼,镜片后的眼眸深不见底:你长耳朵了吗?没听见那位女士说,她会戴好围巾和手套吗? 他今天因为不小心把她搁到计划里,为了思考怎么会跟一个小短腿发生故事而频频走神,只想出了一个原因,那就是周边牛鬼蛇神太多,而小短腿身上一股子正气吸引了他? 这个思考被打断了! 就是被围巾和手套打断的! 围巾和手套是什么,最贴合身体亲密部位的布料!一般关系会提醒对方这种私密的事吗?不会的。 一般关系会知道她有没有戴手套围巾吗?不会的。 这个手套围巾有百分之八十六的可能是奸夫送的!提醒她在外戴上,不良的居心就是为了进了暖烘烘的屋子以后再甜言蜜语的哄着她脱了。 她把围巾一圈圈卸下来的时候,嫩生生的脖子会露出一截来,雪白雪白的,再抱着自己粉色的兔几手套,茫然地眨巴两下眼睛对方那时候想干什么他还不知道吗? 呵,男人。 呵,畜生。 这如狼似虎的世界就让这傻白甜自己抱着围巾和手套接受社会的鞭挞吧。 应如轩被钢笔折断的声音吓的缩回了原位。 不接就不接嘛,干嘛那么凶,他想回铁岭呜呜呜,家乡冬天铁门的温度都比老板脸色高哦。 奚清楷郁火堆积,连着两个电话把高管吓得抖抖索索。 直到他想起来,过两天是年会 他没记错的话,合伙人吩咐了下属给合作伙伴发过邀请函 那就那天见吧。 奚清楷决定为了公平,让这位虞女士也要尝一尝焦心的滋味。 * * * 很可惜,虞女士没来。 两个年会都请假,在家躺尸。 倒霉催的,感冒非但没好,还越来越重了。 祝亦打了一通电话就听出不对窍了。 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一样,提着汤汤水水的就赶过去了,他从来都是行动派。 虞安穿着翠绿翠绿的恐龙服,贴着四个暖宝宝,围了三层口罩,昏沉地开了门,堵在门口:祝亦,我今天接待不了你,你 给! 保温袋怼到眼前,晃了晃。 祝亦碎碎叨叨道:一个鱼汤,一个银子莲耳炖红枣,白米饭,炒菠菜,还有白切鸡和酱料,病了不能吃油的你怎么,那么看着我? 虞安倚在门边,笑了,接过保温袋,嗓音沙哑:知道了,替我谢谢叔叔阿姨。 祝亦小时候在国外长大,清朗阳光随着年岁增长也不退,仍像他们江边初见戴着耳机时的样子,很容易快乐,但难得,脸红。 他只是不小心想起了那个群。 自从知道他喜欢上了谁,家里老父母远在大洋彼岸度假时都抽出时间建群,拉了三个大表哥,两个堂弟,四个堂妹,两个经验丰富的七大姑八大姨,力争有老有少、丰富多样,共同建了个恋爱就业娶妻生子一条龙服务八折优惠微信群组,帮他出谋划策。 Emmmmm。 最有用的时候就是今晚贡献了厨艺。 怎么还被人一眼发现了呢 祝亦有种恋爱就业娶妻生子一条龙服务八折优惠微信群都被发现的扒光感。 东西往人手里一塞,把她往室内推了一把:赶紧吃了再吃药睡觉,药我也放里面了,我二姑在普外的,说这个挺有效走了哈,拜。 虞安抱着袋子慢吞吞走到了餐桌,拉开椅子,坐下来,把自己恐龙连体服的帽子也扯了下来。 她把餐盒拿出来,还不是普通的盒子呢,木制雕花的,凹凸不平的手感,带着饭菜的余温。 生病了其实没什么胃口。 可病了也很容易难过。 这两天她抱着马桶吐了好几次,漱口后一躺回床上立马打开一档综艺,在捧新人,新人有点聒噪 但房间已经那么暗了,天气那么冷,她也不能告诉谁,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被留在这里。 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很多拽着她往下走的回忆。 所以只要放得很大声,吵吵闹闹的,尬笑和老梗回荡在卧室里,也能好很多。 好很多很多。 看不了,放着也行。 半睡半醒的时候虞安做了一个梦,也是天地昏暗,被雨冲刷,雨幕打在玻璃窗上,映着一路穿行过的城市霓虹,她就那样看着,心里很平静。 -- 第85页 身边有个人,一直陪她坐着。 模模糊糊,看不清脸。 虞安醒来愣了好久,摸到枕边一片湿。 她被巨大的空虚击中了,现实与过往交错,勾织出的画卷下意识地让她期待着,期待 这里是临安。 期待醒来后,他们都好好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厨房里有饭菜香。 饭菜就在眼前。 虞安忍着反胃的感觉,端起浓稠奶白的鱼汤喝了一口,就一小口。 她拿出手机给祝亦发了条信息:【很好喝,替我谢谢叔叔阿姨。 】 下一秒她就冲到了厕所,吐了个干净。 喘气的时候虞安甚至错觉鼻息和呼吸,每一口气都是烧烫的。 手机不长眼地响起来。 并且是一秒三条信息的跳,声音不断。 她刚从外套兜里掏出来,微信消息还没来得及看,铃声便响了起来。 虞安努力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唐昱。 嗯她认识吗? 虞安昏昏沉沉地想起来了,她的确拿到了霂远年会的邀请,转让给了唐昱。 当时女生就兴奋地尖叫,抓着她衣袖说这个场地以前还承办过啥啥大型活动总之很贵很高档就是了,要求正式晚礼服。 没病她都提不起兴趣,遑论成现在这样。 她接起来:喂,好玩吗? 那边急切的女声好像快哭出来了,叫虞姐像扯高音,接下来的话却分贝小了不少:你能来这边一趟吗? 虞安的呼吸很重,她刚想问什么事这么急,退出通话界面就有无数消息紧跟着在顶部出现。 【虞安你在哪?潜艇出问题了,合作方追究下来了,你在哪?!】【小虞你不在年会上吗??赶紧来一趟吧,现在!】【数据怎么会用私人邮箱发啊??项目怎么泄露了?!】【虞安快过来,出事了,这边紧急开会呢,就差你了!】【你认识华承的人吗?潜艇项目泄露了,细节都抖出去了,你怎么办事的?】虞安听见自己冲快哭出来的唐昱说:知道了,给我一个小不,四十分钟。 她换衣服的时候就把车叫了,脑海里把所有流程理过,最近基本都是整个团队在一起,私人邮箱她打都没打开过,每一次她走得时候都还有至少七八个人在,除了前天十一点下班那次。 她收尾的。 四十分钟后,她推开了宴会楼上的多功能会议室大门。 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的方形桌,十几个人有坐有站,女的基本都是各异的礼服加坎肩,男士全是正装,一看就是刚从楼下酒会撤出来的。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所有人都下意识朝声源看去。 除了一个人。 事实上,虞安一进门就看到他了,背对着她,是唯一没有转头的人。 坐在主位,仅仅是背影都已透出在位者的疏离感。 奚清楷是那样一种人。 他立在那里不说话时,像清透琉璃,色调清冷,长夜微明。 可在温和雅致底下,分明包裹着秘而不宣的危险和冷意,下一刻就能被撕开伪装,利刃藏鞘,也绝不吝啬见血。 她很快挪开目光,迈开步子走到中间,问:怎么回事? 在顶头上司快速解释的过程里,她能清楚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灼然停留。 虞安一心二用,一边抵抗着极端难受的身体,一边用仅存的理智理清了事情始末。 是泄露,而且是很严重的情况。 怪不得霂远那边的人脸色都不怎么样。 她本来只是财务,上峰想带她,工作倒是关于数据处理整合方面的事,难度都不算高,只是繁杂了些。 完整的项目报告虞安能看到,但也不可能带到家里去。 所以很难解释为什么华承,在这个case上他们最强劲的对手会早一步,几乎是针对他们核心优势的反击,真到最后一轮竞标,那结果很可能让这么多人的心血打水漂。 现在情况是,唯一的漏洞显示在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回放里。 她工作到一半,唐昱进来拿票,虞安把票给她后,两个人交谈了几分钟。 很快虞安出了一趟会议室,虽然把所有的资料都暂时锁起来了,但还有一沓A4资料在桌上,电脑也是开着的,屏幕是否亮着倒不清楚。 后来灯短暂地黑过四五秒。 亮起来的时候,虞安已经回来,站在那抬头看了看灯管。 再过三分钟,唐昱离开,虞安用了几分钟电脑,很快合上装到电脑包里,关灯锁门走人。 虞安,你当时明知道这些有多重要,为什么还要随便出去?把资料留在那? 上峰眼神飞快扫过红着眼的唐昱,怪罪却也亲疏立现地看了虞安一眼:你上厕所什么时候不能上! 虞安知道现在满场都在等着她解释,但是听了这话后,她撑着额头,唇角一勾,笑了。 抬眸,锋刃一样扫过唐昱:我去上厕所? 唐昱坐在那,肩膀一抽一抽地,泫然若泣地对上她的眼:虞姐你当时说让我等你一会儿,为了安全把优盘取下来离开的,说去会儿洗手间就回来。 -- 第86页 ! 全场气氛降到冰点,肉眼可见的,霂远那边两个总经理级别的加一个高管,脸都黑了,瞥都不敢再瞥主位男人一眼。 这事出在平常都算棘手了,遑论是在一年到头年会的时候。 但说真的,这一个项目要到动摇什么的地步,还真不至于。 就有人听了什么事甩下年会就来了,拦都拦不住,很明显把这事儿当大事儿了。 哎,年终奖。 分红。 估计得大缩水了。 虞安谁都没看,只盯着唐昱,眼里迸着平静的火光,刺得对方避开了和她对视这一刻。 她微哑着嗓子,轻笑了:那天我为什么出去,你心里有数吧。 本来拿完票就该走了,但唐昱又抓住她袖子,放低声音担忧害怕地说,来的时候人都快走光了,走廊到底却有声音,那边没有办公室也没有会议室,让人瘆得慌,不敢出去,想让虞姐出去看一眼。 真有什么的话她也不是捉鬼的,去看有个卵用啊? 虞安虽然不信这些,心里也忍不住飞过一句弹幕默默吐槽。 监控视频只能拍画面,不能记录声音,基本只能她们俩各执一词,看人们愿意信谁。 信不信也没有大区别,这污点总会被记录在案,严重一点,可能会被当做商业间谍。 所以 你也别想怎么解释了,这个事主要看他们那边想怎么定夺处理,多说多醋,但我也不一定能保你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其他人再掺和也没用,被经理好心请回了宴会。 虞安则被上峰叫出去说了这番话。 她反应慢半拍地抬头嗯了一声,脸比之前要更热了。 倒不是急火攻心、情绪激动,估计温度又升了零点几,虞安烧得两眼都快对不上焦了。 进去之前,虞安慢了两步走,从半磨砂的玻璃里隐约看见人影,只有三个人,其他都散了,唐昱坐在了主位右手的位置,低着头,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只是一截白皙细嫩的小臂,有意无意触到了对方西装袖口,扣的相当完整,且剪裁得体的正装配了一双更出挑的手,骨节修长,中指和无名指要较一般人稍长,手腕上一块简单的黑表,男人曲起指关节,在桌上轻敲了两下,侧头看着年轻而脆弱的女孩。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虞安背靠着墙深深吐出两口气,才开门进去。 甫一坐下,高管吴钺直截了当地开口:你要么交代,要么给个能减少损失的方案。 吴钺严肃地将目光投向虞安:数据显示也是从你这边走了私邮,收信人的邮箱是空号。 虞安靠在椅子上,听着,没说话,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奚清楷。 他若有所思望着她,见虞安看向自己,那眼神里也明白铺着一层话,奚清楷也就挑开了说,把钢笔轻掷到桌上,淡淡道:疑罪从无,但在没有其他可能的情况下,我认为你应该配合一下。 配合你妈了个x。 虞安要不是考虑现在说出来这句话像在撒娇,早tm甩他脸上了。 唐昱看着也坐立不安,睫毛膏都花了一半,她听见奚清楷的话后忙道:最应该配合的是我,留在那里看着的也是我,如果要告 砰 虞安一巴掌甩到桌子上,震耳欲聋地让人能轻易感知到她手掌的痛苦。 你能先闭嘴吗。 她彬彬有礼地看着唐昱,又转向了其他人,点头抱歉地示意了下,面无表情道:我没什么可以交代的,需要的话可以报警处理,我一定配合。 我没带什么东西出去,停电的时间是10点48到10点51,我在亮之前二十多秒重新进屋,这期间没有碰过任何东西。 就这样。 虞安撑了一下椅子,暗自吃力地挺直了腰背,往门外走去。 经过他身后时,听见奚清楷语调颇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你确定,没有别的了? 虞安停顿了一秒,转头看他,轻笑,反问道:您觉得呢?在这个房间里,多说一个字,我都嫌恶心。 她关门离开的时候,余光瞥到会议室里奚清楷抬手拍了拍唐昱的脸,从虞安这个角度,可以轻易看见他是在笑的。 虞安收回视线,裹紧了深咖色加厚棉衣,把脸埋在绒毛毛的帽子里,往洗手间走去。 胃里没什么东西了,只能干呕。 要不是她没有性生活,虞安都怀疑自己怀孕了才吐得这么欢腾。 她坐扶手电梯下去的,途径宴会厅那一层的时候,音乐和热闹的声音交织着一点光,从门缝里透过来。 虞安抬手揉了揉鼻子,手背凉,鼻子更凉。 她走出一楼的旋转门,绕过喷泉,清醒地思索了一下要不要去买瓶酒。 今夜真是以后要从人生中划掉的一页。 传说中的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当时郑禧硬挤着要住进家里,不惜以西施陪酒的视频威胁,她是艹气,但是至少事出有因,她知道郑禧就是那样的人。 可现下,她发现可能真是她跟不上时代了。 做了一年多同事,屁都不了解,上杆子的当靶呢。 -- 第87页 虞安还挺想提醒一下他们的,如果她俩之间一定要有一个叛徒,那绝不是她,因为她自己知道。 他们留下唐昱,了解的越多,交流的越多,损失也越多。 但奚清楷就是个傻逼。 还是立马倒闭吧,今天也疯狂不要脸的男人,赔死算。 她不是生气伤心别的,是有感觉,奚清楷看出来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就是在那装傻。 具体为什么觉得,虞安说不出来。 只是有那么久的时间,他们日夜相对,她那时背对着都能感觉到他是不是在生气。 夜色混着寒气扑面而来,她沿着酒店门口的下坡往街边走,却没有注意迎面驶来的一辆车没有大灯,等对方到了跟前,才忽然拧开前灯,闪得她挡了挡自己眼睛,就是已经躲闪不及了。 司机开了二十五年车,第一次碰见这种事,他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应该不会有人在酒店门口碰瓷吧?他绝对啥都没撞上!!那女的遥遥一眼,晃了晃,pia就晕了。 奚董,我,我下去看看 司机还没把安全带解开,耳边已经传来一声重重合上车门的巨响。 奚清楷脸色发白地到车前,蹲下来时下意识垫起她后脑先护在怀里,往地上摸了一把,干涸的。 他低头,看见怀里这张藏在绒帽里紧闭双眼的小脸,还能听见她的呼吸绵长,他屏住的呼吸这才下沉了。 回织月,叫陆医生派他奚清楷脱下西装盖在她身上,那一瞬改变了主意:让他自己来吧。 应如轩一刻犹疑也没有,立马联系,在拨电话的间隙,他不由透过后视镜小心扫了一眼。 幸好,奚清楷也没发现什么。 他只是垂眸认真看着枕在膝盖上的人。 认真地好像,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似得。 偶尔抬手拨开她沾着冷汗的碎发,手掌合在女生额头上,大拇指很轻地摩挲,沉溺般地柔和。 看着,竟然有一点美好。 应如轩心里立刻拍了自己一巴掌,犊子瞎说什么呢,老板工作的时候也很美好! * * * 美好只维持在虞安睡着的时候。 说起来正常人也可能不信,这位病人小姐醒了,坐起来,知道自己在哪里后把这座别墅扫荡式地砸了。 怪也怪奚清楷极少来住这里,离市区很远,大多是退休的富豪图个清静才来住。 当年奚清楷也蛮无聊的,赚了钱也没什么好花的地方,他一有阴影不赌,二有洁癖不嫖,三不可能碰高压黄线,也不玩高尔夫,也不钓鱼,也不喜欢聚会,认识的女人能继续的大都不超过一个月,最长的三周半吧,于是整个人业余时间活得就跟村口大爷一样,小卖部买买东西,没事看看夕阳。 就是买东西要比别人稍微贵一点。 说来也是贱,买什么他也奔着升值去。 所以不动产,买;瓷器、古玩,可以。 有靠谱的拍卖会或者古董店也去看。 慢慢的,东西都堆到这个六百坪又空的别墅里。 装修倒是精装了,从大的家具到小的细节都跟整体古典风格配套,就是沿路不少地方插空有些花瓶瓷碗之类的。 不多赘述,总之虞安烧得只剩本能行动的她自己,一路扫荡下来,大概能再买一套织月的房。 陆若禹跟付明浩先认识的,但后来跟奚清楷更合得来一些,他作为一个私立医院的头牌不,顶尖的好医生,好容易休一回比金子贵的假,还没沾枕头就被奚清楷叫来,不是不火的。 但他给病人吊完水,黑着脸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发现他错了,他错的很离谱! 这病人起尸先不说,整个一僵尸入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骂奚清楷的掷地有声、词汇之丰富,怕是十里八乡都能听清哦。 还有各种碎裂的声音,金钱燃烧的声音! 陆若禹舔舔嘴唇,俊逸的脸上挂上了还好我没错过这好戏的欣慰,他也不听ASMR上瘾,但是这个姑娘扬手推瓶,就跟玩似得,推完了歪歪头,薄唇张一张,不急不缓地继续问候着奚清楷。 最匪夷所思的是,他旁边的人完全没什么反应。 甚至在笑。 还不是怒极反笑的那种笑。 完全不急,还有时间点燃了一根烟,斜倚在一楼厨房门,抬头看她,扬起的下颚线条流畅漂亮的要命,眼镜挂在笔挺鼻梁上,弯着嘴角,是能让人哑然的清淡潇洒。 清楷,不生气啊? 陆若禹试探地指了指虞安,她趴在楼梯口把玩着什么,不说话了。 奚清楷笑笑:生什么气,砸了多少就赔多少啊。 没当回事的样子。 接着迈开腿,从一片狼藉里走出一条路,朝楼梯口的女人走去,顺便冲别墅的李叔道了声送客。 陆若禹真想把他的头卸下来踢到巴西去。 当八卦之心还是促使着他扒着门框看了最后一眼。 奚清楷真的俯身了!! 这位选手真的心怀不轨! 那还能让对方真赔不成? 陆若禹发现刚刚奚清楷说的话不能信,想了想,服了。 -- 第88页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传说中,财产自杀式泡妹。 追女孩只会按照传统普通送车送房的陆若禹甘拜下风。 以奚清楷的仇人遍布之广,这种有市无价的东西,在最危急的时刻很能卖出一点价钱的。 财产燃烧中的奚清楷蹲在她下面两阶台阶,单腿半蹲着抬眸看进她眼里:为什么那么生气?因为没有护着你吗? 虞安把手上的小茶壶扔到一边,捡起了不知哪个角落的小白兔子,毛乎乎的毛绒玩具,白兔子眼睛都被淹没了,只有害羞的嘴角上翘这是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但她忘了,以为这也是奚清楷的,扯了扯耳朵,还是不舍得丢掉。 于是抱在怀里,没理人,绕过他走出了别墅大门。 别墅前院有一座喷水池,雕塑上的女神刚好伸手捧住了月光,她就坐在那,谁劝都不走。 就摸着兔子,耷拉着眼睛,安静不少。 清楷给她裹了一件又一件,直到虞安成了行走的北极熊。 然后跟她一起靠在水池边缘,环胸站着,沉吟了片刻,道:为什么,如果她骗人了,为什么不说? 监控视频可以放大,本来距离就不远。 口型其实清清楚楚。 虞安拧拧兔子的脸,像孩子那样奶声奶气地轻哼了一下,又笑起来:因为说了你也不一定信啊呀,水! 你说的,我怎么会不信。 奚清楷沉默了几秒,放慢了语气,一点喟叹像月光似的温柔,揉了揉她的发。 但,但,就算是那样,虞安苦恼地咬了咬手指,蓦地抬眼望他,笑了:我不相信你啊。 你老是骗我。 我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你了。 我把心都掏给你了。 你弃之敝履就算了,还一直赖着不走,是免费看猴戏呢?又骗我说有苦衷,搞得像能展望明天一样。 差点就信了。 说不爱,说忘就忘,好,那就走。 走的时候又拖泥带水。 从头到尾,如果你痛了三分,那我痛了你的千百万倍。 任谁的自尊碎在你面前,你是看都不会看的。 留给我的,就只有疼。 疼死了。 奚清楷愣在那里,眸中翻滚着无数情绪,最终如暗涌汇入海,随着他闭眸的那瞬消失了。 我想喝巧克力,热的。 虞安忽然开口,跟着就是哽咽,很热的,很甜的,那种。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抱着兔子呜呜地哭。 好,别哭了,奚清楷俯身,说不清为什么地自然吻掉了她脸上的泪,又亲了亲,一个有声响的亲吻,不沾染任何情欲,只是抚慰,含着珍重的抚慰:我去找。 一楼翻遍了没有,总管李叔也为难:二楼有个储食物的小房间,我去看看 不用,我去,你帮我看着点她,拉不回来的,不要试图动她了。 二楼整洁倒是很整洁的,就是名目种类也太多了点,很多进口的零食、罐制食品也在,奚清楷很少喝甜的饮品,脑海里其实没储存关于热巧长什么样的画面。 奚清楷最后还是找到了,找不到他让人买也要买回来。 就是,他说要留在身边,人也没留下来,好像也没给她做过什么事,他这种没长心的人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所以砸了运动多出汗也好,想喝想吃就更好了。 奚清楷拿着两小袋巧克力退出来,把门关紧,抬眼时看见几步之外的阳台门,透明的玻璃外是难得月明星灿云遥的夜色。 是她一直抬眼看的天空。 他脚步一旋,往阳台走去。 这里往下看,能清楚地俯瞰一楼的前庭。 喷泉,还有坐在那的她。 有人在看着,可奚清楷还是心里一紧,在没有看到之前,生怕有那里空无一人的可能。 这些莫名出现的心绪极大扰乱了他的生活节奏。 奚清楷却并不为此而烦躁。 走过半圆形的阳台,他走到栏杆旁,垂眸往下看,那个身影还靠在那里,裹着层层叠叠的衣服,抬头看天,不经意地对上一道视线。 虞安愣了一秒,自如地转开了,继续数星星。 奚清楷收回视线,转身准备走的那一刹那,忽然全身一僵。 以前说有的记忆碎片片段只是飞一样闪过,勉强有些熟悉而已那现在这个停留在脑海里的画面,为何前所未有的清晰,停留在这里,拴住了他。 也是一高一低,他们在哪里,总是这样,遥遥对望。 奚清楷走得更近了些,但闭上了眼,妄图把那个画面看得更清楚。 凌晨的温度格外刺骨,荡来暗色的一从从晚风。 如燕归巢,从原点开始,无论飞到了何处的天边,最终都会回到那里。 虞安站在不高的楼层上,防盗窗后面,笑得很深,还未被伤透过的样子,没心没肺地带着欣喜,因为看见了他。 顾凯吃饭了没? 刚开始还用喊的,后来只用张口做个口型他就能看到了。 她一直在。 从第一秒,到每一秒。 -- 第89页 疯狂涌入的记忆瞬间占据了高地,奚清楷眼前愈发模糊,只余撕裂般的痛楚。 人生这么漫长,一餐饭可口洗澡水温正适都不难,平平安安渡过一生是大幸,细节铺陈开来也不定记得什么,只是有时候转个头,已经换了宇宙。 我吃了。 每一餐都好好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的,刚好过节,大家一起疼【不 只有男主! 毕竟人家实力做大死,并且即将发现自己无法面对现实的现实:)这以后也没虐了哈放心看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因为今天刚好也是我生日,所以前十个100红包~ 300+字的短评800红包 800+字的评1000红包~虽然可能发不出去,还是小小地许个愿,希望有可能发出去! 微博应该还会有个小剧场(*  ̄3)(epsilon; ̄ *)啵啵小可爱们 那里见!!!! ☆、Ch.35 奚清楷意识模糊的时候很少。 这次却头痛欲裂, 他能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 是透过栏杆的间隙投去目光时, 看她那一眼, 被夜色覆着的女人微垂着头, 只能看到小巧的鼻尖和唇珠,黑发落在她白皙肌肤旁,像某种会在深海中发光的存在。 冬风淹没了他。 沉沉下坠的梦拖着他的脚踝, 奚清楷有看见了她的错觉。 海浪往而复回,无边无际的深蓝接着天际。 虞安赤着脚从浅滩往里走,像玩沙望海的小孩, 并不在意周围。 奚清楷伸手想去碰她,但在肌肤相触的瞬间, 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卷起数十米高的浪, 一瞬间将他们吞噬,让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幸而他并没抓空,最后一刻, 分明是握住了她细瘦的手腕。 过了不知道多久,奚清楷睁开了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边同时传来好几个人的声音。 醒了醒了! 奚总睁睁眼了?! 陆若禹快二十多个个小时没合眼, 正昏昏欲睡着,听到有人说话整个人就弹了起来,和奚清楷的个人医生一起到了床边, 但没有贸贸然下手检查,因为奚清楷看上去竟比平时还要清醒锋利一些。 男人推开被子, 手指摁了摁太阳穴,扫了一圈室内,主色调是极简的黑白,深色的天鹅绒窗帘拉得密不透风,看装潢不是医院的单人VIP病房,但是哪他也懒得追究了,下床的同时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 一天半多,现在下午六点了。 陆若禹和主治医生交换了个眼神,之前怀疑是他在吃的药不对,但是怎么做检查都没发现问题,可人就是醒不过来,把周围的人吓得不轻。 可奚清楷看起来就像真的只是缺乏休息一样。 他从衣柜里抽了件衬衫,边系扣子边淡淡问道:耒沙在哪? 奚清楷抬手随意取下一件黑色风衣,挂在臂弯,大踏步往门外走去,甩下一句:定位找出来。 有手下想拦他,但看这幅山雨欲来的样子,实在没有这个胆子。 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示意两位医生,令人失望的是,一个飞快拿过自己的外套收好仪器彬彬有礼告辞走人,一个抬起表看了看无辜眨着眼说哎太晚了该走了回家睡觉。 这个世界恐怕没有真情在了。 绝望。 * * * 耒沙十七岁后第一次去了缅甸,在金三角区域一待五年,国籍也换了。 跟奚清楷走了两条不同的路,依然风生水起。 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 儿女情长是文艺作品里常见的小事,世道风云多变幻,他天生爱险境刺激,到头来却跌入了情字线头,装作满不在乎的要抽身离开,命运都要捉住他索要砝码。 奚清楷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为了他去做线人,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上头尽收眼底,背后的损失不是可以轻易计算的。 而对信这个字,他的态度一向凉薄。 奚清楷骨子里天生不信人。 倒也没有什么怕的,财富散尽也好家破人亡也罢,说到底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奚清楷连原生家庭都忍了十年,死亡或者失去并不是难捱的酷刑。 但该做的事依然要做,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日夜工作,从家中到车里。 所以耒沙在被他叫到住宅书房,听到奚清楷问:你找虞安说了什么? 背后的落地灯将人的影子投在地面上,细长宁静,耒沙不自觉地盯着看,心里门清,耸了下肩:就是你听到的那些。 除了两年前,我只找过她一次。 奚清楷一下就笑了。 声音淡若无痕,这样吗。 她说话时声调懒懒,挑着眉看向耒沙,说得四两拨千斤,语速飞快,几乎听不出情绪。 我还想给自己一点面子,把记忆里那个人留住,当他是真的存在过,也不枉费我认真过。 他当过顾凯,但他不是,也不会是。 奚清楷的缄默敲得耒沙心里七上八下,有种横竖活不过今晚的苍凉感,于是一咬牙心一横,大步走到书桌跟前,低头看着他:瞒着你这事,我的不是,我认;这次也是我找的她。 但我不是为了别的,那姑娘不错,是真的不错。 -- 第90页 我说句心里话哥,没有你,她找的人也差不了。 但如果因为跟她在一起,你有了什么差池 耒沙顿住了话头,不小心撞到了奚清楷眼里。 他上次见到这个眼神,是三年前。 耒沙被人背叛,走投无路,又得罪过道上出了名杀人不眨眼的谢三,东南亚局势混乱,他往泰国逃的路上被人绑起来丢到大船上,有人点了名掏钱要看人沉水,笑呵呵地在船头晒太阳。 要看所谓表演的大佬付了钱,美钞装足箱子,晒在阳光下。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顶上悄然无声翻下来,那缅甸商人身边血雾四溅,他脸色苍白地拔枪就要回击过去,却被一发打在手腕上。 奚清楷边朝那人走去,边用牙慢条斯理解开带伤右手的绷带。 我弟弟的命 只有我能动。 奚清楷唇角懒然上挑,骨节修长的手卡着对方的脖颈,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栏杆之下是层层破开的海浪,甲板后站的全是奚清楷的人。 他待了那么些年,竟从不曾知道兄长深浅。 连谢三那边都说的清楚看在奚清楷的面上,望好自为之。 耒沙那天天后知道,有人凶起来,真是会让人觉得,他还是继续戴面具一辈子好了。 收回思绪,耒沙没再多说,径直跪了下去。 这晚林序找自家总裁找不到,被迫找到李叔这里,却被挡了一挡,原因是家事。 到了后半夜,后背皮开肉绽到已没什么知觉的耒沙咬牙没倒下去,听到奚清楷说。 她没有我也可以,但我不行。 那是他最后的自留地。 生死来去脏净不辨的前半生里,一笔一画,恐怕连个人字都写不好。 到底是,上苍待他不薄,截一段她的时光送来与他交错。 我不骗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这十一个字,被发现后他缠着虞安说了许多许多遍,心中记挂着要和她做的事,清单拉出来与寿命齐长。 最后,却是他亲手将新刃插|在她旧伤之上。 废墟尘土一样的现状,让奚清楷头一次有种踩在悬崖边上的感觉。 * * * 虞安爬起来是早上十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常自觉完美地错过了上班时间。 原本也是项目结束会有多一天的假期,虽然没结束,她现在这个尴尬的状态去公司也是自讨没趣。 她从被窝里把自己的头拔|出来,一脸郁结的踢拉着拖鞋走到一直响铃声的门口。 刚一开门,一个无尾熊就挂在脚边,死死抱着她,巴巴眨着黑白分明的眼,圆圆的脸型开始褪去了青涩,显露出少许少女的俏丽来:姐,我挺喜欢祝亦的人还,不不错 虞安陷入一种满头黑人问号的状态。 首先哈这人应该在学校里背单词复习三角函数,为什么跑这里来了?? 其次,这瓜娃子在说什么鬼?? 虞安觉得日子就像有惯性似的,头开的好,这一天也就容易完美。 要是一早上就混乱,那这天基本也就废了。 倒不是真会把事事都搞砸,但心理状态差不离就是那样了。 比如说今天吧,把虞孟清塞回学校,她出来吃了个刨冰,绕到江边桥上看了看景,帽子的链子连着脸一起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样,虞安都有种被人盯着的错觉。 她不下五次,冷不丁一个猛回头,警惕机敏除了工作日仍然拥挤的人头攒动,什么都没有。 虞安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套头毛衣,红色的绒线帽,像她那玩偶毛绒兔的大型翻版。 人山人海里,她恐怕是最无能的一只兔子了。 虞安兴趣缺缺地逛入地下广场,超市人比其他地方少很多,这家Ole的酒架整整三排。 她病没好利索,没钱没胆,也就转两圈过个眼瘾。 葡萄酒和香槟安静躺在架子上,虞安走完冷冷清清的第一排,拐到第二排。 这里倒是有人在挑酒,就是手相当不稳,有一瓶眼瞅着摇摇欲坠,很快就要滚落下来。 她恰好走到跟前,也赶了个巧,看准后手飞快一捞,稳稳地握在了手心。 很迅速。 虞安正欲说话,沿着修身黑色西裤一路看上去,对方也微微倾身,静然望过来。 我回头再望某年,像失色照片,乍现眼前。 虞安想到这句歌词,冥冥之中与偶像的感情对接了短短一瞬,竟有些莫名的欣慰。 也许,是因为失色两字。 奚总,您大白天的不去工作,来这做什么? 虞安半讽地轻笑,抬手把酒瓶要放回原地,实则有些忐忑。 她脑海里有印象,前天好像去了一趟和奚清楷有关的地方。 但做了什么,实在是记不清了。 虞安能感觉到他在看她,可悲的是她掂脚也好蹦了两下也罢都无法把它分门别类的放回原位。 直到男人接过,轻松地将它搁置在该待的位置里,又转头看她,垂眸不着痕迹地避开目光,笑了笑:讨债啊。 -- 第91页 他视线自然而然落在虞安右脚散开的鞋带上,那一秒不是不感谢的,奚清楷单腿跪下去,借动作掩饰住心情,但男人随便蹲在那里都是一道清贵风景,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虞安心情复杂,怀疑他被魂穿了。 奚清楷把她鞋带仔细绑好,紧了紧,复又直起身来。 虞安发现自己真是有点贱,她没有面对被魂穿的经验,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手不自然地蜷在胸前握成拳头。 他就那么看着她,薄淡宁静,眼底有很重的复杂底色,那个眼神让她忽然有了逃跑的冲动。 但虞安已经是成年人了,不会做那么蠢的事。 所以她只是倒着走,脚底抹油地化作竞走队员,掀一阵小风后跑了。 负一楼到一楼是扶手电梯,她最欣赏的电梯,能将自主权握在手里的电梯! 蹬蹬蹬跑上去后,虞安站在玻璃门前傻眼了。 下雨了。 雨幕漫天漫地的倾倒,白云乌云分享一半天空,天幕下奔跑的人像可以剪作电影片头的慢动作。 可踏着四溅的雨水,笑起来的瞬间,其实转瞬即逝。 奚清楷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着。 他没有看她,抬眸和虞安看着同一片天空。 站定前,他们肩处的衣物摩擦,起了刹那静电。 奚清楷花了很久,也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我很想你四个字折叠藏起来。 从兜里摸出一块四四方方满刻外文的黑板,问她:吃巧克力吗? 在临安的时候,她即使开着小店,也是不可能舍得随便拿东西吃的。 喜欢吃东西,看到网上的巧克力盘点,曾遗憾地感慨说这个好贵,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有没有放金粒粒! 虞安左手已经攥成拳又松开两次,才平静地点头,掰了一块正方形,含在嘴里,几秒后,垂首,抬手把头发捋到耳后,唇角微扬,眼底复杂:好苦。 没有碎金子。 美化过往幻想的,都是自己。 奚清楷没动,盯着缺了一块的长方形,轻勾着唇笑了,眼里似蒙了雾,看不分明。 他抽出一支雪茄龙,单手点燃,掌心仍握着巧克力。 年会你没去,抽奖了。 他看着远处,虞安看雨,开始切切期盼它变小。 听见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心底哼笑了声,这简直是废话,她烧成sb还从被窝里被拖过去批斗。 这事没解决完,她不想提,答也没答一声。 但估计就算你抽了也抽不中,你运气不太好。 奚清楷眸低垂了一瞬,从西裤兜里掏出一张很皱的票来,递给她:所以黑箱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理所当然。 虞安觉得有点眼熟,下意识接过来看。 那是张邮轮船票,不仅皱了,而且已经很有了些年月,泛黄的有些字迹已辨认不清。 只有澳门两个字隐约可见。 虞安飞快翻到反面看,在右下角看到一小行红色字迹。 是中学生最爱写的那类行书,有些龙飞凤舞的混乱,透着主人的心境。 写的是秋天很不好,你不必在场。 那是她在船舱里写的。 风浪摇晃,天气不好。 十六岁那年,像父母一样,得到了一张抽到的邮轮之行。 其实不是虞安抽到的。 在店里为一个客人守住了不慎落下的钱和证件,对方回来感谢时,不小心将身上的这张票再度留在杂货店。 第二次,虞安起了心思,不想还回去。 占着那张票时,她想的是,听说自杀会下地狱,那就让她下吧,天堂留给那位顾客。 而人间人间太累了。 手腕割下足够深的伤口,趁着人最少的时候,凌晨时分,她挣扎着想爬上栏杆。 直到,耳边有淡冷声音在说,要死不爬高点跳的远点,掉在这里会被搅到发动机里,打成肉酱不关别人的事,但你影响航行。 虞安是个社会责任感包袱有点重的小孩,刚爬下来,就有来吹风的游客发现她滴滴答答落血的手腕,尽管没大碍,但看着很瘆人,很快被呼啦围上的热心群众架回了船舱,众人包扎好她伤口又劝她一路,直到返程。 那个声音的主人却始终没再见到过。 那年奚清楷二十三岁,激流中勉强竖稳脚跟,狠绝不怕死,出名的眼光准。 但每天问题都很多,山一样的,前方雾浓路险。 这个插曲很快就忘记了,但着了魔一样,她跳下来时滚到脚边的船票,他捡了起来。 这样的一场狭路相逢。 奚清楷手指间的烟雾遮了一刹他眼眸,黑如漆墨,声线微哑而沉:这是我给自己的抽的奖。 顿了几秒,他说。 谢谢。 雨雾的声响稀稀落落,落在耳里,自在逍遥的任性。 虞安听见他又说,谢谢你活着。 男人侧过头看她,笑了笑。 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褪去所有伪装,像等了万古长夜后的第一缕光。 乌云缝隙里的光适时透过来,照在他眉目唇角上,好看得夺人呼吸。 虞安紧紧攥着那张票,动弹不得。 -- 第92页 她都快忘记了。 刻意叫自己忘记的过往,连手腕处的痕迹都淡得不仔细看再看不出来。 原来第一次他满身血污地躺在那里,并不是初遇。 而是重逢。 虞安嗓子有些干,下意识回了句:不用谢。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千言万语在心底!这章手机码的,红包等我明天上电脑发!长评短评都好 看哭了|-| 我是个俗人 很开心被你们喜欢。 看留言是我每天最期待的时刻啦!!! 祝平安快乐,比个大心。 ☆、Ch.36 虞安灰暗的童年曾经被短暂地点亮过, 是有一日晚上, 难得空闲的母亲摸着她的头说的。 窗外星空的光, 来自很远很远以前。 它们穿过几十万上百万光年, 穿过宇宙的尘埃, 漂流了很久,才得以被她看见。 而最初发出光的星星早就死了。 她后来把这点也告诉给了弟弟妹妹。 虞颢是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不可置信。 虞孟清却只是当听了个1+1=2的知识一样淡定。 虞安于是清楚, 每个人的阙值和开关都不一样,连接这世界的媒介看似相同,而实际上差别很大。 星星是一直在她心里的。 她很痴迷其中的延迟感, 背后潜藏的意义,是无论多远, 光都会到达。 总会到达。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这个, 虞安的心也就安定了下来。 她说完不谢后立刻回过神,眼神不小心撞上了他手中的巧克力,他还没动。 你不吃吗? 闻言奚清楷好容易收回粘在她身上的目光, 低头看了眼只缺了一小格的黑巧。 他不喜欢和巧克力有关的一切,因为当初有人喜欢在注射前徒劳地吃一块巧克力,装作自己能抵抗住诱惑似的。 久而久之, 一吃甜食反而会让那男人心瘾更痒。 不想解释那么多,奚清楷捉过她的手,翻过手背掌心朝上, 把空了的那块糖纸窝进去,整板放在她手里。 喜欢? 他问得很平静, 虞安明显感觉出来男人和之前有点不同,可惜说不出哪里不同,只是心气也难得地平和了许多,愿意好好对话了,便诚实点头:谢谢奚总,这块我就拿走了。 雨势渐弱,风刮得卖力了些,但并不妨碍她裹紧外套冲入雨幕去路边打车。 趁着小还不赶紧走,等又下大了干等到晚上吗?在旁边站了奚清楷的情况下? 杀了她比较快。 很幸运地,虞安站在路边没两分钟就打到了车。 在后排系安全带的时候,她有意无意抬眸往刚才站的商场檐下看了一眼。 奚清楷是连个姿势都懒得换,还站在原地。 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遥遥望过来,直撞进她眼里。 虞安猝不及防地想到顾姐,她第一次来霂远开过会后,回去的路上就开始掰着指头感慨,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近看好看,远看也好看;模糊着看好看,清晰着看更好看虞安满脑子飘得都是好看,搞得快要不认识这两个字。 现在这样隔着快一条街的宽度,从街边往檐下望,细雨蒙蒙里男人站在那里,打眼的要命。 像是放到暗处他就会成为光,落在明处便会勾住人眼睛。 虞安将安全带插|好,回头看前方,定定道:走吧。 * * * 最近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奚总心情不好。 十分不好。 跟华戌的合作出了纰漏,陈副总和付董都尽量避着这尊大神走。 原因无他,都是因为奚清楷心情太差了。 差到只要在开会,解决问题,或者跟华戌的团队不小心在上楼时遇到,奚清楷的目光永远都是在罪魁祸首的身上。 这结仇还是越级碰瓷式的结仇,难道是因为错得太蠢了? 华戌负责的组员也欲哭无泪。 只有付明浩知道的门清,带着一点超越凡人的悲愤感什么鬼公事,肯定是跟旧情人翻脸了好吗!一个个的,幼稚! 而奚清楷,他想法其实很简单,暂时碰不到摸不着,看是必须要看的。 不看老婆日子还能过吗?不能。 罪魁祸首本人则目不斜视,一身正气。 虞安已经活得超脱世外了。 自从第二天去上班路上,被科普了下她生病那天做了些什么后。 是在地铁上,她扒着栏杆昏昏欲睡的时候。 头卡在冰凉的折角处,跟着地铁一晃一晃的,停站时幅度略大,虞安在半梦半醒间一个趔趄,一头栽进前面人的怀里。 但预想中那个胖大叔软软的肉感并没出现。 除了撞得闷痛的头以外,一双指节有力修长的手顺势扣在她肩上,力道很有些分寸。 虞安没有来得及惊讶为什么这人会在地铁里,就在铁证如山的照片、视频中看见了自己疯魔的样子。 站在旁边、挤得相当辛苦的律师严谨艰难地翻出具体资料,一项项念着碎去的灵魂们它们的具体购入日期、价格和证据,并且在念完后欢迎她随时提问。 虞安: 问个屁,可以自杀吗。 她卖了自己都赔不起好吗? -- 第93页 但太阳可能打从西边出来了,奚清楷垂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忽然笑了:我不需要你赔钱,但是需要你做一件事。 虞安:不可能。 这还用想,要不就是答应三个无条件要求,要不就是□□陪聊性|伴侣,文艺作品早给人民群众指出了明道。 虞小姐,总额是一亿 律师面无表情地被挤成肉饼状,开口仍然严肃。 你还是先说一说吧。 虞安紧紧咬住唇,低头飞速道。 别躲我。 地铁的风声呼啸而过,夹着他清淡嗓音撞入她耳膜,微麻的酥痒,震的虞安微不可察地打了个颤。 上班高峰,他们之间即使已经努力保持距离,可仍然贴得严丝合缝。 幸好是冬天。 虞安额上一层薄汗细珠。 奚清楷身上有股木质沉香与淡淡烟草交织的味道,他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几乎半裹住了她。 真的小巧,软玉温香撞了满怀。 下一站就是中转站了,人会涌出去三分之二。 虞安余光能看见有不止一个人在拿手机拍。 很安全的是,摄像头没有对准她的,都是精准对到男人的方向。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数秒。 一个王八蛋。 两个王八蛋。 三个王八蛋。 加油,数到十就到站了 虞安忽然全身僵住,血液倒涌,猛然抬头,本来就闷红的脸蛋更红了,眼里射出的光几乎要杀人:你!? 大早上的耍流氓?!!! 大概在腿根部快靠近胯骨前后,有东西顶住了他。 热度简直是一路烫到了她脸上。 奚清楷面上仍然优雅冷静,白皙的脖颈锁骨一点都没红:先不说我怎么。 你以前上生理课吗? 他缓缓俯了身,上半身微弯,下半身便稍稍撤离,留出了空隙,温雅里藏着勾人的诱惑:这要是我能控制的,我自然会定时的。 人潮适时褪去。 虞安在猛地提膝和踩死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奚清楷带着皮鞋印办公事的。 在中午离开霂远的间隙,被林序嘱咐过的应如轩应特助非常眼尖,立马在他上车前拦了拦:我帮您擦干净,等会儿 不用。 奚清楷拒绝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甩上车门。 这个鞋印保留了一天。 这双鞋在晚上被小心翼翼地放好,如果不是管家看到,奚清楷可能会带着它进卧室再供起来,最后权衡之下还是算了,放在鞋柜最上方最显眼的位置,津门出门都能看到。 奚清楷心情没有特别不好。 当然,也没有特别好。 才开始,他一点也不急。 反正有一生可以浪费,那就慢慢来。 是准备要当一回真真正正的文明人,学习正常人是怎么谈恋爱追女人的,奚清楷都为这个做好了准备,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跟华戌一周内第五次开会开得很匆忙。 他在问雅公馆谈事谈到四点多,结束后再赶回霂远已经来不及,于是直接让人请整个团队来了公馆。 手下确认了三遍,毕竟合作方通常都只派一个人,这种一个Team都来的实在很少见。 华戌这边都以为警察在解决监控的问题,把声音调出来之类的唐昱不急,她是相关专业优秀毕业生,比谁都清楚这种摄像头记录下来的画面根本没有声音,怎么调也调不出花来。 而且看最近这几次的样子,很明显对方的老总是相信自己比较多的。 之前唐昱担心过,有一次风言风语传的,说对方点名在晚上十点多后让虞安去私人住所。 唐昱心登时提上来一截,毕竟要真有什么亲密关系,哪怕只是性|伴侣,也说不准会有偏袒的心,到时候就麻烦了。 幸好没有。 没有音频,自然是以追责人的意见为主。 这一次却不是为了找出问题的起源,是问题解决的办法,霂远高管陈醒然提出ABC三个方案,说完第一个,虞安的手机铃声响了。 她尴尬的发现没有静音。 拒绝通话后,静音还没摁下去,语音聊天立刻就进来了。 祝亦未接来电其实都7个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祝亦接个电话,或者出来偶尔聚一次,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察觉出不对。 这次他直接问她,是不是欠钱了,怎么说话声音这么低落? 说真的,虞安并不觉得被看透的感觉很好。 但晾着不回也真的很不礼貌,所以她还是道歉后暂时离开出房门了。 会议室是在二楼,整栋建筑精巧绝伦,采光在这种地方都做得极端优秀了。 虞安走到二楼中间落地窗地带的椅子旁,坐下来的同时回拨给了祝亦。 还没有响过两声,拿着手机的爪子就被一把握住了。 他抵着手心,将正通话的手机抽出来,垂下黑眸静扫了一眼,遂将通话摁掉。 我有事要问你,你跟我来一趟。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右侧第一间会客茶室走去。 -- 第94页 虞安迟疑了半秒,还是跟了上去。 跟在后面,刚一进去,门就被奚清楷甩上了。 他将人抵在门板上,往虞安牛仔裤腰边缘飞快地轻抚过,细小的电流飞快穿过微冷的皮肤,虞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干什么? 奚清楷没有多停留,举起右手,食指和大拇指稍稍用力,把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碾的粉碎。 窃听器。 捏坏了后便扔到地上。 食指勾了勾她下巴,问得相当诚恳,诚恳下的阴霾不显山不露水:巧克力吃够了没? 个牌子的黑巧每个华戌团队的人都收到了一箱。 光送一个人容易把她弄得里外不是人,奚清楷清楚,但他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你虞安试图挣开他的臂,却是徒劳,便冷冷瞪了一眼男人:捐了捐了捐了,行了吧? 奚清楷看了她半晌,抬手松了松领带,一把抽出,勾唇轻笑:我也尝尝。 尝尝看什么味道,让她小猫偷鱼一样地说谎,嘴边还沾着一点黑色的可可,嫣红的唇是罪过是美好。 他弯下腰吻住她。 初始的那一瞬是很温柔的,但下一刻舌尖便勾过她上颚攻城略地,将她甜苦都一并卷走。 就是身位有些累。 奚清楷大掌穿过她纤腰,把人微微上提,让她踩在自己脚上,右手固定住虞安后脑勺,调整好位置后再度深吻下去,强势中带着一丝戾意。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地忒上努力保持距离还贴的严丝合缝这点,小虞明显有误会。 其实 只有你在努力保持距离 有人恨不得你们之间距离是负的【怜爱摸头Ch.37 但虞安没有惊讶, 眼睛也没有闭, 她被动的承受着, 然后淡嘲地向上扯了一瞬嘴角。 奚清楷捧着她脸的右手微微一顿, 感受到了这个细微动作。 男人放柔了动作, 掠夺的狂风暴雨暂时停止,仅仅是双唇相贴,给了她几秒呼吸时间。 虞安没有避开, 只是说了几句话。 垂眸回避着他的眼神,而她说的每一个字,奚清楷都能感觉到: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是陈述, 不是疑问。 虞安合了合眼睛,复又睁开, 看进他的眼里, 勾唇很温和地笑了。 以你本来的性格,可能很难接受这一点。 但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不清楚,但是你不会告诉我, 这点我很确定。 你有了什么事,永远都是先瞒了又瞒,我真的不懂为什么。 我以前反省的时候想, 也许那时候让你太没安全感了,天天辛苦奔波,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愧疚过, 一直到我们分开那段时间。 她回了一趟临安。 总是不知不觉走到津门,他曾经工作的地方。 有一个曾跟在奚清楷身边的人认出了她, 问起凯哥,说什么时候他会回来看看啊? 虞安那天晚上都不知道怎么走回去的。 她穿过铁道就走不下去了,就地蹲下去哭了一场。 到底有哪个细节不是幻梦? 他怎么能这么骗她。 虞安眼神清澈地看着他,有礼也疏离:你觉得不甘心了,就要回来,觉得无趣了又抛开,可我是个人,也不是玩具。 而且,我们之间差太远了。 虞安笑了笑:你总归要结婚的。 我也想成家,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我弟我妹小时候带他们真的很累,在船上遇到你的时候我是委屈的。 爸妈都走了,把重担往我这一撂。 可现在不了,他们是我的一部分,我这条命,没有他们两个撑着,早就塌了。 明明她离的这么近,奚清楷却觉得她越来越远。 就像她好容易从泥潭里爬了出来,坐在边上喘气,轻松疲累地往下看,看还在待在里面的自己。 他箍在虞安身上的手那么紧,可听了她的话,一瞬间如若踩空坠下。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奚清楷只是笑了,温柔而情意绵长的样子,手寸寸抚过她脸庞,轻柔摩挲:无所谓。 我只想要你,你同意最好。 不同意我就等到你同意。 虞安淡漠地推开他,开门甩门走人。 站在原地的男人笑容的弧度渐消,垂眸瞥了眼地上碎裂的纽扣状窃听器。 仿佛要透过这个小小的物什看向它的主人。 * 虞安回了会议室,但今天他们谈补救的解决方案,她和唐昱都不能在场。 在唐昱想跟她搭话之前,虞安就招了辆的士准备走人。 身后一向清甜的少女音却柔和微沉,带着几分试探和轻蔑:虞姐,大家都好奇你和奚总一起出去,总不会是去了一个地方吧?靠这种小伎俩翻盘,怪没意思的。 虞安抬腕看了看表,头也不回道:我出去的时间是五点十三分到五点半,满打满算十七八分钟你也太瞧不起他了吧? 要用这种伎俩,虞安坐进车里,摇下车窗对着唐昱大方笑了笑:我会跟他另约时间的。 -- 第95页 唐昱没想到一向中规中矩的人会这么回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再回过神时,的士已经一骑绝尘地走远了。 看来就这么几天还真让她搭上了。 虞安没空管这边的弯弯绕绕,刚才被奚清楷从牛仔裤边上捏出窃听器时,她也呆住了。 现在想一想,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祝亦,但也第一个排除了祝亦。 因为她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开门见山地坦白问道:每次你猜情况都猜得很准,是放跟踪器了吗? 祝亦刚开始以为她开玩笑,那边又要开始进演播室了,所以笑着说是啊,家里三个监控直播呢。 匆匆收了线。 等结束工作出来的时候,祝亦回想了下刚刚虞安的语气,还有虞安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冷汗刷地下来了。 她好像不是开玩笑的。 祝亦提着包就飞了,一路狂奔一路给虞安打电话,不出所料地都没接。 他知道她最近有点不对劲,是工作上的事,祝亦秉持着她不说他不问的原则,但其他小事还真的都是细心点就能听出来的。 正急得要去停车场,大厦拐角处的咖啡厅内有人在冲他招手,祝亦定睛一看,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地。 下午正要工作呢,实在对不起,我我跟你那句话是瞎说的,我以为 祝亦一向爽朗俊逸的脸色上狗狗眼耷拉下来: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 虞安虽然心情不怎么样,但真被逗笑了,黑咖呛得她咳了好几口:不是,我也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啊。 她把事情简单讲了讲,略去了跟奚清楷有关的部分,只说了他发现的东西,问祝亦有没有什么想法。 会不会是,祝亦想了想,皱眉道:发现这个的人? 虞安愣了愣,很快摇头。 不会。 她不是偏心,是了解这一点,奚清楷如果真做了,绝对不会自己抖出来,非等她来发现还得找出证据是他的他才会承认。 是那种人。 而当时,也像是被这个激怒了才那么用力。 虞安的嘴甚至还隐隐作痛。 幸好没肿起来。 她心虚地拿起杯子,多喝了几口黑色苦涩的液体,发酸又提神。 那能是谁啊?你这个工作性质和生活习惯,真的很难结仇。 祝亦有点费解:再说了如果他那边监听不到内容,肯定第一时间知道窃听器被发现了,继而会怀疑自己也被发现了。 假设你认识这个人,还是近期见过面熟人的话,如果对方迟迟不出现确认情况,要么就是笃定你不会发现,要么就是过不来。 虞安没说话,工作团队里的几个人,最可能做这件事的是唐昱。 但问题是,这条牛仔裤,在今天之前,她从来都没有穿到公司或者霂远去过。 这条不合着装规定,所以都是平时生活的时候穿的。 她怎么想,也没想出来平淡的宅女生活里有什么奇怪的事,要说也就是个虞孟清莫名其妙跑回来,但当时她就打电话问过了,最近一次月考这位给她考了一个五十来分,在数学虞孟清最擅长的科目上,老师说答题卡填错了,全盘错位,大题也写错了两道。 祝亦也排除了,摇摇头道:虞孟清才多大,学校附近没有卖这种东西的,就算是网购,用的也是你的号,不可能。 虞安点头,刚要说什么,有一道上了年纪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叫住祝亦。 叫的是小祝。 祝亦回头,看见台长一行人,还有没见过的两三个中年人,隐隐有点眼熟,祝亦没来得及想,站起来朝人礼貌地颔首:台长,这么巧? 嗯,路过这出门,哎,对了,看我这脑子忘了介绍,这是我们最近挖角过来的人才,最近晚间新闻就是小祝接的班。 还有个新节目要开了 台长五十岁上下,看着很和蔼也很精神,就是小祝的音听上去像小猪。 虞安失笑,台长这才注意到她,反应过来:小祝,这是 有一个站在中间的中年人笑吟吟地接了句:瞿台长,年轻人难得约女朋友出来,你个老头子就不要打扰了。 穆总说的是。 一道年轻的男声轻笑着从他们一行人身后传来,嘴里抱歉道:有点事耽搁,来晚了。 来人年纪看着很模糊,说二十多三十多都像,身姿清隽修长,一张面孔生得极英俊,镜片后的眼神有点懒洋洋的滑过祝亦和她:年轻人,是要给点空间。 虞安的笑僵在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亲戚来访 更晚了不好意思TVT 滑跪式求饶!顺便今天我偶像夺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超开心!!!!!祝大家初二初三快乐!!!!! ☆、Ch.38 在情场纵横多年少有败绩, 最近跟模特女朋友又复合了的许西朗在私宴上遇到偶像, 本来准备欢欢喜喜打个招呼拜个年, 结果被男人五米之内生人勿近的冰雪气场吓的默默回头。 -- 第96页 等临结束的时候, 人精小许少爷才从奚清楷身边的人套到了信息, 好巧不巧,刚好就是他唯一可以称王称霸的领域。 原来是佳人闹脾气。 许西朗当晚就邀了奚清楷去下半场喝酒,还拍着胸脯打包票, 说一个月内追不回他立马倒吊在霂远总部顶楼。 奚清楷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听到许西朗bb:最重要的第一条,就是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 就算你看到情敌,只要女生在场, 你都要表现出大度、不在意, 她自然会琢磨。 大度? 不在意?? 奚清楷本来就很大度的。 如果跟祝亦握手时能轻点就更好了。 祝亦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看身边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他真没想出来跟对方有什么交集。 男人看上去温和的无懈可击, 出于礼貌和他握了握手,也很绅士地等等。 这个大佬力气是不是。 有点太大了。 祝亦的话都卡在嘴边,脸上痛苦的表情从虞安这个角度看异常清晰。 她上去毫不客气地拍掉了两人交握的手, 瞥到手背上红白交加的印子。 虞安抬头扫了一眼奚清楷,有点沉郁的火气。 他垂在半空的手一点也没尴尬,脸色没变, 笑吟吟地顺势握住了她的。 大手包裹住虞安有些冰凉的手,一丝温热透过手心传来, 对方甚至轻晃了晃:虞小姐,你好。 一副颇熟稔的语气。 但很快抽出了手,距离感把握得极好。 只是离开时,指腹没有若有似无地划过她掌心就更好了。 那瞬间勾人的痒,下一秒又烟消云散。 转身走人的那刻,台长不无疑惑地跟祝亦交换了个眼神。 上面要换新天了,他们这种私人投资起来的电视台,在风云交际的时刻,能保持稳定就是最好的。 但偏偏,上天似乎没给这个机会。 瞿台长跟上奚清楷,带着笑怀着忐忑劝道:奚总,贵司要拓展事业版图是好事,但您亲自来谈,未免小题大做了点而且,实媒这一块,您要不要再考虑 祝亦在背后听得一口水都没喝下去,呛得天昏地暗。 之前有风声传出说台里要被收购,大部分同事都是当个八卦说笑,这都明目张胆地摆在台面上了,看来变数是注定了。 奚清楷低头理了理袖口,解开往上卷了卷,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垂眸看了一眼台长,彬彬有礼又疏离道: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细节可以慢慢谈,但这是我要送人的礼物,自然要亲自来才有诚意。 男人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话随着灌入自动门的风送入耳膜:这个圈子暂时不在我的计划里,可我的人有兴趣,我也没办法。 祝亦扭头又看了几眼,目瞪口呆:我靠。 摆明了连面上安慰的功夫都懒得做,直接挑明了,老子就是买个开心。 也太嚣张了。 祝亦回过头来刚要开口,就被虞安的脸色镇住了。 你还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虞安面色苍白地握紧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疲惫地吐出来。 装窃听器的人,给我发短信了。 祝亦愣住了,脸色也跟着沉下几分:是谁? 虞安却没答。 沉默了几秒,她抱歉道:祝亦,我先回去了。 明天跟你 虞安想了想,扬起一抹很轻的笑:你不是订了那个很贵的餐厅,到时候我来请客吧,那时候再跟你说。 噢,对了她叹了口气:你们电视台会好好的,我保证。 虞安转身的瞬间磨了磨牙。 小兔崽子。 还有那个混蛋。 都存心不让她好过。 * * * 虞颢下午其实就回家了。 但一直坐在家门口,根本不敢给她打电话自首。 最后只能抖抖索索地发了个短信,编辑了无数次都失败了。 他和虞孟清难得和解,实在不想让她再被骗了,一急之下,想出了这个破招。 随着电梯叮的一声,亮着的红灯简直像地狱之门为他大开。 虞颢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果然是虞安。 只是她径直走到门口,用钥匙开门,看也没看他一眼,好像他压根不存在。 虞颢用指尖可怜巴巴地捻着她的裤脚,小小声叫了句姐。 少年半大不小,音色已然有了变声期的微哑。 虞安没理他,抬腿往屋里走,冷淡撂下一句,滚进来。 虞颢不是虞孟清,身体其实虚着呢,她又不能下狠手打,打出个什么好歹来怕是后悔都来不及,只能把火泄到其他东西上。 在家里转了一圈,玻璃杯不能砸,砸到茶几和电视房东非气疯不可。 锅碗瓢盆,自己买的画,插着干花的小花瓶 虞安悲催地发现一个都不能动,最后随手抓起个□□外壳的纸巾盒往阳台窗户上掷去。 擦着虞颢的发丝飞过去。 -- 第97页 虞颢缩了缩脑袋,开始深刻反省:姐姐姐姐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们俩其实也没听到什么,她忙着月考,我忙着模拟,我怕你被顾被人欺负了,又怕他甜言蜜语地哄你哎!姐!是不是下雪了! 少年头一扭,眼睛晶亮的看向窗外。 夜色被莹白点亮,一开始还不甚明显,很快,也就虞安拉开窗户的当口,漫天漫地的大雪纷纷扬扬。 虽然冬天很冷,但是这座城市数不清已经多久没下雪了,差不多有十年了。 临安隔两年会下。 十年前,全国的雪都大。 临安的雪厚到没过了她小腿,所以虞安对雪的记忆绝对不算好。 潮湿黏腻,雪化了以后很冷,冷的心都颤。 家里两个豆豆还等着她回去做饭,她每撑过一天就想放弃一次,白天会尽量绕着当时退学的学校走。 那些讨论失败的考试、成山的作业、喜欢的男生拒绝自己告白的难过,是虞安再也无法触摸的一切。 她怔然的几秒里,连生气和盘问都忘了,仰脸看着窗外散落的雪花。 须臾间,深蓝色的天幕和雪色交际间,有烟花绽开。 原先昏暗的天色被瞬间燃亮,散开的彩色星星点点坠开,美得像幻梦。 哇。 虞颢立刻爬了过来,睁圆了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很快反应过来把阳台门拨开蹿了出去,趴在窗上兴奋地往外张望。 虽然窗户紧闭,但阳台的温度依然比家里冷很多,冷风依然灌进来。 虞安走到阳台边,靠在门沿上,外面的烟花不知道是谁放的,依然不休不止地迸出光彩,点亮冬夜。 她插在外套的兜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刚才回来的时候关了静音,虞安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掏出来,摁下接听,说喂。 虞安。 他的声音掩在风里,有些隐隐听不清楚。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喜欢你,很喜欢。 你带我去过一个新世界。 记忆里的每个瞬间和浮光掠影都在提醒他,世界上有人在这么活。 无论到什么地步,咬着牙也能笑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依然能走下去。 活在那样的地方,踏过最危险的地方也敢来找他。 一生悬命。 她是他的幻梦。 最初的,最后的。 所以,奚清楷淡淡道,以后,我的世界都是你的。 她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抓住了重点:你那边也有人放烟花? 奚清楷笑了,嗓音有些懒散:我在你家楼下,下来几分钟,有东西送给你。 虞安: 她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思忖着这人是有瞬移功能吗。 一个小时之前还准备威胁着要收购别人跑去谈生意。 想起答应祝亦的话,虞安决定还是去一趟,反正早晚都要见。 我出去一趟。 虞安换好鞋,冲虞颢道,对方太过兴奋,压根没理她。 电梯往下的时候,她攥了攥汗湿的手心,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要跟他摊开说的事会把他片刻的温柔消耗干净。 祝亦待的电视台跟奚清楷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会盯上对方,完全是做给她看。 虞安是适应型人才,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毕竟如果遇到意外就气一次,她现在保准心肌梗死了。 救护车都不用来,直接拉火葬场那种。 推开门一抬眼,虞安怔了一瞬。 不远处的树上枝头落了一半的雪,昏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男人斜靠在车门边,身上的深色大衣几乎及膝,被他穿得挺拔修长,暴烈嗜血的冷淡藏在斯文优雅下,把夜色的黑白画面抹成彩色。 虞安,奚清楷抬眸看到她,唇角上翘了一瞬:过来。 她脚步被钉住。 是啊,她在他这里没有昵称,什么小虞,安安,永远都是虞安。 他叫她的名字叫得很清楚,永远不会叫成圆圆。 猝不及防地想起过往,虞安不知该怪罪谁。 她一步步走过去,步速与平常无异,短短几十步,漫长得像踏过了半生。 要给什么东西虞安走到他面前站定,没有看他的眼睛,只低着头慢慢道:要说什么话,你先吧。 虞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他用大衣把她裹起来,抱得很紧,两个人合成一个,任何一个字,一句话都在彼此的呼吸间。 奚清楷把下巴轻搁在她发顶,微微笑了笑,语调缱绻:我。 他两只手搭成扣,松散地扣在她腰间,扬眉的一瞬,眉目柔和,星光都落进去:你收吗? 虞安: 之前也不好说,大舅子的窃听器太明显了,奚清楷的睫羽垂下,唇角微勾:我想说什么也不好当着小孩面。 没等虞安回答,他弯腰把人往怀里深处拢了拢,几乎是有些淡淡溢出的委屈:你给过我机会吗,就说out滚蛋。 -- 第98页 不是因为那个祝亦,你也不会下来吧。 奚清楷记得可他妈清楚,他们第一次见面,在临江阁,就是这个男的。 虽然心里恨不得手刃了绕着她转的男人,但是表面上还是要好好装一装的。 然而抑制不住的醋意飘十里,奚清楷不敢太发脾气,最后只能一头埋进她颈窝,低声道:虞安,我没说过,我爱你。 因为这句话不够准确。 他抬眸看她,有些平淡地笑了笑,眼窝泛红:人不是都那样,最爱自己。 但我真的不爱,这条命,横竖都这样了。 我觉得脏。 那说你是我的命,是不是像在骂人?但你确实是。 你是我轨迹外的性命,未曾期待过的宇宙。 奚清楷收手搂紧她,不让她继续看自己的眼睛,话却一字不落地落进虞安耳膜。 你有拒绝我的自由。 他的手在她黑发上轻柔抚过,柔爱地像抚着珍品:但我也有爱你的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brgt;明天大更 赫尔也会更~~Ch.39 虞安很讨厌歌颂苦难, 从小就讨厌, 天生就讨厌。 她觉得这种歌颂毫无道理, 什么贫穷中显真我, 痛苦中炼灵魂狗屁。 痛苦就是痛苦, 贫穷催生的窘迫与困境都不值得回顾,如果谁有幸从那里熬出头了,人坐在壁炉烧的通红的温暖屋子里, 大可以就着暖烘烘的红茶大谈老子在风雪中前行时有多牛逼。 但在黑暗的严寒里踽踽独行的人,绝不会贪恋那样的夜。 可她曾极力想要逃开的日子,她真的逃掉了以后, 又觉得不可思议的想念。 压根就不想承认。 虞安和奚清楷那时候是顾凯,他俩轮着在家做饭, 谁做饭另一个人就洗碗, 总归都有活干。 干活的时候无聊,她就很喜欢聊天。 他话虽然不多,但每次都会恰到好处的提问, 把对话延续下去,从没有冷场过。 闲聊就是瞎聊,顾凯问她, 你要是有钱了想干什么? 虞安刷着碗里的泡沫,反问,多有钱, 中了几百万那种吗? 顾凯说嗯,就当你中了几百万吧。 虞安掰着指头, 眼神发亮,我靠,我要有这么多钱,就先带着孟孟和虞颢和大家搬出临安,再买一个大房子,所有人都住进去,上下三层,带五个洗手间那种! 顾凯想了想,说可是五百万不够付首付。 虞安: 她瞪了人一眼,赌气说不聊了,幻想一下都不行,我还没买其他的呢。 但是也奇怪,中奖以后干什么简直成了一个固定话题单元,每隔一段时间来一次,虞安每次都能根据情况说出新花样。 比如有一天晚上她收店晚了,赶不上九点档的都市情感姐妹互换身份大剧,当晚还是男主发现真相的重要情节,虞安打开电视以后,只剩关节药的广告了。 那晚顾凯头一次没在窗边看见她身影。 他下意识地心沉,推门而入后只见虞安正在沙发上开第四包薯片,嘴边沾得都是薯片屑,一次五六片,腮帮子塞得鼓鼓。 虞安见他进来,咣咣拍沙发,委屈道:不买房子了,我要把电视台买下来,日夜回放再不济也放到黄金时段去,为什么一天只有两集? 她难得的埋怨近乎娇嗔,白皙脸颊埋在暗枣红色毛衣里,眉间不掩失望。 像热腾腾的,刚出笼的薄皮小笼包,轻轻一戳便会汤水四溅。 被冒出来的意象占据了,他失笑翘唇的一瞬被虞安看得清清楚楚。 你还笑 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她平时还是很收敛的,那一刻却气得从沙发上扑过去,挂在男人腰上,双腿打了个结,跟他闹了很久。 虞安收回思绪,结束了沉默:不要把别人扯进来,算我求你 她的喟叹很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雪落在奚清楷肩头和她发间,无形间的痴缠,像极了他们。 可惜虞安一句话没能说完,一句遥远的怒吼破风而来,随着一盆水兜头浇下,奚清楷闭了闭眼,水渍沿着男人英挺的轮廓滴滴答答滑下。 必须要说明的是,虞安被他的大衣裹着,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人穿得厚了些。 她家可是住五楼。 虞颢泼得也是够准的。 少年飞快从楼梯间扑出来,大步流星走向奚清楷,边走边火气很大地道:你还有脸来我们家楼下!我姐呢!她人呢?你是不是逼她上车了?!二零一七了,当个人吧!卑鄙 奚清楷双手插在大衣兜里,面色无波澜,看不出心情如何,只除了大衣肩沿上还滴着水,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鄙字尾音尚且未落,男人大衣被拨开,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幽幽地燃着火,死死盯着虞颢:你,在,干,什,么? 虞颢:?? 他第一反应是惊恐,吓得倒退两步,拔腿就跑。 姐姐姐我我去拿毛巾你别打我 少年的背影快如闪电。 虞安顶着潮湿的脑袋,毛衣里的水渍,沉着脸拔腿就要跟上去。 -- 第99页 下一刻就被一股力量轻拽了回去。 上车吧,我有点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奚清楷打开后座的车门,垂下眼看她:关于你们公司的,正事。 今晚以后我就没时间了。 虞安双手揪了下领子的水,皱眉:那也让我先回去换下衣 她话音没落,奚清楷越过她肩头,俯身从后座上拿了一个方形的礼盒递给他。 虞安打开一看,是叠在一起的羊绒衫和长款同材质外套,价值不菲的样子。 女款的。 虞安莫名烦躁地把盒子一盖,脸色不大好看:不需要,那就这样去吧。 奚清楷俯下身来,双眸去追她的眼睛,也不说话,要看透似得盯着,但虞安左右撇头,死活不与他对视,活像幼儿园闹脾气的孩子。 他一下就笑了,心融成流动的熔岩,烫得快化了,手心在她额头温柔抚过,黑眸里镀了层光似的:我买的。 他指了指车里,刚要说让她去里面换,余光却捕捉到了一道影子和飞快的反光。 虞安此时人半个身子在车里,眼尖地从后车窗看到了扛着□□的记者,几乎是下意识将人往里面紧张一拉 奚清楷人高腿长,人没进去,先失去平衡跌在了她身上。 虞安嗷了一声,像被压了尾巴的猫。 靠着座椅的背部倒没关系,但身上的人好重,她在他肩上拧了一把,蹙眉有些火气地低声道:你去前面啊,压我身上干嘛? 奚清楷微微撑起身子来,瞳孔里只能倒映出她绯红的脸颊。 不是我要压的呀。 他无奈地辩解了一句,却实实在在的贪恋这一秒。 闻言虞安的眸瞪得更圆了:你还有理了?? 奚清楷也不逗她了,起身冲她笑了笑,把后车门关上,从前面绕到了驾驶座。 今天没让司机跟出来,就是怕麻烦。 他走到车前的时候,懒懒抬了抬眸,薄刃似的锋利若有似无地划过镜头与人影。 等了五六分钟,虞安换好衣服,敲了敲车窗示意。 找个附近的地方吧,大概要多久,我给虞颢打电话说一声。 奚清楷从后视镜看了她很久,靠在座椅上,久到她在后视镜中发现了,他才垂下眼,勾了一瞬的唇,情绪不明:虞颢最近很反常吗? 虞安沉默了几秒,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就是成绩。 成绩下滑了。 跟虞孟清一样。 两个人原来都不需要她操心的。 可能是我做错了。 这工作能匀出来给他们的时间太少了,虞安苦笑了下,手背飞快揩了揩眼角: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会怪罪的。 都是关键期,需要陪伴的时候 她把头靠在车窗上,疲累地提不起力气。 奚清楷没说话,发动了车,驶了出去。 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目的地,是经过市区后的一个巷口。 虽然很晚了,但是这里依然灯红酒绿,相当热闹。 从巷子深处走出来的人形形色色,有喝醉酒的情侣,领带还没来得及卸的白领,三三两两的人群,奚清楷轻车熟路地领着她拐进一家占地不大的餐馆。 一踏进去,整洁敞亮的出乎了她的想象。 女店主看到他笑逐颜开地道:奚先生又来啦?还是老样子哟,今朝带了女朋友吗? 虞安摇摇头,奚清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嗯,老样子,中碗。 她也是大排,大碗。 感受到女店主笑眯眯的目光,虞安羞得当场奋起:我为什么是大碗? 还蹦跶了两下,硬要蹦到他跟前,怒视着他:我要小碗! 奚清楷好整以暇地垂眸看她,顺便摁着人的头把人摁回地面:你中午吃了?你确定你能饱?他们家小碗比我手掌还小,那就小碗好了 虞安经过一秒的理智思考后,飞速坐回座位上,冷静地看着前方:别影响人家了,坐下吧。 奚清楷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坦荡的宠溺被女店主尽收眼底。 好啊好啊,改日发我请帖。 女店主笑着拍了拍他肩,转身回厨房了。 奚清楷坐下就问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他复查你都陪着吗? 虞安的脸色有几分紧绷,跟医院有关的回忆涌上来,连鼻尖都好像能嗅到那股消毒水的味道,独属于医院的。 当然。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 虞安睁开眼,淡淡看着奚清楷:怎么说都要去的。 有任何不好的结果,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虞颢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他自己都清楚。 能瞒就瞒,觉得家里的安稳比他的命还重要。 奚清楷端起茶杯抿了口:结果还好吗? 虞安点头:暂时没复发。 过了几秒,她把头发用手上的皮筋飞快扎起,垂着眼:但我得随时盯着。 小心翼翼的。 -- 第100页 人力不可控的事,如果滑向了结果不好的方向,她有时候会觉得,是不是她站的姿势不对,坐的姿势不对,她是不是不该那时候喝水,不该那时候走路每一件小事都有影响。 你刚刚说,奚清楷回忆了几秒后温和地看向她:他们会怪罪你。 因为陪伴的时间太少?你这样说是没什么依据的。 他给她斟满茶水,沉吟了片刻,极淡地笑了笑:孩童到少年期的安全感,来自于被爱。 被爱就是他回头看的时候,跟家人在一起的细节让他觉得安心。 像是,被冤枉了,你会下意识相信他;受委屈了,他会先跟你哭诉;考差了知道你可能会不开心,但不会担心你不再爱他;这些前期做好了,打好基础就不会再有任何改变,距离不能,陪伴的时间减少了也不能。 因为他有底气。 反之,缺爱的人要用一辈子去弥补童年的缺失,最后会发现无从补起。 在临安的时候,她到后面有什么事都会跟他说,他好像什么都能解决一样,让虞安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安心。 奚清楷是绝佳的倾听者。 其实是,如果他想,他可以扮演好所有角色。 可靠的导师,爱人,别人仰赖的大树,未来某个未出世孩子的父亲。 虞安听得很认真,微微震动。 我知道了。 他很爱你,也很依赖你,奚清楷又道:但他也有他的想法和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虞安没来由的难过。 不止是虞颢。 一切都是。 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连她身上的衣服也是。 虞安左等右等没等来面,干脆叫了三瓶啤酒,用牙干脆利落地启开,一瓶也没留给对面。 别喝醉了。 奚清楷提醒了一句,虞安充耳未闻。 她心里憋着一堆横冲直撞的火,没有任何发泄对象,只能面无表情的喝酒。 啤酒能喝醉谁啊。 奚清楷也不再劝,她喝酒,他喝茶,一杯接一杯。 清淡的很。 虞安喝太饱,吃面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 嘴一瘪,她用手抹了抹眼睛,可怜巴巴又中气十足地吼:次次不下了呜呜呜我要唱歌!!! 说完就手脚并用的朝长椅上爬。 奚清楷一把把人捞过来,朝在场惊呆了的一众不咸不淡地道歉,抬腿走人。 神tm喝不醉。 信她的话有鬼。 * 奚家最隐蔽的别墅。 他抱着虞安踹开门的时候,身上黑西装已经被吐得面目全非。 管家吓了一大跳:奚总 让人去三楼放洗澡水,空调调高五度。 奚清楷避开要帮忙的女佣,不着痕迹地皱眉:我自己来。 不得不说,虞安真的是非常不乖,整个就跟脱缰了的野狗差不多。 洗澡环节他没想帮忙的,倒不是说他多正人君子,是没有那个自制力,又有自知之明罢了。 奈何三个女佣叠在一切也压不住她,虞安硬是坚强突破重围,爬到洗手间宽大的流理台上,缩到角落,手指沾了水在雾面镜子上写字。 奚清楷进来时就看到这幅景象。 男人喉头微动,幽深的眸牢牢钉在她身上,像等待伏击的猛兽。 都出去吧。 虞安穿着白色抹胸和同色系的小短裤,失神地念叨着,这是我的名字吗? 镜子上她的虞字写得很模糊,安字异常清晰。 安于一隅。 是父母对她的所有期望吗。 奚清楷迈步上前,手从她膝下绕过,把人轻轻松松抱起,将她放进偌大的浴池里。 他用浴球揉了些泡沫上,在她光|裸|的背上耐心地擦着,左手固定着她盈盈一握的腰,等她不闹腾了,开始玩自己的手指。 奚清楷才在虞安耳边道。 是的,安安。 这是你的名字。 无数过在他身上流淌过去的日夜,都是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那下面是一片虚无,无尽的黑暗,除了她的声音。 她把倾泄的月光带到他窗口,却拂一拂衣袖要走。 把人裹到柔软的浴袍里,奚清楷抱起她往浴室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被扑腾的某人连累了,两人双双一头栽在松软的地毯里。 他的手还留在她后背上,热烫的胸膛贴在她柔软胸口上,虞安幽幽抬眼,哼了一声:你压到我了,重。 奚清楷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轮廓,每一点细微的起伏,软得像没有着落,白皙到泛红的皮肤。 她在他怀里。 仅仅这一点,就足够引爆他全部的理智。 * * * 阳光晒到她脸上的时候,虞安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身上的被子让她感觉有点不对。 她在家用毯子的。 因为被子太凉了,上|床以后至少得半小时才能捂热,愁人的要命。 这被子摸起来滑滑的。 她脑子虽然一团浆糊,但还是勉强记得起这是哪的,模糊的画面里残存着记忆,这大概就是奚清楷家。 -- 第101页 好暖和。 屋里本身的温度暖和,可能是开了空调,晒在身上的太阳光也暖烘烘的,她压根就不想起来。 虞安想了会儿,忽然觉得不太对。 猛地掀开被子,又迅速盖上。 幸好。 虞安松了口气。 有衣服的。 要不然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想起奚清楷昨天晚上说要谈公事,她还没来得及腹诽这人满口跑火车,突然想起是她自己买了三瓶啤酒加码白酒,直接醉了。 啊 她疯狂摇乱了本来就疯的头发,崩溃地摸出手机来,欲哭无泪地给西施和虞颢各发了个短信报平安。 虞颢找不到她,肯定会去求助西施的。 西施第一时间回复了她:【大哥,你做好措施啊。 没戴套的话记得去买药。 】 虞安:【】 虞安:【什么啊我喝醉了。 】 西施:【噢。 你还会在陌生人面前喝酒啊????】虞安无言以对,把手机撂到一边。 很遗憾地,她不想想起来的东西都一点点被迫塞进脑子里。 包括怎么吐了他一身,怎么在车上哭天抢地,回来后怎么在厕所作妖。 虞安走到窗边看了看,又绝望地走回床边。 这是三楼,跳下去摔不死。 她开了房门,赤。 脚踏在门外的木地板上。 门口就有栏杆,往下望一望,回旋楼梯有三大圈。 虞安收回视线,往走廊右边径直往下走。 这一层有六七个房间,除了她刚出来的那个卧室,每一间的门都紧闭。 她走到尽头,看到一间门比其他的窄一些,雕花木纹也更精致些。 虞安试着伸手上下动了下,没想到门竟然开了。 是一间书房,不似窄门的不起眼,里面的空间相当宽阔,是一个装修简洁大气的书房,中间铺着块柔软长方形地毯,木地板的颜色则比走廊上的看起来要深许多。 两个巨大书柜相对,靠后的位置是书房的主桌椅。 桌子上有三个手提箱,虽然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三分之一,但里面满满当当地,装得全是钱。 书房里的两个人显然没料到有人会进来,抬眼看向门口,三个人之间形成诡异的沉默。 曲赴禹眼沉了沉,杀意迸了一瞬。 工作性质使然,对曲队来说,不速之客大都与险境挂钩,实在不能怪他反应过激。 奚清楷却撑着书桌干净利落跳下来,挡在他跟前,顺便警告地投了一眼过来。 再抬眸看向门口的人,眼里盛的满满当当,都是柔情与小心。 你醒了? 奚清楷第一句话直接把曲赴禹眼珠子吓得定住了。 脚不冷吗? 奚清楷眉心微皱,蹲下身来,抚了她脚背一瞬,站起来干脆道:跟我出来,穿袜子。 曲赴禹:??? 他跟奚清楷合作这几年,自认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线人已足够了解,不过就是狠辣冷血披人皮笑吟吟的狼,独来独往,商业眼光一流,做事有分寸,也敢走极致。 合作之前是好几轮的深入调查,这男人连花边新闻都是浮边的作秀,根本没有真的称得上亲近的异性。 曲赴禹深深觉得,这个姑娘怕是要完。 不是有那种说法吗,宰之前磨个刀哄一哄 他觉得很危险,刚刚那个嫩生生的小姑娘,看着就是未经人世的样子,看了他们几眼,察觉气氛不对了也没什么反应。 奚清楷不会是SM吧。 曲队长八卦之余开始谴责自己,可怜的姑娘,羊入虎口了,不知道成年没。 等他查一查,要是干净人家的好孩子,就得劝劝他放手吧还是! 等奚清楷回来,曲赴禹绷着脸问,那是谁? 奚清楷面无表情地坐回座位,把箱子猛地一合,发出响亮的声来。 我孩子的妈。 男人淡淡挑眉:未来的。 你有意见? 曲赴禹:你还玩上生子play了?? 奚清楷:你想离开的时候走窗户? 一周后,曲赴禹在支队出差的时候,偶然遇到了霂远的人,他难得眼熟,因为这特助跟在奚清楷身边很久了。 他问过后才明白,妈字他妈没有半个撇。 奚总人还没追到手呢。 姑娘油盐不进。 最开心的当然是虞颢。 躺在病床上准备进手术室前都很开心,他姐真是个有顽强毅力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虐的放心嘿嘿//3//Ch.40 虞颢是怕, 他当然怕。 有了前车之鉴, 这人从头到脚都写着不靠谱, 嘴上说着不会告诉虞安, 可谁敢信啊。 奚清楷弯腰同浑身是刺的少年讲道理, 温声好语,薄利镜片反一反光,几乎看不清他眼眸, 唇角笑意倒是依旧明显:你也可以不接受我的帮助。 想自己找个地方等死?最后的日子,你会疼的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你放心,我不会跟她说, 等她自己发现,然后余生都活在这个阴影里。 -- 第102页 我想你更满意这个结果, 对吗? 虞颢站在太阳底下, 死死咬着唇,瞪着地面:我姐说你都把她忘了。 嗤。 奚清楷揉了揉眉心。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什么节骨眼了, 在这先问他姐。 我没有。 奚清楷微微俯身,平视着他,一字一句:以后也不会。 醒来后除了找耒沙算账, 第二件事其实是来找虞弟弟。 本来只是想确定大后方,虞家两位小祖宗不会捣乱,但虞颢竟都不常在学校他把真的复查结果藏起来, 虞安需要,他就找人伪造了份假的, 行装都收拾好了,包里放了自认为够用的止痛药,虞颢虽然没想那么远,但他觉得至少要藏到,虞安就算找到他,也不必再为治疗焦心的时候。 只要能说个再见就好了。 奚清楷说服他接受治疗以后,谁知道虞颢又反悔,甚至抱着柱子大哭,说你!肯定!!会告诉我姐的!!你说话不算数!! 有一句讲一句吧。 那一刻奚清楷差点没忍住把虞颢脑袋揍开花的冲动。 最后还是忍住了。 老婆。 我还得娶老婆呢。 奚清楷面无表情地劝自己。 虞颢则听从了奚清楷下属的建议,偷偷让虞孟清放了个窃听器在虞安身上。 这样就能随时知道男人会不会违约。 他完全忽视了一点 这个东西,放在奚清楷身上,效果也是一样的。 只是放在虞安身上,有了第二重效果而已。 祝亦。 出身高知家庭,本人国外留学回来,原来的专业跟现在的工作丝毫没有关系,和虞安的生活也没除了有一段时间做过虞孟清的老师以外,没有其他交集。 那就等于没有交集。 奚清楷下结论的时候,完全忽略了自己曾经的身份,不过是虞小妹的英语老师而已,还不是有名分的。 无论怎么样,连虞安在内,谁都没发现虞颢的异样,平时给老师电话也就够了,他在学校恢复了活跃,忙得不可开交,学校又管得紧,不接电话是正常的。 虞安是自己工作这边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奚清楷时不时出现,她脆弱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最紧,再放不下任何其他事。 而这正是奚清楷想要的,除了自己和他能为她解决的破事,她最好不要再想任何事情。 她其实还没从留宿这样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只失神了片刻,虞安再定睛看的时候,男人正垂眸握着她微凉纤细脚踝,要把枣红色的厚袜子给她套上,右手手掌牢牢握着小巧白皙的脚后跟,虽说是实实在在的碰触,也没有任何旖旎意味,但她只要看见奚清楷的脸,脑海中自动滚动18X。 虞安记性一向好,从小对数字敏感不说,她有一个奇怪的本事。 无论醉酒醉的多荒唐,她醒来后,基本都是能记得的。 有一年虞孟清考的很好,狗成请她们去吃饭,完了喝酒唱歌,那天正逢她生日,虞安喝醉后异常敏捷,dengdengdeng就爬电线杆一半了,唱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唱了快半小时。 一边唱一边从杆上滑下来。 她记得很清楚,但只能装忘记。 昨天也一样。 奚清楷一颗颗解扣子的样子,锁骨、胸膛、腹肌一寸寸露出来的样子,弯腰拾地上衣服时,劲瘦漂亮的背脊线条绷着隐藏的力量,皮带拉开扣的西装裤刚好挂在腰胯上,走路的背影散漫优雅,黑发与侧颜映在灯下,她倒在洁白绵软的塌里,仰着头,不自觉地把一切尽收眼底。 当时是无意识而模糊的,像闪过即逝的电影一帧。 但现在就能想起来了。 啊。 虞安闭了闭眼,短促地低声道:我自己来吧。 话音没落,她的手已经顺着摸了下去,触到袜子前,先碰到了男人的微冷的指尖。 绝不逊于虞安手脚的低温。 他静静抬了抬眸,平静的眼神递过去,带着淡淡的疑惑,恰好瞥见虞安吞咽口水与皱眉的动作,她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推开他的手讪讪道:袜子我自己来穿吧。 虞安白嫩饱满的脸颊飞上一丝不自然的绯色。 她穿完袜子,逃也似的飞走了。 连自己旧衣服都没拿。 只丢了一句,你不是有事吗?那忙你的吧,今晚我去一趟你公司。 奚清楷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应该是玫瑰浴盐的味道。 勾魂摄魄。 他大拇指缓缓擦过下唇,半晌把眼镜取下来,用眼镜布叠着细细擦拭后,扬起唇笑了。 真是要命奚清楷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周幽王搭个烽火台也值得传唱嘲笑这么久吗?如果身边的人是她,恐怕他只会更荒唐。 * 晚上七点,她进会议室前,在洗手间里被原潜艇项目里共事的同事叫住。 喏。 对方把她往镜子边拉一拉,含蓄地指了指虞安驼色开衫底下。 秀气微凹的锁骨斜飞入肩,连着嫩生生的脖颈一起,有两三处深色的痕迹。 -- 第103页 虞安看向镜子,愣住了。 她从裤兜里摸出随身带的几个创口贴,镇定地道了谢,撕开贴在那深痕上,昂首挺胸地走了。 整个前团队的人,包括唐昱,都是她叫来的。 在上次的会议室内。 虞安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讲得很清晰,在大屏幕前闲适地走动,偶尔活动下酸痛的脖颈是那枕头太软睡落枕了她淡然地仿佛置身事外。 从对手华承的提案分析起,抽丝剥茧地分析出泄露资料的比例,和那日留在桌上的文件重合率,以及监控的时间,电脑开的录屏记录,还有唐昱在那之前,虞安一眼也没看过她。 唐小姐。 基于上次大家对我合理的猜测,今日我也想要猜测一回。 你介意吗? 虞安挑眉,幻灯片上落着她的影子,笔直瘦削,小小的一个,眼神却如落满冰霜的枝头。 您不进去吗? 秘书刚好要进来,看见在墙角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忙压低声音道:奚总,我是他们吩咐让把今天下午来办公室的华承副总留下。 对方也是胆子大,知道自己没落把柄在霂远手上,该抢的抢了,该合作的机会依然没想放弃。 奚清楷目光都懒得动一下,始终落在远处台阶处的身影上:是他们,还是她? 虞安总是这样,闷不作声地憋大招。 秘书没来得及回答,另一边就给出了答案。 唐昱的私人手机被接通,她连抢回都来不及,就被虞安干脆地摁了免提公放。 话筒里的男声听着温柔而意满:小昱,可能还有事要麻烦你,这边的老总你能接触到的话,直接帮我问 一片安静,对方敏锐地察觉出来,试探着又叫了声,小昱? 唐昱脸色难看至极地盯着手机,好像誓要在虞安手上烧个洞出来。 你怎么能强抢别人的私人物品?! 唐昱没想到副总偏要这个时候打来,也没想到虞安会直接把战火全烧到她身上,底下一个两个都是人精,交换了眼神也是不可思议极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跳槽背叛,这是直接的脚踏两只船!霂远和公司一起追究后果不堪设想唐昱一下子慌了:我的手机,你凭什么抢过去?! 你去告我啊。 虞安算一算,差不多结束了,搬了把椅子翘起二郎腿坐那,把下巴搁在手背上,懒懒道:而且我插的是手,不是脚。 语罢,她弯唇一笑,朝着愣神的一众道:麻烦各位了,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会再提交报告请霂远详细调查的。 虞安没想管后续的擦屁股,团队里全是上级,质问轮不到她。 撤身而退,正疲累地长松了一口气时,又在楼梯口撞到了奚清楷:你不是说虞安疑惑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今天开始你不是要办什么什么大事吗,怎么还不走? 他们俩静静对视了三秒。 虞安不好意思地咳了咳:不好意思,忘记这里是你地盘了。 她是真忘了 奚清楷也不在意,他后退两步,在第一格和第二格台阶上踏着,双手自然垂落在西装裤兜内,冲虞安笑了笑,点头:你还记得啊。 对,是重要。 虞安今晚已经够累了,没空再跟他周旋,当即做了礼仪小姐您请的经典动作,把路给他腾出来,自己转身要走。 但却被人捉住手腕拉回去,下巴还被迫抬了抬,下一秒钟,那两个可怜的创可贴就此寿终正寝。 没敢上前劝的助理和秘书都沉默了:一向斯文的老板怎么会这么粗鲁的对待女性! 奚清楷把创可贴随意揉成一团在手心,望向虞安笑意微深道:终身大事,追我太太,你说是不是事关重大。 虞安捂着脖子和锁骨,本来要质问的话到嘴边,一时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脸憋红了足足五秒,人才奋起:对了,谁准你! 她说到一半,青筋跳了跳,观察到周围有员工在往这边看着,遂飞速把分贝调小,愤怒不减:乘人之危,亲我的? 情绪激动,连带着人也不自觉倾了倾身。 奚清楷怕她站不稳,自然地半接住她,一个贴合拥抱的姿势,话也温热地递进她耳朵:你应该庆幸,昨天那个家,我很少住。 虞安瞪圆了眼,一把推开他,咬牙切齿:所以呢?有个屁关系! 包子生气了,皮薄,脸涨得通红。 奚清楷笑着淡淡道:周围也没有商店。 买不到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便被飞身扑上去的虞小姐捂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回去仍然孤零零的奚总把创可贴仔细铺平压在了书桌底下废物利用精神可歌可泣=v= 为了以防万一 奚总在每一个家里备上TT! 今天是凌晨写的少了点TvT 明天上完课会大更哒! 这章和下一章留言的都!有!红包~ -- 第104页 顺便苍蝇搓手地表示想完结后能过一千评 不知道有没有可能ovoCh.41 虞安捂住了他的嘴, 却一不留神掉进他眼睛里。 黑眸幽深沉沉, 一眨也不眨看着她, 和手心下包裹住的笑意截然不同。 你是不是有病。 她心头一跳, 滑开眼神, 脚下退出了好几步,余光扫到了往这边瞥的人,有些懊恼地拧眉, 压低了音,透出点不悦来。 奚清楷,你能别闹了吗。 奚清楷往旁边栏杆上斜斜一靠, 笑吟吟地望她,慢条斯理道:那天晚上你记得吗, 你吃了我做的面, 也说要搬到我家楼下。 行李收拾好了吗? 虞安有些疲倦地深呼吸了一口,把深灰色女士西服外套的扣子扣紧,眉眼微冷:抱歉, 不记得了。 我累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再见。 她转身要走, 想了想,折回身又道。 你有你的自由,但我真的没力气应付了。 奚清楷, 你别插手我的生活,其他你随意吧, 我也拦不住不是? 虽然我们之间的过去不算愉快,虞安静静看向他,诚恳是相当诚恳:但让我全当没发生过,也不现实。 等我谈恋爱,或者结婚了,一定会通知你一声。 就是话不太好听。 奚清楷随手推了下金丝边的镜框,挑了挑眉,依然是优雅自持的姿态。 他说,好。 直到虞安的背影进了电梯,奚清楷唇角的笑意才渐渐隐退,眼里危险锋利一闪而过。 他收回视线,沿着楼梯一格格的离开了。 我这两份文件麻烦了。 不远处的秘书看见上司这不太好看的脸色,心一提,立马把东西往特助手里一塞,眼含泪花:我爸爸生病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明天见啊! 特助彷徨的身影僵住了: 这什么虚假的同事情啊?? * * * 虞安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处理这次事件,带她的上司只给她发了条信息,说让她继续休假,不过这次是带薪的,两边会协商这个事,为了避嫌她暂时不参与。 再怎么说,唐昱在那个办公室里,显得和她最亲密。 她没想参与。 等风头过了,她其实考虑着辞职。 虞安回家倒头就睡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起来已经是中午了,她揉着眼睛洗漱完随便啃了块面包,冲了杯豆浆喝。 喝完开着电视放新闻做背景音,开始打扫卫生。 中间西施来了个电话,说歪脖正要结婚了,问她们两个在申城的死没良心的到底去不去。 虞安拖着拖把的手都抖了抖,瞪大了眼睛:结婚?! 对啊。 西施懒洋洋地说,人陈勇正效率很高,是三个人一起结。 那个超喜欢跳起来用石子砸她家窗户的歪脖正,让虞安很难把他和结婚这两个字放在一起。 你说话,到底能不能去?西施问。 去!我当然去。 虞安用袖子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很开心也很欣慰: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去! 后来忙完,窝在沙发上,虞安一边嗑瓜子一边晃神。 在临安的时候,她很渴望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哪怕她不行,虞孟清和虞颢能出来也可以。 好像换一方天地,就能把余下的人生也换过。 那次意外后,虞安几乎算是重伤一次,不得不撑下去的理由之一,是她想要活得更好一点。 疯狂地读书,找工作,没日没夜的实习期,还要顾着两个小崽子,累得她几要呕血。 但虞安只觉得庆幸,累得时候人什么都不会想,忙起来一直到眼皮都睁不开,也就不用费心费力地应付很多痛苦的回忆。 变化,有一点。 但是并没有那么多。 要是想为未来打好基础,她做的还远远不够。 而且外面的天地,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繁华又苍凉。 拥挤的忙碌和熙攘的陌生面孔里,虞安在某一天啃饭团的时候醒悟了,繁华的是城市,苍凉的是自己。 咬到一口金枪鱼,她下一秒就笑了,有些无奈,淡淡的苦涩和自嘲。 这么酸,还不如快点吃饭,早早赶路。 不是没有想过回临安,她现在要是再开个小店,或者干脆把那店盘了,自己另起炉灶弄个早餐摊之类的,赚的肯定只少不多。 只是 手机铃声扯回她的思绪。 是祝亦打来的,一接起来,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穿过话筒而来,明晃晃的热情,虞安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西施评价他的话了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大帅比,见面也绝对不会失望的那种。 小虞同志,希望你不要忘记,下周五记得给我腾出时间来,祝亦那头背景音有点嘈杂,依稀听见有人在起哄,喊着什么让我们也听听姑娘声音嘿嘿直到祝亦有些恼羞成怒地把人赶走:你们去备课行不!! 虞安咬开一个瓜子仁,也笑了:是阿姨叔叔吗? -- 第105页 祝亦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是啊,两个人特别喜欢凑热闹。 真好。 虞安捏了捏手上的瓜子仁,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 她一直记得,他们见第一面时,他挂着大大的耳机惊愕的样子,完全是个清爽中带着痞气的少年。 后来知道他比想象中年纪大,但也没改变什么。 他身上的热情、洒脱、包容、开朗是从内往外透出来的,想也知道,背后有一个多温暖的家庭作支撑。 好什么啊祝亦话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什么。 过了好几秒,他才半开玩笑地笑道:羡慕什么,你来我家玩一趟,他们肯定也特别喜欢你。 虞安没有多想,不谦虚道:嗯,我知道的呢,我很可爱,人见人爱。 声音又脆又萌,祝亦在电话那头脸刷地一下红了一层,红到了耳朵根。 她平时说话的声音懒洋洋的,一直是两个孩子的家长,也没有撒娇的需求,但是虞安的音色确实和想要塑造的形象不相配,所以她经常有意无意压着嗓子说话。 只有特别放松的时候才会放飞自我。 那那反正你记得就行! 祝亦飞快说完,忙不迭扔了电话。 虞安一脸懵逼地看着手里挂断的通话,有点没反应过来。 结果下一秒钟又响了。 对了上次我们在咖啡厅见的那个,据说是霂远的总裁啊?你们认识吗?祝亦问。 虞安捏着瓜子的手一僵:嗯工作上有交集。 怎么了? 你有他电话吗?祝亦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台有个做了很久的访谈节目,是走商政线的,制作人是我朋友,想拉拉收视率,要不节目就给砍了,想问问联络方式,但我没有。 我试着问问我组长吧。 虞安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便囫囵吞枣一语带过。 但说真的,她没存他电话。 要翻通话记录一条条核实,是能找到的。 可翻这个对她来说就跟拆炸|弹差不多。 她无数次提醒自己,奚清楷和顾凯不是一个人。 顾凯不会虚与委蛇,没有深不见底的城府与眼睛,顾凯温和无公害。 但事实却一次次提醒她,他们是一个人。 火焰匿于海水之下,辨不清真假。 她分不清他说的每一句话,于是干脆每一句都不相信,省时省力,及时止损。 犹豫了两天,被西施拖去买结婚礼物的时候,虞安终于下定了决心把电话找出来。 于是连她拉着自己进了哪一间店都不知道,直到把号码给祝亦发过去,对方秒回了谢谢和一个可爱的表情,虞安才稍稍松了口气,没有了心理负担,抬起头来一看,震惊了。 Hermes的旗舰店。 导购跟着看起来更有气势的西施,热情地给她介绍新品。 哎,虞安上去揪住她袖子,有点头疼地扫视了眼这家店,风格很简洁,中间空出来不少场地,四边挂衣服,展柜分格而列,配饰、包都恰到好处的点缀着淡金色的店面:你要帮新娘子买包? 西施翻了个白眼,捏了捏她的脸:姐姐,还有那么多其他的,你怎么就看到包! 虞安嗷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脸:看着最贵嘛 那你是准备买领带?表?皮带?她看了一圈,转过身淡定道:你慢慢看,我坐那等你。 虞安不是小气,但半年的工资,她真的磕不起。 西施摆摆手,笑了笑:行我去了,要是找不到便宜的我们就去下一家。 语罢一甩蜜色的长卷发,踩着高跟鞋往里面走了。 正是天色将暗不暗的时候,虞安又困了,坐那没多久撑着脸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里突然传来争执声,西施的声音很不耐:我再说一遍,不是你看不看得上的问题,我,先,拿,的,听懂了吗??先到先得的道理不用教吧?看着您也有年纪了,九年义务制教育没普及到您吗? 随即另一道女声愤怒地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我早就让经理帮我预定了,你算哪根葱,横插进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西施嗤了一声:我需要知道吗?您报上来让大家乐呵乐呵,我洗耳恭听。 虞安赶忙起身走过去,拉了她一把,看到对面是个盛气凌人的中年女人,妆容得体,唇角挂着冷笑,看着绝不是善茬:怎么了? 对面不是善茬,西施也不是吃素的,她指了指搁在玻璃桌上的盒子:我都要付款了,这女的冲上来说她要买。 虞安定睛一看,是个领带,花色纹路都挺适合陈勇正的。 旁边的经理和导购都忙得很,一个拉着中年女的劝,一个拉着西施劝,两个顾客看起来哪个都不好得罪,他们早都说了一周内会再进货,但两个人没有一个听进去的,铁了心要赢下这一局。 她刚想说什么,另一道年轻温柔的女声先行一步:小姨,你都看好了吗?这是你的熟人吗? 声音的源头是个姿容夺目的美人,穿着墨绿色的裙子,贴合着身上的曲线,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和白嫩的胸部,搭着一件黑色的修身大衣,笑语盈盈的仿佛蕴着光,和普通美人的气质截然不一样。 -- 第106页 虞安只觉得眼熟,西施却是愣住了。 这不是最近靠一部小成本文艺电影刷奖,又接了部大制作古装女二成功跻身二线小花的明晗? 旋即也明白过来了,这就是面前女人所谓的靠山。 西施挺喜欢她作品的,但并不耽误面前的事,直接道:明小姐,这领带是我们这边先看上的,你小姨过来就说预约过了,这东西她要,还要出120%的价格买过去明码标价的货物,你出五块我出十块,能这样买东西吗?她当这是菜市场吗? 虞安听到这里,也算是清楚了,西施纯粹是咽不下这口气,便决定不再劝什么,静待发展。 对面的明晗先是责怪地轻拍了下小姨的肩,又抬头笑道:真的是不好意思,我小姨很难得出来一次,可能也是想给小姨夫买点礼物你看这样好不好,您买下来,我再花两倍的价格买下来?您今天要换个其他的,我给您买单,行吗? 西施心平气和道:你觉得到这里的人缺你那两个钱吗?你小姨需要,我也需要,我发小要结婚了,这里其他款式都不适合他,我都说了好几遍,但你小姨不知道理解能力还是听力有问题,我是不会让的,这几个字很难懂吗? 明晗眼里的厌烦一闪而过,捏了捏正欲开口的小姨的肩,仍然笑意颇深道:没有余地了吗? 西施果断摇了摇头。 明晗淡淡叹了口气:小姨,姨夫都快走的人了,他哪看得清什么花色适合呢,你再挑个别的吧,别跟人争了。 虞安本来眼都没抬,闻言掀起眼皮看了眼对方,她说话的样子很是平静,那小姨怔愣了短短一瞬,很快回过神来,眼神微动:是啊 这突如其来的苦情牌打得人措手不及。 虞安估摸着上午吃的面没消化,不知道怎么地胃里有点难过,香水的味道又实在浓重,更难受了。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咽了口口水,把想吐的感觉咽了回去。 西施也黑线了,周围围观的和导购看她的眼神倒是不对了。 局面正僵持着,一道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好了没,还没买完吗?我的卡刷不了了吗? 许西朗掸了掸西装马甲上的雨水,皱了皱眉:外面下雨了,我等你 他一抬眸,话音顿住了。 这位少爷愣完后眉尖一挑,桃花眼里写尽风流:这是在聊天吗? 对峙状态如此明显,但许西朗无心管女人间的争执,直接对明晗道:宝贝儿,宴会是八点半,我们只有半小时了。 明晗睁大了眼,忙看了看表,眉心滑过一丝急切:完了,我之前看错时间了,现在过去不会耽误事吧? 我倒可以等,但我金主不能等,许西朗半打趣地笑道,没有看其他人,盯着明晗道:可以走了吗? 那领带就算了吧,小姨?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明晗和她小姨之间的关系谁是主导,明晗一挑眉,中年女人有苦也只能往肚咽。 许西朗看出来自己女人明显提不起兴致,显然是被这个插曲弄得心情不好,不以为然地勾手叫来经理:你这里有的花色能调的全调出来你小姨想拿几条就拿几条,记在我账上。 在场的导购和围观好戏的人都情不自禁去瞄西施和虞安这方,替她们尴尬的紧。 西施冷眼看着,没说什么。 虞安眨了下眼,温和地笑了:明小姐,这条领带,如果你实在需要,你就说需要。 何必拐着弯的把事情推到这个局面? 她确实比西施先去看了领带,但犹豫一会儿,还是拐了出去,那中年女人进来,对照着手机在找领带。 虞安半睡半醒间记得这个画面,等醒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在争吵了。 但虞安先看到的是一直在不远处观战的明晗。 她一直看着,争吵到了白热化阶段,也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过来倒好,第一句话先装傻。 这条领带的花色,也压根不适合四十岁以上的人。 明晗眼微沉:对本来是给他买的,但既然你们那么想要,这条就给你们了。 其他的帮我拿三十 小于总,你们店里还有多少存货,有一条算一条,帮忙包起来。 送到 一道含着淡淡笑意的男声横亘进来,他把收起来的伞顺手扣上,黑色衬衫和西裤勾出来者修长线条。 男人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打眼的很,好看的要命。 西施是脸一黑,赶忙去看虞安,生怕她暴走了。 许西朗和明晗则有些惊讶,后者眸内升起一点期待的光。 或许几年前他还记得?奚清楷眼神温柔地滑过,转向一旁的虞安:劳驾,你家地址。 给一下。 围观群众有一个算一个,从许西朗到这家店总经理,惊得下巴都合不上。 虞安那一瞬间真是想自戳双目。 为什么哪里都有他?为什么?她是不是出门又没查黄历? 我有病??要那么多领带干嘛?上吊? -- 第107页 虞安阴沉沉道,拽着西施拿上领带盒子就要走。 奚清楷伸臂懒懒一拦,垂眸看向她:对,有病。 他俯身,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算了算,你得了五行缺我的病。 全场震惊。 这位商场上杀人不眨眼出了名的怕是给魂穿了哦?? 奚清楷刚从会议桌上下来不久,精神和身体的双重透支让他无论怎么开口,说话都带着慵懒的沙哑。 虞安刚要说什么,突然紧紧皱眉,捂住嘴朝卫生间跑过去。 西施眯着眼一挡,敌意十足地打量了眼奚清楷,客气道:奚总,我朋友就不劳您关心了。 转身追上去的时候,西施也有点崩溃:唉唉你没事吧上午你就吐了两回了 许西朗瞅着那背影半天,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揪出这个人了他那次在哪个酒吧里撞到偶像,就是撞到他把一个女的扛走啊! 今天还当众撒娇求爱这tm护短也是护到家了。 许西朗这人精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和奚清楷拉近关系的机会。 和他拉近关系,那就是和钱拉近关系,和更大笔的投资拉近关系。 老是反胃不舒服,是怀孕了吧?许西朗真诚地连声恭喜,眼见着男人沉默下去,脸黑得很彻底。 奚清楷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是吗? 这个眼神 许西朗默默往店门口跨了几步,礼貌的道别,飞速带着不甘心的明晗离开了。 出乎人意料地,奚清楷也没继续等下去,签完单就走人了。 虞安出了洗手间,知道他不在,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 他大概是疯了,真把人库存都买下来了。 虞安发了条短信给他,统共六个字。 【送你办公室了】 不远处街面上一辆轿车内,后座的男人沉默仰头靠在椅子上,漆黑暗沉的空间里冷不丁亮了一瞬,是短信。 他淡淡睁开眼,滑开手机屏幕。 其实,不用滑也能在提示消息里看见内容。 但奚清楷还是打开了,过了很久,大拇指才在通讯人名字的位置轻柔拭过。 甚至不敢在她面前多待,怕多看她一秒就会露陷。 会恨他一辈子吗?如果结果不好。 奚清楷抬手,缓缓盖住眼睛,窗外雨落得很大。 就像他们那年摇摇晃晃坐公交车时一样,天地都被浇湿。 她就在雨幕对面,隔了一条街,也隔了一整个宇宙。 * * * 虞安忍着不让自己黑脸。 她本来很诧异为什么歪脖正把结婚地点换到申城,全部宾客里百分之八十都是临安本地的亲戚。 直到提前到了五星级酒店巨大的宴会厅,在帮忙的人里看到熟脸。 特助小哥还很灿烂地跟她打招呼。 虞小姐~今天老板有空的话可能也会过来哦! 虞安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陈勇正之前兴高采烈地说,有公司赞助他女朋友这边,有婚礼费用还是自付,但酒店场地费、全程的机票,包括每一位宾客的,对方都出了。 她本来还奇怪来着,临三天,怎么可能改的? 西施一边敷面膜还回答她,说他女朋友兼职是个主播网红来着,有愿意赞助一波的也不奇怪吧。 虞安只在两年多前他们确定关系的时候见过一面,一起吃了个饭,对女孩子印象就是话不多,长得很精致秀气,会打扮。 她忍了两个小时,到新人自由敬酒的环节,终于忍不住开门溜出了宴会厅。 虞安直接摁了通话键,身后突然有铃声响起。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了握着手机朝她晃了晃的奚清楷。 我就坐你后面那桌,他笑了笑,把手机收回兜里,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顺手取了杯红酒,自顾自地饮了一口:你每次见我都像刺猬一样,不累吗? 奚清楷唇角轻翘了翘,今天他没戴眼镜,走廊的灯光照到他有些苍白的面颊上,细细描摹出每一道线条。 虞安看了他几秒:你想听真心话是吗? 奚清楷沉默了半晌:你有的话。 她也没二话,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半拽半托的人把人抵到转角的墙上,动作之激|烈甚至把杯中一半的红酒全弄洒了,奚清楷肩头和衣领被酒渍沾湿了一大片。 从成年以来吧。 他数不清有多久,谁会在他面前肆意淋漓的发脾气。 记恨他到咬牙切齿的人不少,他们倒不是多绅士,是不敢。 奚清楷这人也是奇怪,从小开始学的最扎实的,是以牙还牙,有仇必报。 他自己脾气实在算不得好。 但虞安来这一下,他挺激动的。 虞安那样看着他,却没像预料中的一样发火。 只是死命压抑着快要爆发的哭腔:算我求你了虞安拽着他的领子,头疲惫地埋下去,肩窝处的酒渍沾到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要来招惹我真的那么难吗? 除了这个。 -- 第108页 我什么都答应你。 奚清楷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的手怜爱地穿过她柔顺的黑发,眼中的眷恋第一次毫无保留地留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虞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迫接住了往下滑的人:哎 她没想到人就这么倒了,一摸额头,滚烫。 虞安摸出他电话,用指纹进去,给三个助理致电,每一个都礼貌地推辞了,纷纷表示现在有事。 她一手被迫揽着人,一手握着手机风中凌乱:??她没听错吧?一个两个的都要辞职追求自我了吗?! 最后跟西施和歪脖正知会了一声,找了个小哥把他背出租车里了。 去医院吊完水人还是没醒。 虞安没办法,骂归骂,还是咬牙切齿地扛着他回了自己家。 把人往沙发上一撂,她食指恶狠狠地指着奚清楷:你别想着装可怜,我是不会相信的,你就睡吧,我把窗、门全打开,不给你盖被子,冻死你! 没动静。 虞安气得胸口疼,一转身嗖嗖把门窗关严实,又飞快奔回自己房间,往床上一砸,赌气的翻身睡觉。 碾转反侧了三分钟,她认命地抱着两床被子爬起来,走到客厅往人身上一盖。 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想要走人,又无奈地回来把被子好好展开铺平,被角掖好,打了水拧好毛巾盖到男人冒冷汗的额头上,接了一盆热水,把人从被窝里扒出来,一颗颗把衬衫扣子解了,去取了件虞颢的家居服长袖给他。 奚清楷一点知觉都没有,怎么弄都不醒。 虞安也不指望他自己换衣服了。 愤地扒衣服时,又悲哀地发现自己做这些竟然有种久违的顺手。 虞安胡思乱想着,尽量无视掉面前这一具身体为什么坐办公室还能坐出肌肉来?明明穿着衣服看起来那么清瘦,这胸膛腹肌的线条但很快,虞安的动作就停住了。 衬衫下来的时候,她手指尖不小心勾到男人西裤的边,往下带了半寸不到,一个半现半隐的纹身在耻骨上,墨水的痕迹早已渗进了皮肤里。 虞安迟疑了几秒,往下又带了两厘米,指腹触到的温度依然滚烫。 纹身是一点开头,一横结尾。 是个安字。 她没想到是这个字,愣住了。 后退的一刹那不小心跌了个踉跄,失神地坐在地上,后脑勺磕在茶几边缘,吃痛地低呼了声。 沙发上躺着睡都展不开的人却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过去扣在自己怀里,模糊痛苦地低吟了两声,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 虞安本来想挣扎坐起来,但徒劳无功,头顶顶着他下巴,手掌抵在他胸膛,因为靠的太近,被迫听到他把几个字都说的不成语句。 去哪了你。 冷。 他抱她抱得很紧,像要把她溶进怀中,紧紧闭着眼,无意识道:我冷。 奚清楷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回到了很长的巷口,屋外阳光普照,但还是难受的慌。 他头一次觉得生病好。 生病了她会忙前忙后照顾自己。 但因为不安,还是会问。 问那个巨俗的问题。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虞安在厨房煮粥,端过来给他尝味道,笑眯眯道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要到好几个小时,体温降下来了,她才会心满意足地认真回答:因为这个世界对我很不错,所以我想对你好一点。 再好一点。 奚清楷神色复杂地移开眼,从潮湿起霉的墙角挪开目光:不错? 过这样的生活觉得不错?毫无指望地背着担子也觉得不错? 对啊。 虞安轻轻松松往床上一坐:它对我虽然一般,但不是遇到你,一下就补回来了嘛。 他觉得她好像要走,双臂铁一样箍着困着,直到一声无奈地喟叹悠远又清晰的落在耳边。 败给你了。 接着,唇角就被极轻又温柔地碰了碰。 作者有话要说: 虞安【兴致勃勃】赶快起来 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拒绝你奚渣:好的那我还是继续躺着吧 ☆、Ch.42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 什么一直在响。 意识隐约回笼, 奚清楷没睁眼也下意识觉得不对。 他睡眠不算好, 最早从医院回去那段时间, 休养了很久, 家中上上下下都保持着绝对安静。 嘎吱。 这声音的节奏还带变化的。 奚清楷揉了揉眼窝, 皱起眉头,语气平淡,暗含不悦:吵。 嘎吱声终于停了。 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看电视剧的人抬头, 捏着薯片的手顿住了。 虞安扭头看了他一眼:醒了?那可以走了吗? 奚清楷愣了几秒,睁开眼睛,难得地化成了半雕像, 好一会儿没动弹。 我说话你听不见吗,虞安把手上剩下的薯片塞进嘴里, 白眼扫他一眼:病好了就赶紧走。 睡得可真够久的。 都凌晨四点多了。 -- 第109页 虞安手伸进薯片袋子, 心里恨得牙痒痒:叫你手贱,非在这里等什么等! 我先说明下,忽视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 虞安右手勾起遥控器换台,淡淡道:你去过医院了,我也找过你的人, 他们都没时间来接你,怕你死大街上,我才 她自己恍然意识到什么, 尴尬地闭上了嘴。 他们第一次见面可不是就这样。 虞安冷森森地注视着自己这双不争气的手,无声地威胁它下次再多事一定剁了你。 他始终没说话。 想一想, 重逢后,好像他们之间除了争执拉锯和沉默,就不能再有第三种对话了。 虞安把吃到瘪的袋子往茶几上刷地一撂,还没转身,肩头便被揽住了。 由后往前。 脸也埋进她肩膀。 他身上有一股极淡的中药与烟草混合的味道,萦在她鼻尖,把人想说的话都打散。 让我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虞安扣着他的手也顿住了,上下为难,不好直接把他拨下去,僵了几秒道:你烧退的差不多了,还待这干嘛? 奚清楷埋在她肩头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可能是生病的原因,黑发也难得有气无力软趴趴地塌了下去,显得万分乖巧。 我还是不舒服,头很晕,嗓子也疼。 没力气站起来了。 还跟着两声虚弱的咳嗽。 虞安:你的意思是要我再把你背回去?? 奚清楷:没,意思是我还要吃点药。 最好是助眠效果好到飞起那种。 要不是贪恋靠着她一会儿,奚清楷真恨不得自己去药箱里扒一下。 哎行了行了,别揪着我了,热死了,好勒!去沙发上躺着去! 他发烫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带出来的高温让虞安莫名地也觉得发热,只能高声说话掩饰尴尬。 奚清楷也就装作没发现一样,斜着脑袋舒舒服服靠在她肩上,音色低沉微哑:那你跟我一起。 一起个屁啊一起!你别得寸进尺! 五分钟后。 虞安郁闷地侧卧着。 又强调了一遍:只有五分钟。 奚清楷似有若无地轻笑了声:嗯,我知道。 他的手搭在她腰间,力道不轻不重,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虞安眼神四处瞟了圈,最后还是转回手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两年前就觉得,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分明像是养尊处优出来的,偏偏什么装饰都没有,未免也太单调了一点。 到现在仍然是。 什么都没有,手表,戒指,或者任何什么能够使人加深对他第一印象的东西。 连虞颢前年开始都在手腕上挂了串珠,也不信佛,问他他也只是回避,估计就是为了装酷。 虞安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所以耳边的在想什么响起时,她第一时间就顺出去了回答:虞颢 惊觉是身后的男声,遂有些轻微的恼羞成怒。 反正不是你,跟你有关系吗? 他们侧躺的姿势贴得未免有些亲密,每一个曲线弯曲的弧度都契合的像齿轮扣住机器不过为了避免传染,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粉色口罩,强行给她戴上了,所以虞安说话的声音也就瓮瓮地。 非常可爱。 就是可爱得让人心头发痒,恨不得昭告天下。 有关系。 奚清楷仿佛窥得见她内心寸寸燎原的火,连生病也是那样惹人厌的态度,闲庭信步似的淡定:我刚才做了个梦。 虞安微嘲地勾了勾唇:你不用连这个也跟我打报告。 我梦见有人亲我。 他的语调实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虞安:所以说是梦。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三十了吗?她猛地挣开他的手,从沙发上一跃而下,背对着他,撒气般地一扯粉色口罩,沉着声:做春梦都正常,被亲一口也值得记啊。 奚清楷捂在她的被子里,没有戳穿,只是微扯着唇笑了笑,眼眸落在窗外将亮不亮的天光,那一点青色正一点点撕开天际线。 值得。 梦里,我看见你了。 就像现在这样,我总是拖你的后腿。 奚清楷的声线恢复了一些清明,想一想,又低头笑了,低咳了两声。 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我想让你告诉我,我好保住那个让你喜欢的地方。 但我又怕,你只是喜欢所有的,我的反面。 虞安把口罩在手心里揉捏成各种形状,声音很低:反面是什么。 顾凯。 她无声地紧了紧拳,又颓然地松开。 你喜欢的是他,我知道。 但我其实,也不完全是假的。 那时候我想如果这是我的一部分,那我是不是还有请求你原谅的机会。 所以后来,当你知道全部的时候,我害怕,也松了一口气。 -- 第110页 奚清楷闭着眼,慢慢道:虞安,跟你说句实话。 如果早知今日,那一天,我绝不会拼了命逃出来。 可既已如此,也没什么好回头的。 这天天亮了以后,两个人才真正睡着。 奚清楷睡在主卧,虞安睡在客卧。 她觉得心脏隐隐抽着疼,入睡前捏着口罩,口罩右下方的hellokitty乖巧地躺在她手心,烫得很。 * * * 没多久,全霂远上下都知道总裁最近不对劲。 付明浩从欧洲出差回来,大众舆论、奚清楷身边特助、许西朗完全各执一词,但主要是在绯闻对象上有分歧,对于奚总在花大力气追人这件事上,是难得的统一。 最直观的影响,是花钱。 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私人情史一点不透风的男人,竟然去竞珠!宝! 钻石玛瑙拣好看的来,洒出去几套房不说,奚清楷还竞下一块地。 本来没什么稀奇,结果一个记者没抱着希望例行公事的问话,这位向来不爱抛头露面的大佬竟然笑眯眯地回答了。 请问霂远花1.4亿竞下的地皮是准备继续开发房地产作相关用途吗? 私人用途。 嗯嗯?? 这位置靠着山啊!南部连绵不绝的山脉环绕着私人用途?? 记者满脸的WTF。 奚清楷好心补了一句。 麻烦,让一下。 别说外界哗然了,付明浩也崩溃了,这厮不按常理出牌啊!! 冲去问他到底什么打算,男人正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两条长腿闲散交替,超出扶手好一截,语气云淡风轻地:你急什么?去年Dilot的Elijah花一亿买了块破石头哄他老婆,你们谁说什么了?你就当我买了块石头,送不出去我放那行吗? 付明浩真想吐血给他看:你不会要说你这是私人的钱买的 奚清楷不耐地冷淡瞥了他一眼:不然呢?以后项目赚了算公司的。 好的。 副总裁绝望地盖章,这下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这还不是最天秀的。 付明浩回来第二天,就亲眼目睹了大型惨案现场。 临江阁靠窗的两人位坐着他认识的虞安和一个年轻男人,他们右边的位置,虞安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对面,坐着自己悠闲喝汤的奚清楷。 虞安从头到尾挂着笑,每当祝亦低下头偶尔吃东西时,她才会抬头恶狠狠地用飞刀瞪一眼对面的男人。 饭吃到一半,服务生还端了瓶酒上来,彬彬有礼地说这是奚总送给二位的。 祝亦挺开心的,回头点头致意道谢,看了看瓶身,喜出望外地跟她说这是好酒,想现在就开了,顺便也给好心的奚总倒一杯。 正要让人拿启瓶器,祝亦敏感地察觉到有点不对,本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心态,他决定问个究竟。 虞安喝了一口冰水,微微一笑:你打吧。 你今天喝他一口酒,明天他就敢割你一块肉,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祝亦: 他让人把酒还了,弯了俊逸的眉眼给她夹了一块鲜嫩芦笋:好嘛,我知道了,你别生气~ 虞安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我没生气不说这个,我去上个厕所。 卫生间亮堂通明,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一尘不染。 她洗完又撑着台子,疲惫地闭了下眼:这什么跟什么,吃的什么都不知道。 正要打起精神走人,虞安刚一转身便撞上坚硬的胸膛,她下意识摸了摸额:先生你走错了这里是女 奚清楷满意地看见她瞪圆的眼睛,小嘴张成o型,看着更像吃惊的兔子了,所以那么像兔子,为什么喜欢粉色的蠢猫,真是搞不懂。 她真是被半扛半抱进单间的。 这厕所单间他妈的比她家还豪华,就是这位置,两个人待显得异常狭小。 尽管一进来他就把虞安放下了,但门也被男人砸上了呀还背朝着门,完全顶死了她能出去的唯一出口。 奚清楷缓缓逼近,直到她两步靠在墙壁上,脊背抵着微凉的墙面。 他今日衣冠楚楚,眼含着笑意绯色,长腿却毫不留情地挤进她穿着长裤的双腿间,眼神仿佛自动将衣物剔除,从里到外地要烧着她。 他指尖掐着她下巴,轻点了两下,对虞安说要叫人来看看他多流氓的言论完全不在意。 可以啊。 他蓦地笑了,玩味而温柔,黑眸里覆着一层水膜,包裹着危险意味的情|欲:你叫吧,全世界都会知道那位祝先生很绅士,一晚上在你对面索然无味的吃饭客套,但是流氓 奚清楷的指腹在她柔软的下唇上轻摩挲过。 却可以这样。 他俯身,恶作剧般地含住她小巧的耳珠,牙齿擦过,咬得她被痛感刺得一个激灵。 你 前几天忘了没关系,我就当是梦好了,他在她耳边轻笑道:但我记得啊,第一次是站着的,像现在这样,也是我做梦吗? -- 第111页 作者有话要说:车去wb复习。 详细。 所以后面情节再有需要我就一笔带过小可爱你们自行想象下可以吗//3// ☆、Ch.43 她今次赴约穿了件海军蓝间白的套头衫, 熨帖垂质的黑色西裤。 全吐脏了。 在奚清楷话音落下那一刹那, 虞安实在忍不住, 推开了他。 他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在虞安背上轻拍着, 帮着她顺气, 奚清楷的语气也温柔下来:你就这么讨厌我? 虞安揉着胃,闻言眉也没抬一下,唇边泛起个极淡的微笑:你现在才知道, 是不是有点迟。 奚清楷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背,细瘦的线条被衣料包裹着,惊心动魄地撞进他眼里。 突然, 一个细节逐渐清晰放大,他怔忪了几秒, 垂眸平静问她:虞安, 你最近去医院了吗? 虞安没回答。 他也没在意,像是并不在乎她的回答那样,轻声问道:你这个月例假来了吗? 虞安呛住了, 她咳得满脸涨红,淡白的脖颈都染上了颜色。 关你虞安话没说完便顿住了,她意识到他为何这样问。 怀孕? 也就是在那一秒, 虞安改了主意,她慢慢直起身来,摸出纸巾和漱口水握在手心里, 攥得很紧,接着露出了一个苍白的淡笑:与你无关。 我的事, 我自己会处理。 撒谎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利。 她甚至不必亲口承认什么。 奚清楷敛眸,清隽锋利都收了起来,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着她:谁的? 你在说什么? 虞安嗤笑了声,又忍不住咳了两声,眉懒懒一扬:我还是那句话,跟你无关。 他的视线落在她小腹上,短短几秒,男人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转开,唇边似乎滑过一个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笑,说不清什么意味,但总觉得对方在酝酿什么。 看得人心头一跳。 没有多废话,奚清楷干净利落地甩门走人,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她耳膜里,虞安恍惚了一瞬,觉得自己未免太可笑,所以笑了。 她到底在骗谁呢。 虞安回到座位,视线下意识往之前的位置瞥了一秒,那里早就没人了。 这顿饭前半场吃的食不知味,后半场还要吃的万分沉重看着那双眼里像盛着银河的眸子因为她的出现被点亮,虞安心里的负疚感已经快要压垮她了。 又不是天真愚蠢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她没法回应。 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祝亦仔细地看着她,担忧地皱眉。 虞安坐到座位上,沉默了片刻,:祝亦,我有点话要跟你说。 嗯?你说。 祝亦愣了一愣,虽然大概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但还是抱了一点微弱的期待,那点期待就像放在风里飘摇的烛火。 你很好。 你坚定、明亮,又优秀,我一直想,怎么样的家庭才能出个你这样的人。 所以当我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我以为我想多了。 但我发现不是,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装作不知道,因为我的私心,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为这个,我要跟你道歉。 虞安诚挚地说完,站起来,平静朝他鞠了一个躬。 祝亦呆住了,完全没有来得及处理被拒绝的伤感,下意识也跟着起来伸手扶她:别别 说实话,在这里遇见你的时候,我很惊讶,也很开心。 在这里,我人生地不熟,当时又有点难,如果不是你帮忙,我可能撑不到今天。 这份恩情,我一直没有好好跟你道谢。 如果运气和祝福真的能让一个人更顺利的话,我会全部都给你,希望你求仁得仁,找到你爱的人,一生平安顺遂。 我没有办法回应这份感情,因为 我知道,你心里有人,那个人不是我。 祝亦微微笑着,接过她的话头:我做了很多努力,努力到了如果不能成功,那就接受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要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 就是我能跟你确定一下,那个人,是他吗? 他朝后面空空如也的桌面示意了下,无奈地笑了:不然,为什么每一次碰面,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我上辈子刨了他家祖坟一样。 虞安默认了,想了想又深呼吸了一口,苦涩地勾起唇角:实在不好意思,他给你们造成麻烦了吧? 还好啦。 祝亦大笑,又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眸里滑过转瞬即逝的痛楚:你啊一直都想什么做什么,怎么在重要的事上磨磨蹭蹭的,真是奇怪。 虞安不好意思地低头喝了一口汤,语调微沉:我短时间内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之前我不是跟你讲过,我们公司上次那个项目黄了以后 摊牌以后,她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地吃饭了,他们又像往常聊了一个小时才分道扬镳。 祝亦要送她回家,虞安坚持要自己坐地铁,她拍着肚子强调今天吃太饱了,要消食。 -- 第112页 九点半,最繁华的中心区正是灯火通明亮堂的时候,钢筋铁骨的高楼大厦破开云雾,笔直地朝着天际线刺去。 围绕的天桥依旧人来人往,趴在栏杆往下望,川流不息的车辆像灯带一样组成光影,她困倦地把下巴搁在冰冷的栏杆上,脱了高跟鞋踢走,泄气地蹲了下来。 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拎着高跟鞋满大街瞎逛的虞女士成功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 与此同时,难得去泡吧的奚清楷掀走了第八个贴上来的女人,但一反常态地没有发火,只是沉默地坐在高凳上,面无表情地喝酒。 一杯接一杯淡金色高浓度的液体,连冰块都没放。 头顶影影绰绰的灯光洒下来,将男人漂亮的轮廓切分成静定的阴影。 Fifteen Shot. 旁观的计数君在小本上认真地画下一道横。 付明浩这时才从后门进来,带着满身风霜看到自家小弟抱着小本本,不由凑上去皱眉:你算什么呢? 付垣书卷气地托了托眼镜:酒。 付明浩扫了一眼奚清楷,不甚在意道:他酒量好,可惜就是难得出来你算这个干吗?他转念一想:阿垣,你跟他搭话了?他说今天为什么不开心了吗? 这几天市场大势不错啊,他们在推进的大项目都有进展,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付垣目不转睛地平视前方,惜字如金道:老婆,怀孕了。 付明浩瞬间瞪大了眼睛:老婆?!姓什么?! 虞。 付垣眨了下眼,不太确定地道:吧? 我靠,大喜事付明浩两眼放光,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变态对他家那个执念多重,现在看来已经成功了,那就可以申请今年涨分红了!! 但不是他的。 付垣冷静地推了推眼镜。 付明浩一个平地摔摔在半路,尾椎骨差点没折:??? 好的,不愧是奚清楷。 追人追到这个地步,真是绝无仅有。 看不出来他这么大度。 但最后倒霉的会是谁,这是显而易见的。 付明浩悲伤地拽走坚持要跟他出来玩的堂弟:乖,你还是回美国继续上学吧。 祖国太危险了,回去吧,今晚就走! 被拖走的学神付垣: 社会实践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体验成年人夜生活失败。 已经走到了门外的付明浩出于人道主义的精神折了回来。 哎,你别忘了明早跟欧洲那边的视频会议,早上八点半。 付明浩看他充耳不闻的冷淡样子,被迫放弃了:得,我直接让小李把你送酒店吧,好歹有叫醒服务。 深冬的午夜滋味不是好受的,奚清楷头一次喝醉,从酒店旋转门走进去的时候眼前已经有些意识模糊。 踩着门口的地毯,他垂头,视线落在上面,那中心好像有她倒影,白皙透彻的笑眼弯弯,温柔又嗔怪。 奚清楷的站姿相当松散,划了两三次卡依旧没开,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余光瞥见一个球从地上舒展起来:你要帮忙吗? 他闭了下眼,从喉间溢出一个音:嗯。 拿个信用卡还想开房门,傻了吧 对方嘟嘟囔囔,分贝也没放低,奚清楷不咸不淡地问:你说什么? 现在酒店经理胆子都这么大的吗。 没什么。 这才 奚清楷倚在墙边,全身冻住了。 经理贴近他,一股清淡的香味从下往上攀升,若有若无地漾在空气里。 对方低着头,顺滑的发丝也顺势跟着动作滑下来。 手顺着他的西装裤兜摸下去,两边一起,在左边顿了顿,因为那边装着皮夹。 明明隔着一层布料,却烧灼着他的心脏。 滴。 绿灯闪起,她拧动门把手,用脚尖轻踢开门,抬了抬下巴:可以了,进去吧。 对方仰起脸,奚清楷眸中闪了闪,接着就笑了:你能放过我吗? 铺天盖地,四面八方,魔魅一样。 空气里是你的影子,陌生人是你的容颜。 对面似乎怔住了,奚清楷意识回笼,头痛地阖了阖眼,哑声道:认错人了,不是跟你说的,门开了就走吧。 他的脚步不太稳,在门堪堪要合上的那一秒,一双葱白纤细的手伸进来挡住。 手指有力的侧扣着门,一点一点推开。 踏过那根线,隔开屋内屋外的线。 她靠在他对面的墙上,双臂抱在胸前,安静地看着他,面庞白皙洁净,一呼一吸间夹着未褪的风霜寒意。 可我没认错,我是来找你的。 奚清楷淡嘲地翘了薄唇,轻描淡写瞥她一眼,抬手解开腕骨上的表带,顺手指向门外:请。 不要。 她的声线难得松弛下来,嗓音有些干涩,沙沙地传进他耳膜。 这人嘴里说着不,但却不是对抗的语气。 -- 第113页 像一只慵懒挠人的猫。 慢腾腾在兜里摸索了一下,她指间夹着小巧的薄盒子,晃了两下,又咳了一声,视线从上到下滑落。 黑衬衫剪裁熨帖布料上乘,包裹着他平整而宽的肩线,到窄腰处收拢,线条藏匿在衣料下,唯一露出来的只有第一颗开了的扣子,锁骨尖若隐若现,修长的双腿懒散交叠着,神情透着冷淡的性感。 星幕和月色透过窗落在他眉梢眼角上。 虞安听见他用没有起伏的语气问,不出去吗? 她轻松拉近距离,踮起脚尖,柔软的双唇在突兀的喉结处吻了吻。 我们做吧。 她唇齿间含着话,咬字不太清晰,同时不要命地伸出一点舌尖,温热濡湿地滑过。 颤栗的电流快意沿着脊骨往上,冻住短暂一秒。 他忽然记起一件事。 在还是顾凯的时候,他把深陷不良青年旋涡的虞颢拎出来,因为怂的不敢送虞安,只能偷偷跟着他们。 他把别人送的手串顺手送给虞颢,基于礼尚往来的人际法则,虞颢把玩了一会儿手串,说,其他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什么你对她好一点我就给你一点忠告。 你别看我姐多冷静淡定。 其实她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奚总真是最没面儿的男主了 自以为攻然而被次的死死的 每次想下狠心又缩回手放别人二胎都能打酱油了。 而他滴铝人,在犯肠胃炎。 惨不忍睹( ̄Д  ̄)今天应该还有maybe结局没码好~但妄想连着番外发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今天很大可能先更赫尔的一万~=w= (赫尔一万肯定会更哒!!榜单要求qwq)这章到结局留言的都发红包~?(? ? ??)顺便求预收~~求收藏作者专栏~//3//第一次吆喝【挥手绢客官看看我吗【捧脸 ☆、Ch.大结局 比如说, 她觉得这样优柔寡断地你追我躲怪没意思的。 所以决定试一次。 凌晨四点, 虞安四肢酸软地躺在床上, 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也就骗骗自己了, 让过去和现在不停地打架, 眷恋又害怕,踌躇着不敢向前。 不想面对,可又逃不掉。 虞安扭头, 指腹从他眉骨一路滑下来,鼻梁,嘴唇, 下巴,熟睡的样子看着安全多了。 不到早上八点, 她悄悄爬起来, 绕过一地狼藉,试图拣选两件能穿的衣服,发现只有短袖能穿了火烧了很久, 从地上、浴室到沙发、床上,套头衫和毛背心都惨不忍睹。 虞安暗自操了一声,飞快套上, 小心翼翼把手机从沙发缝里扒出来,写了张纸条扔床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电梯的时候碰到一个高挑好看的女人,最吸引她眼球的是那一身衣服。 藕色的羊毛绒衫, 深灰色的烟管裤裹着长腿,看着就好暖和啊。 啧羡慕羡慕羡慕。 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注意到她的眼神, 低头看了眼,确认没什么不对,友善地问道。 嗯?虞安只顾着想象自己裹着暖暖的肯定跑更快,没来得及消化对方的问话,于是迷茫了一瞬。 迷茫是迷茫,但不耽误她把所有楼层摁了一遍。 奚清楷现在可能起来了,他肯定第一时间会追出来,要是直接找酒店要监控堵她就惨了,她可是脑子一抽留了两百块在床头,现在有点后悔,但有啥用呢?睡过的男人泼出去的水。 没有,我就是觉得看着很暖和。 虞安礼貌地回答。 这里有暖气无所谓。 不过你是准备穿短袖吗?外面现在4度。 高挑的美女好心提醒道。 我知道。 虞安的目光始终勾在美女的毛衣上。 对方默默地看她: 对不起,先走了,我躲个人。 虞安深深笑了笑,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 走到外面的大街上,随便哈出一口气就在空气里结成了霜。 她叫了车,趁着车还没来的时候,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发呆。 冬日的枯树安静有力地扎根在土地里,等着来年开春。 虞安上车的时候,司机跟她确定目的地的同时关切地问了句:您不冷吗?是去机场接人? 不是。 她靠在椅背上,低着头弧度很小地勾出一个笑来,抬手用手腕的皮筋把头发扎起来。 我走,不是别人走。 有人胆子太小了,心里装不下秘密。 给她打电话,意识不清地呢喃着叫她,说姐,姐,疼。 满大街找的士中的虞安看到号码,很长的一串数字,以为是诈骗电话,刚要挂断,很快反应过来那声音可不是虞颢的? 她脑子轰一下炸开了。 很快,那边有人发现了异常,听声响像是将电话夺过去了。 对面那个声音镇定而清晰,不到十分钟把情况说的明明白白。 最后犹豫了下还是问她,奚总应该跟您说过了吧? 个屁。 昨晚最疯狂的时刻,一室靡靡,虞安却神思恍惚,不经意间留到有些尖利的指甲在他结实的后背上划过,她在眩晕中看着他幽深的眼瞳,喉咙几乎是干涩的,她埋首进他的颈窝,控制着没有发作。 -- 第114页 为什么,小事大事,没有一桩是值得你摊开坦白的。 我曾经那么 那么爱你。 可你一次都没相信过我。 * * 付明浩在办公室里左等右等,有人始终没上线,发信息打电话也不理。 他正头疼地准备去酒店抓人,秘书几步上来拦着他,面露难色地递过了手机:付总,您接下电话吧。 付明浩听了不到一分钟,眉头紧皱:现在? 他抬腕看了眼表,时针指在八。 谁这么一大早把这祖宗惹得整个酒店都不安生付明浩气得太阳穴直抽,冲电话那头说:你找我有用吗?他找的是我吗? 奚清楷此时正靠在桌沿,两条长腿随意伸着,抬头看着投影仪上的电梯里的监控。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站在一旁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虞安碰过面的女人。 明晃晃的灯照在头顶,好像一把匕首,割裂了干燥沉默的空气。 -- 她跟你说了什么。 从头到尾,男人只问了这一句。 楚爱甜原模原样的,平淡的复述了一遍,眼神始终定在这个奇怪的男人身上。 他高挑英俊,而且好看得很符合古代人对君子的想象,长得温润静然,光看侧面,像充满芳香的园子,被日光晒得柔软,月光浸出清朗。 可最他妈神奇的是,他的眼神和气质与之完全相反,戾气,暗影,涌动着彻骨的危险,那一丝阴冷虽然带着尚算悦目的优雅,但底色却不会为之改变。 脾气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楚爱甜心里嘀咕着,没多久就被暴躁的自家男人破门而入拉走了。 走之前,她注意到,对方似乎还抬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 眼眸里含着冷淡的雾,烧着一把低温的烈焰。 令人心悸。 她留了两百块,还有一张纸条。 写了六个字,一时冲动,见谅。 然后只身一人登了十点那班的飞机,飞纽约。 奚清楷比谁都清楚她此去的原因。 虞颢还有五个小时开始动手术。 赶不上开始,能赶上结束的尾音。 他现在去的话,也能赶上。 赶上了然后呢?结果好坏,她都不会想看到他。 四肢每一个细胞像灌满沉重的铅,把人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之间,只要她愿意走一步,别说剩下有九十九步,就是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他也能走得甘之若殆。 但现在问题是,他走一步,她恨不得退十步。 他追得快一些,她突然又反方向跑过来,撞到他怀里,然后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退走,还是百米冲刺式的后退。 奚清楷在屋子里待了一天一夜,除了美国那边打进来报进度,其他电话一概不接。 她落地了。 去商店里买衣服。 在价格牌前流连犹豫。 上车了。 去医院了。 在门口停住了。 去了六楼。 坐在地上等了两个小时。 直到奚清楷听见那头实时直播过来的结果,这才掐灭手里的烟,低声道:可以了,我知道了。 出院的时候接到69街,房子打扫好了,其他的你看着办,那孩子是她半条命。 我会让人办好。 陶意浓最近半年在美东分部长驻,霂远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度,团队自己招,他有绝对的管理和挑选的权利。 这两年在他身边做事,奚清楷是真的令他无话可说,想法一流,执行超一流,处世圆滑也尖锐,纵是陶意浓这样一路在天才赞美之声里长过来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远远不够。 但他还是奇怪,这一系列近乎慈善的尽心尽力,不是奚清楷这种性子会做的事。 我多问一句跟你的关系是? 陶意浓想起在少年手腕上看到的佛珠,是那年在临安偶然见到时,他送给奚清楷的。 那边难得沉默了一会儿,没挂电话,也没说话。 不方便就算我多嘴。 陶意浓不是这么八卦的人,他也有点尴尬,正准备收线,就听奚清楷问。 你说男的还是女的? 陶意浓其实猜过她是不是相好,但是一想这两年,奚清楷整个一变态工作狂,外界盯得也紧,也没传出任何风吹草动,而且在脑海里把俩人拼一起emmmm,莫名就觉着可能性不大。 女生娇小白皙,看着会被奚总欺负死的样子。 收回一时发散的思绪,陶意浓诚实答:女的。 奚清楷说:男孩子是她弟弟,是她半条命。 陶意浓: 大哥你说过了啊,怎么又重复一遍,是不是有点傻了 下一秒,他就听到那道声线幻觉一样,柔和了三分,回荡在空气里,透过听筒似喟叹一般传来:她是我的命。 挂断电话,书卷气的男人淡淡将视线投向角落里的人。 额上全是湿透的汗,脸上挂着微干的泪痕,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拧透了甩上来一样,刚刚得知结果不久,虞安终于找到了可以崩溃的时机,她无声地哭了许久,把陶意浓的袖子都哭湿了,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 第115页 害怕,后悔,庆幸,不着底的绝望混合在一起,如果等来的结果不好,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幸好。 幸好。 你听到了? 陶意浓很淡定地推了推眼镜:我不喜欢别人说谎。 你说跟他没关系,可看起来不是这样的。 虞安疲累地抹掉汗,把脸埋在手掌心里,苦笑了一声:关系?债主的关系。 而后的两个半月,直到万物复苏开了春,她都没能再见他。 虞颢的恢复状况看起来不错,虞孟清都请过假来了一趟,少年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头看着很好,带着虞孟清去中央公园骑自行车,约定输了的人请对方吃蛋糕。 西施也来了,说歪脖正都快当爸爸了,狗成和女友也喜滋滋地准备办婚礼了。 虞安坐在草地上盖着草帽睡觉,闻言立刻先发制人的占据高点,反问道:人家效率多块,那你呢?准备什么时候跟人付总扯清楚? 她说的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西施气得踹了她屁股一脚:我跟他多少年前都扯清楚了,就是互相睡一下的关系,哪那么多破事! 虞安笑着躲开:行行,你开心就好。 别转移话题说我啊!西施瞪了她一眼,你怎么回事啊?! 虞安没答,看向远处正向她飞奔过来的两个人,她张开双臂,把微风和豆丁一起拢到怀里。 你们能不能安分一点,医生怎么嘱咐你哥的?虞安严肃地轻戳了戳虞孟清额头:他不能太剧烈运动的,还比赛? 虞孟清和虞颢对望一眼,小碎步退开飞速逃跑了。 哎,不是,你躲什么你们俩到底怎么个情况??你是铁了心要跟人家掰,你跑酒店睡人家干嘛?西施把她的脸揉成一团肉,卡在手心晃了晃:嗯? 虞安真的后悔把这事告诉西施了,她叹口气,翻了个白眼从地上爬起来,把手上的草拍拍掉,无奈道:我真的错了行了吧就是一时脑热,我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本来只是想去找他,问他事是不是真的。 但后来虞安发现,那晚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去找他的借口。 她更多的是气自己。 别着一股劲,又什么都做不好。 这么大的事,她却一点苗头都没发现,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 虞安分得清轻重缓急。 在这件事上,抛开其他小事,奚清楷完完全全是她的,是他们姐弟的恩人,一辈子也还不清的。 如果只是个纯粹的恩人倒好了。 可现在他不找她,她尝试着问过帮着料理事的助理,对方也只是礼貌地答她不清楚,说奚总的行程只有身边贴身的人知道。 虞安攒的钱终于派上了用场,刚开始她保守算一个月分期还一万五的话,能还上一年半直到她了解了这所医院里主刀医生的市价,以及69街这套住宅的月租金。 她本来合计着不够的话还有临安的家和店铺,至少也是不动产,可以随时变现。 但就这医疗费,她有十套房子也不管用啊!!虞安咬着指头想,越想越气。 这人当初要是被别人捡回去,指不定被人搜刮的掉底空,能不能长点心? 可是气也没用,她也拉不下脸满世界找他。 心底道不明的期待慢慢也消散了,现在的状态其实是她曾经求之不得的,两边都清净,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许的失落。 虞安回到申城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找工作,之前递的辞呈已经受理了,也能放下继续往前走了。 她把虞颢接回家照料,每日记录状况,有什么情况都会及时发给他的医生。 除去和虞颢的每日争吵吃什么,大部分时候都还算和谐。 他因为生病已经拉了一年课程了,每天除了卧床休息,就是闲着没事做题。 刷题从龙门刷到五三,物理也好数学也好,不会了就发给陶叔叔,没有两周就把高二下的搞定了。 他的生活还是很悠闲的,除了每天吃素喝粥,很偶尔沾一点荤腥以外,都非常完美。 你不要再煮青菜粥了,我在那边人家都允许吃!肉!!的!!!! 又是一周伊始,清晨的空气格外新鲜,虞颢怀着活着真好的宽慰来到客厅,脸顿时黑了,厨房的锅里,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他只能躺在地上做着匀速圆周运动:求你了肉星也行 虞颢打滚到一半,没听到凶残骂他的女声平时她早都开始教育自己了,今天不是站在客厅吗,为什么没回复他? 他小心地爬起来扒着沙发看了一眼,只见虞安拿着锅铲,沉默地站在客厅中央,她对着的电视里正在做广告。 霂远的创始人、现任CEO,首次露面访谈节目。 预告片里男人的背影颀长安静,随着几句消音的话,屏幕上的字幕飞出来首谈未婚妻、工作与生活周六晚上七点半。 虞颢一愣,飞速爬起来冲到她面前笑嘻嘻地放大了自己的脸:姐姐姐~我们出去吃饭吧,这么多天我还没出去过呢!走吧走吧!听说闵行新开了一家餐厅鱼做的可好了! -- 第116页 虞安噢了一声,慢腾腾解下围裙,说:行,那走吧。 餐厅是新开的,虞颢在网上抢到了优惠券,做酸菜鱼做的很好。 他们刚坐下,背后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哟?这不是虞姐吗? 虞颢越过肩头看了一眼,冲她做了个口型:是个孕妇,你认识? 是唐昱。 她很想装聋,但对方都绕到她面前来,笑容灿烂地拉起她的手:我才走了没多久,听说你就离职了好可惜啊,是要结婚了吗? 唐昱长得甜,说话也是一个风格,她挺着肚子,有意无意地看自己座位上的人一眼,推心置腹地拍了拍她的手:虞姐,我知道我之前的事做的不太对,但是我是诚心诚意想请你原谅的,那毕竟是我老公要让我帮忙,我不好拒绝,我能怎么办呢? 虞安抽回手,礼貌微笑道:恭喜你了,得偿所愿。 唐昱神色一僵,依然勾唇,低声在她耳边道:我好歹有个结果,虞姐你呢?爬床不成功,连个身份都没有,也怪辛苦的。 她扶着腰往身后自己的桌子走,临了又回头好心提醒虞安:听说奚总他周末有个节目要播,有兴趣你也看看呀。 预告里主持人问他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时,相关的其他信息都消音了,只留了四个字,门当户对。 虞颢不耐烦地抬眼,凌厉地看向唐昱:阿姨,你说完了没,说完可以滚了。 虞安用筷子敲了下他手背,温声道:看菜单,少点辣的,配菜帮我加个红薯粉。 她表面看着风平浪静,但这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回去后先刷了一遍邮箱,记下了几个通过初试的公司地址。 关网页前,虞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搜索栏里搜了几个字。 第一秒跳出来的铺天盖地的信息全来自微博,网上的预热还没开始做,但因为营销号随便转了个预告片,发了一连串问号,相关转发直接爆炸。 路人A:【这他妈??????霂远的老总长这个样?!】路人B:【wtm去搜了下霂远的资料历史,回来跪着转发】路人C:【要不要这么激动,当时混xx论坛的都炸过一轮了,超级低调的,后来发布会上被人直播了一次,简直帅到腿软就是后来什么视频照片都找不到了!!我恨!!】路人D:【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在视频里看了我一眼!!!!!!!!!!!!!!!!!!!!!!!!!!!!!】路人E:【未婚妻????卧槽这种极品被谁拿下了!!!!我不听!!求剪掉这段!!!】路人F:【附议,长得也太好看了,看着好高啊,腿好长!!刚恋爱就失恋了,呵呵。 一点空间都不给留的吗???】 虞安胡乱往下滑了滑: 没有一个小时,四万多转发,三分之一都在请节目组剪了关于未婚妻的part。 虞颢悄咪咪地打开门,端着托盘进来:姐姐姐,给你次小饼干!我自己烤的!孟孟说超好吃!! 虞安扭头,看见剃了平头的弟弟弯着眼冲她笑,少年的桀骜棱角都被笑眼冲淡,那点深藏的担忧她尽收眼底。 接过托盘,她伸手撸了把虞颢的脑门,失笑出声:行了,你小心翼翼个什么劲儿。 我以后会考虑给你加点肉的,行了吧? 虞颢憋了半天,憋了个嗯出来,临开门离开前,又看了虞安一眼,难得的严肃认真:姐,我希望你能幸福,很幸福很幸福,一定要比全世界任何一个人都快乐。 如果我做什么,能让你离这个目标更近一点,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赴汤蹈火也会做到。 我知道了。 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和妹妹健健康康的,我也会幸福的,虞安愣了好几秒,眼睛有些酸,道:所以,也希望你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那要是我当时虞颢试探着问道:没能出来呢? 虞安想了几秒,笑了:不知道,那我可能就没机会回来了。 虞颢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后,瞳孔微张,冷汗直冒:姐,我会努力活得比你更久,你可别孟清那么小 我知道,你急什么,所以你也说如果。 但世上没有如果的,我希望你不要再提了。 虞安笑眯眯地屈起腿,眼里情绪很淡:爸妈说让我照顾好你们,我不想食言。 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他们出去旅行前,跟她说,如果弟弟妹妹照顾不好,那她就不能见到他们了。 虞安记了很久很久。 周六白天她面试完,祝亦难得给了她个电话,说请她吃个晚饭。 我妈让我相亲,那头男声相当无奈,我现在躲一天算一天了。 虞安笑了,说行啊,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没想到这一找,就找到了电视台。 祝亦说在四楼,但之前那个演播室在六楼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没有深究。 直到被套了个牌,虞安才突然想起来,之前祝亦跟她要过谁的联系号码,那时候说有同事想邀请他做嘉宾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祝亦:今晚播出的节目,不是早录完了吗? -- 第117页 祝亦:按理说是的,但这是直播间,之前那个节目有快一半的问题都没问完,这刚好赶上播完后,再直播一次,择选一些网友问题。 他耸了耸肩,挑眉笑得很爽朗:这么好的热点,我们领导不用就鬼了。 虞安连跑都忘了,啧啧感叹:请他要多少钱? 没给啊。 祝亦很惊讶。 其实我从刚才就想问了,虞安把本来的问话咽进肚子里:你为什么一直瞟我肚子?我胖了吗? 祝亦愣了下,尴尬地囫囵道:没,就是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虞安双手交握,看着整个场上忙碌的工作人员、整理仪容的女主持,手不自觉地越握越紧。 她不想显得太过在意,但目光很快落到了另一头的窄门,反复地推开,只有这次是正主。 男人走得不快,落在簇拥里像会发光一眼,他偶尔垂眸,看一眼旁边人递上来的稿子,远远地都能看清他推开的动作。 直播很快开始了。 前面说了些什么,她不记得;后面说了些什么,也没印象。 他们明明在说话,但是每一个字都从她耳边飞过去了。 这种感觉。 只有女主持的一个问题将她的思绪短暂拉了回来。 奚总,您看这个反响很热烈啊,很多网友刷屏留言说让您再谈一点您和您未婚妻的事都说正片里您一笔带过,不知道您想不想谈一谈,说你们的情况特殊是指什么特殊呢? 虞安的唇紧紧抿起来。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想了几秒,温声笑了笑:可以的。 特殊是因为她怀孕有一段日子了,已经过了三个月,所以能说了。 女主持都呆了,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年不温不火的节目,一碰就碰到个能在风口起飞连爆的大新闻!!!! 什么情况!!! 中场休息的时候,虞安把牌子摘下来给祝亦,头也不回道:我去个厕所。 她在化妆间门口把人堵住了。 衣冠禽兽,衬衫都不好好穿,解了头两颗扣子,长得好看有屁用啊,都是假的! 虞安恶狠狠的想。 连带眼神也凶了几分:我就是来通知你一下! 奚清楷看到她,刚开始愣神了几秒,然后就好整以暇地笑了,他抬手松了松领带,骨节分明漂亮的手撩拨着人的心弦:有何指教? 我本来想还你钱的!现在看看你过得这么滋润,突然想起来,你在我家住的一年半,我还没跟你要过报酬!是你每月给我五百块,但你的医药费是谁垫的你知道吗?你以为是警官吗?是我先给你付的!!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没跟你要钱就是好的了!我不会还这个钱的,我们一命抵一命,债消了!! 虞安一口气说完了才开始喘气,她把帽子压了压,长出了一口气,等不来回应,才把帽子拨反,扫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话? 对方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小腹。 而且还不是一般地看着,是盯着,好像能盯出花来。 干嘛啊!看什么看! 虞安气得牙都要咬碎了,一把捂住肚子:有什么好看的?你都要结婚了,能收敛点吗? 奚清楷没回答,他直接拨开她的手,上手摸了一把,不可置信地发现不能再平了。 他沉声问:五个月就只有这么大? 虞安一秒呆住:啥?什么五个月? 奚清楷: 虞安:?? 他辗转反侧了这么多天,才最终接受的事实,已经逐渐被奚清楷推演到未来五年、十年了。 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当做奚家人,是男是女都是最大的,以后把弟弟妹妹丢给ta照顾,所以要从小开始培养,得独立坚强,得长袖善舞,得经历风雨,教育方面该由谁管,早期送到哪个国家,以后如果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该怎么跟孩子解释看来看去,还是美式教育更适合一点,开明心大是最好不过的了。 孩子的母亲?跟在他身边。 这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生父,等他查出来是谁,会送对方上天炸成一朵烟花。 奚清楷定了定神,抽回手,认真问道:孩子啊。 虞安心平气和地把帽子一把摘了,抬手猛抽他:你当我!你当我草履虫啊!无性繁殖!你他妈给我生一个看看,来,看看! 她抽到一半又顿住了,缓缓抬眼看向奚清楷,整个人都不好了,颤抖着声音问:你那天晚上是不是没 那晚以后直奔机场,一连串的事,根本没有想起来吃什么药。 奚清楷却看着她 ,忽然笑了,一把捉住她手腕把人拉进了空无一人的化妆间。 压在墙边,难以压抑的情绪快要爆发般: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虞安脑袋乱如麻,反复思考着两个月前的话,能怀孕五个月?顺手推了推他的胸膛,烦心道:我说了我没啊!我又没查,那晚要是真有了 -- 第118页 她咽下苦涩,提高声音:我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好好结你的婚吧。 虞安轻声道。 奚清楷扣过她额头,唇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跟谁结婚? 虞安愤怒地抬头,想说这你都要问我,话到嘴边了发现她今天没看节目,确实不知道哪家千金是他未婚妻,一抬眸,又撞进他黑色眼眸里,盛着那么浓重的喜悦。 她要说的话忽然就卡壳了。 跟谁? 奚清楷猝不及防地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又亲了亲她左脸颊,右脸颊,下巴,最后窝在她颈窝里笑了,笑得胸腔都微微震动:你是不是傻,我还能跟谁。 他低低笑出声,爱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虞安,你看我像做慈善的吗? 虞安被突如其来的难过击中了,她试图控制地,但眼泪就是自己掉了出来,她委屈地抹掉,可源源不断地有。 那你不来找我。 都八十二天了,你连个音信都没有,我想说谢谢的,说完就走,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她越说越气,哇哇大哭,鼻头是红的,眼圈也是红的,哭起来像头受伤的小兽,毛茸茸地躺在人的手心,等待安慰与抚摸。 奚清楷无奈地把人抱到椅子上,细细为她擦拭眼泪,温柔道:我在准备礼物啊,结婚礼物送给你,有点难,所以花了点时间刚开始有几天我有点生气,以为你后来过了一个星期,我一直给你发短信,如果你要是回我,我会立刻给你打电话。 但你一直没回,我再打,你也不接了。 虞安抽噎着:骗子!我没收到信息! 摸出手机来一看,给人拉黑了。 悄悄放回去,因为不占理,哭得更大声了。 奚清楷轻笑着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又把她揽在怀里,把玩着她的头发,忽然觉得眼前的空气都亮堂了。 他这次说的都是真话。 莫说不知道怀着谁的孩子,只要她大着肚子嫁过来,流言蜚语必定会满天飞,到时候他一个个把嘴贱的人撕了么也是不可能的,不如在一开始就昭告全世界。 编导催着主持人和摄像来化妆间继续拍,想看看人间隙是在睡觉休息还是工作,因为评论和弹幕都已经炸了,说中场怎么能休息这么久!他们要看的人呢!? 主持敲了两下门,没有得到回应,便清甜道:奚总,我进去啦,来采访下您什么时候能 她推开了门,摄像跟在身后。 两个人都齐齐化作了人形石塑。 明亮的休息室中央,椅子上坐了一个女人,一头黑发如瀑仰着倾泻,男人则俯身,一手扣着她后脑勺,深深地吻着她。 两个人吻得契合又缠绵,画一样好看。 摄像是四十岁的大哥,不好意思扛着设备赶紧转头了。 结果方向反了,摄像头正砰一声敲在女主持额头上。 啊! 两个人中被惊醒的只有女方,她睁圆双眼,飞快转过了头,奚清楷倒是不紧不慢地址直起身来,从桌上夹过眼镜戴上,斯文地勾了勾嘴角,眼里露出一点被打扰的不悦:有事? 饶是女主持经验丰富,也不知道此时该问什么,生怕问错了,这要不是那就不是尴尬的问题,是饭碗的问题啊。 噢,不好意思。 介绍一下,快要成为我太太的虞小姐。 既然她今天来了,奚清楷把钻到他身后的人拔萝卜一样捉过来,手臂半卡住她的腰,将人卡在怀里,抱着虽然她的脸一直往怀里钻这件事真的是好让人开心但还是让大家看一看脸比较重要的想法,宠溺地看着她:顺便跟大家打个招呼。 虞安刚才被强吻之前就是在掰扯她没答应这件事,现在这个局面,似乎说不说话都是默认了,只能气鼓鼓地扯出一个笑:虞安。 女主持这才重新活过来,笑着接过话:这位就是您的未婚妻吗?很有气质啊。 虞安脸红透了,垂下头,黑发遮住了脸,有些慌。 奚清楷则笑了笑,把人搂紧,抱歉道:我家孩子怕生,不好意思。 女主持感慨道:哇,看来奚总和夫人真的很相爱呢,她回身对着镜头笑道:不知道网友们满不满意呢,今天这个小插曲也真的是很让我们惊喜,那不打扰他们休息了,再过五分钟我们演播室见。 摄像关门前,不小心拍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奚清楷把人从怀里拉出来,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子,像是在撒娇,女人无奈皱着脸把他推开 这一期节目的实时收视率,五年内都在省内最高峰待着,五年后才被一个歌手的现场破了记录。 奚清楷的结婚礼物也在他们领证那日正式动工。 他买下的那块地傍着连绵不绝的山脉,霂远作为最大的股东,投资建了个集生态旅游、娱乐休闲、户外运动等多主题于一体的综合性都市山地休闲度假区,起名为清安。 原因是多年前他们认识的时候,他的妻子非常非常想要飞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可是对她来说有点难。 -- 第119页 他背着她走着小桥,路过护城河的时候,酒醉的人趴在背上说,我长翅膀啦,顾凯,我长翅膀啦,要飞,昂,要飞 所以度假区里除了两个公园,两个小镇,三个主要园区,五个酒店,还有在峡谷山林里的高空索道和缆车,可以穿过无边的翠绿,再在下一刻俯瞰它。 但是结婚礼物六年后才竣工,奚家的第二个孩子都会跑了。 虞安后来说,这还叫什么结婚礼物,绝经礼物吧。 在中间某一年的九月,奚清楷放假的时候带虞安回了一次家乡。 从离开开始算,有十七年,一共回来了三次,这是第四次。 墓地在山上,漫山遍野地开着花,湛蓝的天上万里无云。 奚清楷,你自己过来管这魔王,我管不住了啊啊啊O(ge;口le;)O! 不远处有人在喊他。 奚清楷走过去,接过正在树下抱着树不撒手,欢快啃树皮的女儿,她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嘿嘿一笑,露出可爱的白牙。 他轻笑着刮了刮虞安鼻子:你跟她气什么? 虞安本来就快炸了,闻言气得给了奚清楷一脚:都是你惯的,你就继续惯!! 奚清楷温和地看着感动地泪花汪汪的女儿:圆圆,再气妈妈,大不了就是没有巧克力棒棒糖冰激凌,你这么坚强,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虞安笑死,挥了挥手往山坡上跑去:我去跟伯母说几句话啊。 初夏的微风吹起她的长发,吹得山坡上的草叶都微微摇曳着,奚清楷揉了揉女儿的头,看着她的背影,笑了:妈妈好看吗? 四岁的奚瑗其实非常聪明,她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 闻言她抬眸,看了看虞安的身影,咯咯笑了: 没有比安安更漂亮的人啦。 奚清楷笑开,捏了捏她小脸蛋,眼神始终望着妻子:英雄所见略同。 人生漫长,他的一束灯火,终究是照进来了。 从那个午后的巷口,沿着背阴的方向,无声无息地落入,将往后的路都照亮。 临走之前,奚清楷给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女人倒了一点酒:我以前不知道生命有什么意义,所以老想去找你。 但现在我不想了你应该见过她了 他四周环绕了一圈,看见两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点,无奈地笑了:她去追女儿了,那小崽子很皮。 奚清楷把剩下的酒喝完,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平静地看着照片:妈,我现在觉得活着很好。 如果你能在的话,会喜欢这个世界的。 我保证。 -- 完 -- 作者有话要说:在修番外,更多的话留到番外说。 么么哒,结尾和番外照旧,留言的都有红包~~ ☆、Ch.番外 关于婚戒 虞安的生活习惯很健康, 从以前开始就很健康, 她除了工作就是打游戏。 尤其是每月的还贷压力小了以后(结婚。夫妻共同债务。), 她终于飞奔去给买了个Switch, 发誓要把年少时太忙没有打过的游戏全都打回来, 所以她下班回来就是疯狂打游戏。 完全没有结婚的自觉。 奚清楷没有心脏病,感觉快要被她气出心脏病了,而且在火没下去的时候被人一眼看出来了。 好死不死, 还是以前的死对头,Vamp;M的老总。 偶然遇到,秦呈昀在会所里上来搭第一句话就笑得很清浅又欠扁, 奚总最近不开心? 奚清楷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秦呈昀知道这事不简单。 要知道霂远的奚总从前最擅长的就是戴面具,绝对不会这么冷淡一副近我者死的赶客丧x样子! 秦呈昀继续感兴趣地问, 你们没去度蜜月吗?最近环宇分部跟我们合作, 我见奚太太三次了,都是忙到晚上 砰! 奚清楷砸杯子走人了。 这还不是最惨的。 申城有点名气的珠宝供应商都在等着奚清楷结婚,结婚就得订婚吧, 订婚得有戒指;结婚得有钻戒,得有对戒按照这位前段时间出手阔绰(虽然还没送出去)的习惯,绝对不会吝啬在这上面花钱的开玩笑! 然而并没等到。 虞安自领了证以后, 在家里待着比猫还安静,从头到尾都不怎么出声。 因为她很生气,他们领证那天, 是因为她前一晚喝酒划拳划输了。 还不是她输了,是奚清楷输了。 然后这狗b就人模狗样的说, 择日不如撞日,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挽起来,微微笑着说,既然我输了,那作为补偿,你要不要跟我领个证? 虽然是还有一丁点后来他□□告白的成分,但鉴于只有一丁点,所以略去不算。 第二天虞安清醒了不少,整个人都有种被雷炸过的感觉。 怎么哄她都不为所动,最后奚清楷说那戒指我自己定了,就XXX那款,他们可以订做的,你喜不喜欢都不能退了,只能重买的 果然,虞安吱声了。 多少钱。 她往面前电脑桌上放了个抱枕,侧着头陷在里面,声音瓮瓮地问。 大概。 -- 第120页 奚清楷报了个数字。 虞安哦了一声,没说话。 图片我传给你了,你看看? 奚清楷走到床边坐下来,抬眸看了她一眼。 虞安的视线终于舍得从屏幕移开,她摸过手机,点开看了看,又退出了页面,抬头继续对着Excel奋战,答复是慢吞吞的一句你买吧。 她开口,非常温和,你现在买,我们明天就办离婚。 奚清楷闻言,慢悠悠地从喉间滚过一声轻笑。 怎么办手滑。 虞安猛地抬头,刷地一下把抱枕飞过去,被奚清楷精准接住,抱在怀里,顺便把人也捞了过去,她从椅子上被拉下,同他滚在一道卷入了床铺。 奚清楷,你可以再浪费一点,花这么多钱买个破石头,虞安这才沉下脸,我买来有什么用,磨牙吗? 你不喜欢钻石吗。 奚清楷垂着头捉着她的手指温柔地把玩,时不时穿过手心握住她。 你喜欢什么? 虞安望着天花板,认真地想了想,指了指外面,唇角泄露一点松动的笑意:我喜欢夏天的月亮。 好多次,我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灯一盏盏地亮着,月光也在头上,我经常想,要是不加班,待在家里看,多好啊。 奚清楷捏着她细白的手指,蓦地笑了。 他俯下身,把脸深深埋进她的肩窝,他们之间贴合的没有一点缝隙,仿佛天生就应该如此。 男人的大掌抚在她背上,温热的透过家居服清透的布料渗入皮肤,她微微一颤,下意识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回抱住他。 然后虞安就僵住了,以往几次的经验告诉她,接下来可能会遭殃。 但是奚清楷难得的没有动,真的只是规规矩矩窝在她怀里,没有多久就睡着了。 虞安这晚还是没能睡着,她就这么撑肘看着,不知不觉看了很久。 关于戒指的事,他们也没再讨论了。 虞安的意思也不是不买,可要买个在价格承受范围内的。 他们俩也确实都还在最忙的时段,饶是奚清楷刚刚新婚不久,但资本市场不等人,去年定下的今年的计划和行程该推进还是得推进,奚清楷尽量在本市把公务解决,都不得不抽出两周去香港出差。 一般情况下,会在新婚夫妇中出现的依依不舍你侬我侬的情形奚清楷也不指望了,自家这位脱离了公事整个心大淡定的不得了,他有时候装作不经意地说,我明天可能不回来吃晚饭了他老婆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继续啃着薯片盼着腿,吹着空调看着剧,十分勉强地腾出一句好知道了来。 更加心如死灰的是,他每天晚上都要跟她视频,老婆都不一定接的。 周五那天终于不是边打游戏边跟他说话了,虞安很认真地把全脸都露了出来,又举起一个小册子,慎重而严肃地叫了他的名字:奚清楷。 奚清楷刚从公事旋涡中抽离,眼镜也没取下来,虽说他的近视也只有一两百度,但戴着确实会看得更清晰,遑论那本册子有多眼熟,他一眼就看到上面排列齐整的戒指花色,当时心下一沉。 刚刚小颢来找我了诶。 虞安托着下巴,又挠了挠额头,有点苦恼又带着温柔的神色:他说,他想买这个戒指。 他有钱?奚清楷皱眉,想到了虞安最近半年宠他上天,要什么给什么,钱也是,从不限制但即使这样,要从牙缝里挤出能买那枚六位数戒指的钱,也是没什么可能的。 虞安眼睛一亮,笑意几乎掩不住:嗯嗯嗯!你记得我说过吗,我弟对编程很感兴趣,之前KM来找过他,他卖了两个程序,厉害吧! 奚清楷也笑了,温柔地看着她,说对啊,你怎么能把他教的那么好。 挂了电话他脸就黑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让。 不巧,虞颢憋着一口气,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他不能阻止姐姐最终还是踏上这条悲惨(?)的路,但他可以送最珍贵的东西,让虞安一看到就能想起自己背后是有!靠!山!的! 每周虞孟清和虞颢都会从住宿的学校回来,周末是住在一起的。 可自从说了要买戒指,虞安已经两周没看见他了。 还是虞孟清在虞安问的时候,才扒着饭云淡风轻地说:哦,哥哥啊。 他戒指看完了,这周去看婚纱了吧。 正从汤里努力捞玉米的虞安: 正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奚清楷: 淡定夹虾仁的虞家小妹笑了:西施姐带他去的。 我哥说就这两个他能送,其他的还要姐夫亲自来了。 虞安没想到这小孩认真的,勺子都快拿不稳了,无奈又有点眼酸:他在搞什么啊。 奚清楷面无表情。 他要搞死我。 奚清楷的好胜几乎是骨子里带的,在他这里有迂回的说法,没有妥协的说法。 何况这么重要的事,他绝不可能拱手让人。 小舅子也不行。 天王老子都不行。 于是短时间内,虞颢看上什么,他就让人把什么买下来。 -- 第121页 虞颢没想到这人竟然敢用这么不要脸的方法。 这场battle的硝烟弥漫的无声无息,等虞颢去她面前撒娇打滚的时候,胜负基本定了。 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的虞安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的,最后一锤定音地决定,一个买戒指一个买小礼服就行。 虞颢委委屈屈哦一声,从地板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皱眉耷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姐,小礼服是婚纱吗? 虞安撕开一袋芒果干,塞了个在他嘴里,转身去追气得掉头就走的某人,丢下一句:不是那么正式的,我们办旅行婚礼,别买太贵的啊,你喜欢的那家快出新耳机了! 奚清楷嘴上什么都没说,但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也很委屈。 虞安还是想笑,所以没力气跑走,只能任由他折腾了一晚,最后一次坚决不要了,小猫似的挠了挠他的背,轻笑:我真的都可以的,戒指我会经常带,礼服我不会常穿,但我会挂在衣柜里,一打开就能看到 。 你们两个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道,温柔又坚定:你不要想东想西了,我做过的决定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因为冲动,是因为我考虑过,拒绝过,也挣扎过了,拒绝不了除非你要后悔,在那之前,我不会先放手。 这个人有多没安全感,她比谁都再清楚不过。 他身边最近的特助有个周末来家里,跟她半开玩笑半抱怨说,他一路是从去飞机场的路上开始,每隔两个小时都要给她打个电话,下了飞机也打,去酒店的路上也打,不通电话的时候,就看着手机壁纸发呆。 怕她跑了。 怕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虞安知道,因为她曾经也是那么过来的。 她摸了摸他微汗湿的黑发,把人抱紧,嘟囔了一声:让我休息会儿再去洗澡啦。 嗯。 朦朦胧胧地,她才听见一声很轻的应声回答。 就像无垠夜里的星点灯火,亮了一瞬。 关于婚礼 他们的婚礼出乎意料的简单。 是那种奚清楷转转身,再度回到商场上,众人还在猜测他什么时候分心去办婚礼,其实他已经办完了的简单。 婚礼这种事,说到底是一个接传和延续,给两边的家庭一个交代,也算是道对外郑重的仪式。 但是这两位既没有需要交代的家庭,对外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再加上虞安不怕天不怕地就怕麻烦的性子,他们从决定了地点开始,就秉持着一切从简的心。 宾客不超过二十位,甚至还包括虞孟清的初恋小男友,他们包全程费用和专机,从去到回一共三天。 两人提前一周离开国内,在希腊周边几个岛屿闲逛了几天,虞安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睡了吃吃了睡,下午才会被拖出去一会儿,虽然已经近秋天,但海岛被照耀时的温度依旧不可小觑,她第一天疏忽了没有涂防晒霜,晚上回去洗澡疼的哭爹喊妈,把奚清楷吓得不轻。 婚礼那天天气很晴朗,太阳没有那么晒,一切都刚好。 沿着斜坡渐渐走上,他抬眼就能看到新娘。 仪式一切从简,签字、宣誓、交换婚戒、交杯喝香槟,虞安只记得薄纱很小巧,卡在她头上,被海风吹起来,但没有遮盖住她的眼睛。 主持婚礼的是一个白胡子的牧师,他笑眯眯地用英语问,你愿意在众位见证人面前,娶TA做你的妻子/丈夫,从现在直到永远,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爱着TA、珍惜TA,对对方忠实,直到永远吗? 虞颢给她买的白裙子样式简洁大方,丝缎一般贴在身上,就这样还能被虞孟清躲在地上揪着她的裙角,笑得牙不见眼的把捧花递给她。 宾客里有她最好的朋友和发小,他们的兴奋、尖叫和欢呼也感染了虞安,让她把本来以为会奔涌的眼泪收了回去,在那个人深不见底的温柔眼眸里沉溺,她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下一刻就被他抱了起来,她俯下身捧住他的脸,他今天没有穿一整套的西装,只是白衬衫和深灰色西裤,挺拔英俊。 虞安没有等他,率先干脆地吻了回去。 远处的海浪是希腊独有的蓝,声响汇在一处,满的快要溢出来,盘旋的海鸟掠过头顶,把这一刻的画面从影像到声音都镌刻在心头。 深吻滚烫,笑眼静谧,她搂紧了他的臂膀,把脸埋了进去。 其实前一天下雨了,她还有些担心。 雨势突然且汹汹。 那时她很想逛一逛的角落有座近乎废弃的教堂,奚清楷一直跟在她身后,去哪都不太在意,反正只要在她身边就行。 从教堂里出来后不久,雨点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他把外套脱下来遮在虞安头上,悠悠然道:我们离酒店还有半小时路程 虞安回头默默瞪他一眼:你刚才也没反对我,别马后炮。 意料之外地,穿过一些断壁残垣时,宽度刚好够他们躲在底下避雨。 往远处往去,还能瞥见淅淅沥沥的雨帘里,遥远又醒目的澄金光色,几要跳出云层般。 -- 第122页 不知道怎么,奚清楷提起来,要跟她求一次婚。 郑重其事地。 而且还带了戒指。 如果不是早上是她强行要求出来,虞安简直怀疑他早有预谋。 很久后奚清楷问她当时沉默那么久在想什么,虞安说,我也没想什么,就,觉得单膝下跪很土。 她没说实话。 当时奚清楷背着风,抬眸看着她,说明天人多,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可能说的太少了,因为我做的不够多。 虞安,我的性命被分成两部分,遇到你之前,和之后。 一直到今天,我每天早上醒来,都要看一看你在不在,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知道,我不太相信守恒,也不怎么信命。 遇到你以后,有时候我会奢望人生在某一刻停止,不再继续往前,但又盼望它过得快一点,快得走到了终点,我还能看到你。 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们建一个家,一起。 沉默过后,虞安笑了,她伸手,点了点头,答案被风声缠绕,好啊说得那么轻,但他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铂金戒指的内环刻着两个英文字母,Yamp;X。 家里的地位是必须从一开始就分清的。 关于日常 然有一次公放式的直播,但后续没有跟上,反而被捂得严严实实,信息爆炸的时代,更迭的其他爆点很快把这次的热度盖了过去。 虞安对此感激涕零,非常满意,总算有个正常的生活节奏了。 但圈内不少人都怀疑奚清楷是形婚。 夫妻感情要真那么如胶似漆、甜甜蜜蜜的话,奚清楷为什么!不!回家! 资本市场瞬息万变,一拼速度二拼狠劲,男人面上是多温和的笑面虎,转身就有多不留情面,在谈判桌上能把竞争对手气得回去踹墙骂娘,别人是适当折中妥协,他是短时间内找到弱点能于合同上再下一城,让人后悔为什么没在十分钟签这个字。 所以自从获悉这位结婚了,很多人都在等在他留恋温柔乡。 奚清楷偏不。 有时候他周末都在出差办公。 看看,新时代敬业的工作狂都是怎么抽离的!牛逼! 付明浩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他有一次无意跟着去了一次。 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被人叫住热情洋溢地打了招呼,对方介绍说是某家听着很耳熟的事务所,付明浩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奚清楷已经接过名片,淡淡笑着回了几句客套的话。 这个合伙人带着手下出差,少说有七八个人,大家刚好都在前台check in,转身拿着房卡过来的时候,付明浩在那群人里无意一扫,眼珠差点没落下来。 这人老婆为什么在里面啊?! 对方看上去没有新婚分离的忧伤,跟团队里的小鲜肉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虞安白皙小巧,压着顶粉色的鸭舌帽,侧颜是相当有辨识度的好看,偶尔蹙眉笑一笑,甚至有慵懒凌厉的意思在,不知道在跟对方说什么话。 她抬眸的瞬间不小心撞进奚清楷眼里,虞安是愣了短暂飞速的一瞬,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两个人都没什么反应。 奚清楷转身便走了,付明浩不明所以,只能挑挑眉跟上,临走时除了跟合伙人打招呼,眼神顺带在虞安身上略有深意地滑过。 如果不是他半夜睡不着要去顶楼喝两杯,大概是看不到奚清楷从电梯里出来,虞安前后脚跟着,两个人始终拉了一段冷漠的距离,她甚至头都没抬地在看着手机,但在进门之前就被压到墙上,仰起下巴被迫一记深吻,最后还被托起来,两腿在男人劲瘦的腰上打了个结,从刷卡到踹开门,从头到尾奚清楷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付明浩没了喝酒的心思,失魂落魄地进屋了。 不出两个月,楼下的总裁办有了一条通用的新规矩。 奚总常用的会议室和他的办公室,如果敲门三声没给回应的话,就不要像以前一样尝试着开门进了,再急也不行。 因为有人加完班是直接去他办公室内的卧室睡觉的。 付明浩忍了很久,在虞安没过来的且奚清楷直接要回家找人的情况下爆发了:这么爽是吗?!有老婆了不起啊!?你们俩要再无孔不入一点吗?! 奚清楷把文件一合,淡定地笑了笑,优雅地起身把椅子往里一推:不。 很遗憾,有老婆的爽,是你想象不到的。 虞安也觉得结婚挺好的。 夜宵不用她做了。 半夜报表做着做着饿了,推人去弄点吃的,吃完趴在地摊上打个滚,靠在人膝头打个盹,迷迷糊糊睁眼能依稀看见他跟欧洲那边开会议,察觉到她转醒,奚清楷会用掌心轻盖住她眼睛,避免电脑光亮照得她睡不着觉。 夏天回家洗完澡吹着空调扑在床铺上,张嘴就能吃到冰凉的芒果西米露。 而且,她赚的钱除了给虞颢和虞孟清以外,有了第三个人可以让她花了,路过什么好的都想给家里那位带点。 可以宠人,也被宠着。 她就像在棉花糖做的云朵里打滚,每天都在抻懒腰。 如果不是有一晚安全产品不争气的话,她的幸福日子至少还能持续好久。 -- 第123页 自从验出两条杠以后,奚清楷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好说话了。 虞安本来打算最后两个月再请假,因为之前很多前辈就是这么干的,甚至有一个提前生了,以至于破水都是在办公室。 奚清楷看她这么坚持,没有再说什么。 但这种原则性问题,让他放弃也是不可能的。 关于虞安的所有事,他都不打算冒险。 所以当虞安被上司亲切问候,发了十五薪赶回来让好好养胎后,傻子也知道是谁在搞鬼。 她很愤怒。 回家吭哧吭哧收拾完包袱,卷起铺盖就回临安投奔小伙伴们了。 西施正在狗成家第十六个新店里蹭吃蹭喝,顺便逗他的小女儿玩,歪脖正在后厨悄悄抓螃蟹,现在正是季节,他能买到的跟狗成家拿到的品质肯定不一样,他准备带两只回去蒸了尝尝鲜。 然后就见虞安气冲冲地奔进来了,坐下来什么话也没说,咕嘟嘟灌了一大杯冰的金桔柠檬水。 众人呆。 得知了虞安的气点,狗成先于西施一步,若有所思地问道:不让你上班?圆啊,你不会是,有了吧? 虞安没说话,这也不能否认。 然而令人措手不及的是一天内就被卖了。 他们三个狐朋狗友不约而同地通知了奚清楷。 虞安深刻地理解了被叛变的感受。 她到狗成家讨说法的时候,发现他们都在沙发上横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只有歪脖正抬手招呼了她一下,很兴奋地样子:你老公在电视里! 虞安往右探脖子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拍卖会的新闻。 一个破镯子拍了两千二。 百万。 这个冤大头还难得回答了记者的问题,温柔又和气地笑着说,给太太啊,她不要就给孩子。 西施啧啧感慨,乖乖,我知道你老公有钱,我不知道这么有钱。 一抬头,虞安已经没影了。 她正要风一样的收拾包扛着行囊回去,却发现有人就在门口倚着门框等她。 你怎么在这?虞安愣了愣,食指下意识往后指:不是,在电视里她一顿,太阳穴青筋直冒:瞎买东西呢 前天的事了,那是录播。 奚清楷站在阳光底下,微眯着眼冲她笑,张开了手:好久不见,抱一个。 谁跟你好久不见。 虞安皱着眉嘟囔归嘟囔,但还是不情愿地上前环住了他的腰。 没有别的原因,因为站在门口的人,眉眼淡然温和,平和如水地几乎不像他,一瞬间将虞安拉回了以前。 他微微笑起来,嘴角弯着。 那时她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真的会有未来。 奚清楷将她收紧在怀里,低低道:我是说,顾凯。 我没有骗你,这是我妈起的名字。 她姓顾,只是我十岁后就没用过了。 昨天,我做梦梦见她了。 虞安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手指在他背上微顿。 她说,怀孕的人不能太生气。 奚清楷的声线沉沉:我觉得有道理。 所以你什么时候考虑原谅我? 情绪酝酿到一半的虞安:你去死吧。 立刻,马上。 无论男女,她只希望这孩子可别个性随了父亲,于是整个孕期都在默默祈祷。 最后成功得到一个极能折腾又腹黑话少的女儿。 自从小朋友出生后,奚清楷留了好几年的崭新hellokitty定情被终于有人能接手了。 虞颢荣升为舅舅,虞孟清成了小姨,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的日常解压活动就变成了逗娃。 奚清楷每次都在虞颢想凑上去细细看顺便小心翼翼想亲下脸蛋的时候把人拽开,虞颢崩溃数次后终于想拉开架势跟姐夫大打出手了:我侄女!她幼儿园小学中学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你凭什么阻止我! 虞孟清:他是我们侄女他爸吧? 虞颢更愤怒了: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虞安经常站在后面看着他们闹腾,觉得自己很幸运。 非常,非常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我特别喜欢写后记,每次都觉得是为了后记开文的,因为开文的时候各种设想真的很多很多。 结尾的时候想跟大家好好聊这样。 但真的到了结尾,却又觉得词穷。 第一件事是感谢。 感谢小可爱们愿意支持这个故事,愿意包容我这么坑人的速度,整整三个月多才完全结束,很多地方没有展开好好写,也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其实我写的很开心,在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的前提下,写的也很开心。 最初的设想就是一个很俗套的情节,这个梗写出来本身就让我觉得很满足了,能有人来看就更觉得幸运啦。 第二件事是道歉。 为更新时间,也为质量。 往回看一看,总觉得三四棵树种下来,没有进步太多,真的很抱歉。 我每次都想着要好好进步,写一个更像样一点的东西希望下个故事能把顽疾改掉一点点。 -- 第124页 怎么说呢,你们愿意花时间阅读,收藏,评论我,已经是在给我每天放一场烟花了,我堆了好多这样的喜悦在心里,它会继续变成我前进的动力。 好喜欢大家!!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温柔!!都那么!!温柔!【咆哮嗷!! 这几天拖了很久番外,因为我从头开始把它顺了一遍。 越看越有点难过烦躁,我觉得这都是写得啥玩意儿啊qwq明星有很多明明能做好的地方呢,我却放过了。 本来就不擅长写精彩的情节了,其他地方又做得这么弱,真想以头抢地。 有个之前很早的小可爱从上上本就开始给我建议,说可以拓展下题材,老写一个也会写疲。 我其实知道,这几本顺下来,相似处大概很多很多,无论是细节还是语言都没有大变化。 只是我真的不擅长古代题材,只会写现代的。 用小号试着写耽美自娱自乐,也在努力摸索着更进一步。 偷偷说一句,本来这本开始想写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就是顾和奚,但那样的话走向就不一定能是这么顺利的he了,我这学期压力蛮大的就不给自己那么多不嗨森啦~! 下一本演技进修会是个调剂心情的小甜文,不费脑子,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不感兴趣的我们以后再约//3//我也会稍微停下再想一想怎么样继续往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