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与战神》 第1页 [古装迷情] 《娇娇与战神》作者:离九儿【完结】 简介: 【一句话简介】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想吸口龙气~ 【文案一】 太师府的苏五姑娘身子孱弱,一步三喘,娇花儿一样的人物,传言活不过十八。今年她十六。 誉有战神之称的宸王府世子,年少成名、战功赫赫,克死过三任未婚妻。今年二十有五。 傅世子班师回朝后不久,京都洛阳流传了一则谣言:苏五姑娘和傅世子有一腿! 对此,两位当事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傅时厉:(冷漠)不要造谣! 苏念安:(羞涩)啊这不宜宣之于口呀~ 【文案二】 苏家与傅家是政敌,素来不合。 然而,苏家那个一碰就倒的五姑娘,时常到傅时厉面前碰瓷。 傅时厉坚信,这定是苏家的美人计。 小姑娘愈发肆无忌惮,雅集上当众趁机抱住他:世、世子爷,我并非有意为之,你莫要怪呀。 那双桃花眼潋滟波光,含着朦胧雾气,眼看着就要哭了。 傅时厉:好心机的女子! 【文案三】 一日宫宴,傅时厉独自在水榭透气,一只白皙娇软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傅时厉一回头,就看见一张泛红的小脸。 小姑娘喝醉了,似在壮胆:世、世子,你府上还缺世子妃么?你看我怎么样? 傅时厉:这是要毛遂自荐嫁给他? 【文案四】 傅时厉身边的暗卫们,近日来忧心忡忡。 他们家的世子爷,隔三差五被一个小姑娘撩得面红耳赤、夜不能寐、心神恍惚。 这可如何是好?! 谣言越传越盛,傅时厉甚是苦恼,有人还问他,打算几时迎娶苏五。 傅时厉终于忍不住,单独与苏念安见了一面,苏姑娘,你究竟意欲何为?不如直接说清楚。 苏念安眨眨眼,眸光亮晶晶的,现在全城都知道你我有关系了,你必须得娶我。 傅时厉耳根子一烫:他这是被彻底讹上了? * 世人都说,傅时厉命犯七煞,谁靠近他,谁会不得善终。 可苏念安却知,就算她被所有人放弃,傅时厉也会以命护她。 更重要的是,她得靠吸龙气才能活下去啊。 (女主重生,相互救赎。) 【阅读指南】 ① 女主扮猪吃老虎,看似娇憨,其实是小狐狸 ② 女追男隔层纱,萌萌哒女孩子的魅力,就连战神也抵挡不住 ③ 【娇软美人】VS【冰山脸钢铁直男】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细腰美人宠冠六宫》 ┃ 配角:《宠妃是高危职业》 ┃ 其它:甜文,爽文 一句话简介:扮猪吃老虎 立意:美好的事物值得守候 第一章 苏念安透过茜窗,望向院中的西府海棠。 这才将将二月,她知道自己大抵是等不到花开。 也等不到他了。 人在弥留之际,过往诸事总会在脑子里反复回放。 她这一生啊,看似命运多舛,可实则也是幸运的。 寒风拂过,卷起廊下的铃铛打着璇儿。 苏念安想起了与傅时厉定情那日。 十年前,她年芳二八,因着身子孱弱,被未婚夫家退了婚,家中又无长辈庇佑,她成了全都城的笑柄。 人人都道,苏家五娘子,生来带煞,是没人要的主儿。 那铺天盖地的嘲讽、咒骂、悲鸣,让她喘不过气来。 彼时盛暑,大雨倾盆,她缩在法华寺后山的草棚里躲雨,也妄想躲去外面的纷扰,她累急了,想去极乐世界寻她的母亲。 傅时厉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纸伞,挡住了她头顶的天,也遮了雨。 男人的皂靴上沾了泥,苏念安顺着他的双足往上看,对上了一张清冷无温的脸。 苏念安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傅时厉对她说,有甚么可哭的?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程家四郎,也值得你们争来抢去。 苏念安压抑已久的情绪不受控制,爆发出来,仰面对这个人人敬畏的男子,大喊:我并非争抢他,你是堂堂宸王府世子,统帅大将军,又岂会明白我这个被弃小女子的下场?你不懂,你甚么都不懂! 傅时厉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直到她情绪稳定,傅时厉淡淡启齿,多大点事,我娶你便是。 苏念安以为他只是一时哄她。 这佛门之地,生出人命,总归是不好的。 那日傅时厉护送她回去,她鬼使神差的收了情绪。 苏念安母亲早逝,父亲软弱无能,继祖母在家中一手遮天,长房子嗣毫无地位,她自幼孱弱多病,一步三喘,早就是家族遗弃的棋子。不然,一个不学无术的程四郎又敢退了婚。 苏念安回到家中,她实在太乏了,一夜无梦。 本以为,在寺庙与傅时厉的邂逅就是一场梦,毕竟,他位高权重,宛若九重天的上神,是洛阳城的神话,不是人人都能接近。 -- 第2页 谁知,翌日一早,赐婚的圣旨就送达了太师府。 一时间,太师府惊动,整个都城洛阳也沸腾了。 就连苏念安自己也搞不清楚,傅时厉为何要娶她。 拖了他的福,苏念安一夜之间从弃妇,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敬之的宸王府世子妃。 十里红妆,一堂缔约,羡煞旁人。 她是怕他的,婚后畏畏缩缩,不敢挨近。傅时厉也不强迫,每日回府,总会在她房中小坐片刻。 久而久之,苏念安逐渐放下戒备。 傅时厉虽是严肃,但容貌奇俊,尤其是修韧的体格,足可让全洛阳的小娘子们芳心乱窜。 他教苏念安骑射,给她庇佑,会在黄昏的时候带她看护城河落日。 苏念安逐渐习惯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像檀香,又似掺入了其他香料,总之,是与众不同的。 傅时厉杀孽重,见她时,穿的衣裳,佩戴的玉件,送她的东西皆有考究,另外给她打造了一块避邪的玉貔貅。 大婚之后,苏念安的体虚之症状大有好转,慢慢的,她开始接受了这个寡言肃重的男人。 可好日子,总是弥足珍贵,且眨眼而逝。 夫人,该喝药了。婢子拂柳的话,把苏念安拉回神。 她唇瓣干涩,低低哑哑的问,将军可有捷报回来? 拂柳只低头,不说话。 苏念安什么都明白了。 若非傅时厉出事,宸王府的人又怎敢轻待她? 九年过去了,她与傅时厉起初还互通书信,听说北地战乱,战事吃紧,朝廷忌惮傅时厉,早就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又有传言说,傅时厉功高过主,拥兵自重,他迟早会反。 昔日的大英雄,却成了流言蜚语攻击的对象。 宸王府圈着她,不让她离开院子半步,大抵是怕当真出事,可以拿她当做要挟。 九年转瞬即逝。 她却毫不孤独,那一年的记忆足可慰余生。 这些年,傅时厉给她寄来诸多物件,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南海夜明珠还给她过继了一个孩子。 苏念安知道,他在尽可能的给她安排好后路。 其实,苏念安一直不懂他,看不懂他心里的家国天下,亦或是他肩头的凌云抱负。他待旁人总是一脸无温,却会笑着给她说坊间鬼故事。 直到几日前,她无意从宸王府下人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方知傅时厉内忧外患,这些年有多难。 可他从未告诉过她,只让她好好过日子,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苏念安在想,再等上一年,凑足十年,他总该归来了。 她很想问问他,当初为何娶她? 她还想告诉他,她要给他生一个孩子。 他们自己的孩子。 日头忽明忽暗,层云遮住旭日,眼看着又一场寒流即将来袭。 花,终究是开不了了。 拂柳把汤药喂到苏念安唇边,哽咽着嗓子,夫人呐,好歹喝几口,新郎中是从楚地而来,医术了得呢。 苏念安唇角微微一扬,是一抹苦笑。 宸王府是不会让她活下去的。 无非是碍于傅时厉,不敢动她罢了。 瓷勺递到唇边,不知怎的,拂柳手一抖,那瓷勺落地,当场摔碎,成了两半。 苏念安的心颤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又想到了十年前,她与傅时厉的大婚之夜,他的隐忍与克制,并非是冷漠,是在敬她。 好想他啊。 九年了,亦不知她的将军有没有变了一个样子。 此前尚且可忍,近日,却总是心神不宁。 苏念安眼皮子直跳,恍恍惚惚总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檀香。 可她问旁人,却无人闻到。 苏念安问,将军是不是回来了?她眼中瞳孔微缩。 拂柳低头,咬着唇不说话。 苏念安絮絮叨叨,今日的话格外多,说了好些事,念起了许多人,宸王府大门外的灵柩抬入府中时,锣鼓声响彻天地,她眸光微滞,缓缓闭上了眼。 拂柳跪地,泣不成声,夫人啊将军他回来了! 苏念安的魂魄在宸王府内游荡了好几日。 她看见了诸多不该看见的,也听到了许多秘密。 方知,她的夫君是被人联手害死。 他护着黎民百姓,护着疆土山河,却无人来保护他。 都说将军战死,会魂归故里。 可她守着傅时厉的棺椁,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现。 他是走了?还是忘了归来的路? 苏念安等啊等,等到魂魄意识逐渐淡去,她在想,若有来生,就换她来守护他吧 第二章 姑娘、姑娘!你总算是醒了! 婢女拂柳的脸映入眼帘。 苏念安愣了一下,伸出手触碰她的脸,一开口,嗓音沙哑,拂柳啊,你怎的年轻了这么多? 这肌肤细腻白皙,宛若芳华少女。 而下一刻,苏念安又看清了自己的手,这是一只纤细素白的手,虽是清瘦,但胜在肌肤细腻,指甲圆润光泽。 苏念安愣了一下,她正躺在秋香色素面锦缎迎枕上,环视了四周,黑漆钿镙床上挂着的镂空银香球一晃一晃的,她顿时回过神 -- 第3页 自己正躺在深闺卧房里。 无数记忆纷至沓来,她宛若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清楚的记得前世种种,但又真实的活在眼下。 她知道自己刚及笄不久,正值仲夏,家中几个姐妹邀她去城西乡郊赏荷,她素来不争不抢,是苏家这一辈小娘子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却却不知被谁从背后推了一下,当场落水,而一起落水之人,还有程家四郎。 她与程家四郎的孽缘,便是从前几日开始的。 太师府为保清誉,索性与程家商榷妥当,让她与程四郎定了亲。 算着日子,亲事还没定。 苏念安缓缓坐起身,拂柳不明白自家小娘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忙扶着她靠在了迎枕上,姑娘,你可吓坏婢子了,这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苏念安笑了,我没吓唬你,现在醒来的正是时候。对了,明日,战神是不是要回京了? 那游手好闲的程四郎,她可瞧不上了呢。 如果没记错,傅时厉就在这几日班师回朝了。 他是宸王府世子,却被所谓得到高人扬言,是身负七煞之命,七岁被送去军营历练,数年血饮沙场,总算可以荣归故里。无人知道,战神这个头衔之下,他多少次折返鬼门关。 她的将军就要回来了,她终于等到他了。 拂柳诧异,问道:姑娘,你从不过问外面的事,怎知宸王府世子要回京了?婢子听说,这次傅世子凯旋而归,已受封常胜大将军呢,不过,他虽是身份矜贵,却是命中带克,都前后克死好几任未婚妻了。 拂柳一脸煞有其事的表情。 苏念安唇角微扬,是即将久别重逢的欢喜之色。 她的将军,才不是什么七煞之命,他是这天下人的英雄,血肉之躯护了万里山河。 苏念安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睛里有微光闪烁,像坠了半个银河的星子,去端参汤过来,我要好生补补,明日去迎接傅世子。 拂柳愣了一下。 她从未见过自家五娘子露出过如此神采奕奕的神色。 五娘子天生体弱,太师府的老夫人是续弦,并非是五娘子的嫡亲祖母,长房在太师府的地位堪忧,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打压。 一碗水从未端平过。 五娘子的吃喝用度,不及二房与三房小娘子的一半。 等等五娘子为何要去迎接傅世子? 苏念安伸手在拂柳眼前晃了晃,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取汤药。 上辈子,傅时厉教了她太多事。人活在世上,不能指望着旁人给与公平,一切公平都都要靠自己争来。她再不是从前的孱弱五娘子了。 拂柳回过神,这便应下,姑娘,婢子这就去。 * 这厢,苏念安苏醒的消息传到了苏老太太耳朵里。 她这便直接命人去芙蓉苑把人叫来,根本不顾苏念安的身子骨是否能受得住。 苏老太太,五娘子既然醒了,就过来一趟吧。她与程家四郎一同落水,若是不尽快定下婚事,我苏家清誉难保。 菜婆子明白苏老太太的心思,在一旁附和,那程四郎虽如今没甚建树,可五娘子体弱多病,也已及笄,倒是能配。 菜婆子的眼下之意,便是说,即便程四郎不算个才俊,但配苏念安也是绰绰有余,这无疑是不把自家小娘子放在眼里。 到底不是苏老太太嫡亲的孙女儿,随便找个人嫁了便是。 苏老太太一手抚摸着额头的镶翠玉扶额,笑了笑,五小娘子一出生就克死了她母亲,如今又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早日嫁出去也好。 管他什么程四郎,还是陆六郎,能把这个灾星嫁出去就行。 菜婆子又迎合一笑,老奴这就命人去芙蓉苑请五娘子过来。 * 从前,苏念安畏畏缩缩,倒不是她当真性子温吞,而是无人庇佑,她只能示弱自保。 苏老太太安了什么心思,她哪里会不清楚。 苏家统共有五位女郎,眼下婚事都未定。放眼望去,京城尚未婚配的公子哥也就那么数十个,周正的名门世家子弟更是少数。 宫里那几位天潢贵胄也正当适婚的年纪,可苏家女郎不可能人人都有机会嫁入皇家。 先把长房嫡女随便找个人嫁了,其他的女郎选择更大。 若是换做从前,苏念安定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再老老实实去苏老太太跟前尽孝,她素来低眉敛目,遮掩一切锋芒,只求自保。 可今日,苏念安饮下参汤之后,又小憩了片刻,觉得自己身子恢复差不多了,这才下榻洗漱,还让拂柳给她篦发。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开始期待明日与傅时厉的重逢。 上辈子,她全然不知,傅时厉为何会看上她。 是一见钟情么? 苏念安可不敢保证。 铜镜中少女,容色清媚,明眸皓齿,应该算个美人吧。苏念安在太师府被打压太久了,她自己亦是分辨不清。 她特意换了一身鹅黄色撒花烟罗衫,下面配了一条素雪绢云形千水裙,择了团凤坠珠钗修饰发髻。 十六岁的小娘子,随随便便的一颦一蹙,皆是别有一番风情。 -- 第4页 拂柳鲜少见自家小娘子这般打扮,不由得看痴了,府上都说二娘子容色最佳,可婢子现在看来,姑娘你半点不逊色,比二娘子还要好看呢。 当真么? 苏念安并非对美貌有执念,她只是担心明日突然去见傅时厉,他会不待见自己。 毕竟,这一世,她与他还从未谋面。 她的将军啊,这辈子,她定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要让他好生在这世上活着。 * 案台上的青鹤瓷九转顶炉,正腾起袅袅青烟。 苏念安很不喜欢这一股浓郁的礼佛檀香。 傅时厉上辈子也用香,他告诉她,世人越是信奉神佛,就会越发痴于礼佛用香。大抵是罪孽深重,想要消罪。 苏念安走到苏老太太面前,目光直直看着她。 苏老太太愣了愣,被盯得头皮发麻,这个五娘子今日倒是让人眼前一亮,怎么落水病了一场,像是更有精气神儿似的? 一看见这双眼睛,她就不免想到苏家大郎那已故的夫人。 这对母女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苏老太太心猛然一跳,沉声道:五丫头,你既没甚大碍,何故到了现在才过来?让我好等! 苏念安精致的小脸,面色沉沉了几个呼吸世间,却忽然咧嘴一笑,祖母晌午习惯了午睡,我担心会叨扰了祖母,故此,这才特意晚来了一些。看来祖母已经午睡结束了,我可真会算时辰。 苏老太太吓了一跳。 这个笑意实在是始料未及。 要知道,苏念安一惯懦弱卑微,没有一丝丝长房嫡女的气度,她此刻却是颔首,腰杆挺直,如此一看,倒是身段曼妙玲珑,天鹅颈白皙雪嫩,腰身纤柔。 苏老太太沉着脸,瘪了瘪嘴,有些不耐烦,道:五丫头啊,你与程家四郎落水一事,已不少人亲眼看见,祖母打算帮你说一门亲事,你看着程家四郎如何? 苏念安噗嗤一笑,眸光晶亮,灵气逼人。 苏老太太又突然愣住,这个五娘子怕不是中邪了吧? 苏老太太,五丫头,你笑甚呐? 苏念安稍稍收敛情绪,反问,祖母,我可是太师府长房嫡女,哪能上杆子许配人家呢。再者,那程家四郎不学无术,容貌寻常,哪能配得上我,我可是祖母的掌上明珠。 苏老太太噎住了。 她几时把五娘子当做掌上明珠了? 还真是口气不小,竟直言程四郎配不上她。 不过,苏老太太却是无言反驳。 继祖母终究不是亲生的,可面上也不能做得太难看。这些年也只是私底下苛待了长房的一对兄妹。 苏老太太冷笑一声,你与那程家四郎一同落水,可是不少人亲眼目睹,你不嫁他,是清誉不想要了? 苏念安却道:祖母,我虽落水,但与程四郎并不在一个地方掉入水中,再者,我是婆子救上来的,与程家四郎没有任何接触,这也是众人有目共睹的。总之,我不嫁程家四郎。 祖母宅心仁厚,总不能逼着我嫁人吧?我在家中女郎序齿老五,就算是要嫁人,暂时也轮不到我。 苏老太太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个五娘子几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还是说,这些年她都是在藏拙? 苏老太太只觉得自己被蒙骗了数年,她心中起疑,你 苏念安垂眸思量,她觉得这一世,自己无论如何得直接主动一些,她务必要再嫁傅时厉,如此才能护着自己,也护着他。 故此,苏念安又给了苏老太太一个天大的刺激,她笑着说,祖母,明日傅世子就要回京,我仰慕他已久,孙女倒是觉得,傅世子与孙女的气度,甚是相配。 什么叫气度般配? 一个是弱女子,另一个是杀戮无数的战神,哪里般配了?! 时下民风开化,尤其是高门世家中人,女子公开倾慕男子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苏老太太觉得自己有些精力不支了,她抬手扶住了额头,另一只手指向苏念安,不想这个平日里卑微可怜的五娘子,还是个有野心的主儿呢! 竟然盯上了即将回京的傅时厉。 那可是宸王府世子,圣上亲封的战神,二十有五就已是威震一方的常胜大将军,手握三十万兵马,就是太师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 傅时厉七岁去边陲,按理说,苏念安与他素未谋面。 这五娘子当真是落水中邪,竟生了这般野心! 苏老太太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俊朗枭雄自然也有倾慕者无数。 自打傅时厉回京的消息传言开来,京城不少小娘子提前数日开始做香包,只盼着傅世子回京游街那日,她们好投掷香包。 苏老太太只当苏念安是一时昏了头脑,贪念她不该奢求的东西。 苏老太太摆摆手,对这张脸清媚的小脸,眼不见为净,五丫头,你且下去吧,对了,既然身子好了,就继续给我抄写经书。 苏念安以前为求自保,练了一手好字,时常给苏老太太誊抄佛经,整晚熬夜也是常态。 可她如今不想巴结了。 苏念安神色认真说,祖母,您有所不知,二姐姐和三姐姐的字,较之我的字,更是奇俊秀丽,不如让几位姐姐誊抄。孙女有些头疼,就先退下了。 -- 第5页 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堂屋,背影灵活。苏老太太好片刻没晃过神来,一手指着外面,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这个五丫头,真真是怪了! 第三章 苏老太太的偏头疼又犯了。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苏念安,让她心头不安,又莫名其妙想起了死去十六年的长房儿媳。 京都洛阳,今年少雨,仲夏更是闷热。 然而,此刻,廊下有风拂入,正当日头炎热之时,苏老太太后脊背却徒增一阵寒意,她把手伸出,递到了菜婆子,需要搀扶才能站起来,去、去烧一柱香,去去晦气。 * 苏念安回到芙蓉苑,用了一碗小米粥又小憩片刻。 从昏迷醒来之后,她一直没有用苏府郎中给她研制的护心丸,但并没有出现心绞痛,有些挤压已久的揣测,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但,羽翼未丰之前,苏念安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她试了试妆奁里的胭脂水粉,对镜孤芳自赏好片刻。 倒不是她痴恋自己的容貌,而是对明日的重逢心慌不已。 将军,他会一眼看中她么? 拂柳见自家小娘子一会发呆,一会又冲着铜镜笑,她闷闷道:姑娘,婢子听闻湖中有水鬼亡魂,不少人落水苏醒后,都会性情大变呢。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 苏念安对着铜镜狡黠一笑,没错,我是变了。 这话一语双关,苏念安自己并未当回事。 而就在这时,守在门外偷听的总角小丫头,立刻神色一变,这就火急火燎跑了出去,往苏老太太所居的养心苑而去。 苏老太太正上香,闻言后,身子往一侧倾斜,亏得被菜婆子一把抱住,老祖宗呐,这鬼神之说不可当真,许是那五娘子随口一说呢。 苏老太太唇色发白,脑子里时不时浮现出大夫人青州魏氏临死之前的眼神。 苏老太太闭眼皱眉,喘了几个呼吸,道:扶、扶我去躺一会。 外面蝉鸣啼鸣不绝,苏老太太总觉得凉飕飕的。 * 芙蓉苑没一会儿就热闹了起来。 三房的三位小娘子都来探望苏念安。 太师府三房是老太师的妾室所出,苏三郎容貌不凡,擅吟诗作画,是个风流一时的京都公子。 他人俊胆大,当初以花言巧语为诱饵,直接携美私奔。 最终,成功以庶出身份娶了周家嫡女为妻,婚后夫妻琴瑟和鸣、红袖添香,生育了三位小娘子。 因着三房不争,且又是庶出,还无男嗣出生,故此,三房的小日子最是轻松自在。 大娘子苏如月年芳十七,三娘子苏如薇与四娘子苏如沁是双生胎,仅比苏念安大了几个月,也是不久之前及笄。 三位娘子平日里对苏念安还算爱护,听闻她苏醒,便过来探望。 苏如月是家中长姐,生怕苏念安想不开,劝道:五妹妹,你这次落水实在蹊跷,好在落水过程,并未与程家四郎有任何接触,更无肌肤之亲,外面的流言蜚语,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咱们太师府的小娘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娶的。 苏如薇与苏如沁也附和,程四郎就是个大憨憨,哪里配得上五妹妹这等容色。 五妹妹也就是身子孱弱了些,不然,皇家人都能嫁得。 苏念安看着三位姐姐,眼眶忽然红了。 上辈子,继祖母处处苛待,不允许她与三位姐姐走近,离间她们姐妹的关系,而今,在她看来,即便三叔是庶出,可三位姐姐就是她的亲姐。 五妹妹怎的哭了?可是还没恢复?来人!把郎中叫来!苏如月关心则乱,对身边婢女低斥。 苏念安拉着她的手,长姐,我无事的,就就是想你们了。 九年没见了啊。 当初她出阁,三位姐姐给她缝制嫁衣,可后来她被宸王府困禁,再没有机会见三位姐姐。 苏如月笑了,五妹妹,姐姐们平日里都在家中,你若是想念,姐姐们索性搬你这里小住几日。 芙蓉苑是大夫人魏氏生前所居的院子。 魏氏死在难产那日,父亲一直仇恨苏念安,认为是她克死了妻子,十六年再未踏足这座院子半步。但这座庭院的确修葺的极好,雕梁画栋、飞檐斗拱,还引了清泉进来,小桥流水,别有情调。 继祖母一直待她苛刻,但奇怪的是,从未想过夺走她的院子。 苏念安时常在想,是不是继祖母做过什么亏心事,以至于这座芙蓉苑根本勾不起继祖母的兴趣。 姐妹四人当晚就挤在了一张榻上,好不热闹。 次日,外面陆陆续续有喧哗声,而四姐妹也早就洗漱穿戴好,只等着用完早膳就出门。 原因无他,今日战神游街,那位七岁就离开京都的傅时厉,在京都传言甚广,人人都想目睹其尊容。 苏如月,我听闻,那宸世子高有九尺,可徒手杀熊,是个粗鄙之人。 苏如沁,可也有人说,宸世子生了一副罕见的好容貌呢,外邦有公主看上他,愿以半壁江山做聘,都被他拒绝了。 苏如薇,我怎么听说,战神殿下是个天生带煞之人呢。 -- 第6页 苏如月插话,七煞传闻不可信,咱们五妹妹也是传言出生带煞,可五妹妹明明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娘子呀。 姐妹几人絮絮叨叨,苏念安却紧张到手心冒汗,问道:三位姐姐,我今日这发饰如何? 她伸手摸摸发髻,又理理衣裙,期待又茫然。 许是上辈子等了太久,她对这一天已是望眼欲穿。 苏如月噗嗤一笑,五妹妹今天穿扮的国色生香,只怕是那宸世子瞧见了,也会走不动路。 苏念安当真了,那就好。仿佛如释重负。 她此言一出,三姐妹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前仰后合。 五妹妹呀,此前怎就没察觉,你这般有趣好玩呢。 苏念安,她是真心实意啊,马上就能见到她的将军了,她当然盼着他能对自己一眼万年。难道不行么? * 姐妹四人乘坐马车来到都城城门附近。 此时,城门已打开。 主街两侧人头攒动,不少小娘子和妇人们都已备好香包、香花、瓜果,纷纷望向城门外,翘首以盼。 熙熙攘攘声中,有人大喊,战神来了!战神来了! 苏念安一手捂着胸口,心慌到不能自抑。 她个头娇小,挤在人群中,仰着脖子往城外望去。 他来了么? 她有太多话想要对他讲。 仿佛只过了须臾,又仿佛过了半世,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时,苏念安不受控制喊了一声,夫君! 好在四周喧哗,旁人并未听见。 隔着数丈之远,她看见傅时厉骑在一匹鬃毛油量的黑色骏马背上,他着玄青色暗纹的薄罗长袍,背脊挺直,腰身精瘦修韧,目视前方,仿佛完全不被周遭喧闹所影响。 他宛若从九天之上而来,误入这凡世人间。 一时间,长街两侧近乎沸腾。 百姓们终于看清了战神殿下的真容,这张脸若说是天神用刀斧雕刻而成也不足为过,面容轮廓清晰,五官立挺,剑眉之下是一双幽若银河的眸,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也有成熟男子的稳重内敛,他所到之处,小娘子们纷纷砸起了香包。 傅时厉目视前方,眼中无人。 苏念安急了。 她要如何让将军看见她? 她可不想等到被迫与程家四郎定亲,又被退婚。 苏念安被挤到一处菜摊子旁,为了支撑住自己,她的手扶住了菜摊,摸到一只大萝卜。 眼看着傅时厉即将骑马走过,苏念安实在太想他了,此刻的傅时厉,与当年出征之前一模一样,她抓起大萝卜,铆足臂力,朝着傅时厉砸了过去。 这一砸,顿时现场安静了。 随即,无数双视线朝着苏念安望了过去。 而傅时厉方才稳稳的接住了大萝卜,他侧过脸,也看向苏念安,眉心微拧,眸无他色。 两人对视的瞬间,苏念安红了眼眶,一时间忘了如何反应,只是双手捂着唇,一双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傅时厉微愣,手中萝卜随意朝后一扔,被随从琢玉接住。 琢玉看了看长街一侧捂唇的俊俏小娘子,又看了看手中的萝卜,再看向骑马继续往前走的傅时厉,他感叹一句,京都小娘子当真热情。 苏念安深喘了一口气,目送着傅时厉走远,她呆了呆。 夫君不记得她了。 苏念安站着没动,一直看着傅时厉的背影和后脑勺,直到再也瞧不见为止。 * 傅时厉入宫复命,走出皇宫大门时,琢玉与裴石迎上前。 琢玉手里还握着那只大萝卜。 裴石微垂首,恭敬道:将军,查清楚了,今日用萝卜砸您之人,是太师府的五娘子。 傅时厉此番回京,对待一切大小事宜皆甚是谨慎。 看似一切平静,实则危机四伏。 朝着他砸鲜花香包,倒是可以理解。今日若非他动作快,这萝卜会正中他后脑勺三寸之处,与谋杀无异。 故此,这才命人暗中彻查。 太师府的五娘子 傅时厉未置一言,往前走了几步,跨上马背,调转马头,准备回府。 琢玉也跳上马背,追到傅时厉身侧,将军,苏太师不止一次在皇上跟前弹劾你,苏家小娘子们也对您敌意甚重啊。可太师府就指派了一个小娘子对付您,未免太瞧不起人了!还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小娘子。 裴石翻了白眼,踢了马腹继续跟上傅时厉,笑着说:太师府倒是不至于派一个小娘子迫害咱们将军,这大抵就是个误会,指不定那小娘子爱慕将军呢。或是个美人计也说不定,哈哈哈。 裴石纯粹是玩笑话。 可这时,傅时厉一个眼神扫了过来,裴石立刻不敢说话了。 第四章 战神游街,无数人观摩。 苏念安当街砸傅时厉的事,自然是被太师府的众人知道了。 时人对女子的束缚不像后世那般严谨,但高门大户的女子,亦不可如此有失体统,仿佛家中无长辈管教,只会叫人平白说道。 四位小娘子回太师府之前,苏如月逮着苏念安上下打量,既诧异,又不免担忧。 -- 第7页 五妹妹,我可真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胆色,你怎敢用萝卜砸宸世子呢?幸好宸世子不与你这个小娘子一般计较,不然真要是较真起来,祖父也护不了你。咱们这次回去,你免不了被祖母责罚,你可想好了如何应对? 三房虽是庶出,但三夫人周氏乃书香门第的女子,对三位娘子的教导甚是重视,除却诗书理经之外,也教授诸多处事之道。 苏如月在女子当中序齿老大,疼惜最年少的妹妹,是她本能使然。 苏念安愣了愣,她可不是故意砸将军的呀。 她只是想引起傅时厉的注意。 他的确是注意到她了,但并未在意,只一眼就再不多看。 而今,苏念安再不会奢望继祖母会厚待她,饶是她如何卑微祈怜,在继祖母眼里,她也只是一个碍眼的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苏如薇与苏如沁也担心她。 是啊,五妹妹,祖母素来严格,你今日真不该砸了宸将军,这会子保不成多少小娘子嫉恨你呢。 五妹妹呀,祖父不喜宸世子,可你今日那一出又是为何?你伤了洛阳城不少小娘子的梦中情郎,你这是拉仇恨。 苏念安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有一桩事,她必须要澄清一下,神色认真道:我并非厌恶宸世子,我已对祖母说过,我是倾慕于他,今日砸他委实无奈之举,谁让他瞧不见我呢。 三房的三位小娘子皆呆了, 这叫什么说法? 因为倾慕,所以伤害? 不对! 倾慕谁不好,偏偏是战神傅时厉? 苏如月抬手探了探苏念安的额头,没病呀。 她见不得五妹妹踏上歧途,由衷劝说,那宸世子虽好,可到底是七煞之命,只可心中倾慕,万不可陷进去。他此前可是克死过三位女子,五妹妹你是体弱之人,更是要离他远些,眼下还是想着如何应对祖母吧。 长房、三房、四房皆不是苏老太太亲生。 苏老太太嫁入苏家做续弦之后,只生育了二郎,以及如今正得圣宠的静妃。 故此,苏如月、苏如沁以及苏如薇三姐妹,很能理解苏念安的处境。 都是不被祖母真心呵护的孩子,能感同身受。 苏念安却丝毫不焦灼,她托着腮,脑子里全是傅时厉萧挺的背影与好看的后脑勺。 夫君,还是最初的模样。 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凯旋归来。 上一世,她没等到他,今日得见,也算是圆了前世未了心愿。 五妹妹呀,你怎的还傻笑呢? 苏念安唇角笑意一直没有消散,三位好姐姐,傅世子并非是传闻中那样,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我只有接近了他才能继续活下去。 三位小娘子面面相觑。 五妹妹这不是犯花痴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那傅时厉当真俊美,是让人只一眼就难以忘却的俊美,且又叫人只敢远观。 * 四姐妹回到太师府,菜婆子已在垂花门守株待兔,果真把四人都叫到了养心居。 苏老太太坐在上首的圈椅上,听闻了不久之前的萝卜砸人事件,她将所有不满都迁怒到苏念安头上。 而今日,苏太师也回府了,他坐在另一侧的圈椅上,正单手捧盏品茗。 五丫头!你今日出息了,还敢出手打人了!跪下!苏老太太低喝一声。 苏念安心中腹诽。 怎么到了继祖母这里,事情演变成她打人了? 她哪里舍得打夫君。 苏念安下跪之时,三房的三位小娘子也立刻跪下,苏如月身为长姐,恨不能代苏念安受过,祖父,祖母,都怨我今日非要拉五妹妹去看游街,五妹妹落水初愈,一时糊涂犯了错,恳请祖母莫怪! 苏如沁和苏如薇,也求情,祖母要罚,就连带着我们一块罚吧。 苏老太太气到胸口疼。 三房是庶出,可周氏乃高门贵女,周家在朝中势力不可小觑,她不能将三房子嗣如何。 苏太师在场,苏老太太只能挥挥手,罢了!都起了吧,不过,五丫头不可不罚,回去之后抄写经书! 又抄经书,她才不要抄。 苏念安站起身之际,趁着机会道了一句,祖父,祖母,孙女今日此举,皆是为了咱们苏家,不算犯错。 苏老太太气笑了,冷笑两声,呵呵你还有理了?你倒是说说看,你今日此举,是怎么为了苏家好? 苏念安无视苏老太太,看向苏太师。 她一直看不懂祖父,上辈子更是不知祖父究竟站在哪一边。不过,有一点,她能笃定,祖父是她的嫡亲祖父,只要自己有利用价值,祖父定然不会把她许给程家四郎。 只是祖父忙于朝政,鲜少会管后宅之事。 苏念安一副认真之态,祖父,您不是不喜傅时厉么?倘若,我把他变成了苏家孙女婿,届时,他还喊您一声祖父呢。我今日博取他的注意,有何不可?无非只是错拿了大萝卜罢了。 她此言一出,满屋子人都怔了。 下一刻,苏太师一口茶喷了出来,亏得他浸/淫/官场多年,竟也是没忍住,被这稀奇想法惊了一下。 -- 第8页 哈哈哈,五丫头,你这主意倒是别出心裁啊!是有心了。苏太师一想到那个孤傲冷漠的傅时厉喊他一声祖父,他就觉得浑身舒坦。 苏老太太不乐意了,哪有小娘子如此出口狂妄的? 这时,苏老太太正要开口斥责,太师一个眼神扫了过来,苏老太太当场闭了嘴。 这一幕恰被苏念安看在眼里。 果然,祖父对她的提议感兴趣了。 不过,太师虽不阻止,但也没有言明赞成,只是让今日这场闹剧提前结束。 对于祖父深不可测的心思,苏念安只能一步步揣度。 四位小娘子从养心居离开后,苏如月再度打量了苏念安,五妹妹,你行啊你,祖父素来不干涉后宅,可方才明显护着你,祖母都不敢出言惩戒了。你当真倾慕宸世子? 苏念安点头如捣蒜。 她不打算遮遮掩掩,她必要嫁傅时厉。 免得叫旁的小娘子有可乘之机,她可不得提前宣示主权吗! 三位小娘子纷纷投来勇气可嘉的眼神。 * 苏念安回到蔷薇苑,便坐在美人靠上想傅时厉。 将军他今日只看了她一眼,而且眼神委实清冷,他不记得她了。 也是啊,他与她算起来,已有九年,外加一辈子未见面了。 苏念安胸口堵闷,心脏隐隐抽痛。 又发病了。 拂柳立刻上前伺候,姑娘!姑娘呀,你可好些了?婢子这就去拿药。 苏念安制止了她,等一下。 她忽然想到,自己落水昏迷之后,就不曾用过护心丸,今日也没服用,但并没有上辈子那么煎熬。 不必了,大抵没用的。 若是有用,她岂会一直体弱?更是不能从小就被人传谣,说是活不过十八岁,而今她十六了,也就只剩下两年光景,但苏念安再也不信命了。 苏念年想到一人,吩咐道:取纸笔来,我要给青州安家写信,让表哥来京都一趟。 青州安家是外租家。 苏念安一直怀疑母亲的死有蹊跷。 时隔十六了,太多证据没法搜集,她需要一个助力。 表哥,别来无恙,绵绵又回来了。 绵绵,是苏念安的小名,外祖母起的。 * 翌日,宸王府办洗尘宴。 太师府收到了请帖。 原本,以太师府与宸王府的关系,苏家未必会派人过来参加宴席,可今日不知为何,不仅是苏老太太亲自出面,还顺便带上了几位小娘子,苏念安也在其列。 众人上马车启程之时,苏念安明显察觉到继祖母不悦的眼神。 苏念安已毫不在意继祖母高兴与否,从今往后,她只会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宸王府的洗尘宴十分隆重,京都大部分权贵都来捧场,府上宾客盈门。 苏念安上辈子在宸王府住了十年,虽是被囚了九载,但嫁进宸王府的第一年,因着傅时厉的庇佑,她过得甚是畅快,对宸王府构造十分熟悉。 这十六年来,她在贵圈一直不怎么起眼,继祖母不喜欢她露出任何锋芒。 苏念安找了机会溜走时,无人察觉。 她得去见夫君。 提着裙摆,一路快速走着莲步,迫不及待似的。 到了夫君的清雅居,见有小厮守着月门,她也没硬闯,只站在月门处,翘首以盼。 守门小厮面面相觑。 自家世子爷才回京都,虽是爱慕者无数,可也没见谁如此大胆直接,竟跑到世子别苑外来了。 苏念安安安静静的等着,唇角微弯。 夫君说过,他定会凯旋归来,带她尝遍京都美食,教她骑射,带她习武,还给她打造了一把长剑。 可惜了,上辈子,她终是没等来长剑出鞘的一天。 这时,傅时厉正款步往外走。 他目光所及之处,自是瞧见了一个小娘子,不过,他只是眉心轻蹙,仿佛丝毫不当回事。 身侧的琢玉惊讶了,将军,昨日那砸你的小娘子来了。 傅时厉不言不语。 裴石问,你怎知道是昨日砸将军的那个小娘子? 琢玉如实说,长得像个仙女儿似的,谁又会记不住,难道你没记住? 裴石笑了笑,倒是记忆深刻。 傅时厉身后两名心腹你一言我一语,他步子微顿,给了两人眼神警告。 琢玉和裴石当即不说话了。 此刻,苏念安正直勾勾的看着院中长身玉立的高大男子,她对着男子眨眨眼,又随即咧嘴一笑。 笑意灿漫,像极了四月仲春花开。 像是面对故人,如此熟稔亲切。 一张小脸,明媚稚嫩,叫人见而不忘。 傅时厉的眉心拧得更深。 他继续对这娇俏的小娘子视而不见,径直往院外走。 而就在两人的身子就要错过时,苏念安伸手试图碰触傅时厉。 可傅时厉何许人也? 岂会允许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娘子挨近他? 他第一反应就是避让开。 然而,他许是太高估了小娘子的体格,他一个侧身,那小娘子的身子就往一边倾倒过去。 原本,傅时厉可以抓住她,但他却未动作,脑子不知怎么的,顿了一下。 -- 第9页 恰在这时,苏念安为了稳住身子,手无意识抓住了傅时厉的腰封,她跌倒的同时,也拽下了那条嵌墨玉的腰带。 蓦然,空气都凝固了。 琢玉睁大了眼,!!这位小娘子,昨日才砸了他家将军,今日又扒将军腰带? 意欲何为?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太师府派来的刺客么? 苏太师那个老东西,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裴石也僵了,讲道理,谁又能想到将军一回到京都,腰带也会保不住?这可真是世风日下啊! 苏念安也万没想到,她倒是没真的摔着,手里的腰带下一刻就被傅时厉抽了回去,男人面不改色,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系好,再一看时,仿佛腰带从未掉过。 苏念安爬站了起来,在傅时厉面前站立,模样有些呆,像只犯了错的鹌鹑。 她揪着垂在胸前的一撮头发,眨眨眼,我若说方才并非有意,傅世子你能信么? 傅时厉眸色清冷,系好腰封之时,一手朝后,一手置于腹部,眸中无温,苏五娘子,请自重。 丢一下,他迈开腿离开。 琢玉与裴石随即跟上去。 苏念安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夫君非但不记得她,对她印象也不甚好了 不对!他刚才喊她苏五娘子,他知道她是谁了! 苏念安激动之余,站在小径上扬着嗓子,大喊,傅世子,你要记住我呀,我是苏家的五娘子! 傅时厉脚一顿,但下一刻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 琢玉耸了耸肩,憋着笑意,将军一回京都就被小娘子盯上了,以后还得了。他早就说嘛,将军这容貌太招惹人了,瞧把人家小娘子勾成什么样儿了。 裴石却说,不可大意,或许真是太师府的计策也说不定,你去把苏五娘子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以免真的祸害了咱们将军。 琢玉真想大笑两声,但碍于将军/淫/威,只能忍着,就一个小娘子而已,能有多大坏心思呢。 裴石,让你去就去!少废话! 傅时厉全程未置一言,仿佛压根不把方才的变故当回事。但行走之余,一只手下意识的护着腰带。 作者有话说: 苏念安:是哇,我哪有什么坏心思? 第五章 琢玉与裴石二人,与傅时厉一块长大,是他的左膀右臂。 这些年一起出生入死,虽是主仆关系,但胜过手足。 裴石虽平日里不苟言笑,时刻端着,很配合自家将军冷峻无温的表情,但此刻,还是没绷住,走到半路噗嗤笑出声来。 噗、噗 琢玉见他也崩了,张嘴大笑,哈哈哈 他们家将军七岁去军营,十岁杀敌,可令小儿啼哭,让敌军闻风丧胆,战神这个称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 可一回都城,就接连两日被同一个小娘子骚/扰,真叫人忍不住幸灾乐祸。 小娘子都是水做的,打不得,骂不得,尤其是他们家将军还是个君子,更是不可能与小娘子斤斤计较,唯有避之不及。 将军啊将军,你也有今日! 琢玉与裴石憋笑之际,傅时厉驻足,转过身来,过分严肃的俊脸清冷无温。 换做是此前,他一个眼神,就能让所有部下禁言。 可这会子,琢玉与裴石刚刚才勉强憋住,这又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然后,他们的主子却还是毫无表情。 小片刻过后,琢玉与裴石逐渐收敛放/荡不已的狂笑,站直了身子,被傅时厉盯得头皮发麻。 傅时厉语气无温,这大夏天也挡不住这朵高岭之花的冷漠,笑够了么? 琢玉与裴石再不敢继续造次,可一想到那天仙一样的小娘子盯上了自家将军,他二人就忍不住想入非非。 回将军,末将笑够了! 傅时厉沉着一张脸,笑够了就自行去领军棍。 琢玉、裴石二人无话可说,方才的确是没控制住,昂首道:是,将军! 傅时厉转身继续往前走。 琢玉和裴石对视了一眼,虽然马上就要去领军棍,但还是神采奕奕。 * 老太妃所居的春暖阁,是宸王府的一块风水宝地。 先帝驾崩之后,老太妃就搬来了宸王府,与儿子同住。 此时,春暖阁倒是热闹,几位公子与郡主皆在。 傅时厉是原配王妃所生,在傅时厉七岁那年,变故重发,他外租家犯欺君之罪,阖族被诛,其母被牵连其中,一夜暴毙。 事发之时,年仅七岁的傅时厉就在外租家中,宸王并没有派人去接他,是老太妃单枪匹马把孙子带走,不然,只怕早已命归西天。 自此,傅时厉性情大变。 当然了,此乃后话。 如今的宸王妃是续弦,是雍州季家嫡女,生育两子一女,二公子傅仲,三公子傅凌,以及郡主傅婉。 季氏母凭子贵,虽是容貌不及原配,但仗着生育了三个子嗣,在宸王府地位甚重。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傅时厉这个嫡长孙再无任何希望,大抵会死在军营。 -- 第10页 可谁又能知道,他会绝地翻盘,这十多年屡立奇功,就连宣帝也大肆褒赞。 他能保住宸王府世子的身份,纯粹是靠着自己拼来的。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知道,宸王府除却老太妃之外,无人希望他活着回来。 傅时厉一到,老太妃笑得合不拢嘴,虽然昨日已经见过了,可时隔这么多年,再看到大孙子,她老人家恨不能随刻绑在身边。 可惜,这个大孙子如今也是名振天下之人,不是她想绑就能绑住的。 傅时厉抱拳行礼,给祖母请安。 厉儿来了啊,快、快!快到祖母跟前来,祖母昨个儿眼花也没看清你,让祖母再好生看看。 哎呦喂,我的大孙子,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郎,是我最心爱的大孙子啊。 厉儿,祖母的心肝疙瘩,眨眼就这么大了呢。 老太妃情绪澎湃,越看傅时厉越是顺眼,瞧瞧,这身段,这容貌,就是天上也找不出这么标致的郎君。如此俊美,必然有后福! 傅时厉太久没有回京,他对自己的容貌并没有太多的了解。 怎么? 都城人士都喜欢以貌取人? 此时,傅仲、傅凌,傅婉皆神色赧然。 敢情,在祖母眼里,只有大兄才是她孙子,那他们又算什么呢? 继王妃季氏也讪了讪,强颜欢笑,他们母子几人陪伴了老太妃十多年,竟还不如傅时厉一句话管用。 碍于面子,季氏对自己的孩子猛使眼色。 她自己也笑着打招呼,厉儿回来就好啊,咱们一家人可算是齐全了。 傅时厉没有给季氏任何回应,季氏自个儿冷了场。 老太君忽然低喝,你们三个还不快给长兄行礼! 无法,傅仲与傅凌,以及傅婉只好站起身,先后给傅时厉行礼。 给大兄请安。 傅时厉只淡淡应了一声。 众人皆难堪。 老太妃却宛若没有瞧见一般,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圈椅,厉儿过来,坐祖母身边来。 傅时厉照做,走了过去,撩袍落下。 老太妃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笑得好不灿烂,对了,我怎么听说,厉儿一回来就被小娘子盯上了?还是苏家五娘子?那个小娘子我倒是有些印象,是个命不长的,也是个可怜人。你若是不喜欢,就直接拒了便是,莫要伤了她的心。 老太妃一心为善,她的孙儿如此出类拔萃,小娘子一片痴心也是正常,但孙儿若是不喜欢,也不用伤害。 傅时厉剑眉微微一蹙。 他原本不打算理会这件事,以及那位莫名其妙的小娘子。可眼下看来,就连祖母也知晓了,他难得解释了一句,孙儿不认得她,日后也不会有交集。 老太妃笑眯了眼,厉儿这般出色,又如此俊朗,小娘子们爱慕你也是寻常事,你当习惯才行。 傅时厉薄唇微动,但并没有说话。 傅仲与傅凌兄弟两人心中不爽快了,大兄一回来,祖母眼里完全没有他二人了。 不一会儿,洗尘宴开始,老太妃让傅时厉坐在她身侧,特意让人准备了滋补之物,厉儿啊,萝卜老鸭汤,这道菜在酷热天称得上是大补,你这些年出征在外,祖母每每想起,都是寝食难安。如今回来了,祖母定给你好生补补,你这孩子着实清瘦,浑身没有肉。 老太妃捏了一把孙儿的胳膊,真真是什么也捏不到,太硬了。 傅时厉盛情难却,多谢祖母。 傅仲、傅凌, 祖母怕不是对清瘦有什么误解。 大兄他这是清瘦么? 他健硕! 试问整个宸王府,谁有谁能比得上大兄的体格? 傅时厉食用了一碗萝卜炖老鸭,脑子里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苏家五娘子。 那个敢用萝卜砸他的小娘子,竟活不长么? 罢了,与他何干。 * 苏念安很快吃完席,停用了太师府的护心丸之后,她的身子骨没有多大影响,就更是笃定了此前的猜测。 苏念安暗暗发誓,她定要保护好自己,同时,也要护着夫君。 宸王府除却老太妃之外,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而且,苏念安还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知傅时厉,让他早做准备。 苏念安撇开苏府的小娘子们,在通往清雅居的小径上静等。 她了解傅时厉,这人厌恶一切虚与委蛇,他当然不会在洗尘宴上待太久。 苏念安身子娇弱,等久了就索性蹲下身子休息,她一边用枯树枝在地上画圈圈,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路如何走。 她得嫁给傅时厉,如此,才能让他信任自己,并避开一些不必要的迫害。 而且,只有嫁给了傅时厉,才能断了继祖母将她许给程四郎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苏念安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她还没抬头,就看见一双皂靴停在自己面前。 苏念安抬眼,看清来人的脸,立刻展颜一笑,她站起身来,但因着蹲了太久,忽然头昏眼花,朝着傅时厉怀中栽了过去。 又来? -- 第11页 她还真是孜孜不倦、手段百出、屡想奇招。 傅时厉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肩,借此稳住她的身子。 他素来狠绝,不喜拖泥带水,说吧,你究竟想怎样? 苏念安看着近在咫尺的傅时厉,她心中欢喜无以言表,这就是她等了小半辈子的夫君呀。 苏念安桃花眼潋滟,看着自己倾慕已久的心上人,仿佛能笑出花儿来,我听闻宸世子尚未婚配,我亦是待嫁闺中 听到这里,傅时厉当即松开了苏念安的肩,抬腿径直往前走,不再继续听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娘子胡说八道。 小小年纪不学好,倒是会这一套。 苏念安愣了愣,转过身,喊道:喂!我还没说完呢。 傅时厉的背影须臾就消失在了小径上。 苏念安,这可如何是好?是她的方式不对?还是不够热情? 第六章 一个吃席的时间,琢玉和裴石已经将有关苏念安的一切,事无巨细都查清楚了。 傅时厉回到清雅居,院中八角亭下放了凉茶,吃席期间,他被老太妃劝着,吃了不少滋补油荤,难免口渴。 落座,一杯凉茶下腹,并未解渴。 这盛暑天,风也是热的。 傅时厉正倒第二杯,琢玉走上前,毕恭毕敬,道:将军,那苏五娘子的事情都查清楚了。这小娘子虽是胆大,但也是个可怜人。 她乃太师府长房嫡女,但太师府后宅是续弦执掌中馈,又因她出生那日,其母难产而死,苏家大郎一直对她怨恨在心,以为是五娘子克死了其妻。 这个五娘子自幼体弱多病,传言活不过十八岁,可她今年都十六了。奇怪的是,她的同胞兄长也是体弱之人,虽是苏家嫡长孙,却常年在外治病,那苏大郎这十六年沉迷在痛失爱妻的悲苦之中,对儿女不管不问。 太师府水深的很,那个五娘子能活到今日也是实属不易。 将军,她蓄意接近你,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是在给她自己找靠山? 琢玉是傅时厉的心腹之一,文武双全,再结合苏念安的身世,难免推理出了一大串后宅阴/私出来。 琢玉一番回禀,裴石也很好奇自家将军的想法。不过这苏五娘子的悲惨,怎么与自家将军的身世,也有相似之处? 裴石不想再领军棍,只站在一旁,默默不说话。 傅时厉饮下第二杯凉茶,脸上没甚表情。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拇指与食指摩挲了几下。这只手不久之前握过苏念安的肩,她无疑,十分消瘦。他一手即可将她制住。 见他不言不语,琢玉憨笑两声,许是末将猜错了,那小娘子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女子,或许真的是看上了将军也说不定呢。 傅时厉终于开口,谁让你去查这些的? 琢玉僵了一下。 是啊,谁让他去查的? 他看向裴石。 裴石默不作声,只望着天,打死不承认。 琢玉感觉不妙,将军,这我 傅时厉淡淡启齿,自觉去领军棍。 琢玉,他做这些一切都是为了谁呀?还不都是为了自家将军!将军大龄未婚,被别有心机的小娘子骗了可如何是好?他当然要查清楚。 琢玉略有委屈,那,将军,末将该领多少棍合适? 傅时厉,二十。 这才刚刚被打十下,再来二十棍,后/臀/吃不消啊。 琢玉,可是将军,末将 傅时厉垂眸继续饮茶,三十。 琢玉立刻挺直腰杆,是!末将这就去!怕了怕了,是他多此一举了还不行么? 裴石暗暗心惊,幸好自己方才没有多管闲事。 庭院中安静了片刻,这是傅时厉回京都的第二日,他该办的事都办了,已经入宫面圣,也已参加了洗尘宴,明日是该去看看她了 傅时厉吩咐,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启程去法华寺。 裴石立刻明了,神色也肃重了起来,是,将军。 法华寺里供奉着前宸王妃的长明灯,赵家那场大火烧毁了一切,什么都不剩下,更被提尸骸骨灰了。 赵家满门被诛,是谋逆大罪,前宸王妃就连衣冠冢都没有。 裴石暗暗感叹,将军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 第七章 老太妃喜热闹,虽是年纪大了,但仍可看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胚子。 今日,她着一件银朱红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衣,头上插了一只鎏金花托包镶橄榄形阳绿翡翠长簪,由几个年轻美貌的婢子簇拥着,来到宴席处转了转。 她见过苏念安,印象之所以还算深刻,是此前觉得,苏家好端端的一个长房嫡女养成了那般畏畏缩缩的模样,委实可惜。 可又听闻苏念安昨日当街砸了她的大孙子,老太妃颇为好奇。 她一眼认出了苏念安,觉得与此前不太一样,较之以往,更有精神气儿,小模样倒是标志,胆子也够大。 老太妃站在廊下,悠悠一叹,意味不明,紫言,你方才说,苏五娘子今日登门之后,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已找过厉儿两回? -- 第12页 婢女紫言垂首,答话,回太妃,正是。 紫言会武功,是老太妃的心腹,傅时厉时隔十八年回京,老太妃自然命人暗中保护他。 故此,这才让紫言瞧见了苏念安两次试图接近傅时厉。 紫言稍作犹豫,又说,太妃,那小娘子起初扒了世子腰带,而后又假装昏厥,险些倒入世子怀中,手段了得。太妃不可小看她。 老太妃眸中掠过一丝诧异。 厉儿孤苦,身边不能一直没个贴己的人。与其给他找一个世家高门之女,还不如物色一个玲珑心的小娘子。 老太妃好奇极了,小娘子很是直接嘛,那厉儿呢?接受了么? 紫言噎住,世子并没有。 老太妃郁闷了,为何会如此?按理说,苏五娘子是好容色呀,厉儿难道不喜欢么? 紫言无话可说了,或许世子爷洁身自好吧。 老太妃笑笑,赏。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喜鹊登梅簪,让婆子送去给苏念安。 紫言愣了,太妃,这是为何? 老太妃但笑不语,亲眼看着苏念安接过婆子手中簪子,又当场戴在了头上,且还朝着她福了福身子,她老人家意味深长,苏太师的那个续弦可不是一个善茬。苏小娘子有父亲、兄长,可实则不亚于是孤女,她能安安稳稳活到今日,可见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娘子。 一言至此,老太妃话锋一转,关键是啊,她生得好看,瞧着小模样,单是放在跟前看着,也是养眼的。 紫言张了张嘴,再度无话可说。 老太妃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对相貌十分看重,就喜欢长相周正之人。 不过 她怎觉得,太妃十分想看到小娘子们扑向世子殿下呢? * 这厢,苏家女眷这一席上,连带着苏老太太在内,都看向了苏念安。 不明白,为何老太妃只赏赐了苏念安。 莫不是,昨日的萝卜砸出效果了? 苏老太太面色不悦,扫了一眼苏家的众位小娘子们,不过,在她眼里,傅时厉并非是什么良人,此人是罪臣的外孙,又无生母庇佑,饶是军功无数又如何。 功勋多半是无法长久的。 苏老太太的目标是宫里的那几位天潢贵胄,只要苏念安不碍着她嫡亲的孙女嫁入皇家,她才懒得多管。 苏念安摸着头上的簪子,目送着老太妃走远。 不免又想到老太妃后来突然暴毙,她很难不怀疑什么,随即又红了眼眶。 这一世,无论是傅时厉,亦或是太妃,都要好好的。 洗尘宴结束,日头太热,苏老太太早就拉下了一张脸,她不明白,为何太师今日非要让她带着小娘子们过来吃席。 众人准备启程离开时,苏念安的身子越过苏老太太时,哼了几句曲儿。 她径直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去,并未回头。 苏老太太不知是怎么了,忽然一阵头昏眼花,通体生寒。 菜婆子一把扶住了她,老祖宗啊,可是中暑了?速速上马车回府! 苏念安爬上马车,透过半开的车帘,观察苏老太太的一切狼狈之态。 继祖母是慌了么? 她唱的是青州歌谣,母亲是青州安家女郎,也不知道这曲儿有没有勾起继祖母的某些回忆 * 回到太师府,苏念安在芙蓉苑翻箱倒柜,却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找出来。 这座庭院是母亲生前所居,看来,母亲走后,苏家把东西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就连母亲身边的随从也都发卖的发卖,驱赶的驱赶。 苏念安一手扶着美人靠喘气,一边咬着唇,暗暗告诫自己,不可意气用事。 拂柳走了过来,给她顺气,姑娘呀,你可万不能伤神,上回落水,还没好透呢。 苏念安摆摆小手,忽然抓住了拂柳,她知道拂柳忠心,不然上辈子也不会陪伴她到死。 姑娘,这又怎么了?拂柳忧心问道。 苏念安附耳,拂柳,今日天黑之后,你去一趟祖母的小佛堂,然后点一把火。 拂柳目瞪口呆。 五娘子素来温吞忍让,一直被苛待,被扣用度,也从不吱声。 拂柳哪里看不出来,苏老太太从不把苏念安当做正经小娘子。 就连她也被府上仆从欺负。 拂柳张大了嘴,缓了片刻,才道:婢子定办到! 她也不多问,仿佛放火可以帮五娘子出口气。 而且,她总觉得五娘子自打落水苏醒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但具体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 * 天干物燥,夜幕降临时,起了东风。 佛堂的火一烧起来,整个养心居都受到了牵连,一时间,阖府上下都在救火,各院的仆从急急忙忙从井中取水。 走水啦!走水啦! 苏念安站在芙蓉苑的月门处遥望着养心居的方向。 上辈子,苏府也失火了。 那晚大火扑灭,继祖母一口咬定府上有灾星作祟,经女道士算卦,把矛头指向了她。 而那日,父亲终于肯见上她一面。 -- 第13页 可前世,她过于懦弱,一度认为父亲因为母亲的死,而恨极了自己。她什么都不反驳,堪堪受着灾星的头衔。 小半个时辰后,大火扑灭。 空气中,浓烟刺鼻。 养心居的婆子匆忙赶来,五娘子,老太太让你速速过去一趟!看着苏念安的眼神都变了。 一切皆如苏念安所料。 继祖母不会放过任何打压她的机会,加之,她今日故意哼起了青州的民谣,想来继祖母更是忌惮她。 苏念安理了理衣襟,粉色菱角唇稍稍一扬,划过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到了养心居,女道士一番观天象,又掐指反复算了算,很快就指出芙蓉苑的方向乃煞星所在,也是引起这场大火的主因。 苏念安还能说什么呢? 她甚至郎朗大方的看向继祖母,潋滟的大眼眨了眨。 苏老太太以为自己眼花了,总感觉上一刻,苏念安仿佛在冲着她笑。 苏老太太又想起今日听到的歌谣,她心脏一顿,再也不想见到苏念安,吞咽了几下,道:五丫头,不是祖母不待见你,你自己方才也听见了,因你之故,府上才起了大火,三伏天在即,今年又是少雨水,为了咱们苏家考虑,你暂时去法华寺小住几日,吃几天斋饭,也算是尽孝了。 苏念安站着没动,精致的小脸上没有任何不满之色,亦或是抱怨。 她在等父亲。 父亲嫉恨她,鲜少愿意见她。 除非发生大事,否则,他根本不会露面。 苏念安不说话。 苏老太太越看她,越是心里发憷。 须臾,门外婢女喊了一声,大郎君来了。 苏老太太面色一沉。 苏长安迈入堂屋,眼角的余光浅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这便向苏老太太行礼。 他是个正统书生,锦缎长衫,做儒士穿扮,身型清瘦,容貌俊朗。如今这般年纪看上去也就只有三十出头,但没甚精神气儿。 苏长安与老太太简单说了几句。 而苏念安也不反对去法华寺吃斋。 她今日的目的达到了 见到父亲。 母女两人一同从养心居离开,苏长安走在前头,对身后的女儿视而不见。 一离开养心居,苏念安往前小跑了几步,勉强跟上了父亲的步子,她伸出手,试图抓住父亲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苏念安险些没站稳。 她能感觉到父亲甩开手的力道。 这力道,无疑是父亲对她的恨。 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那么决绝,与冷漠。 父亲恨她啊。 苏念安原本不应该在意,可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修被人推入了水潭,她窒息,喘息难受。 我也不想那样的她带着哭腔,我也不想母亲去死,若是可以的话,我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母亲活过来,我宁愿从未出生。 此言一出,苏长安顿了步子,稍稍侧过脸,但并没有去看身后的女儿。 苏念安心里的话憋了两辈子了。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恨她,她小心翼翼的活过,渴望着有朝一日,她也能像姐姐们那样有父亲疼爱。 我叫苏念安,名字是母亲临死之前取的。为何叫苏念安呢?可是因为父亲您的名讳有一个安字? 苏长安终于转过身,这是他十六年第一次正眼看女儿。 苏念安已泪落如雨,父亲,我叫苏念安啊,母亲的心思,您还不能明白么?她把我生下来,是想一辈子念着您。 言罢,苏念安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捂脸,低低呜泣。 她还不能放弃,这辈子还有太多事要做。 苏长安仿佛被什么东西制住了,身子僵在当场,一动也不动。 傻孩子啊,他若是不找个人怨恨,他自己如何能活下去? 苏念安,是他妻子用命换来的孩子。 他视她如命,可又恨她入骨。 很快,苏念安抹了一把泪,她又站了起来,难得有机会见到父亲,她抓住机会,直言,父亲可以怨我,可倘若害死母亲的,另有其人,父亲是不是应该替母亲讨回公道? 苏长安唇瓣发颤,你、你是什么意思? 苏念安神色坚定,给女儿一些时日,女儿定能查出一切,届时父亲就知道最应该痛恨的人是谁了。父亲可知,母亲生产当年,身边的心腹婆子去哪儿了?还有母亲的那些嫁妆呢?父亲难道不觉得,疑点诸多么? 夜风悠悠,空气里卷着残余烧焦的气味。 苏长安听着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如被雷击。 这些年,他真的错了么? 他懦弱的缩在自己的壳里,还不如女儿通透。 苏长安哑口无言,这十六年沉浸在痛失所爱之中,他醒悟的刹那间,心脏抽痛,仿佛错过了太多。 苏念安眼下并没有证据,话说到这个份上,是想让父亲早日醒来。 身后有婢女靠近,苏念安担心隔墙有耳,今日就点到为止,父亲,女儿明日一早就要去法华寺吃斋,望您多保重。大兄身子孱弱多病,或许也有缘由,父亲不妨暗中细查。 -- 第14页 苏念安最后丢下一句,提着裙摆跑开了。 苏长安怔在原地,如坠冰窟,好半晌过去,也没能彻底回过神来。 * 翌日辰时,苏府的马车已经备好,苏老太太那边的意思,是恨不能苏念安立刻离府。 苏家公子们俱在太庙进学,初一十五才会归来,二房唯一的女郎,被苏老太太寄予厚望,眼下在静妃跟前服侍着。 故此,只有三房的三位娘子送她。 苏念安上了马车,对着三位姐姐摆摆小手,我会在寺庙替三位姐姐求神拜佛,祈祷姐姐们早日碰见如意郎君。 她此言一出,三位小娘子纷纷甩帕子。 这个五妹妹!嘴巴倒是越发不正经了! 你可得仔细着身子,缺了什么,让人回府告知姐姐们。 苏念安笑着点头,搁下马车车帘的瞬间,眼眶却红了。 这一世,当真会与上辈子不同么? 她有些茫然、害怕。但能再次见到那些在意她的人,她也甚是欢喜。 马车抵达法华寺时,已经是晌午。 苏念安下了马车,一抬眼就看见几匹骏马跺着蹄子,在梧桐下纳凉,那为首的黑色战马甚是眼熟,她一眼认出。 这不是傅时厉的坐骑么? 作者有话说: 傅时厉:你怎么来了? 苏念安:那你为什么来了? 傅时厉:你为了得到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苏念安: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第八章 傅时厉的战马野性十足、桀骜不驯,除却他本人之外,无人能驾驭。 上辈子,傅时厉时常带着苏念安骑这一匹马。 苏念安一直都很害怕它。 是他来了么? 苏念安忽然眸光发亮,她这次来法华寺,身边仅有一位贴身婢女拂柳,外加一个婆子与小厮。 苏念安对这三人道了一句,你们归置东西,我先去庙里。 说完,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 拂柳正要出言制止。 小娘子啊,你可不能剧烈动作。 不过,拂柳看着自家娘子比此前朝气的多,又堪堪止了话。老太太身边的女道士一口咬定小娘子活不过十八,每每想起此事,着实叫人心灼。 小娘子能跑,就多跑跑。 或许,跑着跑着就能活长久了。 拂柳与婆子相视一笑,拂柳打趣儿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小娘子是奔赴心上人去了呢。 婆子是芙蓉苑小厨房的烧水婆子,没甚心机,因着太不起眼,苏老太太都懒的收买她,见小娘子生龙活虎,她也是欢喜,可不是嘛。 这厢,苏念安看见大雄宝殿外站着两名眼熟之人,她提着裙摆直奔阶梯。 琢玉和裴石是习武之人,自是警觉性极高,一看来人是苏念安,他二人纷纷一滞,随即对视了一眼。 眼中神色一致 苏五娘子好强的耐力,昨个儿骚/扰了将军两次,今日又再接再厉。 看来,将军这次是碰到硬茬了。 琢玉倒是很想喷笑,可后臀的伤势时刻提醒他,万不可失态。 较之琢玉,裴石相对来说,稳重稍许。 据他观察,苏念安不像是城府颇重的女子,充其量有些小心机。 太师府与宸王府的交情并不算好,这苏五娘子的行径,着实可疑。 除却美人计之外,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的看上将军了。 裴石伸出手臂,挡住了苏念安,这位姑娘请止步于此,我家将军正在上香,不喜人打扰。 苏念安弯着腰,双手置于膝盖上,不停的喘气。 她自幼体虚,换做是上辈子,跑了这么一路,只怕是已经倒下了,这一世好像身子骨没那么娇弱了。 但还是心脏难受,她只喘气,无法开口说话。 裴石伸出的臂膀一直挡在她面前。 这小娘子气息紊乱,不是装出来的。 她跑这样快作甚? 看来,是过分迷恋他家将军了。 此时,正跪在明黄色绣荷花蒲团上的傅时厉睁开眼来,他听见了动静,稍稍侧过脸,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浅碧色身影。 又是她。 主持方丈递了三炷香过来,施主,你这次打算在庙里住几日? 主持方丈额头有一块月形疤痕,看着傅时厉的眼神,透着一股悲鸣。两人似乎是旧相识。 傅时厉接过檀香,拜了之后,他起身道:三日。 主持方丈,好,老衲这就让人准备厢房。 傅时厉点头示意,二人并未多言几句。 苏念安总算是喘过气来了,她真怕自己会当场厥过去,她站直了身子,望向傅时厉。而傅时厉也正好转身走出大雄宝殿。 男人眉目肃重清冷,目视前方,可又仿佛什么也没看。他素来如此,背负太多,这么多年来,仅他一人熬过无人问津的岁月。 苏念安展颜笑起来,傅世子,真巧呀。 琢玉低下头不敢插话。 裴石也不会没事找事,收起胳膊,眼观鼻鼻关心,装作无事人。 日头正烈,苏念安前一刻才勉强喘过气来,见傅时厉走近,他容颜依旧,并未马革裹尸,她与他也不再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今日不成想会在法华寺碰见,苏念安情绪一个激动,身子一晃,往前栽去,她下意识的想触碰到傅时厉。 -- 第15页 可傅时厉有昨日的前车之鉴,绝无可能再让这小娘子胡作为非。 他伸手握住了苏念安的胳膊肘,让她不至于碰到自己,男人嗓音磁性低沉,像江南巷子里雨打青瓷的声音,苏五娘子,还请自重。 一言至此,傅时厉松手,随便侧移了一步。 完全避让开了苏念安。 苏念安眼神痴痴。 头顶是百年的女贞树,绿荫匝地,婆娑日光落在她脸上,洒在她眼里。 少女明媚灿烂,像正当绽放的忍冬花。 傅时厉只一眼,就发现这小女娘笑起来唇角有两只小梨涡,无半分羞涩。 苏念安,傅世子,这是你第二次让我自重了,可我从不对别人如此,我素来矜持自重呢,但你和别人不同。 言下之意,你是独一份儿的待遇。 傅时厉好看的唇微抿,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换成是任何一个小娘子都该知难而退。若是旁人,直接驱赶便是。但眼前这小娘子仿佛一阵风就会刮走了似的,傅时厉只能做个君子。 琢玉和裴石很默契的望着天。 他二人脸上一阵风轻云淡,内心却是万马奔腾。 倾慕他们家将军的小娘子诸多,但如此直接了当表明心意的女子,还是第一个。 什么叫做只对你不自重? 竟比情诗还叫人想入非非。 这小娘子或许很不简单呐。 傅时厉看着苏念安,语气郑重,苏五娘子,你我从不相识,还望你克制,我对你并无意。 这已经是他能够拿出的最大诚意。 他无心吊着谁。 若是对付莽汉无礼之徒,倒是好办。 可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却叫人无从下手。 骂不得,更是不能打。 丢下一句,傅时厉往寺庙后院走去。 苏念安愣了愣,脸上笑意逐渐散去,隐有失落之色,而这一幕恰好被傅时厉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 傅时厉, 男人未作停留,片刻不见了身影。 琢玉和裴石立刻跟上。 就在主仆几人正要去厢房时,苏念安追了过去,扬着嗓门,傅世子,恕我无法克制,还望你多多谅解。 傅时厉步子明显一顿,锦袍下摆微微拂动,但并未回头,继续往前走。 琢玉和裴石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完成眼神交流。 啧,好一个越挫越勇的无畏小娘子,单是这份执着,也是罕见呐。 将军第一次被一个小娘子如此热烈追求,也不知能坚/挺/到几时 他二人倒是很期待后续。 * 即将入三伏,这个时节并非是香火旺盛的时候。 禅院没住几位香客,甚是安静。 苏念安趴在茜窗,探出脑袋四处看了看,她听见隔壁禅院有动静,大抵是傅时厉主仆几人。 他也要在法华寺小住几日么? 苏念安想到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可得早日把夫君追到手。 趁早成婚,夫妻联手,他二人才能皆免于灾祸。 苏念安掏出荷包里的小铜镜照了照,她此前不在意容貌,可这几日时常被拂柳夸赞,便也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美人。 若是一片热情起不到作用,那美人计呢? 她记得,上辈子成婚之后,夫君明明也是很喜欢她的,那些日/日/夜/夜的热忱都在她脑子里呢。 许是老天帮她,才安排了这么机缘巧合的机会,她不能辜负了老天一片好意。 就在苏念安绞尽脑汁想计策时,隔壁禅院的主仆几人也已经修整好。 琢玉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将军,末将查清楚了,苏五娘子是昨日在家中犯了错,才被送来惩戒,并非是蓄意跟踪将军。太师府昨夜大火,据说是因着这苏五娘子是灾星之故。太师府也太过分了,欺负一个小小弱女子! 琢玉愤愤然。 裴石对他挤眉弄眼,试图提醒他,莫要多管闲事,没看到将军正发愁么? 傅时厉抬了抬眼,未置一言,眼底神色却是晦暗不明。 片刻,他道:多事。 第九章 她不是蓄意跟踪他 这个事实在脑子里闪过,傅时厉垂眸饮凉茶,他一惯都是形不露于色,悲喜不辩。 时辰尚早,身处寺庙的好处,宛若是暂离红尘喧嚣,得了一时的安宁。的确是个好去处。 枝头蝉鸣不绝,今年少水,除却都城洛阳之外,已有多地旱灾。 傅时厉前日入城,便已看到不少流民。 正拧眉思忖着,一小沙弥走了过来,双手合十,态度恭敬,施主,盛暑炎热,后山有一处山泉池子,倒是可以解暑。师父让小僧过来给施主送衣袍。 傅时厉身上穿着玄色锦衣,样式有些像劲装,他此前在军营鲜少注重穿着,前日刚回都城洛阳,也并未置办。劲装贴身,衬得身段修韧挺拔,但委实束缚太紧,不适合眼下这个时节。 倒是僧袍宽松自在。 傅时厉开口,好,劳烦小师父替我多谢主持方丈。 这酷热天,稍稍一动作,便浑身是汗。 小沙弥行礼,施主客气了。 -- 第16页 傅时厉带着僧袍,这便去了后山,琢玉与裴石跟随其后。 傅时厉不喜人近身伺候,这早就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琢玉与裴石二人在离着山泉池数丈之远的地方纳凉,距离足够远,让他二人看不见自家将军的玉体。 琢玉迎面吹着山风,感叹了一句,京都虽好,可不如北地自在,这几日可算是难受死我了。 裴石哪壶不开提哪壶,以我看,你军棍领多了吧。 琢玉斜睨了他一眼,但又忍不住凑过来唠嗑,你说,那苏五娘子会坚持多久?咱们将军会沦陷么?他挑挑眉。 裴石表面一本正经,却道:这可难说了。都说烈女怕缠郎,反过来说,烈男也逃不了缠女,何况还是个天仙一样的小娘子。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这漫漫炎夏,总算有了一点乐子。 * 同一时间,拂柳打听到了消息,就立刻去通知自家小娘子,姑娘,傅世子去后山洗澡去了! 苏念安心思一动,夫君生人勿近,总是不让她挨近,那可如何增进情感?他若是没有穿衣,便不方便远离她了。 苏念安理了理垂在胸前的一小撮头发,莞尔一笑,准备一碟切好的甜瓜,我这就给傅世子送过去。 拂柳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小娘子当真对傅世子有倾慕之心。 可是姑娘,那傅世子在洗澡,衣不遮体,你不能过去呀!拂柳焦灼了。 小娘子这几日的行径愈发叫人琢磨不透。 苏念安却笑着反驳,若是自己的夫君,我又是否能看他衣不遮体的样子? 拂柳呆了呆,夫妻之间自是可以。 苏念安又说,我与傅世子迟早会是夫妻,既是如此,早看晚看又有什么区别?反正迟早是自己人,何必在意那么多。 上辈子大婚之后,夫君丝毫不介意她看他。而且还甚是喜欢鸳鸯浴呢。 苏念安如是的想着。 拂柳怔然,这是甚么个歪理? 小娘子可真自信,当真能把傅世子追到手么? 若是能嫁给傅世子,小娘子就不用在太师府遭罪了,更是不用嫁给那个吊儿郎当的程家四郎。 拂柳仿佛被蛊惑,很快就切好了一碟子甜瓜。 苏念安对着小铜镜照了照,这便带着甜瓜去了后山。 法华寺的僧人这个时辰都在小憩,林荫道上甚是静怡,苏念安绕过琢玉和裴石所在的那条小径,直接走向山泉池子。 泉水源源不断涌出,水流潺潺。 傅时厉正靠着池壁,阖眸假寐。泉水沁凉,缓解了一日的疲乏。这时,他耳垂忽然动了动,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寻常人与习武之人的脚步截然不同。 傅时厉拧眉,睁开眼的同时,稍稍侧过脸,在瞥见那抹眼熟的浅碧色身影时,傅时厉浑身僵住,搭在池壁的手臂青筋凸起,手掌摁着壁沿,随时准备起身。 可问题来了,僧袍与换下的脏衣裳都在池子对面,他此刻不/着/寸/屡,一旦起身,必然会叫那/色/胆/包天的小娘子看个/精/光 傅时厉萧挺的额头溢出薄汗。 他一动也没动,待小娘子走到几丈开外的地方时,两人对视上了,只见对方莞尔一笑,山风拂起她的裙摆,还有碎发,她笑起来犹如早春的晨花绽放,言辞难以形容其美貌。 本是佳人,何故做贼?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傅时厉用面无表情稳住了眼前一切。 苏念安见傅时厉并没有驱赶她,她更是欢喜,在离着浴池三步远的地方驻足,弯腰放下了甜瓜,笑着说,傅世子,我们又见面了。 傅时厉对着一张笑意明媚的脸,语气清冷,何事? 仿佛毫不愠怒,清冷如常。 苏念安看了几眼傅时厉,又在他的肩、胳膊、胸膛上反复打量了几下。 傅时厉浑身紧绷。 扪心自问,换做是任何一个男子,但凡如此放肆,已是他的刀下魂。 傅时厉俊脸紧绷,目光如炬,仿佛是否出招,就在一念之间了。 苏念安蹲着身子,一只小手在两人之间的地面画圈圈,笑道:傅世子,你这下是不方便跑了么?那我正好可以把话说完。 傅时厉眸色沉沉,说。 苏念安看着男人俊朗的脸,唯一不满的,是他过于冷漠的眸光,不像上辈子,他看着她时,眼神含笑。 苏念安趁着机会,索性把自己的话都说出来。 免得下次,没等她说话,夫君拔腿又走了。 傅世子,实不相瞒,我倾慕于你。 傅时厉,还有呢? 苏念安一手托腮,我要嫁给你。 傅时厉,我若不娶呢? 苏念安愣了一下,说实话,她稍稍受伤了。夫君怎能说这话? 不过,转念一想,苏念安又很理解,毕竟这辈子他们之间还没有任何交集,是她太过心急了。 但事已至此,她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 傅世子文武双全,貌胜潘安,天下无人能及,我心悦你也是正常事。那日傅世子游街,我一见倾心,激动之余不小心用萝卜砸了你,但我并无恶意,纯粹是一片真心使然。 -- 第17页 傅时厉一边静听着小娘子吐露真心,一边寻思如何以最快的速度上岸。 苏念安接着道:傅世子二十有五了,这个年纪定要娶妻的,你与其娶别人,还不如娶我呢。这世上再无人比我更加心悦你。 苏念安絮絮叨叨,她娓娓道来时,唇角一直挂着笑意,脑子里全是他二人上辈子的回忆。 夫君总喜欢把她扣在怀里,逼着她说,心悦于他。 她前世羞于言表,一直没能满足夫君。 而今,她恨不能落落大方,对所有人宣示,她心悦傅时厉。 却在苏念安沉浸在回忆之中时,傅时厉一掌拍在了水面,蓦的,大量水柱腾然而起,遮住了苏念安的视线。在这关键之际,傅时厉从水中跳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拾起僧袍裹在了身上。 危机解除,男人面无表情之下,是紊乱的心跳。 傅时厉赤着足,僧袍沾湿,勾勒出他的身段体格,虽是遮住了身/体/,但轮廓一览无余。 苏念安被落下的水柱淋成了落汤鸡,她呛了水,猛烈咳嗽了起来,双手扒拉着脸上的湿发,好不容易视野清晰,就见傅时厉已经穿上了衣裳。 她露出一副失落之色,仿佛错过了天大的损失。 傅时厉浑身又僵住,只见小娘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上下打量着他。 傅时厉本不该对一个小娘子恼羞成怒,但苏念安不久之前的言辞,委实过于不自重了。 苏五娘子,我已说过,我对你无意,莫要再叨扰!傅时厉沉声道。 苏念安抹了把脸,她站起身来,可谁知下一刻,因着衣裳尽湿,她本就身子孱弱,遂踉踉跄跄往山泉池子栽了进去。 苏念安,苍天可见,她真的并非有意为之。 傅时厉,一招不行,又换一招?竟如此执着么? 苏念安不会凫水,这山泉池子虽是不深,但饶是傅时厉的身高,站在池底,也只能露出头颅与一小片/胸/膛。 苏念安刚好被淹没了头,她厌恶窒息感,不停的扑腾,大喊,救、救救命! 傅时厉面无表情,赤足离开此处。 苏念安时不时冒出头来,模糊的视线之中,见傅时厉之间走远,那股绝望与失落铺天盖地袭来。 夫君不管她了么? 苏念安不甘心,他们上辈子明明那么好。 救救命,夫君 傅时厉步子一僵。 这个小娘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夫君二字都喊出来了。 傅时厉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他忽然又听不见动静了,转身一看,稍顿了几下,他自己都没料到,他又会折返山泉池,纵身一跃跳入池子,须臾就把小娘子捞出水面。 傅时厉拧眉。 他能察觉出臂弯上小娘子的脉搏细弱,不是假装。 两人此刻俱是衣裳尽湿,他的一条臂弯圈着苏念安,一手捏住了她的嘴巴子,捏了捏,见小娘子的脸被他捏变了形,他觉得不妥,只要一手摁住了她的/胸/口,试图让她将吞入的山泉水吐出来。 此刻,傅时厉又是一怔,目光露在了他的那只手掌上,他动作之时,道了一句,得罪了。 第十章 傅时厉第一次触碰女子的身体,尤其是这个地方。 他拧眉,只是稍作犹豫,就往下摁了摁,毕竟救人要紧。 臂弯中的小娘子虽是屡次三番骚扰他,但罪不至死。她是太师府的小娘子,就算是要死,也不能死在自己面前,更是不能因他而死。 小娘子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分量,他轻易就能捞起她,摁了几下之后,傅时厉就见小娘子吐了几口山泉水出来,她的黑色睫羽扇了扇,就像两把小扇子,这也是傅时厉第一次观察一个女子的容貌。 目光落在苏念安眉心的一颗小红痣时,傅时厉的幽眸微眯,眸色更深。 他的大掌从苏念安的/胸/口移开,落在苏念安眉心的美人痣上,稍用力搓了搓。 直到苏念安眉心泛起淡淡的红,傅时厉才停手。 搓不掉 这颗美人痣是真的。 不是伪装。 傅时厉眸光滞了滞,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又想起了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每逢盛暑,他都会依偎在女子怀中,让她给自己洗发。 十八年过去了,他第二次碰见眉心有美人痣的女子。 与那人一般无二。 正沉浸在回忆里,臂弯的小娘子忽然闷咳了几声,咳咳咳 她悠悠睁开眼来,光线触眼,恰与傅时厉对视上了。 苏念安只昏厥了稍许,见夫君又折返救自己,她决定不怨他,还笑了笑,夫君,你回来了。 傅时厉面色一沉,而随即沉下去的,还有他扣着苏念安腰身的胳膊,男人垂眸,语气像是从遥远的冰窖传来,苏五娘子,我并非你夫君,你僭越了。 真是愈发得寸进尺! 傅时厉倒也没有直接把苏念安放开,而是不让两人挨得太紧,夏裳/薄/透,浸湿之后更是近乎相贴。 他把苏念安放在了池壁边,让她自己抓住岸边卵石,这便兀自上了岸。 -- 第18页 苏念安趴在池壁喊他,夫傅世子,我上不来呀,你倒是救救我。 傅时厉并未回头,僧袍甚透,哪怕他不低头看,也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光景。 苏念安看着男子的背影和后臀,蓦的,她愣了一下,耳根子忽然红了。 夫君这身段当真是极好的,瞧瞧这翘/挺的/臀 苏念安看呆了,傅时厉没有听见动静,他顿了一下,还以为这小娘子又沉入水了,谁知一回头,就看见了她潋滟的一双眼睛,正泛着垂/涎/之色。 傅时厉, 男人沉着脸,转过身,若无其事款步离开,仿佛甚么也不在意。 苏念安费了好大劲才从浴池爬了上来。 琢玉与裴石正在树下纳凉唠嗑,似是一阵阴风拂面而来,他二人侧目一看,立刻站直了身子,又见自家将军这副模样,不免纳罕。 将军,您这是 咳咳咳。 琢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门心思想多打听一些事。 裴石却瞥见了不远处朝着这边走来的小娘子,那小娘子看似也同样湿/了身子,他当即揣测到了无数画面,遂轻咳几声,提醒琢玉。 傅时厉正要越过他二人,忽然止步,语气沉沉,去日头下罚站一个时辰! 言罢,傅时厉径直离开,腿长步子大。 琢玉和裴石有苦难言,可又忍不住揣测不已。 这 到底是怎么了? 苏念安没有路过这条小径,从另外一条石子路折返禅院,似是心情不错,还哼着曲儿。 琢玉、裴石, 苏五娘子这般开心,莫不是把将军怎么了?得手了么? 不至于吧? 据说,苏五娘子就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就凭她,若是将军不愿意,她几乎不可能靠近将军。 琢玉和裴石委实好奇,两人站在日头下罚站时,一直在用眼神暗暗交流。 * 阿嚏 隔壁禅院,小女子的喷嚏声,时不时传来。 傅时厉已换了一身衣裳,他正盘腿静坐,闻声后,思绪难平,只好暂时停下打坐冥想。 他掐了掐眉心,阖眸沉思,侧颜清瘦俊朗,面颊轮廓十分清晰,仿佛是上苍格外精心打造。 廊下有脚步声,须臾,有人敲响门扇,将军,属下有事禀报。 傅时厉睁开眼,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他墨发湿透,此刻披散开来,长发及腰,茜窗拂入的山风,拂起丝丝长发,他眼底仿佛蕴含着化不开的浓墨,深藏秘密。 进来。傅时厉淡淡启齿。 门扇推开,来人是傅时厉的心腹之一,名落九天。 落九天进屋,面色沉稳,抱拳道:将军,您上山之后,有探子也尾随了过来,目前看来,不止一股势力。属下暂时无法判定是敌是友,恳请将军尽快离开,以免发生任何意外。 傅时厉眸光一沉。 他上山吃斋,需得三日。 他这样身份人,一回京都,必然有人盯着。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真要是打杀起来也无妨。 只是隔壁的那孟/浪的小娘子 罢了,不管她。 傅时厉道:让人暗中继续盯着,不必打草惊蛇。 他此言一出,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你去隔壁禅院通知那苏五娘子,让她即刻启程回去。 刀剑不长眼,小娘子再怎么可恶,也不至于被殃及池鱼。 落九天愣了一下。 将军素来少言寡语,独来独往,不喜与人亲近。怎么?这就与人家小娘子熟络上了? 难怪琢玉和裴石这两天一直在暗暗搓搓讨论什么小娘子。 落九天按捺住好奇心,应下,是,将军,属下这就去。 * 傅时厉耳力过人,落九天到了隔壁禅院时,隔着一墙,他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落九天跟着自家将军南征北战,也极少与妇道人家接触。 一看见粉雕玉琢的小娘子,且看上去似乎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郎,落九天挤出一丝笑意,苏五娘子,我家将军让你即刻启程离开此处,越快越好。 苏念安刚换好衣裳不久,她本就身子孱弱,即便是盛暑天,也已喷嚏连天,阿嚏不、不行的呀,我是被家中祖母遣出来吃斋的,就这样回去,只怕祖母会不悦。对了,这位小哥,可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家将军可有危险?将军若是有危险,那我就更不能走了。 落九天忽然不知说什么。 不是 这位小娘子,我家将军就算有危险,与你有何干系?你难道能保护我家将军? 小娘子可真逗。 最终,落九天无话可说,又折返隔壁院落,他正要回禀,傅时厉抬手制止了他,方才的话,傅时厉都听见了。 傅时厉胸膛微微起伏,不是气的,纯粹是无奈。 他不欲再起杀戮。 许是因着同样的一颗美人痣,让他起了恻隐之心。 傅时厉嗓音低磁性,去告诉她,让她务必立刻离开。 -- 第19页 落九天只好又去了隔壁禅院,再一字字如实转告。 苏念安更加焦灼了,怎么?你们家将军当真会遇到危险?那可如何是好?我能做些什么? 落九天算是看出来了,小娘子对他家将军是关心则乱,他笑笑,苏五娘子,你只要尽快离开就行。 苏念安岂会轻易离开? 她上辈子苦等了九年。 那次离别却成了诀别。 只有体验过的人才能明白其中苦楚。 苏念安态度更加坚决,我不会让将军一个人面对,我留下来。 落九天,是他产生错觉了么?小娘子对将军似是一片痴心呐,这是要共生死了? 将军的桃花运来了! 落九天再度回到傅时厉面前,傅时厉正掐着眉心,须臾,抬首道:随她去。 死活与他无关。 落九天面无表情的应下,从禅院走出来,立刻跑去了琢玉和裴石跟前,一脸兴奋,说说看,那苏五娘子与将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琢玉深呼吸,已晒出一脸大汗,此事说来话长。 裴石附和,要从前日的一只萝卜说起 落九天听得津津有味,笑得合不拢嘴,仿佛中了桃花运的人是他自己,还评价了一句,苏五娘子是个毅力持久的女子,也生得貌美。 总之,他们这些当下属的,对苏五娘子甚是满意。 没有一般的毅力,是拿不下他们家将军的。 要知道,将军可是外邦公主用半壁江山都换不来的美男子! * 苏念安服用了姜汤之后,一直密切关注着隔壁禅院的动静。 时光流逝,日落西斜,余晖笼罩西边天际,整个法华寺在黄昏之中宛若镀上了一层金光。 鸟啼不绝,晚风徐徐,苏念安双手托腮,正在犯困之时,隔壁忽然传来打斗声。 兵刃相击的声音十分刺耳,夜幕在这一刻彻底降临。 第十一章 苏念安在禅院来回踱步。 那些人又开始迫害夫君了! 夫君这才回到京都不到几日,他们就如此按捺不住了么? 许是经历过,有着相同的处境,苏念安感同身受。 有时候,别人厌恶憎恨,以及容不下自己,并非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存在,碍着他们的事了。 拂柳! 婢子在! 苏念安看向拂柳,眼里映着夜色,神情坚定,放火。 拂柳一噎,又放火? 隔壁正在打斗,饶是拂柳这样的小女子,也能听得出来,隔壁战况激烈,且隔壁还住着五娘子倾慕之人呢。 不过,或许放一把火,可以解燃眉之急。 有了昨日的放火经验,拂柳轻车熟路,让婆子带着包袱离开后,就直接点火。 浓烟肆起,很快就飘到隔壁。 杀手们即便能够适应夜色,可烟雾刺目,能见度立刻大大降低。 与此同时,大火腾起的浓烟,让整个法华寺都惊动了,僧人敲响警钟,一时间偌大的寺庙乱做一团。 走水啦,救火! 走水啦!走水啦!速速救火! 法华寺的僧人行动迅速,立刻提着水桶,纷纷涌来。 傅时厉这一边,琢玉和裴石一手用袖口抵着唇鼻,另一手正持剑对抗黑衣人。 无疑,这场火来得正是时候。 落九天护主心切,将军!此地不宜久留,且先离开再说! 黑衣杀手人数过多,加之,这股浓烟之下,人委实难以待下去。 傅时厉点头,眸光如炬,扫视了一眼庭院,仿佛已是心中有数。 傅时厉杀了出去,落九天、琢玉、裴石三人一路护送,其余随从留下断后。 傅时厉侧过头,命令了一句,留下活口彻查! 想杀他的人太多,他得一一记清楚,不然漏了一个可如何是好? 傅时厉越过重重浓烟障碍,眼中之色如同泼墨,晦暗不明,他就宛若从深渊之处走来。 就在这时,一浅碧色身影忽然从一侧窜了出来,亏得傅时厉眼疾手快,就在两人即将撞上时,傅时厉伸出手握住了女子的手腕,将她拉到一侧的同时,带着她一起远离此处。 凌乱之中,傅时厉恍惚听见了夫君二字。 男人眉目微拧,本该放开手中小娘子,但不知为何,他并未如此。 黑衣人随即追杀了过来。 落九天愤然,岂有此理!不知我将军是何人么?岂敢做行刺之事? 琢玉也愤愤骂了几句。 倒是裴石心里门儿清。 要怪就怪自家将军过分出类拔萃。 是碍了有些人的事了。 他们怕了,所以,想要除去将军。 忽然,傅时厉止步,就见不远处的黑色之中,又有黑衣人出没,长剑映着银月微光,杀气凛然。 落九天提醒,将军,咱们只能往后山撤了,先避开这波人再说。 若是恋战,只会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傅时厉侧过脸,看了一眼几乎掉了半条命的小娘子,她喘着大气,一双眼睛正乌溜溜的看着自己。 -- 第20页 他本不该带着一个拖油瓶,下一刻,傅时厉继续拉着苏念安,往后山方向去。 苏念安早已受不住,我、我快不行了!你抱抱我呀!你快抱抱我 上辈子,她每回逛园子走不动,都是夫君抱着她走遍繁华美景之处。 在苏念安看来,她的这个要求委实再正常不过。 可饶是傅时厉历经生死,闻此言,也是怔了一下。 抱她? 这小娘子当真是时时刻刻都恨不能往他身上贴! 落九天、琢玉和裴石三人也惊呆了。 苏五娘子,当真比外邦那位追求了将军七年的公主还要会死缠烂打。 眼下正是生死关头,搂搂抱抱不太合适吧? 三人一边抵挡黑衣人,一边暗暗搓搓观察傅时厉与苏念安。 不是苏念安矫情,她着实走不动了。 她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有早虚之症,都已断药三日了,还能喘气已经是万幸。 傅时厉无视苏念安的虎狼之词。 他的手松开了苏念安的手腕,打算把她落下。 可谁知,下一刻,没了他的支撑,小娘子直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倒下去,傅时厉本能使然,再度抓住了她。 身后是黑衣人,另有杀手从四面而来,傅时厉未再犹豫,拉过苏念安,一条长臂圈着她的细腰,把她夹在了胳肢窝,朝后山一路疾驰。 苏念安觉得被自己的胃都快挤出来了,为保住小命,她也不挑剔姿/势了,抱紧了傅时厉的腰,能熬几时是几时。 落九天、琢玉和裴石三人仿佛终于舒了口气。 抱了抱了! 将军他真的抱着小娘子了! 第十二章 苏念安被夹得实在难受。 傅时厉止步时,她抬起头来,早已面色发白,气喘不匀,但双臂还牢牢抱着傅时厉精瘦的腰。 下来。傅时厉垂眸,淡淡启齿,神色明显不悦了。 苏念安的脸一直埋在不该埋的地方,这一路逃离追杀,傅时厉亦是无暇拘小节。 但把这个小女子带到此处,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苏念安缓缓松手,傅时厉扣着她后腰的那只大掌稍一用力,把她托了起来,迫使她自己双足落地,站稳了脚。 苏念安一站好,双手紧握置于下巴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男人,方才是我叫人放火的,我做得好么?我说过,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瞧瞧,多么信誓旦旦。 傅时厉眉心紧拧。 他看着小娘子眉心那颗鲜艳的小红痣,脑子里回放着她的话。 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可他素来都是一个人。 傅时厉眸光微沉,不再看着苏念安,而是环视四周,仿佛眼中根本无她,道:苏五娘子,请你收起不该有的念头。 闻言,苏念安想开口反驳,可终是止了话,轻咬唇瓣不再说话。 夫君什么都不记得,她不怨他,可心里难免失落。 苏念安压低了声音,喃喃自语,要你管。 他都不记得她了,更是不认她,还凭什么多管闲事。 落九天、琢玉、裴石三人持剑护在傅时厉与苏念安身侧,可实际上,他们三人恨不能竖起耳朵窥听。 将军不厚道了。 抱都抱过了,怎么还想断了人家苏五娘子的心思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情若是能自控,那还能叫真情么? 小娘子不仅放了火,还与将军共生死,可见是真情实意。 是他们家将军太不解风情了。 山风拂面而来,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从葳蕤草丛飞了出来,不远处喧嚣一片,但也不影响眼前片刻的静怡。 这时,静怡之中,嗖的一声,一根箭矢飞射而来,划破长空寂寥。 傅时厉眸光一凛,他避让箭矢的同时,一手摁着苏念安的后脖颈,让她弯下身子,以免中箭。 嗖 相继两根箭矢飞射过来,皆被避让开了。 傅时厉看了一眼天际,厚云蔽月,萤火微光完全起不到作用,这样的浓郁夜色之下,根本不适合硬碰硬。 疾风拂来,葳蕤草木随风晃动,就连萤火虫也扑腾翅膀隐身了。 前方杀气腾腾,傅时厉关键之时做了抉择,跳下去。 下面是山崖,若是没记错,山崖下方是黄河支流。 洛九天吃了一惊,将军不可!您身上还有伤! 苏念安急了,仰面看着男人,神色焦灼,什么?你有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小娘子连翻追问,仿佛甚是关切傅时厉。 傅时厉好看的唇微抿,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女子缠上,但如此执着不休的,却是头一次见到。 这时,数名黑衣人狂奔而来。 因着夜色浓郁,看不清究竟来了多少人。 落九天终于明白了自家将军跳崖的用意。 事不宜迟,主仆几人互视了一眼,傅时厉再度伸出了一条臂膀,扣住了苏念安的后腰,依旧将她夹在胳肢窝。 苏念安本想抗议,可眼下这种情况,她还是作罢了。 傅时厉的胳膊夹着她时,她顺势揪住了男子的衣襟,还不忘提了一个要求,下回莫要这样抱了,我很不舒服。 -- 第21页 傅时厉, 落九天、琢玉、裴石, 将军都已经抱你了,哪来这么多要求? 在那边!杀过去,一个不留!黑衣领头人低喝。 下一刻,傅时厉主仆几人纵身一跃,苏念安只闻耳畔风声嗖嗖,她看不清眼前光景,索性只顾着抱紧了傅时厉,仿佛对他全身心信任。 迅速下坠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苏念安可以承受。 能重活一世,与夫君再度重逢,他二人都还好好的,便足以让她敢于面对一切。 但饶是如此,还是免不了一阵尖叫。 啊 傅时厉所执掌的军队无一女子,更别提女主这般冲破天的尖叫。 傅时厉不打算过多关照臂弯里的小娘子,可谁知,还没落地,她就昏厥了过去。 无奈之下,傅时厉长臂用力,把她往自己怀中捞了捞,到底是一条人命,他并未就此放手。 夜色苍茫,崖下草木葳蕤。 主仆几人落地时,惊起无数萤火飞舞,借着萤火之光,傅时厉垂眸看着已昏厥过去的小娘子,她眉心美人痣在萤火之下若隐若现。 明明弱的要命,还大言不惭对他不离不弃? 太师府还真是教导有方,竟教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 落九天稳住自己,站了起来,上前几步,先是快速窥视了一眼自家将军与小娘子的暧昧姿势,这才收敛眉目,道:将军,崖下天色甚黑,暂时安全了,只是不知上面的人会不会追下来。 琢玉和裴石先后爬站了起来。 亏得几人皆是轻功了得,且此前跟着将军南征北战之时,上山下崖早已是寻常事,否则,这突然跳崖之举,委实危险。 琢玉一门心思都在关注将军与小娘子,哪还管什么杀手。 裴石提议道:将军,不如暂时往前探探路,留在原地不安全。 他们能跳崖下来,保不成黑衣杀手也会如此做。 在援兵未解决上面的杀手之前,随时都有危机。 傅时厉点头,垂眸看了一眼臂弯的小娘子,他的另外一只手还握着一把长剑。 一直用一条臂膀圈着小娘子,也不是个办法。 铁打的身子也会觉得累。 落九天眼观鼻鼻关心,最终,还是善意的提议,道:将军,属下替您拿剑。 男女授受不亲,但将军可以抱小娘子。 他们就不行了。 又不能把小娘子落下,那样太没人性。 琢玉和裴石也是这个意思,虽然人家小娘子昏厥了,可这个姿势,外人看着也觉得难受。 傅时厉眸光一扫,眼中神色凛冽,多事。 他此言一出,圈着苏念安的那条臂膀忽然用力,下一刻稍许弯身,直接把小娘子扛在了肩上,这便站直了身子,迈步往前走。 落九天、琢玉和裴石目瞪口呆。 将军二十有五,还是宸王府世子,却依旧是个单身汉,可见并非是时机未到,而是将军实至名归。 罢了,扛着就扛着吧,总好比直接落下。 人家小娘子今晚好歹在庙里放了把火。 可怜见的,碰到他们将军,终是真情错付 第十三章 苏念安醒来时,只觉得小腹,以及腰肢,皆是一阵阵酸痛。不过,尚且能忍。 她睁开眼,先是看到一片火光,但火势温顺,并不凶悍。她支棱着身子坐起来,就见傅时厉主仆几人正围着篝火,空气里有烤鱼的喷香气味,但为了不引起外面注意,篝火很快就被盖灭。 苏念安已苏醒,傅时厉几人自然是察觉到了。 傅时厉是背对着她的,全当身后没有小娘子。 琢玉、裴石,以及落九天明显察觉到自家主子的神色与气息皆不太对劲。 不久之前,将军把苏五娘子放在地上时,不小心磕到了苏五娘子的后脑勺,他们亲眼看见将军伸手摸了摸小娘子的后脑勺,以确保她没有磕坏了脑子。 将军可从不是这般谨小慎微之人。 那是不是意味着苏五娘子在将军心里,已经与旁人不同了? 三人眼神交流,暗暗猜测、腹诽。 但将军没开口,他们也都不说话。 苏念安没用晚膳,这种酷暑时节,人的身子消耗颇大,闻到香味,她已是饥肠辘辘。 苏念安自觉站起身走了过来,在傅时厉身边蹲坐下去,她看着男人的侧脸,也不把自己当做外人,道:傅世子,我饿了。 言下之意,她饿了,他就得负责。 傅时厉没有苛待老弱妇孺的习惯,抬眼看向落九天。 落九天不愧是傅时厉的心腹,立刻就心领神会,他把手中烤鱼撕了一大块下来,用不久之前采摘的荷叶包好,双手递给苏念安,笑道:苏五娘子,这烤鱼是我家将军亲手所抓,论起抓鱼,无人能及将军厉害。 苏念安接过烤鱼,笑靥如花的盯着傅时厉的侧颜,你家将军厉害,我自是知晓。毕竟,整个京都城再无将军这般人物,论起武艺、身段、相貌,谁也不及将军呢。 落九天,他就随口拍个马屁,不成想小娘子这马屁更是一绝。 -- 第22页 傅时厉的吃相十分儒雅,修长的手指撕下鱼肉,一块块送入嘴里,只看见腮帮子微动,根本看见咀嚼痕迹。 苏念安学着他的样子吃烤鱼,时不时看着他,仿佛是在就着他吃饭。 傅时厉到底不是一般人,饶是如此,也还能稳如泰山,宛若身侧的小娘子根本不存在一般。 山洞内气氛尴尬极了。 谁也没再继续说话。 苏念年吃了一会烤鱼,解决了暂时饥饿感,这便开始絮絮叨叨,她不是一个话多之人,甚至于曾经颇为自卑内敛,可她有太多话想对傅时厉说,上辈子,她曾无数次做梦,她的将军又回到自己身边,她拉着他说尽洛阳事。 苏念安吞咽下最后一口鱼肉,又开始说,也不知是谁要刺杀傅世子? 她真想告诉傅时厉一切。 可她如果就这么冒冒失失说出来,大概真的会被当做疯子了。 故此,苏念安疯狂暗示,想来定是有人忌惮傅世子,不然傅世子刚刚回京才几日,又岂会遭来如此恶意?傅世子是天上的人,遭人嫉恨是寻常事。 傅时厉用荷叶拭了拭手,依旧不看苏念安一眼。 落九天三人愈发诧异了。 这小娘子究竟想要说甚呐? 苏念安见傅时厉没反应,她壮胆道:傅世子回到京都,最可能会触犯谁的利益?会不会是宸王府的人呀? 落九天、琢玉、裴石, 好大胆的小娘子! 这是要挑拨离间? 不过,这话甚有道理。 整个宸王府,除却太妃之外,谁又是真心待将军呢。 将军若是出事,世子之位就能腾出来了。 况且,将军还手握重兵,母族又是罪臣,他虽是宸王府子嗣,可也免不了罪臣之后的头衔。无论是皇上,亦或是宸王府,都不希望他势力壮大。 思及将军前路坎坷,落九天三人默了默。 这时,苏念安见傅时厉还不说话,她心疼极了。 她其实懂他的一切委屈与隐忍,上辈子,夫君选择了忠义。饶是天下人负了他,他还是义无反顾前去边陲保家卫国。 可最终,还不是落了个将军战死的下场。 苏念安的魂魄在宸王府飘了数日,让她听到了好些天大的秘密。 天下最可笑的事,莫过于保家卫国的将军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丧命在了自己人手上。 战得过外邦铁骑,能熬数年苦寒,却是输给了魑魅魍魉。 苏念安笑了笑,试图哄傅时厉开心,傅世子,你亦可以往好处想,这世上平庸之人太多,他们倒是不遭人嫉恨,可是你不同呀,你堪比天人,容貌能力皆是旁人难及,就连力气也甚大。就是他们三个加在一块也比不上傅世子分毫。 苏念安的小手指了指落九天、琢玉和裴石。 傅时厉终于看向了苏念安,眸中掠过一抹异色。 琢玉, 裴石, 落九天, 不是,苏五娘子,你夸将军就罢了,为何要踩着他们? 这叫踩低捧高。 善良之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他们的容貌、身段、能力不及将军了,体力上还是输么? 上一个如此毫不忌讳这般夸将军的人,还是老太妃。 苏念安与傅时厉对视,她咧嘴一笑,露出两只小梨涡,傅世子,你太清瘦了,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多吃些。 说着,苏念安把手里的另一块烤鱼递到傅时厉面前。 这时,琢玉终于忍不了了,要挨军棍也无所谓,噗嗤笑了出来,笑到肩膀发抖,脸红脖子粗。 苏五娘子与老太妃果然甚是相似,都嫌弃将军过于清瘦呢。 可将军的身段,明明是精瘦! 清瘦是瘦,但精瘦却不是。 傅时厉依旧不言不语,收回了视线,不再与这奇奇怪怪的小娘子对视。 苏念安却并没有感觉到被怠慢了,又絮絮叨叨,傅世子,你平时可读什么书?是否有推崇的大儒?你都二十有五了,就不想早日娶妻么? 傅时厉顿了顿,再度看向苏念安,铁面无私的大将军终于开口,你究竟意欲何为? 苏念安抿唇一笑,羞涩之意难遮难掩,反问,你说呢?难道她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 傅时厉,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宝子们,这篇文到底如何呀?给点意见和建议哇~ 第十四章 山洞内的小娘子一个人絮絮叨叨。 傅时厉主仆四人只听着,谁也不配合她答话。 落九天倒是想插一句,但一瞥见傅时厉的清冷无温的脸,他又堪堪憋了回去。 将军这些年实属不易,他们这些当下属的亲眼目睹将军一步步刀山火海走到今日。 饶是如今军权在握,将军仍旧不苟言笑。 他像是从无间地狱走来,生来肩负隐忍与痛。 好像这世上已没什么事能让他欢喜。 篝火已彻底灭了,看不见一丝丝火光。 山洞幽暗,若是仔细观察,只有几双眼睛在黑暗之中泛着微光。 苏念安往傅时厉身侧挪了挪。 -- 第23页 夜色之中,男人的声音磁性低沉,你做甚? 苏念安喜欢极了傅时厉的嗓音,他不动怒时,仅仅附在她耳边低语,就会让她一阵飘飘然,尤其是那些叫人脸红的旖/旎时刻。 此刻,傅时厉这般冰冰冷冷的声音,无疑让她有些委屈。 她仗着/夜/色做掩护,几乎是凑到傅时厉耳畔,说:我怕黑呀,而且,我就想靠近你。 傅时厉没再说话,索性闭上了眼,他与一个弱女子计较什么?眼不见为净便是。 落九天、琢玉、裴石,他们还在场呐,苏五娘子是不把他们当回事了么? 不多时,山洞外有动静传来。 傅时厉主仆几人立刻高度戒备,随时准备拔剑出击,远处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却衬得此处更为幽静。 须臾,几声老鸮的啼鸣传来,落九天立刻听出了这声音是他们自己人伪装出来了,遂也吹了几声。 将军,咱们人来了。琢玉道。 他暗暗搓搓想象着自家将军此刻的心情。 是开心呢? 还是不开心呢? 按理说,被一个小娘子如此痴痴爱慕着,且还孜孜不倦的追求,理应是天下男子都渴望之事吧。 话说,将军的气息似是不太稳啊。 来人接收到回应之后,就点燃了一根火把,但仅此一根,以免火光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首男子疾步而来,手持火把,见傅时厉全须全尾,便也放了心,抱拳道:将军,属下来迟! 傅时厉挥手,无妨。 男子继续说,将军,末将等人留了三名活口,其余杀手已被尽诛。 傅时厉颔首,望向夜色苍茫之处,须臾,吩咐道:秘密押运回军营,莫要送去宸王府,无论用何种方式,撬开他们的嘴,我要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他心里有盘算,但不听到确切答案,还是不肯罢休。 男子应下,是,将军。 这男子到了此刻,才意识到将军身后还站在一个小娘子,他犹豫了一下,傅时厉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刻道:将军,苏家仆从正在寻找一名小娘子呢。 苏五娘子还未婚配,男子是想提醒将军,京都与边陲不同,这些个世家高门的小娘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触的,搞不好就要负责呢。 傅时厉面无表情,知道了。 山洞内几人面面相觑,皆有小心思。 是以,众人启程离开此地。 苏念安提着裙摆,一路艰难的跟在傅时厉身侧,她几乎是一路小跑,毕竟傅时厉的步子实在太大。 片刻后,傅时厉的随从们很默契的放慢了脚步。 傅时厉驻足时,众人才暗暗放松。 将军总算是意识到小娘子走不动了。 傅时厉神色不明,看着气喘不匀,十分狼狈的苏念安,你作甚? 苏念安茫然,她还能作甚? 她要跟着他一块离开呀。 这一世的夫君,为何会这般不解风情? 曾经,他还会替她折花,抱着她上屋顶看月亮呢。 苏念安嗔了他一眼,如实说,靠近傅世子,我才能有力气继续往前走。傅世子有所不知,你就是我的动力,我是身弱之人,而你恰好可以给我力量。她这是大实话,至于为何会如此,她自己也不甚明白。 只是做过稀奇古怪的梦。在梦里,傅时厉身上的龙气,可以治愈她的身弱之症。 而上辈子嫁给傅时厉之后,她的体弱症状的确大有好转,但一年之后,傅时厉临危受命,她又病倒了。 这一世,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保傅时厉,她都得嫁给他。 傅时厉怔了一下,随即保持着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仿佛已经适应了苏念安的虎狼之词。 落九天几人算是涨见识了。 这说情话的本事,也没谁了。 若是换成男子说这种话,无疑是个大孟浪。 苏念安又被傅时厉甩在了身后。 无法,谁让夫君是个如此正派之人呢,无论她如何美貌,亦或是勾搭,他都不为之所动。 苏念安提着裙摆,一路小跑,一直在喘气,到了即将上山之时,她委实受不住了,心脏也难以承受,因着急喘,她说不出话来了,只在傅时厉身后低嚷,我不不行了。 话还没说完,苏念安跌怕在了地上,她朝着傅时厉伸出手,抬眼望着前方。 傅时厉回头时,恰好目睹。 蓦然,记忆在脑子里翻涌,时光仿佛回到十八年。 漫天火海照亮了黑夜,他站在血流成河的赵家大院,亲眼看着外祖母、舅母、表姐们趴在血泊中,朝着他伸出手。 仿佛在说:救救我。 可他谁也救不了。 看着那些熟悉的生命在眼前消亡,他无能为力。 没人知道,那种无措感一直持续到今日,故此,傅时厉不允许自己输,仿佛唯有常胜不败,才不会重蹈覆辙。 落九天这时看不下去了,以为自家将军不会怜香惜玉,且但凡是习武之人,都能察觉到苏五娘子的气息已经十分紊乱,趋于微弱。 并非假装。 -- 第24页 落九天提议,将军,要不属下背着苏五娘子上山吧。 傅时厉眸光扫过,淡淡启齿,不必。 他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握着苏念安的胳膊肘,把她提了起来,这回倒是与之前不一样了,而是把人打横抱起。 落九天神色赧然,早知将军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傅时厉走在前面。 琢玉和裴石互相用胳膊肘戳了戳对方,又看向傅时厉的背影。 将军第一次抱女子,姿势竟然如此熟稔。 苏念安欢喜至极,傅时厉抱得稳稳当当,她喘息片刻后,终于能开口说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傅时厉,正要开口,傅时厉却冷冷道:再说话就把你扔了。 苏念安乖乖的应了一下,哦,我都听你的。 傅时厉垂眸,只看了一眼,又立刻挪开视线,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罢了,就当捡只个流浪的猫儿。 * 子夜之时,傅时厉等人再度回到法华寺,一切皆已恢复平静,主持方丈神色焦灼,他出家多年,本不是一个轻易动情绪的人,但见傅时厉安然归来,稍稍松了口气,施主无事便好。 说着,主持方丈看了一眼傅时厉的怀中人,小娘子已然睡着。 苏念安是在装睡,她不想从傅时厉身上下来,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皆不重要,最好是能闹到满城皆知,太师府只能将她嫁给傅时厉,那样才好。 主持方丈倒也没有直问傅时厉与小娘子的关系。 但他的眼神,不可谓不关切。 傅时厉垂眸看了一眼怀中人,喉咙里发出低低一声呵笑,呵,还不醒?那我真把你扔下了。 第十五章 呵,还不醒?那我真把你扔下了。 苏念安听着傅时厉的威胁,她原本半点不怕他,可若是真的被扔下去,也是会疼的。 苏念安先睁开了一只眼,见傅时厉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只好彻底睁开眼,对这男人莞尔一笑,眸光明亮。 傅时厉一愣,他已经太久没有看见有人的眼睛这般亮,仿佛会发光。 稍一失神间,这不安分的小娘子已经伸手揪住了他胸前衣襟,还笑着说:傅世子,都是自己人,你才不会扔下我呢。 主持方丈神色复杂了起来。 这可是太师府的五娘子啊,据他所知,傅时厉此番被召见回京,也有太师的手笔,若非他屡次弹劾,宣帝也不会以养军之由,连下三道圣旨将他召见回京都。 虽是册封了常胜大将军,也有战神称号,但皆只是虚名,哪里及手握数十万雄师来得实权在握。 主持方丈看着傅时厉,眼神已在提出质疑。 傅时厉眸光微凛,看着怀中笑眯眯的小娘子,开始倒数,三、二 苏念安见好就收。 她家将军,才不是会被/色/所迷的主呢。 高岭之花,自是难追。 苏念安并不灰心,在傅时厉倒数结束之前,她老老实实服软,我自己下来便是。 傅时厉松了一只手,苏念安的双足先落地,随即他的另一只大掌用力,扶着苏念安的后背,迫使她站好。 如此,傅时厉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收手。 苏念安站直的那一刻,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幽香拂面而来。 不似是花香,倒像是女儿家的体香。 傅时厉七岁之后就没接触过女子,可七岁之前,他一直是母妃亲自抚养,那股楚楚女儿香,从未忘过。 傅时厉眸光忽然暗了暗,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娘子!五娘子! 姑娘!姑娘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拂柳与婆子一路跑来。 显然,两人所受惊吓不小。 虽是苏念安命她二人点火,可谁也没料到苏念安会失踪。 拂柳一把拉住苏念安,姑娘没事就好。 苏念安煞有其事的介绍了傅时厉,拂柳,张妈妈,是这位傅世子救了我呢,还将我从山崖下面抱上来了。 拂柳, 婆子, 两人俱是一怔。 既是如此,那就意味着有肌肤之亲了。 这 拂柳此前就知道自家娘子倾慕傅时厉,此刻近距离细细观察他,当真是一表人才、器宇轩昂,与寻常公子哥大为不同。 婆子也上下打量傅时厉,似是心中有数了。 傅时厉似是猜出了苏念安的用心。 男人拂袖,转身离开。 这个小娘子,是恨不能昭告天下,她与他关系匪浅吧! 一场变故终于结束,天色已黑,下山的路伸手不见五指,主持方丈让人重新准备了干净厢房。 * 梆子敲过四更。 银月从层云中冒了出头来。 一高门府邸之内,黑色锦衣男子悄然挨近长廊下的男子,抱拳道:主人,失败了。 男子转过身,静默片刻,似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哼,若能这么容易杀了他,又何须等到今日,说吧,这次损失多少人? 黑色锦衣男顿了顿,直到男子一个眼神扫向他,他这才如实说,回主子,至少目前看来,无一生还,但是否被抓去了活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 -- 第25页 不过什么?男主眉心跳了跳。 派出了百名高手,竟无人能回来,可见傅时厉的实力到底有多可怕。 他不是仅带了几人上山么? 黑色锦衣男子接着说,傅世子,他与太师府的五娘子似是关系不浅,两人已有过亲密接触。今日傅世子一到法华寺,那苏五娘子也去了。 太师府的苏五娘子?从哪儿冒出来的?他怎的毫无印象? 这苏太师究竟在搞什么鬼? 若无家主指使,区区一个小娘子岂敢接近刚班师回朝的战神? * 翌日一早,傅时厉穿着一身僧袍,跪在明黄色蒲团上,他眼眸紧闭,双手合十。 四周煞是平静,唯有小沙弥在敲着木鱼。 傅时厉耳力惊人,听见有人靠近,须臾就在他身侧跪下,他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女儿家的幽香。 傅时厉睁开眼,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鹅黄色身影。 今日倒是换了一身颜色的衣裙。 小娘子也双手合十,闭着眼,正对着佛前的长明灯,态度虔诚。 傅时厉拧眉。 苏念安这时开口了,世子有所不知,我比你更可怜。我从未过过生辰,你猜为何? 苏念安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 苏念安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平静又祥和,因为我出生那日,母亲就血崩了。我脑子里有过无数种母亲的模样,可没有哪一种是具体的。倒是艳羡傅世子,至少还记得你的母亲。 傅时厉微拧的眉心稍稍平缓。 苏念安的身世,他已经都知晓。 太师府是继老夫人主持中馈了,长房势力微弱,苏念安虽是长房嫡女,但无母庇佑,亦无能撑腰的父兄,算得上是如履薄冰。 傅时厉难得废话了一句,你接近我,是为了自保?我劝你还是换个人吧。 她那么想嫁给他,无非是想找个靠山。 想法是好的,但方法用错了,且也选错人了。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是谁的靠山。 自己都前路未卜了,还能被谁倚仗? 苏念安莞尔一笑,眼睛里像坠入半池星子,大雄宝殿内的晨光也不及她眸中神色灿烂。 是个美娇娘。 只可惜,眼神不太好。 苏念安,我干嘛要换人,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傅时厉,油盐不进? 一旁的小沙弥手中的木棍差一点敲偏了。 阿弥陀佛,他并非有意窥听,但这些话是他一个出家人能听见了吗? 第十六章 佛堂里供奉着长明灯。 但无人知道,这长明灯是为谁而设。 傅时厉跪拜在此,是理所当然。 可亲眼看着苏念安朝着长明灯拜了又拜,神色尤为虔诚,傅时厉眸中神色不明,等到苏念安三拜结束,他起身离开。 苏念安也从蒲团上爬站起来,因着身子孱弱,加之昨日又亏损太大,她站起身之际,小腿发软,还有些头重脚轻,身子直接栽倒,亏得她自己反应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傅时厉的锦袍下摆。 啊 小娘子的尖叫声,又细又长。 这种事已不止第一次,傅时厉下意识伸手摁在了自己的腰封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亵裤在隐隐下坠。 男人面色清冷到了极致,放手。 苏念安借着傅时厉的锦袍下摆,总算是稳住了身子,这才缓缓站直,也同时放开了傅时厉,她一只小手拍了拍胸口,吐了口气,眨眨眼笑道:这次又多亏了你,不然我又摔得摔着了,傅世子,你真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落九天刚踏足大雄宝殿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嗯 苏五娘子大抵还是太过单纯了,将军手握兵权,十多年来驰骋沙场,手下亡魂无数,称的上是英雄,可好人还是算了吧。 他们这些刀刃上行走的人,哪有好人? 落九天正诧异的打量着苏念安,傅时厉一个眼神看向他,吓得落九天立刻垂首。 苍天可见,他可不是垂/涎苏五娘子的美貌,他纯粹就是好奇心使然。 这苏五娘子不知是为了什么目的接近自家将军,但无疑是豁出去了。 美人计到底能不能成,就要看将军的定力了。 落九天保持垂首姿势,将军,马已备齐,可以下山了。 闻言,苏念安急了,这就要离开么?那我能不能与你们一块下山?我一个弱女子留在此处,实在危险。况且经昨晚一事,想要刺杀傅世子的幕后黑手,定会以为我与傅世子是一伙的。 她言辞凿凿。 顺利把责任推给了傅时厉。 她是为了他才被恶人盯上,那他岂不是要护着她周全。 这话没毛病。 苏念安一言至此,朝着傅时厉展颜一笑,她笑起来极具有欺骗性,宛若迎着春风,灿漫绽放的玉簪花。 傅世子是仁义之人,必然会护着我周全。 傅时厉看着苏念安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这是真的被缠上了。 是苏太师的意思么? -- 第26页 傅时厉暗暗思忖。 落九天垂首盯着自己脚上的皂靴。 啧,眼下看来,苏五娘子略胜一筹。将军是个铁血男儿,哪会与小娘子胡搅难缠。 傅时厉没有反驳,径直往外走。 这便是赞同的意思了。 苏念安看着傅时厉直挺的背影,笑着说:多谢傅世子。 落九天暗暗心惊。 出大事了,他家将军妥协了。这可真是罕见。 铁树也能开出花儿来么? * 回程路上,苏念安打开了马车车窗,以透气吹风为由,沿途让所有人都看见了她的脸,她趴在车窗看向外面,神色不可谓不欢喜。 而马车前方,就是傅时厉一行人,战马赳赳,铁蹄所到之处,引来无数人侧目。 刚入长安街,不少临街百姓都在交头接耳的探讨着什么,神色或是惊讶,或是好奇,亦或是好戏的态度。 傅时厉耳力过人,自然听到了一些诸如此类的话: 那不是苏家的马车么?为何会与傅世子一道归来? 对对,错不了,那是苏家五娘子,她上次还砸了战神呢。 莫不是太师府与宸王府议亲了? 谣言宛若初春芒草,一逢甘霖雨露,便肆意疯涨,一发不可收拾。 傅时厉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他也从不在意外界如何看他。 但这一路上,傅时厉的眉心越拧越紧。 事态似是超乎了他的预料了。 苏念安倒是一片闲情逸致,恨不能让全城人皆知,她与傅时厉有着撕扯不清的干系。 送佛送到西,傅时厉将苏念安护送到了太师府大门外,以免途中又发生任何意外,他把她送回府,也算是免了日后的麻烦。 傅时厉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苏念安下了马车,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仰面看着战马之上的俊挺男子,笑着说,傅世子,既然来了,不如入府稍作片刻,喝杯茶再走吧。反正也不是外人。 此时,菜婆子已来到府门口。 苏老太太明明打发了五娘子在法华寺小住一阵子,以便能够去去晦气,她却又回来了,苏老太太自是不满,又听闻是傅时厉亲自护送,老太太这便命了菜婆子出来看个究竟。 五娘子素来胆小畏缩,与京城世家子嗣并没有多少接触。 可奇怪的事,五娘子却与刚刚回京不久的战神扯上干系了,如何叫人不疑惑? 尤其是反正不是外人这几句话。 不是外人是何意?难道是自己人了? 菜婆子一时间难以揣度清楚。 傅时厉坐在马背上,薄唇微抿,他明明一眼看出这小娘子的奸计,但并未揭穿。 或许还是因着不屑于解释。 任小娘子如何胡说八道,他只是眸光沉沉。 不必了,多谢。 言简意赅,傅时厉这便踢了马腹离开太师府外面的巷子。 苏念安站在他后面挥了挥手,世子,你慢走呀。 傅时厉身子一僵,并没有回头。 落九天几人也仅用了眼神交流,谁也不敢多说话。 苏五娘子当真是个妙人儿,一天一夜之内,就把他们家将军变成了自己人。 菜婆子眯了眯眼,走上前,道:五娘子,老祖宗要见你呢,速速跟着老奴过去一趟吧。 苏念安看了一眼菜婆子,语气不善,急什么,我身子孱弱,难道菜妈妈不知道么? 菜婆子一愣。 这五娘子几时开始变成这般伶牙俐齿? 苏念安如闲庭散步一般去了养心居。 苏老太太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圈椅上,额头带了抹额,眼底有暗青,一看就是精神不佳的模样,尤其是看到苏念安时,她更是脸色阴沉。 养心居不久之前才被烧过,府上工匠正在着手修葺,院中一片狼藉。 苏老太太哪有什么好心情。 她身侧的女道士附耳低语了几句,苏老太太更是面露煞气,五丫头,不是让你去吃斋,谁让你回来的? 苏念安不卑不亢,如实说,祖母有所不知,法华寺昨日也着火了,亏得傅世子相救,不然孙女都没命回来见你了呢。 苏老太太,不回来才更好! 不过,苏念安又提及了傅时厉,倘若这臭丫头真是傅时厉护着的人,苏老太太还真不能轻易将她如何。 苏老太太与女道士皆无话可说。 苏念安又道:祖母,我倒是还想继续待在法华寺,可若是叫外人知晓,太师府的小娘子许是灾星转世,上面的四位姐姐还如何议亲?为了四位姐姐的终身大事考虑,祖母还是忍着点吧。 苏老太太胸口堵着一口气,差点爆发出来,但最终还是压了下去,挥挥手让苏念安离开。 苏念安福身告退,转身之时,多看了一眼女道士。 若非此人谗言,兄长岂会一直放在外面养着,她又怎会被带上灾星的头衔? 那女道士一愣,可旋即,苏念安已经转身离开。 * 宸王府。 老太妃听闻爱孙要回来,早已带着众仆从在府门外迎接,排场甚大。 -- 第27页 傅时厉没有直接去军营,以免打草惊蛇,拷问那三名杀手活口的任务交给下属去办。 刚到巷子,就见一众人分站两侧,由老太妃亲自指挥,纷纷朝傅时厉请安,恭迎世子回府! 声音响彻巷子。 无疑,排场甚足。 老太妃走上前,一边走一边嚷嚷不休,厉儿可算是回来了,这一天一夜,叫祖母好生念想。可别再出去吃什么斋饭,你要吃斋,那祖母就让全府做斋饭,今日开始戒荤。 宸王府众人, 世子要吃斋,为何他们也要跟着一起吃? 傅时厉跨下马背,手中缰绳抛给了落九天,他正要行礼,被太妃一把拉住,太妃颇有兴致,抖了抖眉毛,笑道:厉儿,祖母怎么听说,昨个儿你与苏五娘子一直在一块呢?发展到哪一步了?几时去太师府提亲?生辰八字可看过了? 傅时厉, 第十七章 太妃对傅时厉的花边消息十分感兴趣。 傅时厉敬重太妃,换做是旁人,怕是早就甩了冷脸。 祖母,我与苏五娘子并没有任何关系。傅时厉终于开口解释了一句。 太妃递了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贼笑了两声,对傅时厉挑挑眉,祖母都明白,你不需要解释。 傅时厉, 真能明白? 傅时厉还能说什么呢。 他原本不打算解释,是因着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不过就是一个年芳韶华的小娘子,做事难免出格了一些。 但自己无视她一阵子,事情也就能压下去了。 可目前看来,是他嘀咕了苏念安的毅力。 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他,都已几乎无所不用其极了。 手段百出,花样频繁。 傅时厉被迎入府门,太妃又亲自命人准备好瓜果与冰鉴,总之,她的心肝宝贝疙瘩孙子不能受半点委屈。 今日休沐,宸王也在府上,但傅时厉回府之时,宸王并没有露面。 * 在后宅书房听闻太妃排场隆重的迎接傅时厉,宸王冷哼了一声,一旁的季氏立刻一片温柔小意,双手扶着宸王的胳膊,柔声说,王爷莫要生气,婆母寄挂了厉儿十多年,如今人总算是回来了,难免婆母会偏心了些。 季氏很会说话。 故意提及偏心二字。 蓦的,太妃偏袒傅时厉的画面,就已经活灵活现的在宸王脑子里了。 宸王握着季氏保养得宜的手,宽慰道:有本王在,不会让你们母子几人受到半分委屈。 季氏欣慰至极,半老徐娘的一张脸,轻轻贴在了宸王的肩头。 彻底满足了宸王作为一个男子的强势与虚荣。 季氏给予他的一切,是前妻赵氏无法企及的。 赵氏满门武将,尤其是前王妃赵青儿,文武双全,才智过人,谋略更是一绝,宸王在赵氏面前,只觉得自惭形愧。 宸王正与季氏夫妻和鸣,气氛恰到好处,季氏柔声唤道:王爷 且在这时,书房外,婢子前来通报,王爷、王妃,太妃让您二位过去用午膳呢。 太妃喜静,寻常时候多半是在吃斋念佛,自打傅时厉回都城之后,太妃总是把人都叫过去,陪着傅时厉用饭。 碍于太妃的身份,宸王与季氏只能服从。 * 春暖阁,饭菜已经上齐,人也都到了。 傅时厉被太妃拉到她身侧坐着。 宸王与季氏到时,太妃抬眼轻飘飘看了一眼季氏,见她面上染霞,不用问也知道不久之前发生了什么。 太妃冷哼,王爷这些年毫无建树,整日就知困在后宅之中,妇人家的裙底虽好,可也得主意分寸! 蓦然,堂屋内安静到针落可闻。 宸王一张老脸顿时没地儿搁了。 论起功勋,他不及傅时厉分毫。 不过就是顶着一个宸王的头衔,当着闲散王爷。 宸王立刻远离了季氏几步,在傅仲身侧落座。 季氏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算不得年轻了,也不如前王妃美貌,唯一的优势就是温柔,以及深懂如何哄宸王高兴。 刚嫁进宸王府那几年,她独自争气,三年生了两儿一女,如今,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可傅时厉一回来,她明显感觉到了威胁。 季氏神色讪讪,在女儿傅婉身侧落座。 太妃看向傅时厉,脸色忽然变了,露出慈爱笑意,厉儿啊,你看祖母命人做的斋饭,是否合胃口? 说着,太妃亲自给傅时厉布菜。 众人也都开始用午膳,可抓起筷子,却见饭桌上皆是清一色的素菜,清汤寡水,一看就没滋味。 宸王几人正不知该如何下嘴,太妃忽然爆喝,让你们吃就吃!没甚功勋,还凭什么挑三拣四?不吃就滚出去! 宸王的俸禄有限,真要是搬出去,过不上这锦衣玉食的日子。 季氏当然要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守着宸王府。 傅仲与傅凌资质平平,习武不行,从文也无天赋,哪里还敢置喙,立刻埋头扒饭。 -- 第28页 傅婉委屈巴巴。 时人虽以瘦为美,但并非是指那种干瘪的瘦,而是前凸后翘的瘦,她正当长胸/脯的时候,哪能吃如此素寡?祖母也太偏心了。 傅时厉食不言,即便冷着一张脸,太妃也越看越顺眼。 我的乖孙,这般容貌,打着灯笼也寻不出第二个出来呀。 傅仲和傅凌,被内涵到了。 他二人随了季家舅舅,容貌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周正。 季氏的脸色愈发不好看,忽然伸手捂着唇,干呕了一声。 宸王当即抬头。 自从女儿出生之后,季氏就再也没有怀上,她突然这个反应,宸王以为是有了。 但季氏心里却清楚,她的月事才干净没两天呢。 只是过于闷热,没甚胃口罢了。 可此刻,季氏忽然心生一计,她站起身,对太妃行礼,婆母,妾身身子不适,就先回去歇着了。 太妃眸中掠过一抹异色,但并未表露出来,神色如常,只道:去吧去吧。 宸王心中欢喜了,也起身,母妃,儿子送她回去。 太妃唇角一扯,无疑是讥讽之色,摆摆手,不多看他一眼。 季氏把一切看在眼里,对傅时厉更是痛恨。 她走出堂屋,宸王立刻上前搀扶,你可是有了? 季氏不承认,但也不否认,只含羞一笑,妾身又让王爷忧心了。 宸王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对季氏更是喜爱。 * 午膳结束后,傅时厉陪着太妃看了一会佛经才离开。 他杀戮太重,也是个礼佛之人。 兽炉里的檀香袅袅浮起,太妃透过一层薄烟,目睹着傅时厉的背影,眼神发亮,我的厉儿,后脑勺也生得比旁人好看。 心腹婢女紫言, 太妃这护犊之心有些重了啊。 这时,紫言垂眸回禀了一事,道:太妃,王妃她并非有孕,此事方才已经调查清楚,只是不明白王妃为何会突然如此。 太妃冷笑一声,还能为何?不过就是些小把戏。我在后宫待了数十年可不是白待的。且随她去,等到时机成熟,她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紫言立刻了然了。 王妃是打算借助假孕,做一桩大事。 而太妃索性就将计就计。 可真是山外有山啊。 * 这厢,傅时厉从春暖阁出来,正往清雅居的方向而去。 在千步廊下碰见了一人。 不是旁人,正是午膳半途离开的宸王。 自以为又要当爹的宸王,一门心思只想护着季氏母子几人,对一身戾气的傅时厉没有任何好脸色。 傅时厉没打算行礼,正径直而过,宸王双手朝后,没有感受到半点尊重,顿时就气煞了,站住! 傅时厉驻足,侧过脸,眼神凛然冷冽,何事? 宸王被这一个眼神扫过,立刻莫名其妙就变得底气不足。 顿了顿,宸王倚老卖老,为了有点底气,他颔首,你回京也有几日了,本王听闻法华寺因你着了火?不要忘了你母族曾经干过什么事?若非是你祖母当初救你回来,你以为你能有今日?你凡事都要低调内敛,莫要再给宸王府找麻烦! 宸王说了一大堆,皆是指责之意。 十八年未见,似乎毫无父子情义。 宸王也不问问,他到底受过多少伤,回府后是否住的惯。 罢了,何必在意这些? 傅时厉未置一言,也不把宸王放在眼里,径直往前走。 见状,宸王受到了莫大的轻视,伸手试图去抓住傅时厉,然而,下一刻傅时厉挥袖避开。 他仅此一个动作,可宸王却仿佛被一股大力挥开,他连连后退,险些跌倒。 直到后退了三四步之后,才勉强稳住。 宸王喉结滚了滚,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傅时厉,有股莫名的后怕。 尤其是傅时厉的那双眼,深邃如海,宛若蕴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时厉随了他赵家的娘舅们,一个个都骁勇悍将,完全不像他。 宸王心惊了一下,这小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七岁的男童,再不是他能轻易抬脚踢开的人了。 傅时厉驻足,他转过身,脑子里回放着七岁那年,祖母将他从赵家带回来,却又被眼前这个男子用脚踹开,他当场吐了一口血。 而今回想,强大当真是一桩好事。 他再无需看任何人脸色。 傅时厉的眼神,幽深暗沉。 单单被他盯着,宸王又差点后退。 傅时厉开口,父王到底在怕什么? 宸王一惊,你、你这是何意? 傅时厉语气更冷,若是心中无鬼,何故如此? 宸王顿觉口干舌燥,懒得与你多说!对了,你与太师府的那个五娘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试图用苏五娘子的事,压制傅时厉一头。 可谁知,傅时厉却忽然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有些邪恶,与父王何干? 宸王无话可说了,他只觉得哪怕多待片刻钟,这大逆不道的臭小子就会对他下手了。 -- 第29页 宸王挥袖,哼!你好自为之! 傅时厉也直接转身,仿佛根本不把宸王当回事。 方才的小插曲,在他看来,压根不算什么。 宸王却是一阵心惊,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已不见了傅时厉的踪迹,他才抬手给自己顺了顺气。 无疑,宸王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很不喜这种感觉。 * 傅时厉回到清雅居,就在亭台下看书。 这座清雅居是太妃亲自监督下人归置,处处静怡。 眼下正值花木葳蕤的时节,墙角养了几盆睡莲,偶有虫鸣。 傅时厉心境平和。 宸王的挑衅,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大抵是半分不在意,故此,毫无影响。 落九天过来时,傅时厉手中的书册已看了一小半。他资质过人,过目不忘。除却超高的武艺之外,与他方面也出类拔萃。 落九天手里提着一盅荷叶粥,将军,您瞧,这是京城最近很受追捧的荷叶粥,是苏五娘子的一片心意。苏五娘子还说,她正忙着把她已故娘亲的嫁妆要回来,届时她就有钱会时常给将军您买好吃的。 落九天话音刚落,傅时厉放下书册,胳膊肘抵在石案上,手指掐着眉心,阖眸养神。 不知为何,忽然就看不进去书了。 那个小娘子,还真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落九天搁下荷叶粥,缓缓退下。 多好的小娘子啊,一门心思为了将军呢。 就连自己娘亲的嫁妆都算计上了。rarr;_rarr; 作者有话说: 苏念安:世子,等我有钱了,天天给你买好吃的。 傅时厉: 第十八章 落九天等人从年少时起,就跟在傅时厉身边。 傅时厉军纪严明,素来少言寡语,他自己不觉得寂寞,但落九天等人难免觉得孤独。 遂,一旦碰到事关将军的花边消息,恨不能时时刻刻探讨。 比方说,当初外邦公主猛烈追求将军一事,就让落九天等人乐了好一阵子,每晚入寝之后,就躲在被窝谈论将军的风月之事。 如今回京都,苏五娘子孜孜不倦的追求,也让落九天几人议论不绝,仿佛这成了每日必聊话题。 清雅居月门外,琢玉和裴石已经静等片刻,仿佛这种时刻,仅他二人探讨已无法过瘾,三个人俱在一块,可以讨论的更加精彩。 如何了?将军接受小娘子所赠之物了么? 你们都了解将军,将军默认就是接受的意思。看来,这苏五娘子还真有些手段,她还扬言要用嫁妆养咱们将军呢。 啊这将军铮铮汉子,岂会吃软饭?不过,若有一个美貌小娘子愿意如此待我,我定会乐此不疲啊。 我方才送了荷叶粥进去,将军都不看书了。话说回来,小娘子怎会知道将军喜欢吃荷叶粥? 那位娘子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个高手啊。 啧啧,深不可测、深不可测。 三人正兴致勃勃,傅时厉几时出现他们身后,他们一无所觉。 一言概之,落九天三人对将军的私事尤为好奇,比说书还精彩。 忽然,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无边冷意,这酷暑天也遮掩不住他的孤高清冷,你们很闲? 落九天三人顿时浑身僵硬。 缓缓转过身,看着这朵俊美的高岭之花,十分自觉道:将军,我等这就自觉去领军棍。 自己主动,领个十棍就罢了,免得将军痛下杀手,将军对一个柔弱小娘子都毫无手软,又何况是他们?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子。 三人立刻积极去领军棍。 傅时厉站在小径,目光不知望向何处。 那个小娘子的确困扰到他了,但还不足以让他亲自解决。 且再无视她一阵子,她自会知难而退。 小娘子年纪还小,偶尔生出狂妄之念,也实属正常。 高岭之花如是的想着。 * 太师府,芙蓉苑。 苏念安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一一列好写下来,确定无误之后,又吹亮火折子,把计划单子烧了去。 话说,这一世的夫君好难追求呀。 上辈子是他主动要娶她,也是他一步步化解了她心中一切防备与不安。 而今换了一个位置,她有些体会夫君前世的难处了。 不过,无妨,她倒是乐在其中。 不晓得夫君收到自己派人送去了荷叶粥,会作何感想。 拂柳这时走了过来,姑娘,老太太身子不适,已卧榻许久,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都过去请安了。三房的三位小娘子侍奉了一上午,不久才离开,您也是时候去一趟了。 苏念安美眸之中掠过一抹冷意。 她的那个继祖母身子骨好着呢。 身子不适,八成又是借口。 是想落实自己乃灾星转世? 还是另有所图? 苏念安吩咐拂柳,给我梳发,再画一个美妆,我也去看看祖母。 拂柳诧异,小娘子如今愈发爱打扮了,不过也好,这么好的容色,藏着掖着太过可惜。 -- 第30页 苏念安的衣裳和首饰皆不多,但她容色极好,偏向明媚,淡扫娥眉,再挑几件简易首饰,仅一件浅碧色衣裙,就把韶华年纪女子的所有美好呈现了出来。 无需过多修饰。 所谓天然去雕饰,大抵就是如此。 她还在身上挂了香包,浑身喷香的去了养心苑。 上辈子,她兢兢战战,继祖母很不喜她的脸,不允许她打扮,将她养成了畏畏缩缩的性子。 后来她才知,继祖母的用心何其歹毒。 苏念安觉得,继祖母既然有病了,她不凡去气气她,以毒攻毒。 或许,继祖母被气过之后,病就能好了呢? 苏念安怀揣着一片孝心,打扮好之后就特意空手去了养心苑。 * 养心苑,穿过抱厦,苏念安来到老太太的卧房。 房中檀香浓郁,倒是没有一星半点的汤药味。 偌大的冰鉴内,源源不断溢出冷意,一踏足卧房,所有盛暑酷热仿佛被隔绝在外。 苏念安还瞧见,案桌上摆放着不久之前刚刚切好的甜瓜,瓜肉上还溢出甜腻汁液。 看来继祖母胃口甚好。 二房是老太太嫡亲血脉,二夫人卫氏就守在榻前,时不时用帕子搵去并不存在的泪。 三房与四房皆是苏太师的妾室所出,三夫人周氏、四夫人柳氏也都是体面人,看穿不说破。 苏念安一过来,卫氏稍抬眼,这便兢兢业业尽孝,婆母啊,您可得仔细着身子。甭管有没有灾星,您德高望重,自有老天庇佑。 卫氏正哭着。 灾星本尊就走到了榻前,先是福身行礼,给三位婶娘请安。 苏念安看了一眼侧躺在榻上的老太太,凑过去多看了几眼。 卫氏僵住,不明其意。 老太太也忽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个五丫头,这几天当真是奇奇怪怪。 祖母,是孙女不孝,都已及笄了,还让您老人家操心。苏念安站在脚踏上,眨眨眼道。 老太太一时间不明所以。 她是操心,但并非是为了苏念安好。 而是想着如何除掉她。 这张脸真是愈发像极了她那个娘亲! 苏老太太已经接连两夜噩梦连连,每晚好不容易睡下,总能梦见那已死多年的人。 卫氏瞥了一眼苏念安,被五娘子的容色给惊艳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容貌出众又如何?这世道想要成为人上人,是要耍手段的。 卫氏笑道:亏得五丫头还有孝心,你能有这片心意就好,你祖母啊,许是心病呢。 卫氏话中有话。 有个灾星在府上作祟,可不是会得心病么? 苏念安装作没听懂,顺着卫氏的话,道:是呀,我不能再让祖母操心。对了,祖母,我既已及笄,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就由我自己来管吧,就不劳祖母操心了。祖母您说好么?我也是快要议亲的人了,上次祖母还想把我许给程家四郎呢,我自是要开始学习内宅之事。 轰 苏念安此言一出,不管是苏老太太,亦或是卫氏,俱是心跳一滞。 要知道,青州魏家即便不及往日昌盛,但也是名门之后。 当初魏氏嫁来京都,足有一百六十担嫁妆,那些还不包括田产与铺子。 按着本朝习俗,婆家无权干涉女子嫁妆,女子的嫁妆是要留给自己的女儿。 苏念安已及笄,她的确应该自己学着管理嫁妆。 这是无可厚非之事。 此时,三夫人周氏与四夫人柳氏对视了一眼。 五丫头素来唯唯诺诺,是个扶不起来的小可怜,今日倒是腰杆挺直了。 这对妯娌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不可谓不精彩,就等着看好戏。 五丫头可算是争了口气啊! 苏老太太的手在发抖。 一想到私库里的那些东西,有朝一日要还给苏念安,她的心在滴血。 五丫头,你到底还小,又从未学过管家之法,嫁妆一事不急于一时。 苏老太太的话,没有半点说服性,苏念安认真说:就是因着不曾学过,才要尽快上手呢。祖母前几日还说孙女年纪不小了,该嫁人了。为何现在又说孙女年纪还小?恕孙女无知,祖母的话当真叫人迷惑。 苏老太太,头晕、眼花,这下是真的病了! 卫氏也脸色难看。 不出意外的话,长房那笔嫁妆会是她女儿的! 卫家虽算得上是高门大户,但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当年嫁妆仅八十担,这些年为了二郎打理朝堂,两个儿子的用度,已经女儿的花销,基本上所剩无几了。 女儿将来是要嫁入皇家的女子,岂能没有体面的嫁妆? 可她身为二房妇,此刻,不便开口。 三夫人周氏这时说了一句,婆母,小五说得是呢,她是该自己掌管嫁妆了,也能让您老人家好生颐养天年。 四夫人柳氏是女鸿儒之女,也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当初是五丫头自己扶不去来,而今,她尽然学会抗争了,她这个四婶娘怎么说也得扶持一把。 柳氏,是啊,婆母,小五这般懂事,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大不了,妾身与三嫂手把手教她便是。再者,不是还有二嫂么?二嫂也能教教小五呀。 -- 第31页 卫氏捏着手中帕子,恨不能撕烂周氏与柳氏的脸。 这两个平日里只会作画吟诗的妯娌,今日起了什么幺蛾子? 卫氏强颜欢笑,她知道自己此刻不可多话。 以免说多错多。 若是被外人知道,二房一直在惦记长房的财物,那可就颜面尽失了。 苏老太太面对苏念安一双汲汲营营的眼,仿佛看见她的眼睛正在发光。 忍了又忍,想了又想,痛定思痛过后,苏老太太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不如这样,等五丫头学会了管家之法,祖母再将你母亲的嫁妆交到你手上。 这是一个好开端,苏念安同意了,若不能一步到位,她就步步为营。 苏念安待了片刻就离开养心苑,苏老太太忍了她许久,见周氏、柳氏,以及苏念安一道离开,苏老太太气得直接坐起身来,想要发泄,却无从下手。 正好卫氏就坐在一旁,苏老太太一巴掌扇过去,打偏了卫氏的脸,你这个无用的东西!现在可好,吃到嘴里的嫁妆,也要吐出去了! 卫氏一手捂着脸,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五丫头那个小蹄子! 她等着! 会有她好看的! 第十九章 离开养心居,苏念安与两位婶娘一起走在小径上。 行至半道,苏念安加快步子,走到两位婶娘面前,忽然跪了下来。 周氏立刻拉住了她,你这孩子,这是作甚? 柳氏也弯腰搀扶苏念安,这一碰触就更是觉得苏念安身子骨清瘦,不免心生疼惜之意,小五啊,快起来,四婶只有一个儿子,早就想把你要到自己名下来,就怕你不稀罕,你跪我作甚呐? 苏念安被搀扶了起来,她需要助力,而三婶与四婶无疑是很好的人选。 三婶与四婶,既是高门贵女,又是才色双绝,我想拜两位婶婶为师,学诗书礼义。 周氏与柳氏一口答应,好啊。 周氏忽然问道:小五,你老实交代,你突然变得这般好学,莫不是像外界传言那样,你与宸王府的傅世子关系匪浅?你想嫁给他? 柳氏也凑够来,小五,你行啊,眼光倒是毒辣。 苏念安抿唇一笑。 眼下人人都知道了,那傅时厉呢? 他打算什么时候放弃一切抵抗,从了她呢? * 傅时厉又一次强行把喷嚏压了下去。 今日从晌午开始,喷嚏不断。 他身子骨一直硬朗,鲜少会染上风寒。这几日更无任何风寒症状。 仿佛总有人在他背后嚼舌根子。 他从宸王府发出来,带着几名心腹去城外军营。 路经太师府时,落九天几人本能的放缓马速,却见自家将军目不斜视,驱马径直往前。 将军呐,你就不好奇苏五娘子在作甚? 又是否遭到了苏家人欺凌? 可怜见的苏五娘子,身世当真叫人怜悯、同情。 若是旁人使用美人计,他们许是不齿,可对苏五娘子,无论她是何心思接近将军,他们三人皆无法厌恶。 傅时厉策马行走在长安街,本朝规矩,京都街市不可纵马,他的马速控制的恰好,算不得当街纵马。 长街两侧百姓一看见战神路过,纷纷驻足望过去。 只见男子着一身修身锦衣,衬出了好一副精瘦的腰。 本朝崇尚美貌,每隔三年就会有一个京城公子排行榜,便有人议论纷纷: 往年傅世子不在京都,从未参见过甄选,今年公子排行榜前三甲恐怕要换人了。 小妇人活了三十年了,扪心自问,傅世子的容貌,京都无人能及。 难怪苏家五娘子会对傅世子一见倾心呐! 熙熙攘攘之中,马蹄发出极有规律的声音。 所有喧扰入耳,傅时厉脑子里无端浮现出苏念安那双垂涎的眼。 他看人极准。 不会看错。 那小娘子看着他的眼神,当真是渴望的。 傅时厉眉心微拧。 本不该在意此事,但脑中总时不时冒出苏念安亮晶晶的眼。 仿佛在哪里见过。 可他心知肚明,他从未见过她。 他七岁离京那年,苏念安还在娘胎里。 驾! 傅时厉扬起马鞭,抽打马腹,朝着城门方向扬长而去。 抵达军营时,已有下属在军营大门外候着,见将军过来,立刻挥动手中旗帜,迎傅时厉入内。 恭迎将军! 傅时厉发迹时,无任何贵人相助,甚至于,因着他外祖一家通敌叛国的罪名,他在军中一度被人排挤。 能走到今日,完全是靠着他自己。 如今,旁人只能看到他屡立军功、手握重兵、军威甚重,却无人探究过他这整整十八年,是如何走过来的。 若说是刀尖火海,也不足为过。 傅时厉在军中被奉为神明,是三十万大军人人敬仰的战神。 他就像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这也是为何宣帝不敢直接撤他军衔的原因。 只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傅时厉跳下马背,立刻有人上前接过马鞭,将军,出事了。 -- 第32页 傅时厉侧过脸,眼神暗示男子继续说下去。 男子如实说,那三名刺客口中藏了毒,已于一个时辰之前不堪重刑,自尽了。 傅时厉并不惊讶。 似乎这件事就在他的预料之内。 落九天凑上前,将军,看来那伙杀手是死士。 死士,要不就杀了对方,要不就自己死。 可见幕后之人,是当真来索命的。 现在问题来了,哪些势力想要了傅时厉的命? 真要细数起来,他的敌人还真不少。 傅时厉,知道了,送信回宸王府,告知太妃,我这几日不回去。 是,将军。 * 接下来几天,傅时厉一直待在军营。 他倒是沉迷练兵与兵法,落九天几人却是隐隐孤独,总觉得少了什么事。 到了第三日,琢玉站在一株槐树下纳凉,叹道:三天没有小娘子的消息了,不知她可曾想起咱们将军。 落九天,是啊,都三天了。宸王府有咱们的探子,若是苏五娘子去找了将军,定会过来告知的。 裴石望着天,也就是说,这几天,苏五娘子把咱们将军忘记了。 琢玉,不至于吧。 落九天,岂会那么快就移情别恋? 这可真不好说啊。 时间如梭,如此这般又过了几日,苏念安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听不到自家将军的花边消息,落九天几人寂寞又孤独。 又过了几日,还是没有苏念安的消息。 落九天几人皆十分好奇,苏五娘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还是不打算继续追求他们家将军?已经放弃了么? 放弃可不是好事啊。 做人呐,得有始有终。 军中纪律言明,然而,短短半月之内,全军都在流传着一个叫做苏五娘子的传奇故事。 还有人说,定是将军过于铁石心肠,伤了人家小娘子的心了。 多情总被无情伤呀。 持续半个月都不见苏念安过来骚/扰自家将军,落九天早已按捺不住。 * 这一天,傅时厉时隔半月,终于从军营回城,他喜洁,每日沐浴更衣,但下巴处胡渣已许久没刮,乍一看,人/硬/挺/成熟了许多。 主仆几人入城之时,傅时厉的目光一眼就看见了城门处,趴在马车车窗上的苏念安。 猛然,傅时厉的心脏,毫无预兆的狂跳了一下。 她终是熬不住,又找来了? 傅时厉面无表情直接往前,打算无视小娘子。 而他的确就这么做了。 就在他以为,苏念安会喊他时,苏念安的的确确出声了,可她所喊之人却不是他。 表哥、表哥!我在这里! 小娘子的嗓音甜美悦耳,光是听着声音,也仿佛能够想象出,这是一个何等明媚的女子。 傅时厉就那么与苏念安错过去了。 一个在长街左,一个在长街右,中间隔着数丈的距离。 此时,落九天等人频频回头望去,就见一白衣飘飘的年轻公子哥正从马车探出头来,对这苏念安挥手微笑。 这公子哥俊美无俦,额前两撇发丝随风飘逸,笑起来如沐春风,这等容貌,若是放在三年前,定然能挤进公子排行榜前五。 表哥喊得好生亲密! 表哥表妹之间,最是容易迸发出奸/情的关系! 不得了了! 苏五娘子真的移情别恋了! 落九天几人蓄意放缓了马速,很想留下来一探究竟,可傅时厉已经骑马走远,他们无法,也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开。 这苏五娘子消停了半个月,敢情是又有了新欢! 京都的女子,还真是见一个爱一个!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其实,城门宽广,加之这条主街足有数十丈之宽,苏念安一门心思盼着青州魏家的表哥,根本就没有看见傅时厉。 她这阵子在暗中部署,的确没有去叨扰傅时厉,但不代表她不想他。 傅时厉主仆几人走远,她更是没注意到他,此刻,只顾着对表哥打招呼。 魏子初的马车缓缓驶来,他即将弱冠,比苏念安年长几岁,苏念安的母亲是他的嫡亲姑母。 许是血缘之故,魏子初看着笑靥如花的小娘子,心都快要化了,绵绵,收到你的书信,我就立刻赶来了,祖母与父亲也交代我,让我全力助你。 苏念安点头如捣蒜,由衷赞道:表哥,你如今真是愈发俊朗了,京都的小娘子们瞧见你,必然走不动路。 魏子初被逗笑了,朗声大笑,哈哈哈,绵绵真会哄人。那表哥这一趟来京都,可真要好好迷倒一大片小娘子。 苏念安捂着嘴噗嗤笑,表哥还是那个表哥,尘世间不一样的男子。 作者有话说: 吃瓜群众:糟了,将军被抛弃了! 傅时厉:o(╯□╰)o 第二十章 宸王府。 傅时厉下马之时,落九天几人已经赶上来了,他们看着自家将军精瘦的腰,挺拔的背影,以及好看的后脑勺,莫名油然而生一种怜悯与同情。 -- 第33页 将军,他好生凄凉。 几人谁都没有提及苏念安,以免让将军不悦。 先撩拨的人,却转头又去找新的相好,让被撩者情何以堪? 撩完就跑,不道德啊。 小娘子们的爱慕,就如同潮水,来时凶猛,去也匆匆。 这个故事告诉他们,真男子,绝不能被美/色/迷惑! 傅时厉在宸王府大门外驻足,他总觉得如芒在背,忽然转过身来时,就见自己的几个心腹随从皆直直看着他,还故作无意的憨笑两声。 他们几个越是只字不提,就越是在刻意掩饰。 将军,怎么了? 是啊,将军,没甚不妥吧? 时隔半月才回王府,将军今日可得好生歇息。 属下在城门口谁也没瞧见。 傅时厉那双深邃的眸,仿佛眯了眯,但并不明显,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便再度转身迈入王府大门,对落九天几人视而不见。 * 魏子初出于礼数,登门太师府之后,去拜见了苏老太太。 他的突然到来,让苏老太太垂死梦中惊坐起来。 青州魏家,怎好端端的来人了? 苏、魏两家的罅隙说来话长,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苏老太太这些年一直怕魏家找上门,上一次魏家登门时,她与魏家家主闹了一场,本以为魏家不会再寻麻烦。 魏家公子来到京都,究竟是为了什么? 魏子初拜访过后,就离开了养心居,并未多言。 苏老太太这下是真的要病了。 乃焦灼之症。 立刻就命了女道士过来做法事。 * 同一时间,芙蓉苑。 魏子初对芙蓉苑颇有印象,姑母在世时,他跟随祖母、父亲来过几趟,如今更是还记得姑母的音容笑貌。 他看着苏念安,只觉得无比亲切。 上下打量了好几遭,又察觉到她如今落落大方,眼睛似会发光,再不是多年前那个卑微的小丫头了,他甚是欢喜,手中折扇在苏念安头心敲了两下,绵绵长高了,也抽条了,如今已是个美人胚子了。 苏念安也不谦虚,那是自然,谁让我随了母亲了。 哈哈哈,你呀你,半分不知内敛,不过,绵绵说得都是实话。魏子初掩饰不住的欢喜,你外祖母若是瞧见你现在这副光景,定能多吃几碗饭。 苏念安笑着提议,那表哥速速给外祖母寄一封书信,告诉外祖母,绵绵如今一切安好。 魏子初语气宠溺,好,都听绵绵。 一言至此,魏子初环视了蔷薇苑,眼神暗示苏念安。 此刻,蔷薇苑中,并无旁人,苏念安道:表哥放心,有话可以直说,我身边已无可疑之人。 她虽是长房嫡女,但母早逝,父亲不管,兄长常年在外求医治病,苏老太太与卫氏早已不把她视作威胁。 只不过,她的存在依旧碍事了。 故此,早在几年前,她身边的仆从都调走了。 堂堂长房嫡女,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婢子,与一个粗实的婆子。 可谓是寒酸至极。 魏子初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份褪色的大红色册子,绵绵你看,这是姑母当初出阁时的嫁妆单子,嫁妆单子一式两份,这一份是留在了魏家,你按着这份嫁妆单子上所列的内容,可以将姑母的一切东西都要回来。 言罢,魏子初勾唇一笑,对苏念安眨眨眼,她们若是狠绝,你也可以更绝,想做什么就去做,表哥护你。 苏念安忽然湿了眼眶。 她上辈子当真愚蠢,竟没有信任外祖母家中的人,反而被苏老太太给蒙蔽了心智。 是啊。 她要去争。 服软是没有好下场的。 苏念安红着眼眶笑了笑,太好了,表哥你来得正是时候,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魏子初叹了口气,绵绵,你要是提前写信给青州就好了。你外祖母与你舅舅都寄挂着你呢。对了,苏樱眼下如何? 苏樱是苏念安的兄长。 有一桩事,苏念安心里没底,但疑心已经种下,便没法根除,她没有隐瞒,如实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 表哥,我怀疑母亲的死,以及兄长的病皆有可疑之处,可我眼下手头势力有限,只能一步步来。这半个月,我搜罗了一些线索,可暂时无法连在一块,而且,老太太已经开始忌惮我了。 她索性,不再唤祖母。 魏子初沉吟一声,我此次前来京都,主要是为了帮衬你,另外,家中着人引荐我去太学,或许能有机会接近一些权贵,届时能帮上你就好了。 表哥能来京都,且还带来了母亲的嫁妆单子,苏念安已经是欢喜之至。 苏念安,等家宴之日,祖父在场时,我再着重提及嫁妆一事。但凡是我母亲的东西,一针一线,旁人也别想拿走! 小娘子一脸凶悍。 魏子初笑着点头,对,就这么办。 表兄妹二人正说着,守在月门处的拂柳唤了一声,大郎君来了。 -- 第34页 表兄妹二人齐齐望了过去,就见苏长安不知几时站在了月门处。 苏长安已至中年,身型消瘦,相貌儒雅,继亡妻之后,他再未娶,亦无小妾通房。撇开他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之外,倒是个戏文里经常会唱到的痴情人。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这些年就像是失了魂儿一般,从年轻时候起谋了个闲职,至今无升迁,亦无任何建树。 他虽是苏家大郎君,但存在感委实不明显。 苏家阖府已经适应了他这副吊儿郎当、眉目阴沉之态。 这是时隔十六年,苏长安第一次踏足芙蓉苑。 芙蓉苑是爱妻生前所居,她也死在了这座别苑,想起当年大婚之前,这座院子的修葺图纸,还是他亲手所画。 苏长安的出现,让苏念安与魏子初脸上的笑意消失。 尤其是魏子初。 少年郎沉稳老成,有着成年男子的狠毅,他对苏长安的恨意毫不遮掩。 苏念安还指望着父亲能立起来,她站起身,唤了一声,父亲,您来了。 魏子初随后站起身,随意抱了抱拳,算是作揖。 并没有喊人。 态度不可谓不敷衍。 苏长安打量了几眼魏子初。 当真是时光不饶人。 都长这么大了。 与亡妻的眉目有几分神似。 魏子初不喜欢苏长安看着他的眼神,手中折扇用力扇了扇。 苏念安看出来了,她倒是直接得很,父亲,表哥不喜欢你,你莫要如此看着表哥。 苏长安回过神,又看向女儿。 女儿这么大了。 他这个当爹的,这些年宛若活在梦里,如行尸走肉,虽时常回府,也活在人间,但实则早已孤独一人,宛若周遭都不存在,他自己与自己过日子。 苏长安仿佛终于清醒了稍许,尤其是上回听了女儿一言之后,他接连数日辗转反侧。 苏长安清了清嗓门,子初啊,你能来京都,姑父也甚是欢喜,你是来帮绵绵的么? 魏子初忽然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我不帮绵绵,难道指望你这个当爹的?你自己睁眼看看,绵绵是苏家长房嫡女,可这座院子里有几个仆从?用度是否足够?她都十六了,已是及笄的小娘子,上回落水差点就要嫁给程家四郎,这些事你又可曾知道? 苏长安如坠冰库,哑口无言。 魏子初继续说,绵绵是我姑母用命生下来的孩子,你若是真爱姑母,为何待她如此薄情?苏樱的病,难道当真是无药可医?为何苏樱有疾,绵绵也自幼身子不好?你可曾想过其中或许有极大的阴私? 魏子初一言至此,气不打一处来。 索性,他侧过身,不去看苏长安,他使劲摇着折扇扇风,额头两撇碎发拂起,正处于盛怒之中。 苏念安撇撇嘴。 表哥这一番话,都是她的心里话。 苏长安与女儿对视,眼中神色复杂,片刻,他思量稍许,道:我明白了,绵绵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但定要保重自己。若有为父可以帮得上忙的,为父定当尽力。 苏念安看着这样的父亲,虽还是怒其不争,但总比上一辈子强多了。 苏念安眼神坚定,那就劳烦父亲尽快把兄长接回府,另外,定要彻查兄长身后的所有人,以及他平日里吃的伙食。 苏长安的喉结滚了滚,发现自己还不如女儿精明,哑声说,好。 事已至此,苏长安再留下来已无意义。 不过,他又看向魏子初,这臭小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又是这个年纪了,他与绵绵皆是男未婚女未嫁,频繁接触只怕不太好。 苏长安提议,子初,你也早些回厢房。 他的意思,昭然若揭。 魏子初是个聪明人。 他本想怼回去,但看在苏念安的份上,魏子初给了苏长安几分可以忽略不计的薄面,淡淡应下,好。 苏长安站着没动,直到魏子初迈腿离开芙蓉苑,他这才也安心离开。 苏念安, 父亲从来不管她,如今表哥来了府上,他又为何这般紧张? 魏子初刚走到月门处,苏念安在他身后喊道:表哥,今晚一起出去看花灯,你别忘了时辰。 魏子初回过头,风流一笑,好啊,我已迫不及待。 他一言至此,又对苏长安淡淡一笑,无疑是在挑衅。 苏长安, 看什么花灯? 他猛然意识到,女儿长大了,臭小子们真叫人烦不胜烦。 苏长安在今日之前,从未有过诸如此类的烦恼。 那个程家四郎委实不要脸。 听说,还有一个宸王府世子也和女儿关系匪浅? 他这些年都错过了什么?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夜风吹散白日的灼热,这个时辰恰好是夜风送爽的时候。 苏念安来到垂花门处,就见魏子初已在静等,他白衣飘然,手持折扇,身型挺拔如松,墨发仅用了玉扣固定在身后,风一吹,宛若画中郎君。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子,女子手提六面兔头灯,形貌俊美,英气飒爽,还手持一把长剑,是女护院的穿扮。 -- 第35页 苏念安走了过去,一脸花痴样,笑着问,表哥,这位是? 魏子初介绍,她叫银河,武艺超群,可以保护你。 苏念安打量着银河,大家都是小娘子,为何别人却能生得如此挺拔俊俏呢? 银河小姐姐,日后还请多指教。 银河面无表情,颔首,道:表姑娘客气了。 苏念安身边带着拂柳,拂柳也一脸呆呆的花痴样。 青州人士都生得这般好看么? 忽然就觉得京都每三年一度的公子排行榜没甚可看的了。 四人结伴,一起乘坐马车前去长安街集市看花灯。 时人风流,崇尚浪漫,每月初一十五的长安街都会举办夜市,在这种日子里,不少少男少女偷偷从家门溜出来幽会。 这是苏念安第一次逛灯会。 以往家中几位姐姐虽也偶尔会叫上她,可她身子孱弱,一步三喘,不敢轻易出门。 下马车,看着满目繁花似锦,苏念安更加惋惜上辈子错过太多。 苏念安四周看了看,眼神痴痴。 见此景,魏子初眸中掠过一丝阴霾。 可怜见的小绵绵,她本是苏家长房嫡女,怎么?此前不曾逛过灯会? 魏子初忽然父爱大发,看着如此娇软可人的小表妹,恨不能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搬到她面前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心。 此时,长安街另一侧,傅时厉主仆几人正好看见这一幕。 落九天没忍住,脱口而出,瞧瞧,这苏五娘子一看见俊美郎君,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当初看见咱们将军,她亦是如此! 着实可恶。 苏五娘子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坏女子! 第二十一章 浮光之处,少女仰面,眸中映着星子,仿佛此刻被她仰望着的郎君,也平添了魅力。 傅时厉无意间一个眼神看了过去,恰好看见这一幕。他稍稍一愣,自己都未意识到,就这么一幕,已刻入了他的脑海里。 此情此景,宛若在哪里见过。 但苏念安并非是对着别人笑,而是冲着他笑。 傅时厉立刻收敛眸光,移开视线。 他这是怎么了? 还真是被这个小娘子搅乱了心神了。 她与谁幽会,与他毫无干系的。 她那样身份的小娘子,大抵会为了自保,而勾搭上形形色色的公子哥。 世人活着,多多少少皆有自己的立场与目的。 他与她毫无干系,自然谈不上怨恨。 傅时厉转身要走。 他今日为了何事逛灯会? 大抵又是年少时候的梦吧。 曾经何时,那些最愉悦的时光,母妃也会带着他逛灯会。 傅时厉一转身,落九天几人还在原地愤愤然。 没气死将军,却是气死了属下。 真想去找苏五娘子理论算账啊! 落九天握紧了拳头,仿佛被抛弃之人不是自家将军,而是他自己。同为男子,他对自家将军共情了。 扪心自问,谁也不愿意被人抛弃。 可苏五娘子这作风,着实有问题! 琢玉拉住了他,别闹了,将军都走了。 裴石长叹一声,哎,真不知将军输在了哪里。 三人齐齐再度望向灯火炫灿之处,那白衣男子,衣袂翩然,宽肩腰窄,眉目温和,隔着数丈之远,也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的风流韵味。 好一个如玉公子。 还是个温柔如水的。 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非富即贵。 关键是,人家温柔呀! 三人又默默收回视线,转身跟上自家将军。 罢了罢了,看来是棋逢对手。 话说,苏五娘子,好毒辣的眼光。 她挑拨的男子,当真都是男儿中的翘楚啊。 真是个又花心,又好/色/的小娘子! 三人正暗暗腹诽。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嘈杂声。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几人一回头就看见长街上的百姓们往这边蜂拥而来,再定睛一看,就见是一辆马车正横冲直撞奔了过来,是惊马了。 落九天忽然就来了灵感,裴石劝说将军去救苏五娘子,我去琢玉去拖住那个小白脸。 小白脸已经是落九天对将军的情敌最好的称呼。没喊出王八蛋,已经是他颇有修养了。 琢玉和裴石当即心领神会。 没错。 无论是江山还是美人,都是要抢的。 三人立刻行动。 落九天和琢玉一块上前,趁着骚乱,一个缠住了魏子初,另一个则挡在了银河面前。 苏念安身子孱弱,被人/流一推,直接挤到了前方。 魏子初立刻伸手去抓,却被琢玉一把抱住了腰。 魏子初浑身一僵。 京都人士,有这癖好?看来男子出门也得小心谨慎呐。 魏子初顾不得太多,一门心思记挂着表妹,一边试图用力挣脱,一边大喊,绵绵! 银河正要上前帮衬自家公子,谁知被一男子挡在了面前,嘈杂之中,银河急了,滚开! 落九天咧嘴一笑,我没有挡着你,我是被挤过来的。 趁着周围都是人,银河往哪儿走,落九天就挡去哪里,若不是看着她是个女子的份上,落九天打算直接抱上去。 -- 第36页 总之,谁也不能挡着他家将军的桃花。 苏五娘子,是属于他家将军的! 另一边,裴石就差直接把苏念安拉到傅时厉面前来了。 而苏念安被人群挤来挤去,终于看见了她朝思暮想的夫君。 下一刻,裴石就发现,压根用不着他多管闲事,就见苏念安直奔自家将军。 傅时厉拧眉,正要离开时,苏念安的身子前倾,被人群挤到了他跟前来。 傅时厉眼疾手快,在苏念安扑过来,他伸出双手,恰好接住了她,双手握住了她的小蛮腰。 无疑,这腰,真细。 裴石在一旁,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长街上,那疯马继续往前,马车已彻底失控,现场一片杂乱。 傅时厉换成单手扣着苏念安的后腰,把她带离此处,然而,现场上百号人齐齐乱了,傅时厉与苏念安也一并被人往前挤。 如此近的贴近,苏念安倒是没觉得什么,可傅时厉五觉惊人,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少女身上的一切轮廓。 男人面色沉了沉。 苏念安的后背又被人猛然用力一挤,她尖叫一声。 随即,傅时厉带着她往长街另一侧跑去。 两人终于突出重围时,苏念安又往他怀里重重砸了进去,傅时厉身子后倾,本可以避免接下来的意外,但看着苏念安倒下,傅时厉并没有/抽/身而去,他跌倒在地,给苏念安当了人/.肉./垫。 苏念安结结实实的跌趴在了傅时厉胸膛。 蓦然,仿佛周遭一切喧嚣都瞬间消失了。 苏念安趴在傅时厉胸口,看着他清隽的脸,在他眉目之间看见了久违的神色,不过,转瞬间,那抹熟悉的神色又消失了。 苏念安展颜一笑,噗 她抿唇笑,继续说,傅世子,你我还真是有缘呐。 傅时厉眸光清冷,忽然想起,就在方才,苏念安对着一位白衣公子,也是这般笑意。 他握住了苏念安的手腕,一个翻身,把她放在了地上,随即,他自己站了起来,也顺便拉起了苏念安。 傅时厉终于开口,斜睨着苏念安,与你同伴的那位公子在那边,你去寻他吧。 男人语气清冷。 他一惯如此。 苏念安并没有听出任何吃醋的意味。 她莞尔,可我更想和你待在一块。 傅时厉胸膛微微起伏。 又是虎狼之词。 是他离开京都太久了么? 如今的小娘子都这般堂而皇之? 花言巧语,还真是一套接着一套。 只怕在那位公子面前,也会说同样的话。 傅时厉自是不会当真。 第二十二章 裴石杵在一边看好戏。 他发现将军斜睨了苏五娘子好几眼。 这可不得了啊! 要知道,自家将军从来都是目中无人的,能入将军的眼,已是万般稀罕。 可惜自家将军不如那位白衣公子温柔。 更是没有风流手段。 裴石正好整以暇的看热闹,傅时厉忽然一个眼神扫射过来,低喝道:还不快去制服疯马! 裴石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长安街夜市的场面有多么混乱。 是,将军。 裴石应下,不慌不忙跑去制服疯马。 他心想着,若非今日这一场变故,将军哪能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百姓们还在四处逃窜,落九天与银河吵吵闹闹,也走了过来,落九天第一次见到如此能打的女子,亏得他还有一点真本事,不然今日定会颜面无存。 真男子碰见真女子,谁输谁赢,还真是不好说。女子厉害起来,也是很可怖的。 银河见势就要拔剑,落九天摁住了她的手,这位女侠客,你何必动粗呢?今晚良辰美景,你我能相识,也是缘分,莫要伤了和气呀。 什么狗屁良辰美景? 银河就要气炸了。 哪来的登徒子! 苏念安忙道:银河姐姐,这位的确是自己人。 苏念安试图打个圆场。 银河只好作罢。 落九天愣了愣,怎么?苏五娘子把他也视作自己人了? 不是苏五娘子,你到底有多少个自己人? 落九天看了一眼自家将军,莫名心慌。倒不是他敏感,而是总难以控制脑补。 魏子初与琢玉也走了过来。 魏子初手中的折扇抵在了胸口,十分排斥琢玉的靠近,他好端端一个如玉男子,绝无可能被一个男子缠上! 简直是奇耻大辱! 魏子初见表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绵绵,这几人,你认识? 绵绵 是小名么? 喊得真亲密。 傅时厉脑中闪过掠过一丝莫名的古怪情绪,一言概之,莫名不爽。 她追求了他这样久,却是没告知他小名。 小名,是一般人能喊得么? 魏子初虽然年轻,但身为青州魏家下一任家主,他自幼读万卷书,人情练达,一眼就能辨别出傅时厉并非是普通人物。 傅时厉单单是站在那里,仅一个眼神,也让他与旁人截然不同。 非池中之物。 -- 第37页 魏子初表面上温润如玉,内心早已万般提防。 同样,傅时厉也没什么好脸色。 两人对视了一眼,视线在空气中交织。 这是男子与男子之间的较量。 高手的出招,都是无声无息。 完全不知情的苏念安,甜美的介绍道:表哥,这位是宸王府世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战神殿下,是位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战功赫赫也就罢了,还容貌奇俊,待我极好呢。 这个介绍有些长。 傅时厉又莫名其妙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待她好么? 并没有。 小娘子还是喜欢睁眼说瞎话。 但傅时厉没有反驳。 魏子初剑眉一挑,眸中掠过一抹异色,但很快就被他遮掩。 他擅谋略,来京都之前就已经调查过京都近日来所发生的一切,当然知道傅时厉回京了。 原来,他就是傅时厉。 嗯长得倒是不错。 表妹年纪小,该不会是被傅时厉这张脸给迷惑了吧? 那可不成! 宸王府内部太过复杂,宸王那厮算不得什么君子,这傅时厉又是个刀剑饮血之辈,不是良配啊。 况且,傅时厉外祖通/敌/卖/国,阖族被诛,这不是什么秘密。 要知道,当初的赵家乃钟鸣鼎食,煊赫一时。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八年,如今各处的说书先生也时常会拿出赵家的故事吸引看客。 魏子初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把傅时厉的一切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 他忽然笑了笑,手中折扇一收,双手抱拳,以文人之礼相待,作揖道:在下,青州魏家长子,魏子初。今日能得见傅世子真容,实在荣幸。 作揖过后,魏子初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是如四月春风般,又道:方才,多谢傅世子救了我家绵绵,我家绵绵给傅世子添麻烦了,傅世子有所不知,我家绵绵平日里十分乖巧,鲜少会冒失。 我家绵绵 傅时厉心头那股不适感又涌了上来,不甚明显,他自己并未察觉。 傅时厉面无表情点头,举手之劳。 苏念安笑得眉眼弯弯。 真好啊。 夫君与表哥相谈甚欢呢。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苏念安又向傅时厉介绍自己表哥,傅世子,我家表哥不仅一表人才,还是精通音律字画,年纪轻轻就让数名大儒褒赞不已呢。 我家表哥 傅时厉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应了一声,嗯。 就在这三人各怀心思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现场的一片和睦。 几人都纷纷看过去。 银河是习武之人,虽是女子,但一巴掌足以打偏了落九天的脸。 落九天一脸空白,缓缓看向银河,这位女郎,你怎能打人?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你凭什么打人? 太委屈了。 哪怕是在战场是被敌军砍杀,也没现在委屈。 他被一个女子打了! 银河气鼓鼓的,打完之后,走到了魏子初身侧,又愤愤道:公子,那人委实无耻! 骂的好啊。 魏子初表面震惊,内心却是如是的想着。 有其主必有其仆。 这样无耻的仆从,必然是因为他的主子人品不行。 魏子初看了看银河,又看了看落九天,再看向傅时厉,叹了一声,傅世子已名扬天下,不成想还有这样的仆从。 魏子初话中有话,但又不彻底点破。 这种只把话说一半的法子,却比完全说出来,更有杀伤力。 既给银河撑腰,又顺带诋毁了落九天,从而间接在表妹面前指明,傅时厉也不过如此。 傅时厉清冷的眉目忽然一眯,但也很快收敛一切异色,他看着魏子初,罕见的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落九天,过来! 落九天委屈巴巴。 他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为了自家将军,而奋力去困住银河,仅此而已。 落九天刚走上前,傅时厉目不斜视,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落九天的另一边脸上。 此时,落九天的两边面颊都已经浮现手指印,甚是可怜。 琢玉和裴石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这 将军与情敌见面,自当分外眼红,可落九天也太惨了吧。 苏念安一只小手捂着唇,睁大了眼,呆呆的看着傅时厉,傅、傅世子夫君怎么能打人呢? 魏子初目的达成,他始终唇角含笑,在傅时厉的面前伸出了手,拉住了苏念安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侧,笑着说,傅世子,那今日就此别过,他日在下定找机会登门拜访。时辰不早了,我家绵绵还在长个子,要回去歇着了。 表妹才十六岁啊。 怎会认识傅时厉这样的狠辣人物? 不行! 接下来日子,他定要好生给表妹洗脑。 魏子初再度抱拳,处处彰显文人风骨与雅致。 傅时厉眸色清冷,这朵高岭之花仿佛经历了一场暴风雨,无疑变得更冷了,他淡淡一笑,两位走好。 -- 第38页 魏子初牵着表妹转身离开。他一直在与表妹说话,让表妹没有机会回头去看一眼。 银河愤然怒视落九天,哼!也转身离去。 疯马已经被制服。 长安街夜市重新恢复了秩序。 繁华尤在,可赏景的人再无心情。 傅时厉兀自往宸王府方向走。 琢玉和裴石看着自家将军的背影,顿时生出怜悯之心,好生孤独的将军呐。 落九天回过神,他竟然丝毫不厌恶银河,反而对苏念安颇有意见,苏五娘子当真潇洒,只顾新人,忘了旧人! 琢玉附和,那小白脸哪里俊美了?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吧。瞧瞧他额头两撇飘来飘去的碎发,飘得人眼花缭乱。 论起俊美,还是他家将军略胜一筹! 裴石耸肩。 将军与小娘子之间没有任何进展,这又冒出一个情敌。 将军情路坎坷啊! 命运实在亏欠了将军太多! 第二十三章 马车上,魏子初依旧没有给苏念安往外看的机会。 那傅时厉果真生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俊美也就罢了,还是个天下兵马大将军,文韬武略。 关键是,傅时厉那样的男子,的确很容易引起小娘子们的爱慕之情。 魏子初看着粉雕玉琢,稚气未脱的娇娇表妹,不由得生出慈父之心。 他语气温柔,笑容儒雅,言辞更是平静温和,绵绵,方才你可吓到了?那傅世子就是一个武将,行为难免粗鄙,你不要往心里去。只要有表哥在,无人可以伤你。 苏念安的表情一片空白。 表哥在说甚呀? 他是指,傅世子是个莽夫么? 她怎的好像没听懂? 傅时厉哪里是莽夫了? 魏子初又说:也不知傅世子将来会娶谁家的小娘子,真是可怜了那位小娘子了。 苏念安表情一滞。 不出意外,她就是那个可怜小娘子呢。 魏子初循序渐诱,表哥并不是说傅世子不好,只是有些人啊,只适合当英雄,却是做不了良配的。这打打杀杀的,迟早会出事。自古名将如美人,长久不了。唉,表哥真是替傅世子惋惜。 苏念安更加呆滞。 她怎么觉得表哥话里有话? 可这些话连在一块,又是十分有道理。 她知道傅时厉命运多舛,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魏子初见小丫头不在状态,温柔一笑,风流极了,继续给她洗脑,从天南海北的渣男负心汉,说到智者不入爱河。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是想告诉苏念安,女儿家万不可被男子迷惑了心智。 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女子,之所以遭遇厄运,皆是从遇人不淑开始。 马车抵达太师府大门外时,苏念安从恍恍惚惚中回过神,仿佛对这个世道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下马车之前,苏念安认真的问,以表哥今日所言,那女子是不是可以不用嫁人? 魏子初一愣。 他的初衷是为了让表妹鉴别不良之人,去没让她不嫁人。 还没捂热的表妹,他当然不想让苏念安很快就嫁人。 魏子初笑了笑,温柔如初,绵绵,你的婚事不用着急,我们绵绵天生丽质,还怕找不到良配么。 苏念安眨眨眼,若是上辈子她能听到表哥今日这一番话该有多好? 她欠了傅时厉上辈子的庇佑之恩,她是要还的。 魏子初把苏念安送到了芙蓉苑,这才放心离开。临走之前,温柔道:绵绵,你安心歇息,今后一切都有表哥。 苏念安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父爱。 * 傅时厉刚回到宸王府,他步子极快,似是心中烦闷,无处排解。正要跨上千步廊时,在拐弯之处,迎面走来两个郎君。 原本,按着傅时厉的身手,完全可以避让开。 但他极需发泄心中堵闷,遂直接迎面撞上去。 毫无疑问,战神殿下的威力势不可挡。 傅仲与傅凌兄弟两被齐齐撞倒,一屁股跌在了青石铺成的地面。 似有骨头重重撞击僵硬之物的闷响。 啊 傅仲与傅凌二人一声惨叫。 傅时厉就那么目光冷冷的看着这对兄弟二人。 这对兄弟两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八岁,傅时厉离开京都之前并没有见过。 但算着时间,在前王妃死之前,季氏就应该已经怀上孩子了。 故此,就有两种可能。 要不就是宸王与季氏早就暗度陈仓。 亦或者,季氏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宸王的。 傅仲揉着后臀,一想到这些天阖府都要陪着傅时厉吃斋,他暴脾气就上来了,长兄,你岂能撞人? 傅时厉眸光更冷。 懦夫还有礼了?是你二人太弱。 这是傅时厉回到京都之后,对兄弟二人所说的第一句话。 在他眼里,这二人就是弱者。 傅仲爬站了起来,傅凌亦然,但他二人个头远不如傅时厉,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傅凌,长兄,你、你岂能如此瞧不起人? -- 第39页 傅时厉心中堵闷还是没有消散,像是被人堵了一团棉花,左右都是憋闷,神色淡淡,宛若睥睨天下,我便是瞧不起了,你当如何? 是啊,你当如何? 要打一架么? 实力完全不匹配的人,是没法成为竞争对手的。 傅时厉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傅仲和傅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 长兄终于出手了! 他们完了! 以后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干架么?肯定干不过啊! 傅仲脸色突然变了,笑了笑,长兄说笑了,都是自家兄弟,凡事都好说,是我与三弟不好,无意撞了长兄,我与三弟给长兄赔不是了! 说着,傅仲拉着傅凌一起,朝着傅时厉深深鞠身。 傅时厉淡淡瞥了一眼,让开,挡路了。 兄弟两人立刻退到了左右两侧,傅时厉面无表情的径直往前走。 落九天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将军从来都是不拘小节,根本不把宸王府的人当回事,今晚这是怎么了?处处拘小节了呢。 不过,实在是爽! 落九天、琢玉、裴石三人也面无表情的从长廊走过,直接无视了傅仲与傅凌。 等到傅时厉走远,这对兄弟二人双腿一软,扶住了栏柱才站稳。 二哥,方才长兄敌意甚重,你我以后在府上可得加倍小心! 那是自然! 刚才真是吓死个人了,真要是干起架,怕是要重伤一月下不了榻吧。 * 翌日,苏念安睡了一个安稳觉。 昨晚表哥的那番话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她的确应该做点什么,哪怕是女儿家,也不能只知嫁人生子。 后宅的四方天,她委实待厌了。 拂柳一路碎步走了过来,气喘吁吁,脸上神色十分不好看,姑娘!真是个气死个人了!程家太不要脸,您与程四郎上次虽都落水了,可落水之地不在一处,根本没有接触!可程家却登门提亲了!还以落水为由呢。若是姑娘不同意,程家定会败坏姑娘名声! 拂柳气呼呼的。 苏念安倒是冷静。 她是太师府长房嫡女,程家四郎吊儿郎当,能娶到她,也算是对程家门庭有利。 程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上次落水一事就大有蹊跷,苏念安手头没有多少银两,很多事办不了,等到拿回母亲的嫁妆,她定要彻查清楚。 苏念安双足下榻,走到铜镜面前照了照,也愤愤然,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岂能嫁给程四郎! 拂柳一愣。 姑娘从几时开始这般自恋了? 第二十四章 京都长安街,王岳楼。 这座茶楼在京都已有百年之久,傅时厉是个念旧之人,这座茶楼有他儿时的记忆。 他独自品茗,三名心腹站在他身后。 落九天几人面面相觑,仿佛自家将军喝的不是茶,而是孤独与寂寞。 将军从今晨起榻开始,就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将军到底是在想苏五娘子呢? 还是另有烦恼? 将军的心,就如同海底的针,叫人难以捉摸揣测。 这时,几丈开外的一张茶桌上,三名公子哥正夸夸其谈。 最兴高采烈的那位,就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浪/荡/子,不是旁人,正是程家四郎。 他一手举着茶盏,眉飞色舞,诸位,小爷我马上就要议亲了,你们猜是谁家的小娘子? 未及旁人开口,程四郎等不及,开口道:是苏家五娘子! 那小娘子一惯畏畏缩缩,最好拿捏,关键是,小模样生得极美,实在标志,小爷都快等不及了。 有人开始附和,恭喜四公子啊,苏五娘子就是胆子小了些,容貌的确堪为美人。 不过,我怎么听说,苏五娘子身子孱弱呢? 程四郎拍案大笑,小爷就喜欢娇滴滴的小娘子,玩/弄/起来才过瘾,哈哈哈! 另一边,落九天几人对视了几眼。 不得了了,又冒出一个程四郎。 这个程四郎好生嚣张呐。 裴石眼尖,留意到自家将军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白。 说明,将军在用力。 确切地说,将军他动怒了。 啧,细节说明一切。 将军他在意苏五娘子。 裴石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落九天。 落九天昨天才被打过,眼下不太敢多嘴。 这时,傅时厉转过头来,幽深的眸,扫了一眼三位随从。 他未置一言,裴石却眸光一亮,仿佛是将军肚子里的蛔虫,立刻道:将军!属下明白了!惩恶扬善是我等分内之事。那程四郎委实是个纨绔,在京城横行霸道,一会属下几人就去给他一点教训。也算是没有辜负百姓爱戴之心! 裴石的话,越说越大。 琢玉都不太好意思附和。 傅时厉收敛眸光,还是没有说话。 但他不说话,就已经是认同了裴石的提议。 程四郎几人从茶楼出来后就分道扬镳。 裴石与琢玉一路畏缩,落九天就不一样了,他这人素来直接,趁着人少之处,打晕了程四郎身后的两名家仆。 -- 第40页 裴石和琢玉立刻会意,十分默契的配合。 程四郎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拉入了巷子里。 琢玉和裴石脸上蒙了黑纱,只露出一双贼亮的眼。 琢玉,不要问为什么,要怪,就怪你作恶多端。岂敢肖想将军的小娘子?该打。 接下来,落九天站在屋顶把风,就亲眼看着琢玉和裴石将程四郎一顿拳打脚踢。 裴石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一脚揣在了程四郎的/裤/裆/里。 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不是那种恶毒的人! 程四郎的嘴被堵住,疼到额头冒汗。 裴石讪了讪。 罢了罢了,反正打都打了。 他这一脚,到底是拯救了多少京都无辜女子? 他可真是个大善人! 落九天站在屋顶,顿时觉得/胯/下一凉。 嘶 太暴力。 他只是个把风的。 他什么也没干。 * 同一时间,苏府这一边,苏老太太奇迹般的康复了,捯饬的油光华亮,在厅堂见了程家登门提亲之人。 苏老太太言辞之间,处处褒奖程四郎,对婚事毫无异议,甚至于期盼着程家尽快把苏念安娶走。 程家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要知道,程四郎在京城的名声十分不好,还曾活活打死过人家小娘子。 可谓是毒丈夫。 如此顺利,会不会有诈? 程家人反而有些心有余悸了。 苏老太太保持微笑,就差一点要催婚了。 守门的总角婢女领着一个娇俏小娘子过来,老祖宗,五娘子来了。 苏念安一到厅堂,好几双视线纷纷望了过去,就在苏念安跨入堂屋时,众人仿佛看见一到天光乍现,恰好笼在了苏念安头上。 好一个美貌的小娘子。 不是说身子孱弱?还畏畏缩缩么? 可眼前这小娘子分明是明艳美貌、落落大方。 面颊白里透红,眸光明亮,毫无气虚之症。 苏老太太也愣了愣。 这个五丫头!还真是一个天一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求到了仙丹妙药呢。 当真古怪! 她不该如此明艳! 苏老太太一时间完全想不通,心头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超脱了她的掌控。 她强颜欢笑,五丫头来得正巧,还不快给程家的大夫人请安。 苏念安莞尔一笑,并没有请安,而是问,程家大夫人,你可是为了程四郎登门求亲的? 程家大夫人还在打量着苏念安。 乖乖,这等容色,苏家怎么舍得随随便便就嫁出去? 她猛然觉得,程家三房的那个四郎,根本配不上! 自惭形秽、自惭形秽啊。 程家大夫人,是啊,五娘子没说错,我是来替四郎求亲的。 苏念安又莞尔,这可如何是好呢?我已有倾慕之人了,又不能始乱终弃。再者,上回落水,我与程四郎并无接触,此事满城皆知,故此,用不着因着落水一事而定亲。不过,程四郎那样的好郎君,错过了委实可惜,我二叔家的二堂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养在静妃身边,程四郎为何不娶二堂姐呢? 轰 苏老太太身子晃了晃。 二丫头,是她嫡亲的孙女,是要嫁入皇家的! 岂是一个程四郎能够配得上! 程四郎给她的亲孙女提鞋都不配! 程家大夫人愣了愣,苏府的一些事情,她也略有耳闻。 她忽然觉得自己被耍了。 好一个苏老太太,多次暗示她登门提亲,原来不是看中了程家,而是要利用程家替她除掉长房的小娘子。 程家大夫人站起身,勉强维持住了体面,笑意不达眼底,老祖宗的一碗水,端得可正平。不知贵府二娘子,眼下可打算婚配呢? 苏老太太立刻慌张,这二娘子已有打算,她的婚事,她父亲母亲做主呢。 程家大夫人算是看明白了,今日到此为止吧,我程家四郎虽不是我亲生,但也是程家骨血,他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心里很清楚。看来,四郎是没有福气娶苏家小娘子。 程家大夫人丢下一句,直接离开堂屋,临走之前多看了苏念安几眼。 又暗暗腹诽:四郎哪能配得上人家! 若非是家主催促,她才不会为了程家三房走这一趟。 程家大夫人一走,苏念安笑眯眯的看着苏老太太,祖母,你干嘛沉着脸?程四郎那么好的男子,二堂姐真的要错过么?有些事情错过了可就没有机会了呢。 你苏老太太觉得自己可能又犯病了。 这回,百年的野人参,也没法缓解她的偏头疼。 如今,青州魏家大公子就在府上,苏老太太不能直接将苏念安如何。 只能忍了又忍,忍成了老乌龟,忍到昏倒在榻,又连灌了几碗参汤下腹。 苏老太太原以为,自己的内宅之术已经炉火纯青,直到她被苏念安挑衅。 她掌控内宅的大业,从此遇到了瓶颈。 身体也同样大不如前。 * -- 第41页 傅时厉还是不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恨谁。 总之,心头阴霾密布,久久不能消散。 落九天三人禀报了程四郎的伤情之后,傅时厉也仿佛没有得到一点点的欣慰。 废了啊。 甚好。 他这样的魔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人人都道他是大将军,是战神,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可只有傅时厉自己知道,他是魔。 又喝了半盏茶,傅时厉抬眼看向落九天三人。 这一下,把三人给整不会了。 情敌已经打残了,将军这又是何意呀? 傅时厉在三双茫然的视线之中,终于淡淡启齿,让全洛阳城百姓皆知,程六郎废了。 落九天抿了抿唇,提醒道:将军,是程四郎。 将军也太不尊重情敌了。 第二十五章 不消一日,全洛阳皆知,程家那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程四郎被人拖入巷子里打残了,直接废了根本。 有人说是仇杀,也有说是情杀,还有人说程四郎以前的烂桃花所导致的灾祸。 傅时厉何许人也? 自是不会关心外界如何传闻。 程四郎是谁?他不认识。他只是让属下打了一个叫做程六郎的孟浪子。 傅时厉做好事不留名。 落九天几人却暗暗搓搓的,很想把事情真相告知苏念安,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与时机。 做了好事,肯定需要留名啊! 趁着将军又独孤一人思量人生时,落九天三人聚在一起说话。 这次他们打残了程四郎,也等同于是将军他间接英雄救美了。 要将此事如何告知苏五娘子,无疑是一个关键。 英雄救美,是需要回报的。 苏五娘子得知是将军让他们打残了程四郎,必然会感激涕零。 落九天,我叫人去太师府外面蹲守,等到小娘子出来,就找机会把事情偷偷告诉她。 琢玉,等等!可这事若是传出去,被外人知道了,只怕程家会找上门。 裴石沉吟一声,是啊,此事不可大意,且等待时机吧。 三人讨论半天,也没有做出决定。 * 太师府那边,却是热闹极了。 要知道,程四郎被人打残,以及程家大夫人登门提亲,这两桩事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苏太师闻讯赶回府中。 他是个老狐狸,自是知道苏念安无人撑腰,没人会为了苏念安去废了程四郎,他怀疑到了魏子初头上,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而今,程四郎出事,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太师府。 除却外面的传言之外,还有人怀疑,是太师府不愿意结亲,故此这才叫人直接废了程四郎。 苏太师一股怒意无处可撒。 直到苏老太太直接往枪/头上撞,她再不能容忍苏念安继续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因着一整日都在歇息养病,她暂未听闻外面的传言。 一番诉苦之后,苏老太太还痛心疾首,道:老爷啊,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长房考虑。五丫头是长房的姑娘,又与程四郎同日落水,那程四郎再怎么不济,也是程家的嫡出一脉,可五丫头倒好,根本不把我的好意放在眼里!老爷啊,我这些年 苏老太太声情并茂,正把一位老祖母的苦心演绎的淋漓尽致。 忽然,苏太师爆喝一声,闭嘴!你这个妇人,当真愚蠢至极!五丫头的婚事,你莫要再插手! 苏老太太噎了一下,可一想到苏念安的反常,以及那笔丰厚的嫁妆,她不得不继续,老爷啊,我可都是为了苏家着想。 苏太师指着苏老太太的鼻子,破口大骂。 文人骂人的功底,绝对是无人能及的。 好一句为了苏家考虑,为了五丫头着想!你把五丫头推向火坑,还好意思在这里言辞凿凿!你就是一个毒妇! 老夫鲜少插手后宅之事,不代表老夫不知情。你这个毒妇,这次过火了! 苏老太太身子晃了晃,愕然的看着苏太师,同时,她也一阵后怕。 苏太师冷哼一声,你若是无能,老夫就让容姨太管家! 容氏是苏太师的小妾,生育了苏家三郎与四郎,在府上地位颇高,也是个性情温顺的女子。 可谓是苏太师的真爱。 苏老太太闻言,怔然了,随即立刻跪下,老爷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您倒是告知我!这些年我执掌中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苏太师眼不见为净,侧过身去,不愿意多看地上的老妇人一眼,冷哼,哼,程四郎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能不清楚?再者,他如今都是一个废人了,你还想着把五丫头许给她,你敢说你不是贼心作祟! 贼心作祟! 苏老太太如被雷击。 难道是老爷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 这时,苏念安无视婢子的阻挡,她听闻太师回府,这便也来了养心居。 见眼前此景,小娘子瞪大了眼,双手捂着唇,做惊愕之状。 顿了顿,苏念安行至苏太师身侧,拉住他的广袖,模样小心翼翼,又像是在撒娇,呜呜呜,祖父,祖母一心想把我嫁给一个废人,也不知那程家到底哪里好?是能帮衬咱们苏府么? -- 第42页 苏念安不说还好,这一哭诉,太师就看向老太太的眼神就更是厌恶。 苏老太太愕然了。 她看着苏念安娇里娇气的模样,还有她故意冲着自己眨眼的俏皮,她真想当场厥过去。 这个五丫头,太心机! 而下一刻,苏老太太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苏念安掏出了一份嫁妆单子,祖父,您瞧,这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这一份是从青州外祖家拿来的。我想过了,我如今已经十六,也应该自己掌管嫁妆了。祖父日理万机,今日难得归来,肯请祖父替孙女做主,让祖母将我母亲的东西还给我吧。 她字字真切,还红了眼眶。 更要命的是,苏念安的用词十分精确。 她用了还字。 也就是说,老太太这些年拿走的本属于她的东西,如今,该原封不动的归还了。 太师多看了苏念安几眼。 如今,魏家大公子也来了,苏府不便做的太难看。青州魏家到底也是亲家。 再者,他也正好给老太太一个敲打。 苏太师一口应承,好,祖父给你做主。 一言至此,苏太师看向跪地的苏老太太,你可听见了,明早之前,将五丫头母亲的嫁妆,原原本本交给她。 苏老太太身子一软,恨不能就此含恨而终。 她的心,在滴血啊。 * 芙蓉苑。 苏念安叫人在月门处摆放了桌椅,她趴在桌案上,手指噼里啪啦拨动着算盘。 下人们搬过来的东西,她都一一登记在册,一件件细数,一个铜板也不能少了。 银河持剑站在她身后护着,府上无人再敢叫嚣。 而苏老太太那边却是大出血。 为了补上之前的窟窿,她自讨腰包,还将卫氏也拉过来,一起才勉强凑齐了一份嫁妆。 苏老太太侧躺在软椅上,人已经是喘息不匀。 卫氏哭哭啼啼,这可如何是好?五丫头那个小蹄子岂会突然变聪明了?还是说,她背后有人指点? 苏念安身边的下人早就被架空了。 除了一个没脑子的拂柳,和一个粗实婆子之外,再无可用之人。 魏子初又是前几日才来到京都,理应不是他指点。 苏老太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咙里皆是血丝。 * 苏念安一直盘点到了傍晚十分,才将母亲的嫁妆统统清算好。 看着一院子的财物,苏念安望着天,默默道:母亲,您瞧见了么?绵绵长大了,会给自己撑腰了,从今往后,绵绵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 魏子初走来时,一路生香,惹得太师府的婢子们芳心乱跳。 他喜欢用香。 浑身上下皆是文人墨客,以及风流公子哥的特质。 尤其是额前两撇碎发,极具有辨识度。 他站在苏念安身后,也往天上看了看,只见浮云飘动,天地之浩荡着实其妙。 魏子初今日亲眼看着苏念安办成嫁妆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出手。 让小丫头自己成长,才是当真呵护她。 魏子初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温柔极了,我们绵绵今日真厉害,表哥替你感到欢喜。对了,表哥之前见过姑母的嫁妆单子,上面有一只玉箫,不知绵绵可否割爱,让玉箫赠予表哥。 表妹赠东西给表哥。 多好的寓意啊。 哪怕是自己伸手要来的。 魏子初觉得,下回去见傅时厉,他有东西可以炫耀了。 苏念安一口答应,她可不是小气人,尤其这人是她的子初表哥。 好呀,我这就拿给表哥。 苏念安很快就找到了玉箫,双手递给了魏子初,表哥,你会吹箫么? 魏子初淡淡一笑,不会。他脸色掠过一丝复杂神色,柔声说,这玉箫不是用来吹的。 苏念安哑然了,那是用来做甚? 魏子初但笑不语。 当然是显摆哎。 话本里都说一箫一扇走江湖,他不可得配齐全了。 装模作样久了,自信就来了。 魏子初又揉了揉苏念安的发心,绵绵,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表哥日后慢慢教你。 苏念安, 不过就是一只玉箫,竟有这样高深的学问么? 这几日愈发酷热,苏念安一直惦记着傅时厉,可她不方便去军营,此前表哥与傅时厉又相谈甚欢,她以为表哥与傅时厉之间是相见恨晚,是知己呢。 于是,就索性委托表哥,表哥,我让人熬了一大锅绿豆汤,你帮我送去军营可好,就对傅世子说是我的一片心意,表哥记得在傅世子面前,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还惦记着傅时厉? 魏子初眯了眯眼,手指摩挲着玉箫,好。 也是时候,单独与傅时厉见一见了。 作者有话说: 魏子初:傅世子,你好呀,我来送绿豆汤了。 傅时厉:表哥,你好。 魏子初:!!!滚! 第二十六章 魏子初这次来京都,算是初来乍到。 前些年他也来过京都,但年岁不大,干不出什么大业出来。 -- 第43页 如今,正好是时机。 祖母让他过来辅佐表妹,他必然要尽心尽力。 魏子初今日选择骑马,只带着几个仆从,自太师府离开,路经长安街,不疾不徐往前赶路。 公子白衣飘然,腰间揣着一只外观十分精致的玉箫,他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持着折扇,所到之处引来无数百姓探头望去。 要知道,每三年一度的公子排行榜上,前十甲皆是京都人士耳熟能详的公子哥,人人都认得。 可这位白衣公子当真好生惹眼呐! 这白衣公子不曾见过,莫不是才来京都不久?不然,我岂会没有一点印象。 是啊,此等容色,若是见过,我也必然会记住。 今年恰逢又轮到三年一度选拔,这位郎君必然可以入围。 此时,熙熙攘攘之中,银河在人群里,面无表情道了一句,郎君乃青州魏家大公子,尔等此前自然是没见过。 银河颔首挺胸,一脸与有荣焉。 洛阳是京都城又如何? 她家公子这样的人物,洛阳谁人能及? 银河莫名其面想到了傅时厉。 她现在还对落九天咬牙切齿,自然也是恨屋及乌。 有她家公子在,那傅时厉休想得到表姑娘的倾慕! 魏子初一路张扬,他带着几名仆从与绿豆汤前去城外军营,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洛阳城大街小巷。 青州魏家的大公子,与宸王府世子怎会有交集? 还特意用冰鉴送绿豆汤? 啊这 看来话本子说得都是真的,容貌好看的男子之间很容易产生相互吸引! 军营这一边,魏子初还没抵达,就有探子送来了消息。 傅时厉面无表情,正盘腿坐在矮几旁看书,营帐内的窗户开着,有风灌入,但饶是如此,依旧炎热难耐。 但傅时厉仿佛根本不怕热,这朵高岭之花哪怕是在炎暑之下,也是独一份的清凉。 将军,青州魏家的大公子正要给您送绿豆汤,眼下他已在路上,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要到了。探子抱拳如实说道。 傅时厉捏着书册的手指一紧,抬眼看向探子,幽若深海的眸中掠过一丝异色。 青州魏家大公子,是那个小娘子的表哥。 他来作甚? 傅时厉依旧面无表情,却终于放下了书册,他站起身,仿佛在思量什么。 探子诧异了。 难道那魏公子是什么大人物? 不然将军为何会如此在意? 一般情况下,将军素来是目中无人的。 不会轻易为了任何人或事,而付出一丝丝的精力。 须臾,傅时厉抬手轻轻一挥,去通知下去,给魏公子放行,让他进来。 探子,是,将军。 魏子初顺利进入了军营大门,他一路唇角含笑,额头两撇碎发随风飘逸,沿途对军中将士打招呼。 将士们不明所以。 哪来的魏公子? 他与将军有何交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魏公子当真是俊美无俦啊。 魏子初在傅时厉的营帐外面停下,他跳下马背,吩咐仆从,你们几个把绿豆汤抬入营帐,仔细这些,莫要洒了。 傅时厉已经重新在埃几旁落座。 魏子初被人领入营帐时,傅时厉吩咐,你们都退下。 小卒诧异了。 将军要与魏公子独处么? 魏子初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款步迈入营帐,人未至声先到,哈哈哈!傅世子,你我又见面了。 小卒离开营帐时,恰好听见了这么一句。 又见面? 将军和傅世子是故交? 魏子初的仆从放下冰鉴之后,也离开了营帐。 不多时,营帐内就只有傅时厉与魏子初二人。 魏子初始终唇角含笑,手中折扇摇啊摇,风流无度。 傅时厉的唇角忽然动了动,也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 两人四目相对,仿佛是在用眼神较量。 这家伙,当真是个狠角色!决不能让表妹再接近他。 魏子初看了一会,这便语气不明的开口了,绵绵与我昨夜相谈甚欢,那丫头懒得很,这个时辰已经睡下了,故此,才有我送来了绿豆汤。 昨夜相谈甚欢。 嗯,好得很! 她跟谁都能如此么? 心中又不爽快了。 傅时厉淡淡一笑,那就劳烦魏公子了。 魏子初拔出腰间玉箫,在手中转了几圈,他垂眸看了几眼,仿佛是看着心爱之人所赠之物,勾唇一笑,算不得劳烦。绵绵的事,就是我的事。她那丫头心粗的很,哪里想得起来傅世子,上次救命之恩,自当回报的,且是我来替她回报。 傅时厉看着那只玉箫。 仿佛能猜出玉箫的主人是谁。 他又开始烦闷。 傅时厉很想送客。 而他的确这么做了。 既然东西已经送达,魏公子可以回去了。 魏子初笑笑,是啊,我是该回去了,不然绵绵醒来找不到我,又该着急。 -- 第44页 傅时厉, 作者有话说: 傅时厉:毁灭吧,再也爱不起来了。 苏念安:(⊙o⊙) 宝子们,文文到这里七万多字啦,下一章开始V了哦~ 第二十七章 西边天际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眼前, 傅时厉负手而立,站在一株水桶粗细的女贞树下看了片刻。 夜幕已悄然降临。 他脸上隐有戾气,眉目之间是一片阴沉。 傅时厉把落九天、琢玉, 以及裴石叫入了营帐。 主仆四人一块喝绿豆汤。 因着是用冰鉴保存, 绿豆汤里面还飘着浮冰, 一碗绿豆汤下腹,整个人从炎暑一下跨越到清爽秋季。 落九天深深吐了口凉气,浑身心舒畅了, 对魏子初的好感猛增。 那魏公子还真是个体面人,心思也甚是周到。用冰鉴储存绿豆汤的法子堪称一绝啊。 琢玉也附和,看来,是咱们误会魏公子了。 裴石喝着绿豆汤, 小心瞥了一眼自家将军, 然后立刻给落九天、琢玉暗示。 不能因为区区一份绿豆汤就倒戈啊! 落九天与琢玉后知后觉,这才又想到魏公子与将军是情敌关系。 情敌给情敌送绿豆汤? 魏公子这手段也是没谁了。 傅时厉用完一碗绿豆汤,面无表情站起身,吩咐道:你们三人把这些喝光。喝不光不准走。 将军的话就是军令。 那就意味着, 他们三人若是不喝了一冰鉴的绿豆汤, 就要军法处置。 裴石备受委屈。 他又没提及魏公子! 当晚,落九天、琢玉和裴石三人每隔小片刻就要去林中小解一次, 这辈子都不想再碰绿豆汤。 * 暮色四合、夜深人静。 军中鸦雀无声,唯有偶尔巡逻的将士发出的脚步声。 傅时厉逐渐睡了过去,他这人睡意一向很浅, 微弱的动静就能把他惊醒。 可今晚不知是怎么了, 傅时厉的潜意识里也仿佛察觉到, 他陷入了沉睡之中。 据说意志力过分强大之人, 甚至可以控制自己的梦境。 但这也只是传言。 傅时厉站在一间满目大红的婚房之中, 龙凤火烛摇曳,青鹤瓷九转顶炉里溢出袅袅浮香,他看向床榻上坐着的新娘子。 新娘子手持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可隐约看见精致的轮廓。 无疑,是个美人。 傅时厉没有多想,又仿佛他压根不用多想,本能的走向喜榻。 他的手握住了女子的手,将她面前的菱扇稍稍推开,一张怯弱,却又明媚的小脸呈现在眼前。 女子似是怕他。 但这只是个梦。 傅时厉不需要知道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只需要顺应本能。 饶是新娘子哭得梨花带雨,他也只是附耳笑话她,真是个没用的娇娇。 光影重叠,暗香浮动,那个平日里素来沉稳肃重的战神殿下,脱下一身衣袍之后,就像是褪去了一身枷锁,他做回了他原本的自己。 可以肆意狂妄。 亦可风流无度。 他不再是宸王府世子,也不是赵家之后,而是他自己! 傅时厉承认,他过火了,可他难以自控,就像是在沙漠长途跋涉许久的徒行者,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处甘霖。 许久许久 久到梦里时光飞逝,龙凤火烛燃尽。 傅时厉抬首去看身下人,可不知为何,他眼前的视野愈发昏暗朦胧,他试图去看清的女子的脸,然而,似有一层薄雾挡在他面前。 他只记得女子眉心的嫣红美人痣,以及那处的小黑痣。 别走! 你别走! 傅时厉连唤了两句,语气急切。 蓦然,他睁开了眼,四周漆黑一片,耳畔是营帐外的徐徐风声。 是个梦。 傅时厉从那股难以言表的旖旎之中回过神来,梦中女子的脸莫名其面与苏念安的脸重合了。 幽暗之中,男人一双眼眸发出幽冷的光。 等到那股旖旎之感稍稍压制了下去,傅时厉这才意识到/亵/裤/内的动静。 石楠花的气息弥漫在帐篷内,傅时厉的脸色沉了又沉。 军中有专门浣洗衣物的将士,但傅时厉一想到可能要有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他的脸色就更沉了。 他坐起身来,双足落地,直接下榻。 身上只披着一件雪色中衣,衣襟大剌剌的敞开着,迈着古怪的步子走出了营帐。 今夜是落九天值夜。 他听到将军喊出别走、你别走这两句话时,就已经僵愣在原地。 营帐内明明没有任何人,将军是想让谁别走呀? 梦魇了么? 结合近日来所发生的一切,落九天很快就联想到了苏念安身上。 莫不是,将军梦见苏五娘子离他而去,所以才在梦里那般失态? 将军是害怕被抛弃啊! 落九天顿觉一股苍凉之意。 饶是将军手握重兵,可其实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自幼便是。 落九天情绪澎湃,红了眼眶。 -- 第45页 一见自家将军走出营帐,落九天立刻颔首问道:将军,您有何吩咐? 傅时厉面色沉沉,莫要多事!有些愤意。 营地附近有一条溪流,专供将士们平日用水,傅时厉径直往小溪走去,禁止落九天跟随。 落九天也是个成年男子,他起初没有意识到什么,但目送着将军古怪的姿势,又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他反应了过来,顿时又是一番感慨。 将军与他们一样,都是苦命人呐。 没有妻妾的男子,又不嗜好/青/楼,还不得全靠自己,自力更生嘛。rarr;_rarr; 当晚,傅时厉从小溪边归来之后,一直没什么睡意,如此睁着眼,熬到了天明。 * 翌日一早。 魏子初早起沐浴更衣,捯饬好之后,这才去芙蓉苑,陪同苏念安一块用早膳。 他钟爱额前的一绺长发,每日都会用香胰子格外打理,看上去十分柔顺飘逸,尤其是风拂过时,发丝飘然,真真是丰神俊朗好姿仪。 不是苏念安自夸,除却未来夫君之外,她当真寻不出比表哥还要好看的男子了。 魏子初过来时,芙蓉苑的小花厅内,还坐着三位小娘子,俱是三房的姑娘 苏如月,苏如微和苏如沁。 得知府上来了贵客,且还是个风度翩翩,容貌不凡的公子,她们三个待嫁闺中的小娘子,当然是按捺不住。 谁会不喜欢看美人呢? 在美丽的皮囊面前,天下人皆是一样的态度,无论贫穷富贵,男女皆爱美人。 苏念安原本还有些担心表哥会介意。 可谁知,魏子初自来熟,一副君子做派,抱拳作揖,想必,三位娘子理应就是绵绵时常提及的三位姐姐了吧。 苏如月最年长,她看向魏子初,眼神在发亮,点头称是,正是!魏公子,我就是绵绵最喜欢的长姐。 苏如微与苏如沁忙着自我介绍。 魏公子,我是绵绵的三姐姐。 我是四姐姐。 三位娘子一直目光灼灼的看着魏子初,眼神不可谓不热切。 苏念安一脸空白, 她看着自家表哥,忽然就想到了招蜂引蝶四个字。 几人都落座,拂柳端着早膳上来。 芙蓉苑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拂柳见自家小娘子一日比一日精神,她也跟着欢喜。 吃早膳期间,苏如月恨不能细细打探一下魏子初的一切情况。 是否婚配,八字是什么,可否有心仪之人。 苏如月,听闻魏公子昨日给宸世子送绿豆汤去了? 苏念安一双大眼亮晶晶的看向表哥,很想问问,她那个未来夫婿可曾提及自己,对绿豆汤又是否满意。 魏子初知道小丫头的心思,他悠悠一叹,唉,我原本是将傅世子视作挚友,可惜,对方并不领情。军营重地,杀气过重,你们这些小娘子往后还是莫要与习武之人走得太近。 美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没错!武将哪能比得上翩翩公子! 苏如月点头如捣蒜,魏公子,我都听你的。 苏如微和苏如沁附和,魏公子性情温和,想来,必然有不少女子倾慕吧? 魏子初谦虚一笑,也不是很多吧,我素来洁身自好,宁缺毋滥。不求遍地桃花,只盼将来一生一世一双人。 魏子初此言一出,三房的三位小娘子已经是眼冒桃花了。 试问,谁会不喜欢俊美、专一、深情的公子哥呢! 苏念安好看的菱角春抿了抿,又眨眨眼,呆了呆。 嗯 表哥啊,你莫要打姐姐们的主意。你去外面勾搭其他小娘子们可好? 苏念安似是尝到了淡淡的茶味。 她再细品面前的荷叶粥,还是还有股茶气。 真是怪了呢 * 苏府各院刚用完早膳不久,苏长安就将府上长公子接入了府中。 苏念安几乎是提着裙摆,一路从芙蓉苑跑到了府门处。 看见苏樱站在垂花门朝着她招手,苏念安鼻头一酸,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苏樱清瘦的腰身,长兄!呜呜呜你可算是回来了! 她的长兄啊,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至亲之一,可是母亲的骨血呢! 她心疼长兄,也同时愤然不已。 若是让她查出是谁迫害长兄,她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苏樱容貌秀美,因着常年病体沉疴,又被所谓的高人指明,他不可在苏府长久逗留,这些年几乎是放在外面养大。 苏樱看着妹妹发心,柔声宽慰,嗯,长兄回来了,日后不会再轻易离开。 苏长安已经与苏樱通过气了。 父子二人昨夜几乎是彻夜长谈。 说起了诸多事。 魏氏的死,他的病,以及苏念安这些年也莫名其妙虚弱不已,这些都是疑点。 而今再看妹妹,除却身子娇小了些,好像也没多大的毛病。 苏樱这才稍稍心安。 魏子初就站在苏念安身后,他对苏樱笑了笑,抱拳作揖,道:表兄,我是青州魏家的。此次是奉祖母之意前来京都,至于其他的,你都懂。 -- 第46页 魏子初言简意赅。 苏樱先是愣了一下。 啊,原来是魏家表弟,是母亲的外甥。 再看魏子初的这张脸,以及他的仪态他忽然明白,难怪父亲昨夜甚是担心妹妹会被男子给骗了呢。 几人先把苏樱送去了庭院,魏子初亲自给他把了脉,拧眉道:表兄,你这脉搏的确微弱。按理说,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如此。 苏樱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的话。 苏长安环视四周,见无可疑之人,这才道:苏樱这些年吃的药,我都命人悄悄藏起来了,等找一个信得过的郎中,细细查看,便能一探究竟。 魏子初对这位姑父没甚好印象。 他拉过苏念安的手,两人悄悄低语了几句。 苏长安不安了。 苏樱也开始不安。 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悄悄话? 男未婚女未嫁的年纪,如此密切,多不合适? 据说那个觊觎妹妹的程四郎废了,可眼下,一个俊美表弟,还有一个杀伐果断的傅世子,这两个人可都不好应对。 苏樱突然开始着急,迫切渴望能够尽快康复起来。 妹妹一眨眼就十六岁,往后可不得好好盯着吗! 苏念安与魏子初低语完之后,苏长安和苏樱父子二人,眼巴巴的看了过来。 到底说了些甚么呀? 在父兄渴望的眼神之中,苏念安道:当年老太太以兄长八字不详为由,让兄长不得住在苏府。可所谓的八字不详,只是一个女道士所言。老太太可以让女道士作祟,咱们也可以请高僧庇佑。不如去一趟法华寺,请国寺高僧查看八字,让他破了八字不详一说。 长兄的八字并非不详。 只可惜,上辈子,长兄病逝在了外面,最终就连苏家墓地都没有进。 长兄身为苏家长房嫡子,却是落了个凄风苦雨的下场。 魏子初当场附和,我陪绵绵去一趟法华寺。 苏长安不便亲自出动,以免打草惊蛇。 苏樱身上又有疾,也不能轻易出门。 父子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念安和魏子初出门。 苏长安清了清嗓门,绵绵,事情一办好,你就回来,莫要再外面久留。 苏樱也笑了笑,是啊,绵绵,长兄等你回来。 父子两人刚说完,魏子初的手一紧握住了苏念安的手腕,还笑着对父子两人道:姑父,表兄,你二人不必担心,由我陪着绵绵呢。 有你在,才更加担心! 这青州魏家也算是名门,为何子嗣长得这般花枝招展! 同一时间,苏老太太那边得知苏樱回府,她心生歹毒念头。 嫡长孙又如何? 她要扶植谁,谁才能真正立起来。 苏老太太立刻吩咐菜婆子,去,把女道长喊来!让她做法! * 去法华寺的路上,魏子初十分君子做派,一路上都在给苏念安扇风。 生怕表妹热着。 法华寺是国寺,如今的主持方丈曾是名震天下的威远大将军,却在十多年前,不知为何,突然选择落发为僧,了却凡尘事,撇开了一身利禄,彻底出世了,法号,无煞。 无煞方丈,有着崇高的威信。 若有他出现,当众证明长兄并非是什么八字不详之人,就算是苏老太太一口咬定,也无人会信她。 马车抵达法华寺时,苏念安又看见了熟悉的一幕。 法华寺门口的一株水桶粗细的女贞树下,几匹战马正在纳凉,而最为雄壮骁勇的那匹战马,还戴着一副银制面具。 正是傅时厉的坐骑。 苏念安眸光一亮,欢喜道:表哥,傅世子也来了,你说巧不巧? 魏子初心头咯噔了一下。 面上温柔笑过,是啊,可真是太巧了。 第二十八章 魏子初在苏念安脸上看出了欢喜与期待。 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十分了解女子的心性。 表妹,她对傅时厉有倾慕之心。 这个傻丫头,她知不知道宸王府有多么错综复杂? 且不说傅时厉不受宸王器重, 单是傅时厉的母族赵氏, 也足可以让傅时厉一辈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宣帝这次召见傅时厉回京,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养战么? 魏子初不信的。 这个傅时厉纵使有千般好,但也绝无可能是良配。 况且,傅时厉都二十有五了, 就是一个老男人,长得再俊美又如何呢。 娇滴滴的小表妹,宛若花儿一般的人物,哪里能够经得起风霜? 魏子初又父爱萌发, 绝不可能让表妹误入歧途。 这女子啊, 一旦陷入爱河,当真会执迷不悟。等到再幡然醒悟之时,一切都会太迟了。 魏子初岂能放任表妹陷进去? 他当然不能! 魏子初笑得更加温柔儒雅,宛若是天底下最好的长辈, 绵绵, 你高兴就好,表哥陪你一块去寺内。正好, 我也见见傅世子。 苏念安双眼亮晶晶的,点头笑道:好。 魏子初将她的欢喜收入眼底,两人迈入法华寺时, 他侧过脸, 多看了几眼那几匹战马, 目光凛然, 似有一丝煞气。 -- 第47页 那战马似是灵性, 冲着魏子初鼻孔出气。 魏子初移开视线,在苏念安没有看见的地方,他脸色微沉。 这战马与它的主人一样,惹人厌! 苏念安神色欢快,她提着裙摆,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大雄宝殿。 见此景,魏子初就更是不安。 这傅时厉才回京都没多久,表妹是如何对他产生了如此浓烈的兴趣? 就因一张脸? 在比美这一方面,魏子初以前从没输过谁。 他对傅时厉更是没好感了。 魏子初走在苏念安身后,眸光幽幽。 他承认,傅时厉的确有过人之处。 这等大英雄,举世罕见。 尤是个容貌奇俊的,当然会惹得小丫头动了春心。 苏长安与苏樱父子二人都是无用的,魏子初只好亲自保护表妹。 魏子初望向大雄宝殿,就见傅时厉正跪在蒲团上,像是在虔诚祷告。 怪哉,一个杀人无数的战神,难道信佛? 魏子初留了一个心眼。 他还发现,傅时厉身侧站着的和尚,正是法华寺的主持方丈大师,他身上的袈裟便是根据。 主持方丈与傅时厉之间的关系似是非浅。 魏子初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揣度了诸多事。 他跟着苏念安踏入大雄宝殿之时,已经完全收敛了脸上异色。 傅时厉自是听见了动静,他耳力过人,也能分别出不同人之间的脚步声。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抹浅碧色衣裙,随即目不斜视,盯着金身大佛。 是她。 昨夜梦中之人也是她。 眉心美人痣一模一样,他倒是还记得梦中女子肚脐旁还有一颗小红痣,他当然不可能查看苏念安的身子。 全当昨/夜仅是一场罪恶深重的荒唐梦。 傅时厉表面不苟言笑、肃重清冷,内心莫名其妙扬起一阵阵跌宕起伏。 苏念安见傅时厉是睁着眼的,她喊了一声,傅世子。 对方都喊他了,他能视而不见么? 当然不能。 他虽冷漠薄情,但又不是不知礼数。 于是,知礼数的傅时厉从蒲团上站起身,看向苏念安,苏五娘子。 苏念安上下打量着傅时厉,每次见面,都很想确认他是全须全尾的。 魏子初站在一旁,唇角咧开,笑了笑,傅兄,你我又见面了。 傅兄 傅时厉眸中掠过一丝阴霾,但他也稍稍咧开嘴,笑道:魏兄。 苏念安总觉得魏子初与傅时厉的笑意有些怪,但她并没有当回事。 大抵,男子便是如此吧。 表哥与未来夫君都开始称兄道弟了呢。 看来大家一片和睦。 如此真好呀。 苏念安甚是欢喜。 表哥,傅世子,你们是不是相逢恨晚?她喜欢的两个人,也都中意彼此呢。 魏子初笑得更加温柔,看向苏念安,是啊,我们绵绵说得对,我对傅世子的确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傅时厉唇角一抽。 不承认,但也不反驳。 青州魏家出过权臣,世代子嗣皆是谋略过人,换言之,都是狡猾的。 傅时厉难得多言,苏五娘子,你今日因何而来?是为了他么? 她若是直接承认,他不会再怼回去。 苏念安想起正事,就把苏樱这些年的遭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还拿出了苏樱的生辰八字。 大师,您就帮帮我家长兄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长兄若是再被送出去,只怕会性命不保。苏念安言辞恳切,说话间,想起长兄上辈子厄运,眼眶红了。 方丈大师已经太久没有入世,早就不管凡尘之事。 魏子初这时抱拳,道:恳请大师出山! 傅时厉看着魏子初,忽然就来了灵感。 这世上能说动无煞大师的人,恐怕只有他了。 此时的无煞大师也正看向他。 傅时厉本不该作揖,却规规矩矩作了一揖,大师,若能帮帮苏五娘子,这一恩情,我定回报。 言下之意,他在恳请大师帮助苏念安,而由他来还这个恩情。 绕来绕去,功劳就套在他头上了。 无煞大师愣了一下,这是傅时厉回京都第一次提出要求,他自是不会回拒,好。他只是很好奇,傅时厉为何会帮衬这个小娘子。 苏念安当场欢喜至极,多谢大师!多谢傅世子! 傅时厉淡淡一笑,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魏子初。 魏子初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抽象了。 他万没想到,原来不止表妹对傅时厉倾心,也有一可能傅时厉也有那个意思。 那可不行! 宸王府就是一个火坑! 魏子初鬼使神差的幻想了一副画面。 画面之中,苏念安一身孝衣,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跪在灵堂痛哭。 而灵堂棺椁中的人,就是马革裹尸的傅时厉。 这还是次要的。 以宣帝对武将的忌惮,搞不好,傅时厉还会步了其母族赵家的后尘。 那可是灭九族! 傅时厉之所以免于一死,是因着他是皇族血脉,是老太妃亲自保下了他。 -- 第48页 魏子初掐断自己的幻想,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他站在苏念安的这一边,对着大师与傅时厉作揖,多谢大师,也多谢傅兄了。 他的意思也明确,他与苏念安是同一阵营,是一伙的,是真正的自己人。 傅时厉已经太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暗潮涌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好胜心被无形中激发起来了。 傅时厉催促无煞大师,大师还等什么,且查看苏大公子的生辰八字吧。苏五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请大师重视。 无煞大师愣了一下。 这傅时厉一直性子沉稳,催他作甚? 苏念安双眼亮晶晶的,她就知道傅时厉依旧在意她,哪怕他不记得前世种种。 魏子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压迫感。 他淡淡笑过,傅兄,有你甚好。抬手拍了拍傅时厉的肩。 傅时厉皮笑肉不笑,且笑意十分寡淡。 无煞大师接过苏樱的生辰八字,既然傅时厉如此重视,那么他必然尽力而为。遂,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算了三遍。 傅时厉瞄了一眼焦急万分的苏念安,他无师自通,仿佛学会了接下来该如何做,抢言问道:大师,苏大公子的生辰八字,到底如何?似乎比苏念安还要操心。 苏念安果然递了一个欣慰的神色过来,看着傅时厉的表情更为敬仰。 魏子初舔了舔槽牙,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傅时厉不是好东西,专会哄骗小娘子们。 这一招,早就是他玩剩下的。 奈何,魏子初暂时不知该如何拆招了。 无煞大师面对三个人三双眼紧紧盯着,心想着,那位苏大公子,必然是个重要人物。 无煞大师长叹一声,这位施主的生辰八字,并非不详,倒是年少坎坷,会有恶人迫害。若是渡过这一劫,熬过弱冠,此生必定大富大贵呀。 闻言,苏念安眸色忽闪,展颜一笑。 太好了! 长兄有救了! 苏念安知道这桩事有多么重要,她不敢马虎,提着裙摆跪地,给无煞大师磕了头,恳请大师跟我回太师府作证,不然我家长兄又要被人逐出家门!家中有一恶毒女道士扬言长兄八字不详,会克死祖父祖母。若是大师能澄清此事,揭露那女道士的谗言,小女子愿 她正要发誓。 魏子初见机会来了,伸手捂住了苏念安的嘴,也跪下,对无煞大师,道:大师,我愿捐赠白银万两做香火,恳请大师下山救人! 傅时厉的目光落在了魏子初捂住苏念安嘴巴的那只手上。 白皙匀称,还真是一只好看的手。 但傅时厉总觉得碍眼。 砍了才好! 他暗暗压制住了内心魔念,可依旧不想看到这一幕。 在他昨夜的噩梦中,他也用手捂住了身下女子的嘴,然后看着她一双无助的大眼不停的泪光闪烁。 傅时厉哪里肯认输。 再度抱拳,大师,本将以战神身份要求你,去一趟苏府,替苏五娘子解决燃眉之急。 无煞大师一头雾水。 他也没说不同意呀。 这一个个的,跪的跪,作揖的作揖,究竟是甚么意思呀? 无煞大师,好,贫僧这就下山一趟。 是以,皆大欢喜。 苏念安感激涕零,更是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候,表哥与未来夫君如此的默契配合。 总之,一片和睦安宁,岁月静好。 傅时厉、魏子初,和苏念安三人一同面带微笑走出法华寺大门时,落九天几人一脸空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佛法让大家都和睦了么? 银河今日也来了,她始终与落九天保持距离。 众人启程去苏府时,银河每次无意中看向落九天,皆是杀气腾腾。 落九天自然也察觉到了。 他着实无话可说。 他什么也没做呀。 琢玉和裴石一脸好看戏的态度,不过,银河女侠,好生俊俏啊。 * 太师府这一边。 苏老太太正让女道士做法。 她心中不安,疑神疑鬼,近日来做法的次数愈发频繁。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而今,苏樱回来了,苏长安似乎不如以前颓唐,她还丢了一大笔嫁妆,真真是没有一桩事是称心如意的! 太师只要回府,都是待在容氏那里,对容氏所生的三郎与四郎格外器重。 却对二房态度一般。 这一切的变故,让苏老太太怀疑,她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 正侧躺在软榻上胡思乱想,菜婆子连滚带爬跑到了她跟前,老祖宗,出事了!出大事了! 苏老太太已经惊魂未定,被这么一吵嚷,心脏猛地一颤,险些没厥过去。 苏老太太一骨碌坐起身来,说说!又发生了何事? 菜婆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珠,神色焦灼,又宛若是在担惊受怕,是是五娘子带着法华寺的主持方丈登门了,说是要给大公子正名! 法华寺主持方丈! 那可是菩萨一样的人物,就是宫里的贵人也要礼让他几分。 -- 第49页 五丫头是如何把人请来的? 苏老太太一阵恍惚,总觉得自己活得不真切。 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五丫头常年在她的打压之下,早已还是畏畏缩缩,根本没有半分长房嫡女的样子,可近日来她倒是出息了! 给苏樱正名? 苏樱若是能回府,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孙,还有二房男嗣什么事啊。 可二房才是她的嫡亲骨血。 她在苏府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当然要为了自己的骨血考虑周全,不然,这一辈子岂不会白白消耗了! 苏老太太强装镇定,扶我起来,法华寺方丈又如何,总不能干涉苏府家事! 无论如何,先把人驱赶再说! 再者,苏樱反正也是废人一个了,正名了又如何,当了这么多年药罐子,还能崛起不成? 菜婆子走上前,双手发抖,老祖宗,那宸王府世子也来了。 苏老太太一怔,一脸空白,随即又是不可置信。 傅时厉怎会登门? 太师府与宸王府素来不和,两家是政敌。 苏太师不止一次在朝堂上弹劾宸王。 况且,傅时厉与苏家从无来往,他来作甚? 莫不是给五丫头撑腰的! 不不不! 不会的! 苏老太太拒绝恐吓她自己。 主仆两人手忙脚乱的捯饬了片刻,这便往前院方向走去,也带上了女道士。 同一时间,傅时厉不请自来,他倒是表现的甚是熟稔。 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只是让无煞大师来一趟苏府,他自己跟来作甚? 可下山路上,便是一行人一道过来了。 等到傅时厉反应过来,人已经来到了苏府大门外,再离开就显得十分突兀,故此,傅时厉面无表情的留下来了。 他的举动,无疑让魏子初更是警备。 确切的说,魏子初是开启了紧急戒备状态。 以他的调查,以及对傅时厉的了解,此人绝对不会多管闲事,更是无利不起早。 他没有任何理由帮衬表妹。 除非是想从表妹身上得到什么。 而表妹的长房嫡女身份,并不值得傅时厉付出任何代价。 唯一的可能,他是贪恋上了表妹的美/色了。 男子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魏子初比谁都清楚。 男子脑子里的那点弯弯绕绕,他可是太清楚不过! 苏念安时不时看向傅时厉,未来夫君两世都一样呵护她,这次无煞大师能来苏府一趟,傅时厉起了大作用,故此,苏念安女儿家芳心又乱了。 她上辈子一直以为自己从未心悦过傅时厉。 但在漫长等待的九年岁月里,她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她心悦他。 傅时厉自然也察觉到了苏念安的目光,他也看了她一眼,纯属无意之举。 就在令人四目相对时,魏子初挡在了他二人的视线之间,对这傅时厉道:傅兄,今日有劳你了,我代绵绵多谢你。 第二十九章 魏子初挡在苏念安与傅时厉之间, 他身段颀长高大,彻彻底底阻绝了傅时厉与苏念安的视线交流。 但魏子初当面露出笑意,又言辞落落大方, 看着傅时厉的神色, 不可谓不真切, 让人很难相信,他是在针对傅时厉。 就连无煞大师也被骗了,竟也觉得这位魏公子是个儒雅之人。 苏念安更是为了表哥与未来夫君之间的和谐相处而高兴。 这才是一家人嘛。 傅时厉忽然笑了, 棱角分明的唇微微扬起一抹弧度。 他是那种服输的人么? 自然不是。 魏子初的态度,无疑是挑战,傅时厉笑意不达眼底,魏兄, 我已说过, 不必言笑,苏五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念安忽然心跳加速,一腔芳心无处安放。 夫君对她也有那个意思了么? 如今正当婚配的时候,夫君可得尽快呀。 傅时厉话音刚落, 苏长安、苏樱父子二人, 以及苏老太太都来到了堂屋。 三人俱是眼前一黑。 苏五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句话争议颇大呀。 苏老太太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苏念安如今有靠山了!还是宸王府世子!是大名鼎鼎、威名四方的战神! 难怪这个小蹄子近日来都在不顾颜面的追求傅时厉。 原来是找靠山! 不知廉耻! 苏老太太在心底暗骂, 可一看见傅时厉冷漠无温的脸,以及他腰间的那把佩剑,苏老太太哪里敢骂出一个字。 傅时厉都亲自登门了, 可见对小蹄子已是十分呵护。 据说傅时厉手中的剑砍杀过数万人呢。就是阎罗王一般的存在。 苏老太太只觉得一阵腿软。 苏长安与苏樱父子二人眼前一黑, 是因着傅时厉太过强大, 这样的人挨近绵绵, 他们无从下手阻挡。 傅时厉扫了一眼堂屋, 按着年纪、体格、容貌,他轻易就认出苏长安,以及有病态之状的苏樱。 傅时厉素来目中无人,不喜打招呼。 他身后三十大军,就是他的底气。 放眼整个京都,除却皇宫那位之外,他可以无视所有人。 但此刻,傅时厉却抱拳一礼。 -- 第50页 苏长安和苏樱愣了一下,父子二人也回以一礼。 不过,三人都没有称呼对方。 傅时厉的官衔,无疑远在苏长安之上。 而苏长安又年长,傅时厉是为了苏长安的女儿而来,算是他的晚辈,他亦不知该如何称呼。 一时间,整个堂屋,只有魏子初还是一派落落大方,儒雅博艺之态。 大师,且再稍等片刻,等到苏府的人都到齐了,再宣布要事也不迟。魏子初大包大揽,宛若不是个外人。 苏老太太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脑中嗡嗡响。 好像就要穷途末路了。 不过,她还有最后的王牌。 她的亲生女儿是当朝静妃,嫡亲外孙乃五皇子殿下,就算她做的那些事都被人知道了,谁又敢拿她如何? 一想到静妃与五皇子,苏老太太又给自己找了底气。 这时,小厮领着一年轻公子哥过来,此人尚未束冠,身后墨发用了玉扣束在身后,一袭宝蓝色锦缎长袍,腰挂墨玉,相貌俊美。 不过,他的俊朗不同于傅时厉,也不同于魏子初。 傅时厉是令人不敢亵玩的冷硬之美,如高山之巅的一株雪莲花。 魏子初则是雌雄莫辩,妖孽一样的俊美。 这位公子倒是正常的多了。 元景,你怎么来了?苏樱唤了一声,露出笑意,看见故人,他甚是欢喜。 穆元景,安阳侯府的二公子,年少时期曾与苏樱一块启蒙。 两人打小就能谈得来,只可惜苏樱九岁开始犯病,穆元景无法与少时好友一块实现抱负。 他时常探望苏樱,也知道有关苏樱的一切。 穆元景迈入堂屋,抱拳对所有人一礼,这才道:苏樱,是魏公子请我过来的。今日大师要给你正名八字,我自是要过来一趟,免得叫有些居心不良之人继续作恶。 穆元景是个直性子,直来直去,对魑魅魍魉深恶痛绝。 他冷眼瞥了一眼苏老太太。 但也仅此一眼。 苏老太太心一惊。 如今,京都这些个晚辈,真真是一个个不知尊卑! 穆元景看向苏念安,对她笑了笑,五娘子,你现在倒是长滋润了,人也活泼了,我替你长兄高兴。 苏念安笑笑,多谢元景哥哥。 穆元景心都快化了,他一直想要个妹妹,可一直不如愿。 远景哥哥 一直保持笑意的魏子初内心稍稍一怔,他这是引狼入室了? 这个穆元景的确是他命人请来的。 毕竟,安阳侯府的势力不可小觑。他原本的意图,是想给苏樱拉结盟。 可也没想到穆云景是这副好容貌。 大意了。 傅时厉也眸光微眯。 又是表哥,又是元景哥哥,她到底有多少情哥哥? 既是桃花无数,一开始为何又要招惹自己? 傅时厉看着苏府的人陆陆续续赶来,觉得自己甚是可笑。 他是来做甚么的? 人家小娘子有人做倚仗,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几人各怀心思。 唯有苏念安满心欢喜的以为,她所在意的人都在和睦相处。 堂屋内愈发吵嚷,苏太师与容氏过来时,才勉强安静下来。 容氏与苏老太太年纪相仿,可如今看上去,容氏起码年轻了十岁,她容光焕发,周氏与柳氏这两个儿媳左右跟着她,甚是敬重。 苏老太太心里不是个滋味。 再看看自己身侧的卫氏,只想眼不见为净。 苏太师走上前,对无煞大师作揖,大师,你来了呀。 二人曾同朝为官。 自是认得。 而今,无煞已是红尘之外的人,这是十八年来,第一次下山,他捻动手中佛珠,叹道:阿弥陀佛,老衲今日是受人之托,特来苏府一趟,给苏府长公子正名。既然人都到齐了,那老衲就长话短说了。 苏太师点头,既然故人不愿意叙旧,他也不强求,毕竟是出家人嘛。 好,那就劳烦大师了。苏太师一言至此,看了一眼苏樱,这又怒视了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身子一抖,求助的看向了身侧的女道士。 女道士也眼神不稳了,似是心虚。 此时,除却还在太学没有归来的苏家几位公子,在静妃身边侍奉的二娘子,以及在外赴任的三郎君和四郎君之外,苏府的人都到齐了。 数双眼睛看过来时,无煞大师如实说,贵府大公子的八字,并非不详。相反,若能熬过弱冠,他必定是人中龙凤。老衲绝无虚言,至于信不信,那就是家主自己的事了。 无煞大师心里腹诽,这个苏太师,官位倒是越做越高,内宅却是一团乱,他是没脑子么?才会放任续弦迫害嫡长孙? 若非今日是傅时厉说项,无煞根本不会下山。 无煞大师此言一出,苏念安一双大眼恶狠狠的瞪向了苏老太太,以及女道士。 她先发制人,指着女道士,好大胆的贼人,说!你到底是听了谁的指使,竟敢谎称我长兄的八字不详,你是何居心? 众人也都看向女道士。 这女道士是苏老太太的人。 一切似乎真相大白了。 -- 第51页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在凌迟,一刀刀划在苏老太太身上。 女道士慌了。 就在众人以为苏老太太这次栽了时,却见她反手一巴掌扇在了身侧女道士脸上,愤愤指责,你这个恶毒之人!你岂敢欺骗于苏家? 女道士算是明白了,苏老太太是打算断尾求生,不再管她死活。 她如何与法华寺大师抗衡? 女道士立刻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朝着太师跪了下去,太师!贫道也是冤枉的啊,贫道的确是受人指使! 她故意没有把话说尽,为了自己留一条活路。 此时,无煞大师单手置于胸前,也看向苏太师,老衲就此告辞了,施主的家务事,施主自己料理吧。 无煞大师眼神幽幽。 他此前是武将。 也是个性情刚烈之人,对苏家后宅之事,委实不齿。 无煞大师的眼神,仿佛透着轻蔑之色。 苏太师只觉得脸上无光,眼下先把无煞大师送走才行,至于家务事,之后再料理。 苏太师亲自送了无煞大师离开,却见傅时厉还站在堂屋,纹丝不动。 这厮,不打算离开么? 无煞大师已经迈步,苏太师只好先送走无煞。 行至府门外,苏太师笑了笑,到底是故人,大师他日得空,可来府上浅饮几杯。 无煞大师也淡淡一笑,那倒不必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苏府门楣,又说,施主,你这后宅有妖啊。 言罢,无煞大师转身离开,与小沙弥一块上了一辆老牛车。 太师站在府门,目送着故人的牛车逐渐驶离巷子。 哼,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刚烈性子! 苏府后宅有妖,与他何干? 同一时间,魏子初朗声一笑,老祖宗,这可真是古怪,女道是你的心腹,她说苏樱是八字不详,老祖宗轻易就信了? 穆元景摇着折扇,同样气愤不已,想当初,苏樱在同龄的少年当中,算是出类拔萃的。可如今呢,他却是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也没好好进学。 穆元景的祖母与太师的原配夫人是手帕交。 他来之前,其祖母就交代过他,不必给苏老太太面子。 故此,穆元景语气嘲讽,今日可真叫让大开眼界,苏樱这些年所受之苦,谁来负责?另外,我可记得苏樱九岁之前身子骨极好,后来怎会说病就病了呢?该不会也有蹊跷吧? 穆元景比魏子初还直接。 苏念安觉得,表哥与元景哥哥,今日当真是起到大作用了。 傅时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楚子初和穆元景如此卖力,他如何能示弱? 这该死的好胜心,真是说来就来。 傅时厉这时淡淡启齿,嗓音清冷磁性,看向苏念安,听闻苏五娘子身子一直孱弱,因何近日来却是看不出病态,似是欲渐康复,可是用了什么药? 他抛出这个话题,苏念安正好接话。 不愧是她的未来夫君,甚合她心意。 苏念安摇摇头,我并没有用药,而是停用了府上郎中给我配的护心丸。自打断药之后,再也没有锥心之痛了。 小娘子眉目清媚,眼神皎洁明亮,面色白里透红,说是粉雕玉琢也不足为过,哪里像是久病不愈之人? 看着这样的女儿,苏长安心如刀绞。 他为何不早一点察觉到异样! 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异样,他也能提前救女儿! 他这些年当真是愧为人父! 苏樱也眼眶微红。 都怨他无能,自身难保,不然又岂会让妹妹遭受这些苦? 穆元景手中折扇一手,惊讶道:苏五娘子,你此话当真?那岂不是说,苏府郎中配置的药方子有问题? 穆元景直击重点。 魏子初早就知道药丸有鬼,但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还是难掩愤怒,看向苏太师,太师,晚辈可否见见贵府那位郎中?我家姑母嫁入苏府后,是在苏府死的,又恰好表兄与表妹也同样身子孱弱,这可当真是巧啊。青州魏家门第虽不如苏府,但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魏子初刚来苏府时,没有表露出一丝丝的怨恨。 因着证据不足。 而此刻,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在面前了,他也是时候给苏家施压。 魏子初又道:若是苏府难以养好表兄与绵绵,那青州魏家就直接来接人了! 把人接走? 傅时厉不知怎的,又忽然觉得魏子初的那两撇碎发十分惹眼。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便是,离开算个什么事? 小娘子是苏家的女子,接去青州魏家不合适。 傅时厉又淡淡启齿,太师,此事还得彻查。只怕有人针对长房吧。 太师身子一晃。 苏老太太几乎快要吓昏厥过去了。 无论是穆元景、魏子初,亦或是傅时厉,当真是一个比一个直接,就差指名道姓了。 这三人是罗刹么? 苏长安抱拳,父亲,儿子恳请苏家能给长房一个公道!他嗓音颤抖,隐约透着万分的后怕。 倘若真相真是那般不堪,那他岂不是当了十多年的睁眼瞎? 到了这个节骨眼下了,苏太师自然无法回避问题。 -- 第52页 毕竟,傅时厉与穆元景也在场。 可家丑不可外扬,苏太师唯有试图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 不如这样,今日就到此为止,老夫定当亲自料理这桩事。苏太师想暂时息事宁人。 苏长安面露失望之色。 苏樱气到猛咳了起来。 穆元景见状,自是护着好友,他走上前搀扶住了苏樱,对太师道:太师这是要行包庇之事么?苏樱此前何等优秀,若非被人所害,我当真不信他会一直病着! 穆元景是个年轻气盛的小辈,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魏子初也当仁不让,看来,我得给青州那边寄书信了。直接威胁。 傅时厉一直在关注苏念安,小娘子咬着唇,显然也是气得不轻。 这样的苏念安,让他忽然想到了山崖边上的忍冬花,那样风雨飘摇的日子里,也能照样花开靡荼。 小娘子为何一开始会主动勾搭他,已经不太重要了。 傅时厉隐约期盼,她可以继续勾搭下去。 傅时厉也道:苏太师,贵府内宅之事,我本不该多管,可魏兄乃我好友,五娘子与我也是相识,恕我不能见事不管。 魏子初唇角一抽。 看来,这个傅时厉也是个会来事的人。 第三十章 苏太师, 贵府内宅之事,我本不该多管,可魏兄乃我好友, 五娘子与我也是相识, 恕我不能见事不管。 傅时厉此言一出, 苏太师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傅时厉也是魏子初搬来的救兵? 青州魏家也不可小觑啊。 太师无意压迫长房,毕竟苏长安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只是不愿意把事情闹大。 这些年,二房的确逐渐崭露头角, 长房势微,他便任由苏老太太去了,谁家的后宅没有阴/私呢?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可他没有料到今日这一出? 苏太师倒是对苏念安这个最年幼的孙女刮目相看了。 这个五丫头, 不声不响的干成了一桩大事。 眼下, 他不清理内宅都不行了。 穆元景打量了几眼傅时厉,对这位身世传奇的傅世子难免好奇,傅世子,你与魏公子也是好友么?那从今往后, 你与我一样, 也都是苏樱的好友了。 穆元景拐来拐去,把傅时厉变成了苏樱的助力。 穆元景对苏府的一切皆了如指掌, 苏樱眼下处境堪忧,若有几个得力靠山,日后的路就会好走的多。 苏樱, 他与傅时厉也是初次见面, 谈不上好友。 魏子初眸光微眯, 总觉得穆元景是来帮倒忙的。 谁知, 一惯不苟言笑的傅时厉, 却道:穆公子说得是,我的确是苏樱好友。 苏念安小手捂唇,笑了笑。未来夫君与长兄之间竟然也有妙不可言的缘分。 傅时厉发现小娘子笑了,他也淡淡一笑,两人四目相对,似是无言胜有言。 魏子初面色沉沉,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这厢,几方势力都在施压,太师唯有下令,来人!把郎中叫来! 与此同时,太师一挥手,示意手底下人将苏老太太身侧的女道士捆绑了起来。 女道士歇斯底里,老祖宗救我啊!这些年,我可给替你帮了不少事! 当今静妃之所以能够得宠至今,是因着彼时,女道士对外宣扬,静妃是凤命所归,谁娶了她定会福泽绵延。 再加之,静妃容貌秀美,在足够多的机缘巧合之下,宣帝时常都能见到她,一来二往就生了情愫。 静妃生育的五皇子,是宣帝几个儿子当中较为出类拔萃的一个。 前途不可估量。 女道士此言一出,苏老太太与太师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变了。 太师老当益壮,抬脚直接踹在了女道士胸口,专攻要害,你这个妖人!到了此刻还敢妖言惑众!害我苏府嫡长孙流落在外至今,你死罪难饶! 就在这时,太师从腰间拔出软剑,众目睽睽之下,以为了长孙报仇为理由,直接捅死了女道士。 顿时,现场鸦雀无声,安静到了针落可闻。 女道士当断断气,鲜血直流,没入青石地面里。 卫氏与苏老太太吓到直打哆嗦。 周氏与柳氏未曾做过亏心事,妯娌二人相互依偎着,勉强稳住了。 三房的三位小娘子吓得转过身去。 魏子初眼疾手快,本想把苏念安拉到自己身侧,谁知,傅时厉更快了一步,直接抬臂,广袖挡住了苏念安的视线,勿看。 战神殿下,言简意赅。 但姿态是不容置疑的洒脱帅气。 苏念安抬眼,仰面望着傅时厉,冲着他眨眨眼,眸光含笑。 傅时厉, 事情为何会这般? 他又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他本不该多管闲事,不该来苏府,亦是不该替苏樱与苏念安兄妹两出头,也不该做出此刻的动作。 明明有太多的不应该,可他都做齐全了。 战神殿下表面阴沉无温,内心一片兵荒马乱。 无疑,他的举动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罢了罢了,全当做善事。 -- 第53页 再无下回! 傅时厉用最快的速度安抚好了他自己。 穆元景回过神来,他二伯父任御史一职,且他是在二伯父的教导下启蒙的,故此,穆元景的性子,多多少少随了他的二伯父,甚是直接,苏太师,你这可是杀人灭口? 苏太师一僵,但终归是老狐狸,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神色。 他看似维护苏老太太,实则是维护家族颜面。 对长房子嗣的亏欠,他会在日后慢慢补偿,但也由不得外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苏太师是故意为之。 想给傅时厉、魏子初,以及穆元景表态 苏家,他才是家主! 唯有家主才有绝对的话语权! 魏子初一边看着苏太师杀人灭口,一边看着自己的娇娇表妹与傅时厉眉来眼去,他一改温润如玉之态,面色一沉,莫非这就是苏家的处事之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就直接灭口! 魏子初对傅时厉也有气,但又不能随便撒气。 遂对苏太师言辞不善。 魏子初又道:这妖人就算是死了,我魏家也要继续追究下去!不然,苏樱与绵绵待在苏府太过危险,届时,魏家只好把人都接走! 魏子初继续威胁。 苏太师刚刚杀了人,剑上的血还是温热的,被几个小辈如此质问,苏太师的两撇山羊须抖了抖。 苏长安无疑是失望的,父亲,既然你不查,那我自己查! 苏樱已经停药一日。 他不再信任身边的任何仆从。 苏樱,祖父,我的身子,我心里清楚的很,待我康复之后,害我之人,一个也逃不了。 他虽是一个文弱书生,可骨子里强势。 苏念安这时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这里面是我之前服用的药丸,恳请傅世子帮我查验,这药丸是否有诈。 苏念安笑眯眯的,又说,我日后会报答傅世子的。 傅时厉太阳穴一挑。 他与这苏五娘子,是从几时开始有了交情?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至于报答该不会是以身相许之类的吧? 傅时厉又莫名其妙想到昨晚的/春/梦,忽然无法拒绝苏念安。 送佛送到西,都到了这一步了,他没法拒绝,好。 傅时厉接过了小锦盒。 他打开锦盒,嗅了几下,忽然拧眉,苏五娘子,你此前就是服用这味药丸? 苏念安点头,正是,我打小就吃这药丸。 傅时厉眸中掠过一抹怜惜之色。 小娘子从小就被人迫害啊。 傅时厉仿佛看见了他自己。 他又何尝不是? 许是出于感同身受,傅时厉决定管到底了。 这药丸里面掺了一味叫做断魂草的慢性毒药,长年累月服用,必定身子亏虚,难怪外面传言小娘子活不过十八。傅时厉直言。 他的目光送苏念安脸上移开,看向了苏太师,这太师府还真是令我傅某刮目相看。 苏太师,仿佛被扇了一耳光。 这时,郎中被押了过来。 已经惊魂未定的苏老太太,面色如霜。 她望向苏太师,渴望着苏太师再灭一次口。 到了此刻,苏老太太倒是逐渐清醒了。 她已经不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被知晓。 她了解苏太师。 苏太师一定会顾全大局。 毕竟,她还有一个静妃女儿,和外孙五皇子! 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下,苏太师也顾不得面子,立刻下令,来人,把这郎中仗责五十!从今日起,五丫头房中用度翻倍。 算是补偿苏念安。 可苏念安岂会领情? 她已经拿到了母亲的嫁妆,哪里还需要苏家的那点用度? 祖父明显是偏袒苏老太太。 苏长安、苏樱、苏念安三人对视了几眼。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恰在这时,守门小厮领着一宦臣过来,这宦臣是静妃宫里的人,他一到场,苏老太太立刻松了口气。 幸亏,她提前叫人去宫里给女儿送信! 宦臣手持拂尘,扫了一眼当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静妃娘娘让他立刻赶来苏府,看来的确是发生大事了。 太师,咱家是奉静妃娘娘之命,前来接老祖宗入宫小住几日。此事,皇上已经知晓,皇上也同意老祖宗与静妃娘娘母女团聚,还请太师尽快安排老祖宗入宫。 宦臣此言一出,稍稍后退了几步,生怕被血腥味呛到。 苏太师表面不悦,内心却是松了口气。 把这个恶毒妇人带入宫也好,他也懒得看见她! 长房到底是他的骨血,今日得知一切真相,他哪怕是想息事宁人,也难免心痛。 尤其是看着长房这一对孙子孙女,太师更是心如刀绞。 往后,他手中的资源,必然会偏向长房。 但心疼归心疼,他乃苏家家主,苏家在他手上才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决不能因为内宅阴/私,而毁了大局。 苏太师应下,好! 苏老太太几乎是被人搀扶着离开的。 -- 第54页 卫氏一头冷汗,只盼着女儿能够尽快嫁入皇家,如此,她也能多一个靠山。 下人们很快将女道士的尸首抬下去,一场闹剧以最快的速度压制了下去。 穆元景看到这里,摇了摇头,只剩下叹气。 魏子初也长叹了一声。 傅时厉淡淡一笑,唇角的讽刺之意难以遮掩。 苏念安小脸紧绷。 她的目的还没达成呢。 她与长兄算是暂时安全了,可母亲的死呢?谁又能主持公道? 她定要查出真相! 苏念安也不放弃自己的权利,她看向苏太师,祖父,您只给我双份的用度,只怕是不够。你可知道姐姐们的用度是多少?我要和姐姐们一样的待遇。另外,长兄的身子一旦好转,还请祖父尽快安排太学一事,长兄资质极好,想必祖父也不想埋没了有潜质的子嗣。 小丫头一番伶牙俐齿,让苏太师无话可说,僵笑了两声,那是应该的,一切都按着五丫头说得去办。 苏念安哼哼了一声,又道:祖父,既然祖母要去宫里小住,二婶也时常身子不适,不如让三婶与四婶主持中馈。 容氏笑了。这丫头是偏向了三房与四房呢。 果然,人心是最好的品性。 她的两个儿媳妇可都是心善之人。 难怪小丫头也会喜欢。 周氏与柳氏二人,被苏老太太与卫氏压了太多年了,她二人虽不想争权,但也想出口气。 周氏道:父亲,儿媳愿意掌家。 柳氏笑道:父亲,儿媳帮衬着三嫂嫂。 妯娌二人相视一笑,又看向苏念安,这五丫头真是越看越顺眼,若是长搜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苏太师为了安抚人心,暂时只能答应。 好啊似有无奈。 卫氏也是被人搀扶着回去的,早已是头重脚轻,魂儿似乎都少了几缕。 她的两个儿子还在太学,女儿在静妃身边伺候着。 只盼着选秀之日早些到来,等女儿成了皇家妇,谁还敢怠慢她?! * 苏樱做东,邀傅时厉、魏子初,以及穆元景三人吃席,以表谢意。 落九天、琢玉和裴石已经等了自家将军许久。 按理说,将军今日就不太可能踏足苏府,更别提吃席。 可谁知,傅时厉应下了。 落九天三人大为吃惊。 将军他竟然去吃席了。 是啊,看来将军并非是不喜与人交往。 将军今日与魏公子、穆公子,还有苏公子十分熟稔呢。 将军,他真的变了。 不得了啊,将军在京都交朋友了!再也不是孤家寡人。 * 皇宫。 宣帝听闻探子禀报过后,他合上手中奏折,拧眉思量。 你是说,傅时厉开始在京都结交好友了?他是如何与苏、穆、魏三家的公子结识上的? 探子又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如实禀报。 听完之后,宣帝愈发想不通。 就因为太师府的家务事?不是说苏五娘子在追求傅时厉么?是已经追到了?宣帝甚是诧异。 探子一脸空白。 他如何会知晓? 小年轻们互相追慕,不是寻常事么? 那傅时厉不苟言笑,除了宸王府,就是军营,从未去过其他地方,委实是个无趣之人。 哪里晓得,他今日突然去了苏府,还帮衬着苏家。 探子想了想,道:皇上,傅时厉倒是与青州魏家的公子交情甚笃。前几日,魏公子还专门去给傅时厉送绿豆汤,他二人已开始称兄道弟。这次傅时厉能去苏府,全是看在了魏公子的面子上。 是因为青州魏家那小子? 宣帝再度拧眉。 青州魏家算不得威胁。 傅时厉为何会与青州魏家走近? 宣帝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说: 吃瓜群众甲:傅世子和魏公子,是好朋友哦。 吃瓜群众乙:男孩子之间是没有纯洁友谊的,望之。 吃瓜群众丙:苏五娘子可能是个第三者,男孩子和男孩子才是真爱啊。 战神:毁灭吧! 第三十一章 望月楼, 酒香肆意,从二楼往下看去,可将半城繁华纳入眼底。 苏念安也来了。 傅时厉站在走廊, 负手而立, 不知看向何处。 此时还没天黑, 西边天际,日头正烈。 苏念安来到他身侧,老气横秋的掐了掐手指。 傅时厉浑身紧绷。 他面无表情, 冷峻的脸,五官十分立挺。他的俊美不同于魏子初,亦或是穆元景,那双眼仿佛是过尽千帆, 眼底是一片卓然。 换言之, 乍一眼看,他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这世上,有故人的事,多半是深沉内敛的。 小娘子又想作甚? 傅时厉面无表情, 内心却是荡起了丝丝涟漪, 他仿佛在静等着什么,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 苏念安侧过脸, 笑了笑。 傅时厉不动声色,也不看向她。 仿佛能稳一时是一时。 苏念安看着男子俊挺的侧脸,道:傅世子, 我方才掐指一算, 你猜猜看, 我算出了什么? -- 第55页 傅时厉心中的涟漪开始逐渐荡漾。 还能算出什么? 大抵又是他二人乃天命所归、天生一对。 这个小娘子, 为了博取他的注意, 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她就那么心悦他么? 还是说,是为了其他利益? 她到底想要什么? 是权?还是利? 傅时厉终于看向苏念安,脱口而出,苏五娘子,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他可以适当的改一改,确保她不再倾心。 高岭之花如是的想着。 他岂会对这个心机小娘子上心? 那绝对是不会的。 今日的一切行为,皆是巧合而已。 苏念安眸光皎洁,像点缀了江南夏日的星子,她笑了笑,傅世子长得好看,又是个善良之人,京都哪个小娘子会不喜欢呢。 傅时厉的薄唇动了动,竟是卡壳了,无话可说。 他的容貌,他自是无法改变。 至于所谓的善良,他自己是不信的。 他狠起来,自己都会害怕。 他是魔,无人可敛他半生癫狂。 魏子初摇着折扇走了过来。 他才去了一趟净房,不成想,傅时厉又勾搭了他家绵绵! 真是岂有此理! 稍有不慎,就会让傅时厉有机会下手! 绵绵太过年轻单纯,傅时厉这样的老狐狸骗她太容易了。 魏子初也如是的想着。 哈哈哈,傅兄,绵绵,你们两个在说甚么呢?魏子初走上前,站在了苏念安与傅时厉中间,隔断了他二人的视线。 傅时厉原本就不打算与苏念安继续纠缠下去。 可一看到魏子初,他心里就莫名不爽。 昨夜梦境之后,傅时厉对苏念安有了一种很是微妙的感觉。 他甚至很想检查一下苏念安的肚脐,看看是否还有一颗小红痣。 但这个念头被他硬生生掐断。 不过一个梦而已,岂会有任何玄妙之处。 傅时厉呵呵一笑,笑意不达眼底,魏兄,你猜呢? 魏子初笑意一怔。 猜? 说什么小秘密,还需要别人猜? 苏念安却是羡慕表哥,未来夫君这一世可从没有对她这样说过俏皮话呢。 魏子初勉为其难朗笑一声,哈哈哈,傅兄,你真有意思。 傅时厉不甘示弱,哈哈哈,彼此彼此。 两人都在朗声大笑。 苏念安觉得自己听懂了,可又仿佛没有听懂。 表哥与未来夫君之间的友谊当真叫人羡慕呀。 穆元景在雅间喊了一声,傅世子,魏公子,五娘子,你们三位过来吃饭了。 苏樱和穆元景已落座。 还特意备了几壶好酒。 穆元景介绍道:这几壶酒是我专门让人送来的,是鹿茸酒,最是滋补,尤其对男子有好处。 他是一片好心,特意给苏樱准备。 苏樱身子弱,喝鹿茸酒倒是极好的滋补。 刚落座的傅时厉与魏子初,却是虎躯一震。 傅时厉二十五年来,一直都是孑然一身。 魏子初虽然行径风流,但并非是真正的浪/荡,算是洁身自好。 他二人对自己的身子状况也甚是清晰,根本不适宜饮鹿茸酒。 然而,穆元景已经贴心的给四人都满上了酒水。 傅时厉垂眸看了一眼鹿茸酒,眸色幽幽。 魏子初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温润如玉。 苏念安面前是一杯梅子酒,她小口噙着,笑看着案桌上的四人,问道:这鹿茸酒当真滋补么?女子可否饮用? 她也需要补补呢。 席间,四位皆未婚配的公子哥纷纷抬眼看向苏念安。 苏樱清了清嗓门,正要说话,被魏子初抢了先,绵绵,你气色愈发好了,无需再滋补,只要平日里好生吃饭就行。 穆元景噗嗤一笑,这个傻姑娘,鹿茸酒是专给男子滋补的。 傅时厉这时将就酒杯推到一旁,三位可以多饮着,我就不需要了。 魏子初、穆元景以及苏樱,觉得自己被傅时厉内涵到了。 这个傅世子,本来就看着不太好相处的样子,说话真气人呐。 他是何意? 在暗示他们三人不行么? 苏念安后知后觉,明白了过来,她一手捂唇,噗嗤笑了几声,对傅时厉连连点头,表示她能够理解。 傅时厉,她笑甚? 其他三位公子,不是,绵绵可千万不要误会。他们其实也不是很需要滋补。rarr;_rarr; 这是傅时厉第一次与旁人同桌饮酒。 魏子初屡次敬酒,他都接招了,也反过来敬他。 原本,魏子初对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 他打算灌醉傅时厉,让傅时厉在表妹面前颜面尽失。 可好半晌过后,看着酒壶一瓶瓶空下来,魏子初才终于意识到 又大意了! 他真的碰到对手了! 魏子初已是醉酒微醺,他站起身来,白衣翩然,额前两撇碎发尤为惹眼,身子晃了晃,指着傅时厉,眼神灼烫,笑道:傅兄,你好生狡诈! -- 第56页 醉酒之人说的话,是无人当真的。 傅时厉眸光依旧清冷,仿佛数杯烈酒下腹,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傅时厉,魏兄,你过奖了,论起狡诈,我不及你。战神谦虚道。 穆元景红着一张脸,眼前画面已开始晃荡,笑嘻嘻说,我今晚要去苏府,苏樱终于回来了,我心中实在欢喜。 说着,穆元景抓住了苏樱的一只手。 对此,苏樱是拒绝的。 可他饮了几杯酒,身子不受控制,直接趴在了案桌上。 穆元景嘻嘻一笑,也随即趴下。 苏念安,都醉了呀。 幸好,她身边已有不止一个仆从,今日也都跟过来了,遂让下人把长兄与云景哥哥一块抬上马车,并吩咐道:你们几个先把人送回府,另外,派人去安阳侯府送个口信,就说元景哥哥今日住在苏府了。 苏念安把长兄与穆元景安排好之后,这便去看傅时厉与魏子初。 魏子初还保留一丝丝清醒,见娇娇表妹朝着他走来,他伸出手,想去拉扯表妹。 然而,就在下一刻,就在魏子初的手,即将碰触到苏念安时,傅时厉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住了魏子初。 他忽然就想到,醉酒之人可能会做出令人不齿之事。 他不能让魏子初去苏府。不能让他再碰触苏念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素来不喜与人亲近的傅时厉,一手抓着魏子初的肩,一边对苏念安道:五娘子,我与魏兄一见如故,今日把酒言欢,但并不过瘾。不如,让魏兄去住我府上吧,正好宸王府就在不远之处。 说着,傅时厉直接将魏子初抛给了琢玉和裴石。 这二人立刻摁住了魏子初的肩,不让他挣脱。 银河急了,欲要上前制止。 落九天挡在了她面前,女侠,我家世子会照料好你家公子的,你莫要忧心。 魏子初当然不是怕事的人,挥了挥手,带着醉意道:银河,你无需管本公子。 一言至此,魏子初继续说,何惧之有?我与傅兄关系匪浅,傅兄岂会亏待于我。你速速护送绵绵回府,莫要耽搁,好生护着绵绵即可。这京都城,饿狼太多了。 银河挠挠头,都城繁华之地,哪来的饿狼? 傅时厉一挥手,琢玉和裴石二人,合力将魏子初抬上了马背,直接驱马离开。 银河站在原地,只能干着急。 傅时厉跨上马背,俯视着苏念安,面色如常,就此别过了。 苏念安笑着说,我明日登门贵府,去给你与表哥送醒酒汤。 傅时厉暗暗心惊。 这个小娘子可真有心机,是又想借着送醒酒汤来接近他么? 罢了罢了,不揭穿她。 一个小娘子也是豁出去了,才敢如此追求他。 傅时厉颔首,默认就是认可的意思,遂也调转马头离开。 这厢,苏念安与银河,带着苏樱与穆元景回苏府。 而傅时厉则将魏子初带去宸王府。 两拨人马在酒楼下面分道扬镳。 潜伏在暗处的探子们,也立刻开始行动,前去禀报他们的主子。 没过多久,傅时厉与魏子初关系匪浅的消息,又一次传到了京都各大势力的耳朵里。 傅时厉竟然把醉酒的魏公子带回家了! 试问,傅时厉与谁这般亲近过? 从未! * 皇宫,凤藻宫。 苏老太太入宫有半日了,却还是处于惊魂未定状态。 静妃在宫里斗了十多年,而今太子与五皇子的风头正盛,这几年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候,万不能出半点岔子。 故此,静妃今日数落过苏老太太,没有给她半分情面。 母亲,您也得为了本宫的皇儿考虑啊,今后万不能再让任何人抓住把柄,大兄的两个孩子,你也莫要再针对了,再这么说也是苏家骨血。静妃终于语气放缓。 苏老太太看着雍容华贵的静妃,只觉得无比陌生。 她到了此刻,才真正后怕。 若是太师执意要彻查到底,女儿会也不会也不管她死活? 苏老太太想到了嫡亲的孙女,苏允君。 二房夫人卫氏,一共生育两子一女,在小娘子当中序齿老二的苏允君,被苏老太太寄予厚望。 苏老太太语气谄媚,笑道:静妃娘娘,你看,允君也到了婚嫁的年纪,她与五皇子殿下也是青梅竹马 未及苏老太太说完,静妃打断了她的话,母亲,您为何这般糊涂?皇儿的婚事,本宫都无权插手,太子与几位皇子的婚事皆是皇太后亲自安排呢。 其实,静妃是不想一棵树上吊死。 就算苏允君不嫁给她的儿子,苏家照样是她的助力。 五皇子的婚事,是一张王牌,必须娶一个对五皇子将来有利的女子为妻。 可惜,苏老太太一直一叶障目,只顾及自己的利益,根本不会深层考虑。 静妃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鄙夷。 她再也不是当初的苏府娘子了。 入宫这十多年来,早已脱胎换骨。 没点手段的女子,岂能在后宫活到今日。 -- 第57页 苏老太太执意想要嫡亲孙女嫁入皇家,不是五皇子,也可以是其他皇子,但见静妃一脸不耐烦,她只好暂时作罢。 静妃收敛眸中神色,拉着苏老太太的手,仿佛几个表情变化之后,就变成了一个苦命女子,神色说变就变,母亲,本宫这些年一路走来,委实不容易,您可别瞧着妃位的身份有多光鲜靓丽,在这后宫生活,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啊。 说着,静妃搵了搵并不存在的泪。 苏老太太看着静妃表演。 这演技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老太太无话可说。 静妃又道,允君的婚事,本宫自会操心,定让她高嫁,她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没有女儿,岂会不心疼她呢。 言罢,静妃提及一桩事,对了,母亲,你可知道,念安与傅世子是如何结识的? 这可把苏老太太给难倒了。 她如何会知晓? 这事得从一只萝卜说起。 可谁又相信,苏念安是靠着一只萝卜引起了傅时厉的注意? 静妃又说,这傅时厉身份特殊,许会害了苏家,可他也有可能飞黄腾达,父亲若是个聪明人,定知道不该让念安和他走近。 苏太太心烦意乱。 哪有心思干涉苏念安的婚事了? * 宸王府。 魏子初被抬进清雅居时,已经醉酒不醒。 宸王府并非是傅时厉的地盘,故此,傅时厉没有让人给魏子初安排厢房,人还是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不然,真要是出了个什么事,他也没法对小娘子交代。 将军,这魏公子才如何料理?落九天为难道。 嗡嗡嗡数只蚊子飞来飞去。 傅时厉看着魏子初白皙俊美的脸庞,忽然很想给他添点料。 傅时厉望着苍茫夜色,唇角扬了扬,今夜烦闷,外面倒是有徐徐夜风,不如就让魏公子露宿吧。来人,搬一张凉床出来,好生伺候魏公子睡下。 落九天,他眼睁睁的看着两只蚊子趴在了魏子初的脸上吸血。 琢玉推搡了落九天的肩,示意他开始行动。 落九天恍然大悟。 啧,自家将军并非是个无情之人,瞧,都会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傅时厉:对待情敌,本世子一向很友好。 吃瓜群众甲乙丙丁:傅世子和魏公子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第三十二章 翌日一早, 天才蒙蒙亮,东边天际隐现一抹鱼肚白。 傅时厉准时卯时起榻,十八年来雷打不动。 他先去了校场习武, 但今日提前从校场下来了。 以往都是每日晨起练剑近一个时辰, 今日半个时辰便收手。 琢玉上前递了擦汗的棉巾, 试探性问道:将军可是昨夜饮酒导致身子不适? 傅时厉冷冷瞥了他一眼,我像是身子不适的男子? 将军语气阴沉,神色阴鸷。 这分明是送命的问题。 琢玉竟有种伴君如伴虎的错觉, 将军乃虎狼体格,岂会不适呢?是他口误了! 琢玉改口道:不是属下的意思是,将军今日怎的提前下了校场? 可真是为难死他了。他就是区区一个武将,哪里会说什么好话?琢玉抹了把脸。 傅时厉没有搭理, 接过了棉巾擦汗, 这便往清雅居的方向走。 入院时,躺在凉床上露宿的魏子初依旧没醒。 傅时厉正好路过他,瞥了魏子初一眼,见他白皙俊美的上好几处红肿蚊子包, 傅时厉的心情陡然好转。 今晨, 风好,景也好。 他入屋沐浴更衣, 等到再次从卧房走出来时,已换了一身簇新的玄色锦缎长袍,腰封上挂着一块羊脂玉, 肩宽、腰窄、腿长, 真真是好身段。 墨发用了玉冠盘起, 面容俊挺, 五官格外俊朗, 宛若九重天之上的天神,清冷无温,却又透着仙气儿。 琢玉心惊。 将军今日好生不同呐。 似是格外梳洗打扮了。嗯还用了香。 可又仿佛不是刻意为之。 将军今日是要去见什么人么? 昨晚是琢玉值夜,他正要下去小憩片刻,落九天领着一个娇俏的小娘子来到了清雅居。 小娘子一身浅碧色裙装,身段玲珑,一双大眼潋滟波光,仿佛会说话。 看着苏念安提着一只攒盒过来,琢玉恍然大悟。 原来,将军他是 男为悦己者容啊! 琢玉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对落九天挤眉弄眼,突然就没了一丝丝的困倦之意。 落九天也笑意难控,就好像苏念安的到来,是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 倒是傅时厉,还是一如既往的面色清冷。 苏念安对傅时厉笑了笑,傅世子,我是来送醒酒茶的。 夫君好生俊美啊。 她上辈子怎就没察觉呢。 一言至此,苏念安看到了庭院中躺在凉床上的魏子初,她愣了一下。 傅时厉面色如常的解释说,五娘子,你有所不知,魏兄他昨夜一直吵嚷,不肯入屋,非要赖在屋外。我只好命人给他备了凉床。 -- 第58页 一旁的落九天听得一愣一愣的。 人家魏公子并不曾吵嚷。 将军不厚道啊。 苏念安一双大眼眨了眨,旋即噗嗤笑了出来,表哥让傅世子操心了。 傅时厉倒也大方,无妨。 落九天十分自觉地退了几步远,给将军与小娘子制造机会。 苏念安今日是来送醒酒茶的,她不打算再继续主动,此前只怕是吓坏了未来夫君,她可不是一个随便的小娘子。 故此,苏念安准备对傅时厉徐徐图之。 而傅时厉却很诧异,这娘子为何不主动了? 是被魏子初与穆元景分神了么? 傅时厉面色清冷。 两人互相揣度着心思,苏念安不便在男子庭院久留,她眼下的行径已经足够离经叛道了。 苏念安把攒盒放下,道:那傅世子,我就先走了。 傅时厉, 这就要走? 不多说几句孟浪话? 这可不像小娘子了。 傅时厉当然不会出言挽留。 清雅居是第一次来女子,傅时厉点头,示意她可以自行离开了。 高岭之花的做派,急煞了不远处的落九天。 人家小娘子一大清早就过来送醒酒茶,难道将军还不能明白小娘子的心意? 将军的心,是铁打的么? 苏念安福了福身,转身就要离开,恰在这时,一中气十足的妇人嗓音从院外传来,厉儿的好友来了?我得亲自过来瞧瞧。 来人是太妃。 傅时厉剑眉微不可见的轻挑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祖母一来,小娘子就插翅难飞了。 太妃由一众仆从簇拥着走来,万字不断头十样锦妆花褙子衬得她雍容华贵。 太妃笑起来温和慈祥,一看见孙子的庭院中站着一个小娘子,太妃的眼睛在发光。 不容易啊! 竟然有小娘子敢接近这个臭小子! 礼数已经算不得什么事,爱孙的婚姻大事才要紧。 倘若傅时厉还未弱冠,太妃倒是不会着急。 可傅时厉如今二十有五了,这个岁数放在时下,算是大龄未婚男子。还是个七煞之名的男子。 加之傅时厉的战神名声在外,纵使小娘子们爱慕他,可也只敢偷偷爱慕,谁能有苏小娘子这般胆大? 太妃就喜欢果决勇敢的小娘子,她笑眯眯的走上前,抓住了苏念安的一双小手,上下打量着她,笑道:哎呦喂,这个丫头真是愈发水灵,比上回还要精致好看呢,这么好的小娘子打着多少盏灯笼也寻不着啊。 苏念安被夸得一阵飘飘然,她又不能立刻反驳,未免太不给太妃面子。 苏念安腼腆一笑,太妃较之上回,也精神多了,我瞧着太妃依旧貌美呢,就是年轻女子也比不得您肌肤白皙。 太妃一听这话,立刻精神矍铄,笑道:丫头的小嘴可真甜!谁要是能娶了你,可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念安怪不好意思,继续夸赞太妃,太妃是我见过最慈祥的长者,一看见您,我心里就踏实。 傅时厉,这是互相吹捧之术么? 落九天惊呆了。 虽然太妃与小娘子相差岁数甚大,可性情着实相似啊。 太妃与苏念互相吹捧了片刻,太妃又开始推出她的爱孙,道:丫头,厉儿虽不苟言笑,可为人心地善良,你莫要怕他。 苏念安莞尔一笑,太妃,我知道的呢。傅世子不仅人好,也生得俊美,以我看,京都无人能及他。 傅时厉快受不了了,面色沉沉。他未置一言,仿佛一心深藏功与名。 落九天又诧异的发现,太妃与小娘子似乎都很喜欢夸赞将军。 这个癖好,也是如出一辙的相似。 魏子初被吵扰醒了。 他不是习武之人,醉酒之后难免有后劲,这一夜几乎沉睡,从未醒来。 有意识之后,他除却一阵头昏脑涨之外,脸上、脖颈、手臂上甚是痒。 魏子初直起身子,见表妹也来了,他拧眉表示自己的不悦。 一个小娘子岂能来男子庭院? 不行! 他回去得好生教教表妹。 姑母走得早,苏家那个坏老太太恨不能把表妹推入火坑,岂会真心教她规矩? 魏子初苏醒之后,更是父爱泛滥。 表哥,你醒了?苏念安走了过去,可有哪里不舒服?傅世子是武将,你不能与他比较的,下回莫要拼酒了。 魏子初一怔。 表妹这是什么话? 他比不上傅时厉那只老狐狸? 魏子初儒雅一笑,掩盖一切阴霾,这便看向傅时厉,傅兄,还是你酒量更胜一筹,寻常时候应该经常饮酒吧?不像我,几乎是滴酒不沾。 魏子初逮着机会,就想把傅时厉压下去。 傅时厉眸光微眯,也笑了笑,魏兄,你酒量差,下回我可以陪你练练。有些事,就算资质差一点也无关系,后天勤勉即可。 傅时厉见招拆招,顺势就把魏子初压了下来。 两人皆是面上带笑,可视线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潮涌动。 -- 第59页 苏念安又被这一幕和谐的画面感动了。 不愧是她的好表哥,和未来夫君。 太妃却是神色赧然。 爱孙刚才笑了! 竟然笑了! 原来,爱孙会笑啊! 他对一个公子哥笑了! 爱孙对一个小娘子爱答不理,没给好脸色,却偏偏对一个公子哥微笑,且昨夜还将他带回了院子。 太妃一手捂着胸口,被自己的臆想吓到了。 莫非 不! 魏公子再好,但也是个男子啊! 太妃神色焦灼,可又不便宣之于口。 她坚强的笑了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刺激到了。再看向那位魏公子,可真是公子人如玉啊!单单是肌肤,就是白皙细嫩,那几个红肿蚊子包衬得肌肤更是娇嫩。 太妃又看向爱孙,见爱孙正与魏公子对视,两人皆是唇角含笑,四目相对,仿佛是在用眼神交流。 这都已经达到了心神合一的境界了么? 太妃本想留下苏念安吃个便饭,眼下是不敢留了。因为留下了苏念安,魏公子也会留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魏子初带着苏念安告辞时,太妃一口应下,苦涩的笑着,道:今日天热,你们两个既然要离开,那就趁着日头不是很烈,尽快回去吧。 太妃的用词甚是恰当,并没有让人意识到那里不妥。 魏子初的礼数十分到位,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寻不出岔子。 太妃暗暗叹息:可惜了,不是个小娘子。 公子哥再好,也不能生孩子呀。 傅时厉眼睁睁的看着魏子初带着苏念安离开,他脸上笑意骤然消失。 太妃见状,心一惊。 这臭小子莫不是舍不得魏公子? 啊这 太妃脸上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惆怅,厉儿啊,你如今二十五了,祖母知道你十八年前受了大刺激,可你也不能误入歧途,也不能把别人也一并带歪了。 太妃语重心长。 傅时厉拧眉。 顿了顿,他消化了太妃的话中之意,道:不过就是带着魏兄练酒量,有何不可?祖母莫要管我的事了,我心中有数。 太妃真想跺脚。 臭小子,你能有什么数?! 这般年纪了,还不娶妻生子,搞什么断/袖啊! 太妃心头滴血。 * 魏子初是个爱美之人,强忍着脸上的痒意,没有用手去挠,生怕会破了相。 昨夜醉酒之后,他完全断片了,没有任何印象。 他醒来时是露宿的,可想而知,是傅时厉故意为之。 呵呵,好一个傅时厉! 这个仇,非保不可! 回苏府的路上,魏子初对苏念安胡诌了一场梦境,大意就是,他梦见苏念安被一个衣冠禽兽的渣男给欺骗了,最终落了个凄风苦雨的下场。 一言概之,这世上的男子没几个是可靠的。 尤其是位高权重,且还长相俊美的男子。 苏念安听闻这个故事,连连点头,表哥,我明白了。世间男儿多薄情,她更要抓紧了未来夫君,因为未来夫君是一个例外。 苏念安觉得自己听懂了魏子初的话。 魏子初也暗暗叹了口气,以为自己给表妹洗脑成功了。 * 太师府这边,苏樱与穆元景也苏醒了。 却被告知,苏府的郎中昨夜暴毙。 对此,苏樱自是明白其中缘由,他眸色沉沉,想要强大起来的决心更甚。 穆元景就是个直性子憨憨,听闻郎中暴毙,他可坐不住了。 在庭院来回踱步,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你们苏家简直没有王法了!如此草菅人命!如此遮天盖日! 苏樱性子沉稳内敛,他稍作思忖,也明白眼下不能与祖父硬碰硬。 况且,父亲昨晚说得对,眼下,他们长房要逐渐积攒力量,等到羽翼丰满时,才会反击的最佳时机。 还有母亲的仇要报! 苏樱走过来,手搭在了穆元景肩头,笑着说,元景,我知,你是为了我鸣不平。从今日开始,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你要相信,有朝一日,我会彻彻底底站起来。 穆元景被说动。 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期,一切历历在目。 面前的苏樱,还是那个拥有凌云壮志的苏樱。 穆元景一把抱住了他,激动万分,好!苏樱,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日后无论艰难险阻,我与你并肩作战! 苏念安一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她呆了一下。 上辈子长兄死后,她倒是偶然一次机会听说了元景哥哥的事,他似是郁郁不得志,一直在怀念长兄。 大清早抱在一起作甚? 苏念安一时间没转过弯来,长兄,云景哥哥。 她唤了一声。 苏樱一下就推开了穆元景,生怕妹妹会多想。 元景素来如此,是个性情中人,苏樱深知他的品行,这才不介意。 穆元景抹了把脸,很快让自己恢复情绪,苏樱,从今往后,我会让安阳侯府的郎中时常过来给你检查身子,苏家的人,不可再信任了。 -- 第60页 苏樱点头,他亦是如此认为。 作者有话说: PS:文文没有人断袖哦,都是正常人,哈哈哈哈~咳咳这是一篇正经文,真的 rarr;_rarr; 第三十三章 宸王府, 清雅居。 傅时厉饮了一碗醒酒茶。 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昨夜数杯烈酒下腹,又是一夜旖旎梦境。 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 有此反应也实属正常。 傅时厉并没有当回事。 他也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情绪。 可四周安静如斯之时, 他又无法定下心来看书, 目光看着书页上的字,眼前却是浮现出梦中情形。 小娘子梨花带雨,在他身下哭泣不休。 一头墨发倾泻玉枕, 她面若夹桃,媚眼如丝,任何一个画面都让人血液沸腾。 傅时厉没有必要觉得羞耻。 他是一个正常男子,他自认为一切梦中臆想皆是正常。 必然是近日来小娘子时常勾/搭他的缘故, 不然, 他没有任何理由梦到她。 傅时厉放下书册,闭了闭眼,眉心胀痛。总觉得身心不甚愉快,就仿佛急切渴望着一汪清泉, 可以让他彻底畅饮一番。 但事实上, 并无清泉让他解渴。 傅时厉一手掐着眉心,阖眸假寐。 落九天观察了自家将军片刻, 亦不知将军是为何事烦心。 京都四面受敌,宣帝又是个疑心甚重的帝王,想来将军必然是在忧心国家大事。 落九天看着自家将军的神色, 不可谓不敬仰。 他悄然走上前, 恭敬道:将军, 叶青到王府了。 傅时厉抬眼, 愣了一下, 便道:让他过来吧。 落九天露出为难之色,那,叶青日后也住在王府么? 叶青身份特殊,傅时厉多有照拂也是正常事,若非前不久有任务单独交代给叶青,傅时厉也不会让他一人独行。 嗯,就安排在隔壁院子。 落九天讪了讪。 这个叶青,依旧能得到将军独一份的偏爱啊。 他与琢玉、裴石,都是跟着将军打打杀杀,一路走来,着实不易。 但叶青不同,他是将军养大,又请了神医为师,这些年一直在幕后钻研岐黄之术。将军还从未对叶青用过军法呢。 落九天心中酸涩,忍着醋意,是,将军。 叶青十七八岁的光景,个头不高,身段清瘦。从外形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少年郎君,可细一看,他面若冠玉,肤色白皙,一双眼睛又圆又亮。 叶青跟着落九天走了过来,一迈入月门,就径直跑了过来,将军!我回来了! 傅时厉回了他一个宛若淬了一层冰渣子的脸。 叶青拧眉观察他,啧了一声,将军,你这脸色,明显是/欲/求不满呀。 噗落九天差点没憋住笑。 叶青是神医之徒,望闻问切这一套比谁都擅长。 他所言,八九不离十都是真的。 傅时厉的脸色更沉了。 但,高岭之花不会轻易解释什么。 无论旁人如何说,他都是一副随你怎么想的表情。 傅时厉从石凳上起来,目光清冷的俯视着叶青,你回来的正是时候,随我去一趟太师府。 他又想到魏子初的挑衅眼神,还有他拉着小娘子细腕的那只手。 越想越觉得堵闷。 找机会剁了魏子初的手才好。 叶青日夜兼程,还没喝上一盏茶,又被傅时厉赋予了任务,他噘着嘴,质问,将军,为何要去太师府?太师府有什么重要的人么?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院外走。 太妃恰好又折返清雅居,正好在小径上听得真切。 傅时厉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对苏念安有了不该有的幻想。 那些旖旎梦境,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是邪念。 傅时厉淡淡启齿,苏府没有重要之人。 太妃心一沉。 太师府没有重要的人,那就意味着,厉儿当真对苏小娘子不感兴趣了。 看着傅时厉走近,太妃强颜欢笑,厉儿,你这是要出府?是去见谁? 傅时厉鬼迷心窍,直言,我去探望一下魏兄,他今晨刚刚醒酒,也不知有没有后劲。 太妃倒吸了一口凉气,内心拔凉拔凉。 好好地娇美小娘子不喜欢,为何偏要贪恋一颗草啊! 魏公子这才离开没多久,厉儿这就害相思了? 太妃伸出手,在半空抖了抖,那、那你早些归来,祖母念着你呢。 傅时厉拧眉,祖母好像过于缠人了些,可他还是没有说什么。 好。 * 傅时厉带着叶青登门苏府,小厮不敢阻挡,并以最快的速度通传了苏太师。 苏太师昨日才勉强平息了一场变故,今日听闻傅时厉又登门,他自是坐立不安。 这个傅时厉,是盯上苏家了么? 他究竟是何意? 傅时厉本就身份特殊,他隔三差五就往苏家跑,会让苏家成为众矢之的! 苏太师偏头疼的毛病也犯了。 傅世子去见了谁?苏太师问道。 -- 第61页 小厮答话,傅世子说,带了郎中给长公子与五娘子看诊。 苏太师沉吟一声。 直至此刻,他还认为,傅时厉之所以庇佑长房的兄妹二人,是因着魏子初的面子。 毕竟,昨晚傅时厉还将魏子初带去了宸王府。 苏太师眯了眯眼,万没有想到,魏家那小子还有点手段! 去,盯着一点,但莫要阻挡傅世子。 苏太师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免得被认为是小心眼之人。 小厮这便应下,是,家主。 * 傅时厉把叶青交给了守着月门的小厮,这位大夫,可给你们家公子看诊。 傅时厉此言一出,小厮自是坚信不疑。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战神。 这可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目睹战神仪姿,当真是丰神俊朗、举世无双。 文武双全也就罢了,还生得这般好看! 老天爷可真是偏心啊。 傅时厉站在小径,并没有踏足苏樱的院子,他负手而立,迎面吹着林间的风。奇怪的是,此刻站在苏府之中,他竟然莫名平静了下来。 他已命人去通知苏念安,不一会,那个小娘子也要过来看诊。 他屡次三番帮她,她应当知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傅时厉猛然一僵。 他到底在期盼什么 他不是一直希望苏念安不要再缠着他么? 他为何会如此? 傅时厉看着林间的竹叶纹路,逐渐失神。 * 穆元景已回府,身后有动静传来时,苏樱以为是穆元景又折返了,他没有回头,就道:你呀,总是不放心我,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苏樱嗓音纯澈磁性,早已不是少年郎,但也区别于成年男子。 总之,十分悦耳。如江南小巷里的雨打青瓷。 叶青看着一白衣男子站在树下,负手而立,他身段清瘦,但背脊挺拔,单从背影去看就是一个容貌不俗之人。 这时,苏樱没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日光落在他身上,打在了他白衣、长发,和淡淡的唇瓣上,那如扇的长睫扑簌簌。 叶青第一次看见一个男子披着长发的光景,竟是这般脱俗如仙。 他呆了呆,一手不由自主的捂着胸口。 她是犯心悸了么? 做男子太久了,如今看见一个俊美公子,竟然会心动? 叶青晃晃脑袋,干大事的真女子,不可感情用事,更是不可坠入爱河! 你、你是谁人?苏樱愣了一下,问道。 他长久没在苏府,以为叶青是苏府中人。 叶青笑笑,眉眼弯弯,抱拳作揖,认真又不失俏皮,在下神医之徒叶青,枝叶的叶,青竹的青。是傅将军让我前来给公子看诊的。 原来是傅时厉的人。 苏樱莫名其妙松了口气,再看几步开外的小郎君,还真是眉清目秀,只是眼神有些贼亮。 苏樱也作揖,那就劳烦这位小先生了。 叶青咧嘴一笑,这便走上前,给美男子把脉。 啧,不愧是美男子,手腕也比常人长得好看。 一番诊脉之后,叶青握住了苏樱的手,苏樱愣了一下,却闻小大夫认真说:苏公子,可否让在下查看你之前所服用的汤药,以及这些年来一直使用的日常用物?你这身子骨的确是中毒了,且还是慢性毒药,不易被人察觉。 苏樱的所有心思都在中毒之上,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小郎中握着他的手。 苏樱,好。 不多时,小厮将苏樱日常所服用药材,以及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断过的檀香,和其他一切东西都搬了过来。 叶青这才放开了苏樱的手。 他做事十分专注认真。 不出半刻钟的时间,叶青小脸沉了沉,再度看向苏樱的眼神透着明显的同情与惋惜,他再度握住了苏樱的手。 苏樱又是一愣。 莫非,这就是神医之徒的高明之处? 这便是望闻问切是么? 苏樱一时间没有动作,只问,小先生,如何? 叶青拍了拍苏樱的手背,又揉了揉,千言万语化作几句大实话,道:苏公子,你此前所服用的药材并没有异样,若是单独查验,根本发现不了问题。好在,在下不是普通的大夫,一眼看出关键之处。若是汤药配合檀香,就是奇毒。下毒之人,其心可诛,委实歹毒。长年累月下去,公子的身子就是华佗在世也难以回天。 苏樱喉结滚了滚。 他身子清瘦,故此,喉结十分明显。 叶青看着那滚动了几下的喉结,差点看出神,有些呆滞。 苏樱,小先生? 苏樱回过神,不过,幸好有我在。我的医术,不在华佗之下。我定可以治好苏公子。而且,这天底下也就只有我才能治好你。 苏樱,好一个自恋的年轻大夫! 苏樱心里没底儿,但又闻叶青这么快就找出了问题所在,他不服都不行。 苏樱抽出自己的手,双手抱拳,多谢了小先生了。 叶青态度甚好,客气、客气,对了,苏公子今年几岁了?可读什么书?平日里喜好作甚? -- 第62页 苏樱怔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叶青不失儒雅的笑了笑,苏公子莫要误会,我这是多方面了解病患,方能药到病除。 苏樱,不愧是神医之徒! 苏樱自觉惭愧,神医之徒登门给他治病,他如何还能怀疑人家? 苏樱再度作揖,小公子之恩,无以回报,这诊金定当优厚。 叶青打断了苏樱的话,苏公子若是要报答在下,就答应在下三件事吧。至于是哪三件事,在下日后再告诉你。那咱们就这么订好了。 苏樱,他同意了么? 傅世子奇奇怪怪,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是奇奇怪怪。 叶青很贴心的写了几幅药方子。 苏樱看着整整三副不同药方,诧异一问,小先生,为何药方不同? 叶青冲着他笑了笑,苏公子只要照着药方每日按时服药即可。 他给苏樱配了清毒、强身、滋补,三类药方。 美男子就该好好活在这世上,如今,人间才能多一份美好啊。 叶青是个大夫,他很有义务在人间创造美好。 苏樱抱拳,深深作揖,实在是多谢小先生了。 叶青盯着苏樱笑,欣赏苏樱的眉目、唇鼻。 苏樱,大抵高人都是如此稀奇古怪? * 苏念安过来时,傅时厉隔着数丈之远就察觉到了,但他佯装没有看见,只观赏着面前的翠竹。 苏念安越是靠近,傅时厉就越是浑身紧绷。 她来了。 而他脑中又浮现出旖旎梦境。 无疑,梦里是畅快至极的。 然而,梦中有多肆意快活,醒来后就有多么折磨。 许是他卑劣,不然怎会屡次梦见小娘子。 苏念安提着裙摆,小跑了过来。 她不久之前才从宸王府回来,未来夫君这又带着神医之徒来到了苏府,可见未来夫君是在意她的。 苏念安站在傅时厉身边,她生得娇小,在傅时厉身侧仅有小小一只,仰面一笑,傅世子,你怎的又来了? 她纯粹是好奇使然。 未来夫君到底是打算接受她?还是不接受? 若是接受的话,他二人可以尽快定下婚事。 傅时厉一僵。 又来了? 怎么? 他来苏府的次数太过频繁了? 战神殿下宛若天神,不苟言笑,本世子带来了神医之徒,来给你长兄看诊,也算是给魏兄一个面子。正好你来了,也一道把把脉,确认身子无虞。 傅时厉看着小娘子一脸探究之意,又加了一句,举手之劳,只是顺路而已。 苏念安内心的欢喜稍稍平复。 原来,未来夫君不是专门为了她而来啊。 表哥可真厉害,短短几日之内,就与未来夫君建立起来坚固的友谊。 她都快吃醋了呢。 作者有话说: 苏念安:我终是错付了,呜呜呜~ 魏子初:傅世子,请不要造谣。 傅时厉:rarr;_rarr; 第三十四章 苏念安哦了一声, 难免有些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傅时厉如今对她的一切态度也都是合情合理。 他本就是一个性情孤冷寡淡之人。 若是能被一个小娘子随随便便撩动, 那就不是她的好夫君了。 苏念安打算改变策略。 此前, 她过于直接, 难免会给夫君轻浮之感。 苏念安态度客客气气,道:那我这就去长兄院里,去见神医之徒了, 傅世子请自便。 言罢,苏念安转身就离开,不给未来夫君制造任何麻烦。 傅时厉眼角的余光目送她走远,眉心蹙了又蹙。 小娘子今日还真是冷漠 傅时厉伸手掐了几片竹叶, 放在掌心捏碎, 心中又浮现些许不爽。 这厢,苏念安行至月门处,回头望去,就见未来夫君还是背对着她, 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呢。 苏念安心中泛起丝丝酸楚。 罢了罢了, 且还是徐徐图之吧。 烈男,不好缠呀。 到了庭院, 见到叶青时,苏念安愣了一下,心头阴霾消散稍许, 只见这年轻的郎中, 眉清目秀, 眉若柳叶, 唇红齿白。 好一个俊俏小郎君。 苏念安展颜一笑。 叶青也打量了苏念安, 他走上前,一把抓住了苏念安的手,小娘子,我给你把脉。 苏念安愣了一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叶青就已经收手了,他眸中略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收敛神色,小娘子此前服用过太多体寒之物,这才导致你身子孱弱,日后好生调理,问题不大了。 这就好。 苏念安也不想再英年早逝。 她一出生就住在这四方天地之内,还没看过繁花似锦,亦没品过天下美食,她还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苏念安福了福身,多谢先生了。 叶青也给苏念安留下了几幅药方子,还特意叮嘱,小娘子,这副是美肤之用,这一副是用来/丰/乳/的,最后一副则是调理身子。 -- 第63页 苏念安拿着药方的手一抖。 这些可真是好药方! 好东西当然要与小姐姐们一起分享,苏念安下一刻就想到了她的三位堂姐,长姐一直被平坦的/胸/脯困扰着呢 叶青完成任务,与苏樱兄妹告辞,临走之前,还道了一句,苏公子情况特殊,过阵子,我再来给苏公子复诊。 苏樱头一次碰见如此热情的高人。 再度深深作揖,多谢小先生了。 叶青摆摆手,客气、客气。 苏樱和苏念安送了傅时厉与叶青出府。 一路上,傅时厉未置一言,面色沉冷。 苏樱见怪不怪。 有关傅时厉的传闻,京都百姓皆知。 他七岁去边陲,有几年时间消失不见了,宸王府还以为他死了。可他十一岁那年,外邦铁骑血洗边陲,傅时厉又横空出世,带了几十心腹夜闯敌营,据说烧杀了整整一夜。 那一战,傅时厉一战成名。 从此,在旁人眼中,他再不是一个少年人,而是嗜血的狼。 无人知道,他失踪的那四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 回到宸王府,叶青先是如实禀报了苏家兄妹的情况。 将军,这对兄妹也是可怜,若是再晚半年,当真再无回天之力,幸好他们遇见了我啊。叶青眼睛发亮,又说,那苏公子好生俊美,像画中人!亦不知可曾婚配。 傅时厉被吵嚷到脑袋胀痛。 他已好几夜没有好生睡一觉。 傅时厉闭了闭眼,沉吟一声,再度睁开眼,叶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将你藏这么久,不是让你冒险的。 又来了。 叶青垂下脸,很不喜欢这般称重的话题,行了表兄!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你这些年一直想替赵家复仇,我是赵家唯一的血脉了,自是不能马虎。我若真是个男子就好了。 小娘子哪有不花痴的? 傅时厉默了默,以为小娘子们皆是如此,大概是年纪到了,所以开始想男人了,他没养过孩子,只能试图揣度叶青的心思,日后赵家沉冤得雪,你大可以招婿。 叶青眨眨眼,能招几个? 傅时厉, 战神殿下胸膛微微起伏。 苏念安该不会也是想吃着碗里盯着锅里的吧? 傅时厉面无表情,一个。 叶青面露失望之色。 傅时厉又说,本朝女子,只能有一夫。 叶青,将军为何要对他强调这个? 叶青挠挠头,将军,苏家公子虽是孱弱,但我能完全治好她,可苏小娘子就难办了。 他话音刚落,傅时厉几乎是立刻开口,你这是何意? 叶青吓了一跳,将军,你这么紧张作甚? 傅时厉薄唇微抿,看她可怜不行么? 叶青吐吐舌,小娘子被人下毒长达十几年了,而且若是没看错的话,应是胎里带毒。 也就是说,苏念安的母亲也是被人所害。 傅时厉眸光微沉,顿了顿,说:如何治? 叶青,需要一株血灵芝为药引。不过,我听说整个京都城只有两枚,一枚在宫里,还有一枚不知在谁手上。 傅时厉办敛眸,须臾,嗓音似是很平静,她还能拖多久? 叶青为难了,小娘子不能受大刺激,亦或是剧烈动作,不然许会突然猝死。若是平平淡淡,好生将养,还能拖上一阵子,只不过小娘子身子会有所不适。 宫里的血灵芝 傅时厉,我知道了,你准备好药材,我自会尽快将血灵芝从宫里带出来。 叶青狐疑的打量了几眼傅时厉。 这么紧张呀?将军到底是喜欢魏公子?还是喜欢苏小娘子? * 七月十五,盂兰盆节。 这一天是解除亡亲苦厄之日,俗称解厄日。 盂兰盆节的前后三天,民间禁屠宰,官家不审案,忌婚嫁诸事。 民间百姓会上坟祭祖,荐奠祖考。 到了夜幕之后,又会在湖面放莲花灯,寓意给亡去的至亲解脱厄运,祈来生之福。 七月十五这一天才刚刚入夜,洛阳护城河岸边,就陆陆续续站满了百姓。 长河两岸,百姓手中的荷花灯亮成了两条长龙,夺目又灿烂。 苏樱、苏念安兄妹两人,早早就提着莲花灯来到了河岸边。 魏子初亦然。 姑母是青州魏家嫡女,是祖母的掌中娇。 这一次,祖母与父亲,以及二叔父,千叮嘱万嘱咐,让他务必查出姑母死因。 若是他解决不了,魏家还会派人过来。 魏子初至今还觉得姑母的音容笑貌。 那样神仙一样人物,说走就走了。 苏家,委实可恨! 魏子初温润如玉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嫉恶如仇的内心。 今日出门之际,他左眼皮一直在跳,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但盂兰盆节这一天,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给姑母放一盏莲花灯的。 夜风起,湖中水波微微荡漾。 -- 第64页 小娘子一袭浅碧/色/裙裳,从背影去看,腰身纤细如柳,仿佛一阵风吹来,下一刻她就要羽化而去。 傅时厉隔着数丈之远,一眼就看见了她。 也正是奇怪。 明明百千人之多,可他偏生触目所及,一下就是苏念安。 叶青提着一盏莲花灯,顺着傅时厉的视线看过去,他也认出了苏樱,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仿佛立刻会发光,竟是苏公子呢! 一言至此,叶青又说,将军,你的魏兄也在那边。 叶青一心以为,傅时厉对苏家兄妹上心,是因着魏子初。 毕竟,将军他就是一个禁/欲/,不好女/色/之人呀。 傅时厉唇角一抽,目光看向一身白衣胜雪,一手持着折扇,一手提着荷花灯的魏子初,就算是仅看着背影,也知此人有多风流不羁。 是个小娘子们人人都会爱慕的公子哥。 傅时厉眸光沉了沉,在夜色之下,显得格外幽暗。 叶青提着花灯往前走。 傅时厉也随后迈腿跟上。 落九天三人面面相觑,仿佛马上又有好戏看了。 叶青自来熟,抬手拍了拍苏樱的肩,苏公子,这么巧呀。 见来人是叶青,苏家兄妹二人自是欢迎。 苏念安留意到了一身玄色锦衣的傅时厉,她按捺住了内心的小雀跃,乖巧的站在那里,只对傅时厉笑了笑。 如此,总足够端庄了吧。 苍天可见,她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孟/浪小娘子。 只希望往后,自己在夫君眼里的形象能得到改观。 魏子初步子一移,靠近了苏念安,两人的衣袖布料已经触碰。 如此细微的画面,也被傅时厉一眼锁定。 傅时厉眸色更沉。 总有种被弃的错觉。 旧爱,当真不如新欢么? 这个小娘子,是不是欠了他一个解释? 先来招惹他的人,是她。 而今,停止招惹之人,还是她! 傅时厉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高岭之花自是不可能质问一句。 唯有默默一个人承受所有。 再者,他这样的人,从不会将儿女情长放在眼里。 情情爱爱于他而言,是轻于鸿毛之物。 他从未想过拥有。 傅时厉始终面无表情,与苏念安对视瞬间,就移开了视线,他感觉到小娘子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但傅时厉铁着脸,不给与回应。 当着她表哥的面,就如此堂而皇之用眼神勾搭他? 傅时厉拧眉,换做此前,决然不会搭理这种女子。 苏念安神色讪讪。 未来夫君不太好追呀。这样温水煮青蛙下去,她几时才能成为世子夫人? 主动也不是,不主动也不是,苏念安犯难了。 魏子初神色微变。 傅时厉是何意? 对表妹欲擒故纵? 魏子初收敛神色,朗声一笑,小舟已经安排好了,表兄,表妹,咱们先上舟吧? 一言至此,魏子初看向傅时厉,傅兄,委实不巧了,小舟太窄,只能容得下三人。 言下之意,这条小舟不再欢迎旁人。 傅时厉对上魏子初放荡不羁的笑意,他原本冷硬的一张脸,忽然也笑了,好,魏兄请。他虚手一指。 苏念安的心沉了沉。 敢情未来夫君对表哥格外不同呐。 他这一世可不曾对自己这般笑过。 苏念安转过身去,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失落的神色。她这个动作甚是果决,落入傅时厉眼里,却是她对他毫无留恋了。 傅时厉唇角扬起的弧度逐渐淡了下去。 亲眼目睹着苏念安被魏子初牵上小舟,傅时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起来。 身侧的叶青嚷嚷,将军,我也想去泛舟。 傅时厉眼中掠过一抹异色,内心魔念难以压制。 探子已给他送来了一切关于魏子初的情报,这厮不会凫水 甚好! 傅时厉淡淡瞥了一眼叶青,你既想泛舟,那我便陪你去。 叶青一愣。 将军几时这么善解人意了? 二人先后也往湖边走,很快就上了小舟。 叶青玩心重,将荷花灯放入水中之后,就摇着木浆往苏念安他们所在的小舟靠近。 傅时厉站在小舟另一端,清冷的眸映着银链般潺潺流动的湖水,长身玉立,俊美得令人炫目,无人知道,这样一张天神一样的人物,此刻正盘算着何等幼稚之事。 他便就是看着魏子初不爽了。 可又不能对魏子初如何。 此刻,正目睹着魏子初正手把手教着小娘子放莲花灯,傅时厉催动内力,令得小舟加快了速度,竟直接撞上了苏念安所在的小舟。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本就不堪重负的小舟当场翻了过来。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傅时厉纵身一跃,在苏念安几人就要落水之际,他抓住了苏念安的肩膀,长臂用力,把她背在了身上。 而与此同时,小舟翻了过来,傅时厉从半空落下,稳稳的站在了翻过来的小舟底板。 魏子初与苏樱从水里冒了出来,双手攀附小舟,试图不沉下去。 -- 第65页 苏樱完全是懵的,他吐了几口湖水,见妹妹安好,便稍稍放了心,喘着大气,稍作歇息。 魏子初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正扒拉着小舟地板,怒视着傅时厉。 方才苏念安一声尖叫,虽意识到自己正在未来夫君背上,但还是惊魂未定。 傅时厉看着水中的花花公子,唇角微微一扬,魏兄,五娘子身子孱弱,我且先救她上岸,你再熬一会。 说着,傅时厉转头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叶青。 他看见了什么? 将军竟然使坏。 将军在意之人究竟是魏公子?还是五姑娘子? 啊又费解了! 傅时厉交代,叶青,救苏公子。 丢下一句,傅时厉催动武功,往湖岸飞了过去。 叶青当然不会置美男子于不顾,尤其是落水的美男子! 这便兢兢业业救人。 魏子初抹了把脸,一掌拍在了水面,真真是愤怒不已。 傅时厉,表妹终有一日会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 傅时厉把苏念安背上岸,他双膝微弯,让苏念安从他背上安安稳稳下来。 战神殿下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也能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傅世子。苏念安唤了一句,她身上没有湿,裙角也没沾上一滴湖水,此刻心尖小鹿乱跳。 但,苏念安暗暗告诫自己,再不可像之前那样孟浪。 夫君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被人撩的男子。 此前是她手段用错了。 她上辈子嫁入宸王府之后,傅时厉教她读过兵法,其中就包括了三十六计。 眼下想想,那三十六计用在男女之事上,似乎也能派上用场。 苏念安知道一招,叫做欲擒故纵。 她站在原地,傅时厉转过身来时,她后退了一步,两人保持了一步之远。 苏念安的小动作,被傅时厉纳入眼底。 高岭之花,忽然之间,似乎神色更冷了。 作者有话说: 傅时厉:确认过眼神,她真的不爱了,毁灭吧! 读者:(⊙o⊙) 第三十五章 小舟是被傅时厉与神医之徒撞翻的。 苏念安即便心中疑惑, 但也不能抱怨出来。 不久之前,傅时厉是催动内力驱舟,在外人看来, 那时候只有叶青在划桨。 像苏念安这样的武艺白痴, 当然看不出是傅时厉在捣鬼。 叶青是她与长兄的救命恩人, 她自也不便指责。 傅时厉就这么看着一步之外的小娘子,没有在她脸上看到欢喜之色,他眉心微拧, 你为何不说话? 此前见到他,哪次不是喋喋不休? 苏念安愣了一下,看着浮光之下的男子,他瞳孔中如染一片琉璃色, 静怡又深远, 仿佛从遥远的九重天而来,他下凡一趟,来体验这人间疾苦。 而恰逢,他的出现, 给她带来了一束光, 让她破茧而出。 苏念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 道:傅世子,那我表哥,你可以救一下么? 傅时厉心尖像是被人用利刃轻轻划了一下, 不疼, 但异样之感又甚是明显。 总之, 他不太爽快。 魏家那个花花公子, 他为何要去救? 苏念安转头看了一眼湖面, 开始着急了。可傅时厉不动作,她不便催促。 银河亦是不会水,只能站在湖边求助,她一手揪着了落九天的衣襟,你!下去把我家公子救上来! 落九天挑挑眉,敢情青州魏家这对主仆,都是旱鸭子。 落九天笑笑,女侠别急,我这就去请示我家将军。 到底救不救将军的情敌,还得看将军自己的意思,他可做不了主。 银河只好暂时放手,那你快去! 落九天挠头。 凶甚么凶? 又不是他媳妇儿。 如此凶悍的女子,也不知以后会祸害了哪个可怜的郎君。 落九天行至傅时厉身侧,问道:将军,那魏公子,到底救?还是不救? 苏念安一双大眼,眼巴巴的看着傅时厉。 表哥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一直泡在水里也不是办法。 傅世子你是个好人,对吧?好人是不能见死不救的。 傅时厉眸光微眯,视线几乎将苏念安完全笼罩,如果眼神可以伤人,他已将面前的小娘子禁锢起来,索性直接带回宸王府,关起来才好! 怎么? 给他冠上好人的头衔就行了? 他是好人,就不需要追究她此前的孟浪之举? 还是说,他是好人,便应该成全她与她的好表哥? 傅时厉从七岁开始就彻底断了做好人的念头,全天下人都是好人,他都不可能是。 落九天与苏念安同时盯着傅时厉。 傅时厉甚是厌烦。 这时,叶青与浑身尽湿的苏樱走了过来。 叶青时不时瞥一眼身侧的苏樱,傅时厉原本不会在意旁人,可不知为何,特意留意了已成落汤鸡的苏樱。 苏樱虽是清瘦,可夏裳沾粘在他身上,身体轮廓看上去竟也匀称修韧。 傅时厉鬼使神差的脑子一热,若是魏子初这副样子从水里出来,那岂不是 -- 第66页 夏裳本就/薄/透,湿了之后黏在身上,等同于没穿! 身体轮廓无比清晰! 苏樱也就罢了,他是苏念安的嫡亲长兄。 那魏子初不行。 傅时厉只觉得今晚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不想让苏念安看到任何男子的身体轮廓! 无关乎其他,大抵纯粹就是霸道! 傅时厉沉声下令,来人,把苏公子与苏五娘子带去附近茶楼歇息,本世子亲自去救魏兄。 苏念安, 众人, 说实话,无人能够轻易理解傅时厉。不愧是战神殿下,总有着与旁人不太一样的行径。 落九天、叶青几人,带着苏樱兄妹去了附近的茶楼。 苏念安自以为很是了解傅时厉,她知道未来夫君,定然会将表哥好生救上来,故此,她甚是放心。 魏子初到底是青州第一个公子,即便落水,也没有乱了方寸,更是没有失仪,而是淡定自若的在水中静等救援。 傅时厉从岸上飞到小舟底板上时,魏子初抹了把脸,抬眼看着他。 魏子初十分不喜欢这种仰望的姿势。 但眼下,他身处湖中,还真不能意气用事。 魏子初淡然一笑,俊脸映着湖中月色,墨发尽湿,宛若水中妖人,雌雄莫辩,傅兄,多谢你来救我。 傅时厉根本不想搭理他。 高岭之花第一次与人称兄道弟,且还是情敌,他有足够的理由弄死魏子初。 傅时厉也笑了笑,魏兄,你竟不会凫水。 魏子初笑意逐渐散去,是啊,让傅兄见笑了。傅兄还是尽快救我上岸吧,免得绵绵担心。 傅时厉眸色沉沉,他若是不救魏子初,那小娘子是不是日后会恨他? 他为何要在意她? 费解! 傅时厉弯身,朝着魏子初伸出了手,魏兄说得是,我是应该救你。 魏子初看出了施舍的意味。 但眼下,还是先从水里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魏子初也伸出了手。 下一刻,傅时厉抓着他的手腕,长臂用力,把人从水里拉了出来。 他扫看了一眼魏子初浑身尽湿的光景,眉头忽然就皱了。看来,让小娘子先避开,是明智的选择。 魏子初自然是意识到了。 他一愣,也皱了眉。 两人在岸边落地时,魏子初沉着脸,傅兄,你莫要乱看,我身上有的东西,也自己也有。 男子与男子之间,有甚可看的? 傅时厉唇角猛地抽了抽,他破天荒的怼了回去,同样的东西,其实也不一样。 魏子初,何意? 这种事也要作对比? 傅时厉,你到底累不累? 笑面虎魏大公子,这个时候已经彻底笑不出来了,稍稍侧过身子,试图避让开傅时厉的视线,绵绵他们人呢? 傅时厉呵呵一笑,魏兄先换衣,捯饬体面了,我自会带你过去。 魏子初,!! 他不体面? 那是拜谁所赐?! 小半个时辰之后,魏子初才被人领到了茶楼,他一踏足茶室,那张阴恻恻的脸,转瞬笑得春风得意。 傅时厉唇角微微动了动,两人先后迈入屋内。 刚泡好的雨前龙井,片叶清晰,茶色素淡,满室浮香。 几人围着四方案几落座,呈现出诡异的和谐。 魏子初,绵绵,你我这次都要感谢傅兄,若是没有傅兄,今晚可就麻烦了。他口是心非,表面笑得有多虔诚,内心就多想把傅时厉弄死。 苏念安点头,是啊,表哥,咱们的确应该多谢傅世子。 傅时厉眉目沉冷。 咱们 呵呵,她与魏子初是咱们,他不过就是一个外人! * 同一时间,各方势力收到探子送来的消息,更是笃定了一桩事 傅时厉与青州魏家长公子,关系匪浅。 是至交好友! 但青州魏家这些年并没有入仕,委实叫人抓不住把柄。 无人知道,傅时厉与魏子初为何会一见如故,又为何会关系甚笃。 难道,当真是有缘成知己? 第三十六章 茶室之内的和谐, 让苏念安一阵欢喜。 眼下的片刻愉悦,是她上辈子从未体验过的。 苏念安喝了几口茶,一手托腮, 一会看着表哥, 一会又看向傅时厉。 所谓乐极生悲, 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苏念安想到上辈子所有人的结局,不由得心头轻颤,涌上难以言说的后怕与恐慌。 她猛然咳了起来, 随即鼻头一热,抬手摸了摸才发现是流鼻血了,指尖竟是血。 苏樱大惊,妹妹! 魏子初一把拽过了苏念安的手, 绵绵, 你怎么了? 傅时厉浑身忽然紧绷,但他到底自控力过人,并没有当场做出什么动作,而是看向了身侧的叶青。 叶青了然。 上次给苏念安把脉之时, 他就发现了异常。 但碍于病患的身子考虑, 他并没有告知苏念安真相,而只是如实说给了傅时厉听。 -- 第67页 娇软美貌心善的小娘子, 谁会不喜欢呢? 叶青秀气的眉目轻蹙,笑道:还是让我来给苏五娘子把把脉吧。 叶青是神医之徒,苏樱服用过他的药方子之后, 的确大有好转。 苏樱与魏子初不再耽搁, 几乎是同时道: 劳烦小先生了。 多谢叶大夫。 傅时厉面色沉沉, 他自是知道苏念安的身子状况, 扪心自问, 他与苏念安当真算不得有多深的交情,他回京都至今,也并没有多少时日。 可不知为何,傅时厉不想让这个小娘子出事。 宫里的血灵芝,他倒是可以得来 但就要看用什么手段了。 宣帝忌惮于他,他不可让任何人得知自己的软肋。 也不会给任何人拿捏自己的机会。 叶青的指尖搭在了苏念安手腕上,须臾就诊出了结果,但考虑到小娘子的心理承受力,叶青灿然一笑,说了善意的谎言,苏五娘子莫怕,你只是受了惊,好生静养,不会有事。 苏樱松了口气,看着叶青愈发顺眼,这个小先生虽然年纪不大,但医术了得。 魏子初放下心的同时,眸光淡淡瞥向了傅时厉,绵绵或许是不久之前,在湖中受了惊吓。 傅时厉捏着茶盏的手一紧,抬眼,直接与魏子初对视。 是啊,的确是他使诈。 是他害了小娘子? 傅时厉抿唇不语,看向了苏念安。 苏念安一双大眼潋滟波光,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看着他时,眉目含笑。 傅时厉一直以为,苏念安看见他便会笑。 可细细一观察,对方根本就是一双含情眼。 她看向魏子初,也同样眉目含笑。 傅时厉已意识到,他在苏念安眼中,并非是独一无二。 呵呵,他真是魔障了! 京都的风水有问题,不然,他岂会一回到京都,竟莫名其妙陷入男女俗事之中? 傅时厉断开了与苏念安之间的视线,他半敛眸,只品茗,不再多言。 * 回到宸王府,叶青主动禀报苏念安的情况。 将军,那苏小娘子的体虚之症的确是胎里带出来的,看来,当真需要血灵芝为引,与我上次诊断的结果一模一样。 清雅居,夜风徐徐。 墙角一丛竹林飒飒作响,傅时厉望着无边夜空,好片刻,才嗓音清越,道:我知道了。 血灵芝,他定会拿来。 至于为何要救苏念安傅时厉自己也想不通。 就算是做一次好人吧。 他难得善意大发。 叶青问道:将军,那你如何去宫里拿血灵芝?咱们直接偷么? 傅时厉转过脸,看了一眼叶青,本想提醒他注意措辞,但他还是没说什么,直到:若是被人察觉到有人要偷血灵芝,皇宫的铜墙铁壁,不是谁都能来去自如。更怕有人会直接毁了血灵芝。 宫里的一切形势,他尚未掌控,直接去偷,成算不大。 再者 偷? 高岭之花岂会是梁上君子? 傅时厉不能让任何人掣肘他。 他不仅要得到血灵芝,还不能让人知道,是为了苏念安。 他不可以有任何弱点。 倘若当真也有了弱点,也定要藏好了,不能叫人察觉。 叶青拧眉,心生一计,将军,不如这样吧,过几日,安阳侯府的赏荷宴上,您可以将计就计。 安阳侯府已经送来了请帖。 但探子也同样查到,在那日,会有人暗中对傅时厉下手,想要杀了他。若是直接去索命,必然会用毒。 傅时厉眸色一暗,同意了叶青的提议,好。 叶青诧异。 将军还真同意了? 叶青挠挠头,道:将军去安阳侯府之前,可以先服用解毒丸。届时,杀手动手之时,您配合受伤,我再用药物削弱将军的脉搏,将军便以伤势过重为由,向皇上求药。将军战功赫赫,若是当面讨要血灵芝,宣帝不会不同意。 只不过,让将军以身试毒,会不会有危险? 叶青内心讪讪。 将军若是当真可以为了苏小娘子做到这份上,那说明了什么? 叶青觉得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一桩不得了的大事! 叶青一番话,也只是在商量,可谁知,傅时厉还是一口答应,好。 叶青,嗯?此事事关生死,将军当真不打算再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说: 姑娘们,夹子缘故,咱们明晚11点见啦~ 第三十七章 自己中毒, 然后,再去讨要血灵芝? 叶青忽然抓住了傅时厉的衣袖。 傅时厉一惯不喜人亲近,叶青倒也不敢太过造次, 只敢扯着他的一块衣角, 眼泪汪汪道:将军!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我可如何是好? 傅时厉沉声,放开! 叶青只能讪讪的松手。 仅他一己之力,要到何年马月才可以替赵家平反? 他在这世上也就只有表兄的一个至亲了。 叶青眨眨眼, 卖力挤出一丝丝泪意,将军 -- 第68页 傅时厉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少废话,按计划行事。 叶青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是过分好奇了, 遂斗着胆子问道:那将军你到底是最在意魏公子?还是苏五娘子? 傅时厉再度看向叶青时, 眸中煞气明显。 但他未置一言,转身往屋内走。 叶青耸耸肩。 多大点事,喜欢一个人也要藏着掖着么? 将军他好生没趣儿啊。 叶青比傅时厉小了七岁。赵家满门被诛时,他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孩, 因着是女婴, 且才刚出生,才被赵将军部下悄悄救走。 女扮男装这么多年, 都是为了自保。 叶青不曾亲眼目睹那场血流成河的场面,他即便也记着深仇大恨,但他的仇恨是抽象的。 不像傅时厉, 早些年, 每晚闭眼, 眼前血光历历在目。 傅时厉的仇恨, 是具体的, 血淋淋的,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他熟悉的至亲们。 他活得像一条行走夜间的狼,仿佛时刻会仰面,对月哀鸣。 可叶青不同,他热烈又轻狂,他憧憬未来,想着如何把仇人踩在脚底下,想着如何振兴门楣。 经历不同,对待一切的态度亦是截然不同。 * 苏樱与魏子初一回到府上,太师那边就着人过来给他二人看诊。 事后,魏子初与苏樱单独说话。 表兄,你我落水之事,没想到太师这么快就已经知晓。也就是说,太师安排了探子跟踪,对此,你怎么看? 魏子初对太师府已没有任何好印象。 苏樱拧眉沉思,母亲的死还没调查清楚之前,不宜与祖父闹僵,表弟,你说呢? 魏子初觉得在理。 遂只能继续隐忍。 苏樱见魏子初气色不甚好,也一改往日的温润如玉,眉心微拧,似有怨气,他笑了笑,表弟,你今晚失态了,是因为何事? 苏樱暂时还没看明白。 魏子初一噎。 他又不能直言,自己厌恶傅时厉。 未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魏子初欲言又止,他活了小半辈子,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之事,傅时厉是他见到过最难搞的人。 魏子初沉吟一声,一手搭在了苏樱肩头,我明日去太学见大儒,你与我一道过去,你我表兄弟联手,尽快在京都站稳脚跟,日后也能护着绵绵。 苏樱点头称是。 他是该尽快站起来。 这些年,他已经废了太久太久 苏樱,安阳侯府的赏荷宴,元景也邀请了你,你可愿意一道过去? 魏子初才来京都没有多久,他也需要尽快经营自己的势力,安阳王府的老太君与前太师夫人是手帕交,再加上穆元景与苏樱交好。 故此,魏子初早就将安阳侯府纳入了他拉拢的阵营之内。 他对京都局势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而今,傅时厉是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的因素。 魏子初心里很清楚,傅时厉虽然手握兵权,但不确定的事情太多。 与傅时厉走近,可能是幸事,但也可能是灾祸。 魏子初胸膛微微起伏,此行来京都,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站错队,会盘满皆输。 他得择一良主。 * 这一天,蝉鸣不休,早晨的日光已足可令人晕眩。 又是一个烈日。 安阳侯府的赏荷宴到了。 苏府收到了请帖,因着苏老太太如今不在府上,暂由三夫人周氏,与四夫人柳氏,带着府上的小娘子们一道出发。 公子们还在太学。 苏樱与魏子初昨日已去太学面见了大儒,不出意外,过一阵子,他二人也要入太学了。 本朝采用的是九品中正制,但并不代表入仕完全不需要考核,能得太学大儒的举荐,入仕之路可以事半功倍。 故此,即便是世家子弟,也甚是在意太学这一环节。 周氏与柳氏,带着小娘子们乘坐马车。 魏子初与苏樱骑马。 这是叶青给苏樱的提议,建议他多晒晒日光。 魏子初只能舍命陪君子。 一路从太师府晒到了安阳侯府,魏子初白皙的面颊一片绯红。 他肌肤白皙,经不住暴晒。 不过,此刻看上去倒更是雌雄莫辩,一双含情桃花眼,随便看向谁,也像是在勾搭。 魏子初刚到安阳侯府大门外,就引来不少小娘子们的注意,无数双视线朝着他望了过来。 这个时候,魏子初又保持着的温润如玉的模样,他唇角含笑,手中折扇打开,时不时扇几下,额前的两撇碎发让他看上去,多了一股仙气儿。 翩翩公子哥,一袭白袍胜雪,他一下马,就仿佛是一朵鲜花误入蝴蝶群,安阳侯府大门外的宾客们,纷纷往他靠近了一些。 苏樱站在魏子初的身侧,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股强烈的热情。 苏樱但笑不语, 表弟过于吸引人呐。 这时,傅时厉一行人也骑马朝着这边走来。 魏子初坦坦荡荡看向傅时厉,冲着他笑了笑,傅兄,你也来了啊。 那晚落水之仇,他暂可以不计较。 -- 第69页 傅时厉眸光淡淡,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正下马车的苏念安。 苏念安很喜欢浅碧色,这盛暑天里,一身浅碧色倒是令人十分养眼。 傅时厉本不该多看苏念安一眼,但还是望了过去。 苏念安此时却是心中有事。 若是没有猜错,今日太子、五皇子表兄,以及二姐姐都会来赴宴。 二姐姐常年住在宫里,总是高人一等,根本不把苏家的其他小娘子放在眼里。 苏念安记得,上辈子她死后,魂魄在苏府荡来荡去,无意中听闻,叛军首领带兵攻城杀入了皇宫,砍了太子,登上了帝位。 那叛军首领会是谁? 倘若是造反,那便不太可能是太子。 莫不是五皇子表兄? 若是如此的话,苏念安得提醒长兄与表哥不要站错队了。 但苏念安一时间不能笃定。 不过,太子可以排除在外了。 傅时厉看着苏念安时,苏念安却在打量太子与五皇子,眼神不可谓不直接。 傅时厉, 呵呵,看来,她养的鱼儿不止他、魏子初,以及穆元景,还有宫里那几人! 傅时厉收回目光,眸色沉沉,再不去多看苏念安一眼。 他为何要因为一个花心小娘子而费心神? 大可不必! 高岭之花如是的想着。 傅时厉无视魏子初,他面无表情迈向安阳侯府大门,小娘子们虽偷偷瞄着他,但无人敢上前搭讪。 太子与五皇子就在石阶下,傅时厉走了过来,抱拳一礼,两位殿下。 太子笑了笑,五皇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傅时厉,二人心思各异。 按着辈分,傅时厉与太子、五皇子,是堂兄弟的关系。 皆是皇家血脉。 但傅时厉离开京城之时,太子与五皇子也才个婴孩,故此,算不得有任何交情。 其实,傅时厉能活着回来已经是让所有人诧异。 没有人以为,他还能活下去,更别提战功赫赫。 他的事迹,算是绝地翻盘。 太子笑笑,堂兄。 五皇子亦抱拳,堂兄好大的气场,我与太子都不及你呢。 五皇子一言至此,唇角微微一扬,眸中挑衅之色实在明显。他这是利用太子打压傅时厉。 太子略有不爽,奈何五皇子这几年势力愈盛,他只能忍着。 傅时厉却丝毫不当回事,就仿佛无论旁人说什么,亦或是做什么,都难以激怒他。 他点头示意,这便先一步迈入府门。 似乎,太子这个储君的存在,也无法给他带来丝毫撼动。 太子无疑面色沉了沉。 五皇子眯了眯眼,神色意味深长。 苏念安目睹了这一出,自是看出来五皇子是故意为难傅时厉。 苏念安的小脸阴沉了起来,瞧上去奶凶奶凶的,五皇子虽是她表哥,但在她心里,自是傅时厉更为重要。 这时,三房三位小娘子都站在了苏念身侧。 苏如微道:你们快看,二姐姐既然出了宫,怎么也不过来与咱们姐妹们打个招呼? 苏如沁呵呵一声,二姐姐眼里哪有咱们姐妹几个?二姐姐是静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呢,京都小娘子们可都恨不能巴结她。 苏如月也语气不满,是啊,二妹她与几位郡主倒是关系交好。咱们姐妹几人,不擅六艺,寻常时候又不喜四处走动,哪能入得了二妹的眼。 苏念安神色赧然。 三位姐姐,对二姐意见颇大啊。 不过,话说回来,苏允君的确太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罢了罢了,谁不想攀高枝呢。 苏念安笑笑,三位姐姐,咱们不通六艺的女子一块玩耍,也能落个轻松自在。 若是这种雅集,也得时时刻刻比试六艺才学,才也未免太没意思了。 一想到酷暑天,亦或是寒冬腊月,那些才子佳人们还要为了展示才艺,而在风中吟诗作对,就不免叫人觉得煎熬。 苏念安此言一出,三位小娘子立刻觉得内心舒坦啊。 是啊,她们可不想像苏允君那样,整日端着。 太累! 姐们四人很快就阴霾散去,苏如月压低声音,抿唇笑道:五妹妹,你上次给我的药方子,还真是管用呢。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苏念安噗嗤一笑。 既然长姐服用过药方,已经见效了,那她要不要也试试呢。 苏念安小脸一红,想到了上辈子婚后的诸多情形。或许,她压根就不需要特意服用药方。 * 安阳侯府的赏荷宴设在后园子。 穆老太君特意见了见苏樱兄妹两人,拉着他二人的手,语重心长,好孩子,熬过了最难的日子,今后都会顺顺利利了,你们兄妹两个,没事就多往安阳侯府走动走动。元景那臭小子时常念叨你们呢。 苏樱作揖致谢,苏念安也乖巧的福了福身。 穆老太君看着这对兄妹两,越看越是喜欢的紧。 穆元景站在一旁咧着嘴笑,仿佛乐开了花。 这一幕,让傅时厉无意间瞥到了。 他站在数丈之远的地方,无法听到穆老太君说些甚么,但总觉得穆元景的笑意过分放荡了些。 -- 第70页 他看谁,都觉得像情敌。 傅时厉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眸中阴色沉沉。 这到底是怎么了? 被/色/所迷? 这绝无可能。 大抵就是那几场旖旎梦境之故吧 傅时厉其实内心很清楚,梦是梦,现实是现实。可还是按捺不住,眼神总会无意识的留意到苏念安。 他很不喜欢小娘子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其他男子。 傅时厉,!!真是又魔障了! 傅时厉侧过身,挪开了视线。 虽是看不见了,可还是心烦意乱。 落九天悄然靠近,压低了声音,附耳低语了几句。 傅时厉眸光一凛。 一切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落九天有些担心,提醒了一句,将军,若是一会杀手另用他法,将军可千万莫要逞强。 将军为了得到血灵芝,还真是豁出去了。 真的有必要拿自己去换血灵芝么? 落九天暗暗心惊,将军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这时,苏念安走了过来,还在傅时厉身后唤了一声,傅世子。 小娘子嗓音沁甜,像是沾了蜜。 傅时厉不知甜是何滋味。 可他喜欢听她的声音。 傅时厉侧过脸,随即,手一挥。 他的意思,昭然若揭 是让落九天退下。 落九天讪了讪,小娘子一到场,他在将军眼里就没有任何价值了。他跟在将军身边数年了,可小娘子也才与将军结识不到一个月啊! 下属与美人的待遇,当真截然不同。 落九天暗暗腹诽,这便后退了数步,但他并没有走远。 探子已经确定了今日会有刺客,且将军还打算将计就计,可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是真的会闹出性命的。 苏念安来到傅时厉面前。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傅时厉在参加雅集后,遭了刺杀,前世虽是有惊无险,可难保这一世就一定会安然无恙。 故此,苏念安左右看了看,然后手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喇叭状,贼兮兮对傅时厉,道:傅世子,此地不宜久留,你速速离开吧。 傅时厉,她究竟是何意? 第三十八章 傅时厉俯视着小娘子, 在一片婆娑日光之下,看见了她清澈眼眸中的自己。 苏念安的眼睛潋滟波光,外勾里翘, 明显也是一双含情脉脉桃花眼, 然而, 在这股清媚之中,又掺杂着干净与纯粹。 傅时厉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睛这样漂亮。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从小娘子脸上,往下移, 从梦中销/魂之处转移到纤细如柳的腰上,他脑子里甚至还记得梦中女子的/腰/肢/窝。 画面是那样清晰。 男人眸光沉了又沉。 但他素来不苟言笑,如此眼眸深沉,不会让人觉得唐突, 反而只会觉得他性情肃重。 苏念安见傅时厉不为所动, 眨眨眼看着他,又上前了半步,仰面时,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天鹅颈, 神色期盼, 傅世子,我说得都是真话, 这里当真不安全,你若无旁的事,就速速离开吧。 傅时厉眸光微眯。 她一个小娘子, 手上并没有多少势力, 不然也不会被苏家欺负到头上了, 她又能知道什么? 暗杀他的事, 乃机密。 小娘子不可能会知晓。 哼, 这个小东西,难道还会关心他? 她还真是雨露均沾呐! 小娘子对每一个她盯上的男子,都是如此么? 高岭之花当然不会问出来,更是不会向苏念安讨要一个说法,他不会奢求任何不属于他的东西。 傅时厉垂眸看着眼前人,淡淡启齿,苏五娘子,你究竟意欲何为?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就给个准话吧。 她到底把他当做什么了? 是她挑中的猎物之一么? 她总自以为聪明,可他皆看出来了。 傅时厉以为读懂了小娘子的一切心思。 可小娘子却完全不知战神殿下那错综复杂,山路十八弯的心思。 安阳侯府今日人多眼杂,苏念安甚是着急,她亦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总之,傅时厉今日有危险。 她急得眉心轻蹙。 可傅时厉却觉得,她又想找借口狡辩,呵呵,五娘子,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很担心我的安危吧? 如此俗套,他岂会猜不出。 苏念安瞳孔怔了怔,点头如捣蒜,嗯!傅世子,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言罢,她莞尔一笑,我自然是担心你的。 他可算是明白她的心意了。 苏念安甚是欢喜。 然而,傅时厉清冷的面容如同淬了一层冰渣子。 战神殿下看好的薄唇动了动,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苏念安面带笑意与期盼,那,事不宜迟,你速速离去。 傅时厉若是不想拿到血灵芝,他倒是当真可以直接离开。 他本就不想参加这所谓的赏荷宴。 但既然人来了,就没打算这么走了。 傅时厉沉吟一声,修韧的胸膛微微起伏,到底不打算与一介小娘子斤斤计较,只说,你僭越了。 -- 第71页 语气淡到极致。 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念安忽然神色一愣。 未来夫君,这又是何意? 他既然懂她的心意了,为何又说她僭越? 她担心他,这是处于本能。 他难道不想接受? 这可真是为难煞了小娘子了,哪怕活了两世,也没法将傅时厉完全拿捏。 此时,叶青、落九天、琢玉和裴石正密切盯着这边。 杀手随时可能会冒出来,将军想要将计就计,利用这个机会受一次伤,从而才能名正言顺去宫里讨要血灵芝。 将军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掩饰一桩事 他是在给苏念安取药。 这下,又是做好事不能留名了啊! 落九天几人郁结的想着。 就在这时,傅时厉眸色忽然一凛,下一刻,他立刻侧过脸,就见一根箭矢飞射而来,傅时厉一手推开苏念安的同时,另一只手挡去了那根箭矢。 他虽要将计就计,但也不能让旁人轻易看出破绽。 苏念安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没有应对,后退了两步之后,一股屁跌倒在地,啊 小娘子一声尖叫声,引来无数人主意。 苏念安吃痛,但根本不顾及她自己,而是朝着傅时厉大喊,傅世子,有人要杀你!你快走! 暗处黑衣人,这小娘子岂会知道? 傅时厉拧眉,担心杀手会半途而废。 苏念安的身子骨熬不了太多日子,她需得尽快服用血灵芝。 傅时厉自己也甚是阴郁。 天知道,他为何要冒死拯救一个花花肠子的小娘子。 而就在人群开始骚/乱之时,忽有黑衣人从围墙之外飞了过来,这些黑衣人手中持剑,以黑纱遮脸,并以最快的速度杀了过来。 傅时厉垂眸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的小娘子,对正赶来的魏子初,高喝,魏兄,把你表妹带走! 似是十分嫌弃似的。 魏子初自然会把苏念安带到安全之处,他才不会管傅时厉的死活。 魏子初早就知道,傅时厉这样的人,有多大的功勋,他身边就有多大的危险。 魏子初拉着苏念安就跑。 苏念安却一直在回头,神色焦灼。她喊出来的话,淹没在喧扰之中。 但傅时厉通过她的口型,读出了她说出口的话。 傅世子,你定要小心! 看小娘子的焦灼神色,仿佛对他甚是关切。 傅时厉薄唇未抿,下一刻,长剑出鞘,寒光凌凌。 前几招,几名黑衣人被他当场封喉。 打了片刻,傅时厉找准了机会,让黑衣人有机会对自己下毒手,他不动声色的藏拙,堪堪被长剑划破了胳膊。 而与此同时,叶青与落九天几天见状,立刻开始出手。 其实,整个过程也不过才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等到黑衣人被杀的杀,控制的控制,叶青抱着傅时厉受伤的胳膊,表情甚是自然,惊吓又恐慌,扬着嗓子大喊:将军,这剑伤有剧毒!将军,你就要死了呀! 叶青此言一出,后园子里的众人惊呆了。 他们目睹了战神的陨落? 傅时厉,大可不必这般做作。-_-|| 魏子初过分诧异,以至于那张俊美的脸稍稍一滞。傅时厉这个坏东西就要死了? 苏念安顿时如被雷击,她也不知突然哪来的力气,撇开了魏子初的手,直奔傅时厉。 上辈子,是傅时厉把她从苏家的魔窟拯救出去,纵使他名声狼藉,是天底下人眼中的罗刹战神,可他对她却是始终如一的温和。 他把毕生所有温柔,都只给了她一个人。 苏念安不管不顾,往前直奔。 傅时厉看着她靠近,差点又以为,她对自己情根深种,至少这一刻的焦灼深情是那么的逼真。 苏念安抓住了傅时厉的手,直接掀开长袖,见伤口上的确溢出黑色血液,苏念安抬头看了一眼傅时厉,道:我给傅世子解毒。 说着,她就要低头去/含/毒。 而下一刻,就在傅时厉与叶青同时愣住时,魏子初后脚赶来。 他一把握住苏念安的肩,让她站到一侧。 大庭广众之下,他岂能允许表妹亲自帮傅时厉解毒? 一旦表妹做出此举,那就当真与傅时厉再也撇不开干系了! 情况已是十万火急。 魏子初为了表妹的名节和小命,当真豁了出去,而且事态紧急,根本容不得过多思量,他仿佛视死如归的看了一眼傅时厉,我来! 言罢,他一低头,/含/住了剑伤之处 直到第一口毒血被魏子初吐出来时,傅时厉还保持着僵硬的站姿。 叶青已惊到说不出一个字来,脸上表情是一片空白。 嗯 魏公子大可不必如此。 将军他事先服用了解毒丸,就算是剑上有毒,也伤及不了内腹。 叶青看了看自家将军阴沉沉的脸,又看了看兢兢业业吸/.毒/血的魏子初,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傅时厉腮帮子动了动,强大的意志力让他没有直接把魏子初一脚踹开。 -- 第72页 苏念安小手捂着唇,一脸茫然,表哥对未来夫君,还真是深情厚谊。 苏樱与穆元景对视了一眼,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而此时,太妃目睹了这个场面,忽然一阵头昏眼花,幸好被身后的婆子婢女搀扶住了。 太妃还能说什么呢? 人家魏公子是为了救爱孙呀! 她就算是想棒打鸳鸯,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下。 在场众人仿佛看出了什么,可又仿佛什么都没明白。 又过了片刻,等到魏子初吐出来的血是鲜红色,他才终于停止动作,可当他抬头看向傅时厉时,这厮已是一脸苍白,唇瓣发紫。 魏子初,傅、傅兄我、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一言至此,魏子初两眼一黑,直接倒地。 傅时厉已无性命之忧。 可血灵芝,还是得拿来的。 于是,看着被人手忙脚乱抬走的魏子初,傅时厉心生一计,魏兄是为了救本世子而受伤,叶青,本世子命你务必要救醒他。 傅时厉眼神幽幽。 叶青立刻就明白了。 安阳侯府上上下下都是殚精竭虑。毕竟,刺客是出现在了他们府上。 故此,安阳侯立刻命人准备厢房,给傅时厉与魏子初疗伤。 一时间,整个安阳侯府的宾客们,皆是眼神渴望的瞅来瞅去,当真太想知道后续了。 所以 魏公子与傅世子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苏五娘子又是个什么角色? 傅世子、魏公子、苏五娘子,这三人到底谁才是多余的? 魏公子,他会死么? 而厢房内,傅时厉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眼中毫无感恩,亦或是一星半点的怜悯之心,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满眼阴恻恻,煞气甚重。 傅时厉用沾了烈酒的帕子,一遍遍擦拭自己的伤口。 看得叶青心惊肉跳。 将军,不怕疼么? 大可不必擦了又擦吧? 又不是被狗咬了。rarr;_rarr; 叶青查看过魏子初的身子状况,如实说,将军,魏公子没甚大碍,服用几碗解毒汤药即可。 傅时厉岂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 战神殿下眸色微沉,淡淡瞥了一眼床榻上的魏子初。 不知是不是叶青的错觉,他仿佛在将军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 傅时厉启齿,保住魏子初的性命,但不要让他轻易醒来。至少在没有拿到血灵芝之前,且就让他这么睡着。 叶青秀眉一挑,将军的意思是? 傅时厉语气清冷,语气古怪,魏兄他,这次算是帮上大忙了。 叶青顿了一下,立刻恍然大悟,将军,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让魏公子轻易醒来。但也会留住魏子初的性命。 傅时厉已经解毒,他自是无法去向宣帝讨要血灵芝,但他可以替魏子初去请旨,让宣帝赐他血灵芝。 而最终服用血灵芝的人,其实是苏念安。 如此一个连环计,便无人会知道,傅时厉费尽心机要救的人,实则,是苏家五娘子。 叶青不得不佩服自家将军。 软肋,的确藏得够深。 厢房外,苏家兄妹二人正焦急等待着。 门扇一开,傅时厉迈出厢房,就见小娘子神色焦灼往里看去。 傅时厉这一次没有郁结。 不久之前,是这小娘子想要给他把毒血/吸出来,她是第一个扑过来救他的人。 傅时厉深沉的眉目平缓开来,突然之间,就不再嫉恨苏念安的花心,我会救你表哥,你莫要担心。 苏念安也万没想到,表哥会冒死救傅时厉。 她眨眨眼,询问了一句,那傅世子,你没事吧? 还知道关心他啊。 傅时厉眉目之间忽然染上一层淡淡笑意,我乃习武之人,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一旁的叶青唇角一抽。 将军这是迫不及待想要表现他自己呢。 苏樱作揖,道:那就劳烦傅世子与小先生了,我能进去看看表弟么? 傅时厉颔首,嗯。 叶青展颜一笑,苏公子,我陪你进去。 苏樱总觉得这小先生过于热情,但对方是神医之徒,他又不能置喙。 苏念安也想进去看看表哥,傅时厉挡住了她,魏兄已脱了外裳,五娘子且留步吧。 苏念安只好作罢。 今日还真是心有余悸。 两人在廊下站立,傅时厉一本正经的说道:五娘子,听说宫里有一枚血灵芝,可以解百毒,我今日就入宫给魏兄求药,你大可不必忧虑。 苏念安感动至极,她就知道,外界对未来夫君的传言都是错的。 未来夫君其实是个大善人! 苏念安望着傅时厉,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水汪汪的,灵气十足,傅世子,你真好。 傅时厉不反驳,但也没有承认他是个好人。 不过,小娘子非要这么认为,那也不是不可。 作者有话说: 吃瓜群众甲乙丙丁:傅世子和魏公子之间绝对是真爱!鉴定完毕! -- 第73页 第三十九章 安阳侯亲自来到了厢院, 见傅时厉正站在廊下负手而立,身侧两步开外的地方还站着一个小娘子。 傅时厉英伟俊挺、自带贵气;而小娘子则是灵气逼人、清媚可人。 看上去像是一对璧人,莫名相配。 前阵子, 傅时厉班师回朝那日, 苏五娘子当街朝着他投掷了一只大萝卜。 此事, 满城皆知。 再加上,安阳侯曾经见过苏念安的母亲,影响深刻。 故此, 安阳侯一眼就猜出苏念安的身份,他多看了苏念安一眼,这便径直朝着傅时厉走来,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站立, 客客气气道:傅世子, 可有大碍?本侯定会彻查今日刺杀一事,会尽快给傅世子一个交代!简直岂有此理,胆敢在我侯府对贵客做行刺之事! 安阳侯抬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杀手是在他府中出现,且傅时厉也是在他府上受伤, 他仿佛怎么都逃不了嫌疑。 傅时厉提前好几日就知道有人要暗杀他, 也知幕后之人是谁。 他忽然笑了笑。 这笑意在他过分清冷无温的脸上,着实不太协调。 安阳侯一僵, 腿都开始颤了。 傅时厉能感知到他紊乱的气息。 就这么怕他?明明没做亏心事,何故如此?他很可怕么? 那为何小娘子不怕他? 傅时厉心中稍作思量,他对安阳侯道:侯爷, 你做事, 我放心。不过, 这些杀手尸体和剩余的活口, 我想带回去, 不知侯爷是否答应? 战神这么好说话的么? 语气还有些温柔 甚是通情达理。 安阳侯愣了又愣,连忙应下,好好好!一切都听傅世子安排! 傅时厉又笑了笑,魏兄中毒未醒,不知可否暂时留在贵府疗伤?我这就入宫去给他求药。 安阳侯万没想到,传闻中嗜血如狂的战神殿下,还是个如此重情重义之人。 当下,安阳侯就点头称许,本侯定命人好生照料魏公子! 傅时厉转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苏念安,明知这个小娘子一肚子花花肠子,他还是没有犹豫,当下就决定即刻入宫讨要血灵芝。 而苏念安却只以为,傅时厉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魏子初。 傅时厉前脚刚离开,太妃就过来了。 她老人家只是带人送来了补品,并没有进屋探望魏子初。 她是个开明之人,眼下对魏子初谈不上恨。 人家魏公子都能为了爱孙付出性命了,她如何还能用世俗的眼光看待魏公子? 太妃见苏念安站在廊下,走上前抓住了她的小手,越看苏念安越是满意。她着实不明白,爱孙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何喜欢蓝颜,却无视红颜? 娇娇软软的小娘子,难道还不够可人么? 苏念安见太妃一脸忧愁,关切一问,太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担心我表哥?傅世子说,他定会救我表哥,咱们要相信傅世子。 太妃又是悠悠一声长叹,好孩子,你觉得厉儿是个好人么? 苏念安点头如捣蒜。 太妃又问,那,你表哥呢? 苏念安毫无犹豫,表哥也是个极好的人。 太妃愣了一下,这个傻丫头,她该不会 太妃好奇心作祟,盯着苏念安问道:丫头啊,你可希望,厉儿与你表哥都能常伴你左右么? 苏念安先是一愣,太妃这叫什么话?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过,无论是未来夫君,亦或是表哥,都是她最为重要之人。 往后余生,她当然希望,能时常看到他们。 苏念安诚实的点了点头。 太妃深呼吸,看着苏念安的神色透着一股刮目相看的意味。 罢了罢了,小娘子都能接受,她一个老人家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断袖自古有之。贵族之中,不少达官贵人圈养男/宠,但也不影响他们娶妻生子呀。 太妃阴郁了好几日的心情,仿佛被苏念安安抚到了。 太妃拉着苏念安的小手,舍不得放开,丫头,可真是委屈你了。 苏念安, 说实话,她没听懂。但还是露出了不失礼数的微笑。 * 傅时厉在安阳侯府被刺杀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宣帝的耳朵里。 等到探子禀报完,龙椅上的宣帝神色莫名复杂。 也就是说,傅时厉无恙,青州魏家的长公子却中毒了。宣帝确认道。 探子如实答话,回皇上,正是如此。 宣帝眉心微拧,青州魏家那小子,还真是把傅时厉视作知己了。 傅时厉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能在如此短暂的时日之内,就让魏子初死心塌地? 青州魏家祖辈出了好几位名臣,但这几代没落了,魏家子嗣沉迷学问,一直在青州安居乐业,早已远离庙堂。 傅时厉没有任何理由拉拢魏家。 想不通啊,想不通。 就在宣帝沉浸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宦臣上前禀报,皇上,傅世子有要事求见。 宣帝剑眉一挑。 说曹操,曹操就到。 -- 第74页 傅时厉此刻面圣是为了何事? 宣帝挥手,让他进殿。 宦官手持拂尘,立刻去殿外请人。 傅时厉款步而来,胳膊上的剑伤已经包扎,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他行至御前,行了跪拜大礼。 宣帝打量着他,因着傅时厉今日着一身玄色锦缎衣袍,衣料/色/深,血渍沾染在衣裳上,看不出来。 但隐约之中,宣帝嗅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宣帝面不改色,时厉,速速起身吧。 傅时厉抬首,却没有站起来,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宣帝与宸王是同父异母的手足。 按着辈分,傅时厉应唤宣帝一声皇叔。 但他并没有。 而在宣帝眼中,傅时厉像极了他的娘舅们,与其说他是皇家子嗣,他更像赵氏一族的人。 宣帝收敛眸中异色,笑道:时厉啊,你与皇叔何须这般客气,有什么事就不妨直言。 傅时厉将遇刺一事,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其实,他心里清楚,宣帝必然已经知晓。 言罢,傅时厉神色郑重,道:皇上,魏兄为了救臣,已是昏迷不醒,臣手下的郎中给他看过诊,若是没有血灵芝做药引,魏兄他必死无疑。魏兄是为了救臣才中毒,臣恳请皇上将血灵芝赐给臣! 一言至此,傅时厉再度行礼。 宣帝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原来是为了给青州魏家那小子讨药来的。 傅时厉讨药的理由甚是合理。毕竟,魏子初豁出性命,就是为了救他。 男儿大丈夫,又岂会让自己的救命恩人死去呢? 宣帝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 加之,魏子初的确是昏迷不醒了,此事,安阳侯府的所有宾客都可以作证。 青州魏家,不足为惧。 宣帝一口应下,好!那魏子初舍命相救,时厉,你救他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傅时厉抬首,臣,谢皇上。 * 傅时厉顺利拿到了血灵芝。 过程比他所预料的,还要顺遂。 傅时厉并没有直接回宸王府,而是去了一趟安阳侯府,让叶青亲自验证了血灵芝的真伪之后,傅时厉才彻底放下心。 叶青捧着一朵汤碗大的血灵芝,眼睛发亮,笑着说,将军,这枚血灵芝,咱们可以做出数枚解毒丸,除了可以救苏五娘子之外,还可以留着慢慢用。 傅时厉唇角一抽。 他为何要慢慢用? 叶青也意识到自己的嘴巴太快了,立刻掌嘴一下,这才憨笑,道:我的意思是,这是好东西,留在身上,有备无患。 傅时厉素来不喜多管闲事,却多言了一句,尽快炼制成药丸。 叶青讪了讪,晓得了!晓得了!将军是担心小娘子了。人家魏公子还在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呢,将军怎么也不关心一下。 傅时厉眸色一沉,眸光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叶青,闭嘴。 * 叶青是神医之徒,也擅制/药。 一天一夜之后,十几颗红彤彤的药丸就制出来了。 叶青自己留了一颗,其余皆老老实实交到了傅时厉手上。 傅时厉看着手中的解毒丸,叫住了叶青,站住。 叶青猛然回过头来,将军,怎么了? 傅时厉自己不便去给苏念安送药,他需要一个合适人,并且以合适的理由,让苏念安服下解毒丸。 傅时厉从瓷瓶中倒出一颗红色解毒丸,送去苏府。 他言简意赅。 叶青却是明明白白了,他问道:那魏公子呢?他中毒不深,我倒是可以让他醒来,并已汤药清毒。不过,若是魏公子服用药丸,会康复的更快。咱们需要给魏公子也留一颗么? 叶青话音刚落,傅时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魏兄可以自己恢复。 叶青, 这样对待情敌真的好么? 将军,您的格局呢? 真男人,不应该大度一点么? 叶青讪讪退下,先去了一趟苏府,以美容护肤为由,哄骗了苏念安当场吞下了一颗解毒丸。 完成任务的叶青,又找了借口去给苏樱把脉。 在苏府待了半天,叶青才慢慢吞吞去了安阳侯府。 可怜的魏子初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之久,叶青给他施针,让他苏醒过来,并且谎称道:魏公子,你已无大碍,自行回去歇着就行了。是我家将军去皇宫讨要了血灵芝,才救了魏公子一命。 魏子初云里雾里,还没彻底清醒过来,过了片刻,所有记忆涌上来,他才想起一切。 他支棱起身子,只觉得浑身无力,头重脚轻,魏子初有些不可置信,哑声说,叶先生,我当真无事?可我为何如此虚弱? 不给他多开几副药么? 他总觉得,自己还需要吃药啊! 叶青一本正经胡扯,魏公子当真无恙,过几天就能好了。 这也是实话。 魏子初的毒没有伤及内腹,而且昨日,叶青用银针帮他阻碍了毒素在体内流动。 -- 第75页 修养几日,便能康复。 但如果服用药物,他可以康复的更快。 可谁让魏子初是将军的情敌呢? 将军没有直接杀了魏子初,已经是仁至义尽。 情敌对情敌,那是分外仇视啊。 魏子初揉着后脖颈,到了这一刻,他早已后悔了。 他到底是哪来的勇气,敢直接给傅时厉把/毒/血/吸/出来? 魏子初从安阳侯府离开之时,安阳侯亲自护送,穆元景也一路同行。 另外,宸王府那边,太妃命人又送了大批补药。 除却补药之外,还有衣裳、布料、金银。 魏子初重新回到苏府,看着厢院中堆着的赐品,他一脸空白。 不过,细一想,大概是太妃感谢他救了傅时厉吧。 当日,魏子初只觉得头昏不已,又躺下继续睡觉。 * 辰光殿,飞檐斗拱、亭台水榭。 假山顶的八角亭之内,一锦衣男子眯了眯眼,看向一旁心腹,笑了,那魏子初竟然醒了,看来血灵芝管用了。 五皇子摇头失笑。 傅时厉拿血灵芝救一个区区青州魏家的大公子,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不过,经历此事,他倒是知道了傅时厉的软肋了。 不成想,杀伐果决、血饮疆场的战神,竟还是个性情中人。 心腹男子约莫而立之年,容貌还算周正,却生了一双三角眼,面相不善,姓周,名广。 周广给五皇子续了茶,问道:殿下,你此番试探傅时厉,是为了证明什么? 五皇子笑笑,纯粹好奇使然。不过,傅时厉当真有几分实力,以先生看,此人可否为我所用? 周广稍作思忖,殿下,越是勇猛之将,越是危险。傅时厉的确实力过人,就怕不好控制。 失控的雄狮,会造成极其可怖的杀伤力。 五皇子一边品茗,一边笑了笑,先生不是常说,不得虎穴,焉得虎子么?我倒是觉得,傅时厉可以拉拢。 周广没有反驳,但也没有赞同。 因着他的注意力被一个不远处的女子吸引了。 只见女子从远处夹道走来,一身粉色宫装,身段娉婷婀娜,十七岁的光景,正好是女子芳华正好时。 这个年纪的女子,但凡稍稍打扮,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何况,苏允君是苏老太太一手栽培,这十七年来都是按着皇家妇的身份培养,处处彰显贵气。 周广收敛目光,起身抱拳作揖,殿下,我先退下了。 五皇子眸中掠过一丝异色。 表妹哪里都好,也是个美人,温柔小意,叫人沉迷。 但 他想要娶的女子,不能仅仅是个美人。 他起初也很喜欢苏允君,可这半年以来,却是不如之前热情了。 大抵是人性作祟,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是不觉珍贵。 周广离开之前,道了一句,殿下,皇太后已在筹备您与太子的婚事,您的正妃与侧妃人选都还空置着,是时候决定了。 五皇子心中了然。 倒不是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而是,婚姻大事,可让他事半功倍。 娶谁,是个关键。 作者有话说: 吃瓜群众甲乙丙丁:傅世子对魏公子,是真心的! 魏子初:!!!神他么真心! 第四十章 苏允君迈上假山, 因着日头正烈,她走入八角亭时,已是香汗微浮。 美人面颊染霞, 双眸含情, 望着意中人的神色, 不可谓不灼烫。 就仿佛,这一刻,她的眼中仅有一人。 起初, 苏允君一开始入宫那会,五皇子傅容倒是很享受她的温柔小意,和殷切眼神。 但时日一久,傅容只觉得, 苏允君这个表妹也不过尔尔。 这只猎物对他而言, 已经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他一眼就能看穿苏允君,也一度任由她在自己面前耍些小心思,明知她既爱惨了自己,但又故意欲情故纵。 傅容也并非一点甜头没有占到。 他与苏允君之间, 一直保持着十分完美的默契。 倘若不论婚嫁, 亦或者苏允君愿意做小,傅容倒是很乐意把她收入房中。 但他即将弱冠封王, 正妃与侧妃的位置都十分重要,定要娶几个对他前程有利的女子。 太师府是他的外祖家,即便他没有娶苏允君, 苏家也是他的助力。 想必, 外祖父也会支持他的想法。 日后, 等到他坐上那个位置, 还会亏待了苏家的女子么?当然不会。 苏家好几个小娘子, 届时,他随意娶一个便是。 而今,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儿女情长,是最不值当的。 看着面前美人,傅容露出他一惯儒雅矜贵的笑意,表妹,天这样热,你怎的出来了?晒坏了,岂不叫我心疼? 傅容很会拿捏女子心思。 他此言一出,果不其然,苏允君露出欢喜之色,含羞带怯,如将将绽放的夏荷。 看着就叫人心痒。 苏允君也知道自己美。 这些多年来的精心准备,可不是白费的。 但她的美,过于雕琢了,没有苏念安那么灵动。 -- 第76页 不过,无妨,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五妹妹,又岂会成为她的竞争对手。 她要提防的,是洛阳城的高门贵女们。 她到了此刻还以为,姑母会一心帮衬她,想要她当儿媳呢。 要知道,她今年都十七了,为了嫁入皇家,她早就错过了最佳的定亲年纪,她也从未想过皇家之外的夫婿。 她从懂事以来,就认为自己生来就是要当贵人的。 表哥,我这几日刚学会一首新曲谱,你要听么?苏允君自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自己都寻不出自己身上的缺点。 换做之前,傅容会与她打发时间。 但眼下不同了,他还有太多事要做。 傅容起身,修长的身段衬得他格外俊朗。 苏允君眼神痴痴。 傅容却在内心哂笑:所谓痴情,不过是看上我的身份罢了。 苏家二房过于势力,他的那个外祖母最近几日不是犯错了吗。 心机太重的女子,傅容不太放心当做枕边人。 傅容笑笑,表妹一番心意,我心领了,但今日还有要事要处理,怕是无暇去听表妹抚琴。待得空,我定亲自去看你。 苏允君对傅容的话毫不起疑。 她以为傅容对她也有意思的。 不然,此前为何会抱她,亲她,还 苏允君不舍得心心念念的表哥离开,眼神更痴。 傅容面上带笑,内心毫无波澜。 罢了,且陪她玩一玩吧。 傅容许久没有碰女人了,往前走了几步,手伸出去扣住了苏允君的后腰。 苏允君仰面,小脸红扑扑的,含情脉脉的看着傅容,表哥。 软玉温香在怀,傅容没有亏待他自己,一低头就/吻/上美人朱/唇。 他尝的出来,苏允君为了取/悦他,特意涂抹了蜜桃口脂。 这种女子还真是处处合他心意。 根本不用调/教。 她可以呈现出他想要的一切情态。 傅容一亲芳泽,两人已不止一次亲密,大概是今日突然心血来潮,傅容比往日更是热情。 表哥 苏允君觉得自己就快要守不住了。 她是爱慕傅容的,从幼时有记忆开始,祖母与母亲就给她灌输 她将来是要嫁给五皇子表哥的念想。 而今,她与傅容都正好是适婚的年纪,又是青梅竹马,一切可谓是水到渠成,就差一纸婚书了。 咳咳殿下,娘娘来了。 突然,宫婢的声音打断了一场光天化日之下的风花雪月。 傅容前一刻还沉迷其中,下一刻就当即抽回神,仿佛游刃有余,完全不会被/情/欲/所控制。 他立刻放开了苏允君,站直了身子,恢复了沉稳儒雅之态,抱拳行礼,母妃。仿佛片刻之前的沉沦都是假的。 静妃来了。 苏允君面颊涨红,胸腔小鹿乱窜,她没有傅容那般镇定自如,满脑子的悸动。 既然姑母已经看见,总该替她做主了吧? 苏允君羞答答的行礼,给姑母请安。 静妃脸上看不出多大的情绪,神色如常,对苏允君笑了笑,允君啊,你先退下,本宫有话与你表哥单独说。 静妃就是一只狐狸。 已在后宫修炼到了形不露于色的境界。 故此,苏允君完全没有意识到异样,福了福身,是,姑母。 离开之前,苏允君还反复多看了傅容几眼,眼神宛若可以拉丝。 静妃将一切纳入眼底。 等到苏允君彻底离开这座宅院,静妃脸色乍冷,皇儿,本宫是如何对你说的?既不能娶允君,就不要再碰她!再怎么说,她也是苏家的二娘子! 傅容当然明白静妃的一切顾虑与布局。 可他难免觉得可惜。 到嘴的天鹅肉,说没就没了,日后也不知会便宜哪一个世家子弟? 原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转头却可能成为别人的,他岂会甘心? 这无关乎情爱。 男子对女子,天生有种本能的占有/欲,哪怕是不爱亦不想珍惜,但他不想要的女子,也不能让旁人染指。 傅容面色微沉,违心应下,母妃,儿臣知道了。 静妃又道:过几日皇太后会召见京都各大世家高门的贵女入宫,便是想给你们几个皇子选秀。届时苏家的其他小娘子也都会入宫,你不要轻易招惹。无论如何,苏家都会是你的助力。等到你日后羽翼丰满,再纳苏家表妹入后宫也不迟。 但,眼下关键之事,是先利用你的婚事,拉拢朝中势力。本宫可都是为了你好。自古成王败寇,你若是最后输了,咱们母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的几个舅舅都不成器,苏家除却你外公之外,就没有一个可以立起来的!委实是可恨!本宫的一片苦心,你应当清楚。 傅容颔首,母妃所言甚是。 他表面应承,眼底却是掠过一丝阴霾。 野心勃勃之人,岂会甘心受旁人摆布? 自己的母妃也不行! 至于苏允君,他吃到嘴的猎物,没有再放手的道理。 -- 第77页 * 翌日一早,傅时厉按着习惯去校场习武,一个时辰之后,才回到清雅居沐浴更衣。 傅时厉从卧房走出时,落九天几人总觉得将军变得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玉冠格外整齐端正,鬓角发丝一丝不苟,面容轮廓清晰爽朗,下巴看不见一根胡渣总而言之,捯饬的甚是干净。 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与弱冠男子没甚区别。 随着他款步走向庭院,还能让人闻到一股清雅幽香。 嗯 洛阳城的男子都十分精致,不知几时开始,将军也开始用香了。 落九天几人面面相觑。 铁树开花的男子,果真会性情大变。rarr;_rarr; 叶青从隔壁庭院跑过来蹭早膳,傅时厉对他一向很宽容,要求从不苛刻。 叶青大快朵颐,傅时厉倒是吃相儒雅,片刻后,傅时厉放下碗筷,动作斯文的用帕子拭了拭唇,道:你今日去一趟苏府,给苏家兄妹诊脉,看看他们兄妹二人的身子骨,是否开始好转。 叶青心知肚明。 将军的意思,其实是要他确保苏五娘子身子无恙。 叶青塞了一只蟹黄小饺进嘴里,脸巴子一鼓一鼓的,吐词不清提议道:将军,不如让小娘子每隔几日来王府一趟吧,苏大公子过阵子就要去太学,我便不想再踏足苏家。 傅时厉唇角一抽。 战神殿下未置一言。 他倒是有足够的理由和手段,能够让苏念安成为了他的掌中娇。 但他并不想那么做。 他这样的人,何以配得上人岁月静好? 往后余生,究竟是生?还是死?他自己都不能笃定。 一锦缎男子这时大步走来,在离着傅时厉身侧三步远的地方站立,抱拳道:将军,杀手活口招供了,说是是太子下令要杀您。另外,属下还在杀手身上翻找出了东宫标识。 说着,男子将标识呈到了傅时厉面前。 傅时厉眸光清冷寡淡,每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都仿佛是在睥睨天下。 一旁的落九天唇角一抽,太子岂会那么傻?明显是栽赃陷害!这栽赃的手法也未免过于拙劣了!就连我都能一眼看出来。 裴石噗嗤了一声。 这家伙,对他自己的脑子倒是有很清晰的认识。 傅时厉看了两眼标识,挥手让男子退下,并道:把活口放了吧。 男子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差了。 不过将军做事素来高深莫测,他颔首应下,是,将军。 裴石算是明白了。将军把杀手活口释放,无疑是对幕后黑手最大的鄙夷。也是在告诉对方,他根本不会上当。 男子刚退下,小厮便领着东宫的人过来了。 此人是太子身边的宦官,手持拂尘,态度恭敬,笑道:傅世子,太子殿下邀您入宫品茗。您的恩师当今的太傅大人,也在东宫呢。 提及崔太傅,傅时厉清冷无温的眸子里,似乎浮现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情绪。 他当场应下,好。 傅时厉七岁之前,是跟着崔太傅启蒙。当初,崔太傅还只是太学的大儒。 当年,傅时厉被遣送边陲那日,崔太傅亲自一路相送到城外,还给了他一把匕首防身。 而那把匕首被年仅七岁的傅时厉戳入了狼腹之中,早已不知所踪。 * 大半个时辰后,傅时厉来到皇宫。 他记忆力惊人,哪怕七岁之后就离京,但对皇宫布局依旧十分清晰,他腿长步子大,走在了宫人前面。 绕过御花园,再往前路过几座殿宇,便就是东宫所在。 傅时厉身后的宦臣一路疾步,紧跟其后,累的满头是汗,心中不由得纳罕:这傅世子乃天人之姿,咱家哪里跟得上! 没有一点脚力,当真不能给傅世子领路。 就在傅时厉走在御花园的夹道上时,他忽然止步。 因着本就耳力过人,稍有动静就能听见,何况,此处甚是安静,这种酷暑天,后宫贵人皆躲在各自宫里消暑,鲜少会出来走动。 故此,傅时厉就把林中动静听得更是清楚了。 他听见了熟悉的男子嗓音,是五皇子傅容。 只闻傅容正在哄着一个女子,嗓音喑哑,已染上情/欲/,表妹,你莫要多想,我岂会不在意你呢?你我算是一块长大,彼此知根知底,就算是皇祖母想替我选了他人为妻,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也无人撼动。 傅容轻车熟路的说着情话。 苏允君十七岁了,她也急了。 若是不能嫁给傅容,她会成为全洛阳城的笑话。 故此,苏允君得知皇太后欲要给几位皇子选秀,她今日寻了机会与傅容私会。既吐露自己的衷肠,又能与心仪男子温存片刻。 苏允君趴在傅容怀中,两人即刻热/吻/了起来,如芒草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傅时厉侧过脸,如鹰一般锐利的眼往林中望了过去,他视野过人,可以清晰的看见相拥的男女,那两人如水蛇相缠,正如火如荼。 傅时厉猛然眸光一怔。 他收回了视线。 原本,他应该立刻提步离开,然而,他又往林中看了一眼。 -- 第78页 他的旖旎梦中,都是他在主动,身下小娘子是百般抗拒的 傅时厉拧眉,亦不知在沉思着甚么。 东宫宦臣吃了一惊。 林子里是谁在偷偷幽会? 傅世子看了又看是甚么意思? 难不成,战神殿下也喜欢围观这种事? 宦臣不敢吱声,额头落下豆大的汗珠。 傅时厉驻足,再度看向林子里,他仿佛是在刻意记住林中男女的相拥姿势。 鬼使神差的,傅时厉又想到了他与苏念安的身高差距他得把她提起来才行 傅时厉的眉头拧得更深,顿了顿,这才继续往前走。 宦臣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战神要留下来观摩。-_-|| 傅时厉的步子更快了,几乎是行走如风。 不多时,傅时厉就到了东宫。 太子傅臻与崔太傅正在凉亭下静等,见他款步走来,而他身后的宦臣不亚于是一路小跑,太子与太傅相视一笑。 傅时厉作揖,殿下,先生。 崔太傅站起身,上下打量了傅时厉。出于某些缘故,傅时厉回京都之后,崔太傅不曾单独找过他,此刻一见面,难免心生悲鸣。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太子这时问道:傅世子,你气息不稳,因何走这样快? 傅时厉想到了方才林中一幕。 一旁的宦臣挑了挑眉。 不可言说啊。 作者有话说: 傅时厉:姿势不难,本世子也可以办到~ 吃瓜群众们:rarr;_rarr; 第四十一章 傅时厉神色肃重, 俊挺的眉目微微锁着,仿佛正思量着什么家国大事。 但唯有傅时厉自己心里清楚,他脑中正浮想联翩着甚么旖旎画面。 在他看来, 苏小娘子的身段无人能及, 若像林中二人那般抱在怀中, 不知她会不会被自己掐晕过去 宫婢端上一副新茶盏,太子亲自给傅时厉到茶,傅世子, 且饮。 傅时厉在凉亭下的石杌落座,思绪稍稍回笼,接过茶盏,多谢殿下。 傅氏皇族中的男子, 皆是相貌俊美。 但傅时厉不仅仅像傅氏皇族中人, 还随了赵家男儿的硬朗,俊美之余,是铮铮铁汉的英伟之姿。 战神坐姿笔直,他单单是坐在那里, 也比旁人矜贵, 气度卓然。 便是储君太子,也难遮他的锋芒。 太子笑了笑, 傅世子,你可查清了上回暗杀你的幕后黑手是谁人?该不会查到孤头上了吧? 太子打趣道,随即苦涩一笑。 几位皇子都是差不多时间出生, 再有一年多就要弱冠, 且除却他之外, 皇子们背后皆是母族势力庞大。 哪一个皇子会没有野心? 但凡傅氏血统的皇嗣, 谁又不想争一争? 傅时厉如实点头, 嗯,殿下猜中了,我的确查到了殿下头上。 傅时厉言罢,放下杯盏,从袖中取出了那块东宫标识,说道:殿下请过目,这便是从杀手身上搜罗下来的。 太子接过标识,左右看了看,忽然轻蔑一笑,这赝品打造的,倒也甚是精致。 崔太傅也接过标识看了看,无奈摇头叹气,时厉啊,幸好你为人谨慎,没有中计。此番暗杀你之人,绝非太子。是有些人,别有心机啊! 傅时厉眸光半敛,重新端起杯盏,看着盏中浮浮沉沉的老君山,他淡淡启齿,先生放心,我自是明白的。 崔太傅长舒了口气,那就好。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两个学生,自相残杀。 太子讪讪,他亦不想与傅时厉为敌。 他已是四面环敌,这些年委实是艰难度日。 自古以来,鲜少有储君能活着坐上那个位置。多数时候,还没熬到问鼎帝位,就已经被搞死了。 所谓储君,就是个靶子。 故此,太子才想求得庇佑。 其他几位皇兄皇弟,都不敢接近傅时厉,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太子笑了笑,仿佛是无意间提起一桩事,傅世子,那苏家五娘子当真爱慕于你么?她现在可还在继续追求你?孤无意中从皇祖母那里得知,苏五娘子也在此次选秀名单之中呢。 苏家是不可能为他所用的,故此,他不会要苏家女。他只是提醒傅时厉,想做一次好人罢了。 闻言,傅时厉神色微不可见的一滞。 但很快就看不出任何端倪。 即便太子想要窥探他的心思,也难以捉摸。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也不信傅时厉会在意一个小娘子,倒是近日来有关魏公子与傅时厉的传闻,在京都城愈演愈烈。 太子狐疑。 难道 傅时厉当真是那条道上的人? 今日,傅时厉既然愿意来东宫一趟,便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太子此人大大咧咧,虽是坏,但坏的十分光明磊落。 崔太傅也看着傅时厉,见他并不在意苏五娘子,看似无意道了一句,时厉,我崔家倒是有一适婚嫡出孙女,你如今二十有五,也该成家了,你若是愿意,为师可将孙女许给你。 -- 第79页 崔太傅并不想高攀皇室。 傅时厉是他真心实意疼爱的晚辈,崔太傅这才舍得把孙女许给他。 傅时厉捏着杯盏的手指一紧。 他忽然意识到一桩事。 他与苏念安,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纵使,他如今暂无婚配的打算,可女大不中留。苏念安迟早要许人。他自己倒是可以再等几年,但苏念安不行。 他能让那个小娘子嫁给旁人么?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傅时厉立刻就有了答案。 但软肋,不能露出来啊。 傅时厉眉心紧拧,并不想耽搁崔太傅的孙女,面无他色,道:先生,我暂时并无娶妻打算,也从未见过崔家小娘子,承蒙先生厚爱了。 他这是婉拒。 闻言,崔太傅只是笑笑,也不强求。 这时,傅时厉便直言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此番宣我入宫,是有何事?他不是一个喜欢闲聊之人,遂,有事说事。 太子与崔太傅对视了一眼。 太子沉/吟一声,不再隐瞒了,道:傅世子,你与孤也是堂亲,算起来,你是孤的堂兄。孤有一事相求。 傅时厉眉目平静,殿下可直说。 太子似是很无奈,如实说:傅世子,你可否帮孤寻找一人。他是孤的琴师,三日之前被人从长安街掳走了,他对孤而言十分重要,孤的心情,你应当能够理解。 傅时厉, 一个琴师? 他为何会理解? 傅时厉没有多问,直道:殿下手中可有琴师画册,以及琴师的一些详细线索? 太子立刻叫人拿来了画册,并将琴师的一切都告知了傅时厉。 但傅时厉翻开相册,看见画中人袒/胸/露/乳/.之态时,饶是清冷如战神,也愣是怔了一下。 随即,傅时厉收起画册,目不斜视,试图将方才映入眼帘的画面挥之脑后,殿下我知道了。 真真是污了眼了。 傅时厉没有在东宫久留,他离开之时,太子反复交代:傅世子,你可定要找回孤的琴师,无论如何,保他性命。孤此刻心情,你最能理解。 他最能理解? 他到底该理解甚么? * 傅时厉既然答应了太子,就定然会做到。 一回到宸王府,傅时厉就交代下去,命人彻底调查太子口中那名琴师的一切信息。从太子嘴里得到的线索未必都是真的。 暗网开始调查之后,不到半日功夫,有关琴师的一切便调查的清清楚楚。 今年无风少雨,入伏之后,一日比一日酷热。 傅时厉端坐在亭下的石凳上,听到探子提及琴师与太子的关系时,傅时厉剑眉一挑,打断了探子的话,是情人? 那琴师分明是个男子! 傅时厉此言一出,立刻就回想起太子在东宫时所言。 太子说,他能理解 理解太子的断袖之谊? 傅时厉顿时了然了,他脸色一沉,抬手掐了掐眉心。 这几日,有关他与魏子初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在京都城四处蔓延了开来。 百姓们似乎对断袖格外关注,且热切追捧。 尤其是有些女子,谈及他与魏子初时,还欢喜不已。 着实叫战神殿下十分不解。 起初,他根本不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 他这样的人,也从不将是是非非放在眼里。 但眼下,不知是怎的了,傅时厉总觉得,不可让谣言继续下去。 傅时厉挥手,让探子莫要再继续禀报琴师的事,直接交代下去,尽快找到琴师下落,莫要打草惊蛇,把琴师活着救回来。 对方既然是掳走琴师,而不是直接杀了他,可见就是为了拿琴师要挟太子。 故此,傅时厉有八成把握,可以完成太子的请求。 既然是断袖 那太子会娶哪个世家高门女子? 傅时厉又无法控制的想到了这一次的选秀名单。 苏念安那个小妮子也在名单之中。 傅时厉很不喜欢她参加选秀。 苏念安既然一开始选择招惹了他,那就该持之以恒,索性招惹到底。 做人,不能半途而废! 她这阵子却不如此前热情了。 * 同一时间,苏府这边,苏樱与魏子初暂未去太学,叶青逮着机会,与苏樱一本正经的胡扯了好一番话。 同时,叶青也给苏念安看诊了,确保她身子已逐渐康复,叶青便可以回去复命。 苏念安一直惦记着那种红色美肤丸,遂提出用重金从叶青手里购置。 叶青神色赧然。那些红色药丸可都是血灵芝制出来的。 他身上仅有一颗,其余的都在将军那里。 叶青挠头,笑着打趣,苏五娘子,你有所不知,那种药丸只有将军才有,是未来将军夫人才有资格服用的,我仅有的两枚,已赠你一枚,另外一枚是要留给意中人的。 未来将军夫人 那不是她自己么? 苏念安抿抿嘴,面颊红了。 叶青,这娘子在浮想联翩些甚么?该不会也对将军有那个意思吧? -- 第80页 这两人难不成是互相惦记? 嘶 叶青深呼吸,又觉得自己察觉到了一桩不得了的大事。 当日,叶青回到宸王府,就将自己的领悟添油加醋的告知了傅时厉。 叶青一双葡萄大的眼睛异常炯亮,将军,我所言皆属实,无半字虚假,那苏五娘子必然还心心念念着你,她大抵是一开始就对将军你一见倾心,但穷追不舍之后,又碍于面子,这才稍稍腼腆收敛了。以我看来,那小娘子很想嫁给将军呢。 傅时厉捏着茶盏的手一顿。 他所饮之茶,是降火茶。 数日被春/梦所扰,再不降火,迟早出事。他已知道苏念安是个花心小女子,但听了叶青此言,傅时厉心头莫名舒坦多了。 她想嫁他? 意愿强烈么? 有多想嫁? 相较之其他公子哥,她到底最喜欢谁? 战神殿下自是不会去询问个究竟,但心中难免猜忌。 他面无他色,只淡淡应了一下,嗯。 嗯?是何意啊? 叶青急煞了,伸长了脖子,脸凑近了些,问道:将军,既然你与苏小娘子两情相悦,那将军还顾虑甚么? 此言一出,叶青就后悔了。 他精致的小脸一沉。 还能顾虑甚么? 血海深仇还没报呢。 傅时厉没答话,眼神暗了几分,像在出神。 他与苏念安两情相悦了? 为何会如此? 战神殿下哪里会想到,他回京都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莫名其妙陷入了男女情爱之中 * 又过了两日,苏樱与魏子初终于可以顺利入太学了。 魏子初休养了好几天,体内余毒已完全清除,人也恢复如初。 他到了此刻还以为,自己之所以能够苏醒,全是因着傅时厉去宣帝面前讨要了血灵芝。 魏大公子当真觉得,他服用了血灵芝。 傅时厉,也不算是个恶人。 但那次在安阳侯府替傅时厉/吸/掉毒血一事,无疑成了他毕生的耻辱。 魏子初恢复清醒之后,一直强装镇定。 只要自己内心足够强大,外界就没有任何声音能够影响到他。 魏子初表面依旧如玉春风、笑意风流。可天知道,每次有人朝着他投来好奇目光之时,他内心几乎能掀起三层浪。 每每入夜想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用嘴,给傅时厉吸/.毒血,他就彻夜难眠。 仿佛这一世英明已毁,人生之路再无光明可言。 这一大清早,苏府就备好了束脩之礼。 今日是苏樱与魏子初一同前去太学,拜见恩师的日子。 两位文弱、白皙、秀美的美男子,选择了乘坐马车出行。 魏子初更是一改风风火火的习惯,完全躲在了马车内。 没脸见人呐。 苏樱似是猜出他的心思,笑了笑,试图宽慰道:那个,表弟,过去之事,你无需再计较。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 闻言,魏子初保持着得体笑意。 仿佛根本没听懂。 对!就直接装作听不懂。 他岂会是那种拘小节之人? 大男子,自然是敢作敢当。 他那日是救人,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故畏畏缩缩?显得他甚是心虚似的。 傅时厉都不心虚,他心虚甚么? 魏子初笑着说,表兄,你这是何意?我自然明白,男儿志在四方。 只要他自己不尴尬,天下就无人可以令他尴尬。 苏樱还能说什么呢?他看出了魏子初在强颜欢笑。既然魏子初要面子,那他就不捅破窗户纸了。 苏樱一脸善意,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 魏子初嗔了他一眼,苏樱,你我马上就要去太学,日后便不能再随口说话了,君子需甚言呐。 苏樱,表弟,你高兴就成。 作者有话说: 魏子初:我想回家o(╥﹏╥)o 第四十二章 其实, 苏樱也是云里雾里,他到了此刻还是很好奇,那日在安阳侯府, 表弟是哪来的勇气直接扑上去给傅时厉疗伤。 若是绵绵做出那种举动, 他尚能理解。毕竟, 绵绵看上人家傅时厉。 傅时厉,要容貌有容貌,要权势有权势, 年轻不懂事的小娘子难免心生爱慕之心。 苏樱自是理解自己的妹妹。 可魏子初的行径就让他一头雾水了。 因着此事若是往深处追究,未免十分敏感,故此,苏樱一直不曾当面询问魏子初。 马车内, 魏子初的身子, 越坐越直。仿佛是为了特意证明什么,脊梁背挺拔笔直,就连脖颈堪堪伸长了好几寸。 总之,甚直。 苏樱不失礼数的笑了笑, 岔开话题, 试图让魏子初不要这般熬着。 表弟,入了太学, 你我就要与其他学子同住,届时你可千万莫要与人争执,一切皆以学业为重。苏樱提醒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 魏子初表面的确温润如玉, 如端方儒雅君子, 但苏樱却知, 这个表弟, 实则就是一只狐狸呢。 魏之初看上去面色如常,那是自然。 -- 第81页 他是应该尽快入仕,此次来京都,帮衬姑母的一双儿女是一回事,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青州魏家沉寂太多年了,也是时候在他手上发扬光大。 到了太学,魏子初与苏樱先后下了马车,因着苏太师提前打点过,早就有学正大人在大门外静等。 苏太师上一次理亏了,如今不得不在资源上偏向长房子嗣。 再者,苏樱是他的嫡长孙,身子骨也愈发康健,苏太师没有任何理由不栽培他。 学正大人一袭儒生穿扮,二十大几的光景,容貌俊逸,多看了魏子初几眼,这才道:两位跟我去见祭酒大人吧。 魏子初后脊背一紧。 他与苏樱一块过来,为何这学正专门多看了他几眼? 魏子初心中不悦。 好在,他素来能装,脸上丝毫也不彰显出来,一直保持得体笑意,乍一看就有一股风流才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崔太傅在太学兼祭酒一职。 他与苏太师算是故交,虽交情不算深厚,但既然苏太师特意嘱托了他,他当然会善待苏樱与魏子初。 况且,崔太傅已经看过苏樱与魏子初的文章,这二人的确有过人之处。 崔太傅是个惜才之人,面对两个青年才俊,他态度甚是温和,来了啊,自今日起,你二人可就是老朽的门生了。 崔太傅亲自收徒,这可真是罕见。 苏樱与魏子初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遂立刻跪下行礼。 弟子给恩师请安! 崔太傅一手捋着花白的须髯,朗笑了两声,哈哈哈!好!好啊!都起来吧。老朽不在太学之时,你二人不可违抗司业之令,总之,勤读苦学,才能有出头之日。 苏樱与魏子初再度跪拜谢恩师。 整个太学之中,崔太傅也就收了他二人为门下弟子,此事就连学正也有些吃惊。 老先生一心辅佐太子,哪还有心思收徒? 亦不知这苏樱与魏子初,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苏樱嘛,是苏家长公子,学正倒是听闻过,他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大概是否极泰来。 至于魏子初,近日来,可谓是风头正盛。 但,魏子初之所以在洛阳城名声颇盛,倒不是因着他的才情,而是他与傅世子之间不清不楚、暧昧丛生的流言蜚语。 学正也是个好奇心甚重的。 他真想问问,魏公子与傅世子究竟是如何认识?又到底是不是传闻中的那种关系? 魏子初与苏樱一路前去太学后山寝房的路上时,数双视线暗暗搓搓的望了过来。 魏子初万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名扬京都。 不知远在青州的亲友们得知后,会作何感想? 魏子初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在他看来,解释就是一种掩饰。 他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会畏惧流言蜚语! 魏子初挺直了胸膛,目视前方,眼神格外坚毅。 无人能撼动他! 魏大公子默默的想着。 到了一座宅院,学正驻足,道:你二人自行入内吧,太学不允许携带书童,公子们皆是自行料理日常吃住,若无旁的事,我先走了。 魏子初与苏樱抱拳作揖,多谢学正大人。 学正离开之时,又多看了一眼魏子初。 这个风流公子,还是个知礼数的,可惜了 魏子初唇角猛地一抽。 他站直了身子,眸光幽幽,总觉得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 苏樱见他深呼吸,问道:表弟,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魏子初语气哀怨,京都虽繁华,可世风日下啊! 苏樱一脸空白,用沉默表示自己理解魏子初。 二人提着行囊迈入卧房。 太学是集体房舍,来到这里,无论是如何尊贵的世家子弟,都得与别人共挤一间屋子。 太学是五人一间的卧房。 魏子初与苏樱推门而入时,房中已有三人,这个时辰正是午休的时候,三人正睡着。 魏子初走到空置的床榻前,准备铺床,却在他掀开太学统一发放的被褥时,一条青花蛇突然扬起蛇身,朝着他吐蛇信子。 亏得魏子初眼疾手快,就在青花蛇朝着他扑过来时,他用折扇迅速挡去。 魏子初连连后退了数步。 尖叫声,被他压在了嗓子口。 魏子初再好的修养,这个时候也彻底变了脸。 苏樱疾步走上前,表弟,你没事吧? 表兄弟二人看向那条青花蛇,正在地上蠕动,似也受了惊吓,往门外游去。 而这时,沉睡的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醒来,皆是一脸精神,嘲讽似的看着魏子初与苏樱。 哈哈哈!哎呦,这是哪家的公子?竟生得如此标致。方才是被吓着了么?别怕啊,小爷以后会护着你的。 程兄,你可真没眼力劲,这位是有傅时厉撑腰的人,哪需要你来护着,哈哈哈哈! 瞧你们两个,都把魏公子吓成什么样了?万一魏公子去向傅时厉告状,那可如何是好? 三人言辞讥讽。 真相大白了。 青花蛇是这三人给魏子初与苏樱的见面礼。 -- 第82页 苏樱正拉着魏子初,但听到这里,他不能再忍了。 到底是谁干的? 一穿着银色绣团花的男子哈哈大笑,正是小爷我! 苏樱面色一沉,然而,还没等到苏樱开始回怼,魏子初一手推开了他,撸了袖子,直接扑了上去。 挤压了太久的郁结,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魏子初虽不习武,但不代表不强势,他宛若吃了大力丸,怒气与怨恨交织,让他正好拿这纨绔子弟撒气。 其他两名公子哥见状,自是要上前帮衬,苏樱也忙出手护着魏子初。 于是,五人寝房打成了一团。 魏子初是个狡猾的,专门攻击要害,一上前先是两拳头砸了对方眼睛,之后就是小腹,以及三寸之下的位置 宸王府,清雅居。 落九天急急忙忙走到傅时厉身侧,一边抱拳,一边回禀,将军,出事了! 傅时厉放下手中兵书,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温,何事? 落九天脱口而出,魏公子在太学与人打架了! 傅时厉剑眉一抖,不会说话就滚出去。 魏子初与人打架,与他何干? 傅时厉对外面的流言蜚语已经忍到了极致。 落九天挠挠头,他怎么就不会说话了?他所言都是重点呀。 落九天冒着被将军一掌劈死的风险,继续说,程三郎被魏公子打掉了一颗门牙,听说还伤及了下面。不过,这事也怨不得魏公子,是程三郎在太学书院大肆造谣您与魏公子,且还在魏公子榻上放了毒蛇。魏公子没直接杀了他,已经是足够大度了。 原来是造谣啊。 那是应该往死里打。 傅时厉拧眉,哪个程三郎?他为何有些耳熟? 落九天如实说,程三郎乃程家二房嫡子,是程四郎的堂兄。未免自家将军不记得情敌,落九天又加了一句,将军,那程四郎,便是上回想要求娶苏五娘子的混账。 傅时厉仿佛终于有了一点印象。 是那个程家啊。 他年少时,程家倒是风头正盛。程家到了这一代,还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傅时厉唇角微微扬了扬,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之事。 落九天捉摸不透自家将军的心思,试探性问道:将军,咱们的人还发现,回府医治的程三郎被人盯上了,此事咱们可需要暗中阻止? 若是程家三郎出事,所有人都会算在魏子初与傅时厉头上。 甚至,还会有人揣测,是傅时厉为了护着意中人,而对程三郎下手。 傅时厉挥手,看不清神色,不必。先派人盯着,莫要打草惊蛇。 落九天应下。 谁知,不到一个时辰,探子就回来送了消息,将军,有人要暗杀程三郎。 区区一个程三郎,既无功名,亦无权势,在程家也没任何地位可言。 有人要杀他,就只有一个缘由。 是为了嫁祸。 程三郎一死,魏子初、苏樱,以及傅时厉都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这一次,傅时厉有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错觉。 落九天甚是着急,将军呐,这可如何是好?咱们不能什么事也不做呀。 程三郎到处散布魏子初与傅时厉的谣言,他若是死了,傅时厉还真是脱不了干系。 落九天愤愤然,京都的水,可真深! 傅时厉眉目阴沉,去通知魏兄,让他在太学门口等着我,我带他入宫面圣。 他需要不在场的证据,而宣帝无疑是最好的证人。 可天知道,他为何要顺便把魏子初带上? 为了庇佑他? 傅时厉自己都觉得费解。 * 傅时厉见到魏子初时,他脸上已经挂了彩。 其实,魏子初清醒过来之后,就后悔了。 他本不该如此失控。 这京都之地,着实会把人逼疯。 他是那种打群架的粗鲁之人么? 魏子初深知自己这次闯了祸,故此,傅时厉派人过来通知他时,他就老老实实在太学大门外静等。 傅时厉骑着战马,他看了一眼魏子初,剑眉不动声色的挑了挑,魏兄,你破相了。 魏子初面色难看,像深秋落了霜的茄子。 傅时厉倒甚是悠闲,落九天几人惊讶的发现,自家将军也就只有面对魏公子时,才会露出笑意。 即便是讽刺一笑,但好歹也是笑了。 落九天,这是什么邪门关系? 傅时厉勾了勾唇,对魏子初说道:魏兄,上马背吧。 一言至此,傅时厉踢了马腹继续往前走,他没有回头,只交代道:你们几人谁捎魏公子一程。 裴石一愣,他才不愿意与男子共乘一马,他还没娶妻呢! 裴石踢了马腹,哒哒哒往前走。 琢玉亦然。 落九天善意大发,魏公子,我来捎你。 魏子初, 他还能嫌弃么? 这次闯了祸,他还可能会用得上傅时厉的势力,眼下唯有服软。 -- 第83页 真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落九天对魏子初伸出了手,魏子初没有拒绝,被落九天拉上马背,坐在了后面。是以,他二人便同乘一马往皇宫方向而去。 魏子初已经心如死灰。 到了如今,长街两侧百姓们的异样目光,再也不能影响他分毫。 * 宣帝得知傅时厉带着魏子初一块入宫,他是茫然的,怎么都想不通为何。 魏子初尚未入仕,青州魏家如今也无人在朝中,傅时厉直接把人带入宫,是何意? 见长辈? 宣帝, 他自己被自己的臆想吓懵了。 傅时厉并不敬重他这个叔父,就算魏子初当真是傅时厉的意中人,傅时厉也犯不着把他带入宫。 魏子初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傅时厉是想替他引荐。 莫不是,他当真误会傅时厉了?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宣帝在御花园见了这傅时厉与魏子初。 傅时厉倒是表现的甚是自然,皇上,臣听闻您喜欢对弈,遂将魏兄引荐给皇上。魏兄棋艺一绝,正好可以给皇上解闷。 宣帝, 魏子初, 宣帝当然不相信傅时厉会这般孝敬他。 而魏子初已是头皮发麻,与帝王对弈,他到底是该赢,还是应该藏拙? 于是,几局下来,魏子初已是汗流浃背,他每次都会输,但输得恰到好处,既不能让宣帝看出来他是故意放水,但也不能表现的过于无能。 真真是累煞了他。 宣帝倒是尽兴,还赏赐了魏子初。 日落之前,傅时厉与魏子初才从皇宫离开,魏子初已累到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然而,魏子初刚回到太学,就听闻了一则震惊消息 程三郎的马车坠河,他被人捞上来时,已经淹死了。 魏子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倘若他今日没有入宫,程三郎的死会不会怪在他头上? 作者有话说: 傅时厉:都是自己人,本世子当然要帮衬一二。 魏子初:?? 苏樱:啊这 苏念安:o(*////▽////*)q 太妃:厉儿啊,你到底喜欢哪一个?星星眼.jpg~ 第四十三章 日落黄昏, 余辉染尽洛阳城。 傅时厉难得悠闲,骑在战马上,身后跟着几名随从, 一路从太学书院往长安街走。 路过的百姓驻足的驻足, 回头的回头, 纷纷看向他。 但也仅仅是目睹战神尊容,不敢当面非议战神。 这便是战神与其他俊美公子哥的区别。 战神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岭之花, 过过眼瘾就行了。他仿佛天生就该被人供奉在九重仙台之上。 而诸如魏子初之类的俊美公子就不同了,若是魏子初骑马路过长安街,必定是掷果盈车的盛状。 傅时厉目视前方,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 一男子骑马迎面而来,此人是傅时厉的探子,被落九天安排在了太师府附近。 他跳下马背,抱拳道:将军, 苏五娘子出门了, 此刻,正赶去太学书院, 还购置了不少补品药物。 傅时厉眸光一眯。 看来小娘子已经得知她的那个好表哥与人互殴了。 傅时厉眸光一冷,谁让你跟踪她? 男子一僵,挠挠头, 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落九天。 落九天只好如实说, 将军, 是属下让人保护小娘子来着。 安静了片刻, 战神殿下并没有再斥责。 他淡淡应了一下, 再往前走半柱香的路程,就到宸王府了。就在落九天几人以为,自家将军又只会生闷气时,却见他调转了马头。 驾。 傅时厉踢了马腹,再度往太学的方向折返。 落九天、琢玉、裴石, 将军是要杀个回马枪? 是去和魏公子抢人么? 啧,将军开窍了啊! 三人也立刻加快马速,跟了上去。 那探子留在原地怔了怔,看来他特意前来禀报将军是正确之举。rarr;_rarr; 日后,他更要兢兢业业盯着小娘子。 * 太学书院,大门外。 魏子初听了消息,与苏樱一道走了出来。 他二人脸上都挂了彩。 当然,那三人也没好下场。其中一个程三郎还落水淹死了。 苏念安看着一脸精彩的表哥与长兄,她非但没有担忧,反而噗嗤噗嗤憋着笑意,只要不吃亏就好,打架嘛,难免会受伤,将养几日就能恢复了。 苏樱,惭愧啊,他这个做长兄的人,不能给妹妹做表率就罢了,还让她笑话了。 魏子初到了如今,已经是放下了一切颜面。 他还有面子么?早没有了! 苏念安带着新买来的婢女们,以及各种补品药物,她现在是小富婆,出手阔卓的很,笑道:太学书院不可携带兵刃与侍从,学子们只能自保,你二位日后可得好好的。 苏樱与魏子初还能说什么,唯有点头称是。 -- 第84页 这时,青石长路上传来了马蹄哒哒哒的声音,几人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傅时厉骑着战马,不疾不徐走来,他的背后是万丈落日夕阳,俊脸隐在一片光与影的交叠之中,葳蕤华贵,如天神降临。 苏念安看呆了。 这就是她的将军啊。 她的将军举世无双,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上辈子他可以不用去死,可在大义与私仇之间,他选择了大义。十年征战,保了千万百姓,却没保住他自己。 彼时,将军临行之前告诉她,他定会归来,带她骑马观花,赏尽人间美景。 她等了,可最终没有等到。 苏念安眼睛里有微光在闪烁,她的唇角在笑,眼眶微湿。 看着傅时厉靠近,她启齿喃喃道:傅世子,你可真好看。 小娘子此言一出,苏樱与魏子初表情一致空白。 小丫头岂会不喜欢俊美男子? 他们该如何做才能保护好她? 傅时厉面不改色,内心荡起三层浪。 小娘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啊。 甚好。 换做此前,傅时厉被女子当街表露心声,只会无视。 但此刻,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娘子,他脑子里全是她婀娜的身段,以及那娇颜染霞的万种风情。 傅时厉喉结无意识的滚了滚。 无疑,他不排斥她了。 甚至于很喜欢被她撩拨。 若是苏念安能像一开始那般主动,他会甚是欢喜。 傅时厉接话道:苏五娘子,你大可不必担心魏兄与苏兄,我自会护着他二人。 这里是太学书院,里面聚集了全京城最优质的世家子弟们,小娘子家家的,委实不方便过来。 战神殿下如是想着。 鉴于苏念安招蜂引蝶的体质,傅时厉又道:此处乃太学,寻常人不可入内,小娘子下回莫要过来了,也以免扰了魏兄与苏兄的学业。毕竟,他二人还未成人,需要学习之处还有太多。 不像他,已是功成名就的成年男子。 战神殿下又如是的想着。 魏子初与苏樱先后一怔,随即唇角抽了抽。 这个傅时厉,他大可以自夸,踩着他二人是何意? 借助踩别人,而捧高他自己,这行径是不是不太君子? 苏念安愣一下,展颜一笑,一只小手放在唇边,似是理解了傅时厉的意思,还是傅世子说得对。 傅时厉的目光落在了小娘子的菱角唇上,他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忽然鼻头一热。 蓦的,傅时厉愣了愣。 苏念安睁大了眼。 魏子初与苏樱二人也看呆了。 战神殿下,竟还会流鼻血! 人人都以为,战神是刀枪不入的存在! 苏樱是个正人君子,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日头太烈,导致了战神殿下上火所致。 魏子初这只老狐狸岂会不明白男子心中的那点花花肠子? 他绝对不会相信,以傅时厉的身份,他会不辞辛劳关注一个小娘子。 无非,是他惦记上表妹了。 魏子初忍不住一番脑补,又联想到可怜的表妹一袭孝衣,守着傅时厉的棺椁,眼神空洞的泪流不止。 魏子初打了一个寒颤。 苏念安心系傅时厉,自是担心他的身子,从袖中取出锦帕,正要递给他。而此时,落九天见自家将军流鼻血,也已经递上帕子。 两条帕子都递到了傅时厉眼前,气氛一度诡谲。 落九天吓坏了,他岂敢坏了将军的好事,又缓缓收回帕子自己擦了擦汗。 他对苏念安憨笑了两声,小娘子有所不知,将军他从来不用男子的帕子。 此言一出,傅时厉一个冷眼扫射过来。落九天垂眸后退,只觉得自己越是解释,就越是混乱。 苏念安抿唇一笑,一双大眼亮晶晶的看着傅时厉。 这是她的将军呐,她自是了解的。 外面的流言蜚语,她才不会当真。 苏念安又把帕子往前递了递,傅时厉接过帕子,一本正经的擦鼻血。 只要他不心虚,便无人能随意揣度他。 多谢苏五娘子。这帕子脏了本世子会命人给你重新送一条。傅时厉把沾血的帕子塞入袖口。仿佛不带半分心机。 苏念安连连点头,未来夫君好像不像之前那么排斥她。 苏樱表情复杂。 魏子初神色幽幽。 傅时厉抬眼,看向了他二人,好看的唇勾了勾,天色已晚,魏兄、苏兄,先回书院吧,你二人怕是今晚还得受罚,我来护送苏五娘子回府。 魏子初与苏樱对视了一眼,看穿不说穿。 苏念安点头,三分羞涩,七分欢喜,好呀,那就劳烦傅世子了。 亲眼目睹着傅时厉护送苏念安,魏子初与苏樱无可奈何,又不能从太学书院离开,宛若是看着自家的小白菜被野狼骗走了。 * 苏念安的头探出马车外,胳膊肘搭着车窗沿,托腮望着傅时厉。 哪怕是看着未来夫君的后脑勺,她也觉得赏心悦目。 她家将军到底是怎么长的?处处合她心意。 傅时厉骑马走在前面,即便不回头,也仿佛能够感觉到小娘子的灼灼目光。 -- 第85页 他后脊背挺直,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搁在小/腹/处。 看得出来,小娘子对他依旧是有想法的,只不过,不如一开始那么直接奔放。 除却太妃之外,苏念安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待他热情似火的女子。 许是旖旎梦境作祟,又或是他内心深处本身就渴望着这股热忱,才致傅时厉逐渐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占有/欲。 她只是他一个人的该多好。 他不想看到她对旁人也笑。 就像是许多年前,他深陷泥潭,总渴望着抓住那唯一的一抹光。 到了太师府大门外,苏念安下马车,行至傅时厉面前,一双水眸忽闪着,眼神不可谓不专注,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若是换做其他男子,定会误以为这小娘子倾慕自己,可傅时厉天性难以信任旁人。 哪怕看出她心悦自己,但也不会当真。 到了。傅时厉淡淡启齿。 苏念安点头称是,那傅世子要进门喝杯茶么? 傅时厉拧眉。 一旁的落九天心惊了。 小娘子如此堂而皇之邀请将军,不亚于是当众表白了呀! 落九天一双星星眼无处安放,瞅来瞅去。 傅时厉看着小娘子的眉目,总觉得无比熟悉。 是在哪里见过么? 一看见苏念安,傅时厉心头就有一股难掩的酸涩与欢喜,这二者各自掺半。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潜伏在苏府附近的探子,眸光乍寒,眼中露出杀意。此时,却见小姑娘又递给他一只香包,傅世子,这只香包里面添加了驱蚊香,你虽是武将,但也招蚊虫,这只香包对你而言很适用。 她可太清楚傅时厉的习性了。别看傅时厉是沙发果决的大将军,其实身上的肌肤十分白皙。 也很招蚊。 傅时厉眸光一滞,看着小娘子的脸,又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的香包。 他的确招惹蚊虫,但此事除却太妃与身边几个心腹之外,无人知晓。 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傅时厉没有伸手去接过香包,只道:不必了。 言罢,傅时厉调转马头,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太师府大门外的巷子。 苏念安呆呆的看着傅时厉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何不接受自己的一片心意。 落九天几人讪了讪。 将军不久之前还开窍了,这怎的又不解风情了? 人家小娘子不要面子的么? 苏念安心中难免酸涩,但她还是在傅时厉身后挥了挥手,喊道:傅世子,路上小心呀。 傅时厉捏着缰绳的手一紧。 这些年在外,生死漂泊。无人问他粥可温,无人与他立黄昏,他自始至终都是孑然一身。 今日,竟有人叫他路上小心。 他经历沙场,拿命换军功时,亦无人让他小心。 傅时厉目不斜视,对隐藏在暗处的探子视而不见,眼底掠过重重杀意。 * 回到宸王府,傅时厉踏足门廊,正往府内走,迎面走来宸王与傅仲,傅凌兄弟二人。 宸王驻足,双手朝后,一副高高在上的家主之态。 而傅仲与傅凌今日有父王撑腰,自也不怕长兄。 这父子三人正要联合起来给傅时厉一个下马威时,却见傅时厉目视前方,宛若将他们三人视作了空气,这便径直往前走去。 傅时厉的肩膀撞在了傅仲肩头,差点将他撞到。 落九天几人暗暗心惊。 将军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主仆几人一路扬长而去。 傅仲站稳之后,对宸王诉苦,父王!您刚才也看见了,长兄他目中无人呐。方才您在场,长兄便已如此嚣张,那日您不在场,长兄恨不能杀了我与三弟。 傅凌也配合,是啊,父王。长兄他很不喜我兄弟二人! 傅仲与傅凌兄弟两人积极告状。 说实话,他二人也不明白,为何傅时厉今天的脸色会这般难看。 也没人招惹他啊! 宸王面上怒意腾腾,耐心一阵心惊肉跳。他差点以为傅时厉要造反了。-_-|| 直到傅时厉走远,宸王才敢开口,哼!那个逆子! 一言至此,宸王不知如何继续往下说。 傅仲与傅凌兄弟两人还指望着父王撑腰,却见宸王气到鼻孔轻颤,却再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父王,长兄就连您也不放在眼里啊。 是啊,父王。 宸王脸色气到一阵青一阵白。 长子的确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打不过啊! * 翌日一早,宸王府大门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之人是程家管事,他披麻戴孝,携带家丁,在宸王府大门外哭嚷。 傅世子,还我家三公子的命来! 我家三公子好冤呐! 傅时厉这个时辰已经从校场下来,今日程家登门闹事的行径,在他的预料之中。 程三郎的马车无端落水,而他自己则被淹死,这其中定有疑点。 不过,程三郎四处宣扬傅时厉与魏子初之间的风流韵事,再加上魏子初昨日与程三郎打了一架,程家就把程三郎的死强行摁在了傅时厉头上。 -- 第86页 裴石暗暗嘀咕,即便是玩仙人跳,也没这么不要脸的! 落九天附和,程三郎的马车昨日坠河,与咱们将军有何干系? 琢玉讪了讪,现在外面都在传言,是咱们将军为了给魏公子报仇,这才弄死了程三郎。 傅时厉来到大门外,扫了一眼跪地哭嚷的程家管事和家丁。 他只那么静静的看着。 就在程家人狐疑时,傅时厉突然拔剑,直接朝着侧面射了过去,随着剑身发出声响,那把长剑已经当场刺穿了一株百年垂柳,随即长剑又折返回到了傅时厉手中。 他全程看都没看一眼。 长剑仿佛生出了剑灵。 顿时,巷子里鸦雀无声。 下一刻,那株垂柳砰的一声,竟是裂开了。 众人震惊,仿佛自己即将成为那株被劈开的垂柳。 傅时厉站在石阶上,俊朗的面容毫无温度,我为何要杀程三郎?他值得我杀么?昨日程三郎出事之时,我与魏兄入宫面圣,陪伴圣上对弈两个时辰,此事圣上可以作证。程家若还有意见,可以直接入宫面见皇上。 听到有宣帝做人证,即便程管事还想继续胡搅难缠,也不敢继续造次了。 就在宸王、傅凌与傅仲父子三人赶过来看好戏时,程家管事等人灰溜溜的遁了。 宸王,就这样? * 皇宫,宣帝听闻此事,竟是被气笑了。 好一个傅时厉!他昨日入宫哪里是孝敬朕?他是拿朕当做挡箭牌了! 自保也就罢了,还顺带把魏子初也包庇了。 在宣帝眼里,魏子初在傅时厉的心目中,已经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 作者有话说: 吃瓜群众甲乙丙丁:傅世子和魏公子真的有一腿! 魏子初:从此,风评被害o(╥﹏╥)o 傅时厉:天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苏念安:??? 第四十四章 苏府。 太师得知傅时厉亲自护送了苏念安归来, 他又坐立难安。 傅时厉究竟是甚么意思? 外面有关傅时厉与魏子初的传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苏太师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这傅时厉, 到底是看上了魏子初?还是对他的幺孙女感兴趣? 莫非是男女不忌? 太师在堂屋来回走动, 盘算着几个小娘子的婚事。 如今, 苏家五个小娘子,一个都没许配出去。二娘子苏允君常年待在宫里,但太师并不认为五皇子会娶了她。 若五皇子当真要娶二娘子, 静妃早就会与苏家通气了。 但静妃那边毫无动静。 五个小娘子的岁数相差无几,都是十六七岁的光景,接下来一两年,苏府要办好几桩婚事。 世家高门倚靠着姻亲, 在权势中心盘根错节。 太师原本想提前让几个小娘子婚配, 可宣帝却有意让小娘子们参加选秀,几位小娘子的婚事也就一拖再拖。 此次的选秀名单之中,苏家五位小娘子都在其列。 包括太子在内,宣帝共有六位适婚的皇子, 这一次选秀是为了给皇子们娶妻纳妾。 太师对二房的苏允君最是看好, 至于其他四个小娘子,等到选秀结束之后, 若是没有被皇家选中,便也要开始着手准备婚嫁之事了。 小娘子长大了,是该早些嫁出去。 免得夜长梦多。 容氏性情温柔, 虽是苏太师的妾室, 但深受苏太师敬重, 她笑了笑, 老爷无需焦灼, 等到选秀一结束,几个小娘子就开始陆陆续续相看,老爷就等着选孙女婿吧。 宣帝不可能让苏家五个小娘子都嫁给天家。 充其量只会从中挑选两个。 除却长房的苏念安,和二房的苏允君之外,三房的三位小娘子到底是太师的庶子所生,被选上的几率不大。 被容氏一宽慰,苏太师当真心中舒坦了不少。 他拍了拍容氏的手背,还是你知我的心意啊。 容氏莞尔,选秀一事,该告诉几个小娘子了,好歹也该准备一些时日,届时入宫莫要失了规矩。 苏太师笑笑,都听你的。 容氏又说,老爷,五丫头虽是序齿排末尾,但容色是极好的,又是长房嫡女,妾身以为,五丫头选中的几率大着呢。 容氏可并非只是红袖添香的女子。 能在苏府安安稳稳过了这么多年,且还生育了两个儿子,她绝非是表面看上去这般温吞。 她也能看出来,若是静妃当真要苏允君嫁给五皇子,早就应该提出来了。 苏家除却太师之外,几位郎君都不成气候。孙辈的公子哥还尚未发迹,暂时看不出苗头。 苏太师,也只是一个虚衔,并没有实权。 静妃是个有野心的,当然想要攀上更高的枝。 太师当即下令,来人,去五丫头那里看看,她可有或缺之物。这阵子,无论五丫头要什么,回事处都给我好好照办,莫要寒碜了她。 下人明了了。 太师是开始器重五娘子了。 不成想,那娇娇弱弱的五娘子也有翻身的一日。 * 当晚,得知自己都要参加选秀的苏家小娘子们一致郁郁寡欢。 -- 第87页 苏念安有意中人,苏如月、苏如沁,以及苏如微亦是不想嫁入皇家。 这个年纪的小娘子,都渴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三夫人周氏从未教过她们汲汲营营,故此,四个小姐妹都保持着春闺女儿家的心态。 都只想嫁给自己的意中人。 苏念安心慌了。 看来,她不能徐徐图之。 她要尽快嫁给傅时厉。 她与傅时厉之间还有太多的承诺没有兑现,也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 苏如月提议,三位妹妹,既然我们的都在选秀名单之中,怕是不能除名了,不如明日去女娲娘娘庙里烧香,乞求女娲娘娘保佑咱们几个,千万不要被选中。 苏念安在内,三位小娘子纷纷同意。 * 翌日一早,苏如月就带着三位妹妹出门了。 此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傅时厉的耳朵里。 探子如实禀报,将军,苏家的几位小娘子今日是去城北的女娲娘娘庙烧香呢。 京都不少女子信奉女娲娘娘,尤其喜欢去女娲娘娘庙里求姻缘。 傅时厉眸色一沉。 五娘子会向女娲娘娘求谁? 会是他么? 探子刚刚禀报完,落九天疾步而来,将军,找到琴师下落了,人被扣在了城北,现下可需要直接派人去营救? 那琴师可是太子殿下的老相好,亦不知究竟长了一副怎样的华美容貌,让太子那样的天潢贵胄也为之倾心。 落九天实在太想一睹其芳容了。 傅时厉摩挲着指尖,城北? 落九天点头称是,正是。在城北十里坡附近。 此事,傅时厉根本犯不着亲自出马。 而且他若是亲自营救琴师,必定会被某些势力笃定,他与太子联盟了。 换做以往,傅时厉定会三思而后行,但这一次,他起身,又看了看如同蒸笼一般的天际。 若是没算错,这一两日都有暴雨,傅时厉拧眉,道:我亲自去。 落九天一愣,不明所以。将军对太子的情郎也未免过于重视了。 落九天不懂,一旁的探子却是心中了然。 人家苏小娘子也在城北呢。rarr;_rarr; 又恰巧,女娲娘娘庙,就在十里坡。 将军哪里是去救人?明明是去见他看中的小娘子。 * 苏家四姐妹齐齐跪在明黄色蒲团上,对着女娲娘娘石像祷告。 信女愿一生从善,只盼能嫁得一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女娲娘娘在上,信女乞求此次选秀落名,不做皇家妇。 天神,赐信女一个如意郎君吧。 轮到苏念安时,她倒是最为直接,信女还要嫁给前世的夫君,与他生儿育女,共白头。 三位小娘子齐齐看向她,苏如月好奇一问,五妹妹,你怎知有上辈子?又怎知上辈子的夫君还是个良人? 苏念安但笑不语。 她就是知道啊。 她家将军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是她的良人。 * 女娲娘娘庙不大,但香火极旺。 外面日头正烈,蝉鸣不休,高耸入云的槐树下,是一片片婆娑树影。 风,也是热的。 吹得人心浮躁。 此时,十里坡,傅时厉主仆几人用黑纱蒙面,与十多个汉子打斗一番之后,早已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没入眼中,引得眼珠阵阵刺痛。 落九天眯了眯眼,又不能掉以轻心,委实烦躁得很,他看了一眼双手被绑着的白衣公子,不免联想到了魏子初。 好一个俊美的琴师。 同样的白衣,同样的墨发飘然,也是同样的幽怨眼神,还有那似笑非笑的唇。 这琴师怕不是魏子初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 还是说,风流公子哥都长一个样? 琴师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静观战,好像已经料到会有人来救他。 傅时厉出手狠、准、快,这样的日头不适合恋战,就在其中一个汉子欲要拿琴师当做人质时,傅时厉手中长剑飞射过去,一剑穿心。 汉子当场暴毙。 琴师不由得多看了傅时厉一眼,似在揣测什么。 落九天上前给琴师解绑,道:白公子,是殿下让我家主子来救你的。 白闻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便对着傅时厉抱拳行礼,仿佛即便傅时厉蒙着面纱,他也一眼看穿此人非富即贵,在下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傅时厉并没有摘下面纱,只点了点头,对落九天,道:你先速速护送白琴师入京,交给殿下。 把人活着送去给太子,他也算是完成了嘱托。 落九天应下,又问,那将军,您呢? 傅时厉一个冷眼。 落九天讪了讪。 他自是明白,将军是要去见小娘子。 相较之护送白琴师回太子身边,他更想跟在将军身后,还是将军与小娘子之间纠葛更叫人期待。 傅时厉,还磨叽什么?出发! 傅时厉低喝。 落九天抱拳,面无表情道:是,将军。别催了,他这就带人离开还不行么? -- 第88页 琢玉和裴石对视了一眼,将军,那我二人呢? 傅时厉,你们也一道去东宫。 终于懂了,将军是嫌他们碍事。 落九天一行人这便立刻开始启程。 傅时厉谁也没有留。 他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很不喜欢让人跟着。 他与苏念安之间的事,与旁人何干? 不过,傅时厉就算没让心腹跟从,暗处也有影卫,倒也不必担心突发事件。 傅时厉摘下脸上面纱,跨上马背,骑着他的战马往女娲娘娘庙的方向而去。 苏家小娘子们尚未离开,都在庙里纳凉。 庭院中树木葳蕤、绿荫匝地,小娘子正围着一口大缸,看睡莲下面的小乌龟游来游去。 傅时厉下了马背,一眼就看出见了那抹浅碧色身影。 小娘子果真不一般,总能轻易勾起他的注意。她背影窈窕,今日束了腰,仿佛一掌可握。 傅时厉走近了几步,但并没有打扰小娘子们。 苏如月很喜欢苏念安的一双小手,真正是精致白皙,未涂丹寇,指尖粉润心细/嫩。她抓起苏念安的小手,打趣道:五妹妹,你之前不是想追求傅世子么?而今可还有那个想法?不是姐姐泼你冷水,那傅世子可以称得上是整个洛阳城最难追到手的男子,你当真要迎难而上? 苏念安笑笑,眉目流光溢彩。 上辈子,是夫君主动要娶她呢。 她也不知道这一世是怎么了,反过来,轮到她苦苦追求了。 这大抵就是风水轮流转。 苏念安含蓄笑了笑,长姐,你是家中姊妹最年长的一人,再有几个月就要十八了,你可得尽快嫁出去。 随即,苏家小姐妹们纷纷大笑。 苏如月也跟着笑了。 她又不是不想嫁,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她甚至怀疑,祖父是故意把她留到选秀。 不过,怀疑归怀疑,苏如月并没有表露出来。 世家高门的女子,哪有简单之人,都是人精。 苏如月会使出各种法子,让自己选不上。 几丈开外的地方,傅时厉拧眉。 苏五娘子倒是给个说法。 她到底愿不愿意嫁他? 一旦参加选秀,被选上,她可再也没有机会后悔了。 她若坚持非他不嫁,他或许可以明媒正娶。 软肋可以藏着,实在藏不住,也可以护着。 可傅时厉不敢保证,他自己有资格娶妻。 他这样的人,是从地狱深渊走出来的,当真配娶妻么? 这时,天边忽然传来一声闷雷,吓得小娘子们险些尖叫。天青色云朵很快覆盖天际,眨眼间的功夫,云层愈发暗沉,厚云遮日。 苏念安几人也就在此时看见了傅时厉。 小娘子们面面相觑,苏如月推了一把苏念安的腰肢。 苏念安怕痒,当场呵呵笑出声来。 苏家三房的三位小娘子皆有些害怕傅时厉,唯有苏念安一看见傅时厉,那双含情桃花眼几乎在发光。 傅世子,你怎的来了?苏念安问道。 傅时厉不解释什么。 若非得知苏念安这次在选秀名单之中,他也不会乱了心神。 路过。战神殿下淡淡启齿,他看了眼天际,再度语气清冷,道:用不了多久就有一场雷雨,且持续时辰颇长,几位小娘子还是即刻回去吧。 一言至此,傅时厉添了一句,我来护送四位回府。 苏如月几人对视了几眼,笑了笑。 傅世子这是无事献殷勤,莫不是看上了她们的五妹妹? 若是能有这个一个妹夫,日后她们在京都城也算是颇有颜面。 苏念安自然也没意见,姐妹几人很快就上了马车,傅时厉骑马走在最前头,苏家的小厮与家丁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战神殿下竟然亲自带路! 苏家四姐妹在马车内窃窃私语。 苏如月拉着苏念安的小手,压低了声音,五妹妹,你说,傅世子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苏如薇一脸艳羡,五妹妹,早知如此,当日傅世子班师回朝,我也拿根萝卜砸他。 苏如沁打趣,三姐,你用萝卜砸傅世子,保不准已经被傅世子报复了,咱们五妹妹就不一样了,天生丽质,倾城国色,任谁都喜欢。 苏念安也不羞涩,只噗嗤噗嗤窃笑。 傅时厉耳力过人,自是听到了马车内小娘子们的低语。 呵呵,她倒是毫不含蓄。 是默认了么? 傅时厉的剑眉轻轻一挑。 她既知道自己要参加选秀,又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意,那为何还不主动些? 作者有话说: 吃瓜群众甲乙丙丁:他急了、他急了。 傅时厉:给个准话,到底嫁不嫁? 苏念安:(⊙o⊙)是谁一直在含蓄来着? 第四十五章 天际雷声轰鸣, 乌泱泱的一大片云压了下来。 不过,幸好没有直接大雨倾盆。 直到马车即将抵达太师府,天际才落下哗哗大雨。 傅时厉下马, 亲自掀开车帘, 从太师府下人手中接过一把油纸伞, 看向马车内的苏念安,五娘子,我送你入府。 -- 第89页 男人一双眼眸深邃如海, 仿佛一眼就能望进人的灵魂深处。 他目光所及,只有一脸欢喜的苏念安。 两人毫无顾虑的对视,尤其是苏念安,就差笑出声来了, 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娘子碰见了自己的心上人。 嗯呐。小娘子应了一声, 尾音翘起,欢喜之色难遮难掩,一管小嗓子宛若沾了蜜糖。 傅时厉喉咙一紧。 他猛然惊觉,他在做作甚么? 而一个恍惚间, 小娘子的手, 已经十分熟稔的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动作亲昵, 又无半分造作。 傅时厉一垂眸,就看见了那只粉润白皙的小手,还真是惹人怜爱。 傅时厉第一次觉得, 手也可以这般好看。 苏念安借助傅时厉的手臂, 下了马车, 浅碧色长裙下摆沾了雨水, 颜色变深。 傅时厉只瞥了一眼, 眉心稍蹙。 这抹浅碧色不应该被沾染污水。 若是直接抱着她回府,该是最好的。 但,傅时厉终是没有付出行动。 把苏念安送到了苏府大门口,随即就有下人过来接应了,傅时厉便无需继续待下去。 他看着小娘子,小娘子也仰面看着他,美人眸润了水汽,像藏了三千春/色。 傅时厉一噎。 如此盯着他看,她当真好大的胆子。 苏念安当着守门小厮和拂柳几人的面,对傅时厉道:傅世子,今日多谢你了,有你真好。 下人们,五娘子,你可是要参加选秀之人,你在说甚呐?!你有谁?战神殿下可不是随随便便属于任何人的! 傅时厉胸膛微微起伏,方才打伞过来,他为了不让苏念安淋湿,伞几乎都偏在了她头顶,自己身上衣料早已沾湿。男人脸上也落了雨,五官更为深邃立挺。 闻言后,堂堂战神殿下也怔了一下。 竟无言以对。 他到底是比不过这小娘子。rarr;_rarr; 傅时厉面无他色,道:苏五娘子既然已经到府上,那我告辞了。 苏念安张了张嘴,很想挽留。 她都要入宫选秀了,未来夫君怎的还不捉急? 是她表露的还不够明显么? 傅时厉发现了她欲言又止,竟破天荒的驻足,问道:可还有事? 苏念安并不想给傅时厉添麻烦。 但她必须嫁给他呀。 她知道太多宸王府的秘密,若是不能嫁给他,日后如何才能时时刻刻保护他? 苏念安稍作寻思道:傅世子,再有半月,我就要入宫小住一阵子了。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未来夫君应该能够理解了吧。 傅时厉表面看不出多少神色,只应了一下,嗯。 随即,男人转身离开,他一手握着油纸伞,一手勒紧缰绳,骑马离开。 苏念安目光直直,一路目送。 苏如月三姐妹下马车,只能艳羡五妹妹好命。 傅世子这么冷漠的一个人,对五妹妹倒是截然不同。 苏如月打趣说,五妹妹,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苏如微悠悠一叹,五妹妹都有桃花运了,咱们几个做姐姐的,几时才能桃花盛开? 苏如沁噗嗤一笑,那就要跟五妹妹学学,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哥,便用萝卜砸他,再当众追求,弄得满城皆知,烈男怕缠女呀。 苏念安眨眨眼,半是羞涩,半是坦荡。 她未来的夫君,她当然要主动出击。 讲道理她已经足够收敛了。-_-|| * 太师那边得知傅时厉亲自送了小娘子们回府,还特意给五丫头撑伞,他便心中了然了。 那个傅时厉,看上了五丫头! 傅时厉这厮就是个罗刹呀,搞不好还会是一声炸雷!谁知道他几时会突然炸了? 苏太师神色焦灼,越想越是后怕。 傅时厉不会是想娶五丫头吧? 那日后,傅时厉不就是他的孙女婿了? 皇帝忌惮傅时厉,傅时厉的外祖家又是满门抄斩的罪臣,苏太师担心会牵扯到五皇子身上去。 容氏在一旁安抚,老爷,你多虑了。傅世子即便出身复杂,可他到底是三十万大军的统帅,积威甚重,皇上一时半会不能将他如何。他真若是娶了五丫头,对咱们未必是坏事。 容氏倒是觉得,若有宸王府的姻亲,苏家可能会改变如今不上不下的处境。 太师微愣。 容氏又道:老爷啊,五丫头即将入宫,倘若那傅世子真有心,他定会想法子阻止五丫头被选中,届时咱们也无济于事,不如静观其变吧。再者,傅世子那样的男子,若非是动了心,岂会这般直接。 或许啊,五丫头的好运来了。 容氏的话,让苏太师稍稍平复躁动。 五丫头的确有福气,不然,十六年前就会跟着她母亲一道去了。她能在苏老太太眼皮底下活到今年,还真是不易。 太师敛眸,遮住了一抹异色。 * 东宫。 白闻一身狼狈,白衣染污,双腕上还有绳子绑过的痕迹,唇角的血渍预示着他不久之前被人打过。 太子看着白闻一步步走近,他眸光瘆人。 -- 第90页 白闻却眉目含笑,清瘦的身板似是撑不住那一身白袍,碎发在额前落下,他笑笑,殿下,何必呢。 他的存在,于太子而言没有半分好处。 一旦有人将他与太子的关系公布于众,太子的储君之位不保。 太子站起身,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了指白闻,你闭嘴!孤不会允许你死! 白闻讪讪,眼中仿佛藏着无边没落,岔开话题,问道:殿下,今日救我之人,可是傅时厉? 太子走上前,一把抱住了白闻,双臂轻颤,同样答非所问,他们可伤了你?嗯?说! 白闻又是一阵哭笑不得,殿下啊,你马上就要娶妻纳妾了,莫要如此。 太子放开了白闻,眸光赤红,看着他,孤就算是娶妻纳妾,你也得亲眼看着! 白闻摇头失笑,那好,我提前祝殿下左拥右抱、桃花无数。 太子后退了一步,呵呵了几声,甚好!甚好! 他有的选择么?他没有! 从出生那一刻,成为太子之时,他就毫无选择余地。 * 廊下水汽浓重。 轰隆隆的雷声在天际炸响。 这一场雷雨仿佛是从天上倒下了几个城池的湖水,雨帘遮住了几丈开外的一切事物。 五皇子立于廊下,抬脚踹在了面前跪着的男子胸口,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区区一个琴师都看不住!可知是谁去截杀? 男子跌倒在地,又连连爬起,重新跪下,殿下!咱们的人都殒了!一个不剩! 至于到底是谁截走了琴师,就不得而知了。 五皇子甩袖,因为愤怒,腮帮子鼓了鼓,俊美的脸狰狞不已。 这时,一宦臣疾步走来,垂下脑袋,不敢直视的五皇子,道:殿下,苏二娘子来了。 五皇子想也没想,直接爆喝一声,不见! 他正烦闷之时,哪有心思去哄一个女子? 到了此刻,五皇子猛然惊觉,他此前甚有好感的表妹,也不过如此。 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宦臣愣了愣,这便如实去告知苏允君。 苏允君今日特意打扮,她知道选秀单名已经定下来,自是开始着急,若是表哥能去圣上面前求赐婚圣旨,那该多好? 赐婚对她而言,是无上的荣誉。 见宦官过来,苏允君翘首以盼。 宦臣自是不敢说实话,毕竟苏允君身份特殊,搞不好以后可以飞上枝头,故此,宦臣笑着道:苏二娘子,实在不巧了,殿下他正在与门客议事呢。今日雨大,殿下让二娘子尽快回去,莫要等他了。 苏允君难免失落。 但闻言,她误以为表哥还是关切她的,多谢公公了。 宦臣面上笑意不达眼底。 欸,他在宫里待了数年了,就没见过天潢贵胄会真心实意对任何一个女子。 饶是帝王的宠妃,也是花无百日红。 可惜,世间的女子,鲜少会懂 男子真正爱的,只有权势。 * 接下来几日,容氏与太师府的几名资历高的婆子,一起给小娘子们教规矩。 苏允君一直住在宫廷,自然不需要特意回府学规矩。 苏如月几人又不愿意嫁入天家,故此,甚是消极怠工。 苏念安更是拒绝学规矩。 这已经是雷雨之后的第三天了,未来夫君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无。 按理说,他既知道自己就要入宫选秀,他应当着急才对 倒不是苏念安自恋,她对傅时厉很有信心。 他和她的缘分,上辈子已经注定。 这一天,日落之前,苏念安带着自己的人出门了,还带了一桶绿豆汤。 苏府的马车徽牌很明显,沿途百姓一眼就认出。 随着马车停靠在了宸王府大门外,路经的百姓们纷纷驻足观望。 苏念安完全不介意被人看见。 甚至于,还在宸王府大门外回头看了看,好让旁人认出她的脸。 守门小厮面面相觑。 苏念安笑着说,去通报你们家世子爷,我要见他。对了,我是苏家五娘子。 苏家五娘子早在数日前,就已经轰动京都。 众人顿时炸了。 天,苏五娘子愈发猖狂,这都已经追上宸王府了! 好一个直接又胆大的小娘子。 她难道不知道,傅世子这位战神殿下,曾经手刃无数外邦之人么? 清雅居那边,傅时厉正看兵书,他左眼跳了跳,今日一直心神不宁。 小厮在月门处通报过后,落九天几乎是跑了过来,一脸兴奋,脱口而出,将军!小娘子找上门了! 傅时厉怔然,缓缓抬眼。 什么叫找上门? 琢玉和裴石也悄然靠近,眼神晶亮,实在太过好奇。 落九天笑嘻嘻,又道:小娘子还带了绿豆汤,说是特意来见将军。 男未婚女未嫁,岂能说见就见? 况且,苏念安过几日就要入宫了。 她这是想拿他当做挡箭牌。 傅时厉唇角一抽,随即又扬了扬,微不可见的笑了笑。 -- 第91页 换做以往,傅时厉会直接逐客。 但鬼使神差的,他淡淡启齿,让她进来。 选秀又如何?枉顾朝纲又怎样? 他这一刻,偏要顺着心意。 傅时厉甚至于直接让人把苏念安请到了清雅居。 而苏念安也毫不介意,堂而皇之的过来了。 一个敢于得罪皇家。 另一个敢于挑战三纲五常。 都是胆肥的。 苏念安来到清雅居,看见男人正在亭台下看书,也不回头看她一眼,她嘟嘴走了过去,傅世子,我来了。 傅时厉浑身僵硬,但面上不显。 她终于来了。 今日又打算如何直接? 傅时厉莫名很是期待。 他放下书册,抬头看向苏念安。 苏念安今日稍稍打扮,还淡扫峨眉。其实,她本就容色清媚,这一打扮,让人眼前一亮,难以挪开视线。 傅时厉忽然觉得口渴,咽了咽喉,有何事? 苏念安又嘟了嘴,未来夫君不厚道呀。他明明也在意她,不然前几日也不会偶遇,还亲自送她回府。 现在却又这般冷漠。 苏念安侧过脸,看了一眼落九天几人,道:你们先出去。 落九天、琢玉、裴石, 三人看向自家将军。 不得了了,小娘子敢使唤他们了。 苏念安上辈子就使唤过,故此,如今也十分熟稔。 傅时厉被气笑了。他的人,岂能容旁人使唤? 但傅时厉却对落九天几人挥了挥手,出去吧。 落九天几人暗暗纳罕。 冒出一种有了女主人的错觉。 须臾,庭院中再无旁人,傅时厉看着小娘子明媚的脸,脑中又浮现出他梦中的情景,他就这么看着她,像是期待着什么。 说吧,你找我有何事? 苏念安知道傅时厉背负了太多。 他不可能像无忧无虑的公子哥一样。 她不怪他。 前世,他对她极尽温柔。 而今,她也该主动些。 苏念安忽然弯下身。 傅时厉一怔,差点瞪出了斗鸡眼。 男人纹丝不动,小娘子弯着身子,双手朝后,歪着脸看他,两人之间近到呼吸可闻,不做什么,就亲一下。 傅时厉, 第四十六章 就亲一下。 小娘子的戏言在傅时厉脑子里不断重复。 他亲过她, 是在梦里。 那般真切热烈。 傅时厉甚至于还记得所有细节,那温软沁甜的滋味,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所渴望的。 男人一动也没动。 所谓, 敌不动我不动。 换做是旁人, 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挨着他, 早就被他一掌推开。 但苏念安不同。 她大胆放肆,像冬日里的一团火苗,灼灼生辉。 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 能看见彼此瞳仁中的自己,苏念安唇角含笑,眼神真切,仿佛刚才根本不是玩笑话。 她的粉唇动了动, 眼看着就要碰触到傅时厉的唇, 她已是欢喜雀跃。 就亲一下吧。 大胆一些。 上辈子她苦等了九年的人就在眼前了。 傅时厉也似乎在静静期待着什么。 他在给她机会,想看她究竟有多大胆。 就在两人即将唇瓣相触时,月门处传来一声惊叫,啊呀 太妃被狂喜冲昏了头。 她看见了什么?! 小娘子和爱孙在作甚? 积压在太妃心头数日的阴霾, 在这一刻如同剥开云层见旭日。 傅时厉忽然身子紧绷, 他从锦杌上豁然起身,望向了月门处, 祖母。 太妃喜笑颜开,她真想让小娘子和爱孙继续下来。 她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听闻有小娘子登门,她便火速赶来了, 谁又能料到小娘子和爱孙会进展的如此之快。 不过, 即便进展快, 太妃还是嫌慢了。 爱孙二十有五, 这个年纪的京都公子哥, 早就是妻妾成群,儿女饶膝。 也不晓得最近有没有好日子 太妃把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的日子也考虑到了。 若是三年抱两的话,傅时厉还得到二十八岁,才能有一双儿女。 看来,必须加速啊! 太妃走了过来,上前拉住了苏念安的小手,笑得合不拢嘴,丫头啊,厉儿可有欺负你?他胆敢欺负,我定不会饶恕他! 苏念安知道太妃疼她。 只可惜,上辈子她过于孱弱,身子骨也一直不见好,没能护着太妃。 太妃好端端的身子骨,又岂会突然暴毙呢。 这其中,定有缘由。 这辈子,苏念安暗暗发誓,宸王府的魑魅魍魉,一个也逃不了! 苏念安莞尔,娇嗔,太妃呀,世子他总是过于冷漠。 傅时厉,他不该冷漠么?他与她之间本就毫无关系。 太妃怒视了自己的亲孙子,又转而哄小娘子,笑着说,厉儿就是这副嘴脸,其实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 第92页 苏念安流露出惋惜意味。 她很会利用机会,也不管是否是小心机作祟,故意在太妃跟前嘀咕,太妃娘娘,我过几日就要入宫了,听说是要参加选秀,可我 她欲言又止,一双含情桃花眼说红就红了。 便是这般眼眶微红,更是会让人怜惜不已。 她虽是话没说完,但所要表达的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她眨眨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太妃。 太妃的心都要碎了。 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媳妇,她岂会轻易放手? 太妃即刻又瞪向傅时厉。 傅时厉, 爱孙就是一块木鱼疙瘩,关键时候还得她自己出马。 太妃拉着苏念安的小手,越看这丫头越是觉得养眼,如此水灵清媚的小娘子,岂会不招人喜欢? 太妃也很长诧异,自己的孙子竟然能一直当柳下惠。 不得不说,就连太妃也敬佩傅时厉的定力。 太妃问苏念安,丫头,告诉我,你是什么想法?你别怕,我老人家给你做主。 太妃在皇太后跟前还有几分薄面,当初一起宫斗时,还曾是联盟,若是太妃去向皇太后要一个小娘子当孙媳妇,皇太后不会拒绝。 苏念安就等着太妃这句话了。 她自重生以来,已经足够直接,再不担心脸面的事。 苏念安桃花眼瞥了一眼傅时厉,见傅时厉眉目阴沉沉的,但细一看,他耳垂红了。苏念安这才对太妃道:太妃,傅世子于我有恩,我想往后余生陪在他身边。 哪来的什么大恩?以至于要以身相许? 血灵芝的事,她根本不知情。 傅时厉剑眉一抖,他知道,这小娘子是故意这般说。 她真的想嫁给他?那为何又撩拨其他男子? 傅时厉暂未打算娶妻。 他生死不定,还有太多事没有去做,不想拖家带口。 人一旦有了软肋,诸多事情不便去办。 太妃一听这话,立刻高兴了,好啊!好啊!厉儿虽不苟言笑,可实则人好着呢,你瞧他的身段、样貌,哪一样不是顶好的。 苏念安深以为然,那是自然,我从未见过比傅世子还优质的男子。 傅时厉,他还在场,她二人就不能稍作收敛? 太妃心意已决,当场做了决定,丫头别怕,我会同皇太后讨个人情,把你从选秀名单中剔除出来。我就同太后说 太妃瞄了一眼傅时厉,这才继续道:我同太后说,你与厉儿早已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如此可好? 苏念安小手捂唇,噗嗤一笑,羞答答的点了点头。 竟是毫不遮掩。 傅时厉胸膛微微起伏。 情投意合? 还两情相悦? 真的么? 战神殿下无言反驳。 可他自己又无法置信。 扪心自问,他对这个小娘子的确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但他只以为是情/欲/作祟。 傅时厉没说话,苏念安就全当他是默认了。 苏念安在宸王府吃了午膳才离开。 太妃与傅时厉单独说话。 午后日头灼烫,傅时厉刚落座,鼻头就溢出血来,太妃见状,大吃一惊,厉儿啊!你 太妃指了指傅时厉,你也太不爱惜自个人的身子了,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还打算当多久的柳下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看上人家小娘子了!日后休要装作无情无义,听我的准没错,尽快把婚事定下来,年底就成婚! 傅时厉擦了把鼻血,那条帕子是苏念安的,上次用过之后,就一直放在身上。 太妃眼尖,一眼就看出是女儿家的帕子,笑着说,厉儿,你还不承认,你就是看上她了。 傅时厉无言反驳,也不打算反驳了。 放手么? 他明确自己舍不得。 平生第一次渴望得到一样东西。 傅时厉慢条斯理擦拭鼻血,随后又将帕子藏入袖中。 天知道,他为何会在短短不到两个月之内,就被一个小娘子给迷惑了? 被/色/所迷? 傅时厉自己甚是费解。 一旁的落九天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将军不久之前自己清洗帕子呢。rarr;_rarr; 小娘子的东西,果然备受珍惜。 倘若这都不算心悦,他们都不会信了。 太妃又道:厉儿啊,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我明日就入宫面见皇太后,直接点名,向皇太后把苏五娘子要过来。 事已至此,傅时厉还能说什么,他内心开了一片桃林,表面上风轻云淡,祖母,我母亲当年的嫁妆,可都还在? 太妃笑了,厉儿,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孩子,嫁妆定然不会落入旁人之手,只要有祖母在,谁敢动你母亲的东西?!那季氏不过就是个妾爬上来的续弦,她胆敢肖想!你母亲的东西都在我私库里呢。 傅时厉稍作思忖,莫要寒碜了苏五娘子。 太妃可算是明白了,就等你这句话了,你放心,只要苏五娘子不嫌弃你,祖母定置办丰厚聘礼,绝不会亏待了她。 -- 第93页 傅时厉, 他就那么不值钱么? 祖母大概是忘了,是小娘子先追求他,盯着他不放的。 * 翌日一早,太妃就从宸王府出发,去了长寿宫面见太后。 太后得知苏五娘子与傅时厉两情相悦,自也不便棒打鸳鸯。 苏家长房不成器,那五娘子虽生的貌美,可听说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大抵不适合生养。原本,苏家五个小娘子当中,至多也只能选中一人,少一个苏五娘子,也无关紧要。 皇太后到了这把年纪,早就不再嫉恨当初的情敌们。 故人死的死,走得走,能说得上话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皇太后对太妃笑道:你放心,既是厉儿看中的小娘子,哀家岂好争抢,那就把她的名字从选秀名单中划去便是。不过,这名单已经送去礼部了,帝后二人也已经过目,苏娘子还得入宫走个过场的。 既然只是走个过场,太妃也就放心了。 太妃回宸王府之后,把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傅时厉,还不忘催促,等到这次选秀一结束,你就去皇上跟前求娶赐婚圣旨。难得有个小娘子能看上你,你可得抓住机会。 傅时厉眉目沉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其实,太妃知道他的一切顾虑,但并没有揭穿。 傻孩子啊,人生艰难,有个人一同并肩而行,也未免不是好事。 太妃知道傅时厉心中有仇恨,她只想用她自己的方式爱护他。 * 终于到了贵女门入宫小住的日子。 傅时厉入宫了,他暂任太子少傅,教授太子兵书与武功。 原本,傅时厉可以拒绝,但听闻苏念安要入宫小住,他也就来了。 众人入宫当日,长寿宫设酒馈,宣帝、太子、五皇子等人都到场了。 傅时厉的军中禁酒,他鲜少饮酒,一杯下腹之后,就自行离席,去了水榭旁吹风。 傅时厉习惯了独来独往,他不喜喧哗,总给人生人勿近之感。 水榭幽静,花木葳蕤,下面是荷花塘,现下正当绽放。 傅时厉正阖眸假寐,忽然听到动静。 而下一刻,他就辨别出了轻微的脚步声,是女子的脚步。 傅时厉睁开眼,站立未动,直到那小女子拉住了他的锦袍衣角,他才稍稍侧过脸。 他对上了一张粉面桃腮的脸蛋。 这张脸蛋的主人,无疑是个标致清媚的小娘子,单单是一双灼灼桃花眼,也仿佛能够轻易勾了人的魂魄。 傅时厉看着她,喉结动了动,眸光深沉。 何事?男人淡淡道,剑眉微不可见的挑了挑。 苏念安倒也胆大,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忽然灿漫一笑,歪着脑袋看着男人。 傅时厉的目光从苏念安那只软乎乎的小手,移到了她酡红的脸上。 她喝醉了,似是在壮胆,世、世子,你府上还缺世子妃么?你看我怎么样? 傅时厉剑眉又是一挑, 这是要毛遂自荐? 不得不说,听到这话,战神殿下冷硬无温的脸,有了一丝丝的波澜。 苏念安正好捕捉到了他的这一抹神色,世子,其实,你笑起来更好看,给我笑一个呗。 傅时厉的剑眉又是陡然一挑。 第四十七章 给我笑一个 傅时厉耳根子又红了。 水榭悠风徐徐, 他被一个小娘子堵在水榭之处,无路可去,身后就是荷塘了。 战神殿下当然不可能被一个小娘子撩拨到当场咧嘴笑。 他本就不是一个爱笑之人。 欢喜究竟是何滋味?他早就已经忘却了。 见傅时厉不愿意对自己笑, 苏念安也不恼, 又笑眯眯的看着他, 说,傅世子,你猜猜看, 倘若你我马上一同落水,会发生何事? 傅时厉, 她这是何意? 直觉告诉他,小娘子此时此刻满脑子的坏水。 但鬼使神差的, 傅时厉竟然很是期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垂眸, 眸光沉沉,眼底泄出一丝微光,哦?会发生什么?语气戏谑。 苏念安狡黠的眨眨眼,然后小手放开了傅时厉的衣角, 她往水榭另一头走, 站在木板边沿,回头看了一眼清澈的荷花塘, 这便又看向傅时厉,红着脸,贼兮兮的笑, 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 在傅时厉的心提到嗓子眼时, 苏念安当着他的面, 跳入了荷花塘。 噗通一声。 水波荡漾。 而跟着一起荡漾开来的, 还有他的内心。 傅时厉无疑是震惊了。 他平生第一次碰见这么厉害的小娘子。 他能看着她淹死么? 自是不可能。 若是不在意她的性命,也不可能冒死给她谋取了血灵芝。 傅时厉无奈摇头,下一刻,他毫不犹豫,也跳入荷花塘中,他抓过小娘子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抱住了她。 而这时,佯装溺水的小娘子忽然睁开眼来,顺势攀附上了他的双肩,水中的/腿/也圈住了男人/精/瘦的/腰/肢,像只八爪鱼。 苏念安脸上有水渍,眉目清媚,笑起来眼底有星子,就在傅时厉愕然时,小娘子已经覆了过来,亲了一下男人的额头。 -- 第94页 一碰即离。 温软触感却仿佛从肌肤传到四肢百骸,久久不散。 一个恍惚间,傅时厉想到了数年前,母亲也会亲他的额头。 可他二十五了,再不是当初的稚嫩孩童。 被这么一亲,战神殿下顿时浑身僵硬,耳根子愈发滚烫,一直蔓延到了身上。 始作俑者却笑意绵绵,嘻嘻,傅世子,你逃不掉了哦。 傅时厉, 罢了罢了,他也没想过要逃。 倘若他厌恶,她也根本不可能近他的身。 苏如月姐妹三人寻过来时,就看见五妹妹与战神殿下都在水里。夏裳轻/薄,如此近距离的挨近,几乎是肌肤相贴了。 苏如月捂着唇。 苏如薇与苏如沁亦然。 而这时,苏念安察觉到有人来了,她望向三位妹妹,冲着她们挤眉弄眼,三位姐姐,我无事的。 被人瞧见了更好。 太妃虽然答应了她,会向皇太后恳请,划去她的名字,可谁又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呢。 她当然要做两手准备,确定万无一失。 苏念安赖在傅时厉身上不下来,歪着小脸,还余五分醉意,问他,这可如何是好?男女授受不亲啊。 此时,傅时厉终于在她面前笑了。 他笑起来当真极好看,唇红齿白,还有一股风流韵味。 她赢了。 战神殿下已无话可说。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成了小娘子的瓮中之鳖。 而今,除了成婚,再无其他选择。 第四十八章 傅时厉带着苏念安去了偏殿稍作修整。 而酒馈处这一边的众人, 陆陆续续都知道了实情。 太子神色淡然一笑,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太妃浑身心舒坦了。 皇太后倒是没甚意见。 傅时厉虽不是她的亲孙,但也是孙辈, 傅时厉这些年征战在外, 如今回到京都, 他想要一个小娘子,自然问题不大。 宣帝眸子眯了眯。 苏五娘子 除却容貌之外,并没有其他出众之处。苏家的小娘子当中, 只有苏二颇有盛名。 傅时厉要娶苏念安,对宣帝而言,没有任何威胁。 皇后与静妃等人也同样没有露出惊讶之色。 五皇子的舌尖抵了抵槽牙。 他对五表妹的印象还算深刻,是个标致的美人, 只可惜性子过于温润, 怎么?如今转性了?据说,还主动追求傅时厉。 五皇子饮了几口酒水,面上不动声色。 傅时厉娶了苏家女子,大概率可以成为他的人。 那么接下来, 五皇子又要重新规划一下了。 * 偏殿这边, 傅时厉在廊下静等,他负手而立, 身段颀长挺拔。 苏念安换了一身粉色宫装,有专门的宫人伺候她换衣篦发,倒也没有耽搁多少时辰。 她从偏殿内走出, 一眼就看见了傅时厉漂亮的后脑勺, 还有他如竹竿挺拔的身段。 苏念安走了过去。 傅时厉听见了动静, 侧过脸来, 就见小娘子双眼晶亮的看着他。 苏念安上下打量傅时厉, 傅世子,你的衣裳和头发为何干得这样快?她是明知故问。 傅时厉如实说,我用内力催干的。 苏念安双手相握,抵在下巴,一脸崇拜的看着男人,哇,傅世子,你也忒厉害了吧。 小娘子模样夸张。 鉴于她与太妃都有闭着眼夸人的毛病,傅时厉并没有把她的崇拜当真。 苏念安见傅时厉依旧不苟言笑,她凑过来,站在他身侧,仰面看着他通红的耳垂,傅世子,你耳朵红了。不能用内力控制么? 傅时厉, 谁说他没有控制? 这个小娘子是专门来克他的吧。 傅时厉面无表情,瞥了身侧小娘子一眼,我这就去皇上面前请求赐婚,你别后悔。 一旦踏上他的这条贼船,往后余生,就插翅难逃了。 苏念安桃花眼潋滟,眼底清澈明媚,仿佛点缀了星子,傅世子,我总算是得偿所愿,为何要后悔? 小娘子一句话把战神殿下堵得哑口无言。 好像是那么回事。 苏念安了解傅时厉,故意逗他,两人一边往酒馈方向走,她一边说,傅世子,我就说嘛,你迟早会是我的。 傅时厉步子一顿。 战神殿下的尊严差点就没苟住。 嫁鸡随鸡,夫唱妇随,这才是常道。 什么叫做他是她的? 傅时厉加快了步子,用内力压制住了逐渐滚烫的面颊。 这是疯了! 何其荒唐,竟被一个小娘子牵着鼻子走? 两人先后来到酒馈处,宣帝、皇太后,太妃等人已在翘首以盼。 今个儿可真真是奇了,贵女们今日才刚入宫,就促成一桩姻缘。 傅时厉撩袍跪地,皇上,臣想请皇上赐婚,臣要迎娶苏家五娘子为妻。 苏念安就跪在傅时厉身侧,她倒是落落大方,无半分拘束,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皇上,臣女也恳请皇上赐婚,臣女要嫁给傅世子。臣女早就听闻傅世子乃天人之姿,战功赫赫,对他更是一见倾心,非君不嫁。 -- 第95页 众人, 傅时厉, 太妃愉快的笑了。越看苏念安越是顺眼。傅时厉是她的心肝宝贝疙瘩,谁对她的爱孙一心一意,谁也就成了她的宝贝疙瘩。 今日席上还有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因着犯了大错,这几日待在静妃宫里倒是消停了,当场看着苏念安如此堂而皇之的请求赐婚,她咬着舌头,差点咬出血来。 若是嫁给了傅时厉,这小妮子日后不就是世子妃了?! 宣帝只好同意。 毕竟,傅时厉与苏念安的确落水了。 且,他二人又是情投意合,再加上太妃极力赞同,宣帝只好当场同意,好! 苏念安立刻跪拜,臣女谢皇上! 见小娘子如此态度积极,傅时厉有股古怪之感。 这世上竟有人这么想得到他? 第四十九章 宣帝当场赐婚, 苏念安的名字即便还在选秀名单之中,也只能作废。 区区一个苏家五娘子,宣帝倒是并不忌惮。 纵使苏家成为傅时厉的后盾, 傅时厉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苏太师如今只有一个空头衔, 并无实权。宣帝多疑, 朝中势力早就逐渐被他掌控在手中。 苏家长房也是扶不起的阿斗。 真正让宣帝诧异的是,傅时厉这样的人,岂会允许一个小娘子算计他? 毫无疑问, 若是傅时厉不情愿,他是不可能一同落水。 宣帝眸光微眯,看着重新入席的傅时厉,见他眉目沉冷, 与寻常时候没甚不同, 倒是苏五娘子一脸欢喜。 宣帝, 傅时厉看上去宛若是被胁迫似的。 可宣帝同样很清楚,这世上能够胁迫傅时厉的人,只怕还没出生。 苏念安目的达成, 除却苏允君之外, 其他几位苏家小姐们都纷纷恭贺她。 不过,话说回来, 日后战神殿下就是她们的妹夫了呢,着实叫人兴奋。 等到将来她们嫁入夫家,看谁还敢欺负她们。 酒馈上, 除却苏老太太、苏允君之外, 所有人都对这段姻缘甚是好奇。 一个是一步三喘的娇娇小娘子, 另一个是杀伐果决的战神, 换做是以往, 无人会将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物想到一块去。 太妃笑得合不拢嘴,太后,您瞧,这五丫头与厉儿当真相配啊。 皇太后内心暗暗纳罕,她怎就没瞧出相配呢,一强一弱,怎么都不配啊。 皇太后违心配合太妃,也笑道:是啊,这两个孩子当真相配。 太子与五皇子等人讪了讪。 今日到场的贵女,是给他们几人相看的,倒是被傅时厉捷足先登了一步。 * 酒馈结束,苏念安等人依旧留在长寿宫小住。 傅时厉暂住东宫。 他现在是太子少傅身份,因着崔太傅极力推崇他,将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太子的人。 东宫观月台上,太子命人备了凉茶,他不久之前在酒馈上也多饮了几杯,难免变得话多,眉梢风流,笑道:时厉,孤恭喜你啊。难得有小娘子如此孜孜不倦。 太子也看出来了,是小娘子穷追不舍,而傅时厉总算是中了美人圈套。 傅时厉连饮了三杯降火茶,喉结时不时滚动,面上一直不动声色,但其实已经近一个时辰心绪不定。 这时,白闻走了过来,依旧是一袭白衣盛雪,走上前深深鞠礼,小人,多谢傅世子上次的救命之恩。 傅时厉对太子的风流史没有什么兴趣,亦不好奇,只淡淡道:无妨,举手之劳。 白闻起身,也道贺,恭喜傅世子即将迎娶美娇娘。 傅时厉呼吸一滞。 他要娶妻了。 这可是之前万万没有打算过的事。 而且,到了这一刻,他竟还莫名期待。 风拂面而来,是温热的,搅得人心浮躁。 太子观察了几眼傅时厉,他眼中掠过一抹异色,问道:时厉,你觉得孤应该娶谁家的娘子为好? 白闻神色一滞,随即垂下眸,敛了满目哀色。 傅时厉也没甚表情,只道:太傅有一嫡孙女,可为殿下正妻。 太子讪了讪,笑道:可孤不想迫害好女子,孤的情况,你也很清楚。 说着,太子抓住了白闻的手。 傅时厉, 他默不作声吃茶,这男子与男子之间的事,他可当真不懂了 * 苏念安吃了不少梅子酒,在长寿宫小憩了许久,她醒来时,浑身起了薄汗,亦是口干舌燥。 还未彻底醒酒,她的步子摇摇晃晃,只想去水斜边纳凉。 其他贵女们还在小憩之中,无人苏醒。 苏念安没有唤醒姐姐们,她对长寿宫的构造已经熟悉了,沿着小径往前走。 长寿宫与御花园接壤之处的荷花塘就在附近,苏念安舔了舔唇,眼角带着些许媚/色,她步子轻快,近日来身子骨愈发舒坦轻松。 还没到水榭,她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未来夫君! 他怎么也来了? 不管了。 -- 第96页 苏念安提着裙摆一路小跑了过去,因着溢出薄汗,面颊呈出粉白色,傅时厉一回头就看见小娘子清媚之态。 男人忽然一愣。 是女大十八变么? 他记得初次见苏念安时,并没有这股子强烈的惊艳之色。 而今,他却明确自己对她有了/欲/望。 一个晃神之间,小娘子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苏念安眨眨眼,仰面望着眼前的男人,笑意明媚,嘻嘻。 傅时厉, 男人垂眸,着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是色令智昏么? 无疑,小娘子的确是美貌的。 但他也不至于心甘情愿上当中套。 傅时厉淡淡启齿,嗓音磁性好听,你笑什么? 苏念安虽然脑袋昏昏沉沉,可心里却是门儿清,她笑什么?当然是欢喜呀。 苏念安毫无保留道:可算是把你追到手了,我自是高兴。 傅时厉浑身一僵,耳根子又逐渐滚烫,好在战神殿下有了前车之鉴,很快就用内力压制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傅时厉在少女眼中看见了自己,她的眼神纯澈干净,大抵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嗯,那恭喜你了。男人淡淡启齿。 苏念安莞尔,我也要恭喜你,即将迎娶我这样的好女子。 傅时厉差点被逗笑了。 他也的确笑了出来。 苏念安看呆了,你可真好看。 傅时厉一愣,竟是突然觉得自己不是这小女子的对手。 被她撩得浑身紧绷,面红耳赤。 当然,他同样用内力压制住了,不会让小女子看出来。 傅时厉,你到这里来作甚?身边怎么无人跟着?莫要一个人乱跑。到底是他的未婚妻了,难免多管束她一些。 苏念安噗嗤一笑,故意逗他,我方才小憩了片刻,竟是做了春/梦,便觉得闷热难耐,这便想找一个凉快的地方吹吹风。 春/梦 是他想的那样么? 她梦境中的男子是谁? 傅时厉顿时觉得喉咙干涩。 下一刻,他又在小娘子的眼中看见了狡黠之色。 嗯是故意逗他? 傅时厉胸膛微微起伏,眸光微眯。 是他小瞧她了。 傅时厉不动声色,嗓音喑哑,是吗?那你梦见谁了? 苏念安立刻答话,当然是你呀。 傅时厉一噎, 他仿佛能够想象出梦境中的细节。 蓦然,傅时厉鼻孔一热,那熟悉的感觉又冒了上来。 他抬手擦了一把鼻血,看上去神色坦然,依旧是不动声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作者有话说: 傅时厉:稳住。 苏念安:(⊙o⊙) 第五十章 傅时厉在东宫这几日, 可谓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稍有睡意,梦境中全是苏念安。 他甚至于还见到过苏念安穿着大红色吉服的模样。 龙凤火烛之下,小娘子媚眼如丝, 含羞带怯的望着他 每每午夜梦回, 傅时厉总有一种宛如隔世的错觉。 他没有回到京都之前, 从不像一个真正的男子。 而今却是 难道是前二十五年过于克制了? 战神殿下阴郁了,面对着空旷的昏暗偏殿,再无法入睡, 长久以往下去也不是办法。 又过了几日,几位皇子的婚事定下来了。 此次名单是由皇太后与宣帝亲自筛选,皆是结合了各大家族的势力,试图让几个皇子之间的权势达成平衡。 太子的正妻是兵部侍郎之女, 五皇子则要娶苏允君, 这是他与静妃都始料未及的,可圣旨已经下了,母族两毫无办法。 因着苏允君许给了五皇子做正妃,苏念安又要嫁给傅时厉做世子妃, 故此, 苏家其他三位小娘子都没有再许给皇家子嗣。 一时间,苏家众人, 皆大欢喜。 但静妃与五皇子却是不悦了。 然而,事已至此,纵使不满意, 也只能忍下去。 半个月后, 五位苏府小娘子都从皇宫回府, 准备出阁大婚。 苏允君离宫之前, 五皇子把她抱入内殿好一番温存, 既已是自己未婚妻,五皇子就更加没有理由委屈了自己,到了如今,五皇子只想更大限度的利用苏允君。 表妹,你回去之后,与你五妹妹多多走动,若能得到傅时厉的助力,我将来的大业可以事半功倍。 五皇子从榻上起身,兀自穿衣。 苏允君强忍着不适感下榻,她明明得偿所愿了,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股酸涩。 表哥哪怕只是抱抱她也是的好的。 可方才,事毕之后,表哥却是直接转过身去。 这与他苏允君所预想的截然不同。 她从背后抱住了五皇子,侧脸贴在了男子背后,表哥,你放心,我晓得。 五皇子嫌身子黏腻,掰开了苏允君的手,以防她多想,他转过身来,提起苏允君的下巴,低头深吻片刻,见苏允君已眼神涣散,这才笑道:表妹,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 第97页 果不其然,女子最是好哄。 * 下一刻,苏允君就完完全全信任他了,仿佛要了她的性命,她也会毫不在意。 东宫那边,太子见傅时厉心神不宁,他善心大发,时厉,你即将大婚,还是出宫操办婚事吧,孤这里暂时不用管。 傅时厉没有推辞,多谢殿下。 太子张了张嘴, 他只是客气一句,谁料傅时厉还当真了。 罢了罢了。 太子摇头视线,目送着傅时厉即刻启程离宫,他笑了笑,世间男儿,也有重情的,哪怕是枭雄也不例外。 一言至此,太子看向身侧琴师。 白闻却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 苏家小娘子回到太师府,另外,苏老太太也回来了。 苏允君与苏念安同一日出阁,且都在入秋之后。纵使太师对苏老太太有百般意见,也得顾全大局。 苏允君这次能够顺利许给五皇子为正妃,苏老太太与二夫人卫氏无疑是欢喜的。 可眼下问题又来了。 从哪儿去弄来大笔嫁妆? 原先,苏老太太与卫氏早已盯上了苏念安母亲留下的嫁妆。 而今,嫁妆又重新落到了苏念安手里,二房无计可施。 卫氏一边欢喜,一边焦灼,婆母,若不让五丫头分一半嫁妆出来可好?咱们再给允君凑一些,总不能让她寒碜的嫁入皇家。 苏老太太一听到五丫头三个字,就气得咬牙启齿。 那个小妮子,非但没死,现下还是生龙活虎。 苏老太太并非不想打嫁妆的主意,可苏念安如今有太妃护着,苏老太太敢造次。 婆媳二人正说着,菜婆子急急忙忙走来,神色慌张,似是见到了什么可怖之人,老太太,二夫人,太妃与傅世子登门了,说是来商讨聘礼一事。 来得可真快。 也足够积极。 远比天家娶媳妇还积极。 不知为何,虽然自己的女儿要嫁给皇子,但卫氏竟然莫名嫉妒苏念安。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修整了一下妆容,这才去了前厅。 太妃一袭宝蓝色五寿捧寿妆花褙子,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佛手提蓝的簪子,雍容华贵。她身后跟着数十随从,阵势甚大,不愧是先帝的女人。 而傅时厉单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不可估量之感。 这对祖孙二人的存在,让苏老太太与卫氏不由得胆寒。 怕啊。 毕竟亏心事做多了,并且还妄想从苏念安那里要一半嫁妆过来。 太妃脸上笑意不达眼底。苏念安是爱孙在意之人,单凭这一点,太妃也会护着她。 太妃早已听闻了苏念安这些年的处境,对苏老太太与卫氏自是不满。 她道:我今个儿是来送聘礼单子的,宸王府的长孙媳妇,必定要八抬大轿抬过去,十里红妆也是必然的。 婆子呈上聘礼单子。 苏老太太一看,双腿发软,差点没站稳。 这、这聘礼,是打算娶多少媳妇? 饶是苏老太太归为太师府主母,也被太妃的财大气粗给震惊到了。 宸王府出多少聘礼,太师府就要出多少嫁妆。 这是约定俗成的。 毫无疑问,苏念安的婚事,将是空前盛况。 苏老太太吞咽了几下,笑得十分不自在,太妃所言甚是我家小五有福了。 太妃却反驳,厉儿娶了五丫头,是厉儿的福气。等到五丫头进门,我定把她当做亲孙女一样疼爱。 苏老太太与卫氏尴尬的笑了笑。 苏念安在太师府素来不受重视,她这两个月到底是走了什么大运?! 苏念安闻讯而来,她对聘礼并不在意,但对太妃与傅时厉,却是甚是想念。 苏念安走上前,一把搂住了太妃的胳膊,撒娇道:您老人家怎的亲自来了?也不怕中暑。 太妃就喜欢人美嘴甜的小丫头,真盼着你和厉儿早日成婚,今后有你在身侧陪伴,我老人家定能长命百岁。 说着,太妃对傅时厉挤眉弄眼。 傅时厉, 下月就入秋了,婚事就在四十多天之后,这还不够快么? 傅时厉罕见的露出笑意,看着祖母与小娘子这般和睦,他眼睛里多了一抹光。 *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太妃对苏念安的重视,让二房与苏允君颜面大失。 即便五皇子是天潢贵胄,婚事是皇家操办,可聘礼还不及傅时厉送来的一半。 对此,二房只能忍着。 总不能对天家抱怨吧。 * 太学书院那边,得知消息的魏子初,一时间难以接受,可又不能告假离开。 那个傅时厉,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苏樱看着魏子初来回踱步,他终于忍不住,道:表弟其实,从头至尾,都是绵绵在追求傅世子呢。 是绵绵主动在先。 也是绵绵追求傅时厉。 而今,充其量只能是绵绵得偿所愿。 算不得人家傅时厉哄骗无知少女。 -- 第98页 魏子初愣住。 竟然无言以对。 好像是这么一个理儿啊。 穆元景插了一句,魏兄,你就莫要多虑了,此次是皇上赐婚,无人能够更改。再者,傅世子难道还不够优质么? 穆元景费解了。 魏子初更加无语凝噎。 傅时厉的确不是池中之物。 可表妹才十六啊! 那傅时厉都二十有五了! 就是个老男人! 魏子初郁郁寡欢,但神奇的是,没过几个时辰,他就开始盘算着给表妹添置嫁妆了。 青州魏家虽然远离了朝堂,但有的是钱。 他得写信通知祖母与父亲他们,表妹出阁,定要风光大办。 又过了几个时辰,魏子初恍然大悟。 子夜时分,他把熟睡中的苏樱与穆元景叫醒,神色有些兴奋,这么说来,傅时厉日后还得喊我一声表哥?是么?! 苏樱和穆元景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一头墨发倾泻,神色格外精神的魏子初。 魏兄,洗洗睡吧。 没错,战神是你的妹夫了。 第五十一章 本朝民俗, 大婚的前一个月,新人是不宜见面的。 故此,苏念安在大婚前一个月, 最后一次去见了傅时厉。 其实, 她有太多话想与他说。 只是可惜, 夫君对前世的一切皆一无所知。 傅时厉在军营,苏念安这一次亲自带着绿豆汤去了一趟。一路上,苏府的马车格外惹眼。 沿途百姓纷纷侧目。 苏五娘子好大的福气, 还真把战神追到手了。 可不是嘛,可见,只要胆子大,战神也能是相公。 唉, 早知如此, 战神回京那日,我亦该那般直接。 因着苏念安成功追夫的例子,京都洛阳掀起了一场女追男的风潮。 好男子不会轻易招惹女子,故此, 女儿家要想嫁得良人, 还真得主动出击。 只要是自己看上的男儿郎,便直接开始追求, 送花、送汤、送荷包只要足够勤快,就鲜少有拿不下来的郎君。 苏念安到了军营,守门将士十分敬重。 要知道, 这位小娘子不久之后可就是将军夫人了啊! 岂可怠慢! 苏念安顺利到了军营, 傅时厉端坐笔直, 第一次有女子过来探军营, 他虽知道自己应该尽快适应, 但还是难免不知所措。 铁尺男儿,愣是被一个娇软小娘子撩到手足无措。 可饶是如此,傅时厉也暗暗期待。 落九天打开帷幔,笑着说,五娘子,里面请,我家将军在等你呢。 落九天咧出一嘴白牙。 傅时厉眉目一沉。 他几时在等了? 落九天放下帷幔,让将军与小娘子独处。这京都还真是天华物宝,风水极好啊。 这不,将军回京不到两月,就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落九天已经开始幻想着小公子和小小娘子了。 这厢,营帐内的天窗泄入日光,虽然帷幔拉上了,但依旧亮堂。 苏念安笑眯眯的看着男人。 把男人看到耳根子发烫。 到了这个时候,傅时厉已经放弃一切抵抗。 既是如此,他也没甚么好顽抗的了。 外界虽说是苏念安对他穷追不舍,但傅时厉心里很清楚,他也对她有了独占/欲。 就算她不再主动,他也会设计求娶。 但战神殿下一时半会搁不下面子,更是不知该如何与小娘子相处。 苏念安却十分熟悉两人曾经的相处模式,绿豆汤放在了外面,用来犒劳将士,苏念安单独给傅时厉带了一份。 傅世子,我来了。 傅时厉淡淡启齿,嗯。 苏念安又往前走了几步,在矮几旁跪坐,亲手给傅时厉倒出绿豆汤,傅世子,你喝喝看,这绿豆汤已经凉彻底了,可以清热去火。 傅时厉眸色沉沉,总觉得这小娘子是意有所指。 清热去火 他的确需要。 傅时厉接过绿豆汤,他这样身份的人,不可能随便吃旁人送到面前的东西,但他并没有验毒,而是一饮而下。 刚要放下瓷碗,苏念安就伸手过来给他擦拭唇角。 这动作委实亲昵。 一股淡雅幽香扑入鼻端,是兰花香味。 傅时厉僵着没动。 苏念安倒是半点不尴尬,她更凑近了一些,笑着说,我的未婚夫,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傅时厉, 他被太妃夸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被小娘子盯着夸,这感觉还真是不太一样。 傅时厉无言以对。 总不能说谬赞了。 苏念安也没继续撩拨,坐回原位,说道:接下来一月之内,我与你不方便见面了。虽然离着大婚仅剩一个月,可我还是不太放心你。 傅时厉,她不放心他? 苏念安见男人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就知道他小瞧自己。 不过,无妨。 日后,他会明白的。 -- 第99页 苏念安又道:宸王府除却太妃之外,旁人皆不可轻信,我知宸王府后宅复杂,不过你放心,往后,我与你并肩作战。 说着,苏念安抓住了傅时厉的手。 那只小小的手放在自己手背上时,傅时厉只觉得手背一阵酥酥麻麻,他愣了一下。 如此娇小的小娘子,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竟说要与他并肩作战 奇怪的是,傅时厉无法取笑她,反而内心十分虔诚。 两人对视,空气中有一股旖旎气息在蔓延。 傅时厉并非是柳下惠。 他深知小娘子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苏念安的粉色菱角唇上,又立刻不动声色挪开视线,他站起身,我让人送你回府。 苏念安今日过来只是为了见他一面,她应了一下,也站起身来,可谁知,脚下不稳,她在站起身的过程中,身子往前栽了过去,傅时厉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 蓦的,两人又对视上了。 傅时厉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而苏念安也顺势搂住了男主/精/瘦/的/腰/肢。 她太想他了。 哪怕重活一世,可上辈子九年的苦等让她的思念加重了数倍。 于是,苏念安索性没有放开,反而抱得更紧,仰面望着男人。 傅时厉, 这样下去,真的好么? 作者有话说: 傅时厉:稳住,苟到大婚~ 第五十二章 换做其他女子, 早就被傅时厉推开数丈之远。 可抱着他的人是苏念安,傅时厉虽已双手握住了她的肩,但并没有用力。 苏念安笑道:多亏了有傅世子, 不然, 我定会摔个狗啃地。 傅时厉剑眉一挑, 你倒是很会形容你自己。 苏念安吐了吐舌,面前男子是她最为熟悉之人,她肆无忌惮。 傅时厉看着那粉润舌尖, 眸色倏然一沉,随即双手稍用力,把苏念安推开了些许。 两人保持着一步之远,傅时厉侧过身子, 看向帷幔, 来人! 他气息已不稳。 那些旖旎梦境浮现在脑中,他垂在广绣下的手掌握了握,其实,他真想试试, 是否如梦中一样叫人沉迷。 落九天闻讯而来, 见自家将军与小娘子皆是衣裳整齐,他莫名失落, 讪讪道:属下在。 将军不打算再多留小娘子一会么? 傅时厉直接下令,护送苏五娘子回太师府,不得有误。 落九天应下, 是, 将军。 苏念安恋恋不舍, 我晚些再走也无妨。 傅时厉, 时辰不早, 你即刻启程。 苏念安失落了,哦 落九天看了看垂头丧气的小娘子,又看了看铁面无私的将军。 唉,将军能摆脱孤家寡人的身份,全靠着一张脸。 * 又过了几日,青州魏家来人了。 魏老太太、魏大爷,以及苏念安的舅母都来了。 魏家出手阔绰,给苏念安增了一大笔添箱。 魏家的到来,让二房更是无地自容。要知道,二夫人卫氏母族落魄了,二房这些年的用度都花在了两位公子身上,而今苏允君出阁,就更是显得捉襟见肘。亏得苏老太太忍着心痛,掏出了自己的老底,不然,苏允君的婚事着实风光不起来。 苏老太太主动迎接魏家人,去没得到一个好脸色。 魏老太太死了爱女,恨不能把苏家给拆了,又岂会顾及仰面。 魏老太太冷冷哼笑,呦,亲家,数年不见,你竟这般老态龙钟,这些年可是做了亏心事?不然又岂会如此颓唐? 魏家人丝毫不给面子,苏老太太直接气病了。 这回,她是真的病了。 太师明白魏家的意思,也没给苏老太太好脸色。 太师的意思很明显,他对魏家几人直言,亲家啊,此前多有得罪之处,皆是苏家不对,等到几个小娘子大婚过后,亲家想要算账的话,我定不会阻挡。 眼下之意,等到苏念安与苏允君顺顺利利出阁之后,魏家想怎么查就这么查,苏太师再也不会包庇老太太。 对此,魏家人暂且同意。 苏樱与魏子初也从太学书院告了假。 大婚之前,苏念安甚是欢快。 外祖母待她极好,舅舅舅母亦然。 舅母还拉着她的小手,嘱托道:绵绵啊,你表哥为人浪荡,你在洛阳若是有认识的小娘子,给你表哥介绍介绍,他这次就不用回青州了,魏家打算给他在洛阳置办宅邸,届时,你长兄与你表哥都能是你的倚仗。 苏念安捂嘴大笑,舅母放心,表哥可招小娘子们爱慕了呢。 舅母摆摆手,绵绵啊,你有所不知,你表哥就是一个绣花枕头,真要有小娘子愿意嫁他,倒是魏家的福气了。 魏子初一踏足月门就听到这么一段话。 他俊脸微沉,再也风流不起来了。 他不要面子的么? 似乎来到京都洛阳之后,他就没有过面子。 魏子初往那儿一站,捋了捋额前的两撇飘逸碎发,拍着胸脯,道:绵绵,表哥日后入仕,会尽量当上京官,届时便可给你当靠山了。 -- 第100页 苏樱与穆元景也走了过来。 一庭院的人有说有笑。 苏长安从外面赶回来时,驻足在了月门处,终究是没有迈入。 他没脸见魏家人。 没有给爱妻报仇之前,他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伪君子! 苏长安忍了忍,又退了回去。 且等绵绵大婚之后,他定会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届时,他要给亡妻一个交代,也给魏家人一个交代。 * 大婚前一日,宸王府派人送了两枚世间罕见的东海夜明珠过来,都是茶碗大小,足可在夜间照亮一间屋子。 苏念安度这对夜明珠并不陌生。 上辈子,她与傅时厉成婚之后,太妃也将这对夜明珠赠给了她。 只不过,这一世提前了。 拂柳几人盯着夜明珠看了大半夜,稀罕的不行。 苏念安与苏允君同一天出阁。 但嫁妆却是格外不同,苏念安的嫁妆自辰时开始从正门抬出去,近一个时辰才尽数搬出去。 苏允君的嫁妆虽也丰盛,但与苏念安的一比较,就寒碜多了。 皇家娶妻与寻常人家不同,是晚上出府。 苏允君坐在闺房,听着外面的热闹动静,内心是在堵得慌。 明明就要嫁给心爱的五皇子表哥了,可她却一点欢喜不起来。 傅时厉 不就是一个谋逆罪臣家族的血脉么? 有甚么了不起的?! 下人端了银耳羹过来,二娘子,先喝完莲子羹垫垫肚子吧,眼下,后厨正忙着开席呢。 苏允君气不打一处来了。 她是嫁皇子,五妹妹只是嫁给一个世子,她与五妹妹究竟谁才应该更加被重视?! 不吃了!拿走!苏允君烦闷不堪。 这场婚礼没有给她带来预期的荣耀,她反而觉得丢脸至极。 * 苏念安是被魏子初背出闺房的。 傅时厉一袭大红色吉袍,他被人簇拥着,高大的身段格外惹眼。寻常时候,他穿惯了玄色衣裳,今日一改常态,换了大红色,惹来无数女宾客们窃望。 看着魏子初背着新娘子走来,傅时厉眸中微眯,神色不明。 直到魏子初来到他面前,傅时厉伸出手,从魏子初背上把新娘子打横抱起,魏兄,多谢了,现在开始,由我来抱。 男人的眼神不可谓不霸道。 魏子初心里哼哼,面上风流一笑,表妹夫,那你可要抱稳了。 傅时厉笑了笑,这大喜的日子,他可以原谅魏子初的放肆。 此刻,美人在怀,表妹夫就表妹夫吧。 第五十三章 苏念安闻到了傅时厉身上的味道, 是淡淡的檀香与薄荷香交织的气息。 很是好闻。 他的双臂结实修韧,苏念安被他抱着,感觉十分稳妥, 她手里拿着一柄织金美人象牙柄轻罗菱扇, 正面挡在脸上。 从傅时厉的角度去看, 可以瞥见了苏念安微微扬起唇角的弧度。 她竟是这般欢喜。 别的女子出阁都会哭嫁,一路哭哭啼啼,她倒是恰恰相反。 傅时厉抱着美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抱着苏念安,心中滋味百般复杂。 青州魏家,以及苏长安、苏樱等人却是眼眶微红,目送着新姑爷把新娘子抱走。 吉时到!新人上轿! 厢宾唱礼, 苏念安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抓住了傅时厉的衣裳。 花轿车帘打开, 傅时厉往下身子,把新娘子往里面放,恰在那一瞬间,苏念安瞧瞧抬眼看了一下, 正好与傅时厉对视上了。 她狡黠一笑。 傅时厉愣了一下。 嫁给他, 她就这么高兴么? 傅时厉把人小心翼翼放入花轿,帘子落下之际, 他的唇角止不住的扬了扬。 但他这人鲜少会笑,饶是内心已经荡起了三里春风,也还是可以不动声色。 迎亲队伍开始启程, 前面是浩浩荡荡的嫁妆, 从太师府一路蔓延到宸王府。 可谓是空前盛况。 百姓们纷纷出门观望, 叹为观止。 无疑, 苏五娘子追夫成功的例子, 让不少女儿家更是胆大了起来。 苏五娘子就连战神都能追到手,其他凡夫俗子岂不是更好追? 宸王府那边,太妃亲自坐镇,季氏如今虽是宸王妃,但对傅时厉的婚事没有任何话语权。 季氏看着宸王府的流水席,心头能滴出血来。 此次为了傅时厉的婚事,太妃算是拿出老本了。 可宸王可不止傅时厉一个男嗣啊! 季氏心中不快。 她的两个儿子眼看着也要到娶妻的年纪了,媳妇本还没影呢! 眼看着宸王府的婚宴酒席奢侈的骇人,季氏唯有强颜欢笑。 她一手轻抚着隆起的小腹,丹凤眼中掠过一丝丝异色。 花轿抵达宸王府大门外,炮竹锣鼓声喧天,车帘被重新打开,傅时厉弯下腰把新娘子抱起来。 苏念安十分配合,似乎已经演练过一般。傅时厉的双臂伸过去时,她本能攀上了他。 傅时厉把人抱在怀中,苏念安的这点重量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他稳步往后宅方向走,沿途铺了红毯,洒满花瓣,处处细节皆十分用心。 -- 第101页 苏念安是个调皮的,隔着一层扇面,低低唤了一声,夫君。 她声音很轻,唯有她与傅时厉二人能够听见。 傅时厉耳膜忽然一痒。 抱着苏念安的两条臂膀紧了几分。 胡闹啊。 不过细一想,她的确应该如此称呼自己了。 傅时厉的心绪更加复杂了。 他步子莫名其妙加快,又长了两条大长腿,身后的苏府陪嫁仆从很快就被他甩到身后。 拂柳拉着老嬷嬷一路小跑,内心纳罕:姑爷跑这样快,是想作甚呐? 时辰还早,想要洞房还早着呢。-_-|| 忽然,拂柳想起一桩事来,大喊,姑爷!姑爷!还没行大礼呢! 傅时厉陡然顿住,硬生生刹住了双腿。 他面无表情转过头来,再度折返堂屋,引得厢宾们哄堂大笑。 苏念安也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隔着团扇,她噗嗤笑了笑。 世子这是有多迫不及待啊! 哈哈哈,当真有趣,只怕是世子爷忘了拜天地这一茬了吧。 傅世子只想直奔洞房呢。 傅时厉剑眉轻轻一挑。 他从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他,他自己也震惊了,自己竟会这般失态。 落九天等人面面相觑。 将军一惯精明,这怎么就犯傻了呢? 太妃坐在上首的位置上,宸王也在,季氏是续弦,顶着宸王妃的身份,坐在了宸王身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手忙脚乱拜了两拜之后,轮到了夫妻对拜。 苏念安没忍住,又笑出声来。 宸王很想斥责儿媳不懂规矩,但太妃笑得合不拢嘴,宸王亦不敢造次。 傅时厉,她笑甚么? 送入洞房!礼官高喝一声。 傅时厉莫名其妙僵了一下,好在战神殿下能够稳住一切场合。 苏念安把小手伸了过去,傅时厉牵住了她,两人一同离开堂屋,往后宅方向走。 还没到却扇的时候,苏念安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瞥一眼傅时厉。 傅时厉何许人也? 自然察觉到了。 他掌中牵着柔弱无骨的小手,走到清雅居月门处时,终于看了苏念安一眼。 苏念安抿唇一笑,如一朵含羞花。 傅时厉,她还知道羞? 他与她二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上了谁的贼船。 进入洞房,全福人早已准备好坚果,准备撒帐。 傅时厉头一次经历婚事,苏念安倒是有上辈子的经验,她往喜榻上一坐,拉着傅时厉也坐下。 喜婆原以为战神很不好应对,却见傅时厉端坐笔直,虽是脸色清冷无温,但人长得着实好看呐。 喜婆撒了果子,这便开始唱撒帐词。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宫客!(标注) 喜婆唱了半天,苏念安一直笑盈盈的,傅时厉却是愈发浑身紧绷。 傅时厉,战神蹙着眉,在他听来,所谓撒帐词,都是一些/淫/诗艳词。 待到喜婆唱完,傅时厉额头已经溢出一层薄薄细汗。 喜婆笑道:世子殿下,时辰尚早,世子可先去宴席处。 傅时厉站起身,侧过脸看了一眼苏念安,这便迈开大长腿往外走去,仿佛根本不留念。 但迈出门廊时,他眼角的余光又瞥了一眼。 作者有话说: PS:撒帐词摘自古代典籍。 第五十四章 傅时厉不喜饮酒。 他回京都洛阳之后, 在京中并没有几个知己好友。 今日登门吃酒席的宾客们,也无人敢敬酒。 开席期间,太妃把命人把傅时厉叫到跟前说话。 看着爱孙一表人才、兰芝玉树的模样, 太妃能笑出花儿出来, 但鉴于傅时厉常年领兵作战, 身边从来没有过女子,太妃对心腹婆子使了眼色。 婆子捧着一本书册递到了傅时厉面前。 这书册用了红绸包裹,看不到封面。 傅时厉拧眉。 太妃笑道:厉儿, 虽说是临时抱佛脚,但也比没有强。 傅时厉直觉不太妙。 他接过书册,掀开红绸,避火图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傅时厉手指一紧, 愕然抬头。 祖母对他是有什么误解么? 太妃笑笑, 厉儿,今日成婚头一天,你莫要伤了人家小娘子。那丫头生得娇气的很,你又什么都不懂, 提前看看册子也是好的。 他什么都不懂? 傅时厉抓着画册, 终是没有放下,他神色如常的塞进了广袖之中。 多谢祖母。 战神殿下能屈能伸。 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他是会虚心学习的。 他也的确没甚经验。 梦境中的旖旎画面,也只是梦。 太妃笑而不语,摆摆手, 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 第102页 今日爱孙直接抱着孙媳妇去后宅的画面, 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这臭小子表面上冰冰冷冷, 实则猴急着呢。 太妃通体舒畅, 实在是欢喜至极, 仿佛用不了多久就能抱上重孙子了。 * 天色没有暗下来之前,傅时厉并没有留在宴席处,而是在书房看书。 他独自一人在屋内,翻阅片刻过后,立刻站起身来,随手又将避火图合上,继而锁进了抽屉里。 他深呼吸,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抬手一摸鼻端,指尖一抹艳红。 傅时厉, 傅时厉试图止住鼻血,总不能就这副样子去见苏念安。 他盘腿打坐,许久之前才缓缓睁开眼来,鼻血总算是得以控制住。 外面天色将黑,入秋之后,晚风微凉。 傅时厉打开门扇,迎面吹着一会风,恢复神色如常,这才迈向婚房。 婚房就设在清雅居。 与他自己的卧房仅有一墙之隔。 下人见他过来,纷纷偷看,时不时窃笑。 拂柳立刻跑去通知苏念安,而此时的苏念安正在用饭。 她立刻擦了嘴,拿起团扇挡住了自己的脸。 傅时厉刚迈入门廊,就已经看见苏念安的小动作,他唇角无意识的轻轻一扯。 姑爷。拂柳几人福了福身。 这几人都是苏念安的陪嫁侍女。 但傅时厉不喜旁人近身伺候,道:都退下吧。 拂柳几人面面相觑。 苏念安了解傅时厉的性子,对侍女们摆摆小手。 拂柳讪讪,立刻带着几个小丫头退出了婚房。 须臾,婚房内再无旁人,傅时厉伸手,拿开了苏念安面前的团扇,两人对视的瞬间,一个笑靥如花,另一个俊脸微红。 苏念安见夫君与前世有些不同,打趣道:夫君,你我已经成婚,你还是早日习惯的好。 说着,她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傅时厉浑身一僵。 她要作甚? 苏念安一把抱住了男人。 仰面看着他,明明在笑,眼睛里却闪烁泪光。 真好啊。 老天待她不薄,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这一世,她与夫君都要善终。 傅时厉僵着,一手需搂着苏念安的后背,担心她摔着。 傅时厉喉结滚动,苏念安抬手,摸了摸他的喉结,夫君 她唤了一声。 其实,没人比苏念安更了解傅时厉在榻上时的样子。 他表面上有多君子,上榻之后就完全是另外一副光景。 傅时厉嗓音喑哑,嗯。 苏念安今日没有出汗,她早起时已经沐浴,此刻,她的心急程度可不亚于傅时厉。 苏念安垫起脚,直接/吻/上了傅时厉。 上辈子,他教了她太多东西,而今晚,她只不过是还给他。 蓦然,傅时厉脑子一热,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但鬼使神差的,下一刻,他已经把人抱上了榻,手也十分熟稔的/探/入了新娘子的吉服/领/口。 不多时,美人香/肩/外/露,两腮/酡红。 苏念安望着男人,手轻轻捏着他的耳垂。 傅时厉原本还残存些许理智,但他的耳垂是禁忌,是特殊的存在,寻常人根本不能碰。 帷幔落下,傅时厉按着本能,一切就如梦中一样 第五十五章 苏念安十分积极主动。 傅时厉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 可谁知,他还开始没多久,小妻子就嚷嚷个不休, 还泪流不止。 苏念安上辈子体验过。 但她以为这一世身子骨大有好转, 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终究, 还是宛若承受了一场酷刑。 苏念安哭哭啼啼,却还是抱着傅时厉的腰肢不放,一边喊着夫君, 一边哭嚷。 呜呜呜 傅时厉再狠的心肠也没法无动于衷,男人眼中是燃烧正旺的/欲/望,他嗓音喑哑极了,难得笑出声来, 你到底想怎样? 又哭嚷, 又抱着他不放。 苏念安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清隽的眉目,她又破涕为笑,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然她定然更加之直接一些, 哑着嗓子说,夫君, 我们生个孩子吧。 她一直很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上辈子没能得偿所愿,这一世,她怎么也要缠着他生一个孩子。 傅时厉一愣, 差一点就缴械投降。 孩子 他从未想过。 他这样的人, 真的可以有孩子么? 苏念安的出现, 一次次打破了傅时厉的底线。 下一刻, 傅时厉忽然一个翻身, 把苏念安抱在了身上,既然是如此,那你莫要哭了。 苏念安点头,她了解傅时厉的实力,说实话,她有些害怕,看着自己摇晃的脚丫子,她断断续续,道:明日要敬茶,夫君今晚可要早些歇息! 傅时厉, 不知过了多久,傅时厉低低一声长/吟。 他许久没有动弹,直到抬起头来,发现苏念安已经睡了过去。 -- 第103页 战神殿下却只觉得才吃了一个开胃菜。 就这 傅时厉从未有过其他女子,自然不知道旁人的大婚之夜,会不会也昏睡过去。 他看了一眼靠墙案台上的沙漏,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傅时厉,第一次体验到日光如梭。 所以说,是他自己过分了? 傅时厉喜洁,抱着苏念安一块去了净房,两个人都洗干净,又让拂柳等人进来换了被褥,他才重新把苏念安抱上去。 美人小脸氤氲上了一层薄薄的粉,她闭着眼时,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见,上面还沾了泪渍。 傅时厉也上了榻,看了身侧的小妻子几眼,便拾起避火图重新学习。 是哪里出了问题么? 傅时厉甚是费解。 他记得苏念安的神色,知道她在过程之中并不舒适。 傅时厉是个极其会精益求精之人,任何事情都不例外。 可谁知,刚放开没几页,傅时厉呼吸加重,索性又弃了书册。 已将近子时,是时候睡下了。 大婚之夜,龙凤火烛也要燃到天明才吉利,故此,傅时厉没有吹灭蜡烛。 苏念安翻了个身,恰好落入了傅时厉怀中。 他给她沐浴清洗时,只随便给她套上了一件中衣,这会子已经完全散开了。 滑不溜秋的落了个满怀。 傅时厉, 她看着斯斯文文,为何睡觉这样调皮? 傅时厉懊恼。 原以为成婚之后,那股邪念会消磨下去,可谁知,却是更甚。 傅时厉无法入睡。 没办法,她就在怀里,触手可及。 傅时厉晃了晃苏念安的肩,你醒醒。 回应他的,只有小妻子轻轻的哼了两声。 傅时厉把她禁锢在怀里,附耳低语,你不吱声,我就全当你是答应了。 到了这一刻,从来不碰女/色/的战神发现,他竟还会自娱自乐 * 天色渐明,东边天际隐现蟹壳青。 傅时厉如往常一样,准时醒了。 他其实也才刚刚眯了片刻。 一睁开眼,就回想起了一夜荒唐事。 而下一刻,傅时厉又发现,他与小妻子竟还没有分开。 这可真是疯了! 傅时厉诧异的同时,也有些愧疚。 他看着怀中小妻子的脸,见她秀眉稍稍蹙着,便知她昨晚遭罪了。 傅时厉趁着人还没醒,他悄无声息毁灭一切证据 第五十六章 敬茶的时辰已经到了。 太妃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袍子, 头戴喜鹊登梅簪,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精神十分矍铄, 喜笑颜开。 连带着她身边的一众大小婢女们也换上了新衣裳。 婢女们手中端着托盘, 上面摆放着各式珠宝首饰, 都是给孙媳妇的见面礼。 季氏单单是扫了一眼这些珠宝首饰,眼睛红得都快滴血了。 她进门这么多么年,生育了两儿一女, 也不见太妃赠她一件首饰。 季氏很艰难的保持笑意。 宸王也已落座。 对长子的婚事,他并不是很在意。 可又不敢忤逆太妃,唯有老老实实坐着,静等新进门的儿媳前来敬茶。 时辰已到, 日头逐渐高升。 按理说, 新人理应到场了。 但清雅居那边毫无动静。 太妃也没有命人去催促。 她是巴不得爱孙与孙媳妇能一直赖在榻上。 太妃悠闲的饮茶,季氏笑着抱怨了一句,婆母,都这个时辰了, 世子那边要不要请人去催促一下? 太妃脸色骤然变了, 手中杯盏掷在桌案上,哐当一声响。 催甚么催?!你是急着回去投胎么?厉儿这些年征战在外, 挣军功无数,拖到了今日才成婚,你这个当继母的, 是不是见不得他好?! 太妃一通指责。 季氏心尖颤了颤。 饶是深得宸王宠爱, 她这些年在王府还是举步维艰。 季氏表面憨笑两声, 内心恨不能让太妃即刻驾鹤西去。 宸王夹在太妃与季氏之间, 两边都不好得罪, 只能闭嘴。 傅仲几人更是埋头吃茶,不敢多言。 * 清雅居。 傅时厉早已起榻洗漱穿衣。 他着一袭簇新玄色锦缎长袍,在凉亭下饮茶。 是降火茶。 昨晚他也才将将两次而已,着实不明白苏念安为何就那么不禁折腾。 看来,她虽是解毒了,身子骨还得历练起来。那细胳膊细腿,着实不够折腾。他当真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折断了。 傅时厉单手持盏,亦不知在想些什么,思绪神游在外。 拂柳走了过来,已经是第三次询问,世子,敬茶的时辰到了,当真不把世子妃叫醒? 大婚头一日就睡懒觉,当真好么? 就算是拂柳,也觉得自家主子不太懂规矩,可也耐不住世子殿下宠妻。 拂柳无非是担心,苏念安会被宸王夫妇苛待。 不过,话说回来,直至今日清晨,房中动静才消停,自家主子那样的小身板哪里能受得住? -- 第104页 拂柳快速瞄了一眼新姑爷。 姑爷是战神,一夜不休也像个没事人一样。 退一步说,世子妃也得偿所愿了。世子就是世子妃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呀。 拂柳一番思忖过后,就继续守着婚房,世子爷不发话,她也不敢入内打扰。 于是乎,这一等,就等到了晌午。 前厅那边的众人,早已饿到前胸贴后背,宸王的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了。 季氏做出一副难熬之色,她素来有心机,只是表露出来,但无一句怨言,无疑就让宸王更是怜惜他,反而对傅时厉夫妇更加不满。 太妃看出一切。 季氏这点小伎俩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太妃冷哼,我那大孙子不愧是战神,既然今日无法敬茶,那便明日再行敬茶礼,你们也都不准露出埋怨之色,若非厉儿这些年南征北战,你们哪来的安稳日子?!哼!少在我面前矫揉造作,都退下吧! 换做当年在后宫,季氏在她面前早就死了几十回了。 宸王夫妇敢怒不敢言。 既畏惧太妃,也同时畏惧傅时厉。 这整个宸王府,傅时厉才是一呼百应之人。 人家可是实打实的手握兵权。 加之,宸王与傅时厉父子关系一直不睦,宸王真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傅时厉给砍了。 * 晌午,太妃命人送了大补汤去清雅居。 婆子还特意笑着交代,世子,太妃娘娘让您务必把参汤喝了呢。 傅时厉看了一眼飘着浓郁油花的大补汤,太阳穴突突直跳。 放下吧。 他还能补么? 战神殿下对自己的耐力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拂柳过来通报,苏念安醒了,傅时厉立刻起身大步往寝房方向而去。 亏得他来得及时,苏念安从脚踏上下来,却是双腿一软,往下栽了去,傅时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把人捞住了。 美人身子娇若无骨,一头顺滑如黑色绸缎的墨发倾泻而下。 她抬起头来,清媚的双眼含笑,一点不知羞涩,反倒伸出双臂圈住了傅时厉的脖颈。 这是她念了九年的夫君,苏念安昨晚虽是遭殃了,可她内心却是欢喜的。 她面颊染霞,眼角沾染媚色,一夜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只小妖精,勾得傅时厉忍不住吞咽了几下。 站不稳了?傅时厉问道,他从未与如此柔弱的女子相处,十分不懂相处之道。 苏念安娇嗔了一声,还不都是怨你。 傅时厉一怔,耳根子顿时滚烫了起来。 战神殿下虽然在战场上身经百战,但真的不经撩啊。 苏念安噗嗤笑了。 傅时厉, 现在知道笑了?昨晚是谁哭哭啼啼? 傅时厉倒也良心发现,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递到了苏念安手里,男人面不改色,道:这个我昨晚已经给你用过了你若是不适,可以多用几次。 苏念安了然。 这玩意儿,她上辈子见过。 她又抿唇窃笑,面色欢喜之色着实明显。 到了这一刻,傅时厉倒也放了心。 看来,她是真的很想嫁给他。 不知为何,傅时厉有种残缺的内心逐渐被填充的错觉。 第五十七章 用了午膳, 苏念安又开始小憩。 太妃那边命人传了话过来,让小夫妻无事不用踏出清雅居半步。 就差直接下令,让傅时厉与苏念安专心闭门造人了。 傅时厉一宿没睡, 但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可苏念安揪着他的衣襟不放, 一条腿还堂而皇之搭在了他身上,傅时厉没有动弹,竟不消片刻也睡着了。 幔帐内有淡淡幽香, 不似任何一种花香,反倒像是女儿家身上的自带体香。 傅时厉困意来袭,但睡得并不深。 他这人素来睡意浅,一星半点的动静也能惊醒他。 但这一次不知是怎么了, 他潜意识中明知自己没有睡熟, 却迟迟醒不来。 傅时厉梦到了诸多片段,他梦见与苏念安成婚,但梦中的小妻子哭哭啼啼十分不情愿,还梦见为了讨小妻子欢心, 他费尽心机在洛阳城寻找好玩的事物。梦境中, 他与苏念安还算夫妻和鸣,可好景不长, 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傅时厉梦见风云诡谲的战场,一切一切的魑魅魍魉 直到他猛然睁开眼,前一刻浮现在脑海中的画面, 让他一阵钻心的痛。 在他的梦里, 苏念安在清雅居等了他整整九年, 最终孤独病逝。 傅时厉胸膛微微起伏, 额头溢出一层薄薄的汗, 他凝望着怀中人静怡漂亮的脸蛋,脑中浮现出一种可能。 会不会她之所以一开始就惦记上他,是因着她也知道他梦中所发生的一切? 明明梦中的事都不曾发生,傅时厉却罕见的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后怕。 他伸手,修长的指尖在小妻子酡红的面颊上戳了一下。 只轻轻一下。 傅时厉眼中无限柔情,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不过,等到他缓缓下榻后,眼中神色被杀戮取代。 无论这个梦究竟有多么诡谲,他都不会让梦中的事情发生! -- 第105页 * 傅时厉出门,去东宫见了太子。 男人俊脸无温,但脖颈上的指甲划痕十分明显,太子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不苟言笑的禁/欲/战神竟然娶妻了。 太子笑着问,时厉,昨晚洞房花烛,感觉如何? 傅时厉直言,甚好。 太子喷笑而出,噗嗤 这个傅时厉,如此直接,真的好么? 太子原本难以忍住笑意,但见傅时厉面色肃重,宛若全天下都亏欠了他似的,太子只好堪堪止了笑意。 太子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门,咳咳时厉,你今日入宫见孤,是有何事? 太子虚手一指,示意傅时厉坐下说话。 傅时厉落座,他自知自己今日行为鲁莽,但他这样的人,经历了太多生死,难得有在意的人了,冒险一些也无妨。 况且,有些事情,他心里很是清楚。 不是他没有反心,命运就会放过他。 亦如当年的赵家一样。 其实,傅时厉甚至在想,倘若赵家当年真的反了,或许,下场也没有那么惨。 傅时厉直接开口,殿下,你活不长了。 噗太子又是一口凉茶喷了出来。 亏得他了解傅时厉的为人,不然定会当场翻脸。 太子抹了把脸,他这个储君本就像是行走在刀尖上,何况,如今有了不可放弃的软肋,更是随时会被人拿捏。 太子,呵呵时厉啊,孤经不住吓唬,你究竟想说甚么? 傅时厉的梦里,太子被冠以谋逆之罪砍头了,且时间就在一年之后。 傅时厉如实告知了太子。 引得太子又是一阵猛咳。 这个傅时厉! 说话就不能委婉半分?! 太子的手脚已经开始发软。因为他早就猜出,他的结局不会太好。 谁知,傅时厉更是语出惊人,殿下,你不如反了吧。反正,左右都是要被冠上谋逆之名的。 太子, 傅时厉站起身,抱拳,道:殿下可以好生考虑考虑,我先回去了。 太子目送着傅时厉走远,白闻走了过来,他方才听见了一切,殿下,这傅世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莫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五皇子要对付你了么? 太子苦笑,岂止老五,父皇也容不下孤啊。 皇后曹氏的母族势力过于强大,宣帝十分不喜。 不然宣帝也不会故意扶持五皇子。 就是为了让五皇子压制太子。 只可惜,苏家扶不起来,无法与曹家抗衡。 * 傅时厉回到宸王府,也已经是日落西山之时。 苏念安一个时辰之前就醒了,她沐浴更衣,墨发只用了玉扣固定在身后,着一袭碧色的束腰襦裙,正在院中荡秋千。 这秋千是傅时厉在大婚之前命人打造的,他虽不苟言笑,但心思细腻。 苏念安见傅时厉归来,故意荡得更高。 而就在傅时厉走到她面前几步开外的地方时,她忽然松开了双手,傅时厉眸色一怔,立刻伸出双臂,一把接住了扑过来的小妻子。 又是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你也不怕摔着。傅时厉低低斥责。 苏念安攀附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在男人的额头上啄了一口,笑嘻嘻道:不怕啊,我知道夫君能接住我。 傅时厉, 他很想问问小妻子,是否当真带着前世记忆。 但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宁愿梦境都是假的。 实在难以想象苏念安守在这座院子里,苦等了九年的场景。 入夜,傅时厉本想让小妻子安安稳稳睡一觉,可他刚从净房出来,就见小妻子身上只披着一件粉色薄纱中衣,里面的嫣红色小衣衬得肌肤白腻如雪,一头墨发倾泻,她如妖精一样直勾勾的看着他。 傅时厉眸色一沉,大步走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子夜时分, 落九天几人亲眼看见刚刚大婚不久的将军,赤着膀子去了校场练剑。 众人费解。 傅时厉也甚是费解。 小妻子明明过分柔弱,却偏要贪/欢。 她倒是一下就能满足, 他却是迟迟无法入睡。 傅时厉万没想到, 成婚之后也能被苏念安撩到夜不能寐。 * 翌日, 苏念安总算是醒来了,昨日耽搁了敬茶,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若是连续几日都起不了榻, 会被人笑话的。 苏念安挑了一件桃粉色撒花烟罗衫,臂弯挂了一条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披帛,淡扫峨眉,眉心缀了一颗大红色宝石, 随着她的走动, 宝石一晃一晃的,仿佛能够晃入人的心尖上。 傅时厉站在屋内,触目所及,都是她。 苏念安朝着他走来, 笑问道:夫君, 我好看么? 傅时厉眸光沉了沉,只淡淡应了一声, 嗯。 苏念安知道他不会花言巧语,原谅了他的赴宴。 但两人刚迈清雅居,傅时厉忽然附耳, 道:夫人今日甚美。 -- 第106页 苏念安愣一下, 随即展颜笑开, 在傅时厉臂膀上蹭了蹭。 傅时厉看着她动作自然, 深感她对自己的爱慕, 是十分真切的。 * 同一时间,季氏已经准备就绪。 今日是最好的机会! 她的假肚子藏不了多久,既担心随时会被揭穿,又担心宸王会去后宅几个妾室勾去了,季氏早就决定利用落胎来打压新进门的世子妃。 王妃,时辰到了。仆从前来催促。 季氏眸中掠过一抹狠色。 宸王府,她才最应该是女主人! 季氏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发白的唇色,一手捧着隆起的小腹,往前院方向走去。 季氏到堂屋时,太妃已经落座,太妃瞄了一眼季氏,仿佛能够看穿人心,一下就猜出了季氏的计划。 这一出,当年在宫里,她可是见了太多次。 太妃饮茶之时,唇角扬起一抹淡淡浅笑。 太久时间没宫斗,今日要是闹一出出来,她只会觉得有趣。 当然了,太妃不可能让任何人陷害她的宝贝孙媳妇。 季氏朝着太妃行礼,脸色如落了霜的茄子,太妃微笑着看她演戏。 季氏这一胎是假的,太妃一直没有揭穿,便是静等今日。 宸王也来了。 不多时,傅时厉才牵着苏念安缓缓走来。 傅时厉有意放慢了脚步。 太妃看着爱孙如此疼惜自己个儿的小妻子,她老人家笑眯了眼。 敬茶仪式开始,太妃一番大赏,给足了苏念安宠爱,傅时厉也难得眸色温和,看着小妻子谢恩,他有意伸出手搀扶了一把。 苏念安便冲着他甜甜一笑。 仿佛这对夫妻所在之处,空气也甜腻了起来。 敬茶时,傅时厉没有对宸王夫妇下跪。 苏念安自然也学他不下跪。 宸王气到两撇胡子轻颤。 季氏自然也觉得自己被打了脸,她即便是妾室抬上来的,但如今也是正儿八经的宸王妃。 既是如此,那就别怪她狠了! 敬茶仪式结束后,季时站起身,起初看似在缓缓行走,可就在身子越过苏念安时,她忽然脚下一滑,正好跌在了苏念安与傅时厉面前。 啊 季氏一手捂着小腹,面露痛苦之色,而随即,她今日特意穿上的紫罗兰色镶金线滚边素色褶裙,已是鲜红一片。 季氏的贴身侍女,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大喊道:不好了!王妃流产了! 苏念安愣了愣,看向傅时厉,夫君,郎中还没过来看诊,这婢女又怎知王妃落胎了? 季氏, 婢女同样一噎。 太妃看到这里,不由得唇角一抽,露出鄙夷一笑。 倒是孙媳妇让她更是喜欢。 小丫头有她当初年轻时候的影子。 宸王扑了过来,孩子孩子真的没了?老年得子,他自是十分在意。 傅时厉长臂一伸,护住了苏念安。 他垂眸看着倒地的季氏,说实话,就算是苏念安导致了季氏落胎,他也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对苏念安如何。 季氏抬手指向苏念安,扑入宸王怀中,痛苦哭诉,王爷,是是世子妃妾身怕是不能保住咱们的孩子了,是妾身无能,对不住王爷啊。 傅时厉与苏念安神色一致的淡定坦诚,仿佛根本不当回事。 太妃不想让脏东西影响了爱孙与孙媳妇的好心情,手中杯盏直接砸向季氏,倒也没有真的砸到她,但无疑起到了震慑作用。 够了! 太妃爆喝一声,来人!把张御医领过来! 为了今日,太妃还特意从宫里清楚了御医,为得就是彻底撕开季氏的真面目,免得扰了孙子与孙媳的清静。 宸王虽是她的亲儿子,但太妃委实看不上。 十个儿子也不及她先前的儿媳妇。 赵氏能文能武,是女中巾帼,也曾领兵打战,是个好女子。 太妃只觉得,宸王府对不住赵氏。 无论如何,赵氏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她都要护着。 太妃此言一出,季氏慌了神。 不明所以的宸王愣了愣。 张御医提着药箱赶来,太妃从上首的圈椅上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面露狠色,宸王,你今日就好好看看,你这些年宠爱的女子是个什么东西?! 赵氏那么好的妻子,他不懂珍惜。 却是对这么一个狐媚虚假的主儿百般疼爱,真真是瞎了眼啊! 季氏怕极了,想要佯装昏厥。 然而,太妃没有给她机会,直接挥挥手让婆子上前掀开了季氏的裙摆,掏出了一只小软枕。 季氏知道自己栽了,彻底瘫软,看向宸王,王爷,妾身 宸王怔然,紧蹙着眉,你、你骗本王?! 太妃冷笑,张御医,给季氏把脉,把结果告诉宸王,省得他还被蒙蔽了双眼! 张御医照做,很快就得出结果,他看着宸王的眼神,不知是该嘲笑,还是该同情,王爷,季王妃她并未有孕。 宸王身子一晃,抬手就一巴掌。 -- 第107页 季氏被打偏了脸。 其实,宸王谁也不爱。 他所爱的,只有他自己。 季氏足够攀附他,也让他体会到了男子想要的一切虚荣,故此,他才对季氏有所不同。 太妃又摆摆手,来人,把季氏抬下去!季氏枉顾三纲五常,骗孕邀宠,还妄图陷害王府正经嫡出子嗣,实在有辱王府颜面!自今日起,除去王妃头衔,禁足半年!我自会入宫同皇上禀明剔除季氏玉蝶! 太妃一通操作十分流畅。 不愧是参加过宫斗的女子。 宸王与季氏的三个孩子哑口无言。 一时间,宸王府风向大变,再无人敢对世子妃不敬。 要知道,宸王府真正的继承人,还是世子呀。 世子妃才是正经主母! * 小夫妻要回清雅居之时,太妃笑着交代,有祖母撑腰,你二人安心生孩子即可。 傅时厉,才大婚,哪来的孩子? 苏念安捂唇,羞涩一笑,祖母呀! 太妃挑挑眉,无需害羞,以厉儿的身子骨,定能让你三年抱两。 傅时厉胸膛微微起伏,饶是内心的贫瘠之地开出了十里桃花,表面依旧沉稳如山。 苏念安却附和太妃,那就应了祖母吉言了。 傅时厉,她倒甚是积极。 回到清雅居,原本两人还相安无事,各忙各的,可苏念安时不时在傅时厉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心神不安。 傅时厉搁下手中书册,一把将人拽了过来,男人喉结滚了滚,昨夜没有餍足,只好今天白日继续,你自找的! 拂柳几人见情形不对劲,立刻退了出去。 世子与世子妃,无论白天黑夜都十分容易纠/缠在一起啊。 * 到了三日回门这一天,傅时厉穿戴整齐,坐在床前,把苏念安晃醒。 今日回门,我有一份大礼送给你。傅时厉看着睡眼蓬松的小妻子,柔声说道。 他都不忍心对她高声说话。 仿佛生怕会吓着她似的。 苏念安来了精神,困意也少了,但还是埋怨了一句,夫君呀,你下回莫要那么贪了。 傅时厉哑然。 到底是谁勾着他不放的? 罢了,他也的确是贪/欢了些。 第五十九章 苏念安今日回门, 苏允君是皇家妇,倒是没有回门一说。 太师府大摆宴席,新姑爷还没登门之前, 管事早已带人守在巷子里了。 傅时厉带了近半个铁骑营的队伍过来, 一路上浩浩荡荡,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傅时厉上门闹事。 苏念安坐在马车内,一时间甚是好奇。 夫君到底给她备了什么大礼? 管事一看到回门队伍, 先是心惊了一下。 姑爷啊,您回门就回门吧,带着将士过来是作甚? 管事擦了把额头的汗,连忙命小厮点燃炮竹, 半点不敢怠慢了。 青州魏家几人还在太师府, 暂未离去。 按着魏家的打算,是准备在京都城购置府邸了。 傅时厉下马,亲自去掀开车帘,牵着苏念安的手, 把她抱下马车。 今日起榻时, 小妻子就对他昨晚的行径颇有怨言。 对此,傅时厉也甚是苦恼。 他与小妻子虽然情投意合了, 但综合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傅时厉敛眸,遮住了眼底神色。 苏念安对他莞尔一笑,夫君, 你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大礼?我都快等不及了。 傅时厉罕见的温和一笑, 一会你就知道了。 傅时厉对身后的随从使了眼色, 落九天立刻颔首, 一切了然于心。 这厢, 傅时厉带着苏念安踏入苏府大门的同时,落九天几人也把几个婆子搀扶入了苏府大门。 苏念安回头看了一眼,一时间揣测不出夫君意图。 前厅,魏家几人也都在场。 傅时厉这个新姑爷,倒是令得青州魏家人甚是满意。 太师与苏老太太坐在上首的位置上。 苏老太太明显神色暗冗,宛若没甚精神气儿。 见人都到齐了,傅时厉抬手抱拳,道:太师,我有一事要当面言明一下。 太师皮笑肉不笑,孙女婿啊,有话,你不妨直言。 傅时厉面色一冷,我找到了当年给岳母大人接生的稳婆,以及当初岳母身边的贴身婆子,她们皆可证明,当初岳母是被人所害。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傅时厉打了一个响指。 随即,几名身子明显不适的婆子被搀扶了过来,仔细一看,还有一人已经毁容,面目不清。 不过,魏家老太太还是认出了其中一人,那便是女儿的陪嫁仆从。 黄婆子?你可是黄婆子?魏老太太吃惊喊道。 那婆子嘴里支支吾吾,说不话来,急哭了,便用手一直比划。 一旁会手语的落九天,道:魏家老夫人,这位的确就是黄婆子,她被人毒哑了,当初亲眼目睹魏家娘子被害,她被人下毒后又送去了乱葬岗,虽是苟活了下去,但早已人不人鬼不鬼。 -- 第108页 魏家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呵呵呵!好得很!苏家还真叫我另眼相看!既然人证都找来了,苏家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我女儿命来!魏老太太痛心疾首。 苏长安早已如同失了魂魄一般,谁?说!是谁害我夫人! 稳婆和几个婆子都苟活下来的。 当年的知情人,死的死,残的残。 傅时厉能找到这几人,已经是他本事滔天了。 黄婆子颤抖着手,缓缓指向了上首坐着的苏老太太,眼神愠怒到了极致,嘴里吱吱呜呜,似是在咒骂。 而此时,苏老太太已浑身俱是冷汗。 竟是被吓到了。 鬼、鬼啊!苏老太太发了疯一样在堂屋跑了起来。 太师闭了闭眼。 这个死婆子,当真是丢尽了苏府颜面。 苏太师爆喝一声,来人! 而这时,苏长安像变了一个人,强势了起来,慢着!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了苏老太太面前,两个呼吸之后,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匕首,直接捅了苏老太太的腹部,又反反复复搅了两圈。 轰然,堂屋安静了下去。 苏老太太口吐鲜血,嘴里还想说些什么。 苏家二郎君还在外任职,卫氏哪里敢造次? 三房与四房的夫人眸光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大快人心。 傅时厉伸手,挡住了苏念安的双眼。 * 苏家一场闹剧结束后,苏老太太临死也被休弃了。 二房直接从嫡出变成了庶出。 苏念安对这一份大礼,无疑是十分满意的。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母亲的仇,必然是要报的。 此事一结束,青州魏家对傅时厉无疑更加满意。 第六十章 苏太师自然不会把自己的亲儿子送去衙门。 苏长安亲手捅死了苏老太太, 但也是苏老太太罪有应得。 苏太师也借着事情不宜闹大为借口,对外宣称,苏老太太是暴毙而亡。 如此, 既能封住青州魏家的嘴, 也能对宫里的静妃有一个交代。 卫氏被关入了禅房, 名义上是吃斋礼佛,实则就是禁足。 她做过的恶事也不少,把柄都在三房与四房手里, 一时间不敢造次,亦不敢去找静妃哭诉。 而苏允君也才刚刚嫁入皇家,没多少势力可言。 卫氏只能隐忍。 母亲大仇得报,苏念安心绪甚是平静, 她不同情父亲, 但也不恨他了。 此事一结束,苏樱与魏子初对傅时厉又有了全新看法。 这个妹夫,当真是不声不响就办成大事啊! 青州魏家打算在京都置办府邸,魏老太太挑了一处挨近了宸王府的别苑。 用意甚是明显。 是想和宸王府做邻居。 如此, 也能时常见到外孙女。 苏念安像极了她的母亲, 魏家人一瞧见她,宛若是看见了当年的魏家娘子, 魏老太太恨不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爱着。 然而,此事被傅时厉先一步知晓。 他名义上打着替魏家考虑的理由,亲自给魏家找了一座府邸。 那座府邸雕梁画栋、飞檐斗拱, 是已致仕的上任礼部尚书的旧宅, 无论是外观, 亦或是内宅的修葺, 皆是古朴大气。 魏家人一眼看中。 对傅时厉好感更甚。 而更重要的是, 这座府邸离着宸王府足有一个多时辰的车程。傅时厉也满意。他可不想看到魏家人隔三差五就去找小妻子。 他虽然表面不显,实则自成婚之后,独占/欲/更甚。 哪怕是太妃把小妻子叫走了,不出一个时辰,傅时厉也会亲自把人接回来。 他喜欢小妻子围着她转。 成婚之后,清雅居成了归宿。 * 一月之后,已是深秋。 夜浅露浓,太妃正给苏念安说故事听。 那些故事,或多或少,都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但太妃稍作杜撰,用另一种方式吐露她这大半辈子的所见所闻。 苏念安听痴了。 她其实能猜得出来,祖母所说的故事,大抵是宫廷之事。 她喜欢听,太妃正好想要倾诉。 傅时厉过来时,太妃隐露不满之色。 罕见的对爱孙流露楚不悦,厉儿啊,你来请安是假,想把绵绵带走才是真的吧。 傅时厉神色如常,抱拳行礼。 他自己的妻子,他难道不能带走? 傅时厉,祖母,天色已晚,绵绵该回去歇着了。 太妃闷闷不乐,这个臭小子,整日/霸/占着孙媳妇还嫌不够么? 罢了罢了。 她也希望早日抱上重孙子,挥挥手,让小两口离开。 苏念安抿唇笑了笑,祖母呀,我明日再过来听您说故事。 太妃慈眉善目,好~ 傅时厉牵着苏念安的手离开,祖母是太妃,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嫔妃之一,鲜少有人能入她的眼。 也不知小妻子是如何让祖母喜欢的。 两人走在小径上,傅时厉垂眸问了一句,小日子可好了? 苏念安一噎,立刻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她落落大方点头,嗯,好了。 -- 第109页 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 傅时厉馋,苏念安亦然。 两个互相惦记的人,自是一室春/意,鸳鸯/交/颈 * 日子眨眼而逝。 苏念安发现,用不着她提醒夫君,傅时厉就已经在暗中布局。 不知不觉之中,宸王府里里外外多了数名护院,几乎是把宸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无人能轻易踏足宸王府半步。 就连宸王也被禁足了。 宸王自是要反抗,傅时厉直接拔剑抵住了他的脖颈,若非看在祖母的份上,你早就死在我的剑下了。自今日起,你大病未愈,不见任何外人。无我允许,不可踏出房门半步! 宸王会坏事。 季氏亦然。 傅时厉一想到梦到过的场景,恨不能直接杀了这对夫妻。 但他终究没有杀戮。 只因着小妻子有孕了。 他的时间不多,孩子出生之前,一切都要尘埃落定。 即将入冬,傅时厉愈发忙碌。 苏念安从不抱怨,她总会在房中留几盏灯。傅时厉每次归来,都会吃上温在火炉上的小米粥,还有小妻子的温柔小意。 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如鹅毛般飘落。 这一天,傅时厉归来,就看见苏念安身上裹着一件大红色滚狐狸毛的披风,衬得小脸明媚精致,拂柳在她身后撑着一把油纸伞。 傅时厉蹙了蹙眉,大步走上前,你也不怕冻着,快回去! 他一手搂着小妻子后背,另一只手覆在了隆起的小腹上,那里面是他的孩子。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傅时厉的掌心感觉到了肚皮动了动。 他紧锁的眉又舒展开来。 到了屋内,傅时厉给苏念安解开披风,不知该如何对她好才能足够。 绵绵 傅时厉本就话少,眼下是平定大局的关键时期,他从未对苏念安说过朝堂之事,只因他不想让她担心。 苏念安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她抱住了傅时厉精瘦的腰,仰面看着男人,夫君,我一切都好,你莫要牵挂,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即可。 宸王府的两个祸害都在禁足之中,苏念安倒也放了心。 第六十一章 凛冬, 白雪皑皑。 皇城破了,宫闱之中一片慌乱,逃的逃, 死的死。 此次是太子逼宫, 傅时厉鼎力辅佐。 宣帝在逃亡路上, 失足坠马,竟是摔死了。 五皇子坐在殿内,神色恍惚, 忽而又嗤笑了几声。 他才刚刚开始谋划大业,这就走到尽头了? 苏允君站在殿内,亲眼望着叛军攻来,她看见傅时厉一袭银甲, 手持长剑, 宛若天神降世,所到之处,天光乍现,似是老天在给他开道。 苏允君看着这一幕, 只觉得眼疼。 她再回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五皇子, 当真觉得自己瞎了眼。 为何她当初那么爱慕的男子,而今看来, 却是那样普通。 倒是五妹妹命好,选了这么一个天神一般的郎君。 莫非,这就是命?! 当日, 太子入住中宫, 皇子们虽保留了性命, 但皆被遣散出宫, 再无翻盘可能。 苏允君也保住了性命, 却是恩荣不再,五皇子再也不是她的庇护之所,她连夜赶回了苏府,让苏家重新收留她。 苏太师已知大局定,他叹了口气。 对他而言,二娘子的前程没有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好歹,五娘子嫁给了傅时厉。 无论如何,苏家依旧可以门庭荣耀。 苏太师暗暗捏了把汗。 要不是五丫头眼光独到,苏家怕是走到末路了 * 傅时厉归来时,宸王府华灯初上。 空气里飘着菜香味,小厮上前迎接,世子,世子妃在太妃那边呢。太妃让小人在此等候,府上设宴,给世子庆贺。 傅时厉点头,并没有直接去太妃院里,而是先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还熏了香,掩住了一切血腥味,继而去了小佛堂拜了拜,这才前往太妃住所。 屋内烧了地龙,苏念安月份大了,有些嫌热,身上就穿了一件薄纱长裙,墨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落在脖颈上,衬得脖颈雪腻纤细。 细一看,她还要几丝婴儿肥。 可再有几个月,她自己就要当母亲了。 傅时厉的眸光不由自主的温和了下来,但他又在铜盆内洗了一次手,这才走上前。 祖母、绵绵,我回来了。 太妃点了点头。 外面的形势,她都已经知道了。 这次是太子逼宫,傅时厉也是皇家血脉,这斗来斗去,江山还是在傅家人手里。 她老人家活到这把岁数,在意的人和事已经寥寥无几。 除了眼前这对小两口,还有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之外,太妃谁也不在意。 太妃,回来就好啊!以厉儿之能,谁也伤不了你。 苏念安莞尔,我就知道,我家夫君是最厉害的。 傅时厉, 整日被这两个女子夸赞,他都快习以为常了。 当晚,傅时厉抱着苏念安睡觉,两人盖着被子,什么也不能干,就面对面看着彼此。 -- 第110页 苏念安一看见男人就会笑。 傅时厉也笑了笑。 他很想告诉她,前世的种种都不会再发生了。 这一世,他定护她周全,许她万千繁华。 * 太子登基为帝,太子妃为后,另一侧妃被封淑妃。 新帝登基后,除却皇后与淑妃之后,后宫再无旁人。 朝中隐有流言四起,说是新帝有龙阳之癖,对白氏琴师格外宠爱。 对此,新帝一应不予理会。 傅时厉虽有从龙之功,但行事依旧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亦是不喜与朝中权臣接触。 尤其是到了苏念安临盆的前一个月,傅时厉索性不出门了。 傅时厉是个擅学习之人,一月之内翻遍医书,对妇女生产诸事有了深度了解。 苏念安每日都会被傅时厉拉着逛园子,饮食上十分控制。 故此,即便即将临盆,苏念安还是四肢纤细,孕肚看上去并不大。 苏念安临盆的前一天,宫里传来消息,皇后生于一子,新帝当日就下旨册封了皇太子。 对此,满朝欢庆。 傅时厉却神色有些异变。 这么快就立太子 不像是新帝的作风。 不过,现下他无暇顾虑太多,因着当晚苏念安就发作了。 第六十二章 傅时厉看着襁褓中的粉色小娃娃, 眼神痴了痴。 这就是他的孩子么? 他接过襁褓,双臂僵硬,生怕抱错了, 会伤着孩子。 稳婆似乎说了一句, 这是个小娘子。 但傅时厉并不在意是儿子还是女儿。 无论是儿是女, 只要是苏念安给他生的,他都很喜欢。 小婴儿巴掌大的模样,实在太小。 傅时厉坐在床沿, 双手捧着襁褓,递到了苏念安面前,绵绵,你看, 她笑了。 苏念安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皱巴巴的孩子,还皱着小眉头,哪里在笑? 夫君怕不是眼拙吧。 两人都盯着小婴孩看,太妃过来时, 好不容易才把襁褓抢了过来。 太妃抱着小团子, 心都快化了,哎呦呦, 这丫头生得真标致,把爹娘的优点都继承了。 苏念安讪了讪。 哪里又能看出标致? 罢了,自己生的孩子, 她也不嫌弃。 小婴孩见风长, 才一个月过去, 已经是粉雕玉琢, 较之刚出生时, 长大了好几倍。太妃物/色/了好几个奶娘,把她养得极好。 傅时厉终于入宫了一趟。 新帝闻到了他身上的奶香味,打趣道:时厉,你女儿与朕的儿子正好可以结亲呢! 傅时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同宗血脉,谈何结亲? 新帝一噎。 他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这傅时厉也太严肃了。 新帝登基之后,给赵家平反。 叶青是赵家唯一血脉,也恢复了女儿身,傅时厉今日是特意入宫一趟,帮叶青求赐婚圣旨,皇上,朝廷亏欠了赵家,赵家如今仅有一女,得招婿延续香火。 新帝摆摆手,说吧,她到底看上谁了? 傅时厉,苏樱,太师府长房嫡子。 新帝明了了,当即下旨赐婚,且苏樱是入赘赵家。 当圣旨送到太师府时,苏樱是懵的。 魏子初捧腹大笑,哈哈哈!表兄,你就要入赘了,这谁又能想到呢! 苏樱,他能逃婚么? 不过,赵家满门忠烈,着实值得敬佩。叶青他也不觉得厌恶。 最终,苏樱还是妥协了,老老实实入赘赵家。 * 半年后,新帝突然驾崩,临终之前,托孤给了傅时厉,册封他为摄政王,权力辅佐年仅半岁的小皇帝。 对此,傅时厉是一腔不满的。 新帝岂是驾崩?! 明明是带着他的琴师,游山玩水去了! 他倒是潇洒,一走了之。如今也无人迫害他,他当真活成了神仙。 傅时厉无奈,只能宫里宫外都要当爹。 一次早朝,他将女儿也抱入了皇宫,原因无他,只因女儿不肯从他身上下来,他又是个女儿奴,只好抱着女儿一起上朝。 左手是女儿,右手是幼帝,摄政王坐在龙椅旁的圈椅上,带娃理政两不误。 别看他为人严肃,但对两个孩子甚有耐心。 时日一久,满朝文武也习惯了摄政王的习性。 所有人都以为摄政王喜欢小孩子。 但实则,他对幼帝是责任,对女儿才是真正的喜欢。 旁人家的孩子,他可不喜。 一天即将结束时,傅时厉总算是哄好了女儿,把女儿交给了奶娘抱走。 他是摄政王,朝中太多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名义上是臣子,其实已经担任了帝王之职。 华灯初上,苏念安在庭院挂了几盏琉璃灯,总算是轮到小夫妻两独处的时间。 傅时厉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王妃,埋首深吸了几口体香,一日疲倦尽数散去,他是充实且满足的。 而今,他发现,他的归宿不是清雅居,而是这座院子的人。 绵绵,我甚是欢喜。 苏念安腼腆一笑,拉着他的大掌,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侧过脸看着男人,夫君,我们就要有第二个孩子了。 -- 第111页 女儿才半岁,她又怀了两个月身孕了,真真是羞煞人了。 傅时厉一愣,旋即把怀中人抱得更紧。 人生路漫漫,有一人共赏拂晓与黄昏,无疑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一年后,摄政王又多带了一个孩子。 世人更加认为,铁面无私的摄政王爱极了孩子。 可直到数年后,孩子们长大了,摄政王每次出门,身边只会牵着王妃的手。 他爱孩子,只因孩子是王妃所生。 其实,人人都知,傅时厉才是真正适合当帝王的那个人。 他有足够的实力,也是傅氏皇家血脉,可无人知晓,他并无野心。 此生,得一人,终老,白头,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