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同人]香蜜沉沉之绾绾凤心》 第1页 [BG同人] 《(香蜜同人)香蜜沉沉之绾绾凤心》作者:择荇【完结+番外】 文案: 这是她所经历的第二百一十六次霜降之节。 “愿今年依旧事事顺遂,无惊无险。” 然后,一只从天而降的长尾山鸡砸破了她家的屋顶,落入了她炉上正温的萝卜汤中。 修文完成,改动较大,但主体剧情走向不变。 同人视频可在B立占直搜邓伦王楚然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绾绾;旭凤 ┃ 配角:香蜜沉沉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旭凤X真佛系温柔挂女主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凡间女子 九重天 布星台 “今日霜降,尾火虎,就布九星尾宿吧。” “我儿旭凤按律涅槃,要炼足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大成。今夜既已期至,还请燎原君务必助其圆满……定当守好整座栖梧宫邸,任何人不得擅入。切记!本座所言的是任何人!” “谨遵天后法旨!” 栖梧宫 “属下见过夜神殿下,不知夜神殿下夤夜前来,所为何事?” 微微颔首,应下了这一声殿下的尊称,气质清冷的白袍仙人神色稍凝。他目光越过眼前问话的燎原君,望向了其身后大门紧闭的栖梧宫门。就这般停留了片刻后才将目光回转,白袍仙人开口说道:“方才我在北天门当值,见一黑衣人突然闯入后一路向这里奔来,不知燎原君在此守卫期间可曾注意到黑衣人之踪迹?” “不曾见到。”燎原君神色微变,不敢耽搁的立刻偏头询道,“你们可曾见到过黑衣人?!” “不曾!” “不曾!” 既是担任着守卫这天界嫡子殿下宫邸的要职,燎原君闻言有贼人闯入时自然心中十分紧张。只是他伫立在此宫门之外一步未曾离开,也一时未曾放松,便就是一片云雾的样貌形状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燎原君的眼睛。更何况,周围陪同立岗的天兵们亦是全然一口否认。想来,就算这贼人的功力再强,也不大可能能同时避过这么多人的耳目,闯入这守卫森严的栖梧宫中吧。 “夜神殿下……” 虽是未能验证内心所忧所虑,但他追击黑衣人至此乃是千真万确。今日霜降,不比寻常,是以白袍仙人的面上依旧不见分毫轻松。 “现下正是旭凤涅槃的紧要关头,怕只怕那黑衣人心怀不轨,意在旭凤。所以还请燎原君随我进去,一道将之捉拿。” 伸手挡在白袍仙人的身前,这一动作硬是生生的逼停了他向进的脚步。 燎原君低头抱拳,面上虽是恭敬但语气却十分强硬:“天后有旨,今夜紧闭栖梧宫,任何人不得打扰。燎原君职责所在,还望殿下见谅。” 也相识了多年,所以他素是了解燎原君的忠心还有那份倔脾气的,更何况这都已经是把天后抬出来了……他名上虽贵为大殿下,但实则身份尴尬,到底还是不愿去主动招惹,碍了那高位之人的眼,因此白袍仙人叹了口气,只能作罢。 “好吧,方才我与那黑衣人交过手。此人灵力高强,修为十分了得,在这非常时期还请燎原君多加防范。” “大殿下与我家殿下兄弟情深,末将感怀,不敢懈怠。” “如此,那便告辞了。” “燎原君恭送殿下。” 手臂上,于刚才缠斗之中所伤及的位置仍有丝丝灼痛蔓延,白袍仙人在抬手捂住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内心担忧的又回身看了看。 在那紧闭的宫门顶上,“栖梧宫”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落笔潇洒不羁,端得上是龙飞凤舞大家风范。 正是这天界乃至六界名声赫赫的二殿下火神旭凤亲笔所题。 ** 时逢秋暮露成霜,几份凝结几份阳。荷败千池萧瑟岸,棉白万顷采收忙。①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所经历的第二百一十六次霜降之节。 与往年相同,炖萝卜汤,堆河内塔,最后再在那烧热的石头中温上两块甜芋头,以祈祷在霜降之节送走芋鬼,驱厄求福。 接着,便就是那年复一年的已是念过了百遍的祈愿。 “愿今年依旧事事顺遂,无惊无险。” 可姑娘甜甜的话音未落,只听见后方“嘭”的一声巨响。 循声望去,她的房子……瓦片碎裂,一片狼藉。 今日霜降,宜修缮,宜嫁娶,忌天牢满日,忌安葬,冲壬午,煞南。 事出不顺,有惊有险。 ** 望着自家那被撞破了个大洞的屋顶,还有于那大洞正下方的这正倒着身子,一头扎进了她炉上萝卜汤中只余着两只看似锋利的爪子和长长尾毛的焦样烤山鸡,绾绾不禁有些惊奇。 这还是头一回天上不掉雨不掉雪,掉烤山鸡的。而且掉也就罢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如此准确无误的栽进了她的锅子里头? 神鸡?牺牲自己来提醒她要及时进补? 可女孩子的面上虽看起来还是一副二八少女青春年华的模样,但于这世上浮浮沉沉的已是活了二百多年的绾绾内里却早已是迈入了老人家的心态和生活方式。她惯性食素,吃得清淡,所以这荤腥之物便就是送到了嘴边也大多是入不得口的。 虽然这焦中带香的味道有些勾人,但它终究是毁了她的一锅素萝卜汤。 -- 第2页 拽着尾巴的长毛将那焦黑的可怜山鸡从汤中拎了出来。颇有些好奇的把它倒悬于眼前晃悠了两下。但不过片刻,身为大夫的绾绾就注意到了它似乎是依旧微微起伏着的胸膛。 “你这山鸡……都烤成这般了竟然还能有呼吸。” 当真是命不该绝。 乃神鸡也! ** 腰肢轻摆,舞姿婀娜。在圆台的中央,身裹黑衣面覆轻纱的女子们多是身材妩媚,她们眼神满带诱惑,每一个抬手勾指的动作都可称得上是异常撩人。 挥手示意那附耳在他身侧的侍者退下。待舞姬们停下动作,男人突然是站直了身子,朝向高位举杯朗声道:“魔尊,大喜啊!” 端坐之人本还在沉醉于歌舞,正是心情舒爽,再听闻喜之一字,则更加是来了兴趣。 “哦?固城王,你说说,这喜从何来?” “小王刚刚得到线报,火神涅槃,突生变故,现在已不知其踪影。” “你这消息确凿?” “听闻天帝震怒,派天兵一万,正在到处寻人。” “恭喜魔尊!贺喜魔尊!” 座下两旁皆是起立拱手,同声道贺。 “哈哈!好!好!大家同喜!同喜!干杯!” “干!” “干!” 杯酒饮毕,被众魔称作是为魔尊的男人面上难掩喜色。手指微动,在他的眼前,他仿佛是已经将旭凤的命捏在了掌心中一般。 “旭凤那个鸟神,平日里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他灭了我多少魔族将士,果然是天道好还,报应不爽啊!” “凤凰涅槃,九死一生。此时天界战力虚弱,小王倒认为可以趁热打铁,出兵直捣黄龙!” “固城王言之有理。” “传令!通知六部各自征兵两万,十日后忘川河畔集结!进军天界!” ** 一只山鸡,还是一只烤焦了的长尾山鸡于突然之间变幻成人……衣衫褴褛,俊俏男郎。饶是活了二百多年,生性淡然到敢言就连泰山崩于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绾绾一时也不知道是该要如何安置他为好了。她本来是将他放于了方桌,可这变了人形,那桌子便就容不下他了,要不然也不会从上面直接滚了下来,摔得额头青紫不说,还动静极大的吵醒了与他同处一屋,正是安眠好梦的绾绾。 妖精?神仙? 这大变活人的把戏可是精彩了。 当然,他的头也是蛮硬的,瞧瞧瞧瞧,把她的地都磕出裂纹了。 其实绾绾没想救他,或者说绾绾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去救一只已经被烤焦了的山鸡。她虽然是个大夫,但对于鸡……她也是没法子的。可绾绾这个自认老年人的少女对待小动物惯来心善心软,不忍将还有着呼吸的它扔出去,所以这才是打算让它听天由命。若是能活,她就同她救回来的那些兔子狐狸什么的一道养着,直至它伤好离开。若是死了,那就干脆挖个抗寻个木盒做棺材的埋了,尘归尘土归土,也总好过让它曝尸荒野腐烂生虫。 可任凭是绾绾是千想万想也没能料到,它……竟然还会变成他。 这可怎么办呀? 捡起随着这年轻男子一同掉落在地又滚到了床边的玉瓶,绾绾将其慎而重之的握在了手心。 这玉瓶名为善缘瓶,跟着绾绾已有二百年了,绾绾也因其多次避开惊险,是以姑娘家对其相当的爱护,甚至是将之作做了她的守护玉瓶。本来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理,这才是把玉瓶和他这只山鸡放在了一处,希望它至少可以保佑一二,却没想到她这守护玉瓶当真是气运隆盛善缘宽广,竟然还真就帮了他一把。 好吧,其实绾绾也不知道她这善缘瓶是不是真的帮了他,但绾绾向来坚信它是个有灵气的,所以也总该是会对他有那么一二益处。 拥着被子坐了半天才是磨磨蹭蹭慢慢吞吞连拉带拽的将那年轻的男人弄上了床,绾绾瞧着他额前的一片青紫不禁有些心虚。 “早知道就给你放地上了,总比摔下来强,这下子……不会磕傻了吧。” 帕子包着鸡蛋,一圈一圈机械性的滚走在男人的额头之上。 虽说夜色已深又是孤男寡女,但是劳累了一天的绾绾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坐在床边,女孩子单手支撑着脑袋,几近昏昏欲睡。 然后,旭凤在半昏半醒之间只觉得有着什么东西滑过了他的鼻子,嘴唇,接着……意图是朝向咽喉而去。 咽喉,乃命脉之一。 基于身体的本能,旭凤猛然睁开眼睛。 大手一转,他直接握住了那遮于他眼前的凝脂皓腕。 本就是力量虚弱之时,所以旭凤几乎是用狠了他身上的气力。往着自己的方向拼命一扯,他翻身而起,利落的将人压在了身下,然而就在扼上喉咙的最后一秒,旭凤停了下来。 原本成爪的手指微收,半握成拳,旭凤双眼眯起,嗓音略是嘶哑。 “……凡间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霜降》 2020年了,凤凰依旧是我的白月光。 此文算是大修了,主线基本不变,但剧情词句上都有所改动以及添加。 感谢直到现在还记得绾绾和旭凤的小天使们,让你们久等了。 第2章 幸而有你 若说美人,旭凤着实是见过不少。且不提那九重天上因着他的相貌和二殿下身份而痴痴爱慕于他的仙子仙娥们。千百年来,他旭凤为天界南征北伐,放眼六界之中所入目过的那些或是高冷或是妖娆,更有甚者是魅惑得能让男人们瞧上一瞧便就觉得腿软心痒的美人也是犹如萤火犹如天边繁星之多。 -- 第3页 但旭凤必须要承认,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 她实在是太干净,虽为凡间女子,但浑身上下却没有沾染到丝毫庸尘俗世的脂粉香气。一席普普通通甚至于是显得过于冷淡而素雅的浅灰色麻布长裙,然后从头到尾,除了一支别于发间的珠钗还有腰间所挂着的一个小小的白玉瓶子之外竟然再无其他配饰。 此间还不过卯时,正逢日出。 沐浴在熹微晨光之中的姑娘微抬手腕,于是那被她舀在了木勺之中的清澈水波便就泛着七色的彩晕随倾角渗入泥土。 长身玉立在她身后的旭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姑娘半挽着袖子的小臂。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几乎是白得发光的如玉肌肤上被缠住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微风拂过,还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道。 旭凤是个男人,亦是未尝败绩的战神,所以昨夜的那出自于本能的身体反应是让他差点儿就握断了她的骨头。可反观这姑娘,她除了是在开始的时候没忍住喊了一声疼外,至今竟然再没有埋怨过他半句,说话温声细语的不提,居然还能不嫌麻烦的为他早起煎药。 真的就这般良善?或者是傻?亦或者……是对他的这副好皮囊有所图之?但说到底还是心中有愧,所以旭凤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上前几步随着她半蹲于了药圃的外围。 “这么早就起了,你的伤不要紧吗?” 还未等尴尬的旭凤寻个说话的由头,姑娘家家的倒是停下动作,毫无芥蒂的率先开了口。 “……无碍,多谢姑娘相助。” 旭凤一向洁身自好,素来不愿亲近女色,尤其是他之前还从未遇到过像是绾绾这般如此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姑娘家。何况,再顶着一个救命恩人的名头还有那伤腕之责,因此旭凤便就是连言词都要在脑中转过了一个圈才敢出口,不然生怕是他的哪句话哪个词说得重了些以至于冲撞到她。 如此小心翼翼,最后能得到的结果自然就是一阵意料之中的沉默。 两个人相互对视着,眸里微染不自在的凤眼对上毫不闪躲湿漉漉的杏眼……然后,旭凤的耳朵尖儿红了。 瞧着他似乎是别别扭扭的微偏过了脑袋,绾绾倒是一派自在的把双臂交叠置于膝上,将头靠了过去。歪着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儿,她轻声问道:“我没养过……嗯,所以你早起要吃些什么啊?谷子?蜈蚣?还是同我一般可用饭菜?” 她本来想说她没养过山鸡,但再一思索,既然这鸡已经是能修炼人形,想来也不会愿听她那般轻视的言语,所以及时把话咽了回去,绾绾对于自己的温柔体贴简直不能再是满意。毕竟她是活了二百多年的老姑娘了啊。长生不老什么的,也总该是会让她在某些方面要更加得心应手些。 可对于旭凤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倒是不断的在给他提着醒。 他觉得他面前的这个凡间姑娘着实是淡定得有些不着调儿。明明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青春少女,就是连给他旭凤当曾曾曾孙女都嫌太小的年纪居然是能做出这般仿佛是见过了大风大浪似的老气横秋的姿态。另外还有,那莫名慈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儿?!他一个活了万岁的大男人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瞧着……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我既不吃谷子,也不吃蜈蚣……我吃人。” “……” “而且不仅吃人,我还习惯要剖心挖肺的吃。” 绾绾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瞧了旭凤片刻,接着是自顾自的站起了身子。 伸着玉雕样的小手拍了拍裙摆上面沾染的灰尘泥土,女孩子只是包容的笑道。 “你该喝药啦。” ** “你且放宽心,天兵天将已经去四处搜寻,相信很快就会有旭凤的消息。” 听着男人的宽慰,着华服、戴金冠的女子眼中虽难掩担忧,但藏于其中的更多却还是算计。 荼姚自然是了解她自己儿子的本事的,更何况旭凤的真身乃为火凤,生来便贵为仙胎。若是旭凤此次涅槃有失,那么百鸟之王的陨落定当会刺激异象突生。可如今旭凤虽说是音讯全无,但六界之中却并未出现任何天道昭示,想来他也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我有一事相求,若旭凤此次平安归来,你能允诺我一件事吗?” “我何事不曾依你啊。” “储君之位悬空多时,诸仙议论纷纷。旭凤是嫡子,他战功赫赫,早已是众望所归!所以我希望陛下能够尽早册立旭凤为太子!” 闻言,天帝的反应突然是冷了下来:“……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了?储君之位悬空与旭凤失踪有何相干?” 荼姚不满太微与她同坐却异心,语气上更加咄咄逼人:“难道陛下到现在还觉得这件事情会是个意外吗?!在旭儿涅槃的最后一日……这意外的时间掐得也未免太过恰好!我相信是有人趁我们不备,对我儿痛下毒手!燎原君言犹在耳,难不成陛下你……是有心要为某人开脱?!” **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毕竟他旭凤乃凤凰之身,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喝这在凡尘俗世的油烟味儿中滚过了几遭的白粥实在是有点儿失了身份,可人家姑娘托着下巴眨着大眼睛的直看着……若是不喝,要把她给惹哭了好像又不太合他堂堂天族二殿下的风度。 -- 第4页 旭凤忍不住暗自在心底叹出了一口气。 难道还真是瞧上了他的这副好皮囊不成? 话都说成那样了还却是躲也不躲怕也不怕的。说到底,这姑娘压根儿就没有把他方才所胡诌的吃人之言放在心上! 见旭凤终于是执起了勺子,女孩子笑笑,她娇美的脸颊边上的两个小小酒窝中仿若是盛满了酒糟般甜腻。 “你一身衣裳已经被火烧得这般破败,自然是缝补不了了。等会儿我去城镇上卖些药材顺便为你带件新的回来。可我这人向来不挑吃穿,身上的银两总也不多,带回来的怕也是粗布麻衫,到时你就将就着穿吧。还有,你刚才那番吃人的言词可莫要再说了,最近镇上有不少人失踪,确有传言称是妖物作祟,若真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便就是自找麻烦。” 旭凤顺势放下勺子,微微挑眉,他道:“你信我不是妖物?” “我看人很准的。” 看鸡也是一样。 绾绾单手托着小脸儿,一本正经的跟着旭凤解释道:“我观你身上正气凌然,全然不见分毫邪秽恶意,想必是做不出那种能引来天打雷劈的罪事的。但你昨夜居然从天而降还焦成了那般黑炭似的模样,估计是历了雷劫吧。我看过话本,精怪若想要飞升成仙须得经三道天雷,熬过去了自然位列仙班,若是熬不过,便就魂飞魄散。如此我还要向你道喜呢,此次大劫一过,你也算是一步登天。”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小凡人之见!小小女子之见! 旭凤本想为自己百鸟之王的尊贵身份辩解几句,但最终还是懒开金口,毕竟他也实在是没必要跟个天真的姑娘较劲儿。 又抿了一口白粥入腹,旭凤轻声言道:“呵,就算是同喜吧。” ** 桌上仔仔细细的叠放着一件白色新衣,但绾绾却不见踪影。 旭凤不免有些担心。 他刚才修炼之时周身设有结界,摒弃五感,以致外界之事概不可知。 她既回来过但却又离开,如今已是太阳西斜……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你刚才那番吃人的言词可莫要再说了。 ——最近镇上有不少人失踪,确有传言称是妖物作祟。 所以……那傻姑娘该不会真的是被妖物抓去剖心挖肺了吧?! 这么一想就完全坐不住了。也顾不得换衣服,旭凤干脆是直接一甩宽袖,化作一道金红色的团光直冲云霄。待在空中稳住身体,居高临下的旭凤这才是瞧出了他脚下这座高山的特殊之处。 山石、古树的组合自成一幅伏羲八卦盘! 怪不得他伤势好转的如此之快,原来竟是在不自觉中借助了此间颇盛的灵气的缘故。 目光所及之处,那被枝叶半遮半掩住的姑娘果然是围着几棵参天大树在绕弯子。 “为何这般时辰了还不回家?!” 被从身后突然传出的男声吓了一大跳,绾绾差点儿是打翻了她手上提着的木桶。 眨巴眨巴大眼睛,女孩子有些懵懵的,似是没意识到此时旭凤冲她发脾气的缘由。 “你……你不是要喝泉水吗?我想着这里面定是有山涧的,所以来打水。” 被姑娘家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剩下的所有怒火都给全数噎了回来,毕竟是因为了这个理由……旭凤就算是心中再担忧再有气也舍不得对她出口一言半语的重话了。 眉头舒展,男人缓下声音:“你以前是不是从未进过这里?” 绾绾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回道:“进过的,只是没走这么远……好奇怪啊,我明明一直都做了记号,但不知道为什么转来转去的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幸好你来了。” 是呀,要不是我来了,就凭你能走出这小八卦阵就有鬼了! 眼神虽说是柔了下来,但旭凤心底依旧是有些恼怒这姑娘的莽撞性子。但转念一想,他又有些羞愧,毕竟若不是他随口的那一句只饮醴泉的话来,她恐怕也不会放弃屋前的水井而深入此林。 别扭又强硬的从女孩子那里接过满满水桶的同时,旭凤扯住了绾绾缠着纱布的手腕。 红色的灵力温热而深厚,缓缓渗入肌肤筋骨,舒服得让那其上的酸痛顿时就消了大半。 “跟上,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都是嘴硬心软的凤凰啊 第3章 举世无双 与绾绾在一起的每一天,旭凤似乎都能从她那里得到些额外的惊喜。 如今百鸟来朝,但没想到冲的却不是他火神旭凤。这些还未开化出灵智的山林鸟雀儿非但是没有因着与旭凤同属一类便而绕其身侧,反倒是出自于本能一般的惧怕着他身上天生的那股凤凰血脉的王者贵气,更纷纷是诚惶诚恐的避开男人左右。这样的一番场景,楞是让身处尘世,还一袭白衣麻布的旭凤一如既往的走出了他统领五方天将的战神气场。可同时,却也莫名伴上了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寂寥之意。 如葱的白细食指上,原本俏生生立着的蓝绿色羽毛的小家伙突然是因为旭凤的靠近而变得焦躁不安。它一边扑扇着翅膀一边还啾啾的直叫,惹得绾绾轻声细语的安抚了许久才得以平静。 负手而立,旭凤如诗的眉眼含笑。 见身侧的姑娘如此爱怜那只小小的雀儿,旭凤微勾唇角。他抬起手臂朝着不远处招了招,于是得了他唤的长尾鸟儿虽说还有些瑟缩,但到底是不敢违背了旭凤的意愿。展翅而起,它拖着艳丽的尾羽划过半空,最终是沿着旭凤的手指轻巧的落在了绾绾的肩上。 -- 第5页 “你所吹的笛曲不错,颇有灵气,竟能引来百鸟倾听。” 恬静淡雅,听曲辨心,这内里的性子果然是和她的打扮一般返璞归真。 旭凤嗓音微哑,在绾绾耳边低语自然甚是好听。也对呀,往常不过是一人外加众群鸟,可现在不同了,虽还是跳脱不开禽类之流,但到底也是有了个能说话会喘气儿的陪在了身边,与每一次的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比起来那可当真是要有趣得多了。 绾绾没有朋友,亦不愿过多的与他人亲近,毕竟就算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对于绾绾来说那都还是个小朋友的年纪……况且除此之外,已经是活了二百多岁的绾绾比起任何人来都要明白人类存在着的劣性的,所以容颜不老的她会搬家,会远离城镇,会想尽办法杜绝一切过多的牵扯,以此来保护她自己平静的生活。 单手转着掌心之中那明显是自制的竹笛,绾绾扬着小脸儿,偏头瞧了瞧她身侧正凝望夜空的旭凤。 于月光的笼罩之下,他俊朗的侧颜仿若熠熠生辉。 “你喜欢吗?” 旭凤一时拿不准她问的到底是这首曲子,还是她唤来的这群鸟儿。 但无所谓。 “……喜欢。”旭凤瞳孔微动,含着风流之意的凤眸直直望进了女孩子的一双珀色美目,“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此时此刻,仿佛是被男人眸中倒映的月光钩住了视线,绾绾亦没有错开眼睫。抿住娇唇,姑娘大方应道:“没有名字,其实原本就只不过是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的。能讨得了这些小精灵的欢心已是我的意外之喜,毕竟我这里向来冷清,没有什么访客,这样的热闹偶尔来凑一凑也是颇为有趣的……倒是以前,我还真曾异想天开,思索着若是将这曲子练得更好些,会不会在有一天可能引来凤凰。” 凤凰? 大手半握成拳掩于唇边,轻咳一声,旭凤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笑意更显。 挑了挑眉,他问道:“怎么?你想见凤凰?” “难道你不想吗?”绾绾难得似个小孩子一般的用双手捂住了脸颊。 其实在还未遇见旭凤之前,她本没有如此强烈的念想,但旭凤的出现确实是恰到好处的给了绾绾那过于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些其他的新奇乐趣。活了百年,很多事情都已然看淡了的绾绾向来是不怎么注重外貌的。按照她的说法,那顶多就是一身骨肉画皮罢了。可旭凤这人,他生得实在是太过耀眼,于是绾绾就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着……她想着,如是旭凤这等由精怪成仙的都会有此般绝世的风姿,那么凤凰呢?恐怕是辉耀得可同日月比肩了吧。 “凤凰乃是百鸟之王……真想像不出究竟会是何等的雍容天资。” 终于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旭凤偏头,双眸中蕴有星光点点。 然后,于环绕四周的鸟鸣声中,只听得他清朗声线。 “既是百鸟之王,那定当举世无双!” ** “你已无路可走了,乖乖认输就好。” “不要!不要!我一定会想出破解的法子来的!” 倾着身子伸着胳膊的虚护住面前的棋盘,绾绾偏要是跟着旭凤较劲儿,就是不让他收回那些已是摆好的棋子。这一连输了两局,而作为第三局的此局也是眼看着便要偃旗息鼓,绾绾又岂会善罢甘休。绾绾性格淡然,素来喜静,平日里不是侍弄药材、花草、小兔、鸟雀,便就是烹茶、义诊、读书、下棋。若说起棋艺来,姑娘家虽自谦算不上是个中高手,但好歹也能称一句是精通其道,可没想到今日与旭凤对阵竟会惨败如此。 棋场同战场,旭凤的棋风霸道,落子皆是步步为营,让绾绾这般惯于只和自己下棋又性格静婉的女孩子根本就招架不住。被难得激起了好胜心,绾绾鼓起脸颊,大大的杏眼是一刻都离不开此方棋盘,似乎是执着的想要找出旭凤出棋布局的漏洞。 瞧着姑娘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都挤在了一起,旭凤好笑又纵容的摇了摇头。 也不打扰她,男人慢慢悠悠的抬手为他自己斟上了杯清香温茶。 这茶的味道很特别,是绾绾自山中寻到的天生天长的无名茶。只因其叶冲泡开后状如凤尾,所以女孩子便称它作凤凰尾。 倒是与旭凤极为相配。 唇齿间芝兰味道犹在,突是听闻有人在门外唤着绾绾姑娘。 等到绾绾循着声音出了屋门,旭凤这才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将棋盘上他的某一子与绾绾的相互对换。如此一来,棋盘之上的局势倒是瞬间变了。虽说依旧还是旭凤那方占了上风,但若是绾绾足够聪明的能够掌握住局势,以着那被旭凤对调的棋子作为契机,想来便就要冲破他霸道的布棋也并不是全无可能。 透过半开的屋门,旭凤远远的瞧见在被篱笆围住的院子的中间,绾绾与一年过三十的妇人相对而立。而那妇人嘴一张一合快得就跟倒豆子似的。待她终于停下后,秀美纤细的姑娘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继而去了一旁的木架子上取下几味晒干的草药递了过去。 本以为这番交流可以到此为止,却没想到那妇人竟然是顺势拉扯住女孩子的手就不放了,从旭凤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可以确定,绾绾根本是有些抗拒的。 微微皱眉,男人一撩衣摆,站起身子。 ** -- 第6页 “绾绾姑娘,你看……你看我这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压根儿就不提钱的事情,那一瞧便就知精明算计的妇人拉住绾绾的手,分明是打算要贪她这个便宜。 绾绾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不过她反正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因此也就无所谓的道:“就是些药材,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听这话,那确定自己得了便宜的妇人笑得是更深了:“哎呦,绾绾姑娘你人长得漂亮心肠又这么好,以后肯定是会有福报的!” 绾绾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这个岁数的女人一向是喜欢嚼舌根子,一旦开了口,那妇人的话匣便就彻底关不上了:“绾绾姑娘,咱们这镇子上近几个月来可是陆陆续续的丢了不少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了,全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不,就在昨天!那个卖胭脂的李家女儿好端端的也找不到人了!哎呀,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之前她爹娘为了避灾还匆匆的给她定下了一桩婚事,觉得女儿只要是出了嫁了那自然就不会被盯上了。可结果呢?这眼看着李家女儿离嫁人就剩下那么几天了,却不还是遭了殃!这县老爷虽然不表态,但咱们底下可都已经传开啦!说是被妖怪抓走回不来了呢,听闻她娘哭得都晕过去了好几次!” “……” “唉,其实就算是能回来,但咱们大家伙儿谁也不知道那些个闺女在没了影踪的时间段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有了这么一出儿,我看啊,这辈子她们也就嫁不出去啦!”瞧着绾绾似乎是因着这话而变得有些担忧的神色,妇人转了转眼珠,更是假装亲切的往前凑了凑,“绾绾姑娘,你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家的,住得又这般偏僻,总归是不安全。我吧,有个侄儿,虽说家中不是大富大贵,但好在为人勤快老实,你看不如……” 这话摆明是讨了药材还不够,便就是连人都想着要拐回家了。 “不是说要为我熬药吗,怎么还傻站着?” 身披骄阳丹辉,步步皆为天神之姿,旭凤逆光而来,当真是耀眼得让目光无法停留。 接下来的话楞是因着旭凤的出现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被震住了好一会儿,妇人才突然是缓过劲儿来。面上已不似刚才那般的笑意盈盈,她侧了侧身子,一双老态尽显的眼睛直往着旭凤的俊颜上瞥。 “绾……绾绾姑娘这儿怎么还藏了个男人啊?不是还没嫁人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竟还是个有病的。” 有些做作的抬手拢了拢头发,妇人故意在字尾处吐着气音,言不由衷。 但她到底已是嫁了人家的女人,在面对绝世儿郎之时也只能是有贼心没贼胆。 “行了行了,我还得回去熬药,就先告辞了。”说着,这自旭凤出现后就基本没再正眼看过绾绾一眼的妇人将根发暗的红绳胡乱塞进了女孩子的手里。由于她的动作太大,妇人略长的小指指甲还险些划伤了绾绾娇嫩的肌肤。 “这是保平安的,权当是我谢了绾绾姑娘的这些药材吧。” 还了一根普普通通的红绳也能称之为谢? 真真是太过敷衍! 可绾绾倒是瞧着掌心的绳子,出了神。 全然视那目光赤**裸的妇人于无物,旭凤抬手,捻下了粘在绾绾青丝上的一小枝发黄的药草。 他们两个离得太近了,近到……旭凤不过是微微低头,便就能闻到绾绾发间的花香。 “管他什么妖物魔物。” 在绾绾抬眸望来的瞬间,旭凤俊颜软化。 “有我在,定会护你平安。” ** 深夜,绾绾在外间的竹塌上睡得正是香甜。 脚步停留于了边沿,旭凤将那一大半已是滑落身侧的棉被重新为着女孩子盖了回去。 搭在枕边的左手腕上,与绾绾白玉一般的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一根艳色红绳。 旭凤眉目温柔。 果然还是害怕了吧。 平日里就算再怎么淡然,但终究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男人手成剑指,轻轻一划,女孩子腕上的红绳顿时断为两截。 而后凭空出现在旭凤掌心的是较之它来说颜色更为鲜艳的一段,正是旭凤的叔父月下仙人为牵线拉媒而所特意编织的天蚕丝。 他小心翼翼的为她系在了腕间。 作者有话要说: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纪念旭凤第一次所许下的承诺。 第4章 恐为人祸 以凤凰魂识为引,丝丝缠绕着如同蛛网般笼住了整座三明山。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甚至是每一粒沙尘泥土每一缕微风都逃不开旭凤的感知。 片刻过后,旭凤睁开了眼睛。 披星戴月不染铅华,脚尖轻点负手而立于树梢,他看去的方向,正是他与绾绾所共居的木屋。 一如他最初所料,这周围既无妖气亦无丝毫魔气。 ——绾绾姑娘,你看咱们这镇子上近几个月来可是陆陆续续的丢了不少未出阁的姑娘们了,全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这眼看着李家的那女儿离嫁人就剩下这么几天,却不还是遭了殃!都传言说那些姑娘们是被妖怪给抓走了,回不来了! 凡人之寿数不过百年,见识终究短浅。这三明山灵气充足福泽鼎盛绵延百里,而山中草木花石的排列更是自成大大小小等的多个伏羲八卦阵盘。若说有开了灵智意入正途的山野精怪借此宝地修道飞仙什么的倒是不足为奇。可魔物天生天养,自身所携之气与三明山分外相克,便就是百里之外也难免会身有不适,所以断然是不会于这种地方久待。况且为了彻底除去妖魔隐患,旭凤还特意是寻了魔气应最为强烈的丑时出来探查,可以他澎湃的精气魂识绕山游走一周后根本一无所获,因此怕只怕这次的失踪事件恐非是妖灾,而是人祸了。 -- 第7页 正在思索着,好像是于突然间查觉到了什么的旭凤……他的那一双凤眸在抬眼之际猛是凌厉了起来。 似刀的目光所及之处,距离着女孩子栖身的木屋不过百米的地方,有一人影鬼鬼祟祟。 ** 在县衙门前哭天抢地的正是那对儿才失了女儿的李家夫妇。而围观在其二人的身后,里三层外三层的也都是些爱凑热闹爱看闹剧的好事之徒。他们有收敛心思的还知道以手掩唇压低了点儿声音的去跟身边人说话,但有些劣根深重的,楞是不顾及那对老夫妇的伤心模样而对其指指点点大声议论。 其中,有庆幸着自己家生得是儿子的;有炫耀着自己有先见之明将闺女早早嫁出去的;还有的则更加是过分的胡乱猜测起这李家夫妇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儿了,才以至于是报复在了那即将要出嫁的女儿的身上。 是啊,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恐就以着这些人看来,他们能在面上存着遗憾的说上那么一两句的安慰之言,然后表达一下心中的悲慨之情便就已经是为这世人间所赞道的良善了。可殊不知,这种无非是感动了自己的模样反倒更是显得虚伪不堪。 人言可畏,当如利剑,如锋刀。 于人群外,绾绾垂下眼睫,面上无悲无喜。 身处凡尘俗世,她惯来不愿以如此卑劣阴暗去揣度人心,但她更加明白,不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任何的善良也都应该要点到为止。 更何况这还是她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这李老头也真是怪可怜的,这么大岁数了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不说,这下子喜事变了丧事可怎么承受的住。只不过你说这女儿被妖怪抓走了就算是跪在这里闹能有什么用啊,还不如赶快去找个道士来看看呢。” “就是就是!” “对,应该请个道士过来看看的!要不然心里头总是觉得不安生!” 周围的众人都在跟随附和着。 请道士?求平安? 此时此刻,就好像是与这方熙攘的人群隔开了千山万水,绾绾只觉她耳边那嘈杂的声音是越发的小越发的远了,最终被一句清朗男声全数压过。 ——管他什么妖物魔物。 ——有我在,定会护你平安。 绾绾是个相当理智的人,她自知没有权利去要求旭凤为她做些什么。可他既然愿意在她害怕之时主动的承诺要保护于她,那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心中会不生欢喜呢? 微勾唇角,绾绾脸颊边上的两个小小酒窝浅浅凹陷。 想着旭凤说过,今日会教给她一个下棋的新鲜玩法儿,而短短几日却已见识过他博学多才的绾绾自然对此兴趣盎然。现如今这该买的东西也都买了,那她自觉也是到了时间该要回家去了。可绾绾这才是转过了身子,却没想到居然是叫从她背后不知何时贴近的那一具躯体给吓得差点儿是连心脏都跳漏了一拍。 “绾绾姑娘,好久不见了。” 深呼吸了两下总算是能缓过劲儿来了,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来人之间距离的绾绾勉强的冲着他笑了笑。 “林大哥,确实好久不见。” “……” 似乎是姑娘家撇开关系的动作过于明显,二人之间一时尴尬。 紧了紧握在竹篮子上的小手,为了能够早些回家的绾绾只好是打破了沉默,主动开口向其询问着道:“林大哥,你母亲的身体……还好吗?” “天天就是用药吊着命,算是不好不坏吧。” 话虽然这么说着,可面前这看似憨实男人脸上的悲切却始终并未漫进眼底。 闻言,微微低着头的绾绾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去宽慰他。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事,她看得多了,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无法感同身受。 “绾绾姑娘,这个你拿着。”说完,男人将个纸包递到了女孩子的手边。 那里面裹着的是几块切好的小肋排和两根猪骨。虽不算特别贵重,但对于一般的平民百姓来说也是一笔不少的花销了。 “不用了不用了,林大哥你自己留着吧。”绾绾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拒绝。 “绾绾姑娘,当时你救了我娘一命,后来在知晓了我家的情况后又是不收诊金又是给我娘赠药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所以你就收下吧!” 绾绾觉得有些奇怪。以她所知晓的,这位姓林的男人家中并不富裕,甚至都可以说得上是为质朴清贫。而她给他娘诊过脉,他娘所患之病根本就是源自了年轻之时身体的旧疾,且已是深入骨髓无药可医。能拖着活到现在,估计也就只能靠着喝各种汤药来吊命罢了……可那些药材对于他这样的家境来说本就是重负,那又是哪来的钱能够买这些猪骨猪肉呢? 在大街上推来推去的终归是不好看,何况绾绾虽出于习惯的而不常食荤腥之类,但想着家里头还有个遭了雷劈受了内伤的山鸡精,所以抱着干脆熬了骨汤给旭凤补补身子的想法,绾绾最终还是收了下来,这样也就算是受了他的好意,与他一同两清了她对他娘的救命之恩。 踏在小路上,绾绾频频回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眨巴眨巴大大的清澈杏眼,绾绾轻轻用手拍了拍小脸儿,觉得她自己这时的害怕和猜疑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 第8页 还是快点儿回家吧,到家了,有旭凤在,就好了。 可是,转过了个弯,在远处,只见属于绾绾的木屋那边浓烟滚滚。 ** 九霄云殿 “润玉准备得如何了?” 燎原君立于大殿中央,双手抱拳,恭敬道:“启禀陛下,夜神大殿已在南天门外点将完毕,即刻前来复命。” “润玉久居天宫未经沙场,若是与魔界此战当真是无可避免,本座之意也不过是想让他这个大殿下作镇中军,稳定军心罢了。至于行军布阵,还是要依仗燎原君及五方天将才是。” “末将跟随火神殿下日久,行军打仗虽不及殿下的万分之一,但自信不辱使命,还望天帝陛下宽心。” “若是旭凤在此,我又何必这般费神啊。” 此时,只听殿外有仙侍高喊。 “天后驾到!” 连看都不看单膝半跪的燎原君一眼,荼姚径直走至天帝太微的案前,手腕一翻。 “陛下,你看这是什么?!” 掌心之中,晶蓝色的水性灵力凝成冰锥状。 天帝太微不禁皱眉。 “这是在旭凤涅槃之处发现的,所以那日必定是有人想要加害于他!可放眼整个天界,能有这般法力的人是屈指可数……陛下,如今证据确凿,难道你还要包庇那人不成?!” 此番魔界急急于忘川河边集军,分明就是因为知晓了旭凤涅因槃突发意外而失踪一事,所以才想趁乱一举进攻天界。而旭凤呢?他不仅贵为天界的二殿下,更是千百年来横扫六界勇冠千军的战神,如若真是天界之人妄图加害于他,那这就不得不让身居高位的天帝太微渐生疑窦。 难不成是勾结外族? 这般动摇天界之根本,原是大罪! “……宣润玉!” ** “旭凤!咳咳……旭凤你在里面吗?!” 屋中弥漫得浓烟几乎是扑面而来,灼熏着女孩子的一双大眼甚是疼痛,几乎是靠着本能落下了泪珠。 “旭凤!” 突如其来的,勉强半睁着的双眸前是突兀的被一只大手所覆上,然后腰间猛地一紧,纤弱娇软的身子叫男人强硬的抱着转了个圈,随后绾绾就全无反抗之力的只能是依着他的动作而埋首进了他的胸膛。 “怎么还是这么莽撞,我都没来得及唤你一声。你倒好,跑得比兔子都快。” 抓住女孩子那情不自禁抬起的就要去揉眼睛的凝脂皓腕,旭凤语气强硬。 “别动!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隔着泪眼朦胧,她隐约瞧着他俯身凑了过来。 而最后停住的距离……他与她,鼻尖都几乎快要挨上了鼻尖。 第5章 恰逢离别 “都说了别动!” 她想躲,可他还就偏偏不让她躲。 长臂绕过耳侧,干脆是直接上手扣住了女孩子家纤细后颈的旭凤根本就不给绾绾任何一点儿可以后退的机会。强硬的捏着绾绾的下巴逼她抬头,旭凤拇指微动,却是动作温柔的擦去了她已是滑至了唇角的泪痕。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被浓烟给熏出来的,但看着姑娘家家似豆大的眼泪是啪嗒啪嗒的一直落个不停,旭凤也还是忍不住于心底软了几分。 想他堂堂的天界战神,横扫八方心如玄铁,最是受不惯女子矫揉造作之类。再者,旭凤身份贵重又向来不喜亲近女色,平日里来往的能称得上是稍微亲密些的仙娥们也都几乎是如他母神或如是穗禾那般会拿捏着仙家高高在上的身份和架子,所以别说是会在人前哭成这么个梨花带雨的模样了,那便就是连示示弱都是极少的。况且在旭凤这样浑身钢筋铁骨的男人的眼中,既已能有本事飞升成仙的,却若还要因为了一些小事而就哭哭啼啼,总难免会给人留下怯懦印象,进而遭受厌烦。 可绾绾呢?她自然是大不一样的。她生来便就是凡间的女子,娇软、柔弱,小鸟依人又楚楚可怜。在无助之时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祈盼神迹,只能是去依赖于他这个大男人。 有一句话说的好,女人的眼泪不是武器,但若是心有好感的女人,那她的眼泪就是堪比这世间上最烈的奇毒,入心则发入骨则荒。这是男人应有的通病,便就连旭凤也不能例外。 “疼不疼?” “……不疼,好多了。” 叫旭凤给吹了吹,可算止住了眼泪的绾绾终于是能勉强睁开眼睛了。 如鸦羽般的长卷睫毛前凝集的水滴雾气还未完全散去,可是都没能等到绾绾移开她抵在旭凤胸膛之上的小手并与他说声谢谢,旭凤倒是又突如其来的再一次俯下了身子。 微微斜侧着,男人收紧了他方才顺势从绾绾后颈处下滑至了肩膀的手。然后凤眼眯起,旭凤的鼻尖虚虚的贴近了女孩子的发顶轻嗅着。 在她身上……他隐约闻有一丝污秽浊气。 而这浊气,自然不可能是属于绾绾的。 因为就像是旭凤曾经说过的,她太干净,干净到几近遗世而独立。 所以,会是谁呢? 大抵是现在那个正于远处恶狠狠的盯着他看的男人吧。 更加将绾绾压向了自己的胸膛,旭凤手指虚空一弹。于是,有一抹似乎是因为畏惧着他而始终不敢靠近绾绾十步之内的黑气在顷刻之间被打散得无踪无影。而在此同时,被旭凤男子气息所包围住的绾绾……她的身体整个都僵住了。细长的手指下意识弯曲,女孩子将男人的衣领都捏皱了几分。 -- 第9页 虽不知旭凤此番作为的真正深意,但是很快的,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的绾绾也是心有所想的抬起了手。果然,她袖子上面沾染的全都是异常浓重的烟味儿,楞是把她自己呛得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可再反观旭凤呢?眉眼之间俊美无俦的他依旧是那般天神之姿,端得是一身清爽,半点不沾人间烟火。 微微错开目光,自觉失礼的绾绾面颊泛红,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转移话题,她道:“你这又是施的什么法呀?” 是打算烧了她的房子吗? 不过好在只是烟浓了些,也好在了人没出事儿。 而吃住了绾绾的脾气好,旭凤一张俊脸上全是无辜。 “我只不过是想给你熬些粥,可谁知道人间的火种会这般不听话。” 另外也是他旭凤的九曜真火太烈,所以才会一下子就将那炉灶中半干半湿的木柴尽数燃成了灰烬,冒出浓烟滚滚。 “……” 唉,旭凤呀就是做神仙,那也绝对是个神仙之中的大少爷。 这么想着,绾绾叹了口气,将她刚才于慌乱中随手扔下的竹篮子捡起来并递到了旭凤的手边。 “如果真想帮忙的话,那便把这些东西洗洗干净吧。” 偏头朝篮子里看了看,旭凤突然顿住。但很快整理好了面上表情,男人微勾嘴角,应了一声。 “好啊。” ** 怪不得跟在那姑娘身边的会有一缕若有若无时有时无的黑气。 原来这里不仅是有猪骨……还有人**肉! 之前以神识作引,但却并未探出任何异状并非是因为旭凤的能力不足,而是这种黑气既不属妖也不属魔,甚至连鬼都算不上。怨意的本身超脱六界之外乃仅仅被称作为一种执念。而那姑娘傻呼呼的提了一路的人**肉回来,自然也就跟着沾染了一路的怨意,竟也多亏他系在她手腕子上的那注有凤凰灵力的红绳做保,要不然就算在此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她往后也是少不了要倒倒霉见见血的。 呵! 害人性命不说,都已经到了这被般怨气缠身的时候了居然还妄图着想要拉那姑娘下水! 旭凤的心思立刻就绕过了百转千回。 绾绾是个大夫,如让她仔细看过后她未必是会认不出这肉的问题来。于是根据此就会有两个后果,一是倘若绾绾认出来了,那么估计还没等她赶到镇上的县衙门前她就已经是死于非命,二是倘若她没认出来,吃了肉,她那么善良的一个姑娘家便就被迫造下了这本不应该由她来背负的孽债。 能想出此等阴损招数的东西……虽生而为人,但当真是歹毒无比猪狗不如! ** 好家伙,锅被烧漏出了一个大洞,圆圆的竟是足比绾绾的杏眼还要大。 透过那个洞,绾绾眨巴眨巴美目,瞧见了正立于门边的旭凤。 “哎,怎么就剩了这两根骨头了,那些猪肉呢?” 自然是处理了呗,要不然怎么办?留着吓唬你吗? 旭凤挑了挑眉,眸中含笑。 “刚才被一只野狗给叼走了。我想着那狗既然如此丧心病狂,敢从我手上抢东西。” “所以……你怎么对它了?” 山鸡精……想来应该是不会怕狗的哦。 “我把它放走了。” “那你呢?没被咬到吧?” 旭凤摇了摇头。 摆弄着手上几乎是已经成了废铁的锅,绾绾抿唇,松了口气的她语气柔柔的道:“那就没关系啦,不过几块肉而已,反正锅也坏了,今天算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走至女孩子的身前,旭凤微微弯腰,将他的一双凤眸与绾绾的杏眼以平视的角度直直对上。 “但是那只狗很凶的,可能会叫来其他的狗。所以今天晚上,把门窗关好,就算是有了什么动静也不要因为好奇去看……明白了吗?” ** 九霄云殿 “润玉拜见父帝、母神。” “来人,拿下!” 白袍仙人被他身后两侧所站的仙侍强制按住肩膀,跪于了殿前。 “不知润玉所犯何事,还请父帝言明。” “你做的好事!” 天帝太微挥手,一道晶蓝冰锥悬空而出,上下浮游至润玉眼前。 “十万兵权,何敢交给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只因着一根冰锥便就认定了罪责且还要在大殿之上擒拿于他……面对如此指控,白袍仙人却似乎并不感意外。 “这并非是润玉之物。” “你当真不知?!润玉,此物乃是在旭凤涅槃之处发现的!有此为证,你我当知他并非是无故失踪,而是受到了该物的攻击才导致至今下落不明!这般强大的水系法术,偌大的天庭之上……除了你还能有谁!” “……” “况且当日有仙侍见你出现在栖梧宫附近,霜降那夜正是你当值北天门,一南一北,你为何要去栖梧宫?!又为何在你出现于栖梧宫附近之时旭凤的涅槃就恰巧出了岔子!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何辩解!” “……回父帝,当夜,润玉的确去过栖梧宫。” “陛下!” ** 今日,三明镇及附近少女失踪一案终于得以真相大白。 原是那家族富贵之人迷信妖道,自认取纯洁少女的内脏炼丹而食之便就能替他自己求得青春永驻长生不老。而经由他牵扯出的,还有他手下一直不断为他寻找着猎物的数位信徒们。那些满手鲜血的刽子手多为青壮男子,跟随其左右皆都是为了求财或是为了求药。 -- 第10页 这般鲜血淋漓阴气森森的真相,叫绾绾讲着讲着都不禁立起了寒毛。 “听说那些求药的信徒们皆会从那人手中拿到少女们剩下的皮脂或……然后炼做人**油以充药引。同而为人,想那些少女最大的也不过才一十六岁,简直丧心病狂。” 可不是丧心病狂嘛,对待同类尚且这般便就真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就此看来,旭凤将他们称做是为野狗反倒还抬高了他们几许。 把玩着手中沏有凤凰尾的茶杯,旭凤突然想起了昨日那只狠狠的盯着他,恨不得是将他生吞活剥了的那姓林的野狗。 ——你既喜欢她,又为何要害她。 ——她一个孤身无援的女孩子,竟然没有早早的就被拉去剖心挖肺,是因为你吧,是你找了其他的姑娘去代替她,毕竟你们要的只是心肝而已,至于是谁的心肝其实都没所谓。那又是什么机缘才让你想到了要把她拉下水或者是想到要让你寻个理由干脆亲手杀了她呢? ——你嫉妒我! ——你嫉妒我可以登堂入室!嫉妒我可以与她同榻而眠,享尽了她的温柔小意! “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的神仙相助,这原本一连数月都不曾有过进展的案子竟然是在一夜之间就破了……只是可怜了那些姑娘,白白遭受了这般无妄之灾,还赔上了性命。”托着小脸儿,绾绾瞧了瞧旭凤然后又飞快的垂了眼睫,掩饰一般的用筷子沾着茶水在桌上胡乱的划着道道。 她猜是他。 而旭凤只是闻言轻笑:“神仙嘛,自然都是好心的,不然怎么能称之为仙呢。”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绾绾顿了一下,柔柔笑道:“你先说吧。” 于两侧偏分的柔顺碎发之下,男人垂着那令人惊艳到如是描绘了远山春水的眼睫。 “既然危机已除,叨扰数日,我也是时候该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出自【清】龚自珍《己亥杂诗》 凤凰在我心中也是亦狂亦侠亦温文啊。 第6章 返回天宫 ——既然危机已除,叨扰数日,我也是时候该告辞了。 ——那……今后便就好好保重吧。 天魔交界 忘川河边 一与风同,振翅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随有一声撼人心魄的凤鸣之音响彻于此,男人脚踏焰火从天而至,其周身光彩映照容姿灼灼,真切可谓天神本色自成风华。 “是火神!是火神来了!” “护卫魔尊!” “快!快!护卫魔尊!” 原还气焰分外嚣张的众魔因着旭凤的突然出现算是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可反观那立于高处自上而下望去眼前这黑压压一片整装敌军的旭凤呢?依旧是端着他天族二殿下那般自在雍容的凌云气度。他虽是孤身一人面对魔敌千军万马,但负手浅笑,旭凤丝毫不惧,而且非但说是不惧,许久未能好好活动一番筋骨的他反倒还生出了几分跃跃欲试之意。毕竟,此次也可谓是他们自己个儿送上门来正是赶巧了。 今日,他那思索了许久的满腹言词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姑娘甜甜嗓音的一句状似温柔贤惠云淡风轻的保重楞是直接给全数噎了回来,所以本就憋着一股子无名火儿的旭凤更是想要凭由此番的借口,正好是拿这魔族的乌合之众们给他自己出出气顺顺毛。 “焱城王真是好气焰好志向啊。可惜……攻占天界不是你焱城王能说了算的,自然也不会是固城王说了算。” 既然旭凤已经是率先开了口,那不回应肯定是不行的。也可以算是早有准备,焱城王自认有理有据的开口为自己辩解道:“火神,本王今日不过在此阅兵,这等平常之事难道火神也要插一把手不成?可是火神……想要代表天界重启战端?!” “呵,别贼喊捉贼了。”旭凤冷笑,一摆衣袖,一魔界装扮之人凭空现身且随着旭凤的一掌直接倒飞了出来,正正好好是摔在了焱城王的脚下。 “方才我在天上便就见此魔物率部横渡忘川。焱城王,神魔大战以来我天族你魔族皆是以忘川为界,订立盟约互不相犯。这守都已经是守了上万年的规矩了,却偏偏要在你焱城王阅兵之时就得恰到好处的忘了……怎么,是年龄大了记性不好?还是说,焱城王当真有心是想要与我旭凤一战?” “火神此话,本王却是惶恐了,你看这……” “若说你真想攻占天界,那便先要问过我的凤翎箭吧。” “火神误会!误会!” “焱城王……兵力不精,空怀一颗狼子野心,怕就怕会噎着你啊。” ** 九霄云殿 “当日,曾有仙侍见你出现于栖梧宫附近,可那夜却正是你当值北天门!既一南一北,你为何要大老远的赶去栖梧宫?!又为何在你出现于栖梧宫附近之时旭凤的涅槃就恰好出了岔子?!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何辩解!” “……回父帝,当夜,润玉的确是去过栖梧宫。” “陛下!” 天帝太微拍了拍身侧荼姚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儿臣知道,旭凤涅槃危险重重,所以儿臣一路追击一黑衣人到栖梧宫外,本意是想护卫旭凤平安。之前,我在北天门与那黑衣人迎面相对,缠斗了一番,发现他虽然法术高强但却似乎并不恋战,于是儿臣便猜测他闯入天宫恐是另有所图。可之后儿臣在赶至栖梧宫时见栖梧宫外有燎原君及诸多仙侍天兵把守,想来那黑衣人也不大可能会逃过那么多双眼睛潜进栖梧宫……况且,那时正值旭凤涅槃的紧要关头,儿臣不便打扰,所以交代了燎原君几句就离开了。” -- 第11页 “并非是父帝、母神不相信你,但只听你一面之词该叫人如何信服?” 广袖轻摆,白袍仙人朝前行了一礼:“请父帝、母神明鉴,润玉虽去过栖梧宫但断无伤害旭凤之理。儿臣修习的乃是水系法术,而旭凤涅槃所用的九曜真火儿臣根本无法靠近,此乃其一。而其二,润玉不慎中了那人的暗算。” 撩起袖口,只见白袍仙人胳膊之处所留有的艳红色伤痕甚是严重,竟是这么多天以来毫无好转之象。 “他虽然使用冰棱,但似乎却并不怕火。” “烧伤?!”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天帝太微见润玉那伤口的惨状不禁皱住眉头,心有疼惜,“竟然伤至如此,你为何不早来报!” 天帝太微的动容之情自然是逃不开荼姚的眼睛,反握住他的手,荼姚道:“陛下,此事尚未查清,而我儿旭凤涅槃失踪也还全无消息。润玉此言虽有道理,但冰棱于此,终不能是只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啊。” “……” 因着荼姚的这番话以及天帝太微的沉默,大殿之上的气氛立刻就变得奇怪。 然后,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是殿外使者所高喊的那一句。 ——火神到! “太好了!是旭儿……陛下!是旭儿他回来了!” ** 栖梧宫 收回手上的灵力,而一向是在这既为兄长也为好友的润玉面前自在惯了的旭凤也不想跟他讲什么虚礼。干脆是由着润玉在榻上梳理经脉,旭凤自顾自起身走至矮桌边给他自己倒上了杯凉茶。 “我只能先清了你体内的火毒,这几日你免不了还要受些皮肉之苦。你我体制相克,若为你强行疗伤,只怕会适得其反。” 润玉倒也不甚在意。将那还没被旭凤喝到嘴里的凉茶给硬是抢了过来,白袍仙人把玩着手上这枚小小的琼脂玉杯,道:“你这涅槃之伤怕也是还未能痊愈吧。你呀,五行属火又才是解了体内冰**毒,不可这般贪食清凉。” 旭凤闻言偏头一笑,他心有所想,自然在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了。 “你这语气……怎么同绾绾一般。” “绾绾?”润玉顿住,“听起来似乎是位女子的闺名。” 不知为何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旭凤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没再说话。 ** 送走了润玉,面对着这顿时安静下来的栖梧宫主殿,旭凤不免是忍不住拿它对比起了那叫他仅仅住了十天的山林竹屋。旭凤行军打仗,自然不会在意所居之处是否华贵舒适。而以前觉得栖梧宫好,只因为这是他住了千万年的地方,是他的家。可现在回忆起那处由绾绾亲手收拾出来的竹屋,它比之云雾缭绕的天界所多出的山水、花草、小兔、鸟雀,还有那根本就撑不住他重量的木秋千……反倒显得更是质朴而有趣。 抬手一挥,经由面前镜子所透出来的是绾绾忙忙碌碌的身影,跟他在时似是没什么不同。 呵,本殿下在这里回忆往昔相思成疾,你倒好,就知道喂你的那只伤了腿的蠢兔子! 瞧着瞧着,旭凤不禁伸手,可最终触到的却只是一阵冰凉。是啊,他碰到的其实也不过就是栖梧宫中的一面镜子罢了。旭凤叹了口气,将手收了回来转而是握住了他自己的腕子。目光随之看去,他知道,在隔着袖子的那处有他给自己系上的一段红绳。 可叔父的红绳,于他这个神仙而言不过就是个装饰,什么都算不得。 旭凤愣愣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突然惊起一声高呼。 “凤娃!你……你你不老实养伤,居然躲在屋子里偷看人家小姑娘洗澡!” ** 着着里衣散着微湿的长发,绾绾枕臂,恹恹的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只白色小兔柔软的皮毛。若是平日,她此时应该是在做些什么呢?跟旭凤下棋?亦或者是听他讲些穷奇混沌之类的精怪传说? 反正总不会是这般无趣。 绾绾发现,她似乎是想不起在旭凤来之前的很多事情了,比如……在他出现之前,她是怎么打发这睡前漫长的时间来着? 眨巴眨巴杏眼,绾绾鼓起小脸儿自言自语道:“小兔啊小兔,你看你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你是不是也到了快要离开的时候了?百年时间虽说不过弹指一瞬,但若是走了,恐怕再见也就难了。不过若是你这小兔,以后我便就是见了估计也认不出,毕竟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长得如此相像……不如你也修成精怪可好?” 正笑说着,屋外的风突然吹动了绾绾支起的木窗。 女孩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怎么起雾了?” 于林中,雾霭沉沉之处,似是有双发红的眼睛。 绾绾被惊了心,下意识的后退,结果正好是撞翻了一旁还未收起的棋盘。 这一阵落子的哗啦声响在如此寂静之所可谓是震天动地。 ** “凤娃,不是叔父唠叨你,只不过你堂堂天族二殿下!勇冠六界的战神!你……你总得要点儿脸吧!” 谁不要脸了?! “凤娃,你跟叔父说那姑娘是谁?!叔父给你想办法!总不能让人家被你白占便宜呀!” 他怎么就占便宜了?!他除了搭在屏风上的那些已是被褪下的衣物以外什么都没看到啊! 旭凤觉得委屈。 -- 第12页 如若知晓绾绾沐浴,自认君子的他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撤下仙法,只不过是那镜像无声而他又刚刚好是出了那么会儿神,这才是给放任了一番。况且若不是他旭凤的心思早就飞了,他又怎么可能会连月下仙人进来屋子都毫无察觉! 面对着不停絮絮叨叨的给他讲着男人担当的狐狸仙,旭凤叹了口气,无奈唤道:“叔父……” 可话还未能说完,旭凤只觉手腕上突然一松。 竟是他的红绳……断了。 第7章 孤注一掷 ——伏羲八卦参合倚仗天地变化之术,山林河石之道,所谓万法阴阳循环往复,因果自然生生不息。既是循环,因此是有“入此阵者必困此阵中”的名头,除非找到破解之法,否则定当是会如你上次那般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势必要回到原点……你是懂医的,所以那些阴阳调和相生相克之理我不必多言想来你也明白。 ——那现在就以此棋盘及棋子为例,所谓八卦即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分别代表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而我所要教你的这个新鲜玩法儿不仅仅是可以用于下棋,更加可以用于排兵布阵,囚徒困敌。 ——伏羲八卦阵其中除开了八卦之外亦另还掺杂有遁甲之术五行八门。其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而八门落宫之状,即是与所落之宫的五行相克和旺相休囚都将会成为破阵的关键。 努力回想着旭凤的一字一句,绾绾借由簪子之力硬是于她自己所着着的白色衬裙的下摆处撕扯出了条条细长的麻布,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女孩子将簪子转了个弯继而又是在手臂上划出了两道深深血口。啪嗒啪嗒,就如同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又疼又冷又累又怕的,那显得分外娇弱可怜的泪滴情不自禁的落下,瞬间便就晕开了姑娘手上所残留着的斑斑血迹。 可是没有办法,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勉强能够冷静下来的绾绾只能是死咬着嘴唇,把全数的痛呼连带着她夺眶而出的泪意与脆弱一同咬牙咽回了心里。 这就是绾绾……她自己可以哭也可以很无助,但她却不愿意连一丝反抗都不做而就此认命。女孩子的清醒已经是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绾绾全无那些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不着边际的英雄救美的幻想。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根本就不会有人能恰到好处的赶来帮她,所以如果想要活命,她就必须要靠自己! 而现在,唯有信任旭凤之前所言,孤注一掷,她才能有机会胜逃出生天险中求胜! ** ——凤娃,你应知私自下凡乃是有违天规! ——叔父,事急从权,待旭凤回来后定会亲自前去向父帝、母神请罪! ——哎,凤娃!凤娃呀! 腾云驾雾,如御电而驰风,凤皇于飞,裹流火而坠地。敛羽翅,收翎尾,以着百鸟之王的真身直落山林后化形为人,金红色衣袖轻摆间,生来仙胎的独属之气便犹似厉风,顿时就扫开了周遭萦绕着的一片瘴毒薄雾。仿佛是让这浑身弥漫的气场突兀的打破了某种笼罩在此处奇怪的结界一般,旭凤的到来叫原是寂静压抑的林中鸟雀纷纷是没了顾忌和束缚的叽喳出声一飞冲天,掸落下的五彩羽毛于半空扬扬洒洒,甚是壮观。 此处,乃是魔气最盛之地,立有几棵分外眼熟的参天古树,正是那日绾绾为了给他寻找山泉水时所误打误撞而进入的小八卦阵。曲单膝而半蹲,旭凤伸手取过被石块压在了枯枝落叶之上的一条染浸了鲜血的裙摆布条。另外,他还发现绕着几处不同的方位,一看便就知是依仗某种规律的还出现了第二条第三条……旭凤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他当即就反应了过来。 那姑娘竟然以血做引,妄图想要借助伏羲八卦诱那妖物入阵将其困在这里! 简直是胆大包天! 伏羲八卦阵精妙绝伦变化莫测,且先不说她学了才不过是短短的三四时日而已,现就以此处的情况看去,几乎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女孩子所布下的这一阵法分明还是存在着极大的漏洞的。 对,就是布下,而非仅仅只是利用! 出乎了旭凤的意料,那姑娘竟然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还能冷静的想到要借助其他外物而以一己之力去填补其中所需的空缺。一瞧便知是出自了她的手笔,东南角及东北角方向上分别立起的那一株枯枝将整个完整的伏羲八卦阵重新分割以至于是叫这里又形成了另一个小型的阵法。 旭凤不得不承认,绾绾确实很聪明也确实是很会举一反三。估计是因为在时间紧迫之下她未能来得及找到东南方向及东北方向的那一棵原本坐镇边角的古树,所以她才会临时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以枯枝为替代,想借此圆阵。这番做用虽是也可,但终究浅薄。毕竟,是以八卦的八角之方力量不均,自是难都发挥其各长以长时间的困住妖物,因此怪不得虽然此处魔气最胜,但旭凤却并未发现妖物真身。 荒唐! 将他腕上的那条已是断了的红绳和同它一般因为染着女孩子的鲜血而变得分外艳丽的裙摆布料一同握入手中。然后收紧再收紧,旭凤把它们狠狠揉进了掌心。 “绾绾!” “绾绾!” “丫头!回答我!” ** 紫方云宫 -- 第13页 高坐主位,荼姚面色不愉。 ——孩儿尚未寻得凶手,但此事定与兄长无关,还请父帝、母神明鉴。 ——我已查出些蛛丝马迹,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还请父帝、母神收回成命,旭凤既领命执掌了五方天兵,那么退敌守土本就是旭凤的分内之事。如今魔界虽是暂收但只为缓兵之计,且昨夜依儿臣的观察,焱城王迟早会卷土重来,既然敌寇未靖忘川之乱未平,又何言其他呢?儿请请退,回去整兵备战,以护我天界威严。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这本是个绝佳的机会,然,她这个做母亲的也都已为他铺好了康庄大道,可他却…… 她为他操碎了心,从润玉到穗禾,从天界到鸟族,可他却全然不知晓她的苦心。 不,也不能是全然不知吧,毕竟她儿那般聪慧。 他不过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可只要是她的旭儿一日不做上储君之位,她荼姚就一日不得安生! 道道黑烟齐聚,于殿前凝成黑影。 “启禀天后,火神殿下并未对其怀有疑心,还特地施法为之疗伤,且喝茶叙旧,直至一个时辰后方才送其离开了栖梧宫,两人之间看不出有任何嫌隙猜忌。” 黑袍之人虽是未严明其之身份,但这话一出,已然心知肚明的荼姚就更是没了好脸色。 “那孩子如今与狼为伍都尚不自知!如果不是有我在背后替他筹划一切,天帝之位恐就是要拱手让与他人!” “……” “你且先下去吧。记住,要看紧了润玉,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天后,此番还有一事。火神殿下,似乎已下凡去了。” “什么?!你说旭儿下凡了!” ** 栖梧宫 “唉……” “唉……” “唉!唉!唉!” “月下仙人,您就别叹气了。” 这都已经是第一千一百二十七下了。 “老夫能不叹气吗?!凤娃他……他他……哎,凤娃!” 还未等来回换着姿势和手去托下巴的月下仙人把他原本满肚子要发的牢骚话给说完,只见天边一团金光极速而来,竟是直接落进了院中。 “殿下!” 了听和飞絮连忙迎了过去 他们家殿下的衣襟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他们家殿下的身前怎么还抱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 不等已经是懵了的飞絮、了听开门,旭凤以着浑身的气势硬是生生的把他寝殿的门扇震开于了两侧。 “请岐黄仙人,快!” 目光落在了女孩子家家血肉模糊的手腕上,在那里被血染得发黑的是一条分外眼熟的红绳。 月下仙人曾在栖梧宫的镜中见过。 “被凤娃占了便宜的姑娘?” 狐狸仙自言自语道。 ** 心力交瘁瘴毒入体,伤筋动骨失血过多,如此的身体状况若是没有之前蕴藏在那条天蚕丝之中的凤凰灵力庇佑,恐怕只是以着这般娇柔脆弱的凡人之躯与其相抗,女孩子早就已身归尘土香消玉殒了。 虽说绾绾确实是没有了性命之忧,但坐在床边的旭凤面上仍然不见轻松。不为别的,而只是因为了他手中的这碗才刚刚是被熬好端来的汤药。 它是怎么都喂不进绾绾的嘴里。 这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要以口渡之? 反正不喝药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也不过就是个权宜之计罢了。 稍加思索便就下定了决心,旭凤单手端起玉碗置于唇边。然后由于鼻尖凑的近了,所以自然的那股浓重的药味儿就变得是更加的令人难以消受,便就是像旭凤这样的大男人都忍不住皱起了剑眉。 含过一口褐色汤汁,随后,旭凤试探着低头,寻住了女孩子微凉淡色的两半娇唇。 毫无缝隙的覆上。 “咳……咳咳!” 可这只是才挨了上去没有多久,还未等旭凤有所品尝回味,绾绾突然是被呛得咳了起来。那强烈的反应楞是把旭凤吓得喉结微动,咕噜一声将剩下的本应该要全数喂给绾绾的大半口汤药直接给咽了下去。 差点咬了舌头,旭凤不禁抬手掩唇。 我的天,真苦啊! 而绾绾呢?虽然比起旭凤来说她只能算得上是浅尝辄止,但不过就是那么半口的汤药却依旧是叫她情不自禁的在床上蜷成了一团,直打哆嗦。 “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苦?” 作者有话要说: 打卡,旭凤和绾绾的第一次接吻。 第8章 珍藏之物 岐黄仙人应召前去栖梧宫这样的大事自然是会引起九重天上众多仙倌仙娥们的猜测和担忧。毕竟那栖梧宫中的主人是谁啊?是他们这千百年来都未尝败绩英明神武的二殿下,是仅凭着战神旭凤之名便就能吓退了六界宵小之徒的二殿下!如同是某种光环效应一般,旭凤这位天界的芳心纵火犯的一举一动都总是备受着八卦关注,更何况是急召主治伤病的岐黄仙人入己宫的这种紧要大事了。于是很快的,非是二殿下涅槃伤势未愈,而是一位姑娘入住了久不近女色的战神之苑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栖梧宫 迟金苑 “殿下……” 隔着门,原是了听的声音。 -- 第14页 “进来。” 领命,了听轻手推开半扇屋门,低头行了一礼后他便极聪明的眼观鼻子鼻观心,连一丝目光都不曾有过偏移。 “殿下,天后有旨,宣殿下紫方云宫一见。” 听闻是母神唤他,旭凤便知其中缘由定是与他违背天规私自下凡一事有关。 按理他本该立刻前往,可若是他现在去见了母神,那这药…… 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旭凤不禁觉得有些心累。而这心累的根源,自然不是他即将可能要得到的责备或处罚,而只是由于了他面前这个娇柔软绵的姑娘家。 “乖乖把药喝了。” 单手托着玉碗,旭凤几乎靠着身体的贴近已经是将绾绾逼到了角落。 拉着被子,抱膝团在锦绣软床中的女孩子没有说话,只是用摇头明确的表达了她自己的抗拒之意。 绾绾就是不想喝药! 好说歹说了许久,能哄的也都哄了,而旭凤对着绾绾又发不出脾气。实在是没了其他办法,旭凤想,若是再同她昏迷之时那般用嘴强硬的给她喂进去,那这姑娘要是一巴掌扇过来他是躲还是不躲?其实从这次她的孤注一掷诱敌深入他便能看得出来,这姑娘的内里,原是比她的温顺外表要刚强得多。 “你本就是大夫,难不成还怕喝苦药?” “我是大夫,可也没喝过这么苦的药啊。” “良药苦口,如不喝药,身体怎能康健?!” “我脉象挺稳的,只是气血略有不足。就算是要补也应补以当归、白芍或是甘草等,而黄连虽说也如甘草一般有清热去毒之效,但于这位汤药中却并非是必备之物。” 这姑娘简直了! “殿下,天后那边……” 怕是会误了时辰惹得当权者不悦,身后,了听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兀自叹了口气,旭凤似乎终于是妥协在了女孩子那一双湿漉漉的杏眸之下。 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他将玉碗交到双手奉于身前的了听的掌心。 “殿下,姑娘这药……” 回身又瞧了瞧吐着舌头尖,看起来正是被之前的那半口药汤苦得是一脸委屈巴巴的绾绾,旭凤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他自己的薄唇。 他终究是硬不下心肠逼迫她做她不喜的事。 “不喝就不喝吧,你去岐黄仙人那里寻些好下咽的丹丸过来便是。” “谨遵殿下之命。” ** 紫方云宫 “儿臣拜见母神。” “我儿快快起来!” 没了天帝太微在此,又是于她自己做主的宫院之内,心疼儿子的荼姚自然连忙是挥手免了旭凤的跪礼。 “谢母神。” 而本坐于荼姚的下方,穗禾待门外仙侍刚一通报火神到之时便就已然起身,等旭凤与天后见过了母子之礼,她也是依着规矩朝向大殿中央盈盈一拜。 “穗禾参见殿下。” 然而对于自己这个向来心思昭显的表妹,旭凤却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他心中清楚,她既这个时候来此,分明就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又料想到他旭凤定不会在母神面前以言语过多搪塞,所以这才有心打探。 与旭凤内心所想的正是丝毫不差,天后荼姚借着整理耳饰之余与穗禾对视一眼后,方是开口问道:“旭儿可知,母神因何故唤你前来?” “儿臣知道,想来定是儿臣违反天规私自下凡一事。”说完,旭凤一撩衣摆又是跪了下去。 “儿臣知法犯法,甘愿领罚。” “殿下……”穗禾轻声唤道。 而听旭凤如此一说,护子心切的荼姚反倒更是急了。 “旭儿这是做什么?!母神何曾说要罚你?!母神知道,旭儿稳重,做事一向都是有你自己的道理在的,而此次匆忙下凡,想来也是定有缘故。你父帝那边有母神劝着,而旭儿你又刚是以一己之力吓退焱城王十万敌军,竟能让我天界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战事平息。此等大功一件,你自当该功过相抵,因此就是你的父帝也不曾想过要惩罚于你啊。” “儿臣谢过母神,谢过父帝。” 旭凤聪明,是找着个台阶顺势就下。 “只是旭儿,你那栖梧宫中之人……” 旭凤早就知道这一问他是绝对逃不了的,他母神是个什么脾气秉性怕是没有人会比他旭凤更为清楚。 “回母神,栖梧宫中之人……乃是儿臣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正是,儿臣此次涅槃遇袭,于阴差阳错中坠入凡间,多亏得她悉心照料,这才安然无虞。所以她此番有劫,旭凤定是不能不救。” 旭凤显然不愿多嘴,只是挑了最重点的说。然而例如他为何会知晓那女子的劫难继而违抗天条下凡施救,究竟是由于了他的分外关注还是其他,他都不肯再透露一丝一毫。而穗禾善于察言观色,她心中隐隐起了一股念头,但很快压抑于心,面上的表现依旧乖巧。 “既是救了殿下,那于穗禾便就是也有一份恩情在的,穗禾此后定当亲自拜访,以谢那位姑娘的救命之恩。” 荼姚满意的笑笑,她拉过穗禾的手轻拍了两下,言语之中略带深意。 “这倒是穗禾应该去做的。” 穗禾她是鸟族首领,是荼姚看好的能够稳住她儿储君地位的天妃之选,因此她本就应该拿出几分栖梧宫未来女主人的样子来给其他的狐媚子看看。 -- 第15页 “便就是我这个做母神的也该是要好好的感谢她一番才是。” 眼看着他的母神与穗禾怀着心思自顾自的谈论着有关绾绾之事,旭凤面色冷淡,突然是朝前一拱手,出声清朗。 “她不过一介凡间女子,怕是受不住母神天威浩荡。” ** “姨母,我瞧着殿下对那女子似乎颇为上心,竟还……” 荼姚瞥了穗禾一眼,叫她余下之言是不禁全数咽回了肚里。 “这时上心又能如何?一介凡人,不过区区百年寿命,对于旭儿而言如同昙花一现。还不就是图个新鲜劲儿罢了,若等新鲜劲儿一过,像她那样的女子就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是会可怜的很啊。” 反正男人嘛,在血气方刚的年纪里总是会要惹下些风流债的。 “有些事情待你坐到了我的这个位子上,自然便就知晓了。” 听闻荼姚此言的话里话外是要扶植她登上天后之尊,穗禾眼中含笑,朝她行了一礼。 “多谢姨母提点,此事是穗禾目光短浅了。” ** 栖梧宫 “便是连那妖物是何样子都说不出?” “大雾弥漫,我又心中慌张,除了一双血红眼睛之外,当真是想不起来了。那时,我隐约见它被困在了阵中,又记得你说过,三明山钟灵毓秀妖物难存,所以就更往着里面跑,可谁知林中黑暗,我脚下一滑便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接着手腕磕在了石上一阵剧痛,剩下的就全然不知了。” 旭凤只觉心中无力,但隐隐的居然还生出了几丝佩服之意。 想她一介平凡女子,遇见了妖物结果非是在其手下伤及最重,反而是因为自己身娇体软而滚下了石坡?!怪不得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全身伤口皆呈擦碰之状,竟是毫无一丝由妖物所致。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柜子?” 着云锦彩缎,戴珠钗翠玦,颜如甜菊秋放,身似弱柳扶风。绾绾轻步移至柜前,然后回头望向了跟在她身后正负手而立的旭凤,似是在询问她是否可以打开。 也是,旭凤既然会特意带她来了此处,想必定是有东西要与她相看。 果然,旭凤嘴角微微含笑,朝绾绾点了点头。 “啊!” 本以为这装饰精致的柜中会是他收集的什么天材地宝玉器瓷器什么的,岂料一开门,绾绾直接对上的便就是比她小手握成的拳头还要大的一只浑浊眼睛。没有一丝丝的心理准备,绾绾血气上涌,连带着那日被妖物逼迫得几乎走投无路的魇遇,差点儿是叫女孩子被直接给吓晕了过去。 连忙后退,正好是撞进了旭凤的怀里,绾绾完全是出自下意识的拽住了他的衣袖。 “这,这……” “没事儿的,有我在,你怕什么?” 就算是有你在,你也不能让我看这种东西呀! “这些可都是我的珍藏之物。” 有哪个正常人会收集这等骇人的东西摆放在家中?! 揽过绾绾的细腰,旭凤伸手一挥,所有柜门瞬时打开。 “你方才所见乃是混沌之首,还有这个,褚怀之尾。另外,此乃九婴九个脑袋的其中之一。而那个如牛角状的便是上古凶兽梼杌的尖牙,与梼杌尖牙所放一柜的,是蛊雕的肋骨。这怪兽似鸟非鸟,以凡人为食,样子像鸟,头上长角,叫声犹如婴儿哭啼,害人无数。不过在当年也就是被我三两下便收服了。”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一看去,绾绾都已经呆住了。抿了抿娇唇,她小声道:“所以……所以你之前与我讲过的那些精怪故事……” 旭凤挑眉,轻笑一声,他所答非所问。 “这些可都是曾经危害过六界的凶兽,但现在它们都是我的战利品。你于凡间所遇的想来定是凶不过它们,当时若有我在,恐怕它是于我手下走不过三招。” 绾绾是习惯性的脾气好又相当温柔可人,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些有损旭凤威严的言词。 “殿下……殿下英勇不凡武艺高强,便就是再凶的妖兽,绾绾相信也定是敌不过殿下的。” 只可惜女孩子的这一番夸赞之言是一个字儿都没能落进旭凤的耳朵里头。 皱眉,他语气微沉。 “……你方才唤我什么?” 殿下? 第9章 凤凰点睛 “前些时间里父帝所交代下来的需加紧防御魔界一事,你筹备的如何了?” 白日里既是要忙于应付他的母神以及穗禾,又是要亲自领着绾绾将他栖梧宫中大大小小的院落房间熟悉了一番,因此这本该归于旭凤的政务就算是被彻底积压了下来。从桌案上头那几乎是叠了近有半尺高的军报奏折里面随手抽出一简认真翻看,旭凤单手拄额一目十行。且别瞧着他此时虽是一心二用,但处理起正事惯来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旭凤办事效率却依旧是差不到哪儿去,不过就是问了个话的功夫而已,那最上面的折子便已经少了两份。 燎原君立于一旁,应道:“请殿下放心,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命升仙府安排了一批近期飞升的地仙,以充天兵。” “如此甚好。”旭凤点了点头,目光仍专注于手中之物,未曾偏移他处。 “对了,上次那个黑衣人的事情查得可有眉目了?” -- 第16页 “属下正在密切调查。据南天门的守将来报,近日在洛湘府一带发现了黑衣人的行踪。” “洛湘府……水神?”闻言,旭凤挑眉。他生来带情的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面上显得颇是有些怀疑,“水神遁世多年,久不理事,他与黑衣人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这九重天上能叫得出名的仙号甚多,可够得上是为神的其实也不过就那么寥寥几位而已。便就是旭凤的亲生叔父,现如今天帝陛下的亲弟弟——月下仙人,以着那般的身份和那般的年纪也只还是混了个仙人的称呼罢了。旭凤年纪轻轻,虽说的确是天生仙胎天潢贵胄,但受封火神之号乃是实打实的靠着他过往这千百年来的一身伤疤与赫赫战功。而若说起那位应是和他无论是在封号还是修习法术之上皆是相对相立的水神,旭凤几乎在脑中是找不到任何与他的相关。他与水神年岁相差几十万年,谋面甚少,所以就算是于突然之间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旭凤也着实想不出水神那人应是有着什么样理由来害他。 做事,总要有做事的动机……既是没有动机,又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自找麻烦呢。 “接着查,此事牵扯甚广且让夜神蒙冤,须尽快查证,早日还夜神一个清白。” “属下谨遵殿下之命。” 言罢,燎原君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转身便要退下。 手持着竹简,原是敛眉垂目的旭凤突然出声道:“等等!” “殿下……还有其他吩咐?” “给我加强宫内守备,盘查仙子侍婢,断不可再如上次那般出现有贼人潜入一事!” 不然,若是让人在他堂堂战神旭凤的宫邸中出了事,那岂不叫人看了笑话! 啊?! 还行着礼,燎原君一脸懵逼。 守卫栖梧宫乃是燎原君身为副将的本分,因此即便是旭凤不说,他也自当会重新调动宫内天兵以护卫主人家的安全。毕竟现如今魔界中人狼子野心蠢蠢欲动,只有旭凤安好才能够稳定军心震慑敌方。可是了解着他家殿下的脾气和秉性,燎原君相信,若是平时的殿下……旭凤断不会去在意这等小事,更不要说是特意吩咐了。他家殿下武艺超群少逢敌手,而每经五百年一次的凤凰涅槃后更是灵力大增修为猛进,因此只要是旭凤在栖梧宫一天,栖梧宫就犹如铜墙铁壁,便就是调动再多的天兵天将也只能称之为是个锦上添花罢了。况且这一次竟还要对宫中的仙子侍婢一一进行盘查……这般反常,怕只怕是因为了那位暂住于栖梧宫中的娇客吧。 “你想什么呢?”旭凤瞥了一眼面色古怪的燎原君,“还不快去!” “……是,属下领命。” ** “哎,绾绾姑娘来了啊!给殿下送吃食?” 在战神的栖梧宫中即便是个侍婢那单拎出来也是不同凡响,对于这一点飞絮和了听可是深有体会。想着那些仙娥们在殿下的面前还能装装柔弱乖顺,可是一转身呢?便就能十分彪悍大胆到敢往着他们家殿下的脚腕子上绑红绳!可绾绾不一样,她长得漂亮性子又是真正的温柔恬静,再加由这身上云锦缎和浣星纱一衬,那气质是真真像极了戏文子里边所述大家闺秀的模样。所以飞絮和了听最是喜欢与绾绾说话,毕竟女孩子柔柔的声音一听便叫人浑身舒爽如沐春风。 果然还是那般恬柔,微微福了福身子,绾绾笑笑,温声细语。 “飞絮仙侍,这都一上午了还有这么的多人啊。” 站在高悬于半空中那红底金凤的旗子下方,飞絮一边整理着面前桌子上垒高的密密麻麻的写有征兵名单的竹简,一边还略是兴奋的对着绾绾道:“这些可全部都是慕着咱们殿下战神之威名而来的,且由燎原君所选,已经是过了第一轮选拔的地仙。这第一轮初试殿下通常只会留在偏殿旁观,而一会儿的第二轮才是重头戏呢!殿下将会亲自测试听力,与众仙家讨论兵法,继而是从新晋的地仙之中选拔**出来可以成为天将的人才。这可是我们天界三十年才盼来一次的盛典,绾绾姑娘当可去殿下那里凑个热闹!” “飞絮仙侍,既然征兵乃是三十年才一遇的盛典,那为何旭凤这边如此热闹,可对面却庭院冷清门可罗雀?”绾绾有些奇怪。与一看便就知是代表着旭凤的金凤红旗并排的,还挂有一面水蓝色的旗帜,只是跟这里的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完全不同,那处却是连一丝人气儿都没有。 “能有幸被咱们火神殿下选中,拜入五方天将麾下那是何等的威风!”以手掩在唇边,飞絮特意压低了声音,“绾绾姑娘你有所不知,对面乃是夜神殿下的征兵之处,而夜神殿下虽说是天帝陛下长子,但却是庶出,且未有战功在身,是故才如此冷清。可咱们殿下就不一样了,殿下是天后嫡子,将来定是要袭承帝位,坐拥天界的!” 庶子?嫡子? 所以这些人此次的选择便就等同于是择了主吧?不过也是,前途为上,谁人不想高床软枕富贵荣华,从军还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这皆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就是与绾绾之前所想神仙无欲无求的形象截然相反罢了。她确实没有想到在这九重天之上竟然也会如此看重于这些,比之人间也并无不同。 绾绾暗自叹了口气。 这些神仙呀,即便是活了几千年几万年不都还是活成了一众凡人的模样。 -- 第17页 “那……那位夜神殿下今日会来吗?” “夜神殿下超然物外,对这类繁琐的事情本就不感兴趣,所以每次总是派一个人随便点个卯就完了。” 提着食盒,绾绾侧身瞧向对面那无所事事的白衣仙侍,自言自语道。 “确是好性情。” ** “怎么做起这种事来了,侍婢呢?” 端坐于大殿的主位之上,旭凤偏头,目光落在了他身旁女孩子半绾起的乌黑青丝间唯一的一只珠钗。她似乎不太喜欢他送去的那些首饰……想来昨日估计也是因为不好拂了侍婢的心意才配了玉珏和簪花吧,果然今天便就又都卸掉了。 把一碟碟点心摆上了桌子的一角,绾绾还特意让出了旭凤身前的那一处,唯恐是会碍了他办理公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听闻这里热闹,所以便过来瞧瞧。” “过来瞧瞧还记得给我准备点心……嗯,与那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与只有他们两个在林中小屋所居之时吃到的点心味道一模一样。 是她亲手所备。 和往届相同,这锣声一响,旭凤的脑仁儿就跟着疼。 这些地仙们倒都是还能听得懂官话,可是待其上到殿前后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些极具地方特色的山东话、苏州话、河北话……他旭凤是一句都听不懂! 瞧着旭凤紧皱眉头,瞪着双凤眼巴巴的看着下面万分迷茫的神情,绾绾突然是轻笑一声,开口解释道:“他说他叫破军,是中原人士,自幼习武,师从蒲将军,曾率八百标兵奔北坡。” “你听得懂?!” “我曾四处游医,许多方言虽不会说,但如认真听过后大致也能明白七八分。” “果然……有你甚好!” ** 栖梧宫 或许外人只看到了旭凤身为天界二殿下的尊贵地位以及战神荣光,但却忽视了他为了能够扛起这份责任担起这份荣光而在背后所付出的血汗和辛劳。 现在寅时将至,可他却依旧坐于案前,手边竹简还剩有几卷。 他已经忙了一天了! 揉揉眉头,旭凤不禁闭上了眼睛。 待他阖目养神些许后,再睁开,那双凤眸的所及之处,姑娘家的小脸儿在夜明珠的光晕之中被温柔得很美。 “既是画了凤凰,却又为何不点睛?” 绾绾笔尖一顿,柔柔笑道:“天地有灵,万物之气皆都聚于双眼,更何况是凤凰了。我画工不好,怕是点了睛,它就只能做了山鸡。” “若是不想使其沦为山鸡,自是我眼中有何,它眼中便应有何。” 边说着,旭凤边握上了绾绾那只执着毛笔的小手,将之裹进了温热掌心。 画中,凤凰点睛。 画外,凤凰……点睛。 第10章 人中龙凤 栖梧宫 凌光殿 这一个个小而精致的冰皮点心虽说还是入口香甜一如既往,但置于案上的这杯茶喝着却是比之之前的要少了那么几分的滋味儿在其中,一尝便知非是那姑娘亲手所泡。 “绾绾人呢?可是还在睡?”腕子翻转,手上兵法书册应声落回桌案。旭凤偏头,掩在两侧柔顺的碎发之下,他一双凤眸犹如浸润春水,泛涟涟波光。 在这些日子里似乎是显得有了些许的黏人,几乎无论何时,只要是允许她在场的,绾绾通常都会在旭凤一抬头便就能目光所及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看书画画。有时自娱自乐的累了,她也会顶了栖梧宫中仙子侍婢的本分而挽着袖子替他斟茶研磨。且就昨夜而言,绾绾更加乖巧的是等着旭凤处理完他手上积压下来的大小事务后,几近到了寅时才随着他共同返回了寝殿。 若说绾绾的此番作为乃是心悦于他?亦或者又是看重了他的地位,所以才有意亲近?旭凤聪慧自持,倒也不是这般自作多情之人。但控制不住胸膛之中加速擂动的心跳声,旭凤隐隐也起了些别的思虑,他想着,若是相比较之于后者,他还是宁愿信了绾绾这样的姿态是在向他表达着某种情意。 与绾绾在凡间相处数日,旭凤十分清楚,绾绾的外表虽看似如菟丝花一般娇柔,但内里却是相当的独立而倔强,以她的性情,她就算已然知晓了他旭凤天界二殿下的名头,断也不会耗费力气去有意攀附顺从。现如今,怕只是因为了其初至天宫心有不适,再加上也实在是无事可做,所以才会这般过分的依赖于他。这本是人之常情,然而旭凤呢?他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陷进了这种带着些旖旎滋味儿的人之常情之中 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喜欢温柔可人的女子,也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拒绝得了如斯美人的依赖与乖顺,旭凤也是如此。离开了战场,褪下了战甲,他就从那个沐浴腥风渴饮血雨的冷傲战神的包裹中被分离了出来。就如同是他身上所惯穿的金丝锦缎一般,他虽同样耀眼,但却也更加柔软而率直。 莫名其妙的,他对女孩子家家生出了一种额外的责任感,而这份责任感,于绾绾在时简直就好似空气一样的侵入进了旭凤的骨血之中,最终融于自然而然。 此时正是飞絮陪侍在旁,依着规矩,他弯了弯身子,恭敬道:“殿下早些时和燎原君谈论军政要务,与绾绾姑娘正好是错过了,都已经这般时辰,想来绾绾姑娘是早到了月下仙人的姻缘府邸了。” -- 第18页 旭凤挑眉,似乎对飞絮的这一回话颇感意外。 “叔父?” ** 姻缘树后姻缘府,姻缘府里姻缘仙,姻缘仙人掌姻缘,又结红绳配天仙。 “小女子柳胭,杭州柳家之长女,年方二八,求请月下老人为小女寻觅佳婿,愿貌比潘安,情比金坚。”放下蘸有红砂朱丹的毛笔,绾绾的一双素白小手执着竹简缓缓的轻声念着。唇角向上翘起,她不禁轻笑一声,跟着又道,“既要貌比潘安,还要情比金坚,且这位柳姑娘以着同一心愿许了少说也有三四次了吧,便就是我抄录的都已经有了两份……这般心诚,不知仙人对这柳姑娘所求可有人选?” 替着月下仙人抄录整理着凡人所求,然后提笔记于书册,这样的工作对于绾绾这等耐心又好脾气的姑娘来说最是合适不过。而且月下仙人这里仙来仙往的虽然吵闹,但也的确很是有趣,不似旭凤的栖梧宫,规矩甚多倒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绾绾在栖梧宫中根本就找不到她自己可以去做的事。打扫?侍婢们就只会说姑娘是客,歇着便好;做饭?仙子们则又言姑娘仔细手指小心受伤。 绾绾不喜欢栖梧宫。 绾绾的确喜静,可这喜静也不是喜的游手好闲,想她在凡间之时,一日之计自晨起便就俗事多多,侍弄她养得那些花草、药材、小兔、山雀不说,有时一出诊便就在外一天,所以偶尔挤出的那些用来看书和下棋的时间则才显得更加趣味横生。 坐于女孩子的对面,月下仙人缠着一团一团的红线球,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唉呀呀,这姻缘可不是看谁求得多就行的。试问这世间的姑娘家哪一个不想嫁与人中龙凤,但这龙和凤呢,是少见啊少见!” “……” 往前凑了凑,月下仙人的一双狐狸眼都眯了起来。听起来就好像是话中有话,他故意试探着问道:“小绾儿,你说你正值青春年华貌美如花,性子又这么得老夫的心意,你想要找个什么样儿的龙凤啊?说出来,老夫定是会让你得偿所愿!” 青春年华? 绾绾刚想反驳一句,但转念一想,对于月下仙人这个年纪来说她可不就是青春年华,说不定还顶多就算是个奶娃娃呢。咽回了口中之词,绾绾伸手取过桌上的红绸带子,重新提笔。 “仙人还是给那柳家姑娘留着吧,我呢,是既不想嫁龙也不想嫁凤。” “不想嫁凤?!你不想嫁凤啊?!” 老夫的凤娃连红绳都给你套手上了,你不想嫁可还行?! 被月下仙人的那一嗓门儿惊得绾绾简直都懵了。啪嗒,她停顿的笔尖之上的朱红丹砂滴落在竹简,开出了朵娇艳的红花儿。 “仙人为何这般激动?” “不是听说昨晚还彻夜相陪,红袖添香来着吗?”月下仙人眨巴眨巴狐狸眼,自顾自的嘀嘀咕咕。 “啊?仙人你说什么?”没能听清长辈的喃喃自语,绾绾面上全然无辜。 “没事儿……没事儿!”轻咳一声,月下仙人连忙收敛了他那种甚是奇怪的神色,故意转移话题,他侧着身子指了指在他剩下的那些红线团里面正打滚儿的墨黑小雀道,“这小东西是凤娃送给你的?” “嗯,很是乖巧呢。” 昨夜经由旭凤亲手点睛,再一挥袖子,绾绾画中的那只凤凰竟是直接展翅而起,幻化成了这小小的精灵模样。它虽不会叫,但姿态羽毛皆如一般鸟雀,甚是讨了绾绾的欢心。 “能不乖巧嘛,借由凤娃灵力,与小绾儿你……” 手腕所系红绳之中的凤凰魂气乃同出一脉,自然相互吸引。 月下仙人的话没有说完,一勾唇角,他挑眉坏笑:“这小东西和当年小时候的凤娃真真是像极了呢!想当初我们家的凤娃还是只绒毛未退的小鸟儿时,最爱的便就是如这般在我府中的红线团里头打滚儿,可是现如今……凤娃大了,天天就只会端着他二殿下的架子,有时便就连那一声亲昵的叔父都不肯叫,直接硬巴巴的唤着老夫月下仙人……唉,老夫我实在是怅然的很啊。” 闻言,绾绾眨巴眨巴大大的杏眼,情不自禁的将目光落在了那只已经是被满满红线缠住了羽翅继而奋力挣扎的小凤凰身上。 然后女孩子楞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紫方云宫 “鸟族今年共进新丁两万余名,我又将翼渺州各州重新划分,酌情提拔了八名新将领便于署理各区,姨母觉得如何?” 合上手中小册,荼姚满意的点了点头:“非常好,穗禾现在是愈发长进了。” “多承姨母时时提点,穗禾夙夜不敢懈怠,唯恐是丢了姨母和鸟族的颜面。” 抬手示意,荼姚身后的仙娥们皆领了命,俯身道了声是。待这庭院之中独剩了荼姚和穗禾两人后,荼姚微起手臂,此意自是要让穗禾来扶,方是显了她的亲近之情。 “你呀,光是会讨我的欢心能有什么用。身为女子,你也该是多到旭儿那边走动走动了。那个凡人现在虽说是住进了栖梧宫,但到底是个身份低微的。穗禾,你乃鸟族首领,又是我看上的儿媳之选,必要时拿出些女主人的样子来也并无不可。” 事关她和旭凤的姻缘,荼姚本就乐见其成,所以穗禾的小女儿心思自然是可同她的天后姨母一说的。扶着荼姚漫步在花园小径,穗禾搭在她手臂上的柔荑微微收紧,言语之间颇是有些低迷意味:“听说,殿下对她……” -- 第19页 “穗禾,眼光放长远些。” 荼姚是个狠角色,对于穗禾,她虽说确是有这么多年相伴的一份情谊在,但于她的眼中,这份情谊若是比起她儿的天帝之位,比起她的宏图伟志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荼姚需要穗禾去稳固旭凤在天界的地位。而同样的,她也需要旭凤去抬高她所出身的鸟族的地位,这本就应是个相辅相成两全其美之事,自是值得她花费时间来好好的谋策规划。 “姨母不是说过了吗,旭儿早晚是要登上天帝之位的,而天后人选除你之外再无其他。所以即便是在这过程之中有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又能如何呢?旭凤的妻子,不可能是个凡人!”放缓了语气,荼姚拍了拍穗禾的手,既是安慰也是诱惑着她道,“待你登上天后之位,到时候权利与你一切,你所拥有的包括这紫方云宫的满园春色,也包括了我鸟族的长盛不衰。” 穗禾心中高兴,面上羞颜一笑:“姨母放心,穗禾记下了,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记下是好,但穗禾,你确也该是要与旭凤寻个机会亲近亲近。另,也是代姨母去跟旭儿提个醒儿,告诉他——虽说是报恩,但也理当注意分寸,一个凡间女子而已……切忌玩物丧志!” ** “真不愧是九重天,这般璀璨的星宿银河可是在人间寻不着呢。” 行至桥旁,绾绾仰起小脸儿惊奇的瞧着一颗星星从她的头顶上方划过弧线,随后坠入潭中。 而潭中,除了破碎的星光闪闪外还有一段银白覆鳞之尾。 绾绾偏头,与停歇在她肩上的小小凤凰对视一眼。 是龙嗳! 作者有话要说: 绾绾:玩物丧志?我是物? 第11章 温润如玉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于水潭之边,白袍仙人冷颜俊秀如雕如琢如切如磨,便就是那假寐之姿也可谓是君子谦谦清涟不妖。显而易见的,他是一条龙,但此时此刻的男人在绾绾的眼中却似乎更像是了停靠于落星潭边的一朵莲。因为他是白色的,所以他更适合盛放在黑夜。 绾绾抬起小脑袋瓜,她大大的杏眼一眨巴一眨巴着,瞧了瞧那横在白袍仙人头顶上方的一片缀有着点点星光的璀璨夜空。接着,女孩子又复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他浸润于水波之中,仿若是正与那星月交相辉映的一段闪闪亮亮的银白色龙尾。 绾绾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龙,因此她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新奇之感。 在女孩子的面前架有一座桥,这座石桥横贯清潭,分明是能够带领着绾绾通向那白袍仙人的一边,但于女孩子的瞳孔之中,却又似乎是映不出这样的一座桥。绾绾的眼睛生得如此清透如此漂亮,她当然不是看不见的,只是她不想因为了自己的好奇而去打扰到别人有可能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惬意与好眠而已。与着她肩上的那只不会鸣叫的小小凤凰一起,女孩子和它是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一人一鸟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隔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盯着白袍仙人的一条龙尾如发呆似的看了许久。 与传说中相近,那上面覆着着的鳞片和鱼和蛇的都很像,只是比之它们要稍微的大了那么一些而已。 绾绾如是想着。 过了片刻,才终于是被满足了身为一介凡人好奇心的绾绾打算是要离开了。虽然她知道,此刻还在闭着眼睛的白袍仙人根本就看不到,但她还是朝着潭那边摆了摆小手,毕竟她瞧着他的尾巴瞧了那么久,总归还是要礼貌的跟人家道个谢再顺便道个别。 小手还没有放下,仿佛是因为了那长时间的专注,亦或者是因为了被白袍仙人面上的那股安宁所感染,绾绾将柔荑突然的转了个方向。以手掩唇,她忍不住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有一滴泪珠挂在了女孩子家家又长又卷的睫毛上,要掉不掉。 绾绾困了,所以她该回去了,回到那属于旭凤的栖梧宫去。 可就在娇柔的姑娘家才转过了身子的那么一刹那间,毫无防备的她眼前突然是被一团的白色所遮蔽。 “呀!”绾绾不禁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女孩子不知道此时这朝她扑过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以至于会惹怒了它,但完全是出自于下意识的反应,绾绾侧过身子连忙就要去用手臂和袖子护住她肩上那因为这突发的状况而已然是被惊吓到了的小小鸟雀儿。可惜,绾绾本身不会武功,而且反应亦没有那么快,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女孩子非旦没能将那扑扇着翅膀的小雀儿护住,反倒是她自己先乱了步子脚下一歪,直接向后倒退了两步,继而是挨着石板给坐了个结结实实。 原是用来绾着青丝的珠钗被旋转的惯性直接甩了出去,然后扑通一声落入水潭,溅起了几株小小的水花,而女孩子头顶盘着的长发也一下子没了束缚,打着微卷宛转散落。 “魇兽,不得无礼!” 潭中银光一闪,当那些水珠落下之时,白袍仙人的龙尾也已随之收敛。 “爱宠顽皮,叫仙子受惊了。在下替它向仙子赔个不是,敢问仙子可有伤到哪里?” 水润润的一双杏眼愣愣的瞧着伸到了她面前的这只应该是意图想要扶起她的大手,绾绾坐在地上半天竟是没能缓过劲儿来,她不仅仅是被吓着了,同时她的这一摔摔得也着实是挺疼的。但女孩子虽说是娇弱了些,但却也还没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娇气的程度。所以摇了摇头,绾绾没有抱怨,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 第20页 当她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触上了他的,绾绾差点打了个哆嗦,因为他的手……实在是太冷了。 和旭凤的完全不一样。 于是在放开后,绾绾藏在了衣袖之中的手指尖还又忍不住搓捻了两下,似乎是在回味着他和她刚才那只有短短几秒钟的触碰。面白而手冰,虽是未能确切诊到脉,但恐为血虚寒凝之症,宜养血散寒,温通经脉,于汤药上倒是可选用温经汤、当归四逆汤或是当归补血汤等。 “仙子可有受伤?” 见这姑娘家思绪散漫有问不答,白袍仙人倒也不觉恼怒,他耐着性子,又温声细语的重复了一遍。 闻言,绾绾才猛然是从她自己多年的职业病中回过神来。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她总不好就直截了当的跟人家说你可能是有病的,因此绾绾抿了抿娇唇,只是瞧着白袍仙人身边那似鹿又似马的小兽开口道:“无事,既是仙倌爱宠,想来也因为是我打扰到了仙倌休憩,所以它才会如此护主心切。” 白袍仙人唇角上翘,笑如昙花一现。两片暗绣星辰的广袖微动,他双手交叠于身前,稍稍弯了弯身子。 “仙子大度,润玉在此谢过。” 绾绾连忙是跟着还回去一礼。 “我不是什么仙子……仙倌大可无需这般。” 如此客套来客套去的,本就互不熟识的二人之间是意料之中的迎来了一阵沉默。 “可是在寻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润玉出言打破了尴尬。 他见这姑娘左看看右看看的,脸上还有着掩不住的失望,是故才会有此一问。 “我的小雀不见了。”绾绾柔声答道。 “小雀?” “嗯,黑色的,像是水墨画儿一样的小雀。” ** “可是我栖梧宫中之人莽撞,扰了夜神殿下的清净?” 即便是沐浴在了满穹的星光之中,但男人的每一步却都依旧如同是踏在了灼灼火焰,热烈而明亮,他的人与他的名字可谓是相得益彰。 旭凤,他是旭日东升,是凤皇仁瑞。 他是有的人穷尽一生都祈盼不到的灿烂与辉煌! “如有失礼之处还望夜神殿下海涵,容了旭凤将这丫头带回宫中,慢慢调**教。” 而围绕在旭凤身边飞来飞去的,则正是绾绾方才心心念念的小雀儿。这小小的精灵还知道要回去搬靠山,果然是乖巧伶俐不同凡俗。 而至于润玉这边,夜神殿下四字一出,润玉便知晓旭凤此言不过是他的戏谑调侃罢了。顺着他的意思,润玉负手浅笑,挺拔身姿如竹如兰。 “火神殿下这话可就严重了,若说失礼,倒本来就是润玉的不对。” “既然如此,夜已深,我们也就不便于此处打扰大殿的雅兴,告辞了。”旭凤拱了拱手,“绾绾……” 一直都很安静的女孩子循着声抬头望去。 星光下,含着笑的旭凤……他俊颜似水般温柔。 “过来。” 如是被蛊惑,绾绾根本无法拒绝,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距离着旭凤仅有一步之遥。 “脚腕怎么了?” “没什么……” 旭凤一皱眉,绾绾下意识的就把左脚往着后面藏了藏。她是大夫,她了解人身体上的每一处骨骼肌肉,经络还有穴道。她的脚腕确实是没什么大事的,不过就在摔倒的时候稍微扭了那么一下下而已,有点儿疼,但却也算不上是有多疼的。 “旭凤!” 那一步的距离叫旭凤瞬间缩短,然后在被他拦腰抱起的瞬间,绾绾惊呼出声。 四目相对,于是她的心跳声和他的心声跳就在此时几近同步了。 旭凤的身上很暖,跟润玉完全不一样。 “老实点儿,要摔着了。” “那你莫要像方才那般往上抛我,我害怕。” “知道怕那便揽好了,不然长着手是做什么的?” 男人的清朗声线和姑娘家甜糯柔软的撒娇是愈来愈轻愈来愈远,到最后,风中不可闻,耳中不可闻……这里,终于又只是剩下了润玉一个人。 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白袍仙人依旧是那般的长身玉立。他手掌外翻,其中心之处是突兀凝聚起了一股晶莹蓝气,随后仿佛是被吸引着,一只珠钗破水而出,叫润玉紧紧握在了掌心。 他忆起了旭凤在重返天宫后曾与他说过的话。 ——你这语气怎么同绾绾一般。 ——绾绾?听起来,是位女子的闺名? 原来……她就是那位绾绾姑娘啊。 那位活跃于仙娥们口中被天界二殿下金屋藏娇的绾绾姑娘。 ** 旭凤为他栖梧宫的娇客在院中支了个秋千。 他还记得他在坐坏了绾绾木屋前的那个秋千时,姑娘家嘴上虽说着不碍事没关系,但神色却仍难控制的流露出了些许可惜的模样。旭凤本来想要给她一个惊喜,所以他现在原应该是化作一团流光,但是旭凤没有,他抱着绾绾穿过了石桥、流水、花树、草丛,如凡人似的一步一步的走回了栖梧宫。 然而临近院中,旭凤却发现女孩子居然舒服的窝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 “哪里才能寻来你这么个会折磨人的丫头……” 看来要得她的一句喜欢便就只能再等了明日。 ** -- 第21页 红线绕腕碍了脚步,白袍仙人面上颇有无奈。 他轻声唤道:“叔父……” 果然,从树后面走出来的正是一身艳红的狐狸仙。 “没有良心的小子,有多久没来看叔父了?” “是侄儿的不是,平日里步星挂夜昼夜颠倒,总怕是会扰了叔父。” “哼,都是借口!” 见狐狸仙的嘴撅的都能挂上好几个油瓶了,润玉连忙是又开口接道:“叔父今日起得好早,我这才下值正准备去和卯日星君交班,天都还没亮,叔父怎么就在这园子里逛起来啦?” “……”月下仙人拗着脾气瞥了润玉一眼,没有立刻接茬。 “而且叔父您莫不是忘了,润玉早有婚约在身,这天蚕吐丝不易,叔父您就别再润玉身上浪费红线了。” 一听这话,月下仙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闷都不记得要闷了。 “得得得,就你那婚约有了还不如没有呢!水神长女……洛霖和临秀千百年来都不在一处,我倒要看看你何时才能等来那个劳什子的水神长女!” 作者有话要说: 旭凤:你既然长着手就是用来抱我的! 第12章 选择之间 “唉……” “唉……” “唉!唉!唉!” 这装模作样的一连几声叹息的音量是愈来愈大也显得是愈来愈刻意,到最后竟然都几乎要直接贴上了女孩子的耳朵边儿了。 没办法,月下仙人总是喜欢乐此不疲的玩着这样的一套把戏去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不过若是按照月下仙人自己的话来说,他的这五声戏精叹息的叹法儿那也是相当有讲究的,除了抑扬顿挫的音调是标配之外,对于那唉过来唉过去的节奏掌握的娴熟度也是个极其考验人的活儿,既是不能慢了也是不能快了。另外还有些等等等等的令人听着就感觉头痛脑胀的理由,闻言便就知是他故意说出来以方便用来糊弄人的。反正将这一番总结下来,月下仙人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表明的就是这是个只能他做得好但别人却办不到的技术活儿。 他这样的一个极为浮夸的表演法儿呀,明面上能说是故作深沉,但暗地里那就可谓是为老不尊了。因此也怪不得在月下仙人每一次戏精附体之时,旭凤总是会面无表情的朝着他行个礼,然后扭头便走,徒留下因为旭凤万分冷漠的不配合而被惹得是直跳脚的月下仙人在他背后骂他是没有良心的臭小子。 然,与旭凤不同,绾绾虽然也是知道月下仙人的这种性子的,但就如同是去安抚着人间那些任性的老人家们一般,温柔体贴的姑娘家依旧是能够特别耐心而又细心的不断顺着他的意思。所以此时此刻,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绾绾大大的杏眼眨巴眨巴的瞧向了月下仙人那边,似乎是在等着他开口。 果然,狐狸仙立刻是笑眯眯的凑了过来。 “凤娃去练兵了……还有一个时辰才归吧?” 透过一旁的窗户向外瞧了瞧天色,绾绾虽不知月下仙人问及此话究竟是有何意义在,毕竟旭凤近几日来都在练兵,别说是栖梧宫和姻缘府了,这怕是整个天界都知道的事实,但绾绾最终还是很乖巧的点点头,顺便再为狐狸仙斟上了一杯清茶奉到他手边。 “如今才过申时,确实再有一个时辰,旭凤便就要来看望仙人了。” “……” 月下仙人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其实他家凤娃哪里是来看望他的,那臭小子千百年来可都没这样勤快的孝顺劲儿。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在他两次装哭又装闹的强留下小绾儿住在姻缘府开始,旭凤那小子就总是会在练兵完了之后还特意的绕个弯子过来把人接回到他的栖梧宫去。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真是一点儿都不坦诚! 呼出一口气,月下仙人转转眼珠子又往着绾绾那边瞟了瞟。不打算去跟着他家那个闷骚的臭小子置气,月下仙人随手拿过桌上绾绾方才所看的那册竹简。 这一瞧清了内容,狐狸仙挑眉,嘴里啧啧两声。 “小绾儿这怎么还突然看起兵书来了?” 还没等绾绾回话,月下仙人的一双狐狸眼更是笑得眯成了两道缝,自说自话。 “难不成是……嗯!嗯!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小绾儿的这一招投其所好用得当真可谓是奇哉妙哉呀!他就说嘛,以着他家凤娃那般的相貌和气度,若他真是有心,又怎么会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呢。 其实月下仙人这就还真是想多了。哪里来的那些个弯弯绕绕呀,只不过算上了绾绾之前就有读过的,旭凤书房之中的书都已经是被她看了有大半,而剩下的那部分则多是有关于仙法修炼之类的,她不过一介凡人看也看不懂,看也看无用,所以这才只好是随便的挑了几本兵书用来打发时间。 距离虽然亲密,但绾绾与月下仙人两个人的心思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南辕北辙。已经有了新的话本灵感,月下仙人是马不停蹄的脑补了几千字的天界战神与凡间女子因命运纠葛而跨越了身份和地位的旷世绝恋。这么一想,他便就是连品起茶来都比平时多了几分的乐趣在里头。任由芝兰清香溢满口中,月下仙人喟叹一声:“嗯,小绾儿泡茶的这个手艺当真是绝啦!” 不仅貌比天仙温婉娇柔,就连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这样的姑娘……不娶回家里简直就是罪过呀!他敢说,无论是哪一户能得了绾绾做媳妇儿,这得值得全家上下如珠似宝的哄着宠着! -- 第22页 “其实若是按照人间的算法,这个时候应是喝些花茶最好。只可惜,大抵因为我是凡人的缘故吧,这天界的花儿……往往是刚采下来,便就在手中化作一团云烟,随风散了。” “唉,春去不复来,花谢不再开啊,此事缘由不便道明,乃是一段旷世情仇!” “旷世情仇?” “小绾儿你有所不知,这六界之中的花草呢皆是由花界管辖。而在几千年前,如今的天帝……也就是旭凤的父帝与花界先花神间可是结下了个了不得的大梁子啊。因此先花神一怒之下竟然施法毁去了天界所有的花草,从此天界是寸草不生。不过呢,就那么长长久久的任由着天界秃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于是天帝便就用云彩化作了万千花草,这才总算是让天界又恢复了当初的烂漫颜色。可是这花草啊都诚然非真,所以一旦摘下便就只能化作一团云烟啦。” 单手托着下巴,绾绾听得认真。随后好像是有感而发,女孩子轻声道:“那岂不是这万紫千红皆为障眼假象。” “对啊,你可别看这天界如此精致华贵,但其实大多都是障眼假象!” ** 酉时方至,旭凤就派人来说他军中有事,所以今日便来不了这姻缘府邸了。因此,当绾绾按照月下仙人的意思留在府中同他共用过了膳后不久,绾绾本要起身告辞,想着回去可以为忙碌了一天的旭凤准备些茶点小食什么的,但月下仙人却以着要去园子里头逛逛然后顺便再消消食儿的理由陪着她一起出了门。 显而易见的,月下仙人是有话要说。而绾绾呢?她虽不知月下仙人的那些内里心思,可性格使然,她绝不会违逆了老人家的意思。 二人涉足之处,皆有云烟缭绕。 而那不远处的正中上方被模糊的三个字,依稀可见是南天门。 怎么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到这里了? 月下仙人伸手揉了揉他自己吃得有些发涨的肚皮。 不过从此处绕过去后再走不久,便就能看到栖梧宫金灿灿的院墙了。 他这么想着。 可对于绾绾来说,这似乎更像是了一种选择。 如今一边是南天门一边是栖梧宫,而她则是随着月下仙人站在了二者的中央。 好像是蓦地想到了些什么,绾绾突然开口问道:“这里……可是能回去?” “自然是能回去的,小绾儿你瞧你瞧,从那边绕过去,不过半刻便就能到凤娃的栖梧宫了。” “……不是栖梧宫,我的意思是……回到我该回的地方去。” 回到她该回的地方去?!人间?! 月下仙人敛了神色,他一张娃娃脸绷住了看起来倒还真是有几分长辈的威严模样。 “小绾儿这是什么话?为何要回去?!难道是我对你不好?又或者是凤娃对你不好?!” 绾绾摇了摇头。 月下仙人对她自然是好的,旭凤也是一样,但就是这种好,让绾绾的心底无端就生出了几分危机感,那是一种似是会触碰到某种禁忌的危机感。尤其是旭凤!绾绾自己也知道,现在的她实在是太过依赖旭凤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生活的重心在偏向他。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前一步,是南天门,是过往的按部就班;退一步,是栖梧宫,是未来的不知所错。 二者之间,是有无旭凤之别。 更何况今日月下仙人的一句障眼假象已是让绾绾不禁思索,思索着她是不是也被这偌大天界的精致华贵迷住了眼睛,以至于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了旭凤。 然而就正在绾绾发呆之时,她只觉得她的袖子是被一股大力给突如其来的扯住,随后响起的便就是月下仙人近在了耳边的惊呼声。 “小绾儿,当心!” 被月下仙人紧紧的护在怀里,女孩子叫他拉得一个趔趄。脚下互相绊住,他们二人直接后倒着滚作了一团。 抬头望去,只见悬于半空中的……有一双似曾相识的血红双眼。 ** 绾绾被吓昏了过去。 清醒后,拥着锦被坐在床上,她愣愣的瞧着远处殿门的方向发呆。 她记不起来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就连脑中仅有的那一些零星碎片也全都是关于了旭凤。 危急关头,一支属于他的凤翎箭……它擦过了她的脸颊,射入那妖物的胸膛。明明未曾伤到她一丝一毫,但是莫名其妙的,直到现在绾绾的耳侧却似乎还是能感觉得到凤翎箭上所携带着的灼热还有它卷在了厉风之中的那一股凤凰凛气。 他抱着她,男人的心跳犹如雷动。 ——有我在,定会护你平安。 绾绾的脸颊有些发烫。 剩下的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还有从旭凤嘴角流出来的那如同是亲吻一般轻轻落上了她额头的一滴血。 ** ——润玉听闻这穷奇九百年前就曾大闹过六界,当初不仅导致魔界大乱,甚至还曾一度扰了花界的清净。天界派出诸多法力高强的仙神耗时良久才将其捕获,而后又请来了玄灵斗姆元君取了上古神器同诸多魔物一同封印在了梅山,此次不知何故,穷奇竟会再现。 ——依儿臣之见,自神魔大战以来,魔界虽与天界止戈但魔界诸人始终贼心不死蠢蠢欲动,焱城王确实已从忘川撤军,可却又偏偏撤而不裁。所以此次穷奇再现,儿臣以为必定是与魔界脱不了干系。儿臣请旨,赴魔界捉拿穷奇并借此查探魔界虚实。 -- 第23页 ——旭凤言之有理,如今六界承平日久,守此治世不易,绝不可让魔界再生事端……火神旭凤接旨! ——儿臣在! ——赐尔赤霄宝剑,代天巡守出使魔界,务必降妖除魔收复穷奇! ——旭凤谨遵法旨! “这泉水清冷,还是莫要浸泡久了。” 打断旭凤思绪的,是女孩子娇柔温顺的嗓音。 她醒了? 自九霄云殿领旨回宫后,旭凤也曾在昏迷的绾绾身边守了多时,但毕竟穷奇飞溅而出的血迹还残留在他浅金的衣衫上,这让一向喜洁的旭凤只觉得他自己是怎么坐都坐不安稳,更何况在心仪之人的面前,男人总还是希望他能保持足够的完美。 此时此刻,旭凤大半的身子都沉在清冷潭中,只有那裸**露在外的手臂,即使是在放松的状态下,它肌肉绷起的线条和弧度都显得煞是男子气十足。 结实的臂膀伸展后搭,不过微微一倾便就靠上了岸边青石。 旭凤悠悠然睁开了凤眸。 “我知道你乃火凤,身上惯是温热,所以总也贪凉。”拉下旭凤为她遮住头顶上方滴答而下水珠的手臂,绾绾微微翘着手指,顺势搭上了他的腕间,“脉象倒也还算平稳,但终究伤着了也是事实,我请了飞絮和了听仙侍为你备了热水还有些许药材,我想着,总是泡泡药浴为好。” 偏头避开了旭凤似笑非笑的神情,绾绾自顾自的道:“你先起来吧,我去看看……” 纤细的手腕被突然反握,然后朝着男人那边的方向轻轻一扯。 于是毫无防备的,连一声惊呼都还未能出口,只听见扑通一声。 绾绾跌入洗尘池,浑身湿透。 作者有话要说: 叮,选项已开启,浑身湿透的绾绾,请问二凤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第13章 是去是留 旭凤不是有意的,至少方才在他拉下绾绾入水的那一次中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也就只不过是因为有话想对她讲所以才意图是要把她留下来而已。但于此时此刻的现在呢?只能说旭凤是叫鬼给迷晕了心窍了……源于一时的突然情动诱惑住了他。 何为出水芙蓉?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十分故意的,男人淡色的薄唇连带着清甜泉水是一同紧贴上了女孩子家家似如蜜糖的两半柔软娇唇,然后在紧接着的下一秒中,旭凤硬是以着他身为了男人的身高和身形的优势生生钳制住了绾绾由于不会水而正在胡乱挣扎着的手臂,将好不容易才从窒息空间中刚刚脱离出来的她又重新赋予上了属于他的体温、重量还有……味道,让女孩子是再一次后仰着与他一起倒回了水中。 如今,洗尘池的面上再无旭凤也再无绾绾,它所开出的大大小小的水花儿一朵朵陨落,泛起片片涟漪,那一圈又一圈的纹路四散而去,最终归于平静。 水下,浅粉颜色的外罩纱衣如莲般无根盛放,同着绾绾与旭凤二人交织相缠的长长青丝皆是随着水波而上下飘浮。 绾绾睁不开眼睛,而现在能够给予她依靠的,能够使她触手可及的,是和这包裹于她身体的冰冷泉水完全不同的一股温热和力量,这股温热与力量源自于了一个男人的肌理,更是源自于了他后背上所交叠凸起的道道伤疤。 在水中,一切的声音都仿佛是被屏蔽了,唯有水流的滴答以及心跳的怦怦。无论如何努力,绾绾始终都抓不住流经了她指缝之间的那些缕缕无形无状的冷水,但不需要做任何的努力,她却能抓得住旭凤。下意识的收紧了她攀覆在旭凤脖颈处的小手,绾绾放任着自己去带着他的温度而愈沉愈深。 绾绾不会水,旭凤其实亦不会水,于是……两个不会水的人,就只能是互借着对方口中残留着的氧气于窒息的边缘去寻得一丝呼吸的时机。 此间,正是极乐甜蜜,也正是苦海无边。 ** 栖梧宫 迟金苑 “参见穗禾公主。”了听和飞絮二人各守屋门一边,拱手弯腰,异口同声的道。 对于已经是跟在了旭凤身边超过百年的亲近仙侍,穗禾始终遵循着她姨母天后荼姚的那番笼络人心的教导,向来是对他们都要更加的和颜悦色些。微微点了点头,穗禾勾着嘴角,面上所显现出来的甚是温柔贤淑。 “听闻殿下与穷奇一战受了伤,我专门备了鸟族上好的仙药和一些亲手所做的点心要一并送与殿下,不知殿下……此时可在苑中?” 飞絮与了听对视一眼,开口道:“穗禾公主来得不巧,殿下方才去了洗尘池沐浴。公主也是知晓殿下的规矩的,非是洗尘池……便就是连洗尘院也从来容不得外人进入,饶是宫内侍婢都不敢违旨踏入一步。且殿下喜洁,沐浴没有半把时辰怕是不得出,穗禾公主此番心意想来是要亲手交予殿下的……但公主若要等,那恐就是要长等了。” 低头瞧了瞧她自己手中所拎的正方食盒,穗禾眼中有着些掩不住的失望。 若是以她原本的性子和薄脸皮以及她身为鸟族首领的傲气,穗禾本该就是连装都应要装出个大方模样的去笑笑,接着是将东西全数的交由飞絮后仪态款款的转身离开才对。但今非昔比,穗禾想着,她不能再如此被动了,毕竟以前的旭凤……他虽然对她冷淡,不够亲近,可他对其他人尚也如此,以致于穗禾从未有过危机感,总想着能够徐徐图之便好,甚至就如同是她姨母荼姚所许诺给她的那样,待旭凤登上天帝之位,他为了巩固权利势必是要娶她为后。只要嫁了旭凤,那她便就能有千万年的时间去等着他来爱上她。旭凤终归又不是天生的铁石心肠,到时日夜相对日久生情,他总有一天会为她所动。但这一切的美好幻想,皆是被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凡间女子给打破了。 -- 第24页 因此穗禾今日前来除了是要依荼姚之言尝试着与旭凤亲近外,其实更多的,她还是想趁此机会亲眼见见那位本领通天,能够入得了他们天界二殿下之眼的女子。 “殿下既已是在洗尘池,那穗禾不便打扰。不过穗禾听闻殿下之前涅槃遇袭,乃是多亏了一位凡间姑娘悉心照料,这才方是化险为夷。穗禾听闻恩人尚住于栖梧宫中,可否烦请飞絮仙侍为我通报一声,穗禾此次前来也备了礼,特是感谢那位姑娘对殿下的救命之恩。” 这一番话说的,当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未等飞絮和了听回话,直觉由远及近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灼热灵力。 “殿下!” “殿下!” 只是身着着白色亵衣,旭凤显然没有料到会在他自己寝苑的门前还能碰上外人。可旭凤作为一个大男人自然是不会跟个姑娘家似的扭扭捏捏,所以也不过就是微微一愣罢了,随后的旭凤……他依旧是神情如同往时,只不过下意识的,他更加抱紧了怀中的软玉温香。 “穗禾来了啊。” 在回头瞧见了那被旭凤打横抱着,且埋头在他胸膛前的女孩子身上所盖着的一件浅金色外袍的瞬间,穗禾当即就好似被定住般,一颗得见旭凤的火热之心霎时沉入谷底。直至听闻旭凤清冷的声线在唤着她的名字,穗禾这才是猛地反映了过来。笑得勉强又难看,她福了福身子,不禁如鲠在喉。 飞絮、了听之言犹在耳畔。 ——穗禾公主来得不巧,殿下方才去了洗尘池沐浴。公主想来也是知晓殿下的规矩的,非是洗尘池……便就是连洗尘院也从来容不得外人进入,饶是宫内侍婢都不敢违旨踏入一步。 “殿下此番……可是从洗尘池归来。” 穗禾沉闷的语气硬是生生的将疑问变成了肯定。 而凤眼微眯,旭凤出自礼貌的嗯了一声。 随即转向了飞絮,他道:“热水可有备好?” “回殿下,按照绾绾姑娘的交代,热水和所需药材俱已备齐,现皆置于殿下寝苑。” “很好。”往着里面走的脚步突然顿住,旭凤仿佛是才想起来一般的回头看向了那始终立于一旁,面色已是褪白的穗禾。 “我还有事,你自便就好。” 既是主子回来了,了听和飞絮朝着穗禾行有一礼,然后也就直接随旭凤而去,甚至是连殿门都顺手关了起来。 最后,在这里……在门外,徒留下了一脸难堪的穗禾。 手慢慢收紧直至颤抖握拳,穗禾偏头。印入她眼帘的,正是这迟金苑中种有的一株凤凰树下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木制秋千。 “殿下,依姨母之言,切忌玩物丧志啊。” 穗禾喃喃自语道。 **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绾绾活了二百多年,端可以说得上是活得玲珑剔透潇潇洒洒,她身处凡间俗世随缘而行随遇而安,对于外物,她不求,不累,不愁,不执着……与那碌碌之芸芸众生相比,绾绾则似乎更像是了个虔诚的教徒,她守着本性心无旁骛,是以绾绾从未如此被杂念纠缠折磨过。所谓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她思的,自然只能是旭凤。 坐在秋千上,女孩子随之轻轻的晃。 “如若真是对我无意,你又何必这般烦扰。” “……” “以你的性子,不是应该当断则断吗?” “……” 任由着旭凤言词剖白,绾绾却始终没有回应。低着头,她长长的发丝顺势滑落于脸颊边。那纤弱倩影虽看起来还是气定神闲,但不能忽略的是自从旭凤出声以来,绾绾那原是藏在了袖中的两只白嫩小手……它搓捻着布料的动作已经和她混乱的心跳频率同步了。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白日里于洗尘池中的那个吻。 凤凰树下,旭凤负手而立,自顾自道:“穷奇复出作乱,父帝命我去魔界巡查,明日便走。此去若是不顺,必定经年……你同我一道,可好?” 闻言,绾绾这才是肯抬起脑袋看向了旭凤。颇是惊讶,女孩子一双大大的杏眼如猫儿一般瞪得滚圆滚圆:“我?我不过一介凡人,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懂,去了便就是你的拖油瓶。” “呵,我乐意拖着谁人能管。我都不嫌麻烦,你又为何如此轻看了自己?可权当是去与我开开眼界,游玩一番罢了。”旭凤轻笑一声,凤眸略带深意,“绾绾,你只需跟在我身边,届时待我收复了穷奇……是去是留,你自可随心顺意。” “我旭凤,绝不横加干涉半分。” ** 清晨时分,飞絮、了听按规前来太宸苑侍奉,恰在院中,便就看到他们家的殿下屈着一膝坐于凤凰树下,而枕在他腿上睡得香甜的,正是栖梧宫中的那位娇客。 抬起的凤眸之中毫无朦胧睡意,一瞧便知他定是整夜未眠。 竖起一根手指,旭凤将其贴上了唇畔。 二人当即了然,弓着身子,飞絮、了听行了一礼,无声后退。 ** 神魔交界 忘川河边 白胡子老翁执着船棹,招呼着喊道:“这位公子还有姑娘,可是要摆渡?” “正是,麻烦老人家了。” “两位小心,稳住脚下,老夫这就可要开船喽!” -- 第25页 作者有话要说: 旭凤和绾绾:在溺水的边缘作死试探~ 魔界副本开启!!! 第14章 初至魔界 天魔之界,有河忘川。 “为何这忘川河与传闻之中不尽相同?” 正如旭凤所言,仿佛真的就只当是陪他出来游玩这一番罢了,此时此刻,难得显现出了几分孩子心性的绾绾微是向着船外探过身子。于说话间,她纤细如葱的手指叫忘川河上的一道飘浮绿光盈盈穿过,一霎时,就像是只受了惊的小兔一般,绾绾猛地就往回缩了缩柔荑。但随后搓捻着温热指尖,女孩子又觉其上被触碰的地方是毫无异感,颇有些疑惑和好奇,眨巴眨巴大眼睛,绾绾不禁心有依赖的偏头望向了旭凤。 然而垂眸的旭凤却没有立即应答,他面色一如往常,眉眼之间仍是带着那抹令人心安的淡定从容。牵过绾绾置于膝上的小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男人带着厚茧的指腹似只是顺势般的滑过了女孩子凝脂皓腕上所系着的那一截艳红色的姻缘绳。 “既是传闻,自然有真有假,如今能亲眼一见这忘川之景,那岂不是比听多少的以讹传讹都要来得实在。” 绾绾杏眼弯弯,酒窝甜甜:“我原还真以为忘川应如书中所记的那般,河水皆呈血黄之色,里面也尽是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此外更有蛇虫满布,腥风扑面。我还看过月下仙人所著的姻缘话本,那里头也曾有写到过一对痴男怨女,其生被世俗所拖累不得圆满,二人便约定了来世相见要再续前缘。姑娘与公子相继自戕而亡,为了来生不忘心中所爱,便双双跳入了这忘川河中。一入忘川河,随污浊波涛而起伏,为毒蛇毒虫所啃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可虽是千年煎熬,然二人心念似金始终不变,遂最后转世投胎,公子与姑娘终成连理……这个故事描写得绘声绘色,尤其是公子与姑娘于忘川河中千年相守相伴,犹如仙人亲眼所见,所以我当想,忘川就该是一副恐怖模样才对,却未曾料到,此处的景色竟也还能如此别致。” “叔父所作的情爱话本不过就是胡……” 旭凤本是欲说月下仙人的那些什么你侬我侬腻腻歪歪的故事其实大多就都是他胡乱编造出来的而已,叫绾绾不要当真。但转念一想,情爱之事乃需循序渐进,尤其是对待绾绾这样头脑分外清醒的姑娘而言。正如月下仙人所传授的经验,姑娘家多是重情,喜爱之心的起初也通常是源于了感激和感动,而这两点,他旭凤如今却只是占了其中之一。所以如若平日里她能够多去瞧瞧那些故事,说不定哪一天女孩子的头脑里灵光一闪,肯是放任情动了,那便就是到了她要意图去尝试情爱滋味儿的时候了。 脑中思绪千回百转,仿佛是在掩饰什么一般的把手握成拳置于了唇边,旭凤轻咳一声。眸中带光,他接着又道:“叔父的话本其实偶尔拿来瞧瞧也不错,总会比我书房中那些枯燥难懂的兵法要来的精彩有趣得多。” 执着浆,头戴纱笠的老者也在此时用着他略带哑声的嗓音缓缓道来:“话本之中也并非全然编造,姑娘可别看这水面点点绿光状如萤火,但这忘川河下确有无数冤魂恶鬼,也自是吞没了无数的男欢女爱。老夫犹还记得万年前这里曾来过一位女子,向老夫讨要了一捧忘川之水,当时,从岸上紧跟着她而来的一位锦衣公子是急急忙忙的将那女子手上的水打翻在地,二人一番争执,那女子神情凄苦,竟是纵身跃起欲要跳入忘川,公子万分急切,发了疯似的将她给拦了回来,之后两人便齐齐消失再不见了踪影,也不知这忘川之下是否是已经有了他们的位置了……唉,忘川忘川,回首相望已成川啊。” 被旭凤捉在掌心的小手微动,绾绾捻住了他袖口的一角锦缎。 “回首相望已成川……敢问船家,此望字究竟是何望字?” 既有忘川之名,那也合该是回首相忘,而非望了吧。 ** 魔界 卞城 “找寻穷奇之事暂且不急,既已到了魔界,今日我便陪你四处逛逛。这里并无白夜之分,所以若是累了就开口,到时咱们去寻个落脚之处便是。另外,此间可不比仙界和人界,你千万是要跟紧了我,不然一旦落了单,就你这般细皮嫩肉的,可保不准会被哪个青面獠牙的妖魔给看上,捉回去生吞活剥了。” “……既然我如此累赘,你又何必偏要带我前来。”说着,绾绾就要去抽她依旧是被旭凤握在了手心的腕子。她语气虽说还是温温软软甜甜糯糯,但偏过的小脸儿上却还是透露出了几丝的委屈巴巴。绾绾生性纯善,所以惯来是不愿给人增添麻烦,而旭凤此言,偏又让她觉得她自己就是他的大**麻烦了一样。 可思维完全没在同一条线上,听闻绾绾这般似乎是略带着娇嗔赌气意味的言词,旭凤倒是一挑剑眉,新奇的轻笑道:“现在还学会跟我发脾气了?” “我……我哪有跟你发脾气。” “你看,你这脸上可不就是写着……”轻轻掐上了女孩子的下巴,旭凤将绾绾故意偏过去的脑袋瓜给硬是朝着他的方向给转了回来,但话还没有说完,旭凤便没了下文。 旭凤知道,魔界中人皆都随心所欲,所以性格往往是会更加热辣外向,而正因为如此,所以旭凤才是将他此时此刻所有的悸动都归咎于了魔界之故。旭凤想,他们这些大多视羞耻为无物的妖魔所共居的此处地界……似乎是连带着那飘浮的空气里头都存有着一种十分放肆且露**骨的蛮横分子,而这种分子的入侵性极强,叫他一不小心就中了招。 -- 第26页 他有了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渴望接吻以及触碰。 如是在洗尘池那般,旭凤有些蠢蠢欲动。 旭凤从未见过绾绾穿黑,然而此时的她所身着着的这魔界黑色的锦袍煞是好看,更衬美人纤弱娇柔玉骨冰肌,尤其是那双如是坠了星星在其中的双眼,旭凤很想问问她,她是不是寻到了什么仙法秘术,将他兄长所理的那些星宿银河都偷偷藏进了她自己的眼瞳。 而因着旭凤的动作和力度只能是微微仰着头,绾绾杏眸之中除了他竟是再映不出别物,仿佛这天大地大的,就光是只存在于了女孩子眼中的那个旭凤,他便已然是活的尽致淋漓。 “哎,这位魔爷,买条尾巴吧!都是新鲜货,装上准保叫人看不出真身!” 差点儿是又要被鬼给迷住了心窍,被人突兀打断了暧昧的旭凤猛然回神。 有些尴尬而不知所措,他舔舔薄唇,嗓音略是微哑:“……可有兔子耳朵?” 他记得,在凡间时绾绾一向都是很偏爱她那只断了腿的蠢兔子来着。 “有的有的,魔爷您还真是好眼光,这兔耳朵可是根据那广寒宫玉兔的耳朵变幻的!” “呵,我竟不知,旭凤何时还有如此童心了。” 这声音温柔有加,闻之甚是动听。 “夜神殿下?” “润玉?” ** 淡色的薄唇轻轻柔柔贴上了嘴角,辗转啄吻后随即又复而是将那还正在微微颤抖着的半瓣娇唇含入口中。舌尖所浅显触及的甜蜜似曾相识,叫此时所有的激动与悸动都片刻不得停顿喘息。肌肉绷紧的手臂处所攀附着的嫩白柔荑猛然收紧,其上泛着珠润色的指甲偶有稍重的划过肌理伤疤只叫人感觉既痛又麻,但这于男子汉而言的小小疼楚也不过泛起了尔尔,何惶是能掩得过内心那几近快要满涨的饕餮餍足与销魂蚀骨。 ——旭凤! 嗯,我在。 ——旭凤,疼! 我知道。 ——旭凤! 脑中焰火于瞬间崩裂。 惊醒,旭凤猛然睁开眼睛。入目之处,仍是那半片未被放下的黑色床帏。 他做了春梦。 没错,他旭凤……堂堂九重天界孤勇无双的火神殿下!千百年来的头一次!做了春梦! 这魔界果然有毒! ** “夜神殿下,早上好。” 才出了门,便见院中的木桌边,润玉正温水泡茶,而他的身前也已是备上了诸多吃食。 比起那日水潭之边惊鸿一瞥所见的清冷白袍仙人,此时依着习俗而换上了魔界暗黑服饰的润玉倒也是丝毫未减其温润之气。 “初至魔界,不知绾绾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行至木桌前,绾绾伸手接过了润玉递过来的温热瓷杯。微勾唇角,她点头应道:“开始时确睡不太安稳,不过后来大抵也是真累了吧,不知不觉的脑子就混沌一片了,多谢大殿下关心。” 润玉笑笑,犹为君子。 “绾绾姑娘对旭凤是直呼其名,可到了润玉这里却偏要以着殿下殿下的称呼,按理我与姑娘也有一面之缘,更何况如今既身在魔界,那也就无需再讲究天上的那些虚礼了,所以姑娘唤我润玉便好。此支珠钗乃是姑娘上次被魇兽所惊后摔落于水潭之中的。只是润玉当值夜神,披星挂月日夜颠倒的总也不好打扰姑娘……如今有机会,便就物归原主了。” 这珠钗本就丢过一次,后是旭凤费力的在三明山中为她寻了回来,现又失而复得也算是缘分斐然。 还没等绾绾道一声谢,似鹿非鹿又似马非马的白色小兽自远处奔来,不过几个跃落便依偎进了润玉身旁。 瞬时就被吸引住了目光,一向对小动物都是喜爱有加的绾绾不禁托起下巴去好好的仔仔细细的瞧它。杏眼含笑成弯月,她问道:“这小家伙可是叫魇兽?吃什么?需不需要给它找些青草?” “魇兽以梦境为食,惯来夜晚进餐,都这个时候了,想必它已是餍足。” 润玉话音刚落,只见白色小兽的头上两角微微颤抖,然后竟是一下子吐出了黄黄蓝蓝的多个圆泡泡。 “这些可是梦?” “正是。” “你们在看什么?” “是魇兽吞下的梦呀。”没有回头,绾绾用手指轻触泡泡,“旭凤,你昨夜可有做梦?神仙的梦……该是什么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神仙的梦中,是绾绾呀 第15章 穷奇之乱 “九重天上有夜神殿下,有昴日星官,但似乎从未听说过有掌管梦的神仙……凡人做梦大多是日有所思,那神仙呢?神仙的梦又该是什么样的?” 其实绾绾也就只是因为心有好奇是才这样随口一问罢了,她从刚才至现在压根儿就没有仔细的去瞧过那些被泡泡包围在其中的梦境。毕竟在绾绾看来梦也算是一个人的隐秘之事,既是隐秘之事,她便就不会任由了她自己因为一时的好奇而去过于窥探。 可对于心虚的旭凤而言呢? 绾绾的这番话那完全就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是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昨夜的神仙……会有着什么样的梦?! 梦中行周公之礼敦睦之伦,男欢女爱极尽淫**靡,这样的梦若是被个姑娘家瞧见,那他旭凤的脸还要不要了?! -- 第27页 瞧着背对着他的绾绾还在新奇的伸着手指去试图触碰那些漂浮在她身边又软又轻的所见梦和所思梦,旭凤几乎想都不想的是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女孩子纤细的手腕,然后猛地用力朝着他所站的方向扯去。 绾绾被旭凤拉了个猝不及防。霎时,黑纱飘逸淡香萦鼻,女孩子裙摆旋转绽如鲜花。等到眼前被一片绣有火焰暗纹的墨色锦袍所遮蔽,被迫撞进了男人坚实的胸膛前的绾绾都甚至是还陷于了他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强迫之中未能缓神。 一手护住怀中柔弱的女子,另一手于微抬间火红灵力具化成凤,振翅直上,所至之处黄蓝梦境瞬时崩塌,化为虚无。凤凰尾羽皆作熠熠烈火,其灼热之气携劲风呼啸而过,搅得桌边谦谦君子青丝飞扬,便就是连那上的束发缎带都差点儿是被一分为二。这般澎湃的火性灵力,如若不是知晓其乃是属于旭凤,恐怕与之相对相立而修习着水系法术的润玉根本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的只是微微顿住了他喝茶的一番动作而已。 润玉差点儿就要下意识的还手了。 水与火,本就相克不相生。 此次涅槃归来,旭凤修为的成长着实是令人心惊,不仅如此,便就是连这喜怒无常的脾气也是见长了不少。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覆上了魇兽的脑袋,润玉缓缓摩挲安抚。 雪白小兽吐梦通常是为了取悦于主人,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而这一番心意皆被旭凤一下子给毁了个干净,它又岂能不恼火。不过比起这个小家伙来说,此时此刻的润玉还是将更多的心神放在了旭凤身上,毕竟他真是难得能见到一向坦坦荡荡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旭凤会有着这般故意掩饰的行为。润玉突然倍感好奇,他好奇着旭凤昨夜究竟是梦到了什么,才会令他如此急切的欲要毁了这些梦境。 “旭凤……” 依偎在他怀中,绾绾柔声唤着,似乎是与梦中的那声声婉转娇**吟相重合。 仿佛突兀的开启了某种被压抑的结界一般,浮于眼前的有姑娘的凝脂雪肤还有柳腰款摆……心潮涌动,旭凤紧贴于女孩子后背上的手是猛地如触电般放开,胭脂红色几乎是瞬间就蔓延上了耳朵尖儿,叫他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可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不然这一大早上的,又何故莫名其妙的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旭凤闻言,他手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眼更是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心虚的男人甚至都不敢对上绾绾的一双如星美眸。 “我昨夜……想着穷奇之事,几乎彻夜未眠。” 这话说着就连旭凤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不过好在绾绾没能察觉到他的不自在来,因为女孩子家根本就只是把重点放在了他彻夜未眠的那四个字上。 绾绾完全没有想过旭凤会欺骗于她。 有些生气他这般不爱惜身体,绾绾鼓起小脸儿略是娇嗔着道:“你总是这样把事情都往着自己身上揽。昨日不是还说着穷奇之事暂且不急嘛,可转眼呢?又为此彻夜未眠!” “……” 这是绾绾第二次向旭凤发脾气了。旭凤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对他的亲近,毕竟与绾绾相处已有数月,他还不曾见过她对别人有如此态度。 “我看这魔界的吃食就连着早点都不像是清淡味道,昨日你便少动筷子,如今既是身体不适那就更应该多加注意才对,要不我去找掌柜的借了厨房做点儿吃的给你?” 不等旭凤回话,绾绾弯着大大的杏眼又回身瞧向了润玉:“不知夜神殿下……嗯,润玉可有忌口之物?” 目光从旭凤的身上掠过,润玉随后笑笑。 “并无,麻烦绾绾姑娘了。” ** “她已经走远了,过来喝杯茶醒醒神吧。” 特别尴尬的轻咳一声,旭凤一撩衣摆,坐到了润玉的对面。 接过他递来的瓷杯一饮而尽,旭凤喉结上下滑动。微微低头,男人两侧刘海自然垂下,遮住了他看向手中空杯的目光。 这水,虽说是解了他的身渴,但却是解不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渴。 “既是为了穷奇之事彻夜未眠,那我倒是想听听看我们的火神殿下究竟是想出了什么样的奇思妙计来。” 一听这番掺杂暗含着戏谑之意的言词,旭凤便知他的这位兄长怕是已经有了些许猜测。旭凤知道,润玉是极聪明的,而自己今早这一系列的失态,甚至于是在那姑娘离开后明显松下一口气的表现肯定是瞒不过润玉的……润玉也是个男人,他只要稍稍联想就能将他的心思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但既然兄长已然是给出了台阶,那旭凤也不愿意再扭扭捏捏,有些男人之间心知肚明的事情那便就让它直接烂在肚子里好了。 “其实比起收复穷奇,我更加在意的是穷奇此次是如何逃出的封印。” 闻言,润玉点了点头。 “放眼六界之中,除花界外便也就只有鬼界不问世事,鬼界地处梅山之下,而梅山中又有上清天的古神身归混元后所遗留下的玉琼飞鸾绾凤笛坐镇。九百年前,斗姆元君收复穷奇,却因穷奇乃是上古凶兽,所以为保险起见,斗姆元君最后不仅仅是将其封印在了御魂鼎中,更是亲手交与了久不入世的梅山君,使之与鬼界三千妖魔共压梅山。听闻三百年前,穷奇也曾蛊惑众妖魔意图是帮它冲出御魂鼎,但却被梅山君一力镇压。可如今穷奇复出作乱,却始终不见梅山那边有所动静,难不成……梅山生变?” -- 第28页 正如旭凤告诉给绾绾知道的,这世间所流传的话本传说皆都是虚虚实实有真有假。便就例如那鬼界,它既没有十殿阎罗判官小鬼,也亦无什么奈何孟婆曼珠沙华,它只有一座山,一座名为梅山的孤山。 它困着众多妖魔,同时也困着一个梅山君。 旭凤凤眼微眯目光放远,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敲着桌子,一下一下的极有节奏。 “若说梅山有变,那又为何只是逃出了穷奇一个呢?这有点儿不合常理啊。而且穷奇似乎对绾绾特别怨恨,她不过一介凡间女子,又怎会有本事惹得穷奇两次追杀。” “绾绾姑娘?两次追杀?” “当时我涅槃遇袭,裹九曜真火落入三明山,撞散了三明山中萦绕之气。你也知道世间万物皆有气,而此气一散更不是靠仙法可修,只能是凭着三明山自身慢慢聚拢。我离开前本想着以三明山的福泽灵地,就算是气有消散但也无碍什么,可那一次穷奇就偏偏现了身,也多亏绾绾机敏这才令她自己逃过一劫,可而后它竟还追到了九重天上。” “那你此次带绾绾姑娘来魔界……” “我并非是要利用她!” 直接打断了润玉的言词,可能也是察觉到了他自己语气之中的强硬和急切,旭凤抿唇,不自在的偏头看向了一旁。 他从未想过要利用绾绾作饵,引出穷奇。 ——你只需跟在我身边……届时待我收复了穷奇,是去是留,你自可随心顺意。” ——我旭凤,绝不横加干涉半分。 他一定会信守承诺,也一定会尊重绾绾的意愿。无论那个姑娘最后选择如何,他旭凤君子一言重比千金。 魔界,对于绾绾来说或许只是一次有趣的游玩经历,可之于旭凤呢?这可能就是他与她最后相处的时光。虽然收服穷奇之事危机重重,但旭凤却并不后悔他此番带着绾绾前来魔界的决定,因为即便是有飞絮、了听甚至是月下仙人在,可他旭凤也不能就此放心的将她独自一个人留在那九重天上。 在九重天,绾绾不能没有他的庇护,而旭凤也不能让她长时间的失去他的这份庇护。 毕竟有些事他可以装糊涂,但不能真糊涂! 润玉是个极为通透之人,他自是了解旭凤的性子的。 “你我千年的兄弟,我又怎么会误解你,我本无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说你既然带了绾绾姑娘来此,那便就要好好的保护她。” “……反正她此番只为玩闹,收服穷奇当与她无关,倒是你,说是来帮忙,到时可别拖了我这个战神的后腿啊。” “呵,你的这张嘴呀,放心,我定是不会。” ** “你一介凡人身上为何会有凤凰魂气?!说,你与火神殿下究竟是什么关系?!” 被面前的这位高束马尾英姿飒爽的姑娘家突兀的抓住了手腕,绾绾差点儿是把她为了旭凤和润玉准备的清淡小菜都给摔了。 “你找旭凤?” 存有怀疑之心,绾绾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火神殿下身份尊贵,乃是九天上神,你居然还敢直呼殿下名讳?!” 作者有话要说: 旭凤:羞死我了! 第16章 强留为质 魔界之中唯有卞城王是真心主张与天界交好以换取天魔两界的平安。所以自然的,卞城王与其他野心勃勃的魔界几大城城主甚至是与魔尊之间皆是存有着不小的隔阂。卞城王君德深厚好施仁政,属于他的城民在这里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可以说卞城虽还是妖魔聚集,但民风比起其他城邦来说总还是要多了那么一些淳朴憨实之意。也正因为这样,带着绾绾一个娇弱的女孩子家,旭凤才会选择于此处落脚。 自踏入魔界以来,旭凤便敛了他一身之气。若不是方才情急之下的聚气成凤,恐就是这魔界第一女将军的鎏英也未必是能这么快就发现他的行踪。 “原来你真在这里,可是让我好找!” 相当自然的单手接过了绾绾端着的托盘,旭凤先是上下瞧了瞧,确定了姑娘浑身并无丝毫异样后这才是将他的目光落在了跟于绾绾身边的黑色劲装的女子那处。 “卞城公主,别来无恙。” “上次忘川之战仍是意犹未尽,鎏英今日既知火神殿下驾临,那必定是要与殿下再好好的切磋一番!” 旭凤垂下眼睫,看向了鎏英手中的魔骨鞭。 他在思考。 ——依儿臣之见,自神魔大战以来魔界虽与天界止戈,但始终贼心不死蠢蠢欲动。焱城王确实已从忘川撤军,可却又偏偏撤而不裁。此次穷奇再现时机这般恰好,儿臣以为必定是与魔界脱不了干系。儿臣请旨,赴魔界捉拿穷奇并借此查探魔界之虚实! 言犹在耳,穷奇此次重伤逃至魔界,若是仅凭他与润玉二人恐将耗费时日良多。然穷奇是上古凶兽,乃是六界的一大隐患,需得尽早解决以免夜长梦多。所以此次若是能有幸得一城公主的相助,那想来是会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这位卞城公主观其行为做派和武功路数端可以称得上是位心思坦荡的女中豪杰。到时,待他旭凤收复穷奇,也大可是将绾绾放心的交由给她来照看。 微勾唇角,旭凤眸中含笑。 “既是如此,那旭凤自然也就不好搅了公主的兴致……公主请。” -- 第29页 “看招!” 随鎏英一声招呼轻呵,润玉顿时拉着绾绾后退,将他们面前的这一大块空地让出,全然留给了那持鞭和持剑的二人。 “绾绾姑娘是如何遇上这卞城公主的?” “方才在前院,她拉住我……说我身上有什么凤凰魂气,而后又询问旭凤现在何处。我听她言词之中一直尊称旭凤为火神殿下还有上神,甚是有礼,便想着她应该不是来找麻烦的,所以就带她过来了。”边说着,绾绾大大的杏眼是一刻都不曾离开过那方的旭凤。 绾绾对于旭凤的武功高低没有概念,毕竟她根本也不懂这些,但绾绾却是知道着他天界战神的威名的。那一柜子的战利品还有征兵时的非凡热闹都无一不是在证明着旭凤本身的强大和辉煌战绩。此次,可以说是绾绾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去欣赏旭凤的比武。单看那卞城公主似游龙似走蛇般的长鞭挥舞,几近不留余地不予喘息的进攻,然而正处于战圈之中的旭凤呢?他依旧神色淡然自在。男人手中赤霄宝剑尚未出窍,他甚至是连脚下所站之处都还未是移动分毫。 瞧着绾绾一副专注的模样,立于她身侧的润玉不禁轻笑出解释声:“听闻卞城公主自幼弓马娴熟,贵为魔界第一女将,而旭凤又有战神美誉。如今两王相逢,确是该要好好较量一下,想必他们二人心中有数,绾绾姑娘不必如此担忧。” 抿唇,绾绾终于是将目光从旭凤那边分了一部分给向了润玉。 “我不担忧,因为我自是相信旭凤的。” 场上,手掌相对,鎏英被澎湃灵力震得当即倒退两步。 魔骨鞭在手,鎏英面色微怒。 “殿下为何迟迟不肯拔剑?难道是因为鎏英不配做你的对手吗?!未免太看不起人!” 绾绾也跟着点了点脑袋,她鼓起脸颊赞同着鎏英柔柔说道:“这确实是旭凤做得不对,卞城公主乃是位女中豪杰,想来不愿意被谦让。可旭凤到目前为止却并未使出全力,便就是连剑都没有拔,也难怪公主会动气了。” “绾绾姑娘当真是对谁都如此善解人意,不过这一次无论是卞城公主还是你都误会旭凤了。” 偏头,绾绾一双杏眸之中满载好奇。 “绾绾姑娘有所不知,卞城公主贵为魔界三王之一卞城王唯一的掌上明珠,在魔界地位尊崇难逢敌手。且魔界天性尚武好斗,于对手的最高礼遇便就是全力应战不留分毫,而旭凤也非是不知此规。只是旭凤三番两次相让,虽是扫了公主的颜面,但也着实是情有可原。旭凤手中的赤霄剑乃是天界至宝,威力无比,当年乃是由上清天的几位上神联手铸造并加以封印,可诛仙戮神除魔斩妖。卞城公主出自魔族,极易为此剑所伤,一旦剑锋触其皮肤,便会腐蚀溃烂灰飞烟灭。” 话音才落,只见空地中央,魔骨鞭应声节节散落,其上附着着的淡紫灵力顷刻散去,而与此同时,旭凤赤霄宝剑的剑鞘也已是挨上了鎏英的脖颈。 “我的剑锋从来不对朋友,公主,承让了。” “等我回去练个三五百年,我们再来比试!” 旭凤只是笑笑。 “我连早饭都没吃就被你逼得舞刀弄枪的,难道这就是你们卞城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像是鎏英这般的女子心胸甚是豁达,而旭凤刚才的一句剑锋不对朋友则更是让她心有微动。 “火神殿下还好意思说呢!您与夜神大殿远道而来也不差人通报一声,若不是方才我在街上就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火性灵力,怕是今日还就见不着殿下您了!殿下的行踪决断可一向都是魔界的至关大事,我想那焱城王的书信也是快要送到我父王的桌案上啦!” ** 润玉抬手为在座四人一一添茶。 “公主,实不相瞒,我们此番前来魔界其实并非赏玩而是为了一桩公案,若叨扰府上,恐怕诸多不便。” 魔界向来没那么多规矩,而鎏英也是自在惯了,所以比起这桌边旭凤和润玉的脊背挺直正襟危坐来,她斜倚着一角,倒是显得有几分男儿郎的潇洒。 “我看未必,定是火神殿下有了心仪之人,这才是故意疏远我等魔女之辈吧。”眼尾上挑,鎏英托着下巴,故意瞧向了与她相对而坐的娇柔姑娘,“绾绾姑娘跟在火神殿下的身边,可是知晓殿下心中所属啊?” “我……” 原只是在安安静静的陪坐而已,但没想到却被鎏英突然戏谑提问,才刚刚是回过神来的绾绾有些不知所措,温顺的女孩子下意识抬头望向了旭凤,目光正巧撞进了他的一双清澈凤眸之中。 春梦何解? 这里,也就只有她还佯装不知。 ** 花界 水镜结界 “前日,我给长芳主拟了一道折,我跟她说,我想要离开水镜。” “难怪长芳主非是初一十五的就要突然考校你的灵力!” “小淘淘,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魔怔了呀!那外面可是很危险很危险的!何况像我们这样的果子仙果子精那本来就少,一出去没准儿就会被立刻吃掉!可是在这结界里多好呀,可以让吾等潜心修炼。” “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嘛,看看书上写的那些人界呀天界呀都长得是个什么样子。虽然我们在花界,可是总在这水镜里面待着,就连花界到底是个何等模样我们都不知道。我就不明白啦,你说先花神布下这个劳什子干什么呀?!把我们都拘在一滴假水珠里面,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变成葡萄干儿啦!” -- 第30页 “嘘,小声点儿!要让长芳主听见了,你便就是又要讨打!” “小淘淘,我告诉你啊,外面可一点儿都不好玩!很危险的!你忘了九百年前那次你偷跑出去是闯了多大的祸啦?!那可是穷奇!是穷奇!” ** ——擒拿穷奇事关重大,鎏英愿助两位殿下一臂之力。 ——公主,恕我直言,此番捉拿穷奇只是旭凤的任务之一,更重要的是我们要调查穷奇逃脱背后的真相。毕竟封印穷奇的可是玄灵斗姆元君的御魂鼎,其乃上古神器,若无人解除封印,仅凭穷奇之力是万万不可能逃脱的。此外还有,若是我们直接将穷奇杀死,其骨肉就会化为毒液,方圆千里变作焦土,生灵涂炭鬼魅难存。所以我们不能使用寻常办法,只可先将其魔性去除,再重新封入御魂鼎中。 ——计是好计,只是该要如何实现? ——若润玉没有记错,焱城王有一物名唤陨魔杵。 ——可那陨魔杵一向是他的心头肉,断不可能轻易借出,不如……我让父王做保,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魔界 焱城殿 “火神殿下战无不胜,一人可挡十万魔军,想来此次封印穷奇那更是不在话下。我相信,有火神殿下与夜神殿下两位上神在,自是可以力擒凶兽!” 将他和润玉当做是把子,还魔将界之责给推得了个一干二净,当真是狡猾的很啊。 无声冷笑,旭凤放下手中正把玩的酒杯。起身走至殿前,他负手而立,凤凰魂气萦绕左右,微微飞扬他身前的一缕黑发。 “固城王未免也想得太轻松了吧,若是此番我与夜神殿下未能收复穷奇,回去之后如何向天帝交代倒也是小事。反正穷奇若是发狂作乱,首当其冲的又不是我天界。” 轻哼一声,旭凤无谓笑笑。 “诸位也知道,穷奇原是封印于梅山,可梅山君说到底既不是仙衔也并非官职,只不过就是大家的一声尊称罢了。我旭凤倒是想问问,在座的各位有谁是曾见过梅山君的?穷奇出逃这番大事然梅山至今却毫无异动,想来是要当甩手掌柜,毕竟当初六界之中是谁都不愿接受穷奇这么个烫手山芋,也就因是看在了斗姆元君亲自交托的份上,梅山君这才将其收入鬼界……九百年了,也算仁至义尽。而现在既知穷奇藏身魔界,便就是我天界都一并派下了两位皇子,然焱城王却心有顾虑不肯付出全力相佐,这该让魔界子民如何想法,传出去了,又该让六界的悠悠众口如何编排啊。” “这……” 见焱城王的面上已是明显因为旭凤的言词而摇摆不定,固城王趁此时机起身一拜,将主动权再一次抢了过去。 “魔尊,火神殿下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陨魔杵乃由魔界王族世代掌管,之前并无外借的先例。小王倒是有一折中的办法,魔尊的两位世子武艺高强,倒不如由两位世子带上陨魔杵,随火神、夜神两位上神一同前往收复穷奇。” “对对对!我的两个儿子我早就想让他们历练一番了,只是苦无良机呀!如今有火神、夜神在旁指导,便就是穷奇我也放心啦!” “魔尊,收复穷奇乃是极其凶险之事,而火神殿下此番前来既是为我魔界除患,那我们也理应当是该让殿下无后顾之忧才对……不如,火神殿下身边的那位姑娘便就留于此处,和我们一同等殿下凯旋可好?” 固城王话虽如此,但其外之意便就是要强留下绾绾做质! 旭凤凤眸一厉,浑身肌肉瞬时绷紧。 “不可能!” “来啊,请姑娘去……” 手指微动,男人身侧所佩赤霄宝剑当即出鞘三分。 “谁敢动她一下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修 旭凤:谁敢?!谁?!谁?!站出来! 第17章 天生偏心 “火神殿下!” “殿下!我魔界以礼相待,全然都在为殿下思虑,就算是哪一句话说得不对以致于是在无意中开罪了殿下,但那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无心之失罢了!可如今殿下非但不领情,反倒是一言不合的竟直接在我界魔尊及两城城主面前出鞘赤霄宝剑,难道火神殿下是有意想要挑起天魔两界的纷争不成?!” 呵,他们不过是无意中开罪,可到了旭凤这里便就是有意的要挑起纷争……这一番颠倒黑白没脸没皮的话说出口,只能是暗自冷笑着道这位固城王确实是不愧为一城之主,用起倒打一耙的招数当真炉火纯青! 然而,即便是被不怀好意的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下来,但旭凤仍是毫无所动。根本就懒得回应一句废话,旭凤一手护住他身边的绾绾,另一手持赤霄宝剑横于身前。男人的一双凤眸冰如寒潭冽胜利刀,薄唇紧抿间更显俊颜冷酷。 甚者,就连向来都是好脾气的润玉此时也表现得异常淡漠。负手而立,他这位天帝之长子旭凤之兄长的堂堂九重天大殿下面上也全然是没有要意图规劝一番的模样。 殿上的气氛瞬间凝滞。 站于一旁的卞城王与鎏英皆露担忧神色,尤其是鎏英,她虽贵为卞城王女,但在此大殿之上也终究只是一介小辈而已,所以在她父王都未能寻得个合适由头开口的此刻,她根本不便插话。最后,鎏英只能是将目光落在了那安安静静的跟在旭凤身边的柔弱女子。她想着,若是绾绾肯开口一劝,至少从旭凤那方还是可以找到个重新商量与缓和的契机。可就在站于高处的鎏英与那双抬起的如星美眸对上后,不过顿了顿,下一秒中的绾绾,她却又垂下了眼睫。复而看向旭凤,绾绾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 第31页 她选择相信且放任旭凤的所作所为。 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绾绾知道,她不能劝,因为一旦劝了,旭凤便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当时随卞城王一同前来的除了有焱城王的书信外还有他派来的一队数十人的魔兵,领头的开口便说有请三位贵客,自是从那时开始他们就将绾绾同样算计在了其中,不然旭凤也不会在与卞城王擦身而过之际还特意的向他低声道了一句此间地方不干净,他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在提醒卞城王——他的卞城,混入了不少脏东西。 绾绾不善权谋,但聪慧的她总还是能分得清这其中局势的利弊,既然焱城王他们本就是来者不善,绾绾自知,留下……她便会成为旭凤的后顾之忧。况且此时的旭凤如果真的放下了他已经是出了鞘的赤霄宝剑,那么他与焱城王和固城王之间原本的被动与主动关系就会彻底置换。绾绾不能连同着外人一起叫旭凤减了气势,毕竟他们此番来借陨魔杵是为了什么?不过就是因为旭凤心善,看在了魔界千万无辜百姓的份上这才选择多此一举,要不然他大可直接硬抗穷奇,哪管别人是死是活。 再者,事情发展到现在便就连最有资格说上一句的润玉都不愿阻止一二,其中深意已经是不言而喻。 因为旭凤是战神,所以无论怎样,他的任何作为都断没有主动退让的道理! 正是双方僵持时分,突听殿门那处传来声音。 “父王!” “父王派人传唤儿臣等前来可是有事要交代?”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这长得就如是贪吃好色模样的两个歪瓜裂枣往着正气凌然仙气飘飘的旭凤和润玉身旁一站当真即是相形见绌。 被焱城王的两个儿子突然这么一搅和,也是觉得她等待的时机差不多了,如是大家闺秀般的依着礼,女孩子福了福身子,终于开口道:“绾绾不过是栖梧宫中的一名小小婢女,此番同殿下前来贵界乃是殿下**体恤,答应了要圆绾绾一个心愿而已。绾绾仰慕殿下战场英姿已久,可却未能有幸得见。若是留在贵处,虽能得妥善照顾,但终究是与最初心念背道而驰。魔尊与固城王关怀之情绾绾在此谢过,只是机会难得,还望二位海涵,莫要让绾绾的一片女儿心思落了空。” 在等来儿子同时也总算是有了台阶,那早就被旭凤持剑时浑身的气势还有绾绾口中殿下的战场英姿给唤起了旭凤之前那以一己之力抵挡十万魔军的名场面的焱城王是暗自咽了口唾沫,连忙是借此时机翻过了这篇儿,焱城王似掩饰一般的哈哈大笑两声,随即招了招手让他的两个儿子更加上前了几步。 “既然绾绾姑娘倾慕火神殿下已久,此番自愿追随左右,那本王自当是不会强人所难棒打鸳鸯了。泫狩、炽狩,还不快过来见过火神与夜神两位殿下!” 火神威名在外,更何况是被他压制了许久的魔界了,在此处,旭凤的名字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眼高于顶两的个脓包世子不过随意拱了拱手,便就算是给了面子打过了招呼。 殊不知是喜是谑,旭凤嘴角虽然微翘,但其面上所显依旧是七分冷淡,他单手腕子一转,赤霄宝剑锋刃随剑花入鞘。 ** 蚩刃山 既然绾绾当着人前都已是说了要追随旭凤左右,所以总也不好再如原本计划一样的将她留于卞城王处,不然不仅仅是自身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更有可能是会连累了卞城王与鎏英白受猜疑。 紧牵住绾绾的一只白皙嫩滑的小手,因为行军打仗的习惯而一向都不喜欢落人之后的旭凤如今一反常态,他特意放慢步调,好叫绾绾不会因为跟着他的脚步而走得过于辛苦。 “你笑什么?”绾绾歪过脑袋,好奇的问了一句。 与禺疆殿上的冷酷战神根本判若两人,旭凤唇角上扬,眉目如他所身着着的黑色锦袍般雍容柔和:“不是说对我在战场之上的英姿仰慕已久吗?所以等一会儿,你可要好好的看着,千万别让你的女儿心思落了空。” 被旭凤这么一说,绾绾顿时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现在想来,她在焱城王面前所言明的那一番话便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投入了多少真心实意在其中。毕竟,若是说绾绾之前对于旭凤的复杂情感多为感激,那现在,日积月累丝丝纠缠着侵入她心扉骨血的则又多了些许的感动。 他好像总是那般英勇而无畏的护她在身后。 眼神虽是避开了男人似笑非笑的俊颜,但抿着娇唇的绾绾……她那被旭凤包裹在掌心的柔荑微微挣开,然后……第一次试探性的反握上了他的。 “其实我觉得比起我来,焱城王的那两位世子反倒似乎更会是你的累赘。”绾绾主动转移着话题,轻声说道。 想想也是,天魔两界一向做得都是表面功夫,而旭凤又成名甚早,若如焱城王的两个儿子当真能力出众又如何能甘心碌碌无名的而处于旭凤之下呢。说是找不到试炼的时机,怕也是个蹩脚的借口,就这么看起来便知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且还自尊自大的脓包样儿,也难怪这么多年以来在魔界年轻一辈之中唯有卞城公主鎏英的名声最大。 其实绾绾本不喜欢在背后编排议论他人,但没办法,她的心天生就是长偏的,所以帮着旭凤也是无可厚非。收服穷奇不可等同儿戏,旭凤本身所承载的压力甚大,更何况还要带着这两个世子前来。若是护,旭凤分身乏术,若是不护,他们要当真受了伤,恐怕那固城王和焱城王便又要借题发挥,奚落旭凤一番。 -- 第32页 “我这个累赘好歹识相,站得远远的最起码还能让你少些压力,如是他们两个……唔!” “嘘!” 被突兀的捂住了唇,绾绾一双杏眼瞪得是又大又圆。 原以为是叫当事人给听到了,绾绾有些小心翼翼的去瞧,但前面那一胖一瘦的两位世子依旧走得大摇大摆,对着周围指指点点一副看起来是比绾绾还要少见世面的模样,全然不似是听到了分毫。于是不知旭凤此举何意的绾绾不禁鼓起了脸颊,然就在女孩子意图是要偏头的下一秒,突如其来的,她耳侧温热气息喷洒,竟是旭凤低头靠近。 男人额前柔顺的碎发于瞬间扫过了绾绾那如鸦羽一般的长卷睫毛,带着一股轻飘飘的痒,虽只是一闪而过,但却意外乱人心湖。 “我知道与我比起来,他们在你眼中不过就是脓包罢了。但这一路上你总也不过与我说了三句话,差不多是句句不离他们,难道你就不怕我一生气,扔了他们去喂穷奇?” ** ——这里的土没有烧灼的焦糊味儿,看来不是岩火喷发所致。而穷奇的血有剧毒,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碰到就会腐浊黑化,如同焦炭一般,看来此处距离穷奇藏身之地已是不远。 ——既然如此,我们便寻血觅踪,况且穷奇真身庞大,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容纳得了它真身的洞穴并非难事。 经众人商议,由鎏英魔骨鞭为引。 几近了半个时辰的等待,周围突然地动山摇,碎石沙砾簌簌而下。 于是刚还因着在言语上轻浮绾绾而被旭凤吓到不敢说话的两个世子终究‘不负众望’,率先自乱了阵脚。 “看来穷奇这是要出来了!咱们……咱们还是先躲躲吧,啊?” “哥,咱就别跟他们瞎折腾了,再不躲起来,我们就都要喂了穷奇了!” “走走走!快走快走!咱们先躲起来!” 瞧着那两个脓包慌忙逃窜的背影,执着魔骨鞭的鎏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贵为魔界世子,却还没有人家一个凡间姑娘的胆子大,更何况还是在两位天界殿下的面前……魔界的脸,可当真算是丢尽了! 一路上就基本没正眼瞧过泫狩炽狩,所以现在也就无所谓他们做了逃兵,旭凤只是抬手,利用着袖子为绾绾挡住了扬起在她面前的沙土。 “离那两个废物世子远些,省得被他们拖累,去吧,找个地方躲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修 第18章 独木难支 少皞氏有不才子,毁信恶忠,崇饰恶言,天下谓之穷奇也。① 穷奇作为上古四凶兽之一,性情暴戾谨慎多疑异常难缠,且最麻烦的便就在于若是将之直接斩杀于地,其血肉骨肌便会化作剧毒浸染土壤,以致方圆千里寸草不生一物难存。 随着周围晃动的愈发剧烈,一股腥味恶臭简直可谓扑面而来。这股恶臭……想应是当初旭凤在南天门外重伤穷奇,它的伤口至今未能得到及时的处理而腐烂流脓之过。 穷奇身负重伤,此时收服,无非是个绝佳的时机。 按照旭凤他们原本的计划,穷奇果然是在魔骨鞭的引诱之下一步步的踏出了他之前所藏身的山窟。只见它眼珠直楞鼻尖不断耸动,那副奇怪的模样如是野兽的本能一般,它似乎是极力的想要从此间的恶臭环境中分辨出一丝丝其他的味道。 旭凤不知道它在找寻的究竟是鎏英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机不可失,于暗处的旭凤……他双手掌心相合,互逆而转动,仿佛火焰般燃烧窜起的灵力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流转不歇,映照着男人眉间微藏杀意的俊颜霸道冷冽。 而回应着旭凤的动作,隐约可见在距离着穷奇头顶上方足有三米远的半空中在逐渐凝结成一张巨网。 润玉与鎏英对视一眼,二人皆做抬手动作。 然而…… “天道毕,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 印证了绾绾之前的那番忧虑终究不只是她女儿家的胡思乱想和杞人忧天,焱城王的那两个脓包世子的突然出手让在场众人皆是始料未及。 废物! 旭凤不禁暗自咬牙。 脑子笨看不清局势也就罢了,哪怕就是怂得老实点儿都行,可泫狩、炽狩二人偏偏能力不足还好大喜功,非是要上赶着做那出头鸟! 目光短浅自尊自大,以为陨魔杵在手当可一击必胜的这两个脓包世子,弟弟因好吃懒做,身躯滚圆而如同充气一般鼓鼓囊囊,而哥哥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一看就是常年被酒色掏空了内里的模样。这样的两个人别说是与凶兽穷奇一斗了,怕就是穷奇什么都不做只是现个原型都能给他们吓瘫了不可。 眼看着瘦高的那一个已经被穷奇掐住脖颈举离山地,而他的滚圆弟弟在旁边直是双腿打颤哆哆嗦嗦。虽然内心恼怒,但终究不忍见死不救的旭凤脚踏岩石一跃而起,手中幻化出的凤翎箭顷刻之间携劲风呼啸而去。 “啊啊啊啊!” 被穷奇扔出去挡箭,瘦高的脓包世子是连连惊叫出声,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他便就要命丧旭凤之手。 然,另一旁的鎏英和润玉与旭凤配合的倒可谓是相当默契而娴熟。就在旭凤凤翎箭射出的一刹那,润玉飞身,趁此时机他水性灵力凝结于剑尖,挥出的剑气犹胜冰刀,暂时扰乱了穷奇的注意力。而鎏英呢?她魔骨鞭舞得如龙如蛇,缠绕上了那脓包世子的一只脚踝,随后鎏英在压下腕子的同时用力一拉,根本就不管不顾那瘦高的世子会不会受伤,她将鞭子朝向着后方猛然一甩,竟是将他直接甩离了此间战场,硬生生的跌落在了绾绾的面前。 -- 第33页 瘦高世子满脸是土,脑门上还有着被旭凤凤翎箭气所擦过的伤口处所蜿蜒流下的艳红鲜血。 “啊!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惊魂未定的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到了绾绾的身边。腿软的一下子背靠着岩石坐下,瘦高世子搓着陨魔杵的双手跟得了病似的不断抖动。 本来看他这个样子,惯来心软的绾绾还想着要去安慰他两句顺便再给他帮忙止个血什么的,但一想到旭凤他们此番的苦战皆是因他而起,绾绾便有些不高兴了。再将这瘦高世子此时这么个怂包的模样与那虽是未着铠甲但依旧端得上是战神风采的旭凤相对比,绾绾的心底更是难得涌起了一种名为嫌弃的情绪,挪了挪脚步,女孩子意图是离着这位还在哆嗦个不停的魔界世子远一些。 虽说是以三敌一,但旭凤他们那边的境况仍是不容乐观。 三人之中唯有旭凤的武功最高,因此润玉与鎏英的打法皆是以配合他的攻击为主。但这也暴露出了些问题的存在。其一,旭凤统领五方天将,惯于战场拼杀,横扫千军大开大合。而其二,则更是与他自身的性格相辅相成,是以旭凤的招数皆为至刚至猛之类。可碍于此番公事乃是需重新封印穷奇,所以万般思虑下来,他的动作总显得是似乎被分外束缚了手脚。 “火神殿下!” 鎏英的魔骨鞭已是缠上了穷奇的脖颈。 而旭凤知道,鎏英此举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润玉!” 随着旭凤的那一声唤,润玉一收手中冰凌,瞬间让开了他原本所站的穷奇身前的位置。 手中赤霄宝剑剑气凌然,左手成剑指之状虚虚划过锋刃带起凤鸟一族的九曜真火如是藤蔓般丝丝缠绕其上,随后剑刃横扫,火焰所及之处,穷奇双眼被霎时焦灼。 实在是痛极,穷奇仰天长啸,化为巨大真身。 而与此同时,方圆百里之内皆可闻之一声凤鸣骤响。 穷奇魔气与凤凰魂气相互碰撞撕扯,处于暴风中央的男人身姿挺拔,剑指长空。下一秒,旭凤单膝半跪,他手中剑柄于触地刹那力量激荡涌散,大地开裂道道缝隙,而头顶巨网亦是随他动作于瞬间下落,将那还未来得及展翅的穷奇蓦然笼于其中。 “快用陨魔杵!” 拉着那瘦高世子的袖子,绾绾几乎是将已经瘫软成了一团的他从岩石后面直接拖了出来。 “听见了吗?快点儿用陨魔杵!” 绾绾声音虽依旧是娇娇柔柔,但其中急切已是掩藏不住。 “不……不不不!” “快点儿!” “不!我不去!我不去!” 在被他挣脱的那么一瞬间,由于惯性绾绾向后一倒是直接摔了个结结实实。娇嫩的掌心被散落一地的碎石沙砾的尖锐处一割,顿时就涌出了几缕艳红颜色。 甜美血腥随风飘散。 处于网中的穷奇蓦地一安静,随后而来的便就是它的突然爆发。 “绾绾!” 根本也顾不得去查看那被一下子震开的鎏英和润玉二人,旭凤单手向上抛剑,然后是在飞身而起的同时猛地握上了那还在旋转着的剑柄。 随旭凤面上一狠,赤霄宝剑顺势没入穷奇后背几近两尺。 “离开那儿!” 既然指望不上那两个脓包世子,绾绾自也不可能任由着旭凤他们继续苦战而毫不作为。此间已是绝佳时机,错过了,以穷奇的凶狠和狡诈,他们估计很难会再有第二次机会。难得强势的硬从那蜷成一团的脓包世子手中夺过了陨魔杵,当绾绾沾着鲜血的掌心握上去的刹那,天边顿时电光闪闪。 虽几乎是被那近在耳畔响起的炸雷吓了一跳,但绾绾依旧是勉强稳住了心神的按着之前那脓包世子所言,有样学样。 “天道毕,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后面是什么?!快说呀!” “后面……后面……” 可那世子吓得直哆嗦,声音也颤抖得不像话,甚至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落。 似乎是寻着声音又或者是寻着了味道,穷奇凶性大发,竟是硬生生的抗着旭凤以及他手中赤霄宝剑的威压逼近它身前的绾绾。 怒吼出声,穷奇奋起反抗。 “啊!” 只觉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绾绾惊叫一声,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睛。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姑娘家腰间一紧。一股灼热之气瞬时犹如凤凰翅羽般将她收敛其中,然后便就是连着柔荑都被包裹上了温度。 身后,耳旁,男人的声音微是沙哑。 “天道毕,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魑魅魍魉,皆消亡!” 随话音而落,陨魔杵震动不止,牵连着绾绾的手臂都已然酸痛。可对于绾绾来说,于她所感知的此处,掩过了凶兽穷奇那痛苦不甘的怒吼声的是旭凤经一战过后而稍显沉重的呼吸与加速的心跳。穷奇魔气凌然,以它为中心而旋转扫来的风中都带上了丝丝的微痛,绾绾不禁偏头将小脸儿尽力的埋入了旭凤的胸膛之中。 不过片刻,风止,额头上如是安慰一般的被一只大手所覆上。 那手间有汗有茧。 “你这姑娘……当真是胡闹。” ** 魔界 禺疆宫廊 “穷奇是不是你放的!” “魔尊的这一掌……不就认定此事该是我所为之了吗,何必还要多此一问。” -- 第34页 “梅山之下镇有三千妖魔鬼怪,你之前不止一次的与我提起说是想要我设法与鬼界结盟……你说!你是如何潜入梅山的?!你可想过若梅山君知晓此事,我这个做魔尊的当以何种理由向六界悠悠交代?!你分明就是陷我于不义!况且此次封印穷奇,夜神为其瘟针所伤,旭凤如今前往花界寻找夜幽藤,暂且没空追究源头。但你别忘了!天界与花界一向不合,若是夜神灵力尽失,旭凤那只鸟神又岂会善罢甘休!” “若说被问罪,也该是梅山首当其冲!” “你!” “魔尊,难道你就没想过我此次为何能这般轻易的便就将那穷奇从御魂鼎中放了出来?!” “……” “我得到消息,梅山君失踪,鬼界众妖魔已是蠢蠢欲动!此次我不过是试探一番罢了,现在看来传言不假!夜神为封印穷奇灵力尽失不是正好?!都知道穷奇是从梅山逃出来的,天界与鬼界交恶,待有了时机,我们当可大举释放鬼界,到时便就再也不需受那天界的气了!魔尊,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三千妖魔鬼怪倾巢而出,就算是旭凤再厉害那又有何惧?”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史记·五帝本纪》 第19章 花界小妖 ——瘟针之毒,一日毒侵血脉又一日毒入骨髓,而后再一日毒祸乱心肺,待三日期限一到,润玉定将灵力尽失! ——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去救焱城王的那两个脓包世子,当时断也不会被炽狩拖住而乱了手脚,不然也不致于是让夜神大殿都到了收复穷奇的最后关头还替我挡下了一枚瘟针!大殿此番重伤,鎏英便就是百死都莫能赎罪! ——公主救人自是理所应当,况且我们既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两位世子带了出来,最后也定当是要将他们再带回去才对,否则焱城王那里你我皆不好交代,甚至是还会连累到卞城王遭受猜疑。 ——可是殿下!夜神大殿他…… ——我已尽力护住润玉心脉,想来当可再拖延上一段时间。瘟针之毒并非全然无药可解,于花界净泉之中有一圣草名唤夜幽藤,万年长成一株,专克此毒。 ——可花界与我魔界从无来往,与天界更是积怨颇深,若是要让他们乖乖的拿出圣草来救夜神大殿只怕不易! ——既知不易,那便也无需浪费时间与那花界众人周旋。润玉之伤耽误不得,此番不过是情急之下的应变之举,待润玉伤好,我自会前往花界赔礼。 ——难不成殿下是打算要硬夺夜幽藤?鎏英愿与殿下一同前往,助殿下一臂之力! ——不必了。 ——殿下! ——润玉和绾绾身边不能无人,若公主真心当旭凤是朋友,那便帮我妥善照顾好他们。 ——鎏英明白,殿下小心,快去快回。 ** 魔界 固城王府 “大王!”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收回了看向手中书信的目光,坐于桌案后的男人抬头问道。 侍者行至殿前,行了一礼。 “按照大王的吩咐,照看两位世子的魔医皆都已换成了我们的人,炽狩会永远疯癫下去,而泫狩嘛,他被鎏英扶回来时那副被吓瘫了的废物模样怕已经是做了咱们整个魔界的大笑话了!” “好!” “大王的这招借刀杀人当真妙哉,既挑拨了天界与梅山还有与魔界的关系,又乘机是废了魔尊的那两个傻儿子……毕竟咱们魔界既不能让一个疯癫之人坐上魔尊之位,又更不可能是让一个被天界看了笑话的人来统领。况且大王一石三鸟之计,想来关于梅山……大王如今也自有决断,当可好好计划一番!” “哈哈哈……咳咳!”笑着笑着突然就呕出了血,但固城王面容却丝毫不见痛苦之色,反倒是其上不怀好意的凶光愈演愈烈,“梅山……呵,别看梅山君乃是一界之首,但那梅山说白了不过就只是六界所共用的一座牢狱罢了!是孤魂野鬼也好,是精怪妖兽也好,在千万年前翻起了波浪的不都全是一股脑儿的往那处塞,魔界和其他四界便就只做了甩手掌柜,独留着梅山君跟个牢狱头儿似的空守一座梅山,既无权也无势的,还要为了个狗屁的六界协定就那样跟着些妖魔鬼怪耗着。本王现在甚至都开始怀疑梅山到底有没有梅山君的存在了。你说,被无故欺负无视了那么多年,是个人谁能忍得了?谁能受得住啊?” “那按照大王的意思,属下们接下来该要如何行事?” “暂且不急,先看看戏再说,梅山的戏……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得到的。” 将桌案上的书信团进掌心,固城王只是用力一攥,那薄薄纸张便就化为细细碎屑。 “唉,只是可惜了啊,如今身中瘟针之毒的乃是润玉……若是旭凤那个鸟神便就又能意外除了我的一个心腹大患了!可惜,可惜呀!天帝太微近万年来靠着他的那个好儿子可是把位置坐得稳当。我看也就是焱城王那个老糊涂还想不明白,旭凤又不似他的两个废物儿子似的上不得台面登不了大统。那凤凰是嫡子又有军功在身,若是天帝太微真有放权的打算,那他早就立旭凤为太子了!” “既然太微想要靠着旭凤一统六界,那本王也就不妨跟他斗上一斗,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届时往日之屈今日之辱,无论是太微还是焱城王,本王必都当加倍奉还!” -- 第35页 ** “公主,润玉的体温下降的好快!” 闻言,守在一旁的鎏英立刻走至塌前。 伸手在润玉额头处一放,她的一张俏脸儿霎时不禁皱成一团。 “不好!自古冰火不同器水火不相容,火神殿下渡给夜神大殿的那部分灵力已是被大殿的水性灵力吞噬待尽,而没了火神殿下的灵力抑制瘟针毒性的蔓延,现在大殿自身的灵力正在被毒素快速消耗!” 绾绾虽不知他们神仙的那些修习之法,但学医的她还是能将鎏英的这番话听懂七八分。瞧着安静睡于床上的润玉,绾绾难掩担忧,如是自言自语般的道:“可旭凤还未拿到夜幽藤,若是任由灵力以这样的速度被消耗掉,润玉他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由于是因她之故润玉才会平白遭此一劫,鎏英此女子敢爱敢恨恩怨分明,性格又是相当的泼辣果决,所以她当即就将魔骨鞭拿出来绕上了腕子。 “此处距离花界不过百里,我这就前去接应火神殿下,势必要将夜幽藤带回!” “不必了,劳烦公主将夜幽藤碾碎取汁,为润玉服下。” 声音由远及近,在被风推开的门口方向,衣摆处因着走路的动作而不断飞扬下落的正是一身黑色锦袍的旭凤。 “火神殿下!” “旭凤!” 待刚刚进入房间,旭凤宽袖一动,顿时好像大变活人似的,有一人瞬间凭空出现,然后跌坐于房间中央。 哼哼唧唧了两声,那一身淡紫色男装打扮的陌生少年揉着屁**股瞥了旭凤一眼,随后大声控诉着他道:“好疼呀!你这只坏鸟儿,我帮你你还摔我!” 旭凤没有理会甚至是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将一株花草交到鎏英手里,然后的旭凤……他是立刻朝向绾绾与润玉的方向而去。 深知情况紧急的鎏英取了夜幽藤立刻就去找倒汁的器具,而绾绾呢?她自是不愿打扰到旭凤为润玉疗伤,所以便就非常乖巧的让开了几步。 好像只要旭凤回来了,一切事情都不会再出变故,而一切事情也都会圆满解决。 微微松下一口气,绾绾偏头见那方才口口声声说着对旭凤有恩的少年依旧是孩子气十足的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姑娘脚步轻移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了一只手。这只小手,如同精心雕琢,掌心虽还缠有着纱布,但却对比得更显白皙似雪莹白似玉。 “旭凤的兄长伤重,他心中担忧不已,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阁下海涵。” 愣愣的抬头瞧着女孩子好一会儿,少年脸上突然是扯出了一抹有些傻兮兮的笑容。体贴的避开绾绾伤处,她小心翼翼的搭上了姑娘家温暖小巧的柔荑,然后另一手一撑便就干脆利落的从地上爬滚了起来。少年拍拍胸膛,自认大度的回道:“算了算了,我们做果子的自然是不能和一只鸟儿一般见识的啦!我叫锦觅,是个正正经经修行的葡萄精灵!” 锦觅除了是个自来熟外还是个天然呆,她完全没有感觉到绾绾此时此刻的尴尬,毕竟女孩子在面对着还是少年打扮的她那种如是骚扰般的轻浮动作实在是很难为情,更何况锦觅的手现在还更加是肆无忌惮的摩挲起姑娘手背上的皮肤来。 “哇,你手真的好滑啊!简直比剥了皮的葡萄粒还滑!” 其实锦觅是真心实意的在夸赞,但这房中的其他人可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一股骇人的威压几乎是扑面而来。 “咔嚓!” 锦觅身旁的木桌瞬间被一分为二,其上摆着的瓷器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你这小妖莫不是觉得爪子碍事?!” ** 喂下了夜幽藤,润玉当即就清醒了过来。只是因为灵力耗费良多,因此他面色依旧惨白。而比起润玉,旭凤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当时在南天门外他为救绾绾已是挨了穷奇一掌,后他伤势未愈却又在收服穷奇之时被焱城王的那两个脓包世子拖累,以致于是陷入了一番疲惫苦战。且由于御魂鼎尚在梅山,而梅山那边的不回应则是直接导致了此次收服穷奇只能是借了太上老君的炼丹法宝,而旭凤担心穷奇再次出逃,更加是耗费灵力的强行以他的两道火印封口,再之后他为寻夜幽藤硬破花界的水镜结界,赶回来后又马不停蹄的给润玉疗伤,这样一番折腾下来便就是大罗金仙都熬不住。 休息两日后再出发,这是绾绾的决定。 本来锦觅还觉得此处离花界不过百里,太容易就会被抓回去,所以是想提议还是尽早离开的为好,但是瞧着那答应了要带她去天界的火凤凰都没有丝毫要反驳绾绾一下的模样,已经见识过他发火的锦觅生怕是再惹怒了他,被他一言不合的就跟那桌子似的劈成两半儿,因此只能是依着绾绾的意思随众人一起住在了客栈。 真是的,动不动就挤兑她,她招他惹他了?!要不是看在他为肉肉报了仇的份儿上,她才不会帮着他到储盈阁偷夜幽藤呢。 哼,那只喜怒无常的鸟儿! 锦觅愤愤的腹诽道。 “唉,还是绾绾好啊。那么那么温柔,我都想粘到她身上不下来啦!” 围着个丹炉造型的器具直打转,锦觅托着下巴好奇的自言自语。 “这里面关着的就是穷奇啊?” 就是在九百年前,害得她好朋友肉肉失去人身的那个穷奇啊! -- 第36页 其实当年她也曾去向长芳主求过夜幽藤,可惜肉肉灵力低微,还未等到取来便就魂飞魄散了。 “锦觅……锦觅!救我!” 熟悉的声线叫锦觅猛然一惊。 “肉肉?!” “锦觅,快救救我!” “肉肉?!肉肉,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啊,锦觅!我好难受,求求你,快点儿救我出去好不好!” 诡异绿光渐渐满覆上了双眼,好似鬼使神差又好似牵线木偶一般,锦觅寻着声音,手已是握上了炉鼎的盖子。 “好……好,肉肉,等我,我这就救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旭凤情敌已正式上线! 一点点交代梅山的事儿哈,因为有了私设,所以剧情肯定会有所改动~ 透露一点儿好了,绾绾不是真!正!的!梅山君但与梅山确实有关系 第20章 随你心意 “肉肉……等我,你再等一下我,我马上救你出来!” “锦觅!锦觅!我的眼睛好痛!这些火烧得我好痛!锦觅,你快些放我出去吧!你帮我解开身上的火印好不好?!” “好!好!我救你!我救你,肉肉!我一定救你!” 随着丹炉被打翻,淡绿色衣衫的清秀女子侧身跌于地面。 “锦觅,我好痛!” 瞧着她熟悉的娇俏面容,锦觅脑中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她想不到为什么肉肉会突然复生,也想不到肉肉为什么会被关在那据说是封印着凶兽穷奇的丹炉里面。在锦觅的眼前,她看到的只有浑身上下皆被附着着九曜真火的女孩子,而在她的耳边,她不断能听见的也只有女孩子那不断哀求痛呼的声音。 这是她最好的也是最为亏欠的朋友,锦觅想帮她,但却无能为力。 锦觅贪玩儿,平时就懈怠于修炼,所以四千年已过她却依旧是仙识平平灵力低微。就好像她此次前去储盈阁偷盗夜幽藤一样。为了掩人耳目,锦觅原本是想着要变株假的去糊弄糊弄长芳主他们,可尝试了几次皆以失败告终,最后实在没了办法,还是借助了旭凤之力才总算是变了株像模像样的把真的夜幽藤给偷换了出来。 陷入了好友复生的巨大惊喜之中,锦觅甚至都腿软到几乎是爬着朝向肉肉的方向。 “我现在应该怎么做?!肉肉,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解开火印?!” “锦觅,拉住我!你只要拉住我!” 完全是不假思索的,锦觅紧紧的握上了她眼中肉肉正朝她伸出的那一只手。 “锦觅……你在做什么?!” 一下子仿佛是从睡梦中被惊醒了般,因着绾绾的这一声唤,锦觅眼中的诡异绿光迅速退却,于瞬间重得清明。再待一瞧清楚了她手中握着的手究竟是属于谁的后,锦觅的一声尖叫拖着尾巴楞是拐出了好几个弯儿,几乎快要破了音。 “是穷奇!要死啦!” ** 翼渺州 “原来是长芳主驾到,穗禾这厢有礼了。”蓝白渐变颜色的羽扇轻摆,穗禾身姿款款,步步踏下石阶,“长芳主统领花界多年,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却不知今日刮的什么风竟是把您给吹来了。长芳主若说要做客,那穗禾带领鸟族自当倒履相迎。只不过您这一来便在我族门前如此大动干戈……穗禾还烦请一问长芳主,是以何故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穗禾的这一番话说的还有她此时所摆出来的姿势和态度都甚是有礼,便就是憋了一肚子火儿的牡丹芳主也不得不顾及着花界的颜面而暂且是先歇了她心内的几分脾气。 “日前,有一只飞鸟擅闯我花界,掳走一名精灵伤我一位芳主,至今仍旧下落不明。所以今日我特来此处向穗禾公主讨个说法。” “哦?”穗禾挑了挑眉,“竟有此事?” “乃我花界精灵亲眼所见,众目睽睽断无虚妄。吾界虽然一向与世无争,但也容不得外族肆意欺辱。” “若真是我鸟族的败类故意兴此事端,不敢劳烦长芳主动手,本座自当会严惩不怠。”转换了自称,穗禾容颜冷艳。许是因为同出一族,又许是因为总是过分的关注而导致了本身不自觉的模仿和学习,所以面无表情的穗禾……她眉宇之间所存孤傲贵气瞧着可是与那冷下了脸的旭凤有两三分相似。 “雀灵!” “属下在,请公主吩咐。” “将天上飞的到那些蛋里没孵出来的挨个儿去给我拷问一遍。” 那名被穗禾唤做雀灵的随侍心中似有不服,瞥了牡丹芳主一眼,她道:“可是公主,她也不过空口无凭,焉知不是故意寻衅!” “我眼里容不得沙子!”穗禾目光冷冷。 “……雀灵明白,谨遵公主之令!” “长芳主你且稍安勿躁,待擒到了凶手,此鸟族败类必当交付花界,全然听凭长芳主发落,本座绝不偏私包庇。” **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听见了肉肉在里面喊我,我那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好像被鬼给迷住了一般,脑子里面回荡的全都是肉肉不停哀求我让我救她出去的声音,我感觉我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真的是鬼使神差的才把那个东西给打开的!” 不仅误放了穷奇,还连累到绾绾是跟着她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锦觅就算是再天真再迷糊那也不是个真傻的,她知道,若不是这只喜怒无常的鸟儿及时赶了回来,她自己差点儿就要闯下了大祸!心中既是后怕又是愧疚的,锦觅用着她直发抖的手拉住绾绾的腕子,一段颠三倒四的话中几乎每说完一句便要在后面加上一声对不起,最后甚至都落下了泪来。 -- 第37页 “绾绾,对不起!凤凰,对不起!” 其实旭凤也着实是没有想到他和润玉鎏英三人也只不过才离开了半天而已竟也能生出这么大的事端来。原本当时润玉身中瘟针之毒,旭凤则为寻找夜幽藤是联合鎏英匆忙离开魔界。如今,润玉转危为安,他们这九重天上的大殿下和二殿下除了是依礼送鎏英返回魔界外,其实更多的还是做表面功夫的跟着她去瞧了瞧焱城王的那两个脓包世子,顺便是再让伤势已经好转的润玉到焱城王与固城王的面前露露脸,堵住他们编排的嘴,以防是叫他们再生出些别的什么心思来。 虽然恼怒锦觅的鲁莽让绾绾置身险境,但旭凤本就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便就要将责任全部都推诿他人之人。独自留下绾绾和锦觅在此的确是他思虑有失,是故在感觉到他设下的两道火印有异后,他为了绾绾所有的担惊受怕甚至是以背硬抗下穷奇偷袭的那一掌的责任也全都应该是由他自己来承担。 “穷奇生性狡诈,善用摄魂之术,可以蛊惑人心,幻化成人最渴望的东西。你这蛮荒小妖道行不高修为尚浅,被迷惑住了也不过是正常,幸好我在封印之时多加了两道火印,抑制了穷奇的修为,要不然你们两个怕是根本都就等不到我赶来。”在说话的同时还故意一挥袖子拂开了锦觅放于绾绾腕上的手,旭凤嘴角含笑,代替着握了她上去。 他有心与他亲近,也有心想要寻着个支撑。 瞳孔微动,于短暂的迷茫后瞬间澄净明通,凤眼之中毫无旁物,只余面前一道素雅身姿。 “有没有伤到哪里?”他轻声问道。 可能是由于了大夫的敏感也可能是所谓的心灵感应,绾绾的脸上并没有因为避过了危险而放松神色,她定定的瞧着旭凤,愣了好一会儿才回应一般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你平安无事……那就好……”呐呐自语着,旭凤似乎就是在执着着绾绾这样的一个回答。 那条绷紧的神经终于还是断了,于下一秒中,旭凤竟是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绾绾胸前的素色衣襟上被飞溅了艳红点点。 “旭凤!” ** 旭凤醒来之时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床沿处,手与手相互交叠,两只白嫩柔荑几乎是以着一种保护的姿势将旭凤的大手紧紧包裹在了其中。而在一旁偏枕着小臂的正是绾绾那张未施粉黛的俏脸儿。她的一双杏眸即便是阖着也隐约可见眼眶周围泛红的颜色,一看样子便知是哭过了许久,想来此时也才睡着了不过片刻而已。 旭凤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那他便就是挨了穷奇一掌,吐了血,也应该是强撑着不能晕过去才对。毕竟在他眼中绾绾是那么柔弱的一个姑娘家,哭一哭是再理所应当的事情了,别说是因为担心他,就算她只是由于委屈而掉掉金豆子,那他旭凤也合该是陪在她身边,然后想尽办法把她给哄好了才是。 心有疼惜,旭凤欲将绾绾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可当他那只自由的手才挨了过去,绾绾立刻就被惊醒了。 她嘴唇都几乎发了白,脸上更是毫无血色可言。 “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我给你倒杯水吧!” 一边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说着,绾绾一边也不等旭凤回话就急着要起身。 可旭凤不知何时反握上了女孩子柔荑的那只大手不过是微微使了些力气,便就让因为长时间都未曾移动过一下而导致身子发软双腿发麻的绾绾朝后一个趔趄,摔进了他的怀抱。 本就闷疼的胸口处被猛然一撞,但旭凤除了是皱了皱眉外楞是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出口。可好像是在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手臂自然而然的揽上了绾绾的杨柳细腰,然后故意加重呼吸,装作忍耐的轻声道。 “别动,我难受。” 而从未听过旭凤如此示弱的绾绾……她果然是于瞬间就乖乖巧巧倚靠在他的身前。 下巴微抬,绾绾仰着脑袋,目光流连在旭凤状似痛苦的俊颜。 “可是……我这样是会压到你的。” “……” “旭凤,你背后中掌,新伤旧伤一并发作,我担心……” 绾绾话还未说完,旭凤竟是一个翻身带着她直接滚到了床榻的内里。就如同是每次危险来临之时他所做出的那种保护的姿势,旭凤是将绾绾完全收纳进了他坚实的胸膛。 “你什么都无需担心,只管好好睡吧。”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半晌后,绾绾的小手动了动,她捏住了旭凤袖口处的一角锦缎。 “你既已答应带锦觅去天界,那她必是要住进栖梧宫的。迟金苑中还空有几所房间,不如就让锦觅与我相邻。” 这样的一番话说出口,绾绾已是给出了旭凤她是去是留的答案。 他赌赢了。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 绾绾感觉到有一抹温热落上了她的发顶。 那是旭凤薄唇的温度。 “以后栖梧宫中的大事小事,皆都随你心意。” 第21章 寰谛凤翎 天界 省经阁 “儿臣拜见父帝。” 天帝太微端坐于书案之后。稍稍抬手,他摆了个平身的动作。 “我儿辛苦,润玉、旭凤生受你们了,快些起来吧。” -- 第38页 “谢父帝。” 旭凤长身玉立于殿前:“父帝,穷奇作恶多端,未免它日后继续祸乱六界,儿臣恳请父帝亲自为穷奇执灰飞烟灭之刑。” “儿臣附议。” 可听旭凤与润玉之奏,天帝太微的神色却是猛然有变,但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刹而已,待旭凤与润玉二人抬首,他又面色如常。 “这穷奇的确罪大恶极,本应当立时击毙其元神。可只因这孽畜乃是由上古天地之间的阴阳元气化生而出,是以它的生死命数早已不再五行之中。更何况就此次穷奇逃出御魂鼎一事,梅山那边始终未曾有所行动,便就是本座的亲笔书信也是一连三封皆都石沉大海。梅山之下镇有三千妖魔,而鬼界又是六界之中最为特殊的一界,故而本座现在也着实是心中难安……事关梅山君以及上古神器玉琼笛,其中的利益牵扯非是你们二人这仙龄尚轻的小辈可知。此番我儿收复凶兽劳苦功高且都有伤在身,便就只管好好休息,不必再费心。而至于穷奇……本座自会妥善处置。” 既然天帝太微已经话说至此,润玉和旭凤对视一眼便也不再追问。 “儿臣谨遵法旨。” ** “哎呦喂,凤娃你这没有良心的臭小子啊!你说你奉命收复穷奇,硬是诓骗了我家小绾儿跟着你一道儿去了可算是个什么事儿啊!你皮糙肉厚的什么凶兽都不怕,可我家小绾儿身娇体贵柔柔弱弱,要万一磕着碰着了那可是叫老夫怎么活呦!老夫真是活不了啦!” 于树下分外扎眼的那一抹艳红颜色可不就是旭凤与润玉戏精附体的狐狸仙叔父。他一个大出了旭凤几十万年纪的老人家此时正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扯着嗓子不停的嚎一边还时不时的用手拍上胸口作气急痛心之状。 暗自叹气,旭凤与润玉一同上前施礼。 “见过叔父。” “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 月下仙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扫了旭凤一眼,后又将目光移走,跟着是瞧了瞧站在旭凤身侧的润玉。说他是在嫌弃的打量吧,但似乎更多的却还是在趁机确认着这两个孩子的安全。见旭凤和润玉是一个更赛一个的活蹦乱跳,月下仙人心中虽扫了大半的担忧,但他却依旧别别扭扭的耍着孩子脾气。冷哼一声,他蓦地把头扭向一边,搞得被他控诉了大半天的旭凤除了心中无奈外更加是手足无措了起来。 润玉看在眼中,嘴角微微翘起,他伸手将一看便就知是故意等在此处的月下仙人扶了起来。 “这个方向……叔父可是才从栖梧宫那边过来?旭凤与我方才还打算要前去姻缘府向叔父请安告罪,没想到竟是在这里就遇上了叔父,不然怕是要与叔父正巧错过了。” 随着润玉的动作顺势起身,月下仙人拍了拍衣摆。 “这还差不多。” 手“啪”的一下打上了润玉的脑门,月下仙人不满的教训着他道:“你可别光看我在骂凤娃是臭小子,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也是个臭小子!凤娃好歹还经常会去姻缘府……可你呢?!一点儿都不乖!整天独来独往昼伏夜出的,也不知道来看看老夫!” “叔父见谅,润玉职责所在不敢怠慢,往后定当常去姻缘府探视叔父。” “这样就乖了嘛。”别看是终于被哄得有了些笑模样,但当月下仙人转向了旭凤后他又突然是变了脸,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狐狸仙口中啧啧两声,“你这呆瓜,这点就比不上润玉娃啦!就光是在旁边跟个木头一样站着,也不知道要说些老夫爱听的。这般不知趣,以后可是要怎么才能哄得老夫的小绾儿欢喜。唉,看样子老夫还需劳累一番,给你们多绑两根红线才行。” 绾绾又不似您这般任性。 旭凤挑眉,心中暗道。 “既然如此,那就烦请叔父为我们将红线绑得紧些吧。”说完,旭凤在月下仙人一脸惊异的表情中朝着他和润玉拱了拱手,“叔父、兄长,旭凤栖梧宫中还有些琐事,先行一步。” 瞧着旭凤大步离开的背影,月下仙人愣了足有半晌才堪堪是回过味儿来。 什么叫红线绑得紧些?! 这话说的……他还是我家的凤娃吗?! “哎哎,润玉,你可曾听见刚才凤娃的话了?” “……” “哎呦,我的天啊!这铁树一旦开了花,那可当真是妙哉啊!” 偏头,月下仙人的一双狐狸眼微眯,瞧得润玉是一阵头皮发麻。 “润玉!” 心中有数,润玉连忙是轻咳一声:“小侄已有婚约在身,就不劳叔父费心了。” “你这糊涂孩子,老夫自然是知道你有婚约。都怪天帝当年乱点鸳鸯谱,那水神长女如今在哪儿投生都还不知道呢!改日啊,老夫约缘机仙子喝茶下棋,帮着你打听打听,那姑奶奶要实在是出不来,老夫就再给你牵几根红线,免得你一个人在那璇玑宫长夜漫漫孤枕衾寒啊。” “哦,对啦,老夫刚才去看小绾儿才知凤娃的栖梧宫中又来了一个小书童,甚是有趣,名唤锦觅。我瞧着他性子跳脱,而你璇玑宫中又素来冷清,反正都是个书童,做你的和做凤娃的又没什么差别,我看你干脆是把他带回璇玑宫去吧,也好让你那处热闹热闹!” ** 栖梧宫 洗尘池 脚腕轻晃,拨弄得涟漪圈圈散去,水滴仿佛如玉碎而飞溅,偶有清凉沾染上了姑娘家微微提起的红色裙摆。 -- 第39页 发间突然一松,那原本半是盘起的三千青丝打着微卷宛转散开。 珠钗眼看着便又是要落入水中,可却于半路被一只大手给稳稳接在了掌心。 绾绾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询问,而对于旭凤突如其来的这番动作,她依旧是慢慢的摆着玉足戏水。酒窝中盛满甜腻,瞧着那被悠悠水面给扭曲了的旭凤的身影,女孩子杏眸一弯,便作了两轮新月。 他着一身浅金云锦,手中执着一支金色凤钗。 曲单膝而半蹲,旭凤似乎是想要亲自帮着绾绾束发。 指缝间青丝馨香顺滑,便就是百炼刚也化作了绕指柔。 旭凤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恐怕是生疏于此的他笨手笨脚的会弄疼了女孩子。一开始是根本就束不上,到后来是嫌束得不好看,旭凤拆了又拆,弄了又弄,完全没有丝毫不耐。而绾绾呢?她任由着他的作为。托着下巴,女孩子一直专注于倒映水中的旭凤……他脸上那温柔的神情未曾偏离过目光。 “此乃我寰谛凤翎,天上地下,唯此一支。” “为我梳头挽发,天上地下,也唯是有你一人。” ** 紫方云宫 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了座椅扶手,天后荼姚面色不愉。 “哼,打狗也得看主人,花界简直是自不量力,竟都欺负到我们鸟族头上来了!” “姨母莫要动气,当心气大伤身。”穗禾立于殿前,出声劝道。 “你也是,为什么现在才来禀报我呢!穗禾,你是堂堂鸟族公主!是一族之长!那个长芳主又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暂代花神署理花界庶务罢了,她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 “我原本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且姨母贵为天后有诸多事务需忙,穗禾不敢轻易打扰。况且那长芳主若是所言非虚,穗禾顾忌鸟族颜面,自然也不愿落人一个包庇下属的口实,所以便一再相让。送走长芳主后,穗禾命人将族人聚集挨个拷问了一遍,皆说没有做过此事。可谁知那长芳主不依不饶,一口咬定了是一只鸟掳走了花界精灵。” “一个花界精灵而已,到底为什么那么重要啊?” “穗禾也是奇怪的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族人既都是未曾做过,那穗禾又要到哪里去寻回那个花界的精灵呢?没想到穗禾以礼相待一再忍让,可那长芳主却是污蔑穗禾暗藏包庇之心,大发雷霆,还下了落英令,大笔一挥是直接断了鸟族的吃食,说鸟族一日不交出花精,花界就一日不供给吃食。” “他们反啦!”本就因为着天帝与先花神的一段前尘往事而对花界大为反感的荼姚气得身子都甚至是微微发抖,“我们鸟族除了虫子最重要的吃食便就是花草、谷物还有种子,花界这么做就是公然与我族作对!” “看着那些新孵出来的小鸟一个个饿得瘦骨伶仃实在可怜,穗禾于心不忍,这才是找姨母拿主意来了。” “花界不过仗着天帝隐忍才敢如此嚣张狂妄,当真欺我鸟族无人!传我懿旨,开放天界八大粮仓!” “是,谨遵姨母之命。”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荼姚这才是暂且散了散她胸中的郁结之气。缓和了脸色,她对着穗禾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她的身边。 “旭儿此次收服穷奇归来,你可曾有去探望一二?” 闻言,穗禾低下头,眉宇之间全是黯然神情。 “……栖梧宫中既有那位凡间女子受尽殿下疼宠,穗禾不愿再自讨没趣,平添伤心。” “傻孩子,你这是什么话?!” “姨母,穗禾真的是……”实在是心中闷痛,穗禾想都未想就如告状般脱口而出,“殿下甚至都将寰谛凤翎送与了她,这叫穗禾日后该如何自处?” 握着穗禾柔荑的手猛然收紧,荼姚冷冷的瞧了一眼正低头垂目的她。 便就是连她荼姚都不知道事情,穗禾既未去过栖梧宫那又是如何得知的? 想来是自作主张的安插了眼线罢。 愚蠢! 旭凤位尊权重,而栖梧宫中又存有诸多的军政要报,就算穗禾只是单纯的想要时时了解旭凤的动向喜好,但毕竟人多眼杂,若是被宫中陪侍察觉到她安插眼线之举继而上秉到旭凤那处,以穗禾鸟族族长的敏感身份,男人完全可以小事做大,到时别说是穗禾与旭凤成就姻缘好事,怕就怕旭凤借题发挥能直接斩断了她之后往来天宫的机会! 荼姚喜欢一颗听话的棋子,然而现在的穗禾却让她陡然生出了几分不满。 “旭儿当真是将寰谛凤翎送与了她?” “穗禾不敢随意编排殿下。” “如此看来,本座是非要见一见那位凡间女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长辈们都在努力拼事业,唯有小辈们岁月静好静待花开~ 下一章,绾绾和天后要正面刚啦~~ 第22章 如何哄我 “此次时隔百年穷奇出逃,牵连甚广,六界之中,天界、魔界甚至还有久避不出的梅山皆都参与其中。以穷奇自身之力它断不可能冲破上古神器御魂鼎。何况梅山中本就还有梅山君坐镇,御魂鼎一旦出现异动,梅山君万无缘由会丝毫不察,更遑乎是给穷奇出逃的机会了。” 燎原君亦步亦趋的跟在旭凤身后:“那依殿下此言,可是怀疑梅山君存有异心?” -- 第40页 “不,我现在更偏向于是梅山君出了意外。” “可梅山君乃是一界之主,殿下之推测……怕是有些大胆了吧?” “正因为梅山君是一界主宰,所以我才会有此番猜疑。穷奇乃上古凶兽,每次现身皆会引起六界动荡,它的出逃更是关乎六界众生安危的大事,如若此次意外当真乃是梅山看守不力之责,以人之常情,梅山原应立刻将功补过才对。更有甚者,就算是梅山想趁此机会当甩手掌柜,便就是要推卸责任也得需是在人前做出个受害者的样子来吧。但梅山从始至终都不动不言,乃至是不怕被扣上个监守自盗的大帽子也却连个交代都不肯给出……梅山,或许不是不想管,而是根本就没办法管。” “若如殿下所言,梅山的这般作为岂不更像是掩耳盗铃?” “如君主果真遭遇不测,恐怕梅山之中已是自乱阵脚,所以这才会给了贼人可乘之机。想来那潜入梅山偷放穷奇之人一是意图破坏六界之平衡,二则是意图探察梅山之虚实。” “殿下,梅山之中镇有三千妖魔鬼怪,如果释放穷奇只为试探,那想来定然还有后招!此等狼子野心之人须得尽快铲除才是啊!” “父帝已经言明叫我与夜神大殿不必再为此事烦忧。更何况我能思虑明白的事情想来父帝早有察觉。现如今你我只需料理好军中庶务便是,其余的无需多言。” “……是,末将明白。” 与和他稍稍错开了两步的燎原君一前一后踏入迟金苑的大门,走在前面的旭凤不禁微微蹙起眉头。突然顿住脚步,他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在旭凤寝院中的那棵凤凰树旁边,不知何时的竟然是被开辟出了两块方方正正的田圃,里面种着的尽是些旭凤不认识的花花草草,素得杂得就跟凡间那路边山林之中野生的没什么两样儿,与旭凤栖梧宫中之景色当真是全然违和。 “可是那锦觅所为?蛮荒小妖……当我栖梧宫是何地?竟弄些杂草于此。” 闻此质问,朝着旭凤迎上来的飞絮和了听对视一眼,面上皆是带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古怪表情。 “回殿下,这些草药确是锦觅半仙所植。” 半仙? 虽知锦觅是女身,但早就看不惯她整日黏着绾绾的旭凤还是不禁冷笑了一声:“哪里来的半仙一称?我看也就只有她才敢胡乱的编造仙籍品阶了。栖梧宫中花团锦簇,弄一些格格不入的杂草种在这里像是什么样子,都给我拔了。” “可是殿下……”瞧了瞧旭凤那略带嫌弃意味的俊颜,了听行了一礼,接上刚才飞絮未完之言补充着道,“锦觅半仙其实也是受了绾绾姑娘所托才会种下了这些草药。原本绾绾姑娘是打算前去岐黄仙人之处寻药,但锦觅半仙听闻后便说绾绾姑娘所需草药她皆可一一种出,是以姑娘才弄了这田圃,甚是爱惜,就连浇灌都是取过了洗尘池的灵泉之水。属下觉得殿下若要除了这些,是否还与绾绾姑娘相说一声?” 话音一落,熟知他们家殿下那已经是摆在了明面之上心思的飞絮、了听还有燎原君皆是将目光放于了旭凤那处。 他的绾绾……种的?! 实在是尴尬! 沉默了一小会儿,旭凤突然是以拳挡唇,轻咳出声。 “这些花草虽说其貌不扬,但终究乃是实物而非云烟所化,倒也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凤凰!凤凰!不好啦,凤凰!” 只是旭凤话还未能说完,只听由远及近的就传来了锦觅大呼小叫外加气喘吁吁的声音。 一路横冲直撞的跑进了迟金苑,就如同是看见了救星一般的扯住旭凤的衣袖,锦觅微微弯腰调整呼吸。 “不好啦,凤凰,有人非是带走了绾绾!” 听闻此言再加瞧见了锦觅面容上那做不了假的急切,旭凤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转而握住锦觅纤细的手腕,他力气大到甚至都将她的骨头捏得喀喀作响。 “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不……不知道,那人只说主子有请,然后就要强行带绾绾走,我本来想阻拦却不晓得那个人用了什么法术,只不过手指轻轻一弹我便浑身僵硬不得动弹,在原地站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是重获自由,但那时早已没了绾绾的人影,所以我就赶忙跑来找凤凰你了!就在我们从月下仙人的姻缘府回来的那条路上,往东面的方向!” “姻缘府的东面……紫方云宫!” ** “禀天后,人已带到。” 位居高位,一身雍容颜色的荼姚挥了挥手。 待那说话的侍婢按照吩咐退下后,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竟是独留下了绾绾与荼姚两人。 “绾绾参见天后。” 然,饶是过了许久女孩子也未曾听到荼姚的一句回应。 她依旧行着礼,不得起身。 而因着绾绾低头的动作,其乌黑发间别着的一支凤凰金钗异常显眼。 是寰谛凤翎! “我儿归来已有数月,绾绾姑娘作为我儿救命恩人……其实本座按礼也是早就该去向姑娘亲自道谢一番的。只不过本座身为天后,这偌大的天宫之中诸事繁多,难免会分身乏术。现如今这好不容易得了空便就差人去请了绾绾姑娘过来本座这紫方云宫用膳。之前未曾下过帖子,若有唐突之处还望绾绾姑娘不要介意。” -- 第41页 慢慢悠悠的拖着那曳地的华服走下台阶,荼姚一边嘴上客气着,一边来至绾绾的身前虚扶了一下,示意她平身。 下马威已经给过了,荼姚这样的一种姿态是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绾绾七窍玲珑,她已然知晓了她此次传她前来的目的意图。 “天后言重了。” 说话间,女孩子表情淡漠,与荼姚多年身居天后的尊荣气势相比,纤细的她站在此偌大的殿中的确是要显得娇柔可怜了许多。 “我儿贵为天界火神,更是堂堂的二殿下,地位尊崇天潢贵胄,绾绾姑娘既有恩于他,那自然也就是我整个天界的大恩人了。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无论是奇珍异宝亦或者灵丹妙药,绾绾姑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小小礼物便就当是我这个做母神的一点点心意吧。” 荼姚的这番话说的,明着是恩赏但暗地里却不忘时时刻刻的点清旭凤的身份。火神、堂堂的二殿下、天潢贵胄……句句皆是在提醒炫耀着绾绾与旭凤身份的天差地别。 也是用心良苦了。 女孩子微微扬起唇角。 “绾绾若要开口,天后皆是可应?” “奇珍异宝,任你挑选!” “绾绾不需其他,只求旭凤一人。” ——不需其他,只求旭凤一人! ——只求旭凤一人! ——旭凤一人! 闻言,荼姚甚至难得的都没有当场发脾气。 微微眯起眼睛,她目光冷冽,直直的望进了女孩子那一双坦坦荡荡的水润杏眸之中。 她没有丝毫退缩和犹豫之色。 荼姚不禁冷笑。 “你很聪明,但却不识时务。” “绾绾非是俊杰,不过小小女子,做事通常随心顺意,不知天高地厚。”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本座看你不仅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不知痴心妄想这四字何解!一介凡人,地位卑微,原以为攀上了我儿还能得道成仙了不成?!” “天后应是听过一句话的,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① 面对着荼姚的冷嘲热讽,绾绾嘴角依旧是藏含半分笑意。她本就是个温柔的脾气,惯来心绪平和,所以别说是跟荼姚在此处扯着嗓子瞪着眼睛的吵架了,她便就是连说话的音量都还如寻常那般轻轻柔柔。 好似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绾绾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态度更是让荼姚大为不悦。 竟还是个硬骨头! 也对,如若不是有些手段,又怎么能将她荼姚的儿子迷得是神魂颠倒,便就连寰谛凤翎都心甘情愿拱手相送! “绾绾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齿啊。只是姑娘是否想过,我儿身为天帝嫡子,以后继承帝位是众望所归。他若想要女人,自会有美貌女子前仆后继的送上门儿来,除天后需门当户对外,那些侧妃妾室皆可顺他心意,到时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凡人待容颜老去,又该如何自处?” “如果天后当真在心中已是笃定绾绾会被旭凤抛弃,最后郁郁终老,今日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特意传唤绾绾前来提点一番呢?” 她这话就是当着面在打荼姚的脸! 毕竟若是真如荼姚所说旭凤只是玩玩而已,那她这个做母亲的又何须这般急切的来寻晦气! “放肆!” 荼姚可谓是嚣张跋扈惯了,而这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落了面子,气不过的她扬手便作势要落下一巴掌。 可她这手才是刚抬起来,只听紧闭的门外突然有侍者高喊。 “火神到!” ** 与女孩子十指相扣,待回到了熟悉的寝殿,偷偷瞧了绾绾一路的旭凤终于还是忍不住拉过她入怀。 “可是受了委屈?” 他自己母神的脾气,旭凤自然是了解的。 方才,旭凤当着荼姚的面前执意拉住绾绾的柔荑,紧接着是头脑发热一诉衷肠,那一番肺腑之言出口后,荼姚原本就没好到哪儿去的脸色更别提是有多难看了。现如今,旭凤回想起殿上的种种,他除了是有些不好意思外竟生不出一丝丝的后悔。因为他知道,绾绾虽看似柔弱,但实则刚强且非常有主见,所以他必须要让她看到他的心意和坚决。更何况就算是没有他母神此次的擅作主张,旭凤也从没想过要将他的倾慕之情藏着掖着,毕竟绾绾是凡间女子,本身在天宫便无依无靠,如若他再不做出个保护和重视的姿态来,那就等同于是放任着别人能够随意欺辱于她。 旭凤不想让他的这份感情染上他人的污秽心思和猜疑。 “若是委屈了,你同我说,我哄你。” 听着旭凤心跳的怦怦之音,绾绾轻笑一声。 “那你打算如何哄我?” 旭凤愣了一下。 随后他微微低头,挺直的鼻尖就这样暧昧的擦上了绾绾的。仿佛试探一般,旭凤与绾绾唇与唇的靠近到最后就只剩下了短短的距离。然而旭凤有些犹豫,他怕他的鲁莽会冒犯了女孩子,直到绾绾抬了抬下巴。 女孩子给予了旭凤情动的信号。 他们的唇追逐轻啄,谨慎而温柔。 正在缠绵拥吻,只听一声轻响,原是绾绾不小心碰掉了她身后旭凤床榻小桌上面所摆着的一本书册。 “天香图鉴?”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唐】卢照邻《长安古意》 -- 第42页 天香图鉴,嗯,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啥正经玩意儿~ 第23章 天香图鉴 ——这男男女女之间的情爱啊乃是此天地中至真至美之事。凤娃,你也别说叔父不向着你,这个呢可是老夫珍藏多年的情爱书册,你且拿回去好好研习,叔父相信凭借我家凤娃的天赋悟性想来不出三日定就是能参透其中要领。到时基于理论用于实践,待两情相悦水到渠成……你还怕小绾儿不乖乖就范? ——叔父! ——哎,你先别急着脸红,当初偷看人家姑娘洗澡的可不是老夫吧。再者老夫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和小绾儿好。叔父与你把话说得长远些,凤娃你早晚都是要娶妻生子的,而如今你既是有了心仪之人,自就该处处为她打算。小绾儿肉**体凡胎,需经生老病死及轮回之苦,可凤娃你不一样,你乃天生仙籍,更是年纪轻轻便飞升上神阶,要知道你之精元当是十全大补,是以灵修之事对小绾儿本就百利而无一害。况且以凤娃你的性格,想来之后便就算是天帝天后双双阻挠,你也定能见招拆招力排众议,所以有些事情还是早早学习为好,省的日后才知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什么叫早早学习为好!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次他可是被叔父给坑惨了! “绾绾……” 那本天香图鉴被拿在了女孩子的手上,旭凤哪里还敢硬夺硬抢。他站在原地轻声唤着,可女孩子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白嫩如葱的纤指拂过书册因着刚才的坠地而相折的一角,绾绾目光微微偏开,刻意忽略了其上的那些香艳插图。 将整理好的书册放回小桌,面颊泛有胭脂红色的绾绾作势就要绕过旭凤。 “绾绾!” 被突然拉扯住了凝脂皓腕,柔弱的姑娘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一阵恍惚。 她竟是被股极强的爆发力直接推倒在了二人身后的那方柔软的床榻之上。 呼吸一下子就混乱了节奏,绾绾杏眸之中仍留存有意外之色未得消散。 与仰躺着的女孩子迎面相对,旭凤薄唇紧抿眼睫微垂,如此表情更衬他冷颜俊秀无俦,贵气浑然天成。旭凤单膝半跪在床沿,他极有分寸的控制着,叫他那充满了男性力量的身体虽是压迫得极近,但却丝毫未将一点点的重量强行加在了绾绾的娇躯。一手垫在姑娘的脑后,旭凤的另一只手则是顺着被他牵制在了女孩子脸颊边的那段凝脂皓腕向外滑动,手指温柔而又耐心的穿越指间缝隙,旭凤与绾绾十指相扣。 “我想解释。” 用唯是自由的右手捏住了旭凤浅金锦袍的一角,处于他身下的绾绾没有胡乱挣扎,她大眼睛睁得溜圆,似乎是在示意旭凤继续。 他说他要解释,那她便就洗耳恭听。 其实原本绾绾也是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旭凤是神仙不假,但他同样也是男人,所以她的一言不发也并非生气,而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罢了。 “叔父那人你也知道,总是个不着调的,本来我去姻缘府,只是想……只是想寻些你我二人的相处之道,毕竟我长年混迹于男人堆的军营,与其他仙娥更无亲密往来,若说起姑娘家的内里心思我是一窍不通,所以这才想去请教于叔父,可谁知叔父他为老不尊……” “绾绾,你虽无需多想一切随心顺意即可,但我却不行。我既已心悦于你,自然就该要面面俱到。以后如何疼你哄你,叫你心甘情愿的为我羽翼所护,此千万是不能马虎更不得敷衍了事。” 别看旭凤此时的语气是那般的气定神闲,做出的姿态也更是属霸道十足,但掩在其垂下的黑发之中,他的耳尖却早已经红得几乎是要滴出了艳色鲜血来。方才紫方云宫的情真意切爱护有加再添上此时的心意相倾一诉衷肠,如今那天香图鉴是为何物,怕是两人都已抛之脑后。 他是一切的纯粹和坦荡,赢有千般柔情万种。 望进旭凤的一双清澈凤眸,绾绾原才明白。 之前的她恐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相遇,不敢老,不敢死,不敢活得多情或无情。 “旭凤……再如刚才那般,哄哄我吧。” “自当绝不敷衍。” 唇与唇紧密相贴毫无缝隙,承然是再一次应了那句话。 你是我的永遇极乐,也是我的苦海无边。 “绾绾,你有没有……呀呀呀呀!凤凰你干什么呢?!你个大神仙怎么竟然还学那妖精一般的吸绾绾的精气啊!” 连个招呼也没有,心心念念绾绾的锦觅是推门便进。 于是被突兀打断了与心爱女子甜蜜接触的旭凤……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出去!” ** 紫方云宫 “妖女!妖女!蛊惑我儿,乱其心思,竟是连那般失智之言都能出口,当真是要气死本座!本座原还以为旭儿与他父帝有所不同,当年他父帝为了梓芬那个贱**人意图是要废了本座的天后之位,幸亏本座及时自救才未能遂了他们的意,可如今呢?本座为了旭儿事事费心,道道铺路,他更是自己争气,能文能武战功赫赫,离继承天帝之位便就差了那么一步,可他竟要为了一个区区百年寿命的凡间女子便就打算将这唾手可得的至高权力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让他人,简直是荒唐至极!” 为荼姚轻摇羽扇,穗禾虽因旭凤心仪他人而感到心中酸闷甚是不快,但在荼姚的面前,她表现的却依旧温顺乖巧。 -- 第43页 “姨母莫要动气,为了个凡人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当的。更何况殿下向来沉稳聪慧,只不过现在就是被那妖女蒙住了眼睛,所以才会看不清姨母的爱护之情。待殿下冷静一段时日,定就能想明白了。” 斜倚靠在塌上,荼姚顺了顺气。 “呵,都说知子莫若母,偏生我儿跟我不是一条心!” “姨母这是哪里的话,殿下孝心拳拳,姨母该最为知晓才是。再过几日便就是姨母寿辰,想来到了那时,殿下一定会给姨母一个惊喜。” 拉过穗禾的手拍了拍,这发也发过了火儿的荼姚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还是穗禾最得我心,不像旭儿总是要惹我生气。说是给本座惊喜,依本座看啊他只要是能听听话那便就是本座最大的惊喜了。” “殿下是姨母独子,姨母自然是少不得要多费费心的。穗禾自知能力低微,但也想尽力为姨母与殿下分忧。只是殿下身边居心叵测之人实在太多,穗禾当真是有心无力。” 似乎是并未听出穗禾此番言词之中隐藏的煽动之意,本就在气头上的荼姚双眼微眯:“既是旭儿身边存有包藏祸心之人,那就须得一一铲除才行,尤其是那个凡间女子!” “迷惑我儿,她罪该万死!” ** “锦觅仙子为何如此愁眉苦脸?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可与在下一言,润玉定不会推脱。” 坐在水潭边的锦觅鼓着脸颊托着下巴,重重的叹了口气:“原来是大殿下啊,我先谢过大殿的好意了,只不过我的这个烦恼大殿是帮不了的。” 润玉挑了挑眉,似乎是来了兴趣。 “锦觅仙子不如说来听听。” “凤凰罚我背梵天咒呢,可烦死我了,我连看都看不进去,更别说把这些背下来啦!” 虽说与锦觅的交往算不上是有多密切,但锦觅喜爱收集灵力一事润玉也从月下仙人那里有所耳闻。但靠着他人施舍灵力终究不是正途,而梵天咒乃为仙家修习之基础,因此不难明白旭凤的此番作为其实是有意欲帮这小小的葡萄精固本培元,更是希望她能够循序渐进,少在修习一事上动些偷懒的歪脑筋。 只不过润玉也是知道旭凤的脾气的。旭凤外冷内热嘴硬心软,即使是有意相助也惯不爱多费口舌。且他既身为天界二殿下又是多年统领五方天将的主帅,所以在生活中他总也是难免会无意的带上些发号施令的口吻说话。可锦觅从小就是野惯了的,自然不可能像旭凤栖梧宫中的侍婢又或者他麾下的将领那般行事规矩说话体统,因此恐也难免会惹得旭凤生气不喜。更何况旭凤现在是将一腔柔情都赋予了他宫中的那位娇客,想来更不会有什么耐心去应付锦觅一个不过借住于此的葡萄精了。 但毕竟是与旭凤兄弟情深,所以润玉也不禁想要为其辩解一二:“旭凤乃是我天界战神,在习武修炼一事上颇有建树,他既如此要求,必定也是为了锦觅仙子好,仙子当初欲上天界不就是为了想办法去救你的那位朋友嘛。” 本觉得润玉性子温和,与那凤凰全然不同,可没想到他竟然话里话外的也是在偏帮于他,这下子锦觅更是气得肝儿疼。 “什么为了我好啊!他就是知道我不爱看书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来折磨我!自我认识他起,凤凰对着绾绾从来都是温柔细语的,可对我就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这次我不过就是说他像妖精嘛,至于这么小气吧啦的!那他本来就是在吸绾绾的精气,是我亲眼看见的!” “咳咳,锦觅仙子,还是慎言为好。” 润玉差点就被呛住了,舍了风度,他连忙是上前一步,然后用手一把捂住了锦觅的嘴。 可锦觅依旧是懵懵懂懂的,拉上润玉的腕子硬是挣脱了出来,她继续着道:“为什么你要叫我慎言?我就说凤凰的灵力何来如此高强,原竟是用了这等旁门左道的功夫,被我拆穿后他还恼羞成怒的非要罚我。大殿,你可是凤凰的兄长,当真不知他这般无法无天吗?还是说你就因为是他的兄长,所以故意包庇!” “……” “……” 尴尬的润玉与气呼呼的锦觅对视,双双无言。 最终还是润玉硬生生的转了个话题。 “锦觅仙子,一会儿乃是天后寿宴,我本不打算前去,但如若锦觅仙子觉得背书无聊,倒不如同润玉一起到殿上凑个热闹?” ** 八月称觞桂花投肴延八秩,千声奏乐萱草迎笑祝千秋。 “穗禾携鸟族诸仙,恭祝天后娘娘上寿无极长乐未央。” “穗禾有心,旭凤若有穗禾一半体贴,本座便也就心满意足了。” 抬眼间更是柔情百转,穗禾瞳孔之中唯有举酒欲饮的旭凤一人。 “承蒙天后抬爱,女儿家无用,哪里比得上火神殿下征战六界勇武无双。” 荼姚瞧了一眼旭凤,言语之中略藏深意:“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平常自然要多加走动走动,可别因为些小事疏远了关系才好。来,穗禾,到旭凤身旁坐下,同旭凤坐在一起也方便与本座说话解闷儿。” 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身子,旭凤意图是想要离着穗禾更远些。今日是他母神寿宴,旭凤自然不会当众落了荼姚及穗禾的面子。但原是一直在喝酒解闷儿的旭凤……他却在穗禾为他亲手斟满玉盏后再未有所动。 -- 第44页 穗禾举杯,轻唤一声:“殿下……” 但旭凤依旧神色冷淡。 “你自己喝吧。” ** “陛下,你看看他们两个坐在那儿像不像是我偏殿之中悬挂的那幅画,春雨霏霏俪影成双。我记得那幅画上面还提了个相当应景的名,叫珠联璧合。” 啪啪的拍起手,锦觅突然的兴奋吸引了殿上所有人的注意。 “哦,对对对!就是珠联璧合!虽然凤凰给我的那本梵天咒我还没看完,但是那几本书里面夹着的有一册叫天香图鉴的,里面竟是些画,其中就有一幅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凤凰凤凰,原来你与孔雀仙灵修过啊!那绾绾呢?你可是与绾绾将那天香图鉴中的所有功法都修炼完啦?”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嗯,估计是修罗场~ 凤凰:为了绾绾好,看来是可以把灵修之事提上日程了。 快要开启凡间篇章啦,凡间的绾绾与二凤依旧要甜甜甜~ 第24章 寿宴生事 “大胆!你把这里当作是什么地方?!竟敢满口污言秽语辱我天家尊严!” 今日乃荼姚寿宴,虽说这寿宴千万年来皆是如此毫无新意,导致了荼姚已经都不甚在意这样的一个日子。但毕竟天后的寿宴乃是彰显其威势的一个绝佳机会,因此荼姚即便是不加重视,但却也不能容忍有人在这里乱了她的规矩,落了她的面子。 方才,荼姚吩咐穗禾坐于旭凤身边之言行就算属一番试探。荼姚是料准了她那好儿子的脾气和秉性……她知道,就算是心中再不情愿,旭凤也定然是不会在她的寿宴之上当众惹她不快。而事实证明也确是如此,于是得寸进尺趁热打铁,荼姚是想仗着她自己今日寿星的身份鼓动天帝,直接就当着众仙家的面前定下旭凤与穗禾的婚约。此举一方面是了却她荼姚的一桩心事,而另一方面她更是意图借由父母之命断了旭凤与那凡间女子痴缠的妄想。 这话已是出口七分,就差了那么三分便可圆满,却没想到竟然是被这样的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小仙给扰乱,搅得荼姚的计划暂时落了空,她怎能不恼不火。 然而锦觅单纯懵懂,完全不知灵修到底是为何物的她只不过就是想到了便说出来罢了。 那本薄薄的天香图鉴是被夹在了无相心经以及刹娑诀两册书籍的中间,锦觅又怎么能想到那是旭凤在被她撞破了亲热后所恼羞成怒下的一个无心之失呢。还以为其不过就同梵天咒还有另外的那些书册是一样的锦觅自然而然的就认定了那也是旭凤交给她让她须是要背熟的修炼功法。而比起厚厚一本的梵天咒还有那字体密密麻麻的无相心经,仍是孩子心性的锦觅自然是对满布插画的天香图鉴要更为感兴趣些。 瞪着双大眼睛,锦觅对于荼姚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显然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同样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坐于她身旁的扑哧君那不停拽着她袖子,以及对面桌后月下仙人那冲她不断摆手示意的动作。 之前的兴奋劲儿被一扫而光,锦觅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 “我没有污言秽语啊,我只是想与孔雀仙讨论一下灵修之事,好共同进步来着。” “锦觅,住口!” 面对旭凤的厉声喝斥,锦觅更加是一脸懵逼。 这只喜怒无常的鸟儿,她偷懒不学,他生气,那她如今勤奋好学了,他怎么还生气啊。 “凤凰你怎么……” “我说了住口!” 锦觅立刻闭紧嘴巴。 她还是挺怕凤凰的,特别是绾绾不在身边的时候,都没人能帮着他消火。 “殿下切莫生气,当心气大伤身啊。”穗禾于一旁轻声劝着。 其实锦觅之言让穗禾也甚感难堪。毕竟即使在锦觅口中那与她灵修的对象乃是旭凤,但将涉及到了她女儿清白的一事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穗禾总还是万分恼怒的。然,就算是再有天大的怒气也在旭凤的维护之下似烟消而云散。穗禾端得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作势就要挽上旭凤的小臂。 察觉到她的意图,旭凤没有避开,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可那双凤眼之中所藏的冷意竟是叫穗禾不由自主的便动弹不得。她的手直直擦过了男人刺绣着凤凰暗纹的纯白罩衫,最后别说是旭凤的手臂,穗禾便就连他的一角衣袖都未能抓住。 落空的五指收紧,穗禾泛红了眼眶,可旭凤却视而不见。 他不信穗禾对此事毫不知情! 旭凤虽说的确是喝斥了锦觅,但他偏偏还要与她说声谢谢。方才荼姚言词之中的潜在意思旭凤并非听不出,若不是锦觅糊里糊涂阴差阳错的弄了这么一出儿,恐怕从他母神那里传出的那一句穗禾即将入主栖梧宫之言便十有八**九会成了真。 旭凤纯良孝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心甘情愿的受人摆布。 只不过谢是要谢,但罚也得真罚,锦觅不禁大脑的将绾绾拖了出来,这已经是触到了旭凤的逆鳞。毕竟抛开了他母神对于女孩子的那份敌意不说,绾绾与他关系暧昧但却无名无分,久居栖梧宫中本就让她清白有失,而如今再经锦觅这么一传,想必明朝又会是谣言四起。且锦觅这只蛮荒小妖既能有本事混入大殿,那安安静静的吃些灵果什么的倒也无妨,可她偏偏在闯下了此番祸后还如此看不清楚形势。他母神已经十分恼怒,但锦觅仍不知死活火上浇油!若不是旭凤抢下了话头当众发火,想来荼姚的下一句定是要让雷公电母将她拖下去直接法灭了。 -- 第45页 顶着殿上暗藏的火**药味道,润玉起身朝向位居高处的两位天界主宰拱了拱手。 “父帝、母神,润玉瞧着这位仙友天真烂漫,想来非是有意要冲撞旭凤及穗禾公主,更非是有意要顶撞母神。今日既是母神寿宴,自乃我六界之大喜,润玉斗胆,在此为这位仙友向母神讨个恩典,还望母神莫要为此事坏了过寿的兴致。” 润玉带锦觅前来不过临时起意。进了大殿,锦觅兴冲冲的对着他招呼道她有朋友在此处,然后也不等润玉回个话便就跑走了。其实在一开始润玉也不甚在意,毕竟锦觅性子活泼好动,在天界之上交到一二好友确属正常。更何况润玉是天帝长子,既然来了就自然是要同旭凤一道坐于天帝天后左右相陪,原也不可能顾得上锦觅,所以也就只好摇了摇头放任她去了。 如今锦觅惹下了祸事,润玉断不可能袖手旁观。 人是他带进来的,那总也是要由他完完整整的再带出去才对。 “母神,兄长言之有理,母神寿宴,何必要为了一个小仙大动肝火。” 原本还想趁机挤兑挤兑润玉这只出头鸟,但既然自己的儿子也跟着开了口,荼姚倒也不愿过多追究,但当她再一次将目光聚于锦觅身上之后,荼姚猛地就变了脸色。 “你这小仙,来赴寿宴,何还敢用幻术掩盖真身?!” 荼姚手指微动,锦觅发间的锁灵簪应声而落。 “繁花似锦觅安宁,锦觅……锦觅?” 掩过了一身水蓝衣衫的俊秀男子那喃喃自语的,是酒仙的一句。 “哎呀哎呀,这不是百花宫的梓芬嘛,保养的可真不错,越长越水灵了啊!” ** 栖梧宫 挽着袖子,女孩子蹲在药田的外围正不嫌麻烦的一株株的浇灌着那些花花草草。 她的背影纤细而娇柔,如扶风弱柳,如荡水睡荷。 绾绾不愿去参加天后的寿宴。毕竟天后看她不顺心,而女孩子也没那么小心眼儿的非是要在人家最开心的时候故意凑到其面前去给人添堵添心烦。再者说了那种众仙云集的殿前,即便是有旭凤相伴,想来她一介凡人也不会待得自在。 于绾绾的眼中,天界之内的其他地方总是没有栖梧宫好的。 “夜晚天凉水寒,以后莫要于这个时辰再碰灵泉了。”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旭凤屈膝半蹲在绾绾身边。 他接过女孩子执于手心的那只木勺将之扔回了一旁盛有灵泉之水的小桶。 大手将绾绾的两只白嫩柔荑全部拢在了中间。方寸之内火红灵力升腾,不过片刻而已绾绾指间沾有着的冰凉水滴全然雾化,不留一丝痕迹,就连小手的表面都如同是贴近了火炉一般瞬间就暖了起来。 本想依着旭凤的意思同他一起站直身子,但在半路踉跄一步,绾绾没忍住轻轻嘶了一声。 “腿麻了。” 在被旭凤打横抱起的刹那,绾绾下意识就用手臂攀上了他的脖颈。 现如今,她对他所有亲近的回应是愈发熟稔而自然。 仰着脑袋,绾绾瞧着旭凤那精致到完美的下颌弧线就移不开目光了:“在寿宴上可曾饱腹?你一身醇香,莫不是光喝酒了吧?我做了你喜欢的糕点,是否要用一些?还有锦觅,这么晚了都还没回来,我有点儿担心她。” 伴着绾绾一个接着一个出口的问题,旭凤穿越寝苑的花园、长廊,最终是轻手将她放于了她的软榻之上。 毫无一丁点儿的不耐烦,旭凤回应着那些问题答道:“已经饱腹,我并非光喝了酒,只是母神寿宴,我免不了要为母神挡了几杯而已,你既是亲手做了点心,我自然是要用一些的,还有锦觅那小妖,她闯了祸,知道回来逃不过罚,所以便耍聪明的随润玉去了璇玑宫。” 也不多问锦觅究竟是又犯了何错,绾绾只是笑笑。 “锦觅是孩子心性,活泼好动天真懵懂,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你以后也莫要再同她发火,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以后若是我们有了孩子,你这当母亲的也会如此心软?” 因着旭凤这话,绾绾愣了一下。 而脱口即出的此言显然也让旭凤自己觉得有了些许的孟浪。如掩饰一般,他往前倾了倾身子为绾绾取下了她耳上的白玉坠饰。绾绾以前从不会佩戴这种东西,一是她不精于打扮,二则是觉得累赘。但自从她和旭凤心意相通后,绾绾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注意旭凤之前送来给她的那些翠珏玉饰。 那皆是他的一番心思,而她不愿辜负。 “我近几日恐会忙些,寰谛凤翎你还需日日佩戴,可保平安。我若不再宫中,母神召你,你尽管推脱不去,待我回来后自会去向母神解释。还有……还有外界如是有风言风语传出,大可不必理会,就是些闲暇之人胡口乱说的罢了。” “……” “你要是乏了便就休息,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 距离旭凤离开已有三日。 院中,绾绾与一青衣男子迎面相对。 “唉,你说火神放着被他金屋藏娇的大美人不赏,为何偏是要来追捕我这条无辜的小蛇呢?” “……” “美人儿,你说……我要不要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然后再去找我们英明神武的火神殿下要条出路啊?” -- 第46页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剧情跳过跳过,锦觅身世快揭开了,也就是说该绾绾和凤凰也该准备跳轮回台了,兴奋的搓手手 今日的二凤依旧是个有脾气的二凤~ 第25章 月下美人 月下,姑娘家一身淡粉裙装,清透娟秀,美目流转间更是顾盼生辉。 瞧着面前这距离着她所站之处不过短短三米的青衣男子面上那戏谑轻佻的笑意,绾绾不动声色的握紧了她手中的一把被其垂坠广袖而掩在了底下的锋利剪刀。 这个时辰……她原是出来要剪几朵昙花的。 女孩子如乌云般拢于一侧肩膀的顺滑青丝之上甚是朴素,全无任何艳色装点其间,既无银更无金,自然也就少了那支无比珍贵的凤凰钗。 绾绾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闯入这里。毕竟她所身处的这个地方是栖梧宫的迟金苑,是天界战神旭凤的寝苑。 “日前听闻火神殿下从凡间带回一女子,从此便在栖梧宫中金屋藏娇百般恩宠。我原还分外好奇,想着究竟是何等的天仙颜色或是婀娜身姿才能让我们这千百年来都不曾亲近女色的火神殿下动了春心。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看来我这六界美人赏析宝典也该是要为姑娘再添上一笔了。啧啧啧,尤其是姑娘的这个腰啊,纤纤如柳,怕是不盈一握,瞧着可比那巫山神女瑶姬还要多出了几分窈窕妩媚之意。” “……” 绾绾抿唇。 所以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说实话,我刚才实在是被破军追得紧了,所以才慌不择路的逃到了这里,以我现在的处境而言,若是抓了姑娘作为挡箭牌,确有七成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但没办法啊,我彦佑天生就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要真是拿把刀架在了如姑娘这般美人儿的脖子上,恐怕便就是我自己都要心痛到无法呼吸了。” “油腔滑调……我看你是想被挫骨扬灰!” 随声音一同落于院中,旭凤在平日里总是披散着的长发如今被金冠高束成马尾,少了几分柔和随性,又平添几分冷冽质感。他细碎刘海偏向一边,更衬五官精致丰神俊朗,天神之姿恐难用这世间瑰丽辞藻描画出其的千万分之一。 “旭凤!” 循着那带有着欣喜之情的轻柔呼唤的方向,男人飞身而起,他有力的手臂是一把揽过了女孩子那刚刚才是被称赞了的纤纤细腰。一臂便足以圈了个完全,隔着衣袖,旭凤绷起的肌肉紧贴着那不盈一握之处。自信到根本不惧于把后背留给他的对手,旭凤带着姑娘家娇柔的身子直接转过了大半圈,将她好好护于了身侧。 衣摆鼓噪无风而自动,旭凤的一双藏情凤眼半眯,他目光冷淡神情微寒,独属于战神的凌厉气场四散开来,几乎是烧灼着这院中的空气都一并喧嚣沸腾了起来。 但在此时此刻却又与他面上的冷颜全然不同的,旭凤虽是未看向绾绾,可他的手却是绕过了他自己的身前,然后满载温柔的划过了女孩子细腻的肌肤,将绾绾那因着他的动作而飞扬散开至脸颊边的几缕馨香秀发轻轻别于了耳后。 旭凤,他是彦佑见血封喉的痛,却也是绾绾欲说还休的梦。 “拿下!” “是!” 随后赶来的燎原君及五方天兵天将领命,即刻上前将彦佑团团围于院中。 “哎,凤凰,扑哧君这是犯了什么错?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啊?!” 三天前,锦觅在天后寿宴之上暴露真身,引起了天帝及水神的双双注意。宴会中神仙众多又七嘴八舌的,是以她这颗葡萄精偷偷溜出水镜继而藏身于天界之事很快便就作为八卦谈资传到了长芳主的耳朵里。锦觅被带回花界受罚乃是意料之中,但意料之外的,她却也因此认回了她高居水神之位的爹爹。 本来是跟着润玉过来瞧热闹的锦觅一看那被旭凤追击的人乃是她的至交好友扑哧君,当即就忍不住开口了。不过虽说她现在是有了水神长女和天界大殿下未婚妻的名头作为靠山,但那印在了骨子里的惧怕是抹不掉的,尤其是在对上了旭凤的那一双深邃眼瞳后,锦觅不由自主的就有了些心虚。 “呃,不是啊,我的意思就是说,因为大家都是朋友嘛,要万一真存在了什么误会的话,其实我们还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的,对吧?绾绾!绾绾!你说对不对?!” 抬头瞧了瞧旭凤,绾绾见他此刻薄唇紧抿,显然是心情不佳。 “旭凤做事总有他自己的道理,你若真不想看到旭凤与他兵戈相见,倒不如先去劝劝你的那位朋友吧。” 绾绾不清楚旭凤和这位名叫彦佑的人之间究竟是有着何种恩怨牵扯,但五方天将乃是天界的正统军,而旭凤一向恪礼自律,定是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无缘无故的调派五方天将出动,所以现在想来,这人八成是与天界的某件大案有关。既是旭凤的公事,那么依照绾绾的一片七窍玲珑的心思,她自然是不会同单纯懵懂的锦觅一般随口出声规劝。 锦觅与那青衣男子是朋友,她心中的焦急绾绾可以理解。所以心善的绾绾所出口的那一句叫锦觅一劝的言词也确是真心实意,毕竟那青衣男子虽然油嘴滑舌了些,但心肠却是不坏的,要不然以他的本事,他方才明明是有着成百上千次的机会可以劫持她去威胁旭凤,但他却始终没有。 -- 第47页 既然如今旭凤还未出手,那么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大殿,真的,你能不能让那些天兵天将们先住手啊?” 绾绾都不偏帮她,而旭凤更加是不可能听她所言,因此锦觅只能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白袍仙人的身上。她拽着润玉暗绣有星辰的锦缎袖口如撒娇般来回摇晃。 但润玉却只是笑笑。 “旭凤乃是五方天将之统帅,而统帅之命便为军令,军令如山,润玉又怎能擅扰。” 包围圈中,彦佑玉笛一出,结果竟是除了燎原君还能勉强的倚着剑站立外,其余兵将皆被横扫了一片。 “呵!” 绾绾突然听闻身侧传来一声甚轻的冷笑,还未有所反应,女孩子只觉有一只大手顺过了她披散在背后的长发。然后在下一秒钟,院中战局扭转,旭凤身影变幻,以单手对上玉笛,他硬是凭着他那股澎湃的火性灵力将彦佑压制在一个几乎是动弹不得的境地。 而看到旭凤已经亲自出了手,锦觅都快要替着她的扑哧君绝望了。 “大殿,你快劝劝他们别打了,凤凰一个人就可以法灭了扑哧君的!” 润玉不动声色的从她手中抽回了袖子。 “别着急,我需要验证一件事情来证明我自己的清白。你尽管放心,我们目前还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哎,大殿下!” ** 虽贵为战神,但旭凤身上其实却少有杀气。 负手而立,他站在原处,神情淡漠的瞧着场中那对峙的一青一白。 “彦佑,方才交手之时我见你水系术法修为尚可,却不知遇见你们水系大宗师夜神殿下能挡得过几招?我们夜神只修水系,如果打不过的话,不妨加点儿火灵调剂一番?” 无暇分心去听旭凤之言,彦佑握笛的手都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快走!” 就在此胶着时,随一道故意压低了的嗓音而来的还有一抹破空之声。 “灵火珠?!” 射出红色灵珠的蒙面黑衣人借此一招晃过润玉后,接下来,他的目的简直是昭然若揭。 因为他飞身而去的方向……唯有一个绾绾。 他们是神仙,所以一切的发生和发展都不过是在眨眼之间。然而就在黑衣人那五指成爪的手都即将是要挨上绾绾细白的脖颈时,女孩子却出乎意料的抬腕露出了她藏于袖中的锋利剪刀。 绾绾不想伤人,当然,凭她也伤不到这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她一不会武功二没有仙法,因此这就只是绾绾在出于惊吓状态中的一个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反应罢了。而黑衣人显然是没有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还能做出这样一番的举动,他身形不禁一顿,脸上的黑色面巾被挑开。 于此同时,杀意即刻笼罩了整座迟金苑。 “旭凤,留活口!”润玉高喊。 黑衣人胸前落上重重一掌。 就连绾绾的一根头发丝都未能碰到,他被迫撞碎了院中的假山。 随沙砾碎石一同摔下,黑衣人侧身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而立定在他身前,旭凤五指收拢,隐约可见其上那凸起的青筋。 “鼠仙?” ** “机机,你说你好不容易才肯来我这姻缘府邸一趟,总是苦着个脸做什么?” “你说我能不愁吗!这水神、风神皆是上神阶,我一介小仙得罪不起,而天后呢?天后更是压在我脑袋顶上的神仙,我更是万万得罪不起!这眼下都快要到了锦觅仙子下凡历劫的期限了,可我这命数都还未曾给她安排妥善,真是愁得我头发都要掉了!也不知道这锦觅仙子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天后,竟还能让天后专门召我过去提点一番。” 闻言,月下仙人撇了撇嘴。 荼姚就是个小心眼儿的,那锦觅是先花神之女又是润玉的未婚妻,不仅如此,前些日子她还当众扰乱了她的寿宴,这荼姚不记仇才怪呢。 “我当是什么事儿,反正不过短短数十载,你随便给安排一个差不多的不就得了。” “你说得轻松!” 随着月下仙人踏入姻缘府邸的内院,透过一扇半开的小窗所见,被日光照耀得熠熠生辉的是姑娘家微微偏低的一张瓷白小脸儿,她嘴角含有温柔笑意,正不知在提笔写着些什么。 “咦?” 缘机仙子顿住脚步,疑惑出声。 “怎么了,机机?”狐狸仙顺着缘机仙子的目光望去,在意识到她是在注意绾绾时,月下仙人立刻带上了几分兴奋的跟她炫耀着道,“漂亮吧!可人儿吧!我家凤娃的眼光那是顶顶好的!” 缘机仙子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怎么瞧着这姑娘有些怪呢?” “怪?我家小绾儿好得很!” “……竟是毫无生相。” 作者有话要说: 凤凰好苏,我爱凤凰! 第26章 心头至宝 “缘机仙子此话何意?!” 心中顿时一惊,根本就来不及去看旁边月下仙人脸上的表情,缘机仙子是一刻都不敢耽误的连忙循声转身。 将头垂得低低的,她俯身恭敬一拜。 “小仙参见火神殿下。” 迎着日光步步生辉,旭凤于在依旧还行着礼的缘机仙子身前停住。 与往常不同,男人此时既不还礼也不叫起,只是微微偏过了头。他目光蕴藏丝丝留恋,纠缠遗落在了那如是被姻缘府黑红色镂雕的檀木窗沿裱在了一幅画中的女孩子……她那甚是娇美惊艳的侧颜之上。 -- 第48页 方才,旭凤被天帝太微召入九霄云殿议事。原是来自前线的军报奏折上书,说于忘川河畔下游的西北角一带,魔界西城主与北城主为争夺地盘致使兵火连绵竟然数月不止。而天帝太微本就存有一统六界的宏愿,所以他表面上打着的虽是为止戈之名,但暗地里却动了要趁机彰显其天威的念头。在大殿上,天帝太微一番正义言词出口,意图调派数百精兵开赴前线,驻扎于忘川上游以示威慑。而旭凤身为五方天将之统帅,六界赫赫有名的战神,自然便是此差事的不二人选。 这才是将鼠仙处决,折腾了他许久的公事也终于得了个圆满。虽知父帝母神有内情隐瞒,但于旭凤而言,鼠仙独揽大罪供认不讳,而夜神洗清冤情自证清白,这便就已经足够了。至于鼠仙之前在殿上的那一番言论中所涉及到的有关于上一辈的恩怨情仇,旭凤是根本提不起丝毫兴趣,毕竟他身为人子就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其余的,他便就是想也压根儿插不上手。 原本思索着在接下来能够安稳几日,与他心尖尖上的女孩子多加亲近亲近,却没成想连口喘气儿的工夫都等不到便就又接下了这样耗时的一桩公事。可说到底旭凤在面对天帝太微时的自称乃是儿臣,除了儿,另还有臣。君主之令,不得不从。是以领命告退后,旭凤便有心绕来了姻缘府邸,原是想接绾绾回家温存,却未曾料到于无意之间竟会听闻缘机仙子有此一言。 什么叫毫无生相?!他的绾绾明媚多娇,与他一起嬉闹游玩之时更是爱说爱笑,又怎么会毫无生相! “缘机仙子还未给本神一个解释。” “这……”犹豫着,缘机仙子显然是还未想好说词。 旭凤向来不喜与女仙过多亲近,更况且她的官职与旭凤相比也着实是不够看,所以缘机仙子顶多也就在大朝会时才能有幸得见他们天界这位丰神俊朗的二殿下一面。因此光是知晓旭凤战神之名的缘机仙子全然是不了解他的脾气的,以至于这该要如何向旭凤回话对她来说便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再者缘机仙子虽经常待于府中,但出自女人们的天性,她其实也是通常乐意派人去打听打听这六界上下的八卦传闻,因而自然也是知晓栖梧宫中的这位娇客乃是他们火神殿下的心头至宝。这火神殿下为表心意博美人儿一笑,甚至是连他宫中的权利都全权交托了出去,此番宠爱做法在缘机仙子他们这类吃瓜群众的眼中那完全就是将这心头宝拥作了他栖梧宫内的正宫娘娘了。 而缘机仙子呢?她不过就是一掌管轮回及推衍占卜的小仙,自是开罪不起旭凤这样身份尊崇武力高强的大神。她低着脑袋,寻着了个机会就不断冲着一旁的月下仙人挤眉弄眼,示意让他来帮衬一把,好缓和下此间这略有些凝滞的气氛。 月下仙人见好友为难,连忙是扯住了旭凤的手臂。他想着旭凤一向孝顺,肯定是不会拂了他这个做叔父的面子。 “凤娃,你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沉默半晌,旭凤突然微微弯身回了一礼。 “还请缘机仙子话说分明,何谓毫无生相?” 缘机仙子惶恐接道:“回殿下,小仙司掌轮回盘,如今虽未正式行有推衍之技,但以小仙千年的经验来看,姑娘之相确不是生者该有之相。” 既非生,也非死,真真是奇怪的很。 “这怎么可能呢?!小绾儿她……” “缘机仙子请继续。” 顿了顿,看了一眼那被旭凤之言打断了急切的月下仙人,又瞧着了此时面色还算是无异的二殿下,缘机仙子这才敢遵命,试探着回应:“但其实这也有可能是姑娘死劫将至,所以才会有如此面相。” 凤眼微眯,旭凤冷笑一声。 “缘机仙子便就是以经验和可能四字来回本神的话?” 旭凤平日里随性,惯不爱以神阶相压,对众仙说话时的自称皆是我啊我的,而这一连两句都转换是为本神,可见其心中恼怒已经处在了一个爆发的临点。 缘机仙子察言观色,便又急忙开口补救。 “殿下恕罪,这万千凡人的命理皆是有小仙所持,只是小仙观姑娘之命理仿佛眼前遮有一层薄纱,因此只得以推测之言相告。不过若想作准,还望殿下恕小仙斗胆,敢问殿下是否已与姑娘有肌肤之亲,行周公之礼?” 旭凤贵为九天上神,如若当真与凡间女子行了那夫妻房事,其之精元势必会对凡人的命数产生一定的影响,是以缘机仙子才会有此一问。 而当着长辈的面前被如此直白问询这等男女之间的房中私密,旭凤只觉一阵尴尬。如是掩饰一般的轻咳出声,他压低嗓音快速回道:“……并未。” “那这般……小仙也……” 此时,正巧与那身在似画中的姑娘望过来的一双大大杏眼相对,瞧着那藏星纳光的眼眸一弯便作了新月状,旭凤原是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随之露出了淡淡笑意。 现在任何的推测都是做不得数的,更何况在她身上还有他天上地下唯有一支的寰谛凤翎相护。 “还请缘机仙子上上心,得了准信再来给本神一个答复。” 说完,旭凤向月下仙人行了一礼,抬脚朝屋内走去。 “哎,殿下!殿下!” 眼看着旭凤头也不回的离开,缘机仙子不禁长长的泄了口气儿,与饱含珍重之意的月下仙人对视一眼,她更加觉得委屈难忍。因为锦觅历劫一事,水神、风神和天后那边已是将她搞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更别提现如今又是为了自家的心头宝而掺和进来了一位天帝嫡子的火神殿下。 -- 第49页 “哎呦,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 三日后 忘川河畔 放下手中奏报,旭凤起身拉过女孩子家细腻温软的柔荑,将之全然包裹进了掌心。 旭凤没想到绾绾竟会同着月下仙人一同来此。 “可是想我了?” 绾绾攥着他的袖口没有说话,但她亮晶晶的大眼一眨巴一眨巴的,也权当是作了默认。 “看着你们这小两口甜甜蜜蜜的,叔父我是甚感欣慰啊。哎,凤娃,此番何时能回天界呀?你都亲自来了,想来那些个小城主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当即便止了干戈吧。” “话虽如此,但后续之事还是不少。” 打断了帐中话家常的是一直跟随于旭凤左右的燎原君。 “殿下,缘机仙子到了。” 帐外,燎原君对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缘机仙子一拱手,挑眉请她入内。 “小仙参见火神殿下。” 这好不容易才盼得旭凤离开了天界,本以为还能再避上一段时日的缘机仙子楞是从自家的府邸里面被燎原君硬生生请来了这忘川河畔。这终于算是整理好了一会儿要面对旭凤时该用的面部表情,可刚一抬头便瞧见了火神殿下的那块心头宝也在帐中,霎时间,缘机仙子的脸上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僵硬的挤作一团,看起来甚是滑稽。 绾绾一向都对他人的情绪颇为敏感,她自是能察觉出来缘机仙子此时的不自在来。但被旭凤和月下仙人瞒在鼓里的女孩子到底是不知其中缘由为何,因此绾绾虽有疑惑可却不得源头深究。 好奇的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装扮,绾绾一张精致的小脸儿上满是迷茫。 “咳!”旭凤轻咳一声。 缘机仙子猛地回过神来。 “姑娘有礼了。” “不敢,仙子有礼。” “机机……” “红红……” 全然没想到今天还会在这里再次撞上的月下仙人和缘机仙子皆是表情怪异的与着对方打了个招呼。 而待这声招呼打过,周围一瞬安静。 ** 借口泡茶,心思玲珑的绾绾主动退出了帐子。 “已过三天,缘机仙子可是想好该要如何回复本神了?” 这旭凤着了他的金色战甲,使其原本就厉的气势那更是上了一层楼,缘机仙子没了法儿,只得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火神殿下,是小仙无能,确推衍不出姑娘的命理。” 闻言,旭凤微微蹙眉:“因何缘故?” “姑娘命数非生非死,亦似乎未曾以凡人之身入过轮回,小仙反复推衍了百遍,只能确认姑娘命中有一死劫,但此劫何时会应,又该以何种形式去应,小仙无能,当真是推衍不出啊。” 死劫? 旭凤置于膝上的右手紧握成拳,骨节相擦之间咔吧作响。 “……缘机仙子可有破解之法?” 抬眼瞧了瞧那端坐于桌前的旭凤,缘机仙子犹豫了半晌才敢开口。 “依小仙之拙见,姑娘命中的死劫既是躲不过测不出,那倒不如让姑娘直接迎合其上。小仙方才所言姑娘不知因何种缘由一直未曾身入轮回,可凡人之生死皆以轮回转世为始为终,如若姑娘能重投轮回盘,自就当是死过一次。” “死劫死劫,既然身死,那劫便顺理成章的算是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这章可以跳轮回盘,但没想到写着写着又那啥了,我都不敢说下一章能不能跳啦~ 不过好喜欢萨顶顶老师的机机啊,超可爱~ 第27章 红尘缘始 ——过往可曾有凡人在生前入轮回之先例? ——这……并未有此先例。 ——荒唐!既本无此先例,你又何敢这般大胆提议?!缘机仙子莫不是拿着本神的心上人在找乐子吧! ——火神殿下息怒!小仙怎敢信口胡说,故意戏耍于火神殿下!还望殿下耐心,请再听小仙一言!小仙这千百年来,原也是第一次遇见同绾绾姑娘这般非仙非魔但却又命理模糊不清之人。姻缘府邸中殿下言犹在耳,小仙绝不敢敷衍,是以回去后便将姑娘之命数反复推衍了上百遍,但最终所得结果却都甚是微少。小仙虽不知这其中缘由为何,但根据衍生的卦象显现,姑娘命中存有死劫乃是确有其事。 ——继续。 ——殿下也知,六界众生之死皆需顺应天道,尤其为凡人者,轻了,不过轮回转世……如若这般自然最好不过,毕竟转世之事还由小仙司掌,到时小仙也自当可为殿下与绾绾姑娘尽力的帮衬一二。但若重了,天道降罚,三魂七魄灰飞烟灭,别说是小仙了,便就如殿下这般法力高强的上神也必定无能为力。所以小仙并非有意轻看了绾绾姑娘于殿下心中的分量,更不敢去拿绾绾姑娘的生死开做玩笑,只不过秉承两者之中取其轻的思虑,这才是敢以如此说词回禀殿下,还望火神殿下明鉴! ** 抬手触碰于额前,不过轻轻一抹便就带下来一层薄薄汗渍。拽着月下仙人的衣袖口,脚步稍显急切的出了大帐的缘机仙子瘪了瘪嘴,满脸写尽的皆是委屈二字。 “你说我当个司掌轮回的小仙容易嘛,原以为这火神殿下发脾气就已经是够吓人的了,结果今日一见啊,好家伙,他不发脾气往那儿一坐,面无表情什么都不说的模样那真是要更吓人!” -- 第50页 月下仙人随着叹了口气,安慰着缘机仙子道:“好啦,机机,凤娃也是心里头憋屈,毕竟事情牵扯到了小绾儿,你体谅体谅便是,切莫再要埋怨他了。” “我哪儿还有胆子敢埋怨咱们的火神殿下啊。”轻声嘀咕了一句,缘机仙子虽是如较劲儿一般的故意说着反话,但其实在她的语气中却也听不出有什么恶意。 这就是他们天界杀伐果决气势逼人的二殿下,是未来最有可能继承天帝之位的上神啊。 缘机仙子心道。 只可惜就是太过专情了些,而更可惜的是又专情于了那不该专情之人。 这绝非什么益事,对任何人来说皆是如此,更何况还是这偌大的天界之中除天帝天后外最为尊贵的嫡子殿下了。即便月下仙人乃是旭凤之叔父,但到底神仙的姻缘是压根儿就轮不到他的红线来做主。是以天界战神与凡间女子,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二人之后所该要面对的困难与阻碍那绝对是不可估量的,若无坚定信念,怕就是用情再深也总会在现实的面前被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如今,天界唯二的两位殿下的婚事,即大殿下润玉与水神先花神之女锦觅,二殿下旭凤与凡间布衣女子绾绾,先不提天帝天后那边该是做如何的想法,就以一些老臣而言,他们之所以拥护旭凤登位,原也是看重了他名正言顺的嫡子身份,而至于旭凤的战功和能力都只不过是为了他们的偏心而锦上添花罢了。老臣们不可能会接受一位在他们眼中出身如此卑微的女子登上那天后的宝座。所以倘若旭凤未来当真深情不改痴心不变,非要是一意孤行的迎娶绾绾为他栖梧宫中的正宫娘娘,那么他这位二殿下恐是会在登位前便就要率先失了仙神之中那些老顽固们的心了。 锦觅可以成为润玉的后盾,但旭凤却只能是绾绾的依靠。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只在一念之间。 “小绾儿,你留下来陪陪凤娃吧,老夫和机机就先回去了。” 披着旭凤的外袍,原是俏生生站在山石边上正瞧着远处那绿光莹莹的忘川河水发呆的绾绾闻言扭头。微微蹙起柳眉,她有些犹豫的道:“可明日便就该是锦觅下凡历劫之期,我还需得去送送她。” 月下仙人哎呦一声,摆了摆手,无所谓的回应道:“无妨无妨,凤娃刚才与老夫说了,他明日便将启程返回天界复旨,当赶得及的,不会耽误你与小锦觅话别。” 拉过绾绾,月下仙人特意压低了嗓音。 “凤娃心情不佳,小绾儿你得去好好哄他,那孩子傲娇的很,也就拿你才没有办法。” ** 虽说方才是寻了个泡茶的借口出去的,可那毕竟就只是个随便之言,因此再一次踏进这统帅的大帐之中,绾绾依旧是如开始那般两手空空。 月下仙人说的没错,旭凤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心有疼惜与好奇,但怕贸然出口相问会让旭凤感到为难,所以绾绾很是乖巧的并未多言。 将小手交到了旭凤主动朝她伸出的掌心中央,女孩子顺着男人的意思于他身边跪坐,然后依偎进了他微微偏热的怀抱。 忘川风寒,高处更甚,然外衣虽坠了地,但温度却偏又更热了几分。 此之原因,不外有他。 两个人安静的相拥着,皆是一言不发。 “干什么呢?” 打破持续了已有半晌的沉默,旭凤手臂后别,准确无误的抓住了绾绾作乱的一只柔荑。 “此物从何而来?” 那是个浅金底色上绣银丝暗纹的香囊,正中间处,凤凰展翅之姿仿若栩栩如生。 “是一位爱慕殿下的女子专程托绾绾转送于殿下的。”故意这么说道,绾绾清亮睛瞳一瞥再一转,眼波流离间一股子娇俏精灵之感愈发是惹得人心尖子都发酥发软。全然不同于对待他人的那般客气到疏离,面对旭凤,偶尔心气儿上来了也会稍有些许恃宠而骄的绾绾那小女儿家的姿态可是都能柔进男人的骨子里头去了。 就因为入了心,浸了骨,所以在听到了绾绾这样的一番话后,旭凤在惊诧之余外还拌上了几分的气闷,但也不过片刻,聪慧的他又却突兀的勾起了唇角。 “爱慕我?” 这轻飘飘的一声反问都还未完全消失了尾音,旭凤突然是在后仰的同时猛地收紧了他原本圈在了女孩子杨柳细腰处的手臂。靠着曲起的肘部支撑着,旭凤半倚靠在帐中软榻,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姿态甚是雍容自如。而在旭凤胸膛前覆着的,是因着他霸道的举动而被迫是只能用着小手勉强隔开了他与她身体暧昧贴近的绾绾。 精致的下巴磕在了男人的肩膀,那一头披散长发仿佛水般不安分的顺着女孩子侧身的玲珑线条下滑,最终有几缕仿佛挑逗似的落于了旭凤的唇边。 一股相熟的馨香扑鼻而来。 是那药囊的香,亦是绾绾的香。 只因这寄情之物的道道工序皆由女孩子亲力亲为。 偏头,闭目,如沉醉般亲昵的凑至绾绾的颈间嗅着,旭凤轻笑。 “同那香囊之中的味道一模一样,甚至闻着还要更加浓些……所以那位爱慕我的女子究竟会是谁呢?” 绾绾抿唇,她被旭凤捉在了掌心里面的小手微动,似乎是想要与他十指相扣。 “那殿下希望她是谁?” -- 第51页 “……自然是我栖梧宫中唯一的那位女主人了。” ** 绾绾失足,跌下了轮回台。 “殿下!殿下!” 全然是对追在他身后的穗禾那声声急切的呼唤充耳不闻,男人腰间所佩暗纹繁复的浅金色香囊随着他大步迈开的动作而左右摇晃,异常扎眼。 “可是因它之故?!” 还未等在场的几位目击之人应个话,才向天帝太微复完了旨的旭凤面上一狠,他掌心朝上,在那处瞬间凝聚起的一股灼热灵力当即就将始作俑者困于了方寸之间。 笼中鸟奋力挣扎,不断以身撞击灵璧,已然头破血流。 “殿下!它不过只是一还未开化出灵智的小小鸟雀,还望殿下手下留情啊!” 当时,绾绾同月下仙人、风神、水神还有润玉一起话别锦觅,然,就在锦觅跳入因果天机轮转盘后不久,本还是在盯着那处发呆的绾绾突然是被这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鸟雀吸引了注意。众人皆以为这是天界里的哪位仙倌仙娥所养爱宠,而绾绾又向来特别能招惹各种小动物的喜欢,因此在那鸟雀试图与绾绾亲近之时,离着女孩子最近的月下仙人根本就未曾多作理会。可没想到意外突生,绾绾发上所别寰谛凤翎被那鸟雀的翅膀一带竟是直直的朝着轮回台的方向掉去,而绾绾不管不顾的伸着藕臂去接,结果一下子便失了重心。 月下仙人和原本相隔着女孩子就还有一段距离的润玉居然是连她的一抹衣角都没能触到。 “凤娃,现在不是跟这鸟雀较劲儿的时候啊!” “旭凤,叔父所言极是,如今最重要的,还需想办法尽力补救!” 猛地如扔垃圾似的将那小家伙朝着穗禾的怀中一甩,旭凤凤眼微眯,一种莫名深沉的目光如同是刀子般片片剐上了她的身子。 “缘机仙子昨日才与本神提起此事,怎么今日绾绾就这么恰好的跌进了轮回台?”旭凤的那种目光丝丝牵连着从穗禾处又滑至了一旁那看起来就明显是一脸心虚不安样儿的缘机仙子,“本神听闻在这之前缘机仙子……曾去了紫方云宫。” “火神殿下,小仙……” “今日之事,待本神回来自有定夺!” “回来?什么回来?!凤娃你要去哪儿?哎,凤娃!凤娃!” “旭凤!” “殿下!” 人间历,惊蛰日,天界二殿下旭凤纵身一跃,自入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啦,总算是结束在了旭凤跳轮回台啦~ 之后,将会是半甜的人间篇,请珍惜现在的糖吧~ 第28章 兔子姑娘 “话说这天下大乱,四海不统,九州百姓那更加是民不聊生朝不保夕啊。每日每日皆于这乱世水火之中被烹熬煎煮,殊不知究竟到何时才能够得以保全身家,安稳度日。” 此说书先生乃是这间茶棚老板的妻弟,相较于大部分是为目不识丁的百姓来说,他倒是多认了几个字,多饮了些墨水进了腹中。所以只要得空,他便会帮着自家的姐夫在这里说上几段书来助助兴,其一是想着要吸引各位路经此地的客旅能到这茶棚里头歇个脚;其二则是因为在这听书之时啊,大家伙儿总也习惯性的在饮茶解渴外还另外要配上几样糕点和坚果填嘴,是而这开在了官道之上原本就兴隆的茶棚因为这说书的好戏致使生意是更加锦上添彩了一番;最后的其三,先生自己倒也可以凭着他的这截舌头再赚上那么些许额外的打赏。一下子就得了三重好处,一家人可谓是精打细算,颇有经商头脑。 自绾绾意识到她是失去了记忆后,对于周遭环境与天下的局势,姑娘家几乎都是从这说书先生的嘴巴里面听来的。当时,她昏于林中又醒于林中,除了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外,对其他几乎全然陌生,而由满心的迷茫害怕到如今的随遇而安,其中一部分的功劳是怎么都少不了这位舌灿莲花的说书先生口中所述的那些精彩绝伦的词话相伴。所以绾绾每次上山采药只要路过此地,就总也会乐意于此停留片刻,饮杯茶稍作歇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番熟悉的开头之词已经是她听过的第一十六遍了,想来说书先生今日所讲的必定又会是那位少年帝王的丰功伟绩。 掰下一小块糕点放入口中慢慢的嚼,女孩子虽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对那位少年帝王的种种经历倒背如流,但她却依旧安安静静的坐在木桌子边上继续心无旁骛的听着。 “群国争霸水火不容,战火连天徒增杀戮,直至有一位少年横空出世,力挽狂澜!这位少年不为旁人,正乃当今熠王是也!少年帝王的长剑所及之处犹如飓风刮过,戮敌众首止戈为武,尽叫那些敌寇宵小整日整夜惶惶不安,胆战心惊!” “好!好!” 茶棚众人皆听得津津有味,喝彩连连。 “虽说乱世群雄辈出,但却无人能及熠王之万一。想来能够平定这四海天下,解救百姓于倒悬的便就只有那战神——熠王!” 还是如之前一般,不知为何战神两字一出绾绾便就突感一阵莫名的心悸。 “说得好!” 绾绾的旁桌坐的是两名瞧起来同她一般年纪大小的蒙面女子,其中身着着一袭浅紫布衣的那位说话声音清亮娇俏,显得甚是活波外向。 “锦觅,这熠王可真是个大英雄呀!” -- 第52页 可是那被紫衣女子换作是为锦觅的姑娘家其露在面纱之外的一双大眼却显得有些恹恹。 “一将功成万骨枯,天下兴亡成败,苦的还不都是百姓嘛。” 闻她此言,心有所动的绾绾不禁偏头望去,结果没想到,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女孩子的清澈杏眼与那锦觅的正好四目相对。微微顿住,绾绾勾起唇角,礼貌的点了点头,算是与她打过了招呼,而锦觅也从一种莫名其妙的呆愣之中成功脱身而出,回以了绾绾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们二人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但却也于不经意间燃起了对对方的丝丝好感。 “锦觅!锦觅!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被羌活这么一打断,锦觅连忙是转过了脑袋应着她回道:“哦哦,我听见啦听见啦,熠王是个大英雄嘛。” “什么呀?!那是我刚才的刚才说的!” “哎呦,好了好了,对不起,我承认是我走神儿啦!你看这天色,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伴随着说书先生的那一句熠王能文能武一表人才,乃是无数少女心之所向,但却已与南平郡主定下了婚约的背景音,锦觅拉住羌活的手臂硬是把她从座位上给拉了起来。 伸手去拿装满了草药的竹筐,锦觅在弯腰之时顺势抬眼,瞧向了一旁。 眼神落在柔弱貌美的姑娘家半挽着青丝的发间,在那处,与她所穿着的素色衣衫对比得异常显眼的是一支金色凤钗。 “可是锦觅,我还想再听会儿呢。” 一边动手收拾着,羌活一边还在碎碎的念着。 锦觅收回目光。 “走啦!” “锦觅……” “走吧走吧!” ** “王上,您看这把如何?” 转身接过,难掩一身桀骜贵气的俊秀男子潇潇洒洒的用着手腕转出了个花式,随即拉弓做射箭之姿。 嘴角微挑,少年帝王似是满意轻笑。 “秦潼,你且带领众将士在这里休息几日,本王此次上山围猎,不日便归。” “是,末将谨遵王上之命。” 因有百姓居于山中,所以这罗耶山上少有猛兽,更多的也就是些小兔小鹿之类。 胯**下战马听令伫足,搭箭上弦一气呵成。少年帝王的一双凤眼微眯,他箭尖所指之处,正是那草野之中仍还不知危机的一只憨憨灰兔。 兔类胆小易惊,需等待绝佳时机方可出手。 随灰兔的移动而不断偏移着箭锋,旭凤手中弓弦已是愈发拉满。 然而,就在少年帝王几近是要放箭的刹那,暴露在其利锋之下的却又突兀的换做了是位素衣的美貌女子。 手臂肌肉微松,旭凤目光流连于那处,他瞳孔深深,如是映照了万千灼灼芳华。 刻进了他的眼睛里面,女子侧颜精致温婉身姿窈窕婀娜,坠地的裙摆更是像极了一朵盛放在林中的娇花。如若不是在她掌心之上还捧着那只原本是要做了他猎物的灰兔,少年帝王几乎都以为她是那兔子成了仙,化了人身。 不过想想,便就真为兔仙阖也应该是只纯白皮毛的,如是那般才可能勉强配得上这姑娘的绰约风姿和玉骨冰肌才是。 突如其来,耳边隐约传有破空之声,原是含笑的凤眸瞬间冰封冷结。 一只羽箭从正前方袭来,堪堪擦过了猛地后仰于了马背之上的旭凤的胸膛。 有埋伏! 当即拔剑出鞘,随一声剑吟,旭凤飞身下马。 少年帝王的目光偏转,意图将其周遭境况全然收录脑中。然后,他就正巧对上了远处那可能是白兔成精的姑娘家一双怯怯惊慌的杏眸。 今日围猎,旭凤放生了一只灰兔。 今日围猎,旭凤捕到了一只白兔。 ** 紫方云宫 翘着兰花指,荼姚居于主位,轻抿玉杯香茗。 “旭凤如今轮回至凡界也免不了征战沙场颠沛流离,本座身为亲生母亲实在是看不得他受这样的苦楚。” 对于旭凤那纵身一跃轮回台的任性之举,立于殿下的缘机仙子是满肚子的牢骚都发不出来。但也没有办法,毕竟人家是堂堂的天后嫡子,又是地位尊崇的上神,无论做出了什么样出格的事情也万万是轮不到她这样的小仙来多嘴置喙。所以缘机仙子只能是硬着头皮捡点儿好听的说,免得又要被无辜牵连,平白遭了天后娘娘的火气。 “回禀天后,殿下贵为火神,如今即便是下到了凡间,命格也非常人能及。这小仙虽是司掌命理,但大运可握,诸多小运却仍还需随天道而行。天道自司其理,非是小仙之力所能控制于一二的。不过小仙相信,凭殿下的英勇威武便就是在凡间也必定所向披靡,万事逢凶化吉。” 睨了一眼缘机仙子,荼姚冷哼一声。 “若不是怕有损于旭凤的元神,本座真是恨不得立刻中断这场历劫。” 被荼姚的那一眼看得是头皮发麻,缘机仙子连忙跟她解释道:“天后自当宽心便是,殿下下凡历劫乃是累积功德,更有助于修行。小仙为殿下所排之命格,文能满腹经纶挥墨高吟,武能安**邦定国威名远震,势必会助殿下在人间顺风顺水,安度一生。” “那……那个凡间女子,你可是还未找到?” “回禀天后,火神殿下、穗禾公主与那锦觅仙子皆有元灵可寻,所以小仙可以在其下凡前或是下凡后再结因果。但绾绾姑娘本就肉**体凡胎,她意外……嗯,意外跌入了轮回台,小仙这还没来得及给其安排命格呢。如是小仙之前禀明于天后之词,绾绾姑娘以前未曾有入过轮回的记载,这凡人千千万,转世轮回万万千,一个一个的确不好寻,是以小仙……小仙还未找到绾绾姑娘在人间的踪迹。” -- 第53页 沉默了半晌,在缘机仙子都快要绷不住她脸上的表情之时,上座的荼姚竟突然是意味深长的冷笑了一声。 “还不是旭儿……他与本座作对,连着他那支寰谛凤翎也都不肯消停!” ** 小手微抖,浸在了那早已是渗满了艳丽颜色的铜盆之中。滴答泛起血腥水花,绾绾一双嫩白柔荑上所沾染的血迹再一次与温水相融。 他伤得实在是太重了,前前后后的光是为清理伤口就已经是换过了三盆水。 床上的男人微蹙眉头,似乎是有悠悠转醒之兆。 他的嘴一张一合,但却听不到丝毫声音。 绾绾心急,不由得是将耳朵凑近了他的唇边。 “你说什么?可是伤口疼得紧?” 但没想到被突然扯住了腕子,绾绾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男人压在了身下。 ** 摇了摇头,将因为失血过多而好似是蒙在了眸中的那一阵白雾驱散,旭凤望进的仍是他昏迷前所记忆的那一双清澈杏眸。 姑娘家的额间还染着从他裂开的伤口处所落下的一滴艳红。 犹如朱砂丹渍。 是你啊。 似曾相识的兔子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确认过眼神,是橘里橘气的人~目前为止,锦觅与绾绾最多字数的感情(划掉)对手戏! 第29章 人间帝王 此时此刻,旭凤在上,而他怯生生的兔子姑娘则是被他以着一个男人的肌肉和生来的爆发力气压在了身下。兔子姑娘小小的一只,果真如兔子般身娇体软,又因为面对的是他,所以更加不得捍拒反抗,不得挣扎解脱。 原来不是我的一场梦,你还真回来了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那些官兵为何会刺杀于我吗?这般大胆的折返战场将我捡了回来,你就不怕我伤好后狼心狗肺杀人灭口? 还有……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啊,兔子姑娘? 旭凤很想这么说也很想这么问,但没想到张了张口,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不以为意,觉得合该也就只不过是暂时哑了嗓而已。 目光经由他的兔子姑娘那双又大又圆还透露着缕缕惊慌失措的杏眸往上移,最终流连在了女孩子染在眉间的一滴宛若花钿般散开的艳红血珠。她明明是这般的清透干净,本不应该沾染世间丝毫的污秽糟粕,所以那一滴血的存在看起来的确是太过碍眼了些。 于是瞧着瞧着,少年帝王的舌尖便情不自禁的携带上了些许的蠢蠢欲动,继而舔舐过了他自己的嘴角。 在这一刻中,就在这仅隔着一层薄薄纱布与麻料而身体贴近的方寸之间,由于那朵开在了兔子姑娘额前的小小血花,旭凤原才发现,以前那个虽说是征战疆场大杀四方,但却一向不喜甚至是厌恶血腥加身的他竟也会从骨子里头就升起了男人只有在面对鲜血的野蛮挑衅时才会出现的一抹原始冲动与兴奋之感。 胸膛起伏,喉结滚动,少年帝王的呼吸愈发沉重。他垂下的羽睫如蝶翅微颤,眼神逐渐朦胧迷离,由浅入深,失魂落魄。最终,他与她的第一次的正式见面就突破了男女之间的亲密防线。 随有一瞬温热相触,是男人的唇以着它一种独特的柔软与苍白的暧昧侵袭擦过了绾绾的凝脂面庞。 “嗯!” 娇哼一声,绾绾紧贴在旭凤大臂肌肉处的小手慌张,一时间竟不知对他该是推是抱。 她真的被吓坏了,与压在她身上的这个半**裸着胸膛的俊秀男人犹如鸳鸯交颈一般的姿势仰躺于榻间,女孩子眸中噙泪,只能是尽力偏过了脑袋,意图稍稍避开男人那不断喷洒在她脖间和耳廓处叫她不禁浑身发麻且羞红了脸颊的潮热之气。 他晕过去了。 他还没有放开她。 他和她的姿势太过亲密和暧昧。 他……他的伤口又一次开裂流血了。 ** 魔界 禺疆殿 “此番旭凤下凡历劫一事,消息可否属实?” “是小的亲眼所见,火神确实成了血肉之躯,以他现在之能才不过对战百余人便就已经半死不活。” “他既投生成了个凡人又半死不活,如此天赐良机意外之喜,你为何不当即一刀就宰了他!” 那魔侍连忙跪倒在地。 “魔尊息怒,请魔尊容禀!” “当时……当时小的的确是想一刀宰了火神,为我魔界除了这千百年来的大忧患,可正要动手之际却没想到竟会突然闯入一女子。那女子虽看起来不过一副凡人模样,但身上却似乎是有什么仙器法宝相护,且神力斐然,小的那刀都还未能近她的身,便叫一射出的金光给打伤了手臂。且那被打伤之处虽表面无事,但皮下内里却顿时犹如被熊熊烈火灼烧,此等神力绝非是等闲之辈可有,是以小的怕那女子根本就是天界派下来相助火神渡劫的,再一思索,恐周围还会有天兵天将等着埋伏,因此实在是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先行撤回,禀告于魔尊。” “废物!” 一甩衣袖,自认错失了一个除掉旭凤的绝佳时机的焱城王,他气得脸上的肌肉都不禁开始抽搐了起来:“连个半死不活的凡人都招架不住,何敢再寻些乱七八糟的借口脱罪!简直是丢尽了我魔族之人的脸面!还不快滚!” -- 第54页 “是!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待那魔使连滚带爬的出了禺疆殿,原是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固城王却突然一拱手。 “恭喜魔尊!贺喜魔尊!” 焱城王瞥了他一眼,依旧火气难消。 “何来恭喜?!又何来贺喜?!如今能召唤幽冥之气的灭灵族卷土重来不说,旭凤那边又已经打草惊蛇,现在根本就是天要亡我!” 微微勾起唇角,固城王眼中如藏万丈深渊。 “魔尊,此乃大兴之兆啊。” 不禁冷哼一声,正在气头上的焱城王语气略带着嘲讽的道:“魔界百万众,也就属你这条舌头是最没脊梁骨的,翻来覆去,此话怎讲啊?” “魔尊还请细想一番,如果用寻常的刀剑杀了旭凤于人间的肉**体凡胎,那样根本就只是会助他尽早结束此次历劫返回天界罢了。到时他神元巩固灵力大增,对我们能有什么好处啊?” 焱城王闻言,随即沉默半晌。 “那依你之见,我们还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人间逍遥快活不成?!” 固城王轻笑,语气蛊惑。 “魔尊难道忘了……还有灭灵箭呢。” “灭灵箭?” “旭凤历劫,又恰逢灭灵族重现世间,这难道不是一个天赐良机吗?” “你的意思是……夺取灭灵箭,杀了旭凤?” “堂堂火神殿下身死道消,天界必定失措大乱,我魔族正好可以借此时机奋然崛起,待攻破了九重天,拿下天帝太微,子债父偿,魔尊也自可为两位世子讨个公道回来!” ** 轻抿娇唇,瞧着布袋之中那还不及三分之一高的白米,绾绾不禁犯了愁。 她自失忆以来一直居于山林,且不好吃穿,有的时候饿了,便就随便的找些野果野菜也可勉强果腹。但现在不同了,她的家中不仅是多了一位伤患,并且根据那位伤患所写的他平日里的用膳食谱来看,他还必当是为位出身富贵之家,惯于锦衣玉食之人。 但绾绾却没有钱。 所以……她当掉了她的那一对白玉耳坠儿。 虽说白玉耳坠儿非是凡品,可这山下的小镇也到底还是比不上各国的国都繁华,是以当铺的掌柜所能给出的价格根本就已经达到了他能力的极限,再多的,便就是当铺在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拿不出来了,而绾绾急着用钱,根本顾不得什么吃亏不吃亏的。可即便这样,就仅仅只是旭凤药中所主用的那两株补气养精的野山参便就几乎是已经花光了女孩子大半的积蓄,更别提还有其他的一些零零散散如鹿茸等的辅助药材了。 只不过当时拿着那支凤凰图样的金钗,绾绾几番犹豫,终究没有舍得将它交付出去。 有的药,她可以自己去寻,而剩下的……如若她当真没了其他的法子后,她也自会为这凤钗另寻个主人。 毕竟人命关天,总还是会比这些身外之物要来的重得多了。 挽起袖子,女孩子将米浸水。她外露着一段莹白如玉的小臂,在清水的反射中映照润泽之光。 突然,耳垂被一抹温热所触碰。绾绾一惊,顿时扭身,结果正巧是撞入了男人的胸膛之中。 “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吧!伤口可还好?” 绾绾的手上沾有凉水,所以她不敢随意的去触碰于他。 一边比划着,绾绾一边还特意放慢了她自己说话的速度,好让这位不知名的伤患公子能够看清楚她问话的口型。 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旭凤配合的低头,静静瞧着女孩子一张一合的红润娇唇。 然后他摇了摇脑袋,再一次抬手轻轻触碰着绾绾小巧又干净的耳垂。 拉过女孩子的手,旭凤扯着自己的袖子将那与他对比得更显玲珑白皙的柔荑之上所沾有的凉水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 如是虔诚般的捧在了掌上,他放柔力度,用着指尖在绾绾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着。 他问道—— 你的耳坠呢? ** 淮梧 军营大帐 “末将秦潼参见郡主。” “这都多少日了?还没有王上的消息吗?!” 着桃粉色艳丽罗衫的女子急急问询,她一张娇美容颜上满覆焦迫,看起来甚是情真意切。 “神策府已经派出鹰骑十二卫,秘密发付各州郡寻找王上。” “光是几对暗哨能顶什么用?!为何不派大部队!” 面对南平郡主咄咄逼人的厉声质问,已是因为着自家王上失踪而几夜都未能平稳安眠的秦潼此时根本是疲于应对。 “郡主,眼下凉虢陈兵边界,虎视眈眈,值此多事之秋,人心不定,众侯爷一致商议,王上失踪一事万不可大肆声张,亦不可大张旗鼓的去寻。” 穗禾心里原就唯有旭凤一人,便就是那淮梧百姓天下苍生在她看来也远远是不及她表哥的千万分之一的。所以听闻秦潼有如此一言,穗禾当即便就抑制不住她胸中的火气,也不在乎她到底有没有资格对秦潼指手画脚,穗禾“啪”的一掌拍在了旭凤主帐的桌案之上。 “这都什么时候啦?!表哥贵为一国之君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谁担得起!” “末将……” “报!” 帐外,士兵的高喊打断了秦潼之言。 “秦将军,急报!” -- 第55页 “何事?” “据报,十日前王上一行人在罗耶山遭遇凉虢军队伏击。” “可是见到王上了!”穗禾急忙上前。 “回郡主,除王上下落不明外,其余随行亲卫无一幸免,全部殉职。另,发现山中凉虢敌军尸首约两百,应是当时全歼。” “那日王上出猎之时,仅带有十八位亲兵,鱼龙白服,甲胄不全。” 秦潼喃喃自语。 此言外之意,旭凤即便是突围成功恐也是已然身受重伤。 穗禾不禁花容失色。 她与旭凤受先王金口玉言指腹为婚十八载,满心满眼爱恋了其十八年,怎可同那些满口大义的诸侯似的在此时弃他于危险而不顾呢。 “不行,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去找我爹商议营救之策!” “郡主!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主要还是交代一下红尘劫中各个作妖的人物哈,算是个过渡章吧。不敢再拿电脑写了,用手机码字超级慢,估计今晚晚一点会在更一章的啦~ 第30章 灭灵之箭 ——缘机仙子,本座也不为难你。本座只想教你一句话,不聋不哑是做不得神仙的。你可还记得五百年前南斗六星君是因何放弃了玄清九真大司命之位,拱手让给你? ——小仙明白,天后教诲,小仙定当铭记于心。 ——既是历劫,那么自然出现任何意外都只当是顺应天道而为之。缘机仙子,你说这话……是也不是? ——是,是……天后所言极是。 ——好,你能如此识时务便好,退下吧。 ** “参见天后。” 冷眼,偏头,淡淡的应了声嗯,荼姚一袭金丝软袍加身,妆容精致红唇似火,分外雍容。 “天后请看。” 银具遮面的黑衣男子上前一步,在距离着荼姚榻前一米之处摊开掌心。只见其上蓦地泛起丝丝缕缕的黑色烟气,随即黑烟聚形,幻化出一支似铁非铁又似铜非铜的锋利箭矢。 而荼姚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斜倚靠在软榻。目光所及,她微微抬手,露出其纤纤玉指之上的三段金色护甲。 “这便就是你用骨血所做的灭灵箭?” “是。” “如何使用?” “安于箭上劲弓射出,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管叫对方魂飞魄散,再无回天之力。” “好,非常好。”唇角弧度上扬,荼姚轻笑。 “你尽管放手去做,缘机仙子那边本座已经试探过了,虽说她回给本座的答复是她还未能寻到绾绾那小妖精的转世,但她到底是真的未曾找到亦或者心有纠结,是以欺瞒于本座都已经不甚重要。缘机仙子是个聪明人,想来也不会愿意因着一无权无势的凡间孤女而选择与本座作对。旭儿已然对她颇有不满,更是放话说待历劫归来后要寻她给出个解释。现如今她除了是可以依靠本座之外别无他法。” “等绾绾那个魅惑我儿的小妖精魂飞魄散再无转世轮回之机,旭儿便就是上天入地也只能为时已晚!今日密谈,除开了你与本座二人外便就只有缘机仙子知晓内情,可她却是万万不敢声张出去的。毕竟得罪旭儿一个,总比还要同时得罪了本座是强些的。” “……”黑衣男子低头缄默,他被银色面具所覆盖的脸上无悲无喜。 “你现在可是有那小妖精的消息了?” “回天后,暂时没有。” 转着指上镂空护甲的动作一顿,荼姚冷哼出声:“那就继续找,上一次你失手乃是因着旭儿的寰谛凤翎相护这才让她逃过一劫。而如今你既已炼成了灭灵箭,只待再找到她一次……而这一次你务必是要将那小妖精一击必杀!” “是。” “还有……动手的时候做的干净些,莫要让人拿住了把柄,徒添麻烦。” “奇鸢明白。” ** 罗耶山中草树浓密,其间更是生长着诸多可用于汤剂之中利血生气的天材地宝。 【你身上的皮外伤还未完全好转,实在无需陪我来此采药。虽说有些药草确不好寻,但我必定不会耽误,只三五日便回。】 绾绾执着一段断裂的树枝在土地上写着。 【可是我会饿。】 接着绾绾的问题同样以字应道,旭凤还像是确认般的用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肚子。微微抬眼的男人那还留有着几抹擦伤的俊秀面庞上所摆出的神情甚是可怜。 想他旭凤乃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少年帝王,一双翻云覆雨手文可写意书画,武能定国安**邦,拉弓射箭御马疾驰皆可谓个中好手,但可惜天资聪颖的他偏偏就是干不来那烹菜煎炸之事。 【不是给你留了银钱,你自可拿去茶棚吃些点心小食。】 【我只想吃你亲手做的饭。】 少年帝王目光藏情,羽睫微颤间,将姑娘家迎着日光而仿若是熠熠生辉的一张温柔俏脸儿紧紧收进于眼瞳,然后将之困在了其中。 她还不懂得他一定要跟着她出来的真实目的。 这罗耶山虽属淮梧,但地理位置却更偏向是两国的交界,要不然旭凤也不会亲自率兵驻守于这附近。此次他上山围猎乃是一时兴起,但凉虢人却能这般恰到好处的等在山中埋伏于他,且兵力竟还达到了两百之多。仔细思索,这定不可能是简单的临时起意。 -- 第56页 旭凤承袭熠王,年少继位军功赫赫,推行的诸多国政已然是触及到了朝堂内部的几位极富权势的贵臣利益。如今他已有数十日未曾回去,想来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看不到他的尸首也定当还有后招。 现在这山中怕是已有三方人马在蠢蠢欲动,其中秦潼自是不必多说,旭凤同秦潼一起长大,名虽为主仆君臣但实则更为手足兄弟,想来他此刻必定心急如焚。而另一方凉虢士兵性情暴戾,素来喜欢掳掠妇孺,这姑娘生得这般貌美,若是碰上了绝对难逃一劫。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最为棘手的一方,那便就是以南平侯为首,势要将他处之而后快的淮梧内叛。 战场拼杀到底还算得上光明磊落,若是直接扯兵谋反,旭凤怎么着都还能再高看他们一眼,可是呢?连饮食的相克喂毒这等阴损招数都能想得到做得出,这帮阴沟里面的老鼠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如此一个可以悄无声息便置他于死地的天赐良机! 所以在这样的一个敏感时期内他绝不可能放她一个姑娘家独身上山,那实在是太过危险! 如今她已被牵扯了进来,便也就只有他旭凤才能护得住了! ** ——我只想吃你亲手做的饭。 这人……莫不是被毒怕了吧。 心软的绾绾眨巴眨巴大眼睛,胸中莫名翻涌起阵阵怜惜。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顶多也就是个十八**九岁或是刚及弱冠的模样,但他却遭受了如此坎坷经历,不仅背上胸膛上全是旧年留疤的刀伤剑伤,现今竟还被亲近之人以着膳食暗害,导致毒素入骨。 瓜蒌闷蛏、草乌炖黄麂、藜芦甘草汤、人参玉竹炖鸡、川贝煨鹧鸪。 这几种膳食虽看似营养,但实则却两两相克。 中医上所谓的十八反十九畏,其中半蒌贝蔹荠攻乌;诸参辛芍叛藜芦。他每日餐食之中皆有两样乃是固定相克之物,所以经年累月的堆积便就导致了体内淤毒错杂多样,甚是棘手。若非是她在无意之中察觉到了他伤口之处的血液有异,及时用药调理,待毒素继续这般日积月累,恐不出一年他便会暴病而亡。 所谓医者仁心,现在绾绾只求这一看便就知是出身不凡的公子爷能好好的暂留此处,这样她还可以为他慢慢医治,以求平稳解毒,如此也才不算是浪费了她的一番苦心和那一对白玉耳坠儿。 单手托着脸颊,蹲在地上的绾绾偏过头去瞧她身侧的俊秀男人。 她还没有问过他叫什么。 她也还没有告诉他……她的名字呢。 摆了摆小手,在旭凤看过来的那满是迷茫的目光之中,绾绾浅笑,梨涡甜甜。 “初次见面,我是绾绾。” ** 她刚才说了什么? 旭凤张了张口本想追问,但女孩子却转身采药去了。 曲着一条腿,单膝虚跪在密密的杂草中间,旭凤转着药锄看了又看,随即他笨拙的是直接顺着那枝叶之下的泥土挖去。可就才挖了两下便就感虎口一阵酸疼的旭凤……他的大手被的突兀覆上了一抹温热的凝脂肌肤。 她靠得极近,淡雅馨香扑鼻而来。 在旭凤一瞬僵硬的呆愣中,女孩子带着他的手动作,细心而又耐心的慢慢教着他该要如何正确的去采摘药草。 【如你刚才那般使力,是会伤到手的。】 ** 手背上似乎还停留着温热滑腻的触感,旭凤心神一动,鬼使神差的将其紧贴上了鼻尖。 他嗅到了她遗留在他指尖的暗香。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不远处那道纤弱的身影之上,少年帝王将小药锄放在原地,起身离开。 片刻后,当绾绾扭头看到那被男人丢下的以至于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药锄之时,她不禁心生丝丝张惶。女孩子很想张口唤一唤他,但绾绾一不知道他的名字,二……二是他根本就听不见。 正当绾绾的杏眸都已然是噙上了泪花之际,她却突觉耳畔发丝微动。 【真漂亮。】 身后,是旭凤唇角含笑的注视。 原是他不知从何处折来了朵盛放的野花别在了她的发间。 ** 南平侯府 “你尚未出阁竟说此话,这成何体统啊!” “女儿跟表哥指腹为婚十八载,婚事可是当年先王金口玉言定下来的!整个淮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又有哪个敢来笑话一句?!我心里早就把自己当成是熠王宫的一份子了,誓同表哥生死与共!他若大难不死,自是皆大欢喜。他若身遭不测,我便就是他的未亡人,绝无二话!” 穗禾眼中含泪,神情坚定。 “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说这话是要剜爹的心啊!” 闻言,穗禾当即便跪了下去。 “女儿不孝,让爹伤心了。但女儿剖心析肝也只是为了让爹明白,事关表哥,穗禾没有什么是赌不起的!” “爹明白,爹都明白。”眼瞧着自家女儿这般的决绝,南平王叹了口气,率先放软了姿态的将穗禾扶了起来,南平王轻拍着她的手,悠悠道,“女儿稍安勿躁,爹这不也是才刚刚接到的消息嘛。原是打算前去同傅相他们商议,毕竟如今内忧外患,我们得想出个万全之策才行呀。” 穗禾急忙接道:“兵贵神速,我等您到子时!若您们还议不出个头绪来,我便带上我的飞凰军先行一步,去那罗耶山寻人!” -- 第57页 ** 入夜 罗耶山 旭凤虽说不善厨艺,但他行军打仗多年,所以烤个地瓜野味儿什么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而他知晓姑娘家心善,因此也就没有祸害山中那些毛茸茸的看起来就可可爱爱的小鸟与小兔,只是用着削尖的竹枝在溪旁捕了两条河鱼回来。 但面对着男人递到了她身前的烤鱼,女孩子还是犹豫了一下。 【可是怕我的手艺不合你心意?】 绾绾立刻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我不太习惯食荤腥。” 她说得很慢,以至于旭凤愣住的神情也随之变慢。这些天来他一直以为是因他受伤与中毒之故所以他们二人的膳食才都相当清淡怡口,原来竟是她不喜吗!旭凤以为这世间上的女孩子们大多不忍杀兔是由于兔类温顺可爱,想是鸡鸭鱼猪这等百姓皆食的寻常肉类合该是引不起姑娘们的善心才对。方才,他杀鱼之时虽刻意避开了女孩子的视线,但身上沾染的血腥味儿和鱼腥味儿是无论如何都掩不了的……他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 绾绾没有不高兴,姑娘家虽不喜欢吃肉,可她却也从不妨碍他人食肉。更何况男人特意背着她杀鱼的行为已经是让绾绾察觉到了他的温柔体贴与尊重。而她一开始的拒绝其实也不过就是怕这鱼与她经常食素的肠胃不和,毕竟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身体不适,恐就为他寻不了药了,可又担心男人尴尬失落,所以绾绾抬手自那烤鱼的背部撕下了一小块皮肉放入口中。 “很好吃。” 因着绾绾的动作,旭凤又是一愣,随后他连忙是拉过了女孩子的柔荑。 她娇嫩的指尖已经是被那焦灼的皮肉烫出了红痕。 连想都没想,旭凤低头,冲着那处轻呼。 男人覆着着厚茧的指腹摩挲,带给了绾绾一股奇异又心动的痒。 猛然回神抽手,绾绾侧过身子如是掩饰一般的微抖着柔荑为那火堆添上细柴。 而在红红的火光映照下,姑娘家精致的面颊和耳尖都难以自控的染上了飞霞。 她欺负他耳聋,背着他娇娇道。 “你……你耍赖。” 作者有话要说: 旭凤:你们尽管作妖,反正宝宝现在不知道,宝宝只想谈恋爱! 求收藏求评论啦,这样更有动力哦~ 第31章 不辞而别 “凉虢那群没用的东西,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一并派出了数十倍百倍的兵力了,竟仍是对付不了熠王一个,到现在居然还有脸来求着我们去善后!” “侯爷,那我们此时……” “烂泥扶不上墙!罢了罢了,你速速带兵前往罗耶山一带搜索,一定要想尽办法赶在秦潼那臭小子之前找到旭凤的尸首!记住!我说的是旭凤的尸首!” “末将遵命!” ** 罗耶山 朝露初结,天光方晓。 将随身的帕子连同着一双嫩白小手一起沉入溪中,原本还因为了早起而残留有一丝丝懒散倦意的绾绾顿时就叫这清晨里几乎是透骨冻血般的冰感给刺激得在霎时便醒了神儿。如是立于风中那找不到窝的一只兔般,女孩子抖了抖身子,不禁缩成小小的一团。 “好冷呀。”绾绾柔柔的嘀咕着。 这一边才是颤颤巍巍的用着指尖捏住了帕子的两角把它拎出了水面,可还没等着绾绾将其拧干几分,那还牵连滴答着一长串水珠的白色帕子便被只从旁伸过的大手给抢了去。 将帕子握在了掌心,毫无防备的男人显然也是被其上所沾染的那卓殊凉意给惊到了几分。于是乎旭凤原还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在此时皱得是更紧了。 姑娘家都是畏寒的,这清晨时分怎可用如此温度的水来浸手?! 费力寻到的野果叫男人是毫无珍惜之情的给丢到了一旁,也顾不及身上还未好完全的刀伤和体内余毒,旭凤在拧帕的同时暗自加上了些许内力,不过片刻而已,连带着帕子上面稍稍残留的水珠都已经在瞬间被温热。 轻轻掐上了女孩子精巧的下巴逼着她微微仰头,旭凤连擦都不敢,只能是执着半干半湿的帕子笨拙而又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慢慢沾着。从额头滑到眼尾,再从鼻尖印至了唇角,旭凤努力的克制着,生怕他这只会舞文弄墨而却从未伺候过别人的粗手会在这中间偶尔失了分寸,以至于大力的弄红或是弄疼了绾绾娇嫩的肌肤。 细碎的刘海下,他神情自然专注,好似捧她到了心尖。 而如是溺了水般,绾绾一头扎进了旭凤的柔情万种里,连本能的挣扎都忘了做。 又大又圆的杏眸几乎是一眨不眨的倒影着她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张俊秀面庞。透过他,女孩子好像是望见了立于九霄云巅之上的一抹被无数华丽词工堆砌而出的雍容颜色。他仿佛囊括了无边的风花雪月,只不过惊鸿一瞥,便足以荣枯了所有凡尘喧嚣。 “欸!” 猛地回过神来,绾绾小小的惊呼一声。 她尝试着去抽回手,但却不由自主的在旭凤那满是缱绻情意的目光下丧失了力气。所以最终绾绾还是没能得偿所愿。被旭凤覆着硬茧的大掌全然盖住,女孩子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紧贴于他的脖颈两侧。 他竟然会想到要用这种方式来帮她暖手。 此时此刻,细细的感受着男人颈间跳动有力的脉搏,然后绾绾发现,在那处是一点儿都不比她心脏加速的怦怦节奏要慢。 -- 第58页 “你……” 【手还冷不冷?】 沉默半晌,绾绾突然是微红了眼眶。 摇摇头,她隐有哭腔的道:“不冷了。” 完全不冷了! 月下仙人曾说过一句话,但已轮回一世的旭凤和绾绾却都忘了。他说,不是每一段缘分的开始都能有恰到好处的一见钟情,也不是每一段缘分的相守都能有静水流深的日久深情。可旭凤与绾绾呢?他们前有一见钟情后有日久深情,便就轮回转世也终究无二无别。 ** 魔界 “姑娘,来看看我家的这个风铃!你瞧,多漂亮呀,买一个回家吧!” 为争夺地盘而大打出手的南城主与北城主自从被旭凤给吓破了胆,不得不停战谈判以来,双方直至今日才总算是在卞城王的见证之下签好了过后互不侵**犯的协议条款。因此在这段时间内一直都在为父分忧的鎏英也终于是盼来了她难得的空闲。迫不及待的换了衣服出府逛街,鎏英边走边瞧,一派自在悠然。可没想到才是从个卖精巧玩意儿的摊位前头转身欲走,结果鎏英刚刚迈出一步,她肩膀处就直觉被一股大力撞上。 “奇怪,怎么没人?” 鎏英自幼习武,向来敏感。不过稍加思索,她将灵力聚集掌心抬手往眼前一抹。之后便果然瞧见了一身穿斗篷之徒在不停的穿梭于往来人群。 “上个街还要施展障隐术,鬼鬼祟祟的,莫非是哪家的暗影?” 思及此处,鎏英微眯双眼,随即跟了过去。 ** 手上已经拿满了各色野花,但旭凤仍然蹲下身子,将他的指尖凑近了一朵盛放在草丛里的淡粉蔷薇。它开得很漂亮,但于旭凤的眼中,恐就是再好看的花儿也及不了那姑娘美貌的千万分之一罢。 在旭凤抬手的刹那,探出了他袖中一角的正是绾绾那方浸了水的绣帕。 原还心情正佳的摆弄着花环,可谁知旭凤唇边笑意突兀流失,他猛然凌冽的眼神竟是比他手中之剑还要冰冻三分。 将掌心紧贴上地面,男人眉目之间微染丝丝杀意。 马蹄声三响一轻,脚程不快,温血马,是南平侯的赤练军! 那个老匹夫,果然是已经坐不住了! 旭凤暗自冷哼,他手指一动,青锋剑顿时出鞘一寸有余。 偏头望向了距离着他不远处的那依旧是在挖着草药的绾绾,旭凤一把拽起身旁竹筐然后大步迈开,在女孩子毫无防备之时竟直接上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怎么了?” 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大声呼喊,莫名而极端的信任于他的绾绾很是乖巧的用小手顺势攀上了男人的肩膀以稳住她因为着踮脚而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子。 【有人来了。】旭凤在绾绾的手背上划道。 借由周遭茂密的矮树遮挡身形,绾绾瞧见那些人皆都着着软甲。 “那边搜过了吗?” “回将军,已经搜过了!此处人迹罕至少有人家,唯是猎户或者大夫偶尔上山打猎采药。” “去附近的村镇搜搜,如若遇到冒充王上者,格杀勿论!” ** 由于白日官兵的突然围山,绾绾在不确定他们要找的人是否是与和她朝夕相处了许久的这个男人有关的此时她担心的是连药都采不下去了。仗着熟悉地形,绾绾一路小心翼翼的带着旭凤绕去了小道,左拐右拐的直至天黑方才方是回到了他们所居的木屋。 可就在吃过了饭后还没有多久,旭凤竟然是捂着肚子嗯嗯啊啊了起来。他说不出话,就只能凭着绾绾按来按去问来问去的动作与口型跟着点头或是摇头。这下子可是把绾绾给急坏了,原以为是他吃错了东西,但他入腹的膳食她同样也吃了,却毫无异状,反观旭凤,他疼得居然是将嘴唇都咬出了血。 脉是诊了又诊,可绾绾却怎么也查不出其腹痛的根源为何,况且因为旭凤体内留有余毒,所以绾绾在给他的饮食和配药之上从来都很小心翼翼。绾绾不明白,若是按照她的方子来治,这位不知名的公子原应早该趋向康健。但他至今却仍旧又聋又哑,现在更是如同毒发般腹痛难忍。绾绾心中怜惜,不疑有他,只是归咎于自身医术不精之过,才会让旭凤平白受了多日的苦楚。 怕当真是由于有她未能查出的毒素作祟,因此绾绾不敢再随意配药,只能是搓热了小手,隔着男人身上那层薄薄的布料为他轻轻揉着肚子,尝试着以这种办法来缓解几分他的痛楚。 结果这么折腾着,两个人几乎是闹到了半夜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他睡着了。 坐在床边,绾绾用着袖子擦了擦旭凤额前的汗珠。本想起身再去熬夜查看几本医书,却没想到她的一角素色裙摆竟是被熟睡的旭凤压在了身下。绾绾怕是会吵醒了好不容易才能得以安稳入眠的他,所以不得已便又坐了回去。可这一坐,劳累了一天的女孩子沉在这过于安静的环境中就有些熬不住了。 单手撑着脸颊,绾绾在昏昏欲睡之际还不忘给旭凤又掩了掩他身侧的被角。 待又过了片刻,旭凤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一双凤眸清澈含笑,毫无困意。 压抑着声音轻咳两声,旭凤起身将已然是呼吸平稳的绾绾打横抱起安置在了床榻的内侧,然后他胸膛相靠着也随之躺了过去。 -- 第59页 今日因赤练军围捕一事,旭凤便知他已无法久留此处,所以他破釜沉舟的干脆是以着内力一并催发了体内那残留的几分余毒,靠着吐血将其排出体外。而至于他腹中的疼痛呢?疼是确有其事但装也是确有其事,毕竟他旭凤一个大男人,惯于金戈铁马战场厮杀的男子汉又岂是会连这点儿小疼都忍不了,还丢弃了脸面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无非是个苦肉计罢了。 抱紧了怀中的软玉温香,旭凤眸中含笑。 犹豫一番,他终究还是将他的薄唇印在了女孩子的嘴角。 “待我回去打点一番,定将你接到熠王宫。” 从此荣华富贵,万人之上。 他许久未说话了,嗓子异常沙哑,但却莫名性感。 ** 翌日 人还是不在了,只有一封书信置于枕边,笔走龙蛇,意气风发。 “姑娘妆次,鄙人缠绵病榻月余,悉赖姑娘精心照拂,昨夜病已痊愈,因家中有事,请恕在下不告暂别之过。萍水相逢,殊途同归,在下生平不轻言诺,但一诺既出,群山无阻,望姑娘善保芳体,万万珍重。” “他何时承诺?又诺了什么?” 执着信纸,绾绾不明所以。 不过她的心……空荡荡的。 ** 淮梧 南平侯府 “国不可一日无君,已过一月有余,旭凤却去而不返,恐是凶多吉少!既然如此便就应当速速发丧才对!如今淮梧内忧外患,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 穗禾眼中几近垂泪。 “我不信!表哥他一定还活着的!我要亲自带人去罗耶山找他!” “天下好男儿千千万,你是爹的女儿!是堂堂的南平郡主!何愁找不到一个好夫君呢!又为什么偏要对一个旭凤这般的执迷不悟?!” “爹,你应该明白的!穗禾此生唯一的夙愿便就是嫁与表哥为妻,生做他的人死做他的鬼,我不相信老天会如此残忍,舍得将女儿这唯一的夙愿夺走!爹,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表哥的!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万万不可发丧!” “你!” 南平侯都差点儿是被自家女儿给顶撞的背过了气去。 “侯爷!”就在此时,软甲将军迈入门槛,“末将见过侯爷……见过郡主。” 南平侯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何事如此惊慌?” 抬眸,软甲将军面色难掩僵硬。 “侯爷,有消息称熠王……熠王他平安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萍水相逢,殊途同归。 旭凤贪心喽! 第32章 强抢民女 马蹄声声,飞溅了山林泥土。 昨夜的罗耶山才下过大雨。 于疾驰的半路突然勒紧缰绳,旭凤猛地用单手一拽,伴着他胯**下马匹的嘶鸣声响,旭凤跟随因为他这样的一番突然动作而顿时直立起来的战马悬空了身后。 少年帝王于马背上依旧稳如泰山雍容自如。 “驾!” 调转马头,旭凤斜插从旁小路,目的地正是驻扎着他部分心腹军队所在的北苑山庄。 没有直接回归熠王宫并非是因为旭凤怕了南平侯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毕竟在少年帝王已然是知晓了他联合外敌意图弑君夺位的现在而言,铲除南平侯对旭凤来说就只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无论于公于私,无论是保王位还是稳内政,如是南平侯这等生出了外心的人……少年帝王必定不会久留于他。 不过南平侯乃是朝中贵臣,多年结党营私,在朝中几近是可一呼百应。且先王又金口玉言了他旭凤与那南平郡主穗禾的婚约,虽说先王的本意确是想靠着权贵之间的联姻结亲而让南平侯尽力辅佐稳固于旭凤的王位,但如此这般的抬高但却又没有恰到好处的施压也是在无意之间又等同于许给了本就握有部分军权在手的南平侯一个王上之准岳父的尊贵地位,而经由了这种地位,南平侯愈加生出的野心和歹意终究是与先王最初的意愿背道而驰。 呵! 不过一个小小的南平侯而已,还真当他旭凤是个软柿子好拿捏! 其实这么多年来,以旭凤之聪慧敏锐他何能不察南平侯的诸多动作,但只要他做的不过分旭凤都看在了姑母的份上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随着先皇与旭凤那嫁入了南平侯府的姑母相继病逝后,少年帝王便就连这点儿爱屋及乌之情也都消了个一干二净,到如今估计也就只有穗禾……他那姑母唯一留下的无辜爱女能够稍微的令旭凤心软一二了。 可惜,旭凤能守得住淮梧江山,也就当守得住自己的姻缘。 他从未对穗禾动心,亦从未想过要娶她,且就在南平侯下毒之事被曝光在旭凤面前的那一瞬间中,就算旭凤愿意看在他身逝的姑母的面上放过穗禾性命,但在另一方面来说她也终究注定是要成为南平侯和他对弈的牺牲品。 就是拿捏着先皇的金口玉言又如何? 淮梧的一国之君不可能娶一个叛臣的女儿为妻! ** 淮梧 北苑山庄 “王上!” 旭凤才将将下马,从门内立即迎出来的是一脸喜色的秦潼。 “末将恭迎王上平安归来!” 对于秦潼前来迎接自己的行为旭凤丝毫不感意外,毕竟他自从出了罗耶山后便就不曾刻意掩饰过行踪。是以除开了秦潼外,想来就连南平侯以及凉虢那边现下也都应该是得知了他旭凤平安归来的消息了。这不仅仅只是旭凤的一番炫耀,更多的也还是来自于少年帝王的一封警告。 -- 第60页 如若真如旭凤所猜测的那般,南平侯还留有后手打算是在他策马奔回熠王宫的沿路上埋伏刺客死士,那么旭凤如今改道北苑山庄的举动那便就是逼着南平侯要忍痛放弃此间这样最后的一个大好时机。毕竟旭凤既然是已经来到了他所驻军之地,那么就意味着少年帝王明日回宫之时也必定会是近卫伴驾的大阵仗。 如此招摇过市大张旗鼓,然后看着南平侯明明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却依旧还是要率领着众臣于宫门口前强行摆出一副喜迎吾王回朝的憋屈模样……就光是这般恶劣的想想,旭凤都觉得是身心舒畅。 “秦潼,告知所有人,本王疲累,来者无论大事小事一概不见。” 与身前大步迈开的旭凤保持着一臂距离,闻听此言的秦潼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可是王上身体有异?!末将这就去为王上宣个军医过来!” 秦潼就是这么个直性子,惯来不懂得朝堂之上的那些弯弯绕绕。所以此时此刻他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旭凤闭不见客的真正用意。 “回来!都说了本王谁都不见,包括军医!” “可是王上……” “你看本王的面色如何?”旭凤凤眼微眯,唇角含笑。 而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睛,秦潼犹豫了片刻后才小声说道:“王上的面色似是有些发白。” 旭凤轻笑:“白就对了,本王就是要让它白。” “……” 啥?! “此番遇袭倒也算是福祸相依,既然他能由食物的相克之法入手,想来是不会轻易放过给本王继续喂毒之机,那么他如今还可利用得上的不外乎就该是那能名正言顺的于本王近身侍疾的圣医族了。呵!只要他敢出手,此次……本王定会随了他的心意!” “……” 您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等秦潼有所反应,旭凤继续开口道:“怕是夜长梦多,本王这里有两件事还限你于一日之内办妥。其一,去罗耶山下镇子的那几家当铺里面替本王寻一对白玉耳坠儿,你只需告知给掌柜的说在一月余前乃是位素衣的美貌女子所当便是,本王不管你用几倍的价钱,用什么样的手段,总之是定要替本王将那对白玉耳坠儿给赎回来。其二,耳坠儿的主人是名大夫,现居于罗耶山脚北边的一间木屋之内,屋前绑有一秋千,院中晒有草药,且那姑娘清丽无双气如芝兰,一见便绝无认错的可能,你要确保她的安全,寻机会避开一切别有用心之人的耳目,将她带至本王的寝殿好生安置着,待本王回宫相见,明白了吗?” 虽说现在由于着他的高调,南平侯和凉虢两方都应是已经撤兵罗耶山,可放任那美貌的姑娘一人生活在山中总也让人难以心安。若不是少年帝王怕他在回程之路上会遭遇埋伏,又怕姑娘在这个敏感时刻被公开在众人面前会成为对付威胁他的软肋,旭凤恐就连这点分开的时间都不愿独自煎熬。 他要她,也只有她才能一解他的相思之毒。 “王上,不过一介山林大夫,论医术怕是不及咱们的军医御医,更何况还有圣医族可为王上的康健而排忧解难。” 旭凤差点儿就让秦潼这个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给气笑了。 “本王要的是大夫吗?!” “……” 那您要的是啥? “本王要的是那姑娘!” 沉默了半晌,秦潼原本因为低着头而被隐于了阴影之下的一张俊脸都不禁挤在了一起。抬了抬眼皮,他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王上……” “还有何事?” “咱们……咱们这是要强抢民女吗?不太好吧。” 闻言,旭凤揉着额头的手瞬间一顿。 “你给本王出去!” ** 熠王宫 “咳咳……咳……” 装作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华服加身的旭凤在秦潼的搀扶之下坐上了议事殿的王座。 旭凤还未说话,底下的南平侯果然是先沉不住气的开了口。 “王上,若朝中真有人将您打猎的消息透露给了凉虢,那定是其心可诛啊!请将此事交给臣去调查,臣必然会尽快抓出这个内鬼!” 以袖掩唇,旭凤羽睫微垂的一双凤眸含三分天生妩媚七分后生冷情,如是杯酒醇香,似近还远似即还离。 “这般……便就有劳南平侯了。” “臣领旨,请王上放心,臣定会竭尽全力,处理好此事!” “南平侯办事,本王自然放心……咳!咳咳!” 听闻旭凤是一句一咳的,南平侯连忙收敛了其嘴角边畔隐约透露出的丝丝喜形于色,他装模作样的蹙起眉头,面上做切切担忧之状。 “王上,看来您的身体还很虚弱,依臣之见,城中御医医术有限,所以臣请言,不如将那圣医族的圣女召进宫来,为王上诊治。” 呵! 老匹夫,当真是没让本王失望,你果然动得是这个心思! 旭凤暗中冷笑。 “本王已经好多了,不必这般大费周折。” 旭凤的嘴上愈是这般推脱,南平侯就愈会觉得他乃是讳疾忌医。像南平侯这样自负的已然自认是稳操胜券之人,恐怕就算是旭凤将计就计的给他挖出了个坑,他都还能不知死活的认为这是旭凤为他打出的一口止渴的井了。 -- 第61页 “王上,您乃淮梧之本,万不可掉以轻心啊!况且那圣医族的使命本就是要确保王上的身体安康长寿,所以此时召圣女入城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南平侯的一个眼神过去,他身旁的大臣立刻行礼附议。 “王上,臣也以为南平侯所言极是。还望王上尽快下旨召圣医族的圣女前来,替王上好好调理一番。” “臣也以为此举甚妥。” “臣附议。” 身居王座,旭凤故意沉默了半晌。 “咳咳,既然诸位爱卿皆都如此担心本王身体,那便依南平侯所言,召圣女入宫。” ** “王上,您昨日吩咐之事……” “表哥!” 秦潼不知道他家王上的脑仁儿疼不疼,反正他是一见这缠人的南平郡主就疼得厉害。 昨日她来寻旭凤之时,秦潼因为旭凤先前之令便以着王上身体不适的理由想要打发着她走,结果这南平郡主不依不饶的非说是要亲眼见一见旭凤才可。而秦潼两件任务压身又正是被烦得没了办法,所以只得哄骗她说待明日王上必定会与她一见。结果这才是跟着旭凤下了朝,她竟然就直接在这儿堵着了。秦潼昨日才惹了旭凤不快,这下子就更怕旭凤会撒气到他身上。是以秦潼连话也不说了,直接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告退,那速度快得就连旭凤都没来得及拦他一下。 “表哥,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旭凤点了点头,态度依旧是同往常般不冷不热。 “好多了。” “穗禾昨日听秦潼说表哥的身体还十分虚弱,所以我便向府上的药师请教了一番,选了最好的材料,亲自熬了一盅汤药,可以缓解表哥的虚弱疲倦。” “你有心了。” “表哥……你可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担心你吗?”眼中含情,穗禾虽然娇羞但仍鼓足勇气直视着她面前旭凤那如是天神临界般俊美无俦的面庞。 可旭凤却不解风情,一双凤眸毫无波动。 “汤药留下吧,今日堂上议事耗费了些许精力,我想休息了。” “可是表哥!表哥!” 如是时光倒转,无论是九重天的旭凤还是人间的旭凤,他对穗禾的声声呼唤再一次充耳不闻。 **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放于桌上的一盅汤药,旭凤心有所感凤眸微眯。 他房间中有人! 故意背对着寝殿内的屏风,男人漫不经心的解开了外衣。待脑后突感一阵凉风接近之际,早有准备的旭凤是猛地回身甩开他褪下的外袍,霎时便将那偷袭之人从头到手皆是缠在了一片锦缎之中。一脚踩上了那人所穿的曳地衣衫的一角,然后只听掩过了布料刺啦一声响动的是此人原本拿在手中意图是要偷袭旭凤的瓷瓶径直落地的清脆声响。 “呃!” 在纤影踉跄撞倒了屏风的剧烈动静中还夹杂着闷闷的娇哼,听起来甚是耳熟。 衣着凌乱不堪,女孩子披散的青丝根本就拢不住她已经是裸**露了大半的香肩和美背。 门口处脚步声凌乱,穗禾如炸雷般的惊呼传入耳畔。 “表哥,出什么事儿了?!” “王上!” “王上可有大碍!” “都给本王滚出去!” 第33章 王后娘娘 南平侯府 “你说得可是确有其事?!” “女儿又怎会拿表哥的身体来随意玩笑!” “……” 眼看着自家爹爹面色略显古怪,然后背手转身的动作,已是微红了眼眶的穗禾连忙又快步绕了过去,扯住了南平侯的胳膊。 “爹,虽说表哥对女儿发了很大的脾气,可女儿却是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的!他只不过就是不愿意让女儿看到他那么狼狈的一面罢了!表哥他是战神,是我们淮梧的君王,在这里谁都可以倒下,谁都可以虚弱,但只有他不行!当时……当时隔着外间的那层纱帐虽然朦朦胧胧的瞧不太真切,但是女儿亲眼所见!表哥他就背对着女儿跪倒在了地上!女儿实在是不愿让表哥为难所以才没有强行进去查看,可是爹!表哥他真的受伤了!他伤得很严重啊,爹!” 闻言,南平侯简直都快要抑制不住他内心满溢的窃喜。他的这个女儿向来都对旭凤那冷心冷情的小子青睐有加,如今这般的声泪俱下,一番话说下来几近泣不成声。如此情真意切,料想那旭凤之疾定是做不了假的。 好啊,原来他们淮梧国这可以一敌百英明神武的少年帝王现在居然是已经到了连站都站不稳的地步了吗?! 真也是不枉费了他南平侯过往的一番折腾! 装模作样的叹出了一口气,南平侯面上所表现出的忧虑之意显而易见情真意切。他拉过穗禾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安慰着她道:“女儿啊,你且稍安勿躁。这王上的身体是否康健乃是关乎我淮梧立国的大事,非只有你一人揪心。只是王上年少轻狂,总也不把病当病不把伤当伤的,便就是劝了也听不进去。爹是淮梧的南平侯,亦是王上的姑父,是看着王上从小到大的长辈,无论于公于私爹都不可能任由着王上这般任性。所以爹今早已在朝堂请谏,召了那圣医族的圣女入宫为王上疗伤。圣女医术高超,定能还咱们淮梧一位活蹦乱跳的王上,还给咱们家未来的王后娘娘一位活蹦乱跳的好夫君!” -- 第62页 未来的王后娘娘,还有好夫君。 穗禾于舌尖上回味着这几个字,不由得羞红了脸颊。 “爹,你莫要再打趣女儿了!” “瞧瞧瞧瞧,这前几天不还嚷嚷着你与王上之婚事乃是先王金口玉言的嘛,怎么到了现在才知道要害羞上了?” “爹,您要再这样,女儿就不跟您说啦!” 在这种气氛之中就算是耍了性子也不过就是年纪不大的女儿家的一个小小撒娇罢了。 不过忸怩了片刻,穗禾便又抬眼瞧向了她身边的南平侯。 “对了,爹,那圣医族的圣女究竟何时能到?表哥的伤可是拖不得的!” “放心吧,爹已经派人去请了。”说完,南平侯的目光似乎放远了,他盯着院中的一座雕花石桥,如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想来……也该是快了。” ** ——姑姑,此去不知归期。若届时有个什么万一,下一任圣女人选全权由姑姑定夺。 ——族中之事你皆可不必担心,姑姑都会一一处理好。只是熠王宫规矩繁多,肯定是比不得在圣医族中自在。伴君如伴虎,你一定要处处小心,千万不可越矩亦不可忘本,要时刻谨记你作为圣女的职责。 ——是,锦觅会谨记姑姑的教诲。 ——羌活,你要照顾好圣女,随时回禀熠王的身体状况。 ——羌活明白,请姑姑放心。 大街上人声鼎沸叫卖不断,而马车里面如是被划分成了另一个世界,原本最是爱说爱笑的羌活竟一路沉默不语。白色的面纱之下,她一张小脸儿皱得紧紧的,满是忧愁。 “羌活你瞧,那个玩意儿看起来可是有趣。” 掀开一侧的窗帘,锦觅试图着去逗弄她。 果然,单纯的羌活上当了。 可那外面不过就是个卖竹编篮子的。 “哼!”气呼呼的又坐了回去,羌活不禁冷哼一声。 她觉得锦觅根本就是没心没肺! 按照族规,若是熠王没了性命,那圣女便就要一同为他陪葬。而如今熠王既身覆重疾,羌活自然是忧心不已,她生怕锦觅此次当真会一去不回。可反观锦觅呢?她竟然还有心情来戏弄于她! “锦觅,你……” “请两位姑娘下车!” 车外,是侍者中气十足的声音。 和被打断了言语的羌活对视一眼,锦觅面上颇显几分疑惑。 “为何停歇?” “这留香居乃是城中最好的一间茶楼,姑娘一路辛苦了,还请在此处少待片刻,也好整理衣装入宫面见王上。” “……” “姑娘,请吧。” ** 栖凤苑 淮梧以火凤为尊,那么自然能够用以凤字来命名装点的,放眼整个淮梧也就只有旭凤的寝殿才有此资格。手指极有节奏的敲点在桌案上,旭凤一身浅金华服高居主位,俊颜之上全无表情,显得甚是桀骜冷酷。 而于殿下所站着的,有秦潼,有秦潼的心腹副将魏良,以及旭凤寝宫里面唯二的大侍女的其中之一。他们三人已在此处站了许久,久到腿都开始微微发麻,但旭凤一直沉默着不肯开金口,因此他们之中是谁都不敢妄动一下。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作为三人里面地位最高的秦潼咽了咽唾沫:“回禀王上,秦潼乃是您的近卫,若是您回宫之时秦潼不在您身旁伴驾,恐会是引起南平侯的注意,然后再牵扯暴露了姑娘的行踪。所以……所以有关于接姑娘入宫一事,末将则是吩咐了魏良去办。” 而被直接点名的魏良简直是已经在旭凤的注视之下灵魂出窍生无可恋了。 “不是,王上,那姑娘特别聪明,半路上就曾跑过一次!末将差点儿就没能抓住,哦,不是不是!是末将差点儿就没能把姑娘给请过来!而且按照王上您的吩咐还有秦将军传达给末将的意思是要让姑娘避开一切别有用心之人的耳目。可末将愚钝,也是没想出来其他更为妥当的法子,所以就给姑娘喂了壶迷药,然后装进了个大箱子里头,交交……交给了雀桐。” “还请王上恕罪,魏副将在将箱子交托给奴婢之时,只说了里面所装的就是王上的意思,可奴婢却是会错了圣心,自作聪明的以为是王上打算要姑娘……侍寝。” “本王看起来就是这么急不可耐的妄图想要白日宣淫之人是吧!” 秦潼他们皆是被旭凤吼得一缩脖子。 而旭凤这边才是压不住脾气的大声训完便不禁有些心虚的以着拳头贴上了唇瓣。他下意识的往旁边望了望,生怕他的这一嗓子是会吵醒了那内殿之中正在熟睡的女孩子。 她那哪里是睡着了,分明就是被迫晕过去了才对。 “装箱子,啊!灌迷药,是吧!最后还直接脱了衣服把人送到本王的床上去了!怪不得她要拿着花瓶砸本王呢?怎么,你们几个就是这么对待你们未来的王后娘娘的?!” 旭凤的一双丹凤眼都被气出了双眼皮。 一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着,少年帝王还一边捡着他桌案上的那些纸张奏折朝着秦潼他们那里扔,毕竟这玩意儿既能撒火又不至于是会弄出太大太响的动静。旭凤气得是砸完了秦潼又去砸魏良,三人之中唯独只有身为女子的雀桐没有落得做了出气筒的下场。 -- 第63页 “王上,奴婢雀梧。” 从侧廊中转身而来的正是栖凤苑中的另一位大侍女。 “奴婢特来回禀王上,那位姑娘醒了。” ** ——姑娘可是大夫? ——我是,不知这位公子…… ——果真貌美,带走! ——哎,你们要干什么?! 被莫名其妙的绑架,绾绾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于是在半路上女孩子就使计逃了。 ——你还挺能跑的呀,我说姑娘你也别让我为难好吧。我这做手下的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若有得罪之处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容海涵,毕竟我可不想伤了姑娘。来人,给她灌些迷药进去!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此刻,依旧是着着她原本素色衣衫的绾绾万分迷茫的坐在床沿边上发呆。女孩子与她所身处的此间偌大华贵的屋子比起来要显得更加是娇小柔弱。 在绾绾的记忆中,是有人强行带走了她又强行的逼迫她喝下了迷药,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她都想不起来了。不,其实也不能算是完全想不起来,只是因为迷药之过她无法分辨那到底是她做的一场梦还是她真实所经历过的事。绾绾常年与药为伍,身体早已有了抗药性,所以她虽是被灌进去了整整一小壶迷药但却比魏良预计的要早醒了多时。 王上、侍寝……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词句还言犹在耳。 那时的绾绾强撑着醒来,似梦非梦的发现自己只着有贴身的衬裙和小衣,她根本没有其他选择的只能是抽过了原本床榻之上的一件男子外袍暂且遮体。然后突然听闻有人入内,女孩子更加是只能孤注一掷。她迷迷糊糊的搬起了个花瓶,就在那立于屏风后面正背对着她的男人毫无防备宽衣解带之际,女孩子是猛地用力就砸了下去。 她失手了。 然后绾绾只觉眼前一黑,她下意识的后退却没想到会被那人故意踩住了拖地的衣摆。只听刺啦一声,绾绾身上凉意甚浓的只得是手忙脚乱的欲去拉扯她已然是被撕裂了的外袍,可当时的女孩子双腿发软,以至于最终她还是没能站稳而是直直撞向了屏风。 就在身体袭来疼痛的刹那,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被撞的还是因为了迷药的再一次侵袭,绾绾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今虽然屏风还好好的立在那处,而花瓶也还完好无损的摆在了阁架,只是绾绾却依旧心存疑惑,因为她无法确定那屏风和那花瓶与她所撞所摔碎的是不是同一个,所以她自然也就无法断定那到底是不是她的大梦一场,毕竟她逃跑之时也曾有磕磕碰碰,因此仅凭着她身上的这点痛感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而与记忆之中唯一不同的,这里少了一件属于男子的外袍。 那袍上隐约带着一种香,好像是檀木又好像是昙花。 似曾相识的味道。 “姑娘可是休息好了,王上有请姑娘移步前厅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 二凤:本王的双眼皮都气出来啦!这下哪还有脸见媳妇儿! 文笔就只有这种程度了,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没,就是二凤手底下的人误会了意思,而绾绾则是出于自保哈~ 看了看前一章,我在反省我是不是把二凤写得太聪明了~ 第34章 爱屋及乌 “姑娘是否已经休息好了?王上有言,如若姑娘仍感身体不适,王上便也绝不在此时勉强于姑娘。待什么时候姑娘愿意相见了,王上……自就会等到什么时候。” 听闻侍女如此说词,绾绾原本就拽在了衣袖之上的小手是猛然收紧,她微蹙柳眉,心下不禁更感疑惑奇怪。绾绾非是愚钝之人,且先不提这侍女一口一个唤着王上,其实本就在女孩子刚刚苏醒之际,光靠着这屋中雕梁画柱的华贵装潢,绾绾便已是在心底有了计较。因为能有资格用得上如此多凤凰纹饰的,整个淮梧之国除开了那位最尊贵的少年帝王外根本无需他想。 这里定是熠王宫无疑! 可绾绾着实是觉得莫名其妙,熠王乃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先不提其圣心深意究竟为何,但此时他竟然是肯在言语上这般的去迁就她一介素未谋面身份低微的乡野女子,如此做法也当真是由不得是已然在心底认定了她自己深陷囹圄的绾绾会以着险恶之心去猜测于他城府的一二了。 毕竟绾绾不认为她应该是能同如像少年帝王这般的天之骄子之间存在着某种交集。 一边思绪不断,女孩子一边起身循着侍女的指引脚步轻移。 仿佛是想要确定着什么一般,绾绾在途经屏风之时特意放慢了步子,流转眼波。 在那处,地上隐约可见一段擦痕,且位于旁边的纱帘之下似乎还被遗落下了一块小小的白白的瞧起来就如同是碎瓷片一样的东西未被清理干净。 她没有做梦!她不是做梦! 所以那些在她朦胧之时所听到的什么王上什么侍寝都是确有其言! 绾绾顿时心中一沉。 瞧着前方侍女的背影,绾绾不动声色的将她发上所别着的凤凰金钗取了下来,然后女孩子凝脂皓腕一转,那金钗便顺势滑入了她的袖口之中。 ** “民女拜见王上。” 依着规矩,绾绾于纱帐前跪地叩首。 “绾……咳,快快起来吧。” -- 第64页 男人声音微哑,说得略显急切。 “姑娘快请起。” 身旁的侍女跟随旭凤日久,心思玲珑剔透,反应也极为迅速。她连忙弯腰,意图是要扶上女孩子的手臂,但却没想到绾绾对她心有隔阂,居然是微微一动给错了过去。 姑娘家的一张俏脸儿上神情既冷又淡。 “民女谢王上。” “你们都先下去吧。” 除了那不仅仅是绑了绾绾,最后还强制给她喂进了迷药的魏良是早已被旭凤给打发走了外,随着那坐于纱帐之后的少年帝王的一声令下,在场几人皆是行礼后退。且就在身为将军的秦潼与绾绾擦肩而过之时,他突然的拱手一拜竟是惹得女孩子家家心头一惊。虽说是对这些强迫于她的人没什么好印象,但镌刻在骨子里头的教养却还是叫绾绾下意识的与秦潼福了福身子,权当是给他做了还礼。 婢女、副将,甚至还有熠王,他们的态度……都好生奇怪。 绾绾心中疑惑,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随殿门封闭,这里终于是只剩下了少年帝王与绾绾二人。 “姑娘是大夫?” “回王上,民女确是大夫。” 她的身份想必少年帝王心中早已有数,所以绾绾根本就没有必要撒谎否认。而如今该是要她思索的也就仅仅是如何从这里安全的出去。 沉默了半晌,女孩子听闻男人的一声低沉笑音。 “那就请姑娘上前为本王诊个脉吧。” ** 透过浅金色的刺绣纱帐,旭凤只觉那姑娘的俏脸儿是被模糊得更美了。他瞧着她素色的裙摆随其走路的窈窕动作而起起伏伏,又见她姿态柔弱但却不卑不亢的跪坐于他的身前,然后将一只小手微抬,置在了纱帐之外。 “还请王上伸出手腕。” 果然,罚魏良那家伙扛着桌案去绕校场三十圈绝对是旭凤在今日里做出的最正确的决策。 上扬着唇角,旭凤一双单凤眼脉脉藏情。 按照绾绾的意思,男人将他的左手腕搭上了她细嫩温热的掌心。从旭凤的角度看过去,女孩子温顺的低着头,从侧旁滑下的柔顺黑发拢着她一身的玲珑曲线。灼灼的目光溯回过去,那时间流转的画面最终停歇在了她侧倒在地上,胡乱裹着他外袍的那副娇柔的模样之上。 她无一处不受他的欢喜。 而和旭凤相同,还托着他手腕的绾绾也是不见另有动作。 她似乎是盯着他的手或者说是男人指腹上的厚茧出了神。 此时此刻,仅隔着一层纱帐而面对面的两个人皆是心不在焉。 “姑娘?” 绾绾回神:“是民女失礼了,还请王上恕罪。” 旭凤轻笑一声:“无妨,姑娘无需同本王这般见外。” 然后,她好像是被他这样的一句话给吓到了。 “王上之脉搏,从容和缓流利有力,不似生疾。敢问王上,最近可觉得身体有何处不适?” 舌尖轻舔过淡色薄唇,旭凤故意挑逗着道:“心肝脾肺都觉不适,且常常伴有头晕胸闷,食欲不振,另还有睡眠不深,夜里更时有腹痛之症,总得以温热手心轻揉痛处,方能有缓。” 绾绾似乎在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顿时一愣。 不可能是他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绑架她! 但又若说腹痛之症…… 女孩子现在的脑袋里面几乎是一团乱麻,只能想到前些时日那些围山的士兵。看穿着,他们必定是淮梧的军人……然而搜山时的那副模样却不像要寻人而更像是要杀人!所以该不会那位身中剧毒的公子的身份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华贵之层,更有可能是淮梧的皇亲国戚!而他既落到那般境地怕就怕是与这少年帝王有关! 坐居高位风云诡谲,原就不应只听那说书先生的一面之词就妄加推测他们淮梧一国之君的品行心智。想来搜山那日他们二人就已是暴露了行踪,要不然公子也不至于是一定要拖着虚弱之身连夜离开。所以现在……少年帝王这是想要撬开她的口?! 绾绾很害怕,但她却不能在此刻表露出半点儿惊慌。 “恕民女才疏学浅,确是看诊不出王上所患何疾。” “本王这是心病。” 是欲要铲除异己的心病吗? “姑娘可曾听闻这世间有一疾,名唤为相思病?”于瞬间先发制人,旭凤手腕不过轻巧的一转便就正正好好的是把女孩子的一段凝脂皓腕给紧紧困于了掌心,“姑娘在一月余前可是救过一又聋又哑之人?” 除了那一句又聋又哑,其他的,绾绾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民女未曾救过!” “可姑娘的脉搏却不是这么告诉给本王的。” “你放手!放开我!” 两人之间的拉锯战愈演愈烈,而旭凤怕是会伤到了绾绾所以不敢随意撤力,唯恐绾绾会因为惯性而后仰着摔下台阶。但是绾绾于心慌急切之下根本未能体会到旭凤的用心,她不知轻重的抢夺着自己的手腕,直至在被一股大力猛然拉得一个趔趄,绾绾失了重心,竟是顺着力道的源头直接侧身率进了纱帐后少年帝王的炽热怀抱。 然后一支沾了血的凤凰金簪应声落地。 “对……对不起。” 绾绾吓呆住了。 男人熟悉的面容之上被划出一道凛凛血痕,但他却仿若丝毫不觉疼痛。 -- 第65页 “这般会保护自己,本王甚感欣慰。” “你……” “绾绾,爱屋及乌,便就连你留给本王的印记于本王而言都是如此别致。” ** “看来这熠王也并不如我们所想的那般病入膏肓了嘛。你瞧,距离咱们入宫这可都已经是过了两日了,但他倒也不急着宣你去看病。” 拿着筷子虚虚的点着桌上所摆放的糕点果盘,锦觅轻笑一声,道:“那不是正好遂了我们的心意,他长命百岁,我这个做圣女的自然就能安稳度日。况且熠王派人送来的这些点心和水果都甚是新鲜美味,我们也可权当是奉命来王都游玩享受一番。” 点了点头,羌活一派精灵的转转眼珠,然后略显兴奋的哎了一声,她随即带着些八卦意味的坐回到了锦觅的身边。 “锦觅锦觅你知道吗?有一件事可是真真奇怪的很呢,我刚刚听那些侍女姐姐们说,这熠王宫里面竟然连一个妃子都没有!虽传说熠王同那南平郡主定了亲,可自古帝王不都是三宫六院左拥右抱的嘛,可偏偏他就是个例外!而且我还听说,这熠王英姿无双容颜绝世,城中钦慕他的姑娘那更是数不胜数,但非常奇怪,不仅仅是这整个宫中一个妃子也没有,便就是连熠王他自己所居的栖凤苑中的侍女都只不过有寥寥数人而已。” 有些神秘的靠了过去,羌活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瞧着锦觅道:“据说过去还曾有侍女妄图近水楼台先得月,勾引熠王自荐枕席,但熠王却全然不为所动。直至今日,栖凤苑中除了熠王最信任的两位大侍女外,其余闲杂人等,尤其是女人啊,是不被允许随意进出他的内院寝殿的!” 听得认真,锦觅捏着颗葡萄靠近唇边,但却又是半天不见她有其他动作。 “如此,那就只能有一种可能了!” 这般说着,锦觅顿觉棘手,毕竟是涉及到了男性尊严方面的事情,若到时熠王召她诊治,那要如何与他回话以及如何询问其之病情都将要成了锦觅现在急需思考的一个问题。 “什么可能?”不知锦觅心底为难,羌活好奇的追问着道。 锦觅叹了口气:“羌活,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为何意?” 单手托着脸颊,羌活回答道:“辛温,气雄而散,发表力强,主散太阳经风邪及寒湿之邪。有散寒祛风胜湿止痛之功。故外感风寒,头痛无汗,油印寒湿痹,风水浮肿,疮疡肿毒类之皆可用之。” “没啦?!”原本还在随着羌活的言语而不停的点着头,但是突然间就没了下文,锦觅一时不住讶异出声。 “嗯,没啦!”羌活说得理直气壮。 不禁再一次叹了口气,锦觅摇了摇头,如是对着个不成器的学生一般教导道:“要我说呀你还真是读书不会抓重点,习术不精啊!怪不得这些年来一点儿进步都没有。” “那……那还有什么呀?” “羌活的主要功效乃是温肾助阳,纳气,止泻,用于阳……”说着说着,锦觅也有些开不了口了,虽说他们学医之人不该如此扭捏,但毕竟无论是锦觅还是羌活终究都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而已,所以有些话当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哎呀,总之就与男性的某种隐疾有关,你自己回去慢慢领悟吧!” 就在羌活忍不住好奇的还要向锦觅再追问一二之时,有侍女转过了长长的回廊脚步轻巧且快速的朝向二人所坐之处而来。 “圣女,王上宣召。” 第35章 可治肾虚 在轻声拒绝了好意的帮忙后,锦觅用双手捧着她大大的医箱,时不时抬眼去瞧那走在她身前的一直在为她引路的清秀女子。 据与她传达诏令的婢女说,此女子名为雀梧,乃是栖凤苑中的大侍女。 思索着之前的一番猜测,锦觅现在很是犹豫。她意图想要和雀梧搭个话顺便旁敲侧引的了解了解熠王的脾气秉性,好能在过会儿的时候能叫她有个心理准备什么的,但唇是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的反复了多次,锦觅拿不准该从哪里起这个话头才能让她的这番打探算不上是失礼甚至能显得她不是那么的别有用心。 “这位姐姐……” “奴婢名为雀梧,圣女尽管直呼奴婢姓名便是,姐姐二字,奴婢是万万担不起的。” 雀梧此言的确有理有据,毕竟锦觅乃是圣医族的圣女,圣女为王上之臣,尽管雀梧是旭凤的近侍且备受其信任,便就连那身为南平郡主的穗禾对上她也都还需要依仗着人情关系而对她礼让三分。但若仅仅只是凭借着这摆在了明面上的身份来说,雀梧终究是婢,所以她的地位自然就要比锦觅这个做臣子的要低出了许多去。 被面无表情的雀梧以着这样一番冷淡的言词楞是把锦觅剩下的那都几乎是已经挤到了嗓子眼的话给一股脑儿的怼了回来,锦觅忍不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呃,没事儿了,没事儿……” 姑姑说的果然没错,这熠王宫中真是好大的规矩啊! 都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侍女皆是这般性子,锦觅已经不敢再去想象熠王会是个什么样儿的了。身为男人,既已到了弱冠之年,在别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的岁数里面他竟还从未与女子行过周公之礼,甚至还要被那方面的隐疾所困扰……如此想来,熠王的脾气也定然会是喜怒无常的无疑了。 -- 第66页 一颗心好像顿时掉进了深渊般愈沉愈深,锦觅光顾着脑补她自己一会儿该要如何向那可怜又可怕的少年帝王问诊回话了,所以自然的,接下来一路上她与雀梧之间弥漫的都尽是些沉默而又不自在的气氛。 片刻,再又转过了一长廊后,脚步停滞不前的锦觅抬着脑袋瞧了瞧那殿前上书着河清海晏四字的牌匾,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更加是收紧了她抱着医箱的手。 “王上已经等候多时了,圣女请。” ** “疼不疼呀?”一边轻手为着旭凤脸上那被她用金簪划出了血道的地方上着伤药,绾绾一边还心有疼惜的柔声问询着。 而对于旭凤来说呢?这划开了他皮肉的一下可谓是男人的意外之喜,因为他就是吃准了绾绾的脾气好。女孩子性情温柔又心地善良,更何况旭凤还是被她亲手所伤,因此就算旭凤先前是有着再大的欺瞒,但对于绾绾来说她划伤了他的脸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就理应要负担起责任去补偿于他,而她的这份歉意是无关乎旭凤之前的所作所为的。 “我尽量轻一点儿,这样就不会痛了吧?” 回应着女孩子的柔声细语,少年帝王嘴上虽然是说着不疼,但他微微后躲的动作总还是瞒不过绾绾的,更何况他还在躲的同时十分故意又心机的嘶呼一声。 哪里是有人破了皮肉还不疼的呢?也就是因为习惯了所以才能依旧是温柔的安抚她吧。 果然,绾绾愧疚得泪珠是直在眼眶里面打转。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过破了皮肉,疼是疼了些,但也没必要就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惹得你掉眼泪啊。”在安慰的同时还不忘继续卖个惨强调着说疼,旭凤抬手用指腹沿着绾绾的泪痕向上,直至触到了她泛红湿润的眼尾,“之前的误会乃是手底下之人莽撞,不知晓你于我的重要,因此才会做出了那等糊里糊涂的事情。此番我定会好好惩戒,为你出气。” 闻言,绾绾立刻摇了摇头:“不必了!不值得!况且……况且也是我自己搞不清楚状况,这才误会了你们。” 其实若不是一开始被绑架被灌了迷药,绾绾也还不至于是会惊慌到误解了旭凤的身份。这叫她自己先入为主才惹下的乌龙之事原也怪不到别人身上,而且绾绾自觉她不过就是一乡野女子,实在没有必要让旭凤就只是为了身为一介平民的她而让其手下的人对他生出怨怼之心。 “有什么不值得的?”旭凤顺势以着掌心一左一右的贴上了绾绾巴掌大的俏脸儿。 男人的神情温柔目光清冽,脸上一道血痕未减其分毫的丰神俊朗和气韵清华。 “绾绾,王后为君,他们为臣,冲撞了王后就该受罚,这是他们的本分。” 然后旭凤轻笑一声。 “我一直未曾娶妻,曾以为自己眼高于顶……如今看来也确是如此。冥冥之中,或许这世间真的会存在着一命定之人,在遇见她之前,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在遇见她之后,又念念不忘魂牵梦萦。可是绾绾,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为何你到现在才出现?” “王上……” “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男人倾着身体愈凑愈近。 慵懒的半阖着凤眸,感觉那被他捧于双手中间的小脸儿在左右轻摆着做否认之意,旭凤微勾起嘴角,缱绻蛊惑的道:“那便叫我的名字啊。” 就在旭凤淡色的薄唇都即将是要挨上去了的刹那,来自于殿门的方向,情不自禁的二人突闻声响。 “圣医族圣女,给熠王请安。” ** 许是锦觅天生敏感,她总觉得熠王的心情似乎是不怎么好。 完了完了,他不会是等得太久而因此生气了吧,可……可谁叫她和羌活所居的地方距离着栖凤苑甚远。再者说了,堂堂帝王也不应该如此气量狭小吧,难道他是因为要看大夫所以才这般讳疾忌医? 不停的给自己加着些乱七八糟的内心戏,此时此刻即便是有纱帘作为遮挡,但锦觅依旧不敢偏移半寸目光。克制着她自己的好奇,锦觅全心全意的盯着熠王伸出的手腕。 “王上这几日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态度不冷不淡的,旭凤又把方才他哄骗绾绾的那套说词大致重复了一遍。而因着心有所属,所以他也是自觉隐去只有在女孩子面前才能够出口的那些暧昧不明又略显挑逗的言词。其实旭凤根本就没记住他还曾下令说要在今日召见这位圣医族圣女的旨意,要不然也不会让她有机会打断了他与绾绾的好事。 但人既然来都来了,那么旭凤也就无所谓了。 旭凤不通医理,但他自幼习武,既为习武之人,那么多多少少也都是会些切脉的皮毛之技。旭凤的脉象平稳跳动有力,他不信这圣医族的圣女会察觉不出他在装病。而作为淮梧的君王以及最高的掌权者,旭凤宣召她觐见自是有他的道理在。 今日,本就不为医病,应当说这是少年帝王留给圣医族的一个向他表忠心的机会才更为贴切。 那南平侯自以为他旭凤年纪尚轻城府不深可全凭朝中贵臣摆布,但事实上呢?能够坐稳了一国之君这个位子的,远不是光靠着战场拼杀的威名便足矣。之前确是他粗心大意,是以才会让他们成功的在膳食里面动了心思做了手脚。但经围猎一事后,因祸得福的旭凤既已经有了防备,那么他自然便就不会再给南平侯任何可乘之机。 -- 第67页 南平侯能够利用圣医族,他旭凤同样也可以! 因为就像是旭凤方才所说过的,做臣子就要有做臣子的本分。所以于公于私,南平侯都是万万留不得的。而在少年帝王铲除他的这一过程中若是圣医族的圣女没有二心那是最好,也省得他还要费心费力,但若是有……反正圣医族终日以纱巾覆面,那想来就是突然换个人也是无妨的。 “圣女可知本王为何召你前来?” “呃,王上其实无需挂虑忌惮,圣医族本就是为王上的安康而存在。且臣虽是位女子,但首先乃是一位医者,其次才是女子,而自古便有医者无性别之说,所以王上大可不必避讳于臣。觍颜说句大不敬的话,臣在此方面建树颇丰且精于钻研,恐怕这世上是无人能出臣之右。因此臣建议王上可以试一试羌活这味药材。” “羌活?” 这东西旭凤是连听都没听说过,而且他分明就没有病,可为什么这圣医族的圣女态度会如此怪异?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与她同为大夫的绾绾,却只见女孩子的一双杏眼瞪得像猫般溜圆溜圆的瞧着他,面上虽没什么奇怪的表情,但是眸中却已经掩饰不住了讶异。 正当旭凤满是疑惑的拉过了女孩子家家的凝脂柔荑,打算是如从前那般以字询问一番之时却又听那帘外的圣女道。 “回王上,羌活此药除了可以散寒、祛风、除湿,还可以治疗王上的阳……呃,嗯,还可以治疗王上的肾虚之症。” 什么玩意儿?! 肾虚之症! 旭凤顿时就怒了。 竟敢当着本王未来王后的面前说本王肾虚?! “你放肆!” “是臣失言,是臣失言了!还请王上恕罪!” ** 已是入夜多时,但绾绾却依旧在软床上辗转难眠。 这里金碧辉煌雕梁画柱,让她总觉得她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着着白色亵衣,娇柔的姑娘光着玉足,无声踩在了地砖。 在寝殿外间所置的雕花小榻上,侧着胸膛的男人似乎已经熟睡。他腿长手长,屈尊窝在此处显得甚是不适。 静静的瞧着旭凤的睡眼半晌,绾绾叹了口气。女孩子将那滑下了一半的被子重新整理又为他盖了回去。仔细的掖着被角,结果于抬眼之时,她正巧是对上了男人含笑的一双凤眸。 “这里挤,我睡得不安稳。” “……那你想如何?”绾绾柔柔反问。 半支起身子,旭凤故意压着气声。 “我知道王后心疼我。” “不如就许我去床上睡吧,我哄着你,或者你来哄我。” 作者有话要说: 旭凤:谈恋爱就是不能要脸面! 怎么办,我觉得我笔下的旭凤好像是崩了(暴风哭泣ing) 第36章 纳妃冲喜 卯时之初,天色未晓,灯中红烛已是静默的燃过了一夜。两层浅金纱帐后依稀可见绰约人影侧卧软床。姑娘家亵衣如雪黑发似瀑,娇柔纤弱楚楚可怜,她仿佛是一朵被精心呵护的鲜花又如是一片云避下朦胧似幻的月色。 “恭喜王上得偿所愿。” 雀梧一边为精神极佳的旭凤整理着他暗绣着百鸟朝凤纹饰的锦缎外袍,一边还十分上道儿的低声祝贺。 而旭凤呢?闻听此言的他略微回身,一双凤眸藏含十分温柔笑意。少年帝王偏头瞧向了床上的那抹纤影,她蜷缩于稍显凌乱的被子中间,两只小手还像是个孩子似的抓在了边缘。姑娘家的呼吸声很轻,经过了一夜的相拥而眠交颈而卧,现在,于绾绾每一次胸膛起伏的过程之中旭凤似乎都能如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捕捉到她身上所带出的一股时浓时淡的药香与花香。 轻笑一声,旭凤并未打算对雀梧的误会作任何辩解。 反正绾绾早晚都会是他的女人,而他也终究能得偿所愿。 “王后喜素,今日的膳食交由你亲自去安排。” “是,奴婢明白。”雀梧低头行礼,然后顿了一下,她又道,“不知王上今日是否还要前去早朝?” 旭凤挑眉,他唇边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既是装病那就总也得装得像点儿吧。本王这两日都不打算上朝议事了,本王倒要看看,南平侯那老匹夫究竟还能忍多久。去告诉秦潼,在本王装病期间所有的政报军报都必须先要经过他的手,让他挑出重要的尤其是涉及到凉虢之类的带到书房去,另外还有些鸡毛蒜皮的像是劝谏本王娶妻纳妾开枝散叶什么的奏报都给本王提前处理了。本王心中唯有王后一人,也省得到时看了心烦。另外还有,叫秦潼派心腹盯紧了南平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奴婢都记下了。” “至于圣医族的圣女和跟着她一同前来的那名族人那里……”与旭凤和绾绾相识后所惯来表现出的体贴有所差别,此时此刻,男人的这一番话似乎是并不害怕会吵醒了那看似还在熟睡之中的姑娘。少年帝王在安排着几位近侍事务的同时抬手撩开了纱帐,坐至床边,他又道,“便就让雀桐去吧,无需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及时回禀便是,本王自有计较。” 目光流连在绾绾仿佛是蝶翅般微微颤动着的长卷睫毛之上,旭凤忍不住眉间浸染笑意,他俯身过去,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女孩子的额头。 -- 第68页 炽热得如像烈火给予烙印。 “奴婢领命,恭送王上。” 就在雀梧非礼勿视亦步亦趋的送走了少年帝王后,她扭头却见那穿着单薄的姑娘正披散着顺滑长发,俏生生的站于床前的一阶矮阶之上。 “娘娘……” 原来她早就醒了。 ** “这都已经两日了,前段时间王上称病不理朝政倒也罢了。可这昨天说好了是辰时议事,眼看着日头高照就要到午时了,怎么王上却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事是议还是不议也没个人来通禀一声。莫非……真如坊间传闻的那样,王上确是得了什么隐疾?” 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南平侯面无表情实则心下大喜。 “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傅相不必如此多虑。” “这可不是我多虑!侯爷啊,你说王上在罗耶山狩猎期间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我听说有一支凉虢伏兵……” 南平侯轻咳一声打断了傅相之言,然后装模作样的提醒着他道:“傅相,你我为人臣子就只管要鞠躬尽瘁忠于王事便可以了,外边乱底下乱都不打紧,只是我等……可千万不能乱呀。” 正说着,只听见有姑娘家的声音传来。 “奴婢拜见侯爷、相爷。” 南平侯二人顿时起身抬手。 “雀梧姑娘免礼,雀梧姑娘,这王上……” “二位大人还是请回吧,王上身体抱恙,吩咐了今日议事暂且延后。” “雀梧姑娘,王上的圣体究竟如何了?!这一连两日罢朝可是自王上承位以来从曾有过的事儿啊!” “二位还是莫要再追问了,奴婢只能说王上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奴婢还需伺候王上服药,二位大人慢走,奴婢先行告退。” “哎,雀梧姑娘!雀梧姑娘!” 然而雀梧是行了一礼后头也不回。 “侯爷,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南平侯兀自沉默思索。 在宫门口因为乘坐马车的先后又同满脸担忧的傅相相互客气的推让了一番,待再一转身,南平侯的面上立即没了表情。 “你去安排,找个理由让郡主明日入内请安,探探旭凤之病的虚实。” “是,属下遵命。” **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青锋寒光瑟瑟银白,一招一式之间大开大合犹似龙翔天际凤傲九霄。 “难知如阴,动若雷霆,表哥好剑法!” “我听秦潼说你将我书房之中的武经七书全都拿走了。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喜欢舞刀弄枪的,怎么最近还看起兵法来了?”转腕收式,平日里总是恨不得要两句话就能打发了穗禾的旭凤今天倒是对她这个南平郡主难得耐心了起来。 “那是因为年少的时候看不懂嘛,可是如今隔了几年再一品鉴到还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兵法如同世情,需对局势还有人心洞若观火。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深谋远虑者胜,所以难怪表哥一向手不释卷呢!” “幸亏你开悟的晚,不然我这战神的称号怕就是要给了你了。” 愈发觉得旭凤亲近温柔,穗禾小女儿家家的心思几乎都满得是快要溢出来了。 “表哥可莫要再打趣穗禾了!穗禾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姑娘家何敢是能与我们淮梧战功赫赫的熠王比呀!表哥,穗禾心中仰慕……” “王上,您该进药了。” “表哥,这位是?”被突兀打断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告白,穗禾看着立于长廊之下的那道弱质纤纤的身影语气甚是不善。 “臣圣医族锦觅,见过郡主,郡主万福。” ** 目光追随着面纱之外的那双水润杏眸,旭凤不禁微微蹙眉。 绾绾? “原来你便就是大名鼎鼎的圣医族医女啊,为何要以纱巾敷面?” 奉着汤药行至旭凤身前,绾绾低头,错开了与少年帝王对视的目光。学着她从锦觅那里听来的有关于圣医族的描述之言,绾绾柔声应答道:“回郡主,以纱覆面乃是本族传统,本族的医女自幼便就开始佩戴面纱,即便是面见王上时亦如此。” 可绾绾愈是这样说,穗禾便愈发是来了要一探究竟的兴趣。虽说是姑娘家兴趣的,但其实也不过就是占了那么三分而已,而另外的七分则更像是了穗禾的故意刁难。 “我不是君王,不若给我瞧瞧吧!” 即刻抬手挡回了穗禾自顾自的就要揭下绾绾面纱的动作,对于她此番的任性之举,旭凤眉眼微沉,似是有些不满。 “她们族规严厉,不要强人所难。” “可是表哥!圣医族不是一向都忠心于王室吗?不如表哥就下一道旨废了她们这样的一个的陋习吧!不然人人都以纱巾覆面,谁人能知会不会在哪日里头就混入个刺客奸细什么的,试图要对表哥不利!” “咳咳!咳!” “表哥!表哥你怎么了?!表哥……你你怎会咳血了呢?!表哥!” 穗禾被吓的花容失色。 “你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来给表哥诊脉!要是表哥出了事,本郡主定要治你的大罪!” ** ——我刚刚在来时的路上便听到有传言说是王上身体抱恙,可方才看表哥好端端的练武,剑走龙蛇势不可挡的,我还只以为是谣言……可如今看来竟是真的。圣女,表哥所患究竟是何疾?你可诊出来了? -- 第69页 ——回郡主,王上如今是肾阳虚衰,以致六阳不举。 ——不是咳吗?!怎么……怎么还会牵扯到肾阳不举了?! ——王上长年宵衣旰食积劳成疾,身子亏空严重。除肾阳虚衰之外还伴有五劳七伤,是以常感身体疲惫另有咳嗽痰多,且痰中经常带血。依表面症状,大半医者都会以为王上之病乃是出自手太阴肺经,但事实上却在于足少阴肾经。 绾绾不太会说谎,所以她也就只能是按照医经中对于肾阳亏虚之症的表述又胡乱的编了几句话出来,毕竟当时锦觅在殿中的惊天之言可是叫绾绾至今记忆犹新。 待已是听不见穗禾离开的脚步声后,男人顿时支起身子一把拉过了坐于他床边的女孩子的那一段凝脂皓腕。适力一扯,旭凤将她半拥半抱在胸膛前。男人淡色的薄唇微张,轻抿上姑娘家耳旁面纱,随即他舌尖不过轻轻一勾,那一侧的柔软丝巾便就随着他的一番挑逗动作飘荡而下。 “说本王不举?嗯?那真正的圣女恐怕现在还被本王吓得直哆嗦呢,你倒好,上赶着来惹本王的火气,当真以为我舍不得罚你?” “不如就罚你……来亲身体验一番如何?” “王上此言轻浮。” 绾绾非是全然不通人事,她红了脸颊微微侧身娇嗔一句。 可旭凤唇角的笑意却更深。 “既然绾绾觉得本王此言轻浮,那本王重说便是。” “……” “绾绾,本王射御、近攻以及伏击皆为上乘。” “射御以速度见长,近攻以力度见长,而伏击……绾绾,不如你来猜一猜,伏击一事该以何见长?” ** “侯爷此话确是无误?!王上竟然都已经开始咯血了?!” 南平侯面带忧虑的叹了口气:“是小女亲眼所见,又岂能有假啊。” “如此严重,难道王上并非是偶感风寒而是另有沉疴?” “这恐怕是由于了王上早年征战风餐露宿积劳成疾所落下的病根儿吧。” “王上年纪轻轻却已可谓戎马半生,最近一两年又埋头政务无暇纳妃。王上膝下犹虚,但就算我等朝臣屡屡上书,可王上却不肯多加理会半分。现在这一旦圣躬不豫,那我淮梧江山是要托付何人啊?!” 来来回回的在庭前疾步,傅相在沉默了半晌后突兀言道。 “侯爷,我看当务之急还是该要尽快为王上纳妃冲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旭凤:伏击一事以‘精神’的持久见长呀 第37章 伐城攻坚 ——南平侯已经差人给你送信了是吧? ——王上,臣……臣…… ——南平侯是怎么同你说的?许你在本王死后能保住你的一条性命?还是以圣医族全族之人的生死威胁于你?呵,一旦搅进了谋反弑君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难不成圣女还真以为你和你的族人到最后能够全身而退吗?其实圣女倒也无需这般紧张,本王今日未曾想要问罪于你。只不过现今朝堂局势复杂,是以本王思来想去的总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当面提点提点圣女一句。望圣女谨记于心,本王……乃为淮梧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君。 ——王上之意,臣……臣明白了。圣医族全族一直以来皆誓死效忠于熠王,而臣身为圣女则更是不敢有辱使命。 ——好,那你便回信告诉给南平侯,就说本王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而至于以后该要如何在他面前周旋应对,圣女是学医之人,想来不会笨到哪儿去的,是不是? ——请王上放心,臣定当会竭尽全力陪同王上演好这出戏。 ——圣女能这般通透,自然最好不过。 “唉!唉!” 脑中回想着少年帝王的一字一句,还有他那一双柔中带厉的含情凤眸,在床上已是翻来覆去了个把时辰都没能安稳入睡的锦觅最终如同是放弃挣扎一般直挺挺的仰面躺倒。她两手规规矩矩的相交置于腰腹之处,浑身僵硬目光呆滞的犹似寿终正寝。 “姑姑教诲的对,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一边是熠王一边是南平侯,夹在这两位顶大的人物中间,现在我根本是进退不得。” 于突然间心有所动,锦觅在合十双手的同时闭上了眼睛。她睫毛微微颤抖,嘴里面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大神仙啊大神仙,求你显显灵吧,显显灵吧!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今日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但有一句话说得好,熠王他终归是淮梧名正言顺的君主。我……我倒也不是害怕他啊,我帮他就因为……就因为我是圣医族的圣女,圣女本就理所应当的是要效忠熠王来着,这么做我只是为了问心无愧!” “大神仙啊大神仙,你说你平时连个招呼也不打的就自请自来的入了我的梦,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啊?当然,我说这话可是没有要埋怨你的意思啊,还请大神仙你千万不要误会!只不过……只不过我也从来没求过大神仙什么事儿,这次好不容易才开了一次口,所以大神仙你就行行好答应了吧。求求你,保佑我们圣医族无灾无难,也保佑那个满肚子坏水儿的熠王能够身体健康万寿无疆。毕竟他好了,也省得到时候还要把我拖下水去陪着他一道走黄泉。最后……最后还请你护着点儿绾绾,她被熠王给看上了,天晓得会不会受欺负。绾绾人可好了,又温柔又漂亮。如果大神仙你也能跟她做朋友,你一定也会像我这样去喜欢她的,所以还请大神仙你不要吝啬,保佑她一二吧。保佑了!大神仙,求你保佑了!” -- 第70页 长身玉立于床边,负手的白袍仙人听着从锦觅那处不断传来的碎碎念不禁抿唇微笑。 “锦觅姑娘?” “啊!” 咕噜一声直接滚下了床榻,锦觅被吓得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竟是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锦觅姑娘莫怕。” 惊奇的瞪着双大眼睛,锦觅好像是怎么也瞧不够似的。 “大大大……大神仙真的显灵啦?!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吧?!” 润玉忍不住摇头轻笑:“此时此刻并非是锦觅姑娘的梦境。” 与过往的以元神入梦不同,这一次润玉是真真切切的站在了锦觅的面前。 润玉心中非常清楚,锦觅之于他,和绾绾之于旭凤的意义是不可同一而语的。他那同父异母之弟的感情似火般热烈放肆,一旦爱了,才不管对方是何等身份地位,更不管其究竟为妖为魔为仙为人,只因为他要,所以他就必须得到,而他不要的,自然是谁也没那个本事能逼得他旭凤低头认命。可润玉呢?他却更像是了与旭凤相反的另一个极端。润玉并非无心无情,只不过千百年来习惯了一个人的独来独往,因此他内心对这小小的葡萄精灵于突然之间竟摇身一变成了水神长女和他未婚妻子的锦觅要更显复杂些。直至今日,如若说锦觅是润玉的归宿,倒不如说她是他的一份责任而更为贴切。 “大神仙大神仙!你……你此番显灵,难不成是真的因为听到了我的愿望,所以特地来帮我实现的?!”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白袍仙人还是那般温润如玉。 “锦觅姑娘当可放心,姑娘心地良善,命中有贵人相助,自然事事皆能得偿所愿。” 锦觅一听,顿时笑靥如花:“我的贵人不就是大神仙你嘛!锦觅在此先承谢大神仙的吉言!” 润玉颔首,他唇角弧度比之方才微微浅淡。其实他今日现身除了是来看望锦觅外更因是有要事相告。而如今的旭凤身份特殊,所以他也就只能暂且借助锦觅之口对绾绾提醒一二。 “风雨将至,有人妄想图谋不轨。还请锦觅姑娘代为转告绾绾,此时此刻,她唯有旭凤可以依靠。” ** 熠王宫 栖凤苑 “王上,您当真是不打算回应一二啊?这请您纳妃冲喜的折子可是被那帮大臣们每日每日换着花样儿的送。您倒好,称病在屋子里面躲清静,可臣天天应付着觉得甚是心累。” 生无可恋的秦潼是啪的一下把他怀中的那一摞都快及了他下巴高的折子是直接摆上了少年帝王书案的一角。最上面的几层折子噼里啪啦的滑落了下去,正好是一个压着一个的摊在了旭凤的手边。 旭凤搁笔,略带嫌弃的把它们又往着旁推了推。 “不是让你处理了吗?怎么又都给本王拿回来了?” 闻言,秦潼抬头,他目光错开旭凤直视前方,且脊背挺直双手背后。这番姿态,显然是不打算再帮旭凤接这个烂摊子了。 “早先拿出去的那些确是已按照您的意思都处理干净了,这是方才又递过来的。王上,依臣看啊,您还是想个法子尽快断了他们的心思吧。要不然这些东西以后就还请王上自行处理一二,臣也打算眼不见心不烦了。” 被秦潼面无表情毫无起伏声调的怼了几句,旭凤倒也不觉生气。 “到底你是王上还是我是王上啊?” “自然您是王上,可王上,臣是您亲封的将军……”又瞥了一眼那些奏折,秦潼嘴角向下一耷拉,“可不是给人拉线保媒的媒婆。” “……” “况且臣觉得王上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遂了他们的心意。” 手指轻点在桌案,旭凤挑眉。他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示意秦潼继续。 “那些大臣们既然不停的劝谏王上纳妃冲喜,那王上就干脆顺势娶了绾绾姑娘不就得了。王上前几日不还说绾绾姑娘心思难测,明明也是有意于您但却始终就是不肯松口吗。王上,这男女之事如同行军打仗,除了天时地利人和外还得要讲究个战术心法,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王上既然现在是拿绾绾姑娘没有法子,那就还是趁早换个战术,走坚壁清野的伐城攻坚战。” “看不出你还挺懂的啊。” “属下和袍泽兄弟们活了半辈就琢磨两件事情,一是保家卫国,二是传宗接代。而如今王上既已弱冠又有了心仪之人,自然也该成家生子以保我淮梧江山后继有人不是。” 旭凤摇头轻笑,他眼中柔情百转满覆爱恋。 旭凤身为一国之君权势滔天,他唾手可得荣华富贵美酒佳肴。可之于一个男人来说,旭凤的极致享乐心之所向无外乎就是那名唤绾绾的姑娘家罢了。随意翻开一册奏折,旭凤之手不过微微一动那内里脆弱的纸张便就顿时满布道道皱痕。 “确实,如若本王娶了绾绾,这朝中上下定无一人反对。毕竟她不过是一乡野女子,自然不会牵扯进娘家的门阀势力,对于那些老狐狸们来说绾绾可是他们心中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但秦潼你要知道,说是纳妃也不过是嘴上粉饰得好听罢了,而实际呢?其实就是要本王以妾礼迎娶绾绾入门……本王如何能忍心这般委屈了她啊。” “王上,是臣失言了。” “不,你此番倒也提醒了本王。”旭凤舌尖翘起,舐过淡色薄唇,“本王已经久等多时,也该是借个机会让绾绾松一松口了。” -- 第71页 ** 撩开床帏,只着着白色里衣的旭凤伸手就要去拉那铺张在塌上绣着凤凰于飞的锦被。可没想到他的指尖也才不过是刚挨上了一个边角而已,结果从另一方便有一力气突兀的拽了拽,然后被子猛地后撤了些许,竟是让旭凤的手停在半截直接抓了个空。 旭凤冷不丁一愣,满目无辜的瞧向了那坐于软床内侧正鼓着脸颊的女孩子。 “怎么了?不让我盖被子了啊?可今日正逢降温。” 绾绾没有说话,她咬着娇唇,杏眸之中隐约含泪。 赌气不管旭凤,女孩子将暖暖的锦被一裹背对着他躺下。 而被晾在了一旁的旭凤倒也不在意,他无声轻笑,不夺不抢,乖乖顺顺的就以着单薄的亵衣覆体。仰面躺于绾绾身边,旭凤在内心不断倒数。果不其然也不过才至了五声罢了,他身旁便就传来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随即而来的是温热以及一股暗香萦绕。 旭凤几乎都快要醉死在了这温柔乡里头。 因为面对的是旭凤,所以绾绾还是没能硬得下心肠来,女孩子扯着被子的一角,别扭但却又十分细心的为他盖上。 微微上掀着衣袖的藕臂环过了旭凤的胸膛,绾绾顺势将头依偎进了他的颈窝之中。 “我不想你娶别的女子,旭凤……你不要娶她们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绾绾出场有点儿少哈~但下一章二凤和绾绾绝对甜甜甜啦~ 第38章 非你不娶 她终究还是说出来了,在看到雀桐所收拾出的那些劝谏旭凤娶妻纳妃的折子后。 更加收紧了绕过旭凤胸前继而是攀上他肩颈的藕臂,绾绾拱了拱身子愈发的与他贴近亲密,她真是恨不得将她的整个人都挤到男人温热而又坚实的怀抱里去。而旭凤呢?努力压抑克制着情不自禁上翘的唇角,他因着练剑拉弓而满布着厚茧的拇指指腹正搭在绾绾那段掀起了衣袖的小臂上来回摩挲。指下的触感值得反复去回味与享受,风华正茂的姑娘家的凝脂柔肤简直是比那上好的锦缎还要更光滑细腻了许多。 虽然同床共枕了已有许久,但之前的旭凤却从未意识到他与他的绾绾……他们二人的身心竟能如此相互亲近。 只因她说她不愿他娶别的女子。 沉溺在内心的窃喜之中,旭凤根本是已经忘乎了所以。 “我是一国之君……” ** 他是一国之君。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本就应该要三宫六院左拥右抱吗? 绾绾觉得她变了,变得有些陌生了。可能是因为旭凤的宠爱来得实在是太过容易和饱满,所以仗着他对她的一时深情,女孩子便就自然而然的恃宠而骄,以至于到了如今绾绾竟更是不加知足的开始痴心妄想的是意图要用她一介女子的情感去独占和约束一位血气方刚的少年帝王。 以旭凤的尊贵地位和雍容相貌,他天生就注定是要穿花绕蝶纸醉金迷,享受尽这世间所有的美丽颜色。 日久积累的迷茫和害怕让忍了长时的眼泪终于还是决堤而出。带着灼人的热度,水珠一滴滴的晕透了旭凤白色的亵衣,将他烫得一惊。心脏不禁猛然收紧,翻身而起的旭凤望着他胸膛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家简直是心疼到不行。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尽量避开旭凤缱绻深情的目光,绾绾偏头小声呜咽着。她现在甚至都想开口让男人就只是骗一骗她也好,至少今日叫她还不至于会是这般的狼狈。 又长又卷的睫毛抖着水滴轻颤,绾绾听闻旭凤一声叹息。 他没有说话,只是俯下了身子。 来自于男人身体的紧密贴合让绾绾顿时就感受到了一股压迫之力。然后女孩子的眼前被一只大手所遮蔽,他微微拢着掌心,似乎是想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去盛住她啪嗒啪嗒滚落而下的金豆子。 从精巧的下巴逐渐游走落印上了越发燥热的温度,旭凤淡色的薄唇寸寸吻过了绾绾的泪痕。随心所欲的在姑娘家如玉脸颊处流连轻啄,然后男人将他的唇送到了女孩子的耳垂,随即舌尖一勾吻进了柔软。 “旭凤!” 又酥又麻,绾绾浑身发软难止战栗。 紧贴着耳畔,男人夹杂着沉重的呼吸和叹息一同喷洒,伴随着千回百转的柔情和轻啄的靡靡缱绻之音一同绕进了姑娘家的心窝。 因为她看不见,所以她过分敏感。 “我是一国之君,承帝位斗反臣,金戈铁马战场厮杀皆是无所畏惧。这么多年以来,我旭凤唯独就是怕了你这么个小姑娘。” “好吧,若是觉得心里苦,我这里还有很多甜言蜜语。可是我现在不想说,就干脆送来给你尝尝如何?” 还未等绾绾同意或否定,旭凤攻城略地不容反抗的吻上了她的那两半柔软而娇嫩的红唇。 “唔!” 原是拥着旭凤的小手情不自禁的揪住了他单薄的亵衣,在那处,他因着激烈的亲吻动作而随之拱起的背肌触起来甚是性感。 这是绾绾和旭凤的第一次接吻,略带有欲**望与彷徨。 欲**望是男人的,而彷徨是女子的。 颇带着点儿欲拒还迎的意思,但单纯的女孩子却始终都不懂得该要如何去回应旭凤无穷无尽的热情。而此时此刻的旭凤呢?他正沉溺于此,根本无心相教。 -- 第72页 他实在是等不及她来自学成才。 心内的慌乱以及情动让绾绾不知所措。她被旭凤强迫压制在枕边的白嫩柔荑只能是如发泄般的攥上了她手边唯一可及的东西。从指尖到皓腕都在发软,女孩子下意识的使力竟是让她勉强的扯下了挂于床边的一面纱帘。呼吸交织唇舌交互,红色的轻纱飘飘荡荡的落下,正巧是覆在了榻上那正辗转缠绵的他和她。 朦胧中,二人如同时盖了喜帕。 好像拥入了世间珍宝般的环住女孩子娇小又脆弱的身躯,让她只能像是只溺水得救的小兔似的颤抖着栖息在了他为她堆满了柔情的陆岸。而透过二人唇与唇间微薄的距离和空气,男人的声音低沉而诱惑,深情更霸道。 “尝到了吗?这一句,说的是我心悦于你。” 离开才不过片刻,旭凤再一次重重覆下。 “还有这一句,说的是我此生唯你一人。” 继续撤离而后又继续深吻,旭凤恰到好处的给了女孩子喘息的机会,但他却忘了渡给她喘息的力气。 旭凤与绾绾,他们一个是步步诱使,另一个是泥足深陷。 “天地可鉴,非你不娶。” “这一句……可是够甜吗?” ** 绾绾几乎哭了一夜。 因为旭凤欺负她。 坐在镜子前,女孩子小手上拿着的是一方微湿绣帕。于清晨醒来之时它就搭在她的双眼上,消下了她眼眶周围的红肿。 这绣帕原是她的,但它现在却属于旭凤。将帕子整整齐齐的叠好放置在了梳妆台前,绾绾整理衣衫起身,她弯着大大的杏眸,脚步轻快的绕过了内室与外室相隔的屏风与柜架。 偌大的寝殿再也不觉空荡,这里是熠王宫是栖凤苑,同样也是她和旭凤的家。 桌案覆着宣纸,其上描画的是一只未得完成的凤凰。 凤凰展翅之姿栩栩如生。 “为它点睛可好?” 胸膛紧贴上了后背,旭凤收了收他交叉在绾绾身前的手臂。就着姿势,男人顺势取过了摆于他桌案边角处的一碟精致点心。从那里面挑出块儿桂花糕喂到女孩子的唇边,然后就在绾绾侧着小脸儿张口欲咬的同时,旭凤却故意依仗着他身高的优势而弯腰偏头的随着她一起咬了过去。娇唇突兀的被牙齿所微痛微麻的磨擦,绾绾下意识的往后一缩,结果那块儿桂花糕的一半是进了旭凤的口而另一半则是被无情的弃了地。 姑娘家抚着唇红了脸颊,如是掩饰一般,她只得把目光放在了那幅还没完成的画上。 “天地有灵,万物之气皆聚于双眼,更何况是百鸟之王了。我画工不好,怕是点了睛它就成了山鸡。” “我乃淮梧之主,而淮梧以火凤为尊,所以若是不想使其沦为山鸡,自是我眼中有何它眼中便应有何。今日,王后可要好好的看着本王的眼睛,随时随地,全心全意。” 旭凤轻笑,吻上了女孩子的白玉耳坠。 “绾绾,我们私奔吧。” ** 单手托着下巴,秦潼毫无形象的坐在栖凤苑的台阶上。他屁股底下垫着的正是旭凤留于桌案上的一封亲笔信,上面仅有寥寥几字。 同王后外出散心,勿寻。 天呐! 王上您为何如此任性! 先不管什么南平侯的眼线问题,秦潼甚至压根儿都猜想不到他们家的王上究竟是怎么躲过了熠王宫中如此森严的守备而带着王后娘娘那样一个弱女子给跑出去的。若是王上能够把他的这种行军部署破阵寻绽的点子用在正道儿上而不是仅仅只为了讨美人儿的欢心,那么想来他这个做臣子可能还会更加欣慰些。 “王……” 亥时已过一刻,早就等侯多时的秦潼在刚刚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转过了长廊时便就立刻起身行礼,结果还没等他喊出声来,只见旭凤抬手置于唇边,遥遥的朝着他的方向比了个禁言的手势。 趴在淮梧最尊贵的帝王的背后,女孩子睡着了。 先一步为旭凤推开寝殿的大门,秦潼和从内殿之中迎上前来的雀梧是一路帮衬着,直至旭凤将绾绾平稳的抱上了床。而因着姿势突然的改变,女孩子被惊醒。迷迷糊糊的,她又长又卷的睫毛轻颤,小手下意识的收紧,抓皱了男人领口处的锦缎。 “绾绾别怕。”少年帝王温声哄着,眉目之间一片柔和爱意,“我们到家了。” ** 灯下,锦觅一边极有节奏的捣着草药,一边还时不时的分心去查阅她摊在桌上的那几本晦涩的医书典籍。而坐在她对面的绾绾则是微翘着兰花指正撵着针线。 “从刚才就看你用着那张纸在缎子上面比划来比划去的,你究竟在忙些什么呢?” 锦觅作为圣医族的圣女自幼苦习药理医术,根本就没有什么闲暇的时间去让她涉及那些女儿家才学的东西,所以对于例如刺绣啊烹饪啊之类的,她很多技艺都不甚熟悉。而锦觅自己的针线活儿……就快别说是让她简简单单的绣一朵小花儿了,以她的手艺,她也就只能勉强着补补衣服上的小口子。 绾绾笑笑,爱惜的抚平画纸。女孩子甚至都不忍弄折了它的一个边角。 “这叫拓样,是为了勾勒出刺绣的花式的。这凤凰乃是旭凤亲手所画,我打算要将它绣在新婚的喜服上。你看看,他是不是画得栩栩如生?” -- 第73页 今日,旭凤同绾绾求了婚。 而虽说绾绾因为心有顾虑而未能正面回复于他,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对此的欣喜之情。 虽然也曾十分膈应过王上与那南平郡主穗禾的婚事,但锦觅心里也明白王上真正怜惜之人唯有绾绾。先不用说穗禾很快就要成为叛臣之女,就算是南平侯安分守己,可那所谓先王金口玉言的婚事其实也不过就是上一辈随意的口头之约罢了,既无圣旨也无庚帖,因此也就更加谈不上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要不是从前的穗禾坚持,次次有意打断旭凤欲要同她挑明的话头,恐怕这谣言早在十年前就被破的一干二净了。 所以也不怪旭凤从来都很冷淡穗禾,想来若不是之前他还未曾心有所属,也想来若不是为了顾全他姑母遗女的姑娘名声和最后的体面,怕是旭凤早就一道旨意昭告天下他与南平郡主的婚事全然荒唐至极了。而除此之外,锦觅还真就找不到旭凤一丝一毫的缺点!年轻的帝王不仅相貌绝世权势滔天,对绾绾更加温柔体贴有求必应。 “呃……王上,王上文韬武略皆为上乘,没想到就连画画也是大家风范啊,果真是世间难得一觅的人中龙凤。”嘴上虽是夸着旭凤,但锦觅却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仗着有纱巾覆面,锦觅在语毕后还又撇了撇唇角,只因她心里面有些酸溜溜的。 绾绾这么好,她舍不得她出嫁。 “而且绾绾的手这么巧,绣出来的凤凰定然更加好看,别说是栩栩如生了,我看它到时就算真的从锦袍里面飞出来我都不觉惊讶。” 绾绾被锦觅逗得眉眼弯弯:“你若不嫌弃,那待你成亲之时我也给你绣喜服,可好?” 闻言,锦觅一挑眉,她起立动了动身子,意图是活动一下她那略有些发麻的小腿。 “这倒不必麻烦了,我是圣医族的圣女,按照族规圣女是不可以嫁人的。” “可若是这般,如果当真遇到了命定之人,错过了,那岂不是遗憾终身。” 对于这样的一种族规女孩子并不随意的出口去判定其的对错道理,但毕竟事关了锦觅一生的幸福,所以绾绾总还是不禁心生了丝丝的不赞同之意。 “不会啊,因为我有大神仙陪我嘛!”接话接的极快,锦觅似乎是没有任何思考便脱口而出。 “大神仙?” “对呀,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一身白衣的大神仙!” 第39章 六界醋王 从锦觅房中出来已是月上中天,绾绾捧着她的针线匣独身一人穿越长廊。 今夜不知是因何缘故,天幕之中竟无一颗亮闪之星,黑漆漆的一片,连带着院中那所被精心栽培的姹紫嫣红都显得黯然失色了不少。 笼在一盏灯的光亮下,有株花儿伏倒在了铺着青砖的小道旁。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将针线匣轻轻放至了脚边,女孩子一边踏下石阶一边挽起了袖口。 扶着纤细脆弱但却又满覆生命之力的花枝,绾绾的神情专注而温柔。她毫无顾忌的用着指尖去小心翼翼的拨弄泥土,根本也不管什么脏不脏,什么疼不疼的。 “好了,以后可要站得稳些,别再摔倒啦。” 轻轻拂过娇嫩花蕊,感受着那独属于花瓣的一股子腻滑之感,女孩子忍不住杏眸一弯便作了月牙。此时,本来闲情惬意正浓,却没想到绾绾在起身抬眼之际不过偶然的一瞥,竟会让她真真切切的瞧见了在她前方长廊的阴影下所立着的一银具敷面的黑衣之人。 他手中搭有一支泛着寒光的羽箭。 猛然四目相对,还未等处在意料之外的绾绾做出任何反应,甚至在她的脸上就连一丝惊恐和诧异都还没来得及表现,只听庭院中突兀的响彻起了一道厉风之声,紧接着箭矢破空而来甚是势不可挡。 绾绾不禁吓呆住了。 然而箭矢在距离着女孩子眉心外三寸之处的地方停滞不前。 耳边能感受到有温润之气在不断的流窜,而后更是在某一瞬间之中倾巢爆发汹涌而过,飞扬起了绾绾披散在背后的顺滑长发。 羽箭随风被震慑翻转,坠于一旁。 右手执剑将女孩子好好的护在了身侧,白袍仙人面似沉水,眉间微微蹙起。 “你终于肯现身了。” ** “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完全忘记了回应,绾绾瞪着一双如猫儿般滚圆滚圆的大眼睛呆愣愣的瞧着她面前芝兰玉树气质超绝的白袍仙人。 她看见了,他手中那把冰蓝色的长剑是突兀的凭空出现又突兀的凭空消失的。 难不成他就是锦觅口中那位身穿白衣的大神仙?! 神仙真的显灵了! “姑娘,可有伤到?” ——爱宠顽皮,叫仙子受惊了。在下替它向仙子赔个不是,敢问仙子可有伤到哪里? ——仙子可有受伤? 润玉突然想起他同这姑娘在九重天上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的反应也一如现在这般可爱。 绾绾回过神来:“没有受伤,多……多谢大神仙相救。” 因为危险来的太快而又走得太快,所以后知后觉的绾绾到现在才开始心有余悸。在真诚的向润玉表达了他对她救命之恩的谢意后,绾绾忍不住再一次仰起了脑袋瓜朝半空确认着。 那里什么都没有,看来那能化作一团黑红烟气的男人是真的已经离开了。 -- 第74页 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回到白袍仙人的身上,第一次得见神仙的绾绾……她一双杏眸之中难掩好奇。仿佛时光蓦然回溯,女孩子这样的一番神情与她在天池隔着水潭欣赏润玉龙尾时的神情一模一样。润玉甚至想着等她看够了,满足了好奇心了,便就说不定又要同他摆手道别,兀自安然好梦去了。 “绾绾!” 就在二人互相沉默之时,只听由远及近的传来了旭凤急切的呼唤。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房休……” 方才因着被长廊的支柱遮挡,所以旭凤是待走近了才发现于女孩子的身边竟然还站有一陌生之人,且竟然还是个陌生的男人! 来不及多想,旭凤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护绾绾。 一把将女孩子拉入怀抱,男人面色微沉语气不爽。 “栖凤苑中守备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连忙伸手去挽住旭凤的小臂,被他紧紧揽住了杨柳细腰的绾绾仰着下巴,柔声应道:“他是神仙来着,刚才他还……” “旭凤……”白袍仙人君子端方如切如琢,“你这人间帝王做得真是好不威风啊。” “大胆,王上名讳岂容你随意直呼!” 看着燎原君如此熟悉的面容和做派,润玉负手浅笑。他嘴角边勾起的弧度明明相当温和,但落在旭凤的眼里却无端端的更像是了一种无声的挑衅。 旭凤少年倨傲,不信神鬼! 凤眼凌厉,少年帝王表现得是既霸道又放肆。 “本王可不知哪路神仙还会有如此闲情逸致竟管到本王的头上来了!” “旭凤……” 跟旭凤不同,完全就是凡人心态的绾绾唯恐是会惹怒了大神仙。拽了拽男人的袖口,女孩子意图劝他适可而止。但岂料旭凤却是丝毫不愿退缩。单手托上了绾绾的一侧面颊,男人将她的小脑袋强硬却温柔的固定在了他坚实的胸膛前。 旭凤的手很大,几乎是挡住了绾绾大半张的俏脸儿。 “别看他,看我!” 瞧着绾绾被迫所做出的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润玉不禁笑意更浓。果然这掌了权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他这个弟弟以前在九重天上还知要收敛几分,可没想到这一下轮回至了凡间居然是能连吃醋都吃得这般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当真是不负他火神的威名。 “弟妹可是辛苦了。” 虽未指名道姓,但在场的四人之中唯有绾绾是女子,所以润玉的这一声弟妹究竟是在称呼何人根本无谓深思。 谁是他弟妹啊?! 怒极反笑,旭凤不禁冷哼一声。揽在女孩子腰间的手臂肌肉猛然绷紧,旭凤微微倾身,当着润玉的面是直接一把将绾绾霸道的打横抱起。万分受用于女孩子自觉而又乖顺的环上了他脖颈的动作,旭凤微扬下巴,嘴角噙一抹挑衅弧度。 “本王的王后如今就在本王怀中,但本王可不知什么时候竟还多出了个好管闲事的兄长来!” ** “今夜不见大殿布星,长夜失辉,当真是好生无趣。”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然而对于在此安静之地里突然插**进的声音润玉却是丝毫不觉意外。脊背挺直,仿佛早有预料的润玉依旧是一派悠然的坐于亭中石凳,手上斟茶的动作毫无停顿。 “小仙参见大殿。”缘机仙子福了福身子。 “仙子请坐。” 润玉手腕一倾,顿时茶香四溢。 将温热的瓷杯递到缘机仙子面前,润玉神色清冷,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在这偌大的天界之中能够知晓润玉不在的恐怕也就只有缘机仙子了。仙子夤夜下凡怕不仅仅是单纯的想要与润玉坐禅论道吧。” 碍于礼数和人情世故,缘机仙子先是很给面子的抿了一口润玉亲手沏泡的茶水,然后才是理了理话头,继续开口道:“在大殿面前小仙可是不敢说暗话的,只不过大殿此次所为确是有些逾越了,是以小仙也不得不向大殿多嘴几句。” “大殿,这神仙有神仙的道,凡人也自有凡人的道,二者本不该过多交集。先前大殿时不时以元神入梦,更是不管大事小事的三番两次出手相助于锦觅仙子,小仙即便是看到了也皆可装聋扮哑的当做不知情。毕竟锦觅仙子身份贵重又是大殿的未婚妻子,大殿不忍其在凡尘俗世受苦受委屈,略施以小小仙法照拂一二也在情理之中。可方才大殿的所作所为倒是真真让小仙为难了。大殿如此关心绾绾姑娘之安危,甚至是不惜抛下了夜神公务私自下凡相助,恕小仙愚钝,小仙实在不知大殿究竟是作何想法。” 润玉沉默半晌,直至是将他手中的茶水全数品完后才突然是轻笑一声。 “就在方才,绾绾险些遭遇毒手,想必仙子也透过观尘镜看出了那人绝非肉**体凡胎。仙子可曾想过,如若绾绾于此番历劫中有失,那依照旭凤的性子他若是发起火儿来,不知仙子可有信心能担得住。” 起身,润玉负手而立。背对着缘机仙子,他踱步至凉亭外,抬首望向了上方那因着他擅离职守故而一片漆黑的天际。 “本来天道之事润玉确不该出手干预,而润玉也知道仙子亦有仙子的难处,因此润玉更加不愿深究。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润玉虽想息事宁人,但却总有个别偏偏是要图谋不轨。说句不中听的话,缘机仙子既能接任玄清九真大司命一职且多年来未被抓到错处,想必也是八面玲珑。之前绾绾凡间历劫行踪成迷,仙子愁;而如今绾绾与旭凤再一次相遇相知,仙子还是要愁,而仙子愁的是什么?无非是要在那位大人物和旭凤之间做出个选择罢了。” -- 第75页 静静的听至此,缘机仙子袖中双手微微攥拳。 “旭凤历劫前所言之词还犹在耳畔,其中深意仙子也应当是能听得出来的。以旭凤之聪慧,绾绾‘意外’跌入轮回台的前因后果他必定已经了然于胸。且追根溯源,绾绾之事乃不过是旭凤与那位大人物的家务事,仙子又何苦要一头扎进去结果是两边都讨不得好呢?润玉感同身受,也知仙子为难,但那位大人物的脾气行事如何,即便润玉不说,仙子自也心中有数,而旭凤的秉性又如何,仙子心中亦有数。所以究竟是被那位大人物拿捏着到最后替她背锅,还是趁此时机卖给堂堂上神一个天大的人情……如何选择全在仙子一念之间。” “……” “仙子聪慧,润玉言尽于此便觉足矣。” “自是足矣,缘机谢过大殿提点。” “提点二字愧不敢当。只不过仙子司掌轮回,地微却权重,实在也无需费心去偏帮于谁,只要仙子能守好了自己的本分,那想必就是天帝陛下也不能苛责仙子一二。”回身望向长亭,润玉浅笑,“看仙子的神情似乎已然成竹于胸。润玉这里还有一句拙言欲同仙子共勉,就此事看来,即使是嫡子旭凤也免不了会身不由衷,所以若不聋不哑……可是当不得神仙的。” 只能说不愧是可以和天后周旋了数千年纪的聪明人,缘机仙子这也是第一次得以窥见他们这位天界大殿下的城府之深。 “是,小仙受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主要是想要立住润玉的人设啦~ 第40章 与之相配 南平侯府 “什么?!” 猛地撩开珠帘,穗禾踏下台阶,面色不愉。 “你说表哥常常会召那圣女去寝殿,而且一待还便是许久?!” “回禀郡主,远不止如此,前几日王上更是将圣女还有随她一道前来的那名圣医族人安置在了栖凤苑内。现在宫中之人都在传,说是王上对那圣女很是上心很是不同。” 闻言,穗禾不禁沉默片刻。而后更像是在安慰着自己一般,穗禾动了动唇但却是什么声音都出不来。心内杂乱无章的她始终不能静气凝神。如鲠在喉,穗禾只能是勉强的道:“表哥最近身体抱恙,而圣医族医女的医术在天底下是数一数二的。如若那圣女能够专心替表哥诊疾治病,便就算是在寝殿待得久些也无妨。你莫要跟着她们那帮喜欢嚼舌头的婢女们瞎猜,免得堕了我穗禾的脸,说我南平郡主教出来的人竟也这般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是,郡主教诲,属下铭记于心。” “一般这个时候那圣女应是在做什么?” “该是奉药侍疾于王上榻前。” “好,你去备车,本郡主要亲自入宫探望表哥。” ** 指尖青丝缕缕缠绕,触感微凉而顺滑。 许是因为情场得意,心情尚可,今日的旭凤竟然难得着上了件艳红藏金的喜色锦袍。这一抹红如是披就焰火覆就骄阳,更衬男人灼灼雍容势态天骄。遇见他,是喜是悲;不遇他,是不得喜不得悲。芳心纵火见血封喉,旭凤……他是凡人却又不似凡人,他是这世间中的一羽惊鸿,是置于心尖之上的朱砂玲珑。 若是不识真颜色,岂不空生眼无珠? 吻于唇边,白嫩柔荑相合在一起将属于男人的那只大手紧紧包裹。独沐绝色独得娇宠,姑娘家正背对于他以着侧身的姿势坐在了男人分开的两腿中间。歪着脑袋,悠悠然的垫着旭凤的那一条被她十分情深所禁锢住的手臂,女孩子闭目枕在了他的膝头。 “怎么不梳了?我都快要睡着啦。” 头顶上方传来旭凤的轻笑。他指腹温热,若即若离的勾勒着绾绾精致的侧颜线条。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① 绾绾不禁一愣。 “我已梳了百下,想取个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的吉利数。” 就在女孩子直腰偏头望来的瞬间,旭凤蓦的俯身迎去。 二人唇畔相贴,不带情**色,只余片刻温馨。 “今日我的甜言蜜语似是有些寡淡。你觉得呢?可是不够味道?” 睫毛如柔软的鸦羽般轻颤,女孩子眨眨水润杏眼,她的藕臂擦过艳红锦袍慢慢的环在了男人劲瘦的腰间。即便是不怎么舒服的,但绾绾却还是固执的要扭着身子试图是将她自己全然挤进旭凤那满是安全感与柔情的怀抱当中。 “是甜的,我都觉得发腻了。”埋头在男人的胸膛前,女孩子声音闷闷的道。 滑下檀木座椅,旭凤随着她的动作而单膝半跪。顺势而为的将绾绾锁在了他这一方拥挤的臂间,少年帝王的薄唇落在了她的发顶:“腻了才好,最好是腻到让你再也尝不到什么叫苦,那便就是我这个做夫君的尽了本分。” “你好会哄我,我喜欢听。” 正当两人情浓时却听殿外传来雀梧的敲门问询。 “禀王上,禀娘娘,南平郡主在外请旨探望。” ** 九重天 璇玑宫 “叔父既然来了又为何踌躇不前?” 坐于院内的石桌旁,润玉所斟非茶是酒。 酒乃好酒,既可尽兴亦可消愁。 -- 第76页 “唉!” 果然,转过了树影遮挡的正是一身艳红颜色的月下仙人。 “我说你这孩子怕不是被鬼给迷住了心窍吧!” 一饮而尽杯中玉琼佳酿,润玉手指支额,微醺轻笑:“叔父此话何意?我私自下凡不过是为了关照锦觅。锦觅乃是水神与先花神之女,身份尊贵不容有失。且不仅如此,她亦还是润玉的未婚妻子。锦觅历劫人间,润玉思念心切,是才违背天规犯下大错。” 月下仙人撇了撇嘴,毕竟他也是个活了几十万年纪的神仙了,所以也最是心疼最是看不得小辈们的故作坚强。 “在叔父面前你又何苦非要说这些好听话!机机熬不住,已是将前因后果都同我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润玉,你真是胡来啊!你既在之前便已发现了蛛丝马迹,那为什么不先来和叔父商量商量呢?!叔父虽然年纪大了,但也还没到老糊涂的份儿上!其实当初从凤娃跳下轮回台前的那番言词之中叔父就已经猜到了些许端倪。润玉,凤娃可以不给那位面子,甚至是可以为了小绾儿跟那位明里暗里的对着干,但你不行!你、我、机机……说白了我们都是外人,都是那位的臣子,所以我们就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 “叔父知道你是好意偏帮凤娃和小绾儿,但你做事之前却总还是得先顾忌一下自己吧!明知道那位不待见你,你这孩子怎么还能上赶着去给她送把柄呢?!此次她拿捏着你擅离职守私自下凡之罪大做文章,若不是水神念及锦觅而向天帝开口求情,你可就不仅仅是要被禁足璇玑宫这么简单了!” “叔父此次到底是来安慰润玉的,还是来教训润玉的?” “我是来告诫你该要如何明哲保身!” 润玉饮酒的动作突然一顿。 “明哲保身……呵!”润玉唇角微勾,似是苦涩又似是嘲讽,“难不成叔父认为润玉还能明哲保身吗?” 如果说以前的荼姚只是因他天帝长子的身份而喜欢苛责于他,那么现在的荼姚对他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为忌惮二字了。今日在九霄云殿之上她的脸色着实是难看得紧,而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派去的人未能对绾绾一击必杀,也不仅仅是因为润玉此次擅离职守且擅助绾绾脱险。 当时若水神风神两位上神不求情,又或者是天帝不轻易大事化小倒还好……毕竟润玉失职乃是事实,大不了按着规矩领了刑罚,一并两清了便就罢了。可现在呢?他的好父帝虽然看似是为了给足水神和风神的面子,也看似是以着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因此才纵容了润玉的此番作为,但在暗地里,天帝太微却是将润玉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么多年以来润玉一直习惯独来独往,这其中除了是有他性格使然外而更多的却还是润玉的保身之道。身为天帝长子,九重天的大殿下,他不愿让荼姚认为他有心觊觎帝位是才想要拉拢人脉关系,意图结党与旭凤相争。 润玉原本只想做个逍遥散仙。 可终究事与愿违。 因为与锦觅的一纸婚约,他还是要被当做两方权利的制衡工具。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那高高在上的父帝会这般看好他与锦觅的婚事。 润玉讨厌锦觅吗?并不,他甚至觉得他和锦觅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很放松。只可惜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更是全然不能与旭凤和绾绾之间的感情相提并论。 “其实叔父,我一直觉得比起润玉来,叔父您似乎总要更偏心旭凤。不,其实不仅仅是您,父帝母神,甚至乃是天道都无不例外的是在偏心旭凤。于是久而久之的竟连我也习惯了如此。” 他习惯了什么? 润玉习惯了忘掉自己,也习惯了去偏心旭凤。 ** “既然圣女言明表哥已经服药睡下了,那么穗禾也就不便再打扰表哥休息。只不过穗禾同表哥青梅竹马,自幼感情深厚,因此实在是放心不下。其实圣女如今既在表哥榻前侍疾不辞劳苦,穗禾本也不愿再劳烦一二。只是穗禾作为表哥未过门的妻子,自表哥身体抱恙以来,穗禾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就连身子都跟着消瘦了不少,一片真心想必圣女也是看在眼里的。不知圣女可否体恤穗禾,只要分出一点时间同穗禾外出去走走,说说表哥的病情便好。” “回郡主,圣女她……” 本想出口替扮做锦觅的绾绾推辞,但还未等雀梧说完,穗禾就直接打断了她的后续之言。并没有看向雀梧,穗禾脊背挺直,目光直直的望进了女孩子的一双水润杏眸。 “本郡主是在同圣女说话。” 她的眼神很厉,似乎是化作了实质的刀剑穿透绾绾的面纱。 绾绾知道,南平郡主的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佩服穗禾的情感热烈同样也尊重她仰慕旭凤的真心。而除了是在第一次得知旭凤身份之时被他蛊惑的差点儿同他接吻外,其实之后的绾绾她都很抗拒着旭凤的亲近,直至姑娘家得知他们二人那所谓的婚约的真相。 误会澄清前,那也是旭凤第一次见到女孩子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在他挑逗着恳请她与他同塌而眠之时。 少年帝王触到了绾绾的底线。 久居罗耶山,姑娘家自是从说书人那里听闻过熠王与南平郡主的婚约。而其实绾绾并不在乎一个男人三妻四妾,但她却不能忍受她是那几分又或是十几分几十分之一,更加不能容忍的是她自己的介入会破坏别人的感情与媒妁之言。 -- 第77页 于是少年帝王幡然明了,绾绾的温柔其实是一把利剑,杀人不见血诛心不留情! 而这种利剑般的温柔对穗禾亦是如此。 绾绾不可能只因着她一厢情愿的三言两语便就动摇了对旭凤的真心。 “圣女难不成还有要事?” “郡主相约锦觅岂敢推辞,郡主请。” 就在穗禾嘴角噙笑,转身与面覆纱巾的绾绾擦肩而过之时,她微微偏头,眸中含冷。 穗禾的声音很轻,只够她与绾绾相听:“你穿的这是宫中的凤锦缎?只可惜你这山林医女又有何能可与之相配啊。” “……” “你同我爹爹所谋之事难道还真以为能瞒得过本郡主不成?!” ** ——王上那边的消息本侯都已经听穗禾郡主说了,你做的不错。 ——侯爷谬赞。 ——那么依你之见,目下熠王的阳寿还有几何啊? ——最迟不过一年,此事不敢告知郡主,恐她伤心。 ——不必管她,本侯今日见你就是想让你设法把熠王的阳寿折成十日。 ——十……十日? ——不错!计划有变,本侯等不了那么久了!十日之后便是幕府大会,届时文武百官和各地边关守将都要到场,本侯要在那个时候废掉旭凤!你要做的就是不早不晚正好在那日令他当场毒发身亡! 锦觅手捧医书斜靠软榻。目光虽是直直的印在了文字之上,但她的思绪却已然绕到了两日前的南平侯府。此时此刻,因着绾绾顶替了她的身份去和那南平郡主穗禾纠缠,所以未免暴露她们二人的锦觅便就只能是依着雀梧的交代而安安稳稳的待在了屋中。 一声惊雷,原还好好的天竟是突然变了。 大雨来得又急又密,搅得人胸口发闷头脑发昏。 “锦觅!锦觅!来了!是姑姑的回信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网络。 绾绾的性格其实也很刚,是她的,她就绝不轻易放手。 第41章 欲做昏君 ——圣女惠鉴,前信倾诉,已俱悉一切。我族世受国恩,服奉历代熠王,誓于熠王同生死共患难。南平侯乱臣贼子野心勃勃,欲行悖逆天地不容,终必不得所愿,自绝于天下。望圣女以族规大义为重,以辅佐熠王拯救苍生为念,勿拘泥于一族百人之生死,助熠王拨乱反正肃清朝野。待贼臣覆灭之时,圣医合族亦可含笑九泉。 亦可含笑九泉。 含笑……九泉! 羌活被吓坏了。 “锦觅!锦觅!姑姑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姑姑和大家都……我好害怕啊,锦觅!” 口中被贝齿咬着的皮肉已破,一股铁锈味道甚浓。锦觅努力克制着她因为悲痛及愤恨而不禁微微发起了颤的身子。略带强势的一把搂过了那几乎是已经泣不成声的羌活,锦觅沉默。她僵硬的抬手按上羌活的后脑,然后稍微使了使力气,让她将头靠上了她原本瘦弱的肩膀。 那叫雨渍给晕开了些许青墨的来信已是被锦觅死死的攥作一团。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羌活,还有我在呢。” “锦觅……” “我要去趟南平侯府。” 此时的天边,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 璇玑宫 身着淡绿长裙,头戴流苏珠钗,年少的女子步履不大不小步调不急不缓。她行走间脊背挺直目不斜视,且交叠的双手始终置于腰腹中央,显得甚是乖巧有礼。女子的样貌虽算不得惊艳摄魂倾国倾城,但瞧起来却也十分清秀可人儿。恐因性格使然,故其浑身上下自被一抹温婉出尘的光华环绕,正是这偌大清冷的璇玑宫中唯一的一位女陪侍。 “殿下,邝露有事禀报。” 被突兀打断了左右之手的对弈,润玉执着白子的动作不禁一顿。然而也不过就是停有了那么一瞬而已,他情绪很快恢复如初,继续淡定的落棋。 “你的好意我心领。只是邝露,你既为上元仙子,在天宫走动原也并无不妥。但别忘了,除开了那一层身份外,你同样还是润玉的近侍。如今我被罚禁足于璇玑宫内反省,行事上比之往常需更加小心,若你此时动作太过频繁,恐难免会让有心人平添猜疑。我倒是无妨,但只怕会连累了你同太巳仙人。” 闻言,邝露抬眼,眸中情思复杂。 “邝露代爹爹谢过殿下的体恤之情。可既然邝露是为殿下近侍,是璇玑宫中的一份子,那么替殿下分忧亦就乃为邝露的分内之事。而此番邝露不过是去看望爹爹,更是于无意之间才得有的消息。无论殿下信与不信,邝露的解释唯这一言。” 似乎是拿她没了办法,润玉神情颇露无奈。 “我自然是信你的,说来听听吧。” “此事错综复杂,涉及水神仙上以及蛇仙彦佑……另外还有灭灵箭。” ** 紫云方宫 “近来可有什么好消息?” “回天后,奇鸢办事不利,把灭灵箭给弄丢了。” “……所以,你在凡间盘桓了这许多的时日,到最后就给本座带回来了如此一个惊喜?”荼姚的语气虽算不上是有多严厉,但她这样的一句反问却满覆压迫之感。 尤其是对于奇鸢,他喉咙发涩,竟是情不自禁的欲要退后一步。 -- 第78页 “还请天后息怒,此番火神殿下下凡历劫,震动了六界。而奇鸢以骨血炼制灭灵箭,召唤至来幽冥之怒,想来魔族等还有些居心叵测的人都是妄想借助灭灵箭之力,意图对殿下不轨。” 只要是提到了她的宝贝独子,荼姚通常都是免不了会殚心竭虑。眉头微蹙,她沉声问道:“居心叵测之徒?那依你看来,这居心叵测之徒最有可能会是谁?” “奇鸢怀疑,偷走了灭灵箭之人乃是蛇仙彦佑。” 沉默片刻,荼姚突然冷哼一声,她拖着曳地长裙,端坐于殿上高位。 “上一次旭儿追查他涅槃遇袭之事便就牵扯进了蛇仙与鼠仙,本座有种感觉,他们二人背后恐怕乃是同一个主子,你且去查查究竟是谁。还有!无论任何行动,你尤其是要注意着水神以及夜神两方。那时若不是旭儿单纯,身怀赤子之心受了他的蛊惑,不顾本座的筹谋而为其作保,本座早就借机将润玉那小子除之而后快了,又何需是一直拖拉到了现在!原本水神风神无所出倒也还好,可如今偏偏莫名其妙的竟多出了个水神长女,让润玉还是同他们二人攀上了关系。且不仅如此,锦觅又是梓芬那贱**人的孩子,将来势必要继承花神之位……如是润玉此等不声不响却又尽得利益之人绝对狼子野心,你对他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奇鸢明白。” “穗禾的记忆可是开启了?” “属下近日以来一直都在寻找灭灵箭,所以穗禾公主的记忆还尚未开启。” “灭杀绾绾那小妖精之事固然重要,可穗禾的也不能拖延。如果她得了原本的记忆,在凡间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奇鸢遵命。” “你最好别再弄出什么意外让本座去怀疑你所属的价值,不然后果如何,你心里清楚!” ** 熠王宫栖凤苑 正当亥时 可能是因为白日里那一场来得又急又密的大雨的冲刷,所以今夜天幕上缀上了许许多多的繁星点点。抬眼望去,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雨过天凉,怎么穿得这般少站在院子里面。” 随话音同时落在了肩膀的是一件大红色的外袍,那上面还保留有着温热与一丝丝极淡的檀木与昙花香气。男人附着着肌肉的有力双臂就着披衣服的动作顺势将女孩子那纤弱软绵的身子环抱于了胸膛。双手裹着她交叠在腰腹中央的那已是冰凉的柔荑,旭凤故意弯腰,将下颌搭上了绾绾的一侧肩膀。他本就比她要高出了一个头,于是自然的,因为着旭凤这般任性的一个姿势是连带着绾绾也不由得随着他压过来的力道而不住的往前倾着上身。 “别闹,我现在这是正帮着锦觅跟你发脾气呢。”绾绾娇嗔着。 今日,待绾绾同那南平郡主穗禾以着言语好生相互试探了一番后,她本欲去寻锦觅了解一下南平侯那方的动静,结果却得知锦觅竟才从那处归来。 原是锦觅在知晓穗禾今日并非是如往常那般急切的去探视旭凤之时,她就已然心中明了。南平郡主,她根本就是冲着圣女或者说是冲着绾绾来的!锦觅知晓穗禾对旭凤的情谊,亦是知晓南平侯谋害旭凤之事必是瞒着穗禾的,所以他定然不会主动提起与圣女见面一事,因此趁绾绾同穗禾纠缠之机,锦觅便动身去往了南平侯府。 她从他那里哄骗来了旭凤近一年的完整无误的药膳与食膳方子。 锦觅誓要将这些证据牢牢的握在手里,她是有心要她们为圣医族上下百口无辜惨死之人讨回个公道! 绾绾闻知此事,自然对锦觅心生疼惜。姑娘家嗓音温温柔柔的,竟是把之前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的锦觅给劝哭了。而锦觅一哭,绾绾更也忍不住内心酸涩,最后连带着羌活,她们三个姑娘家抱作一团哭得是梨花带雨,那动静竟是引来了在苑中例行巡逻的秦潼。然后经了秦潼一解释,锦觅这才知晓旭凤居然是早已将圣医族人从南平侯的手里面给救了出来,只不过因为旭凤事多又或许是因为了他的不上心,结果无论是旭凤还是秦潼,他们二人竟都忘记了要通知锦觅一声。 而至于那封出自于荆芥姑姑的亲笔信,恐是那只信鸽给送晚了,危机皆已解除,它才是来。 这下子可好,气得锦觅抹着眼泪是当场嚷嚷着就要给旭凤扎小人儿。 简单的同旭凤解释了来龙去脉,绾绾举起他的大手放置于唇边是嗷呜一口咬了过去。虽说女孩子根本未曾用力,但是那贝齿磕在了属于男人的手背筋骨上时总还是让少年帝王微感钝痛。 “你是一国之君,锦觅不敢跟你动手,可我敢!” 绾绾言词中的亲昵意味甚浓,叫旭凤听着就不禁为她心软成了一汪春水。轻笑一声,少年帝王顺势而道:“对对对,你自然是我淮梧最大胆的姑娘,就连本王都要怕你三分,又有哪个敢说你不是?” “你怕我?”绾绾大大的杏眼弯弯,如是天上那道如钩的月牙。 “怕啊,怕死了。”旭凤手臂微紧,更加拥住了怀中的软玉温香,“方才你咬得我浑身的骨头都酥了,简直是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绾绾,我好歹也是个一国之君,怕自家的王后娘娘也就罢了,但还请王后娘娘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可不能既要了我的肉**身最后还吸了我的魂魄,不然我这一国的子民该要如何自处?” -- 第79页 闻言,绾绾羞红了脸颊,急急道:“好了好了,我不要你怕我,我也不要当淮梧最大胆的姑娘了。我不过就是轻轻的咬了一下,怎么于你口中说的什么肉**身什么魂魄的……就好像我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了。” “即便是妖精,本王也乐得被勾魂摄魄。” 挺直的鼻尖相伴热气擦过耳垂,继而是带着缕缕敏感的色**气游走在了女孩子娇美的侧颜。 “若得倾城容颜色,从此君王不早朝。” 实在是被旭凤撩拨得有些心潮澎湃,绾绾忍不住咬了咬娇唇,反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真想当昏君?” “呵,其实我一直都想做个昏君,只可惜在这之前未曾有幸遇到你,是以才做不出那被美色误国的荒唐事儿来。可如今你这小兔精既已入了我旭凤的熠王宫了,怎么样?要不要给我这个机会啊,嗯?” ——要不要给我这个机会? 要不要给他这个机会? “绾绾,你爱我好不好?” 就如同他对她那样,不是喜欢,是爱,不是浅爱,是深爱。 姑娘的心被这一句瞬间击溃。 “……我嫁你!” 自上一次的求婚未能得到绾绾正面的回应后,其实旭凤本也未是将希望寄予如今。只是此时气氛刚好,于是他心有所动才又情不自禁的出口求娶。只是旭凤没想到女孩子这次的回答会是如此干脆肯定,以至于让他在这凉意颇浓的夜晚中却飘然恍若置身十分春意的回暖。 微微退开男人温热的怀抱,绾绾转身同他四目相对。 此时,少年帝王的眼神还有些懵懵的。 抬手取下别于发间的凤凰金钗,女孩子将它珍而重之的捧到了旭凤的面前。 “这支凤钗是我的珍爱之物。” “予我做……做嫁妆?” “是,做嫁妆!” 作者有话要说: 寰谛凤翎:我好累,既要做聘礼,还要做嫁妆~ 第42章 联手演戏 “王上……” 执着地图的手一顿,旭凤循声望去。他目光清澈,含有几分似水柔情。 “怎么了?可是绾绾醒了欲要我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绾绾熟睡后,旭凤继而起身公务。 自从女孩子入主栖凤苑以来,旭凤所表现出来的就当真是如他口中那被美色给迷晕了的昏君一般。其实也不能说他是完全不理朝政,只不过若同以往的旭凤比起来,这段时日里的少年帝王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为不务正业。他白日里陪着绾绾下棋画画,到了晚上就你侬我侬花前月下。 绾绾便就劝了,旭凤也只笑说他如今正在装病期间,总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勤政引人怀疑,所以一些不怎么紧要的折子便就压上个一两天再慢慢批改也是无妨。更何况之前凉虢被他打得节节败退,现今也做起了缩头乌龟,且军政方面还有秦潼把关,万万是耽误不了大事的。而今于少年帝王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需将他所主导的这场戏做足,肃清朝野,拔掉南平侯以及他的那些爪牙。 绾绾不过一介山野女子,她自言不懂这些,但因为完全相信着旭凤,所以对于旭凤之言她从来都是万般依听。直到有一天,女孩子终于发现了男人的谎言。旭凤他根本就是于她熟睡之后再偷偷的起身办公,然后又趁着她未醒之际回到寝殿,与她相拥着睡上那么一个半时辰而已。 绾绾心疼旭凤,想骂他,可却又张不开口。于是深更半夜的,绾绾不顾劝阻也硬是要陪同少年帝王一起熬夜,即便只是为他做添茶研磨送宵夜这样的小事,但绾绾也依旧万分认真。而像是旭凤这样的男人,他自己吃什么苦都无妨,可就是见不得心爱的女子遭受是哪怕一丁点儿委屈与不适。所以在有了那么一两次后,旭凤便就再也不敢如此了。 今夜,旭凤同绾绾月下交心浓情蜜意,在他的十足疼惜之下,旭凤自然不愿舍弃与心上人同塌而眠的机会。只不过近日凉虢那方似是又开始蠢蠢欲动,因此就算在凌晨时分也经常会有秘密战报传来,而对于这等关乎淮梧百姓的大事,旭凤不能不理,更是不能贻误延迟。 连带着托盘,秦潼将他手中温热的茶壶茶杯轻轻摆放于旭凤半卷半开在了桌案的地图旁。 “非是娘娘之事,只不过王上,如今已过四更天,您也该安寝了。未雨绸缪虽好,但当前淮梧内忧外患也非一日可止,王上您还是要以圣体为重啊。” 一听与绾绾无关,旭凤垂眸,他手指继续点着地图。少年帝王抿了口热茶提提精神,随后只言道:“本王知晓了,最近你巡防宫禁辛苦,不必陪驾,先去休息吧。” 一看旭凤这个样子,秦潼就知他压根儿没听进去。但也毫无办法,毕竟旭凤是一国之君,为国为民乃是他的职责所在,因此秦潼能劝,但却不能一劝再劝。 叹了口气,秦潼拱手行礼后撤两步。 “臣告退。” ** 于镌刻着四海升平的牌匾下,旭凤俊颜冷冽,帝王之气犹似禀赋天生。 他是人间山河,生为艳骨却又霁月风光。 ——抢夺灭灵箭,杀了旭凤! ——杀了旭凤! ——杀了他! 干娘,你让我做的……真的是正确的吗? 立于一旁的,是隐身在此的蛇仙彦佑。 -- 第80页 他掌心之中所握灭灵箭如是有千般沉重。 而后,仿佛是与缠绕在箭矢之上的红色魔气相互抵触,隔着锦袍,旭凤胸前隐隐透出有一丝璀璨金光,形如凤尾。 “寰谛凤翎?” 彦佑不禁皱眉。 为何寰谛凤翎又回到了旭凤身上? ** 议事殿 幕府大会 “咳咳!咳咳咳!咳!” 几乎是一路走一路咳,等旭凤坐上了王座,他好像是用尽力气一般的竟只能弓着身子依靠在了一旁的扶手。 “臣等参见王上。” 于殿前一左一右,傅相及南平侯率众臣行礼。 “都免了吧。”少年帝王摆了摆手,懒懒道。 “谢王上。” 长舒出一口气,旭凤故作虚弱:“今日……有何要事啊?” 按照南平侯的安排,待旭凤话音方落之际他身后便就有一朝臣出列。 那朝臣对着高居主位的少年帝王再次弯身,行了一礼。 “启禀王上,臣等原是不忍在圣躬不豫之时还要这般喧扰王上。然此事事关国祚,实在是一刻不敢耽误。” 旭凤凤眼微眯,嘴角处含有一抹浅显笑意。 “什么事如此紧要?说来听听。” 朝臣的目光忍不住瞥向南平侯。随即,一撩衣摆双膝跪地,他乱转着眼珠,道:“王上圣躬久久不豫,膝下无子,偏又值此多事之秋。是以……是以臣等认为,王上应以国家社稷为重,禅位贤德之士,方才不负列祖英灵。”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然才不过片刻而已,由于了少年帝王那不明心思又不知情绪的沉默,众臣之声终于是渐渐的愈发低迷。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一个停了便就牵连着多个不得不停,于是乎,到最后居然是再无一人敢言。 历经了殿前良晌的静默,久到那做为出头之鸟的朝臣,他略显肥胖的身躯都几乎是在旭凤的注视之下忍不住微微的发起了抖来。 “呵!”旭凤轻笑一声,“既然是臣等认为,那除了柳卿外还有谁啊?” “……” “都站出来。” 此时此刻,无人敢应。 “你们是觉得本王有疾,所以难堪大任?”旭凤的语气轻飘,闻之,就好似一缕剑气般丝丝缠绕上了脖颈。这剑气虽轻,但却刃悬经脉见血封喉。 朝臣如今进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回……回王上,先王早薨,王上冲龄践祚主少国疑。当初淮梧内忧外患,幸得南平侯力挽狂澜扶危定倾。殷鉴不远,臣还望王上以……以大局为重,法尧舜禅让之举,早早……早定国本。” “照柳卿的意思,本王若不逊位,那倒是成了淮梧的千古罪人了。” “臣不敢!” “不敢?这有什么好不敢的。不如你来给本王说说,本王若是逊了位,那在场的又有谁能担此重任啊?是你口中力挽狂澜扶危定倾的……南平侯吗?”旭凤故意停顿了些许,他一双凤眸笑中带冷,瞥向了那殿下所站之人。 不经意间的四目相对,少年帝王眼中杀伐戏谑之意令南平侯不禁心下一慌。他连忙开口,大惊失色的辩解道:“王上!老臣若有反心,定当罪该万死天诛地灭!” 而在此时,有朝臣见风使舵,顺势请旨:“柳思退大放厥词其心可诛,请王上严惩不怠!” “王上!臣……臣只不过就是……” “柳思退!你大逆不道,还不乖乖认罪!” “侯爷你!” “好了!”旭凤轻呵,有意打断了南平侯与柳思退二人之言。少年帝王面色无异,看不出此刻心思如何。他手指轻点,声声敲于桌案,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柳卿,你既口口声声说本王身患重疾,命不久矣,但却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那柳思退的身子抖得更为厉害:“这……这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外面皆是在传……” “外面皆是在传,哦,原来本王所仰仗的国家栋梁,竟就是如此轻易听信谣言之人啊。” “王上,臣!” “行吧,看来本王最近确实是懈怠了不少啊。”话中有话暗有所指,旭凤玩味笑道,“圣医族圣女在宫侍疾,本王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圣女该自有诊断。今日,本王就当着诸位爱卿的面一召圣女如何?” 说罢,旭凤偏头朝向一旁站得身姿笔挺的秦潼道:“宣圣女。” “是,宣圣医族圣女觐见!” 目光相迎,柔肠百转。 与南平侯擦肩而过,如星美目不过朝旁一瞥,便就游走了那未曾及时收敛隐匿的万千风情。 “臣参见王上。” ** 南平侯不可置信。 虽然身姿和装扮确是像极,但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却绝不是那圣女锦觅! 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眸微眯,旭凤心中嗤笑于南平侯此时此刻那根本就掩饰不住的震惊。男人动了动他正懒散倚靠在王座的身子,挑眉反问道:“怎么了,南平侯为何要以如此诧异的目光看着圣女?可是南平侯觉得圣女今日……有什么不对吗?” 他能说不对吗?! 他绝对不能说! 想他南平侯纵横官场半辈,阴谋诡谲无所不用,如今竟是被一年仅弱冠的少年逼到这般地步。 -- 第81页 真是好一个旭凤!好一个淮梧之君! “老臣……老臣先前听闻圣医族圣女医术高超无人能比,却不想圣女竟如此妙龄,是以有些惊讶罢了。” “回王上,臣自入宫以来一直侍疾于王上身边,未得王上之准许,臣不敢擅作主张踏出熠王宫一步,所以自然是不认识这位大人的。”面纱下,绾绾勾着唇角,还特意补充着说道。 旭凤差点儿就要笑出声来了。 “本王知道你乖巧温顺,方才不过随意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男人毫不掩饰他眸中的缱绻爱意,“圣女,如今当着本王诸位爱卿的面,你且说说,本王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此前王上宵衣旰食操劳过度,确是身子虚弱,不过经臣调理数日,王上已无大碍。” “可今晨本王却又是突犯了咳疾。”旭凤舌尖翘起,舐过淡色薄唇。 “圣女,你上前来,为本王再诊一次脉。” 跪坐于王座旁,绾绾如葱纤指搭上少年帝王的腕脉,而借有桌案遮挡,她的另一只手却是被旭凤捉在了掌心把玩。 柔荑中央突是微痒,是他故意划过了指尖。 女孩子不服气,直接又反握回去,两个人在私底下打情骂俏,而绾绾于明面上还依旧不忘顺着旭凤的意思给他胡编乱造。 “王上的脉象属浮,不过是风寒表征,乃常见之疾。以甘草、荆芥、枇杷叶、杏仁、紫菀等入药煎服。臣保证不出两日,王上必定痊愈如初。” “可你之前不还说王上是肾阳虚血衰,以至六阳不举吗?!” 蠢货! 南平侯心中痛骂柳思退,但面上却再也不敢显露分毫。 “王上恕罪!” 女孩子突然以跪坐的姿势拜了下去,竟是让旭凤都始料未及。少年帝王下意识便伸手欲扶,但却被发现了他此等意图的绾绾那随即的继续之言给唤回了理智。 掩饰的将他已然伸出去的手半握成拳,置于唇边轻咳一声,旭凤道:“你有何罪,说给本王听听。” 怯生生的抬头,女孩子又长又卷的羽睫轻颤,水润杏眸状似含泪,瞧得旭凤的心都要化了。 “王上,之前是臣经验不足,所以诊治有误。不过王上的病情极为私密,臣是断断不敢擅自外传的。臣担不起此等罪责,还望王上允许臣同这位大人相问一句,不知这位大人……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个消息?” “我……”柳思退面上慌张。 而旭凤似笑非笑。 “柳卿,圣女在问你话,何故犹豫不答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旭凤戏份较多哈~~ 夫妻档联手演戏,二凤表示媳妇儿你可以呀! 第43章 月后成婚 “柳卿,圣女在问你话,何故犹豫不答啊?” “回王上,臣……臣……”不敢供出南平侯,柳思退臣臣臣了半天终究还是编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跪于大殿中央,下意识的用余光瞥向了那教唆逼宫的主导之人。然后在其冷冷一眼的警告之下,柳思退猛地打了个哆嗦。突然是朝前俯拜,“咚”的一声,他官帽倾斜,额头紧贴地面竟就这般一磕不起,“王上,是臣愚昧无知,臣愚昧无知!臣实在是因为太过担心于王上圣体之安危,是故昏了头,轻易听信了外界谣传!王上,臣有罪!臣有罪!请王上降罪!” “王上,今日幕府大会,柳大人虽说是冲撞了王上,但确也事出有因,还望王上念在其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份儿上,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冲撞?说冲撞那是小的!柳思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竟妄图以一介流言逼迫帝王逊位……都是沉浮于官场多年的人精,又岂会不知无论事出何因,断没有哪位帝王能够容忍在其朝中生出了这等心思的臣子。更何况旭凤本身以战成名,身上杀伐血气甚重,断然不会是个好脾气好相与的主儿,于如此境况之下,难免他会杀鸡儆猴的直接拿了柳思退开刀立威。所以说,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开口相劝那都是不合时宜的,只不过南平侯已经别无选择,他必须要先发制人,帮着柳思退干脆的认下此间罪名才能尚可保他一保。 而高居王座,旭凤没有说话。他眼睫微垂,掩着其凤眸之中所潜藏的一抹清冽。搭在桌案的手指慢慢搓捻,少年帝王的这般动作如是玩弄在了柳思退的命脉之上。他目光冷淡,甚至没有在柳思退或是为柳思退求情的南平侯身上停留片刻。 朝堂上一片静谧。 自古以来为人臣子最怕的是什么?不是帝王之怒,而是他们根本就摸不清楚那掌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到底是怒非怒。此时此刻,旭凤愈加平静愈加沉默,那殿前所站着的跪着的朝臣们就愈发是内心惶恐,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国之君的掌心中所拿捏着的究竟是一个生字还是一个死字。 而已经习惯了旭凤万般柔情的绾绾呢?跪坐在少年帝王的身旁,女孩子忍不住咬着娇唇去抬眼瞧他。她眸中水波流转,小女儿家家的依恋神态甚浓,望着一派城府深不可测的旭凤就犹如看天神御临一般。 锦觅有她的大神仙,而绾绾亦是寻到了她的守护神。 “王上,臣还有一事要禀明王……” “圣女!”南平侯轻呵,打断了绾绾故意挑起的话头,“你身为圣医族的圣女,既奉旨为王上诊病又怎可出如此大的纰漏!难不成圣女是在拿着王上的圣体安危当做儿戏吗?!” -- 第82页 南平侯话音方落,那原本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旭凤,他搓捻着手指的动作猛然一顿。 呵,一个将死之人,哪儿来的胆子竟敢对他心尖上的姑娘大呼小叫! “南平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者说圣女虽医术不俗,但到底年纪尚轻,便就是因着经验不足一时不查,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无心之失罢了。本王如今既已身体无碍,全是凭借圣女的悉心照料,这段时日圣女之辛苦南平侯恐难想象……所以南平侯实在无需当着本王的面以如此严苛的语气责备圣女。” “王上,臣只是……” “王上,臣之所以诊断有误,乃是有人对王上的饮食做了手脚。” ** ——请王上过目,这份膳单之中所记膳食虽看似滋补,但大多药性相冲,且为医经中十八反十九畏的虎狼之剂。如此长期服用,后果只得不堪设想。 ——王上,这给王上以食膳进补一事惯来是由尚膳间总管董瑞喜负责,如今看来这董瑞喜是大有蹊跷啊!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男人浑身僵硬目光惊恐,于殿前瑟瑟发抖。 “董瑞喜,这膳单可是由你所拟啊。” “回……回王上,确确确是臣所拟。” “你既承认了,那你可知这上面的药膳能置本王于死地!” 话说着,旭凤猛然用力将手中所执膳册甩了出去,而其上的一角正好是砸到了那董瑞喜的额头处。结果滴答滴答的,随着膳册坠地的声响,有艳红血渍模糊了那摊开纸张上的青色墨迹。 绾绾没有防备,竟是叫旭凤突如其来的呵斥与动作吓得身子一颤。 “我问你,受何人指使?”一边说着,旭凤掩在桌下的大手一边还如是安慰般的轻轻拍上了女孩子白嫩温软的柔荑,“董瑞喜,你供出同党,本王饶你不死。” 鲜血汇成一缕蜿蜒过左眼,但董瑞喜却好像是个傀儡般一动不动。 他不是没有想过事情暴露后的下场,只是他必须要为了他那落在南平侯手中的家人谋得一条生路。 “回王上,臣……没有同党,也未曾受人指使。” 偏头,挑眉,旭凤眼眸柔中带冷。唇角微勾,少年帝王似笑非笑。 “如此说来这弑君之罪,董瑞喜你是打算要一力承担了?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你家中尚有一位年迈老母,还有妻子及一名三岁的孩童吧。而至于其他亲族,还需等户部查阅一番才能再与刑部接洽。” “王上!”董瑞喜大惊失色。 于他们这些做臣子、做下人的眼中,旭凤虽然杀伐果决,但却也恩泽四方。他有着为王的天赋与实力,同样也有着为王的心胸与气度,株连九族……这可是自旭凤承位至今以来从未实施过的重刑! “王上!董瑞喜此人心肠歹毒,欲杀王上于无形。臣提议,将董瑞喜立即斩首,以儆效尤!” “王上!臣以为不妥!”因着南平侯屡次不合时宜的表现,心中已有几分计较的傅相连忙是拱手行礼,朝首座言道,“王上明鉴,弑君之事万万不可如此草率了结。臣认为此事疑点尚多,还请王上下旨,将董瑞喜暂且收押监牢,以便彻查真相,尽除隐患!” “傅相所言极是,臣附议。” “臣附议。” “王上,臣等附议。” 一切都顺着旭凤的计划在按部就班着。 将某人暗地里的动作拖上明处,再联合挑拨两方朝臣相斗,倒是省却了他的一番力气。 “好,那此事就全权交由给傅相处理吧。” “臣领旨!” 目光故意扫过南平侯,旭凤话中有话道:“劳烦傅相费心,给本王看好了这董瑞喜,可别让他在开口前先送了命。而至于他的家人,毕竟都是些老弱妇孺,在案情未能水落石出之前也暂且交由傅相看管。” “是,臣遵命。” “哦,对了,还有一事。”说至此处,男人更加是握紧了他掌心之中的凝脂肌肤。目光蓦地放柔,旭凤勾唇道,“傅相于前段时日所递上来的折子……本王准了。” “王上的意思是?” “一月后,本王大婚!” ** 翌日 巳时三刻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侧身坐于颠簸的马背之上,绾绾紧贴着旭凤柔声询问。 而护在她的身后,男人一身低调黑衣,高束马尾。他双手绕过了姑娘家纤弱的娇躯,将她稳稳安置在了胸膛。 等了一会儿却没能等来旭凤的回应,绾绾有些奇怪,便忍不住歪过脑袋仰起下巴去瞧他。 “旭凤……” 姑娘家声音甜甜软软,瞧着男人的一双杏眼又大又亮,尤其是她边说着还边是收紧了她揽在少年帝王劲瘦腰间的玉臂。 这样柔弱清纯的神情,这样依赖信任的动作……它们让旭凤得到了一种异常的满足。 单手持着缰绳,男人勾唇。他左手直接覆上了绾绾精致的下颌,然后两侧手指只微微用力便就挤得女孩子脸颊鼓鼓朱唇轻启,呈一副渴求模样。 俯身,旭凤就着姿势放肆吻去。 唇舌纠缠,气氛火热。 最后,于绾绾清澈眸中倒映着的只余男人沉醉稍阖的一双凤眼。 张狂冶艳,销魂迷离。 ** “话说如今群国争霸水火不容,战火连天徒增杀戮。直至有一位少年横空出世,力挽狂澜!这位少年不为旁人,正乃当今熠王是也!少年帝王的长剑所及之处如飓风刮过,戮众敌寇之首,止戈为武。尽叫那些宵小之徒整日整夜惶惶不安,胆战心惊!虽说乱世群雄辈出,但却无人能及熠王之万一。想来,能够平定这四海天下,解救百姓于倒悬的,便就只有那战神——熠王!” -- 第83页 “好!好!” “说得好!” 这般熟悉的词话…… 真的是茶棚!真的是那说书先生! 旭凤带她回来了罗耶山! 翻身下马,旭凤朝向绾绾摊开掌心。他俊颜带笑,眉目之间满是款款深情。 “今日,本王陪王后娘娘归宁。” ** 洞庭湖 “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 地上碎成了片状的皆都是些贝壳琉璃,而那被红杉女子逼迫着只能缩在一角小声啜泣着的白衣孩童的额上还有一道伤口在不停的淌着血。 彦佑快步上前,将孩童护在了怀中。 “恩主,您这是做什么?!鲤儿还小,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说!” 红衣女子秀发凌乱,已然状似疯癫。她手哆嗦着指向蛇仙怀中幼童,几次欲要将他拖出彦佑的保护圈。 “你以为我不心疼他吗?!我给他吃好的穿好的,让他做一条体面的鲤鱼他就是不干!偏要去泥潭里面打滚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啊!你为什么啊?!” “恩主,让鲤儿先告退吧,我有事要禀告。” 闻言,女子的脸上于突然间竟是扯出了一抹十分诡异的笑容。 “那日你答应我,帮我抢回灭灵箭杀了旭凤,可是办妥啦?” 彦佑面露难色,他撩开衣摆双膝下跪:“彦佑无能,请恩主责罚。” “你那时是如何答应我的?!为何骗我!你明明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 的确,此事是彦佑骗了她。 “恩主,这一切也许都是天意!恩主,旭凤他是无辜的!” “无辜?他无辜?!”女子冷笑,“他有一个那样的母亲就注定要为此付出代价!我要让荼姚也尝一尝失去儿子的锥心滋味儿!好!好!彦佑,既然你狠不下心,那我就亲自动手!你说,灭灵箭现在何处?!我要亲手把它抢回来,再亲手杀了旭凤!” “恩主……” 被女子紧紧扼住喉咙,彦佑额上的青筋都不禁凸了出来。 “快说啊!” “灭灵箭,在……在天界大殿下……润玉处。”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幕府大会的内容,感觉二凤的性格已经完全超纲了,这是魔尊吧?是魔尊对吧!那我到了魔尊的时候该要怎么写?!但没办法呀,我就是喜欢这样款儿的二凤!文笔有限,请自动将二凤带入性感魔尊模式食用! 另,来自于作者的温馨提示,若无二凤主角光环附体,请勿在驾驶过程中秀!恩!爱! 感谢26717513小天使投的好多颗好多颗地雷~感谢支持~ 第44章 木屋诉情 “还记得吗?这是你捡到我的地方。” 将从旁折来的一朵娇花别于女孩子的耳畔,旭凤弯着手指,用他那明显凸出的骨节沿绾绾娇嫩细滑的脸颊肌肤寸寸下滑。然后单臂搂腰,他将她如珍如宝般拥入怀中。感受着胸膛前这真实存在着的软玉温香,旭凤轻叹一声,他薄唇上的温热缓缓贴近,几乎是要吻住了绾绾的耳尖。 “那个时候我浑身浴血,就以着这样的姿势靠在了你身上,但却没敢抬手抱住你。” 说起绾绾与旭凤的第一次相遇,想来二人至今都仍历历在目。那时,柔弱的姑娘见他们两边人马血拼厮杀,怕得是抱起小兔转身便跑。可绾绾说到底是个大夫又惯容易心软,于是内心纠结挣扎着,她在半路停下的脚步便再难迈开。 风中送来浓烈的血腥味道,原本鸟语花香的山林如今却遍地死尸。 唯有一人提剑而立。 四目相对,绾绾虽然战战兢兢,但仍旧还是在少年帝王重伤倒地之前快跑了几步扶住他。 无所谓他是好人坏人,女孩子只知道如果她不救他,他就一定会死! 而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兔子姑娘。” “嗯?”双手回抱着旭凤,正一派乖巧的依靠在他怀中的绾绾有些疑惑的应了。 兔子姑娘……是在叫她吗? 满是柔情的顺过女孩子披散在背后的丝滑长发,男人轻笑道:“让我一见钟情见之不忘的兔子姑娘啊,让我贪恋沉溺不可自拔的喜欢着的兔子姑娘……不见你的每一刻,我有过相思成疾,而见到你的每一刻,我又时时别有用心。我想着,若是能将你娶到手,便就是不择生冷又如何,我旭凤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阻你登上后位!” “可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也就只能投降服输了。”扶在绾绾肩头的手臂稍稍用力,少年帝王后退些许。低头凝视着姑娘家如花的娇颜,旭凤声音委屈又示弱,“绾绾,你只要说一句你不欢喜我,不愿嫁我为妻,我断然是不能忍心强迫你分毫的。绾绾,你受半点儿委屈,我心里都疼得要命。” 别看旭凤平日里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但同绾绾一起时他无论何种甜言蜜语那都可谓是能张口就来,全然不似个二十年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将柔荑贴上旭凤的胸膛,绾绾眼尾含羞带怯,却也坦率道:“你说你不愿勉强我,说你心疼得要命,可你若是求而不得,我……我又如何能不心疼呢。” 这言外之意,她也是将男人放在了心尖。 “旭凤,你我既是要结为夫妻,我也不想瞒你什么。我是山野女子没错,但曾经还……还失过忆。我当时醒来便在罗耶山的林子里,手中死死握着的就是那支凤凰金钗。” -- 第84页 旭凤听着,只觉得喉咙酸涩。其实他也曾奇怪过,他与绾绾同居一月有余,自当是知她生活清贫。但女孩子为救他而当掉的那一对儿白玉耳坠以及她发上所别的金钗又确不是凡品。原本旭凤见绾绾温柔贤惠腹有诗书,只猜测她应是位流落至此的大家小姐……却没想到他心爱的女子在未遇他之前竟受了那么多苦。 想她失忆之时该有多怕啊! 将貌美的姑娘紧紧拥入怀中,旭凤哑着嗓音,于她耳边郑重承诺:“绾绾,旭凤这一生一世都会敬你、护你、爱你,我不会让其他女人有机会同你争风吃醋,因为旭凤的后宫……必只唯你一人而已!你我会有孩子,最好一儿一女,女儿将是我淮梧最受宠的公主,儿子也将是淮梧尊贵的太子,待他可独当一面,我便将王位传与他。届时,你我回来罗耶山,从此就做对儿林间的平凡夫妻,相濡以沫携手到老。” ** 山中气候阴晴多变,别看方才还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这也不过一会儿工夫竟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虽然披上了旭凤的外袍,但等两个人边笑边闹的奔进了他们之前所居的木屋之时,绾绾和少年帝王却依旧还是被浇成了落汤鸡的模样。 裹着被子,旭凤盘腿坐在床上任由着女子为他擦发。 绾绾已是换过了身干净的裙装,但大抵是因为着急旭凤的缘故,所以她穿得略显凌乱,便就连着胸前的衣带也只是随随便便的一系。姑娘家领口微微斜开,敞有一道缝隙,由那处露出的雪肤凝脂任由着她侧拢在旁的长发半遮半掩。 她看起来甚是柔弱好欺。 少年帝王情不自禁。趁着绾绾正专心致志的时候,旭凤忽是一勾嘴角。探过修长脖颈,男人淡色薄唇追逐着姑娘的那两半娇嫩红润吻住,随一声轻啄声响,唇与唇一触即离。 本以为她会因这红了脸颊,但没想到绾绾却毫无反应。此时此刻,仿佛为他擦发才是她最重要的事情般。 旭凤不甘心,便又再一次的往前凑着意图要去吻她。 于是,绾绾的动作虽然未断,但却也因躲避着男人暧昧的动作而不停的朝后仰着。她未是放开手中软帕,所以旭凤便也就只能顺势随着绾绾而往前倾过身体。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去主动逼迫着谁,只知最后的结果是绾绾被旭凤压着,仰面躺倒在了床上。 肌肉绷紧的手臂支撑在女孩子的身体两侧,旭凤居高临下。 被子里面,他完全**裸着精壮的胸膛,有道道疤痕在其肌理上纵横相交。 俯身含住微张的红唇,旭凤眉目之间尽是温柔。 “绾绾,我想要你。” ** 婚前狎媟终究于礼不合,也难免会委屈了绾绾,因此旭凤即便年少冲动,但也懂得适可而止。 家中的米已经所余不多且更是没剩下什么蔬菜,所以绾绾唯有洗净了她与旭凤方才从山上采来的那几株菌菇和野菜,而由于旭凤在护她之时淋了大雨,所以绾绾在菜粥中还特意加上了些许姜丝暖胃。 微微侧身以背对的姿势坐于旭凤怀中,绾绾整个人都叫他给顺势裹进了宽阔胸膛。怕是会烫了她,旭凤根本不让姑娘经手。男人端着瓷碗,手臂绕过女子娇躯,而他的另一手则是执着勺子上下翻搅着那还冒有热气的菜粥。 男人喂到女孩子嘴边的动作不甚熟练,但却认真专注。 “旭凤!”瞧着他的手,绾绾突然轻柔唤道。 “嗯?” 女孩子脑袋一歪,一张小脸儿贴上了他附着着肌肉的有力臂膀。 “没什么,我就是很想叫一叫夫君的名字。” ** ——彦佑听闻大殿前些时日因着擅离职守之过而被罚禁足宫中,却没想到这才不过十天光景便就重获自由身啦,真是恭喜恭喜!哎,为什么要这样子看着我啊?我说大殿,咱们两个怎么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既是故友重逢,大殿又何必给我摆脸色看呢。 ——你为何要抢灭灵箭? ——灭灵箭?什么灭灵箭? ——彦佑,我此时既开口便就说明我心中已然有数,你不必装傻。虽说当初鼠仙确是一力担下罪责,承认是他用灵火珠袭击了旭凤,但他那恐怕也就只是在替你做掩饰吧。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大殿,问题能不能一个一个的问啊,一下子这么多!搞得我头都大了! ——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 ——大殿……你这怎么突然还有雅兴跟我吟起诗来啦? ——看你的反应,你似乎知道这两句诗中内藏的深意。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她是你背后之人,对不对? ——哎哎哎,我这可还什么都没说呢……好吧好吧,我呀也着实是怕了你了,如若大殿真的想知道这一切的答案,那便请随我去个地方吧。 东西南北各连空,波上唯留小朵峰。长与岳阳翻鼓角,不离云梦转鱼龙。① “大殿想要的答案,都藏在这洞庭湖底。” 彦佑偏头望向润玉,只见他负手而立如芝如兰,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不记得这里了吗?”他询道。 润玉面似沉水眸犹深渊,顿了片刻后才是冷淡的反回一句:“我应该要记得这里吗?” -- 第85页 “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给你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润玉不禁偏头瞥了彦佑一眼。 他不能否认他说的是事实,但润玉很迷惑。 为什么?为什么除了熟悉外在他的心底还隐约泛起了一丝恐惧? 他为何要恐惧这里? 他是天界的大殿下,是天帝陛下的长子,这不过就是一小小的洞庭湖罢了,他又何故会如此心慌害怕? 瞧着润玉那置于身侧的都已经是紧握成拳的手,彦佑垂下眼睫,叹了口气。 “看来今日大殿还是没有做好要揭开这所有谜底的准备。” 眺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湖面,润玉的目光逐渐没了焦点。 “或许是吧。” ** 熠王宫 栖凤苑 “绾绾!”撒着娇,锦觅甜甜的嗓音是转了好几个圈。将手中那还连着针线的白色手帕递到绾绾面前,她点着上面的花纹道,“我这儿是不是又绣错啦!” 锦觅只知道自己手笨,但却也没想到她竟会笨到这个地步。不过就是想要绣朵夜昙而已,结果这都好几天了,她连片花瓣都没弄好。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想大神仙也不会喜欢我绣出来的东西的。” 绾绾温柔笑笑,耐心的将锦觅绣错的针脚一一挑开:“你都还未送,又怎知他不喜欢?” 双手托着下巴,锦觅鼓起脸颊:“可我绣的这样丑。” “哪里丑了?你初学刺绣,本就无需苛责自己。再者说送礼一事当以情意为重,你那大神仙又是谦谦君子……锦觅,你当时既下定决心要送他一方你亲自刺绣的夜昙手帕,半途而废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但其实就算送出去了又如何,我是圣女……”锦觅叹了口气,“绾绾,我真的好羡慕你和王上啊。你看你不过小小伤风,王上便紧张成那般样子。虽说王上如今时时办公于北苑山庄,可却也常常记挂着你,怕你没有胃口还亲自熬了菜粥叫秦潼将军送来给你。” 只要提起旭凤,绾绾总是难掩心中甜蜜。 “遇见旭凤确是我之幸事。可锦觅,这段姻缘是我和他二人所共同求得的,他爱我,而我又何尝不是在努力的爱着他呢?锦觅,人生在世不过须臾,你可知这千千万万的言词中最无力的是哪一句?” 锦觅眼神懵懂,摇了摇头。 “如果当初我那样做了,就好了。” “如果当初……就好了?” 瞧着锦觅低头思索,绾绾也不再多言,她相信以锦觅的聪慧必能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锦觅想从她这里得到安慰和答案,但绾绾却要锦觅自己做出选择。 毕竟以后悔与不悔,她都无法替锦觅承受。 咬唇,锦觅隔着小桌,将目光凝视在了绾绾手上的帕子。 “绾绾,你再教教我好不好?这朵昙花我是一定要送给大神仙的!” “好,你若想,我自然……”话还没说完,绾绾突然是一阵咳。 她伸手欲去拿桌上的茶杯,却没想到一不小心竟是将它扫落至地。 而随着瓷片破碎,锦觅也是跟着手忙脚乱了起来。一边帮着绾绾顺气,锦觅一边拿起原本摆在她那一侧的杯子,直接喂到了女孩子的唇边。 “先润润嗓子!” “咳咳!” “羌活!羌活!帮忙再倒杯茶来!” ** 近些天前线军情不断,旭凤几乎夜夜留宿北苑山庄。 绾绾不愿让他分心,是以她伤风久而未愈之事便就在她的示意下被瞒至了如今。 接连吃了几幅汤剂却始终不见好转,绾绾咳得是一天比一天厉害。 “咳咳!咳!” 身子猛然一顿,绾绾捂住唇畔的小手微抖。 不可置信的摊开她半拢着的掌心,只见其上竟被染了一抹刺眼鲜红。 她竟是咯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唐】曹松《洞庭湖》 确认过眼神,又是能甜到齁的旭凤和绾绾。 第45章 清玥之毒 九重天 璇玑宫 于垂坠着条条淡紫晶莹的柳树下,白袍仙人神情冷淡负手而立。 “邝露,你还记得你儿时的事情吗?” 许是不明白润玉为何会于突然间提及到了如此一个话题,这让一直安静陪伴在他身边的邝露不禁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言道:“当然记得了。” “那……叫你难过的事你也记得吗?” “没什么难过的事情啊。” 邝露聪慧乖巧玲珑剔透,她看得出今夜润玉似乎是心事重重,因此有意宽慰着他道:“那个时候许都还是小孩子嘛,想法幼稚又天真的,所以就算当时确是由于各种奇奇怪怪的缘由而觉得委屈难过了,但于现在想来也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做神仙嘛,既然时间对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那又何必要时时提醒自己从前的那些烦恼和难过呢?能忘便就忘了,反正无论是一千年也好还是一万年也罢,终究逍遥快活最重要。” 闻言,润玉轻笑一声,似乎是觉得邝露之言甚是有趣。但再等仔细望去,会发现他的笑其实不过转瞬即逝。润玉面上依旧不见丝毫释怀模样。 “若真能如你这般,倒也好了。” “殿下……可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 第86页 “人生在世,即便是神仙又与凡人活得有何不同,没有谁能真正抛开过烦恼吧。” 虽不知到底是何事惹得润玉有这番慨叹,但邝露心系与他,自然喜他之喜,哀他之哀。 “大殿,其实岁月便就如同是一个个由烦恼组成的念珠,达观的人呢,他们通常都是笑着数完这串念珠的。对于他们来说,今日虽有挫折,但却仍旧能够坦然面对。如此,才可遇见明日之豁达。而在邝露眼中,大殿亦是这般胸襟开阔之人。大殿,一时的烦恼总归却也只是一时的,过去了便就过去了。” “过去?”在润玉口中,他的那一个去字的咬音有些奇怪。 ——大殿想要的答案,都藏在这洞庭湖底。 ——你不记得这里了吗? ——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给你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 润玉的声音很轻,轻到邝露仅仅只是看到了他的唇在上下微动。 “殿下,您说什么?” “……邝露,你可愿随我去洞庭湖走一趟。” ** 熠王宫 栖凤苑 “锦……锦觅,绾绾的药我已经熬好了。”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嗓音,羌活小声问道,“可是你亲自给她送去?” 而背对着羌活,锦觅站在院中,她既没有回身也没有说话。 “锦觅?”羌活再一次唤着。 “绾绾的脉我是诊了又诊,但却始终不知其因究竟为何。” 闻言,羌活脸上的表情更是勉强,甚至显露出了几分苍白与难看。 “没关系的锦觅,你可是圣医族的圣女啊,你……你一定能找到法子治好绾绾的!” 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锦觅扭头,毫不意外的对上了羌活微红的双眼。就这般怔怔的看了她半晌,锦觅淡淡道:“羌活,我问你,这段时间你为何总是躲着绾绾?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还总说她温柔耐心,教导你医理时也从不像我和族中姑姑那般严厉又枯燥。” “……” “羌活,当初你劝我返回圣医族时还曾被我以参加绾绾和王上的婚礼为由搪塞推脱。我觉得很奇怪,但却没有深思,甚至是忽略了你眼中的那份急切。我想我现在明白了,可也已经晚了是不是?羌活,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着绾绾穿上那件她亲手刺绣的红嫁衣,想看着她与王上成婚时的那种幸福模样。” “我是!我是!我和你一样!锦觅,我是和你一样的!”手中端着的汤药因她的情绪和动作而剧烈颤抖,羌活如同宣泄般大声喊道。 她知晓,她已经瞒不住了。 这段日子,她真的无时无刻不在被自责与后悔所折磨着。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想锦觅死!作为自小长起的朋友,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锦觅死! 荆芥姑姑自她们二人儿时便就提及到的圣医族上上任圣女苦尝爱果的覆车之戒,羌活至今仍记忆犹新。圣医族族规高于一切,而羌活的胆子又小,她只知荆芥姑姑所告诫的……对于族中圣女来说,爱就是穿肠的毒**药!更何况锦觅在继任圣女之时更是向天发誓,如有违背族规之处必遭天谴! 羌活不能放任锦觅踏越雷池。 自从她们二人来了王都,她听着锦觅越来越频繁的提起她梦中的那位大神仙,看着锦觅在说起他时与绾绾提及熠王那一般无二无别的眼中神采,羌活真的是害怕了。羌活曾怨过绾绾以身作则的教会锦觅何为爱情,也怨过绾绾放任锦觅照着她的模样学习如何去爱,但羌活却并无立场指责绾绾分毫,因为锦觅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着自己的思想与选择……可羌活还是很怕天道会降罚锦觅,于是她给锦觅下了慢**性**毒**药,希望以这种方式尽快的逼迫她回去圣医族。毕竟锦觅她是最听荆芥姑姑的话了,而荆芥姑姑也一定能有办法能保住她。 可这一切却是阴差阳错。 “羌活,绾绾很关心你。前段时日她还托我相问……问你最近可是有什么心事,问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你是怎么回答我的?羌活,自绾绾生病咳血以来,你不曾去探望过她一次,只是从雀梧那里主动揽下了为她熬药的重则。而就在前天,绾绾还曾和我夸奖过你,她说你这一副药煎得无论是火候还是时间都掌握得恰到好处,所以定然是用了心的。羌活,你的确很用心,可你居然能用心到让我发现你竟是一边煎药一边还偷偷的哭!” “对不起……” “若我今日不同你当面对质,你究竟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才说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羌活终究还是熬不住了,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毕竟清玥……清玥它只是慢**毒啊,就不过一杯而已,就一杯而已! 她的一滴泪坠入了绾绾的汤药,在表面开出了朵小小水花。 “对不起,锦觅!真的对不起!绾绾误喝下的那杯茶……那杯茶里面有我给你下的清玥!” “锦觅,你医术天下无双,求你想办法救救绾绾吧!” ** 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还未等睁开眼睛,女孩子只觉她额头处贴有一抹柔软温热。然后这股温热一路向下,吻经了她颤抖的睫毛,眼尾还有鼻尖,最终流连在了那几乎是已经没了血色的娇唇。 -- 第87页 心疼的以着指腹摩挲柔软,旭凤侧身坐上小榻,嗓音中难掩担忧:“这才几日不见,怎么脸色竟变得如此之差?可是上回的伤风未好完全?为何没有一人告知于我?” ——绾绾,你所中之毒名唤清玥,乃是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甚至在服用之后能够不被诊出丝毫异常,所以便就是我也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因而这么多天以来,我一直认为你不过是风感伤寒罢了。 脑中回想着的是锦觅如刀刃般刺入她胸膛的一字一句,但面对旭凤,绾绾的脸上却依旧漾出了七分甜蜜笑意。 只因这眼前人,是她的心上人。 略是任性的伸过藕臂将之环在了旭凤的脖颈,绾绾叫他只能是迁就着她而微微朝前倾过身子的同她贴近。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还是我这尝遍百草的山林大夫了。我已有许久未曾病过,所以这一朝伤风啊,便就总也是反反复复的不易好。看起来挺唬人,但实际却也非是什么大事。” ——是药三分毒。绾绾,前段时日里王上给你送来的菜粥中熬煮的就有那长在罗耶山中的夙青花。夙青花非是一般意义上的草药,而又因其外形似寻常野菜本身无毒,所以居于山中的百姓也确是时常将它作为蔬菜采摘熬煮。只是绾绾……那夙青花的药性特殊,性寒喜火,而清玥虽为慢毒,但却火性激进,这两种相生之物在体内一朝爆发,便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锦觅之言还犹在耳畔,绾绾心中虽苦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弯着大大的眼睛,望向旭凤的一双杏眸中全然是温柔深情。 两个人小别胜新婚,满腔爱意无从宣泄,尤其是旭凤,这些天来他日日居于北苑山庄,待夜长衾寒之时,对绾绾的思念便更加汹涌如潮。而今他得到消息,南平侯联合凉虢敌将欲在战场之上取他性命,而旭凤自然不愿放弃这样的一个反击机会,是以他将计就计,打算就此将南平侯斩草除根。 又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了,心有怜惜,旭凤不禁用着他覆着厚茧的指腹来回的摩挲起女孩子家家娇嫩的脸颊肌肤。他的动作很柔,但时间长了,却也难免是让绾绾那被他触碰之处泛起了丝丝的红。 “这才瞧着是有了些血色,你看你如此虚弱,叫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将小手搭上了他的,绾绾如是只小猫般依赖的蹭蹭,同他撒娇道:“就算是信不过我,那你也总该要相信锦觅的吧。她可是圣医族的圣女,医术天下无双,就连她也只言我不过是因为感了风寒邪气,是故肺经凝滞,热郁上火。再说了,我这哪里是虚弱,锦觅给我开的药有安神之效,所以我就只是犯瞌睡罢了。旭凤,你不必为我分心,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就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娶我。” 她说过两次谎,一次,是她和着旭凤骗人,而一次,是她和着别人骗他。 绾绾的腿上犹还搭着她那件未是绣完的嫁衣。 因为他的名字之中有一个凤字,所以这嫁衣上的凤凰花样令她费尽了心思。 “我的那只金钗你可有带在身上?我希望你能将它放好,它一定会替我护你凯旋。” “好,我知道,我一定随身带着。” “如果有时间,就写信回来吧。无需多言,只‘平安’二字便足矣。” “还有……还有……咳咳!咳!” ** 无论绾绾说了什么,旭凤都一一应了,直至秦潼在外唤着王上,旭凤这才是依依不舍的又吻了吻女孩子的发顶。 透过一旁镂空的雕花小窗,绾绾看见秦潼在为他披甲。 ——锦觅,我只想再要一点点的时间。 ——旭凤很期待这场婚礼,我不能让他失望。 似乎是心有灵犀,绾绾同旭凤回眸望来的那一眼相对。 他在说等我 女孩子勾起唇角,笑得依旧温柔的点了点头。 他终于还是离开了,而她也终于眷恋着他的背影,取出了锦盒之中的那三粒黑色的药丸。 绾绾其实很害怕吃苦药,尤其当一个人尝过了甜后,对于苦,她理所应当的就更该觉得难以下咽。 可这一次绾绾甚至没有喝水,混着眼泪,女孩子将三颗药丸尽数吞进。 然后等不过片刻,只觉鼻中涌起一股热意,艳红鲜血瞬间滴落,晕开在了她素色的衣衫。 绾绾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 “旭凤,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快要结束红尘劫啦~ 第46章 缠绵悱恻 “护卫王上!护卫王上!” “王上,小心!” 于纷纷袭来的箭雨中,有一支银色重矢携风声从旁斜插,目标直指的正是那还依旧稳坐于马背之上的少年帝王。这一箭,是埋伏在此,已等候旭凤多时的南平侯专门为他所准备的,百步之外强弩劲射,可轻易穿透少年帝王身上所着着的片片铠甲。 而眼中蕴藏的深意如是多情又更如是无情,少年帝王抬眸望去的方向虽有山石草木为屏,但于他看来,那终究也不过就只是南平侯的一叶障目罢了。 薄唇紧抿,随森森剑吟,旭凤拔剑出鞘,反手将之横于身前。 “表哥!” 穗禾尖叫声音未落,而时间却已然在此一刻突兀的停滞凝结。 -- 第88页 风不动,草不动,纷纷而来的羽箭不动……双方士兵之嘶哑呼喊皆化做虚无,周遭环境如死一般寂静。 跨**坐高头骏马,旭凤飞扬的长发于半空定格。 他胸口处隐约透出有丝丝淡色金光。 是寰谛凤翎。 ——此乃我寰谛凤翎,天上地下,唯有一支。 ——我的那金钗你可带在身上了?我希望你能将它放好,它一定会替我护你凯旋。 ** “绾绾,这药你不可再吃了!” 锦觅明明没有用什么力气,可女孩子却还是因为她那突如其来的一抢而不禁软了身子继而松了手。她指尖上原本捏着的黑色药丸滚落尘土,正巧是混入了床榻下面那纠缠成为一团的五彩绣线之中。 瞧着绾绾失神的望着那处,锦觅不禁悲从心起。嘴唇嚅嗫,等再出口时,她的言语已然带上了几分哭腔。不忍看着女孩子这般暗淡的模样,锦觅只得强行忍住泪花,偏头说道:“无因虽说确是能暂时克制住清玥之毒,但其理所遵的不过就是以毒攻毒。绾绾,无因本身乃剧毒之物,更何况你身体柔弱,每每服下皆会腹痛难忍,严重时更会鼻中涌血不止,你如若再这般依赖于它,恐就连王上班师回朝之日都撑不到了!” 闻言,却还是就那么沉默着,绾绾拥过铺展开在她胸前的几张薄纸,缓缓笑了。 “昨日……他寄信回来了,说是给……给我的家书。他的字很好看,龙飞凤舞的,上面第一句话就写着‘娘子惠鉴,见信如唔’。” 无力的靠在锦觅怀中,绾绾苍白着一张小脸儿笑中带泪。 “他信中写了好多好多,足足有三页纸呢。他说路上的花儿都开得很好看。秦潼在行军的当夜就为他猎到了只小兔,原本秦潼是打算要将那兔子烤来给他吃的,可他却说他以后再也不吃兔子了。因为那小兔白白的像极了我,所以他叫人给它编了个笼子,打算待那小兔养好了伤,就送来给我。” “他还说……他特地叫人去山上寻回了些蘑菇和野菜,可军中的厨子却怎么也做不好,所以他只喝了一口便没了兴致。对了,旭凤还在信里面写到他知晓那野菜叫什么了……它叫夙青花。他说这名字倒挺别致的,但听起来却不太像是个野菜的名儿,奇奇怪怪又透着点儿说不出来的造作之意。” “绾绾!”听着听着,锦觅几乎是已经泣不成声。 温柔的勾着唇角,女孩子如是安慰一般的覆上了锦觅的手。在绾绾的柔荑上,她青色的血管与之苍白色的肌肤对比显得更是惹人怜惜。 “锦觅,旭凤他问我……他问我有没有做好要当他新娘子的准备。锦觅你说,我该要如何去回他呢?” 因为就像是锦觅方才所提及的,她有可能根本都撑不到旭凤班师回朝的那一天。 她可能给不了他一个婚礼。 “千年雪莲!” 抱着绾绾纤弱的身子,锦觅突然好似是自言自语般的道出了声音。 “圣医族中珍藏有一株千年雪莲。”锦觅反过来将女孩子的一只冰凉小手握于了掌心,“无因之所以能够克制住清玥的毒性,乃是因为它性寒喜寒,而千年雪莲更是诸多药材里寒中之寒的极珍之品。它们二者药性相辅相成,如果以千年雪莲来牵制清玥再使少量无因相佐,我想……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况还要差了。” “可是绾绾……”锦觅的身子不禁微微发起了抖来,“女子的体质生来便就属阴,你也是个大夫,如若我当真这般用药,后果如何,你该是知晓的!” ** ——爹,这一世你对穗禾的好,穗禾都记在心里。你确实是一个好爹爹,但很可惜,若与旭凤相比,你不过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凡人罢了。 ——爹,我不喜欢凡人……穗禾最讨厌的就是凡人! “如若觉得难受,那今晚便就干脆一醉方休吧。” 置于眼前的这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提着一坛酒,一坛行军所用的烈酒。 “表哥……”含着泪,穗禾故作脆弱的抬眼望去,“表哥,我真的不知道我爹他居然还会做出这等弑君谋逆的大不韪之事来。可……可是表哥,现在我爹已经死了,独留有穗禾一介女流。如今在这世上,表哥便就是穗禾唯一的依靠。” 闻言,旭凤面色未改,他微微勾着唇角,一双天生妩媚多情的凤眸注视着穗禾,其中光芒就此番看来,对于他这个唯一的表妹,旭凤仿佛是真的甚感怜惜疼爱一般。但于实际上呢?旭凤却有意的用着酒坛隔开了穗禾意图是凑上前来的拥抱。 “瞧你这话说的,我又怎么会是你唯一的依靠呢。穗禾,你那即将过门的表嫂性情温柔善解人意,她能比我一个大男人更加周到的去照顾你。待我与她成了亲,你便就是她的小姑,她定然会万分上心的为你觅择良人。所以你的以后不止会有我,会有疼爱你的表嫂,更还会有相伴一生的夫君与活泼可爱的孩子。” “穗禾今生今世非表哥不嫁!”也不知究竟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胸膛之中其他情绪的互相交织与感染,穗禾急声厉气,就连她原本秀美的脸庞上竟也都呈现出了几分扭曲,“表哥你明明知道穗禾对你一片痴情,为何还要以如此言语来伤穗禾的心!” “穗禾,本王只是希望你能够认清现实。” “本王?!认清现实?!表哥你叫穗禾怎么去认清现实啊!是,我知道表哥你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已经布下了陷阱为的就是要引我爹爹入瓮,这一切穗禾都是知道的!但穗禾还是选择了你,而且我不想你脏了手……表哥,我什么都可以为你代劳,你想要我爹爹的命,那穗禾亲自取来送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爱你!难道你就当真要对我如此绝情吗?!那个绾绾到底有什么好?!好到竟能让你旭凤天上地下都追着她不放!” -- 第89页 “穗禾!”旭凤轻斥一声。男人并未因着她的一番真情剖白而感动分毫,且不仅如此,他甚至是连语气都变得更加冷淡,“不可直呼本王姓名。” “呵!”穗禾面色凄苦,“难道我连称呼一声你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吗?” 将酒坛顺手放于一旁,此时此刻的旭凤,他这般的神情模样就如同是蓦然回溯到了从前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火神殿下。 “南平侯乱臣贼子,勾结敌国弑君谋反,他该死。穗禾郡主,在这一点上你确是我淮梧的大功臣。但郡主你可曾想过,按照淮梧国法你弑父杀亲是需以命偿命的,便就算情有可原,按律也还当流放三千里,此生不得再踏入淮梧王都一步。” 此时,自帐外泻进了月色,而那月色又融入了骨血。 他浑身都是冷的。 “穗禾,帝王无情,你休要逼我。” ** 守夜的雀梧、雀桐闻了动静,连忙是撩开帷帐从里面迎了出来。 捡起旭凤随手扔在地上的锦缎外衣,二人依着他的意思行了一礼,然后无声退出了寝殿。 虽还未到时候,但殿中却已然点上了火炉,这让方才由外匆匆赶回的旭凤顿觉一阵闷热。撂了满盛着夜风以及腥土味道的外衣,少年帝王只穿了件收袖的黑色内袍。便就这短短的几步路,那内袍被旭凤三扯两扯的拉散开了斜襟的领口,有一滴汗珠随着他的下巴滚过锁骨和胸膛,最终滑向了他被束上了腰封的腹肌。 绾绾的指尖上还捏着旭凤昨日才寄到的书信,而至于之前的那些,一封封的也皆是铺陈在了女孩子的周围。 她微微侧着身子,于一阵墨香之中睡得正乖巧香甜。 许是因为那一道满怀着爱意的目光太过炽热而深情,绾绾如蝶翅如鸦羽般的睫毛轻颤。水润杏眸前被遮上了一片白雾,朦胧中,她看见逆着烛光的旭凤俯身过来。本以为这就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梦而已,却没想到有实实在在的一吻竟真切的落在了她的眉间。 “吵醒你了?” 绾绾摇了摇头:“不是说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嘛。” “我想你了。”旭凤一边回应着,一边还小心翼翼的扶上了意图是要起身的绾绾。把枕头仔仔细细的垫在女孩子的身后,男人将她的一双小手合拢,然后裹在了他的两掌之间,“怎么这么早就用上暖炉了?是不是身体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可有宣圣女来看过?” 不禁顿了一下,绾绾随后抿唇笑道:“没有,只是以前山中气候潮湿阴冷,习惯罢了。” 对于绾绾的解释不疑有他,旭凤执着女孩子的柔荑于唇边轻啄。抬眼间,少年帝王眉目之上所浸染的满是浓情蜜意,“的确,脸色看着确实是比我走前的要好上许多……但瘦了。” 轻手掐上旭凤的脸颊,绾绾颇有些任性的娇嗔道:“你行军在外我日日担心,吃不好又睡不好的,自然就会瘦些。” “那可当真是为夫的罪过了。”旭凤笑言,“看来这段时日我还需得老老实实的陪在娘子身边把娘子喂得再胖些,不然娘子亲手绣得那喜服可就穿着不合身了。” “旭凤……”瞧着男人一番深陷情网的幸福模样,绾绾沉默片刻后突然柔柔唤道。 “嗯?” “我好想你。” 藕臂交叠着揽住了男人的脖颈,这是绾绾第一次主动献吻。 极尽缠绵悱恻,二人酥软了骨头双双侧身倒于软床。 唇齿间的相互追逐与女孩子的顺从温顺不禁让少年帝王于她的温柔乡中愈沉愈深。 克制、隐忍,自血气方刚的欲**望中暂且抽身。 旭凤紧张得小腹收紧,声音沙哑。 “绾绾,你今日好生热情。” 第47章 一拜天地 “绾绾,你今日好生热情。” “那我这样……你可欢喜?” 亲昵的贴着姑娘家的额头,少年帝王的一滴汗顺势滴落至发鬓。这个男人他平日里明明霸道的不得了,但现今却也谨慎的不得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下的女孩子正无比青涩努力的在试图模仿着一个女人对待她的情郎那般……沿着男人拱起的背脊肌肉,她隔着单薄的布料先是以着指尖轻轻刮擦,后又用着指腹柔柔的触滑。 现在的绾绾浑身充满了矛盾,整个人仿佛溺水般脆弱又消极。她的灵魂伸着手,似是在拼命呼唤旭凤,她在恳求他来救救她。可当旭凤于现实中真切的紧拥到她时,她身上却又透露出了几丝那本不该属于她的直白放**浪的野性,固执神经的不安以及被她弃之如履的羞耻。 如玉纤指挑开男人本就半敞的衣襟,但霎时印入绾绾眼瞳的竟不是旭凤原本那划着陈旧伤疤的坚实胸膛。 自左肩至腋下,白色的绷带上还留有点点猩红血色。 女孩子蓦地一怔。 他受伤了! “别哭。” 方才在她的挑逗下旭凤忍得艰辛,可男人撑在女孩子身体两侧的手臂却依旧肌肉绷紧,未是移动分毫,即使这样的一个姿势已经令他伤口崩裂,血流不止。 “不过是皮外伤罢了。绾绾,你一哭,才是真的要我的命。” 姑娘家的脸色瞬间褪白,此时此刻,她当真是恨极了她的自私卑鄙。慌忙起身搂住旭凤的劲腰叫他能暂且卸了力道。绾绾眼尾红艳,满是哭腔的朝殿外喊道:“雀梧、雀桐,去准备伤药毛巾热水黄酒!快!” -- 第90页 ** 压抑着嗓中细碎的咳声,绾绾将她柔荑之上所捧的那浸有血色的铜盆和毛巾一齐递到了自方才就恭敬候在帘外的雀梧手中。而后又想到在她离开之际偶然瞥到旭凤特意背对着她去扯散衣领的动作,绾绾低声言道:“旭凤不耐热,将屋中的暖炉都撤出去。” 手微微一抖,雀梧犹豫回应:“可是娘娘您……” 绾绾笑了,她精致的侧脸被殿内烛光映照得易碎且不真实。 作为唯一能入得旭凤眼中的绝色,她向人间借着朝暮,意图还他一场至死不渝的怀恋。 “他既都回来了,我又何须别的物件来暖呢。” “无论日光、火光、月光、星光,就算累起也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 “不必担心,真的就只是小伤而已。” 还未等撩帘入内的绾绾开口说什么,旭凤拢着衣领先是接过了话头朝她宽慰道。 其实他是痛的,但这种令少年帝王习以为常的疼痛是远远比不得他见她流泪时的心痛。更何况他还自觉亏欠她良多。旭凤是个好国主,但却不是个好夫君,因为对于迎娶绾绾为妻的那个承诺他到底还是失约了。由于南平侯暗自勾结凉虢进犯边界一事,旭凤御驾亲征,以至于二人的婚礼是一拖再拖,到如今竟比他原定的日子晚了近半月的时间。 旭凤早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绾绾也一样,只是他们都默契不言,爱得固执又克制。 “绾绾,你好香啊。”这种香气满溢寝殿,甚至是压过了旭凤身上那稍显浓重的血腥和草药气息。而他的话虽说得轻佻,但少年帝王的一双清亮凤眸中却并无任何亵渎之意,唯有满满柔情与迷恋,“似乎是莲的味道。” 裙摆亦如朵莲花般铺散开来,是绾绾上前几步然后侧身坐于了旭凤所倚着的床榻之下。 将玉臂交叠置上旭凤的膝头,女孩子如撒娇似的把脑袋拱进了男人宽大的掌心中央。 感受着旭凤轻抚她发丝的力度,绾绾唇角含笑:“这香……是我为你特意沾的。” 话音方落,绾绾抬眸,水润杏眼眷恋的瞧着旭凤的俊颜几乎一眨不眨。 “旭凤,这世间甚好,下辈子,我还想来。” ** ——鼠仙受审时曾多次提及簌离名讳,当时,天帝天后的神情很是反常。 ——小神自幼便在省经阁内苦读,对六界人物、掌故皆可过目不忘,但唯有簌离二字似曾相闻 但却又偏生毫无印象,就如同我儿时的记忆一般,了无痕迹。 ——我一直以为母亲是爱我的,当年也只不过是因为迫于情势才会骨肉生离。我猜到了画中人诗中意,却独独猜不到,我日思夜想的生母竟会如此退避三舍,视我好似陌路之人。 ——天下皆知龙之逆鳞不可触。我实在想象不出,究竟是怎么样的仇,怎么样的恨,才会让母亲对亲生骨肉下此毒手。 ——生我者,毁我者,弃我者,皆为吾母。身心俱创,伤痕累累,亦是全拜生母所赐。今日再次跪别,便就当是润玉还作了生母的养育之恩。 ——我想起来了,原来当年不是她抛弃了我,而是我舍离了她! ——母神!她是孩儿的生母,求母神看在父帝与孩儿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吧! ——母神,孩儿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您总在担心我觊觎帝位,妄图与旭凤争权夺利,但其实孩儿从未生过此种歹念!母神,我与生母分别多年,现今只想和她一起安静的生活,其余的润玉什么都不要!求母神网开一面! ——母神,我求您放过她吧!求您了,我求您了!您放过她吧!润玉求您了! ——娘! 两道劲力相撞,洞庭湖面顿时炸开数丈余高的水花。 白袍仙人形容狼狈,他唇角含血神色冷凝,一双眼瞳之中竟满是麻木。 苦命的孩子! 余光瞥向身后那虽仍是杀气腾腾但却也因顾忌着他而暂且收了红莲业火的荼姚,水神洛霖强压心中怒火,未再使正眼瞧她分毫。他早知荼姚着女人心狠手辣,如今也只能恨他自己未是早来一步,救下簌离。 “夜神节哀,过去千年来洞庭湖中百万生灵皆是仰赖洞庭君的照拂。今日令堂羽化而去,夜神一怒恐将浮尸百里残骸遍地。还望夜神殿下千万千万节哀制怒,以天下苍生为念,承继洞庭君遗泽,为令堂积德行善。” ** “咳咳咳!咳咳!” “娘娘!” 这帕上的血都已近了黑色,她知道,她终于还是没了时间。 绾绾的目光突然变得格外平静与淡然。 其实她原就不惧死亡,只是仍有执念,所以难免留恋人间。 这两日绾绾的病情急剧恶化,竟是让锦觅都始料未及。本来自绾绾服下了千年雪莲后,她虽时常还犯有咳疾又极度畏寒,但脉象却再不似开始时那般无力细弱,甚至在锦觅尝试着逐步减少了她对无因的摄入后仍能暂维原样……这一切的一切都叫锦觅自觉看到了希望。锦觅相信,凭借少年帝王的爱意与权势,若旭凤倾力为绾绾寻药,她便就能利用药中制衡之理力保绾绾性命。而只需拖延几月,她也定会找到办法去除女孩子体内的清玥之毒。 现在,锦觅最想要的不是旁物,是时间! 然而前日绾绾的忽然晕倒终究还是令她们几人满覆绝望。 -- 第91页 “娘娘,奴婢扶您去休息!您不要多想,肯定不会有事儿的!”雀桐嘴上虽是说着许多的安慰之言,但她到底因性格使然,所以总也藏不住情绪。雀桐豆大的眼泪下坠,滴在绾绾的柔荑,将她沾染于手背上的血迹一并晕绽开来。 “娘娘,王上还在筹备与您的婚礼啊!” 绾绾晕倒之际正逢旭凤下了早朝,当时雀桐急急忙忙的去请锦觅,唯留下更为细心稳重的雀梧照顾女子。可却没想到雀桐于半路上正巧是和前来欲同绾绾温存的旭凤给撞了个正着。雀桐心下慌张脑中空白,竟是大不敬的跪伏在旭凤身前脱口而出,说按照旧制,新婚夫妇在成礼之前原不得见面,还请王上念及娘娘,莫要坏了规矩。 于是绾绾脸色苍白,于塌上昏迷一天一夜;而旭凤满面喜色,饱含柔情的为她制了一盏又一盏的凤凰花灯。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锦觅,你那里还有多少无因?” 殿中的暖炉明明燃得很旺,但锦觅掌心之中所握住的女孩子的那一只小手却依旧寒凉如冰。 “不行……不行!绾绾,你不能再吃了!” “就一次,最后一次了。”拉着锦觅衣袖的一角,绾绾同她小声撒娇道,“锦觅,真的是最后一次……以后我都不会再吃了。你看我都这般听话了,羌活,你也来帮我劝劝锦觅吧。” 而一旁的羌活早已经泣不成声:“对不起,绾绾!真的对不起!” 沉默了会儿,绾绾叹出一口气,随后只柔柔笑道:“那你们来帮我梳妆好不好?毕竟这凤冠霞帔……总是要予心上之人瞧瞧的。” ** “我好看吗?”女孩子问着。 单膝半跪在绾绾面前,隔着喜服袖口处她那所亲绣的两朵并蒂莲花,旭凤握住了姑娘家置于双腿上的两只玉手。当真是如同玉雕的一般,冷得简直叫他心惊。少年帝王微微仰头,此时此刻他惊艳于绾绾如花似玉的艳妆容颜,但却也同样隐隐张皇。因为当他的目光落在了她大红色的唇脂上时,他莫名觉得这瑰丽的颜色像极了鲜血。 见旭凤不答,绾绾便又再次询道:“旭凤,我好看吗?” 旭凤也不知为何,他分明是想笑的。他的新娘子……这个很快就要成为他女人的姑娘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旭凤的嘴角却上扬的十分艰辛。 “你在我眼中自是这世间唯一的绝色。” ** 绾绾在旭凤面前吐了血。 ——去把本王的喜服拿来,本王要同王后拜堂成亲! ——你们几个都聋了吗?!没听到本王的话?!本王要立刻与王后拜堂成亲! 而被他抱在怀里,绾绾只觉得旭凤有点儿凶。 大喜之日,新郎官怎好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何况锦觅和秦潼他们,可是二人难得的宾客啊。 凤凰花灯替了喜烛。 一拜天地,拜故梦陆离,谢苍天,予了一段灵犀。① 二拜高堂,拜先长赐缘,敬俗世,万千人中相遇。 夫妻对拜,拜红颜君子,一生所托,难得良配。 口中鲜血还在涌着,绾绾仰头欲吻,但偏了偏位置,她终究还是错开了旭凤的薄唇。 “你休要连个吻都这般敷衍我!” 语气虽有些恨恨,但男人却还在是不断的收紧着他揽于女孩子肩膀处的手臂。 “可是有很多血啊。” “那又如何!” 唇与唇紧密相贴,鲜血淋漓,隔生绝死。 “夫君,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在殿内一阵的抽泣声中,少年帝王几次尝试着欲要让姑娘松开的小手再一次揽上他的脖颈,但徒劳无功。旭凤不再强求,毕竟他曾说过,他不会委屈绾绾做半分她不愿的事。 “你们几个啊……今日可是本王与王后娘娘的大喜之日,都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①改编自歌词《一拜天地》 原谅我,我实在是虐不出来也写不出来了,我的妈,这个红尘劫也总算是差不多告一段落了,也不知道这么写小天使们能不能看懂,如果看不懂……那绝对就是我的文笔不行!!!得了得了,快点儿回天宫,然后准备准备灵修吧~ 第48章 红尘缘灭 ——王上! ——万万不可啊,王上! ——王上! 此间断龙石壁落,千斤为阻,不入不出,阴阳两隔。 今日既为喜宴,亦为国丧。 靠坐在雕花的石棺前,少年帝王拥着怀中佳人,手执玉齿上还缠有青丝几条。小心翼翼的将那属于女孩子的柔顺置于掌心,然后旭凤又抬手接住了自他发尾处所割下的一缕。他握着她已经没了温度的手,以指尖的三转两绕将二者缠在了一起,笨拙却又虔诚的打出了个同心同喜结。 侧头,男人万分爱怜的吻了吻姑娘家的凝脂脸庞,如是向她邀功一般的轻笑言道:“绾绾你瞧啊,你我二人如今发丝相缠,可不就是那折子戏中所演的结发夫妻了。所谓结发同枕席,黄泉为共友。从此天上地下无论是身是魂,旭凤与绾绾皆再不分离。” “我知道你定要说我任性,身为一国之主居然就如此不管不顾的抛下了淮梧万千百姓,此举当非明君所为。但你尽管放心,我又怎会舍得让那些因果报应牵连至你呢,所以在入王陵前我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堂兄有一子名唤为元锡,虽年纪尚轻,但聪慧过人且胆识无双。想我当年也不过是十三岁便就承继了王位,而他……有我玉玺钤印之诏书为其正名,更有傅相及诸位股肱朝臣相佐。将淮梧交给他,淮梧的未来定会无忧。” -- 第92页 随着旭凤起身的动作,绾绾发上所别着的步摇流苏轻晃,轻灵作响。 石棺惨惨青白,但置身于其中的女子却凤冠霞帔,一身艳红。 她似乎只是睡着了。 “小坏蛋!”旭凤俯身,曲着的手指轻轻擦过绾绾鼻尖。他目光柔情如水,望着她,就好似望向了世间万千繁华,“那封信……我没看,因为我知道你写了什么。绾绾,你不乖,但这是我宠出来的,怨不得你。” “不过也算你这小坏蛋还有点儿良心。” 不,或许只是因为她从没敢决绝的想过他的爱如此之深,深到可以为她舍了天下荣华,可以与她同生共死。旭凤庆幸绾绾于临终前没有当着他的面求他好好活下去,毕竟在那个时候无论她说了什么他都是一定会答应也一定会照办的。可……独留他一个在世上,余生都守着他们二人这短短数月的记忆,甜苦掺半又笑又泣,未免太不公平。 旭凤是个懦夫! 他宁可陪着绾绾就此长眠王陵,也提不起勇气活在没有她的人间。 “你说过,这尘世甚好,下辈子还想来。”亲手将一串坠着两金玲的红绳系在女孩子纤细的脚腕,少年帝王听着它叮叮当当的作响,湿了眼眶,“我听闻天上的月老都是这样绑红线,牵姻缘的……可我不求他!这辈子,红绳,我自己系!下辈子,姻缘,我自己定!” “绾绾,永生永世,你都会是我的妻。” ** 红纱白帐,夫妇同棺,生衾死穴,喜丧良缘。 大手覆上小手,旭凤笑中带泪,眉目间依旧满是一片浓情蜜意。侧身瞧着他旁边如安静睡去的女子,少年帝王指尖微颤,终是覆上了她比之秋霜还要更冷的甜美娇颜。 他当着她的面……吞了毒**药。 “绾绾,我们先说好。待黄泉相见,你可千万莫要怨我。只不过你之陪葬,需是你心爱,而你之心爱,不正是我吗?呵,你若敢说不是,我定然是要揪你过来好好说道说道的。” “你若要问我这颗无因是从何而来,你放心,我知你最是心善。况且一国之君成婚,按律也当大赦天下。所以我既没有杀羌活,亦没有想要锦觅殉葬。毕竟这王陵乃是你我夫妇二人的长眠之地,我又怎会任由着不相干的人来打扰呢。” 说着说着,旭凤鼻中突然涌出道道鲜血。 是无因的药性发作了。 可他这一次的腹痛,再不会有人搓热了小手为他轻揉。 “绾绾,旭凤的这一世这一命都归你了,旭凤的所有,你皆拿去挥霍无度吧。” “我对你……生是深情,死是情深。” ** “王上!王上!” “秦将军,这断龙石壁一旦落下了,便就再无开启的可能。王上情深似海,他执意要为绾绾殉葬,您即使是喊破了喉咙又能如何?” 红着眼眶,秦潼一下子就泄了力。跌坐于王陵门外,他目光呆滞的望向了身旁自方才就一直跪得笔直的锦觅。她手上还捏着绾绾那封欲要她转交给旭凤的书信。 锦觅知道,这封信是绾绾留给她和羌活的保命符。 但旭凤没有看,甚至在羌活痛哭跪伏在他脚下认罪时,他都未曾分给她一眼。 “羌活,你可知绾绾她其实也并非是从未怨过的,只是她说……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她更想摒弃除了王上外的其余所有杂念,无论是恨还是嗔,她都要将它们全部的抛个干净彻底。因为人的心是很小很小的,装不下太多东西,所以她希望她每时每刻的所想所思所回忆起的,皆是她与王上之间的甜蜜过往。” “绾绾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在回报着王上啊。所以就如同王上所言,我们为什么要哭呢?相爱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绾绾和王上……他们自初遇至死亡,有始有终,虽难免遗憾,但也痛快淋漓。” “锦觅……”羌活好似是被锦觅给吓到了。 确实,因为此时此刻的锦觅,她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揽过与她同跪在王陵之外的羌活,锦觅瞧着她额头处所磕出的那已然鲜血横流的伤口突然是轻笑一声。 “羌活,我们还活着。” “我活着,是因为王上与绾绾的陵寝中没有我的位置。而你活着,是因为王上他要你这一辈子都沉溺在对绾绾的愧疚里不得解脱。” “是我的错,这一切皆是我的错!” 安慰一般的拍了拍几乎要哭得背过了气去的羌活,锦觅扯下一角衣衫,暂且为她止了血。 “为人者,生是罪。” “羌活……你我都是要赎罪的。” ** 红尘缘灭,情花犹开。 绾绾只觉得她自己似乎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又悲又喜的梦。 略显拥挤的石棺内,绾绾埋首进旭凤怀里,一张小脸儿哭得是梨花带雨。 那时,她分明是想抱住他,想告诉他,她就在他身边。她拼命的欲要阻止旭凤做傻事,但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他毒发身亡。 绾绾想哭,可因为她已经死了,所以她流不出一滴眼泪。 旭凤! 旭凤,不要! 他死得痛苦,也死得解脱。 就在男人心跳完全停止的一霎时,绾绾见躺于棺中的那个她掌心里所握住的凤凰钗蓦地闪了金光。然后女孩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再睁开眼睛,她在石棺中,而身侧的旭凤正眉目含笑的望着她。 -- 第93页 绾绾依旧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女子,但旭凤却已经不是人间的淮梧帝君了。 他是凤凰,是堂堂九重天界的嫡子殿下! 是真正的战神旭凤! “你……你荒唐!” “骂吧,只要能这般拥着你,别说是打骂,就连生死都随意。” ** “凤娃!小绾儿!哎呦喂,你们两个可算是回来了,真真是要想死老夫喽!” 旭凤与绾绾并肩牵手的才是刚刚踏入南天门,结果那早就等在此地的月下仙人便急急忙忙的迈开步子朝向这里奔了过来。他毫不犹豫的一手牵过一个,不住打量起这在他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小情人儿来。 “啧啧,看看我家小绾儿这眼眶红的,简直都跟老夫的红绳是一个颜色了!哎呀哎呀,其实也不怪小绾儿会感动至此,老夫就光是用观尘镜看着,这小心肝儿也都不知是随着我家的凤娃颤了几颤了。” “‘所谓结发同枕席,黄泉为共友。从此天上地下无论是身是魂,旭凤与绾绾再不分离’还有那句‘旭凤的这一世这一命都归你,旭凤的所有你皆拿去挥霍无度吧。我对你生是深情,死是情深’。”一边学着旭凤当时的神情和语气,月下仙人还一边戏精附体的用手指沾了唾沫,抹在他自己的眼下楞是装簌簌泪滴。 “老夫就连写本子都写不出这样的情话来!我家凤娃的这颗痴心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比之老夫从前的教导那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叫我这个做叔父的是甚感欣慰,甚感欣慰啊!若将你们这对小情人在凡尘的经历编就成一出折子戏,老夫料想它定是会在六界之中大受欢迎!” “叔父!”微红着脸,旭凤有些恼羞的唤了一声。 想他和绾绾以轮回为代价于凡尘俗世尝尽了情爱的甜苦滋味儿,其中诸多同榻依偎拥吻缠绵的亲昵姿态皆都被月下仙人这么个长辈给看在了眼里。而且以他这不着调的叔父来说,保不准还要对他和绾绾相拥的姿势或者接吻角度什么的评头论足。想到这儿,旭凤真是哪儿哪儿都觉得不自在,尤其绾绾还是个女孩子…… 握紧掌心之中的白嫩柔荑,旭凤刚想接着开口,却被绾绾的轻声笑音突兀打断。 微微偏扬着脑袋看向了身旁那无双绝世的男人,绾绾咬着娇唇,姑娘家的眼中虽有羞涩,但更多的却还是脉脉深情。 “仙人若是排好了戏,可否让绾绾第一个欣赏?” “那是自然啦!”月下仙人向来喜欢绾绾这样坦荡不扭捏的个性,他目光在旭凤与女孩子之间来回游荡,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小绾儿……你怎么还叫老夫仙人啊?” “叔父!” “哎!”月下仙人应承的尾音是拐出了七八个弯儿。 一双狐狸眼眯在一起,他双手捧心,一派陶醉模样。 “好听!好听!小绾儿的这一声叔父叫得可真是甜到老夫的心坎儿里去啦!” ** 九霄云殿 “陛下,洞庭湖之事不可小觑!簌离妄图谋反,其意是欲要让夜神登上帝位!而水神窝藏簌离数千年,知情不报,其心必异!” 背对荼姚,天帝太微眉间微蹙。 “水神按下此事虽有不妥,但他也不过是看在簌离一介女流孤苦无依,才将其收留于洞庭湖底而已。水神这些年来修身养性深居简出,乃是天界众所周知之事,他又怎么会与簌离同谋呢?更遑论还是在近日才得知他生母居于洞庭湖底的夜神了。天后,既无证据,莫要急于定论啊。” “鼠仙就是他们勾结的确凿证据!” “可鼠仙已经死无对证,天后总也不能拿个早就魂飞魄散的小仙去盖棺定论说水神与夜神有罪吧。既然天后此番已是亲处了簌离,本座也就不愿再追究这些陈年往事。水神洛霖乃是我天界基石,而夜神更是我的亲生儿子。还请天后不要妄自揣测,否则倒叫旁人看了笑话,轻视我天家气度。” 只觉太微根本就是在敷衍于她,荼姚心下不禁更是恼怒。 而见到荼姚如此表现,太微首先放软了语气,拉过她的手温声哄道:“好啦,水神在天界的威望不言而喻,且我当初能顺利登上天帝之位也盖因他一力推崇。你我身居高处,可不能由于这样一点小事就坏了朝中大局。难道你以为本座就不怕他们存有异心吗?可天后……你应是知晓本座当年借机将那太湖三万六千顷的水泽之地划归鸟族的用意。放心吧,这件事如何处置,本座心中有数。” 荼姚虽说善妒且好弄权,但对天帝她到底还存有情谊,所以叫他好声好气的一劝,也就跟着放缓了脾气:“说是心中有数……那是因为陛下你没见着我处置簌离的时候,润玉简直就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我即便不是他的生母,但好歹也是他的母神啊,他真是毫不顾及我养育了他几千年的恩情。” “孩子嘛,多少都是有些脾气的,旭凤不也一样。” “可旭凤是我亲子!” “这话说的,你……” 打断了太微之言的,是殿外侍者高声通禀的一句火神到。 “儿臣旭凤,拜见父帝母神!” 作者有话要说: 红尘劫,结束!! 文笔有限又不太会写虐,请多担待啦! 第49章 洗尘灵修 旭凤于历劫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向他的父帝和母神问安请罪。旭凤身为嫡子殿下,五方天将的统帅,堂堂天界司战之神却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大局擅作主张私入轮回,他的这一番任性做法当真是让天帝太微恼怒不已。但生气归生气,可旭凤到底还是太微的亲生儿子,也好在自他下凡的这段时间内都没闹出什么值得太微去苛责他的乱子来,再者还又因其生母荼姚在场。所以于九霄云殿上,天帝太微也不过就是端着架子不痛不痒的斥责了旭凤几句,然后便借口历劫辛苦许他回宫休息去了。 -- 第94页 ——陛下,那名凡间女子万万是留不得的! ——你也不是不知旭凤的脾气,你要本座怎么办?!杀了那女子,然后惹得旭凤记恨你我二人不成吗?!天后,旭凤他到底是你我的亲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行啊。 ——说起来这还不都是陛下您留下的烂摊子,若您当初早早的就将穗禾许给旭凤,如今又何苦牵扯进了这般祸患!我儿乃是天界的嫡子殿下,又是身份尊崇的上神,成天到晚跟个凡间女子纠缠不清,当真是叫人看了笑话! ——好啦好啦,事已至此也多说无益。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天后稍安勿躁便是。 对于旭凤,天帝太微可谓是爱极又恨极。他爱的是他沙场上的战无不胜,同时恨的是他多年来的功高盖主。即便旭凤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太微对他仍有忌惮,而这忌惮的来源其实绝大部分还是起自于了荼姚以及她背后的鸟族。 荼姚极力撮合她爱子与穗禾婚事之意昭然若揭,而为保持现有多方势力的平衡相制,天帝太微却绝不能就此事轻易妥协。而如今他的好儿子既对个凡人女子痴迷缠绵情根深种,尤其方才在殿前,他更是未曾有过一丝去掩饰他爱恋及重视的意图,这番不同于往常的姿态看在天帝太微的眼中则更像是旭凤在主动向他暴露着自己的软肋与弱点,然后妄想是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来寻求他这个做父帝的庇护。 旭凤是想借由他之手去牵制荼姚。 这位名震六界战功赫赫的火神殿下啊,他都已经是亲自把能伤他的刀递了过来……所以这极有可能是一场情谊,也极有可能会是一场交易,就看天帝太微如何去衡量抉择。 “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啊。” 于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中,太微又喜又忧。他负手而立,轻声如是道。 ** 栖梧宫 洗尘苑 “绾绾,你似乎还欠了我一杯合卺未饮。” 蓄酒盈樽,旭凤之颜于盏盏亮起的凤凰灯下似魔非仙。 “此酒乃是锦觅下凡历劫前埋于前院凤凰树下的桂花酿。而你我成亲之时正逢丹桂飘香,如今用它来做交杯酒,倒也还算应景。” 坐于洗尘池的边缘,绾绾自然而然的垂着腿。在泛着碧青的水面与她素色的长裙之间,女孩子露出的那一截系着红绳的如玉脚腕更显纤美精致。 金玲随水波叮当作响,如灵犀之音,靡靡动情。 她握于水晶杯之上的那涂着浅粉豆蔻的指尖美得惊人,几欲迷了旭凤的眼。 男人忆起他下午自侧殿经过之时无意间听闻宫中的两个女婢小声嘀咕,直说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总是冷心冷情不近女色的二殿下竟也会如此屈尊纡贵的为着那位姑娘亲染指尖豆蔻,真真是将姑娘放在了心尖上疼着。也不知殿下这样一番深情的模样若是叫那些痴痴爱慕于他的女仙们瞧见了,又会是作何感想。 原本旭凤是极讨厌宫中侍婢嘴碎的。他为人君子,不屑背后议论,所以自然也以此为准,严谨御下。当值时间交头接耳随意笑谈,这些人简直视他栖梧宫中的规矩如无物。但此次既涉及了绾绾与他自己之情,旭凤倒是难得宽容的随他们去说了。 旭凤不怕别人知道他有多爱绾绾,或者说旭凤怕的就是别人不知道他有多爱绾绾。 男人管不了大众私底下的动作,但在明面上,他就是要让这漫天仙神无人敢辱绾绾分毫! “合卺逢桂月,芳菲还丽华。鸾生锁竹叶,凤翎合娇花。一遇两生欢,与子归宜家。”① 这是旭凤曾写给绾绾的婚书。 红尘爱恨还遗在昨日……难以自控的红了眼眶,姑娘家如是掩饰一般的微垂眼睫,遮蔽了她杏眸之中的万千情思。乖乖巧巧的依照旭凤之意同他小臂交缠,绾绾稍是扭过腰肢,朝前倾身,意图是同男人共饮下这杯只属于夫妻间礼仪的合卺之酒。 此时此刻,旭凤的眼神未曾离开过女子一分一刻。他不自觉的压下了手腕,也强行压下了他小腹内几乎迸发而出的欲**望。旭凤一双凤眼眸色深沉绝艳,薄唇合张间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男人的眼尾余光所及之处,是姑娘家一段如天鹅般优美的细长脖颈以及于它之下正服帖得规规矩矩的交襟衣领。 喉结不住的上下滑动,但其实旭凤抿住的这一口酒却只能说是浅尝辄止。 他有些渴,但又不是真实意义上的渴。 “刚才忘了说……按照我旭凤的规矩,交杯酒可不是这样喝的。” 话音方落,旭凤举杯,终于是将他手中所执的桂花酿一饮而尽。就着二人当前的姿势,旭凤的突如其来的揽上了绾绾的后腰,然后霸道的将女孩子柔软的纤肢玉身紧扣在胸膛前,同她双唇相贴。 舌尖不容抵抗的撬开了生香贝齿,随有一股醇烈与热辣,男人将他其口中之酒竟是直接渡了过来。然而,酒是他渡的,可他又偏生还要与绾绾争个不休,于是那花香酒香绕了满口,但却终究少有入腹。 佳酿自二人唇角处溢出大半,零落打湿了衣衫。 “别看锦觅其他的本事没有,这酒倒是酿得极好,又浓又烈。” 一边哑声说着,旭凤一边还用着他温热的指腹摩挲起女孩子的红唇,拭去那其上残留的点点酒渍。 “绾绾,你醉了吗?” 纵然就是再烈的酒又怎会只饮了这些便就能简单的醉了,更何况锦觅的桂花酿根本就不属烈酒一类。 -- 第95页 “可是我醉了。” 轻笑一声,旭凤贴近女孩子的脸颊,姿态亲昵的用鼻尖蹭蹭,后又以唇如蜻蜓点水般的啄吻。 “绾绾,你还需小心些,酒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因为酒后不仅会吐真言,还会乱……” 旭凤点到为止。 所以即便是得道成仙了又如何?旭凤依旧渴望着他心爱的女人。旭凤爱绾绾,因此他要竭尽全力的去宠着她,而男人的宠爱除了是给予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外,还应有能让女子食髓知味的鱼水之乐床笫之欢。 毕竟柔弱的姑娘呀,慕强是她的本性。 而旭凤……他本就是个真正的强者,是个出色的男人。 将下巴垫上了绾绾的肩膀,旭凤脑袋不过只微微一偏,便就将他的气息送得更近了些。 “绾绾,凡间所发生的一切皆不是你我的一场梦,你需得承认你爱我。” 绾绾根本顾不得说话。女孩子的指尖颤抖,主动覆上了旭凤的大手,只因为他已然是拉开了她胸前的衣带。 绾绾有些害怕,可她却根本无法拒绝旭凤的索求。 因为他说的对,她爱他。 她感激又感动于那个由于爱她而甚至是甘愿为她殉葬的旭凤。 “罗耶山、熠王宫、栖凤苑……”每说至一处,旭凤的手便愈加放肆。他指尖挑起风流,先是外衫,再是内衬,而后又是女子的馨香小衣。 单手撑地,男人欺身而上。 他明明是个神仙,但此时此刻却又偏生了些妖物的魅感。 那是一种难以被言明的野性与剽悍。 “绾绾……今夜本就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 ** 靡恃己长,云腾雨至。 蓦然间,她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便就正值初时的难受与剧痛也终究随缠绵而逐渐被另一种更为奇异陌生的感觉所替代。 女子脚腕上金玲的叮叮作响,摇晃不休。 而旭凤贴近芳唇,辗转深吻,漫浩欢愉。 染着浅粉豆蔻的指尖难承他的鸾调凤曲,不由得沿着男人的脊背无力下滑。 待垂至了二人的身侧,旭凤陡然一顿,随即猛凶了几下。 “揽着我!” “旭凤……”绾绾眼中泪意朦胧,已是哑了甜腻的嗓。 “我说揽着我!” 可姑娘家只声音破碎的哭个没完。 本来旭凤也不过是因为绾绾的这番放手而忆起了她在凡间香消玉殒于他怀中时的情景,是才一下子失了分寸。而今见柔弱的姑娘如此一副戚戚模样,他若还不心软也就不是那个爱绾绾胜比性命的旭凤了。 他既对她做了春意对花儿做的事儿,自然也就该包容她所有的小脾气。 更何况还是在她为他盛放的此时了。 “我错了。” “绾绾,你若生气,咬我便是。” ** ——雷公电母不在刑场却在九霄云殿,看来母神真正要罚的人该是儿臣吧。 ——那些洞庭湖中的三万余孽按律都当认罪伏法,但他们到底为的是谁啊?难道你觉得你不该同他们一道受罚吗?! ——他们都是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生灵,求母神网开一面! ——母神?!哈哈哈,洞庭一役是谁口口声声的说要杀了本座替你生母报仇的?当日的夜神那是何其威风又是何其的强横啊。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低声下气了? ——是儿臣错了,母神若要罚那便就罚儿臣一人吧,洞庭三万水族当真是无辜至极啊! ——那三万余孽和你娘亲具是包藏祸心意图谋反之辈!是处心积虑欲要颠覆我天界基石的乱臣贼子,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法不诛心,唯看其行。我娘她纵有不对,但毕竟未真正起兵,原也还是母神先…… ——你住口! 此时此刻,润玉虽是跪着的,但他的腰背却仍旧挺得极直。白色衣袍的宽袖之下,润玉双手成拳青筋暴起,他喉咙中似坠有千斤铜铁,只能哑着嗓子,向高位处艰难求和:“……还请母神息怒,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求母神开恩!” 荼姚瞥了他一眼,很快便将目光转向一旁。 “雷公电母,簌离逆党该当如何处置?” 雷公电母皆面露犹豫,但终究是不敢不答。 拱了拱手,他二人应道:“回天后,按律应以天雷电火之刑诛之。” “既然如此,还不行刑!” “且慢!”润玉几近难以克制他发起了抖的身子,“母神,方才是儿臣对母神不敬,儿臣甘愿受罚。只是儿臣生母已逝,还望母神体恤,放过彦佑他们吧!” 瞧着他们天界大殿下的此番模样,荼姚面露讥讽,冷笑一声:“本座倒要看看你就真的是这般贤良淳善,还亦或者不过就为徒有其表。润玉,本座且问你,簌离谋害旭凤罪大恶极,理应当处以极刑,是或不是?” “……” “润玉,你娘之死原既是她罪有应得,是不是?!” 血直接从润玉咬破的唇内流入了口腔。 “是,母神说得……极是! 作者有话要说: ①改编自民国婚书。 灵修啦! 希望没有崩了旭凤的人设。 第50章 暗潮汹涌 绾绾生病了,每咳一声那几乎都是让旭凤揪着心的又疼又害怕。 -- 第96页 “绾绾,对不起。” 以额相触,感受着身下女子不寻常的热,旭凤于缠绵后还略带着些慵懒的声音微哑。 他无疑是个真正的男人,体魄强健,精力十足。 昨夜,可能是由于旭凤那被压抑了已久的本性使然,所以他表现出的一面实在是绾绾从未见过的疯狂与凶猛。从一开始的池边,再到之后的树下……甚至他于兴致盎然之时竟还干脆的是一把拉着绾绾同他入了水。 虽说那洗尘池中的清泉由着旭凤澎湃烧灼的火性灵力的沸腾而不再寒凉,但绾绾却终究不过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罢了。她初尝人事的身子根本就经不起天界战神那样一番来回来去的胡乱折腾。于是乎,当飘散在洗尘苑里的那些包裹着所有暧昧与靡靡的喘息声和娇**吟声终是渐消渐微后,被旭凤抱至其寝殿休息的绾绾没一会儿便在昏睡中迷迷糊糊的发起了高烧。 满是怜惜之意,旭凤俯身,以口相渡的给绾绾喂进了些添着糖味的温水。他有意用舌尖轻舐辗转,润湿了女孩子那因生病而有些苍白干裂的娇唇。 “岐黄仙人为何还不到?莫不是需得要本神亲自去请?!” “殿下息怒,算算飞絮离开的时间,想来岐黄仙人也是快了,请殿下再稍等片刻。”立于垂坠的两层纱帐外,了听一边回着话一边还不由自主的往着自家殿下的桌案方向瞟了又瞟。 他仙龄尚小,自然也总会对男女之事有着些隐秘的好奇。 在那处,摊开在旭凤众多兵法书册修炼仙籍之上的,正是月下仙人于之前送与他这个二侄儿学习的天香图鉴。而旭凤呢?他倒也还真不负他叔父的那番谆谆教导,昨夜几乎是将图鉴之中的可用理论皆一一实践在了绾绾身上。也正因为如此,旭凤与绾绾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虽算不上是有多温柔美好,但也确在男人的主导以及女孩子的欲拒还迎之中叫二人尽尝遍了那种勾勾缠缠的极妙滋味儿。 “殿下!”很有眼力见儿的刻意压低了声音唤着,本是奉命前去请岐黄仙人的飞絮自殿外快步走来。他领着一仙婢于了听身旁止步,双手交叠朝前弯腰行礼,“回殿下,岐黄仙人应召前去了璇玑宫中留诊,如今岐黄仙司内唯剩有几名侍药医女。” 小心翼翼的将女孩子的一只凝脂皓腕置于锦被外。旭凤取了条轻薄的帕子,掩住其上那由于他在情动之际所难拿捏轻重而弄出的诸多深深浅浅的吻痕与掐痕,随后才主动让开了绾绾床边的位置,偏头示意那名随着飞絮而来的岐黄医女上前搭脉。 “可有大碍?” 昔时,位卑的医女从未与他们天界这位勇猛无双的火神殿下距离如此之近。如今她既是震惊于旭凤一张绝艳俊颜又威慑于他一身的上神气势,因此搭在姑娘家玉腕上的手也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回……回火神殿下,姑娘发热乃是因风邪入体,只一剂汤药便可痊愈如初。” 旭凤蹙眉,也不顾医女因着他的靠近而蓦然加重的喘息与心跳,兀自向她低语了几句。 闻言便一下子羞红了脸,医女的一双眼不由得瞥向塌上昏睡的绾绾,表情似有些羡慕嫉妒。 “小仙明白,请殿下稍待,小仙这就回司配药。” 挥挥手打发了了听与她同去,旭凤又重新于床头位置躬身,为绾绾仔仔细细的掩了被角。 撩开纱帐,男人缓步迈下台阶,行至飞絮面前。 “都这般时辰了,你方才说岐黄仙人留诊在了璇玑宫?” “是,听闻已近一夜……殿下,大殿下那边出事了!” ** 洛湘府 “因你私自偏帮簌离一事,天帝天后恐会生了其他心思。看来这段时日,你我二人的一言一行都还需更小心谨慎些。对了,夜神现今如何了?”同水神并肩,风神临秀轻声询道。 停了脚步,洛霖负手,不由得叹出一口气:“旧恨新仇灾殃不断,满身冤屈申诉无门,看来他跟天后之间的仇怨是难以化解了。” “此事虽说有天帝相压,但却依旧在众仙家口中悄悄传开。天后这般赶尽杀绝的做派已是引起公愤,倒是夜神绵里藏针,扳回了一局。” “过去我一直认为夜神秉性柔和,可没想到他分明是小怯而大勇。正是杀身成仁,忍旁人所不能忍。这般气度,这等血性的男儿非是常辈可及,而那天后荼姚依仗着地位势力,数千年来锋芒毕露。所谓物极将反,我看啊……怕是要变天了。” “那锦觅她……” “别的不说,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觅儿。” ** ——动心忍性!动心忍性!润玉,为父教过你多少次了?可为何你就是学不会?!如今你与天后已经势成水火,这让本座夹在中间甚感为难。是,天后的所作所为确有些过分,但说到底她也是奉了本座之命,你拂逆天后就是拂逆本座!润玉,九霄云殿上所发生的一切你便就当是一个教训吧! ——本座已经下旨赦免了那三万洞庭水族之罪,而今日之前因后果既关乎天界声誉,你因代洞庭余孽受过而遭受天雷电火一事日后就万万不可再提及,明白了吗?至于你娘亲……不论真相为何,现今既然已盖棺定论,那也就不必再多做辩议。身为上神,不滞于物不乱于情……润玉,看来你的修为还需再精进。 ——你且放心,你生母所为当与你无关。只是本座在之前可是万万没能想到,有朝一日你竟然还敢如此忤逆于天后。呵,方才为父没有立即赶来,其实也是存心想着要考验你一番。没料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润玉,日后制衡天后与鸟族,就要靠你了。 -- 第97页 ——说什么恻隐之心?润玉,你还太年轻,等你再多活上几万时光便就会知晓了。人生百年修行千载,但其实在我们上神的眼里,他们都与蜉蝣无异。不过昙花一现短短一瞬,这沧海桑田少了他们不会有丝毫改变,这就是所谓的天道无情。 ——当然,我说的……这其中也包括了旭凤身边的那个凡人女子。 “你重孝在身又有伤势未愈。今日到此,我也未曾想过要逼迫你与我饮酒,所以你也莫要怪我小气,来你这处却只备了我一人的酒盏。” 自天帝太微的那一番无情论中抽回思绪,润玉抬眸,看向了与他隔着石桌相对而坐的旭凤。 他依旧灿若骄阳,熠熠生辉。 刺的他眼疼。 “这第一杯,我敬簌离上仙。”旭凤手腕微微一倾,那杯中原本满载着的玉琼佳酿便尽数洒落在地,“虽难免浅薄,但旭凤有一言还是要说。斯人已去,万望兄长节哀顺变。” “……” “这第二杯,旭凤敬谢兄长于凡间相助我和绾绾的恩情。” 虽说当初润玉的确是施法封印了绾绾与旭凤在人间同他相遇的部分记忆。但旭凤乃是上神,他历劫结束,那印记自然而然也就对他再没了压制。 蓄酒盈樽,旭凤紧接着仰头将杯中琼酿一饮而尽。 “至于这第三杯,旭凤自罚。” 闻言至此,一直以沉默作为回应的润玉终究还是动了。他抬手挡住旭凤举酒欲饮的手腕,一番动作看似轻柔但实际却不容反抗。润玉聪慧,他当知旭凤自罚二字的深意,只是润玉接受不能。 “此事与你无关。” “此事与我有关。” 旭凤和润玉乃是千年相伴的兄弟,更都是玲珑剔透之人,所以于四目相对间二人其实根本无需多话解释。因为归根结底,无论是簌离还是荼姚,她们之所谋无非就是在为各自亲子能够登上天帝之位处心积虑呕心沥血,只不过这一局是簌离败了而荼姚胜了。 其实想想,荼姚确实苛责润玉千年有余,但簌离又何尝不是几欲置旭凤于死地。 两个女人间的私仇博弈,牵连润玉与旭凤夹在其中……无辜至极。 “旭凤,若你知晓你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值得去衡量与推算的筹码,你当如何?” 沉默片刻,旭凤忽而微勾唇角笑道。 “并不如何,习以为常。” ** 栖梧宫 绾绾这一觉几乎是直接睡到了下午。虽然被喂进仙丹灵药的身体未再感到有什么强烈的不妥之意,但每每回忆起昨夜她与旭凤那以各种姿势的缠绵贴近,脸皮极薄的姑娘家便还是情不自禁的酸软了腰腿。 原来做女人……竟是这般累的事情呀。 沉身于药浴中,绾绾偏头阖目,任由自己放空思绪。然而即便如此,不断回响至她耳边的却依旧还是旭凤的声声喘息以及他动情唤着她名字时的那种低沉而又诱惑十足的嗓音。 “绾绾……” 这声唤真真切切,近在咫尺。 女孩子猛然一惊,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往水下掩去。于是,此时此刻正弯腰靠近着她的旭凤便不免是被绾绾这样一番动作所带起的水花给飞溅了一脸。 “快让我看看,可是进到眼睛里面了?!” 将女孩子急切抬起的藕臂捉在掌心,旭凤吻了吻她指尖的淡粉。 “呵,就只是一点点水而已,没事儿的,刚才吓着你了吧。” 将黏在姑娘家脸颊边的发丝拨至耳后,旭凤一手撑在浴桶边缘,一手则是相当自然的搭上了绾绾裸**露在外的雪色香肩。男人微微偏头又将他的唇往前送了送,却在堪堪吻上女孩子的瞬间停顿。 “原来你竟真的是如此娇弱。”他自言自语道。 未等绾绾反应,旭凤飞速的在她唇上偷了个香。随后,他扯过外袍披在绾绾肩头,将她一下子打横抱起出了浴桶,径直往床榻的方向而去。 “旭凤,你要做什么?!” “医女说了,外用的药需两个时辰便涂一次,尤其那处娇嫩,更不能马虎。” “绾绾,我可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昨夜是我伤了你,所以现在……我便亲自为你上药。” ** 紫方云宫 “在凡间,我为了旭凤甚至是亲手杀死了那时的生父,可即便我付出了再多,他也并无一丝回心转意。他放弃了淮梧的王位,放弃了所有,甘心情愿的为那凡人殉葬王陵……姨母,穗禾真的是已经无计可施了,穗禾真的不知道还要再付出多少才能赢回表哥的心。” 还要付出多少? 恐就是付出了命去也还差得远呢。 ——旭儿,你此番的所作所为定是会为你招来闲言碎语,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这般糊涂了。 ——纵有闲言碎语,儿臣亦会一力承担。 ——胡说!那凡人究竟有哪儿点好?!竟值得你一再飞蛾扑火! ——正如父帝母神所见,无论儿臣为人为仙,唯有绾绾是儿臣心之所向。 忆起旭凤在九霄云殿之上的一字一句,荼姚真是恨不得当即便就诛杀了绾绾。可天帝太微言之有理,旭凤脾气倔强,她也不可能就只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凡间女子便同她的旭儿决裂了母子之情。 一切都还需从长计议。 拍了拍穗禾的手,荼姚安慰着她道:“姨母知道你此番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但你也莫要自乱分寸,这事儿容我再想一想。你才历劫归来,还是先休息几日养养精神。再过三天便就是丹朱的寿宴,你也知道我同他一向少有往来,可穗禾你是小辈,而旭凤又总和他这个叔父走得亲近,所以到时你便代我去一趟,可好?” -- 第98页 穗禾也知这是荼姚给她的机会,便含着浅笑起身行礼。 “是,穗禾记下了,穗禾必不会辱了姨母的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旭凤与润玉的对话,觉得这样更符合我笔下旭凤的人设。 而旭凤的那一句并不如何,习以为常,其实就是旭凤早就知道他是他父帝母神手中的一柄剑,他的得宠除了是身份外更多的则是来源于他的能力和价值,所以当润玉问他的时候,他才说习以为常。 第51章 死劫未解 ——传天后娘娘口谕,大殿下服孝期间就留于璇玑宫内守丧,如无宣召不必出门,布星值夜也可免了。 ——天后娘娘体恤殿下,特命小仙等人为殿下送来了两种不同仪制的丧服以供殿下选择。天后娘娘有言,大殿下为生母守孝,无论是遵循天界礼俗亦或者是龙鱼族的礼俗全权由大殿下自行决断,而另外一个则由小仙带回紫方云宫复旨。 ——天后娘娘心疼大殿下,生麻布粗糙生硬,殿下您金娇玉贵,如何能受得起生麻孝服,所以还是天界的缌麻孝布要更为贴身一些。 同两位将回去紫方云宫复旨的仙侍擦肩而过,彦佑牵着小鲤儿迈过殿前门槛。弯身捡起那被润玉丢弃在地的缌麻孝服,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在小鲤儿懵懂好奇的注视中,彦佑施法将孝服送到了一旁的矮桌之上。 “这天界守孝的规矩难道就是要将这丧服丢得满天飞吗?不过是个死物,你又何必呢?” “……” “我知大殿你心中苦痛。只是大殿,孝本存于心,若是干娘泉下有知,看到你顶着天帝天后的重重压力仍还能坚持为她守孝服丧,这番心意于一位娘亲而言已经是难能可贵,我相信干娘她定会含笑九泉的。” “还远远不够!” 平静之下暗藏波涛汹涌。背对彦佑,润玉面无表情双瞳微红,他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道道青筋暴起,浑身气场就犹如抗笼的困兽。 “一口气不出,该往哪处安身?!” 这么多年以来,面对荼姚的咄咄逼人润玉是一退再退一让再让,但即便如此,他却还是什么都没能留住……所以凭什么?!凭什么他润玉就要遭此不公! 他本就不亏欠任何人! 而瞧着白袍仙人此刻不同与往的一副模样,彦佑不由得又是深深的叹出了口气。 到底还是和天帝太微血脉相连,如今在他身上,彦佑终究还是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影子。 “大殿今后作何打算?” “戒急用忍!”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当知以润玉的心性必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而彦佑亦存私欲,便也无意一劝再劝。他双手翻上,变化出一四方木匣捧至润玉身前,道:“干娘曾经交代于我,日后若遇风云变幻就将此物交由大殿处理。” 听闻是簌离遗物,润玉回身望去。他难掩孺慕之情,抬手抚上了木盒边缘所雕的游鱼纹饰。 “匣中所置为何?” “翼渺洲鸟族兵力布防图。” ** 栖梧宫 “亏你想得出来,竟能搜罗到这些个东西。” 自打开了荤,尝了男女之间那种蚀骨销魂欲罢不能的甜头,近几日的旭凤可谓是春风得意,满面桃花。一边随意翻看着桌案上摆放的书册图画,旭凤一边还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脖颈。而就在那被交襟衣领所掩住的地方,因为叫男人给压下了锦缎是才无意间露出来的正是个还微微泛着些深色的吻痕。 只觉被突兀秀了一脸恩爱的燎原君整个人的感觉顿时就不好了。手指有些尴尬的蜷缩,燎原君不过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可结果又是嗅到了一阵几近要盖过他家殿下身上原本檀木气息的幽幽莲香。 想他们在栖梧宫做下属做侍从的焉能是不知这股莲香出自何人? 能于衣袂之处都沾染上这么重的味道,看来他家殿下最近确实是“努力”的很。 在这一刻,仍还是个千年单身汉的燎原君只觉得他自己连呼吸都是错。 臊得慌! “殿下谬赞,臣也只不过就是投其所好罢了。眼见月下仙人寿诞将至,这箱子里头装的可都是凡间最时兴的话本图册了,想必月老看了一定会狐颜大悦。” “我有在夸你吗?” 懒散的抬了抬眼皮,旭凤兴趣缺缺的将他手中那本半开的天香小书扔回了木箱。 说是什么现下最时兴的话本,但这故事平平淡淡毫无新意。不仅如此,就连其中所描述的男女二人的情爱也远远不及他与绾绾那般琴瑟调和百转柔肠,有何值得推崇的?不过就是他那捻红绳的狐狸仙叔父不挑食,爱用这些差强人意的本子来打发时间。 “由此可见你在人间是多么的不务正业。成天到晚跟着你的那帮弟兄们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琢磨了半天也没见你们搞出个所以然来。都说成家立业,燎原君你走了一遭凡间是家也没成,业也没立……你都忙乎什么了?若不是有你们拖后腿,想必本王……咳,本神早就在人间平定天下,开创盛世了。” 快得了吧!知道您一直以来执掌天界五方军权,事业有成。而如今又正逢情场得意,同心上之人鸾凤和鸣,但您也没必要这么挤兑我吧! 而脑子里头虽是这么想着,但燎原君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却依旧还是一副虚心受教的好好下属模样。 -- 第99页 “殿下教训的是,末将知错了。” “旭凤,燎原君方才历劫归来便就愿如此费尽心思的替你为叔父筹备寿礼。你不与人家说一声谢谢便也罢了,怎么明里暗里的让你这样一番颠倒后反还都成了是人家的错了?” 应着柔声,姑娘家裙摆微扬,举步踏至殿前。 今日的绾绾比起往常而言甚是不同,恐因为是亲近长辈的寿宴,是大喜之事,所以一向都偏爱素雅简淡衣衫的她真可是难得着上了件水红与浅金相交的曳地长裙。所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更所谓玲珑蝤蛴玲珑眼,凝脂柔荑凝脂面,纯中透媚娇里带羞的姑娘家发上虽无多余珠钗为其点缀,但也就仅凭着旭凤那天上地下唯有一支的寰谛凤翎便也已然是簪出了她的无双风华。 “属下见过娘娘。” 对着被他们家殿下上赶着迎进怀抱的姑娘,燎原君抱拳行礼,如是道。 ** 志心皈命礼,团圆月下,相思树底,订婚殿中。执掌天下之婚牍,维系千里之姻缘。慈眉一点,有情人终成眷属。红绳一牵,逃不过三世宿缘。拄杖巾囊,奔波於烟雾云霞间。童颜鹤发,超脱於爱恨情仇外。大圣大慈,大仁大愿。牵缘引线,月下老者。合婚联姻,正缘尊神。① 仙果仙肴应有尽有,琼饮佳酿一应俱全。以月下仙人的行事做派和跳脱性子,他摆在自家姻缘府邸的寿席自然是不会像天后荼姚那般如炫耀似的正式拘谨又拿腔拿调。 “仙上,我家大殿下缘因近日守孝不便出门,所以特命我奉礼前来向仙上拜寿。祝仙上青春永驻,红颜不老!” “哎呀哎呀,小露珠当真是伶俐得紧,老夫喜欢!” 慈爱的掐了掐姑娘家白嫩细滑的娇俏脸蛋,月下仙人跟着邝露这样的小辈们那更是一点儿都不带客气的。接过邝露捧至他身前的锦盒,月下仙人连等都不等,当即便就打开来看了。只见里面放着的,是几乎有月下仙□□头一般大小的一颗夜明珠。 “这个玩意儿好!这个玩意儿好!瞧着可是亮堂!”月下仙人眨巴眨巴狐狸眼,愈加兴奋的凑近了夜明珠,“老夫刚刚才是收了凤娃和绾儿他们那小两口送来的一箱子情爱小册。有了它呀,老夫这夜里面就可以照着来看那些个话本啦!” 原还是笑着的,可闻听月下仙人此言,邝露反倒是不禁往回收了收她嘴角处所挑起的那一抹弧度。犹豫片刻,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询道:“二殿下和绾绾姑娘已经到了啊?” “嗯,刚到还没一会儿呢。”仿佛是一点儿都没发现身旁这小姑娘的情绪变化,月下仙人收了明珠,自顾自的拉过邝露的一双柔荑,对着她是挤眉又弄眼,“你可是没看见凤娃粘小绾儿粘得那叫一个紧啊,手跟眼珠子都快不是他自己的了,生怕一个没看好又或者是一个没揽住的,他那心肝宝贝儿就能给丢啦!” “唉,你说老夫这好好的过个寿,就想着大家在一起能热闹热闹嘛,结果润玉这娃可是命苦得很啊。现在凤娃身边已经是有了个能知冷知热的小绾儿在……小露珠,你回去后可要代老夫好好的谢谢润玉,也好好的安慰安慰他。”照着邝露的手背轻拍了三下,年长的月下仙人眯起他那双狐狸眼,似乎是话中有话,“如今既然动辄得咎,那便就让润玉娃安安稳稳的待在璇玑宫中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吧。反正连披星挂夜都省了,他也该乐得轻松了。” 那乐得轻松四字的语气故意微重,惹得邝露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仙上您……” 只是还未等她说完,就听殿门外又有仙侍高喊着穗禾公主到,缘机仙子到。 “机机来啦!” 依旧是那副老顽童的样子,月下仙人哈哈两声,借此是将邝露往着殿中又推了推。 “小露珠你也别着急回去了,润玉那孩子因为守孝来不了,而小锦觅的历劫又并未结束,说来说去能参加老夫这寿宴的小辈着实是没有几个。我看啊,你就干脆留在这儿陪老夫一块儿热闹热闹好了!” “哎,仙上!” “去吧去吧,你自己随便吃随便玩儿啊!” ** 亲自迎到大门口,月下仙人不过随意的一句乖便就打发了奉礼前来的穗禾。 围着缘机仙子是左绕一圈右绕一圈,狐狸仙口中啧啧两声,开口言道:“缘机啊,你可是好生大方,居然空着手就来吃我的霸王席。” 缘机仙子整了整她的空空两袖,故意撇过眼去不看他:“我这两日还尽琢磨着雷峰塔倒了之后我该怎么续那条白蛇的第二世。原本是想打发她到那花界做个果子精,后面的命数姻缘全部由你来定,可看某人的样子……我这礼物八成是送不出去了。” 月下仙人听了后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谁说你送不出去的?!机机,好机机,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这份礼可是大大的好,大大的好!走,咱们吃酒去,今日不醉不归!” “哎哎哎!”自月下仙人的手中抽回衣袖,缘机仙子脚步踌躇,嘴唇嚅嗫,“那个……” “你怎么啦?说话干嘛吞吞吐吐的?” “红红,火……火神殿下可是到了?” 月下仙人鼓脸嘟嘴,颇有不满。 “今天是我过寿,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老问凤娃干什么啊?哎呀,缘机你就放心吧,下凡历劫的事儿都已经过去啦。凤娃和小绾儿经了这一遭后那更是情投意合如胶似漆的,他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把你怎么着呢?走走走,进去玩儿!” -- 第100页 “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呀不是!” 就在两个人互相拉扯的当间,缘机仙子低声一句。 “我昨日一番演算,绾绾姑娘她死劫未解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月老宝诰 第52章 坦荡如砥 “旭儿今日怎的在这个时辰过来母神这儿了?” 搭上旭凤亲昵挽着她小臂的大手,荼姚微勾唇角面露笑容,瞧着也确实是好一副慈母做派。 “你看你,虽说从凡间历劫归来已是一月有余,可这九重天上的仙果仙肴非但是没能把母神的旭儿喂得壮些,却反倒比起之前竟还又消瘦了不少,真真是叫母神心疼得紧啊。” 于上神而言,万年时光不过转瞬即逝,她的儿子也已在不知不觉中自还不及她腰高的小小少年长成了如今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模样,而他幼时的天真与懵懂似乎也就只留在昨日,留在了荼姚的心尖。 “是不是最近军营那边的事务太多太杂叫旭儿累着了?旭儿身上既是担负着我们天界五方军将的兵权,公事诸多总也不会有什么轻松之处,你心里能记挂着母神便就是最好,实在不必特意抽出时间过来这紫方云宫。” 闻言,旭凤偏头,抿唇一笑。他那可谓是艳丽绝伦的凤眼眼尾上挑,眸中深处泛起的波澜似深情不渝又还似薄情如冰:“母神是儿臣唯一的母神,为母神尽孝原就是儿臣的本分。再说了,儿臣听闻母神最近身体似乎有所不适,所以自然还是要亲自过来瞧瞧才可安心。” 母子二人是一边话着家常,一边携手共是踏过了紫方云宫后苑弯弯曲曲的回廊长桥。 面对着这满园常开不败的一片假象春色,荼姚发上所簪金色步摇支支轻晃,琳琅做响,自得一份雍容华贵。 如是安慰一般的轻轻拍了拍旭凤那凸着青筋骨节的手背,荼姚含笑瞧着他俊朗的侧颜温声细语道:“母神心中郁结难消,还不都因着是母神的旭儿受了委屈。旭儿啊,虽说此番历劫于你而言已成前尘往事,但母神至今对此却仍旧耿耿于怀。你是母神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常言说母子连心,所以每每想到旭儿你在凡间里头所经历的那些苦楚危难,母神那根本就是整夜整夜的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啊。” “让母神担忧,是儿臣之过。” “你若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就莫要寻着个机会就来违逆母神。” 旭凤挺拔的身躯猛然一顿。他浓密睫毛微垂,掩着其瞳孔之中的万千思绪。 此时此刻,他既没有看向身侧的荼姚亦没有对她所言做出丝毫回应。 但荼姚却并未有任何不悦,只因旭凤从来都是她的骄傲。 如是包容着幼子小小任性的慈母一般,荼姚牵过男人的手继续好言好语的哄劝,对着他语重心长的道:“旭儿,母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需得明白母神的苦心才行啊。 “……儿臣原是明白的。”旭凤唇角浅显上勾,似笑非笑。 对,他原本确是明白的,只不过对于旭凤这样的男人又或者是以他为人子的身份而言,他的明白是一回事,但他如何去选择如何去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二者完全不可混为一谈。说实话,旭凤已经倦怠了荼姚那些所谓的“为了他好”的借口理由,也倦怠了那些与她情真意切剖心挖肺后所换来的偏离了他初衷的阴谋冷箭。 旭凤也知荼姚爱他,而正是因为如此,旭凤才能克制他自己去守着孝道而一次又一次的容忍着荼姚作为他之母神的胡作非为。 但凡事也总该要有个度! 赶在荼姚张口之前以微哑的嗓音抢过话语,旭凤微微低头,道:“母神身为天后娘娘,泽披六界。正巧儿臣近日来偏是遭遇一不解之事,所以本也是想借着今日前来探望母神之际向母神请教一二。” “哦?旭儿有事要请教母神?说来听听。”荼姚一挑眉,似乎对旭凤所言颇感兴趣。 “在人间历劫时,燎原君曾于山林之中偶遇一位老者,并从其手里得到了件奇怪信物。后来燎原君回归仙体,便将那信物一并带回了九重天,交由儿臣处置。儿臣初见印信之际,只觉其形制做工竟像极了魔界的物件,自当十分重视。且儿臣毕竟久未坐镇军中,所以总也免不了会更加谨小慎微些。儿臣担心魔界两王将有所异动,因此便就写信给了卞城的鎏英公主,可谁成想到卞城公主鎏英久未回复。就在儿臣不得不将此事暂且搁置之时,两天前……儿臣接到了卞城公主的来信。” “她说了什么?” “她在信中除了是帮儿臣确定了那物的确所属魔界之外,另还给儿臣带来了些其他消息。就是不知以母神的学识之渊博,可曾听闻这六界当中有一族名为灭灵啊?” “灭……灭灵族?”闻言,荼姚的身子不禁僵硬片刻。 她是地位尊贵一人之下的天后,自然也知晓培养死士乃是犯了天帝太微的忌讳。可太微心薄义寡,与她本就情是泛泛,更在多年以前便起了要废她的心思,若不是她荼姚的身后尚还有鸟族势力为盾,近些年又仗着旭凤这么个文武双全的好儿子做筹,想来她的下场也不会比簌离那贱**人好到哪儿去。 暮辞是她握在暗处的一把刀,是她布在下界的一双眼。 荼姚不是不知暮辞借由下凡之际私会鎏英,但她的视而不见无非就是想给暮辞尝点甜头。只要他还留恋着鎏英,只要他还有着活下去的欲**望,那么他就势必会甘愿忍受尸解天茧的控制。荼姚本打算待暮辞杀了绾绾那小妖精后,就物尽其用的再将他投入她清扫润玉的计划之中,争取在灭了暮辞口的同时也叫润玉身死道消一了百了。只是意料之外的,荼姚没想到灭灵族一事竟会被鎏英直接给捅到了旭凤这处。 -- 第101页 即便她是他的母神,但荼姚在面对旭凤这番询问时仍难控制的泛有心虚之意。 毕竟她的好儿子成长至今……不动声色,全然大将之风。 而荼姚也已是能隐隐感受到那流淌自于凤鸟一族世代血脉中的压制。 凤凰两分,终究还是以凤为尊。 “母神难道未曾听说过吗?也不该吧,鎏英信中所提及的灭灵族人以血肉炼制灭灵箭,甚至是招来了忘川的幽冥之怒,此奇景在之前应是震惊了六界才对啊。另外,鎏英还言道,说是她要寻的那位灭灵族人现今恐是藏身在了九重天,母神……” 旭凤在说话的同时并没有看向荼姚一边。放松着浑身的肌肉,他略是有些懒散的倚上了面前的石栏。 瞧着下方那水中聚集成大团大团的锦鲤,旭凤手指尖上突兀窜起了一道朱光。然后又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旭凤火红色的灵力仿佛一点火星般垂坠,紧接着落入清潭,于水面震开一圈一圈的细纹涟漪,惊得原本还生动活跃着的条条锦鲤在霎那间犹如逃命般四散游开。 “儿臣统领五方天将,可如今竟有一宵小之徒藏身天界……且居然一连多日都未被当值仙家发现,此事既叫身为魔界王女的卞城公主来特意提点儿臣,几乎就等同于是明着打儿臣的脸了。” “母神,儿臣可咽不下这口气啊。” ** “锦觅,抓紧!抓紧我!” “放手吧,羌活,再这样你我都会没命的。” “我不放!锦觅,我不放!你一定要坚持住!” 蓝衣姑娘悬空的身下乃是能埋葬了所有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而此时此刻,无论是羌活的手还是锦觅的手,它们于相握之处皆已经是红得都透了紫。 “我已经害了绾绾,我不能再害了你了!锦觅,别放弃!我一定会拉你上来!” “大殿……” 对于身侧缘机仙子那纠结的脸色和言语置若罔闻。隐匿了气息长身玉立在悬崖边上,神色冷凝清逸俊秀的白袍仙人面无表情。他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浑身上下显出有几丝过了分的冷若冰霜。 微微扬着秀气而坚毅的下颌,润玉以天神之姿之态睥睨此时正置身于悬崖之外的锦觅。他与她间,明明就只是隔着伸手可触的距离,但他却始终不曾有意相助,仿佛这圣女锦觅是生是死全然与他无关。 “大殿,您看这……”缘机仙子忍不住,又轻轻唤了唤。 “缘机仙子难不成是忘了吗?仙子曾经可是对润玉说过,这神仙有神仙的道,凡人也自有凡人的道,如今的润玉已经受过教了。” 这里如同是被隔开了一席天地。 天,是作壁上观的缘机与润玉;而地,是生死存亡的锦觅与羌活。 “可……可锦觅仙子毕竟是水神长女,是殿下您的未婚妻啊。” “呵!”沉默了半晌,润玉突然是不合时宜的轻笑了一声,他冷着眼,语气并无起伏,“水神长女?未婚之妻?是啊,锦觅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所以从今日起,缘机仙子该是称呼本神的未婚妻为一声锦觅仙上了。” 没错,本该如此。仙子与仙上虽然不过一字之差,但其中所代表的意义却是全然不同。 所以,今日圣女锦觅该死! 今日,人间的圣女锦觅就应当是非死不可! ** ——我听飞絮说你下午去了叔父的姻缘府中听戏,还留在那里用了晚膳。你这两日的胃口都不是特别好,没我陪在身边哄着,可有好好吃饭? ——我有的,今日叔父特意叫人上了一道糖醋藕片,酸酸甜甜的,我尝着甚是喜欢,比往时还多吃了些呢。 ——绾绾真乖。 虽只是些生活上的小小琐事,但因着旭凤与绾绾还正值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所以即便就像这般简简单单的一问一答,二人也都满含甜蜜爱意。 主动踮起脚尖,女孩子双手捧上男人的一张俊脸,与他细细轻啄浅吻。 “痒,旭凤,你弄得我好痒呀。” 因着旭凤轻捏绾绾杨柳纤腰的小小动作,姑娘家在他怀中又笑又躲。 而不顾她娇嗔的言语,无视她小打小闹的反抗,男人将姑娘家那欲是要拂开他手的白嫩柔荑捉在了掌心。 就是这样一双娇软细滑的女子小手……它曾直白的带给过旭凤莫大的欢乐与温柔。漫浸入层层莲香,叫他脊骨发麻热血翻腾,而那爱意更是犹如山崩海啸,进退无路,惯得他食髓知味,愈生贪恋。 “绾绾,旭凤有一事不明。” 轻啄着那水润润红艳艳的娇唇,绾绾叫男人故意凑至她耳边说话的热气撩拨得心绪散漫,腰腿发软。女孩子直觉在这个时候他是定不会说出些什么单纯的言辞来的,但由于绾绾从来都很惯着旭凤,因此也就顺着他问道:“何事?” 果然,话还未说,但旭凤却已先笑。他凤眸含了春情,化开十分旖旎。 “我很好奇……你如此娇弱的身体,究竟是何能承得了我那般热情的?” “绾绾,你怕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绾绾怕不怕,反正我是怕了,我也不知道咋写的,旭凤怎么就能这么欲! 第53章 身怀有孕 ——绾绾,你怕我吗? ——在床上,我允许你怕我。 -- 第102页 锦被遮至腰中,于动作起伏间隐约可见块块分明腹肌。旭凤稍稍侧支起身子,小心翼翼的试图抽出他那条被女孩子给枕在了脑袋下方的手臂。而顾忌着绾绾如乌云般披散在床榻之上的微乱青丝,旭凤只能是一点一点的去尝试,生怕他的哪个动作会做得粗鲁,以至于不小心把这还正是睡得满脸香甜餍足模样的小女人给吵醒。 旭凤一张俊颜温柔似水,唇角含笑,看起来也是相当享受着他在起床之时这般细小而又温馨的谨慎与苦恼。但即便旭凤都已经做到了如斯地步,可绾绾却依旧还是因为着男人扶上她后脑的大手而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太累了,怕是都没能歇够两个时辰。 柔弱弱又娇滴滴的嘤咛一声,姑娘家又长又卷的睫毛轻颤。她那半是睁开的还保留有七分睡意朦胧的杏眸水水润润,于眼尾处还簇拥着一抹尚未消散的动情艳红。 “绾绾……” 就仅仅只是给了旭凤唤一唤她名字的机会而已。绾绾哑着嗓子简单的应了,然后便又如是故意一般的扭过身子将她的一双白嫩玉臂环在了男人的脖颈。小脸儿跟着是紧贴上了旭凤坚实又温热的胸膛,女孩子仗着男人对她的千依百顺,撒娇而任性的将明明是已经快能晨起的他又重新带回了身侧。 “别去练兵了,累。” 绾绾向来都很乖巧懂事,因此就算是如同现在这般的表现出了一丝不怎么识时务的依恋与赖皮后,可看在旭凤眼中,则却显得她是更加生动而可爱。微糙的指腹下所触碰到的女孩子的肌理细腻嫩滑,还泛有着微微凉意。旭凤体贴的拉了拉锦被,让其暖住了绾绾那还印着他斑斑红色吻痕的瘦弱肩膀。 经了一夜,然而跟旭凤的精神十足完全相反,绾绾至今仍觉浑身懒懒,甚至就连足尖都只余留下了无尽乏软。她昨夜在云端上,在海浪里飘摇的太久,无论是身体还是感觉都几近虚脱,因此也不过是片刻的工夫而已,枕在旭凤宽阔胸膛前的绾绾便就又有些昏昏欲睡。 而像是哄着小孩子似的,旭凤置于绾绾背后的大手规律轻拍。 “我若不去练兵,那岂不就更要坐实了你红颜祸水的名头了,嗯?” “说得好像你去练兵就能让我摆脱这四个字了一般。” 的确,在九重天上甚至是在这偌大的六界之内,从前成百上千年都不曾有高看过其他仙子仙娥魔女妖女一眼的火神殿下,他竟就只因为了一次意外发生的涅槃事故,便为一除了美貌之外另无长物的凡间女子所神魂颠倒。而后不仅仅是对与他原本还勉强称得上是门当户对的穗禾公主愈发冷淡外,竟还追随着那女子舍身跃入因果天机轮转盘,历劫成人遍尝八苦……不过由于旭凤乃是堂堂的上神,是天界身份尊崇的嫡子殿下,因此他即便有错,也总会有偏心之人替他将所有的失智之举找好借口,努力开脱。 于是正独得恩宠的绾绾就成了那些为臣为婢们敢怒却不敢言,敢怨却不敢动的活靶子。 在他们口中,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红颜祸水! 轻手掐过女孩子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旭凤微阖着凤眸,朝她勾唇笑道:“怎么还埋怨起我来了?如果我没记错,半晌前还有个小女人躺在我身下一边凄凄惨惨的哭,一边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的夸我卖力来着……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啊?竟就立马翻脸不认人啦。” 想起在那事当中被男人所逼出口的几句荤话俗言,绾绾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顿时云蒸霞蔚,羞得她连最后残存的一点儿朦胧睡意也都瞬间消了个一干二净。 虽说对于那颠鸾倒凤的夫妻之事二人也行了多次,到现今必然也都褪去了初时的青涩更反以享受居多,但架不住旭凤是个坦白又直率的性格,在绾绾面前,他从不压抑他自己咄咄逼人的欲**望以及淌至血脉的野性,所以于每一个顶起回落间,他总也在掌控着女孩子身体的同时试图能够引起她更为热情的回应与回报。 作为绾绾的男人,旭凤喜欢听她那些克制的低吟喘息,但也会更加偏爱她嗓音甜腻微哑的赞美词话。他希望女孩子可以将从他这里得到的所有欢愉感受都毫无顾忌的分享给他知晓。 因为爱,是做出来的,也是说出来的。 “旭凤,你就是个大骗子!”想起昨日二人的一番荒唐,绾绾鼓着脸颊,娇嗔道。 而旭凤闻言也只不过是一挑眉,然后抬起指腹轻点在了女孩子的鼻尖:“我有承诺过你夸了我我就放你睡觉吗?再说了,如果不稍稍使些手段,我又怎会知道原来我旭凤的女人竟是这般‘直白’的爱着我的。绾绾,你得体谅我,毕竟我可都已经是孤床冷衾了几千年才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你啊。” 还来不及羞便被旭凤的话给逗笑了,绾绾弯了杏眸,梨涡浅凹。 她涂着浅粉豆蔻的指尖覆上男人胸膛前的几道抓痕,言语轻柔:“疼不疼呀?” 旭凤顺势捉了女孩子的小手,置于唇边轻吻。 “不疼,是我应受的。” “可不就是你应受的,谁叫你那么凶!” “我的错。” 之后两人又安静的相拥了会儿,直至绾绾自男人手中抽出柔荑,扯过锦被蔽身侧起。 “旭凤,燎原君怕是已经在等了吧。” 轻笑一声,旭凤闻言不紧不慢,他掺了星光入内的凤眸泛翦翦春水,蕴一派风流之意。 -- 第103页 “温香软玉在怀,藕臂香吻于侧……旭凤无心公务,只想与身边美人共赴巫山,遍寻云雨。” “说什么胡话呢。”绾绾眼尾含情的瞥了那满不正经的男人一眼,随后有些无奈笑道,“起吧起吧,绾绾伺候夫君更衣可好?” ** 跪坐在软床边沿,仅简单的着着件白色亵衣的绾绾正为旭凤腰间配上她那亲手所纹绣的浅金香囊。这香囊自旭凤回归天界以来除非洗漱就寝,几乎是从未离开过他身畔超三尺距离,比起那些始终珍藏于柜匣之中的贵宝翠珏,旭凤显然是更加偏爱于此。 “午时可还能回来用膳?” “我尽量便是。”将绾绾滑落至脸颊边的碎发别于耳后,旭凤俯身,爱怜的亲了亲她的额头与鼻尖,“现在时辰还早,你昨夜辛苦了许久,再睡会儿吧。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他们先去准备着。” 摇了摇头,女孩子应道:“你别操心我了,快去吧。” 直至是瞧着旭凤神清气爽潇潇洒洒的迈步出了寝殿的大门,绾绾这才又依着他的话而卷过了锦被。床榻的另一侧上还留有着些许温度与旭凤独属的檀木香气,绾绾眼含眷恋,慢慢将她自己蜷缩起来,十分心安的靠躺了过去。 ** “绾绾姑娘,末将奉命前来传殿下之言。今日军中公务繁多,就不回来栖梧宫用膳了。” 小小的叹了口气,绾绾虽说有些遗憾,但也并未生出丝毫怨艾。逗弄着那还在桌前蹦蹦跳跳的灵气纸鸢,它翅膀上所写的抱歉二字笔画似鸟头燕尾,正是旭凤惯用的飞白书。 随便那如生的纸鸢在殿内展翅玩耍,绾绾示意身旁仙婢将她早就备好的两碟点心装进食盒。 “敢问将军,既是公务繁忙,那旭凤可有传膳?” “呃,这个……” 瞧见来人一脸的犹豫之相,绾绾心下顿时明了。 “我这里原就为旭凤备下了些糕点,既然将军来了,可否麻烦将军将它带去给旭凤?另外还请将军转告旭凤一句,勤政虽是本分但身体却是本钱,请他千千万万是要按时用膳,不可贪这糕点方便,用其填了肚子便就罢了。” “姑娘之心意,末将一定带到。” “将军请再稍等片刻,厨房里还有些其他口味的点心,只是因为不知今日将军会来,所以分量倒不算是多……但也请将军受累一并带去军营吧,全当是绾绾感谢诸位同袍对旭凤从前以来的照顾。等到改日,绾绾必定再备薄礼。” “姑娘太客气了!您看您是我们殿下的……这未免折煞末将们了。” 绾绾不再客套,只是含着笑同他回了一礼。可还未等女孩子完全直起身子,绾绾只觉她眼前竟蓦地一黑,然后便就全然没了感觉。 “哎,姑娘!” “娘娘!” 因为绾绾的突然晕倒,栖梧宫中顿时乱作一团。 ** 头脑正当昏沉之际,绾绾似是听见了旭凤的声音,另外还有的,不过就是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姑娘身子弱…… 房事不宜过激…… 如今姑娘既怀有…… 殿下还需多多注意…… ** 紫方云宫 “什么?!你说绾绾那小妖精有了身孕!” 搭上这殿上所象征着天后身份的座椅扶手慢慢跌靠了回去,荼姚胸膛剧烈起伏。她面上的惊诧之意虽为转瞬即逝,但其如今所保持的表情却更加是让人难以捉摸。 “那小妖精如今既怀了旭儿的骨肉,所谓母凭子贵,若当真让她为旭儿生下长子,那这必定就会成为旭儿为她谋取正宫身份的一大助力。” “姨母……”听着荼姚的喃喃自语,立于殿下的穗禾双眸隐约含泪。 “不行!不行!本座的旭儿乃是天之骄子,未来的天帝陛下怎么能娶一个对他毫无用处的凡间女子为妻?!” “姨母,不若让我……” 只是这一次,穗禾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荼姚厉声打断。 “你如今休要动她!” ** 栖梧宫 亥时 再次转了个身子,绾绾背对旭凤。 “怎么如此辗转反侧的?” 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度,旭凤微微收紧了他那圈在绾绾杨柳纤腰处的手臂。男人实在忍不住惊奇,就是姑娘家这样还不及他双手盈盈一握的地方,居然是已经为他孕育有了凤子凰女。想起他昨夜不顾她哭泣求饶的荒唐所为,旭凤真是恨不得都动手抽上自己两个巴掌。 他差点就伤了绾绾和他们的孩子。 侧身而起,旭凤压低胸膛,细碎之吻偏爱着女孩子如玉的娇媚脸庞。 “绾绾,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了?我这就派人去请岐黄仙人过来。” 察觉到旭凤是真的欲要离开唤人的企图,绾绾反别着藕臂,精准无误的揪住了他的一角衣袖。 女孩子摇了摇头,声音闷闷:“我没有不舒服。” “那是为何……”边问询着,旭凤突然一顿。他与绾绾虽说已经拜了天地饮了合卺,但要是以着他天界二殿的身份而言,绾绾和他终究是有夫妻之实而无夫妻之名。这么想着,旭凤难掩心中愧疚,又俯身吻了吻女孩子的耳畔,同她誓道,“绾绾你放心,我必定会给你和孩子一个名分,栖梧宫中皇子妃娘娘位置,除你以外再无其他!” -- 第104页 闻言偏头,绾绾眨巴眨巴大眼睛,那瞧着旭凤的神情之中也确是显出了几分委屈。 “旭凤……” “嗯?”男人挑眉,含笑注目。 “旭凤,你是凤凰。” “所以?” 咬了咬娇唇,绾绾犹犹豫豫,小声言道。 “所以……所以我是要生蛋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旭凤和绾绾我就停不下来。 其实荼姚不让动穗禾绾绾是有有原因哒。 今日份的凤凰在风中凌乱。 第54章 情根深种 “你输啦!你输啦!” 黑白的双色子几乎都快要码满了整个棋盘,若是仔细点儿,倒确是能从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布局中瞧见有一条已是被连成了斜线的七粒白子。 执着杆细细的狼毫毛笔,绾绾一边小口咬上了旭凤以着亲昵姿势喂到她唇边的苹果块,一边还弯着大眼睛在他脸上放肆的画来画去。触到了肌肤的墨迹一下子便往着两边稍稍发散了些许。愿赌服输,此时此刻的旭凤,他脸颊和额头上写的画的满都是一笔一笔的青黑颜色。 这已是他有意输给她的第六把七子棋了。 唇角边的微笑满载宠溺与爱意,旭凤在朝前倾过半截身子去迎着绾绾毛笔的同时,也还不忘伸出手虚护在了女孩子偏向小榻外侧的娇躯。 “可是开心了?”将绾绾额前的碎发拨至耳后,旭凤温声细语的问询着。 如今他既得了温柔贤惠的娇妻,又有了能够延续自己血脉的儿女。于旭凤的脑中和眼中,他自然就再容不下其他杂念。什么火神殿下嫡子殿下,什么九重天界未来的仙神之主对他来说皆似檐边云烟般溃散得干净彻底。他就是个普通的男人,有父母有妻儿,有他所有的满足与赤诚之心。 顺势握住旭凤的大手置于脸颊边轻轻的蹭,绾绾一双杏眸弯成新月模样,梨涡荡漾,好不甜甜的同他笑道:“若说下棋我定是比不了你的,便就是七子连棋又能如何?凭你之聪慧和洞察力,如不是故意放水让人,我断不可能连赢你六局,不过你既然愿这般浪费时间的哄着我玩儿,那我自然是开心的。” “和你在一起乃是我的心之所向,是我的求之不得。浪费时间这四字无论是于你,还是于我而言未免都显得太过浅薄寡淡。我们栖梧宫中的皇子妃娘娘可不该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如此之低啊。”男人一挑眉,他那双似极了凤翎形状的眼尾微微上扬,眸中爱意翻滚涌动,不得停歇片刻更不曾衰减分毫。勾了勾手指,旭凤如蛊惑一般的压低了声音,沙哑着嗓子道,“绾绾,自信些……因为你永远都无需担心会高估了我对你的爱。”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听心上之人的甜言蜜语,而绾绾亦不能免俗。 他是她寻了多时的风月,亦是她早已拥怀的河山。 “你再这般纵着我,怕不怕有朝一日我恃宠而骄,即便你不过就只有一丁点不衬我意,我便同你撒泼打滚,惹你心烦。”学着旭凤,绾绾笑着抬指点在了他的鼻尖,亲昵而柔情。 “你试试?”柔软的浅金色锦袍因着男人起身的动作而窸窣作响。旭凤身影覆下,他双手撑于小桌之上,俯身去寻绾绾的红唇,“我倒真也好奇,你这惯来在我心尖子上撒野的小女子究竟是要做到何等程度的哭闹不休才能惹来我的心烦。绾绾,其实不仅是你,就连我自己都摸不清我对你纵容的底线终究为何。” “想来……就是要我的命,我都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于女子唇上轻轻一啄,男人含笑的眉眼全然化作风花雪月。 只他一人,便足以担起这天下半数绝景,天上半宿银河。 “又说胡话!” “不愿听,那便来堵我的嘴啊。” 将所有山河岁月白首盟约皆都细细吻入双唇,只余身似在梦外,并肩缠绵。 直至一声凤娃,如平地惊雷,扰了满室莲檀两香。 被突兀打断了亲密,旭凤条件反射般的抚上了姑娘的后脑,将她按入胸膛之中护住。 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擅闯栖梧宫,却又叫侍婢们拦也不敢拦的,除了是那本就与旭凤为叔侄之系的月下仙人外简直不作他想。 轻拍着绾绾的后背安慰,旭凤有些羞恼道:“叔父,您怎么进来也不敲门啊?!” 嘿嘿两声,穿着一身艳红衣衫的月下仙人是装摸做样的将他的一条腿迈出了门槛,然后又十分做作的用着脚尖轻轻踢了踢旁边金灿灿的宸扉,只当是补了招呼。 五根手指劈叉,捂了与没捂全然无差的月下仙人自缝隙间所透出的一双狐狸眼是兴奋得左右直转。 “哎呀,凤娃你这样可就是跟叔父见外啦!再者,谁能想到你和小绾儿大白天的就这般腻腻歪歪情情爱爱。嚯!凤娃你脸上这是……”话都还没讲完,结果仔细瞧着了旭凤方向的月下仙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两个小夫妻这是玩儿什么游戏呢?怎么好端端的竟弄成这般模样啦?!哈哈哈,凤娃你小子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不止是左右两边的脸颊上被画上了十分对称的三条猫咪样的胡须,就连男人的额头中间都是明晃晃的顶上了个清秀的“王”字,叫他那一向都显得是凌厉十足又攻击性十足的的俊颜平添了几分可爱之气。 -- 第105页 自旭凤褪去儿时的稚嫩后,几近也有五六千年未曾见过他此番模样的月下仙人是被逗得咯咯咯咯个不停,差点笑背过了气去:“凤娃啊,你这可是凤凰做腻了所以打算搞来个老虎的身份当当!没事儿没事儿,咱们不做百鸟之王做个百兽之王也是一样的!一样的!” 被旭凤护在胸膛前的绾绾还有些发懵。小手抵上男人有力的肩膀,绾绾轻轻一推,于仰脸抬眼之际便与旭凤那双虽看似无奈但却又满含着纵容与宠溺的眸子不期而遇。 情意绵绵,一眼万年。 听见门口月下仙人都已经是笑咳了的动静,女孩子这才猛然回神,急急是将她贴身的手帕朝向旭凤递了过去。 然后起身,她欲是上前。 “叔父……” “哎哎哎,快坐着快坐着!”连忙是迎向了姑娘家的脚步,月下仙人瞬间绷住笑容,面上紧张兮兮,“小绾儿你现在可是金贵的很,千万不能磕了碰了!” 小手出自于本能一般的覆上了她自己如今还是平坦的小腹,绾绾低头柔柔一笑。她也不过分的穷讲究那些规矩体统,便随着月下仙人之意又慢慢坐回了小榻。女孩子凝脂皓腕一转,将护于她身后的男人那一只握在了她柔荑上的温热大手捉进了掌心。 “叔父今日是来看望我和旭凤的?” “凤娃小子有何好看?自然主要还是来瞧瞧老夫的侄媳妇儿和侄孙儿的。顺便啊,还要给小绾儿你说一声,锦觅那丫头已经历劫归来啦!” “真的?!锦觅回来了!” “是啊是啊,那孩子去凡间走这一遭也着实是辛苦。她因着采药意外坠落悬崖,导致提前结束了此次历劫。今日凤娃未去参加早会,所以理应当是还没接到消息。这三日后呢将会在九霄云殿上举行小锦觅晋升上仙的仪式,老夫估摸着天帝也会在那时和水神、风神商量着定下她与润玉的婚期。” “可如今兄长尚在守孝。” “天界重礼不假,可润玉生母……”叹了口气,月下仙人摇头摆手。他虽是旭凤叔父,但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嚼那天帝天后的舌根。其实天界众仙何人不知润玉正值孝期,但他们又有哪个敢因为天帝水神两家的联姻而上奏此事呢?毕竟在明面上,润玉身为长子就只会有一个母神,那便是天后荼姚。 “虽说是你父帝赐婚,但仍还要顾虑洛霖的爱女之心。小锦觅才承欢他膝下,想必洛霖与临秀二人也不会愿她早早出嫁。润玉他毕竟是兄长,所谓长幼有序,因此断没有凤娃在他之前成婚的道理。可若是等到润玉与小锦觅选好了良辰吉日再轮至凤娃去选,到时恐怕小绾儿的肚子都要大了……所以干脆就先缓一缓吧,待日后这小天孙出了世在再补办也不迟,凤娃你说呢?” ** 将手中念了一半的话本放至一旁,旭凤单手拄额,正侧躺着身子护在床沿。 男人的目光丝丝留恋于女孩子那睡得香甜的红润娇颜,心底全然满足。 门外,有来人特意加重的呼吸声。 绾绾听不到,但旭凤早有察觉。 轻手轻脚的起身,旭凤在行至桌前时还特意用着金勺拨弄了几下熏炉之中的香粉。这混有淡淡草药味儿的粉灰乃是由岐黄仙人亲自所配。虽说医者曾言绾绾母子安好,但只要一想到女孩子还曾以那怀孕一月有余的娇躯承欢在他身下,旭凤就总还是免不了心中担忧。所以为谨慎起见,男人特意吩咐岐黄仙人为绾绾配了这些可用安胎的香薰,每晚在姑娘临睡前燃上一点儿,也能助她香甜入眠。 “参见殿下。”庭院中,燎原君抱拳行礼。 “怎么样?” “如您之前所料,能在守备严密的天宫之中护持那灭灵族人的确是天后娘娘不假。就在您从紫方云宫回来后不多时,他便化作一团黑影下界去了。属下跟踪两日,却只见他在凡间山林处游荡,似乎并未有意回归魔界。” 旭凤轻笑,男人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无双,仿若他天生高高在上,尽揽无边星河月色。 “殿下,属下是否还要继续跟踪?” “不必,给卞城公主传信,就说答应她的本神已经做到了。” “可是殿下,他……” “原本堂堂一族现今却唯剩了他一个,如此遭遇也着实令人唏嘘。你信中写明,看在她卞城公主的面上,过往之事本神概不追究,如有帮忙也大可直接开口。但有一点,如若他再敢偷偷摸摸的上九重天,本神绝不姑息,定叫他有来无回!” ** 桌上摆着的尽都是些珍贵的药材食材。在这些日子里,往来栖梧宫中捧送此类东西的人着实不在少数,而她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你大可不必如此谨慎,我还没傻到那个份儿上。”轻抿一口杯中香茗,穗禾唇角略带抹嘲笑弧度,“只要你出了任何事,殿下他总会第一个就怀疑到我身上来。更何况现今你腹中又怀有了天孙,我若轻举妄动,那便就是谋害天家皇嗣,这罪名……我一个小小鸟族公主可担不起。” 不理会穗禾夹枪带棒的暗讽之言,绾绾表情未变,依旧还是那般温柔娴静。 “穗禾公主说笑了。” “是不是说笑你我心里都有数。今日,我是代姨母过来的。” “那还要烦请穗禾公主向天后娘娘转达绾绾的敬谢之情。” -- 第106页 静静的瞧了女孩子半晌,穗禾突然嗤笑一声:“你的敬谢之情?呵,应该是你腹中孩子的敬谢之情吧。若不是因为你好命怀上了殿下的骨肉,你以为姨母会高看你一眼吗?!绾绾,你活该得不到殿下父帝母神的承认,你不过就是个卑贱的凡人而已,缘何能如此厚着脸皮的赖在殿下身边,且竟还肖想栖梧正宫娘娘的尊贵地位!” 闻听此言,绾绾却依旧是能沉下性子,毫无怨怒。姑娘家向来活得自我,也自尊自爱,她从不廉价的去奢求别人一定是要以着种她所能承受的方式来与她对话,来喜爱她,所以即便是穗禾说得再难听,表现的再敌意,可在绾绾心底仍是保留了对她的那份尊重。 只是绾绾虽说外表柔弱,可却也并非淳善可欺。 她的温柔从来都很有锋芒。 “穗禾公主之言,其实绾绾也曾深思过。为何要留在旭凤身边……大抵是因为他为我跳下了轮回台吧。” 姑娘家只应了这一句,便足以让穗禾败得五体投地。 她爱了几千年的男人啊……他的不顾一切竟却都是为了另一个在她看来处处不如她的女子! 无论天上人间,穗禾有的,绾绾从来不求;而绾绾有的,她穗禾又求而不得。 “你在向我炫耀什么?!” “绾绾不过是实话实说。” “呵!”猛地出手扣上了姑娘家的腕间脉搏,穗禾压低声音,眼中不避恶意,“绾绾,别高兴的太早,你能否保下这个孩子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作者有话要说: 锦觅回来了,也该走剧情啦~ 绾绾的性格其实特别简单,就是活得自我,自守着一套准则底线。 是她的,她不放手,不是她的,她也不强求。 第55章 褫夺兵权 绾绾—— 绾绾—— 耳边熟悉的声声呼唤终于是将女孩子从那一场似梦非梦的混沌之中拉回至现实。 迷迷糊糊,绾绾竟不知她自己究竟是如何睡去的。 好似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轻颤,绾绾眼角噙泪,杏眸微红。她一双如星美目一眨不眨的,显得颇是有些呆呆傻傻。她正侧身躺着,于是悬在姑娘家眼角处的一滴泪珠便就顺势划过了她秀气挺直的鼻梁,继而是绽开在了那以着银线暗绣百鸟朝凤花样的锦缎床褥之上。 她又哭了。 自怀孕以来,女孩子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她那原本被旭凤娇养出的些许丰腴在经了两月的害喜后竟都消了个一干二净。惹得男人在极度心疼自责的同时,也时常避开她在栖梧宫内大发脾气。 “可还是觉得身子难受得紧?”床榻边,旭凤温声细语的问询着。他掌心之中托着个剔透精致的玉碗,浑身上下皆被沾染了一股甚是浓重的苦涩味道。 他亲自去为她熬了药。 而借由着男人的体贴帮扶,绾绾起身靠坐在床头,她摇了摇脑袋,抬手拭去了蜿蜒在脸颊边的一道浅浅泪痕。随后那宛若无骨的柔荑转了方向,绾绾又情不自禁的揉上了她那因着残余倦意而自觉有些闷痛紧绷的额头。面露丝丝疑惑,女孩子同着男人轻声道:“我记得岐黄仙人方才还在为我诊脉吧,我怎的就睡着了?这病看了一半,岐黄仙人怕是白来一趟。” “无妨,一切以你为先。” 绾绾笑笑,将旭凤的一只大手合在了她柔软的掌心中央,然后又缓慢的眨了眨她还泛着微红的美目,女孩子与他道:“旭凤,我睡着的时候好像做了个梦,但……但那梦的内容却是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可在梦境里面,我隐约听到了一段笛音,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好生熟悉又好生难过啊。” 他一向对她都是情深似海呵护有加,就如同男人曾经说过的,他旭凤能仅凭着一腔孤勇名震六界,可唯独就是怕了她这样一个娇弱小女子的几滴眼泪。若是按照往常,此时此刻的旭凤早应该是已经拍上了绾绾的后背,然后说着些甜言蜜语的去哄着她脸红开心才对。可现今呢?他却是在此之际莫名奇妙的,甚至是不合时宜的上扬了嘴角。 似乎除开了笑外,旭凤也不知该以一种如何的表情去掩饰他内心的滔天苦楚。 他就这么似笑非笑的静静瞧了绾绾半晌,然后是突兀的呵了一声。男人温热的右手反握住姑娘家的柔荑轻捏两下。自她的掌心之处抬起,那手贴上了绾绾如今虽是略显苍白但却依旧还无比惊艳而娇美的侧颜。 “无论是怎样的曲子,悲伤的也好高兴的也好,其实原就逃不开是曲本无意而听者有心,绾绾……是你太累了。” “对啦对啦,为了这个孩子,我可当真是吃了不少苦,自然是累的!” 即便嘴上是在如此娇气的抱怨着,可绾绾的一双小手却还是万分珍惜而怜爱的覆上了她那至今都只是才稍稍显怀的纤细腰腹。只要是一提及她所拥有着的这继承了她与旭凤血脉的孩子,绾绾几乎是宛若本能一般的就忘却了那梦中的悲伤。姑娘家轻咬着淡色的唇,脸颊上一边一个露出来的小小梨涡是又甜又美,“你瞧,你这个做爹爹的现在不是又来喂我和孩子喝苦汤剂了!这黄连的味道都快要熏死我了!” “……绾绾乖,等这副药喝下去,你就不会再如现在这般辛苦了。” 旭凤的一双藏情凤眸很冷很淡,就连表情也与平时的他大不相同。可绾绾低着头,未是能发现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现今已然僵直的脊背和肌肉。 -- 第107页 “每次喝药之时你不都是像这般哄着我的,结果一回又一回的还不是苦了我。” “这次不一样……这一剂,我保证,绝对药到病除。” 话音刚落,男人原还在温柔轻抚女子侧颜的大手突然是以着闪电般的速度捏住了她的脸颊。然后他虽是尽力克制,但终究还是情不自禁的颤抖着臂膀。 旭凤红了眼眶,嗓音沙哑。 “绾绾,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 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还会……再有孩子的。 绾绾已经是被男人这样的一句话给吓呆住了,姑娘家睫毛颤抖的频率几乎是和旭凤的重合在了一起。 眼神直愣愣的落在了那一碗还泛着浓重苦味儿的汤药之上,直至现在绾绾才终于是知晓那里面为何会加上了如此之多的黄连。黄连本为大苦大寒之剂,虽可用于产后不眠等症,但却不太适于正值妊娠之期的女子。岐黄仙人乃是天界的司医之仙,本应不该犯此失误,那么又会有谁敢明目张胆给她服用这般过量的黄连?! 是旭凤! 在他端来的这碗汤药里面,黄连的作用原就是为了掩盖那其中可至滑胎之物的气味的。 旭凤说,绾绾,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他明明知晓……旭凤他明明是知晓的!所以他这是要亲手杀了他和她的孩子! 在绾绾的感知中,旭凤的手再也不够温热,他的手触着她的肌肤,冰冷刺骨。 褪去了全部血色的娇唇嚅嗫,女孩子再也忍不住的哆嗦起了身子,她当真是被自心底所窜出的一股寒意给冻伤了。绾绾勉强使力才能抬起柔荑,就像是之前她经常会做的那般牵住了旭凤的袖口。姑娘家嗓音满覆哭腔,向着男人示弱道:“旭凤……旭凤,我哪儿做错了?你告诉我,我到底是哪儿做错了?!绾绾现在就改!我现在就改!” 泪珠滚落在旭凤尽凸着青筋的手背,那温度仿佛是烙烫于他心口处的道道烈焰伤疤。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一朝爆发,如是条离开了水的鱼,旭凤的胸膛猛烈起伏,喘息声声甚重,似乎若不是这般,他简直都无法在女孩子的面前继续生存呼吸。 “绾绾,不是你的错。只是这个孩子……他来的不是时候。” “这个孩子是你给我的!你现在跟我说他来的不是时候!” “……绾绾,你恨我吧。” 他强忍泪意,一副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我不想恨你!旭凤,你是绾绾的夫君,绾绾不想恨你!”仿若是抓住了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绾绾前倾过身子,用着她那颤抖不休的柔荑去轻轻触碰男人因压抑着绝望而始终紧蹙的眉间,“我知道你爱我,旭凤,你每天都在说你爱我!你曾为我放弃过所有,甚至是性命,这些绾绾都记得!旭凤,我们是夫妻,我们不该这样的!只要你留下这个孩子……只要你留下他,我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旭凤,别让我恨你!” “绾绾,你恨我吧。” 他还是这样的一句话,甚至不愿多做一字解释。 因为他希冀着能就此独吞所有苦痛于心。 好像是被陡然抽去了全身的气力般,绾绾靠回床头,只觉心灰意冷。 可是,她却突然泪中带笑。 “我不恨你,我应该恨我自己。” 在旭凤惊愕的眼神之中,绾绾痴痴的勾了嘴角。 “因为那株千年雪莲,是不是?” ** ——岐黄仙人,本神记得在本神历劫归来的当日就曾请你到栖梧宫中为绾绾诊脉,你当时是如回本神的?你说绾绾的身体并无任何不妥,甚至在绾绾怀孕初期你也曾言母子平安。结果这才过了两个月,你竟然告知本神说绾绾有可能会保不下这个孩子! ——殿下息怒!请殿下息怒!姑娘,姑娘自凡间所服下的那株千年雪莲本确是于姑娘的身体无碍。只是姑娘突然有孕,怀得又是上神之子,且殿下性本属火……其实老臣,老臣也并非是保不住天孙!只是照绾绾姑娘现今这般害喜的程度来看,恐怕……恐怕还是要请殿下早早打算,于姑娘与天孙之间……做出个选择。 说得不好听些,旭凤为了绾绾可谓是机关算尽。自他从月下仙人那处得知他心爱的女人死劫未解后,男人示警荼姚,重整宸宫,生怕会有一丝疏忽纰漏。 可到最后呢? 旭凤从未想到绾绾的死劫竟会是一个孩子。 他和绾绾的孩子。 “我求你,绾绾,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绾绾,我只希望你能为了我而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堂堂九重天的嫡子殿下,勇冠六界孤勇一世的战神旭凤,他竟就这般低声下气的去求着一个女人。旭凤潇洒恣意张扬明朗的活了万年,多少烈火寒霜皆如过眼云烟。无论是容貌血脉亦或者是权势地位,旭凤通通来者不拒尽揽怀抱,全然游刃有余。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终究还是因为爱情而卑微到了骨子里。 绾绾直觉有些累了。她确曾为了旭凤而不择手段的活下去过。为了他,她毫无畏惧的咽了剧毒吞了寒物,于凡间的最后期限中,只为旭凤而活。 她想……那时的她是不是就做错了? 她给了旭凤一副枷锁,然后又让旭凤利用着这样的一副枷锁反将她囚禁在了他的爱情里。 -- 第108页 绾绾没想到,最后竟是穗禾一语成谶。 屋中,浓重的血腥味道呛得绾绾几乎作呕。 她知道,她留不住这个孩子。 倚靠在旭凤直至如今还仍旧是在打颤的胸膛前,绾绾的表情竟是无悲无喜异常平静。仿佛是根本就感受不到腹中那一绞一绞的疼痛般,女孩子仰着头,静静的瞧着上方沉默无言。 她应该要恨旭凤吗?其实,原本是她该祈求着旭凤不要恨她才对吧。 是她吃了千年雪莲,是她体质阴寒,是她没能保下他的孩子。 “快,快给姑娘含参!” 于吵吵嚷嚷的无尽混乱中,绾绾只听有仙婢以着尖利之音惊呼了一声殿下。 原是恐因悲极攻心,旭凤的一口血竟直接喷上了纱帐。 他脱了力,跪于床前。 旭凤…… 绾绾含泪,她微微抬手,似乎是想要去牵他的衣角。 旭凤,你别哭。 ** 九霄云殿 “混账!简直的天大的混账!虎毒尚不食子!旭凤,你何能如此心狠手辣的堕掉那女子腹中的胎儿!当真是让为父心寒至极!心寒至极!” “陛下息怒,当心气大伤身啊。”全然是没了从前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荼姚难得温婉的用手来回顺着天帝太微的胸口,生怕他这一界之主于盛怒下会全然将气性发泄至她宝贝独子的身上。而赶在太微再一次开口前截断了话茬,荼姚主动厉训道,“旭儿,你怎能这般糊涂呢?!” 荼姚不喜绾绾是真,但旭凤的孩子她却是一定要保的。毕竟左右不过就是个出身卑贱的凡间女子,待其生产之时动些手脚,最后随便凭着个力竭而亡的理由去糊弄糊弄外人便是。但那个孩子……如果当真能让绾绾那小妖精为她的旭儿生下长子,这就极有可能是会成为迫使天帝太微立旭凤为储的有力筹码。所以原本荼姚的那一句你怎能这般糊涂虽确为指责,但其实也另有深意。 而事已至此,旭凤跪在殿下脸色惨白,始终不曾开口一言。 “待这桩弑子丑闻传开,你叫我天家要如何立足于六界之上!” “旭凤只是不愿重蹈父帝之辙罢了。”哑着嗓音,旭凤抬眸,直直对上了天帝太微的那一双锐利眼瞳,“父帝,您的权利制衡之术,旭凤已经讨教过了,且簌离仙上一事不就该为旭凤的前车之鉴吗?” “逆子,住口!” ** 酉时三刻,天帝太微一道法旨可谓震动天界。 火神旭凤殿前失仪,褫夺兵权,责令于栖梧宫中禁足反省。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不会虐~~知道小天使们看到孩子没了可能会弃文,但我也确实只能说这是按照我的逻辑走的。因为绾绾吃了千年雪莲,所以体质已经是大寒的她怀有属性为火的小凤凰绝不是件易事,而旭凤被夺兵权一事我也觉得在电视剧中实在是太草率了,电视剧中旭凤一直都因为着战功而备受推崇,太微不可能随便以着一个简单的理由就夺了旭凤掌控了那么久的兵权,所以旭凤必须要犯大错。可是以旭凤的为人处世又不可能犯什么会值得被夺兵权的大错,因此才会设计了这样的一个情节。而且以后旭凤一定是会当魔尊的,有了孩子太牵绊旭凤之后的行为了。 第56章 烈火燎原 偌大的寝殿之中未有掌灯。 曲着条腿,旭凤以着一种颓然姿势靠坐在床下。他面容疲累双目无神,恐若不是背后还有着床榻坚硬的边沿相抵,他可能是连点儿支撑的力量都会消失殆尽。 他如同行尸走肉。 被男人小心捧于手中的那碗药膳已是被他灼热的火性灵力热过了一遍又一遍,然而他的姑娘还迟迟未醒。直至今时,旭凤并无悔意,但却也不敢再奢求什么。打也好,骂也好,甚至是赌气说不爱他了都好。他现在,其实就仅仅只是希冀着能听听她的声音罢了。 “嗯……” 虽然不过就是一声轻似无闻的嘤咛,但旭凤却恍若大梦初醒。 “绾绾!”男人几乎是踉跄着从那冰冷的地面之上爬起来的,他手忙脚乱衣衫凌散,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丁点儿他身为天界战神的自在雍容和疏狂桀骜,“绾……绾绾,睡了那么久你定是饿了吧。来,我喂你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女孩子没有说话,她只是撑着玉臂,勉勉强强的起身靠着了那早就为她备好的床头软垫。 随后,绾绾淡漠的目光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男人一双正捧着玉碗的大手之上。 他在发抖。 他在极力克制着惧意。 绾绾想,她大概是知晓着旭凤是在怕什么的。她没有歇斯底里的朝着男人大哭大闹,亦没有如发泄似的掀翻了药膳,她似乎只是全然视旭凤小心翼翼的讨好于无物。 姑娘那自行接过玉碗的动作看在男人的眼中像极了她对他的无声拒绝。虽然是他活该至此,但旭凤凤眸里那卑微的仍渴求着奇迹的细小希望终究还是被伤得支离破碎。极力掩饰着他因为绾绾的冷漠而四分五裂鲜血淋漓的元灵,旭凤相合着手掌,虚虚又小心翼翼的在不引起她反感,在不触碰到她肌肤的前提下护在了绾绾柔荑的下方。 她才刚醒,身子又弱,他怕她端不稳,翻了热粥再烫着自己。 “绾绾,你若是不想吃我碰过的,我现在就让他们送碗新的来!我……” -- 第109页 突然瞪大了眼睛,旭凤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的绾绾,她将那吹温了的第一勺药膳径自喂到了他的唇边。 “吃点儿东西吧。” “你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 九重天 毗娑牢狱 ——你我夫妻一场,没想到就只不过是朝夕之间罢了,我竟看着你从那高高在上的天后娘娘沦落到此毗娑牢狱里面的阶下囚。 ——怎么?天帝陛下这是特意来看我笑话来了?真是难为陛下都已经是到了如此的境地却依旧还能这般花言巧语。真是好一个夫妻一场啊陛下,我且问问你,自我荼姚和你大婚至今你何时当过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了?! ——荼姚,你已经贵为天界至尊,可为何却从来不知满足。这些年你变本加厉四处树敌,不但用尽手段去残害本座身边的女人,就连水神、夜神还有锦觅……只要是你荼姚看不顺眼的你都容不下!荼姚,我自认对你问心无愧,我给了你无上的荣耀和地位,之前允诺予你的事情也都一一兑现。你说,你究竟还想要我怎么样?!你究竟还想得到些什么?! ——你说你问心无愧?呵!陛下,看来这么多年的高高在上和那些阿谀奉承果真是将你给惯坏了啊。扪心自问,陛下你当真是从未负过我荼姚吗?你难道忘了你当初是怎样才坐稳了这天帝之位的!天魔大战之时若不是我鸟族将士身先士卒…… ——够了! ——不够,这怎么能够!我偏要说!陛下的哪一次征战我鸟族不曾全力以赴倾力相助,天魔大战时你身负重伤几乎散尽元灵,你可知为了救你我究竟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太微,我如此全心全意的待你,而你呢?你又是如何来回报我的?!一朝登上至尊之位便就忘恩负义朝三暮四,把我和你当初的那些海誓山盟全然是忘得一干二净! ——住口!荼姚,你自恃前功殷厚,党同伐异滥杀无辜,擅作主张灭龙鱼全族,杀簌离黜侧妃心思毒辣……这些我都不曾与你计较过,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连梓芬竟也是身陨你手!你屠戮上神,未免太过胆大妄为! ——所以陛下这是打算给我定个什么罪名啊?是弑杀上神败坏天纲还是……剜了陛下的心头肉了?对,我的确胆大妄为,可你太微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难道你以为当了天帝之后便就能洗净你当初不择手段弑兄夺位的黑点了吗?! ——荼姚! ——你就是这样一个冷血之人!从梓芬再到簌离,你一次次的背叛于我,若不是我有手段可自保,若不是我还有鸟族势力可傍身,恐怕我和我的旭儿会早早就被你这等无情无义之人过河拆桥抛之脑后!太微,你方才不是问我究竟想要得到些什么吗?好,我告诉你,我荼姚有眼无珠所托非人,虽贵为天后,但我同样也是个女人。这世间上哪一个女子不渴望能够与爱人一心一意白头偕老……不渴望着能得到夫君的珍视和爱护?可你呢?你给我了吗?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太微,作为一名母亲,我情愿旭儿同你似的就做个无情无义之人倒也乐得逍遥自在,无需付真心也无需讲善道,就这般手揽大权,万载快活便好!可又在很多时候,我看着他就在想……旭儿不像你,当真是他的造化了! “什么人?!” 不过短短的一声惊呼,立于两旁的守卫于瞬间双双倒地。 快步而来,穗禾摘下披肩之上的兜帽,轻声唤道:“姨母……” 自那日天帝太微愤愤离开后,此毗娑牢狱处已有多时未曾来人了。 而背对着穗禾,荼姚白衣散发,正盘膝而坐。 “我已等你许久了。” ** 洛湘府 随润玉执于指尖之上的那一枚黑子落盘,这场持续了几近半个多时辰的对弈终究还是分出了胜负。 可面上却无丝毫属于胜利者的一抹喜色,仿若这基于双方心智计谋的黑白拼杀就仅仅只是平日里的那最为寻常不过的一般玩乐罢了。润玉略显消瘦的如玉俊颜沉着似水,他稍稍拱了拱手,朝着正安坐于他对面的俊秀男人以示尊敬。 “仙上,承让了。” 将手中那颗已经再没有机会落子的白棋随意扔回了方盒,水神眼神赞许,轻言笑道:“大殿的这一盘棋下得当真是妙啊。五十手后发而制人,胸怀全局稳扎稳打,遇我鲸吞七子却仍能不动于心稳操胜券,实属难得。” “仙上谬赞了。润玉身为夜神,于职责所在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也觉这对弈之道与挂夜布星亦有异曲同工之处。棋盘如天幕,棋子若星辰,一颗瞧起来总似乎是微不足道的小小星辰又或者是小小的棋子其实皆有撼动天幕或是左右棋盘全局之能。如此,一招走的对可谓柳暗花明,一招走的错便就满盘皆输。” “围棋的黑白二子乃是代表着天地阴阳,有正反有冲突,亦有求胜之心。其实这与布星时仰观宇宙的求道之心大不相同,真是难得你能将这二者融会贯通了。” “棋局如战场,一子千钧,生死攸关,若无胜心又何来求道之心?” “守孝数月,看来大殿的心境是同从前大不一样了。” 垂着眼睫,润玉勾了勾唇角,笑得略是生冷:“我龙鱼一族旧时为人设局惨遭灭顶之灾,而今每每午夜梦回,生母惨死之状更是犹若昨日重现,历历在目。润玉并非冷血之辈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 第110页 似乎是略带有深意的沉默一顿,随后,水神抬手,他将那些满覆着二人思绪和计谋的棋子颗颗收回棋盒,同时道:“我知大殿所谋之事并非是此小小棋盘可拘,亦不是一场又或几场的黑白对弈可解。而如今火神失势,天后被废,朝中格局可谓是在顷刻间翻天覆地。若为同僚之立场,我自当敬佩大殿下的审时度势和心思城府,但若为觅儿爹爹之立场……我实在是还想同大殿问上一句,大殿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可曾想过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虽说天帝太微在颁出的法旨之中所提及褫夺旭凤兵权的理由乃是因他于殿前失仪,但悠悠众口难堵,二殿下弑杀亲子,断送天家血脉一事依旧是暗自在众位仙家的口中悄悄传开。更遑论在距离此等大事才不过是短短两天的时间内,旭凤之生母荼姚又因被翻出她曾经残害先花神之罪而被盛怒的太微直接废掉了其天后位分打入至毗娑牢狱。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今,二殿下旭凤与其母荼姚先后失势,天界权臣皆心有偏倚。就此看来,润玉的确是成了此番过后最大的赢家。如若是从前的润玉,水神当不会如此谨慎的以言语试探于他,而现今呢?他必须要承认……他已经完全看不清他们这位大殿下其人了。 想他的爱女锦觅成天糊里糊涂的,一颗心全然都扑在了她的大神仙身上,恐是被利用了也不自知。而水神想从润玉口中知晓的,是之前的锦觅为何会突然以拜见润玉嫡母之名独身前往紫方云宫,以及锦觅为何会和那荼姚起了冲突,以至于竟逼出了荼姚残害其生母的真相。还有更为重要的是,为什么润玉会那般恰逢时机恰到好处的联合了他与天帝,继而是从荼姚手中护住了锦觅一命。 这一切的发生发展虽看似顺理成章,但却难免引人思虑。 然而润玉正襟危坐,依旧是端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笑一声,他的回应似乎是有些所答非所问:“从前的润玉身不由己,现在的润玉仍旧如此,只不过在要不要习以为常这件事上,润玉恐将不能再苟同旭凤。” “二殿下?”水神不解为何润玉要说出不能再苟同旭凤这样的话来。 “仙上,您是有大智慧之人,润玉其实想听听仙上所言,就是不知水神仙上认为旭凤此次的作为可算得上是值得?” 虽说不喜天帝太微与先天后荼姚的为人,但对于旭凤,洛霖还是忍不住要自心底赞他一句少年绝世。旭凤坦诚、热血,如烈火燎原,便就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都足以使得凛冬尽散,寒意纷驱。说句不好听的,如若不是因他的真身乃为火凤,洛霖甚至都不愿相信这样的一个男人会是太微和荼姚的孩子。 “二殿下此番痛失亲子又被削了兵权,在外人看来自然是不值的。” “仙上也说了是在外人看来。上神不易有嗣,而越是灵力高强的也就越是如此,尤其旭凤还是当今六界之中唯一的凤了。但绾绾身子弱又体质阴寒,十月怀胎必定会被腹中神子吸尽精气,到时都不需他人出手,只那个孩子就能要了她的命。况且就算最后母子平安……一旦有了孩子,绾绾在父帝的眼中可就毫无价值了。” 比起近来才顿悟的润玉,与天帝相识了十几万载的洛霖更是明白他的那些肮脏手腕。没错,只要那个姑娘活着,太微就等同于是将旭凤的命脉紧紧捏在了手中。但若有了孩子,旭凤有了新的弱点,那么那姑娘的生死就变得无关紧要。 这也是为什么荼姚总是欲想将穗禾嫁与旭凤的原因。穗禾对旭凤一往情深,娶了她就相当于是把鸟族权利尽然揽入了怀抱。而旭凤不爱穗禾,所以穗禾又始终都不会成为他称王称帝道路上的软肋与弱点,简直可谓两全其美。 从某些方面来说,太微与荼姚这对夫妻也当真是般配的紧了。 “大殿!” 正在水神与润玉沉默之际,身着水绿色衣衫的清秀女子快步走来。 对着洛霖颔首行礼,随后,邝露弯腰凑至润玉耳旁轻言。 “禀殿下,宫中遭窃,灭灵箭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 走剧情走剧情,原剧那些不想写的地方都略过略过!! 润玉正式开启事业线。 其实从女人的角度看荼姚在感情方面也是可怜的很,太微真的是大猪蹄子本蹄了。 第57章 威逼利诱 ——旭儿表面上虽看似行规蹈距,但实则骨子里头却全然桀骜乖戾。本座识人不清,如今被困于这毗娑牢狱之内乃是自尝苦果。但天下女子为母则刚,本座既放心不下旭儿,就还自当要为他尽本座的最后一分力。 ——穗禾,本座现将毕生修为皆渡与你,你有了这琉璃净火加持,定要复兴鸟族,助我儿旭凤登上帝位,要他从此万人之上,要他从此尊贵无双! ——穗禾,你莫要让本座失望! ** 翼渺洲 鸟族议事殿 “隐雀是真的没能想到,隐雀只不过就是前去魔界和做为老朋友的魔尊叙了个旧而已,竟也能为我们鸟族惹出了这等事端。而今听闻族长一言,隐雀心中着实难安。这样吧,若天帝当真是因为此等缘由才不愿开仓借粮,隐雀本身责无旁贷,愿随族长一同去天帝陛下的面前澄清此事,解开误会。这样也好尽早的给我们鸟族谋一条生路出来。” -- 第111页 而听着下方所立的那另外几位长老的附和之词,穗禾高居主位,面无表情的脸上简直可谓冷若冰霜。 这段时日以来她着实辛苦,虽说得了荼姚的红莲业火,但碍于穗禾非是凤凰血脉,所以那万年功力予她竟是难能融会贯通,再加上鸟族近来因为罢黜天后之事人人自危,更加使得穗禾心神疲惫。 缓了缓胸膛之中的七分烦躁之意与三分倦怠之感,她方是才开口应道:“既说要澄清,那隐雀长老可有证据证明自己与魔界并未勾结。” 鸟族的长老们其实个个心知肚明,穗禾之所以能够登上一族之长的位置乃是由于那废天后荼姚的一力举荐,而她的位置缘何能坐得这般稳固,不外乎也是因为了荼姚这么多年强硬手腕的不断帮衬罢了。 可现在荼姚失势,而身为天帝亲子的火神殿下又向来不同鸟族亲近。更有甚者,二殿下为了个凡间女子要死要活的荒唐事儿早已经传遍了六界,因此穗禾嫁入天家的这一愿望就如今看来却倒更像是了个痴心妄想的笑话。 此时此刻,背后靠山一朝倾塌的形势叫穗禾早已没有了服众的筹码与本钱。 隐雀亦是抓住了这一点。 态度嚣张的捋了捋颌下胡须,他哈哈大笑两声,随即毫不客气的以犀利言语回道:“既然天界都没有直接出兵翼渺洲,那便就表示他们亦没有证据去证明我与魔界相互勾结。现在是族长借不到粮食,又有什么道理要将这口黑锅推给我来背呢?” 微蹙柳眉,穗禾面上隐有难堪之意,可很快便就整理好了心绪,当再开口时,她似乎是话中有话。 “在我执掌鸟族的这千百年里面,穗禾为族中之事、之众鞠躬尽瘁,而鸟族亦在我手上不断壮大,这一切都是诸位长老看在眼里的。而如今鸟族有难,穗禾身为族长自是耗尽心神,甚至夜不能寐。却没想到只因隐雀长老品行不端,竟就导致了天家与我鸟族徒生嫌隙。如此一来,我倒要问问隐雀长老,难道我鸟族的粮食还能从您口中的老朋友魔尊那里借来不成吗?” 双方唇枪舌战互不相让,倒是让其他几位长老甚感为难。 “穗禾族长,隐雀长老,二位在此争论不休亦是无用。现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早上天庭向天帝陛下表明我鸟族的忠心,速速借到粮食才是啊!” 正在此时,突闻殿外传来有侍者的高喊之声。 “夜神殿下到!” ** ——难不成大殿于百忙之中抽空前来鸿山就只是为了要与隐雀喝茶、下棋的? ——隐雀长老是通透之人,润玉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听闻长老近期曾密会过魔尊,润玉有些好奇,不知长老与魔尊究竟面议了什么? ——原是为了此事,我与魔尊不过就是老朋友叙叙旧然后聊聊天罢了,不曾商议过任何事。 ——长老,润玉并非是个喜欢刨根问底之人。只不过自收服了穷奇后,天帝便总是诸多猜忌于魔界,而现今既有人将此事上报至了天庭,那么出了些无中生有的妄言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儿。现在怕就怕在,天帝若要万一当真误会了什么,那鸟族恐将会大患临头啊。 ——所以大殿这是代天帝陛下来向隐雀问罪的? ——其实说到底都不过是一面之词,润玉若真想问罪,就不会专门过来鸿山了。这些年来天界对鸟族的控制愈加见多,想必鸟族中人也是心有所感。当年经龙鱼一族覆灭后,废天后荼姚是大笔一挥将太湖三万六千顷的富庶之地交于鸟族管理,以至于鸟族这几千年来比之从前已是繁荣昌盛了许多,也该知足了,毕竟树大是要招风的。你说呢,隐雀长老? ——大殿所言极是,那么就烦请大殿为我……和鸟族在天帝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呵,隐雀长老与魔尊纯属私交,见面也不过是喝了几杯酒,追忆往昔罢了。 ——隐雀多谢大殿明察秋毫。 ——长老客气,其实润玉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欲请长老帮忙。 ——隐雀不过就是一无权无势的小小长老,恐是帮不上夜神殿下什么忙吧。 ——哦,是吗?那不知长老可认得此图? ——翼渺洲兵力布防图?这……大殿你! ——若是被鸟族众人知晓此等机密的布防要图是从长老这里被泄露出去的,长老以为将来你在鸟族中还能有一席立足之地吗? ——你莫不是打算要栽赃陷害?! ——长老可要小心说话了。 ——润玉! ——长老,若不是看在他同你们鸟族还有些渊源的份儿上,你以为本神会乐意再这么另费力气的去借着你绕弯子吗? 和站在一旁的隐雀以眼尾余光相汇,不过短短瞬间,润玉便偏离了视线。 “鸟族族长穗禾参见夜神殿下。” 手持赤霄宝剑,润玉一身白衣,气势凌然。 只等着自他入殿之时便自觉起身立于旁侧的穗禾的那一句浮于表面的问安出口后,润玉这才状似漫不经心的整了整衣袖,言道:“本神今日是作为天界特使,奉天帝之命压粮至此,一解鸟族饥荒之困。” 原以为润玉此番该是来者不善的穗禾一听他这样言词,忍不住心中惊喜。一直紧绷的脸色难得露出了些笑意,穗禾语气放缓,对着润玉行了个女儿家的福礼:“多谢天帝陛下,多谢大殿下。大殿特此前来压粮,一路劳苦,穗禾与鸟族上下皆都感激不尽。” -- 第112页 而瞧着穗禾的模样,润玉不禁心中冷笑。 “另外,润玉这里还有一件要事需得解决。” “不知殿下还有何要事?穗禾愿意倾力相助。” 同下方的隐雀四目相对,润玉眼神虽冷,但嘴角处却隐有上扬。 “前不久隐雀长老私自前往魔界与魔尊会面一事,想来大家都已知晓了吧。” ** 方才在殿上,隐雀公然呛声于她,甚至是差点儿让她在一众长老面前出了丑。而今润玉主动提出的问题正好是又重新挑起了话头,这令穗禾不禁心生了顺水推舟之意。 “大殿所言之事乃是关乎于我鸟族和天界的大事,我等自然都是知晓的。隐雀暗藏祸心,密会魔尊,夜神殿下若是要惩治于他,穗禾定当绝不包庇,全力配合。” “穗禾族长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治隐雀长老的罪了。” 故意这么说着,润玉侧身,将他手中代天巡守的赤霄宝剑横置于胸前:“两天前,穗禾公主曾向天界请兵,要求派数百天兵随之同回翼渺洲拨乱反正。但鸟族这千年来与我天界相交甚笃,而天帝陛下亦不信鸟族会存有祸心,所以便特命我查明原委。经我调查,隐雀长老前往魔界纯属私交,不知穗禾公主对此结果可还有异议?” 除了是早已成竹在胸的隐雀外,其余几位长老皆面露诧异,相互对视。 “好啊!原来不是天帝要镇压鸟族,而是你穗禾为铲除异己,欲向天帝讨兵对付隐雀!” 穗禾不禁为这突如其来的反转乱了思绪。 “穗禾那日不过是情急之下才会做此提议!” 唇边挑起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带上了点漫不经心的怜悯,润玉淡淡的瞧了穗禾一眼,继而接着道:“确实如此,也幸好得了天帝陛下明察,是才未来得及酿成大祸。不过穗禾公主……鸟族粮仓空虚多日,甚至是都已经到了闹起饥荒的程度了,你置之不顾不说,却反而在此困难时期极力讨伐隐雀长老,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吧。” 直至现在,穗禾才终于明白润玉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 他这是要将她拉下台! “大殿莫要信口开河,随意冤枉!穗禾何时置鸟族粮灾于不顾了?!早在三日前,我便已上书天庭借粮!” “可天庭并未收到过你的奏报。” “这怎么可能?!” “若不是隐雀长老昨日亲自找上了九重天,我天界恐还不知要到何时才会知晓此事。” 穗禾的一张俏脸儿血色尽失。几乎没了理智,她手指润玉,大声喊道:“是你!润玉,一定是你!近来是你接手了公务,是你扣下了我的奏报!” 本来因为着润玉的一番言词,长老们已是怒发冲冠,而一听穗禾竟还敢如此指责这位尊贵的天界大殿,长老们更加怒不可遏。 “穗禾,你为一己私利不顾同胞生死,在被大殿揭穿你的这些肮脏手腕后,竟还敢胆大包天的推卸责任,出口中伤,肆意攀咬,你简直不配做我们鸟族的族长!” “对,你不配做!” ** 栖梧宫 “咳咳!” 上神难得生病,可旭凤却是偏偏一病就拖了好几日。 倚靠在床头,男人看似闭目养神。 “可有什么消息传来。”旭凤嗓音沙哑低沉,虽是因着生病之故而难免显得有气无力,但却也自带一派慵懒风流之意。他摩挲着手指,仿佛所置身的此处非是栖梧寝殿,而是那属于他战神旭凤的军中营帐。 于这里,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陪侍在床边,飞絮双手接过自家殿下递回的茶杯:“回禀殿下,穗禾公主已被鸟族中众位长老联名革去了族长之位,如今当权鸟族的乃是长老隐雀。” “……润玉择了隐雀。” 手指极有节奏的点着,旭凤俊颜沉着,亦侠亦狂亦温文。① “也好,是他的话,日后处理起来倒也方便。” “另外,那个灭灵族人的踪迹也有了些许眉目,但魔界地势复杂,殿下所派去的人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探查,所以还未能寻到他的确切位置。至于璇玑宫中的灭灵箭是否为他所盗,至今也不清楚,且卞城公主那里……” 猛然睁开眼睛,旭凤竖起手指对飞絮比出了个禁言的姿势。 而后又等了片刻,飞絮才确是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殿门吱呀半开,随后姑娘家撩开纱帐,嗓音甜柔。 “怎么起来了,可是退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过度章,润玉事业线solo,现在就是龙凤联手各取所需,魔尊上线倒计时~~~ ①出自【清】龚自珍《己亥杂诗》 第58章 上神陨落 魔界蚩刃山 某山洞 一滴汗自额头慢慢滑过流至下颌,最终坠隐在了那刺绣着片片暗花的墨黑衣领当中。 于石床上盘膝而坐的男人身前悬着一枚箭矢。此时此刻,从他相对的掌心中央循环往复散出的黑色魔气正是同着那枚箭矢之上所攀附着的缕缕淡蓝灵力在如蛇般的相互纠缠撕咬。 随时间的不断流逝,男人肉眼可见唇色发白面色失血。这样一番运功似乎是消耗掉了他极大的精力,同时也带给了他不小的精神压力,但于他而言还值得庆幸的……他的魔气终究是占据了上风。 -- 第113页 伴着一声小小的爆炸响动于空旷的山洞内回荡,男人的一口鲜血是猛然直喷了出去。受不住胸口处如蚁噬虫咬似的剧痛,他手覆着心脏位置直愣愣的向侧方栽倒。而那枚原本悬在男人身前的箭矢也因为在突然之间失了他力的控制而脆声坠在了石床。 “当真是没用!这么多天过去了竟才能解开润玉下在灭灵箭上的禁制,你可知你究竟耽误了我多少大事!” 不愿在她一个趾高气昂的女人面前保持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暮辞勉强着他自己起身,朝前施了一礼。可架不住他伤势过重,暮辞嗓音沙哑气息不稳,只淡淡的言了一句属下参见穗禾公主后便又忍不住咳出了几丝艳红鲜血。 自旭凤同荼姚在紫方云宫半摊了牌后,暮辞便被荼姚迁怒着遣下天界,并留有了如无宣召则令他不得再踏入九重天上一步的警告之词。蛊毒未除,他又几乎是被荼姚视作了弃子,暮辞心灰意冷,只得拖着这副残破的身躯辗转人间,静待死期。 可鎏英找到了他,他们在木屋里就像是对儿寻常夫妻那般的度过了幸福的七天,直到暮辞的天解尸茧再一次发作。暮辞不想让心爱的女人看到他痛苦扭曲又无力挣扎的模样,所以在第八日的清晨,他悄然离开了。暮辞游荡着回到魔界,他想着,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同鎏英过往的那些美好回忆之中。 然而让暮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穗禾竟靠着天解尸茧的子蛊寻到了他。暮辞这才知晓,短短两月间火神旭凤被褫夺军权,天后荼姚又因屠戮上神之罪遭囚毗娑牢狱。而更另他所感惊诧的,是那一向都对亲子爱护有加,甚至可以说是宠溺过度的荼姚竟将其毕生功力包括火系至高法术的琉璃净火皆全数传与了穗禾…… 所以当看到穗禾在掌心中升起了那缕缕琉璃净火之时,暮辞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荼姚大抵是疯了!可无从改变的事实是,他还是从曾经荼姚的下属变成了现今穗禾的下属。而以琉璃净火作为筹码,暮辞按照穗禾的吩咐偷出了那原本被润玉收于璇玑宫内的灭灵箭。 没办法,无人可以阻止他存着一颗想要活下去的心,因为这世间上还有他放不下的人。 捡起摔落在一旁的灭灵箭,穗禾将之递到了暮辞面前。 “我要你今晚再上九重天,替我杀了润玉。” 闻言,暮辞不禁大惊失色:“可……可夜神殿下乃是天帝之子啊!” “他是天帝之子又如何?!”穗禾冷艳的瞥过一眼,目露凶狠,“他毁了我千百年来所苦心经营的一切!难道不该死吗?!” “公主,夜神殿下灵力高强,当时我能从璇玑宫内盗出灭灵箭乃是因为殿下和那位名为彦佑的洞庭府君不在的缘故。如今穗禾公主也是亲眼所见,我为了解开夜神殿下所覆在灭灵箭上的封印就已经是穷尽了力气。以我现在的境况,即便有灭灵箭在手,想来也根本伤不到殿下分毫。” “你慌什么?!放心吧,此番既是要除了我的心头之患,我自然会与你一道而去。” ** 栖梧宫 柔荑贴上旭凤额头,绾绾细细的感受了一番才终是将手移开。 “还有些热呢,你不好好休息又在这儿琢磨什么呀?” “我……”旭凤眨眨凤眼,面露犹豫。他没办法对绾绾说谎,但却又不想她沾染他们这些人弄权舞利的污秽所为,因此只能是掩耳盗铃般的以手捂唇又重重咳了两声。 “好啦,好啦!”女孩子吓得是连忙轻拍旭凤的胸口。她本就七窍玲珑,自然不是不知男人此举是在转移话题,但绾绾心下却并不介意,“我非是想埋怨你什么,只不过你既然生了病就该要有做病人的自觉吧。旭凤,你身体抱恙其实大半都是由心而起……是由我而起,此时此刻,实在不宜多思多虑。” 绾绾说得没错,旭凤之病全是因他心力交瘁之故。自绾绾流产后,男人几乎就只是靠着他胸腔之中的那一口硬气在尽量支持着罢了,而一旦这口气泻了,他那压抑了多时的疲累和心伤一朝爆发,叫旭凤当晚便就烧得几近没了知觉。 接过方才她交到飞絮手中的玉碗,女孩子缓缓的用着小勺拨弄了几下,随后又使娇唇沾了沾那里面的药汤儿,绾绾一边为旭凤试温一边柔声说道:“今日这副药熬得有些苦,一口一口的喂只能当了折磨。我试着已经不烫了,你不如干脆就像是喝酒那般将它饮个彻底。” 谁知旭凤听了这话却更是往前倾了倾身子,淡淡笑道:“你喂我。” “很苦的。”绾绾愈加强调。 “我不管,就算苦,我也想你喂我喝。” ** “娘娘,殿下他……”飞絮站在床边,两只手抓着衣袖显出几分不知所措。 他家殿下方才还是好好的,可这喝过了药还没有多久,怎么同娘娘说着说着话的竟然是直接给倒下去了? 而为仰躺于绣枕上的旭凤拨开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绾绾杏眸温柔似水,全然情真意切。悠悠的勾了唇角,女孩子轻声细语的言道:“不过就是安神药的剂量比之前的大了些,不碍事的,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这些天,真是难为他了。” 绾绾知道,旭凤很累,因为他总是妄图想要一肩担起全部的压力与苦痛,将他所在乎的人全然都围进他的羽翼之中,从此不受任何风吹雨打。 -- 第114页 旭凤可以说是绾绾见过的最狠的男人了。世人有一言曰为无毒不丈夫,但旭凤呢?如若说他对敌人是存着了三分的狠劲儿,那么他对自己就是足有十分狠厉!他其实非常清醒,他知道他自己那所谓的战神之名不过就是一柄被天界握在手中去威慑其余几界的利剑罢了。 但旭凤从来都不说,也从来都不怨。 可能很多人都无法想象,他明明是有着如此地位和能力的一个男人,但竟却毫无野心,甚至在遇见绾绾之前,旭凤对他自己的未来并无希冀。 天与地组成了牢笼,而他显然是能成为笼中最为凶猛的那个,可旭凤却自始至终都收敛了利爪獠牙。 他湮灭风云,唯担责务。 身为人子,旭凤替父分忧使母荣耀;做为皇亲,他以己作则不骄不躁;成为统帅,他勇猛无畏身先士卒;而生为天神,他又心怀仁慈细腻温柔。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犹似禀赋天生的强大与高高在上,以至于他们便就自作主张的认为旭凤不会累,也不会痛。 其实想想,就连天帝的恩宠都仍还牵扯着利益,又更遑乎是他人了。 润玉从前不受重视,他苦;而旭凤从前极受重视,他也苦。 所以有一句话自开始说错了。 这世上,并非为人者才苦,神亦然。 ** 梳妆台前,绾绾一身单薄白衣。 将从发上取下的寰谛凤翎珍而重之的放在了妆盒之上,绾绾素手拂过其精致花饰。 “旭凤大概还会再睡上一到两个时辰。我离宫的事便就不要告诉他了,我会赶在他睡醒之前回来的。” 按照人间的习俗,今日该是她那未来得及相见的孩子的头七还魂日,所以绾绾亲自剪了些纸衣纸钱以作祭拜。但这一切都还需瞒着旭凤,以防他触景伤情。毕竟虽都是痛失亲子,可从之前男人那一个劲儿的要往着自己身上揽责的表现看,比起绾绾,向来情感热烈的旭凤其实才更难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他到底是因爱失智到敢为了她而殉葬的人啊! “可是娘娘……” 最近外面风潮暗涌局势不明,飞絮本打算劝上一劝,但他们这一宫之主近来身心俱疲,而姑娘家又为爱子黯然神伤,这都是人之常情。因此飞絮也不好就此断送绾绾这个做母亲的一片寄托和心意。所以突兀的转了个话头,他又道:“娘娘,您看天色已晚,而娘娘的身体又还未大好。殿下这边有我照顾,您若真想出宫,就请带上了听,让他陪着您一同前去。” ** 璇玑宫 “殿下!殿下!” 脚步匆匆,淡绿色衣衫的娟秀女子是难得失礼的直接推门便入。 而原本还想凭着隐雀一事顺势诈出是否为穗禾偷盗灭灵箭的润玉在闻听此急切呼唤后不禁稍稍蹙了眉头:“何事如此惊慌?邝露,我不是叫你去布星台暂避了吗?” 于润玉的桌案之前止住脚步,邝露气息微乱,眼眶润红。 “回禀殿下,邝露今日原是想替殿下布星挂夜,可方才……” “方才如何?” 几乎是在霎时,邝露眸中泪意翻涌。 “殿下,陨星了!上神之星……陨了!” ** “这个方向可是通往洛湘府的?” 烧了纸衣纸钱,想着要散一散身上所沾染的那些烟灰的味道,绾绾披着月白的斗篷于夜色之中漫步。而距离着女孩子不过一臂之距的了听则是跟在她身后回应着笑道:“是啊,娘娘您方才既是绕过了夜神殿下的璇玑宫。那除了璇玑宫外,在这条路上的也就只有洛湘府了。” 于突然间听到润玉的尊称,绾绾不禁脚步一顿。 “其实我原本也应该是替着旭凤去拜会兄长的,更何况之前我身体不好,便就连他与锦觅订婚一事我都还未能亲自与他道喜。只不过今日我这一身布衣荆簪的实在是不合适,且现在天色又已晚……倒是锦觅,不知她最近可好?” “锦觅仙上有水神和风神两位上神教导呵护,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温柔一笑,绾绾与了听一边聊着天,一边也就望到了洛湘府的大门。 而在那处,水神风神唇角含血,双双倒地。 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可怖场景给吓呆住了,绾绾杏眼愣愣,结果正好是对上了穗禾那一双满布冷绝杀机的美目。 还是了听瞬间反应,挡在了绾绾身前。 “娘娘快走!” 但就在下一秒钟,灵力穿透了他的胸膛径直打上绾绾的左肩。 血霎时便四溢开来。 “你既看见了……那这就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真的是超累,越修越觉得自己之前写的不好,快自闭了。 怎么说呢,我理解的旭凤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他对于权力并不感兴趣,所以不会在意他自己究竟能不能成为太子,能不能继承帝位,就这么顺其自然着,但事实上他又是个把责任看得很重的人,在其位谋其事,对他而言无论是将军亦或者是天帝,他通常看到的就是他所该要承担的那部分责任罢了,所以才说凤凰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啊。 而绾绾,她明白旭凤,所以也就更体谅他。 第59章 杀人灭口 半压着眼皮去偷偷的瞧那正于锦绣软床上安然睡去的男人,飞絮是愈加放轻了他手中窸窸窣窣的动静。忍不住小小的叹出口气,他继而是将他所拿着的几封书信又仔细整理一番后重新放回了案牍的小屉内。 -- 第115页 最近实属多事之秋,先撇开传言中那鬼界梅山的频频异动不说,就连九重天的这潭从来都看着表面平静的水也暗自起了风波。 自废天后荼姚被囚困于毗娑牢狱,现今天界之上的各方势力皆都开始失调,便就连天帝太微也在均衡润玉与旭凤一事中渐露疲态。然后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在各宫内侍奉的下人们,朝中臣子亦在揣度猜测着两位殿下间的关系。 如今润玉虽在面上把持住了代表着军部的五方天将。但实际上除旭凤被褫夺兵权外,作为旭凤心腹的燎原君以及其余部下在军中的权利并未有丝毫撼动衰弱。也就是说,旭凤若要夺回兵权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甚至都不需他多费力气,只要动动嘴,五方天将依然还会以他马首是瞻。 这是天帝太微有意为旭凤留下的一条后路,也是制约润玉的一道屏障。 对此帝王之术,润玉非但未曾心生怨怼,却反而可谓是乐见其成。原因其一不外乎还是念及了他与旭凤自小到大的情谊。而其二,若要为背负着谋反之罪的先洞庭府君簌离正名,润玉少不得是要从他父帝太微的手中夺过这天界的至高之位。但起兵篡权的名头总归不好听,也确是名不正言不顺。 润玉既没有把握能够堵住六界的悠悠众口,那么自也不会这般拎不清的去连累其生母的身后之名。旭凤战功赫赫,他会继承帝位乃是众望所归,亦是六界中人心照不宣的事实,可又偏巧旭凤无心权利不恋高座。而润玉虽说辗转手腕谋划多时,但接下来的几步棋却也仍需旭凤再助他一臂之力。 就像是当年的水神与太微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只要旭凤极力举荐,那么即便是在初期,他润玉的位子也依旧是能坐得无比稳妥且毫无后顾之忧。 说白了,润玉与旭凤……他们两个本就是各取所需。 于长时间寂静的寝殿之中,唯留有男人的清浅呼吸。 “绾绾……绾绾!” 突然,那嗓音沙哑,甚至还隐约带上了几分哭腔。 而本正在轻手轻脚的整理着桌案的飞絮闻声不禁一愣。匆匆放下手中东西,他忙不迭的就要往床榻那边赶。只不过才堪堪迈出了两步,他猛地就听见那方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什么重物坠了地。 “殿下!”飞絮高呼。 胡乱的卷着床前纱幔的一角,旭凤发丝散乱,跪跌在地。 就如同是条缺了水的鱼般,随着男人沉重的喘息声,有一点艳红血珠自他因强忍着疼痛而咬破的薄唇之上滴落。 飞絮全然惊慌失措,忙是伸手欲扶:“殿下这是怎么了?!属下这就去请岐黄仙人过来!” 而安神药的实际药效还未尽数消散,旭凤身体酸软,力不从心。他紧攥着胸前单薄衣襟的手背上道道青筋暴起,浑身更是难以自控的颤抖不止。 “疼!” “心好疼!” ** 翼渺洲 飞鸾宫 “公主?公主?” 瞧见穗禾面色苍白双眼无神,还直勾勾的盯着前头毫无反应,名唤作雀灵的近侍不禁蹙紧了眉头。随即微微提高了些许声音,她哄劝着道:“公主,属下也知公主如今大权旁落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但忧思过重毕竟伤身伤神,公主乃千金之体,亦是曾经执掌了我鸟族千年的族长。此番不过就是一时失意,公主还需尽快振作起来,可不能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似乎是猛然回过了神。穗禾动作一顿,才方是接过雀灵奉上来的那杯热茶。她眉宇之间冷艳无情,从旁一瞥,言辞中颇带着些试探意味:“这么晚了,你竟还没休息?” 雀灵弯身低头,正动作利落的收拾着桌脚边那已经是碎裂成一片一片的瓷杯。 “公主虽是说要一个人静静,但雀灵不敢懈怠。” “可还真是辛苦你了。”若有所思的微眯起眼睛,穗禾轻笑一声,“行啦,无需这么仔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我不过就是因为被润玉和隐雀摆了一道,一时之间气不过,才不小心打碎了茶杯。连累你刚才听见动静,这么晚还特地过来服侍我。” 穗禾不能确定她这个心思聪慧的侍女是否已经察觉到了她此前不在飞鸾宫中一事,但也是没有办法,现今牵一发而动全身。上神殒命,接下来整个天界必将会迎来一阵狂风暴雨,若是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内雀灵亦是“十分巧合”的死于非命,那几乎就等同于是把祸水往着穗禾她自己的身上引。 毕竟现在的鸟族已经不是她所能做得了主的了,即便消失的只是个小小侍女,但若这侍女是穗禾的人,就难免会引人注意。虽然除荼姚外还无人知晓她能够施展琉璃净火,但穗禾仍需小心翼翼。因为她不蠢,亦不会认为旭凤和润玉蠢。 以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雀灵,穗禾举着玉杯的手臂终于忍不住颤抖。 她既兴奋又害怕。 今夜,水神和风神两位上神皆命丧她手,还有……还有绾绾那个凡间女子亦然。 这其实皆是她的计划之外。 本来,穗禾是打定了主意要胁迫暮辞以灭灵箭之能法灭润玉,但当她经由洛湘府时却又不禁停下来重新盘算了一番。 润玉灵力高强且最近风头正盛,若是不能一击得手想来势必会惹上一身荤腥。况且他润玉不过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就毁了她所苦心经营了千百年的一切,穗禾也着实是没那么好的心肠叫他就此一了百了,轻易灭道! -- 第116页 她要为旭凤夺回被润玉侵占的所有荣光与权势,她要让润玉再一次跌入泥潭,一无所有! 于穗禾看来,如今即便是天后荼姚被废,但终究庶嫡有别。更何况旭凤战功赫赫,他拿回军权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罢了。而润玉之所以能够趁旭凤暂且失势之机站稳脚跟,不过还是因为背靠了水神与风神。 水神洛霖一向不问俗务,于天界之中以德立身,备受爱戴。他若由于锦觅而公开站队润玉,想来必定也能为他成就一方势力。因此与其冒险刺杀润玉,倒还不如先想方设法的斩断了水神与他之间的牵连。而锦觅道法低微,凭穗禾之力,甚至不需琉璃净火加持便足以使她元灵俱毁。待锦觅一死,水神痛失爱女,哪儿还能顾得上再去给润玉做靠山。 只是令穗禾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刺杀锦觅之际暮辞竟会突然倒戈相向,且二人交手的动静居然是将水神给引了过来。 穗禾骑虎难下,只得使出琉璃净火保身。然似乎就连天道都在帮她,水神不知何故竟是功力大减,被穗禾一击便灼伤了精元。而后风神掐诀匆匆赶来,穗禾便趁机偷袭了正在为已经说不出话的水神而疗伤的临秀。火阶至高法术的琉璃净火再加上临秀自身风系灵力的反噬,她当即元神尽散,灰飞烟灭。 “哈哈……哈哈哈!” 历经了最初弑神的慌乱后,穗禾已是掩不住内心窃喜。 “任谁都找不到证据,没人能定我的罪!” 暮辞与了听皆□□脆利索的灭了口,还有绾绾……想起那迷惑了她家殿下的狐媚子为了逃离她而在地上所拖行出的那一道长长的血痕,穗禾不禁只想高呼痛快。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一幕的。 她浑身艳红,嘴里还痴痴念着旭凤的名字,狼狈的拼命的向前爬,而她则是踩着她淌出的鲜血在后面施施然的跟。 穗禾简直描绘不出那其中的一番美妙滋味儿。 “绾绾,我没想现在就杀你的。” “但很可惜……怨就只怨你自己的命不好,偏偏要往我这里撞!” ** ——润玉,我爹爹……我爹爹和临秀姨……润玉,你既说他们皆是命丧琉璃净火,那你也就应该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在这六界当中,有着极高火系修为且能够自由操控琉璃净火的唯有二人。废天后现被押于毗娑牢狱,便就有心屠戮上神也实则无力为之,而另外一个则更是绝无可能。锦觅,我知你内心悲痛之情,只不过有一言虽不好听,可我仍需实话实说。若当真是旭凤杀害了先水神与风神,凭他的头脑和手段,他断不会留下这般明显的证据。 ——那你的意思是? ——锦觅,现在这整件事情难就难在了明明知道不可能是荼姚或旭凤所为,但却找不到另外一个可以怀疑的对象。 “水神,水神仙上请留步!我们殿下为娘娘守丧任何人都不见,还请水神仙上留步!” “让开!” “请水神留步!” 栖梧宫中到处都挂满了白绫,衬得原本金灿灿的墙壁与那些雕梁画柱分外凄惨。 站在石板小路的中间,锦觅突然是又红了眼眶。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熟悉。 花园是她和绾绾一同布置的,可现在呢?便就连那株凤凰树下的草药都枯死了大半。 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不过转眼间锦觅便没有了亲人和朋友。 “都在吵什么!不知道绾绾睡着了吗?!” 锦觅被旭凤吓了一跳。 殿门前,他一身白衣,死气沉沉,哪里还有丝毫同过去那般若骄阳的璀璨和意气风发。 “凤凰……”锦觅不禁喃喃唤道。 而旭凤的一双凤眸全无波澜,他只压低了声音又道一遍:“绾绾睡着了,你不许吵。” 好似是在瞬间便跌入了深渊断崖,几乎叫旭凤的神威压得喘不过气的锦觅不由自主的就随着他轻声低语。 “我爹爹和临秀姨,还有……还有绾绾生前皆都胸怀仁善,与世无争,他们遭此横祸实属天道无情。凤凰,我不管你是如何去骗自己的,但若不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我必定不死不休。凤凰,我今日前来是有件事想要向你求证。六界之中,可以自由操控琉璃净火之人除了你和废天后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静静的瞧了锦觅半晌,旭凤却是突然笑了。他眼尾上挑,显出几丝过分的邪气。 男人近一步,锦觅便退一步。 “琉璃净火乃是凤鸟一族术法的至高化境,这几千年来真正炼成的唯有我和母神。而在这六界之中,能够接连杀害先水神和风神两位上神的,除开我与母神之外也就再找不出几人了。” “凤凰……” 锦觅圆目微怔,不明所以。 “怎么,难道你还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微微弯腰平视锦觅,旭凤僵硬着面上的肌肉,嗤笑一声。 “是我杀了先水神与风神,也是我杀了绾绾。”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的字数是越修越多,简直了! 这一章水神、风神、了听、暮辞以及绾绾全部领了便当。 女主死亡,全文over(简直笑话!!) 第60章 心如死灰 “是我杀了先水神与风神,也是我杀了绾绾。” -- 第117页 锦觅脑中顿时空白一片,她清瘦秀美的脸颊上终于还是褪去了那残存的最后几分血色。双眼垂泪,嘴唇嚅嗫,锦觅尝试了好一会儿方才勉强破声回道:“凤凰……凤凰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再次以着强烈的压迫感往前迈出一步,旭凤的一双凤眸之中冷冷的映出锦觅为躲避他而晃晃悠悠慌慌张张的于台阶上面踉跄了一下的身影。慢慢的,状似十分纯良模样的歪了歪头,男人勾唇挑眉,嗓音沙哑且惑人。 “好好动动脑子吧,锦觅,不然这只会让我觉得你蠢不自知。” “我蠢?” “锦觅,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旭凤是横扫千军勇冠六界的战神,是九重天界最尊贵的嫡子殿下。无论是帝位又或者是美人那都为本殿下的囊中之物。从前便就连穗禾那样的女子都入不了本殿下的眼,你以为那个身份卑微的凡人她又凭什么能叫本殿下为了她腥风血雨要死要活。” “不是这样的,凤凰,不是这样的!”锦觅虽然总喜欢在私底下数落旭凤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好,但经了人间一遭,她便就是怀疑什么都不会怀疑旭凤对绾绾的真心。 “呵,说白了,从前之所以那么宠也不过就是本殿下想宠着而已,是本殿下乐意去图她个新鲜劲儿。就连同着绾绾的孩子……锦觅,你们不会还真以为我是为了保全她,是才亲手要了那个孩子的性命吧?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本殿下只不过就是不想拥有一个混着卑微血统的后代罢了。绾绾,她一个已经被尝过了其中滋味儿的女人,一个没资格为我生儿育女的女人,自然是不值得再让我去费尽心思了。” “你!”听到男人如此贬低绾绾,锦觅气极,当即便扬起了手。 只是都还没等到打下去,她便被旭凤隔着衣袖给硬是扯住了皓腕。 “锦觅,虽说现在有润玉护你,但你也要明白你的这一巴掌它究竟打的会是谁!先水神和风神皆为上神阶,可就因为他们挡了我的路,所以我毫无顾忌又心狠手辣的杀了他们。而你……你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仙家,只因为父帝觉得有愧于你,所以才赐了你水神的称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跟我平起平坐了吗?!谁借你这么大的胆子来触我的霉头!而且别忘了,我母神被囚毗娑牢狱全都是拜你们所赐!” “那是废天后咎由自取,是她杀了我娘亲!” “与我何干?!我只知她是我的母神!” “旭凤,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我本无意牵连至你,可你怎么能如此黑白不分,狼心狗肺!” 二人的争吵愈演愈烈,甚至在旭凤一而再再而三的以言词相激之下,锦觅不由得气血翻涌头脑发热,于瞬间之中利用着那还尚且自由的一只手拔出了她腰间所藏的翎圣玄冰刃,锦觅将其毫不留情的抵上了旭凤的胸口。 颤抖着手臂,她握刀的力道极大,指尖相扣处如淤血般又白又红。 她觉得她快要崩溃了。 “翎圣玄冰刃?” 松开了那原本钳制在锦觅皓腕处的大手,旭凤愣了一下后眼神突兀又变得异常冷绝。然而他嘴角处虽是犹还上扬着一抹戏谑弧度,可男人浑身的肌肉却是在此时不着痕迹的蓦然放松了下来。 “怪不得水神那般不堪一击,原竟是为了护你而费了其半生的修为炼制了翎圣玄冰刃。” 锦觅看着他,强忍眸中泪意没有说话。 随即轻笑一声,旭凤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点了点心口。随后在下一秒钟,他直接单手握上了那把翎圣玄冰刃的利锋。因为冰刃通体寒凉,旭凤掌心的血液甚至都还未来得及蜿蜒坠落便就已经凝结在了他那伤口的四围。 用不容反抗的力量硬是拖着锦觅的手臂动作。旭凤眼尾泛红,竟比起方才锦觅初见他时要更有了几分不经意的雀跃与生气。 “这里便是我的内丹精元所在,今日算我可怜你,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动手吧。” “……” “我说动手!” 静静的望向旭凤,锦觅突然嗤笑出声,面露讥讽。 放开执着冰刃的柔荑,锦觅任由她那把翎圣玄冰落于旭凤之手。 “旭凤,你真的真的该去瞧瞧镜子,然后你就会发现原来你才是蠢不自知的那个。怎么?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绾绾不会因为她而伤害自己的那个誓言啊,所以现在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激我杀你,然后你好借着我的手就此解脱?旭凤,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个勇者,还是个懦夫了。” “你不怕死,但都到了这般时候了,你依旧还是不敢忤逆绾绾一丝一毫!” ** 九霄云殿 “此乃非常时期,所以为父欲将五方天将的兵权交还给旭凤,不知你意下如何?心中可是会觉得委屈?”一边看着手中的奏报,天帝太微一边端坐于高位言道。 然半天都未能得到被询问之人的回话,天帝太微不禁略带疑惑的抬头望去:“润玉,你在想什么?” 猛地回过神来,润玉在短暂一愣后随即以双手交叠身前,依着规矩对太微行了一礼。 “回父帝,近些天来锦觅因着先水神与风神灭道一事始终郁郁寡欢。长芳主听闻,今日便一早将锦觅接回了花界,说是方便她休养一段时日。可即便花界是为锦觅自幼成长之地,但毕竟她双亲已故,正逢悲痛,是以儿臣不免有些担忧其情绪,才在一时之间出了神,还请父帝见谅。” -- 第118页 想起这些时日里那几乎是搅得天界乱七八糟的几件大事,便就连太微也不由自主的是跟着叹了口气:“水神、风神元去形灭,使天地色变,为之怅然涕下。二位上神生平胸怀仁善,以悲悯之态怜惜天下万物苍生,以毕生之灵力助人无数,却不想最终会落得个这般结局。锦觅是水神所遗明珠,可谓是好不容易才能与之共享父女天伦之乐,却没想到竟会乐极生悲,也当真是苦了那孩子了。” “父帝的一片爱护之意,润玉代锦觅谢过。”不动声色,润玉接道,“不知父帝方才原是本欲要同儿臣所议何事?” 天帝太微稍顿,然后言道:“是梅山。” “梅山?” “梅山一事自穷奇出逃以来便就是压在本座心中的一块巨石。润玉你年纪尚轻,对梅山恐不过是一知半解。这梅山乃是鬼界的又名,其因上古老神和玉琼飞鸾绾凤笛之旧故纠葛,所以梅山便成为了六界之中唯一不允许仙神进入的一界。” “这点润玉倒也曾有所耳闻。” “可本座今日收到了梅山的来信,竟开口欲向本座借调一万天兵天将镇守梅山周边,这实在是叫本座不得不思虑甚多。本座猜测,那梅山的结界恐是要撑不住了,不然他们也不会病急乱投医的向我天界求助……而若梅山结界一旦崩溃,那些被关押在其中的三千妖魔鬼怪倾巢而出,则势必会成为我六界的一大灾祸啊。” 润玉颔首:“所以父帝是打算派旭凤统领众将士驻扎于梅山周边,以防措手不及?” “就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儿臣认为父帝做此安排甚为妥当。”润玉轻笑。他知道太微不过就是寻个借口,欲要从他手中要回兵权罢了,但没关系,他现在可以顺着他。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旭凤掌兵日久,在军中素有威望。而润玉所长并非军务,原本也只是代为托管而已,若遇临时变故,润玉自言绝不会有旭凤要来的从容不迫。” “好!润玉顾全大局,是本座的好儿子!这样吧,润玉,想必你也听说了近来魔界那方的糟粕事情。本座知你素来聪慧玲珑,便就交由你另一件公务去办。焱城王毒发身亡,而固城王和卞城王一个是咬定了对方为凶手,而一个又直言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你且去查查,然后回来给本座个交代。” “是,儿臣领旨,先行告退。” 待润玉才堪堪迈出了九霄云殿的大门,只听见里面传来有天帝太微命人宣召旭凤之令。 脚步微微一顿,润玉一张俊颜之上全无表情。 自己儿子心爱的女人连头七都还未过,便就这般急匆匆的欲要把人送到战场上去为他立功夺势了,这副吃相当真是难看至极。 不过也对,这才是他们的父帝。 “呵,自己无义,便就以为世人皆同他一般无情。” ** 九重天 毗娑牢狱 “旭儿今日既是来望母神,那想必天帝是已经将旭儿的禁足令给解了吧!” 于这牢狱之中孤苦渡日的荼姚没有一时一刻不再想念着那倾注进了她半生心血所培养出来的爱子。忍不住内心的阵阵激动,荼姚走至毗娑结界前,伸手欲去抚摸旭凤的脸颊。虽并未真真切切的触到他的温暖,但女人的表情依旧显得眷恋而珍爱,似乎只有这般才能一解她这个做母亲的几番相思之苦。 “旭儿,过来,离母神再近些!母神许久未见旭儿了,快让母神好好看看!” 旭凤依旧还是一身白衣,他淡漠的瞧着荼姚,眼中再没有了从前的似火热烈。 于是荼姚眉目之间的笑意便也就随着旭凤长久不言的沉默而逐渐开始凝结消散。 “旭儿,怎么了?这么久未见,难道旭儿就不想同母神说点儿什么吗?” 闻言,旭凤终于动了,他一步一步的走近着,满覆沉重。 “说点儿什么……对,儿臣是要跟母神说,说儿臣现今没了孩子也没了妻子,说儿臣如今是孤家寡人了。” 边说着,旭凤的脚步边停留在了毗娑结界外。然后的他……他以那被翎圣玄冰刃所开裂出伤口的手径直握上了荼姚身前的栅栏。 一瞬间火灵汹涌抗衡,滋滋的雷电之声顿时如平地炸起。 荼姚甚至都已经闻到了焦灼味道。 “旭儿,休要同这结界抗衡!快放手!你这是做什么?!” 可旭凤面上却依旧如故,似乎全然不觉痛楚。 又顿了半晌,他才开口言道。 “母神,儿臣的一切欢愉如今都化作云烟散尽了。” “儿臣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得脆弱又无助。 像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知道不应该为了某个杠精而破坏自己的心情,但从昨天开始真的都气得我手抖,到凌晨都没睡好觉。 每一篇文皆都是作者心血的结晶,更何况抄袭这件事本身就很敏感,是原则问题。任何没有证据的攻击类言词皆可为称之为造谣!!! 我一直以为我一个连约都没签,不过就是想要借助一个平台写我想写的故事的小作者可以一直跟喜欢我文的小天使们开开心心的交流,然而我这次也算是在某个杠精锲而不舍的回复中看到了什么叫毫无成本的空口鉴抄。一开始说我书开篇挪用锦觅的情节,然而在我贴上了百度中对同人文的定义后,某杠精又说是利用过多情节将会构成抄袭。首先,我的情节走向取得都是香蜜的重要情节,主干剧情,如果不写,那我这还叫什么香蜜同人文?其次,我的剧情、人设很多都是二次创作,尤其是男女主之间的互动,包括原女主锦觅也是在很多时候都在走自己的剧情,所以有什么问题吗?哦,对了,反正抄袭的标准都是杠精定的呢,我就是不能反驳,我反驳就是事多,就是这个圈子惹不起。我的天,我才是惹不起这样的空口鉴抄女表呢!!! -- 第119页 第61章 不愿打扰 曾经的旭凤如何?天覆地载万物仰赖,鸿鶱凤立似日东升。他从来都比旁人要多赢了千百余种惊心动魄的耀眼姿态。狂风暴雨是他,清霜飞雪是他,刚是他,柔是他,毕露的锋芒和韧软的蚕丝皆都是他。 旭凤,他眼角眉梢不过只偶然的一睥一睨,除去那抽丝了人间的两分单薄且不真实的清冷以及三分为王的孤傲外,其余的五分则全凭他之悲悯喜乐而满覆着缱绻柔情。 他包容所有的凉炎世态,唯独以仁心苛责律己。 “旭儿!” 眼见荼姚在惊慌之中竟是欲凭着一个做母亲的本能而往他这处扑来,旭凤右手当即转腕一抬,将其瞬间阻隔,护在了他那澎湃又纯粹的火灵之中。于是在经由了这好似添油加醋般的动作后的此时此刻,那毗娑结界上面所附着着雷电声响愈发轰鸣。 “旭儿,你快放手,你莫不是要母神心疼至死!”荼姚被一下子困住了脚步,喊声几近歇斯底里。 而还不知他的母神是早已将其毕生功力皆都传给了穗禾的旭凤……他怕她在情急之中欲同他以灵力相抗,继而再引渡此间的毗娑雷电后伤至了自己,所以于荼姚殷切含泪的目光的注视之下,旭凤终究还是缓缓的松开了他那原本握于牢笼之上的一根手指。 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他的动作非常慢且非常吃力,似乎是被抽离了大半的知觉。 待再摊开时,旭凤的掌心已然焦黑一片。 本要出口的爱之深责之切是在瞬间都全数化成了钝钝心疼。荼姚捧着掌心,白衣散发的她没了从前那些金银之物的装点,倒是显得愈发柔软而温和。 “旭儿快将手伸来给母神看看,让母神看看你伤得究竟是如何了?!” 静静的瞧了荼姚好一会儿,旭凤才避手轻笑:“原来母神竟是这般关爱儿臣。” 闻言,荼姚不禁楞了一下,她好像是在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明所以旭凤那突如其来的轻嘲以及后面一句的言外之意。但也不过是短短霎时而已,荼姚复又道:“旭儿这说得是什么话?!你是母神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母神自然从来都视旭儿为母神的命!” “既然如此,那母神又何故要佯装不知儿臣真正疼的根本是心而非手!” ——旭儿,怎么了?这么久未见,难道旭儿就不想同母神说点儿什么吗? ——说点儿什么……对,儿臣是要跟母神说,说儿臣如今没了孩子也没了妻子,说儿臣如今是孤家寡人了。 猛然忆起方才旭凤所回应的一言一词,荼姚面露震惊。她嘴唇张张合合的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难不成那个小妖精……她死了?! “母神,您说儿臣是您的命,所以您见不得儿臣受苦。这么多年以来,儿臣并非不知母神之用心,也并非是要罔顾母神生养的恩情与期盼,但儿臣有一句话……儿臣想问问母神,您看到的儿臣确是真真切切所存在着的吗?您看到的旭凤难道不是那被标记着所谓嫡子殿下的名牌,还有您眼中凌驾六界的至高权势吗!” “我……”荼姚欲加辩驳,但其实根本有心无话。 “旭儿……”她红了眼睛,只能连连唤着爱子乳名。 而瞧着荼姚现今同她之前那般华贵容姿完全相反的薄裙淡妆的模样,终究还是旭凤率先选择了妥协。 放软语气,他轻声道:“母神,您知道吗?自儿臣从凡间历劫归来后,在这九重天上,儿臣几乎没有一夜能踏踏实实的安枕到天明。您和父帝以及绾绾还有润玉,这其中的情谊纠葛几近是压得儿臣快要喘不过气来。但没关系,那时儿臣总想着,只要儿臣再坚持的去努力那么一点点,再勇敢的去承担那么一点点,或许总有一天能皆大欢喜。” “母神,这么多年来您从来都不懂儿臣要的到底是什么。父严母慈兄友弟恭,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儿臣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可能是因为女人的直觉,荼姚直感胸膛闷痛:“旭儿,母神现在知道了。母神知道了,旭儿……” 可并未回应荼姚的那声声喃喃轻言,旭凤叹了口气。微微仰头,他试图咽回了他凤眸之中那隐约泛起的泪光。 “儿臣今日前来,其一是为探望母神,而其二则是要向母神道别。” 荼姚情不自己的朝前迈过一步,眼神戚戚:“道别?旭儿要去往何处?” “鬼界结界消亡在即,父帝派儿臣带兵驻守梅山周边。相信不过早晚,儿臣定是要对战被梅山所困的那三千妖魔,所以此去应是不会再回来了,万望母神保重身体。” 闻言,荼姚神色一怔。但也不过只反应了片刻,她便就察觉到了她爱子言辞之中那存有的凛凛死意。荼姚不禁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道:“不,旭儿!旭儿你听我说,是母神错了!一切都是母神的错!真的,母神真的知道错了!母神不拦你,你去寻绾绾的转世!她是凡人,从缘机仙子那处定能是查到她的转世的!旭儿,你去寻她的转世,去寻她!” 荼姚究竟还是退让了,但旭凤知道,她其实没有丝毫悔意。 说什么不拦着,说什么去寻她,可那只不过就是她为了留下他而开出的一个条件罢了。 荼姚她……她依旧是把他最爱的女人当成了牵制他的工具与筹码。 -- 第120页 “母神,您从前厌恶绾绾难道就真的只是因为她是个凡人吗?” “难道就真是只是因为她会成为儿臣登上天帝之位的绊脚石吗?” 不!不是的! 此时此刻,旭凤很想带着一种报复意味的向荼姚直截了当的挑明,挑明她对绾绾所存的嫉妒之心。因为即便说得再冠敏堂皇,可究其根本,荼姚最不能忍受的还是绾绾一个柔弱的凡间女子竟却得到了丈夫一心一意全心全意的珍护与疼惜。 只这一点,便就足以让她嫉恨得发疯。 但旭凤还是不忍亲自揭开这道存于荼姚心上的血淋淋的伤疤。 他不欲让彼此更加难堪。 其实在这六界之中少有人会以温柔二字形容旭凤,但实际上,旭凤他分明足以去形容温柔。 “儿臣心意已决,母神无需再劝。”唇角边勾一抹自嘲弧度,男人凄然一笑,“若不是因为儿臣,想来她到如今也还是那个居于山林水溪旁的寻常大夫。她不会被天界当中众位仙神非议,不会早早尝尽轮回之苦饮下毒酒吐血而亡,亦不会失掉腹中胎儿,更不会在死前苦苦挣扎着拖出了那般惨烈的一道血迹!母神,绾绾所有的楚痛皆是由儿臣带去……两世已经足够了,儿臣自认还不起这份情,所以儿臣哪里还有脸再去打扰她。” “儿臣不孝,拜别母神。” 一撩衣摆,以双膝重重落地。旭凤额头紧贴冰冷地面,朝前跪拜。 “此后天界唯有一位殿下。” ** 栖梧宫 身披银白战甲,燎原君于寝殿的门前来回踱步。他握着腰间佩剑的手心都已经是微微的出了汗,可屋里的那位却还是没有丝毫欲要出发的态势。 近来一波三折,虽说燎原君也是明白他们家殿下此时的心情的,但毕竟军令如山,旭凤既为五方天将之统帅,若是在此时贪念儿女私情也未免显得太过公私不分。总还是不忍他自己最为尊敬且崇拜的火神殿下饱受非议,燎原君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即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迈上了台阶,意图敲门催促。 “哎,不可!”飞絮将他的手拦在了距离殿门不过一尺之外。 燎原君自是明白他这一番动作的意思,但要再这么拖拉下去也不是办法。 而瞧着他的脸色,飞絮也实属无可奈何。 “还是我去吧。” 双手抱拳,燎原君面色肃穆。 “那便拜托了。” ** 两层纱幔之后,是旭凤倾身而去的侧影。 他双手撑在如安然甜睡一般的女孩子的肩颈两边,那低低凑近的唇几乎是贴上了于她额头处所安置的一块小而晶莹透亮的白色勾玉。 此时此刻,与这块玉石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从男人的那两片薄唇之间正源源不断流入其中的一股如火焰似的热烈的红色灵力。而随着旭凤的脸色逐渐转向苍白,那原本素雅的勾玉竟是全然相反。它如同渴饮了鲜血般娇艳欲滴,装饰在女孩子的双眉之间像极了花钿。 此石名为长生玉,能保尸身万年不腐。 “殿下可有大碍?” 瞧见旭凤有些摇晃,好似是再难支撑。飞絮也顾不得拘谨,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了他。 “殿下?!” 待他方触及到旭凤的一条手臂之时,飞絮便不禁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因为虽然微不可查,但飞絮依旧是能感觉得到旭凤此时正微微颤抖着的身体。 六界上下有谁敢能想象这孤勇一世的战神他竟也会像这般发抖! 慢慢的,如是脱力一样的滑下了软榻,旭凤跌坐于床边。仿佛一个迷茫的孩子似的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男人将头深深埋进他环过了双膝的手臂。 他的一番交代听起来却更像是喃喃自语。 “绾绾不喜欢没有我的栖梧宫,所以待我走后,你就帮我将她送回三明山吧。那里林静水清鸟语花香,本该是她的心之所向,便就没有了我,想来……也应是无妨的。” “这六界之中唯独我与母神炼成了琉璃净火,但母神被困毗娑牢狱,行动受限,是万不可能亲自动手杀害绾绾与水神风神。那么会是谁呢?!呵,无所谓了,反正此事自有润玉能查个水落石出。而我……我并非不想为绾绾报仇,只是我好怕。” 他怕什么? 他怕他的恨会和爱来得一样凶猛,他怕他会因此生了心魔,怕他会变成绾绾不认识的样子。 旭凤偏过头,他目光落在了那条缠于绾绾脚腕还坠着金玲的红绳之上。他曾说过,这红绳系上了,她就生生世世都会是他的妻。 旭凤指尖微动,似乎是欲要为女孩子摘下那条红线,但他的手臂最终还是脱了力,垂于身侧。 旭凤从未觉得他自己竟是个这般虚伪的人。 他寻死,可却又心生不甘。 他将化作天地万物。 是夏日清风,是天穹行云,是无边星宿,是万里河山。 他会是绾绾脚下的一粒尘埃,是她俯身嗅去的一朵睡莲,亦会是融化在她指尖的一片初雪。 他将亲吻她所有的欢愉喜色。 “绾绾,下辈子,你会不会在某个瞬间里……认出我。” 作者有话要说: 旭凤其实很纠结,也大概是人之常情吧,他一方面觉得在理智上他不应该再去打扰绾绾的下一世,但是在情感上他又很舍不得就此放手。 -- 第121页 熬过这两章,魔尊必须浪得飞起!!! 不知不觉的二十万字啦,不知不觉的就过4000收藏啦,感谢各位小天使的喜欢,鞠躬! 第62章 青丝情思 “殿下,在您的肩上还有您必须要扛起来的责任,属下恳请您务必保重贵体。”陪伴在旭凤身侧,飞絮于沉默半晌后终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口了这样的一句宽慰之言。 其实说实话,他当真为旭凤感到不值,想他飞絮可谓是亲眼见证着他们家的殿下和娘娘一路从极乐跌进了极苦。自绾绾香消玉殒后,旭凤整日整日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可那些自始至终都在对他们夫妻二人恶意行凶之人呢? 无论是天帝也好,废天后也罢,亦或者是九重天上的其他仙家,他们都只会不痛不痒的说旭凤乃是堂堂的火神殿下,这样一个注定是要成就不凡的男人若只为了个女人便就自甘堕落,怕是有失身份气度。 他们没有人会愿意去了解绾绾的本身有多美好,亦没有人愿意去共情旭凤万分之一的深爱和痛楚。与其说被他们寄予了深切厚望与推崇的人是二殿下旭凤,倒不如说是那个可以助他们去炫耀去威震六界四海的孤勇战神。 可这么多年以来为天界的南征北伐除了是给旭凤带来了他那本就不甚在意的荣光外又还有些什么呢?一身纵横加错的累累伤疤吗? 他不过就是他们眼中的一件凶器罢了。 既是凶器,自然伤人亦能伤己,所以事至如今又何必再去管他们是生是死! 殿下痛失所爱,就合该让这六界也随之痛苦万分才对! 飞絮心内愤愤不平,当真就恨不得直接这般开口。可到底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他将旭凤那惯穿的金色战衣捧到了他的手边。 “殿下,请披甲。” “还请……还请带上您的温柔与血汗,燎原君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 覆铠别剑,他明明浑身刚硬,但却依然心思细软。 “绾绾,我走了。” 临行前的那回眸一眼中云雨未歇,余情未了。 旭凤在哭,但无泪。 男人是天上仙,也曾为人间王,他揽过星月云霭,也拥过万里河山,然而他依旧可怜至极。 旭凤很想再一次理直气壮的死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边,但现实却对他残忍,令他鲜血淋漓。 他忍不住嫉妒少年帝王,羡慕他能为爱长眠石棺。 于大开的寝殿门外,燎原君脊背挺直逆光而站,正是在此处整装迎接着他的主帅。 同燎原君相隔数步四目相对,旭凤理好心绪,俊颜冷绝。 “传令下去,诸天兵天将皆……” “殿下!” 还未等旭凤将其军令吩咐完全,只听得自他背后是突兀的传来了飞絮惊慌失措的呼喊声。而几乎就在此同一时分,旭凤的心脏竟也重蹈覆辙了他之前那种如同是被施下恶咒似的剧烈疼痛,甚至比之绾绾出事的当时更显兽撕禽啄一般的尖锐彻骨。 踉跄着单膝半跪,他强撑回身,男人所披金甲摩擦轻响。 “绾绾!” 目光所及之处,原本覆在女孩子额前的长生玉于此时此刻竟是呼应着她腰间所佩的那枚小小的白玉瓶一同悬浮在了绾绾娇躯的上空。由二者之气所笼罩出的方寸之间,金红的双色灵力交相辉映此消彼长,煞是好看。 长生玉是天材地宝自然无需多说,可那白玉瓶子又有何特殊之力,居然是能够引出蕴藏在长生玉内里的那些所属旭凤的火灵呢? 在旭凤眼中,这白玉瓶顶多就只能称得上是个还算颇有灵气的物件罢了,精巧确是精巧,但若拿其对比他之前所送予给绾绾的奇珍异宝来看,它恐怕是连个名次都排不上。不过就只因为了它是跟在绾绾身边多年的旧物,由此旭凤才会在为绾绾换衣后才又精心细致的将它挂在了女孩子的腰间。 凡间一次,天上一次,细算起来这白玉瓶竟也已经为绾绾两次陪葬。 不知为何,仿佛是突然凝滞了时间,燎原君与飞絮面上的惊诧表情与呼喊的唇形均被定格在此一刻,唯独余下旭凤仍还清醒。 然而就在男人强忍着心处痛楚,紧紧环抱上了那好似安然沉睡于满床锦绣之中的女孩子瘦弱的肩膀时,旭凤好似隐约听到了有一段笛音在耳边回荡。那笛音柔情似水返璞归真,可以说是像极了绾绾,简直令他目眩神迷,霎时便沉溺其中。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其实原本就只不过是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的罢了。能讨得了这些小精灵的欢心已是意外之喜,毕竟我这里向来冷清,也没有什么访客,这样的热闹偶偶来凑一凑总也是颇为有趣的。倒是以前,我还真曾异想天开,思索着若是能将曲子练得更好些,会不会在有一天可以引来凤凰。 ——怎么?你想见凤凰? ——难道你不想吗?凤凰乃是百鸟之王,真想像不出究竟会是何等的雍容天资。 ——既是百鸟之王,那定当举世无双! ——旭凤。 ——旭凤? ——旭凤! 一声声一幕幕,他胸膛中未止的心跳是她,他的喜怒哀乐也尽数皆都归属于她。 咔嚓! 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令旭凤猛然回神。 -- 第122页 “绾绾!” 随长生玉和白玉瓶的碎裂,旭凤怀中顿时一轻。他摊开的双手无处安放,唯独指尖上有淡淡的金光漂浮萦绕,映照于男人的一双潋滟凤眸中点点生辉。 到最后,她竟然什么都没能留下。倏然之间,女孩子就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纹着并蒂芙蓉的绣枕上被她抛弃了一支本就属于旭凤的寰谛凤翎。 “绾绾,你要去哪儿?!绾绾!” 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旭凤跪在地上拼命的张开掌心欲去抓那些毫不停歇的飞向殿外的片片光羽。然而一切的挣扎和歇斯底里终都沦为了徒劳无功。他本是无所不能的上神,可此时此刻却也仍旧陷入了求而不得与得而复失的钝钝苦痛之中。 凤凰泣血,不入轮回! 寰谛凤翎与旭凤心绪相连,它颤动着飞越过男人的发顶然后化气成羽,径直扑向了那些点点金光而去。可即便如此,凤翎所能强制收揽进羽翅间的也不过是尔尔罢了。失了灵气坠落于地,它终究还是湮灭了它所有耀眼的光芒。 “绾绾!” “绾绾,我不拘你!我不拘着你!只求你把凤翎带走!” “绾绾,把凤翎带走!不要就这样全然抹掉我的一切!绾绾!” “绾绾!” ** 梅山的结界终究是被破开了一个小口。 魔挡杀魔,妖阻戮妖。黑发、俊颜、利剑,金甲之上全然飞溅着斑斑血痕,旭凤身姿挺拔神情淡漠,猩红满身。他整个人如深渊似沉水,在黑暗中虽无浩荡杀气但却凝结死意森森。尤其是男人的那一双凤眸薄情而冷冽,与其视线相触间更是直叫人不禁瑟缩胆寒。 他是千年月晕,是万载星辉,哪怕命中注定来日腐朽生枯,但就仅凭他瞳孔中的这一点熠熠光亮,便足以他燃尽冬夏百世恒长。 “退后。” “火……火神殿下!”声音颤抖,那还是仙龄尚小的天兵手脚哆嗦,跌坐在地。他面上满覆着惊恐与劫后余生的诧喜,连带着这一句高喊竟都劈了嗓。 挡在天兵面前,旭凤向来挺直的脊背已经微弯。 他沐浴鲜血,孤胆舍生。 丑陋的利爪被旭凤反手所执的剑刃自齐腕处生生斩断,可那妖兽锋利的甲片却也已经是嵌进了他胸前的金色战铠之中。不过剩余短短一寸的距离罢了,只要再近些许,它几乎就足以绞入男人跳动的心脏。 妖兽宛如雷动的嘶吼还近在耳畔,但旭凤却只是愣愣的瞧着那原本被他藏在心口处的浅金色香囊。它如今被撕裂了开来,里面那些带着淡淡奇香的草药散落一地。 这还是旭凤第一次瞧见香囊内衬当中的模样。他的绾绾的手很巧,竟是绣出了双面,而对应着凤凰振翅的位置,其里所纹正是旭凤与绾绾的名字。另外还有……还有一缕本是应该淹没在层层药草之中的系着红绳的青丝。 那是绾绾的青丝,亦是她的情思。 “爱慕我……爱慕我……” 旭凤突然很想哭又很想笑。 他太笨了,他一直以为绾绾爱他,是在红尘凡间后。但其实早在天界,她便就已然将她的爱予他随身相赠。 一霎时,被泪意模糊了双眼的旭凤……他眸中再也看不到其他。 “殿下小心!” “殿下!” ** 顺从着剑刃的细长之形犹还滴答着艳红的鲜血,燎原君以手铸剑,一身战损,他狼狈的呆立在原地,颇是有些不知所措。他整个人手脚发沉思绪混杂,甚至都忘记了要去扶他家那还依旧是半跪着的殿下一把。 乱了,一切都乱套了。 但这么说又好像不甚恰当,因为至少对于梅山之乱而言,到此是应该能有个结果和交代了。 因为梅山君她回来了! 方才,旭凤在他与其余众将士的呼喊声中如梦初醒。几乎是依靠着多年征战沙场的身体的下意识反应,男人当即欲要挥剑戮魔。可燎原君作为旭凤千年的下属,随他多次南征北伐又出生入死的,他自然是能看得出他家殿下那挥剑的姿态分明有所保留。 旭凤他仍就记挂着绾绾送予给他的那枚藏有情思的锦囊,甚至为了那已是破碎的它而不惜与妖兽两败俱伤。 这股狠劲儿,燎原君已经多时未曾在他身上见过了。 那是男人现在唯一出于私心而想要保住的东西,简直是比性命还值得让旭凤留恋。 ——殿下! 燎原君的一声呼喊宛若歇斯底里。 电光火石间,骤起的凤鸣回荡山巅,恍若一点火星燎原,令在场之人皆都不禁一阵晕眩失神。 尤其是旭凤。 那声凤鸣不是他的。 “绾……绾绾?” 男人突然就没了所有锋利。 “你是来骂我的吗?” 因为我弄坏了你予我的信物,因为我擅自低估了你对我的爱,因为我一身狼狈,意图寻死。 “绾绾,我知道错了。” “你别不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修文,所以就总想着要写得更好些,然后就怎么改都不满意,压力甚大。 真心觉得自己的文笔也就到这儿了,哭ing~ 旭凤绝对是我写过的最难的男主,真的太难了! 第63章 堕神成魔 梅山 揽月抱华阁 -- 第123页 闷哼一声,此时的女孩子虽说是被帮扶着的,但她终究还是在一踏入大殿后便就忍不住心内疼痛而踉跄了一步。猛然卸去了气力跌坐于地。她所着着的浅粉色云锦缎和浣星纱长裙裙摆绽开铺张,犹胜一朵艳艳桃花。 在近侍慌乱的目光注视下蓦地吐了口鲜血出来,她轻咳两声才终于是能发出了一段短暂而单一的声调。 不知为何,她的心很疼很疼,尤其是想到结界外的那一双眼睛……只要一想到那一双动情的双眸,她便就几近窒息昏厥。但即使如此,女孩子却也依旧还是拼着力气的抬了抬手,示意近侍将她娇嫩掌心中的所握之物恭恭敬敬的奉到殿前的架格上。 那是支通体莹白偶有点翠的玉笛。笛身描凤画鸾栩栩如生,无论是花样亦或者是雕工皆可谓尽善尽美,但只可惜那原系在其上的坠子没了,唯独是留下了个红金颜色相缠的穗结。 “君主!” 瞧着柔弱的姑娘面色苍白,唇角含血,岁引不由得沾染了几分哭腔。 她本是这梅山山巅上的一株化形千年的梅树,是梅山现今难得的老人。自女孩子于二百多年前失踪后,也是岁引一力承担起了整个鬼界,极尽所能的维护着梅山上下。可是她之做为仍旧杯水车薪,姑娘不在,玉琼笛中所蕴灵力无人可稳。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原本还只是微微波动的梅山结界终究失去了平衡。而最先察觉至此的既不是其他五界的高首,也不是炼狱司中所关押数千的妖魔鬼怪,而是那本就面和心散的梅山众人。 他们被困得太久了,久到开始觊觎与奢望梅山之外的景色。 岁引想,就算他们当中没人敢有胆子联合妖兽做了主谋,但恐也在暗地里使了一二推手。 “君主,此次祸乱……” 然而岁引说着说着便自觉止了声,只因她看见了她身侧女子那淡漠的目光。 她蜷起手指,似乎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她到底是想要什么呢?恐怕就连她自己也应该是满心迷茫。是想要那一双眼睛吗?它虽然生得好看但却也太过悲戚了些,尤其是那种欲说无从的含泪模样,她见了,就怕是会心疼得受不住。 眼睫微垂,遮蔽了她眸中深处的那一片茫然失措,女孩子哑着嗓音,轻轻言道:“他方才……唤我什么?绾绾吗?看他的神情,他应当是认识我的,可我根本就没有名字啊。” 是啊,她没有名字,她叫梅山君,也仅仅只是叫而已。 因为梅山本无梅山君,但梅山却又必须要有梅山君。 将一只小小的柔荑比对着那沾染在她裙摆之上的血红手印的形状压了上去。 那是他刚才留给她的,就连血都似乎还存有着不一般的温度。 仿若是当真抓住了那双眼睛的主人他宽大的手掌一般,类似于十指相扣的握法将裙摆的一角揪得发皱,女孩子情不自己的加重了呼吸。 于倏忽间红了眼眶,她泪珠簌簌,柔声哽咽。 “岁引,我好像……丢了时间。” ** 鬼界有十八炼狱,每一层皆都关押着数百妖魔。然而同地底下的阴暗诡谲全然不同的是镇在其上的梅山。 梅山风景秀丽,花开不败草木不衰,但却不知为何这里竟是从来不见其他生机。梅山没有鸟虫鼠兔,所以便就少了些动静相宜,因此待时间长了,难免会觉得这些静默生长的花花草草就也额外的生出了几分恐怖之意。 这里拥有着另一种形式上的死寂。 梧桐树下,绾绾又见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几乎是想都不想的便抬手捂住了她自己的一双大大杏眸,女孩子只敢透过她微微分开的指缝去向他流转着目光。 没办法,绾绾可实在是怕了他了,只因为他的一眼,便足以叫她心疼不已寸断肝肠。 慢慢跨过梅山结界,然后是一步步的靠近。绾绾终于在距离着男人不过短短三尺的地方停留住了脚步。此时此刻,他正曲着一条腿,靠坐在梧桐树粗大的树干之上。他被血染红的俊颜微微偏向一边,瞧起来似乎已经是睡熟了。男人的战甲未解,一旦有清风拂过,便就总还能带起一阵残留着的淡淡的血腥气味儿。他手上紧紧抓着个浅金颜色的锦囊,而从其破口之处所露出的草药上面沾的也满满都是泥土细沙。 这些草药是旭凤一点一点从地上捡起来的,捡了好久,一株不差。 “你受了很多伤啊。”绾绾柔声道,她绵软轻灵的嗓音几乎随风而逝。 终究还是不忍将旭凤推醒,绾绾小小的叹了口气。她特地回去揽月抱华阁取过来了几瓶伤药与一小盆温水,但在为男人处理伤口之前,女孩子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用她随身的手帕蒙上了旭凤的那一双眼尾微勾上挑的凤眸。 “你的眼睛太吓人了,瞧着我的时候总让我心里头跟着发闷又发疼。”绾绾鼓起脸颊,略是带着些委屈的对他道,“其实我也不想就将你这样弃在此处,只不过你是上神,是进不去梅山结界的。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已经传信上了九重天,想来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去。” “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我也只能先粗略简单的为你处理一番,等你醒了后一定要记得仔细休养,多饮些补血益气的汤药,切勿多忧多虑。” “绾绾……” 正在轻声絮叨之时却被突然抓住了柔荑。毫无准备的女孩子不由得被男人掌心当中的那股炙热给惊得瑟缩了一下。她动作顿了顿,随后扭身偏开了脑袋,似乎是很害怕会对上旭凤的那一双藏情眼眸。 -- 第124页 然而女孩子错了,因为男人的下一句依旧是在弱弱的唤着绾绾二字。 他没醒,似乎只是梦呓。 “你总唤我做什么?你梦见我了吗?” 被旭凤又大又暖的手紧紧牵着,便就连指尖相触的地方也蓦地升起了丝丝奇异酥麻。纱布沾着温水,绾绾轻手擦去了他俊颜之上的斑斑血迹。眨巴眨巴清澈杏眼,女孩子的小手划过男人挺直的鼻梁、薄唇,最后到精致的下颌为止。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名字。” 反握住旭凤的手掌,以着她在裙摆处所练习那样的与他十指相扣。绾绾挪了挪身子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女孩子避开旭凤胸前的伤口,带着一抹试探意味的将脑袋靠上了男人宽厚的肩膀。 “你好暖啊,像太阳一样。” “像……我本应就该拥有的温度。” ** 旭凤助梅山暂平判乱,而润玉的魔界之行亦有另外收获。虽背地里依旧暗潮汹涌,但这三界在明面上最起码还能再稳妥些时日。 按人间历算,今日正逢霜降,乃为润玉的诞辰之期。 往年来,此日因与天界最尊贵的嫡子殿下五百年一次的涅槃有关,又加之润玉身份尴尬又性子清冷,不喜维系人际交往。所以久而久之,润玉便更愿将这一天就只当成是个普通的节气般普通的度日。 反倒是旭凤,除他需按律完成涅槃或者有公务在身之外,旭凤向来都喜欢在这天提上几坛子的烈酒同润玉在璇玑宫中那棵紫萦树下对月畅饮。整整一夜,他们二人皆都随心顺意毫无顾忌,没醉,那就继续喝,醉了就干脆枕着胳膊睡在树下,当真是好不快活。 如果可以,润玉根本就不愿坐在这九霄云殿之上去应对他那位好父帝的一副虚伪笑脸。 润玉此次诞辰的排场不同往日,由天帝太微亲言敲定,广邀众仙大操大办,甚至都有隐隐超越旭凤生宴之势态,此番做派的原因简直昭然若揭。 这是个机会,不论是对润玉而言还是对天帝太微而言。 “你说!你这个畜生刚才……刚才给我喝了什么?!” “不过是于星辉凝露中掺上了少许的煞气香灰罢了。还请父帝放心,此煞气香灰仅能使您脱力两个时辰。毕竟父帝您对润玉可还是有生养之恩的,润玉就算是再大逆不道,也不会冷血无情的意图是要了父帝的性命,不然我又与父帝有何不同?” “你,逆子!简直是逆子!” “呵,古语有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为政原应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天帝无道,北辰星暗淡失辉,该当如何?自然需得明正轨,辟歧途,拨乱反正,另择明主后取而代之。此天界已病入膏肓,与其剜肉补疮不如釜底抽薪,忍一时之痛革故鼎新,方是顺应天命而为之。父帝,您当年为登帝位屠戮兄长,为保权势辱我娘亲,覆灭龙鱼一族……你心狠手辣到如斯地步就怨不得今日天理昭彰,轮回有报。” “一派胡言!润玉,你一介违逆之人何敢在九霄云殿上这般大放厥词!来人啊,给本座将这混账拿下,押入毗娑牢狱!” 太微一声令下,然而殿上却无一人行动。 “天帝以及废天后德行有失,如今夜神殿下敢冒六界之大不韪,将天帝之罪行于朗朗晴空下一一披露,实属天界之幸。今日天界正逢破旧立新之际,我隐雀率鸟族等,愿拥立夜神殿下继承帝位,荡清六界乱世,重立天界威名!” “我等愿效忠夜神殿下!” “我等愿效忠夜神殿下!” “你……你们竟敢背弃于我!”踉跄一步跌坐回高座,太微颤抖着手臂一一指过殿前那些所高呼着要拥立润玉为新帝的众位仙家。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几近快要背过气去。但似乎是在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太微扶着座椅高声急道,“旭凤!旭凤呢?!我儿旭凤何在?!” “呵!”轻嘲一声,润玉白衣风流负手轻笑。他缓步踏上台阶,边走边道:“怎么?父帝在这个时候倒是心心念念起您的好儿子来了吗?只是您为何就能这般自信的认定在旭凤心中会对您毫无芥蒂呢?别的暂且不提,您可千万莫要狡辩您是当真不明白旭凤那时的弑杀亲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 “既然父帝您说不出口,那不如就让儿臣代劳吧。是,绾绾的身体不宜生子为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旭凤他其实是不希望在他有能力扶绾绾上位之前,让绾绾在您这里失掉了那作为能够控制住他的筹码与价值罢了。只可惜天道无情,他还是没能保住她,可父帝您怕是不知……绾绾回来了,而这一次他们二人中间唯隔着一个梅山。” “所以父帝,您的好儿子旭凤,他三日前便就自沉忘川,欲堕神成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简直不知道我自己在写什么~~ 润玉专注事业,旭凤专注恋爱,魔尊上线必须得浪起来呀! 旭凤是自愿堕魔的哈,因为设定仙神进不了梅山嘛。 等旭凤当上魔尊,梅山魔界花界天界四界都沾亲带故的,简直无敌了~ 第64章 我下药了 ——入忘川又如何?!你以为我是谁?!我旭凤是在烈火中重生的不死鸟! 片片红羽裹着金光纷纷扬扬,偶尔飘落河面便就立刻引来了那沉浮于忘川河中的恶灵怨鬼们争相的围追堵截。它们肆意抢夺侵占,将红羽撕得稀碎继而囫囵入腹,然后如同是饮进了什么仙丹神药一般,恶鬼们只觉得有一股温热之气于顿时间便就四溢游走进了它们那因为浸在水中而早已是冰冷了千万年的污浊身躯。 -- 第125页 啊,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暖了! 洋洋得意的瞧着从它那半透明的丹田之处隐约透出的缕缕红光,其中之一的恶鬼……它脸上的神色犹还定格在它那咧开着大嘴露着尖牙而稍显出几分丧心病狂模样的扭曲表情之上。但就在下一秒钟,突兀的发出了声痛到极致的沙哑而短暂的嘶吼,恶鬼的整个身躯皆被火焰烧灼,它半透的灵体不堪这突如其来的热浪冲击,几乎是在瞬间便就缩成了个小小的火球继而灰飞烟灭。 然后这就像是个活生生的引子似的,于是乎接二连三,另一个再一个又一个的,不过倏忽之间只听得轰的一声,十里忘川河上蓦然升起熊熊烈火。于滔天浪潮中,凤凰焚点双翅焰环翎羽,一冲天际。 “恭迎殿下!” ** 梅山 揽月抱华阁 正执着毛笔的柔荑突然一顿,绾绾眨巴眨巴水润杏眸不由得微微蹙起了柳眉。因着她方才那一瞬的心悸,女孩子手中所写的这张欲是要送往新天帝处的拜帖便就因为被划出了道墨黑笔记而成了废纸一张。 “今夜缘何竟会斗转星移?”俏生生的立于窗边,绾绾仰头观天喃喃自语道。 “君主!”门外,岁引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岁引见过君主!” “星轨之变寓意祸福吉凶与漫天仙神的元劫,你如此慌张,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回禀君主!上神堕魔,引六界为之震荡!” 闻言,绾绾原本藏在袖中相握的小手是猛然一紧。缘由无它,只因她想起了那个男人所留给她的一封短笺。 那日,绾绾心安神稳的放松了身体,竟是直接靠着那位在她看来是能够以眼杀人的火神殿下的肩膀上给睡熟了。而在她醒来后虽不见其踪影,但于绾绾的手腕上却是被绑住了一条质地细腻的丝帕。那是她原本蒙在他眼睛上的。 可能是怕会勒坏她的肌肤,所以那条丝帕系得甚是松垮,就算女孩子只用单手相解,也是意外的轻巧容易。 丝帕上仅以鲜血上书两字。 等我! 只是后来那位火神殿下却并未再来,而绾绾也只当他因为梅山相阻之故继而是放弃了那二字的约定,但说不上是觉得失望了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绾绾近几日总也不甚开心。 她虽然害怕他的眼睛,可却也同样眷恋着他身上的温度与檀木香气。 所以是他吗?会是他吗? 如果真的是他,那她又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舍仙籍,入魔身,若就只是为了那“等我”二字的约定,旭凤简直太过疯狂! 绾绾犹犹豫豫,甚至有些不敢开口相问。 “你……你可知是哪位上神?” “火神旭凤!” ** “你堕魔之事震惊六界,当下确有不少人猜测是因我之故。我虽不惧流言,但你我毕竟兄弟一场,而此次梅山之劫应与魔界有关一事更是由我亲口告知于你。” 转着手中的琉璃杯盏,润玉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为登天帝之位步步为营。旭凤,你既是名正言顺的嫡子殿下,自然就为我最强有力的对手。即便你曾向我一再言明你无意帝位,但旭凤你毕竟是六界之中赫赫有名的战神,手握五方天将军权,于军中的威望更是有着其他人等难以匹及的高度。所谓功烈震主,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是为了让你与天界能彻底断绝关系适才故意引导你至此吗? 旭凤轻笑:“那又如何?也不是你按着我的头把我沉进忘川的啊。润玉,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从来怨不得旁人。再者说,所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而我现在既已然堕神成魔,那自然就不可能再接手天帝之位。我的诚意现在是摆在这里了,所以润玉,别忘记你当初在我面前的豪言壮语,你说你要改变这个腐朽的天界……我等着看呢。” “你的这张嘴啊,什么时候都饶不了人。”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那如何?喝一杯吗?今年的霜降之日你我都未曾相聚饮酒,实属遗憾。” “呵,酒逢知己千杯少,一杯怎能尽兴?况且,我还要多谢你饶过我母神一命。” 推杯换盏,有一滴酒渍顺着旭凤高扬的脖颈缓缓流过喉结,隐入他浅色的衣领。 “不过是遵守你我之约罢了。荼姚虽害我家破人亡,但毕竟于我还有养育之恩,何况我娘亲当初在你涅槃之时竟指示彦佑与鼠仙以玄晶冰凌偷袭于你,害你九死一生,所以今日我也代我娘亲同你说声抱歉。可旭凤,只有这件事,我只为这一件事而心怀愧疚。” “道歉我接受,这一杯敬你,也敬簌离上仙。” 直至一坛酒见了底,润玉又道:“有关水神灭道一事我也曾去问过你的母神,可却依旧毫无进展。六界之中唯独你与她能自由操纵琉璃净火,但事实上,你们二人却皆无可能是杀害水神的凶手。若就杀人动机而言,倒有一人值得怀疑,可若凭此人功力又断不可能接连杀害两位上神,于是这件案子查来查去,到现在竟成了个死循环。” 握于杯盏的大手猛然收紧,旭凤虽面色无异,但眼神却全然冰冷。 “你说的那人可是穗禾?” ** 翼渺洲 飞鸾宫 穗禾形同被软禁于此已是半月有余。 想当初在她被赶下族长之位后,她的活动就开始愈发的被隐雀限制了起来。穗禾身上虽有荼姚万年灵力的加持,但她毕竟人单势孤,根本不足以与润玉抗衡,又加之水神风神灭道之事尚有余热,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前段时日还有雀灵能为她专递些旭凤及天界的各类消息过来,可就在霜降后,雀灵竟是也全然不见其踪。除一日一换的那不甚熟悉的送饭女侍外,鸟族众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此处还有飞鸾宫,还有她穗禾的存在。 -- 第126页 饭菜皆被扫落于地,在一片狼藉的碎瓷片中,多日未见的雀灵哆哆嗦嗦的跪着,全然不顾她自己那脏了的裙摆和已是被硌出了鲜血的膝盖与手掌。 “穗……穗禾公主,请公主移步……移步议事殿。” “是隐雀叫你来请我的?”拿捏着架子,穗禾端坐,不肯挪动一步。 而愈发伏低了姿态,雀灵吓得浑身颤抖,言语之中满覆哭腔。 “回公主,非……非是隐雀长老,是火神殿下!” “表哥?!” ** 待穗禾重新整理好衣饰匆匆赶到鸟族议事殿时,只见除了那躺在大殿中央唇角含血的隐雀外,其余几位长老皆都是秉着不敢抬头一望的姿态朝前跪于地面。 而在高位处,一身黑衣高束马尾的男人斜倚扶手,正把玩着他掌心之中的一枚小小瓷杯。他那仅供众生瞻仰的侧颜精致俊朗又冷冽锐利,不过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弧度,便足以山崩地裂,掀起万千女子心脏处的一阵血雨腥风。 “表哥……”在见到旭凤的瞬间便就红了眼眶,穗禾委委屈屈的上前一步轻声唤道。 “看来人都到齐了啊。”凤眸之中的情绪依旧淡漠,男人不过随手一甩,那茶杯就落在了桌案上,连一滴水花都不曾溅出,“我觉得我们还需重新再认识一下。” “本座是现今六界四海中唯一的凤……是你们的王。” ** 璇玑宫 微微颔首,绾绾接过润玉所隔桌递过来的一杯清茶。 “我此番前来,一是祝贺陛下荣登大宝,二也是感恩陛下相助梅山之恩情。此次若不是天帝陛下明察,想来以魔界前魔尊的城府,我可能还会真以为此番的梅山之乱乃只不过是出自于梅山的结界之故。若那些妖魔鬼怪被放出,我梅山颜面无存倒是次要,但如就此违反了六界之约,导致生灵涂炭,我便真是万死不能谢罪。” “梅山君客气了。”润玉轻笑,“梅山君既如此聪慧懂礼,也当知此事居首功者应为现任魔尊旭凤,不知梅山君可曾前往魔界拜会过他?” 一提到那位原天界火神而现为魔界之主的男人,绾绾不由得身子一僵。说实话,她已有许久未曾见他了,一方面,她有些畏惧于他的那双眼睛,而另一方面…… “我曾送去了拜帖,但魔尊至今却未有给我回复,所以我不便贸然打扰。” 而正当润玉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在门口处传来了两声轻敲声响,原是邝露。 她奉着封书信走上前来,微微施礼:“陛下,来自梅山的传信,欲要转托梅山君。” 那上面不过短短两行。 君主亲启,魔尊旭凤硬闯炼狱司,诛杀一十六妖魔后扬长而去。 ** 魔界 禺疆殿 门口连个当值守卫也无,绾绾就这么犹如入无人之境般的站在了这等同于天界九霄云殿一般存在的禺疆殿前。黑色刻花的殿门半闭着,留有一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缝隙,而从这缝隙之中还能清楚的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 他们应当是在宴饮。 虽说旭凤硬闯梅山,私自斩杀妖魔是他理亏在先,但绾绾还是守着礼节,意图寻着个魔侍为她通秉一声。 可等了半天仍然不见一人。 “本座听着门口似是有只小兔儿徘徊。” 那声音醉人,宛若陈年佳酿。 与此同时,殿门大开。 圆台中央的魔女着轻纱曼舞,手腕脚腕上的铃铛随动作轻灵作响,而主位处,只穿有黑色劲装的男人大方的露着他性感的锁骨前胸,正眯着眼睛自斟自饮。他喉结覆着酒渍上下滑动,显出丝分过分的潇洒与不羁。 绾绾不禁有些局促了起来。 在这几近全为黑色的魔界,一身暖黄长裙的她异常扎眼。 而就在旭凤起身朝向女孩子走来的这短短几步中,乐师停了下来,舞女停了下来,大殿上瞬时一片安静。 “梅山君缘何不敢看我?” “魔尊说笑了,我来此处其实也不过就是想同魔尊要个说法罢了。” “说法?” 声音这么娇软,哪里是像讨说法该有的样子。 一面斜挑嘴角瞧着女孩子那为了避开他而微微偏过的脑袋,旭凤另还招了招手,示意原本在他身侧候着的侍女来此。 大手拿过侍女捧在托盘之上的酒杯,男人将之递到了绾绾面前:“此酒乃是桂花酿,味道清淡香甜,想来梅山君一路到我魔界也该是渴了,还请饮杯酒稍作歇息。” 绾绾没有说话,面上隐有抗拒之意。 “此酒就算是我敬梅山君的,待梅山君喝完,我自会对之前的事给梅山君一个交代。” 眨巴眨巴大眼睛,绾绾终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但直到一杯酒饮毕,绾绾也没能鼓起勇气对上旭凤的一双凤眸。 “你就这般对人不设防吗?男人递给你的酒就如此容易的喝下去了?” “魔尊乃是一界之首,又怎会……” “我是个男人。” 似乎就在等着绾绾主动将视线落在他脸上的这一刻,旭凤顺势凑近轻笑,对着她又道一遍:“我是个男人。” “……” “我下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一声,因为我听膈应周三的shen.he的,总是被卡,所以我想跳过明天,因此今天就一口气修了三章! -- 第127页 想着要不要在全部修文后再补两章番外,但现在还没想到要写什么。 第65章 以吻溺你 ——我是个男人。 ——我下药了。 女孩子小小的一只又身着淡雅明色,瞧起来愈发娇俏玲珑楚楚动人。她暖黄柔纱的长裙自然而然的垂坠,且由于抱着她的旭凤正大步迈开的动作,绾绾裙上掺着点点晶亮的布料同他那在墨黑中隐约泛银的锦缎衣摆交互颤震,抖落着片片流光色彩。 华服美颜,二者相衬,一眼瞧去甚是惊艳绝伦。 他睁开双眸后果然更可怕了些,凤目隐欲,全然不似那日睡在梧桐树下时一般矜贵无害。 绾绾想,也难怪近些天来梅山中人的窃窃私语十有八**九都是关于了旭凤。男人们羡他妒他天潢贵胄名声赫赫,如今即便是堕神成魔也尽揽一界大权,地位超卓,为王为尊。而姑娘们则似乎就显得更为直白,光是围绕着他冠绝六界天理难容的如玉俊颜与挺拔身姿便就能喋喋不休个大半时辰。有时难得说些其他八卦,可也总会因为着被人有意无意所提及的那“旭凤”两字而激起女孩们此起彼伏的惊叹誉赞,笑声吟吟。 绾绾虽惯不会以貌取人,但奈何旭凤自上至下的确是得天独厚赏心悦目,更不用提她本就还对他存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与愧疚。绾绾见过旭凤披就金甲时神清骨秀正气凌然的模样。而现在,他一身黑袍偶有点金缀银,纵然并无多少瑰丽色彩,可却张狂浓烈,冶艳迷离。 他是英气的,也是恣意和放纵的。他是骄傲的,也是矛盾与叛逆的。 他天生危险,若不是多年来铁了心的要当君子,以他之皮囊色相,颠倒众生不过易如反掌。 “尊上万安。” 当值的魔女很有分寸的控制着她自己视线的角度。在旭凤距离她还有十步之遥时便就恭恭敬敬的俯身行了个礼,然后以双手为着他们这魔界之中身份最为显贵的君主推开了他寝殿厚重的大门。 和禺疆殿上的众目睽睽不同,此处是只属于旭凤的私人空间,纱幔、书桌、软床……其中处处浮动沾染着的皆是属他猛烈霸道的一股气息。 绾绾不禁有些瑟缩害怕。 方才,就在她整个身体被打横抱起的那短短一瞬间,绾绾只觉眼前阵阵晕眩,然后不由自主的便顺从着她自己趋利避害的本能而靠向了旭凤的胸膛。 和此时正占据着主动地位的男人大不相同,绾绾呼吸急促心跳雷动,全然不得反抗,也几近不能思考。 她彻底瘫软在了他的怀抱之中,完全任由他肆意妄为,搓圆揉扁。 待后背刚一挨上软床,绾绾立刻意图蜷起身子。但因手脚无力,她最终也只不过是在旭凤含笑的注视下弄皱了他塌上原本铺就平整的黑色绸缎。 “乱成这样了。”男人修长的手指如蛇似的自绾绾精致的下颌游走至水润娇唇,停留片刻后又轻轻点了点那处的柔软。他藏着七分放浪的双眸微眯,饶有兴致的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在这一方之地做了什么荒唐事儿呢。” “绾绾,你怕我吗?” “在床上,我允许你怕我。” 绾绾闻言,神情猛然一怔,她根本就无法形容她此刻内心的矛盾之感。因为这本应该叫女孩子羞涩,令她无地自容的暧昧言词,却是使得她自脚趾处便就窜起了一道隐秘的欢愉。这股欢愉如同本能般沿着小腿游荡至脊骨,然后又蔓延了她的全身各处。 绾绾只觉手脚更软了几分,她几乎要化在旭凤口中。 “别想咬破舌尖!” 察觉到姑娘家的动作,男人眼疾手快的捏住了绾绾面颊的两侧。他力度不重,甚至可说是藏住了他的十分温柔。但依旧不容抗拒,他将她挤得朱唇轻启,隐约可见贝齿香舌。 旭凤单膝半跪在床沿,只余一手支撑,俯身而去。 “在我面前,不许受伤,不许流血,不许在除了床上以外的地方哭。” “你若就此三不许而顶撞我,我便‘顶撞’你,或许你想试试被我吻到喘不过气吗?” 望进男人勾魂摄魄的凤眼,绾绾是点头也不对,摇头也不对。 他凑得极近,带来一阵浓重酒气,但女孩子却知他此刻仍旧无比清醒,他的话也并非是胡言乱语。 因为他比陈酿还要烈得霸道,只能他醉酒,而不能酒醉他。 “绾绾,你有没有溺过水?在你我双唇相贴的时候,我就是水,包围着你,无处不在,吞噬你所有的空气,消磨你仅存的意志,然后等你几近昏厥,便又会求着我渡你。” “绾绾,我想让你为我也疯一疯。” ** ——公主小心! ——你抓着我干嘛呀?你喜欢我啊? ——公主是千金之躯,暮辞不敢有非分之想。 ——那若是我这个做公主的对你有非分之想那又当如何? “还记得这里吗?这是青天洞……是我第一次主动亲吻你的地方。暮辞,之前一直都是我不停的跟在你后面,追着你跑。所以我就总想着,待有一天风水轮转,我也定是要你像我对你那般的对我。别忘了,你欠着的可是我的一颗真心啊。只是暮辞,这么长时间,你到底去哪儿了?” 呆呆的坐在洞口,鎏英喃喃自语。 近日,因旭凤荣登魔尊之位,所以为了显示他们卞城王府的拥护之意以及拉近新任魔尊与卞城王府的关系,所以鎏英在这段时间内是自告奋勇的以着特使身份为旭凤东南西北四处奔波,敲打了不少那些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小城主。 -- 第128页 这才结束了任务回到魔界都城,只是当她请见旭凤,欲要向其禀报她这一路以来的巡视成果之时,却被魔侍告知尊上正在午休,任何人等一律不见。鎏英虽心中奇怪,但到底还是守着君臣之礼先行告退离开。 这人就是怕闲下来,因为只要一闲下来,那思绪肯定就会乱了套。 鎏英想念暮辞,很想很想,她脑中所浮现的皆是她与他的甜蜜过往。 自暮辞于凡间不告而别后,鎏英就再未见过他一面。她也想过他是不是又上了九重天,并为此向旭凤问询,但结果仍旧令她失望。鎏英不担心旭凤会依着他曾说的那般杀了暮辞,因为若是他做了,他必定会大方承认。 所以……你到底在哪儿呢? 鎏英微微红了眼眶。 “你放心,无论多久我都等,暮辞,我等着你来娶我。” ** “见过卞城公主。” 对着向她行礼问好的魔侍点了点头。随后,鎏英的目光是越过了她而直直的瞧向了那处一身黑衣的穗禾。 “穗禾公主?公主倒是我们魔界的稀客了。就是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穗禾端着礼节,颔首示意:“贵干谈不上,毕竟如今的鸟族已尽数归于尊上。我既为尊上钦点的鸟族族长,所以自然也就属魔族中人,来魔界侍奉尊上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 “穗禾听闻鎏英公主近来行特使之权为尊上巡视魔界二十八州郡,可谓劳苦功高。尊上特赐了穗禾原固城王府居身。待穗禾将一切打点妥当,必是要宴请鎏英公主,以谢公主对尊上的拥护之情。所以到时,也还请鎏英公主莫要推辞穗禾的酒宴才是。” 鎏英对穗禾没什么特别的好恶印象,毕竟她们二者之前接触甚少。但此刻听她言词中那已是将她自己划为旭凤之人的做作神情和招摇姿态,鎏英不禁心中一哂。但面上丝毫不显,她礼貌的应了声嗯,然后抬腿欲走。 可就当穗禾与鎏英擦肩而过之时,鎏英的心脏位置竟突兀的猛烈缩紧了下。利落的马尾在空中划过半圆,鎏英不由得回身望去。她盯着穗禾款款离开的背影,眼神莫名。 ** “启禀尊上,梅山君已安然离开魔界。” 背对着那跪于他身后的女侍,旭凤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随意转着掌中酒坛,男人唇角微勾。 “梅山……” 同方才一般,那日在梅山外的梧桐树下其实也就只有绾绾一人睡得香甜而已,他自始至终都全然清醒。当女孩子依靠上他的肩膀,说他应该是她曾经拥有过的温暖时,天知道旭凤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他自己那几近欲要颤抖的身体。然后即便被丝帕遮着,但旭凤仍是痴痴的看了她两个时辰。 也就是在那天,旭凤察觉到绾绾虽身为梅山君,可却似乎并无灵力。 于是他闯入结界,诛妖弑魔。其意自然是要逼绾绾来此,而另外也是欲以他之武力一举威慑鬼界。 结果正如旭凤所料,一旦绾绾失了意识,那支玉琼笛便就灵力更胜。此消彼长,仿佛女孩子是与它同分了它的部分力量一般。 “绾绾,你的梅山可不是个干净的地方,还需要好好整顿一番才是啊。” 男人潇洒仰头饮尽坛中烈酒,自言自语道。 ** 梅山 炼狱司 旭凤直接略过了第一与第二,自第三炼狱开始,绾绾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他当时恍若入无人之境似的那副倨傲又叛逆的模样。他仿佛不过就是个来此参观的游客般闲庭信步挑挑拣拣,全然依着心情,这一层杀一个,那一层宰一双。 如蝶翅样的睫毛轻颤,绾绾抬手,她淡粉的指尖轻轻触及摩挲牢狱石壁上所留下的一道长长剑痕。即便这石壁乃是由六界之中最为坚硬的黑金曜石所制,但那剑痕却依旧深嵌它半寸有余,因此不难想象旭凤的力量之强,灵力之胜。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明明自开始时便一副欲要强取豪夺的霸道姿态,可在绾绾意识昏沉之际,他却又温柔得判若两人。 他只是珍重的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祝了一句好梦。 他什么都没对她做。 绾绾不禁有些迷茫无措,因为她原应该是怨他的,毕竟他对她使了药,可由于旭凤那番的怜惜爱意,她却又偏生了丝丝欢喜。 她怎么了? 可能就像是旭凤说的那样,她快为他疯了吧。 “受伤的人都如何了?” “回君主,魔尊下手还有轻重,受伤的几个并无大碍。” 就在岁引话音刚落之际,又有侍女上前。她先与绾绾见礼,后稍稍凑至岁引耳边嘀咕了几句。 而岁引听着,渐渐蹙眉。 “君主,魔尊在外请见。” 绾绾本欲离开的脚步顿时停滞。 “……不见。” “可魔尊……魔尊他说他是来请罪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改动较大,修了大部分对话,也多添了些对手戏。 魔尊真心浪得飞起! 第66章 心有歹意 绾绾虽身为梅山君,但她对于梅山的历史却知之甚少。因为女孩子本就为临危受命,如果不是因为玉琼飞鸾绾凤笛与她存有着一种特殊的联系,其实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梅山君。 -- 第129页 它不过是个名称,是一个用来稳定与威慑梅山上下的工具,更是个足以安抚六界之约与六界协定的必要存在。 梅山在数十万年前时本为一座葱郁孤山,后由于古神与玉琼笛灵之故是才逐渐演变成了现今六界之一的鬼界。而依照古神与玉琼笛灵的约定,笛灵舍下身形,以灵识化气于此处镇守万载有余。可就在三千年前,玉琼笛灵不知因何缘故竟由心障入魔,自毁灵识。而在其的灵识完全消散前,玉琼笛灵只来得及是点化了那藏于它笛身之中的一段最为纯净的笛音——也就是绾绾。 其余五界尚都不可一日无主,更何况还是本就处境特殊的梅山了。如若知晓真正的梅山君已然魂归混元,那么按照梅山这拨面和心不和之人的一股作劲儿和小九九,梅山不率先自乱了阵脚才怪。因此也是迫于情势压力,懵懵懂懂的绾绾便就在岁引的引导之下坐上了那梅山君主的位置。 可这位置也并非是简简单单就能坐得稳妥的。三百年前,穷奇蛊惑炼狱众妖魔助他冲出御魂鼎之禁锢。而绾绾为保梅山安宁,也欲借势立威。却没想到女孩子在以血灵封印穷奇之时竟被他魔气反噬,于是在那原本装饰在玉琼笛穗子处的白玉瓶的保护之下,绾绾阴差阳错坠落凡间,就此音讯全无。 失了记忆,柔弱的姑娘于人界怡然自得,唯留下岁引为梅山焦头烂额。 由于玉琼笛灵在归于混元前已经心障入魔,而绾绾既是其中最为纯净的一段笛音,那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了制约玉笛魔性之力的最佳人选,但玉琼笛却寻不到她的丝毫气息。 两百多年间,玉笛魔气这时减那时增,再加上穷奇于出逃时更有冲撞,因此梅山结界也随之动荡不安。而绾绾这番的突然回归使得玉琼笛部分力量汇于她身,两方拉扯间,灵力与魔气摇摆剧烈,虽不过片刻就消,但结界却还是被暂时破开了一道小口,是才有了之后旭凤所参与的镇压梅山一役。 如果按就仙神妖魔等类之寿,绾绾至今仍还尚算年幼。可她即便经验缺乏,却也是难得冰雪聪明七窍玲珑之辈。 后知后觉的,姑娘家隐约能猜测到旭凤他先前所为的深意。 他在试探她,或者说他是在试探梅山。 “我知道魔尊对梅山并非存有歹心。毕竟以魔尊之能,您若想要吞并梅山简直轻而易举,况且若说之前魔界还有……”面对着眼前一身黑衣洒脱不羁的旭凤,绾绾紧张得是睫毛不断轻颤。话留有三分余地,女孩子杏眼稍抬,略是小心翼翼的对上了那一双正专注于她的含笑凤眸。 奇怪,简直太奇怪了。硬闯梅山,擅诛妖魔,酒中下药,轻薄少女,这些明明都应是旭凤的不对,可绾绾不知为何竟是比他还更显心虚慌乱。 她怕是真的疯了。 而闻听此言,旭凤则只是挑了剑眉,补充着接道:“之前的魔界尚还有天界能与之制衡。但如今天界主宰乃是我旭凤的兄长,而兄长又惯来放纵于我。所以我如真想并吞梅山,也自然毫无顾忌,是不是?” 藏在袖中的小手微微收紧,绾绾只觉有些尴尬。探出一点点舌尖,姑娘家润了润娇唇,随后回言:“我非是有意要编排魔尊与天帝。” “其实无妨,你说得本也没错。”旭凤轻笑,他负手上前几步。弯腰俯身,男人的两半薄唇贴至绾绾耳畔,故意压着气声道,“不过我虽对梅山兴致平平,可梅山里有一人却是勾起了我心中歹意。只因那人手软、腰细,便就连身上之香都惑得我茶饭不思,辗转反侧。” “你干什么?!” 被旭凤突然捉住了小手,又叫他暧昧揉捏,绾绾不禁一声惊呼。可正在慌乱之际,她却又对上了男人那满含纵容宠溺的一对凝星凤眸。 柔荑被他大手覆住,温柔的按在了那坚实的胸膛前,绾绾听闻旭凤小声道。 “人来了,动手。” 女孩子愣住,不知所措。 “绾绾,无须顾忌。你的场子,我给你撑。” ** 送茶而来的侍婢脚步轻快,可待其刚刚踏上殿前石阶之时,她直觉前方传来一阵夹杂着些许魔气的汹涌灵力。然后只听得猛烈的一声响,那冠绝六界勇猛无双的魔尊居然以着后背撞开了两扇殿门。 他伸手扶在其中一侧门框,似乎是只能依靠于它才勉强支撑住了身体。 男人咳嗽几下,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果真人不可貌相,未曾想梅山君看起来柔柔弱弱,功力竟如此深厚。” “旭凤受教了。” ** 魔界 固城王府 ——尊上已将这王府赠予了我,你们可要给我好好拾掇一番,便就连边边角角也都不得有所遗漏之处,听明白了吗? ——奴婢们明白了。 ——下去吧。 随手理了理微皱的袖口,穗禾似乎是相当适应于她的新任身份。 以固城王府主人的姿态巡视着整座宅邸,她跟随愈发清晰的声音,最终是将脚步停留在了那长长走廊中最为深处的一扇雕花大门前。不过抬手随意一挥,门上所布阵法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好吃,嘿嘿,要不要?要不要?!” “嘿嘿!” “给你呀,给你呀!哈哈,不给你吃,就不给你吃!” “嘿嘿!” 一胖一瘦的两个傻子? -- 第130页 见分别坐于矮桌旁的二人面容粗鄙,神色行为皆有异常人,穗禾是毫不掩饰她自己的嫌恶之心。穗禾本就不是个多温柔的脾气,更何况她是万万不能容忍在旭凤赐予给她的府邸中还留有这等倒人胃口之徒。 无声的偏头冷哼,女子自视清高,怕会弄脏了自己的手,所以在睨了二人一眼后,穗禾随即便就想开口唤来魔侍将这两个傻子弄出她的地方,然后将此处里里外外的都清扫个干净。 可没想到其中胖的那个不知死活,见色起意。竟在发现她后随手扔下了香蕉,继而不仅仅是在嘴里面不停轻佻的唤着小仙子小仙子什么的,居然还试图用他肥硕的身躯生扑过来,欲要抱穗禾入怀。 而穗禾心狠,当即便抬腿将他近似屈辱一般的踩在了脚下,可反观他呢?除了是在一开始难受的哼唧了几声外,他竟然还又面露痴痴笑容的将他那沾满了污渍的肥手抓上了穗禾的裙摆。隔着布料,那手沿着穗禾的小腿不住向上抚摸,叫穗禾忍不住泛起阵阵恶心。 她的身子也就只有旭凤有资格碰!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这般轻薄于她?! “把你的脏手给我移开!” “嘿嘿,小仙子,是父王让你来跟我玩亲亲的吗?” “你找死!” 然而就在穗禾欲要一掌结果了他性命之时,却被人突兀握住了手腕。 “卞城公主?” 鎏英朝她点了点头:“穗禾公主初入魔界,我本是想来看看公主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自旭凤承位魔尊以来,鎏英显然是其麾下的一员猛将。更何况为了稳固旭凤之地位,鎏英可谓劳苦功高。所以碍于人情世故,穗禾自然也不愿与她明着交恶。有些不自在的整理了一番她的面部表情,穗禾一脚踢开那碍眼的好似癞*□□一样的恶心东西,然后僵硬的笑道:“卞城公主有心了,只是这……” “穗禾公主有所不知,他们二人乃是焱城王之子,是由于固城王给他们喂了失心疯的药,是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之用,其实不过就是固城王要挟焱城王旧部的筹码罢了,这一生算是成也身世败也身世,当真凄惨。后尊上继承大统,虽也有人同尊上提及此事,但尊上日理万机贵人事忙,怕是未曾将其放在心上。所以一拖再拖的,也就维持了原样。” “竟是如此,穗禾多谢卞城公主解惑。” “公主客气了。如今穗禾公主被尊上赐了固城王府居身,那自然就是这里的新主人。可说是主人,却也难免还要分出个尊卑贵贱来。公主莫要忘了,魔界之中地位最为显赫之人唯有尊上。炽狩、泫狩他们二人既是前魔尊之子,那么能决定他们生死存亡的也就只有尊上一人。若是穗禾公主此时杀了他们以泄私愤,魔界人多口杂,难免传到尊上的耳朵里就会变了味道。” 鎏英神色冷淡,她眼尾微挑,瞥向穗禾。 “公主,尊上如今不比从前,所以公主的一言一行都还需更谨慎小心点儿才好。” ** 旭凤因身份之故在很多事情上不便出头,因此在现今的魔界当中也就只有鎏英是为牵制穗禾的最佳人选。而方才借由泫狩、炽狩一事明着敲打了穗禾一番的鎏英……她不禁想起她那每每见到穗禾之时便抑制不住的异样心悸。思及此,鎏英微蹙眉头,不由得暂停了她正欲回府的脚步。 “公主?” 沉目偏头,鎏英对跟随在她身后的陪侍道:“去给洞庭府君送个信儿,就说卞城公主鎏英欲请他同上九重天。” ** 伴着瓶瓶罐罐嗑来嗑去的擦碰声响,绾绾无声垂泪。她手下慌张,甚至是连个小小的药丸都捏不稳当。 最后还是旭凤握住了她不停颤抖的柔荑,为她抹去泪痕。 “别哭,这内伤要不了我的命,你一哭才真是要命呢。” “对不起,对不起!” “无需道歉,本就是我自导自演。” “疼吗?” “不疼。” “你笨死了,你该说疼的!” “那……我疼。绾绾,你可以给我抱抱吗?只要抱着你,我便就能少疼些。” 仿佛是在之前就已经演练过了成百上千遍似的,绾绾几乎是出自于本能一般的靠近了旭凤半敞的胸膛。她跪坐着,然后是将她一张巴掌大的俏脸儿主动贴上了男人的心脏位置。 当娇柔与刚硬相触的瞬间,女孩子只听得自她头顶上方传来了旭凤的一声如是松了口气般的满足轻叹。 在他身上,她闻到了一种令她心安又熟悉的檀木香气与阳光味道。 绾绾喜欢这个味道。 情不自禁的随着旭凤胸口的起伏节奏而软了杨柳细腰,绾绾好似没骨头般的依附在男人身前。她眼睫微垂,不过顺势一瞥,便就瞧见她此刻所枕靠着的地方……旭凤黑绸金边的衣衫稍显凌乱,两片领襟交祍之处松松垮垮,半遮半掩着他那里的一道陈年旧疤。 收紧了环在旭凤腰间的玉臂,绾绾轻声言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旭凤轻笑,他边应着,边亲了亲女孩子的发顶。 “我听别人说过,你曾有一位心上人。你很喜欢很喜欢她,甚至为了她不惜违背天规,私入轮回……那个姑娘,是我吗?” “旭凤,我想听你亲口说,你爱我。” -- 第131页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几乎就是推翻后重写的,解释了一下关于梅山和玉琼笛,以及梅山君和绾绾的关系呀什么的。因为我发现我以前确是存在失误,很懂东西都没有解释清楚,这下重新整合了逻辑,应该就更好理解了。 魔尊继续浪起来呀,绾绾以身饲魔,当可称得上六界之瑰宝,道德之奇葩。 第67章 恢复记忆 大手紧紧的扣在女子雕花绣榻的一侧,隔着被笼起在床沿边的两层月白轻纱,那处鸳鸯交颈的纹饰硌得旭凤的掌心是又疼又麻。男人使得力气极大,指腹尖泛红又泛白,连同着手背和他半抬起的小臂之上也都道道青筋凸显。 胸前衣襟半遮半敞,腰间袍带凌乱欲坠,但他依旧是清高的,是咄咄逼人的,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在这世间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曾都企望着便就只是成为旭凤额前的一缕碎发也好。如此,即使不过偶尔,但他们依旧是能够为轻滑过他那仿佛雕刻般的挺直鼻梁与宛若凤翎似的潋滟双眸而心满意足,沾沾自喜。因为他们将会是旭凤的一部分,将与他同享这无边雍容和无尽春色。可于现实间,他们绝大多数的人都需在旭凤面前伏跪做低,他们要自下往上的去仰视着他。他们极尽卑微虔诚,但却仍激不起旭凤胸膛内甚至是目中的丝毫波澜。 除一人之外。 此时此刻,她虽是跪着的,可她令他心潮澎湃,令他目眩神迷。 “绾绾……”旭凤沙哑着嗓音轻唤道。 男人的翦翦凤眸如映星河,牢牢锁在女子面上。他游弋着目光,未想错过她浑身一点一处的娉婷风情。 绾绾那浅粉勾着银丝的衣衫还穿得整整齐齐,衬得姑娘家玉骨姗姗,也勾勒得她跪坐的身姿婀娜袅袅。女子的裙摆绽开于地,宛若一朵娇艳水莲。只有那双微微探出了浅色锦绣的鞋尖上,仍免不了沾了凡尘俗世的颗粒尘埃。 她面染飞霞,似乎有些呼吸不畅。 “绾绾,别弄了。” “你不欢喜我这样?”娇弱的姑娘抬起头去瞧他。 而平复着气息,旭凤面露怜爱:“我欢喜,只是……别勉强。” 绾绾朝他粲然一笑,复又垂下了脑袋。她微凉的发丝若水般的顺着她肩膀的弧度下滑,扫过旭凤的大腿,为他带起一阵痒意。 良久,旭凤的呼吸愈加急促。 然后便有着某种矜持而克制的东西汹涌迸发,那是什么呢? 是他一腔满涨的爱意和欢愉呀。 “咳咳!”绾绾被呛了个正着。她小手覆住胸口,忍不住颤了娇躯。 “吐出来!绾绾,吐出来!”旭凤甚至都来不及缓一缓,连忙是起身将姑娘家搂入怀抱。 但绾绾却喉间一动。 “我聪明吧,稍稍学了就会啦。”羞涩的捏住旭凤的一角衣袂,绾绾赖在他炽热的胸膛前,还不忘笑意吟吟的朝他邀功,“你不夸夸我吗?” 将姑娘家浸了薄汗的碎发拨至而后,旭凤在满足的同时又觉好笑:“你就不怕我是骗色的?” 闻言,绾绾还真就歪头想了想。手指点上男人微红含情的眼尾。她声音哑哑,像是块入口即化的软糖,粘黏着舌尖与贝齿,缠缠绵绵又甜甜腻腻。 “若说魔尊骗色,那倒还真不知是谁占了便宜,谁又吃了亏呢。” “小坏蛋!” 一把将绾绾自地上打横抱起,旭凤退了两步,直接朝后仰去。 二人在绣床间滚作一团。 旭凤一手轻分罗衫,另一手则挥了衣袖。 霎时,两侧的月白纱幔翩然散落。 “既是小坏蛋,就该好好受罚。” ** 璇玑宫 七政殿 “你们可知当年那穗禾能够坐上鸟族首领的位置,我也是在其中出了一份力的呢。” 将面前置着的清茶一饮而尽,彦佑轻佻的对着侍奉在润玉旁的邝露抛了个媚眼,惹来已然熟知他本性的邝露无奈摇头。 “此话怎讲?”鎏英问询。 “陛下应该还记得我那时是因何缘由被贬下界的吧。” 润玉颔首,毫不客气的回道:“无耻苟合,祸乱天闱。” 彦佑不禁笑得嘲讽:“是穗禾故意害我。” “害你?” “呵,当年我与一名唤祁珧的仙子衣衫不整,睡在庭院,被穗禾领着的天后当场撞破。那时我急于解释,却因祁珧仙子的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幡然明了。在事情发生前,我本与穗禾身处一处,但待我意识清醒后却又……其实一切的由来都是源于那祁珧仙子曾在酒宴之上与先天帝眉目传情。天后心中不喜,而穗禾又洞悉了她之想法,便借机除了祁珧仙子。至此,穗禾既讨了天后的欢心,自然也就慢慢坐上了那鸟族首领的位置。” “所以公主,你若说穗禾心思深沉手段毒辣,我彦佑第一个便要点头称善。” ** 之前的旭凤,他也曾风光霁月的游离人世之息。而如今,只消一片心上之人的凝脂玉肤便足以使得他在这无边的凡尘烟火中重聚。 他披着黑色的里衣,就像个凡人一般的亲手为绾绾整理着床榻。 换下那被汗湿的锦缎,铺平那被弄皱的薄被,旭凤将在对面宽大木椅上缩着的绾绾重新抱回绣床。她一张精致的小脸儿仍泛层层红晕,一对鸦羽似的睫毛颤颤巍巍了半天,可那双水润杏眸却还是怎么都睁不开。 -- 第132页 “好累啊,旭凤。”女孩子娇娇道。 “我知道,好好睡一觉吧。” 随着男人的薄唇吻在眉间,绾绾哼唧了几声,沉入梦乡。 ** 就在岁引弯曲着手指欲要敲上自家君主房门的刹那,突如其来的,她的身体动不了且竟连话也说不出。仿若一棵年岁已久的生根古树似的,岁引僵硬着身躯只能是用眼珠直勾勾的盯住了那立于在她面前的封闭房门之上所装饰镂刻的精巧雕花。 直至片刻过后,它们被一席满绣着火焰暗纹的黑衣所代替。 是旭凤! “把嘴闭上,不许吵闹,绾绾睡着了。” 在意识到这句并非是真实出自于旭凤之口的言语乃是由他灼热的火灵入侵到她脑海所致,压根儿就不知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中招的岁引霎时间就白了脸色。便连呼吸都情不自禁的略显急促了起来,因为现在这个境况,只要旭凤想,他便就可以在瞬间搅碎她的灵识! 眨了眨浑身上下那唯是自由的眼睛以示明白。然后就在旭凤同她擦肩而过之时,岁引只见他勾着金边的黑缎袖口翻飞了一下。随即,被解了禁锢的岁引非但未是能松下一口气,反而基于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而倒退了一大步。 在这几乎是如同排山倒海般奔来的气势威胁之下,岁引浑身发抖,低头恭顺。对着旭凤无声行了一礼。 同绾绾的寝殿分别立于走廊东西两方尽头的便就是她的书房。 “魔……魔尊……” 眼睁睁的看着旭凤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坐上了主位,岁引轻唤一声,但到底是没敢再说些什么。这么多年来,岁引虽是未曾离开梅山结界一步,但由于她乃为梅山之巅那株常开不败的梅树化形而来,所以凭借着飞落至天南海北的片片花瓣,她仍可以捕捉到外界的诸多信息,其中便就包括着旭凤。 旭凤其人,自他承袭魔尊之位后便就开始大杀四方。为了尽快统一魔界各个部落,男人一改其往日在天界时为神的做派,无论什么行动,皆属粗暴狠厉。 服,那便就老老实实的拥着他顺着他!不服,那就干脆以武力镇压到服为止! 没有了任何能够束缚他,叫他需要前瞻后顾的忧虑,旭凤身为一界之主,简直可谓是称王称霸无法无天。且还由于他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魔界上下各路魔女妖女几乎是挤破了脑门的欲要进他的禺疆宫,只求有机会能同他春风一度。 而现在,就是他……他旭凤竟然从绾绾的房间中走了出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加上那一句十分暧昧的绾绾睡着了之言……岁引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禁握拳收紧,甚至就连指甲都要嵌进了肉里。 “怎么?觉得引狼入室了?”微微斜倚靠在桌沿,旭凤随手研起了墨。 而闻听此话的岁引不禁神色一怔,随后便似掩饰一般的更加垂低了脑袋,以求遮藏住她那一脸的讶异。 “奴婢不知魔尊此话何意。” “呵!”旭凤冷笑一声,似雕刻般的俊颜依旧冷淡漠然。他没有看向岁引,只是以略微沙哑的嗓音又道,“不知何意?你一个小小的梅树精,胆子倒是大的很。不过看在你对绾绾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本座可以给你一个利用本座的机会。 “奴婢惶恐!” “拿上笔和纸,绘出梅山各处的地形与布防。” “这不可能!请您莫要为难奴婢!” “等价交换的道理你不懂?” “事关梅山布防,若是魔尊您得了地图……” 一声冷哼打断了岁引之言,旭凤嗤笑于她的天真蠢钝。 “本座原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曾想你也只不过就是歪打正着才求到了我这儿啊。” 男人目光戏谑。 “怎么?你是觉得没有了那张地图,本座就吞不下一个梅山了是吗?” ** 待绾绾一觉睡醒,外面天色已黑,而她的房间未曾点灯。 他竟是走了吗? 拥着锦被靠坐在床头,绾绾轻轻咬了娇唇,忍不住内心苦涩。 她将身子给了他……为他,与他做了这世间上最为亲密之事。方才,他明明也还曾那么温柔的哄着她入眠,甚至就在女孩子即将沉溺进那些色彩斑斓的梦境之际,仍尚存有一丝清醒的她都还在想象等她睁开眼后,面对着旭凤那一双含笑的凤眸,她一定会满是幸福的扑进他的怀抱,然后亲亲他,再抱抱他。 可如今呢?她只余下了她身侧这一方冰冰冷冷的床榻和与之同样冰冷的偌大寝殿罢了。 慢慢摸索着走至窗边,绾绾原是想借月光去寻些点灯照明的蜡烛,可就在她推开木窗的那一霎时,绾绾本就大大的杏眸更是瞪得同猫儿一般滚圆滚圆。忍不住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女孩子简直已经被她眼前所映出的景色美到失去了言语。 那漂浮在半空中的一盏盏红色的凤凰灯几乎是可同星河媲美,与月晕争辉。 随着又一盏花灯缓缓升起,绾绾在低头朝下方寻去之时,正巧对上了男人的一双藏情凤眸。然后就在她的目光灼灼之中,他突兀化为道道黑烟。 “喜欢吗?” 黑烟自面前重聚,旭凤单膝半跪于窗沿,掌心上所托的依旧是一盏凤凰花灯。他边说着,边以指尖处所窜起的一道火灵点燃了灯中红烛。 被光映着,绾绾的一张小脸儿红彤彤朦胧胧,美艳绝伦。 -- 第133页 压不下嘴角边上翘的弧度,女孩子点了点头,用又柔又软的嗓音轻声言道:“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方才分明还想着,若是见了旭凤,她必是要扑到他怀中去的。可惜,绾绾低估了他也高估了自己。男人风光霁月,虽是不妖不荡,但却也又欲又撩。他们二人相隔不过短短的距离,他之气息檀香全然笼于此方寸之间。 简直都似乎是要化在了旭凤那几近凝出实质的温柔凤眸里面,绾绾哪儿还生得出丝毫勇气。别说是扑进他的怀抱了,此时此刻,她连手脚都软上三分。 “你偏过脑袋去,不许瞧着我了。” 旭凤笑道:“为何?” “我才睡醒,披头散发的,想来定然不好看。” “你是世间绝色,无人能攀。” “你惯会说甜言蜜语哄人!” “呵,虽说的确万物不及,但还有一样东西,它足以配得上你。” ** 抚着发间别入的金色凤钗,绾绾对镜询道:“这是你早就准备好的?” 双手搭在女子香肩,旭凤俯身,亲了亲她停在金钗上的淡粉指尖:“此乃我寰谛凤翎,天下地下,唯有一支。如今予你,不过是物归原主。” “寰谛凤翎?”绾绾喃喃自语。 女孩子甜柔的话音刚落,便见有点点金光自凤翎中飞出,全数没入绾绾额前。 霎时,姑娘家神情痛苦。 “绾绾!绾绾!” 而正当旭凤由于着绾绾而慌乱无措之际,有滚烫的泪滴坠在了他的手背。 慢慢拉开男人腕间所搭着的黑色衣袖,他小臂上那因为堕魔而被忘川河水之中的恶鬼怨灵们所啃噬出的伤疤一点一点的暴露至眼前。 “合卺逢桂月,芳菲还丽华。鸾生锁竹叶,凤翎合娇花。”① 绾绾哭得直颤,她小心的碰了碰那伤痕,又吻了吻。 “一遇两生欢,与子……与子归宜家。” “旭凤,你可是神啊!” “你是神啊,旭凤!”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民国婚书 又几乎是推翻重写的一章。 今日特殊,祝安好,祝顺遂,敬畏生命。 第68章 万世情劫 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那些缠绵悱恻和缱绻绸缪皆数裹成了回忆,烫入心脏。她真切又明晰的直面他热烈、疯狂又暗自压抑着半阙歇斯底里和渴求无望的三魂七魄。 旭凤他以实际教会了她何为深情不渝,生死契阔,也教会了她什么是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旭凤!旭凤!”拼命搂紧了他,绾绾往着男人的颈窝间扎去。她哭哑了嗓音,声声唤着旭凤姓名。 绾绾是恨她自己的。 “我不怨你,绾绾,你也不要怨……我会心疼,旭凤会心疼的。”从未想过寰谛凤翎为他所留下的那些片片光羽会是绾绾对他的记忆。旭凤笑着,眼尾同样亦红着。他放任姑娘家的泪水滴落至他颈侧、胸膛,自内往外的沾湿了他墨色的衣襟。 旭凤虽曾说过不要绾绾哭,但男人却知道,现在的绾绾太需要去痛快淋漓的宣泄一场。 而待她止住泪后,他们会继续相拥,接吻,巫山云雨,以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去切身感受着彼此那满腔沸腾又深不见底的爱意。 “绾绾,和我这个堕了魔的人一起……应这万世情劫吧。” ** ——公主若要问灭灵箭的话,当年那支箭可谓是几经转手。一开始,我本奉干娘之命寻找机会刺杀旭凤,正巧是在熠王宫外碰上了你的那位情哥哥。我趁着他顶伤奔走之际,自他手中偷走了箭。但因为那时的我觉得干娘为报仇已经走火入魔,她非要将荼姚之过强加于旭凤身上的做法实属不公。我下不了手,可却又不敢忤逆了干娘的意思。所以就将灭灵箭用一根发丝悬在了旭凤的头顶,打算叫他听天由命。 ——后来那支灭灵箭可是被天帝陛下带回了璇玑宫? ——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旭凤不死,干娘她就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就设计引着陛下发现并带走了灭灵箭。终归干娘还是对陛下的身份有所顾忌,因此这灭灵箭的事儿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至于暮辞,我不过就见过他两面,一次是在熠王宫外,一次就是在洞庭湖。 ——多谢彦佑君解惑,鎏英这厢感激涕零。 ——无需如此客气,美人儿相问,我彦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就连天帝和魔尊的位置都换了人坐,怎么公主你还没找到暮辞的行踪啊? ——虽然希望是我多想了,可最近不知怎么的,我一见穗禾,心里面就发慌发堵,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暮辞。如今废天后荼姚已然失势,而陛下也坐稳了天帝之位,若是暮辞还……还活着,我真的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会让他至今对我避而不见。 ——你的意思是,你直觉穗禾杀了暮辞? ——我……我不知道。 ——嚯,这穗禾也当真是有本事啊,竟能惹得这么多人怀疑她心术不正,杀人灭口。 ——尊上如今不在魔界,而事情又毕竟涉及到了尊上的母神,所以鎏英这才想着要邀彦佑君与我同上九重天来与天帝陛下做出一番商量。如若真能找到暮辞的行踪,无论是生是死,鎏英都认了。 -- 第134页 ——说实在的,无论是陛下还是魔尊或是我,我们都曾怀疑过水神、风神之死应是与穗禾那女人有关。而之所以迟迟定不下她的罪责乃不过就是因为琉璃净火罢了。反正我跟她也算是存着旧怨,不如就让我去试试她? ——可若穗禾真能使出琉璃净火,那彦佑君你岂不是…… ——无妨,无妨!哎,陛下,你那里可还剩有些煞气香灰?借我用用呗! 魔界 蚩刃山 停住脚步,穗禾面容漠然,嗓音冷淡:“你跟着我做什么?” 本就没有三两的躲闪之意,彦佑勾着一抹戏谑笑容,在距离着穗禾身后十步之外的地方双手环胸。他懒懒的倚靠上他身边的赤红岩石,道:“老朋友了,找公主叙叙旧不行吗?” “哼,你一个被贬下界为精为怪的蛇妖,也配跟本公主称朋友?” 这话听着着实是伤人,即便彦佑早已看清了穗禾的蛇蝎心肠,可他仍旧难掩舌根苦涩。 毕竟他曾是真心喜欢过她的。 “这一切还不都是拜公主所赐。”虽看似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但彦佑实际上却背部微躬,右脚也向后稍稍撤走一步。他暗自戒备,摇着脑袋,嘴里啧啧两声,扬眉笑道,“方才的穗禾公主可是同当年一样,威风的很啊。” 而见穗禾此时仿若无意再与他搭话,彦佑转了转眼珠,又继续道:“那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姑娘好像是叫雀灵?看她的模样,想必是被公主关照了许久。话说我彦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好奇心特别强,遇事儿总喜欢弄清楚个前因后果。” “哎,公主,她是谁啊?我看你恨她恨得牙痒痒啊,该不会是魔尊的宠妾吧?你嫉妒她,所以就把她推到山洞里面喂东西去了?哇,你就不怕魔尊回来找你的麻烦吗?!” 穗禾闻言,白了彦佑一眼后,嗤笑出声:“宠妾?就凭她?!尊上风光霁月矜贵无双,岂是她那等下贱的婢女可肖想的?!怕就只是看她一眼,都会脏了尊上的眼睛。再者,六界上下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初尊上亲赴翼渺洲为我主持公道,助我夺回了鸟族族长之位。尊上既已然对我这般用心,说我嫉妒她?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一向都觉得我自己的脸皮够厚,却没想到你一个女子竟比起我更甚!真的,我都替魔尊冤得慌。还为你亲赴翼渺洲主持公道,夺回族长之位?他那只不过就是扩充势力罢了!” 而被彦佑戳中了她自欺欺人的借口,穗禾恼羞成怒,大声喊道:“你闭嘴!” “你叫我闭嘴,我偏不闭!方才那话你说着难道都不觉得难为情吗?怕是忘了之前你自己的求而不得了吧。在凡间历劫之时耍尽了手段都硬要嫁给旭凤,结果呢?旭凤他宁可是为心爱的女子殉情都不娶你!你呀,根本就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闭嘴!闭嘴!你闭嘴!” 挡开穗禾突如其来的一招羽扇攻击,彦佑故意装作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去逗弄她。现在,他心里头是巴不得她气疯气糊涂了才好。完全不在乎继续火上浇油,彦佑是打定主意要逼她使出琉璃净火。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把这套泼妇的作风保持得很好嘛。不过穗禾公主,你这功夫似乎是没什么进步啊,莫不是还未使出全力?”一边以碧色玉笛架住了穗禾的羽扇,彦佑一边朝她抛了个轻佻的媚眼,“哦,我知道了,你是心疼我吧!这好呀,虽然你的性子确是不怎么温柔可人儿,但好歹模样是对了我的胃口。不如这样吧,我吃点儿亏娶了你,好好调**教一番后,定是能叫你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彦佑!你满口胡言乱语,今日我定要你血溅于此!” ** 梅山 绾绾因身世之故很少同梅山众人交往,身边的近侍除了岁引外也就几乎没了旁人。而岁引又向来喜欢跟只老母鸡护小鸡崽儿似的将绾绾哄着藏着。于是久而久之的,在梅山中就渐渐发展出了个不成文的规矩。 梅山中人,除开炼狱司内的紧要公务外,其余无论大事小事都必将首先报于岁引,然后再由岁引转托给他们的梅山君知晓。也因为此,常年不见梅山君的梅山众人也就习惯于将绾绾所居的揽月抱华阁视为了禁地。 揽月抱华阁修建于梅山山腰,前有石阶一千三百六十七级,后有草树葱茏桃梅环绕,可谓是步步为景处处成致。尤其是距离着绾绾寝殿不远处的那潭被绚烂鲜花所围了一圈的浅水温泉,于雾气袅袅与香风阵阵间,它之温柔仿若渡尽千年尘嚣。 半沉在水中,绾绾以她的小手比对着旭凤的大手,执意和他十指相扣。好似一个找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般,姑娘家晃了晃他们二人那紧紧相交于她胸前的双手,然后是在旭凤含笑的注视间低垂了脑袋,将她的一张俏脸儿贴了上去。 满覆依赖与爱恋,绾绾以着鼻尖来回相蹭。 “好喜欢你呀!” 把绾绾小小的一只接在了他宽阔又坚实的胸膛前,单臂揽过秀美玉肩,旭凤吻了吻她被水汽蒸蕴的微湿发顶,笑道:“撒娇也没用,等你洗净了身子,一会儿那处的药该上的还是得上,别想躲过去。” 被拆穿了小心思,绾绾鼓了鼓脸颊,却也只能是又柔又乖巧的应了声知道啦。她不敢同男人在这种事儿上任性耍脾气,生怕立马就被他从温泉里面给直接捞了出去。毕竟绾绾害怕上药,自然是能拖便拖。而虽说旭凤总言说在那过程之中他才最是忍得难受的那个,可绾绾自觉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因为只要男人的手指稍微动动,她就又疼又麻,浑身还软得不能自控。 -- 第135页 她太累了,现在只想在泡过了温泉后能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可是怨我了?” 绾绾摇了摇头:“本就是我勾着你的。” 因为她心中对旭凤有爱,更有愧。所以女孩子心甘情愿的承了他昨夜的所有疯狂,投身消融在了他无尽的热情里,任由旭凤随意折腾。 而在这一夜中,他们两个人好似是真的全然忘却了曾经生离死别的痛苦般,只余下满覆的欢喜与身心之愉。 绾绾觉了餍足,而旭凤亦是。 可有些情感,有些人,终究是注定不能被消磨与放过的。 例如夺妻之恨,例如杀妻之人。 所以就在两个人又安静的相拥了片刻后,旭凤突然是唤了绾绾的名字。他手臂微微用力,带着姑娘家转过了半面身子,面向于他。男人偏分着的刘海浸了些水,再加上此处温泉上方蒸腾而起的袅袅白雾,隐约化开了些许他俊颜外放的冶艳瑰色与侵略之感。 “绾绾,告诉我,当时是谁伤了你?” “是不是穗禾?!” ** 魔界 禺疆殿 “尊上,鎏英有事禀报。” 直接越过早已等在殿前的鎏英,男人一撩衣摆高坐主位。 他眉眼冷冽,周身杀气凝结。 “说!” 同身旁的燎原君对视一眼,得到了他小幅度摆头的回应。鎏英一看便知,燎原君这是在示意他家的殿下心情不爽,叫她要小心说话。而也是怵了旭凤浑身的骇人气势,因此鎏英一时之间摇摆不定,不知她是否该要向旭凤全盘托出她与彦佑所谋之事。 毕竟鎏英乃为魔界臣子,即便旭凤从不避讳她去制约穗禾。但她此次未经禀明就擅作主张,难免会有逾越之嫌。 “此事事关穗禾公主,鎏英本欲……” 但打断了鎏英接下之言的,是殿外魔侍的那一句问礼。 “尊上万安。” “禀尊上,穗禾公主在外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的这一章是在去年的四月五号发表的,也真是一周年纪念啦,哈哈! 第69章 甜言蜜语 “尊上,洞庭府君彦佑倚势凌人,仗着同那天帝润玉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便就张狂妄行,狐假虎威。他专门挑着尊上不在魔界之时,来此明目张胆的轻薄欺辱穗禾。尊上,穗禾虽说不过就是一小小的鸟族族长罢了,但……但这族长之位乃是由尊上您亲手交付给穗禾的,他这般作为,分明就是不把尊上您放在眼里!” 旭凤听得出来,穗禾这是在暗示彦佑此番之所为乃是润玉假借他手,意图要给他这个魔尊下马作威。 也对,毕竟在穗禾眼中,当初由隐雀所领导的鸟族尽数皆归顺润玉,且还助他最终登上了天帝之位。然而自旭凤承袭魔尊后,男人亲杀隐雀,重收鸟族,这就等同于说是直接斩断了润玉的部分势力……若换做穗禾自己,她必定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更何况还是一直都备受她猜忌的润玉了。 穗禾从来都觉得润玉狼子野心,欲要加害旭凤。 旭凤本为天潢贵胄,完全可以与润玉一争帝位。但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却又为何甘心情愿的做了魔尊呢?想来是意图以一界主宰的地位去威慑润玉吧。如此一来,润玉便就不敢轻举妄动那被囚于毗娑牢狱内的荼姚。 因为只要有旭凤在,天魔两界一旦交战,润玉的胜算简直微乎其微。 穗禾其实很聪明,但就是在算计人心的方面上太过自作聪明,实则不通一窍蠢钝不堪。 这样的人,注定下场凄凄。 以着作画去平复他此时正满腔沸腾叫嚣着的杀意,高居大殿主位的男人于宣纸之上游走狼毫点墨书韵。笔锋未曾停息分刻,就在他偶尔心血来潮的那抬头一瞥中,男人一双微微飞扬着眼尾的凤眸既柔又冷,似多情又似无情。 “可有受伤?”旭凤冷着声调道。 而虽说是被突兀的截断了言语,但大眼微怔,穗禾表现的似乎是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在旭凤故意夹着气声的问询之下,她蓦地就矮了方才向他告状时的那般恶人派头。扭捏着小女儿家的姿态,穗禾捂上她左手手臂的一侧,咬唇回道:“没……没有。” 心中嗤笑于这女人的欲擒故纵和惺惺作态,旭凤眼含嘲讽,隐有戾气。 “我问你,你便答,可有受伤?” “就是……就是些小伤罢了,穗禾已上过外药,不必再惹得尊上挂怀。其实此事原也是穗禾学艺不精,是穗禾功力低微,所以才在彦佑那小人污蔑尊上之时未能使其立刻闭嘴。是穗禾让尊上丢脸了。”这话才说了一半便就已经压抑不住她嘴角边那稍稍翘起的弧度了,穗禾恭顺的低头,愈加摆出一副乖顺模样。 她言词之中虽说请罪,但实为装腔拿调,惹得旭凤甚是心烦。 “污蔑本座?”强行耐心,旭凤顺着问道,“他说什么了?” “穗禾不敢复述。”她矫揉造作的开口,可经了片刻后却也未再得到旭凤的回应。穗禾微微抬头,只见居于高位处的旭凤他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桌案。穗禾知道这是男人开始不耐烦的表现,于是连忙见好就收。 “彦佑那厮说尊上自成了魔尊后成日征逐酒色,纵情享乐,早晚要被掏空身子。还说……还说他那里有温肾助阳的神药,如若尊上求取,他……他必定双手奉上。” -- 第136页 此话一出,就连旁侧一直安安静静站着的燎原君和鎏英都不由得面露诧异。然后是极其默契的朝向对方挤眉弄眼,他们二人似是在感叹彦佑一条碧色长虫,竟也敢这般嘴没个把门儿的调侃旭凤,简直浑身是胆。 大概率会有好戏看了! “呵!”冷笑一声,旭凤挑眉。以舌尖抵住脸颊,他顶腮戏谑道,“彦佑!” 不愧是锦觅那家伙的朋友,惯喜欢逞些口舌之快。 虽说这两日里他和绾绾总也纵情云雨,难舍难分,来自于爱和灵魂的无比契合让旭凤在每一个飘上云巅的瞬间都恨不得是连命都舍给他心爱的姑娘……但就算都这般荒唐了,他旭凤的腰依旧是好得很! 毕竟在离开梅山前,他还得了绾绾羞涩可却又直白的夸赞,称他天赋异禀,不同凡响。 不过彦佑此人即便是嘴巴贱了些,但到底还有几分小聪明在。旭凤也承认他不过是表面风流玩世不恭,而实则城府深沉思虑分明。他激怒穗禾的用意显而易见,就是欲要逼出她的琉璃净火。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彦佑大抵还是无功而返了。因为若是穗禾当真失智暴露,那么想必她也不会蠢笨到要跑来禺疆宫这里告上彦佑一状。 撂了狼毫,旭凤单手拄额。他目光没有分给穗禾丝毫,只是眷恋的流连于了他笔下那幅墨迹未干的美人图上。 “行了,你放心,此事本座定会给你讨回个公道。” 穗禾展颜一笑,向他行了个女儿家的福礼。 “谢尊上!” 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旭凤冷言冷语。 “无妨,毕竟就算是打狗也还要看主人。” ** “可是有他的消息了?” 托着下巴,斜倚桌案,旭凤面露痴迷之色,正以着指腹轻轻滑过那画中美人栩栩如生的眉眼鼻唇。此时此刻,他的坐姿懒散又放松,但即便这般,就在男人抬手之际,他那因着被箭袖黑衣所紧密包裹住的大臂肌肉却更是愈发的凸显了其流畅的线条。它在毫不避讳的去展现着旭凤那令人不禁心跳加速的男性力量与美感。 “回殿下,固城王自您登位以来就一直四处逃窜。不过臣近日确也已经追踪到他之行迹,且按照殿下您的吩咐并未打草惊蛇。”恭恭敬敬的同鎏英站在殿前,燎原君朗声应道。 闻言,旭凤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他不过随手一挥,便有两份瞧起来就一模一样的卷轴自男人那逐渐消散的红色灵力中显露出了真容,随即直直的停在燎原君与鎏英身前。 二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动作的将其中之一捧在了手中,然后振卷而开。 “这是?”鎏英瞧了瞧,蹙眉询问。 倒是曾参与过镇压梅山妖魔一役的燎原君反应迅速。虽然他当时是被隔在了梅山结界外,但燎原君自始就领命驻扎于梅山北侧,所以那处的地形早在备战之际就已叫他给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这难道是梅山的地形与布防图?!可殿下……为何会是一张残卷呢?” “燎原君手上的那副残卷是真,鎏英手上的整卷是半真半假。”旭凤轻笑一声,“固城王一朝失势,想必定然心有不甘。他恐怕还想指望着那梅山之中的三千妖魔鬼怪能一举颠覆这千百万年以来的六界之约。所以燎原君,我要你想方设法将你得到的这半卷残图送至固城王那里,而鎏英手中的一整幅整卷便就留给穗禾。” 鎏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尊上这是打算要促成他们二人合作?固城王尚且情有可原,但穗禾那女人又为何无缘无故的需要这梅山地图呢?鎏英愚钝,请尊上示下。毕竟若是鎏英的动作过分刻意,反倒叫穗禾起了疑心,恐难免会坏了尊上的大事。” “所以你便就替我去向梅山提亲吧。” “啊?” “带上庚帖,选个下聘的好日子。” ** 魔界 禺疆宫 半透的黑色纱幔后隐约可见绰约人影,瘦肩、细腰……那是独属于姑娘家纤细而美好的玲珑身段。她长发披散似瀑,其中点缀一抹灿金。裙摆曳地若花,保守而不失娇媚,真真叫人望之生怜,见之生惜。 但只怅然这世间上总也有男人心如玄铁,不解风情。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旭凤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似乎是吓坏了那正背对着他的女孩子。 于慌忙间她不禁乱了分寸,急急的欲是要去接那从她手中所飘落的一张美人图。结果赶了寸劲儿,她正好撞上了身旁结实桌案的一侧。伴着被置在其上的瓷杯茶壶碰撞的零碎声响,一壶陈茶顺势倾倒,竟全然泼上了姑娘家黑色的锦缎长裙。 她跌坐于地,满身茶香,好不狼狈。 自从有舞女仗着美貌欲要向男人自荐枕席以后,旭凤就十分忌讳且反感有女人擅入他的禺疆寝殿。除开每日平旦末时至卯时间是剩留给魔侍们必要的整理和打扫外,其余时刻内,往往没有一个女侍敢越雷池半步。 但谁能承想今天还会有个不知死活的来上赶着拱他的火儿! 所以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旭凤方才靠着本能竟有杀意外露。但就在他听闻到那女子的一声小小痛呼的刹那,旭凤竟如是条件反射般的绷直了身体。不过才短短几步的距离而已,可心急如焚的男人却自黑烟中散去,然后又于眨眼间重聚在了那数步之外。 -- 第137页 “绾绾,可有摔疼了?!” 杏眼噙泪,女孩子抿着娇唇,两只小手依旧执着的护在她怀里的那张画上不肯松开。 又长又卷的羽睫轻颤,她娇娇柔柔的,像极了只受惊小兔。 “你好凶呀。” ** 水珠自雪色香肩逐步滑落,最终归隐于浴池之内。 绾绾勾着她指尖上的一片花瓣,杏眼含情的瞧向了那纱帐之外的男人的背影。 她看了他许久,几乎忘却了时间。直至旭凤轻声提醒,说水大概是已经不温了吧,叫绾绾要仔细身体,小心受寒。 一手攥着微松的领口,一手又提着过长的衣摆。绾绾露着小腿,赤着玉足,在地毯上留下了一连串湿漉漉的脚印。 男人的内袍对于姑娘家来说着实是宽松了些,她不仅要顾着上面还要顾着下面,所以难免有时就会慌了手脚。在撩开浴池外所挂的一层黑色薄纱之际,绾绾被她那放下的衣摆绊得踉跄一步,叫旭凤给及时接在了怀中。 “你这也太大了。” 她柔柔的说着,换来男人一声似乎是想歪了的轻笑。 乖乖巧巧的任由旭凤将她打横抱起,穿越走廊,继而是放上了软床。绾绾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旭凤在她面前单膝半跪,然后好似是捧着珍宝般的托起她那条被磕出淤青的腿,置上了他自己的膝盖。 绾绾的肌肤本就特别嫩白,于是就显得那块覆在她雪色肌理间的青紫愈发骇人。 旭凤小心翼翼的为她上着药,生怕手重弄痛了她。 “疼吗?” 绾绾摇了摇头:“不疼的,就是刚才被你吓着了。” 那还是他第一次用如此之重的语气同她说话,因此比起绾绾来,旭凤的表现好像是要更加手足无措些:“我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以为是别的女人所以才……绾绾,对不起。” 明明就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解释罢了,可对于听懂了旭凤言外之意的绾绾来说,它却是不比男人曾同她说过的任何一句甜言蜜语要来的平淡普通。 忍不住莞尔一笑,女孩子故意转移话题。 “你难道就不想问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 知道她这是不想让他因此而内疚悔恨,所以千依百顺着,旭凤低头,将一个吻印上了姑娘家的小腿。 瞧着绾绾一只玉足羞得是脚趾蜷缩,男人笑道:“为何?”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来这里会情郎。” 作者有话要说: 旭凤:扒一扒那个比我还会玩儿的媳妇儿~ 第70章 不再离开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来这里会情郎。” 虽然姑娘家因为这说得刺激也听得刺激的话已是红了精致的小脸儿,但素手托住下巴,她还如故意一般的循着男人那抬眼所染的一霎绝代风华而朝前倾过了身子。四目相对,女孩子微微歪了歪头,她一双翦水杏眸弯弯,像极了月牙,一对若晶莹琉璃样儿的瞳孔更是完完全全的将男人的整个身影都笼在了她那几近浮于明面的浓情蜜意当中。 身为女子,绾绾她惯来是柔弱而易羞的,可基于性情,她却又从不是怯懦而碍口的。尤其女孩子在之前更已是历了生死。那时,她忍着剧痛,失着鲜血,心中唯愿也不过就是在消亡前能够再见旭凤一面罢了。所以既是两情相悦,那么自然的,她对他所有的欢喜和思念皆都可毫无顾忌的宣之于口。 毕竟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他足以配得上世间千万种直白的爱慕与钦羡。 宛若弄琴抚弦,旭凤温热的指尖又抹又点又撮又挑在绾绾光滑细腻的小腿肌肤之上,惹来姑娘家笑意吟吟的曲了膝盖,稍稍后缩。 “痒,痒痒!你好坏呀!” 小巧柔嫩的玉足隔着男人单薄的暗色里衣抵在了他的臂间,那黑与白的对比于这本就透露出了几分俗气的暧昧中别有滋味,欲说还休。 赌气似的以着脚尖戳了戳旭凤肩膀处的结实肌肉,绾绾腕上那由红绳坠着的金玲随她之动作而叮叮当当的响了轻音。姑娘家是极为雪色的,近乎泛了光,而她浑身上下更无一处是不称精致的,就连她趾上那小小的圆圆的淡粉色指甲亦是无比秀气可爱。 绾绾懂旭凤,但她不懂男人,所以她毫无察觉她此刻所为的邀请,面上依旧天真无辜。 她娇嗔道:“你刚才对我那么凶,我要罚你!” “罚我?”旭凤一挑眉,他飞扬着眼尾的凤眸泛潋滟秋波,摄魂夺魄。 女子婀娜的娇躯突然如花攀折,原是旭凤的一双大手径直勾上了她并起的两腿膝弯。 绾绾小小的惊叫一声,不由自主的朝向床榻内里栽去。她后脑被旭凤接于掌心,脖颈磕在了他满覆着力量的小臂之上。杨柳细腰几乎悬空,绾绾此刻是起不来也动不了。 而望进女孩子似猫般滚圆滚圆的大眼睛中,旭凤轻笑,低头含住她的两瓣娇唇。辗转亲啄漫浩欢愉,他的吻很烫,但却不急,甚至与其说是接吻,倒不如说这更像是旭凤在单方面的品鉴佳肴,细尝珍馐。 探入浓密青丝内的大手正动情抚着姑娘家的发顶心,惹来绾绾头皮生麻,只能是来回摇晃着她那还挂在旭凤臂间的小腿,作响了金玲。 “你这样我喘不过气啦!” 揪住旭凤的耳朵,绾绾带着女儿家的小矫情,报复性的用柔荑捏了捏他的耳垂。此举果真换来男人的脊背一僵,呼吸瞬时加重。 -- 第138页 她也是惯来知晓他的敏感处的。 “你现在简直坏得不行!” 见好就收,旭凤放下绾绾那一直不肯安分的高悬着的双腿,同时捉了她的小手带至他薄唇边流连亲吻。压低嗓音,旭凤笑道:“我知错了。” “你每次认错都认得极快,然后下次还是不改。”说着说着,绾绾便就忍不住随他一般无二的将杏眼弯成了月牙,“所以这次我是一定要罚你的,你别想躲过!” 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喜欢这样混迹床笫的小小情趣,旭凤也不例外。他揽过绾绾纤腰的手臂使力,将姑娘家翻身置于了胸膛。此时,她在上,他在下,旭凤拨开绾绾额前的碎发,沉声言道:“那你说,你想怎么罚我?不论提出何种要求,你的情郎哥哥都一定如实照做。” 情郎哥哥四字被他故意压了气,绕行在唇舌齿尖,引人缠绵。 “绾绾,你是情郎哥哥的心肝宝贝。只要你说出口,你的情郎哥哥……他什么都依你。” ** 绾绾到底还是乖顺惯了,因此即便女孩子是口口声声的说要惩罚旭凤,但与他在床上嬉闹逗趣儿了半天的绾绾最终也只是要求他再为她重作一幅画罢了。毕竟当时绾绾在摔倒之际虽是极力的将那丹青护在了胸口,可茶水无形,所以总还是难免会有些遗漏的湿意晕开了那其上的缕缕墨迹。 旭凤为她作的画毁了,可是叫绾绾止不住的心疼。 “也难为你还要陪我无理取闹。其实本就是我不请自来,又笨手笨脚的打翻了茶壶。结果非但不仅是把你的一片心意给糟蹋了,且竟还连累着你桌上的这些公文奏章也一同遭了秧。” 竹简类的倒是问题不大,只是那纸质的好多都已被模糊了字迹。但幸运的是,它们在出事的当际被摆放的位置犹算偏远,因此大部分都仅是其中的一侧被晕染上了小片水渍。 将那些散了墨的公文奏章一一挑出拭净,摆在了旭凤桌案的另外一角。绾绾取过些纸张,边是研着磨,边柔柔说道:“这些沾了水的,虽说半看半猜倒也不甚妨碍批注,但恐是会浪费了你的时间。这本是我之过错,焉能强加给你呢?我现在便就重新抄录一遍。你放心,我定然认真仔细,必不会误了你的公事。” 话音刚落,绾绾只觉她腰间突然一热,随后便有着股不容她扞拒反抗的力量带着她朝向一旁的主位处跌去。 侧身嵌于旭凤怀中,绾绾一双柔荑揽在他之脖颈。 “做什么?”拍了拍他的手,姑娘家轻声问询。 “做昏君。” 旭凤此话说得理直气壮,全然任性。 偏头,半是阖目迷离,他将下巴搭上了绾绾瘦削的玉肩。男人薄唇轻启,如兽类似的以牙齿叼上了他唇下那处的细丝软绸,随即稍稍一扯,他放任黑色锦缎又自由滑落了些许。旭凤高高在上,是君王,是至尊,所以能被他穿上身的布料那必定是极好、极贵的,可若拿之对比起姑娘家的弱骨丰肌与柔滑如脂来说,它依旧是要相形见绌了许多。 旭凤的占有欲甚至使他生出了种除他以外,无物能有资格覆上绾绾娇躯的危险想法。 “你又胡言乱语。”绾绾笑道。 “才不是。绾绾,那些奏折……你直接念给我听吧。” 旭凤叹息,唇间热气扑在了姑娘家的雪肩玉颈,惹她轻颤两下。 “顺便就连最后的朱砂批注你也一同代劳了如何?毕竟你在这儿,我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掉了大半,余下的力量也全然都用于抱你入怀了,我现在是既拿不了笔也写不了字。” ** 女子的声线又柔又甜,在一句话的最后偶尔还会因为着习惯而稍稍上翘着软软的尾音。 终于明白为何这世间多有帝王贪慕美人儿,近色智昏。男人嘛,当钱、权二者皆为唾手可得之物后,便就总也还需从女子身上那所独有的娇软和温柔里去吸取能够填补其骨中空虚与放浪的情感。 此时此刻,两人的体温上升,将烧未烧。 懒散半眯着凤眸,旭凤时不时以吻轻啄他眼前的凝脂美肤。男人一心二用,偶尔会在绾绾你觉得该要如何批注的问询当中配合着说上两三句意见。于是这般你来我往的,即便他们这对儿小夫妻是一边腻乎着一边公务,但却也使得那案上的折子去了大半。 “可是累了?”耳边突然就没有了那甜腻腻娇滴滴的嗓音,旭凤虽难免遗憾,但终究还是更加在乎绾绾的感受。他轻声询着,言语之中怜惜意味甚浓。 可他却未能得到姑娘家的回应。 她呆呆的,乱了呼吸。 “绾绾?” 凤眸略有惺忪的眨眨,可只一眼,旭凤便就在绾绾所执着的那份奏报的最上方瞧见了个厌人的名字。 是穗禾! 探出两根手指捏住其一角,旭凤随手将之向上一抛。 奏章于坠落的半空中直接自燃了火光,瞬间灰飞烟灭。 “哎!”完全没料到旭凤居然会有如此一番动作的绾绾不禁小小惊呼了一声,“那里面的内容我还没念给你听呢!” 瞧着女孩子由于着急而愈显生动的一张俏脸儿,旭凤自觉爱她宠她的时光对他而言都仍旧贫瘠短暂,便更加是无意浪费分秒去纠结穗禾呈来的奏报中会所书何物了。 唇角上扬,男人霸道的伸手轻掐住姑娘家的下巴逼着她朝后半仰过身子,同他四目相对。这是个蛮别扭的姿势,因而绾绾也就只能是将她所有的支撑都交托在了她抵在旭凤大腿位置的柔荑,以及揽在她腰间处的男人手臂之上。 -- 第139页 看绾绾的脸色依旧未能全然红润回来,旭凤生怕她多想,便就故意逗着她玩笑道:“怎么,吃醋啦?” 闻言,如鸦羽般卷翘纤长的睫毛颤动,绾绾抿唇,在顿了片刻后方才是摇了摇头。 当真算不上是吃醋的,毕竟如若来一个爱慕旭凤的女子她就要醋一次,那么绾绾怕是以后的千万年间都要泡在醋缸里头度日了。 只是对于穗禾,绾绾其实很矛盾,她一方面可怜她机关算尽妄失本心,除了是将自己置于了个难堪境地外别无所得。而另一方面绾绾同样也佩服穗禾的情感热烈,宛如飞蛾扑火,生死不计痛快淋漓……她是用错了方法,走错了路,但没人能够否认她的爱。 旭凤如此,绾绾亦如此。 因而即便这世间从不存在着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温柔良善的姑娘她心中的恨与怨较之旭凤而言仍是显得有些平平淡淡。 她没有强烈的报复念头,可绾绾仍要让穗禾为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该的代价。因为这是每个人活在世上需得要遵循的规则,要不又怎会出现律法,出现善恶有报,天理循环之说呢? 穗禾该为她的死,为水神和风神的死负责,也该为那被她亲手划上了污迹的爱意负责。 “旭凤,是她杀了我,是穗禾杀了我。” 尽管只是回忆,可依旧痛彻心扉。那种濒死的体验以及充斥在绾绾脑海中即将与旭凤生死相隔的崩溃的情感思绪皆都化成了可席卷至她全身上下的恐惧汹潮,甚至在她恢复记忆的这段时间里总也伴随着噩梦反反复复,叫她始终不得解脱。 所以绾绾来了魔界。 她需要旭凤。 “别让我再有机会离开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总想着要写出绾绾和旭凤之间的那种张力,所以这章是怎么改都不满意,头都要秃了! 而且绾绾的人设也让我抓狂。这一章我试着将绾绾的性格剖白了出来。因为绾绾毕竟也是人,存着私心,想为自己讨回个公道,但穗禾有琉璃净火,绾绾自知刚不过她,便就只能向自己的夫君寻求庇护。 希望我没有写崩吧。 第71章 至仙至魔 穗禾是梗在旭凤喉间的一根刺。 从前因荼姚之故,漫天仙神难免都要予她穗禾几分薄面。而鸟族中人更大多是以他们族长深受天后娘娘恩宠,且与尊贵荣华的二殿下为青梅竹马之关系而常常有恃无恐,高调行径。 但实际上在旭凤刻苦用功的幼年时分,他的玩伴除开了他那不靠谱的狐狸仙叔叔外也就只剩下了和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润玉。 旭凤第一次见穗禾是在他一千五百岁的诞辰宴上,她随她父亲孔雀长老坐在鸟族首位。 自荼姚同太微成了婚,入主紫方云宫后,鸟族族长之位悬空多时,族中事务全权交由于先前天魔大战之□□绩最伟的孔雀长老暂代。但孔雀长老自战场退居后内伤难愈,因此又撑了不过千年便身死道消。而天界念及穗禾乃为功臣之后,于是经了荼姚这个做姨母出面,将其带回九重天内暂住。 当时旭凤刚刚接手五方天将,正是少年意气,为天界南征北伐建功立业之际。自然也就并无多甚闲暇去关心一个女子如何,即使那女子是他名义上的表妹。 斗转星移,白驹过隙。在后来的这几千年中,旭凤总也思虑到穗禾年幼丧母年少逝父,一介孤女却又要仅凭着那尚浅的经验就需得担起一族之务,稳族众之心,着实不易。因此他即便从不主动,可也并不吝啬穗禾那还算知晓分寸的去借光他火神殿下与天界战神威名的行径。 他对她虽无男女之情暧昧之意,但其实旭凤也曾予过些穗禾隐秘的温柔。 只不过穗禾没能悟出来。 是她自己贪念太盛歹意愈隆,一点一点的消磨掉了旭凤的耐心和包容之心,以至于旭凤如今恨不得都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别让我再有机会离开你,好不好?” 绾绾这样一句脆弱又可怜的请求说得旭凤的心都快要碎了。 像哄着个小孩子般的拍了拍姑娘家的后背,男人那如是着火的大手滑过她的侧身曲线,随即是掐上了她不盈一握的杨柳纤腰。将绾绾直接举了起来,叫她垂着腿坐于了他们二人面前的那方黑木桌案。旭凤微微仰头,他捧着女孩子的小脸儿,以指腹拭去她颊边的泪痕。 “不会的,不会的,绾绾,你不会再离开我。” 旭凤勾了唇角,笑得深情中又带着些瑟瑟冷意。 他两世情殇,如今好不容易得以与心爱之人厮守终生,旭凤绝不允许再横生变故。他会处理好一切,将所有可能从他身边夺走绾绾的隐患一一拔除干净。 而为首者,自然就是穗禾。 穗禾目前虽说是能使得琉璃净火,但她到底未舍仙身。有梅山结界作阻,旭凤并不担心她会偷潜鬼蜮,伤及绾绾。所以只待等魔尊欲要求娶梅山之君的消息传出去后,依照穗禾为得旭凤那几近疯魔的表现来看,她必定会有所行动。然而穗禾生性多疑,尤其是在经了她近侍雀灵的背叛后尤甚。因此她一定会舍近求远,想方设法的拉拢逃亡在外的固城王。 可固城王……一直都在他旭凤的监视之下。 呵! “绾绾,相信我。只要你心系旭凤……再无人可断你我之缘。” -- 第140页 将女孩子揽入胸膛中环抱住,旭凤在绾绾看不见的地方冷了俊颜。 杀人最狠不过刀刀诛心,一了百了实在是太便宜了穗禾。 此番,他已是为她安排好了她的后半辈子。 修为尽散,颠沛流离,求而不得,一无所有。 ** 禺疆内殿 子时方过 依靠着手肘的力量去支撑起上半身,绾绾趴在软床里侧。她两条细白的小腿相绞,一双脚丫儿高高翘着,偶尔会有铃铛声轻轻作响,微不可闻。 女孩子的柔荑之上还绕着旭凤的一缕墨色长发。她指尖与指腹相撵,勾着那顺滑的青丝是又捏捏又搓搓的。 男人似乎是睡熟了,对绾绾的所为毫无察觉。 而她是想要的……他的头发。 绾绾此次的魔界之行除了是因为有惦念旭凤,欲要寻求他予她的安全感外,其实另还存了姑娘家自己的一点点小女儿心思。绾绾知道,她之前送予旭凤的那个浅金色香囊是因着梅山之乱而毁了,所以女孩子总记挂着要为旭凤重制一个,也借此寄托她对他满腹的爱意与深情。 还记得他们二人于红尘历劫后所余留在淮梧王陵棺椁里的那用发丝打出的同心同喜结。因而在绾绾自噩梦中惊醒的夜半时分,她寻来了揽月抱华阁中的所有丝线,依照着记忆练了许多许多遍,如今这结是叫手巧的姑娘家打得熟练又漂亮。 在新的锦囊里面,绾绾无比希望能有旭凤的墨发可同着她的一起缠绵相交,去为二人应验那结发夫妻中的结发两字。 但既是欲要给旭凤的一个惊喜,那么绾绾自然也就不能直接开口同他讨要。而虽然旭凤在她身边从来都少有警惕之心,但若趁着他安眠之时动手,想来以旭凤的武功术法,怕是在绾绾拿着利器刚一靠近他时,他便就会凭借着多年征战的本能而兀自惊醒。 绾绾可是不愿打扰了旭凤的好梦。 只能暂且先歇了心思,姑娘家双手成花儿样的托在下巴。她微微偏头,目光柔情似水,点点描绘着旭凤那若绘出来般的风流天颜。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① 他当真是耀眼得紧,即便是睡着了也不减他眉宇间的半分骄意与洒脱。 其实绾绾很少能有机会像这般的去观摩旭凤安枕之时的模样。因为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她在旭凤的轻哄声中睡去,然后又于他俯身吻过的柔情之中醒来。 旭凤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总是能将他们二人生活里原本一件件平平淡淡的小事儿做成了他爱极绾绾的宣言,以至于是叫绾绾这等生来便就心思细腻的女子不由得的就在他编织的情网里越沉越深,最终沦陷于了他那千百万种的脉脉深情当中。 男人睡着的姿势相当乖巧,看得出教养极好。也对,旭凤他本就为蓝田出玉天潢贵胄,不仅是万人之上,更是万仙之上,万魔之上!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男人,他浑身上下皆被覆着了累累伤疤。 那是他于堕魔之际被翻滚在忘川河水里的众多怨灵恶鬼啃噬撕咬所致,一处处一道道都是他爱惨了绾绾的证据。 还记得于前两日的床笫恩爱时分,旭凤他也曾大方的裸着胸膛脊背,含笑与绾绾询过。他问她会不会嫌弃了他的这一身丑陋疤痕。而当姑娘家柔软的指尖游走过那自伤口位置新长出的淡粉嫩肉时,绾绾泪眼朦胧,泣不成声。 她如何能忍心说出一句伤他之言呢? 绾绾只是万分疼惜着旭凤的痛苦与决绝。 他对她这增一分不言多,减一分却自以为少的宠溺和怜惜啊,简直是厚重得令天地难容! 之前的绾绾,她根本从未想过在这世间上竟会有一男子能够爱她如此至深。 姑娘家固然不自轻自贱,妄自菲薄。可若论起容貌来,她虽是女子殊色,但却并非是那可以直接倾倒了六界的千秋绝色。而论起性子,她恐也就只有温婉乖顺可圈可点。除此之外,是谋略也好还是武功也罢,她皆可谓一窍不通。便就被旁人称赞一句七窍玲珑蕙质兰心,但绾绾自觉也只不过就是她书读得多了些,所以较为明理而已。 扪心自问,她可配得上旭凤?可是能配得上男人那昊天罔极的款款深情? “怎么又哭了?连点儿声音都不出,若是我没醒着,那岂不是无人能来哄你了。” 闻言一惊,绾绾隔着她杏眸中摇摇欲坠的水雾望去。 旭凤依旧还保持着他方才睡着的姿势。 似是察觉到姑娘家偏移至他脸颊的眷恋目光,男人羽睫轻颤,随即一双凤眸微启。旭凤的眼睛生得是极好看的,勾魂上挑的眼尾形似凤凰翎羽。尤其是偏头朝人瞧来时的那一副风情摄魄的模样,至妖至纯,至仙至魔。 “为什么哭?” 随着绸料窸窸窣窣的轻擦声响,旭凤单手拄额,他侧撑起身子,面向绾绾。男人墨黑的衣襟大敞,原本盖着的半面锦被也叫他给径直掀开至了腰间,隐约可见其外露的胸肌以及胸肌之下的那两块并排的坚实腹肌。 唇角含笑,旭凤慵懒的半阖着凤眸。曲起手指自女孩子的下颌处抹去了一滴悬而未坠的滚烫泪珠,然后当着绾绾的面,他将那点泪珠随着他的指腹一同含入口中。 “还记得我那天在这张床上曾说过些什么吗?不许受伤,不许流血,不许哭。” -- 第141页 “你明明说我在床上是可以哭的?!” 绾绾这反驳的话刚一出口,果然就惹来了旭凤轻笑出声。 瞧着女孩子瞬间羞红了粉腮玉颈,男人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逗着绾绾夸道:“记得还挺清楚,真是个好姑娘。” “你就惯喜欢捉弄我!”绾绾破涕而笑,她娇嗔着,用贝齿磕了下旭凤的手指。 “所以为什么要哭?”见绾绾又明媚了起来,旭凤在安心的同时又问一遍,“莫不是我哪里不得你意了?但绾绾,你就算是想要撒娇亦或者是撒气,那总也得先把我叫醒吧,不然怎有我用武之地啊?” 绾绾不是那种喜欢自我折磨的人,她亦有心想要向她深爱的男子吐露她所有突如其来的卑微与不安。但大脑蓦然一片空白,绾绾嚅嗫着娇唇,却是连个只言片语都说不出了。 其实也不怪女孩子会有这般反应,恐怕在这六界四海之内没有哪个姑娘家是可以在旭凤如此能说会道的甜言蜜语里全身而退。 因为那话中,他分明是将她之喜怒哀乐全然是当做了他之责任。 看似浅薄,却足重千斤。 伸手一勾,旭凤探身环住绾绾的玉肩。几乎是在一瞬时便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他啄了啄她润润的娇唇,道:“明天再留一日,你便启程回去梅山吧。” 下意识的收紧了她抵在旭凤胸膛前的小手,绾绾颤了羽睫,有些委屈:“你赶我走?” 旭凤摇头:“你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我含你在嘴里都怕化了,又怎会想你离开我身边。只是绾绾,鎏英日前已是奉旨前去筹备聘礼,想来再过两天那初拟的礼单就会呈到我的桌案上,到时我也便要书好庚帖,送至梅山。你想想,若是你这个准新娘子梅山之主不在,你手底下又有哪个是敢代你收了魔尊的庚帖呀。” 扶着女子的后背使她慢慢平躺在床榻,旭凤覆身上去。 “绾绾,我熟悉你的里里外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的眼瞳很亮,黑白分明,流转间散了点点星光。 绾绾见识过群山万川,但无一处能及他此刻眉目春情。 “将你所有的顾虑都全然抛净吧。绾绾,你只要说你愿意嫁我,说出口,我便就是你的了。” “绾绾,你要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宋】郭茂倩《白石郎曲》 我爱邓伦的凤凰! #眼神开车# 第72章 骨血皆暖 她好像一朵花儿,企盼并乖巧的承载着春的浸入。 春,他所带来的风雨有时是轻的暖的,但有时却又是烈的灼的。他大多温柔,偶尔强硬。而她享受顺从,脆弱可怜,在欢喜里瑟瑟发抖,在无助中战战兢兢。 对于一朵花儿来说,春是不容反抗的。他鼓励着,叫她没了自己,只余下绽放的本能。 去包容那些洒落在嫩蕊中星与月的微光吧,她小小喟叹,仿若看到了方外美景。 如游太虚,羽化登仙。 摇曳中,她听到春在夸她。 说她是一朵又漂亮又努力的花儿。 ** 撑着头侧身卧于锦绣软床,男人虽说大梦方醒,但他一张俊颜却依旧是锋利而冷绝的。他屈起大腿肌,支起颈肩骨,微微朝后仰过了脑袋,一头长发如鸦羽逶迤。他淡色薄唇轻抿,蕴点点星光的含情凤眸斜向下方瞥去,一番姿态慵懒里透贵,张狂中藏邪,凌厉内掩妖,孤冷间纳傲。 旭凤此人,他极富缠绵悱恻又端得上是为欲色横生。 懒懒散散慢慢悠悠的以手虚空一划,挡在男人面前的半片黑色纱幔便顺从着他之心意随即往一旁急急退去。于是那原本被绣花透帐所隐约勾勒出的玲珑曲线终明晃晃的曝露在了旭凤眼前。 姑娘家跪坐于矮桌边的背影纤弱窈窕娉婷多姿,极为惹人怜爱。瞧着动作,她应是在认认真真的梳理着她胸前垂坠的一缕长发。女孩子举手投足间纯中带娇,媚意入骨,想来昨夜定然是叫男人卖力的疼爱了许久。 仿佛察觉到那来自于旭凤的一抹满怀情意的视线,绾绾回眸看去,粲然笑笑。她大大的杏眼润泽泛光,眼尾处犹还簇着点点艳红。 “你醒啦!” 旭凤勾了嘴角,指指他自己那被姑娘家给咬出了痕迹的薄唇,随后言道:“绾绾,过来。” 在顺从起身的同时揽过桌边的小镜一照,绾绾这才发现她难得会涂上一次的口脂竟溢出了些。 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① “嗯呀!” 女孩子哼唧一声,忙用着柔荑去擦,结果却愈加添乱。原是旭凤抬手使坏,虽然看着像是一副欲要为她整妆修容的模样,但却又在她凑上前来后故意弄花了姑娘家唇上的胭脂,抹得绾绾就连下巴处都蹭上了浅浅的淡粉。 将跟着他耍小脾气的女孩子抱入怀中,旭凤也不在乎绾绾把那些沾在她脸上的口脂擦上了他的前胸。探着舌尖点了点他指腹表面残留的色彩,男人轻笑:“甜甜的,还很香。” 绾绾鼓起包子脸,自他怀中仰头去瞧他,一张染花了的精致小脸儿可可爱爱:“这胭脂本就是由重绛、山茶、石榴以及苏芳木等物混着蜂脂蜡和蜂蜜调出来的,自然又甜又香。” 旭凤挑眉,立刻跟着道:“我孤陋寡闻啊,谁叫我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往女人堆儿里扎。” -- 第142页 他急忙与其他女子划清界限的言词是不出意料的惹来了绾绾的娇嗔甜笑。她伸手环住男人那覆着分明肌肉的有力劲腰,和他腻腻乎乎的亲密相拥。 经了方才的一番笑闹,绾绾直觉得她的嗓音似乎又有些哑了,与昨晚比起来,也不过就是少了些被欺负过头的哭音而已。 估计就是因为被感动紧了,所以昨夜的绾绾……她表现得实在是又乖又热情。她顺从包容着她情郎哥哥那一阵又一阵的疼她爱她,任由他将她翻来覆去回落顶起。而旭凤呢?绾绾之于他而言从来都是温柔乡,是英雄冢,所以他靡恃己长尽心尽力,竭能探索死也无憾。 可当所有的激动都已完全褪却,勾上埋首在他胸前的绾绾的一缕馨香长发,旭凤低头去吻住的动作与表情却是略显沉闷以及心事重重。 原因无他,是绾绾……昨夜的绾绾留下了他的精元。 可以说由于着之前女孩子的那一次流产祸端,旭凤在这样的一件事儿上向来都很小心翼翼。这段时日内,他与绾绾虽行有夫妻之事,但旭凤却是宁可在最后时刻自行解决,也定是不让绾绾沾染上他一丝一毫的精元。 其实旭凤原也不是没有动过要用个孩子去绑紧了他与绾绾之间关系的心思,但传宗接代终究还要顺其自然,且怀孕生子伤得又是姑娘家的身体。更别说于凡间历劫时的绾绾……她就为了等他回来成婚而自饮进的那株药性极寒的千年雪莲了。到如今,它始终都是横在旭凤心底里的一根叫他触之生疼的尖刺儿。 绾绾是女子,时常感性,因此难免会有不理智的时候。而她既是愿在他开口说要娶她后主动的献吻献身于他,那想必定然是开心极了的,所以欲要诞下存有心爱之人血脉的孩子也实属是情理之中。而昨夜的旭凤虽有犹豫,可面对抱着他求着他,说她想要的绾绾,旭凤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从来都受不了她撒娇的磨。 但现在想来,他真就不该由着她,不该给了她。 因为即便只不过是存在可能,他也不愿绾绾去冒险。 “绾绾,要不你还是……” “嗯?你想说什么?” 瞧着女孩子自他胸膛前所抬起的那一张艳若桃李笑意盈盈的俏脸儿,旭凤在舌尖上辗转了几遍的“避子汤”这三个字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他爱极了绾绾,所以自然也就期待着他恋慕的姑娘可以为他生儿育女,好让他能尽享为夫为父的人生之趣。但于此同时,由于他们第一个孩子的早夭,将所有罪责都全然揽至身上的旭凤对待绾绾始终都是心怀愧疚的。 这避子汤不喝,他怕绾绾意外受孕,会重蹈覆辙。毕竟就算是让旭凤再做一次选择,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与绾绾之间,他必定还是会毫无犹豫的去保绾绾。可这避子汤若是喝了,他又怕会伤及到绾绾那本就娇弱的身体,以及她爱他的决心。 现在的旭凤可谓是跋前疐后,进退两难。 “你想什么呢?怎么这么入神?” 叹了口气,旭凤突然是一扭劲腰。他抬着一手垫于绾绾脑后,然后男人翻身而起,将娇娇软软的女孩子径直压上了软榻。旭凤俊颜微沉,薄唇嚅嗫多次后方才如下定了决心般的哑着嗓音,低声下气的同她商量道:“绾绾,我们暂时先不要孩子,好不好?” 其实旭凤原并不想说得如此直接尖锐,可他明白,夫妻间的相处最是怕误会离心,也最是怕互相猜疑。因为即便二人的本意乃是真真切切的在为对方着想,但谁也都不能预料那所谓的为了对方好的自作主张和孤行己见会不会将爱人愈推愈远。更何况以绾绾的性格,旭凤自忖与其选择吞吞吐吐,倒不如直接和她开诚布公要来得稳妥恰当。 就像是昨夜的绾绾那样,将所有顾虑自卑,欲说什么欲要什么都大大方方的吐露给他知晓。 然而旭凤耗尽勇气的开了口,可于四目相对之际,绾绾的面无表情与沉默无言还是让他心慌至极。 “绾绾,我并非不想能有你我的孩子,只是……” 绾绾突如其来的将她的一根纤指抵在了旭凤的薄唇之上,她温热软绵的指腹下覆着的,正是男人被她于激情之中所咬出的伤口。那伤口已经凝结成了一块小小的凸起血痂,就像旭凤这个人似的,血腥坚硬但却又柔软得使人心生怜惜。 歪头轻笑,女孩子眉眼如勾月弯弯,一瞬惊艳。 “告诉我吧,你在害怕什么?” 她此刻的神情像极了昨夜宽慰她时的旭凤。 旭凤他怕什么? 他怕看到绾绾失望的神情,更怕让绾绾一介纤弱女子去承担他作为男人一次舒爽后所可能埋下的祸根! 而未等旭凤再说些什么,绾绾小臂相交,绕上了他的脖颈。然后稍稍收紧,旭凤也就只能是暂且以着他两侧的手肘去支撑住身体,不然恐将要压坏了她。虚虚的低着胸膛,男人埋首在绾绾的脸颊颈肩。感受着那喷洒在他耳畔如芝如兰幽香缕缕的气息,旭凤听闻女孩子一声似金玲轻响般娇俏动听的笑音。 “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般不懂得爱惜自己之人吗?旭凤,你也不想想,就算是为了你我都不会去勉强,更不会去伤害自己的。你可还记得,你的火灵曾入过我的身体。” 旭凤突然顿住,一时无言,他似乎心有所悟。 -- 第143页 他记得,当时在栖梧宫的寝殿,红着眼眶的他满覆绝望,只希望那些投入进长生玉中的火灵能保她尸身不腐,万载如生。而之后飞絮的惊呼,他回身望去的心悸,那两道金红颜色缠绵交融的灵力,以及双双碎于他眼前的长生玉和白瓷瓶…… “旭凤,我很暖,连骨血里头都是暖的。” “即便是千年雪莲那又如何?它终要在你对我的给予下被焚成一片灰烬。” ** 魔界 固城王府 整间屋子可谓是被折腾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不仅仅茶杯、茶壶、玉器、瓷器之类都给摔成了四分五裂的凄惨模样,就连前段时间里头由各个小城主所送来的温居贺礼也皆是被丢得七零八落满地荒唐。 穗禾靠坐床沿,发丝凌乱。她眼角猩红,一副模样当真是狼狈至极。 自两日前便就总有风言风语流出,说是魔尊旭凤欲要求娶梅山之君。那传言在魔侍们的嘴里面道的有模有样。其大概内容就是因着天界与花界有系,一旦新天帝迎娶现任水神,那花界必定归顺天界等等,而魔界既是不能示弱,那么自然也就要想法设法的去拉拢剩下三界的势力。而鬼蜮即便已经沉寂多年,可到底也是被纳入了六界之约的一界,以梅山君的地位,与他们尊上倒也的确门当户对。 其实原本穗禾在初闻这番消息之时虽然心中不愉,但也曾对此说法嗤之以鼻。毕竟就算抛开了旭凤对那已死凡人的痴心一片不说,就他的脾气秉性,若是肯要为了拓展势力便去迎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那她穗禾又何苦这么多年来都念念不忘,求而不得。 只是这等可笑的想法终究还是在鎏英所备的珠钗翠珏与金石玉器处被击溃得支离破碎。 那是他的聘礼! 掌心升起一道晶莹剔透的淡蓝火光,一支玄金的发钗在穗禾手中全然化为灰烬。 “我熬过了一个结果又来一个。” “梅山君?你又凭什么跟我抢他?!”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两汉】佚名《子夜歌》 终于快修完啦!在考虑要不要趁着这次修文给旭凤和绾绾写写番外。 第73章 封唇灼吻 ——牡丹见过天帝陛下,陛下万安。不知锦觅近来在天界可一切安好? ——长芳主多礼了。劳烦长芳主记挂,锦觅她虽不如我方见她时那般明媚开朗,但如今稍稍走出了些风神与水神灭道的阴影,她脸上倒也多了几分笑意。 ——听陛下如此说,我便就放心了。 ——长芳主,其实我今日前来花界是因有一事不明,还望长芳主能够不吝赐教。 ——陛下何需这番客气,只管开口相问便是。 ——如此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锦觅……她似乎对情爱之感有异于常态。我记得,长芳主曾经说过锦觅是这世间上少有的寡情之人,而当时长芳主于说此话之际的神情里又似乎是透露出了几分难言之隐。昨日本座在省经阁内阅书偶有发现,或许锦觅的异常是与那书中记载的陨丹一物有关? ——陛下果真是聪慧玲珑。既然陛下已经猜出了七八分,那么牡丹也就不再隐瞒了。正如陛下所言,锦觅体内确有陨丹。 ——不知这陨丹是从何而来,与锦觅究竟有何联系? ——服下陨丹者断情绝爱,先主在弥留之际曾推算出锦觅于万年内将历情劫。之所以为她服下陨丹,乃是希望她无欲则刚,无情则强,不蹈先主之覆辙,为爱奔波伤痕累累。先主为保锦觅性命,曾叫我们二十四位芳主于她面前立下湮灵誓言,不得外传锦觅之身份,不得主动推举锦觅为花神。更要将她限制在这水镜结界之中,令其万年休要踏出此处,以期望锦觅能够平安渡劫。只是没想到,最后依旧是天意难为啊。 发着呆,润玉端坐于书案后,一张俊脸全无表情。 按照长芳主所言,如若陨丹当真是克制住了锦觅从前所有的情爱之心,那么如今她在面对他时经常无端端的心痛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体内的陨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破裂受损了? 难道锦觅……她是想凭借自身冲破陨丹吗? 这太荒谬了! 不,其实想想旭凤,再想想绾绾,润玉又矛盾的认定爱本该如此。 情之所钟,生死无阻,更何况就只是一枚小小的外物。 润玉实在不知他应要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锦觅。一方面,他觉得无论是先花神也好还是这天底下的其他任何一个人也好,他们都没有立场去剥夺锦觅感受爱与回馈爱的权利。但就另一方面来说,锦觅情劫未解,断情绝爱之事对她实属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以说只要陨丹的制约还存在着,锦觅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去正视何为真正的情爱。 她会由于心痛而退缩,会努力的寻求她与陨丹的平衡点。 这对锦觅或许不公平,对将来要成为她夫君,与她携手共度一生的润玉也不甚公平。但难道就仅仅是因为这“不公平”三个字便就要轻易的去动摇这于他们二人之间关系而言最好的境况吗? 只要锦觅不爱他,润玉对她的愧疚就能少些。 在润玉看来,他和锦觅其实并不像一对未婚夫妻,而更像是了两个甚为孤单可怜继而抱在一起相互取暖之辈。他可以好好照顾锦觅,让她华服美簪,入口珍馐。也可以按照婚约娶了锦觅,赋予她一界主位,至高尊荣,他甚至都能够为了她从此以往不再娶妃纳妾,便就是朝臣将来要以着后嗣为由上劝天听,他也依旧会穷尽一生只守着锦觅一人,与她相敬如宾。 -- 第144页 但唯独爱情……润玉实在没有自信。他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能不能将这六界中最为绚丽的瑰宝赠予锦觅。 “嘿呀!我说润玉小子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压根儿没听到叔父说的话啦?!” 闻言猛然回过神,润玉下意识的将手边的茶杯举起,奉到了那已经是开始嘟脸噘嘴不高兴的月下仙人面前。 “说了那么久,叔父怕是渴了吧。” 月下仙人晃晃悠悠他那垂在了胸前的两团红毛球,气鼓鼓的是对着润玉直哼唧。但他到底经了刚才的絮絮叨叨后也还真是感觉口干舌燥了,因此他虽然端着一副傲娇姿态,可月下仙人仍旧伸手接过了润玉奉来的茶狠饮了一口,然后笑骂着他道:“你小子惯会卖乖,这点凤娃可是比不了你。” “叔父谬赞。” “你还真就顺杆儿往上爬呀,坏小子!” 揉了揉被月下仙人拍红的脑门,润玉借着工夫,一目十行的将摊开在他桌案之上的飞白书简单一略。 “叔父是月下仙人,掌管人间姻缘,而旭凤既然来信邀了叔父为他与绾绾主婚,那婚礼的一切就都按照着他和叔父的意思来办就是了。旭凤小时曾教养在叔父的姻缘府近两千年,诸多喜好想必叔父也一清二楚。还请叔父多加费心,为润玉将礼单拟出来,到时送来让润玉批了就好。” “老夫就知道老夫方才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你呀你呀,你和凤娃真是儿大不由人,一个个的不仅心思藏得深,那主意更都是正得没法儿!” 想起近来所发生的种种,月下仙人不由得叹出了口气:“老夫的两位好侄儿,如今一个是高居天帝一个是承袭魔尊,叔父管不了你们了。不过润玉啊,好歹凤娃已经打算成婚,打算跟绾儿就此安定下来了。你呢?这小锦觅可是都同我说了,近些日子你几乎日夜都扎在省经阁里头。便就是她来找你,你也推说公务繁忙,将她拒之门外。润玉,你这是怎么了?你与小锦觅间……” “叔父!”打断了月下仙人之言,润玉神色稍凝。他取过一旁的奏折,顿了顿后只道,“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一切还等锦觅三年孝期过后再议吧。” ** 旭凤知道,绾绾温柔良善。所以姑娘家虽不会为杀人凶手求情,但若要她撇开律法,私自报复于穗禾,她也是万万做不到的。毕竟以绾绾的性子,如鼓励她去逞一时之快,怕是穗禾就此都将成为她心中的一层阴霾,一场噩梦。 旭凤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心爱的姑娘身上。 她天生纯洁,本就不该因为个狠毒女人而自觉染了污瑕。 绾绾其实简单好懂的很,她爱旭凤,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与他能够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甚至就算旭凤最后会由于心软而放过了穗禾的性命,绾绾都不会多说一句,更不会心存怨怼。女孩子觉得现在的她很幸福,足以覆盖之前所有的痛苦。因此只要穗禾再不来打扰她与旭凤,再不来意图分开他们夫妻二人,绾绾都全然尊重男人的选择。 只要穗禾付出了她相应的代价,至少绾绾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是并非一定要将她赶尽杀绝的。 然而戮妻之仇不共戴天。每每回想起他心爱的女子脸色苍白浑身浴血的那一番模样,旭凤就算是生啖穗禾之肉,生饮穗禾之血都不足以平他心中的滔天恨意。 在一顶宽大黑色兜帽的遮挡之下,男人的俊颜线条朗硬,薄唇无情。抬眼间,他凤眸中所蕴冷冽寒气更是犹甚出鞘锋刃,简直可谓煞气凛凛,见血封喉。 曲着小臂单手拄于一旁的赤红岩石,旭凤微微斜靠着身子。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距离着他前方不远的那正在交换着双方手中地图的穗禾与固城王。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她不是还曾声泪俱下的问过他为什么不爱她,为什么要天上地下的都死追着绾绾不放吗? 她从里到外都弥漫着一股臭味儿,就怨不得喜洁的旭凤要对她退避三舍了。 毫无顾忌的将穗禾玩弄在掌心之中,用着原本收归于天界的穷奇为饵,旭凤的整个计划都自新天帝大张旗鼓亲赴鬼界,将穷奇交托至梅山君手中开始。 润玉的此番行径果不其然是再一次引起了固城王的别有用心。然后接下来的一切,尤其是穗禾与固城王所有的反应皆都如旭凤最初所料。他安排着,使他们二人一步步淤泥深陷。只需要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旭凤便就会将穗禾同固城王一齐都推到整个六界的面前去做靶子! 妄图打破六界之约,甚至是欲要谋害身为一界之主的梅山君,这本就是天道难容的大罪! 于是,魔界会顺水推舟的借此昭告六界,魔尊旭凤欲秉公执法,清理门户,当着新任天帝的面前亲自废掉穗禾之全部功力。若穗禾想要反抗,那么她就只得是选择以琉璃净火才能与旭凤相持一二。但若是穗禾不加反抗,待她体内拥有万年来历不明的火性修为的事情一朝曝光,前水神与风神灭道之真相也自将大白于天下。 她捉襟见肘,进退无路。 旭凤不会杀了穗禾,就像他曾经发过的誓言那样,他要穗禾后半辈子修为尽散,颠沛流离,求而不得,一无所有!他要她好好尝尝死亡来临前那惶惶度日的痛苦与四处寻找立身之所时的不甘与不安! 呵! -- 第145页 无声冷笑,在穗禾转身朝向他此方所立处走来之时,旭凤的身影顿时化作道道黑烟消逝。 ** 梅山 揽月抱华阁 烛影于细风中轻晃,绾绾素手托着下巴,眉眼之间笑意盈盈。 姑娘家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盏红彤彤的凤凰灯。那灯精巧细致,不论何处皆都透露着一个男人对她的万分爱怜与十足深情,直叫绾绾见之欢喜,瞧之甜蜜。 但随即鼓起了包子脸,绾绾不禁感叹她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楞是盯着这盏凤凰花灯看了快有大半个时辰了,简直是有些不务正业。 本来女孩子也就只因眼睛略有干涩,是才放下了她手中那绣到了一半的黑底金丝嫁衣。她原是打算歇上一刻钟便就再继续的,可没想到自绾绾点起了旭凤送予给她的凤凰灯后,她居然是想他想得入了神。 笑出了梨涡,绾绾喃喃出声:“不知旭凤可同我想他一般的这样想着我了。可若是想了,为何我的耳朵却是不热也不痒的呢?” 就在绾绾话音刚落之际,她眼前竟是被突兀的蒙上了层黑纱绸料。 不由得小小惊呼了一声,女孩子那拐跑的可爱尾音叫一则封唇灼吻给蓦然止住。 半透的墨色盖巾下,旭凤和绾绾四目相对。 “我现在可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念着我了,弄得我耳朵今儿一天都是又热又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继各种杀之后,恭喜绾绾又喜提二凤的蒙头亲吻杀! 第74章 人间清绝 天界 毗娑牢狱 ——廉晁?廉晁,你在哪儿啊?你三番四次逃了师父的修习,我早晚要告诉天帝陛下。 ——你去便是了,不过你若要跟我父帝告状,那我就找你爹爹告状。 ——哎呀,做什么拿石子打我嘛!廉晁你别躲,给我出来!你说,我又有什么把柄是被拿捏在你手上的啦?!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要去跟我爹爹告状! ——不嫁人这算不算是把柄啊?听说最近来向你提亲的各路神魔鬼怪都快要把你们家的大门槛儿给踏平了,结果你还是同之前那般不停的挑三拣四,这个不喜欢,那个不待见的。而且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天往外跑,这要是被你爹爹给知道啦,你怕又少不了一顿骂,没准儿还要被关禁闭呢。 ——哼,就这事儿?这也能叫把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喽,难不成我的婚事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啊?我才不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我呀,就算要嫁人也定是要嫁一个我自己欢喜的才行,毕竟我荼姚…… ——毕竟我荼姚乃是这六界四海之内凤凰族唯一的后裔,血统高贵,自然就是该配得起这世间上最独一无二的那个男人,对吧? ——没错,本应如此。 ——哈哈哈,我说荼姚呀荼姚,你也不是个小姑娘的年纪了,怎的还能这般天真幼稚呀?不过也罢啦,就让你挑。但若是挑到你的凤凰毛都掉光了还找不到如意郎君的话,那我廉晁也就勉为其难的牺牲自己,将你给娶了吧。 ——你想得倒美,就凭你还想娶我呀!别说我现在的灵力比你强,就连太微都已经是快要赶上你了。廉晁,你如果再这样吊儿郎当的下去,以后又该如何能继承天帝之位啊。 ——傻凤凰,光是灵力高又有什么用。我父帝的灵力已经够高了吧,不还是打不过母神。 ——那……那你总也不能就这般不思进取吧。 ——哎,不如你将你这凤翎送了我,如此我便就看在凤翎的面子上努力修行,如何? ——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直接动手啦?!还我,你还给我!这寰谛凤翎可是我们凤鸟一族最重要的东西了,是凤凰身上绝无仅有的一支。你若是想要呀,那就等你能为我找到这世间上最最绚丽的东西来作为交换。只有这样,我才能将它送给你。 ——你这显然就是为难我嘛,你明明知道我天生不辩颜色的。 ——所以这凤翎你是不想要啦? ——谁说的!只是荼姚,我们两个要有言在先啊,从今日起你这凤翎可就算是我廉晁暂且寄放在你这里的,你可不能把它再随便送给了别人了。而至于这世间上最绚丽的东西嘛……你放心,既然是你想要的,我必然赴汤蹈海也会双手奉上! 猛然睁开双眼,荼姚的神情不禁有些愣愣。 “你哭了。” 直至经了一旁太微的提醒后,荼姚原才反应过来她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间落下了泪珠。 刚刚她又做梦了,梦里她所身处的地方是千年余前还未叛出九重天的花界。 荼姚最近时常都会做这个梦,一模一样的环境以及几乎一模一样的对话,但方才却是第一次让她看清了她梦中那人的脸,听清了她口中唤着的那人的名字。 荼姚不禁心内恍惚,那是她许久未见,也许久未曾提起过的廉晁。 “为何要哭?” 循声望去,荼姚的目光落在了太微的侧颜之上。然后似乎是有些所答非所问了,她眼中含着泪,但面上却淡淡一笑:“你的鼻子和嘴巴同他很像,真不愧是兄弟。” 顿了顿,荼姚又道:“太微,我有些好奇。你我相互折磨了这么多年,那在你的感受中,你觉得我是真正爱过你的吗?” 一开始,在面对着那同样被关进毗娑牢狱里的太微,荼姚可谓是腥风血雨又歇斯底里。便就隔着两方牢狱的雷电结界,他们二人都还在不停的针锋相对,不断去肆无忌惮的攻击着对方的软肋,互甩推诿着过错。 -- 第146页 可日复一日的,当那些伤人的话都已经是说遍了也说尽了,所谓的吵嚷终究还是没了任何意义。于是到了现在,荼姚与太微之间竟少有了唇枪舌战,偶尔亦能像此刻这般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 “当年我嫉恨簌离又下手暗害了梓芬,甚至只要是有意图往你身边凑的女人,无论她们对我究竟有没有威胁,我都想方设法的将其除之而后快。你骂我是妒妇,骂我不懂贤良淑德,没有容人之量。说男人左拥右抱本就是天性使然,是天经地义之事。你已经将送我坐上了天后的宝座,我又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轻笑一声,荼姚看向那方盘膝而坐的太微。 “你可还记得我那时是如何回你的?” 太微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应道:“你说,我所给你的不是这世间上最绚丽的东西,是我以花言巧语从你手里骗走了寰谛凤翎。” “对,我确是这样说的没错。那个时候,我见你听闻此话后的表情相当奇怪,以为是你忘却了你曾经对我许下的诺言,因而还十分愤懑的砸了紫方云宫中许多的瓷器玉器,弄得一片狼藉。可直至刚刚我做了个梦,我这才明白。不,应该说是幡然悔悟吧。原来你根本就不是他呀,你没有允过我。” 说着说着,这个一身单薄衣衫又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的眼泪便止不住了。 荼姚啜泣连连,又哭又笑。 “太微,其实我不曾爱过你,你不过就只是廉晁的替代品而已。是我把你当成了他,把我与他的过往当成了是我与你的过往,并由此才会因为了你的变心而痛不欲生。” “太微,我错了。” “我对不起廉晁,因为你没有一处是能比得上他的。” ** 梅山 揽月抱华阁 “奴婢见过魔尊,魔尊万安。” 瞧着那冠绝六界的黑袍男人自另一方大步而来,岁引在愣了一下后是连忙低头行礼。脸色不禁有些僵硬,岁引微微侧了侧身子,隐约透露出一丝欲要将旭凤挡在大门石阶前的意图。 “天色已晚,不知魔尊此刻大驾光临梅山可是有要事吩咐?” 挑了挑眉,旭凤也不点明岁引的这些小小心思。他与他心爱的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这段时日里因思及绾绾而夜袭女子香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不过这次就是恰好被岁引正面撞上了而已。 男人理直气壮的目光落在了女侍双手奉着的托盘,只见那上面摆着汤盅小菜还有一碟犹沾着水珠的小青果子。旭凤知道,这是揽月抱华阁后山里的一株百年果树所结,那时绾绾同他并肩而立还笑对他说这果子清香,等熟了后更是肉脆汁甜,极为好吃。 但瞧着盘中几个果子的泛青模样,应该还酸得很吧。 “现在才用膳?还吃得如此简单,你就是这般照顾绾绾的?” 如今已快至了戌时末,而旭凤是向来知晓绾绾的生活规律的。女孩子之前从没有过进食夜宵的习惯,所以此番定然是因着她晚饭未吃,是才惹得岁引于这时还要为她送汤送菜。 “魔尊容禀,君主这两日以来胃口不佳,总也喜欢少食多餐。因而奴婢是按照君主之吩咐替君主布膳。” 闻言,旭凤若有所思的顿了顿。他单手接过托盘,对着岁引道:“你下去吧,本座给绾绾送去便是。” 岁引张了张嘴,似乎有所犹豫,但最后还是福身行礼。 “……是,奴婢告退。” ** 魔界地广,以禺疆宫主殿为尊,由随着忘川河畔周遭延伸出的二十八州郡构成,而每一州郡又另还分有诸多小邑主各自为政各司其职。他们中除了三都王、八大城的首领可直接上禀请见魔尊外,其余的小众头头也就只有在经了那三百年才一次的朝禺会中可以有幸踏足禺疆宫殿外的青岩石砖。 而今年的朝会显然是比起之前的要更不寻常,因为正逢了他们魔界新任帝君即位不久。于是小邑主们便就借着此次机会是窸窸窣窣分拨分批的赶来了禺疆殿前,但只可惜他们中却并无多少人能够得以窥见他们这位于传说中冠绝六界四海的新任君主一面。 旭凤自是没工夫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所以在过去的三天里,他也就是在依着习惯在早朝时分露个面,而剩下的时间则全部花费在了盯梢穗禾与固城王的身上。 旭凤早在月前就料到他们二人定会趁着朝禺会的混乱之际搞些动作。 虽然也知道他们大概是不敢于此刻动手的,毕竟自梅山结界破损修补后至今,天界、花界等势力都在时刻关注着梅山之动静。但旭凤向来顾忌绾绾,关切则乱,他放心不下岁引等人的办事能力,因此又借着今夜之机亲自查看了一番梅山周围的布防,后才绕来了绾绾的揽月抱华阁。 屋中点着盏盏凤凰灯,映得姑娘家正专心致志挑针捻线的动作美得极其温柔明淑。 怕是会吓着绾绾,再叫她刺伤了纤指,于是旭凤抬手,轻敲了两下门框。 “吃点儿东西,嗯?” 将柔荑中捧着的那只仅剩封边的药囊放置一旁,绾绾双手搭在膝上,侧身望去。姑娘家一双杏眸乖乖巧巧的弯出了月牙,自然而然的招呼道:“你来啦。”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① 他甫一出现,风月星河皆成过客。 人间清绝,理应如此。 -- 第147页 “旭凤,我好想你。” ** 小青果子咕噜噜的滚落在地。 于幽幽的灯光之下,他们细碎的吻着,以舌尖触着,连偶有的言词也都在轻啄声中支离破碎。 男人的大手自美人裙下探入。 “别……不要。” 绾绾难得会拒绝他的索求,这令早已动情的旭凤有些不明所以。 指腹来回安抚着姑娘家泛红的精致脸庞,旭凤调整呼吸,努力平息他小腹下的激动。 待又缓了缓,他沉声问道:“怎么了?不想做?” 深情款款的望进男人那一双潋滟凤眸,绾绾摇了摇头:“是不能做。” 未再等他开口,绾绾牵过旭凤的手,叫他温热的掌心径直贴上了她纤细的腰腹。 “他回来了。” “谁?”旭凤下意识的应了一句。 然后呆愣半天,男人突然欣喜若狂。 “绾绾,你是说……你是说你又有了我的骨肉?!”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唐】温庭筠《新添声杨柳枝词二首》 这一章应该是最后写到太微和荼姚啦~~因为快要完结了嘛,所以主要人物都要动动笔墨。 我稍微改了一下荼姚和太微的感情线,大致就是说廉晁死后荼姚不堪打击,然后是将她对廉晁所有的爱都转嫁到了和他长相相似的太微身上,她自以为和她相恋和她山盟海誓的人一直都是太微,甚至是连给予世间最绚烂的东西的誓言也是太微说的,所以才更加不能原谅太微的背叛。 第75章 终章*拈花执剑 “尊……尊上……” 穗禾嘴唇嚅嗫,半天才出了声音。 她怎么也料想不到,明明约她今夜出来相见的人乃是固城王那个老匹夫,但最后等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却是旭凤。穗禾不是个傻的,她自然能反应过来这其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算计她! 他可能什么都知道了! 在那顶宽大的黑色兜帽的遮掩下,男人一张俊颜如沉水,一双凤眸类深渊。看着穗禾自满心慌乱再到此刻故作镇定的一番模样。旭凤嘴角虽勾,但却犬牙相咬,显然是已经没了丝毫再同她演戏的耐心。 他的绾绾怀孕了,所以他要尽快娶她过门儿。 像是穗禾这样的麻烦,实属不该再留她到他和他心爱女子的婚礼。 根本就不给穗禾任何开口同他狡辩的机会,旭凤宽袖一挥,掌中红火灵力直逼其面门。 而穗禾即便是有荼姚渡与她的万年功力加持,但她的真身毕竟不属凤凰,所以总也不能将之全部化为己用。再加上旭凤乃为战神,出手不过就在眨眼之间。而于这一瞬中,穗禾无论是挡是躲都已经无堪大用。 “啊!”惊声尖叫着,此时此刻,穗禾只觉她浑身的灵力都在不断的被往着外面吸。 宽大兜帽叫汹涌而来的灵力所形成的旋风挑起,接着又落回肩头。 旭凤长身玉立,面容冷淡。 “我母神的琉璃净火你用得倒是顺手啊。” “旭凤!旭凤,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旭凤!旭凤!” 被掀翻到了远处,穗禾一身狼狈,却仍是不甘心的欲要扑过来拽住旭凤的衣角。 只是就在她距离着男人不过十步之遥的地方,“噗”的一声,从肉**体那里传来的一阵刺痛叫穗禾口中所唤着旭凤名字的声音当即就变了音调。 低头,只见深深埋入进她肩胛位置的,是一把淡蓝半透的利刃,而那利刃的柄上另还握有一只手,是锦觅的手。 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去,披头撒发的穗禾正巧是对上了锦觅望向她的那一双冷凝美眸。 “你杀了我爹爹和临秀姨,我要为他们报仇!” ** 半个月后,魔尊旭凤的一场婚礼可谓是震动六界。 天帝润玉为新娘送嫁,月下仙人替新人主婚,另还有身兼水神、花神两神职位的锦觅仙上也以新娘好友的身份为二人把持了滴血验心之礼。而在婚礼当场,验心石红光大造,几乎映照全场,简直前所未见。 魔界 蚩刃山 “累不累?” 面对男人温柔的低声问询,女孩子摇了摇头,笑道:“是我说要出来散步的,这才走了多久啊又怎么会累呢。我虽怀了身孕,但也没金贵到那个份儿上,你不必这般担心。” 而见旭凤薄唇微启,已然料到他定是又要说出那番他的姑娘就该娇养着的话来了。绾绾唯恐男人当着众位魔侍的面前不正经,只得是先行拉过了他的手,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这是何处?” 顺从的瞧向四周,旭凤随即挑眉勾唇:“是我收服穷奇的地方。” 牵着他的手走向山洞,绾绾在前,朝着旭凤回眸一笑:“往事虽仍还历历在目,但我却也已然成为了你的妻子和你孩子的娘亲。我呀……” “绾绾!” 话未说完便被男人猛地护入怀抱,绾绾心跳骤急,下意识的便抬手捂上了小腹。 而方才从山洞里头直冲出来的那个几乎是都快要抓上了女孩子手臂的黑影一朝扑空,竟是摔得鼻中涌血不止。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是扭着肥硕的身子在旭凤所踩着他的黑靴之下奋力挣扎。他一边小仙女小仙女的叫着,一边还要意图再度扑来。 妻儿差点儿有失,旭凤难掩心中杀意。 -- 第148页 绾绾只见他面上一狠,抬手就似乎是欲要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她敢当着旭凤发火的档口出言安抚。 女孩子小手柔柔的覆上了男人的胸口,一面给他顺气一面又神情温和的轻声言语:“我知你是心疼我,但算了。他疯疯癫癫的倒也可怜,实在无需跟这样的人置气。况且旭凤……我还怀着孕呢,你莫要染血吓我,好不好?” 被绾绾一字一句的劝歇了脾气,旭凤低头先是在她额间印上一吻,随后才压着火摆了摆手。 他身后跟着的一众魔侍极有眼色,连忙走出几人上前扯手扯脚的是快步将炽狩又拖回了山洞。 于布下结界之时顺便分了一缕元神入内查看。当绕过了一层又一层的赤红岩石后,突兀映入了旭凤眼帘的赫然是一具已经被啃食得露出了大半森森白骨的尸体。 看那衣着……似乎是穗禾。 “怎么了?” 回过神来,旭凤偏移开目光。 “无事,就觉得这世间上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 此时恰是三月三,逢春暖,正花开,而那依着精致木屋一侧所长的高大杜鹃亦是盛放得绚丽烂漫。 杜鹃树华冠如盖棕皮斑驳,隐隐老态,唯有常年簇蔟青绿的圆叶间所缀点上的朵朵粉紫小花儿蕴含焕发生机。 这山间处昨夜才变过了天,有一些娇花不堪风吹雨打,终究还是零落了枝头,却怎巧是被那略低于树冠的房檐给温柔的揽入了怀抱。片片明媚紫粉或是疏疏密密,又或是厚厚薄薄的铺就了大半的房顶,远远望去,可叹一句绝伦美艳。 “娘亲!娘亲!你看呀!” 转过了栽于门前路边的那几株俏生生的桃花矮树,一身白衣的幼童边跑边唤。他嗓音奶声奶气的,惊飞了原本落在院中的三两只正啄着小米的灰黑鸟雀。 孩童的身量较小,瞧着不过四五岁模样,仍是心性稚嫩之时,所以自然的,当他有了些许好东西就总也难免会急于炫耀。可就当那被他唤着娘亲的素衣女子应和着他,而含笑朝他迎来之时,孩童却又连忙张开了双手。不仅只是嘴里在直说着娘亲慢些,娘亲小心之类的贴心言词,他更是欲要凭借着他自己的一对小细胳膊而上前搀扶。 努力垫起脚尖,孩童那还略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儿是因着憋气而显得愈发圆润可爱。珍而重之的将在他手上护了一路的花环置上由于迁就着他而半躬腰的素衣女子的发顶,随后孩童是一咧嘴一弯眼,笑得足有十分纯粹天真。 “娘亲好看!” “娘亲,这花是恒儿自己采的,花环也是恒儿自己编的,娘亲可喜欢?” “娘亲自然是喜欢的,恒儿的手可真巧,比娘亲编得要好看十倍。” 顺势抱住女子的双腿,孩童仰着脑袋,一双同她一般无二的大眼中神采奕奕:“既然娘亲喜欢,那娘亲能让妹妹早些出来吗?恒儿想见妹妹!” 闻言,柔荑是下意识的便就覆上了她开始有着隆起的小腹,绾绾眨巴眨巴杏眸,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然后就在抬眼的霎时,她颇显无奈为难的目光正巧是撞进了男人那一双满含绵绵情意的绝艳凤眸之中。 他轻阖门扉,墨黑的衣领上犹还接着几片浅色花瓣。 “凌恒,不是告诉过你了,待那林中树的叶子皆都落了,你自然就能见到妹妹,现在不许和你娘亲撒娇。去,把手洗干净,然后帮着你娘亲将那些草药都分好。” 向后偏着脑袋去瞧旭凤,小小的孩童乖巧应道:“知道了爹爹,恒儿这就去。” “哎,小心些,别弄湿了衣服!” 看着凌恒小小的一个团子模样却要费力的去拿着那几乎快同他脸一般大的水瓢。绾绾心疼幼子,忍不住欲要上前帮忙。但还没等着她迈出两步去,绾绾只觉周遭气息瞬间一暖,原是她被旭凤揽住肩膀,给抱了个满怀。 “让他自己来,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他以后该要如何去照顾他娘亲和妹妹。” 自从凌恒出生后,恐因其是男孩儿之故,所以旭凤对他向来都不曾溺爱。特别是在近些时日里,凌恒不但在旭凤的教导下开始习武修术,另在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儿上旭凤也不再任由着绾绾为之代劳。 一开始绾绾总怕凌恒年纪小,会受不住的哭闹,再与旭凤生分了父子之情。可没想到凌恒聪慧懂事,倒也将这一切适应得极好。 娇嗔的抬手拍上旭凤的胸膛,绾绾被他那处坚实的肌肉撞得柔荑生疼。 她也就只是稍稍的蹙了蹙柳眉而已,可旭凤仍旧是敏感着她的所有情绪。男人捉住姑娘家的小手,将其握进掌中轻吹揉捏。而绾绾抽了两下抽不出来,便也就好笑的随他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明知道恒儿崇敬你,对你是言听计从的。如果不是你信誓旦旦的笃定我这一胎应是个女儿,还总跟着恒儿说什么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保护妹妹之类的话。也不会弄得恒儿就连睡觉梦呓都在嘟囔着要妹妹了。这下若还是个男孩儿又该如何?恒儿盼了这么久,岂不是要失望了。” 闻言却也只是笑笑,旭凤垂目,眉眼之间一片温柔:“你这一胎乖巧,从不折腾,定是个同你一般性子的姑娘家。再说了,凌恒不过就是想要个妹妹嘛,即使这胎不是,但只要你我努努力,自就能原了他这个心愿。” -- 第149页 “你呀,好不正经!” 叫绾绾撒娇瞥来的那一眼望得是心神荡漾,旭凤情不自禁俯身欲吻。但就在男人的薄唇即将要挨上的瞬时,他的动作却突兀一顿。随后不过短短几秒,只听那方的凌恒是脆生生又奶乎乎的唤了句大伯,纯真而欣喜。 将朝他奔来的小童一把抱起,白袍仙人轻手捏了捏他那好似糯米团子一般的脸颊。 “有段日子未见,我们恒儿长高了不少。” “是吧是吧!大伯,恒儿长高了这么多,有这么多呢!” 一边逗弄着怀中那嘻嘻哈哈的还在用手指比划着距离的小凌恒,润玉一边是对迎上前来打招呼的旭凤与绾绾二人点头示意。 微微勾起嘴角,他直言:“我与锦觅已打算要成婚了,今日是过来给你们送喜帖的。” 锦觅与润玉……他们两个这一拖再拖的婚事啊终于尘埃落定。但昨日还未听闻有丝毫消息传出,结果到了今天却是就连这喜帖都已经备好了,也当真叫人出乎意料。 还是旭凤最先反应过来,笑道了一声恭喜。 而小小的凌恒虽不知大人们所言为何,但学着旭凤,他也是弯着眼睛直说着恭喜大伯。然后收紧了他揽在润玉脖颈处的小胳膊,凌恒兴奋道:“大伯,你想看我娘亲种的花吗?那花儿前些日子都开了,可好看啦!就连锦觅姨姨都喜欢!姨姨还教了恒儿怎么编花环去哄女孩子开心,娘亲带着的那个就是恒儿亲手编的!” “恒儿既然这么能干,那不如教教大伯可好?等大伯学会了,也好编了花环去哄你锦觅姨姨。” “好啊好啊!” 瞧着润玉和凌恒一大一小的两个是说说笑笑的直往着后院而去,而绾绾虽知她的那些花儿恐怕是要遭了殃,但依旧还是纵容又宠溺的摇了摇头。 扭身靠进旭凤的怀抱,她伸出小手搂住他的劲腰。 “你怎的不去学学?” “不过就是编花环罢了,哪儿比得上我哄你开心时用的手段啊。” “你呀你!有你这么个爹爹在,我反正是不担心恒儿以后会娶不到媳妇儿啦!” “他?呵,那小子还有的学呢。” “只要别学了以后去骗人家小姑娘就行。” “骗也无妨,像我这般骗一个……骗一辈子,也是他该学的本事。” “绾绾,我爱你。” 三生三世,缘来缘去,拈花执剑,无二无别。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就在今日,绾绾凤心终于是迎来了完结章啦!感谢各位小天使们对旭凤和绾绾以及我仍是不足的文笔和脑洞的无限包容与支持!其实当初开这篇文真的就是我的一时冲动,我甚至在这之前都没看过香蜜亦不认识旭凤和邓伦,完全就属于是上了热搜我都懒得点的那种。但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我在刷视频的时候突然就被凤凰的一个剪辑给秒到了。帅哥和战神的匹配简直不能更戳我,于是就有了绾绾凤心这篇文。 旭凤和绾绾应该是我写过的最不顺畅最头秃但却又最喜欢的一对儿了,而对于旭凤与绾绾性格的把握我也只能说我是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绾绾的性格说起来较为简单,但旭凤不,他是真善美的集大成者,注定不能染上污点,所以除开了文中的旭凤在不停的寻求着一个平衡之外,主笔的我其实也在很努力的去在寻求他个性上的一个平衡点,而因为诸多理由,我不敢说我找到了,因此我笔下的旭凤到底好不好,终究还是要交由小天使们来评判。 最后,祝旭凤绾绾永远幸福,也祝大家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第76章 后续*现代篇 有阳光于眼睫处辗转跳跃,融了眉间冰雪。 陷在松软的大床中,无双绝艳的男人突然动了动。他赤着上身,裸着肌肉,皮肤奶白,薄唇润红。他额前细碎的刘海顺柔垂着,显出几分不同他醒时一般的相反的平和与乖巧。 他是白日花火,是人间月圆。 将扑到胸膛里的软玉温香锁在了结实的两臂间,男人满含爱怜的亲了亲女孩子埋于他颈侧的蓬松发顶。微微哑着嗓音,他道:“是我起晚了。” “你困就多睡一会儿,不着急的。” 昨夜原设好的闹钟未响,必定是被体贴的小姑娘给提前按掉了。 她从来都这般惹他欢喜。 “绾绾,我做了个梦。让我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一个让你不愿醒的梦?” “宝贝儿,你说……人真的会有前世吗?” 闻言,女孩子从他身前抬起头来。她嫩软的指腹来回摩挲着旭凤那极为好看到令人惊艳的唇形与嘴角,一双杏眼弯成月牙。 “古语有云:信则有,不信则无喽。” 自喉咙间漾出低沉笑音,旭凤抬手拨开绾绾颊边的碎发,情深不减柔肠百转:“我梦见我前世是个神仙,爱你爱到疯。入轮回,浸忘川,只要能同你在一起,我无所不用其极。” 非论是人间天上的缘,还是红尘魔域的劫,一切都仿若亲身经历般,叫旭凤随一夜梦境遍尝了情爱的苦辣酸甜。 “然后呢?你如愿以偿了吗?”绾绾好奇道。 “是,我如愿以偿了。你我儿女双全,恩爱不移。” “那还真是个美梦。” 笑得特别乖又特别甜,绾绾垂了脑袋主动迎上旭凤勾起的唇,与他忘情热吻。 -- 第150页 感受着男人抚上她后脑,插**入她发间的修长手指,女孩子软了娇躯,任由旭凤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他的胸膛与软床之间。 趁着换气喘息的空档,绾绾以着小手隔开了男人再度意图凑上前来的薄唇。娇嗔着,女孩子道:“你叫我缓一缓,我舌头尖儿都麻啦。” “呵,你在梦里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或许等到下辈子的某天,你一觉醒来后还会跟我讲你做了一个美梦。梦见你爱我爱到发疯,梦见上一世的我们也儿女双全,恩爱不移。” “我好期待。” 复而吻了又吻,旭凤话中伴着靡靡的亲啄声响。 “我知道我该停了。绾绾,去换衣服吧,那件白衬衫你穿着很好看。” “与一会儿拍照时要用的红底背景配极了。” 卧室中的人工智能语音开启,读的是一段小诗。 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找出一段空闲的时间,只待与你相见。或早或晚,都无悔无怨。只要你来,就是最好的结局,不需要什么誓言。 也许,待你来时,风霜早已遮盖了当初的容颜。也许,待你来时,季节也早已不是那人间最美的四月天。只要你来,就是最好的安排,但愿你还能记住当初约定的地点。 等你,是我一生的宿命,一段浩劫,一场美丽的缘。①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吴振《等你,是我一生的宿命》 最后一章的字数停在1021,是邓伦的生日,感谢他在那个夏天将如此之好的凤凰带来我们面前。 我想了想,添了这段后续,也算是弥补了我在剪视频的时候因为背景音时长的关系而没能剪出的现代篇吧。 无论是从什么角度看待这篇后续都可,但不能改变的是从古代到现代,从前世到今生,旭凤和绾绾一直都相爱着。 或许在以后某天里,他们会再一次想起所有的点点滴滴。许下誓言,永生永世,真爱不移。 祝安好,祝顺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