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CP时代》 第1页 《拆CP时代》作者:莫名其妙不可言 文案: 把钥匙接在手中的那一刻,蔚央恍惚觉得这将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在这新同居时代,表面很稳重,内心很骚动的两个主角——草根工程师与世家女之间,会演绎出如何的剧情? 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春风一度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瞿乐烨,蔚央 ┃ 配角: ┃ 其它: 周末情人 早上六点半,闹钟毫无预警地响起,划破了冬日早晨的静谧。 几乎是在响起的同时,包裹在浅青色的柔软大被里的单薄人影蠕动了一下,微微的叹口气,没有丝毫犹豫的揭被起床,按掉闹钟,随手抓起搁在床头的睡袍,包裹住光洁修长的身体,趿上拖鞋,半眯着眼,往浴室里走过去。 半小时后,顶着一头半干的半长头发,精神焕发的干练亮丽地从与浴室相邻衣帽间里走出来。哪里还看得见方才睡意朦胧的样子,带上卧室门出去,宽敞明亮的半开放厨房,干净得让人简直怀疑这里是某个样板间里作摆设展示的厨房。 一如平常地熟练煮上咖啡,同时将切片面包塞进烤面包机里,随手拿起放在手边上的杂志出来翻了几页。端起咖啡杯正要喝,像是想起来什么,微一皱眉,还是先倒了杯温开水喝下去,慢条斯理地吃完面包,才将咖啡一饮而尽。 又是一天的忙碌,直到下午三点,才终于偷得时间,端着杯咖啡发呆,暂时放空一下自己。以前就经常忙得天晕地暗,但从来没有这般累过。似乎从升职那日开始,就再也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手机响了一下,蔚央略有些意外,一天到晚电话不断的情况下,短信还真的算稀少了。 “我回来了,四天。”from 安居。 蔚央有些惊讶。今天才周二,这人好像还真的没有在这个时候回来过。 不过这些很快就被抛在脑后,助手已经将初步处理过的数据传了过来,蔚央也就顺理成章地开始投入工作中。手机被随手搁在一边,那条信息,就如同此前的每一次一样,没有回复。 离这里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一辆看起来像是许久未洗的轿车停了下来,一个人干净俐落地从后座钻了出来,迅速从后备箱拎出一个背包,向车里的人笑着挥挥手。 “罗司,辛苦啦,大家bye。” “哎,乐烨,周六晚上八点半,记得啊!” “嘁!我哪次有忘过,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吧。别到时又粘住嫂子让我在这吹冷风!” 车里的几个人哄然大笑。随着笑声,车子很快滑了出去。 乐烨甩甩头,将包背好,被冷风一吹,缩缩脑袋,把夹克的领子竖了起来,几乎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 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厦,“商鼎国际”几个字跳入眼中,似笑非笑地往上看了好几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摇摇头,戴上耳塞,调好频道,转身向反方向走了。 中间开了几个短暂的工作会议,晚餐也是助手订了送进来的,除了去洗手间之外,蔚央半步都没有踏出办公室。直到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才满脸倦色地将自己放松靠在椅上。将转椅换了个方向,城市的灯光永远明亮,在浮华的灯光背后,是浓重的黑。 揉了揉眉头,今天看起来进度快了点,可以比平常早收工了。 凌晨一点,蔚央进了电梯,按了负二层,在电梯下行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一楼。 一出电梯门,她毫不犹豫地拔了电话,“爱,乘以无限大,大到连爱神都皮皮挫……”她一副无语问青天的表情,用这么幼稚的铃声,到底这个人得多幼稚才行啊。 她在这边腹诽,那边可是一点心灵感应都没有,耐着性子听歌手将“两个麻瓜不懂魔法也能把童话变神话”也唱了两遍之后,对方终于大发慈悲地接了电话。 “喂?”含混的声音,轻易就能听得出来,对方处于何种状态下。 不过蔚央可一点也没有夜半凶铃扰人清眠的愧疚感,直截了当开口就直奔主题,“今天太晚了不想开车回去,到你那。” “哦。”对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声音终于稍稍清醒过来,“嗯,要我去接你么?” “可以啊。”蔚央脸上露出笑意,调子拖得长长的。 一听她这调调,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一声哀嚎,“打住打住,你千万不要说出口!” 蔚央冷笑一下,“太晚了!”然后不管对方在那边鬼叫鬼叫,早就准备好的话就蹦了出来,“不过估计等你从床上爬起来了,我也走到了。” “我起来了起来了起来了!等着!”扔下那么一句气急败坏的话,对方收线了。 她看着手机,笑了笑,刚才踏出办公室时的萎靡不振,似乎瞬间就远去了。 凌晨的马路,难得的安静冷清。偶尔有车飞驰而过,行人廖廖,在寒风中都是缩手缩脚的样子。呵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路灯淡黄的光线下渐渐淡去,蔚央跺了跺脚,等着红绿灯转换,才举步往前。 都市夜归人,无论是加班到深夜才离开公司,还是刚结束夜生活回归,大抵都是,不够幸福的人。 才转过一这个念头,前面哒哒地有人跑步过来的声音,凝目望去,果然是那个人顶着一头乱发心急火燎地往这边冲过来。 -- 第2页 “这次又没开赌局,你跑这么快也是白搭啊。”蔚央淡淡说道。 来人无奈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啊,对,你怎么说都对。来,包给我。” 二话不说地劈手夺过包,那架势还真的有点抢包劫匪的样子。 蔚央抿嘴牵起一丝笑意,“你猜,我要是大喊一声放手,是不是就会有人成了现成的劫匪?” 来人翻翻白眼,顺势握住她冰凉的手。嘴里应着“喊啊,小妞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 “嘁!你还真指望我像冷笑话里一样破喉咙破喉咙地喊啊?”蔚央满是不屑。 来人笑眯了眼,“言下之意,小妞是从了?!” 一时不防,又被这个小滑头拐了,倒是长进了啊,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鼻腔里哼哼一声算是回答。“懒得理你。”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就到了。主人家把包放在沙发上,朝浴室方向呶呶嘴,“赶紧去洗漱吧。” 蔚央却早一步转入卧室,拿了睡衣径直进了浴室。忙了一天,早就身心俱疲,这里她来得不多,偶尔过来过夜,倒也不陌生,不用对方客气张罗。 出来的时候,茶几上放了一杯热牛奶,知道是她替自己准备的,入口是恰好的温度,唇角一弯漾出一丝笑意。 “来,我替你按摩一下,保证明天一觉起来疲累全消!” “今天太累了。”蔚央下意识地拒绝。 对方讶然看她,过了一会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眼里说不清的神色一闪而过,满不在乎地一撇嘴,“真的是按摩而已,别想太多啊,我还没有那么丧尽天良。” 蔚央看了她一眼,低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不快的神色,微一沉吟,“好吧。” 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谈,只有蔚央偶尔的哼声响起。床头灯亮着,照着蔚央白皙细腻的背,对方轻重拿捏得很好,痛楚自然稍稍有一点,但一直觉得酸痛的肩背倒是放松了稍许。 “好了,快两点了,改天有空再好好给你按摩一下,包准比外面的按摩有效。”对方瞄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伸了个懒腰,甩甩手,活动活动指关节,翻到床的另一侧,看样子也累了。 蔚央“嗯”了一声,关了灯,房间里顿时暗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学的按摩,看来还蛮熟练的。” “哈,那是当然,试过的都说好!” “哦,都有谁试过啊?” “呃……”对方顿了一会,大约两三秒的样子,才懒洋洋地应“当然是我妈咯,还有同事啊。” 黑暗中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刚才不自然的停顿,像是让两个人同时都想起来了不算愉快的一些事情。 蔚央感觉到对方半撑起身体,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拒绝,一个轻吻落在额上,低低的声音响起“晚安。”随即又躺好,竟然真的只是一个浅浅的晚安吻。 方才按摩时对方手指在背上滑动的触感仍残留在记忆中,蔚央侧了侧身,在对方耳边轻语,唇若有若无地拂过,“如果你明天替我准备早餐的话,可以睡到八点的。”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两个人的身体交缠着叠在一起,眷恋缠绵的声音渐渐溢满了一室。 同居 “明森,冬宇,你们两个带着黄竹把这个数据处理一下,开完会后我要用。”蔚央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如果不出什么乱子的话,大概这周大家可以好好过个周末了。” “哇,老大,真的假的?我们可是两个月没有休息日来啊!”明森大呼小叫地喊。 蔚央翘起嘴角“想休息就加把劲啊,我听说有人的女朋友下了最后通碟了。千万别后院起火啊。” “行行行,老大,你等着,等你开会出来,保证处理好了。”看了眼被窒住的明森,一向是好哥们的冬宇赶紧解围。 等到蔚央离开,小办公室里现在唯一的女性,勉强算是新人的黄竹闪动着八卦光辉,压低了声音“哎,你们发现没有,老大今天特别的容光焕发啊。” 明森白她一眼,“老大这个狂人,哪一天不是这么精神焕发的?!” “不对,仔细想想,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冬宇一脸深思地插话。 黄竹顿时来了精神,“你也看出来了啊!我就知道肯定不可能看错的。” 明森一脸的茫然,也八卦兮兮地凑过来,“小竹子,来,给哥哥解说一下。要像哥给你解说工作细节那样详细哦!” “老大平常精神状态调节很好,但是啊,仔细看还是有点憔悴的,今天你看看,皮肤明显有光彩了不少,啧啧。肯定是……”黄竹正要进一步释疑。 “咳咳。”旁边的冬宇赶紧打断,再八下去,就太深入了,“你们俩个有这个时间分析老大私事,不如先把数据分析完,要是老大出来了我们交不出来,周末又泡汤了!” 其他两人眨眨眼,心领神会地退散。 “乐烨,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租一间给我吧,刚好最近太忙,加班太晚了可以住这边。” 乐烨早上是被这话震得连回笼觉都没睡成。呆怔了半天,哑然失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点,不过是合租罢了,且不说蔚央明说了是加班太晚不想回去才偶尔住上一住的,否则,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说合租才对,偶尔在这里过夜是常事。 -- 第3页 退一万步来说,自己每个月回来不过一周时间,一点影响都不会有的。 想通了这点,才哼着小调开始收拾房间。 床单被套窗帘拆了分别扔进洗衣机去洗,把地板擦拭干净,一个上午就过去了。按原计划,下午是有事要出去的,只是,现在,乐烨环顾了一下房子,叹了口气,低头发了一条信息。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投射进来,映得办公室里和煦一片。看着捏在手里的手机,蔚央脸上是少见的踌躇之色,“下班过来吃饭吧,顺便拿钥匙。” 其实早上那句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现在关系,维持了近一年,谁都没有意愿去打破,她自然是更加不想。但那句话出口,自然就会有微妙的变化。 而乐烨竟然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这让她既惊讶又无奈。本来以为她会拒绝的,毕竟已经算是入侵到她私人生活领域里了。 可是乐烨除了在蔚央开口的时候意外地多看她一眼之外并无其他多余举动,甚至也不会像别人一样问上几句。 她只是推了推镜框,淡定地看着蔚央,醇厚的声线听起来波澜不惊,“好。” 听起来,就像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看她那么自然的态度,蔚央也不好装作刚才是开玩笑,这两个月里忙得焦头烂额连好好睡一觉都不能,偶尔暂住这边,其实真的是目前看起来最明智的决定。 蔚央过来的时候,乐烨正光着脚窝在沙发上乱按遥控器。那个姿势,让人看了就想狠狠地把她按倒在沙发上蹂躏一番。 “噢噢,你还真是慢啊,菜都快要凉了要是不好吃了你让我情何以堪啊!”乐烨七手八脚地冲过去开门顺便活动一下嘴巴,她一整天没跟人说话了嘴皮子真是痒得难受啊。 蔚央白她一眼,不用她说话,乐烨眼珠都快掉下来了,一脸震惊地指着放在门边的大包小包明显是刚采购完毕的东西,“你,你,你是扶贫救灾来的吗?” 蔚央一下绷不住,“噗”地笑了起来,又赶紧收敛笑容恢复面瘫样,“我去买了点东西放在这里用的。” 乐烨心里抽搐一下,这也叫一点那她住在这里两年了也就只攒了两三点家当才是。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扛上来的竟然没有喊她下去帮忙。 “让超市的人帮忙拿过来的,我又不是千手观音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蔚央本来淡定地解释的看到乐烨的眼神由呆滞转为惊讶又换成鄙视,语调就不自觉地高亢起来。 摇摇头,“可恶的资产阶级啊!”乐烨大发感慨地将东西拎了进去,放在一直空着当客房的房里。蔚央真想动手轰掉她那张满是阶级仇恨的脸,她那牙疼样活像她们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被资产阶级剥削至死而不是被黄世仁压迫到底的一样。 但是淑女是不应该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应该使用冷暴力。蔚央冷哼一声,心里暗暗决定以后有事没事就蹂躏一下瞿乐烨这个死愤青,看她跳坑而不自觉反驳无能哑口无言的憋屈样真是让人大快人心的事情,怪不得那两只一见她就兴致盎然地死命调戏。 其实已经不用怎么收拾了,乐烨一点都不枉费她名字前面的两个字,明显就是新换上的床单被套干净的窗帘,“每一个和你合租的人你都这么殷勤?”蔚央挑挑眉毛,话里听起来大有深意。 “我没有半路招租的习惯。”乐烨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啊,再不吃饭菜真的凉了!你还要不要回去干活了小心仍然没有周末。” 乌鸦嘴!蔚央狠狠瞪她一眼,阴森森地道,“如果没有周末你就准备晶晶亮透心凉吧。” 乐烨很配合地装出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双手捂嘴表示噤声。 吃过晚饭两人没多废话地分头行动,蔚央将新添置的东西一一归置到房间衣柜里,乐烨回房去换了衣服。出门前将钥匙给了一份蔚央,“喏,月牙的是大门钥匙,有圆点的是防盗门,小的是开信箱的。” 三把钥匙并不重,放在手心里,竟然莫名地觉得有沉甸甸的重量。有些东西,本身并没有多大意义,但总是显得意味深长。维持了将近一年类似于周末情人的关系,怎么都有这钥匙的重量会是压碎这层纸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奇怪感觉。 蔚央将这种奇怪的念头甩出脑海,不就是合租的钥匙嘛,至于想那么多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搞得跟给过来的是戒指一样。不过,这家伙今天晚上穿得那么人模狗样的,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呢? S城的一家娱乐城,乐烨皱着眉头跟在服务生后面,由他领着往包间里走。嘴里嘟嘟哝哝的,“这些家伙,到底是搞什么啊,怎么突然间到这么高级的地方,还死活要穿得好一点才行。” 一推开包厢的门,里面的声浪一下扑了过来,差点没生生把乐烨震得后退几步。 “啊,乐烨来了啊!”乐烨刚闪过要转身就撤的念头,就被眼尖的人抓住了。“快,就等你一个了!搞什么啊,明明约了七点前到,你这家伙偏偏拖到现在,八点都过了!罚酒罚酒!” 乐烨毫无怨言地连喝了三杯,“现在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搞得那么神秘!” “大头菜这小子求婚成功了,再过一阵就要进去坐牢啦!所以我们大家伙聚一块给他欢送一下。省得这小子以后连抽烟的钱都凑不出来不好敲竹竿。” -- 第4页 大头菜似乎被灌了不少,脸有些烧红,傻笑着不停点着大头。“刚好趁这个机会,老同学聚一聚嘛。也有小半年没见啦。”当年他是他们班长,长得好一颗大头,大家都喊他大头,偏偏又姓蔡,只好委屈地当了咸菜原料。 “一会嫂子也要过来呐,还说要带几个闺蜜什么的过来一起玩,所以啊小叶子我们才要把最好的家当都披挂上阵,怎么着都不能弱了大头菜亲友团的气势对吧?”程律大咧咧的把手搭在乐烨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乐烨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话说,我们才毕业一年你就开始发福,一直喊着要减肥怎么三年了这身材还是没法恢复啊!否则你当年班草的风采绝对能压得住场。” 程律很配合地挤出一副苦相,哀怨地指控“小叶子你嫌弃人家了!” “我嫌弃你也不是一天两天,别这副深闺怨妇的样。” 大家笑着闹了一会,有人突然问起“怎么方大侠没来呢,小叶子你们一个公司的,好像还是一个项目组来着的,这小子好久不出现了,怎么回事呢?” 乐烨和程律交换了一个眼神,打了个哈哈“他一年前升做项目经理了,负责另一个项目去了,大概休息时间凑不上吧。” 程律赶紧接上话茬,“MD升职这小子也不喊大家出来好好请客,下次见着非得让他大出血一次才行。” 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乐烨的死党清楠凑过来,悄悄跟她咬着耳朵,“方大侠这小子做了这么卑鄙的事情,要是还有脸出来见咱们,非得好生招待他一顿不可。” 程律在旁边听到了,也只能苦笑。清楠和乐烨大学四年的死党交情,自然是怎么都看不顺眼方大侠了。他和方大侠四年兄弟,虽然这事是有些不对,他知道后心里也有不痛快,但人总是有护短的劣根性在的,事情过去了,还能怎么样呢。 职场上为了升迁,明里暗里用点小手段是难免的,如果这事受害者不是乐烨的话,大家又是四年同窗,中间掺杂了这么多情份在,这事简直不能算是事。 乐烨也没有理这话茬,眯着眼,“清楠啊,我说,你踹了程律这个走样的帅哥,大把的帅哥排队等着替补呢。” “瞎说什么呢!小叶子你能不能不要每见一次就拆一次我的台啊。坏人姻缘要被雷劈的。”程律咣地一下把满满的一杯啤酒摆在桌上,“来,罚酒一杯,大爷就当你是童言无忌了。” 被清楠一巴掌挥过来,“小叶子就那么点酒量,再折腾下面的酒你全替她喝了。” 看着程律一脸的哀怨,小声哼哼着“偏心眼”,乐烨噗的一下笑出来。当年毕业酒的时候,程律被清楠逼着替她喝酒,替人喝酒一杯换三杯,可把他喝惨了,据说那可是大学四年里唯一一次喝醉。 程律递过来一包“苏烟”,给大家散了烟,乐烨叼着一支烟滚过去点歌,长夜漫漫,总不能一直坐在这两人中间当电灯泡打扰这对接近八年抗战即将修成正果的老情侣腻歪吧。 她一走开,程律瞟了她一眼,确定她不可能会听到,才一脸正色地问清楠,“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说那事?” 清楠也敛起了笑意,微不可闻地叹气,“走之前再跟她说吧,省得扫兴。” 邂逅 包厢的门再一次被推开的时候,其他人还好说,正在喝水的乐烨却差点喷了出来,心里暗暗感叹,真是冤孽啊,人生何处不相逢,但凡相逢仇人便眼红。 那个死妖孽海若蓝竟然也在其中。幸好咱们班女生不多,毕业留在S城的更少,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说到海若蓝这个妖孽,她和蔚央会认识,还真的跟她脱不开关系,最后两个人真的搅和在一起,也和此妖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和蔚央是在酒吧里遇到的。在夏天的酒吧露天座里,每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一股闲散惬意的劲,只是眼神却闪烁着狩猎的光芒。 从她们落座到现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有三拔人过来搭讪了。乐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将身体摊平在椅子上,如果不是清楠和希悦这两个人好奇所谓的圈中酒吧,而且这里的露天座可以看到江,她才懒得陪着过来。 清楠高挑清俊,希悦甜美可人,三人行的局势看起来又颇为奇怪,自然有不怕死的人过来搭讪。 这两个人声称要过来替她勾搭一个女朋友,一旦有人过来搭讪便抱在一起扮情侣,别人也只好摸摸鼻子扫兴离开。乐烨专注地欣赏着来往的各色女子,夏天的好处,大家心照不宣。 清楠忽然用手肘撞她,“看,左边40度,桃红吊带的美女。” 时间不早,夜生活正浓,酒吧里人很多。附近坐的多数是明显几个朋友一块出来放松顺便看看有没有可能有所收获的。只有一对明显是情侣的人,脖颈交缠颇是亲密地轻声交谈。另外只有两个人相对喝酒的,就只有蔚央和一个女孩子。 她离乐烨大概直线距离有十米,面前放着一杯红酒。 清楠说的其实是坐在蔚央对面的女孩子,乐烨看的,却是蔚央。黑色的T恤,半长的头发,微翘的嘴角,她对面的女孩子看起来明艳动人,乐烨的视线却粘在她的侧面。酒吧里至少有一打以上的人在或明显或巧妙地打量着她们,桃红女郎偶尔会抬眼环顾一周,逼得那些窥视的目光纷纷回避。她却一直都没有看周围,从容不迫地一杯一杯喝着酒。 -- 第5页 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人过去搭讪,都只是远远地看着。乐烨正在暗暗奇怪,谜底就揭晓了,海若蓝这个妖孽从酒吧里面出来,后面跟着两个waiter,托盘上放了各色的调酒。她走到蔚央这一桌停下,慢条斯理地一杯一杯取了下来摆好,倾身凑近蔚央想要说些什么,蔚央眼皮也不抬一下,准确地挡住了她凑近的脸。 乐烨恍然大悟,原来是鼎鼎有名的花花公主出手了,难怪放着两个美女在那,竟然没有人上前搭讪。 海若蓝冷笑一下,指一下摆满整个桌面的调酒,抱着手冷眼看着。 音乐一变,跳舞时间开始了,舞台空了出来,人群亢奋起来,如潮水般涌入舞台,清楠希悦拼命扯着乐烨往里面挤,只为了能更近距离地去看看领舞的两个女孩。 更多的人密密地把她们的围起来,乐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入眼的是年轻朝气充满狂热升腾着各种欲望的脸。她已经被人群挤涌着到了舞台边缘,原来在她身边的清楠希悦却不见了。 乐烨一点也不替这两个女人担心,随着强劲的音乐摆动身体,一个人跳得自得其乐。忽然肩上传来轻柔的压力,诧异地回头,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有着明亮有神的目光,见她回头,吐吐舌头,抱歉地笑笑,凑近了大声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那女孩很是活泼的性子,将双手合成喇叭状,“跳得不错!” 乐烨也学着她喊了回去,“有人的眼神要杀死我了!” 女孩听清楚了,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一个看起来帅气的女孩正瞪着乐烨,努力地往这边挤过来。站在乐烨身边的女孩子欢呼一声向那边挥手,没来得及和乐烨告别,也往那边过去了。 乐烨跳了一会,退到一边,静静地看着领舞者妖娆的身段。镭射灯的光线忽明忽暗地投射在正在热舞的人群身上,偶尔闪过几张精致的面容让人惊艳。 手机忽然震动,是姐姐的电话,乐烨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往外走,酒吧的大门在她身后闭后,将里面的喧嚣关在身后,才接起电话。 姐姐并没有问她现在哪里,只是简单地说了让她下个月休假回家一趟,是奶奶的八十大寿,不能缺席。乐烨嗯嗯应着,又聊了一会家里的事情,向来不习惯废话的姐姐就收线了。 挂了电话乐烨有些失神,灯红酒绿的环境,与安静温暖的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大概并不算是孝顺的孩子,否则不会在家人的一再劝阻下,毅然要留在这个距家千里之外的城市。自己的取向问题,如果离得近了,日后注定是会成为家庭战争的导火索,让家人操心的,为了以后不彼此伤害,只能先一步地以冷漠应对,独自一个人留在这个城市里。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清楠和希悦满脸汗地跑了出来,乐烨放下酒杯,向她们两人迎了过去。“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等我下。” 刚一进洗手间,乐烨就愣了一下,蔚央面色潮红地站在洗手台前,捧水泼在脸上,水沿着她精致的下巴滴落,瞬间没入黑色T恤的领口,领口处的颜色明显比其它地方深。看起来是想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蔚央忽然转过头来,眼神凌厉地扫过来,乐烨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摸摸鼻子,绕过去进了隔间。 出来的时候意外地在走廊上又看见她,背靠着墙壁支撑着身体,海若蓝一手撑在墙上,一手试图摸向她的脸,语气里满是调侃,“看看,都快要站不稳了,就别逞强了,我送你回去吧美女。” 蔚央一把拍开她的手,与潮红的面容不相符的冷淡语气,“让开。” “啧,干嘛这么要强,我又不会占你便宜。”海若蓝仍是笑眯眯的。 乐烨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热就踏前两步,稳稳扶住正在下滑的蔚央,力持镇定地抬眼直视着海若蓝带着愕然的脸,“我朋友喝多了,我送她就好,麻烦让一让。” “你朋友?”海若蓝诡异地看着乐烨,直看得乐烨头皮发麻,才摸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这样啊。那护送美女回家的美差就轮不到我了。”她没有一丝猎物被人从中截走的懊恼,反而凑在蔚央另一侧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几乎是同时,蔚央用更为冰冷的语气,继续说着同一句话,“让开!” 海若蓝嘻嘻笑着收回撑在墙上的手,一甩手,竟然真的走了。 乐烨没有空去琢磨海若蓝在琢磨些什么,当务之急,是想把这个人弄出去再说,她好像还有一个朋友在的,如果没醉的话,就正好,如果也被灌醉了的话,就麻烦了。 “你能走得动么?”乐烨扶着她,轻声问道。 “你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你。”蔚央仍旧靠在墙上,眼神有些迷蒙地看着乐烨,长长的睫毛颤动,面色潮红,薄唇红润,让人很有亲吻的欲望。 乐烨别开眼,清咳一声,“我不认识你,不过我认得刚才那个人,还是我送你过去比较安全吧。” 蔚央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神色顿时变得诡异,眼里带了些笑意,嘴角微微上翘。“嗯,你扶我一下。” 她勉强维持的清醒也实在不怎么靠谱,在依着她的指示,在吧台边找到趴在吧台上醉眼朦胧明显就要睡过去的桃红女郎,乐烨苦笑一声,不得不打电话召唤清楠与希悦进来,帮她把另一个明显走都走不稳的醉鬼弄出去。 -- 第6页 在走出酒吧大门的时候,坐在门边一桌的海若蓝向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竖起大拇指。乐烨全然无视,小心翼翼地半扶半抱着蔚央跟在前面三个人后面走了出去。 酒吧外面许多人在等出租,她们一行五人,如果是平常,大概也是有司机愿意违规载客的。但现在有两个看起来就是醉鬼模样,许多司机一看心里就直犯嘀咕,纷纷拒载。 桃红女郎早就神智不清了,蔚央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挂在乐烨身上,问她地址,她就只从鼻腔里哼哼两声当作回答。无奈之下,她们只好分成两辆车走,先把她们带回自己住的地方再说。 好不容易把这两个人弄了回去,在清楠和希悦的帮忙下,把她们扔进乐烨床上,脱了鞋,扯过薄被盖好。 一抬头,清楠和希悦就带着促狭的笑容,“快交待,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巴巴地带回来,不过你到底看上哪个?” 乐烨翻个白眼,“你们可以污辱我,但是,不能污辱你们自己吧,身为你们的朋友,我怎么可能趁人之危。” 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两个人套不出JQ的味道,觉得没劲,就滚进另一间房里准备挺尸睡了。乐烨这家伙要英雌救美就救好了,害得她俩一起被个醉美人累个半死,老腰都快折了。幸好美女醉了很乖巧,没打没闹也没吐,就是昏睡过去,否则得多狼狈啊。这些都没关系,在八卦的强大力量下,这些代价完全是没问题的,可是这家伙还纯粹是见义勇为了一把,多让人心灰意冷啊。 再见 第二天窝在沙发上凑和了一晚的乐烨是被尿憋醒的。心急火燎地冲向洗手间,解决问题后一打开门就吓了一跳。 蔚央按着额头靠在卧室的门前,看起来像是宿醉的后遗症,见她出来,一点都不意外,“昨晚真的谢谢你了。你这里有没有备用的牙刷?” 乐烨被噎了一下,刚想出口的“不客气”吞了进去。“哦,有的。我拿给你,两套对么?” 蔚央毫不客套地点头。“对了,这是哪里,我让朋友过来接我们。” 乐烨随口报了地址。翻出两套备用牙刷递给蔚央,“牙膏在里面的洗漱架上,杯子可以用一次性的,毛巾的话,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用蓝色那块,洗面护肤的随意。噢,对了,你们的妆是我朋友帮忙卸的。” 蔚央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语气轻松地道,“我知道了,你没占我们便宜,对不对?” “呃。”乐烨招架不住了,好在蔚央也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哗哗的水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乐烨轻吐一口气,这么聪明反应奇快的女人,真是让人吃不消啊。 “蔚央,周舟。”两个美女完成洗漱工作后,将昨晚残余的倦色全都收了起来,即将是穿着被蹂躏了一个晚上的衣服,依然是明媚动人进退自如,优雅自然得仿似盛装出席宴会。 “乐烨。瞿乐烨” “安居乐业的乐业?” “不是。火华烨。”乐烨无奈地解释,为什么每个人听到她的名字,第一个反应都是安居乐业,她就这么有安居乐业的气质么。 骚包的火红跑车停在小区门口,看见蔚央几人出来,就猛地一按喇叭,从驾驶位上跳出一个人来,摆出一副翩翩公子样等着佳人莅临。 乐烨脸色很不好看,那个像车模一样摆着风骚POSE的人,不是海若蓝又是谁?!搞半天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夹在中间。 蔚央不紧不慢状似无意地开口,“若蓝是我们多年的朋友了,不过,”她向乐烨眨眨眼,一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样子,“我倒是很认同你昨晚对她的评价。” 乐烨勉强笑笑,实在是有够抑郁。冲动的惩罚啊,这事简直太让人呕了。“你们朋友到了,我先上去了。” 蔚央明了地点头,简单道别致谢后就三人就反方向行进。 “怎么样,你们俩一根头发都没少吧,哈哈哈,那家伙,精神ED,难得的君子啊。”蔚央与周舟还没坐稳,海若蓝就一脸得意地表明自己的英明神武。 “如果这样算ED的话,那也总比某些人YD好。”蔚央淡淡道。 周舟恨恨地瞪了一眼海若蓝,“你让全世界的女人都绝望了,乐烨让我们对绝望的世界重拾信心。” 海若蓝噗地笑了起来,“哟,你俩都护着那家伙啊。” “事实胜于雄辩。”周舟扑过去,揪住海若蓝的脸就是一顿猛捏,“你这个家伙,害我们喝醉了又扔一边不管自顾自的风流快活,老娘不好好收拾你一顿就不姓周!” “哎哟哎哟,打人莫打脸!疼,疼,快住手!” “蔚央,蔚央,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快让这个疯女人住手啊!” “我没看见。”蔚央转过脸,看向小区内,香樟的树叶密密地遮蔽了天空,没有人看得见她的表情。 乐烨,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强大的生物钟,让她在乐烨未清醒之前,就已经起来了。入眼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幸好身边是周舟,否则她也不能如此镇定,还有心情起来到阳台上呼吸早上的新鲜空气。带她们回来的人,还细心地替她们卸了妆,这些一般人都不会在意的细节,意外地让她生出一分安心。 抱着手看她蜷在沙发上,睡得香甜,嘴角噙着笑意,大概是在做着什么好梦吧。再怎么想尽快离开回家好好冲去一身粘腻的汗,也不忍心惊了她的美梦。 -- 第7页 再见到乐烨,是在秋天。国庆长假刚过不久,周六的晚上接到海若蓝气急败坏的电话,“蔚央,你去银行取点钱,赶紧过来市一医院,乐烨受伤了,我还有事情要回去处理,你过来替我一下。” “乐烨?”过去了近三个月,乐烨这个名字,早就被冲到爪哇国去了,完全没有印象。 海若蓝更加气急败坏的声音“就是那个精神ED的家伙啊!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记得了,你和周舟还白住了人家那一晚。” 旁边有人抽着气怒吼“你丫的才ED!” 紧接着有人喝一声,“这是医院,你们吼什么吼,要打电话外面去,别打扰我们。” 说到精神ED,蔚央倒真的记起来了。模糊中,似乎这个叫乐烨的家伙有着温软的笑容。 海若蓝这么的气急败坏,看起来这事铁定是跟她脱不开关系,否则那样一个明显就不喜欢惹事生非的人,怎么可能会受伤。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只不知道这个池鱼伤得重不重。 市一医院和蔚央家离得不远,夜里开车一路通畅,不过一刻钟,蔚央就到了,见了海若蓝,将包递了过去,“钱你拿着,怎么回事?” 海若蓝脸上有着隐约的红印,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掌掴的痕迹。 海若蓝吱吱唔唔的不肯说,只避重就轻道,“乐烨那家伙还在里面缝针,你在这看着她,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我去处理一下事情。” 蔚央挑挑眉,“缝针?” 海若蓝干笑着,“明天我再跟你说,再不过去,那边要出人命了。” 蔚央看她心焦的样子,也没有再多问,点点头就当是答应了。 按着海若蓝说的位置,蔚央向治疗室走过去,隔着玻璃看到乐烨半躺在椅上,左额上的伤看起来是处理好了,白色的绷带贴在上面,说不出来的刺眼。她紧咬着牙,闭着眼睛,像是在忍着痛。再往下看,医生正专注地从她右手挑着些什么东西。 大概又等了十多二十分钟,手上的伤也处理好了,医生摘下口罩,正要说些什么,蔚央适时地推门而入。 医生眉一皱,正要说什么,蔚央就抢先开口“我是她朋友,医生,她伤得怎么样?” 医生一副见惯不惊地模样,“左眉缝了三针,手上的玻璃渣子也挑干净了,缝了四针,每天换下药,一周后拆线,伤口注意不要沾到水,饮食方面也注意忌下口。” 蔚央一一应了,“麻烦医生了,我这朋友也是好心劝架,结果反而替人挡灾了。” 一听说不是自己找架打,而是见义勇为,医生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年轻人不要这么争强斗狠啊,要不是你用手挡了一下,眼睛都要保不住了。以后要劝架啊,也要小心点别把自己搭自己了。” 乐烨也是走霉运,刚回来休假,有朋友生日,一群人玩得疯了,过了十二点切了蛋糕吵着要去酒吧。 刚到酒吧没多久,乐烨去了下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路过吧台,海若蓝突然蹿出来,死命搂住她,小声说,“喂,帮个忙啊。”也不管乐烨愿意不愿意,嘴里嚷嚷道“她是我现在的女朋友,我真的名花有主要从良了,我们好合好散不是很好吗?” 海若蓝这妖孽是遇攻则受遇受则攻的,平素一副风情万种长发美女样出现,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像个攻样,谋杀了多少单身狼们的眼光与口水。也有不少唇红齿白长得小白脸样的小攻们,一时不察,自以为到手一个御姐,然后真相出来的时候,被压已成定局,更有人被她化攻为受,为平衡圈里攻多受少的生态圈作了不朽的贡献。 平时腻了现任要甩掉的时候,总是拿出一副我转型的调调,让人气得牙痒痒的,但是随着她转型而转型似乎跨度有点大,一时半会也没有成效,自然成为了她百用不厌的甩人招数。 可惜她这一次真碰成对手了,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听她鬼叫完,妩媚地一撩长发,阴森森地说,“我会让你受不成的!” 乐烨听得她们一来一往的没营养对话,简直无语到了极点,两个美女诶,多养眼,这妖孽非得要甩人,活该挨揍,她可没漏看妖孽脸上的五指山。对面的美女气场太强大了,看样子也像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主,她可没有兴趣冒着生命危险去当妖孽的挡箭牌。 死命地想要推开她,妖孽却死抱住她,抓得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的紧。“你这家伙不要拆台啊,这女人我真惹不起。” “你早干嘛去了,惹不起都惹了,不要殃及池鱼啊!”乐烨七手八脚地想要扯开她,“我跟你不熟,你不要装作跟我很熟的样子好不好?!” 大战当前还闹内哄的结果就是惨败。将她俩内斗误看成不将自己放在眼内的卿卿我我,怒火万丈的美女手上的半截啤酒瓶挥舞过来,可惜的是没有如愿划伤海若蓝,她身手敏捷得很,一看凶器冲着自己来的,下意识地避开。 可是正被她扯住的乐烨就倒了大霉了,被拖得往前跨了半步,眼睁睁看着人间凶器往自己脸上招呼。总算是没有吓傻,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挡住脸,下一刻就觉得手上是钻心的痛,血越过眼眉直往下淌。 美女虽然BH到气势汹汹意欲划伤海若蓝,让她花容月貌有损从此只能攻不能受,但是理想与现实总存在距离的,一时气血之勇等真的闯了祸之后,才会大梦初醒般又惊又怕。现在她误中目标又见血,看着乐烨捂着脸,那血还一直往下淌,哪里还有刚才寻仇行凶泄恨的气势?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地呆立当场。 -- 第8页 海若蓝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脸色铁青,这莫名其妙的将乐烨牵扯进来,还连累人家受伤,看脸上的血一时半会也不知道破相没有,这下事情就麻烦大了。阴着脸,让人拦下在旁边人提示下,正准备离开的一群人。 她刚才只以为是闹一场就可以收场,没想到拿乐烨当挡箭牌反而出来血光之灾。这种事情,不像是那个人可以做得出来的事。之前算是私事没让酒吧里的保安出来,现在就酒吧里面出了这种事,可就不能简单认为是情场纠纷了。 “你们将她们几个带到后面办公室里,看着点,我送她去医院,在我没回来之前,一个人都不许离开!” “海若蓝,你是什么意思,软禁我们么?”闯祸的美女面色苍白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她旁边一直站着的人出来说话。 海若蓝眯着眼看过去,阴冷得让对方不自觉地缩了一下,随即又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如果有人要强行离开,就直接报警。我倒是要看看,闹到局里去,会是谁比较吃亏。” 乐烨痛得浑身发抖,痛得她连气愤恼怒都忘了。她这一辈子最怕痛了,小时候打个预防针都要哭一场,但凡生病,都是宁愿看中医喝苦得像黄连一样的药也不看西医。 现在猛地来这一下,幸好她不晕血,否则就恨不得立马躺平装死不要活了。 名份 “喝点粥,一会回去好好休息。这一周就请病假吧,别便宜若蓝那只会闯祸的家伙了,误工期费营养费什么的让她双倍给。”蔚央非常善意地向乐烨良心建议。 “呃,我这一周刚好是休假。”乐烨微低着头,浅绿色的T恤,灰白色的外套都沾了血,连仔裤上都滴了几滴血。这副样子本来不想出来吓人的,奈何蔚央丝毫不顾她的反对,就将车开到这个24小时营业的粥店。 “哦,那正好,若蓝刚才给了我电话,说她这几天都抽不开身来看你,让我帮忙照看你一下,顺便把我的费用也包了,衣服沾了血很难洗干净的,过两天你好一点,正好去买衣服。”蔚央很是淡定地回道。 乐烨用左手拿调羹喝粥,不吭声,怎么觉得和蔚央沟通起来那么可怕,对方完全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却又装作不太明白的样子,引得主题往她想要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将你牵扯进去这种无聊的情场纠纷,不给点教训就太对不起被她毒害过的人了,你说呢?” 一说到这个,乐烨的正义感就被激发了,“对,不能便宜了她,整一个祸害世间良家妇女的妖孽!必须要教训。” 蔚央如愿达到目的,也就不再多言,暗笑着低头装作专心喝粥。 乐烨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悲催过,简直是坐立难安,蔚央说海若蓝那个妖孽拜托她照看自己,但是,有必要对那个妖孽的话执行得那么彻底么?喝完粥出来,开车送她回家,皱着眉头说为了便于照看病号,她们俩得在一起住到伤口拆线。 其实就蔚央本意来说,是想让乐烨直接住她那里去的,这话只是客气一下罢了,她依稀记得,乐烨是跟大学同学一起合租的房子,肯定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她住。岂料人算不如天算,乐烨是和大学同学合租的房子不错,他们还是同一个公司同一个项目的,只是会将休假时间错开,两个人都有完整的独立的私密生活空间。 和她合租的是希悦的男友方大侠,希悦偶尔也会过来玩,但平时大多是住公司宿舍,只有方大侠休假回来时,才会在这边住几天,乐烨回来的话,偶尔也是会过来玩。上次就刚好是她们三个一起去酒吧玩,所以造成了蔚央的判断失误。 只好委屈自己暂时住在乐烨这边,幸好到公司也不远,折腾到现在,都将近凌晨四点,也没有和乐烨再多说什么,用保鲜袋将她的头和右手包好,打发她去洗澡,自己就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乐烨醒过来的时候,伤口钻心的疼,从来没有过的敏捷,半刻都不曾赖床,一骨碌地爬起来,冲到客厅翻出来医生开的药,桌上放了豆浆和清粥,留有字条在旁边:“我去上班了,病号不要乱跑,中午有病号餐。”下面是蔚央的落款。 字的间距拉得很开,看得出来是性子干净利落的人,乐烨笑了一下,坐下来老实地喝粥,粥放在保温盒里,仍带着些许的温热,清甜软糯,秋天的阳光落在客厅的地板上,为这秋风渐凉的时节,凭添几许温暖。 乐烨本身也算是懒得出门的人,对着电脑就能呆上几天不出门,现在右手伤了,左手用鼠标又不太习惯,只好躺在沙发上靠着看书看电视来打发时间,顺便抵抗一下痛楚。如果伤口不是痛得那么厉害的话,就更完美了。 每天洗澡出来后,蔚央都替她细心换药换绷带,看不出来,这个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人,细心起来,也是少有的。唯一让她气闷的是,她伤的是手和眉上,又没有伤到脚,但是蔚央勒令在没有她陪同下,不许踏出门口半步,说是怕她出门会吓到小朋友,让人误会是混黑社会的,从此造成心理阴影不利于身心健康成长。 这什么跟什么啊,简直太扯了。难道除了黑社会,正常人就不能受伤了么?像她们做工程的,偶尔受点伤也是很正常的,只不过是工程师如果受伤,那可是动不动就会出人命的。 到了周六周日,蔚央就干脆带了几张影碟,两个人各据沙发一角,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看电影。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对电影的品位真是好,每一部电影,都让乐烨非常的满意,偶尔交谈,发觉两个人对于一些事情的见解惊人的相似。 -- 第9页 这几日相处下来,两人倒是去了之前的生疏,迅速熟稔起来。有事没事的,蔚央也喜欢逗一下乐烨,很是恶趣味地看她理不屈但词穷的窘迫模样,然后捧腹哈哈大笑。 周日下午蔚央果然领着乐烨去买衣服,仔细挑了几套,从里到外一应俱全,每一件的价格都足以买下乐烨那天晚上的全套衣服。乐烨还没来得及出声反对,她就笑眯眯道,“反正用的又不是我们的钱,难得有机会,她说我可用数额跟你一样,所以你就当是为我牺牲一下吧。” 反正我都已经为你牺牲了,而且牺牲大了。蔚央心里暗暗腹诽。 就在今天上午,海若蓝给她打了电话,约在附近的咖啡馆见面,吞吞吐吐地说事情解决了。 依蔚央的性子,本来是不会多问什么的,只是这次牵扯到乐烨,又不得不说,“若蓝,你有没有想过,这样贸然将乐烨拉出来当挡箭牌,这会害死她的你知不知道?” “我当时不是一时情急么。”海若蓝弱弱地反驳,“我也不知道会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是吗?”蔚央喝一口咖啡,为着面前的人死不认错,面上笼起一层冰霜,“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连你都招惹不起的吗?否则你干嘛那么急着甩手。” “我就是知道了才急着脱身。” “砰”的一下,蔚央的咖啡杯重重落在木质桌面上,“你都惹不起的人,你让乐烨出来当炮灰?” 海若蓝的脸一下惨白起来,蔚央像是察觉失言,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乐烨和我们不一样,她一个人在这边工作,那些人如果真要对付她,太容易了。你爱玩,也要有个底线,上次你把周舟扯进去,她都差点出了事,你还不懂要记取教训么?!” 海若蓝被削得抬不起头来,“蔚蔚,我有吸取教训的,只是这一次,我真的没的料到。”她偷偷看了蔚央两眼,看她脸色稍稍和缓下来,“她们不会找乐烨麻烦的,我跟她们说过了,如果乐烨有什么事,我是不会放过她们的,你也不会放过她们的!” 她越讲,蔚央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铁青一片,明明怒到了极点,却反而笑了,“所以,你顺手把我也拉入水了?” 海若蓝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恨不能钻进桌子底下,至少这样,就不用被蔚央的目光凌迟了。 “说!”蔚央不耐烦到了极点。她们三个从小玩到大,海若蓝和周舟就没少给她惹麻烦,周舟还好,除了有时过于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容易无意中得罪人之外,其他都算是小心谨慎没出什么大乱子。反而是海若蓝这家伙,或许是人生太过顺遂,总觉得没什么事情自己摆不平,反而总是容易惹出大乱子来。有七分的聪明,却误以为自己有十分的才能,到底什么时候,这家伙才能真正的长大啊。 “蔚蔚。” “你叫我太后都没用,快说!我好想想让你怎么个死法。” “我只是告诉她们,你和乐烨关系匪浅,就,就这样了。”海若蓝知道瞒不过,终于老实了。“怎么说你也白住了乐烨那一个晚上嘛,你就当是知恩图报咯对不对。” “你确定你不是说乐烨是我小情人么?”蔚央冷冷地盯着她。 “嘿嘿,嘿嘿,蔚蔚,你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海若蓝!”蔚央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真的不介意替那些被你祸害过的人伸张正义的。” 海若蓝缩成一团,很是愁苦地道,“蔚蔚,我真的知道错了,周舟今天早上到我家里打了我一顿,我也没敢还手。” 蔚央从鼻腔里哼一声,你还敢还手,周舟就能把你活生生打死了。惹这么大事,还给我弄出个小情人来,要不是自己真的欠着乐烨一份人情,我管你去死。她努力平缓一下怒气,“海若蓝,限你30秒内在我眼前消失,最近一个月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还有就是,你等着收帐单吧!” 一见再见 乐烨并没有多休假,拆了线当天就回去工作了。这让蔚央大感可惜。她现在还没有消气呢,把帐单汇总后给海若蓝寄了出去,她如果识相的话,就不要跑来搞什么抗议。 海若蓝很识相,所以当天就把钱划进她帐户上来,没有多说什么废话。 其实在海若蓝说事情解决了之后,蔚央就完全可以不去管乐烨了的,此前需要她看着,不过是担心那一群人情急之下,对乐烨下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问题虽然解决了,蔚央还是按着原来对乐烨所说的一样,一直到陪着她去医院拆线后,才算是完成任务,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回去。 而由于被蔚央照看了一周的缘故,乐烨隐隐约约地对蔚央起了模糊的好感。当初在酒吧遇见的时候,其实如果不是下意识地想亲近,当时也不会挺身而出摆了个大乌龙出来。当然也就不会和妖孽海若蓝打照面,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阴差阳错受伤事件,但是,这样,也就不会有了解蔚央的可能。 乐烨下个月的休假,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约蔚央出来吃饭,说是多谢她照顾了一周。开口约人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一点把握也没有。 蔚央却一口答应下来,并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周舟也会要一起过去。乐烨自然是满口答应,说实在的,如果蔚央真的单独赴约,她还真不知道到时会不会冷场尴尬。 乐烨提前到了订好的餐厅,蔚央和周舟还没到,她有的是时间可以胡思乱想,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受这点伤,其实还是蛮值得的。 -- 第10页 蔚央和周舟还没到,海若蓝就很“巧”地偶遇了乐烨,“哎呀,是你这家伙啊,也有快一个月没见了,来,让姐姐看看有没有留疤。” 海若蓝将手搭在乐烨肩上,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恳切热情,还很不见外地拖了张椅子出来,坐在乐烨旁边,一副长谈架势。乐烨莫名地打了个寒噤。惹得海若蓝白了她两眼。“怎么,姐姐长得很可怕么?” “不,单论长相而言,你很美女。”乐烨很诚实地回答。 “对嘛,姐姐这么一个美女坐你旁边,你应该觉得荣幸才是。”海若蓝毫不脸红地自夸。“咦,什么叫做单论长相,姐姐内涵很寒碜么?!你这孩子讲的是什么话!” “我们不熟好不好,哪里有闲心思去感受你的内涵,我只是觉得吧,每次见到你,就没啥好事。”乐烨也毫不客气地顶回去。她第一次见到海若蓝,就闹了乌龙丢脸丢到家去,第二次见就是血光之灾,按这样递进的关系,这次见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哈,乐烨说得对!”周舟猛地从后面探出头来,拍拍乐烨的肩以示鼓励,“这妖孽就是专门招祸的,还是少见为妙,少见为妙。” 本来的两人晚餐扩展成三人然后再被迫扩展成四人,乐烨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反正她其实并不讨厌海若蓝,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头痛罢了。蔚央倒是一直晾着海若蓝,不理不睬的,海若蓝仿佛是自知理亏,一直好声好气地和她们说着话,蔚央不理她,她就当作是自说自话。反而是乐烨有时不忍心,主动接过话茬。然后海若蓝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拉着她瞎扯抬杠。 这让乐烨很无语,你说这人怎么就是给她三分颜色开染坊,稍微对她和颜悦色一点,她就开始蹬鼻子上脸的。你给她退一步她就恨不得进一万步,看来看去,也就只有蔚央能制得住她了。 中间海若蓝一时兴起,荤素不忌,“乐烨,我听说,有个美女邀请你销魂一夜,但是你拒绝了,让人面子很是挂不住,说你是精神ED。” 蔚央和周舟颇是意外地看了她俩一眼,之前一直听海若蓝说乐烨精神ED精神ED的,但这里面竟是这么一段故事,倒是未曾想到。 乐烨淡淡地看自得其乐的海若蓝一眼,面无表情没有什么语气答道,“我又不是男人可以爽,干嘛要浪费体力侍候不是我女朋友的人?” 这么简单直白的回答,真的是让其余三人一时无语。正常人都应该说一些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之类的深情款款的话,哪里有人会说不想浪费体力的。海若蓝终究是面皮厚些,打了个哈哈,另起了个话题岔了过去。 既然海若蓝这个罪魁祸首在,这顿饭自然轮不到乐烨买单,海若蓝在蔚央的眼神示意下,自动自觉地要付帐。被乐烨按住,“这顿饭说了我请,多谢蔚央一周的照顾,你就不要和我抢了,你如果想请客向她致谢,下一次就是了。” 海若蓝倒也不是笨蛋,立刻心领神会,“好好好,不跟你抢,蔚蔚舟舟,明天还是咱们四个,晚上一块吃饭,你们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乐烨的致谢宴你来,我的致谢宴不来,再说,我也得向乐烨道个歉什么的表示一下歉意。” 海若蓝定了地点和时间,让她们一定要准时到。蔚央和周舟像是很满意她的地点,没说什么。乐烨不知道哪是什么地方,不过,这个城市,出租车司机什么地方都会知道的吧?再不济,可以回去查一下电子地图。 “乐烨你知道怎么过去么?”蔚央关切地问。 乐烨摇摇头,“到时打车过去就是了。” “你那离我公司不远,到时坐我的车吧。”蔚央很快就下了决定,“到时给你电话。” 乐烨哦哦地应着,耷拉着眼皮,她刚才没有开口问怎么过去,就是知道一问的话,蔚央肯定这种反应。结果保持沉默也没用,照样被安排了。 她选的餐厅离蔚央的公司不算太远,步行回家也就是二十多分钟,蔚央她们下面还有活动,海若蓝倒是热情地邀请她去,其他俩人也没反对,只是她借口说刚回来太累了要回去好好宅着,大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蔚央跟她说了句,“明天穿那套米色的。” 看着乐烨慢悠悠地走远,周舟怪声怪气地捏着嗓子喊,“明天穿那套米色的~” 海若蓝赶紧接腔“舟舟你说得什么关系啊才会管人家穿什么呐?” “小情人啊。” 周舟和海若蓝愣了一下,这个声音,明显不是她俩的。这就是说——她们在心里吐吐舌头,偷眼瞟过去,蔚央笑得一脸春风,仿佛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的,但是其他俩人绝对肯定,那句千真万确是她说的,而且,听起来绝非愉快。 “不过乐烨这人还真不错,挺实在一孩子。”海若蓝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试图请出挡箭牌的意图非常明显。 “嗯,而且讲话特直接,有趣得很,尤其是讲你这妖孽是个倒霉催的时候,简直是讲出了大家的心声。” 蔚央看着这两个人争先恐后地转换话题,摇了摇头,她真的有那么可怕么,一板起脸来,就没一个人敢招惹她。“她是个小滑头。” “唔?小滑头,怎么说?”这下两个人都惊讶了,赶紧追问。 “她如果不是小滑头,干嘛给你架梯子让你有机会明天请客赔罪啊。” 海若蓝干笑两声,没有接腔。蔚央看着乐烨离开的方向,有点小聪明带点小滑头,却又表现得这么诚恳实在没有心机,大概她的心思,从来都只会放在自己感兴趣的地方,比如朋友。 -- 第11页 什么样的人能够拥有蔚央这样的女子呢,在回家的路上,乐烨忍不住设想。但是,这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见到她,再见到她,仅此而已。 旅行 越重视的东西,越容易被它伤害。重视友情的人,往往不堪容忍被朋友背叛,更何况说是背后捅刀。 希悦和方大侠持续三年的恋情,在10月告终。方大侠休假回来后,还拉着她诉苦,痛苦难忍,求着她去劝希悦回心转意。 一个月后,在他们这一批人里面选拔项目经理,最有希望晋升的她却在最后一步被刷了下来,被出柜让她心力交瘁。她不用去打听,也猜得到,几年交好的同窗兼朋友,为了顺利晋升,竟然背后捅她一刀。 公司领导找她谈话的时候,她却没有否认,反而问道“一个人的工作能力,和取向问题有关吗?”领导们含糊地应了几句,就打发她出来。 乐烨怒火万丈地摔门而出。不知是否这种恶劣态度刺激了在座的一干领导,随后就以项目结束为理由,暂时将她闲置了起来。 这事做得滴水不漏,一般来说,项目结束后,项目组成员,如果没有安插到其他项目跟进,都会暂时休假,直到公司有新的项目进来,再抽调工程师组成项目组,在这个空当期间,工程师领取百分之七十的薪水,视为正常的有薪假期,若是闲置超过半年仍没有安插到新项目,即自动启动停薪留职。 乐烨之前所跟进的项目,十一月底结束,新的项目经理晋升按理会在新年后公布,她随着项目组回到公司后,公司领导找她谈过一次话,确定她取向问题后,就悄无声息地将她从名单上抹去。 她的悠长假期就在这么尴尬的环境下开始了,乐烨开始正式遭遇人生的第一次低潮。在经历了一周的暴躁与愤怒后,乐烨终于平静下来,将自己的生活调整到正常节奏。 方大侠在项目结束前一次休假,将东西全部搬走了,这个房子,完全就是她一个人在住着了。房子租期六月中才到期,她也不在意,暂时也没有什么经济窘迫的情况出现。每天闷在家里看碟,翻来覆去地看,终于在看完第三遍“悠长假期”后,开始出门。 希悦前不久就奔向初恋男友所在的城市,这个就是她坚决要分手的原因。生日会上乐烨神情平静,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直到和清楠又坐在海若蓝的酒吧里,才现出了浓浓的倦色。 “方大侠那小子就不是个好东西!”清楠兀自为好友不值。 “好啦,你还在气啊,我都不气了,再说了,他说的事实,也没有造谣什么的。”乐烨懒洋洋地道,她实在是懒得再去生气了,“就当是用这次教训认清一个人罢了。” “当初他向希悦索要分手费的时候,我就大跌眼镜,现在还整这么一出这么卑鄙的,当时我还觉得希悦太过分了呢,现在我倒是觉得她太仁慈了!” “呃,分手费?什么分手费啊,我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清楠愤愤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乐烨真正的被震惊了。闷闷地喝酒,长长叹一口气,“大概他以为我知道这事吧。”无论是这个分手费还是取向问题,如果对方要下手,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谁先狠心下得了手,谁就占了先机。 当晚与清楠分开回家后,仍然愣愣的回不过神来。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方大侠会用这种手段。她和他的交情,本来一大部分,是因为希悦的关系,刚失去爱情的人,总是会有些出乎意料的疯狂举动。情场失意,至少要从职场得意找补回来。将对希悦的愤懑转移到她身上,大抵也说得过去。 一如自己当年。 在最初的一个月里,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每每无法在电话上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第二个月的时候,疯狂地去挽回,不惜一切,哪怕是伤害了自己最亲近的人。而对方永远无动于衷且愈加明显的厌烦,就如同火上浇油般将自己的愤慨与焦虑放大。就如同陷入一个怪圈中,费尽心力想去挽回,在遭到拒绝之后,又会仇恨全世界,更加觉得对方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失去了就没有了存在意义,于是就会更加疯狂。 那种疯狂而执拗的心态,就像一千零一夜里被封印在瓶子里的那个魔鬼,在最初的第一个千年里,它许愿说要给救它的人无尽的财富,第二个千年,它赌咒说会给救它的人永恒的生命,第三个千年,魔鬼在瓶子里喃喃自语,谁要是救了我,我就把他杀掉。 当年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那个魔鬼,再也无法回到从前。而现在,却想不出当两个人相对而坐时能说些什么,总不至于打着哈哈说你好吗我很好最近天气转凉等等等等。 时间总能愈合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伤口,如果无法愈合,只能说明你自己根本不想痊愈。 当年的情伤都已经淡得了无痕迹,这点人生路上的小挫折,出去度个假好好放松一下,自然就放开了。不是有人说过了么,会背叛你的永远都不会是真正的朋友,失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乐烨安排了半个月的旅行计划,从S城飞往厦门。滨海之城,悠远的晴空湛蓝而碧净。乐烨大学里的副班长全晟当年由于喜欢的女孩,毅然追随着到了厦门发展,现在似乎已经混得相当不错,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一听说乐烨要到厦门玩,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说要当个新世纪里最优秀的三陪人员。 -- 第12页 说是这么说,乐烨也没有白目到真的以为别人像她这么闲,特意选了周五下午的飞机,全晟借了单位的车,在机场接了乐烨后就直奔环岛路看夕阳。 乐烨从来没有像这样看过海。车在环岛路上滑行过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会直接开到海里去,那么近的距离,在海中央,四面八方都是海,而不是在以前那样,站在沙滩上看海。 乐烨情不自禁地吹了下口哨。“哇!全班,你可真是会选地方啊。要是当年知道厦门这么漂亮,不要说为了喜欢的人过来,就冲着这片海,也值得啊!” 全晟只是笑。“是啊,所以她都结婚了,我还是舍不得离开。” 乐烨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只好转过脸继续看海。天气很好,十二月初的海风吹过来,并不算太冷,乐烨巴在车窗边,探头探脑地看夕阳。现在的太阳没有了辉目的光辉,不再让人难以直视,正缓慢沉入海中。海面上,除了夕阳就空无一物,就如同是专属于它的舞台一般。 乐烨静静地看着,在海中央,觉得脑海中澄净无比,之前塞满的乱七八糟的杂念与纠结,都被涤去。明天,太阳还会从同一个地方升起,那又是全新的一天。 到了厦门大学后门的沙滩上,据说这是厦门最美的海滩,黄金海岸线。乐烨看着洁白细幼的沙,心痒痒的,将鞋袜脱了,拎在手上欢呼着冲下去,像个小孩子一般在沙滩上横冲直撞。 直到额上渗出一层薄汗才消停下来,奔回去和全晟会合,买了水洗干净脚上的沙子,坐在路边的石墩上,晃着脚丫子,歪歪头,“班头啊,你也应该去跑跑嘛,不要端着架子不好意思啊,多累啊。” 全晟推推眼镜,眼里满是笑意,“小叶子,咱们都奔三的人了,稳重,稳重你知道吗?当年我刚来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撒丫子跑过了。所以我现在可以装稳重了。” 乐烨倒也不在乎,笑就笑呗,又不痛不痒的。眼看天色渐暗,也就老实穿好鞋袜,接受全晟的接风晚宴。 晚上住的是在海边的青年旅馆,全晟领着她尝了号称厦门最有名的海鲜大排档,本来要去音乐喷泉广场走走,乐烨却全无兴趣,只好又带着她绕着环岛路兜了一圈,看夜景。不到十点,就送她回旅馆。两个人在旅馆的露台上坐了会,追忆了会流金岁月似水年华,定了第二天的行程,才散了。 整个周末,两个人就光凭一双脚,在厦门各处寻觅小吃,全晟知道的不知道,全都被乐烨翻了出来,她的美食攻略可不是白做的,每天两个人都吃得捧着肚子在厦门的大街小巷里溜达消食。 波澜 周一上午,休整完毕的乐烨就从厦门出发,去了永定。她称之为寻根之旅,作为一个边缘化的客家人,自然应该去闻名世界的客家文化典型地去感受一下,印证一下自己到底有多边缘。 她这次的安排,本来是厦门永定鼓浪屿,然后会转到江西,在江西呆一周左右就准备早早回家过年陪陪家人的。只是这一计划被蔚央打乱了。 她周三下午回到厦门直接进入鼓浪屿,打算在鼓浪屿上住几天,感受一下“终老鼓浪屿”的安静闲适。 她选定的几个必逛的地方,“花时间”咖啡馆首当其冲。当走了许多冤枉路走到“花时间”的时候,摆在阶梯下的迎宾牌子就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感叹果然是来对了的地方,摆弄着随身的相机,从下面一路拍上去,拍的都是咖啡馆主人随手写的奇怪店规,不像是生意人,倒像是个随性的艺术家。 当她走完阶梯,在店门口拍照的时候,听到有人略带了些惊讶喊她“乐烨。” 条件反射地抬头,茫然四顾,在右手边的靠着栏杆的露天座传来嗤笑声,“乐烨,这边呢。” 她这才看见蔚央。驼色的风衣,同色的纯色围巾,端着咖啡杯向她微笑,碎金的夕阳洒在她身上,让人心里温暖。 乐烨不自觉地绽开笑容。蔚央是一个人坐着的。 “你怎么也到了这里?”两个人同时开口问,脱口而出的话一模一样。 “你先说吧。”又是异口同声。 蔚央闷头小声笑,乐烨挠了挠头,带了些许尴尬,“我是过来玩的,到厦门几天了,今天才从永定回来,就到这边转转。” “嗯,鼓浪屿不错,你还蛮会享受的嘛。”蔚央笑够了,才抬起头来,眼里流转着挥之不去的笑意,“我们嘛,是公司年会。三四五三天,留着周末两天自由活动。” “公费旅游!”乐烨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太FB太堕落了!” “我们是工作。”蔚央一本正经道,“现在不算旅游旺季,总比在大城市里选五星级酒店开年会节约吧。所以我们是勤俭持家的劳苦大众,不像某些人,还能悠哉游哉地纯度假啊。” “我花的是辛苦赚的血汗钱呐。”乐烨把背包放下,坐在蔚央对面,“可不算有些人,一毛不拔就到这了。” “好了好了,别控诉了,看在你那么辛苦的份上,我请你喝杯咖啡吧。”蔚央一副哄小孩的架势,乐烨还来不及得意洋洋,就被下一句打回原形,“古人说,投桃报李,作为报答,你晚上得请我吃海鲜。” 鼓浪屿的海鲜其实并不算好吃,这是全晟给乐烨传授的经验之谈,再加上乐烨心心念念着那天晚上和全晟一起去吃的海鲜大排档,那里做得很赞。本来是准备等走的时候,再和全晟去一次,仅当是饯行宴的。不过,既然现在有佳人相陪,再去一定多美好啊。 -- 第13页 厦门岛到鼓浪屿最晚一班的渡轮时间是十二点后,她们也不用担心到时回不来。蔚央本来只是随口逗一下乐烨的,岂料乐烨立刻就一副向往的神色向她大力推荐了厦门岛上的海鲜大排档,好像瞬间就安排好了行程一样,当下也被勾起了兴趣,看看时间差不多七点,时间足够用餐往返了。 蔚央对这一顿饭赞不绝口,只可惜她的战斗力跟全晟是不能比的,乐烨兴冲冲地按着之前的规格点了四个菜,结果却大部分被自己消化了。非常遗憾地看着被剩下的菜,乐烨念念有词,“你的胃口怎么跟小鸡一样,扔两粒米就饱了。” 蔚央再不服气,这一点上倒也辩不赢,事实胜于雄辩嘛。对于乐烨的好胃口,她也没有太惊讶,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早就见识过了。想到这里,蔚央狡黠地一笑,“关我什么事,是你太没有观察力,我胃口向来就只有这么大,谁让你点这么多菜的!” 还有理了啊这是。乐烨瞪她。可惜人家蔚央才不怕,一副我说的就是事实你能怎样的趾高气扬。 “我这不是让你多尝几个嘛。”乐烨投降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认输,千错万错都是我错。 蔚央并没有说她有没有到过厦门,乐烨也不知道,只是想起来时间尚早,又舍不得就这样回去,回去之后,大概就是各自回旅馆了,能多呆一会也是好的。所以又发扬风格当起了导游,强力推销环岛路夜景。 蔚央倒也很配合地说一起去看夜景。本来乐烨是打算叫全晟开车出来的,自己开车的话,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打车去吧。这么晚叫人开车出来就为了陪我们看夜景不太好,再说也不一定就有空,或许会有应酬也说不定。”蔚央随口否决掉乐烨的提议。 “噢,也对。”乐烨本来想说全晟肯定是会愿意出来的,但转念一想,不用熟人当灯泡也是好的,否则自己如果光顾着跟蔚央说话就有冷落朋友之嫌疑,如果和全晟说得兴起,自然也就会冷落了蔚央,夹心饼干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 只是想一起去夜景,乐烨特意让蔚央坐在副驾位上,有着更好的视野,她自己反正看过一次了,坐在后座上趴在车窗上看也一样。路上司机倒是健谈得很,口沫横飞地往死里夸这环岛路,从白天海景到晚上夜景,再到对交通压力的缓解,狠狠地夸奖了一番,颇有以此为荣的调调。 乐烨和蔚央呵呵笑着听着,偶尔搭上一两句话。蔚央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喊,“好漂亮啊!”兴奋过后又回过头像个要糖吃的小女孩的神色,可怜巴巴地问乐烨,“你周六还在这边吧,周六白天我们来看海景好不好?”想了想,像是觉得这样不够打动乐烨,“你刚才说还有好多好吃的小吃,到时我请你吃嘛。” 乐烨笑着应了,心里暗笑得就快抽筋了,请客吃小吃什么还是小事,就冲刚才蔚央的样子都值回票价了,可怜巴巴的小女孩神情,在一个强大的御姐身上能看到这样的表情,真是,好萌好可爱啊! 在回去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蔚央像是终于累了,坐在渡轮座位上,突然拉着乐烨坐近一点,“让我靠一下,好累。” 乐烨身体略有些僵硬,却没有拒绝。蔚央将头靠在她肩上,头发贴在她颈上,麻麻痒痒的,撩得她心里轻起波澜,轻微的呼吸声,几不可闻。海面上暗黑一片,只有渡轮上灯火明亮,在渡轮浓重的汽油味与海水淡淡的咸腥味包围下,蔚央身上淡淡的香气传了过来,大约是她所用的香水与体香混合在一起,淡雅的香气,若隐若现的,丝丝缕缕缠绕住乐烨的嗅觉。 乐烨脑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同一个问题,自己单薄的肩,她枕得够舒服么,再往后,是否真的能承载起一个人的幸福,尤其是,当那个人那么的优秀夺目。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归程 乐烨的行程临时中断了。 因为蔚央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圣诞的时候,若蓝说要在酒吧里开party,据说有很精彩的演出,一起去?” 平安夜圣诞节,就在下周。乐烨犹豫了一下,难得蔚央开口邀约,再说后面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她漫长的假期还不知道会有多长呢,下次去也一样。 不过她还是很意味深长地对蔚央耍流氓,“诶,我还指望着旅途中艳遇的,你看,你把我的美好构想粉碎了。” “与其在漫长枯燥的旅途中指望艳遇,还不如实际点在party上狩猎呢。”蔚央谆谆教导,“人口密度不一样遭遇美女的机率也不同的,你要知错就改啊乐烨,要准确锁定目标将精力放在进攻上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漫无目的的寻找上。” 乐烨乐了,阳光下露出一口白牙,闪着诡异的寒光,蔚央同学啊你这是在指导我怎么样去攻陷你么,啊哈如果是的话就多谢你了,我大概知道以后要怎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蔚央当时给乐烨挑的衣服是黑白米色各一套,乐烨觉得在这种一听就知道人多得要死的地方,穿白色太装了,黑色是最适合夜晚的颜色,可以将自己藏在浓浓的夜色中,扮隐形人总比扮白马王子来得容易。秋天的衣服外面加一件长风衣,大概可以抵得住路上的冷风,等到了酒吧,暖气强劲得完全不用顾虑气温。 海若蓝的酒吧,其实只是周末的时候,总有一天是被女人们包场的,平常还是开门做生意,男女不限。圣诞party上,自然是男男女女各色人等齐集。 -- 第14页 今天的乐队据说是S城里最当红的,海若蓝费了不少力气才请到,到场的自然也少不了这乐队的忠实粉丝。门口有两个人守着,交了入门费用后,盖个章在手上,以作入门券使用。在被盖章的时候,乐烨总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作深沉状想了半天,咦,这不是像牲口买卖一样嘛。 她是九点半到的,到的时候,场子已经八九分满,毕竟第二天还是要照常上班的,圣诞节再流行它也不是中国的节日嘛,没有假可以休,狂欢过后还要收拾心情第二天起早上班,自然不可能玩到三更半夜,看节目单上的安排,大概一点左右就会散了。 舞台旁边摆了一棵小小的圣诞树,很喜庆地挂满了红包。乐烨看了都不禁动容,这种中西完美结合的东西,也只有海若蓝才整得出来。但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海若蓝的异想天开是无穷尽的。这棵小小的圣诞树竟然是身负重任的,而喜庆的红包阵容,就是它强有力的武器。 互动节目很诡异,活泼过度的主持人先是妖言惑众骗得二十来名自动配合玩游戏的红男绿女,一个个脸上闪着大无畏的娱乐至死的荣耀之光。等到确定再也无法骗到更多人主动参与之后,主持人面带诡笑,将这一批勇士分站舞台两侧排好,从左侧最靠近圣诞树的人开始,自己去选一个红包摘下,里面有可能是重奖,也有可能是陷阱,更有可能是让人无语到极点的“惊喜”。 听完规则后的众人脸色开始不那么镇定了。第一个人,带着期待与心惊,摘下了一个红包,打开一看,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地颤抖着给主持人检阅。主持人用非常兴奋的语气宣布——“这位朋友真的很旺啊,来年必定更好运,少见的,非常幸运地抽到了现金奖,10块钱!” 下面嘘声一片。 主持人依然是笑眯眯的,带着难以按捺的兴奋,注视着第二个去摘红包的人。 由于第一个人红包的奇怪内容,第二个人显得意兴澜珊,随意拿了一个就略显粗暴地撕开。是个小纸条,展开一看,整个人就像被施了石化魔法一般。主持人凑过来一看,惊喜交加地扬声道,“你最想与在场哪个异性春风一度?” 乐烨“噗”地一下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出去。那个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个小帅T才对。这问题真是问对人了啊,莫非要被出柜了?! 大家都在起哄着催她快点回答。那个小帅T只石化了一会,就淡定下来,乐烨猜她肯定是要回答自己喜欢的是同性。果然不出意料,小帅T清咳了几声,正色道,“这个,我喜欢的是同性啊怎么办,对异性可是一视同仁。” 下面笑声和嘘声齐飞,有人嚷嚷着这岂不是男性的一大损失,有人喊不管异性同性,都得指个人出来才行。闹腾了一会,主持人顺应民意提问,“那最想与在场哪个同性春风一度?这个问题可不能回避了哦。” 小帅T大方地指了一个笑容羞涩的女孩子,主持人赶紧让人把那女孩子让到台上来,激动得声音都变得尖细高亢,“恭喜这位获得今晚最佳性幻想对像奖。” 这么激动啊,八成这主持人是个小GAY。乐烨在心里偷偷想着。手机在兜里震动,蔚央发来的信息,问她到了没有,到了的话就到19号桌会合。 跟着waiter转来绕去,终于到了19桌,其实19桌,算是一个半开放的包间,在楼上,正对着舞台,绝对是这酒吧里视野最佳的位置。L形的长沙发,右侧是一个单人的沙发,L形沙发上已经坐了五个人,周舟,蔚央,海若蓝,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一男一女。 乐烨自然是想坐到单人沙发上去当隐形人,这样可以好好观赏一下下面的游戏。 事与愿违,她一现身,海若蓝就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乐烨无奈地坐了过去,心里很是有些不安。她原本以为只有她们三个人的,岂料多了两个不认识的生人,略微有些局促。 蔚央简单地为她介绍了那两个人,男的叫夏声,女的是元如玉。乐烨不由得多看了那女孩子两眼,元如玉,颜如玉,她爸妈一定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有倾倒众生的美丽,如玉般温润。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元如玉却忽然凑近过来说,“我猜,你一定是想到颜如玉了吧,然后觉得我爸妈取这名字,就是希望我有倾城之美,如玉般温润对不对?” 乐烨愣愣地点头,“对啊,难道不是?” 元如玉嘻嘻笑道,“全中!”随即又自嘲道,“不过名字和本人很有些差距罢了。” “各花入各眼罢了,谁敢说你名不符实呢。我就觉得很恰当。”乐烨淡淡道,神情有些古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话人人都爱听,当真不当真又是另一说。元如玉像是心情很靓,“你问。” 其他四人也颇是讶异地看着她俩。海若蓝在旁边嘀嘀咕咕,“你这家伙莫非是好这一口?” 乐烨懒得理她,径直将问题抛了出来。“你是不是电台里城市不夜天的主持人镜子?” 元如玉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大概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问题。“你耳朵真好。”她清浅地笑,别有一番风情,“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再主持那个节目了,换到下午的节目,城市好男好女,这是我的搭档夏声。有兴趣的话记得捧场。” 蔚央一直微笑着,乐烨居然凭着声音就将人认了出来,稍让她有些意外,想起自己曾经说她观察力不够好,她也没有反驳,现在看起来,只不过是她不够上心罢了。一个仅凭声音就能认人的人,怎么可能观察力不够好呢。 -- 第15页 故事 得到肯定答复的乐烨也有些兴奋,一下子就把方才的局促扔开了,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终于有机会解决掉了。她断断续续听城市不夜天已经将近两年,在项目驻地那些没有夜生活的夜晚,她都是抱着收音机看书或者发呆,当年她听镜子在节目的空当里讲了一个,讲完上半段的时候,进入广告时间,项目经理找她去帮了个小忙,半小时后她回来,故事却已经结束。 那个故事的结局,她一直想知道,本来打算有机会打热线电话进去问问的,但是很快城市不夜天就换了主持人,听说,那天晚上,其实是镜子的最后一档节目,所以她兴之所起讲了这个故事。 乐烨一直认为,这个故事,并不是兴之所起才会去讲的,更多的是,借着最后一档节目的时机,将这个故事讲出来,希望那个自己想让听见的人听到。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问,方便吗?但是要是现在不问,以后大概就很难有机会再问了吧?许多人都是这样,偶尔萍水相逢,然后永不再见。 不一会,海若蓝离开去下面准备一会的压轴节目,夏声也被喊过去帮忙,一下子就只剩下她们四个人。乐烨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那个,在你最后一档城市不夜天里,你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两个女孩子一直交好,后来却因为一个男生反目如同陌路,然后那个成为别人女朋友的人,却一直不肯相信对方会抢她男友,所以忍不住去问另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乐烨的话只说到这里,就觉得不太对劲,在场的其他三个人,脸色同时僵硬了起来。她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是呆呆地声音越说越小,终于消声。 包间里出现了令人难奈的沉默。乐烨尴尬得要死,最后还是周舟出来圆场,“算了,乐烨,如玉每天讲的故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里面又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是有关这种三角恋爱纠纷的,哪里还记得清楚。” “我记得的。”元如玉突然插话进来,生硬地打断了周舟的话。“难得的是你也记得。”这句话却是对乐烨说的。 “我是没有听到后面的,所以一直记得,希望有机会能听完这个故事。”乐烨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虽然她知道现在问这个好像是真的不合时宜,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无法勉强打个哈哈说我只是随便找你搭下话没有什么的。 周舟用很是复杂的眼神看了乐烨一眼,却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蔚央的脸色只是在刚才乐烨讲故事的时候僵了一下,很快就缓和了下来,一直面无表情地小口抿着酒,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乐烨。 “这么俗烂的故事你也念念不忘?”元如玉犹如嘲笑般低语。 乐烨脸有些烧红,嗫嗫道,“我,我只是觉得,这个,可能是与心动那部电影一样的,所以,所以……” “所以很想知道结局?”元如玉的语调变得很奇怪,“不过么,不要以为自己同了,就真的世界大同了。” 蔚央脸色一变,却很快恢复。周舟拉了一下蔚央,语气里满是雀跃与期待,“走,我们去看看若蓝神神秘秘的压轴节目到底是什么,让她俩在这里交流故事心得去!” 乐烨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她没想到元如玉这么咄咄逼人,心里也在暗暗后悔自己好奇心太重,好奇心害死猫果然是真理啊,她似乎把今天本来应该的欢乐的气氛搞砸了。 周舟与蔚央虽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但明显有些不快。如果是好奇神秘压轴节目的话,早就好奇去了,怎么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好奇! “那个故事的结局,其实也是没结局。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感情,只不过是下意识地不想对方的注意力全转到那个男孩子身上,被关注被需要的心理,才会在懵懂的青春期里,演那么一出闹剧。”在蔚央和周舟离开之后,元如玉之前表现的偏执就奇异地消失了。没有过渡语气平和地讲故事。 “那个被抢男友的女孩子原谅了她,还为自己因为男友而忽略朋友而感到内疚,随后就出国留学了,并向另一个人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重色轻友的错误,要做一辈子这么好的朋友。”元如玉看了乐烨一眼,“这就是我在电台上说的结局。” 乐烨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真正的结局呢?” 元如玉的眼神冰冷了起来,“你真的想知道?”不等乐烨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你猜得没错,另一个人是疯狂爱着对方,却不能诉之于口,一年后,对方回国度假,在临行前,另一个人借口说要给她饯别,灌醉了她,然后带了她回家。” 乐烨下巴都快掉了。这种桥段太戏剧了吧,人生比电视剧精彩是谁说的,快出来,给那人颁一个最有哲理奖。 “不过也没有得手,对方的酒量超出了她的估计,混着酒来喝,虽然暂时将她喝晕了,但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稍稍清醒了一点,最后关头拔了电话给她发小。后来两人几近绝交,她看了半年心理医生才勉强恢复。” 乐烨一向以为,女人天生就有被同性吸引的可能,被自己的好朋友□,放在男女身上,有可能会让人崩溃,引发心理障碍,放在同为女性身上,而且是未遂,这个反应似乎是太强烈了些,大概主角之一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 -- 第16页 现在,如果只是单纯的友情,单纯地信任一个人,最后却以被□收场,被最重视的朋友背叛,大抵算是双重打击吧。 “这个人太卑鄙了吧。自己的好朋友,对她是那么信任,就算是前面抢人男友,这样的事情也原谅,还要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来。”乐烨喃喃道,联想起自己前不久才遭遇的被出柜,颇有点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元如玉笑了起来,眼神迷蒙,乐烨这才发现,她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将桌上的红酒喝得七七八八,“你也是这样想的?可是,难道被伤害的只有她一个人吗,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不是她也有让人误会的地方,对方又怎么会如此疯狂。” “都准备用灌醉□这种手段,那个人心里其实也心知肚明对方对她的感情不算是爱吧。”乐烨毫不客气地反击,“将责任推到别人让她误会才导致这种事情发生,不过是敢做不敢当小人行径自欺欺人罢了!” 元如玉脸色一白,自顾饮酒,却不再接话。 “什么小人行径自欺欺人啊?你这家伙又在愤青了么?”海若蓝人还未到声先到。“难怪周舟和蔚央怎么想起来去围观我不在这里好好呆着,原来是怕受你这个愤青荼毒啊。乐烨你要检讨啊!” 周舟和蔚央跟在她后面过来,听她这般说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过一会,夏声也回来了,几个人就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随意地说说笑笑。别人或许没有太大感觉,乐烨却觉得气闷,坐了一会就说出去玩一下先离开了。 站在吧台前,看着周围的人兴奋的脸,想着刚才元如玉给她讲的故事,乐烨忽然觉得很茫然,欺骗和背叛,看似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却偏偏是预谋已久的,爱情会失去,友情也并不是可以天长地久的,有多少的朋友,当初以后彼此的情谊一直不会变,但到最后,都会渐行渐远,不知不觉中,身边的朋友换了一拔又一拔。在每一个毕业留念册里面,大家写了多少遍的愿友谊地久天长,若干年过去后,却不再记得。 有几个人,可以一直维持着当年的情谊?甚至比爱情遗忘还快。 恍惚中记得家里一直催着谈恋爱结婚的时候,总是会说,“朋友哪里会一直陪着你的,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和生活,到最后,还是只剩你一个,结了婚,才会有人陪着。” 别人总说“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从小时候不愿意认真读书一直到选择工作时的不听话,到最后,自己慢慢懂事,也会后悔当年不好好学习,也会偶尔感叹当时若是听从家里安排,哪里会像现在一个人独自作战的辛苦。大概人生每一阶段,只有自己经历过了之后,才能够体会当年父母的苦心,或者最后,真的会是像父母说的那样,只剩自己一个吧。 蔚央发来信息,说是压轴节目就快开始了,快点回去准备好好欣赏一下。听起来似乎她也很是期待,深信蔚央品位的乐烨一口饮尽手上酒,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包间。 她上了个恶当。一进包间,就看到海若蓝邪恶的笑容。蔚央看起来是玩得有点H了,笑不可抑地指着海若蓝,“是若蓝拿了我手机给你发的信息,不关我事。” 游戏 包间里多了两个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彼此都很熟稔的人,除了和乐烨不熟之外。现在变成了八个人,三男五女,开始玩国王。 三个男人都显得兴奋,海若蓝也没好到哪去,大概唯一面如菜色的就是乐烨了。她不是没玩过这个游戏,为了防止大家玩得太过,所以大多玩这个的时候,大多会加一条,如果不接受国王惩罚的话,可以喝酒代替。她但凡玩这个游戏,几乎都是喝挂收场。 海若蓝明显不会给她拒绝玩的机会,蔚央看起来也没有不愿意玩的意思,出来玩就是要放得开啊,乐烨无奈地抽牌。 前面几轮大家还比较收敛,没有太奇怪的惩罚,到后面就按捺不住了,给出的惩罚尺度越来越大,这一轮的国王是二个新到男人之一,摆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3号躺在地上,4号在上面做5个俯卧撑”。 大家的精神顿时高度集中,看看哪个倒霉鬼中招,乐烨苦着脸翻牌,4号。周舟本来很郁闷的表情瞬间放光,欢呼雀跃地翻牌,3号。 乐烨看是周舟,心里也稍稍安慰。蔚央语气邪恶貌似关切地问,“乐烨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喝酒吧,别把周舟压坏了。” 大家哄堂大笑。 他们今晚的规则是主动拒绝惩罚的人喝三杯,另一个人喝一杯。乐烨恨得牙痒痒的,你怎么不让周舟放弃啊偏心眼。 “周舟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放弃的,毕竟我撑不住的话你可是肉垫。”乐烨也毫不示弱,将球踢给周舟。 周舟才不傻,现在才算是开始呢,谁知道下面的惩罚有多变态,这种喝酒的机会,还是留给后面用吧。拉风地向乐烨张开怀抱,一副任君蹂躏的姿势,“Come on baby!” 旁边的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周舟你不把腿张开,她怎么做啊?” 流氓!乐烨心里暗骂一句。好不容易完成惩罚,周舟奸笑着打趣乐烨,“想不到你还蛮有料的嘛。” 姐姐你不用在这么奇怪的氛围里讲这个话题吧,乐烨脸都快僵了。 从这开始,大家的惩罚就开始变得情.色起来。尤其是当国王牌是男人拿到的时候,但是,乐烨很悲哀地发现,这里面的人,除了她以外,仿佛每一个都擅于并且一点不介意使用这种变态惩罚——反正别人拿到的国王牌的时候,也不会放过的,还不如自己先下手。反正我不下地狱就行了,谁爱下谁下。 -- 第17页 海若蓝好不容易拿到一次国王牌,毫不犹豫地扔出她一早想好的惩罚:“3号两腿夹住一根香蕉,4号吃下”。 其他四个女人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夏声翻牌“我是3号。”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拿到4号牌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大家愣了一下,海若蓝首先忍不住笑得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直不起腰来。那两个男人,在大家欢快得快要掀翻屋顶的氛围下,完成了歪打正着的奇妙惩罚。 八个人玩,一次抽至少两个人出来惩罚,有时候是三四个,不过一般变态的惩罚都是两个两个的,自然被抽出来惩罚的机率很高。乐烨的酒量,其实也只够她主动拒绝两次。虽然别人给出的次数限制是可以拒绝三次。 玩了一个多小时,情况越发的白热化,大家的拒绝的使用次数也多了起来,三个男人基本上都只用过一次,女人这边大多使用了两次,蔚央也已经拒绝了两次。 乐烨在晕乎乎的时候,又被抽中,“国王”海若蓝的语气掩不住的兴奋,“7号和8号舌吻30秒。” 蔚央一脸无奈地站了出来,她抽中的是7号,先看看是谁再决定是不是要行使最后一次拒绝权。 乐烨听到7号8号,脑子慢半拍地想起自己是8号,看着蔚央站起来,也不明所以地站了出来。 坐在她俩中间的海若蓝把她推到蔚央面前,自己站开一点,善意提醒道,“乐烨,你还有一次拒绝的权利,要不要拒绝?” “拒绝?噢,惩罚是什么?”乐烨完全状况外地问。 “你是真晕了还是装的啊,和蔚央舌吻30秒!” 三个男人大声地叹息,这样的好事,怎么轮不到他们呢。“不能拒绝不能拒绝!这可是多难得的机会,要拒绝也得让蔚央拒绝才对!拒绝美女是多么不礼貌的事情啊。” 乐烨的脑子终于正常运转,呃,和蔚央舌吻30秒,似乎不是什么应该拒绝的事情,可是,这样明显占人便宜,要是给人留下这么登徒子的印象多不好啊对吧? 从乐烨站起来后,蔚央心里就轻轻松了一口气,看着乐烨犹豫着,很像下一秒就要伸手过去够酒杯的样子,只好自己跨前一步,将乐烨推坐在沙发上,瞪一眼海若蓝,“快计时!”唇便贴过去,吻上傻在当场的乐烨。 “舌吻舌吻,不能偷工减料!三十秒,计时计时。” 在众人的群情汹涌的围观兼齐声计时声中,乐烨晕乎乎地想,蔚央身上的香气还是那么好闻,唔,蔚央的唇很软,舌头也软软的。蔚央看起来并不习惯主动吻别人,乐烨忍不住伸手定住她,舌尖轻轻缠绕过去,轻轻滑过蔚央的齿龈,再邀请她柔软的舌一同起舞。 鼻端铺满蔚央的气息,乐烨已经忘记这只是个游戏惩罚,恍惚间却像是热恋中的恋人那般,情意缠绵。 “五,四,三,二,一!” 随着喊声,蔚央赶紧推开乐烨,乐烨才一下清醒过来,脸上浮上几许尴尬。蔚央的脸微红,不知是酒意薄醺,还是因为刚才在大家眼前热吻而导致的红晕。 只有海若蓝一个人笑得开心,“七上八下,原来乐烨你是在下面的啊!” 乐烨只是傻笑着,在外面的忽明忽暗的镭射灯光映照下,多少显得有点成功偷腥的奸险。 转折 紧接着是新年。街头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新年一近,预示着春节不远。且不说各个商场里的疯狂打折,就算是看在即将到手的丰厚红包份上,脸上也凭添几分喜气。 乐烨的公司年会,并没有通知她,似乎已经将她视为退职人员了。乐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潮汹涌。作最坏的打算,开始了新一轮的求职。一边窝在网上投递简历一边让大学同学们帮忙留意,同时也趁着这一波打折狂潮,开始给家人买些礼物,准备着提前回家过年。 她许久没有这么漫无边际地逛商场,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晃花了她的眼,看看这件不错,哪一件也不错,明知自己的审美可能与一般人有些出入,一时之间也下不了决断,只是一层层地逛下去,心里暗暗懊恼怎么没把清楠喊出来一块逛,好歹有个深谙流行的人参谋一下,能挑出点花样来。 三转两转的,迎面就看到周舟挽着蔚央过来。从平安夜到如今,也有四五天了,乐烨和蔚央因为那一吻的缘故,大约是有些尴尬,一直都没有联系过,虽然明知彼此离得不远,也只是在夜幕下若有似无地想念。 其实,就算没有那一吻,两个人也不见得会常联系。乐烨一堆的烦心事,心情虽说不上非常低落,却也没有以前那种平和。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费心思琢磨这些奇怪的似是而非的暧昧情愫。 “哟,乐烨啊!你这家伙占了咱们蔚央这么大一个便宜就这样抹抹嘴溜了,一声招呼也不带打的!”这边乐烨正在迟疑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眼尖的周舟就先看见她了,笑得甚是开怀地挥手招呼她,只是这出口的话怎么看都更像是不怀好意。 蔚央瞟她一眼,也跟着向乐烨打了招呼。“怎么这么有空一个人逛,你的假期也真够长的。” 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啊。乐烨腹诽道。“项目结束了,等着新的项目,大概是要到年后啦,过来挑些礼物给家人。” “呀,还是挺有心思的孩子嘛。”周舟用空着的手拉住乐烨,“走,我们陪你逛,省得孤零零的多可怜。” -- 第18页 谁可怜了啊真是!乐烨对周舟奇怪的热情真是无语。蔚央看她们三个人站在过道上说话,多少有点阻塞交通,向乐烨点点头,“一起吧,打算买些什么?我们也可以给你参谋一下。” 她上次拉着乐烨硬是挑了三套衣服,多少也猜得到乐烨对于购物的不经心,买给自己的还好说,买给家人的,多半是举棋不定不敢妄自下手。 三个人一起转了一会,周舟挑中一件风衣,然后再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看着在一边无聊得快要数手指的乐烨,嘴一撇,“看你这么无聊,走,先买你的!”轻车熟路地将已接近麻木不仁的乐烨带到一个专柜前,“喏,这个牌子的衣服我妈就很喜欢,你妈应该和我妈年纪差不了多少,应该也合适。” 乐烨看了一下,倒也挑了几件自己觉得顺眼的出来,征求在场参谋的意见。两个人细细问了一些她妈妈的喜好,乐烨一下傻眼,她似乎还没真没注意过,这买个衣服,还得这么多讲究啊?! 那两人见乐烨答得结结巴巴,一副犹豫的神色,同时叹了口气,周舟一开口就炮轰“你说你对自己老妈喜欢什么东西都说不上来的人,明明就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偏生又显得极为孝顺的样子要买东西,买回去不是找骂还能怎样?!还不如直接给钱让她自己买去呐!” “啊,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直接给钱的。”乐烨还一副你太神奇了的大惊小怪样,看了就想踹一脚。 蔚央略一思忖,选了件相对来说颜色较浅样式淡雅的毛衣,“这个看着不错,显年轻,又不会太打眼。应该会喜欢。” 乐烨喏喏应了,翻了翻标价牌,一下傻了眼,半晌才瞪着眼向周舟嚷嚷,“你妈眼光真高啊!我可买不起。” 周舟和蔚央愣了一下,看乐烨一脸理直气壮的苦恼,不由得笑了。 “那你要怎么样?!”周舟颇有点忍俊不禁,这乐烨还一点都不惭愧的,光明正大地讲我没钱,一般人就算买不起,也会说得体面一点吧,比如说我觉得还是不合适啊之类的。 乐烨颇是一副囊中羞涩的样子比划着,“少一个零我就买得起了。” 周舟瞪她,“是买给你妈的诶,偶尔大出血一次又怎样?!” “那到下面看看吧。”看着乐烨脸都红了,蔚央只好打圆场。 “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要不然还是把钱给我娘好了。”乐烨垂头丧气的,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上次蔚央拖着她狂刷海若蓝的卡,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与这一群人的差距,今天更加明确了这一点,竟然还和她们一块逛,这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蔚央好笑地看着乐烨脸上神色转换,似悲似怨的。“好了好了,你们俩个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像小孩子一样斗嘴有意思么?我也累了,一起去喝点东西歇一会吧。” 周舟和乐烨同时对她怒目而视。开玩笑,但凡是女人,对年龄就没有一个不敏感的,大喇喇地在两个身为女性的人面前说出“一把年纪了”,这不是找人收拾么。 两个人瞪了蔚央之后,又迅速调转目光,怒视对方,都指望用眼神杀死对方。都是你,害我被人挤兑了! 蔚央完全无视这两个斗鸡一样的人,装作一副不认识她俩的样子,优雅淡定地先走一步。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惊觉蔚央真的自个转下去了,周舟气哼哼地跟着下去了。乐烨踌躇一下,对着周舟的背影嚷道,“我不去了啊,你跟蔚央说一声,我去逛童装!” 元旦的那天,S城破天荒地来了第一场雪。据说是S城20年不遇的大雪,乐烨站在阳台上,看着社区里的路上薄薄一层雪,被人踏出无数个脚印,看上去就觉得走在上面会很危险。呵一口白气,晃晃脑袋,管它呢,反正自己也没打算要出门。 这雪就算一时半会停不住,一周时间总该完全消停了吧,到时就可以滚回家去吃吃喝喝没事就蹂躏一下小正太小LOLI们,万事不操心吃喝有人管,多么美好的米虫生活啊。 下午三点,外面灰蒙蒙的,怎么看都像是已经入夜的样子,蔚央的电话进来的时候,乐烨正窝在沙发上看“肖申克的救赎”,音量调得很大,手机铃声与“费加罗的婚礼”同时响起,乐烨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如果不是手机颤抖着轰鸣,她基本上就会错过了这一通来电。 蔚央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跳跃,乐烨手忙脚乱地找遥控器调小音量,接起电话。 “乐烨。”蔚央的声音在电话里微微失真,略带了些沙哑,伴着电磁的兹兹声,传入乐烨的耳中。“你在哪?”听起来语气轻快,丝毫没有被坏天气影响。 “哦。我在家里。” 那边轻笑一声,“嗯?你还蛮有闲情的嘛,在听莫扎特?” “啊?”乐烨愣了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唔,不是,在看电影。” “这样。”那边顿了一下,“我现在附近,方便到你家坐坐么?” 佳人大驾光临,乐烨自然是千行万行了,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的。 蔚央脸色略有点憔悴,一副长途跋涉后的困倦模样。手上提着在附近买的甜点,还在冒在热气新鲜出炉的蛋挞,还有蓝莓芝士小蛋糕。 “你这可真冷,怎么不开暖气?”蔚央习惯性地脱下大衣,却发现这个地方与她习惯的室内不太一样,竟然没有开暖气,真不明白乐烨怎么就能呆在这么冰冷彻骨的地方自得其乐地窝在沙发上看影碟。 -- 第19页 乐烨俯身捞起沙发上的小毯子,直接裹在蔚央身上,笑眯眯的,转身去摸遥控器开暖气。 带着乐烨体温的毯子裹在身上,蔚央愣了一下,抿了抿嘴,也就乖乖地任由乐烨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将冒着热气的开水捧在手上,小口喝着。乐烨歪着身子靠在另一侧,又投入到剧情中,间或看她一眼,显得懒散而闲适,丝毫没有多了个客人的自觉。 等到屋子里终于暖和起来,蔚央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看着享受得很的乐烨,眼珠一转,伸脚踢了下,“有没有酒?” 乐烨疑惑地转过来看她,呃,现在喝酒?也太早了点吧,下午喝酒,怎么看都太堕落了。“有一支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红酒,要喝么?” “有点困,刚好喝一杯然后好好睡一觉。”蔚央一点也不见外地应道。 并不是多好的酒,只不过是乐烨常混的论坛里有一小群朋友极爱红酒,恰好前一阵有人从法国回来,带了一小箱的红酒,几个人小聚了一次,大冬天的在北京长城上显得极为豪迈地喝红酒。乐烨随着这一群人在北京玩了两天,回来的时候,将喝剩下的几瓶酒分给了长途奔赴北京的人带走。 没想到这酒挺合蔚央的口味,接连喝了三四杯,就着蛋挞和蛋糕,两个人喝了大半瓶,酒劲和暖气的双重作用,让蔚央的脸透出些许红晕。乐烨将剩下的酒分别倒入两个人的杯子里,轻轻晃着,微薰的感觉让她骨头都轻了。 蔚央大约是乏了,微闭着双眼,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乐烨突然就想起来两个人在酒吧里相遇的那一刻,身体里升腾着同一种欲望,面前的人,全然不设防地在她面前,面色潮红,薄唇红润,让人很有亲吻的欲望。 鬼使神差的,乐烨探过身去,伸手将蔚央圈入怀中。感觉到她的动作,蔚央睁开眼看她, “唔?”眼神里尽是迷蒙的神色。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乐烨似是叹息又像是自言自语,呢喃着吻上她的嘴角,缓慢地拂过,印在她的唇上,舌尖试探性地掠过,意外地获得允许入内的准许令。 两个人并不是第一次接吻,但却是第一次在意识完全清醒,而且并不是游戏惩罚。获得鼓励的乐烨心里狂喜,更加的食髓知味,贪恋着那让自己沉迷的气息,不肯离开。直到蔚央轻咬了一下她的舌尖以示结束,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低头看着怀里正努力平定急促呼吸的人,眼里亮亮的,闪耀着夺目的神采。 “第一次在酒吧里碰到喝醉的你,当时就很想这样做了。”乐烨托起蔚央的下巴,拇指按在被自己吻得更显红滟的唇上,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跃跃欲试,就像是饮料瓶盖上印着的“再来一瓶”那样,她的眼里明晃晃地印着“再来一次”。 “痒。”蔚央躲开她的视线侵略与肢体骚扰,眼里深深浅浅的,让人看不透。并没有明显的拒绝,也没有对此表示接受,自然得就像刚才结束的那个吻,与上次的意义并无不同。 看着乐烨不死心的样子,摸摸她的脸以作安抚,“我今天开了三个小时的车赶回来的,八点的时候还有个饭局。”满意地看到乐烨眼里的欲望转换成疼惜,拍拍她的肚子,“让我睡一会,别乱动。七点叫我。” 交待完一切之后,她安心地靠在乐烨的怀里,借着酒劲沉沉入睡。 乐烨傻傻地抱着她,眼角眉稍,唇边嘴角,都溢满笑意与淡淡的爱意。虽然我也不太明白幸福是什么,那一定是能让我把这世界看得更清楚的存在,就像现在,怀里的人,让她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耀眼的,幸福光芒。 太过于投入心事的乐烨,浑然没有察觉,怀里的人轻轻的叹息。 宣誓 今天蔚央其实是与合作公司里的负责人共进晚餐,商谈一些合作相关事宜。在开车去餐厅的路上,本来应该仔细再斟酌琢磨下一会饭局上的措辞,要如何应对对方可能会提出的问题与要求,下午与乐烨莫名其妙的那一吻,却打乱了她的节奏,时不时蹦出来搅乱她的思绪。 不可否认,她对乐烨有着那么一点好奇,一点好感,从海若蓝在她耳边说“这个人是难得的君子哦,一点危险都不会有的”开始。乐烨对她有着那么一点的吸引,一点新鲜,从在医院里再次见到她时开始。 但是这么的一点一点累加起来,让她对乐烨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如果说真的动心,那又太过勉强。乐烨身上是有吸引她的东西,整个人温和干净,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无害,不笑的时候淡淡的疏离,这两种东西调和在她身上,给人一种奇特的安全感。 所以,在国王游戏中,才会那么毫不迟疑地吻她吧。对人有着距离感的人,直截了当地表明懒得费力侍候非女朋友的人,至少不会通过她,得和许多人间接接吻。 大概乐烨给人的感觉是干净而有距离,不会牵扯到太多复杂的东西,才会觉得这个人不会让自己陷入太过纠结的情绪,能够敏锐地察觉别人的意图而保持适当距离。所以自己才会愿意进一步接触靠近,而且,她的吻,是温柔不迫切,就算是下午那一个严格上来说算是偷袭的吻,也一样缺乏攻击性。 由此可见,乐烨这个人,大抵是一个不愿意替别人添麻烦的人,就算她们继续下去,一个不会带来麻烦的情人,情况也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之中。在理智允许的限度内,这种情愫是被允许存在的。 -- 第20页 将车利落地倒进停车位里,在车里调整了一下情绪。蔚央像是终于想透彻了一般,将困扰了她一路的乐烨安置在自认为恰当的位置,然后置之不理暂时放在脑后,恢复了面对工作时,应有的认真专注。 雪停的时候,天空干净地蓝,太阳也很给面子地出来了,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地挥酒着光与热。乐烨之前所在的项目组经理回来S城,第一件事,就是把乐烨找出来狠骂了一通。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愣,在领导那不依不饶的态度也就算了,现在好了,还自动自觉地开始找工作了!公司还没说要开除你呢!”向来被大家亲热地喊“项叔”的项聪,将近不惑之年,在项目经理这一职位上守了十年,最近刚晋升为总工程师。 “项叔,你怎么知道?!”乐烨这话一出口,自己也想明白了。S城不算小,但也不太大,而且,工科类院校全国也就那么十来家,他们这一行,圈子小得可怜,行业内尽是些校友同学啥的,拐个弯就能认个亲,像项叔这种资历的人,在行业里打滚了十多年,在S城里面,哪一家同类单位没有几个认识的? 项叔瞪她一眼,“还能怎么知道的?!当然是你投的公司里的熟人打电话过来问情况。”乐烨一进公司,就跟在他的项目组,她和方大侠都是他一手带出来。此前那一码事,两个都算是他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乐烨当场顶撞例行质询的领导他也是知道。只不过一来当时他那边也忙,二来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样来劝乐烨。 现在倒好,乐烨自己钻牛角尖里去了,竟然开始重新找工作了。这个事情他能知道,上面当然也就能知道,到时一个弄不好,乐烨就真的是在公司呆不住了。 “你也消停点,好好玩一阵不好么,公司都没有明确表态,新项目也大都要到开年才下来,暂时不安排也是有道理的。”他斟酌着语气用词,“你想想,你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好歹也要给人喘口气对不。听项叔的话,安心等着公司安排,别去折腾那些有的没的了!” 乐烨垮着脸,默默地点头应了。像她现在这个阶段,其实很微妙,如果在同一家公司呆着,今年评不上,明年后年的,两三年等下去,自然还是可以评项目经理,如果现在转投其他公司,那也是要按工作年历来的,如果再等个三五年,就太漫长了,新人一茬茬地冒出来,工程师虽然是越老越吃香,可是,一直停留着评不上的人,时间越长就越评不上,那就真的毁了。 “要不,你别做现场了,转到资料那边做工程档案什么的,或者就只做核算,怎么样?”看着乐烨像是听进去了,也明白这事的严重性,项叔忍不住试探另一种可能。 这次乐烨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强烈。“不行!”她斩钉截铁地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如果不做现场,那我四年大学,三年的努力是为什么?” 项叔苦笑着看着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炸毛的乐烨。老实说,在这个行业里,性别歧视还是非常严重的,一般来说,在招人的时候,都是倾向于只招男生,只是有时候迫于政府那边的压力,也意思意思招一些女生。但这些女生,大多都不会放到现场去的,多是做一些后台支持的工作。当然,也有十分出色的女工程师,在这种氛围下,能熬出头来的女工程师,总是比大多数男工程师出色。 可惜这种几率太低了。 乐烨在校的成绩不错,刚好被招进来,还不是一方面是政府给的就业指标施加的压力,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当时正好内部的男工程师们总是开玩笑地抗议长年在外工作找不着媳妇只能光棍,强烈要求公司要招一些女生,好歹也内部解决一下问题。 项叔瞄瞄乐烨,算了,这种起因,还是不要告诉她比较好。 于是,被出柜之后,猎物摇身一变,跨入了掠食者行列,这不是双重打击么,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更加严重,大家心里多么的惆怅啊。 被出柜之后,大家纷纷猜测是方大侠所为,但是,大家的猜测有着方向性失误。由于方大侠和乐烨两人平时表现得甚为亲近,所以不太熟悉的人,以为是乐烨欲擒故纵地和方大侠玩暧昧利用方大侠来掩饰取向,结果被方大侠知道真相气怒交加之下就爆了出来。 而至于在同一项目组里的人呢,自然知道这两个人与其说是暧昧倒不如是兄弟之情,所以,得出来另一个版本的猜测:这个乐烨,不会是抢了方大侠的女朋友吧? 但是不管是哪种版本,对于方大侠的谴责言论还不如泼向乐烨身上的多。乐烨自己自然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情,她自己当时血气方刚地和领导硬顶之后,还怒火万丈地甩门而出,后来又负气从来不关注后事进展。弄得项叔他们几个也搞不清楚情况。 倒是时间一长,项叔几个人也回过味来了,觉得里面大有问题,再加上那一通相当于打听调查乐烨工作表现的电话,就正好趁着这次休假回来,约乐烨出来好好谈一谈。 两个人都非常默契地不提方大侠,把这件头等大事说完之后,又拉拉杂杂地谈了些琐事,乐烨坚持付了帐。 项叔一边笑一边摇头,只是嘱咐她,“你最近也先别忙着回家,再等一阵看看情况,他们几个过一阵回来也说要找你玩儿,保持联系啊。” 他以前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乐烨执著于一定要做现场要成为真正的工程师,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蛮有主见很坚持,就收了她进来项目组。 -- 第21页 这几年来,乐烨在工作上的表现,也让他有些意外之喜。认真,细致,严谨,严格,果敢,她是真的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工程师,从专业到精神。许多人都已经忘记在入学以及入职第一天的宣誓,但很明显,乐烨还记得,希望她一直都能记得: 我是一名工程师,我的职业牵涉到千家万户的安全和生命, 当我步入神圣的职业的时刻, 谨庄严宣誓: 我要以良心和尊严来从事这一工作, 给予生命至高无上的尊重, 我要尽我的所学、责任和能力, 把保护用户的生命安全作为我的天职; 无论在任何压力和诱惑下, 也不违背职业道德牺牲用户安全。 擦枪 师傅兼上司的一番话,让内心躁动的乐烨安心了不少,果然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不再去琢磨求职一事,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啃着专业书,间或看一些许久之前就想找来看的书啊电影啊电视剧什么的来打发时间。 蔚央的面容时不时就闪现在她脑海中,自从那天下午那一吻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也没有联系过。严格来说,乐烨有联系过,只不过蔚央没有理会罢了。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乐烨似乎隐约明白了这是一种无言的拒绝。心里黯然了一阵,彷徨伤神了几天,也就过去了。模糊萌生的好感,奇怪的两次接吻,蔚央明显不抗拒的态度,让她以为两个人应该可以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但是现在蔚央却又分明是拒绝的态度。 或者是那天的气氛太好,晕了头吧。那首歌是怎么唱的?“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动人”,她们之间,也只好怪那天的红酒太过醉人,才会一时情热。 只不过,或者是深冬了的缘故,总觉得萧瑟寂寥。乐烨这么对自己说,绝对不会是过于想念另一个人的缘故。 当在一个深夜,刚洗澡出来吹着头发的乐烨,接到蔚央的电话,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那个让人不敢直视的名字,几乎有着悲喜交集的情绪。 “乐烨。”蔚央的声音传过来,大着舌头,却有着软软的腔调,“我在威尼斯饭店,过来接我。” “怎么了?”乐烨多问一句,蔚央不可能闲来无事就打电话让她过去接人的,海若蓝周舟其实是更适合的人选吧。 “快过来,到了给我电话。”蔚央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只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收了线。 乐烨苦笑一下,认命地换衣服,蔚央不说,她也不得不去,听起来这个女人像是又喝高了。这么大个人了,喝酒也不控制着点,总是喝过头。 威尼斯饭店,是S城里有名的声色犬马之地,来往的人大多是达官贵人,没有权至少也有钱,导致了里面美女云集,70%是某种从业人士,当然,也不乏有怀着钓金龟一步登天梦想的人。自然也成为S城里那些所谓成功人士最喜欢的应酬场所。 常有传闻出来说是颇有些姿色的单身女人在哪里被灌醉失身,这里面自然有一些是被领导点名陪同出席饭局的美女下属,但也有一些是单纯过去玩而被人看中找机会下药而失身的。 尤其是在饭店负一层的酒吧里,如果谁那么天真傻呼呼的一个人去开眼界长见识,就只能说这个人悲催到家了。如果她还刚好长得一副好皮相,那被不知名人士灌得意识全无后让手下拉着去开房的几率简直高达99%。 乐烨曾经有一次,很偶然和几个朋友去了那个酒吧,遇到一个明艳逼人的女孩子。她们刚进去的时候,看到那个女孩子在舞池中热舞,眼神清明。只不过是跟着waiter找座位及点单的时间里,点完单后乐烨去洗手间,无意间就看到那个女孩子明显是意识模糊连自己走路都做不到,被两个保镖模样的人扶着往外走。 想到以前的传闻,乐烨从人群里挤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挤过去能做些什么,但是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置之不理却又不做不到。等她到了门口,那三个人都了无踪影,问了门口的保安,人家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是摇头。她心里多少明白那个女孩子八成是成了某个人的猎物,大概现在正被人安置在饭店上面某一间套房里的床上,却也无计可施,只好怏怏而回。 所以说,现在蔚央大着舌头在电话里叫她去那个接人,她能不去吗,她敢不去吗?就算海若蓝蔚央她们的家世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大有来头了,但是,总有比她们来头更大的人啊。 蔚央在电话里告诉了她包厢房间,同时又提醒到了给她电话,那么,至少说明,在这一段时间内,蔚央自己有能力保证不会吃什么亏,等她到的时候,也能想办法脱身。这么一想,乐烨稍稍觉得安慰,但也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冲了出去。 路上也不敢耽搁,偏偏人越急就越出鬼,往日里空车多得要命的街道,今晚竟然一辆都没有。大冬天里,人家裹着羽绒服都觉得冷,乐烨却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怎么不是有车一族。 一路走一路打车,过了十多分钟,好不容易截住一部出租车,心急火燎地租着师傅快点快点再快一点,就怕自己迟了蔚央真出个什么事。那个面目早已模糊的女孩子的身影总是翻腾在她脑海中,让她又惊又怕。 好不容易看见威尼斯饭店的招牌,还没下车,乐烨就赶紧给蔚央拔了电话,响了好一会,电话才被接起来,“唔,你来了,等一会,我这边还没完呢。”蔚央大声说完,又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过了一会,又压低了声音,“上来!” -- 第22页 乐烨不敢怠慢,扔下钱就跑了,也顾不上让师傅找钱。电话里蔚央的声音明显比之前那个电话更不清醒,而且就在她接电话的当口,乐烨还能隐约听到有人在劝她继续喝。 走廊里的地毯柔软得将人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地吞噬掉,乐烨似乎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一路上的紧张与刚才嫌电梯太慢狂奔上三楼,让她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到一定的状态。 找到包厢,来不及平息一下喘息,立刻就拔通了蔚央的电话。 这次电话被很快接了起来,“好了好了,我就下去,别催了,什么?你上来了?在门口?”电话一接通,就是蔚央劈头盖脸的一连串的话,根本没有给乐烨说话的机会。电话并没有挂,隐约听到蔚央像是在和人拉扯着道别。 乐烨不敢挂电话,紧捏着手机,手心里汗都出来了,恨不得破门而入。 又过了一会,包厢的门终于打开了。 门一打开,乐烨只来得及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里面只有四五个人,除了蔚央外,全是男的,有两个人跟在蔚央身后,看似是担心蔚央走不稳,只不过表情各有不同,一个带了些庆幸的神色,另一个看见乐烨却多是悻然神色。 蔚央一如每一次酒后那般诱人,乐烨顾不上花痴,赶紧伸手要扶住她。 蔚央避开另一个人的搀扶,浑身放松地靠在乐烨身上,歉意而周到地再次告别。带着点庆幸神色的男人只是笑笑,交待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巧妙地拖住另一个人,挥手示意乐烨赶紧扶着蔚央离开。 乐烨在蔚央的指示下,也僵硬地说了几句客套话,才带着蔚央离开。 蔚央像是累极了,只是跟着乐烨的步伐,任由乐烨半扶半抱地带着她离开。在电梯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蔚央歪着头靠在她肩上,鼻间的呼吸炙热撩人,贴在她颈上的脸,细致柔滑,同样是带着酒精蒸腾的热气。乐烨搂着蔚央柔软纤细的腰,心里隐约的怒气。 别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乐烨现在是怒不知所起,一直冲顶。 一想到如果自己来得再慢一点可能会有的结果,她就忍不住心里发抖。 “乐烨。”蔚央呢喃着,乐烨偏开脸不想去看她。“你来了,我很高兴。” 这一句话,奇异地抚平了乐烨隐生的怒气。她叹一口气,将蔚央抱着更紧了几分。像是埋怨又像是疼惜,“你啊,别动不动就把自己喝醉了。” 蔚央噗地一声笑起来,抬手搂住乐烨的脖子,“说起来,这是你第二次要送我回去了。” 两个人距离很近,鼻尖几乎相碰,乐烨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心里默念了一百遍人家其实就是说说而已这一阵的淡漠其实就是一种拒绝的姿态。 她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蔚央,“到你那吧。”语气低徊,轻轻地撞入乐烨的耳中,就如蝴蝶效应般,在乐烨心中放大,掀起惊涛骇浪。 走火 乐烨带了蔚央回家。两个人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到家的时候,由于在外面被冷风吹过的缘故,蔚央清醒了不少。这让乐烨省了不少力气,蔚央比她高,如果真的醉得人事不省,她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把她弄回来。 蔚央意识清醒了一些,但浑身仍然使不上力气,只是草草洗漱了一下,就被乐烨安置在她曾经睡过一晚的床上。乐烨替她盖好被子,正准备转身出去。蔚央拉住她的衣角,像个小女孩要求别人讲睡前故事一般,半是撒娇半是耍赖地,“不许走,陪我说说话吧。” 乐烨很是头痛地看着嘟着嘴扯着她衣角的蔚央,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她依然是那么的动人,撩拔着她不算太坚定的意志。但是蔚央不让她走,她就真的迈不开脚步。 她们似乎说了很多,也似乎什么都没有说,乐烨只隐约记得,在蔚央无法让人讨厌的提问下,她说了前女友的事情。自从她们分手后,她几乎不会主动提起,大家也就默契地从不问。 最后说累了,觉出冷来,也脱了外套钻进了被窝里,继续和蔚央这个明显是耍酒疯的人絮絮叨叨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直到蔚央因为酒意而沉沉睡去,乐烨也迷迷糊糊地在有着蔚央的床上睡了过去。 清晨六点半左右,蔚央强大的生物钟又将她唤醒,睁开眼时,对着陌生的环境,只迷惑了一会,就看到身侧乐烨甜睡的面容。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齐整的衣着,又看着乐烨似乎在沉睡中都潜意识地与她保持着的距离,蔚央微露笑意,果然是如若蓝所说的,这个人是难得的君子呢。 昨晚要求她带自己回来,多多少少都带着隐晦的挑逗,甚至可以说是邀请。再到后来耍赖般扯着她不让她离开,如果换了其他的人,大概就是一夜春宵,而且激情过后可以毫无愧疚地说:“是你主动诱惑我的。” 乐烨对于她的好感,动心,甚至可以说是迷恋,她自信不会感觉有错。灯光再昏暗,乐烨眼中闪烁着的真实欲望也不容错认。 昨晚酒醉后的行为,可以说是一时冲动而兴起挑逗她的兴致,但是,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悄悄提醒她,就算一开始,是贪看着乐烨被调戏里隐忍的模样,但到了最后,也变成一场蓄意的测试。 乐烨被摇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蔚央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她在心里叹一口气,这个梦真美好,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再多梦一会吧,又顺从心意地闭上眼。 -- 第23页 蔚央哭笑不得地看着乐烨,她自然不知道乐烨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赖床真是有够可以的,明明看到自己了,还能够装作没看到一样,继续闭上眼睛睡。 深吸一口气,扬高了声音,“乐烨!醒醒啦!” “啊?!”乐烨吓得差点没从床上弹起来。“真的,是,你啊!”她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在心里面哀嚎,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自己怎么这么猪脑袋完全忘记昨晚把她带回来了,呃,似乎还同床共枕了整晚。 同床共枕了一整晚啊。乐烨又走神了,傻笑着,心思飘来荡去。 蔚央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个人怎么不是装睡赖床就是呈痴呆状啊,听说过起床气,但没有听说过起床呆啊!伸手轻轻捏了捏乐烨的脸,“你这里有没有电吹风啊!” 施加在脸上的力道让乐烨这才真正清醒了过来。忙不迭地滚下床来翻箱倒柜手忙脚乱地给蔚央找电吹风。 这样的感觉,似乎很不错呢。醒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面对一室清冷,有个人在为你忙碌。蔚央看着外面微灰泛白的天色,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乐烨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在蔚央心里投下一小块石头,让明明已如止水般的心湖,漾出轻波。 蔚央将头发吹干的同时,还不忘让傻站在身边的乐烨去洗漱。“一会一起出去吃早餐?” 乐烨苦着脸无限留恋地看了几眼那应该依然温暖的被窝,被蔚央笑着推了出去。 乐烨重重叹一口气退出房间。在刷牙洗脸的时候忍不想,自己简直就是越活越没有长进,被蔚央支使着跑来跑去,如同世纪末灯神,随时效命。 而且,那个女人,忽冷忽热的,从来就是暧昧不明的态度,自己却轻易就被撩起波澜。不见面时,就完全像是断线的风筝,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的,终于自己认为这是隐晦的拒绝时,又突然一个电话召唤出去,就像是此前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般云淡风清笑语晏晏甚为亲昵。 而且,她回忆起昨晚留在自己衣领上的香气,紧贴在自己怀里的柔软身体,曾经停留在自己臂弯的纤细腰肢,犹如情人般亲密无间。 接下来又是几日的沓无音信。乐烨捉摸不透蔚央心里真正的想法,也不愿意随意给人增添困扰,只在当天发了短信问她有没有由于宿醉而引起不适,蔚央简短回了,后来再发,就再没有回复。 这一晚,以前项目组里的几个同事休假,乐烨被拖了出去叙旧,出来的时候,摸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手机里有几条未读信息和一个未接来电。点开一看,全是来自蔚央,十点左右的时候是问她在哪,十一点的时候是说晚点过来找她,最近一条信息是十一点半的,说已经到她家楼下了。未接来电显示是十一点四十的,大概是按她家门铃无人应答,然后才打的电话。 乐烨叹一口气,这简直就完全不符合蔚央的行事风格。她向来是进退有度,拜访之前,会先电话约好,否则的话,她大概会觉得太过唐突。 现在已经接近一点,大概已经睡了吧。乐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电话拔出去,只是回了条信息,告诉她自己在外面刚看到信息。 果然没有任何回应。要说乐烨完全没有一丝懊恼,那是假的。 她回到家的时候,老式房子里楼梯间里的声控灯短暂地亮起,撞入眼帘的是惊心动魄的红。蔚央一袭红衣,坐在楼梯上昏昏睡着,旁边是被拆开了包装纸的暗红玫瑰。说不清楚是人比花娇还是花比人艳。 乐烨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轻轻地拍着蔚央,“蔚央。” 蔚央受惊般地缩了缩,倏地睁开眼。见是乐烨,才露出笑容。“你回来了。” 她在这里等了自己近两个小时。这个认知让乐烨鼻子有些发酸,轻轻唔了一声,将她拉了起来,小心地扶着。“怎么坐在这里等,幸好这里还算安全。”但是,在这里多冷啊,她怎么受得住。 蔚央靠在她身上,跺了跺脚,大抵是坐得久了,冷得腿麻。攀着乐烨的肩站着,俏皮地冲她一笑,“幸好这里过了十二点就没什么人走动了,否则大概会被我吓着吧。” 乐烨开了门,将她扶到沙发上坐着,倒了杯热水端过去,才出门去将那备受冷落的玫瑰花抱了进来,把垫放在楼梯上的包装纸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几次来你这里,觉得太冷清了些,觉得大概需要一些花来热闹一下。”蔚央小口喝着水,淡淡地开口解释,屋里的暖气及水的温度,像是让她恢复了一些。神情自若,丝毫没有解释为何深夜到访并且在这么冷的冬夜里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乐烨也没有多问,转身进浴室里,将浴缸刷干净,放好了热水,又出来拿了套自己的睡衣,“去泡个热水澡吧,会舒服一些。” 蔚央一直维持着笑容,并不多言,顺从地接过睡衣。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就完全是顺理成章。乐烨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试探性地从后面抱住正在吹干头发的蔚央,而她并没有拒绝。 很显然,乐烨对着自己动心的女人,不会成为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房间里窗帘全都拉上了,月光透不进来,也没有灯光,蔚央的眼睛却像是无法被浇灭的火焰,将乐烨的欲望热烈地燃烧起来。 她甚至觉得,不需要任何的光线,就算是在黑暗中,也将蔚央轻轻喘息着像是痛苦又像是欢愉的表情看得真真切切。而且,手比眼睛更诚实的,它抚过蔚央身上的每一寸,同时也忠实地告知乐烨在她身下绽放的人,平日里在衣服层层包裹下的身体,是如何的让人沉溺。 -- 第24页 这一次,蔚央并没有叫醒乐烨。一夜的缠绵,仿佛耗尽了乐烨的体力,蔚央起床穿衣,在她脸上落下轻吻,然后离去这一过程中,睡得宠辱皆忘的她都没有醒过来。 在轻轻地关上门的时候,蔚央轻轻吐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思而来,或许本来只是单纯的加班过后,想起了乐烨,在路过花店的时候,又特意绕进去买了束花,玫瑰代表着什么,大家都清楚,只是,她会挑那么一束花,真的只是一进店门,就被它夺去了全部视线,只是花足够好看而已,无关花语。 乐烨不在家,这个超出了她的预计。虽然此前一直信息没有回复,她也不认为乐烨会那么凑巧地出门了。毕竟,虽然她们第一次相遇是在酒吧,但她确信乐烨对于夜夜笙歌并没有多大的爱好。 但是,当发现乐烨真的不在家的时候,却多少有些不甘心,看着时间也快十二点,大抵也快回来了,就这么等了下去。 这样就像是我们平时等人或者等公车,一旦开始等了,原本只打算等个五分钟十分钟,但到最后,却像是抱着一个大鸡肋一般,继续等下去,不知道何时是个头,但如果不等下去,又会觉得此前的时间白白浪费了。 这么一等,就是两个小时。等到她在那么又黑又冷的楼梯里都睡了过去。 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偏离原本的预计,那么,就会理所当然地发生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如她和乐烨上床。 当蔚央飞驰在高速路上的时候,乐烨才醒了过来。意识到蔚央早已离开的这一事实,她无力地将脸埋进枕头里。她不是一个陷入感情中就丧失所有理智及判断力的人。昨晚就算是在最激情的时刻,自己在蔚央耳边说喜欢她的时候,蔚央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轻轻地喘息,间或低而短促地呼唤几声她的名字。 就算可以骗自己这个女人只是太过矜持以致不愿回应,事实却很无情:蔚央三次在这里过夜,却唯有这次,是不告而别。就像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对方,所以选择在对方醒来之前率先离开一样。 如果蔚央留下一叠钱的话,就会演变成更奇怪的局面吧。想到这里,乐烨苦中作乐地在枕头里闷笑出声,现在这样,多像那个女人是逃掉过夜费的人啊。如果她知道自己有这么奇怪的联想,脸上大概不会再能保持着一贯从容淡定的神色吧? 出柜 随着年节的逼近,中国每年声势最浩大的春运拉开序幕。乐烨很是为自己明明今年有着漫长的时间可以提前回家到最后却依然赶上了春运回去而惆怅。火车站里人头攒动自不必说,就连机场里,都人潮汹涌得仿佛飞机票不要钱一样。 乐烨一个人站在候机厅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她依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这里。莫名就想起来那么一句话,没有你的地方,只是一座空城。 平时永远都不会坐满人的候机厅,这次是坐得满满当当的,乐烨也懒得去找座位,将背包放在拉杆箱上,抬头看看外面空旷的机场,大鸟们静静地矗立蛰伏着,等待着下一个瞬间直冲云宵,奔向蓝天。 往年的这个时候,她心里充满了回家的欢欣,今年却多了一丝离愁。就算没有人来送行,那个人的名字却挥之不去。 和蔚央现在这种情况,让她如同困兽般,要突围不知从何突起,要缩回去,也没有那么的心甘情愿。情愫的滋生是不知不觉,要一丝一丝地抽去却不能同样的无知无觉无痛感。 低着头,思忖良久,手指在手机上滑动,写好了又删除,删掉又重写,最后终于在广播的催促声中,咬咬牙,按下发送键。这个僵局,总要有人来打破。 这次蔚央的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嗯,一路平安。” 很简单平常的五个字,看不出来背后的态度。 乐烨勾出一个笑容,带着些了然与无奈。那一晚从威尼斯饭店扶着蔚央走出来的复杂心情又浮了上来。这样的一个女人,我拿什么来喜欢她,凭着什么去说爱她?她站在比自己高那么多的地方,一如今晚,如果她没有事先让自己过来接她,如果自己在路上再耽搁那么一会…… 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守护她,让她依靠。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是看不到摸不着的鸿沟,并不是有了爱就可以铺平的,更何况,她们之间,连有没有爱都是一个未知数。那么一点点的吸引,意外的接吻,突发的一夜,就是她们目前的全部。 将背包背上,沉沉的重量压得肩膀往下一沉。乐烨头也不回地向登机口走过去,太多地去假设未来对现在并无任何帮助,反而会凭空增加了负重,不能前行。把关于并非自己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未来抛开,轻装上路,或许这段奇异滋生出来的情,才有余地生长吧。 所以,乐烨轻轻地对自己说,只要喜欢就行了,不要设想太多猜想太多要求太多。她愿意给的,自然会给,不愿意给的,强求也没有用。而且,就算她愿意给,自己又敢不敢要呢? 在S城某一间五星级酒店里的宴会厅,蔚央所在公司的尾牙宴正在进行。一路上和各个人一一打着招呼,寒喧客套几句,一桌桌地敬酒,也被人敬酒,觥筹交错中,蔚央恍惚想起某个和眼前华衣彩服衣冠楚楚的人截然不同的人来。 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啊。蔚央在心里叹息一声。莫非是出于惯性,由于此前有着两次醉酒被她带回家的经历,导致每每在这种明显会被灌醉的场合里,总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起她来。 -- 第25页 上次其实最开始时并不想给她打电话的,那一个吻之后,关于她们之间要如何处理尚没有考虑妥当。只可惜,给海若蓝和周舟打了电话,这两个人一个接起电话,自己这边还没说什么呢,周舟就急吼吼地喊,“宝贝儿,我在帝都的乡下,这个破地方信号不怎么样,挂了挂了啊,回去找你吃饭!” 海若蓝不知道是在和谁滚床单,在电话里隐约传来销魂的声音,她也顾不上听蔚央说话,就冲着电话喊,“我在三亚,蔚蔚,现在就算是你家失火了我也无能为力不能效劳。” 这两个家伙,居然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关键时刻总是指望不上。挂了电话后,才犹豫着拔通了乐烨的电话。其他人,交情不够好到让她可以放心地将可能醉得没有反抗能力的自己交给对方,但是,乐烨,却让她安心。 待得席散,已将近午夜,婉拒了别人送她回家的好意,蔚央慢慢地从酒店大堂里走了出去。冷风一吹,激得她打了个寒噤,抱手俯视着酒店前宽阔的喷泉广场,喷溅而起的水花,在灯光的折射下,显出各种色彩,纷纷扬扬地落下,就像是流动却又保持了固定形状的烟花。不厌其烦地轮换着各式造型,周而复始循环不断。 如果她和乐烨之间,也可以这样多好,两个人在限定的范围内,情意可以翻转流动永不停息,却永远不会脱离既定轨道产生一些不可控的变化。 人真是奇怪的矛盾物种,如果乐烨真的像海若蓝那样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蔚央是万万不会被她牵引着吸引着,从开始的偶遇,到最近实质性的关系。 但同时,她又强烈地希望着乐烨可以像海若蓝那般做法,只是情人,不论其他。 远远看到海若蓝那辆被乐烨称之为“骚包”的跑车滑过来,蔚央转身走回大堂门口,殷勤周到的门童体贴地为她打开车门,待她坐进去后,又轻轻地碰上车门。 “怎么了?一副欲求不满样,难道是,我们的蔚央春心动了?”海若蓝瞟她一眼,嘴里吐出句不像是人话的话来。 最近蔚央有一点点的反常,偶尔会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虽然大多是稍纵即逝,但自问纵横情场对女人心思了如指掌的海若蓝肯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再加上她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简直是从幼稚园开始,就整天混在一起的人,即使是再细微的反应,这其中所隐含的含义,也大多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蔚央白她一眼,不想理她。 海若蓝撇撇嘴,眼里却透出笑意来,“说来听听,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打动了蔚蔚宝贝的心。” “嗯哼?!”蔚央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海若蓝,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挥挥手,状似赶苍蝇一般,示意自己和海若蓝就这个话题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说说嘛。”海若蓝却像是闻着腥味的猫一般,不肯就这样放过蔚央。啊啊啊,蔚央竟然对人动心了,这么惊天的消息,怎么说她都要先周舟一步获得第一手八卦消息。而且,看蔚央刚才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态,明显这个人她也认识!真是难耐的激动啊。 在海若蓝强大加恶心的攻势下,蔚央终于抵不住,“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儿。” 海若蓝情绪更加高涨。“啊,那是哪个小子能入得了你的法眼,我要去参观一下他是不是头上顶着光环,竟然撩动了我们蔚央美女的心弦。” 蔚央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海若蓝,难得地露出笑意,海若蓝顿时觉得不妙,果然,蔚央薄唇一张,吐出流川枫的名言,“白痴!” 熟练地打转方向盘,拐弯转上回蔚央家的路。海若蓝一脸沮丧地看着蔚央,蔚央抚额,她并没有向朋友交待感情事的习惯,总觉得,两个人的事情,一旦出口,听在旁人的耳里,难免就变了味。 今天或许是真的喝多了,竟然觉得,如果海若蓝能够自己领悟出来,那么她也就可以半推半就地供出来了。反正,就算现在不说,日后如果真的和乐烨厮混久了,纸包不住火,周舟不确定,但绝对是瞒不过海若蓝的,这厮对这种事情敏锐得很,稍有动静都能嗅出来。 她正在这边兀自出神,海若蓝突然一踩煞车,差点让没有提防的蔚央和挡风玻璃亲密接触。定下神来就看到海若蓝神色复杂,眼里闪烁着奇特的光华,也不知道是兴奋过度还是震惊过度。少见地用手指着蔚央,连声音都发抖,“你喜欢的是女的!” 蔚央都没来得及回答,海若蓝就一副欢天喜地捡到宝的激动神情,根本不需要征求蔚央意见,颇有点指婚的架势,直奔最终目标而去,“乐烨!” 蔚央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靠在座椅上。这个人到底能不正常到什么程度,原来刚才是激动到声音发抖啊。 探索 得到满意的第一手八卦信息之后,海若蓝心满意足地继续发动车子。哼着小调,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获得了哪位美人垂青呢。 她根本就置蔚央的心理纠结于不顾,自顾自地乐呵,“呵呵,呵呵,呵呵,这下我可就不欠乐烨的人情啦,她替我挡了啤酒瓶,同时也收获了一位美女啊!多划算!” 这还不算,她乐颠颠地冲着蔚央笑,用着罗密欧对茱丽叶说话的口吻语气,“啊,亲爱的,我给予你如此美满的爱情,请回答我,请回答我,你将会如何回报我这份深情?” -- 第26页 如果不是她正在开车,为着自身的生命安全着想,蔚央恨不能学着周舟那样,对着她那张妖孽脸狠狠揍下去。 但不得不说,海若蓝这种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冲淡了蔚央的纠结。 她相信,自己有办法让事情往自己设定的方向上去走,乐烨大概是不能抵抗的,她所愧疚的,不过是在这一个过程中,乐烨或多或少会有屈从的意味。迁就着她,顺从着她,被限定在她所划定的区域里,不能越界。 谁先动心谁先输,这话未必是真理。不过,爱得更多的那一方,在两个人的感情中会更被动却是肯定的。 正如蔚央所想的那样,乐烨并没有过多的纠缠,在春节期间也只是间或发个信息,并没有觉得,由于那一夜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就以恋人自居。依然是维持着以前那种淡淡的感情,保持了恰当的距离。 两个人在乐烨回到S城之后,也断断续续地见了几次面,有时候蔚央会在她那里过夜,有时候不会。对于乐烨直到3月还在S城,继续着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悠长假期,蔚央心里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 周末情人的游戏规则,就是不要渗入到对方私人生活中去,在见面时谈谈情说说爱,偶尔过夜亲热一下,分开时,就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将对方隔离在外。她要求乐烨不犯禁,自己也不会傻得先去破禁。 直到4月,在项叔的周旋下,乐烨的事情终于被淡化,启程动身开赴新项目,项叔已经不再担任项目经理,由原来他的助手副经理挂帅,乐烨依然是归入他们项目组,只是里面换了两个原本并没有打过交道的工程师,其他人,全都是原班人马。但作为总工程师,项叔是负责全部项目组的调动与工作考察。 蔚央并没有太多关注这些事情,她只是知道,她只能随着乐烨的生活节奏走,在乐烨休假的时间里,才能见到她。 不过这对于蔚央来说,也不什么太大的问题,乐烨在S城的时间有限,这种强制形式的限定会面时间,会更强化她们之间周末情人的认知感,乐烨大概心里的那些不快,也会随之慢慢消散。 由于是新进的项目,前期和准备工作很是繁重,依据原来的测绘数据,各个实地考察确认,对于一些明显会随着时间变化的点,进行替换更改,重新核定工作量并安排工期,组里每一个工程师都忙得人仰马翻。 乐烨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白天里顶着太阳出去实地考察,晚上回来整理数据撰写报告。只有在倦极累极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时,才有那么几分钟放任自己去想蔚央。想着那个让人恼也让人欢喜可着劲会折腾人的女人,想着想着就堕入梦中。 只有等他们把前期的工作全部准备妥当,等到正式开工,便会步入常规轨道,在并不是重要的施工节点时,轮换着休探亲假。 在此之前,基本上他们项目组里在节点时如果会有人无□休一直当班的话,那这个人肯定就是乐烨。她自己也全不在意,反正回去S城也是一个人呆着,回家的话,还不如等到空闲时段一下子连着将两个月的假期休完。 这一次便出现了例外。她并没有打算一如既往地发扬风格,每一个假期,都是那么短暂,而且,比她工作忙上许多的蔚央,也不会每天里都能抽出时间见面的。 就算她住的地方离蔚央的公司步行不过十来分钟,那短短的一段距离,就像是她们心上的距离,永远地隔开了靠近的可能。 在6月初,乐烨终于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与一起轮休的另两个工程师,一共返回S城。漫长的路途中,耀眼的阳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飞快地退后的路侧,已是苍翠的绿意。她离开S城时,入目都是惹人心喜的嫩绿,转眼就由春末转入盛夏。 两个人两个月未见,蔚央依然是白皙剔透,除了将厚重的冬装换成轻盈的夏装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乐烨却显得灰头土脸的,黑了瘦了。只是,眉宇间却满溢着意气,显出几分英气来,再也不见此前悠长假期里的淡淡惆怅。 许久没见,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情切,乐烨一到S城就汇报了行程,邀请共进晚餐,蔚央欣然赴约。 各自的雀跃期待俨然是情浓时刻小别胜新婚的情侣。 当有工作占据了大部分精力心神的时候,感情上的纠结就自然会淡去,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像林MM那般伤春悲秋,只要还没有到忍无可忍的地步,许多的小问题就自然而然地放了过去。乐烨忙了两个月,那点纠结的念头早就像是塞在某个裤兜里被扔进洗衣机里清洗过的小纸条,再拿出来时,字迹淡得再无法辨清。 两个人心情都不错,天天在项目驻地除了厨娘之外,就再没有见过其他女人,整天都是高山流水黄土灰尘钢筋混凝土,陡然软玉温香在怀,爆发出来的热情堪比火山喷发。 蔚央的状态也不错,或许是每天都顶着太阳工作的缘故,她觉得乐烨连眉宇都染上的阳光的气息,比起前一阵的压抑自制,显得开朗奔放了不少,连笑容都多灿烂了几分。她看着就莫名地有着小小的开心。 当乐烨洗澡出来,将T恤长裤换成了背心短裤,蔚央看她一眼,一时没忍住噗地一下笑了起来。 乐烨身上明显被晒出来泾渭分明的界线,唯独腿上还是一样的白皙,在平时藏在衣衫底下看不见的地方,她甚至要比蔚央更白上一分。 -- 第27页 “你穿上是T恤,脱下来也是T恤啊。”蔚央笑吟吟道。 乐烨低头瞄一下自己的身体,脸上满不在乎的,看似不经心地慢慢走近两步,突然扑过来将蔚央按倒在沙发上。“让你笑劳动人民,看我怎么代表月亮惩罚你!” 蔚央正笑得欢畅,她又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神色,猝不及防的,却也避之不及,被死死压在沙发上。 “小气鬼!”乐烨这反应惹得蔚央笑得更是开怀,人家一点儿反抗的意图都没有,丝毫不以为意地抬手圈住乐烨的脖子,眼里笑意清澈,隐约藏了些许情意,“笑一下都不行啊!” 乐烨作势要挠她痒痒,最后却演变成调情般的轻轻抚摸触碰,蔚央微闭起双眼,只是圈在乐烨脖子上的手更用力了些。 蔚央身上丝滑贴身的吊带手感很好,乐烨却丝毫也不留恋,灵巧地拂开下摆处探了进去,炙热的手心熨贴着蔚央细滑的肌肤,心里赞叹般叹息一声,俯身吻上蔚央微仰起的精致下巴。 在灯光下,蔚央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在乐烨的眼里,视觉上的刺激与手上的触感双重围攻下,乐烨的显得急切而冲动,与往常的轻柔体贴不同,手上的力道重了不少。 大抵女人内心最深处,总有着被人征服的欲望,乐烨难得一见的如狂风暴雨的攻势,让蔚央心底逸出比以往更强烈的快感,蔚央紧紧攀在乐烨愈发瘦削却更结实紧密的肩,微弓起身来迎接着这位温吞惯了的将军攻城掠地。等一波的高峰过去之后,蔚央以为终于可以稍稍透口气,根本没有察觉方才一直埋首在她胸前的人,正蜿蜒而下,将最娇嫩的花心撷取。 反应过来的蔚央身体猛地往后一缩,却被乐烨锁住腰不肯放她撤退。 “乐烨。”蔚央呼唤的声音都在颤抖,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欢愉几分期待几分羞涩几分抗拒。 乐烨很有美德地忽略了她这涵义广阔的呼唤,继续她的探索之旅,而在这个旅程中,会将她身下正在喘息的人带入到或许此前从未体验领略过的美妙世界。 无能为力 希悦与初恋男友复合,舍下在S城的一切,奔赴那个男人所在的城市。清楠劝了她许久,奈何希悦就是铁了心地要喜欢那个人。从理智上来说,就算方大侠后面从背后捅了乐烨一刀,但是她们都依然觉得,比起希悦的初恋男友来,方大侠无异更靠得住。 果不其然,8月的时候,希悦心力交悴地返回S城。大家默契地不开口多问。乐烨当时并不在S城,清楠去接了希悦,乐烨一向有一套备用钥匙放在她那里,就怕什么时候自己回来的时候忘记带钥匙,那就真的只能过家门而不入。 也幸好此前乐烨虽然起过换房子的念头,后来由于蔚央的缘故,才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另一间房是一直空着的,希悦也不至于回来后需要再费心劳力地去找房子或者借住在其他人家里。 希悦怀孕了。她与初恋男友的彻底崩裂也与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有关。那个男人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对这个孩子并不期待,甚至说得上是一点都不欢迎。两个人就这个问题吵了几次,希悦终于彻底明白,对方只希望谈一辈子的恋爱,并没有要认真组建家庭共同生活的打算。 乐烨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清楠希悦两个人一起商议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三个人都不再是不懂事没有独立养活自己的能力,所以摆在面前的路,并不只有打掉孩子这一条路。 “我要把孩子生下来。”乐烨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来歇口气,希悦率先就表明了态度。 乐烨这会总算明白了,持反对意见的是清楠,否则这事还有什么可商议的。难怪清楠此前在电话里尽是和她说一些现在养个孩子多么不容易啊之类的话。敢情是打算先对她洗脑,然后两个人再一起给希悦洗脑。 “你生下来不要养啊?!”清楠撇撇嘴,“先不说以后孩子的教育啊什么的,你先想清楚,首先,你怎么样养活两个人?肯定要更拼命工作,那么,上班的时候谁来照顾孩子,你以后再碰到喜欢的人,要不要孩子呢,如果要的话,这个孩子你能怎么对待,对方又会如何对待?” 希悦咬咬牙,并没有说话,但一脸豁出去的神情,看起来就是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清楠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顿,等她终于住口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一直喝水没有说话的乐烨。“乐烨,你说呢?” 呃。装隐形人也不能完全消除存在感啊。感情上来说,乐烨并不支持打掉孩子,但是现实摆在那里,以后真的很麻烦吧。 在两人的逼视下,她又不能不说话。“你家里知道这事吗?”乐烨想了想,决定换一个方式来解决问题,“如果你家里支持的话,其实生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希悦一脸的灰败的神色。好了,这下不用说了,肯定是抱着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你别抱着只要把孩子生下来了,他们自然就会接受的这种想法,那会是一场漫长的家庭战争。”乐烨言辞诚恳态度真挚,“也许过几年他们会接受,但在这几年的时间里面,你确定自己真的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所有问题?” “钱程不也自己养着小锦么?”希悦不服气地反驳。 -- 第28页 乐烨和清楠同时被这句话倾倒,清楠颇是恨铁不成钢地,“那个时候小锦五岁了,五岁了好不好?!” 乐烨叹一口气,“你明明知道,钱程她的情况和你根本不同,她是迫不得已。”扭转脸跟清楠交换一下眼神,清楠心领神会地开始拔电话。 “孩子并没有选择的能力,但是你有。”乐烨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太过残酷,微微偏开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现在可以觉得你独自就能把孩子养大,可是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同时供养爸妈和一个孩子么?” “这不还有你吗?”希悦满怀着希望盯着乐烨。“反正你也不会有孩子的,给孩子当干妈,帮忙养着。” 希悦这犹如天外飞来一笔,让乐烨和清楠简直哭笑不得。敢情她最大的凭恃就是乐烨的取向啊。 乐烨还没顾得上回答,蔚央的电话就进来了。 “晚上有赖声川的话剧,我订了票,你到了么?”蔚央的声音很是放松,听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唔,到了。”乐烨瞄了两眼继续对恃着那两个人。“几点开始,我这边还有点事,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八点。赶得及么?” “我到时给你电话?”乐烨略带些无奈,希悦的问题能不能解决她不知道,但是,现在她的问题大了,难得回来一次,大概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见面了,过夜更是想都别想了。 电话另一端,蔚央不自觉地锁起眉头,上一次乐烨回来,两个人约会时,无意中看到赖声川话剧演出的海报,乐烨很是有些兴奋地说起对这个人的话剧,还特意留意了演出日期,计算了一下自己能不能到时休假,颇是有些兴致勃勃要看这一出话剧。 所以前一阵周舟约她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就记起这事,含糊拒绝了周舟的邀请,回头特意订了两张VIP席位的票。自己首次安排两个人的约会,以为乐烨会高兴,现在这个人竟然有脸吞吞吐吐跟她说有事不确定?! 深吸一口气,将泛起的一丝不满按捺住,看来一会可以打电话去餐厅取消订位了,“那就到时联系吧。” 干净利落地收线,揉了揉眉头。蔚央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主动啊,那就继续受着吧。 真干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体贴啊偶尔野蛮女友一下追根究底一点吃点飞醋让我享受一下情人娇嗔耍小性然后P颠P颠地哄回来的乐趣不行啊?!乐烨撇撇嘴,也知道自己真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竟然开始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呆呆地看了一会手机,才无奈地转过来,继续与那两个人探讨关于孩子的事情。孩子又不是我的,为什么我要浪费难得的花前月下培养感情的时间,来当这个恶人呢。 父母家人永远都是最容易让人心软顾虑的,希悦开始有些动摇,清楠自然是乘胜追击。 乐烨摇摇头,转身走进厨房,准备晚饭。看这个架势,两个人还得拉锯战很久呢。 用冰箱里的材料简单做了三个菜,打了个紫菜蛋花汤,软硬兼施地让希悦多吃些。遇着这么多烦心事,心情低落导致胃口不佳可以体谅,但是至少得吃一点,虽然现在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有幸到这个世上,但是总不能先把自己搞垮了。 在两个人的监督下,希悦勉强喝了一碗汤半碗饭,乐烨做的菜一向清淡,就算是没有食欲,也不至于见了就倒胃口。 饭后希悦抢着要洗碗,乐烨在旁边收拾着流理台,清楠硬是要插一脚,挤进小小的厨房里,将水果切片弄拼盘。 哗哗的水声掩住了希悦的低泣声,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过脸颊,跌入水中,却激不起一丝的水花。乐烨把流理台清理好之后,过来准备将洗好的碗收进去,才发现希悦一直在无声地流泪。 愣了一下,伸脚轻踢了一下清楠,不假思索地伸手搂住希悦。“不要怕,还有我们呢。”笨拙地安抚着怀里的人。 清楠绕了过来,长手长脚的她从后面把两个人都抱住,“别哭了,别哭了啊,有什么事,都有我们在呢。” 乐烨恍惚觉得宛如时光倒流,五年前,她们也是这般的拥抱在一起,只不过,当时哭得不能自持的人,不是希悦,是自己。 五年的时光,自己以为这一辈子只会爱那么一个人,时间慢慢消磨掉她的热情与爱情,逐渐将她打磨得冷漠而冷淡。同时,也将当年那个永远都拿一等奖学金,从来都显得自信飞扬的希悦,用爱情伤得鲜血淋漓。 在那么一瞬间,她想起蔚央,那个再次触动了她心弦的人。她不知道两个人会走向何方,但是,她已经学会小心地保护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不顾一切地将真心交付。将所有的快乐与幸福都系在另一个人身上,是太过危险的做法。 “希悦,我们都应该对自己好一点,日子再难熬,也总会有一天过去。”乐烨的声音很轻,与其说是安慰希悦,还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 “乐烨说得对,还有我们呢,你要真是铁了心要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也会支持你的。”清楠明显的心软了,不愿意再逼着希悦向现实看齐。“你爸妈那边暂时不能说,那就让我爸妈帮带着,反正他们现在闲得天天催我和我哥赶紧结婚生个孩子给他们打发时间呢。” “谢谢。”希悦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挤出两个字来,从乐烨肩上抬起头来,“我明天就去把孩子打掉。” -- 第29页 或许正是因为下了决定,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向现实妥协,才会忍不住心伤。 清楠将希悦带离厨房,乐烨心不在焉地接手此前希悦的工作,事情有了结果,希悦妥协了,她和清楠却无法泛起一丝喜悦,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深刻地感受到生存的压力,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时候,她们的生活看起来是那么的惬意,有一份看起来不错的工作,足够支付平时生活所需,还可以在假期的时候满中国乱跑。但这样的假象在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中粉碎,她们依然脆弱得无法应对任何的稍大一点的冲击,没有办法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何止希悦,连她自己都想痛快淋漓地哭上一场。 她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不是觉得自己无法承载起那个人的幸福,又怎么会,一直以来,都只能将心意小心翼翼收起,从不敢轻易地开口坦言“爱”字,喜欢与爱的距离,中间只是隔着承诺与责任。 我有的,全都可以给你。但是,如果你所想要的,我给不起,要怎么办呢? 对错 第二天清楠要上班,乐烨陪着希悦去了医院。原本清楠是担心希悦会害怕,让乐烨起定海神针的作用。结果出门前乐烨是神色镇定平和,希悦是憔悴低落的,回来的时候,乐烨却苍白着一张脸,希悦依然是憔悴低落,却隐约多了些坚定的神色。 这让清楠非常的奇怪。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做手术的是乐烨呐。 乐烨就是这么一个敏感的人,在医院里看着长长的队列,都是一些极为年轻的女孩子,有的身边有男友陪着,有的是孤身一个人,乐烨坐在这样一群人当中,看着这里面有人脸上有着悲哀不舍,更多是满不在乎的年轻女孩子,既庆幸有自己陪着希悦过来,也有些后悔见到这样的场面。 当一个未知的生命被扼杀变成了理所当然,更多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丧失了对自身的疼惜。或许由于受这一次的刺激过大,导致乐烨在后来但凡听到流产这样的事,必然会反应过大,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男女双方通通都大骂一通,颇有路遇2B,拔刀相助的调调。 前一晚与蔚央的约会几乎算是不欢而散,各自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回家。不过这几天都忙着照顾希悦,乐烨倒也没有空去伤春悲秋感怀心事。只在夜深人静,独自窝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时,白天里隐藏着的那些无奈才浮了上来。 那晚她们赶在话剧开始之前赶到,位置相当好,话剧也很精彩,观众们一直没有停过的笑声和掌声就是明证。 由于乐烨这边耽搁了一下,当她打开车门坐在副驾位上的时候,悄悄地瞄了一眼蔚央。 蔚央没有理她,车门一合上,也不管乐烨有没有坐稳,一踩油门就蹿了出去。 乐烨觉得有些好笑,何曾见过蔚央这么毛燥,看吧,肯定是在心里别扭。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蔚央头一次安排约会,自己这边却出了点小问题,她嘴上不说,心里不痛快是难免的。唔,再说了,闹别扭,也是表达在意的一种方式嘛。 她在这边自我陶醉心中暗喜,蔚央却愈发羞恼。乐烨脸上那种猫儿成功偷腥的得意劲,她哪里看不出来,一边是气自己首次安排约会就出师不利,一方面是恼自己竟然会对乐烨发小脾气,而且还给对方瞧出来了在心里暗爽! 可是两个人也不能就这样静默无言,多尴尬啊多尴尬啊。乐烨看看旁边的人脸色愈发清冷,扔出了一个中国人最热爱的话题,“噢,你吃过饭没有?” 这个无聊的话题让蔚央又给了一脚油门,脸上神色纹丝不动,淡淡地“唔”了一声。 “我同学,嗯,就是希悦,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初战以失败告终,乐烨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她刚从外地回来,出了些事,心情很差,我和清楠陪了她一会。” 蔚央模糊地想起这两个人来,怎么想也只能想到这两个人就是当时她们初次见面时一起照顾她和周舟的,再详细的,就没有了。乐烨的解释让她心里稍为和缓了一些,而且,乐烨就是这么样一个人,要她扔开正在伤心的朋友,随叫随到,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其实,这样不正是自己一直希望维持的状态么,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在大家都有心情有空闲的时候偶尔相聚,不要纠缠得太深,怎么这次反而是自乱了心境? “没什么。”蔚央语气和缓,微侧了下脸,对着乐烨笑了一下,“你的私事,没有必要向我交待。” 乐烨原来挂着的笑意僵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原本飞扬的心情不断向下沉。 看着乐烨忽然黯淡下去的神色,蔚央终于还是将那句“我也没有兴趣知道”吞了下去。点到为止向来是她的风格,乐烨领悟到了她的意思,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再捅一刀。 “我明白。”乐烨在沉默了一会后,勉强笑笑,不让气氛继续冷下去。将手搁在车侧,看似专注地看着外面的景致,“赖声川这一出话剧,很受好评呢,听说很多人看了第一次之后还要看第二次的,票这么俏,要不是你事先订了,我这次回来还真的买不着票去看呐。” “噢,若蓝在这方面还有些关系,弄了一些票,我让她留了两张罢了。”蔚央不动声色地撇清,暗下决定绝不能让乐烨知道自己特意去订了票,还特意订了餐厅准备好两人一起晚餐。 -- 第30页 “那还真是应该谢谢她了。”乐烨笑眯眯的,像是想通了什么,手指无意识地叩着。蔚央愿意等着她回来再一起去看话剧,而没有和两个闺中密友去,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又何必再去纠结太多。 赶在开场前两分钟坐好在位置上,乐烨乐滋滋的像是捡到宝一样,“呀,竟然是VIP。”她像个暴发户一样,喜孜孜地对蔚央说,“我还从来没有享受过VIP待遇呢!” 她那副暴发户模样逗笑蔚央,横了她一眼,“行了你!快坐好。”说完还情不自禁地捏了一下她脸,“你这么感激涕零的,打算要以身相许去谢她么?” “啊?!”乐烨愣愣地看着蔚央,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我是沾你的光呐,报答你就好了!”她越说笑得越猥琐,“我以身相许谢谢你!” 灯光适时熄灭,很好地替觉得脸上猛地发热的蔚央作了掩饰,在刚才那一个瞬间,她竟然刹那想起上次那场欢爱。 那天晚上确实给了她极大的震撼,每一次乐烨从她腿间抬起头来的时候,她以为可以结束这甜蜜的折磨,下一瞬间,却又被乐烨带着卷入那玄妙的殿堂,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在情迷意乱之间,只能随着乐烨的进攻节节败退,轻吟浅唱,在她的手上唇下舌尖,一次次地绽放。 而在此之后,还被海若蓝无意中发现了乐烨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使劲取笑了好一阵。说些什么人生四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她俩正好是占一半,如果说乐烨的心境变化也算在内的话,算成是四分之三也不勉强。 乐烨调戏完人家,就一门心思地看话剧,浑然不觉身边的人在心神不宁地想着前事。 话剧很精彩,上半场演完,演员暂时退下时,场下观众毫不吝惜地报以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乐烨像个孩子般跟着大家笑着使劲鼓掌,手掌都拍红了也不管。 等她兴奋劲稍稍消退了一下,就着灯光发现蔚央紧锁着眉,左手捂着上腹。 “怎么了?”乐烨大为紧张,入场时还好好的,现在看起来却不怎么好。“不舒服么?” 蔚央勉强给她一个笑容,“胃有点疼,一会就过去了。” “咱们走吧,去买点胃药吃了,早点回去休息,别一会越来越疼。”乐烨大为心疼,站起身来,就要拉着蔚央出去。 蔚央却不动,反而把她拉住,示意她坐回去。“没事的,老毛病了,一会就好了。”看乐烨一脸担忧死活不愿坐下,只好稍稍退一步,“要不你去给我买杯热饮,喝点暖一下胃。” 乐烨仍是磨磨蹭蹭的不肯走,“这话剧过两天就没有了,后面的票你到哪能抢到?!你不想看我还想看呢。”怀柔完毕,再给点脸色,蔚央把脸一板,“快去!你想让我再疼下去啊!一会我一疼就咬你,我疼也让你跟着疼!” 乐烨被她那句一点威胁性都没有威胁逗乐了,中间只休息十分钟,剧院又不像电影院,转出去就有热饮买,也只好暂时放过蔚央,转身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看着她跑远了,蔚央才缩在座位上,用力按住胃,在办公室和家里都常备有胃药,早知道这样,刚才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就应该把胃药带着。她稍微有些懊恼,虽然晚餐是咖啡就面包,但自己也并没有缺了啊,怎么这胃就这么傲娇地闹起脾气来了。 她们终于还是没有看完这一出话剧,下半场还没演过一半,再没有办法一直专注于话剧的乐烨就发现蔚央的胃疼并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会好转,这次可就没有再给蔚央说不的机会,握着她微凉的手,硬是拖了出去。 蔚央也没有太过强硬的反抗,胃疼超出她的预计范围,再忍下去也实在没有必要。 “怎么会疼成这样?”乐烨碎碎念道,扶着蔚央,“没吃晚饭吧?” “有吃啊,在办公室就着咖啡吃了面包的。”蔚央有些小郁闷地回答。 “你啊,怎么老爱这么折腾自己,咖啡就面包,你的胃不抗议才怪,胃不好就算现在天热不想吃饭,也总得喝点粥养着啊。” 我不是不想吃饭好吧,是有人中途放人鸽子,还让人等着电话,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地训人!蔚央一下停了脚步,“我的饮食习惯,不需要你来干涉。” “我不是干涉你好吧,我是关心你。”乐烨无奈地说,在心里暗念,病人最大,不要跟她计较。 “第一,我不需要你干涉我的生活,第二,我不需要你的关心。”蔚央离开乐烨的怀抱,稍稍往旁边滑开一步,语气平缓,脸上的神情也平和得很,一点都不像是闹性子说气话。 乐烨只觉得“腾”的一下气血冲顶,心里怒到极点,憋屈到了极点,火气蹭地一下上来,瞪着眼前一脸倔强的女人。看到蔚央明显苍白的脸色,又硬生生按捺下火苗正旺的火气,“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回家吃点胃药躺一会就行了,去医院也是这样,没用的。”蔚央察觉到她的忍耐,“你回去吧,我自己开车回家就行了。”巧妙而委婉地堵住乐烨想要送她回家的意图。 “不行,你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开车,别给马路上的人添乱了,我送你回去。”乐烨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闷在心口的那口气突突地往上冒,即使在心中默念了一百遍不能发火不能发火,语气上也不禁带了些出来。 -- 第31页 蔚央也不跟她正面冲突,二话不说掏出电话,不一会那边接通,她简明扼要地吩咐“我在大剧院,你过来接我,顺便把我的车开回去。” “若蓝一会过来开我的车送我回去,你不用担心了,先回去吧。”挂了电话,蔚央直截了当地告知安排。总而言之,意思就是,你又不会开车,我找个会开车的送,大家都省事,回去洗洗睡了吧。 乐烨简直鼻子都快要气歪了。忍住气,语气略带生硬地劝,“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呢,早点回去吃药不好么,这多疼啊。” 蔚央在心里叹一口气,她不是欠抽到非得自己找罪受要忍着疼等海若蓝过来,只是今晚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对乐烨有了更多的要求,会不由自主地依赖,但是这样是不被理智允许的。乐烨今晚的反应,隐约也看得出来,她并不是抱着一个周末情人的心态,虽然她从来不说,也不会对自己有所要求,只是默默地忍耐着。 但很多时候,自己没有办法给予相等的回应,就不应该让她再陷入进去,否则她们之间必定不能保持平衡,自己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她像是情人一般的关心。 病中的人有多软弱,地球人都知道,如果乐烨真的送自己回去了,难保自己不会给出一些错误的信息,让乐烨误读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个结果,不是她所乐意看到的。 两个人走到车前,蔚央自己打开副驾这边的门,却没有立刻坐进去,低着头,对站在身后的乐烨轻声说,“你先走吧,若蓝说十五分钟内到。” 乐烨轻轻“唔”了一声,等蔚央坐了进去,关上车门,才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蔚央坐在车里,看着乐烨低着头,慢慢地往外面走,单薄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老长,一向挺直的脊背远远看去竟有些佝偻着,看起来让人心酸。 我们两个人,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过是想要一场绮丽的相遇,暧昧不逾矩,但是乐烨,却从来不想只是一场稍纵即逝的艳遇。 解冻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就到了九月,自从在剧院外不欢而散后,两个人并没有再联系。 彼此对着手机,偶尔会想给对方一个电话或短信,却犹豫着不敢按下去。乐烨是不愿,蔚央是不敢。 希悦重新上班后,公司离得太远,也张罗着在八月的时候搬了出去,前两个月回来的时候,偶尔清楠会带着程律过来玩,就算他们不过来,希悦也会在,并不会觉得孤单。现在希悦搬走了,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两居室,顿时就觉得冷清起来。 不想去打扰清楠程律的二人世界,也不想横跨整个城市去找希悦,打扰那个立意一心扑在工作上,誓愿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人。更加不想去酒吧厮混,尤其是海若蓝的酒吧。 虽然她知道,很有可能会在那里遇到蔚央。 只是,遇上了又如何?再一次听那些伤人的话从蔚央嘴里说出来么? 秋初的S城,仍然带着未褪尽的暑气,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里有些闷,乐烨搬了一张躺椅到阳台上,又摆了张矮凳当茶几,沏了一壶茶,点了蚊香,将双手交叠在脑后,懒洋洋地晒月亮。 收音机开着,电台的男DJ有着一把好声音,絮絮叨叨地在推荐一些老歌,乐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却都是些耐听的老歌。 伴着DJ的声音与音乐发了一会呆,忽然,曾经熟悉到刻骨的声音流泻出来,铺满了整个空间。 听到“隔住块玻璃,隔住个都市”的时候,随着“自言自语地共你在热恋”,蔚央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脑中。乐烨抱住头,在心里暗骂自己,想些什么不行,非要想这个女人! 那天晚上隔着车窗,乐烨的心冰冷到了极点,她们之间,似乎永远都需要保持着距离来取暖,否则就会被对方的刺扎进心里。 她再如何明白两个人之间存在着的距离,明白这样才是目前最为合适的距离,按捺着想要靠近的心情,顺着蔚央的意愿,不多说一句,不强求一分,但终究还是被那轻轻碰上车门的声音在心里磕出一个角。 和着黄耀明唱“但是每一天,当我在左转,你便行向右,终不会遇见。”乐烨离开那让她贪恋舒适的躺椅,趿上拖鞋,打开门走了出去。 九月初的夜晚,稍有些凉意,乐烨慢腾腾地走着,往着蔚央公司所在的地方。平时十分钟的路程,拖拖拉拉地走了近二十分钟,停在十字路口上,看着灯红了又绿,绿了又红,却迟迟不肯过去。 远远地看着在周末依然有一半房间亮着灯的写字楼,直到看到眼睛发酸脖子酸痛,才低下头,缓缓退到路沿,拿出手机调了闹钟,开始专门地记着来往的车牌号。 如果十分钟内,过去的车子双号多,她就给蔚央电话,如果是单号多,就原路返回,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仅当是夜里无聊出来数车玩打发时间。 单,双,双,单……乐烨默默地数着,当闹钟响起的时候,愕然发现竟然是单号的车多。翻着小白眼怒视飞驰而过的车流,靠,这是个什么世界啊!每个人都做着成双成对的梦,偏偏选个车号也不好好选!双号那么多干嘛非得选单号?活该你们一直单着啊!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数一次,刚才另一个方向的车可没有数进去嘛,换个方向再数好了。乐烨自己给自己搭了个梯子,心神不定地等着红灯转绿。 -- 第32页 一辆眼熟得很的轿车龟速开了过来,滑到乐烨面前,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的去路。眼看着黄灯闪烁,乐烨暗骂了一句这个白痴司机,准备绕过去继续数汽车大业。 她刚绕过去,蔚央降下车窗,探头出来喊住她,“乐烨!” 闷头走路的乐烨茫然抬头四顾张望,看到是蔚央的时候,心里抖了一下。这个人,她想见又怕见,千方百计地给自己找借口找理由可以联系,却又不甘心,只好给交给天来决定,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至少用来骗骗自己,不用太过于纠结。 但是,真的那么巧就碰到蔚央,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拔腿就逃。刚迈开脚,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别扭,只好怏怏地回转身来,走了过去。 蔚央脸上带着笑,指指副驾,示意她上来。 乐烨心里不舒服,自顾自地打开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你准备去哪?我送你。”蔚央从后视镜里看乐烨别别扭扭的样子,多少也猜得到原因。 乐烨一反常态地近两个月都没有联系过她,大抵也是觉得受伤心里难过。如果乐烨决定就这样结束,她就算是心里有着不舍,或者说有些难过,但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尤其是对于乐烨来说。 面对着乐烨,她有些矛盾,想靠近理智却一再提醒不可靠近,火固然能给人带来温暖,若靠得太近,却难免会为其所伤。但这种想法,但如果乐烨真的认了真,对她就太过残酷。 在这个问题上,一向能够找准问题并入手解决掉的蔚央陷入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死循环。要有情意,要对方不能是惯于风月的花心,但又要求对方不能认真,这本来就是一个极其矛盾的条件。但如果她足够狠心,能够视乐烨的痛苦挣扎于不顾,大体上也能够如意。 但偏偏却无法那么残酷地去对待乐烨。这个人,总是能够轻易触动她的心,让她心软,让她怜惜。 “不去哪,只是呆在屋子里闷,出来溜达溜达。”乐烨闷声闷气地回道,“你今天还加班?” 正常人周末不都会放开所有工作,好好享受放松一下,天大的事情,就算是火烧眉毛了,也留着第二天再说。 “既然这样,那就陪我去一个地方吧。”蔚央从镜子里看一眼乐烨,恰巧乐烨也通过那镜子偷偷在看她,两个人的眼光在镜子里撞个正着,蔚央勾起一抹笑容,乐烨真是个不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心里有什么想法,往往都会很直观地反应在她的表情以及下意识的小动作里。 这个时候溜达到这里来,大概是挣扎着到底要不要联系自己吧。 蔚央将车直接开到S城有名的情人山上,这个不算高却足够长足够大的山,山脚下全是大学,环境很好,政府顺势就将路修了上来,规划成一个市民活动的山体公园。 白天这里是市民的活动天地,晚上却成了S城小年轻谈情说爱的圣地。但大多只到半山,毕竟到山顶上,虽然景致好,可以俯看S城的夜景,但总是觉得有点太远。 有车一族自然对这点距离是相当无视的。当蔚央的车停在山上的时候,附近也零零落落地停了几辆汽车和一些机车。 蔚央并没有下车的打算,将天窗打开,座椅放平,“你换到前面来吧,可以看星星,挺不错的。” 乐烨觉得嗓子眼里有点发干,心里毛毛的,看这架势,很有车震的架势,但是蔚央还没有这么重口味吧,这里怎么也算是一个半公开场合。 蔚央才懒得理这个整天胡思乱想的人,熄了火,将自己放平,完全放空自己的架势,怎么看都像是在专注地看星星。 “这里算是S城里看星星最好的地方了。”蔚央淡淡地说,“夜里呆在这里安静地看星星,总觉得特别的平静,所以,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到这里呆一会。” 乐烨心里一动,她不开心么? 犹犹豫豫地换坐到副驾位上,学着蔚央的样子躺了下来,视线直接投向墨蓝的夜空,豁然开朗的感觉似乎让整个人瞬间都澄清安定下来。而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似乎连对方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乐烨。”蔚央低低地唤她,声音里掩不住的疲倦,“给我说些开心的事情吧,要不,说笑话也行。” “唔。”乐烨彻彻底底地屈服了。自己再纠结,看到身边这个不开心,还是会心疼,想让她开心起来,而且,蔚央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整个人都舒展开来,多好。 现实在生活哪里有那么多开心的事情可以说呐,而且,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大多是工地上的各色黄色笑话,蔚央想听到的绝不会是这种事。 “我刚念初中的时候,家里人很忙的,姐姐升了高中,住校去了。那段时间小表妹住我家,好可爱的一个小LOLI,可喜欢粘着我。我又不会做菜,只好天天白水煮白菜,撒点盐加点油。” “你原来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啊?”蔚央侧过脸看她,带着听故事神色,眼里有着小惊讶。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她每次到乐烨那里,乐烨都会非常乐意展现厨艺地做一桌菜,说是她总加班在外面吃,吃点家常菜转转胃口。 乐烨翻个小白眼,“想当年我在家里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家人放在手心上疼的好吧。谁生下来就会做家事嘛。” 蔚央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你快说,这个导致你营养不良长不高?” -- 第33页 乐烨被她拿话一激,登时也忘了自己正在别扭呢,伸手过来就按住她作势要教训小朋友。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蔚央相当的识时务,立即很没骨气地求饶。“你快点讲故事啦。” 乐烨得意地冲她一笑,才躺回原位。“后来有一天,小表妹跟我说,表姐,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把我当兔子养?” 蔚央噗地一下笑起来,煞有介事地点头,“你小表妹真是一个妙人儿。” 乐烨哼一声,不理她话里的打趣。“我当然说没有啊,不过也没好意思跟她说我不会做其他的。然后,这小人精就很疑惑地说,那我怎么觉得最近,我的门牙,嗯,变大了呐? 蔚央再次破功笑了起来,并且有越笑越欢畅的趋势。乐烨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如果这些那么简单的事情,都能让她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其实蔚央,她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蔚央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推推她,“那你怎么回答的?要对付这么个小人精不容易吧。” “嘿嘿!乐烨一脸的自得,“我那里用得着对付她啊,我只需要说实话就好了。”她想了想,才学着当年的语气说出来:“那是你换牙了好吧! 蔚央听得兴起,一直缠着让乐烨继续说些小时的趣事。更深露重,两个人慢慢也觉出冷来,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不知不觉就粘在一起。乐烨抱着蔚央,轻声道,“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不要。”蔚央正是起了兴致,哪里肯听。偎在乐烨的怀里,暖暖的软软的,很舒服,仿佛最近一直烦扰着她的事情,暂时都消散了,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们两个,相依相偎。这么难得的让人心向神往的时刻。 看着怀里像个孩子一样耍赖的人,乐烨勾起一个不知是甜蜜还是无奈的笑,“那我再讲一个,听完这个就要乖乖的开车回去了哦?”用的就是哄小孩子的语气了。 蔚央颇为受用,捏捏她的耳垂,“好吧,我准了!小乐子快点讲故事。” 说她胖她还真的喘上了。乐烨简直就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读大学的时候,我外甥才四岁,那年寒假我们那刚好开了一家真冰溜冰场,我们同学约着一块去玩,他非得哭着闹着要跟我出去,结果去了没多久,就哭唧唧地闹着要走,还说觉得很冷。” “没穿够吧,小孩子大概比较怕冷。”蔚央现在已经很有听故事的自觉了,见缝插针的就要发表一下见解并提出疑问,让说故事的人更有兴致往下说。 乐烨闷声笑了一下,顺手捏了捏她的脸,“你真聪明。我当时第一个念头也是这样的,可是一看,他穿得很厚了啊,出门的时候还抗议说太热,所以我觉得他就是小孩子脾性,三分钟热度过了就闹腾着要走。就骂了他一顿继续和同学玩。结果回去后事件大条了,被我姐和我妈念叨了一个假期。”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下来,斜眼瞄了下蔚央。 “快说!不许卖关子!蔚央轻捶她催促继续。 “讲故事不累啊,要奖励!”乐烨才不怕她,两个人现在的气氛好得出奇,她心情一好,就又要琢磨着逗蔚央。 不过这个奖励丰厚得超出她的想像,蔚央没有丝毫犹豫地吻了她,短暂的接触又快速地分开,她只来得及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蔚央的唇,还是一如记忆中甜软。 探过头去继续这一个不应该浅尝即止的吻,直吻得蔚央呼吸急促眼神略带迷离。才满意地放开她,故意咂巴一下以示回味,在蔚央眼中的迷离转换成威胁,才慢吞吞地揭露谜底,一脸无辜地说:“我忘了他还穿着开档裤,屁股都冻肿了。” 和好 蔚央醒过来的时候,一睁开眼,迷茫了一瞬间,侧过身来看乐烨,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睡得宠辱皆忘就差没流口水了,在开着冷气的房间里,卷着空调被窝成一团,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让人看到就有冲动想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狠狠地蹂躏一番。 昨晚两个人从山上下来,乐烨本来打算自己打车回去,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只是自己丝毫不管她的抗议,开车将她送了回来。两人腻腻歪歪的,时间也很晚了,这两天又是要加班连轴转,别扭又心疼她的乐烨,只好不太心甘情愿又很心甘情愿地劝她留宿。 想到这里,蔚央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乐烨那副奇特的表情,真是让人难忘啊。 只是这一次与以前的每一次都不同,两个人并没有心照不宣地滚床单,反而是盖棉被纯聊天,说着说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样也不坏嘛。蔚央一个人站在洗手台前洗嗽时想,很多时候,床第之事是表达爱意的最终方式,但并不是唯一的方式。有些时候,不带欲望的融洽相处,反而更让人觉得愉快与安心。 在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滴时,蔚央忽然恍然,这其实只是乐烨的一种隐晦的抗议与表达,她从来不曾将两个人定义为床伴,有些话,不曾说出来,不等于说不会默默地用行动说明:就算不是恋人,但终究是情人,周末情人之间,除了滚床单,还是应该有情意在的。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两个多月来的分开,换回来这样的一个解冻局面,谁也不可能一直赢,从来都是进进退退反反复复地磨合,两个人才能找准一个合适的相处方式。 -- 第34页 乐烨一觉睡醒,不出所料地发现身边的人早就离开了。习以为常地爬起来,磨磨蹭蹭出来洗漱。 “你起来啦。” 乐烨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甚至还颇为可爱地揉了揉眼睛。套着T恤裸着长腿蜷在沙发里看书的人,不是蔚央又是谁?! 时间已经逼近十一点,这个号称要两天全加班的人竟然还悠哉游哉地在这里看闲书?!这太让人惊讶了吧。 她傻不愣登地站在房间门口,迷茫地看着蔚央,一副不想清楚明白就不言不动的架势。 蔚央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走近。乐烨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弯下腰。”蔚央眼里透着促狭的笑意,等乐烨乖乖地略微弯腰,估摸着距离近得可以出手了。“啪!”地一下,用手上的书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乐烨的头,“现在醒了吧?” 乐烨直起腰,揉着被敲的地方,瞪着蔚央。“我不是醒着的难道现在是梦游啊?!” “快去洗漱,一会出去吃饭。”蔚央闷笑着推她,带着点赖皮的意味,顾左右而言它。 用手耙着乱蓬蓬的头发,乐烨吡牙咧嘴的恶狠狠地要胁,“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哪天我也这么让你清醒一下。” 蔚央好笑地看着放狠话的人,一副欢迎至极的神情,“那我就提前恭喜你终于能够早起。” 啊,竟然这样藐视她!而且是抓住了她最大的弱点来使劲藐视,真是,太奸诈了!乐烨顿时没了脾气,嘟嘟哝哝地老实洗漱去了。 等她从洗手间里出来,蔚央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打理头发。乐烨从后面环抱住她,嬉皮笑脸地索求早安吻。 被蔚央毫不客气地用手推她凑过去的脸,“不要,有烟味!” 乐烨抽抽鼻子,很是无辜,“哪有,你乱讲!” “你昨晚抽烟了!”蔚央一脸嫌弃,“隔夜烟味最难闻了,以后抽了烟,三天之内不许亲我。” 哈?! “昨晚我还亲你呐!”昨晚可以亲,现在倒不可以亲了,真是奇怪的女人。 “我那是被偷袭!”蔚央一脸严肃地纠正。 呃,你今天是来搞笑的吧?乐烨一脸的不可置信,又莫可奈何,悻悻然地去衣柜里翻出衣服仔裤,等了一会,看蔚央打理好自己之后还没有出去的意图,很是羞涩地提醒,“我要换衣服了呐。” 蔚央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忍着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乐烨好几眼,才暗笑着退出房间。乐烨难得一见的羞涩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过说起来,换了是自己,要换衣服也会赶她出房间吧? 衣服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一道防守线,即使是在最心爱的人面前,可以裸裎相见,但绝对不能够肆无忌惮地更衣,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连穿衣都份外美感的话可以例外。除了这种连穿衣服都可以演出艺术感的人之外,只有缺心眼的人才会觉得,在爱人面前,无须掩饰。 乐烨很快就换好衣服出来,背着一个背包,顶着棒球帽,一副要外出旅游的装扮。 蔚央站在旁边,等着她换鞋出门。“你要出门玩?”语气里听不出来情绪,心里却着实有些怅然。乐烨在S城的时间本就不多,自己最近工作也是繁重得很,她这一出去,大抵这个月里,是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乐烨正弯着腰换鞋,应了一声,“我去H城探个朋友,好久没过去了,小锦都要抗议了。”她换好鞋直起腰,一脸喜色,眉目生动,“诶,你不知道,小锦可好玩了,小孩子鬼精鬼精的,你见了肯定也得喜欢。” 乐烨的回答非常自然,轻易就能听出是带着期待与欢欣的,没有丝毫的勉强与为难,并不像是临时起意,自然就更不可能是刻意回避两人目前和好的局面而作的决定。 蔚央在瞬间滑过的一丝不愉也随之消散。这个人,还真是,在某些方面,粗心大意的程度令人发指,简直是太缺心眼了。 这么想着,不禁多看了几眼乐烨。正巧看到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脸上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色,憋了一会,终究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我突然觉得,比起钱程来,小锦更像是你妹妹,都是……” 她苦恼地皱着眉头,斟酌着要用个什么样的形容词更贴切。蔚央挑挑眉,看乐烨那神色,估计也不会是个什么好词,很是善解人意地接过去,“都是抵死别扭又能折腾的主?” 乐烨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轻巧地从蔚央身侧钻出去,蹦到门外,觉得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才停下来猛点头,“对,你还真是勇于暴露自己。” 蔚央睨她一眼,决定不跟这个幼稚的人一般见识。“你怎么不说她像我女儿?” “哪里哪里,小锦都十岁了。”乐烨摆着手貌似正经地纠正,掏出钥匙锁门,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蔚央,仿似随意地将钥匙递过来,“喏,我不在,你加班晚了就自己开门过来休息吧。” 虽然她力持镇定,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却不敢直视蔚央,眼神躲闪,略微有些紧张。 蔚央心里略微一震,沉吟一下,却只是顺势握住她的手,“你太黄世仁了,周末都想让我早出晚归地加班啊。” 蔚央的手纤长细致,白皙柔腻,轻轻地搭在乐烨的手背上,对比之下,衬得乐烨被晒成蜜色的手显得黝黑,黑白之间,有种奇异的和谐美感。 -- 第35页 随着她们牵手的姿势,钥匙躺在乐烨的手心里,硌得几乎让人有轻微疼痛的错觉。 乐烨脸上依然挂着惯常的笑容,并没有那一晚在大剧院外受伤的神色,两个人在心里,同时叹息一声。 事故 七月份向来是各个企业大批新人正式入职的时间。乐烨所在的项目组里,也安排了一个新人进来,恰好乐烨和另外两个工程师当时休假,假期结束回来后,项目经理特意又给他们介绍一下。 新进来的林扬是一个看起来阳光开朗的男孩子,皮相很是不错,目测身高在176左右,骨架匀称,身形挺拔,穿衣的品位看起来很是不错,在这个让人灰头土脸的项目驻地,颇是有些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意味。 按惯例,每个新人进来,无论他跟的师傅是谁,都只是一个实际工作细节中指点一二的代打师傅,以后出去,带他入行的真正师傅,都算是项目经理。 乐烨只用半天时间,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是跟当年的副班长全晟一样的人物,处事圆滑,面面俱到,就算是知道他是刻意交好,也很难让人不喜欢他,看起来,又是一个前程无量的主。 而且,皮相比全晟好太多了,美色加手段,不仅会在职场上吃得开,在情场上,也是属于很受女孩子欢迎的那种。就是不知道专业准如何了,要是像能够放心思精进专业,以后就是响当当的角色啊。 反观自己,出来混了那么多年,从来也就只能勉强让人称赞一句,专业水平不错。至于人际方面,咳,还是算了吧。要不是出来就碰到项叔这样的师傅,大概就是个让人头疼的专业二愣子。 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事情能看得明明白白,但是就是做不到,这种情绪真让人绝望。乐烨晃晃头,收回发散得就要找不着边的胡思乱想,翻看着手上的进度表,琢磨着下午要去盯着点架设钢筋,别让人给钻空子换了型号,到时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过了几天,项叔过来这边考察工作,老领导莅临,又是手把手把自己带进行的人,乐烨难得欢天喜地地陪着吃应酬饭局。 林扬竟然也被喊了一起出席。乐烨有些奇怪地多看了几眼,心里捉摸不透,大概是项目经理实在是觉得这个人前途无量吧,打算要栽培起一个得意门生,连这种场合也要带着。 项叔临走前,瞅了个机会,意味深长地悄声叮嘱了乐烨几句,“你啊,看人家林扬接人待物,多学着一点,别像项叔这样,混了十几年,才能到总工。” 乐烨也喝得差不多了,笑呵呵地回,“项叔,我要能像你这样到总工,也是一个奇迹啦!” “你这孩子,说些丧气话,你就听我这句,好好琢磨人家林扬是怎么办事的,多学着点,把人家当一个老师行不。有好技术,也得有平台才能发挥,项叔还指望你以后能多带出几个像样的工程师呢。” 乐烨只是一个劲地笑,恍惚中想起来蔚央,想起两个人之间那看似遥不可及的距离,一瞬间竟然起了别样的心思,或者,自己是应该好好研究补习一下如何经营人际关系,建立起人脉关系,这样的话,或许有一天,可以站在与她相当的位置上。 项叔让乐烨多跟着林扬琢磨为人处事的手段,乐烨平时也多留心了一下,经常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扬,心思全都在琢磨: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办这事,怎么说这句话。想来想去,结果是让人沮丧的,她怎么说都是一个混了近四年的老鸟,说话都没有人家得体,经常是一发急,就管他对面站着的是那尊大佛,噼哩啪啦的就杠上了。 真是一点说话的艺术都没有啊,更谈不上把事情办得漂亮圆满,可以轻松地周旋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整日里琢磨着这些事情,看在别人眼里,却难免滋生出一些不良想法。连一向与她交好也明了她被出柜详情的工程师都忍不住悄悄问她,“喂,乐烨你不会是看上林扬了吧,要换喜欢男人啦?!” 乐烨被惊得目瞪口呆,雷得风中凌乱。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嘛我要看上他?” “嘁,你整天偷瞄人家,全项目组的人都知道,只是大家没好意思问。”八卦男继续奉献小道消息。 乐烨回来神来,顺势一脚踹过去,以报自己被雷之仇。“真不好意思,我喜欢的人可是比他好多了。” 八卦男赶紧跳开,“啧,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哪天带出来给哥几个瞧瞧。”未了还贱兮兮地又凑过来咬耳朵,“不过,你要是看上林扬春心动了也情有可原,这小子一看上去就是招女孩子喜欢的款,不过乐烨啊,你看上了也没用,人家条件那么好,还不如考虑考虑我呐。” 乐烨有些不耐烦了,“女朋友又不是用来炫耀的,干嘛带出来给你们看。走走走,到工地看看进展。”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沿着夯实的土路上慢慢走过去。走过其他工程师负责的路段,乐烨很是习惯地仔细打量了几眼,用手肘撞撞旁边的八卦男,“哎,你看,这个路基,沉降缝没留好,沈叔不像是能干出这种活的人啊。” 八卦男瞟她一眼,一副她太大惊小怪的样子,耸耸肩,“你忘了,沈叔带着个徒弟呢。” 乐烨挠挠头,新人会出这种问题可以理解,不过沈叔也对他太放心一点了吧?虽然这一小段路基返工,涉及变更工程量增加的预算不会太多,但把关审核仔细一点,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 第36页 “前一阵这事就处理过啦,说是土壤承重力和当时测的数据有出入,林扬是照着数据核定沉降缝,这责任还是出在沈叔头上。大概是前一阵雨太多了,泡松软了。”八卦男很是好心地继续回放事情来龙去脉。 乐烨点点头,也没太往心里去。像这种事情,这样的原因,也是说得过去的。 再往前走一段,到了她和沈叔各自负责的路段交界,这里有条河,旁边正在准备定点打桩,架桥筑路。 很快就到了中秋,沈叔休假回家陪家人过中秋,桥梁正好是在这几天施工,因为是和乐烨负责路段交界,各占一半,这个工作,就由乐烨领着林扬来完成。 原本选定的灌注混凝土的日子是9月28日,25号是中秋,沈叔23号就走了,乐烨自己负责的那一半,准备工作做妥当后,需要例行替沈叔核定。 林扬倒是很积极热情,这几天他也跟着乐烨一起做施工前准备,也知道乐烨忙完自己负责的那一半之后,还要替这边签字确认施工,一早就准备好了。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会直接在施工单上签字的,只是乐烨像足了当年教她的老师,在需要签字负责的工程上,心里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安。 当年那个小老头教授说,以前的工程负责年限只是十五年,他就足足提心吊胆了十五年,尤其是在当地台风来袭的时候,更是惊心,生怕那个电视塔在台风中轰然崩塌,自然就只好去吃牢饭了。 她咬着笔杆,“噢,先放这。林扬你一会跟我一起去现场确认。”说完又哗啦啦地开始在自己的施工单上签字。 林扬微愣了一下,想起来之前大家都说乐烨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从来都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反复确认,也只是摇摇头,准备下现场。但还是颇有些不情愿地问,“瞿工,这个有问题吗?没有的话还来得及把施工单送过去的。” “没什么问题,只是咱们再去现场看一下比较稳妥,下午把施工单送过去就行。”她将文件归类好,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这样龟毛,很容易让人误解,也就开口多说一句“哎,我这是在学校的时候就被教授吓坏了,不反复确认心里总是不踏实,大概是有心理障碍啦。” 乐烨10月的休假是选在国庆期间,没办法,谁让蔚央是朝九不晚五的上班族,人家的休息时间都是走主流路线,像她这种非主流的轮休方式,只好尽量地配合主流时间,省得回去后那个工作狂会忙得连见个面的时间都没有。 连续施工两天后,就到了30号,乐烨是1号到7号的假期,蔚央这边有事情,只在30号乐烨抵达当晚,和她一起吃了个晚餐,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5号下午,当蔚央过来,门开的瞬间,见到乐烨,不禁吓了一跳。乐烨两眼无神,垂头丧气的,像是个霜打的茄子。 “怎么了,生病了么?” “没。”乐烨瓮声瓮气地回答,情绪低落。 蔚央无语地看着她,喂,你脸上就差写着“我有事”三个大字了,还在那嚷嚷着没事。“家里有事,还是工作不顺心?” 话一出口,蔚央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一见这人情绪低落,就忘记了给自己定的禁条,不要过问对方私事,不要掺和到对方私人生活中。 这带着关切的话暖了乐烨的心。这就是为什么说病中的人最软弱了,有人在旁边嘘寒问暖,就算是雪中送炭了,自然而然就会倍加的窝心与感动。 乐烨确实是工作上出事了,虽然明明不是她的责任,但连项叔都只能叹着气劝她背了这个黑锅。 “我们项目组进了个新人,前几天桥梁打桩,带他的工程师休假了,他一再保证会完全按流程来做,项目经理也说要信任新人,给机会他表现,这样才能迅速成长。可是现在他盯着的桩被冲垮了一根,有几个工人受伤。”乐烨把自己摊平的沙发上,两眼望着天花板,低声向蔚央说明缘由。 蔚央坐在她身边,揉着她的头发,“没有人,唔,没有人……” “没有。”乐烨自然明白她想问什么,“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没有死人。” “你要负什么样的责任呢?”蔚央永远都会直指问题核心。 “检讨,降级,罚款。”乐烨没有生气地回答,“不算太严重,只是心里憋屈。” 蔚央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这个工程事故会让乐烨坐牢呢,只是检讨降级罚款,那么,乐烨为什么这么难过抑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人肯定是因为要替别人背黑锅心里窝火着呢。 “新人大有来头?” 乐烨猛地坐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咦,你怎么知道?” “这不明摆着的么,如果不是新人大有来头,你顶多不过是连带责任,有什么好窝火的,现在你应该跪着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更小心一点避免事故,而不是一副全世界欠了你的傻样。”蔚央瞟她一眼,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不许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 规则 乐烨赶紧握住她的手,顺势将佳人搂入怀里,扼杀掉下一步可能有的“家暴”行为。 蔚央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一下,以便于这个人转移掉悲愤的情绪。“别闷在家里胡思乱想的自己找不自在,陪我去打一局桌球吧。” 乐烨本来懒得动,不过想想蔚央说得也是很有道理,闷在家里也于事无补,只会让自己发霉而已。 -- 第37页 但是,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乐烨去换了出门的衣服,终于想起来这个非常基础的问题,“那个,那个,我不会玩诶!”她根本不会玩桌球啊,去了,就简直不能说是两个人玩桌球了,而是蔚央和桌球一起玩她了! “玩两下就会了。快走,别磨蹭。”可是美女兴致正高,轻飘飘地把她的犹豫挡了回来。 乐烨耸耸肩,好吧,只要你受得了。不过等她坐上车的时候,又开始为另一个问题纠结起来。陪着蔚央玩一局两局几局都无所谓,只要她能够忍受。可是,桌球室肯定聚集了众多男人,蔚央怎么着都算是个颇能招人眼球的美女,而且还是有着时下最最流行的御姐气质的美女,她可不想到时被一群男人围观。 “可是桌球室肯定很多人,我脸皮薄,菜鸟被人围观会羞愤至死的。” 这话太无耻了,饶是蔚央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被小小shock了一下。用明显不信任的眼神看了乐烨好一会,“不好意思,我还真没看出来。” “我向来这样的,是你观察力不够好!”乐烨理直气壮地回道。 咦?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蔚央稍一思索,“你记性真好。”可不是记性好么,连当年在厦门时随意的一句话,都记得那么刻骨铭心,多么难得的性能良好容量巨大能自动完成搜索的硬盘人才啊。 “那是那是。”乐烨毫不谦虚地笑纳了佳人的赞美。可惜她现在还没有深刻体会到乐极生悲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在她还没来得为这个表扬得意完呢,人家后一句就等在那了,“记仇也一流!” 瘪瘪嘴,脑子没人家好使,嘴皮子耍不过人家,乐烨以沉默表示抗议。 蔚央带着乐烨去了自己常去的健身俱乐部里,那里的桌球室比较清静,人少得可怜,自然就不存在被一群人围观的臆想场景。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小球们,乐烨再一次表示了作为弱者需要特殊照顾的意见。“喂,我说,我不会打,你至少得让我几个球吧。” 蔚央将三角框拿下来,拎起球杆,遥遥一指,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三个。” “好,这三个球归你了。”乐烨笑得像个狐狸,“你负责打完你自己的球加这三个,其他的归我,白球也可以算我的啊,如果你愿意的话。”完全无视人家蔚央的意思其实只是她可以少打三个球进袋。 这人到底要不要脸啊?!蔚央懒得和她计较,俯下身来,摆了个在乐烨看不出来标不标准的姿势,利落地一击,开局! 乐烨拿着球杆的姿势很耍帅拉风,几乎让蔚央错觉自己上当受骗了,只不过等乐烨俯下来,准备瞄准击球的时候,那个姿势,别扭得让蔚央忍俊不禁。 举着球杆轻敲了一下乐烨的肩,“放松点,别绷得像是上刑场一样。”她示范了一遍动作,“肩放松,手臂贴住身,利用转身的力量,而不光是手上的力度。” 好不容易掌握了动作要领,乐烨就悲哀地发现,蔚央已经悠哉游哉地前前后后把四个球送进球袋里去了,而自己除了把小球们打得抱头乱窜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这次她这一方的球有一个极近球洞,看起来很好打进去的样子,而刚把一个球送入球袋的蔚央那边却是困难重重,看起来这一击不会有任何斩获的。想着这大好形势,她都已经忍不住开始露出得意的笑容了。 蔚央瞟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略略想了一下,将白球击出去,撞散此前纠缠在一起的几个球,同时,也让白球陷入了重围之中。 “太奸诈了吧!”乐烨跳脚,这样一来,完全没有角度了,就算她帮着白球杀出重围,也铁定碰不到已经靠在洞边,只要轻轻一推保准就倒的胜利之球。 蔚央挑挑眉,扬起下巴瞄她,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嚣张。在乐烨无功而返之后,还落井下石地选了一个极刁的角度,将乐烨眼中的胜利之球轻轻送离球洞边。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乐烨哭丧着脸在那哀嚎,“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就行了嘛,你还给我下绊子!简直太,太,太令人发指了!” 她本来想说太无耻了,在接收到蔚央那饱含着“你要敢说出来,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的威胁眼神,只好硬生生地改口。 “这有什么?”蔚央一脸的不在意,“规则上并没有说要定要打自己的球。”轻松地再一次将球打进洞里,“乐烨,你要记住,所有游戏的目的都是在不触犯规则的情况下赢得胜利,阻止对手赢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你手段够好。” 乐烨明显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嘟嘟哝哝的,“就是玩玩而已嘛,讲那么严重,老手欺负新手!” 蔚央叹一口气,走过来,替她纠正姿势,手把手地教她,“你想赢么?” “当然。”乐烨略有些懊恼, “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 就她那烂技术,对上蔚央这明显是熟练工的对手,也只能想想而已。 “那就用点心思,就算赢不了,也不要让对方赢得太轻松。” 乐烨愣愣地点头,好一会才回过味来,敢情蔚央是在教她怎么样来处理背黑锅的事情啊。看着那个正在专注地准备毫不手软杀得她全无还手之力的女人,心里升起暖意。这个人,口口声声地说不需要自己的关心,时时都刻意地维持着只是周末情人的距离,一直在抗拒着自己的情意,一次次地推开为她张开的怀抱,但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暖了自己的心,泄露了她隐匿在心的情意。 -- 第38页 从背后密密实实地抱住蔚央,贴在她耳边,“你真好。” “性骚扰对手是犯规的。”蔚央轻声提醒她。 乐烨一下囧掉了,“这里没有裁判!” “我下场的时候兼职当裁判不行啊!”蔚央凶巴巴地回她,“到你了。” 乐烨噗地一下笑了起来,干脆搂得更紧一些,将怀里的人微转过来,正面相对。透过落地窗映进来的阳光下,她竟然觉得,面无表情地瞪着她的蔚央,份外的别扭可爱。 情不自禁地凑近过去,想要吻一下这个此刻她眼中的天使,被天使眼明手快地挡住,大义凛然道,“就算你色·诱裁判,我也不会判你赢的!” 收徒 秉持着横的怕不要命的,穿鞋的怕光脚的无赖原则,乐烨很是将她的二愣子勇往直前的精神发扬了一把,回到驻地就冷着脸将林扬拖到项目经理面前,“你们要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不可以污辱我的专业能力,既然这事背在我身上,我就必须得领着他重头做一遍!” 项目经理跟她共事了两年,自然知道她要是倔起来,就跟个野蛮人一样,油盐不进得很。前面利害关系都给她讲清楚了,连带责任逃不过,多担一点对她没好处,对林扬可是有好处得很,所以这事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压在她身上。 否则,林扬一入行就出这事,先不管背景怎么样,也是一个污点,这一行圈子就这么大,有了污点,以后就算硬捧上去,多少也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偏偏乐烨这个性子,要是不顺着她,还真能不依不饶地把这事闹腾大了。真的是让人头疼。连项叔都出面劝了也只买一半的帐。责任担了,但是不折腾一下就难平这心头气。 项目经理脸上很不自然,林扬倒是很知情识趣,“这次是我大意了,瞿工要认真帮我改正也是应该的。” 乐烨压根不理他,只盯着项目经理。直到看到他无奈地点头,才肯放过他。 桥桩被冲垮的地方已经清理过了,施工队的人看见林扬过来,都没什么好脸色,只有包工头上来故作热情地招呼。 乐烨沉着脸,让林扬自己先把当时的操作情形重演一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桩会被冲垮了。浇注混凝土的时候,灌浆机必须每隔一阵就用清水清理一遍,这个以为这里是实验室的好学生,前途无量的主,将这部分水量完全无视掉了。 以前只是听说乐烨是个理想主义者,也见识过她在工作上的谨慎,但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个人到底有多诡异的林扬,这次真的算是开了眼界。 “你自己做的东西,自己去亲身体验一下吧。”乐烨笑眯眯地,无视包工头的劝阻,淡淡地吩咐完林扬,自己率先入水,与旁边正准备拆卸护筒的工人站在一起。 林扬面带犹豫,他实在是被那天桥桩被冲垮的景象吓到了,现在要自己站在旁边,如果出现问题的话,绝对是先伤到自己。 “我对自己有信心,你是对我没信心呢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请将不如激将,林扬终于还是不服气地下了水。等他站到乐烨身边,才明白人家也不是要整他才这样办事的。 乐烨让工人们站好位置,估摸着差不多了,才示意开工。转过来对林扬解释,“就算对自己再有信心,也要预防出现问题,你要想好工人的安全站位,虽然操作上会增加一点不便,但是,做为一个工程师,你要学会怎么样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 这一次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乐烨很满意,反正黑锅逃不掉,折腾折腾这惹祸的小子,也算是出了口气,她可懒得管逞一时意气之快会带来什么恶劣的效果呢。 蔚央的那句“就算赢不了,也不要让对方赢得太轻松”点醒了她,要是一声不吭就认了,那以后人家欺负顺手了,一有黑锅就想起她可怎么办,这次万幸没有出人命,万一哪次出了人命,这事可就不是玩的了,施工过程中出人命还能有说法,要是交付使用之后工程出问题,像她这种毫无背景的人,这一辈子也就搭进去了。 谁签字谁负责,它并不是一纸空洞的口号,尤其是对水不深的人来说,那是一条铁律。 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项目经理笑眯眯地对她说,“乐烨啊,沈叔跟我说了,你带了林扬几天,这小子学了不少东西,他觉得让你来带林扬更合适,林扬是服从安排的,怎么样,你来带个徒弟。” 说完还凑近悄声说,“你也知道,林扬这小子后面水很深啊,他要是认你这师傅,后面就好办了。惊喜吧?” 大哥,惊就有,喜从何来啊?!乐烨翻个白眼,“要是人家不认呢?” 项目经理清咳一声,“反正你硬要去指导了林扬几天,沈叔是老工程师了,你这不是下了人家面子嘛,现在人家给你台阶,你就顺着下呗,谁让你倔起来就不顾人家情面?!”这口气,就有点责怪的意思了。 看着乐烨闪过一丝愧疚,项目经理把板着的脸放松下来,“再说了,沈叔以前也关照你不少,他明年就可以做项目经理独立负责项目了,林扬这么不省心,沈叔有家有口的,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事黄了你心里过意得去么?” “我是过意不去,我今年再评不上项目经理,你们就过意得去了?” “嘿嘿!你以为你还没得罪啊?!”项目经理很是好笑地拍拍乐烨,“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你的臭脾气,得罪了人家也只当你太较真。” -- 第39页 乐烨认命地叹一口气,这群人,不就是抱着“既然都得罪了就得罪到底吧”的心态,硬要给她塞个大麻烦。反抗是没有用了,多拖一个沈叔下水也于事无补。 心里不爽,下意识地,一个电话拔出去。 蔚央正在偷闲喝咖啡呢,看到乐烨来电,“嗯,你回来了?”这次真快啊,她回去还不到半个月吧。 “没。”乐烨垂头丧气的,“我惹了个大麻烦。” “怎么?你把人得罪了要被开除?”蔚央一点儿都不紧张,还有兴致调侃她。 “没。”依然是有气无力的声音,“项目经理把那小子塞给我带了!”语气开始激愤起来。 “噢。”蔚央长长地噢一声,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既然乐烨破天荒地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发牢骚诉苦,她得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听,干嘛要为难自己嘛。“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等乐烨把来龙去脉一股脑倒了出来,蔚央直接忽视掉她的抱怨,颇感有趣地问“你真的把人家拖到水里去,一副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架势?”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完全不顾乐烨的抗议,自顾自地笑了一会,“这不错嘛,白捡了个前途无量的徒弟。” “……” “这有什么好烦的呢,就跟你拉着他入水一样,你做好你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能做好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你没法管也管不了。”调侃归调侃,笑够了也要尽一下听众的责任,安抚一下正陷入悲剧主角模式的人。 “总之就是,我赢不了,也不能输得太难看!”乐烨终于打起精神放豪语。 蔚央想起那天打桌球的事,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安慰了她几句,看着助手抱着文件进来,知道难得的偷闲时间又宣告结束,赶紧收线。“嗯。好了,我要忙了,你自己小心点。” 乐烨费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这件事。沈叔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带着林扬,要小心翼翼地供着一尊大神,打不得骂不得,教不好要受累,教好了没功劳。沉降缝事件之后,就更加的不满,但也不好摆明来讲,正好打着打桩一事,要把这烫手山竽推给乐烨,谁让她那么拉风的被出柜还顶撞领导,是公司里出了名的刺头儿。 BH的名声在外,就算带徒弟的时候出格了些,人家可能也就置之一笑,不会过多疑心要下黑手整——就算要整,上一次的危机乐烨都逃得脱,现在或者以后大抵也能逃得脱。顶多就是她这一辈子在这公司做到项目经理就到头了而已。 就算没有桩被冲垮这个意外出现,乐烨八成也是得接手这个山竽的。 项叔和项目经理,大概也是这样的一个想法吧。只是多了一层考量,乐烨目前的情况,这件事情,未必不是一个转机。若是能把林扬带好了,人家认她这个师傅,可能还能走得更远一些。反过来,她要是带不好,影响也不算太大。 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只是看身处其中的人怎么样去处理。想通了这一层,乐烨多少有些茫然,有些事情,真的是不管你如何回避,都终究会要有面对的一天。她厌烦打点关系,总觉得在人际关系处理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走到这一步,却再没有办法回避掉了。 长长地吐一口气,迎着太阳的方向,乐烨独自微笑。 你不是想要努力站到与蔚央一样高的地方去么?这算是一个机会,就看你有没有能力去把握住了。乐烨默默地对自己说。加油啊乐烨,这已经不仅仅是关系到你的职业前程,同时也将你未来的幸福紧密相连在一起了。 陷入 秋天姗姗来迟,路沿的树不复翠绿,风掠过的时候,飘落下几片黄叶,向人们昭示着季节的轮换。 西餐厅里,蔚央与海若蓝相对而坐。点完餐,将菜单交还侍者,等着他离开了,海若蓝才开口,“我摸清楚了,是建委里林局的堂弟。” 蔚央有点意外,以林家的势力,不至于要将年轻一辈的人放到这种地方去,随便安插一个地方都比这要好得多吧? 海若蓝耸耸肩,“高铁要建,高速要建,中国那么大,这里面可是有前途得很。” 蔚央“唔”了一声,不再接话。海若蓝那点小心思她明白得很,无非就是要东扯西扯等着自己开口去问最关心最想知道的问题,怎么好意思让她如愿呢。 海若蓝满是期待地看着蔚央,渐渐转成失望,继而是绝望。实在是憋不住,怎么这个人好像一点不着急的样子,明明是她跑来拜托自己办这事的,偏偏显得一点儿也不关心。 “咦,你怎么不问乐烨的事情?”终于忍不住抢先切入主题。 “她是你救命恩人,又不是我的。”蔚央闲闲地道。挑明了告诉你,这是你欠乐烨的,我可不欠你人情。 “呃。”她就连累了乐烨这么一件事情,需不需要重色轻友到时时刻刻记在心上挂在嘴边啊!怎么说她们一起玩了二十多年,乐烨才认识多久啊?!还不到一年呐。“重色轻友!” 蔚央微笑着不说话。这个指控很莫名其妙,但又不得不说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莫非我记错了,不是你先胡说八道指定她是我小情人的?我又怎么好拂了你面子。”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海若蓝败下阵来,这两件事本来就是她理亏,这次就当是还这个人情好了,也不要异想天开地从蔚央这里占了便宜去。“那边的口气是那小子放下去,是要学到点真本事的,顶多一两年,就要开始坐升降机的,最好是各个位置都接触下。” -- 第40页 她们三个人,严格来说,海若蓝的家世最好,也是官家,否则她那些酒吧啊饭店生意,怎么能够这么顺风顺水的,连找茬的人都没有。以她爱惹事的性子,没有海家的人在后面罩着,早就被人收拾了不知多少次。正由于这样,场面上的人自然也认识得多一些,多少有些交情。 这也是蔚央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对她说乐烨这件事的原因。既然她也已经知道自己和乐烨的关系,开这个口倒也无须再要想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林局是他们这一代拔尖儿说得上话的,我跟他提了下乐烨是个愣头青,只会干活,认理不认人的主,不过对我有点恩情,要是折腾着那小子折腾得狠了,也不要太往心里去,说不准还能给他们林家折腾出个手底下过得硬的主呢。” 把正事说完,海若蓝那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烧起来,“我也好久没见着乐烨了,这次非得让她好好谢谢我不可!省得总惦记着见我就是凶险这个坏印象。” 蔚央摇摇头,“这事别给她说。”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不可以说。乐烨心里不舒服倒是其次,就怕她会错意,平空生出许多联想。 “啊?!不是她求你帮忙?”海若蓝是切切实实震惊了。她本来是以为乐烨遇到这个破事,自己解决不了,只要不是傻的都知道她们三个有可能帮得上忙,所以才求着蔚央来帮着解决掉这事。搞半天,原来是蔚央自己上了心,主动揽了过去,还不想让她知道。 蔚央轻轻转着杯子,垂下眼,貌似专注地盯着咖啡杯,“怎么可能。”那个人要是懂得求人,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呢。 “干嘛不告诉她?”海若蓝这就不懂了,混到她们这个层面上的人,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施恩莫望报的理想主义,只有放长线钓大鱼长久经营的理。 啧啧,乐烨还真是惹人怜爱啊,竟然能把蔚央变得这么有母性情怀,要悄悄地爱护着。海若蓝摇头晃脑的,“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圣母了?” 蔚央脸一黑,咬牙切齿道,“我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去学医。” “为什么啊?”海若蓝故作一脸的天真无辜,继续放火,“这样可以更好地照顾乐烨小朋友?磕着碰着都能自己亲自料理不假手于人?哇啊,蔚央你的独占欲好可怕!” “这样可以把你当牛排切了。”蔚央阴森森地道。 撇撇嘴,海若蓝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调戏蔚央到这个地步就行了,哈哈,已经值回票价啦。乐烨啊,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创造了这么美好的局面,让我小赢了蔚央一城。也不枉我为了解决你的麻烦事,陪人拼了几场酒。啧啧,光是蔚央刚才黑口黑面的模样,就够精彩了,可惜啊,没能拍下来,否则可以拿去给周舟炫耀了。 想起周舟,海若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周舟知道你们的事么?” 蔚央余怒未息地瞪着她,干嘛又扯上周舟?“自然是不知道。” 这下海若蓝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你的意思,乐烨清楚么?” 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眼神,含糊地答,“大概清楚吧。”话一出口觉得自己干嘛要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敢面对。 “算了。我也没立场说你。”海若蓝也意识到这个话题太容易冷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旁人又如何能插得了手。乐烨是很不错,心性相对单纯,又不会太过无趣,来一段无伤大雅的风花雪月,算是个合适人适,日后也是个好合好散的主。 “乐烨到底哪点入了你的眼?说来听听。”不能谈敏感话题,那就八卦一下吧。看,我多么的进退有度,长袖善舞。海若蓝忍不住在心里暗赞自己。 “大概是因为她刚好站在你的对立面吧。” 噢,又被人不动声色地找回场子了。海若蓝懊恼得很。刚好开始上菜,也就识相地专心开动。比起蔚央来,还是牛排容易对付。 蔚央有一丝恍神,是啊,到底乐烨是哪一点吸引了她?从偶然的相遇,到正式相识,再到后来的数次的接触,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天雷勾地火的言情桥段,自然得就像是被人巧妙安排好的剧本,慢慢的,不自觉地就靠近了。 如果说寂寞容易让人犯错,这是个很好的借口,但这并不适用于自己。身边并不缺朋友,只要愿意,永远都会有人相陪,而这些人,哪一个拿出来,都比乐烨更好更得体,但却无法像乐烨那样,给予她安心安稳的感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生活总显得单纯而快乐。 那是跟她平常的圈子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就像是身体与灵魂一起出走,来一段短暂的旅行,可以暂时逃离掉自己的生活,去享受一段无须安排计划的快乐。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小声提醒她,这样对另一个人公平吗?她选择了倔强地无视,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乐烨选择了与她一起陷入这一场不知终点在何处的短暂欢愉,就表示,她有了接受结局的准备。 往事 这一次乐烨直到十一月下旬才回来。将自己长达十一天的休假时间勾好,还没出发呢,就迫不及待地给蔚央发短信:“我胡汉三又回来啦!晚上一起吃饭?” 看着屏幕上简单的一句话,都可以想像得出来在那边乐烨是怎么样一副兴高采样,瞄一眼行程表,这几天的行程安排得太满,这两天都有推不掉的饭局,只有到周六下午才有空档。 -- 第41页 “周六才有空。”蔚央将信息写好,在按发送键的时候略有些迟疑,这样,怎么好像是自己自己很是迫切地想和她见面一样,非得见缝插针地费尽心思见见。想了想,还是按了删除。谁让你不提前通知一声什么时候休假的?!活该排不到档期。 消息没有得到回复,乐烨习惯了蔚央这一手,并没有太往心里去,自顾回去收拾了房子,一个半月没有住的房子,灰都撒了一层。 简单地给清楠和希悦发了信息,说了假期时间。没一会,清楠的电话就追打过来,吞吞吐吐的,“方艾前一阵跟我们说,她想过来给你过生日,大概这两天会给你电话的。” 乐烨只是稍微有些意外,随口应了声表示知道。等挂了电话,才生出一些怅然。两个人毕业后并没有在同一个城市,虽然离得不远,不过是两个小时的车程,却极少见面。每年一次的同学聚会的时候会见到,也只是相对无言。 原来是方艾不愿意和她说话,后来,却演变成自己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跟她说的。看着她一年一年的变化,变得圆滑世故,周旋于众人间得体妥帖。自己依然是停在原地,一如既往地在人多的场合显得笨拙,只和交好的几个人打打闹闹,和其他人只是淡淡打过招呼,偶尔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她已经大踏步地向前,融入到社会中去,如鱼得水。而自己除了专业上有进步之外,其他的却逐渐退化,变得更木讷寡言。人生的分岔路,她们渐行渐远,再也找不出一丝当年情深意切时的亲密无间。 分手之后,她们两个人的角色,像是互转了一般,原本开朗活泼的乐烨渐渐变得抑郁深沉,原本一直隐在乐烨身后的方艾,慢慢地不再是那个只随着乐烨与她的朋友相处的小女生,有了自己的独立于乐烨的朋友圈子。 有时候,乐烨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将方艾原本的交际天赋,硬生生地压着,直到最后,方艾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乐烨朋友”的标签,毅然分手,才换来喘息余地。 原因至今不明,乐烨却不停地审视自己,慢慢地,学会不强求,以为爱一个人原本就应该从不干涉对方生活,不过多地占用对方时间,完全尊重对方的选择,两个人各自保留着独立的朋友圈子。 方艾的电话打断了乐烨不自觉的回忆。“乐烨,是我。我明天下午过去,约了清楠希悦她们一起吃饭,她们跟你说了没?” “说了。”乐烨平静地回答,她们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了对方的事情需要让清楠和希悦转告这一模式。“我去接你?” 对方略停了停,“好。你定个吃饭的地方吧。”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开口问,“希悦说她那离市中心比较远,让我和她一起住你那两天,方便么?” “嗯,方便的。”乐烨不在意地接话,希悦如果出来和她们一起玩,大抵都是住她这里,或许这才是方艾愿意问一声“住你那方便么”。否则的话,大概这个从来坚持划清界线的人不会考虑与她一起住在同一套房里。 “噢,我以为你和女朋友住一起不方便呢。” “不会,再说了,我也没有女朋友。”乐烨下意识地回答,出口之后忽然想起蔚央,不由得苦笑一下,她们只是情人,却不是恋人,想来蔚央是绝对不希望被冠以“女朋友”这一身份。 “还没交女朋友么?”方艾短促地笑一声,“我四点的车,六点到。到时见吧。” 周五四个人一起聚餐,乐烨接了方艾赶到餐厅的时候,清楠与希悦已经先到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两个人坐在一起,独留了对面的位置给后到的两个人。方艾坐到里面,很是自然地接过乐烨的包,放在里侧。 清楠和希悦在等她们到的空当里,已经提前点好了菜,反正大家的口味都清楚得很,也不用故作客气地等人齐了才磨磨蹭蹭点菜。乐烨瞪着眼前的大闸蟹,这两个人难道不知道她向来嫌吃蟹麻烦的么,而且会吃得七零八落超级难看,这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 清楠和希悦很有默契地低头与大闸蟹奋战,不去管乐烨垮下来的脸。乐烨认命地开始动手拆蟹,悲惨的是她向来对吃蟹这事是能避则避,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要何从下手。 正在心里暗暗诅咒那两个罪魁祸首,方艾就将她面前完好无损的大闸蟹拿了过去,递过来自己已经拆好的一只,侧过脸笑着打趣乐烨,“你还是没学会拆蟹啊?!” 带着一点儿调侃,语气里是以前惯常的温柔宠溺。 乐烨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没出息地掉眼泪,她一向嫌吃虾啊蟹啊之类的太麻烦,所以从来不碰,后来和方艾在一起后,都是方艾替她剥好拆好,省得她在那干瞪眼。 这久违的温柔,宛若骄阳,悄然敲开乐烨冰封数年的感情,回忆翻江倒海,无从诉说,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依然找不到出口。 四个人慢条斯理地用餐,间或聊起些往事,谈谈当年的同学各自的发展,表面上看起来,和谐有爱,只是多年的好友相聚,把酒言欢,唏嘘往事。只是有志一同地绝口不提乐烨与方艾之间的事,无论是缠绵到刻骨的爱情,还是决绝到让人绝望的分离。 等到席散,希悦与方艾一起到乐烨的房子。希悦偶尔会过来留宿,自然留了一套洗漱用具在这边,这一点都不奇怪,引起方艾注意的是另一套洗漱用具。 -- 第42页 一水的浅绿色,从牙刷到杯子到毛巾。乐烨一向用的是天蓝色系的,两种色系整齐地摆在一起,犹如情人间最自然舒展的姿态。 可是乐烨说,没有女朋友。她相信乐烨不会骗她,或许也只是偶尔过来借宿的人吧,但肯定是个让人愉快的女孩子。 第二天是周六,希悦一大早就被电召回公司去处理一些事务,临走前一再让方艾替她转告另一间房里肯定又睡得跟猪一样的乐烨,保证今晚死也要死出来给她庆生不会放鸽子。 方艾被她这么一吵,睡意什么的也都全部退散,到客厅里翻了张影碟,将音量调小,心不在焉地看着。一不小心,心思又飘回昨晚一直在琢磨着的问题。 当相爱的时候,是切切实实的伤筋动骨地去爱过,她以为自己会和乐烨可以长久地相爱,平平淡淡地过这一生,但当从热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到同班同系的同学在背后的窃窃私语,那些话,或多或少地传到耳中。 冷饭冷菜易吃,冷言冷语难听,那些字字句句,就如同一把刀子一般,在剔挖着她的心,一丝丝地绞痛。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茫然,她只是单纯地去爱一个人而已,这有什么错?时间长了,却难免会有一些惶恐,而乐烨向来是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的,有时忍不住跟她提起,也只会换来她不屑的冷哼,让她别去管那些人的废话,自己开心就好。 但怎么可能不去在意呢?人活在这世上,时时刻刻都在与人打交道,脱离了人群,就如同失去了坐标一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乐烨从来不会察觉自己的挣扎,连一句安慰都没有,只会简单地说些什么“难道狗咬你一口,你也要去咬回一口”之类的话。 外界施加的压力,恋人的不理解,慢慢地吞噬掉那份注定经不起风雨的感情。乐烨对这个问题长久的漠视,终于在方艾心里埋下了怨忿的种子。当自己面对亲人感到愧疚时,她在哪里?当自己面对旁人冷眼的时候,她又在哪里?当自己为这一份无法向人宣示的感情感到徬徨无助时,她又在哪里呢? 她明明应该是与自己站在一起,一起去面对这些势必无法避免的事情,却自顾自地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从不肯探出头来看看这世界,独留自己在原地对抗。 那么多事情接踵而来,怨恨与恐惧消磨了满腔的爱意,在这一份感情里面,她看不到未来,乐烨也没有给她未来的方向,仿佛对于她来说,只要相爱,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不存在什么挣扎。 自己却无法学会她那么的粗线条直线思维,学不来她那种洒脱。日日纠结中,爱意转为怨意。不爱了的时候,是真的不爱了,乐烨的痛苦挣扎她看在眼里,也会心疼,但却无法再去爱,或者说不敢再去爱,怕自己再一次被逼得喘不过气来。在她眼里,乐烨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自己往前走了,她却固执地要留在原来的地方,一副懵懂,不知道是哪里出错,导致爱意成空。 那一场无疾而终却又撕心裂肺的感情结束之后,乐烨开始变得沉默,在分手后毕业前的那一年里,几乎不再有笑容。每每投向自己的目光,不复是以前的清澈与温柔专注,总是带着痛楚,闪避,迷茫。 但她终究是熬了过来,在灭顶的伤痛之后,重新挣扎着努力地生活。并出乎意料地顺利进入现在的公司,开始了现场工程师的职业生涯。 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几年时光悄然滑过,自己仿佛被社会磨平了所有意气,心上细密的裂痕满布,而乐烨,却依然鲜活得一如当初,仍旧能抱有以前的心境,就连此前方大侠那事,也没有让她太过放在心上。 大抵是她总能过滤掉所有让人不快乐的细枝末节,总是一副淡然到漠然“与我何干”的态度,只肯用真心去对待少数几件她认为值得的事情,比如爱情,比如工程。 她那少见的在意与真心,自己曾得到过,却又已经失去,而且是亲手扼杀了它。如今那摆在洗手间里浅绿色系用品的主人,却微妙地刺激了自己,意识到也许会彻底地失去她。 姿态 蔚央攀住乐烨的肩,手上细滑的触感好得她不自觉地往下,满意地听到正忙着在自己身上点火的人浅哼一声,刻意放慢速度,沿着脊柱继续游移着向下。乐烨像是不堪骚扰,猛地翻了个身,顺利地将自己和蔚央调转了位置。 蔚央轻喘着,避开乐烨的吻,争取发言权,“你就这点定力?” 乐烨眯着眼笑,被看的人慢半拍反应过来,不甘心地低下头对着她的锁骨轻啃了一口,反正两个人都坦荡了,相看两不厌,又不吃亏。只是看乐烨这家伙一副捡着大便宜的色样不爽。 “哎,轻点,这又不是牛排。”乐烨倒抽了口凉气,那个总折磨她的女人,在她抗议的同时,大度地放过她的锁骨,已经顺势吻到心口。 “嘭嘭嘭……”巨大的拍门声,将正忙着近身肉搏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随之而来是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喊声,“你个死混蛋!有种你就把门打开啊,你把那个烂女人藏在里面算什么?!” 两个人愣愣地停下动作,对望一眼,相顾无言。 “是在拍你家的门?”蔚央脸色不怎么好看,联想到昨天无意中看到的一幕,很让她有偷情被捉奸的憋屈。 “噗”的一下,原本一脸茫茫然的乐烨被蔚央逗笑了,伸手搂住蔚央,亲匿地轻吻几下,“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怎么可能是拍我家的门?” -- 第43页 瞪了笑得很是欢畅的人一眼,蔚央脸上有些挂不住,撇开脸,缩进乐烨怀里,在冬天的时候,有个人形恒温抱枕还真不错。 软玉温香在怀,乐烨按捺不住又要开始新一轮探索之旅,正在两人渐入佳境,重新酝酿出兴致,乐烨准备深入敌人内部的时候,外面的嗓门又突然飙升了一个等级,拍门声犹如战鼓般擂得山响。 乐烨很是泄气,将头埋在蔚央胸前,颇是气闷地道“幸亏我不是男的,否则真的会被整成ED的!”自己平常虽然没做啥好事吧,但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今天这是中了邪了吧跟她过不去? 蔚央被她逗得笑场,使劲推开这个一边埋怨还一边揩油的人,“不要了,离我远点。”她嘴上是坚决地拒绝,推开乐烨的手劲也不小,但被人撩拔起来的欲望,哪里会是那么容易消褪的,可是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下,真的很难再有滚床单的心情。 看她带着隐忍的神色,乐烨又不是天然呆,怎会不懂。蔚央微微坐直推搡着让她离远点,手底下却加紧了攻势,满意地看着蔚央彻底地软了下去。 “唔……”蔚央轻哼一声,心下不忿地对着乐烨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这个女人今晚是吸血鬼附体了吧?!乐烨心下暗暗吐槽。 外面的战争很激烈,女人嚎啕大哭的声音,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小三尖厉高亢的声音,还在摔打东西的噼哩啪啦声,真是声声入耳扰人清眠坏人好事。 里面的战争很火热,但外面的战争情况还是直直传入耳中,就如同在她们窗外开战一样。这种感觉,就算是明知道有人在外面偷窥却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般停不下来。 大概是在这种环境下滚床单太过紧张刺激的缘故,蔚央的感官空前的敏感,很快被送到顶端,乐烨非常体贴地放慢了节奏,抚慰着尚未完全退潮的人。 外面的情爱纠缠仍在激烈地持续着,两个人拥在一起静静地听了会,外面的女人在声嘶力竭地哭诉着男人的负心薄情,说到以前的种种,陪着吃苦打拼,男人很是不耐烦,在大声地喝斥让她闭嘴。 蔚央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真傻,发迹之后的人,谁还愿意去回忆以前的种种不堪?想拿以前的情义来勾起男人的愧疚,也找错了方向。” 乐烨看着天花板,“只是不甘心吧,千辛万苦一场,不过替人做嫁衣裳。” 蔚央哼了一声,“女人的依附长男人志气,地球缺了谁不一样转,已成事实的背叛,能忍,就在一起,不能,就各走各路,何必这么作践自己看似相逼实为相求?!” “所以还是亦舒说得好啊,做人至要紧姿势好看,如果恶形恶状地追求一件事,那么,赢了也等于输了。”乐烨嘀咕着,“这男人脚踩两只船,怎么两边还抢着要?!不是应该一起唾弃他合力揍他才对么?!” 这“脚踩两只船”似乎拔动了蔚央的哪条神经,脸色古怪地盯着乐烨看,“男人靠不住,女人就靠得住?不照样有人脚踩两只船。” 昨天她约了周舟一起去看电影,当时她开着车,坐在副驾位上的周舟突然指着前面喊,“那不是乐烨么?” 顺着周舟指的方向看过去,乐烨左手牵着一个女孩子,右手拿着个冰激凌,偶尔喂一口偎在身侧的女孩子。 “真温馨啊,大学恋爱的典范。”周舟啧啧有声地感叹,还非得拍着蔚央的胳膊希望获得她的声援,“蔚央你说是不是,那是乐烨的女朋友吧,看起来真配。” “噢,是啊。”蔚央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声。可不是么,那两个人都是一身的休闲打扮,笑得傻不拉叽的,就像是沉浸爱河中的大学生,眼里只有对方,而且毫不在意地在街头展现甜蜜恩爱。那个女孩子还好一点,不过一眼看过去,也只会觉得是大学里比较懂打扮的小女生罢了, 但更让蔚央心口发闷的是,她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女孩子身上穿着的米色外套,是她亲手给乐烨挑的。昨晚夜里才开始降温,也就是说,那个女孩子肯定是留在那里过夜的。 恰好前面路口转了红灯,车停了下来,周舟扭转身去继续看乐烨和她“女朋友”的街头恩爱秀,“看起来像在一起很多年了,乐烨把她女朋友藏得真好,下次碰着了要批评她!” “哈,我想起来了,小情人有女友了,你是不是应该去了解一下?” 砰,这一下正中红心,蔚央简直都要怀疑海若蓝向周舟提起过自己和乐烨的事情,看周舟只是单纯的一脸打趣的促狭,不像是知道的样子。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若蓝一样爱八卦了?”蔚央瞄着后视镜,竭力让自己的声调保持平稳。周舟真是太有天分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亏她对当时那句“小情人”记得那么牢,在关键时刻拿出来打趣。 “诶。”周舟叹一口气,“只是看着她们俩,觉得爱情还是很美好的。”周舟两眼放光地看着蔚央,“看得我也好想去谈恋爱啊。” 蔚央嘴角抽了一下,这算是个什么话。如果她不幸地看到人遛狗和谐有爱的场面,莫非就要人兽了?好吧,这个推断逻辑是有问题的,但是神也会允许她现在心里不爽暗中吐槽的。 该死的,那两个人的肢体动作,想让人不以为她们是情侣都不行。 比起周舟一口一个“乐烨女朋友”来说,她更气的是自己。她们不过是情人而已,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浮起不适的感觉。很多时候我们都把自己放的太高,于是就会变成这样:当看到明明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人,和其他人亲密,才会被扎疼,意识到那个人原来也是会放手离开,另有怀抱的。 -- 第44页 想起来这让人闹心的事情,尤其是想到那个女孩子身上的米色外套以及昨晚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在这里过夜,蔚央心里特别不舒服,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乐烨,“我要回去了。” 乐烨愣了一下,现在都十二点过了,明天周一又得上班,虽然蔚央是有车一族,但是来来回回的开车不累啊?虽然外面吵吵闹闹得让人不安生,但是好像现在有人过来要把那个哭得伤心的女人劝走了。 不折不挠地再度缠上去,腻歪着说,“别走了吧,外面也闹得差不多了,一会就该消停了,你住这边,也可以多睡会。” 蔚央刚想掀被起身,又被人扑倒在床上,看着一脸诚挚恳切的乐烨,似乎一点儿不自然都没有,真是让人看见就火大。屈起腿,狠命一脚把乐烨踢开,意外地听到“砰”地一声,两个人这样拉拉扯扯的本来就很靠近床沿,这一脚竟然直接把乐烨踢下床去了。 对着这意外的“惊喜”,蔚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随手捞起件衣服套上,看着受惊过度一脸呆滞的乐烨,“住这也行,把床单换了,我去睡客房!” 战争 这次的假期让乐烨十分的惊喜,从周日晚上两个人见面开始,蔚央破天荒地连续在这边过夜。蔚央给的解释是最近工作太多忙不过来只能天天加班,每晚都要到十一点之后,才满脸疲惫地从公司直接过来,但相比以前,也算是一大跨越了。 蔚央几乎没有连续在她这里过夜超过两晚的。之所以她不得不坚持配合蔚央的主流作息双休时间,就是因为蔚央以前再怎么忙,也只会是周末的时候过来,工作日过来的情况鲜少。她要是不在S城过周末,就几乎没有办法见到蔚央。 蔚央最近确实是非常忙,住在乐烨这里,的确存有方便休息之意,她坚决忽略掉自己潜意识中那一丝独占欲。 乐烨心情很好,看着蔚央忙得不可开交,也不太打扰,两个人很少有这种类似过日子的时候。她如果没有安排的话,大多会在家里弄吃的,让蔚央过来吃饭。一般来说,蔚央的饭局是不会限于晚上的,只是偶尔才会有空档过来享受乐烨的后勤服务。 晚上回来大多数蔚央还是会继续对着电脑加班,乐烨自个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书,或者电影,倒也相安无事和谐得很。偶尔的欢爱,也都是乐烨试探性地过来骚扰一下,如果蔚央没有拒绝,才会发生。 周五那一晚却发生了意外。蔚央按时下班,陪着乐烨在家里吃过晚饭后,还很有兴致地拖着乐烨到附近的桌球室里玩了一局以作消食,回来冲过澡后,才开始干活。 闲极无聊的乐烨,被此前蔚央的轻松迷惑了,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洗完澡出来后就对专注办公的人频频进行骚扰。 “别闹了。”蔚央好脾气地拍拍她,“你去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我这个周一就要提交的,时间很紧。” “虽然长夜漫漫,但是春宵苦短啊。”乐烨眨眨眼,很是乐在其中。 蔚央笑着摇摇头表示拒绝。 “那至少要来个安慰奖!”乐烨转了下眼,打算曲线救国。 她这一副要糖吃的样子逗乐了蔚央,但人家可不上她这个恶当,故意虎起脸,“不行,别闹!” 可是乐烨啥优点都没有,就是一根筋,起了念头就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执行到底,两个人你推我挡地折腾了一会,最终心思玲珑的蔚央还是抵不住一根筋到底的乐烨,只好转过身来抵住写字台,半推半就地赏了厚脸皮的人一个吻。 可人家乐烨本来的打算是曲线救国啊,走了第一步,下面的也是要及时跟进的,两个人滚了这么长时间的床单,她可能比蔚央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哪里是敏感带,哪里是最易撩起欲望的点,哪里能让蔚央最没有抵抗力的,统统了如指掌。 蔚央退一步,她就有信心能打蛇随棍上地达成曲线救国的目的。 “乐烨,不行,住手。”在情况慢慢白热化的时候,都几乎被人把身上睡衣解开褪下,压到写字台上了,蔚央还是执着地牵挂着自己的工作,气喘吁吁地提出抗议,心里暗暗懊恼怎么就会最后还上了这个小滑头的恶当,再不制止她,今晚就甭想干活了。 乐烨正忙得欢快呢,哪里听得进去,欲拒还迎的态度更让人心痒。 蔚央艰难地避开她不停落下的吻,一手往后撑住写字台稳住自己不要腿软滑下去,空出来一只手使劲想推开粘在自己身上的人。不料这一手撑下去,恍惚中意识到不对,好像是按在笔记本上了。 正努力地将理智拉回来,两个人同时听到WINDOWS熟悉的关机提示声。 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连呼吸都暂停了。蔚央也忘了要推开乐烨,任由她维持着之前搂着自己腰的姿势,微拧转身眼睁睁看着电脑屏幕由蓝变黑,把她的脸都映黑了。 “看你干的好事!”蔚央愣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发飙了,一把推开乐烨,力道大得乐烨连退几步撞上书架才稳下来。 “让你不要闹,偏要闹!”蔚央简直要气疯了,辛苦了几天,现在强行关机,肯定数据全部都没了。 乐烨完全懵掉,知道自己闯大祸了,怯怯地向前,试图安抚下正暴怒的人。刚碰到蔚央的手就被狠狠甩开,脸上满是风雨欲来的怒气。 这个罪魁祸首杵在那里,怎么看怎么碍眼,蔚央一时晕了头,手一挥,“出去!” -- 第45页 乐烨傻了,眨眨眼,“这,这是我家啊。” 蔚央一时被噎住,黑着脸开始动手收拾东西,觉得自己太阳穴都隐隐作痛,敢情应该走的人是自己才对是吧! “别,别,你别这样,我出去,我出去还不成么。”乐烨赶紧拦住她,为自己刚才失言悔得肠子都青了,以头抢地的悲壮也不能赎罪。 屋漏偏遭连夜雨,乐烨的电话偏偏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响了起来。 “去接电话!”蔚央瞪着她直接下命令。 乐烨也不服气地回瞪,“你不许走!” 蔚央抿着嘴不吭声,默默的对恃中,电话断了。乐烨正想松一口气,电话却非常不善解人意地重又响起来。 沉着脸走过去把电话拿过来,塞到乐烨手上,用行动来说明自己的立场。 乐烨接过电话,顺势握住她的手不肯松开。“喂。” “乐烨,是我,我刚下车,一会过去你那,把衣服还你。”方艾的声音传过来,理由听起来充分得很,让人无法拒绝。 乐烨一下怔住。“啊,你说,你到S城了?其实衣服不急的,怎么特意跑这么一趟?” “怎么?不欢迎?” 方艾声音很是愉快,“我打到车了,很快就到。” 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记得你假期过两天就结束,想着过来一趟把衣服还你,不然下一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会打扰你吧?” “没,没。”人家远道而来还衣服,乐烨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总不能说,我这里不太方便,你明天再过来吧。方艾的意思也很明白,肯定是要住在这里的。“我在家的,你过来吧。” 听到“衣服”两个字,蔚央哪里还能猜不到是谁的电话,听到乐烨说“我在家的,你过来吧”时,不由得冷笑一下。挣开乐烨的手,把笔记本装好,头也不抬,“我回去加班,你招呼朋友吧。” 乐烨讷讷地,试图解释,“上周我生日,同学过来,没想到降温了,就穿走了一件外套,这次是过来还我的。” “好了。”蔚央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的私事我没有兴趣去了解,现在我要回去工作了!” 泥捏的人也有三分性子,何况乐烨本来就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主,只是面对着蔚央的时候,那份在意,那份眷恋,让她不得不生生受着。她忍了又忍,竭力地按捺住怒气,却按不下心底那一丝悲凉。 “见面就上床,下床就翻脸就是你想要的?我明白了。”乐烨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挂着一丝的笑容,“我去接我的朋友,顺便送你下去吧。” 蔚央怔了一下,乐烨在她面前,一贯是表现得温和,甚至有点软弱,从她此前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自己就应该意识到,乐烨并不会如在她面前那么软弱,但却没有想到,她会表现得如此的,锋利。 不再是含糊其辞,不再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态度,她选择了直截了当地表明立场,同时将两个人的关系推到了,单纯的,床伴。连情人这么个粉饰太平的温情面纱都撕下。 蔚央的车开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方艾挽着乐烨进来,在错身而过的时候,乐烨连头也没抬,她大概已经从心底里就彻底地放弃了,决定把曾经付出的情意冷酷地收回去。 寂静的冬夜里,街上也显得冷清,蔚央发狠地踩着油门,周舟说得对,她们看起来,真的很配,像是生活多年磨合得默契的小夫妻。早就有人站在了她身边,自己也不过是可能恰巧在那个人离开的短暂时间里,弥补了一个空缺罢了。 你锋芒,你骄傲,你不可一世。 好吧,现在全都还你。 人生 乐烨低着头,一直到蔚央的车过去了,才忍不住回头往车消失的方向看上一眼。 方艾一进门就察觉了异样。两个人在这里厮混了几天,留下的痕迹还是相当明显的。写字台上剩下的半杯咖啡,客厅里靠在一起的两个靠垫。乐烨的房间门开着,有一套明显不属于乐烨的睡衣凌乱地扔在床上。 在得到这些提示之后,下意识地往阳台上望去,连晾晒着的衣服,都在说明,另一个人的存在。看样子是匆匆离开的,原因是什么不得而知,但应该和自己的到来有着不大不小的关系。 或者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两个人起了争执?方艾在心里暗想,稍顷又笑着摇头,这么短的时间里,大概还不够酝酿起怒火,更加不够时间去吵完收工了。 “你刚才有客人?”方艾指着那半杯冷咖啡问。乐烨很少喝咖啡,而在书架上摆着的用去近三分之一的一罐咖啡,明显昭示着这个其实不算是客人,应该算是半个主人才对吧,只是方艾很聪明地避开这一点,只抓着半杯咖啡来发问。 乐烨瞟一眼那喝到一半就被那个可恶的女人抛弃了的咖啡,就像被抛弃的是自己一样,同仇敌忾,“嗯,刚走,回去加班了,反正工作狂总有万年干不完的活,加不完的班。” 方艾了然地一笑,“我先冲个澡吧,一会一起看个片子?我带了碟过来。” 乐烨心不在焉地应了。 等到方艾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收拾过了,连乐烨房间里那套凌乱地扔在床上的睡衣,也被人收好了。只是,方艾瞄两眼阳台,衣服并没有收下来,看起来乐烨并不是抱着毁尸灭迹的念头。客户里也有住过人的痕迹,不知这对自己来说,算不算是好兆头。 -- 第46页 方艾带过来的片子是“歌舞青春”,很温暖励志又幽默搞笑的喜剧,乐烨看得意趣盎然,暂时将刚才的不愉快抛置脑后,大赞在里面的天才少女的甜美可爱,男女主角在校园里萌动的暧昧情愫,看起来让人会心一笑。 这种校园题材的电影,最容易让人勾起对自己的校园恋情的回忆。在两个主角在小天台上练习对唱的时候,方艾忽然道,“还记得不,以前我们也常在图书馆前面那个桥边小亭子里面复习功课。” 怎么会不记得呢。乐烨歪歪头,她们还没有正式恋爱前,还只是互相生有好感,暧昧萌动的时候,经常两个人偷偷从图书馆里温习的大部队里逃离出来,跑去那小亭子里,就在别人常用来打牌的石桌上写作业复习功课。 “当时我力学总搞不清楚怎么用公式,你还狠命骂我笨死了笨死了呐。”乐烨一个劲地笑,当时自己不管懂不懂,都爱装作不懂缠着方艾一遍遍地教,把她气得拎着课本猛敲自己的脑袋,气哼哼地说笨就笨呗还这么多小动作不专心听讲。 “没想到当年施工管理考试挂科的人,现在竟然成了不错的工程师啊。”方艾似笑非笑地吐槽。 乐烨的眼神黯了一下。当年考试前,方艾的高中同学,也是最执着的一个追求者,特意跑到她们学校要给方艾过生日,并事先约好了他们在这边的一帮高中同学,方艾推却不过,只好放弃了原本打算与乐烨一起庆生的打算,被一群以作媒促成班对的同学拖着在外面玩了两天一夜。 两个人为此大吵一架,持续冷战了近一个月,最终以乐烨挂科告终。 当年乐烨年轻气盛得很,负气在外面等到凌晨两点,悲壮地被寒风放倒,感冒发烧接踵而来,除了还有与方艾斗气的力气之外,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情。那个学期又恰巧是她们课业最重的时候,连考十二科,乐烨最终完全放弃了施工管理那一门,才勉强保住了其他十一科的顺利过关。 在考试的时候,方艾特意趁乱和班上其他同学交换了号牌,坐在乐烨前面,将考卷完全敞开给乐烨抄,只是乐烨很有骨气地死犟着宁愿挂科也不愿意示弱,倒是让坐在周边的同学捡了个大大的便宜。 方艾红着眼出了考场,回到宿舍,就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们学校对于工程方面专业的课业要求非常严格,如果一个学期有两门挂科,就要无条件留级。如果乐烨留级,不仅意味着她们将会分开在不同班级上课,推迟一年毕业,甚至在日后求职,也会存在不小的障碍。 乐烨向来对方艾的眼泪没辙,天大的怨气,也都在方艾的泪眼中消解了去,只懂得一迭声地保证在后面绝对不会让任何一科挂掉。 可惜的是,两个最终也并没有走到最后。从不在人前示弱只在她面前落泪的方艾,当年会为了她一门课考不好而着急到在众人面前落泪,在后来,却心硬如铁地对她所有的痛苦视而不见。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当年,为什么会那么坚决地要分手?”这个问题压在乐烨心底许多年,以前追问过许多次,方艾从来都避而不答,她都要以为在有生之年,这永远都会是一个谜,但是,或许,现在可以得到答案。 方艾苦笑了一下,乐烨对这个问题还真是执着。说出来吧,或许是解开两个人心结的机会,对于自己所想所求的,也许是一个转机。 “还记得分手前两个月,我问过你的问题么?” 乐烨点头表示记得。当年方艾问她,如果她结婚后再离婚,回来找她的话,她还会不会接受。而她的回答,却是毫不犹豫地说不。 她不明白,明明两个人相爱,却偏偏要以那么曲折的方式去在一起。 “我每当回家面对爸妈的时候,感觉到他们对我的期望,就觉得喘不过气来,我爱你,却不能以伤害他们为代价。”当年她在学校时,要面对其他同学的冷言冷语不堪重负,回家之后,面对父母,又会翻涌起更加强烈的愧疚。其实那一个问题,只是她对乐烨最后的希望,如果乐烨作了肯定回答,她就可以对家里有了交待。但是乐烨毫不犹豫地拒绝,这把她最后的挣扎都摧毁。 对乐烨的彻底失望,分手,似乎是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在压力面前最容易的回避方式。两个还不知道出路在何方的大学生,却要去做似乎是一生的选择。所以她选了一条看起来最容易的路。放弃乐烨,回避掉看来坎坷到无法承受的未来,换来看似平静的生活。 只是在社会上摸跌滚爬了几年后,当年自己舍弃掉的那份感情,却在现实生活的冷漠下,显得越来越珍贵。回过头来看自己这几年走过的路,却发现早在几年前,最难得的东西已经被自己轻轻放过。 “都过去了,我们不都好好的么。”给陷入当年回忆而难过的方艾一个拥抱,乐烨心里百味杂陈,她可以猜得出是因为现实的原因,却不知道当年因为自己的忽视,给方艾带来这么沉重的压力。 在分手之后,她恨过怨过,直到最后,再也没有力气去责怪谁。任何一段感情,能够维持下去,是靠两个人的同心一力维持。同样的,任何一段感情的磨灭,也从来不会是任何一方就可以轻易达成的,一样是两个人共同摧毁了它。 方艾握着乐烨的手,“你说,我们还可以回头吗?” -- 第47页 乐烨沉默了一会,没有避开方艾的目光,方艾眼中的期待她看得见,蔚央的面容却闪现在她脑海中,她们之间,一样也看不到未来,不知道终点会停在哪里。然而,自己的心自己却看得清清楚楚,她喜欢蔚央,甚至可以说是爱。 不管蔚央有没有喜欢她,有没有对她动情。自己却千真万确对她动了心,交付了情。 缓缓地摇头,有时候,过去就是过去了,如果一年前,方艾问她这个问题,她应该还能毫不犹豫地选择重新开始,但是晚了就是晚了。 方艾眼里的光黯了一下,很快就调整过来,微笑着向阳台看了看,“是因为她么?” 乐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蔚央前一阵住在这里换出来的衣服像旗帜一样飘扬在外面,不怀好意地昭示已有人先一步入驻。 想起那个刚才怒气冲冲离开的人,乐烨不禁微笑。“有一点吧,不全是。” 方艾将自己失落的情绪收好,向乐烨张开双臂,“来,给个安慰的怀抱吧。” 紧紧拥住乐烨,方艾心里有着伤感,将脸埋在她肩上,这个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现在,将来,却要属于另一个人了。 现实残酷得让人心冷,如果当年,自己能承受得住那在今天看来不堪一击的压力,她们会不会就能够相守到老,当年以为过不去的坎,在今天看来,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她们相遇得太早,在没有能力承载这份感情的时候,深深相爱,却不得不分离。而当两个人都有能力可以承担起对方幸福的时候,感情却不复存在,再也回不去了。 人生就是这样的,没有过不去,只有回不去。 偶遇 自从和蔚央在一起之后,乐烨是第一次过来海若蓝的酒吧。倚在吧台前漫不经心地小口啜着酒,视线飘过全场,失落地发现海若蓝,周舟,蔚央三个人一个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周日的酒吧里客人寥寥,显得分外的冷清,酒保闲得连擦杯子的时候都有空玩花样,看看时间,已经指向十点,她已经在这里守株待兔了两个小时,看来想制造“偶遇”,还是需要有点缘分的,乐烨闷闷地喝完杯中酒,准备打道回府。 与方艾多年的心结算是解开了,这两天也算是相处愉快,惹得清楠和希悦总是自以为洞察一切地笑得诡异。有心要跟她们说个明白,她俩却总是用一副“好了好了,我们了解的,了解的”神情来回应。 做了无用功的乐烨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清楚了。 推开酒吧沉重的木门,意外地发现外面大雨倾盆。乐烨吐一口气,摇摇头又转了回来,冬天的雨应该不会下得太长久吧?她有点不确定地想。 折回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门边的位置,元如玉一个人坐在那里。乐烨颇感意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多看了几眼。恰巧元如玉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元如玉微微一愣,对着乐烨笑了一下。乐烨知道她同样把自己认了出来。那一晚诡异的故事再加上奇怪的国王游戏,大抵也算得上是印象深刻吧。 接过酒保滑过来的酒,乐烨径直往元如玉那边走过去。长夜漫漫,大雨滂沱,好歹算是有一个半认识的人,一起闲扯打发时间也好。 “我坐这里方便么?”乐烨礼节性地随口一问。元如玉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两人对坐着喝酒,一时也没有找到合适而安全的话题。元如玉喝光了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乐烨发现元如玉很有酗酒的倾向,还好酗的是红酒。那一晚看见她时,也是自己一个人抱着一瓶红酒自斟自饮没一会就喝掉大半瓶。 “那晚我是第一次看到蔚央主动吻一个女人。”将酒杯斟了七分满,元如玉并没有急着喝,反而是趁着空当,忽然抛出来这么一句话。她半眯着眼,嘴角微翘,像是在笑,又不像是笑,眼里流转着乐烨读不懂的神采。 “所以我对你真是印象深刻。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乐烨终于明白,那眼里藏着的其实是嘲弄。人家记得她,是因为蔚央。其实首次见面,又是在那么多人的场合中,记不住名字是很正常的,自己也并不是多重要的人物,从来不曾有要让人一见之下就牢牢记得的妄想。 只是元如玉似乎对她一直有着莫名的敌意,乐烨也琢磨不透自己到底是哪一点碍了这个人的眼,每次对话,都会是这样毫不客气。 “瞿乐烨。”乐烨很是礼貌地回应,端起酒杯准备离开。干嘛要留在这里让人笑话呐,对方又不是蔚央。想起蔚央,她心里又是一阵钝痛,那晚的话脱口而出,就算是在气头上,但也是盘桓在心底许久的想法。只是她时时克制着自己不去想罢了。 “瞿乐烨,乐烨。”元如玉念叨了两下,很是爽快地决定,“还是叫你乐烨吧,你那个姓念起来奇奇怪怪的。” 这个姓到底是招你们了还是惹你们了啊?!乐烨很是苦恼地皱眉,几乎每个人都要来嫌弃一下,人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姓“乐”呢。 看着乐烨自顾自苦恼,元如玉觉得很有趣,她的情绪就像写在脸上一样,让人像看电影一样,方便得很。也不知道她是干哪一行的,才能一直以来可以这么奇怪地生存着。“噢,你是做什么的?” “工程。”乐烨又把酒杯放回原处,话不投机在有些时候也比一个人干瞪眼寂寥地数杯子强。那个酒保已经把杯子擦到第三遍了!可见这冬天的周日晚上又兼狂风暴雨的来人有多稀少了。 -- 第48页 “整天跟钢筋混凝土打交道,你怎么没变成面瘫?”元如玉打趣道。她接触过做工程的人,大多是不擅交际词锋不健,他们自成一个圈子,小圈子之外,却少有人能够欣赏这种圈子文化。尤其是对于女性而言,更加的欣赏不来。 对着这不知是算恭维还是挖苦的话,乐烨嘴角抽搐,这个人跟蔚央的路数还真是有点像,总是有着奇异的思维方向。“你说话怎么跟蔚央一个腔调?” 元如玉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很快又隐了起来,“大概相处久了有同化作用。”很是敷衍的回答。 两个人终于有了个共同的话题——蔚央。目的不一样,一个是想通过对方了解蔚央的现在,一个是想通过对方了解蔚央的过去。乐烨虽然简单到直接的地步,但她和蔚央的关系,也很明智地将它烂在肚子里。 两个人遮遮掩掩蜻蜓点水地打着消耗战,千方百计地从对方嘴里挖自己想要的情报却又不能表露出来自己真实的状况,中间杂七杂八地扯了许多不相关的话题,只是绕来绕去最后都会很神奇地落点在蔚央身上。 告别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雨停了,元如玉带着几分醉意,斜眼看着乐烨,“你喜欢蔚央?”她的话看似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美好的东西,谁不喜欢呐。”乐烨懒洋洋地挡了回去。开玩笑,她还想活长久一点,要是坦承了,蔚央一准饶不了她。唔,尤其是那个女人现在还在盛怒的状态下。 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乐烨将自己扔在床上,揉着眉心,想起来方艾临走时说的话,“你还是一点都没有过日子的自觉,自己一个人,一个月能住几天啊,租个套二浪费钱。” 如果说此前是因为租约未到期,那后来自己依然住着这里,很难说不是因为蔚央。只有在离她公司近一点的地方,才能有更多的机会看到她。 经过了周五晚上的不愉快,现在,还需要么? 她不知道要如何来打开那一晚之后造成的僵局,去海若蓝的酒吧守着是最笨的办法,却是唯一可用的方法。否则能怎么样呢?那一晚说出去的话如刀一样,如果要率先低头去哄回来,又不甘心。 上一次意外和解,带来一段算得上是甜蜜愉快的时光,幸运之神并不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偶遇,见面,再心照不宣地和好,有一次已经难得,哪里敢奢望第二次? 指望蔚央主动低头和解?且不说这段关系里面,她到底放了多少心思,就单论她那么骄傲的性子,在碰到这样的事情之后,也不可能先服软低头。 她从来不曾放你在心上,又怎么会愿意为你吞下委屈? 误读 世事纷芸,我们一生之中,会经历很多人,会伤害很多人,但一定会深深爱过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受尽委屈。 平安夜,S城难得下场早雪。蔚央一整天不在状态,导致这个样子的,自然不会是乐烨——她一口气把两个月的假期休掉了,要回来也还早得很。 导致蔚央魂不守舍的罪魁祸首是中午一个电话。她怔怔地看了许久那个明显不属于中国的号码,终于还是鬼使神差地在断掉前接了起来。 “Hello,Alice。我现在机场,再过五个小时,就能够和你一起享受圣诞大餐,你会来接我的吧?” 她并没有给予正面的答复,对方也没有等她回答,在她沉默的时候用很是轻松愉快的语气道别,“我登机了,期待与你相见。” 蔚央知道,来自那个国家的班机,将会在17:15分到港。 四点刚过,坐立难安的蔚央终于艰难地挣扎着做出了决定,破天荒地旷工,驱车赶赴机场。 在看到那个熟悉到刻骨的人的瞬间,蔚央眼眶发热,背着巨大背包的人笑着向她走过来,轻轻地拥住她,“Alice,你还是那么的动人。” 带着鼻音,蔚央闷闷地应了一声,“苏。” 她没有问你怎么来了等等之类的废话。不用问也知道,苏来这里的原因只可能是自己。三年的时光,自以为已经建立起来了强大的心防,却仍是抵不过她轻轻的一个拥抱,一句带笑的赞美,溃不成军。 工作狂蔚央休了一周的年假,任由老板拍着桌子在电话那端咆哮,也不为所动。 而对此,乐烨一无所知,她依然是在忙着工作。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气温过低,对于施工来说是很大的障碍,她带着林扬,几乎整天耗在工地上,小心翼翼地盯着现场施工,就怕一个闪失出了差错。 不同寻常的寒冬,驻地上已经下了三次薄雪,而当地的居民说以前这里都是要到农历十二月才开始下第一场雪的。她已经琢磨着要赶一下工期,这样的话,就算后面天气变得更加恶劣,也不会有所耽搁。 赶工期,需要重新安排工程进度与款额划拔,她已经让林扬准备好了申请,只等着上面批复。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没有心力去纠结那些情爱纠缠。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林扬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接电话,她才如梦初醒般从口袋里掏出电话。 “乐烨,让司机送你过来我这边,现在就过来!”项叔的声音传过来,大概是收到她这边递交的申请,要让她过去作解释。 给了罗司电话,又交待林扬好好看着现场,才急急忙忙地奔回驻地办公室,将早已准备妥当的资料带了出来。 -- 第49页 到了工程指挥部,项叔一见她,并不急着问问题,只是眨眨眼,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有着一丝孩子样的顽皮。“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我只听好消息。”乐烨却一点都不买帐。 项叔一笑,“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好,我洗耳恭听行了吧。”乐烨撇撇嘴,根本没得选择还让人选。 “好消息是,你晋升项目经理了。”项叔微笑着,看来他赌这一把,赌赢了,乐烨也赢了。本来上面对是不是一定要选乐烨还有些犹豫,听口气是想晾着乐烨两年再说。但是现在形势不同了,乐烨硬生生地把林扬折腾得口服心服,林家的人只是委婉地表示了一下,林扬的师傅,现在的职称不够称头。 乐烨的专业能力是无须置疑的,现在也已经算是迟了一年,但最后以这种方式去达成,也不知道这个人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出乎意料的,乐烨只是微微一笑,像是随意地道,“这还要多谢林扬吧?” 项叔笑而不答,只继续道,“坏消息就是,你应该很快就要调离这个项目组了。” 乐烨这才发了一下愣。她以为坏消息八成是改工期的申请被驳回,却没有想到是这个。不过这也不意外,晋升项目经理的人,需要在其他已经独立负责项目的项目经理手下当副理两年,学习如何调度协调后,才能够独立负责项目。 “所以,你改工期的申请已经批准了,准备一下,如果天气不坏的话,差不多年前就能把你那个路段完成,好好休息一阵,大概3月中公司有个项目要启动,你应该是会抽调到那边去。” 赶进度总是会让人比较痛苦的,乐烨本来打算要连续泡在工地上,按着项叔说的那样,趁在年前完成工期,这样可以好好过一个年,然后再回来赶赴新项目。 海若蓝一个电话就让她扔下手上的工作往S城赶。海若蓝在电话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蔚央出事了,你回来。” 海若蓝并没有说是出了什么事,乐烨只犹豫了一下,就开始处理手上的工作,把原本定在三天后要开始施工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节点往后延了两天,先做其他的辅助性工作,交待林扬好好盯着,就匆匆上了回S城的车。 这一次他们轮休的人员在12月29号就回去了,现在都已经是2号中午,乐烨突然要求休假,只说是家里出事了,项目组并没有多余的车送她回去,只能小小地利用职权,让施工队派了车送她去车站坐车。 乐烨到赶到市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九点。推开病房的门,暗淡的日光灯下,蔚央脸色苍白,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听到门响,蔚央缓慢地调过视线,就看到乐烨风尘仆仆满是焦灼的脸。 乐烨心里一痛,放轻动作关门,“现在好点了么?” 蔚央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她不曾见过这样的乐烨,衣服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汗和尘土洗涮出来的痕迹,唇上干得起了细皮,灰头土脸这个词简直就是为此刻的她量身订做的。略长的头发服贴地贴在额角,应该是在工地上戴着安全帽压出来的。 也就是说,乐烨没有来得及换下工作服,一路从几百里外的工地赶到这里,连脸都没来得及洗一下。 她知道乐烨是工程师,也知道她常年在工地上,但并没有想到过,工程师会这么脏兮兮的。乐烨每次回来,两个人见面时,总是显得干净清爽,看起来就跟一般的写字楼白领没什么两样,但是她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像民工。 看蔚央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乐烨有些着急地靠近过来,伸出手想去探蔚央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病糊涂了。只是手伸到一半,又尴尬地缩了回去,对着迷惑的蔚央嘿嘿傻笑,“呃,我手上脏。” 蔚央这才露出一个笑容,眼泪却随着这个笑流了出来。 乐烨手足无措地看着蔚央落泪,手在裤子上狠狠搓了几下,笨拙地轻抚着蔚央的肩,“谁欺负我们蔚央了,告诉我,咱们去欺负回来!” 蔚央摇摇头,抱了乐烨一会,才吸吸鼻子,“你怎么回来了?” 乐烨挠挠头,“海若蓝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出事了。” 蔚央自然知道这事,海若蓝是抢了她手机过去给乐烨打的电话。她想问的只是,为什么,要这么的在意,接到电话就匆匆赶了回来。 看到乐烨脸上的疲倦,终于没有忍心去挑明来问这个问题。不可否认,当看到推门而入的乐烨时,那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情绪,自己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有一阵淡淡的甜蜜。 打发了乐烨去洗脸洗手,对着空荡荡灯光惨白的病房,蔚央有着淡淡的倦意,那一周的时间里,虚幻得不像是真的,快乐?应该算得上是快乐的,否则怎么会一直陪在那个人身边?但却没有真实感。 正想得入神,门又被推开,“这么快就洗好了?”蔚央疑惑地看向门口。 海若蓝提着餐盒满脸的莫名其妙,“我都出去一个小时了还快啊?来,喝点粥,养胃,趁热。” 将餐盒摆好,递了仍是温热的粥给蔚央,海若蓝才回过神来,蔚央,似乎有点不一样了,从前两天的死气沉沉,又活了过来,有了点生气。 等到乐烨甩着手回来,海若蓝终于明白蔚央细微的变化源于何处了。拍拍床沿,“你慢慢喝粥,别呛着。”走过去拖住正在走近床边的乐烨,“走,我们出去联络联络感情。” -- 第50页 乐烨很是摸不着头脑地看了海若蓝一眼,看她一脸严肃,不舍地望向蔚央,然后就被不耐烦的海若蓝推搡着出了病房。 出了病房,海若蓝没有停下脚步,带着乐烨直直往走廊尽头走去,约莫估计着就算两个人吵起来,蔚央也听不见,才停了下来,叉着腰,虎着脸,用法官审问犯人的调调,“说,你又怎么惹得蔚央不开心了?” 乐烨的心咯噔一下,这,这,敢情这海若蓝知道她们的事啊。吞了吞口水,“你,你怎么知道……” 海若蓝拿眼横她,哼了一声,这不是废话么,她又不是狗仔,“当然是蔚央说的。” 答完后又阴森森地看着乐烨,“拜你所赐,现在周舟也知道了!元旦那天,蔚央喝到酒精中毒,胃出血,你不打算说说是怎么回事么?” 酒精中毒,胃出血,这些词砸得乐烨晕头转向,踌躇了一下,终于将11月底时两人的争执和盘托出。 于是海若蓝脸色变得很奇怪,想笑又不敢笑的,蔚央这个反应,怎么说呢,啧啧,吃醋吃得真猛烈啊。但是她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乐烨面前笑蔚央,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传到蔚央耳中,到时就真的吃不完兜着走了。 安慰地拍拍乐烨的肩,一脸的同情,“我理解我理解,是我错怪你了。”语气里颇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凉。 执手前行 两人陪着蔚央喝完粥,海若蓝用眼神逼着乐烨去收拾了餐盒,琢磨着不能长久当电灯泡太耗能量,正准备告别,蔚央就先开口了。 “你送乐烨回去吧。” 海若蓝有点意外,正想说什么,乐烨就淡淡应了,“明天过来看你?” “我明天出院了。”蔚央刚喝过粥,神态慵懒得像只猫,“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乐烨点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眼里却带着明显的不舍,蔚央弯了弯嘴角,“又没说不让你来接。” 海若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叹一声,这两个人真是,打哑谜有这么好玩么,看来乐烨一样是被蔚央吃得死死的,就这小样,怎么会把蔚央气得这么狠?脑中有念头一闪而过,却快得怎么也抓不住。 一出病房,乐烨就耷拉着眼皮,就像被拿掉电池的机器人一样毫无活力。 “喂,我说你不要这么重色轻友好不好?”海若蓝义正严辞地批评乐烨,“怎么说我打电话喊你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能不能给点好脸色看?” “电话费也是蔚央出的啊。”乐烨抬抬眼皮,丝毫不为自己所作所为感到内疚。 “那我一会送你回去怎么说呢?”海若蓝也不是吃素的,要算帐咱们也得算清楚一点才行不是? “我付你打的费!”乐烨豪迈地回。 “啪”的一声,海若蓝打了乐烨后脑勺一下,“美女司机加超豪华出租车,麻烦十倍价!” 乐烨瞪她,海若蓝才不在乎,一个劲地揉她头发,笑得春风得意,“这就叫垄断价,反正蔚央指定了。” “你真便宜。”乐烨眯眼看了海若蓝一会,吐出这么一句让人吐血的话来。 车停在乐烨住的小区门口,乐烨正准备下车。海若蓝按住了她,两人对视许久。 “你想说什么就说啊,再这样依依惜别地看下去,我都要斗鸡眼了!”乐烨一开口就打散了海若蓝的踌躇。 摸出一包烟,不由分说地塞给乐烨一支,往后靠了靠,海若蓝才像是完全放松了下来。 “蔚央以前不是这样的。”车里光线本来就不够,再加上两人制造出的烟雾,海若蓝的脸显得有些模糊,却让人有种苦涩的感觉。“她以前,很温柔,很开朗,很照顾别人的情绪和感受,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乐烨以为她接下来会说一下曾经发生在蔚央身上的事情,做好了长谈的心理准备,殊不料海若蓝话锋一转,简单而草率地作了总结陈词,“乐烨,对她好一点,别伤害她。” 我哪里有对她不好啊,伤害?乐烨很是莫名其妙。 “在你之前,我从来不认为她会有喜欢上女孩子的可能。”这是海若蓝最后对乐烨说的话,说完就干净利落地开车走了。只留下乐烨愣在原地。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太大,海若蓝没有理由向她撒谎,但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这么容易就会吸引到别人靠近。 呆了一会,慢慢转身走进小区,但这又如何?自己所需要做的,是珍惜每一次和她见面相处的机会,让她每一次在自己身边时,都能快乐,这样就够了。 第二天乐烨是被疯狂的拍门声震醒的,以为不是在拍自家的门,翻过身准备继续睡。迷迷糊糊中,心里总悬着,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糟糕,今天蔚央出院,说了要去接她出院!乐烨吓得一个激凌,睡意刹时十去七八,连滚带爬地起床,习惯性地拿手机看时间,很囧地发现,手机竟然没电自动关机了。她顾不上插上电源充电开机,清醒过来的某人,终于深刻地感知到,真的有人在疯狂拍她家的门,再慢一点去应门,很有可能会被踹开吧? 原本以为会是清楠或者希悦,一开门却看见海若蓝和周舟横眉竖目像两尊门神,凶神恶煞得让鬼神妖魔退避。 蔚央抱手倚墙而立,看见乐烨顶着一头乱发趿着拖鞋,身上是胡乱披上的外套,微笑着,“你俩输了。” -- 第51页 两个门神一拥而进,狠命地蹂躏着乐烨, “你干嘛关机啊?!”海若蓝很气愤。 “原来你真的是传说中的万年睡不醒啊。”周舟很感慨。 两个人的配合也堪称天衣无缝,一个揉头发,一个捏脸,生生把乐烨残留的两分睡意吓得自动退散。 蔚央身上层层叠叠的,被人用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包裹起来,一向消瘦的人显得臃肿,白色的围巾将她的脸都掩去一半,脸色仍是略显苍白,“你们挟持我过来,就是让病号站在外面看你们窝里斗的?” 这才让那三只拉拉扯扯浑然忘我的人停下手。蔚央入院一事自然是瞒着家里的,出院本来打算回自己的房子,头一天晚上答应让乐烨来,三个人在医院里等来等去,给乐烨打电话又是关机,蔚央当机立断地让海若蓝去办妥出院手续,不用再等。 心知乐烨那嗜睡的性子,八成是不知道手机没电,没有闹钟就完全起不来的人,再等下去也是白搭。 海若蓝和周舟很是不忿,你说嘛,情人出院,先前又约好的,竟然还会放鸽子,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就当咱们是HELLO KITTY啊。打着病号虽然出院但仍需要人照顾,唯一的闲人就是乐烨,既然身份特殊,自然也就应该担负起应尽的责任,死活都要把蔚央送到这里来。 蔚央身在贼船,方向盘不在她手里,只能眼睁睁地被挟持过来。尽管她一再声明自己喝到入院跟乐烨无关,也为乐烨所谓的放鸽子事件作了非常人道的解释。 奈何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压根听不进去,只是一脸暧昧地冲她傻乐,拍着胸脯说“你别护着她了!作为娘家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混蛋到极点的乐烨!” 多说无益,蔚央也只好识相地闭嘴,越描越黑真是让人沮丧。 在一个娱乐设施除了电视就只有电脑的简陋房子里,忽然间挤进四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病号,大家也就只能干瞪眼了。幸好她们也不是过来娱乐的,她们只是来娱乐乐烨的。 两个人“玩”了一会乐烨,吩咐着她把蔚央的东西放好,又很是“亲切友善”地指导她要如何照顾病人,饮食如何如何,三大要点八项注意交待完毕之后,“娘家人”才心满意足地大手一挥:快十二点了,出去吃饭! 饭后两个人各自回去工作,一再交待乐烨这几天要对蔚央的饮食严格监督对于前科犯人要严加看管后,就拍拍屁股先行离开。 乐烨与蔚央两个人并肩往回走。虽然这一段路,她们常走,更多的是各自走过,偶尔两人一起,也从不曾在白天一起走过。没了夜色的遮掩,两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如果说夜晚是属于情人的,那么,在白天的时候,一起并肩漫步,大约应该是属于情侣的。 “其实这事和你没有关系的。”蔚央脸上明显的犹豫神色,终是忍不住开口,这个黑锅,就算乐烨背定了,但总不能就这么样让她不明不白的。从她们过来到现在,乐烨表现得无可挑剔,海若蓝与周舟玩笑般的怪责,她笑着接下,态度诚恳真挚。 蔚央却看不透她这样的反应下到底是隐藏着什么情绪。 “我知道。”乐烨仍是不疾不徐的语气。歪着头向蔚央一笑, “这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现在真的要对你严加看管啊。” 甚至还促狭地挤挤眼,“我等着报当年被看管之恩呐!” 想起一年前,在急诊室里看到满手满脸是血的乐烨,以及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被自己借口软禁在家的郁闷样,蔚央不禁笑了,“你还真记仇啊!” “哪里谈得上仇,明明是不敢言谢的大恩。”乐烨退后一步,逆光眯着眼看着又有心思与自己斗嘴的蔚央,嘴角挂着笑意。 米白色的外套,洗得发白的蓝色仔裤,橙灰双色的板鞋,头发有点乱,明明看起来应该青春阳光的衣着却掩盖不住她淡淡的倦色。蔚央心里模糊地掠过痛意,初识时,乐烨算不上是意气风发却总有温润的光华,而如今却那么的黯淡灰涩,或许是从心里就开始腐朽了。 谁会没有过去,差别只在于,有些人足够坚韧能够挣扎着重新上路,有些人却被沉重的过去拖住了脚步,困在原地无法摆脱,只能一寸寸地沉沦,直到被那些无法抛掉的过去压垮。 误会了这事起因的海若蓝,今天特意跟她说了那晚过来的人是乐烨的前女友,而且两个人现在只是朋友而已,绝无旧情复炽可能,她以为是替自己解开与乐烨所谓的误会,却阴差阳错地提醒了自己。 乐烨和她同样经历过爱之不得的痛楚,承受过被人背离的苦楚,但在这方面,她无疑显得更为强大。自己尚挣扎在过去,不敢再轻易去尝试投入去爱。自以为将那些过往封存起来,不去触碰不去回想,就以为已经放过了自己,所以才会轻易地再次被击溃。而她,却挣扎着放开过往,还愿意勇敢地面对再一次的动情。 人总是最易为自己身上所缺乏的东西吸引,或许正是隐藏于内心深处的坚韧力量,让自己不自觉地被她牵引。主动牵起乐烨的手,无视乐烨眼底的惊讶,微闭起眼,“我累了,你带着我回去吧。” 乐烨,带着我走吧,拖着我走过黑暗,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让我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疗伤 心理学上说,如果一个人,可以闭上眼让另一个人带着她走,到达目的地时才睁开眼,那么这个带着她走的人,就是她全心信任的。转换到感情上,就表明,对方是她能够交托一生的人。 -- 第52页 许多人在小时候都喜欢玩这样的游戏,但是,大多数人,都会忍不住在中途悄悄睁开眼,去确定自己到底到了哪里,是否真的安全。但乐烨肯定不知道这背后的含义,在蔚央愿意在心中试探性地跨出一步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 第二天蔚央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微亮,被窝里有些许的凉意,往乐烨那边靠了靠,试图汲取她的体温,意外地发现枕边人不在。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下,那个嗜睡的人大约只是起来喝水或者洗衣间,等了半晌,却没有人进来,客厅里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么,竟然这么早就起床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客厅里的灯光打进来,照在乐烨的背后,脸隐在黑暗中,模糊得让人看不清表情,那人却没有往床的方向过来,而是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衣柜里取了衣服,就准备退出去。 “几点了,怎么起这么早?”蔚央努力微撑起身,眼睛半开半闭的,睡意浓重,口齿缠绵。 “吵醒你了?”乐烨走过来,她很少有机会看到蔚央刚醒的模样,倦倦的,像猫一般的慵懒,手指摩挲着蔚央被热气熏得粉红的脸,忍住想亲上去的欲望,“还早呢,你再睡一会,我到时叫你起床。” “冷。”蔚央在被子里缩了一下,暖炉竟然抢先起床,让被窝里的温度顿失。 乐烨恍惚大悟般摸出遥控器开了空调,自己向来不喜欢开空调,平常蔚央过来的话,都是会在睡前开一会,定时关掉。仔细替蔚央掖好被角,确定没有一丝冷风可透进去,“乖乖睡觉,我一会就回来。” 蔚央轻轻唔了一声,听着乐烨带上门出去,没一会,外面大门沉闷的关门声传来,她真的出去了。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看到的一个笑话,年迈的父亲想续弦又不好意思跟儿子明言,只含糊其辞的说晚上睡觉觉得太冷了,儿子很孝顺地当天就给老爸买了床电热毯,他老爸郁闷坏了,嘀咕着说,那你还娶媳妇干嘛,也买床电热毯算了。 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平常没见她这么老实过啊,原来也是可以这么不解风情的。真是该聪明的时候就迟钝。 赖在床上眯了一会,也没睡沉,乐烨开门关门的声音传来,下意识地看了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七点二十,这么一大早的出去,晨练?那绝对不是她的风格。买早餐?也不对啊,这么冷的天,没一会就应该冷掉了。 反正也睡不着了,赖在逐渐降温的被窝里也是徒劳,蔚央掀被下床,披了外套走了出去。 透过与客厅相连的玻璃门,可以看到乐烨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背对着她,专注而快速地在切着什么。 拉开门,厨房里温暖气息扑面而来,抽油烟机的嗡嗡声,锅里翻滚的粥不时顶起锅盖发出的声音,加上刀与案板清脆相击的声音,让人恍惚中连心都暖了起来。 听到后面的声音,乐烨回头看了一眼,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冷。”蔚央言简意赅,“我去洗漱了。”转身很是干脆地走掉,连厨房门都没有踏进去。只是在洗手间里,一边洗漱一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在那么温馨的场景下,她差点就忍不住想走进去,从背后抱住乐烨。 等她从洗手间里整理妥当出来,乐烨已经将一小锅砂锅粥端出来放在餐桌上,旁边却只摆了一副碗筷。 察觉到蔚央的视线落在孤零零的碗筷上,“这是你的,我的在厨房里呢,你先喝粥,我去洗漱。” 蔚央拧着眉,往返客厅厨房好几趟,终于还是挫败地决定直接问乐烨比较好,那两锅粥,她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干嘛要分成两锅?! 乐烨咬着勺子,一脸的无辜,“你是病号,喝猪肝瘦肉粥会好一点。我的是瘦肉粥。” 蔚央仔细地研究,姜丝,葱末,肉丝,嗯,原来自己这边是多了切成丁的猪肝。 “你干嘛起那么早?”疑问得到解决,某人还是对于暖炉提前出走的事情耿耿于怀。 “市场七点开门,要去买猪肝嘛。”乐烨不以为意地回答,继尔很是期待地问,“好喝不?” 抬头看了一眼满脸献宝样的乐烨,又垂下眼,“好喝。”市场七点开门,她要算着时间去买材料,这么嗜睡的人,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就只是为了给她这个病号做一顿早餐。单就这分心意,就应该给个满分,况且味道真的不错,比起在外面餐饮里喝的粥毫不逊色。 得到肯定回答的人满脸喜色,“我妈煮的粥才好喝呐。”语气里颇是得意自傲,本来以为她接下来会说她妈妈做的粥有多好喝之类的,不料她却打住了话头,“你慢点喝,别烫着。” 两人顿时陷入沉默。蔚央瞟一眼乐烨,见她慢悠悠地喝粥,多少显得神思不属,看起来是在心里默默想念以前能喝到妈妈亲手煮的粥的幸福。 “你妈煮的粥跟你的有什么区别,怎么不说了?” 乐烨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撇撇嘴,“明明材料什么的都一样,可是就是味道不一样。” 时间还早,足够用来洗碗,乐烨却不让她沾手,说病号要有病号的样子,要贤惠也不需要赶在一时,以后多的是机会给她表现。她说得振振有词,蔚央听得哭笑不得,只好顺着她,乖乖地听她交待完病号守则,一再保证会严格遵守,才得以出门。 -- 第53页 在出门前,乐烨还是不太放心,“要不,你中午还是过来吃饭吧。” 蔚央抚额,“我就这么像说话不算话的人?”语气很无力,眼神分外的凌厉。 乐烨很是见机,头点得飞快,“信得过信得过。我这不是担心你一忙起来就把胃忘记了么。”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信不过对吧?蔚央瞪她一眼,不再和她歪缠,心情愉快地出门上班。 等到在办公室里坐定,准备开工的时候,才意会过来,乐烨早上停口不言的原因。谁的心都不是铜墙铁壁,一次次的“你的私事我没有兴趣知道”,她已经开始小心翼翼地,时刻提醒不要越界,以免再次带来伤害。 午餐空当时间里,海若蓝和周舟都有打电话过来关心一下蔚央的身体情况,询问乐烨同学有没有严格执行三大原则八项注意,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叽叽歪歪地八卦了一下,意外获知乐烨竟然做得一手好菜,纷纷表示由于担心好友身体,晚上会去检查病号的饮食情况。 四点不到,乐烨发信息过来:病号晚上想吃什么,请指示。 蔚央想起来那两个人的无理要求,直接一个电话拔过去,非常无奈地向乐烨传达这一消息。 “哇,她们太无耻了吧,还想蹭饭?!”乐烨在电话那头哇哇大叫,“不行,你叫她们准备好礼物,不能空手上门的,啊,对了,周舟的可以免了,海若蓝的不能免!” “好。你想让她带什么礼物才能登门?”啧,乐烨对周舟还真是好,跟海若蓝压根就像是永不对盘的仇人一样。 “唔,你决定就好。”乐烨嘻嘻笑着,“今天太阳真好,你没有忙到没空享受吧?” 蔚央走到窗前,俯视下面来往的人潮,乐烨大概正走在路上,不时传来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乐烨连声音都是懒洋洋的,看起来很是享受这冬日午后的阳光。可惜自己的办公室朝北,一丝的阳光都分不到,真是让人心生暗恨。 “还好,可以不加班。”蔚央想了一下,“你让我来决定礼物,那你就决定菜谱吧,不能总耗损我的脑细胞。” “四菜一汤好了,病号餐要清淡,你让她们要有心理准备哦,肉食动物就自行回避了吧。” 乐烨说的清淡,就是真的很清淡。看着一桌子不带一丝辣椒的菜,海若蓝与周舟面面相觑,脑子里回旋着,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 香菇青菜,白玉豆腐,清炒豆芽,唯一的荤菜是白切鸡,汤是鸡汤,加了不少的红枣党参之类的药材,走的是温补路线,还特意给蔚央准备了一小碗党参蒸肉丝。可是,对于无辣不欢重口味的人来说,这真是淡而无味的一顿饭。 “乐烨,蔚央吃病号餐就行了,我们就不用这么清淡了吧?”海若蓝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乐烨,指望这个人良心发现,再去炒两个对口味的菜出来。 “要同甘共苦!”乐烨一脸正气,对于海大美女的期待视若无睹。 蔚央和周舟已经开始乖乖喝汤,她们之前已经偷偷检查过厨房和冰箱,里面是一点儿存货都没有的,挣扎也没用,不如省点力气。 说实话,乐烨做的菜还真是不错,就是口味太淡了点。周舟一边吃饭,一边悄声和蔚央交换意见。蔚央很是认同地点点头。乐烨绝对是故意的,反正这样对她一点儿害处都没有,她家乡的路线就是这样的,什么病号不病号的,纯粹是扯淡! 只有海若蓝还在嘀咕,乐烨被她闹得不行,起身走进厨房,海若蓝激动得两眼放光,看到希望了! 不一会乐烨就折了出来,将手上的老干妈往海若蓝面前一放,“喏,辣的。” 在蔚央和周舟同情的目光中,海若蓝默默地数着碗里的饭粒。 背离 晚餐过后,谢绝了海若蓝出去过夜生活的热情邀请,送走了这两个人,蔚央拿出电脑准备继续工作。 “你还要工作?”乐烨有点意外,怎么着这人还是病号啊,需要工作狂到这个地步么? “我前一阵升职了,工作多得忙不过来。”蔚央难得地愿意解释,不再像以前那样,乐烨的问题,多数是以简单的“是”或“不是”来回答。“况且我这一阵请了不少假。” 她回答得很含糊,乐烨只以为是入院请的两天假,也没有多想,她的注意力在另一件事情上。“我也刚收到升职的消息,明天3月就要换项目了。” 蔚央端着杯子绕开写字台,打算去用刚烧开的水冲杯咖啡,“要换到哪里?” “还不知道,是新项目,我回头问问是安排到哪个项目。”察觉蔚央的意图,赶紧上前截走蔚央手上的杯子,“别喝咖啡了,对胃不好。” 蔚央眯着眼,“乐烨,你知不知道中国人最讨厌哪两件事?” 乐烨奇怪地看她一眼,把手上的咖啡杯放回原处,“不知道,是什么?” “中间截胡,虎口夺食!”蔚央一本正经地回答。 乐烨看看蔚央,又看看被自己中途截下的咖啡杯,这话说得可真委婉,要是脑子不好使可真是领会不了,笑着拉不情不愿的蔚央坐到沙发上,“我给你泡普洱喝。不过我这里的茶具很简陋的哦,不许嫌弃。” 喝茶是需要闲情的,这个恰恰是蔚央目前最缺乏的东西。“我还要工作呢。”蔚央提醒某个兴致起来就浑然忘记有人需要加班赶工的事实。脸上没有被人先行干预又要变本加厉干扰工作的不悦,只有淡淡的无奈。 -- 第54页 “啊。”乐烨愣了一下,讪讪地松开手,“那你去忙,我泡好了给你端过去。” 蔚央的工作需要十分专注高度集中精神,一个不小心一个数据出错,在核查时又很难发现,就要重新从头来过。只是偶然间抬头,看到乐烨满脸放松颇是享受地侍候她的茶。只是扫过几眼,就发现乐烨这里无论茶具还是茶叶,都是新的,难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玩这一手。 普洱养胃,这是每一个惯常喝茶的人都通晓的。而乐烨会懂这些,得益于她的职业。 百分之八十以上为男性的结构,工程师,尤其是长期驻外的工程师,有两个特色,一个是开黄腔,简直是无时无刻全天候黄腔侍候。第二个,就是为打发漫漫长夜而诞生的,很多人都是用麻将或者扑克牌来消遣,随之而来的是工程师的另一个特色文化——赌。 乐烨所在的项目组,有一个工程师是福建人,对茶不是一般的热爱,在驻地的晚上每个人都闲得发慌,在他的带动下,他们项目组的人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分成两拔人来玩,一拔是打牌搓麻,一拔是看电视喝茶。乐烨自然是长期跟着喝茶的闲扯的人,久而久之,对这茶之一道,虽说不上是精通,但也略知一二。 之所以不会像其他热衷茶道的人一样,在家里会置办全套,闲暇时就品茶看书,只不过因为她懒,而且她又没成家,每个月里要不是因着蔚央这一层关系,她也不会巴巴地每次都赶回S城,呆的时间极短,自然就没有必要搞那么专业隆重了。 她自己喝惯了茶,也没有觉得晚上喝茶有什么不对。蔚央就痛苦了,把咖啡换成茶,明明都是提神的东西,放在她身上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反应。喝咖啡不会影响睡眠,喝茶会。 所以,在十二点一过,担负着看管病号重责的乐烨就非常敬业地提醒某个醉心工作的人应该洗洗睡了。蔚央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充当暖炉的人自然也没有啥好下场,强撑着哄病号睡觉。 第二天是周六,备受失眠困扰的蔚央,晚睡却又会早起。乐烨对她这一点很了解,所以也只是比昨天晚起了半小时,继续早早爬起来给她准备早餐。吃过早餐后两个人各自分头行事,蔚央去了公司加班,乐烨被子一卷,继续装冬眠动物。 忙了整天的蔚央,终于在收到乐烨征求晚餐菜谱意见的时候,想起来自己一直想抽时间去看的电影就快要下档了。“晚上我们不在家吃了,陪我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你确定不是借此逃避病号餐?”乐烨满是怀疑地问。 蔚央翻个白眼,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就算在外面吃,也由你安排,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乐烨对这个安排表示满意,“几点?” “我看看。”蔚央打开网页,查了下电影的放映时间,“唔,我们看七点二十分那场,六点你在路口等我。” 周末的时候,到哪里都是这么多人,电影院附近的粤菜馆人满为患,乐烨和蔚央走进去看了一眼,正准备换地方,蔚央忽然停下,不确定地问乐烨,“你看,那个看起来很帅气的女孩子是不是在向你招手?” 乐烨抬眼望过去,冲蔚央一笑,“运气真好,这下不用换地方了。和他们拼桌你不介意吧?” “没关系。” 正向她挥手的人不是清楠又是谁?看来这对八年抗战的情侣也是趁着周末约会看电影。得到蔚央肯定的答复之后,乐烨径直拉着她往里面走,还没坐下来呢,问题就先扔出去。“你们也是过来看电影?” “是啊,再不看,这电影就要下档了。最近忙着年终结算,元旦都没能休息呢。”清楠一说到工作就满腹怨气,看着站在乐烨身边向他们微笑致意的蔚央,有小小的惊讶,“你朋友啊?好像有点面熟。” “见着美女你都面熟。”乐烨毫不客气地吐槽,“程律你都没有危机感的么?” 程律很是狡猾地挤挤眼,“小叶子这你就不懂了,她会拉着我一起看美女啊,多幸福的事情。” 小叶子?!蔚央忍不住看了眼乐烨,抿抿嘴,使劲忍住笑意。 “美女叫啥名字,小叶子快介绍一下。”清楠见着美女就心痒痒的,乐烨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人都坐下好一会了,光顾着喝水说话,就是不介绍美女给他们认识。 简单地给双方介绍了一下,清楠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蔚央闲扯,比如说,皮肤真好用什么护肤品,平常用什么香水,用些什么化妆品不伤皮肤等等程律和乐烨插不上话的话题。 乐烨乐得清静,和程律专心研究菜谱。等点完菜服务生将菜单收走,不甘被冷落的怨夫程律就选了一个能引得全场人关注的话题,“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叶子最近发福了?” 果然那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乐烨许久,清楠贼笑着,“前一阵方艾过来这边挺频繁的嘛,小叶子你是心宽体胖立竿见影啊。” 蔚央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在场人几眼。方艾,是乐烨的前女友么?这一拔人看起来都玩得很熟,大抵是多年的同学加好友。 “长膘过冬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乐烨很是从容地挡了回去,不怀好意地看着程律,“倒是你啊,一天没减肥成功,清楠都不乐意跟你拍婚纱照!” 清楠乐不可支地摸摸程律的肚子,装模作样地问,“几个月了?就快生了吧。”程律哭丧着脸望向乐烨,乐烨耸耸肩,谁让你主动挑起战火,自作孽,不可活啊。 -- 第55页 乐烨前面还记挂着蔚央是第一次见到程律和清楠,也有意识地引导话题让大家参与进来淡化拘谨的气氛。但是很快她就抛掉了这种简直算是多此一举的行为。蔚央是大场面见得多了压得住场子,清楠也是个健谈的主,两个人谈什么音乐歌剧潮流时尚,乐烨和程律完全插不上话,只好两个人凑一起吐槽,小声说,大声笑,惹得那两只相谈甚欢的美女分别悄悄在下面掐了他们好几把以示警告。 四个人看的是同一场电影,倒也不存在谁抛弃谁的问题,在检票进去的时候,趁着蔚央去洗手间,清楠拉着乐烨在旁边咬耳朵,“这个不错啊,女朋友?” “不是。”乐烨很是干脆地回答,“我交女朋友能不告诉你嘛你是什么脑子啊。” 清楠眼里掠过失望之色,嘟哝道,“可惜了。不过也是,这么好的美女怎么能看得上你。” 乐烨很是郁卒地望着她,有这么做朋友的吗,她这是可惜的语气么?明明是嫌弃加鄙视自己才对吧。 “你和方艾怎么样了?是不是打算复合了,我跟你说,方艾其实很好了,对你也好……”清楠还没唠叨完呢,乐烨眼角余光扫到蔚央出来了,赶紧推着清楠往前走。她觉得今天清楠是亢奋过度导致唐僧症状出现,整晚都在扯这些有的没的。 “好了好了,她很好我能不清楚么。走啦,看电影去。” 蔚央和乐烨买票比清楠他们晚,只剩了最后一排和前面三排,她们选了最后一排的靠边位置。两个人坐好,电影未开场之前,蔚央探过来小声说,“你朋友蛮好玩,小叶子。” 乐烨无奈了,就知道她要来强调这“小叶子”。 假期很快过去,乐烨的假期只到7号,周一中午之前就必须自己坐汽车回项目驻地,这次乐烨的背包里,多了一个PSP,这是蔚央在周日晚上回来时给她的。 “补送的生日礼物,你不是说在驻地上大家晚上都闲得发慌么,刚好玩游戏打发时间。”蔚央坐在她旁边,皱着眉看她称得上是粗暴地拆礼物。 乐烨看到PSP时怔住,回头迷惑地看着蔚央。“怎么想起送这个?哈,我正想着要买一个。” “喜欢么?”蔚央笑而不答,亲匿地捏捏她的耳朵。她可没有忽略看电影那天,程律拉着乐烨在那里一个劲地讨论PSP,这个人眼里满是掩不住的向往。 “喜欢,谢谢。”乐烨笑着回答,巧妙地避开蔚央将要落下的吻,只是轻轻拥抱了一下,没有人知道她当时脑海中闪过什么样的念头。 蔚央神色一动,讶异地收回手,乐烨自以为不着痕迹的闪避,却瞒不过她,乐烨何曾会避开她的主动亲近,却明智地没有开口去问,“你研究一下怎么玩吧,我去工作了。” 乐烨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似专注地研究说明书,摆弄着新收到的生日礼物。心思却飘飘荡荡的,蔚央是容易淤青的体质,只有老天才知道她当时看到那烙在蔚央锁骨下的吻痕时,心里有多苦涩。 她们,真的只不过是,周末情人。 爱情 天气变化不定,乐烨也没有了以前的淡定,心情随着天气变幻,甚至比天气更无常。对于乐烨最近火爆不少的脾气,林扬暗暗咋舌。如果不是乐烨此前表现良好,他吃了那么多苦头,都要忍不住暗中腹诽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到来。 不过嘛,乐烨这次临时休假给的理由本来就是家里有事,这么一想,也就觉得太正常了,家里出事,再加上这该死的老天爷不帮忙导致工程进度落后,谁会没点心头火?! 乐烨一直纠结着要不要主动向蔚央提出结束她们目前这种关系,由于喜欢,所以可以接受着被蔚央严格划定在周末情人的关系,就算不知终点在何处,但总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可是也因为这份在意,让她无法正视那烙在蔚央锁骨下的吻痕。 没有人愿意自己喜欢的人,带着别人留下的痕迹,躺在自己的怀里。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这痛苦就日夜折磨着她。 与方艾无疾而终的感情,让她学会隐忍,时时提醒着要包容,要给对方一个完整的自由的空间,即使是恋人,也应该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不要过多地索取对方的感情。何况,她和蔚央,本来就不是恋人。 可是那几日里的相处,蔚央的变化虽然微小,陷入纠结中的乐烨也并没有忽视。不管是出于何种心态,但可以看出蔚央的退步。从向海若蓝和周舟坦承她们的关系,到默许了海若蓝和周舟到她们的家做客——如果那里也算是她们的家的话。 然后到与程律和清楠在餐厅里的偶遇,她并没有拒绝与自己的朋友来往,得体而周到地与他们相处,甚至在电影散场后,主动提出开车送他们。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微妙的默认——她们分别开始了融入对方朋友圈,融入对方的私人生活。 再到细心地留意到自己所喜欢的东西,补送的生日礼物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否则谁会一送就能恰好送出对方心喜的礼物?甚至在自己返程当天,破天荒地发了信息“路上小心。” 如果蔚央一如以前那么径渭分明,乐烨也就不用挣扎太多,再眷恋也可以开得了口断了这关系。正是这看似危机又像转机的状态,让她心里纠结不已。 陷入迷途中的乐烨,自然而然地向清楠和希悦寻求解决之道。向两个人发了一模一样的信息,“爱情,它到底是什么,犯了错的人到底可不可以原谅。” -- 第56页 清楠和希悦这边可就炸锅了。已经很多年避口不提感情事的乐烨,竟然用这么悲哀凄切的口吻来进行爱情咨询。在历经了将近三分钟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斗争中,终于成功接头,第一句话都是,“你丫在搞什么,关键时刻总在通话中!” 成功交换信息之后,两个人同时沉默,脑中同时闪现出一个人,方艾。沉默了一会,两个人沸腾了,乐烨和方艾这两个人的事情,她们从头看到尾,从相爱到分开,再到进入破冰之旅,她们毫不怀疑,方艾如果这次真的要回头,就再也没有比她更懂得去爱乐烨的人了。 在折腾了许久之后,两个人终于从百度的帮助下找到了现在最适合用来劝慰乐烨的话。长长一段抄袭自《蔷薇岛屿》的回复,她们只知道要拯救让乐烨疼痛的爱情,却不知道另一个主角是谁。 这里面,有一句话刺痛了乐烨的眼睛:成熟的感情都需要付出时间去等待它的果实,但是我们一直欠缺耐心。 眼看着这天又要开始第四场雪,项目经理大手一挥,能休假的全回去休假吧,提前将2月的假期休了,回来再干活。乐烨不太情愿地,半个月之后,又踏上S城的疆域。 “喂,你在想些什么呢,可以这么专注入神?”海若蓝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杀出重围,挤到乐烨身边,晃悠着杯子里的红酒,将手搭在乐烨肩上。“干嘛装得好像不认识我一样,是个人都过来打了招呼,你就在一边躲清闲!” 乐烨回过神来,笑着与海若蓝碰碰杯,“我在替在场的女同胞担心啊。” 海若蓝叹一口气,“惟恐情多累美人啊。” “累得是你才对。”乐烨笑眯眯的。 海若蓝正要说话,那边清楠就在那边大声喊乐烨,“乐烨,过来一起玩啊,别一边自闭了。” 乐烨挥了挥手,示意等会,清楠可等不及,跑过来就要即刻拉她入局。看见坐在旁边的海若蓝,“呃,这个美女,一起一起。” “海若蓝。”乐烨体贴地替她补充,却让人怎么也没有办法对她心生谢意,只能心生恨意。 到最后大家散场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喝得有些高了,乐烨也觉得头晕脑胀的。程律和清楠走之前,清楠拉着她吞吞吐吐地说,“乐烨,方艾要结婚了,订在五一。” 乐烨茫然地抬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方艾要结婚了?!怎么从没听她提过。” 清楠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不说话。乐烨晃了晃脑袋,“我记住了,到时回来跟你们一块过去。” “你没事吧?”清楠不太确定地问,乐烨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太正常。而这个家伙,向来是越难过的事情表现得越平静。 乐烨干笑了两声,“没事,我一定会到。” 她一再地保证说没事,清楠再担忧,她若是不愿意表露出来,也没有办法,“有什么不痛快的,记得我在。” “没事。”乐烨挥挥手,“你们明天上班呢,快回去吧,这么多年的陈年旧事,有啥好不放心的。” 她嘴里嚷嚷着没事没事,一直站在娱乐城门口,看着众人先后离开,到最后,剩下她一个人。大家都各有怀抱,各有归宿,未来的日子似乎触手可及,那是平淡却应该会是幸福的,而她还在路上。 正想得入神,有人从背后搭住她肩膀,乐烨猛地一惊,还未来得及转过头来,就听到海若蓝那把欠抽的声音,“曲终人散了,是不是觉得很伤感?” 海若蓝醉了,她醉了跟另外两个人可一点都不一样,蔚央和周舟醉了,是比较安静的,海若蓝却变成话唠,也不需要乐烨有反应,自顾自地絮叨,“所以说,不去滚滚床单,又怎么能忘记这些让人心焦的东西呢。” “乐烨,你很喜欢蔚央对不对?” …… “但是光有喜欢是不够的。” …… “只喜欢一个人,会很难过的。” …… “把喜欢分成很多很多份,就不存在背叛或者失去了,就不会难过了。” …… 乐烨猛地转身,死死盯住海若蓝,只见她两眼迷茫,带着苦笑,脸上是陷入回忆的神色。暗笑自己草木皆兵怀有心事不由自主地对号入座。大家都是你看我风光,我看你大杀四方,背转身的时候,谁没有不愿让人看见的伤。 “我也有很单纯投入地去喜欢一个人过,但是真的太累了,伤透了。我们是怕痛的人,痛过一次,就不敢再去痛第二次,所以,有时候还蛮羡慕你的,撞了南墙也不晓得回头,换一面再撞。”海若蓝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乐烨,虽然我们都希望你对蔚央好一点,多疼着点让着点,不过你要懂得心疼自己啊,放七分心去爱别人就够了,留三分心来疼自己。” 乐烨眯了眯眼,“你想说什么呢?别弯弯绕的费劲,直说我也受得住,还没那么脆弱的。” “你是属刺猬的啊,一说蔚央你就炸毛,我说的是恋爱真理啊,无须指定对像!”海若蓝拍拍乐烨。“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你要多努力啊,整个月才能见那么几天,也只有蔚央才受得了你。干嘛不想办法调回来?” 刚才那一群应该全是乐烨的同学,大部分也都是在这边不用到处乱跑的。怎么到了乐烨这里,就是每天耗在荒山野岭了呢。 “我是修路的,又不是建房子,调回来整天把市里的路挖掉再铺?”乐烨撇撇嘴,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吹着冷风讲恋爱真理,饱暖才能思淫/欲啊,现在还是找个地方避风最重要。她和蔚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彼此心知肚明,她们其实还没到安排一辈子的地步,放弃自己现在喜欢的工作,调回来?做这些多余动作,难免以后不会心生怨恨。 -- 第57页 日子还长着呢,走到哪一步再去安排哪一步的事情好了。 吃力地承受住海若蓝大半的体重,“走了,要不我送你回去?” 海若蓝歪着头看了乐烨半天,伸手进包里摸了半天,掏出钥匙,一把塞进乐烨的手里,“你开车。” 可是我不会开车啊。乐烨呆了一会,摇了几下海若蓝,“我不会开车,先放这里吧,明天你再过来开。” “你不会开车啊?真是笨死了。”海若蓝努力地让自己站直了,“这么早回去也无聊,陪我聊会吧,酒劲过了送你回去。” 不是可以打车么?真是奇怪的女人!乐烨满脸的无奈,不过喝醉了的人最大,真是碰见她就没啥好事啊,这都一点了还早,你以为自己是晚五朝九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难不成蔚央还给你定门禁啊!”海若蓝一看乐烨那死表情来气,她是在休假又不是明天还上班,晚点怎么了,不情不愿的一点都不干脆。“莫非你真的是在下面的?” “你管得太宽了!你的车停哪里,要聊也得找个不受冷风吹的地方啊,站在这里傻死了会冻成冰棍的。” “喂,避而不答是真相,你真的是在下面?”海若蓝对这个问题还真不是一般的执着,不把砂锅打破了就誓不罢休。如果蔚央是在上面的话,啧啧,这两个人还真是有趣,想着想着自己就乐开了。 乐烨懒得理她,按她的指示,连拖带拉的,把聒噪了一路的人塞进车里,这活还真是费体力,这么冷的天,都能把人累出汗来。 可是海若蓝一旦对某个话题起了兴趣,那个执着劲连蔚央都抵挡不住,乐烨就更不用说了,只好敷衍地回答了一下,“不是啦。” 海若蓝眼珠一转,从驾驶位扑过来,压在乐烨的身上,“摆个娇羞的表情来看看。”海若蓝的表现像是在逗一个宠物,表情猥琐得要死。 乐烨面瘫地看着她,都懒得推开她。 海若蓝捏捏她的脸,又乱七八糟地乱摸了一气,咯咯笑得开怀,“你太淡定了吧,反应真冷淡,身体不柔软,肯定没受过吧!” 两个人大半夜的,躲在车里醒酒,空旷的地下车库里,时高时低地传来两个人斗嘴的声音,惹得偶尔有人下来取车经过,都忍不住张望一下,到底是从哪辆车传来的奇怪言论。 “快滚起来,你以为自己是赵飞燕啊。” “就算不是赵飞燕也不能是杨贵妃啊,你人身攻击了。” “有的人就是鸵鸟到不敢面对事实。” “你这么嘴欠,诅咒你当一辈子老处女!” “对此我表示很坦然。” “这是个什么意思?” “坦然处之。” 呃…… 同行 海若蓝在给乐烨传授消耗热量防止增重的秘诀。运动太麻烦,要约人要有搭档要有时间,而且还很难一下子就找到运动的乐趣。但是,有一项运动肯定大家都很乐意,而且会忍不住参与的,那就是——滚床单! “脱衣服经女友同意消耗12cal,未经同意消耗187cal;脱内衣时,两只手8cal,一只手12cal,用嘴85cal……” 乐烨张大了嘴望着海若蓝,“你研究过?”你是专门研究这些的专家?还是每天晚上实践得出的精确数据啊? 海若蓝白了她一眼“谢谢,有个东西叫百度。” “嘁!我还是看片子吧。”乐烨懒懒地坐回去,瘫倒在沙发上,还以为她能BT到一边忙活一边测量卡路里的燃烧呢,才起了一点兴趣要对她进行围观,瞬间就又被打散了。这个人啊,还真是容易让人失望。 海若蓝比她更失望地神情,装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看着她,“你怎么这么重口味?!我这里收的AV不多啊,不知道能不能满足你。” 咳……乐烨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呛到,到底是谁重口味啊。“我要看正常的片子!” “都很正常啊!我这里怎么会有不正常的片子。”海若蓝装傻充愣的,乐烨嘴欠归嘴欠,但是逗起来真好玩。 乐烨打了个哈欠,“算了,你家客房借我下,我去睡觉!” 两个人在地下车库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最后却挡不住困意酒意的双重袭击,窝在车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近两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点。大半夜回去也是很讨厌的一件事,扰人清眠。反正又没什么事,两个人一合计,就飞车到了海若蓝自己住着的房子。 “你出门前把我喊起来就行了,我可不想被锁在这里。”乐烨交待了一句,心安理得地去准备梦周公。 “喂喂,你别走啊,我们来聊一聊蔚央吧!”海若蓝睡觉的钟点过了,加上刚才调戏乐烨调戏得兴起,完全没有睡意,死活都要拖着乐烨陪她一起无聊。 按按额角,“这个有什么好聊的?” “我可以给你提供很多情报啊,让你更容易摸准她的脾气喜好。” 乐烨冲她一乐,“我觉得只会更摸不准吧?” 半睡半醒之间,接到项目地的电话,“大雪封山,全部停工,周一早上九点总部开会。” 雪灾正式拉开序幕,超出了所有人的估计,原本的提前休假,变成了长假。可怜她的工程进度啊,修改了之后,本来顶多再过一个月就能完工,现在都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呢。嗯,等周一的时候,去问问清楚明年三月进场的工程有哪些,别给扔到更遥远的地方去。 -- 第58页 隔着千山万水啊,就更麻烦了。 乐烨在床上打了个滚,她有一点认床,本来就睡得不太安稳,被这么一搅和,也醒得七七八八了,起身穿上外套,把床重新铺好,走到玄关处换鞋,想了想,还是给海若蓝留了个字条才离开。 回到住着的地方时,已经过了九点,满是倦色地推开门,意外地发现蔚央竟然还在,正在对着笔记本在忙活,“咦,今天你不用上班么?” “要出差,一会公司车来接。”蔚央头也不抬地回,键盘敲得飞快。 屋子里很暖和,乐烨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自己回房拿了睡衣去洗澡。工作状态下的蔚央还是不要打扰比较好,暗赞了声自己溜去海若蓝家借宿的英明。 等她神清气爽地出来,蔚央站在沙发旁边看着什么发呆,看见她出来,急忙收回目光,“我出差要到周日才回来,你周六回驻地?” “啊,不用回去了。刚接到电话,大雪封山,全停工了,周一去总部开会,大概是安排下面怎么弄吧。” 蔚央想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要不要去三亚玩?” “啊?”乐烨明显不知道蔚央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老老实实地回,“没想过。” “现在想。” 乐烨眨眨眼,很是不解,“你什么时候有空,倒是可以一起去啊。反正我这次假期肯定短不了。”睡眠不足让人心烦,还被逼着想这些奇怪的东西,乐烨干脆就把问题踢回给提问人,反正蔚央工作忙得要死,等她有空,比等春天来一样艰难。 “唔,跟你一起去三亚,这个主意不错。”蔚央笑吟吟的,想起来在鼓浪屿偶遇乐烨,那是一段短暂却让人愉快的旅程。 幸好电脑还没关,转过去查机票,冬天去三亚的机票真是紧俏,现在只剩了晚上八点过那一班机尚有机票,还是八折的票。回程的话,自己已经订好的那一班机倒是还有位置。“今晚八点的飞机过去,周日晚上七点的飞机回来怎样?” 乐烨更是发懵,顺口就应了声好,应了后才反应过来,不是要去出差么,怎么又跳到今晚要一起去三亚了。“你不是要出差周日才回来么?” “是啊,所以你跟我一起回来。身份证号码报来。”蔚央很是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乐烨没睡够,脑子份外的迟钝,满腹疑惑,还是乖乖地报了号码,“你要把我一个人打包扔三亚?” 蔚央白了她一眼,“我倒是想能把你打包当成行李扔过去呢。” “啊,啊!你是到三亚出差啊!”乐烨终于反应过来,张了张口,正想说话。 “这不是FB啊,我今天明天要参加个专业会议的。”蔚央提前截住她的话头。 你又知道我要说这个!乐烨在心里嘀咕。 “订好机票了,你记得早点去机场。”蔚央一边关电脑一边接电话,“嗯,好,我十五分钟后到,就在路口那等。” “我送你过去吧。”乐烨看了看那个拉杆箱,又看了看蔚央的电脑包,自告奋勇要充当苦力。回房去迅速换了能出门见人的衣服,出来准备拿沙发上的外套穿上。 被蔚央出声阻止了,“换一件外套,这件都脏了!” “没脏啊,我昨晚才换的。”乐烨很是奇怪,莫非是昨晚蹭到哪里蹭脏了? “快去!我把它扔洗衣机里。”蔚央很坚持。 时间不多,乐烨也没多想,回去拿了件外套穿上。反正蔚央站得比较近,看得应该是更清楚,她说脏了就脏了吧。 从S城飞往三亚的航班上,蔚央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微咬住唇,有点生自己的气。 乐烨头天晚上看得出是精心料理好衣着才出门,然后彻夜不归,第二天一大早才满是倦色地回来,其实这都不是什么很紧要问题,可是,她的外套上,除了口红蹭上去的痕迹之外,还有着明显不可能是属于她的长发。 蔚央无力地用手捂住脸,怎么会这么头脑发热就冲动地拖着乐烨出来了。事情明明白白的,乐烨不是那种会鬼混的人,顶多就是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打打闹闹搂搂抱抱时沾上去的。当年那句“我又不是男人可以爽,干嘛要替不是我女朋友的人服务?”可是让人记忆犹新难以忘记。 她的第一反应是方艾,毕竟曾经深爱过,在特定的环境下擦枪走火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才会脱口而出问乐烨要不要一起到三亚,如果乐烨拒绝的话,大约这个猜测就不会出错。 等所有的事情都雷厉风行地作了决定尘埃落定之后,她才有时间来慢慢梳理思路。失神地看着舷窗外碧空如洗,机上其他乘客的喧闹声,空姐职业化的说话声,淡化成背景,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蔚央,原来你也会在意的么? 月初乐烨赶回来照顾她,中间有着微妙的变化,她想,大约乐烨是能隐约猜得出来,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乐烨并没有表达出来,自己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难过,她这种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难过,同时让自己心口隐隐作痛,面对这样的乐烨,她有点无措。 飞机平稳降落,从飞机上下来,抬头望着三亚辽远的晴空,带着海滨城市特有气息的轻风掠起她颊边的头发,又温柔地放下。 两个人之间的纠缠总是日渐加深的,一年前,她们真正的交集,是从旅游时海边岛中偶遇开始的,这一次,一样的旅游胜地,一样的海边岛中,或许也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 第59页 送走了蔚央,乐烨回去就窝在床上狠狠睡了一觉,直到下午五点,蔚央电话过来才醒。蔚央像是算准了她还在睡生梦死,只是打过来喊她起床,随意聊了两句,说了一下目前三亚的天气温度之类的,就收线了。 乐烨对于收拾行李已经驾轻就熟,很快就收拾好出门要带的东西,在三亚呆三天三夜,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幸好那边气温高,带的衣物体积小,一个背包就搞定了。看着时间还早,但呆在家里也没啥事情,还不如早点去机场办手续呢,反正可以玩PSP打发时间,卡着点出门的话,万一遭遇塞车岂不是糟了个大糕。 也幸好她提前出门,上下班时间里,本来路况就不太好,磕磕碰碰地到了机场,已经七点过了,去办登机手续的时候还遇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蔚央给她订的机票,但是犯了一个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把她的姓给漏掉了。乐烨搔搔头,狂打了几通电话,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把这个错误修正过来,顺利领了登机牌,背着包拎了摄影包一路小跑着过去安检。 顺利登机后,乐烨的心情一直是欢欣雀跃的,以往的任何一次旅程,在出发前,是满怀期待却会夹杂着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的微小不安。而这一次,却全然是满满的欢喜。 因为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她。蔚央在离开之前,对乐烨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记得不要误了班机,我在三亚等你。” 新身份 “据说在海南吃米线要看RP的,坐在高高的椰子树下吃,RP不好的人,就会被椰子砸到!”乐烨喜孜孜地对蔚央宣传这种奇特的RP论。言下之意,自己的RP是相当的好啊,顺利吃到了米线还安然无恙。 “现在是冬天。”蔚央翻着手中的书,平静无波地指出关键处。 蔚央靠在躺椅上,躲在遮阳伞下翻着手中的书,只淡淡瞟了一眼自得其乐的乐烨,勾了下嘴角,乐烨趿着她自己认为很帅很拉风又舒服到底的皮拖,头上戴着一顶蓝印花布的软帽,淡绿色的T恤,卡其色的短裤。能不能不要这么观光客啊?蔚央在心里暗暗吐槽。 “你就差脸上刻三字了。” “RP好?”乐烨得意洋洋地接话。 “不,观光客。” “那是四个字了啊。”继续洋洋得意。 “晚上吃海南官菜怎么样?等我看完这几页就走。”蔚央很是识时务地转移了话题,否则这人就能没完没了胡搅蛮缠地地抬杠下去。 蔚央的会议直到四点才结束,给乐烨打了电话,结果这个人兴冲冲地跑过来,一见面就开始宣扬RP论,让人很怀疑她今天其实哪都没去逛,大概就是睡到下午只够时间去吃了个米线。否则需要这么不折不挠地拿出来献宝么。 因为此前订了位,两个人慢悠悠地走过去,旁边的树木枝条长势很疯狂,时不时要拔开几枝横伸出来拦路的。 “南方就是这点不好,所有的植被景观,到最后都会疯狂生长到看不出来是景观。长得乱七八糟的,像江南那边,就会显得很内敛精致。”乐烨一路嘀咕,不过倒是让人感受到这旺盛的生命力,也算是一个优点了。 两个人算是来得比较早的,餐厅给她们预留了临湖的观景位置,感觉很好,吹吹风,看看夕阳,餐厅里放着轻柔的音乐,那种感觉仿佛是到了世外桃源。蔚央吃得很少,更像只是过来享受这里的环境氛围而不是享受食物。 乐烨倒是不遗余力地消灭桌上的食物,蔚央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偶尔看过来,都会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和乐烨一起吃饭,其实是一种享受,不像一般女孩子要保持身材通常都不会放开来吃。她好像全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每次都是实实在在地吃,看她吃啥都香的样子,自然舒展,对食物毫不作伪的满足,真是很有成就感。 等着落日一点点沉入海平线,连满天的霞光都黯淡下去,两个人才原路返回。毕竟是冬天,入夜后的气温还是降了下来,蔚央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 “哈,我就知道晚上会冷,所以都准备好了。”乐烨用包里摸出件长袖衬衫递给蔚央。蔚央看她一副我就是有先见之明,所以万事俱备的样子,以为她是两个人的都准备了。等把衬衫穿好后,发现乐烨还是抱着手缩着肩,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个人只带了一件出来。 “你这软脚虾,瞎逞能什么。”蔚央皱眉,准备把衬衫脱下来让乐烨自个穿,乐烨赶紧按住她的手,抿紧嘴角,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蔚央。 看出她的坚持,蔚央只好投降。晚上虽然风凉了些,其实走动起来,倒也不算太冷。乐烨一到海边沙滩就忍不住撒丫子乱跑一通,细沙印在脚下,轻微的摩擦,让人觉得享受。 蔚央笑着看乐烨一个人从这边冲到那边,又从那边冲回这边,夜风掠起她颊边的发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看向乐烨的目光温柔而宠溺。最后乐烨玩得兴起,跑过来拉她一起去体验这种撒野的感觉,竟然也没有拒绝,脱下鞋袜,学着乐烨,将鞋子拎在手上,手牵手地奔向涛声阵阵的大海。 玩得累了,乐烨随意坐在沙滩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蔚央坐下来。“咱们来听海吧!” 听海。听起来那么浪漫的事情,让人难以拒绝。在海边坐了大半个小时,原本穿在蔚央身上的衬衫,最后还是穿在了乐烨的身上。蔚央靠在乐烨的怀里,任由后面这个人密密实实地将自己包围住,在只听得到涛声的夜里,从背后传来的暖意,是那么的真实。 -- 第60页 在寂静的夜里,面对宁静的大海,忽然觉得,如果能就这样一直下去,似乎也很不错。 “在千禧年的时候,我们一群同学约好一起去听钟声,108下,结果那天考完试,大家聚餐,我喝多了一直犯困,嚷嚷着要回去睡觉,方艾不放心只好陪我回去,结果呢,我一进校门,觉得钟声听不成了,好歹也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来迎接一下千禧年才行啊,就把鞋子脱了,穿着袜子从校门口走到宿舍,一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啊!”乐烨笑嘻嘻的,手上拎着蔚央的鞋子,赤脚走在蔚央旁边,说着自己的年少轻狂。 “所以你逼着我穿你的拖鞋就是为了重温旧梦?”蔚央歪头斜睨她一眼。两个人玩得尽兴了,可是踩在沙滩上沾了细沙,找不到水来洗干净,自然是不可能重新穿回鞋袜,乐烨很英勇地把自己的拖鞋贡献出来,导致了目前的局面:她的鞋在蔚央脚下,蔚央的鞋在她手上 “什么重温旧梦,我们要跨入新时代!”乐烨学着某位在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的伟人,挥手划了个圆,脸上是宁死不屈的悲壮,惹得蔚央侧目,悄然往外靠了靠,拉开两人距离。 “什么态度嘛。”乐烨察觉到蔚央的小动作,非常不满地投诉,“你应该用崇拜而敬仰的眼神看我才对!” “要有距离才能敬仰啊!”蔚央义正严词,论据充分。 “要零距离!”乐烨蹬蹬蹬地跑过来,死命搂住蔚央的腰,就是不放手。 “你无赖了!” “没关系,现在又不是比赛,没人判我犯规出局啊。” 没辙的蔚央只好被无赖的乐烨一路挟持回酒店。一回到房间,蠢蠢欲动很久了的乐烨用脚后跟踢上门,松开拎着的鞋子,明显就是蓄谋已久地将蔚央束缚在自己怀里,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蔚央难得地纵容她,非常配合地将这个吻酿得悠久绵长,一吻终了,两人谁都舍不得先松手。蔚央犹豫了又犹豫,终于还是开了口,“给我点时间。” 乐烨以为她示意要去洗澡,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好。” 蔚央愣了一下,噗地笑了出来,将环在乐烨颈上的手紧了紧,以额相抵,“我说,给我点时间,去适应另一个新身份。” 乐烨愣愣地反应不过来,直到蔚央松开她自顾去了浴室,仍然傻在当场。蔚央那句话一直回旋在她脑中,“去适应另一个新身份”,什么叫去适应另一个新身份?! 她呵呵地傻笑起来,啧啧,新身份,新身份!欢天喜地冲到浴室外拍门,“喂,我说,新身份是不是我女朋友啊?不是这个我不接受啊!” 里面除了哗哗的水声之外,一片沉寂。对于在外面鬼叫鬼叫的人,蔚央很头痛,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跟她说那么一句话。对于这种像是范进中举式反应的人,看来很有必要修正自己此前的判断和看法了。 至于这种反应么?这个傻瓜。接住花洒倾泻而下的水,蔚央笑着摇了摇头,找工作还有试用期呢,自己不过是愿意去认真考虑另一个身份罢了。不是不明白她一直以来的心思与情意,口口声声都说只与女朋友滚床单的人,其实心里早就默认了这一点吧,只是碍于自己的一再拒绝,才会隐忍不言。 不管是一时昏了头还是海边的依偎太容易让人迷乱,那一份温暖,却是真实的。这个会光着脚拎着自己的鞋蹦蹦跳跳地与自己一路走回酒店的人,大抵也是会愿意这样笑着闹着却又细致周到地体贴着陪自己走未知的人生路。 乐烨这种被蔚央称之为范进中举式的兴奋一直持续到自己也冲完澡出来,就连在冲澡时,也一直哼着荒腔走板的歌。 冲完澡出来,顾不上擦干头发,忍不住奔到蔚央面前,不依不挠地一百零一次地追问,“我说,我只接受女朋友这个新身份哦。” 还有完没完了啊。蔚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将电吹风塞进乐烨手里,示意她先吹干头发。 “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说,考虑适应一下,要允许有适应不了的情况存在。”对着死活要得到肯定答案的人,蔚央凉凉地道。 “还要试用期啊!”乐烨很是失望地叹气,却掩不住眼中的欢喜。“嘁,我也要擦亮眼睛,好好审核一下女朋友!” 看着乐颠颠的乐烨,蔚央的目光有一丝放空,指尖穿过她半干不干的头发,轻轻揉着,探过身去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的脸,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自己清晰的倒影。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仿佛全世界,眼前这个人眼里只放得下自己。 “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告诉你的。”想了想,又板着脸加了备注,“在此之前,不许乱想!” 乐烨笑眯眯地凑过来吻她,下巴,嘴角,颊边,额角,眼角眉梢,统统都不放过,辗转回到唇上,浅浅地印了上去,以吻封缄。 指尖按在蔚央的唇上,“我等着。”从一年前,两个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发生关系之后,到现在,一直坚守着周末情人底线不许越界的人,终于开口说需要时间来适应一个新身份。在那种无望而又舍不得放手的情绪反复中,她都默默地等着守着,现在,又怎么会等不得呢? 事实证明,在情意表露之后,又做这种亲密举动,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在只有两个人存在的房间里,更尤其是这个房间还是在海南的酒店里。蔚央非常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点的火,却也只能一次次地承受跟范进有得一拼的人的迸发出来的热情。 -- 第61页 在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之后,乐烨终于瘫在她身上,累得几近脱力的人,仍然非常执着地埋首在她胸前,无力地推开仍然作怪着的人,沙哑着声音,“别闹了,好累。” 乐烨顺从地翻下来,搂着蔚央感叹,“原来到了海南,才知道身体不好是真理啊。” 再大度的女人,听了这话也不会没有感觉。就算累得完全不想动,蔚央还是没好气地拧着枕边人的耳朵,“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了!嗯?” “诶,诶,痛,痛。”乐烨吡牙咧嘴的,眼里却是可疑的笑意,“海南果然是容易激发情人荷尔蒙的地方啊。” 去你的荷尔蒙!蔚央在堕入梦乡前,脑中闪过的念头就是,根本就不应该拉着乐烨这个家伙来三亚的!好不容易不用为工作所累,却被她所累。 温情 得了意外之喜的乐烨,接下来两天都喜气洋洋的,拉着闲下来的蔚央四处乱逛。蔚央取笑她十足观光客,为了表示抗议,她跑去买了一顶当地的草帽,似模似样地戴上去,配合她的衣着,摇身一变就成了土著。 对这种幼稚的行为蔚央不予评价,但对于要去被千百万人踏烂了的天涯海角,蔚央就很有意见,“拜托,那只是两块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听起来很浪漫啊!”乐烨一脸的无辜。 “装可爱是没有用的!”蔚央又开始揉额角,来了三亚后,她最常做的动作就是这个,实在是被乐烨折腾得怕了。只好转换角度,“那可是怨侣哦,有情人不成眷属。” 言下之意,谁去谁倒霉。 乐烨不乐意了,眼珠一转,又笑得开怀,“那我们去情人岛!” 观光客真可怕,这里面有很大区别吗?蔚央在心里暗想。不得不主动提出更好的可行选择,“我们去潜水吧,然后去玩摩托艇啊之类的水上运动。” “我,我不会游泳啊!”乐烨满怀惆怅,三亚的水上运动算是比较有名的了,可是,架不住有人畏水啊。 “那去玩摩托艇?这个一般很少人会把自己开到水底下去的。”蔚央极力地抚慰着畏水如虎的某人,“就算开到水底去也没关系,穿着救生衣,还有救生员。” 在蔚央的半哄半骗中,乐烨也抛开那想着浪漫一把的不切实际想法,跑过去开摩托艇,蔚央陪着她玩了一会,看她玩得不亦乐乎,简直就有点儿乐不思蜀的态势,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先行离开自个去潜水。 乐烨正在兴头上,也只是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一会再过去找她。 看着水上摩托将水面划开,一分为二,颇有摩西分红海微缩版的感觉,乐烨嘴里念念有词,一加油门,“开!”就沿着水面滑过去,漂亮地转了个弯,停在水面上,看着之前分开的水面一波一波地漾出去,最终又恢复平滑,看不出一丝被强行劈开过的痕迹。 可惜少了个人在旁边替她喝采。 要是开游艇,就会更爽了吧!乐烨才闪过这个念头,又觉得开游艇可没有摩托艇好玩儿,速度是快了,可是转方向盘感觉没有那么好玩,那种凌空于水上的姿态更有征服大海的成就感。 乐烨有好几次翻下水去,又爬起来继续玩,有惊无险地玩了个痛快,似乎以前一直觉得严重的畏水症也没有那么可怕啊,乐滋滋地奔去和蔚央汇合,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去学游泳!” “你不是畏水么?” “要攻克它!” “噢,真可怕,我同情你的教练。”蔚央耸耸肩,轻描淡写地撇清。 “你不教我么?”乐烨可怜巴巴地问。 “No way.”蔚央非常坦率地回答,眨眨眼,“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乐烨憋屈地垂下头,真是一点都不振奋人心的回答。是跟2012一样的灾难么?真是的! 灾难归灾难,两个人的三亚之行也还算得上是愉快。回到S城时,蔚央没让公司的车来接,和乐烨两个人直接回了住处。照例是蔚央先去洗澡,闲着的乐烨挣扎着将两个人的行李都归置好,获得蔚央摸摸头以示表扬。想要索一个吻,却被人嫌弃了,“去洗澡!脏兮兮的。” 被人嫌弃的乐烨洗完战斗澡出来后,发现蔚央难得地没有瘫在沙发上,而是一副标准的战斗架势,全神贯注地盯着客厅里某一处。 乐烨好奇地挪过去,才移了一步,蔚央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手上拎着的,竟然是拖鞋! “啪”地一下,看起来是准确命中了目标,她吐了一口气,一抬头,就看见乐烨带着震惊与迷惑看着自己。 “战斗结束了,你清理战场吧。”蔚央满是嫌弃地将拖鞋扔在地上,扑向沙发。 乐烨眨眨眼,仍在回味刚才那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起来蔚央拎着拖鞋严阵以待的模样就觉得娇憨可爱,真是奇怪的审美啊。低头一看,一个被拍扁的蟑螂可怜地横尸在地上。 “你怎么这个反应啊?”乐烨颇感遗憾地开始清理战场。 蔚央白她一眼,“我应该怎么反应?” 乐烨把手上的活停下来,装作受惊吓过度的模样猛地跳起来,一边跳一边叫,“啊……快!过来弄走它!” 蔚央这次连白眼都欠奉,看着乐烨耍宝。 “然后我过来,啪地一下踩死它。”乐烨示意完之后,忽然声音一变,尖声喊着,“啊!你好残忍!” -- 第62页 “英雄救美的桥段也不能这样写吧?”蔚央很是配合地提问。“就凭一只蟑螂,太偷工减料了。” “当然不是啊。”乐烨笑得促狭,“我就可以说,姐姐,你是要怎样?它爬,你要叫,不爬了,你也要叫!” 蔚央捡起沙发边上的书,装作专注看书去了,懒得理会这个自编自导自演自然H的人。 两个人抵达S城时本来就晚了,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已指向十二点。乐烨清理完战场,又把刚才的人间凶器洗干净,才折回客厅,“早点休息吧,明天还上班呢。” 蔚央听话地放下手上的书打道回房,回的是客房,乐烨不明所以地看着,及时地伸出手拉住蔚央,“你走错了!” “明天还要上班。”蔚央眯着眼看乐烨,言下之意,为了保证睡眠质量,有足够的精力体力去应对高强度的工作,确保明天工作能够顺利开展,我才不要跟一个索求无度的色鬼住一间。 “我保证守规矩。”乐烨举手行了个童子军礼,言辞恳切,委婉表达对于分居生活的不满。 蔚央挑挑眉,“你的保证作废是有前科的。”昨晚她就领教过了,坚决不能夜夜笙歌,那样生活一点都不健康上进。 乐烨难得地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蔚央闪进客房,还非常故意地将反锁声弄得门里门外都听得见。摸摸鼻子,好吧,其实我明天也是要上班的啊,真是体贴的女人啊。 向来一沾枕头不过一刻钟就会睡死过去的人,回房后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乐烨只好爬起来把单反翻出来,一张一张地看照片。她替蔚央拍的照片不算多,但也不少,照片上蔚央的表情有时是不耐烦,有时又是温柔地笑着,更多的是面无表情地瞪着镜头。 翻看着照片,又回想了一下当时拍照时的情景,乐烨自个在床上乐得直笑,尤其是看到唯一一张蔚央在床上的照片,用被子从头到脚地裹住自己表示拒绝被人拍“床照”,从被子里闷声大喊,“不许拍。” 难得自己醒得比蔚央早,看她睡着那么香甜,忍不住手痒想要拍一张她睡着的照片,结果却在拿相机的时候,当事人及时醒了过来,不惜把自己裹成一团来拒绝出镜,彼时艳照门正闹得纷纷扬扬的,某人坚决认为,鸵鸟照也比床照要来得好啊。 蔚央倒是一夜好眠,没有人骚扰的感觉真是好啊,霸占住整张床的人在心里感叹,为自己的英明决定唱赞歌。 难得在早上看见不再是穿着睡衣的乐烨,才想起来她今天也要早起去公司开会。临出门前,替她将衬衫的领子翻出来顺好,“你家的穿衣镜是用来做摆设的是吧?同学聚会你能照半天镜子才出门,上班就不能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再出门?” “反正我又看不到,公司里开个工程会议谁会看你穿成啥样啊!”乐烨嘀咕着,把外套穿好,领子竖起来,“你看,这样就完全看不出来了嘛。” 这个白痴,工地上没有暖气,总部会议室会没有?到时热起来把外套一脱,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到她衬衫领子没弄好,搞不好还能顺便观赏一下自己咬在她脖子靠锁骨位置的痕迹呢。 “一起出去吃早餐?”乐烨弯腰换鞋,顺便征求蔚央意见。 看看时间,七点五十,“你赶得及么?” “打车过去咯。” 蔚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快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要带去上班的东西,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着装,确认没有泄露出半点引人遐思的痕迹。看着看着,忽然心里一沉,她明白乐烨为什么能够猜得出来了。 自己身上的痕迹总是会持续至少一周才会完全消去,垂下眼,微低着头,她不愿去想当时乐烨看见那些痕迹会是什么感觉,自己在看到她外套上无意中被人蹭上的口红痕迹,都会感觉到不快,她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力量去压抑住心里的不痛快,在那几天里依然装作快乐,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那几日乐烨明显回避两人亲密动作,连拥抱都显得勉强,只以为是顾虑着自己的身体,原来真正的原因却在于此。 她不可能不介意,却依然在自己犹豫着说需要时间去适应另一个身份时,表现出来完全真挚的快乐与欢喜。真是个傻瓜。在心里微微叹着,迎向乐烨的目光,但是这个傻瓜,一直在努力地温暖着自己。 乐烨替她拎着电脑包,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牵起她,“走吧。” 蔚央的视线落在两个人相握的手上,浅浅一笑。 冬天早上的风冷洌而让人清醒,手上传来的热度却始终如一,望向逐渐爬升正努力放出光芒驱走寒冷的朝阳,蔚央的心情不自觉地飞扬,那么艰难才下的决定,现在看起来,其实很正确不是吗? 早餐店里,大多都是年轻的白领,年轻的脸上满是疲惫,也有几对明显是情侣的人,看起来稍为温馨一点,会替对方递张纸巾什么的,在掩不住的疲倦神情中,在冰冷的冬日里,那些看似不经意细微的动作里,温情流转。 爱与补偿 偌大的会议室里,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乐烨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以为又会有领导过来长篇大论或表扬或批评一通的,结果很让人意外,只简单地说了几句,提到新评上的几名项目经理年后要逐渐安排到其他项目当副手。年后有四个项目启动,到时会按照原来工程的完成时间随机安□新项目。 -- 第63页 总部领导发言之后,紧接着就是项叔简单说了工作安排,大雪封山,预计要到年后才会缓解,即日起开始放假,年初七回总部报到,具体开工时间视情况而定。 有项目在身的人,往返机票是公司来出的,散会后大家选了回家的日期,统一交给行政去处理,乐烨选了一周后回家,订了2月3号回家,2月12号返程。 一伙人凑在一起胡吃海喝了一顿,散伙时都已经将近三点,乐烨喝了些酒,微有薄醺的感觉,和大家挥手道别了之后,看看这里离希悦住的地方不算太远,想起来好久没见,跳上一辆空荡荡的公车,摇摇晃晃地过去了。 “喂,晚上不加班吧?我现在过去你住的地方附近等着,晚上一起吃饭。”在公车上,乐烨终于想起来要预约一下近来一直忙得不得了的希悦。 希悦夹着手机,在市场部与营销部之间穿梭,“看在你主动过来请客吃饭的份上,我就破例不加班!把清楠叫上,程律那个大电灯泡就不用管了。” 乐烨将头靠在车窗上,呵呵地笑,“好啊,我这就跟她说,你好好工作,别拖后腿。” 清楠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约了时间地点,天气太冷了,有志一同地选了火锅。 下了车,溜达到附近的公园里晒太阳,有些小孩子在草地上蹦蹦跳跳试图放风筝。乐烨看了一会,想起来家里侄儿外甥,噢,对,还有个害羞得不得了的小外甥女,才两岁不到,不知道现在学会说话了没。 正想着要给蔚央发个信息说声晚上和朋友吃饭的事,电话就响了。 “在干什么呢?”蔚央的声音传来,有一丝疲倦,又带了几分轻松的口气。 “在公园里发呆,晒太阳。”乐烨干脆靠在栏杆上,全然放松自己。“晚上约了朋友吃饭,你要加班么?” “不用。你自己闲成这样,还这么想让人加班?”蔚央颇为愤愤不平,然后又像泄了气一般,“我年后要出国一趟,大概要两三个月回来,所以我这一段时间,真的是要一直加班,争取在年前把这边的项目结束掉,年后就准备出国的事。” “啊,真惨。”乐烨很是同情了蔚央一把。 “真没有诚意。”蔚央挑剔着乐烨的态度,“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们应该放假了,可以早点安排回家,省得在这里干扰我工作。” “我给你当后勤不好么?这么嫌弃。” “就嫌弃了,某人在的话,会分我的心。” “不过我订了票啦,你就顺应天意吧。” “反正我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你别成天打扰我就行。” 乐烨叹口气,上次的教训已经很够了,哪里还敢去打扰她,到时一翻脸直接红牌罚下就没戏唱了。“你有空给我电话就好,平时是住这边还是回去?” “今晚要回去。”乐烨小心翼翼的问话,让蔚央笑出声来,瞄了眼行程表,除了今天外,实在是不好确定哪一天有空,但乐烨有约在先,她又必须回去拷贝一些存在家里电脑的数据,只好含义不明模糊地回答。 “那好吧,你去忙吧,别太累。”乐烨有些不舍地说,即将要开始疯狂加班的人,连一个与工作无关的电话时间都显得奢侈。 刚挂了电话,即刻又有另一个电话进来,怎么今天这电话这么繁忙呢?乐烨都有些无奈了。 “瞿工,3号的机票经济舱订不到了,只有商务舱和头等舱,要不要改日期?”行政部里的人很是公事公办的声音传来,还是蔚央带着调笑的声音听得舒畅啊,对比真可怕,以前都不觉得行政部的人说话这么没人情味的。 “给我订30号的吧。”蔚央都提前告知会忙得顾不上她的了,那还是早点回家陪陪家人吧,省得在这里还要被某人嫌分她的心降低她的工作效率。留一天时间来看看要带些什么东西回去。 没一会,行政部的人告知订好了30号晚上七点一刻的飞机,随即航空公司的订票成功信息也发送了过来。想起来蔚央上次替自己订票出的乌龙事件,暗下决心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取笑她一番,连枕边人的名字都没搞清楚,真是太伤自尊了。 难得三个人聚在一起,饭桌上除了感慨一下拼命三娘希悦又瘦了之外,关注了一下艳照门,终于还是回归到了民生大计上面。希悦进了地产公司,在营销部任职,喜欢见人就讨论房事。 “我说你们两个,等我工作满一年之后,可以按公司内部价买房,你们快点攒钱吧,到时看能不能替你们弄个优惠折扣。” 清楠很是看得开,“现在房价高得离谱,哪买得起啊,反正可以蹭家里住。” 希悦马上一副标准的营销嘴脸,“你不得结婚啊,结婚当然得有自己的小窝啦。” “我不用结婚。”乐烨忙着抢三个人最爱的羊肉片,口齿不清地发表意见。 “你啊,更要努力买房子!没有房子哪个女人要跟你,你好意思让你女朋友跟你一起就一辈子租房么?”希悦一边努力抢着所剩不多的羊肉片,一边数落不思进取的乐烨,“当年方艾就是因为你总不上进,才觉得没有未来的!” 清楠急忙踢了一脚希悦,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明知道乐烨一直都不愿意去提这事,再说方艾的婚讯刚传过来,现在说这个,跟在乐烨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你踢到我了。”乐烨脸上窒了一下,貌似正经地转脸跟清楠说。 -- 第64页 清楠很是尴尬,继尔神色一正,恶狠狠地再踢了一脚乐烨,“就是踢你,能怎么着?!” “你的准头真差,这次踢的是我!”希悦的脸皱成一团,有必要出那么狠劲来踢吗?乐烨跟你有仇啊。 清楠怔了一下,撑不住地大笑,“意外,意外。” “其实你们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我跟方艾早就过去了。”乐烨的动作慢了下来,缓缓地从两个人的脸上扫过,“我现在是和另一个人在发展。” 清楠和希悦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真的假的?是谁啊,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见见?” “得了得了,别一副我说谎的样子,现在还没定下来呢,总有机会见的。” “那你还不努力攒钱买房!让人家跟你喝西北风啊。”两个人难得异口同声地责难乐烨。 “再说吧。”乐烨笑着含糊带过,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被她忽略了很久的事实又浮了上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去想她们之间的存在的距离,却被希悦以这样的方式来提醒。 以蔚央的条件能力,自然不会指望着她来养。但是,她不需要这些,就真的表示着自己可以不给么?可以理直气壮地忽略掉么? 等到第二天晚上,蔚央知道她周三晚上的飞机,特意加完班回这边住,听了她的纠结,不由得直笑,“你想那么多干嘛,我都没考虑好呢,等考虑好你再纠结好了,现在先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东西要给家里人带的。” “人无近忧,必有远虑啊。”乐烨惆怅地看着被自己的纠结逗到笑得开怀的女人,想不通这个笑点到底是在哪里。明明自己很有责任感地开始长久打算了,不是应该感动一下才对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事情必须要让你一个人来忧虑呢?”蔚央暂时将工作抛开,无奈地安抚这个自己找事烦的人,“一般不都应该两个人去承担这些的么?” 乐烨沉默半晌,“我觉得,已经没有办法给对方一个被承认的合法婚姻了,在其他方面,能多给予一些,就应该多努力一点。” 蔚央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她很意外乐烨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态度。她的想法,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想要给予对方更多,但是考虑的角度,却有很大的问题,不是源于爱与责任,而是觉得跟她在一起,已经委屈了对方,才会拼命地想要从其他方面去补偿。 “你跟对方在一起的话,也没有被承认的合法婚姻,你会觉得委屈么?” 乐烨摇摇头。 “那不就行了。既然都是双方共同作出的选择,自然是因为觉得与对方在一起,感到幸福,才会作这样的决定,没有人会为难自己的。想要对对方好一点,应该是源于爱,而不是补偿。” 乐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里仍是疑惑的,其实她还是不算太明白,既然在一起了,当然是爱对方的,这里面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吧? “爱是相互对等的,有付出,自然就会有要求。补偿却是不平等的心态,这样你会慢慢地丧失掉应该坚持的原则,很可能,到了最后,演变成你觉得欠了对方的,对方觉得你就是欠了她的,无论多过分的事情都觉得理所当然。”蔚央很是耐心地阐述自己的观点,“这种不对等的关系,迟早有一天会崩塌的。” 乐烨终于懂了,没有人是神,可以一直毫无怨言地付出而不计回报,如果不是蔚央非常及时地释放了会考虑新身份这个信息,她大抵也会继续挣扎着是否要放弃这份看起来不应该单方面陷入的感情,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满怀着期待地与她探讨关于以后生活的问题。 只有怀着爱意的两个人,才能长久持续着热情,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想到这里,乐烨带着敬仰之意看向蔚央,啧啧,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意外,永远都会用另一个角度去理解问题,到底是自己的思维太平庸了还是她的思想太超然? 这种神情落在蔚央眼里,却演变成了“贼眉鼠眼”,被她用那种诡异的神情盯着,不自觉地双手护住自己,天知道这个屡教不听的人脑子里在转些什么奇怪的念头,她只是因为某人明天要飞回家了,所以特意过来见见面而已,可不是要来重演三亚的悲剧。 再说了,这房子现在可是有一间房名正言顺是属于自己的!想到这里,蔚央也觉得理直气壮了,我可是合租人,合租人! 乐烨可不知道蔚央心里在暗中提防被人性骚扰,从沙发的一侧翻过去死命搂住蔚央,用很梦幻的空灵语气道,“蔚央,我怎么觉得,我捡到宝了呢!” 蔚央很是严肃正经地努力扒开像八爪鱼一样困住自己的人,“乐烨,你醒醒,现在快半夜了,做白日梦有点太早了!” 情人节 乐烨一到家就被一群小孩子围住了,纷纷缠着她要礼物,姨姨姑姑的喊声汇成一片,一个赛一个嘴甜。她把拉杆箱打开,有备无患地从里面一件件掏礼物,还有必不可少的饼干糖果之类的。 每个小孩子拿到礼物都欢天喜地,蹭过来要这个总是会带礼物给他们的长辈抱抱。最后,是害羞的小LOLI,怯怯地跟在几个小孩子后面,探头探脑地看着满脸笑容的乐烨。几个稍大的孩子拉着她上前,“别怕,姨有礼物给你的哦。” 乐烨把最后的礼物递给小LOLI,小LOLI犹豫着接了过去,然后给了乐烨一个甜甜的笑容,乐烨抱住她,捏捏她的小脸,“喜欢吗?” -- 第65页 小LOLI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乐烨张了张口,本来是想叫小LOLI的名字的,却发现自己记不起来了。挠了挠头,用分外友好的态度问小LOLI,“告诉姨,你叫什么名字?” 小LOLI为这不公正待遇生气了,嘴一扁,不理乐烨,挣开她就跌跌撞撞地去找妈妈去了。几个半大孩子在旁边对着乐烨羞羞脸,“好笨哦,竟然记不住名字!小表妹叫子钰啦。” 乐烨恼羞成怒,喝斥住几个起哄的小孩子,摸摸头,才见过两次嘛,记不住也正常,小LOLI真是的,这么小年纪就懂得生气了,肯定是姐姐把她宠坏了。 结果小LOLI一整天都不愿意理她,一逗她,就直往妈妈身边躲,要不然也是往外公外婆身边躲,最不济,也要往几个表哥表姐那躲,明显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 要是乐烨还不折不挠地要逗她,就要哭唧唧的,惹得几个大人对乐烨大翻白眼。“去去去,不要惹哭小孩子,你多大了啊这是,整天跟孩子过不去,一回来就找骂!” 乐烨撇撇嘴,自从几个哥哥姐姐先后成家,小萝卜头一个接一个出世之后,她在家里的地位就日益下降,大有被扫地出门的架势。 “姐,你家小LOLI怎么这么爱生气啊,不就是记不起来名字么,经常也有人记不住我名字啊,我都没生气。” 她最小的姐姐也是最宠她的姐姐眼一瞪,“你还好意思说,我女儿,你自己外甥女的名字都记不住。” 好吧,她这个小姐姐也小心眼了,不就是记恨自己记不住她家女儿的名字么?! 好歹小LOLI很爱拍照,等乐烨拎出相机给大家拍照的时候,小LOLI终于愿意理她了,圆睁着眼睛,滴溜溜地随着乐烨转——准确地说,是随着乐烨手上的相机转。 乐烨也来劲了,让小LOLI拍姿势左一张右一张地拍。其他小孩子不干了,“姨,你不能只给小表妹拍啊,我们也要!” “你们多大了?!好意思跟小表妹抢?以前我给你们拍的还少么?”乐烨浑然忘记了自己之前的哀怨,反过来用自己爸妈和姐姐训斥自己的话来训斥晚辈。 小LOLI好奇地跑过来,扯着乐烨的裤管示意要玩相机,乐烨平时对这个相机宝贝得很,生怕别人碰着磕着,但是难得小LOLI不计前嫌地理她了,她也就乐颠颠地蹲下来,让小LOLI靠在她怀里,端着相机,让小LOLI伸出短短的小指头好奇地对着相机摸来摸去,戳来戳去。 只是她一把相机收起来,小LOLI又不肯理她了。让她大叹自己对小孩的魅力终于是踢到铁板了。 回头跟蔚央发信息诉说了一下悲催的被嫌弃经历,换来的不是安慰是取笑,“怪阿姨出没,小LOLI务必小心提防。” 不过很快又为她提供了解决之道,“小LOLI爱照相,买个玩具相机讨她欢心啊,送礼就得投其所好才能博取欢心真笨,难怪小LOLI不爱你。” 收服了小LOLI,乐烨又面临困局。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哥哥姐姐全成家了,孩子都快长大了,她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全家的炮火自然而然地集中在她身上。 乐烨的态度一贯是念叨就听着,听过就忘掉,丝毫不放在心上,典型的左耳进右耳出,但是她又没有一丁点要出柜的想法,含糊其词蒙混过去,坚决单身可是比出柜要来得容易,她可完全没有兴趣去挑起一场家庭战争,到最后每一个人都心力交悴。 之前倒有几次几乎忍不住要向最小的姐姐出柜,结果姐姐结婚后,完全就放弃了以前中立偏袒护她的立场,开始一面倒地支持逼婚。形势不可为,也只好黯然放弃这个打算了。 对着家里,依然是秉持着躲的态度。家里卯足劲发动起来要让她相亲,终于炸毛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你们别整天拿这些事烦我行不行?!” 她妈妈看了她好久,终于只是叹了口气,“好,好,不烦你,你这样让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我只是不结婚而已,没说不交女朋友啊。我倒是不介意给你们娶个媳妇回来就担心把你们吓狠了。乐烨心里暗暗吐槽,放缓了语气,恳切地向爸妈证明了一番自己对现在生活很满意,有好的不会放走的,放心! 安抚好了自家爹娘,乐烨眯着眼笑,碰到好的,是真的不会放走的啊! 经过小规模冲突后,换来短暂的和平,直到乐烨动身返回S城,家里也没有再提起过关于成家的事情。 没有什么浪漫细胞的乐烨,少见的浪漫了一把,不能免俗的兴奋地订了玫瑰,想了想,又多加了一束百合。在心底里就觉得,玫瑰其实衬不上蔚央,只有清雅的百合,才算匹配。 情人节是初八,正好是蔚央第一天上班。乐烨神叨叨地让花店把玫瑰送到蔚央公司,却又神奇地没有留名字。 等蔚央下班一起浪漫晚餐的时候,乐烨贼兮兮地问,“今天收到玫瑰没?” “收到了啊。”蔚央漫不经心地摊开餐巾,“你怎么八卦这事?”她每年情人节都会收到几束玫瑰花,大多是随手分发给办公室的人拿去插花了。 乐烨很失望,“你没有觉得有一点点开心么?一点点都没有?” 蔚央奇怪地看她一眼,“有什么好开心的?”看着乐烨一脸的沮丧,像是明白了什么,很是头痛地问,“你不会也凑热闹送了吧?” 闷闷地点头,就是送了才会问收到花开心不开心啊,没送干嘛问?她又不是闲得慌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 第66页 “那我没发现,倒是有一束似乎是没留名的,不会那就是你的吧?”蔚央很是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终于觉得这个事实可以稍稍安慰一下沮丧的人。 咦咦,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真的是光顾着高兴了,没有留名。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百合才是重头戏,这一束蔚央总会非常明确收到啦,而且还没法转送呐。 蔚央对着这束百合完全的无语,意思意思地接过来,“这是你打算要送给自己的吧?”都直接搁自己屋里了,完全的请君入瓮态度,有这么样送人的么? “不,是假装你送给我的!”乐烨从后面抱着蔚央,轻轻推着她走到花瓶处,“来,把它放好吧。里面放了阿斯匹林了,保证一周不败。”她还特意买了半开未开的呢。 “连地方都指定,你真是深谋远虑。”将手上的花一支支地拆下来,细细地修剪好,错落地□去,蔚央对待花很有耐心,就像是在摆弄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一样。 “收了花,白□人节可是要送回礼的哦。”乐烨友情提醒。 蔚央手上动作停了一下,灯光映在她的侧面上,淡淡地镀上一层光,却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我后天就要走了,可能两个月,也可能要三个月,才能回来。” “这样啊。”乐烨闷闷地想了一会,又高兴起来,“国外的巧克力会不会更好吃?” “你就这点出息啊?!”蔚央拍拍她的头,就像是在安抚一只撒娇的宠物一样,“你还有一天两夜的时间可以好好想想要什么礼物。” “那,你到时给我答案好不好?” 蔚央怔了一下,乐烨的要求出乎意料,这个答案,迟早都是要给她的,却没想到她要把这个当成礼物。 迟疑着点了点头。话题转换过去就行了,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被封印的部分,她已经不想,再送给任何人巧克力了。至于乐烨的要求,正常试用期也不过是三个月,确实也应该要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明天后天,我行程都满了,你们什么时候去项目地?” “大概也就这几天了,既然良宵苦短,不如早点就寝?”自从新身份横空出世之后,乐烨和蔚央的态度起了个微妙的变化,乐烨对于滚床单开始有了比以前深厚得多的兴趣;而蔚央,似乎正好与乐烨此前的态度调转了过来,希望两个人在除了床之外的地方有更多的交流。 但蔚央对于生活永远都比乐烨有想像力,不像乐烨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蔚央的生活创意,每个都能让乐烨目瞪口呆徒叹奈何。 于是两个人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开始激荡脑力——考智力题。蔚央出题,乐烨回答。只限五题,如果在十二点之前回答完毕,就可以进入下一个节目。 前面两道题顺利过关,乐烨过关心切,不停地催促蔚央赶紧出下一题,她严重怀疑某人是有意拖延比赛时间,真想给她个黄牌警告。 蔚央慢吞吞地出了第三道题。这道题,同样是选择题,乐烨只需要在五个选项中选出正确答案就可以进入下一道题。 可就是在这道题上,乐烨卡壳了,称金子。“明知道我对钱没有概念么,换一题嘛。” “碰到不会就要换题,我岂不是很死脑细胞?”蔚央闲闲地挡了回去。 乐烨很努力地调动脑细胞,蔚央及时提醒,“喂,时间快到了。” “又没有限时回答。”乐烨也是会钻空子的。 “你不知道了吧,题目都是越做越难的。”蔚央懒懒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更深地偎进乐烨的怀里,无聊得开始玩她睡衣上的扣子,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春节假期里,没有工作压身,她每天都是早睡早起,现在都有点困了。 乐烨轻轻推开她,作势要起床,蔚央勉强睁开眼,“怎么了?” “有问题,百度一下。”乐烨理直气壮回答。 “你不觉得,问我更快?” “你会回答?”乐烨对此表示怀疑。 “会啊。然后你输了。”蔚央毫不含糊。 “给点提示吧?”乐烨躺了回去,抱住蔚央,开始反□大计。 “提示啊?没有。”主考官正直得让乐烨恨得牙痒痒的。 “一次?”乐烨有些犹豫地回答。 “错了。”主考官宣布学生考试失败。“你不是工程师么?理工科应该逻辑思维能力很强才对啊。”蔚央对乐烨的智商进行质疑。 “就是因为是工程师,所以脑袋里全是钢筋混凝土!” 蔚央好笑地看了下乐烨憋屈的脸,给了个轻吻作安慰奖,并及时阻止了对方趁虚而入的意图。“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 结果工程师的脑袋果然充满了混凝土,比之前更漫长的思考时间,等她终于选定答案的时候,却发现怀里的人呼吸绵长平稳,已经睡着了。 低头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人,乐烨淡淡地笑了起来,不舍得去扰她好眠,既然睡着了,那就一起睡了吧,摁熄灯头灯,小心地掖好被角,微微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让蔚央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 晚安吻轻轻落在蔚央的脸颊,晚安,亲爱的。 态度 乐烨手上的工作,直到三月下旬才完成,没有空回S城,直接从项目地奔向新项目。只在心里暗暗叫苦,从此以后,虽然说休假还是一样的,但这新项目地离S城的距离,可是有点遥远了,是得打飞的距离。 -- 第67页 蔚央出国后,几乎是比以前联系得更少。新进工程,前期总是忙碌得让人恨不能□有术,偶尔会写邮件去随意说说近况。蔚央的回信向来简短,简略地提了培训日程安排很满,几乎是早中晚都有课程,时常会随信寄来一些照片,都是随手拍下的风景,看得乐烨心痒痒的。 4月中的时候,清楠和希悦先后打电话来提醒乐烨不要忘记了五一要安排休假,一起去参加方艾的婚礼。乐烨苦着脸千辛万苦去申请休假,原本按惯例,因为前面工作量大,几乎都会是要第三个月,才开始休假。 林扬跟着乐烨到了新项目,虽然还是跟着乐烨来开展工作,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随着后面的工作展开,乐烨会更多地转向整体项目的协调推进上,而现在划分给乐烨的标段,只等林扬工作时间满一年之后,就会正式交接让林扬独立负责,乐烨顶多是只起指导监督之责。 在林扬一再保证自己可以独立完成这一周内的工作,乐烨又非常哀怨极力要求假期,项目经理也就顺水推舟准了她六天假。 4月28日晚上,乐烨飞抵S城,值得高兴的是,蔚央出国培训的行程提前结束了,将会在29日下午飞抵S城,并且获得4号再上班的特赦。 蔚央下午三点二十下机,家里开车来接,分发完礼物之后,她娘就发话了,“好了好了,快去洗个澡休息一会,晚餐准备好了再下来吃饭。” “这个车模好漂亮,送我好不好?”等蔚央洗完澡出来,关系一向很好的嫂子坐在她床边,低头摆弄着她带回来的宝马X6的车模,爱不释手的样子。 “你不是只爱越野的么,怎么对跑车也有兴趣了?”蔚央抬眼看了一下,又专心地打理自己长长了的头发,原本的半长头发,现在已经堪堪披到肩上,想起来,好像是自从上次和乐烨不欢而散之后,就再没有空去修剪。 从12月初到现在将近5月,不知不觉,半年时间就过去了。半年的时间,生活已起了很大的变化,而且是自己始料不及的变化。当时那个口口声声说“你的私事我没有兴趣知道”,坚决不越界的人,似乎已经淡去。 蔚央手指缠在发梢上,有些出神,头发向来有三千情丝这一说,她和乐烨之间,中间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吵了又和好,和好后再吵,纠缠了一年多,终于情丝渐长,缠绕在一起。 嫂子在那边说了半天话,看蔚央没有一丝反应,不由得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腰,“哎,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我说了那么多,这个车模归我了啊。” “噢,没想什么,只是时差没调过来,有点累。”蔚央掩饰般晃晃电吹风,头也不回地截住话头,“车模是给一个朋友带的,你不早说,给你也带一个,等什么时候这边有了,我再送你一个好了。” “这样啊。”嫂子恋恋不舍地放下车模,微嘟着嘴,带了丝遗憾和不甘,不过既然说了日后会有补送,她也不好意思硬要去占住不放。“那我下去了,你好好休息,晚上住这边吗?这样的话我们就有时间好好聊一聊。” “要回去的。”蔚央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拜托,你的电话比我的还热线,每次说话不超过半小时,一定会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 几乎在与蔚央飞机落地的同一时间,乐烨出现在S城的音乐电台办公地。她一位师姐参加节目得了奖,最后领奖期是30号,但一直没有办法在工作日里抽得出来时间来领奖,特意拜托了她过来帮忙。 很顺利地按着师姐的提示准确找到领奖地点,离开的时候,正好在电梯口碰到刚做完节目出来的元如玉。 “是你啊。”元如玉面上淡淡的。 乐烨心情不错,笑着打了招呼,好奇地问,“你们只有做节目的时候才过来,平时是不是算清闲的了?” “那只是表相罢了,其实很忙,只是旁人总觉得做主持人很闲很轻松罢了。”元如玉的笑,总让人觉得莫测高深,但是或许是由于主持人的职业习惯,态度却很亲切,让人反感不起来。 乐烨默默地按了电梯下楼,与元如玉共处一个空间,总有着难以言喻的不自在,潜意识里,她有点怕这种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态度含糊不清,时而尖锐毫不留情,时而又像是多年老友般亲切友善,完全是视心情而定。 从大厦里出来,走到大门前,有一段长长的林荫道,快走到一半的时候,元如玉突然开口邀请,“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啊?不了,我一会还有事。”对着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乐烨很有点摸不着头脑。 元如玉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不快,“蔚央很喜欢在工作之后,去喝上一杯咖啡,一直没有变过。” 在听到蔚央的名字时,乐烨眼神亮了一下,脸上的神色顿时柔和起来,心底下泛起一丝甜蜜,她的礼物,蔚央应该也带回来了吧。 她脸上的变化如此明显,元如玉心一沉,将目光投向远方,“蔚央不是你可以抓得住的人。她总是很容易让人误读感情。” S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情人节那天,蔚央与乐烨共进晚餐,她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看到元如玉,元如玉却将她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从进来到离开,最后,两个人是一起走的,蔚央开的车,坐在副驾位上的乐烨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吻了一下蔚央,而蔚央只是轻拍了她的脸一下,以示警告,看不出来有生气的迹象。 -- 第68页 情人节共进晚餐,举止亲密,车里的亲吻,元如玉怎会猜不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 乐烨停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元如玉,她拿捏不准元如玉到底知道多少,踌躇着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她敏锐地抓住了一点,元如玉每次提起蔚央时,总是带着奇特的神情,语气里满是怀念,却总会有着不甘。而且,蔚央向来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元如玉,元如玉却正好相反,显得与蔚央甚为熟稔,连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 “其实你是喜欢蔚央的吧。”乐烨淡淡地反击回去,一个人口口声声说你和你喜欢的人不会有在一起的可能的,任谁听了都不可能会高兴。感情一事,冷暖自知,你又不是神,没有人需要你去提前预测宣布结局。 元如玉脸色不变,抬手掠了下头发,笑得从容,眼角斜斜上挑,带了一丝妖娆的意味,“只不过是大家同样身在其中,给你一个忠告罢了。莫非被我说中了,其实你自己也明白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在林荫道上静静对恃,良久,乐烨率先转身离开。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与旁人去理论去解释,从来就没有什么结果的。 “乐烨,我和蔚央几年好友,亲密无间,到最后,却形同陌路,你不要陷得太深,落得和我一样的结局。”元如玉的声音清晰传来,隐含着一丝怜惜。 乐烨没有回头,直到元如玉说,“其实我也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够让蔚央真正地开心起来,自从当年那事情之后,她就总像是绷紧了的弦一样生活,我其实很难过。” “什么事?”她只是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声,出于对蔚央的疼惜和想要了解更多的过去。 元如玉苦笑一声,“其实她们都不愿意再提,当时在酒吧里讲这个故事,不是都回避了么。” 乐烨霍然转身,声音艰涩,“那个故事,是说你和她的?”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用力地紧握,捏得指节发白,她当时只是把这个当故事来听,已经对这种做法很不屑,更何况,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竟然是落在自己一直放在心里愿意百般疼惜,只希望可以看到她快乐的人身上。 元如玉被她眼里迸射出来的怒意吓了一下,反而往前跨了一步,“我不认为你可以给她这么一份细腻妥贴的感情,到最后,不是你伤她,就是她伤你,至多不过是两败俱伤。蔚央不是你驾驭得了的人。” 她看着乐烨抿紧的嘴角渐渐松驰下来,紧握成拳的双手松开,但在她眼中,却带着一丝轻蔑,甚至到最后,嘴角拖起了一道冷冷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去驾驭她?我只需要她快乐。就是这种狭隘得想要控制驾驭人的心态,才会让你可以对自己的好朋友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吧?甚至会觉得,这个错误,本身就是由两个人共同造成的,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承担大家的指责,认为大家偏袒了蔚央。你根本不配去说你爱她,如果你的爱,就是要以爱为名,去控制别人生活的话。” 元如玉怔在原地,她一直看错了乐烨,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心性简单的人,却忘记了简单并不等于单纯,刚才的乐烨,犹如标枪一般,字字句句,扎得她心里发疼。爱一个人,如果对方的快乐,却不是因为你,不是会疼痛得发狂么?尤其是,当那个人的满怀爱意的眼神,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一时被妒忌蒙了心,丧失了理智,但最后,当蔚央在自己怀里几近失控的颤抖时,她眼里的悲伤击溃了自己,最终也只是抱着她尽力地去安抚受惊过度的人。 否则,从她拔电话出去,到周舟飞车过来把她带走这段时间里,已经长得足够实施所有行动。 人只要走错一步,就要一直要为这一步的错误承受代价,犯罪行为中止,蔚央并没有决绝到要把她送上法庭,却逃不过在道德法庭上,时时被拷问。 理由 蔚央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和家人用过晚餐,又陪着聊了会,直到指针将近十点半,才起身出来。 这中间,只有在七点的时候,乐烨发了信息过来关心一下长期飞行累不累。回了说正在家人吃饭后,就悄无声息了。 轻车熟路地拐进乐烨住着的小区,停车熄火,并没有急着下车。抬头去找乐烨所在的楼层,微黄的灯光从阳台上透出来,让人意外的心暖。每盏灯下,都有一个等待的人。有人等着自己回家的感觉,真好。 整个人放松靠在椅背上,蔚央傲娇了一把,谁让你一点都不着急的,都多久了,还保持着只发信息不打电话的恶习,一点都不懂变通。拿出手机,拔号,“你不来接我么?” “啊?你在哪里,不是在家么,到你家接你?”乐烨最后的一句带着疑惑与犹豫。她对于长辈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从来只想敬而远之,否则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摆。 “想得美。”蔚央抿着嘴笑,状况外的人总是那么的喜感。 乐烨无奈了,那她要去哪接人呢?“我到路口接你?” “好啊。”蔚央很是爽快地答应,假装催促,“快点!我到了你还没到我就直接开回去。” 看着乐烨急匆匆地奔下楼,没有丝毫停顿,就往小区大门冲去。蔚央赶忙打她电话。 “不会吧?你这么快就到了!等我一下啦,我一会就到。”蔚央还来不及说话,乐烨就急急忙忙的求情,说完后就干脆挂了,电话里传来像拉风箱一样的急促喘气声,看起来是正在全速奔跑。 -- 第69页 蔚央只好再拔过去,这次她学乖了,抢在乐烨说话前将话扔了出去。“我在楼下了。” 乐烨心中恼怒,却又发不出来,只好无奈地叹气,“逗我好玩啊?” “谁让你只会守株待兔的。”蔚央振振有词,话里全是委屈。从下飞机到现在,都十个小时了,只有一条信息,她决定了,因为乐烨自己的失误,为了表示惩罚,答案要到下次见面才给她!谁让她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就会坐等着自己表白,一点儿都不积极主动。 乐烨噗地一下乐了,“我才不是守株待兔呢,你怎么能是笨兔子?!” 夜色下,蔚央站在车子旁,笑着看乐烨跑过来。乐烨百米冲刺到近三个月未见的人身边,却连拥抱的力气都没有,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这个软脚虾。”蔚央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另一只手打开车门,从里面取出来一个长盒子。 “哼,说我软脚虾!”乐烨尊严受到挑战,也顾不上要平缓呼吸,直起身来从后面抱住蔚央,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蔚央耳中,“一会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软脚虾了。” 不知是因为夜色太撩人,还是乐烨暧昧不清的气息,洒在耳侧,两个人的身体紧贴着,体温交换,乐烨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腰侧,许久未曾有过的亲密,蔚央难得地被这隐晦的暗示晕红了脸。 拍开乐烨那不规矩有逐步向上趋势的手,蔚央拧转身,将长盒子塞到乐烨手上,“喏,你的礼物,看看喜欢不?” 手上的盒子沉沉的,乐烨很失望,“我要的礼物可不是这个啊。” 蔚央拖着嘀嘀咕咕的人上楼,“你表现不好,要继续留用察看。” 乐烨拆开盒子时,眼前一亮,宝马X6的车模,而且是少见奶黄色,看起来鲜亮抢眼。 自己送的礼物,能够看到收致礼物的人欢喜的样子,无疑是极具成就感的。不料乐烨欣赏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将车模收好,笑眯眯地转过来抱住蔚央,敏捷有力地迅速将她轻轻压倒在沙发上,“为了表示我的谢意……” “不用,这个真不用了,顺手而已,真的。”蔚央的话尾消失在长吻中,只好在心里暗叹一声,顺从地圈住俯在她身上的人的脖子,看来这个人一点没忘记刚才有关软脚虾的话。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抬起腰身,蔚央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幻觉,“几点了?”长久持续飘在空中的感觉,让人的感官意识都迟钝起来。 “管它呢。专心点。”乐烨含混着回话,又是一次冲锋。用一只手托起蔚央柔软顺滑得让她的手打滑的腰肢,用另一只手抚平她身体每一处的起伏,滑进她可以抵达的最深处,让蔚央随着自己的指引,颤抖着缠绕着将身体盛放。 “你这个死混蛋,我时差都还没调过来为什么就要侍候你?”木已成舟,徒叹奈何,蔚央还是气若游丝地骂那个在她身上探索的人,胡乱伸出手,揪住乐烨的头发,以示不满,她觉得自己的腰酸软得像是折断了一样。 “嘘~混蛋会尽最大努力侍候你的,保证超五星标准。”乐烨顺势移了上来,覆在她身上,吻去她额上的薄汗,辗转着下移,堵住了她尚未出口的话。 蔚央愤愤地咬了一下入侵的舌头,乐烨吃痛回缩的时候,却又主动地吻过去,缠绵地抚慰刚才受伤的战士,颤抖着更用力地抱紧乐烨,发了最后通碟,“最后一次!否则以后别想碰我。” 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战胜的!蔚央的生物钟终于没有强大到无敌的地步,直到十一点过半,才醒了过来。乐烨趴着睡在她身侧,侧过来的半边脸,睫毛微微颤动,正是美梦酣畅时刻。 蔚央伸手过去,本来是想要狠捏一把的,落下的时候,变成了羽毛拂过般的轻柔。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对她而言,乐烨睡着的时候更能吸引她的目光。醒着的时候,乐烨更多的时候,眼里藏着伤,游移,不确定的迷茫,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完全的放松下来,连嘴角都勾出浅浅的弧度。 伸指戳戳她的脸,没反应,再戳,再戳,乐烨终于不堪其扰地勉强睁开眼,握住作乱的手,横跨过去,搂住蔚央,“唔,再睡一会吧,反正不用上班。” “睡不着了,你快起来,我饿了。” 乐烨闭着眼笑,蹭了几下怀中人,“昨晚没喂饱你么。” “我真的饿了!”蔚央气恨地拧乐烨的耳朵,“还敢说昨晚?!我真想杀了你。” 乐烨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她吸气的声音,连蔚央都觉得痛了,松开手,语气却依然愤愤,“让你整天乱转念头!” 乐烨不敢造次,在从床上爬起来的之前,想起来一件事情,“我和同学去参加婚礼,下午就走。你一起去好不好,两个小时车程,正好当是短途旅行,那边的风景还是不错的,明天婚礼,2号3号我陪你各处走走,好不好?” “你同学的婚礼,我去算什么?”蔚央闷声应她,要是这一趟跟着过去了,大概新娘子会以为是带着新欢向旧爱示威吧?她才不想去淌这趟混水。而且旧情人的婚礼,这个人到时要是表现出黯然神伤的样子,那才是最大的悲剧。 “去玩啊。最主要是去散散心放松一下,婚礼什么的,你要不愿意去,就自己打发一个晚上的时间咯。后面我就可以陪你了。”乐烨丝毫不以为意,“而且你也见过清楠和程律啦,我也就跟他们几个熟一点,没关系的。” -- 第70页 蔚央看了两眼乐烨,“看你中午给我吃什么,吃得好心情好了我就考虑考虑。”这话其实算是应了一半,别扭着不肯让乐烨太过得意罢了。 午餐之后,蔚央去午休了一会,午休之前乐烨带着赎罪感好好替她按摩了一下,精神算是恢复得差不多,只是仍觉得腰有些发软。结果自然是毫不意外的五人同行。蔚央开车,到约好的地点接了希悦清楠程律。 希悦和清楠在看到蔚央的第一时间里,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用看乐烨那个傻瓜兴高采烈的样子,也大概能猜得出,这一位,应该就是之前乐烨声称正在发展中的“另一个人”了。尤其是清楠,小眼睛都瞪圆了,上次乐烨还那么干脆地回答说不是女朋友,现在关系就进展到可以在“携伴出席”的场合携带出场。 撇瞥嘴,gl的世界真是奇妙,蔚央怎么看条件都相当良好,绝对是大部分男人都恨不得娶回家的人选,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上乐烨这个衰人的。要不,选我也行啊,清楠乐滋滋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比乐烨高,比乐烨帅,还没有她那么磨迹。 吐槽归吐槽,这几个人还是很为乐烨高兴。总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来兴趣的人,现在终于有个人管着她了,大概也是会心中偷着乐吧。 新人的婚礼前夜,分别被双方的亲友团拖着出去进行所谓的最后一天单身日狂欢。蔚央懒得去凑这个热闹,像赶苍蝇一样挥手赶乐烨出门,“去吧去吧,最好别回来了,我好睡个安稳觉。” 并不是每一次的旅程,都是美妙的。从方艾过来跟蔚央说,“不介意乐烨借我一下吧?”开始,再到新娘新郎交换戒指,乐烨脸上细微的不自然,都让蔚央觉得,乐烨肯定在心里高唱张宇的“曲终人散”——那原本该是我付予你的承诺之类的。 最后新娘扔捧花,蔚央向后退,想避开这会从天而降的催婚弹,却正好被砸了个正着,看新娘子如释重负的表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故意的!她准头那么好,干嘛不去踢足球,这样中国足球早就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 噢,忘了她不是男的,中国女足当年成绩还是很赞的,那就打篮球好了。 回过身看乐烨笑得一脸灿烂,真想将整捧花摔她脸上,砸她个桃花朵朵开。 再加上乐烨大问题不出,小毛病不断。领着蔚央转的时候,兼当起导游,言谈间不小心总是将方艾带出来——当年是方艾领着她玩的,每走一个地方,都存在两个人的回忆,再加上蔚央超强的旁敲侧击盘问能力,很难不将当年同游的人同游的事泄露出来。 蔚央就在这样泛着微酸的氛围中,度过了三日假期。谈不上不愉快,不过比起此前的两次出游,自然是逊色不少。此前两次,两个人在完全陌生的城市,可以彻底地抛开所有去享受旅程。这一次,却充满了另一个人的感情回忆,时不时就蹦出来提醒她,在她们没有遇上之前,已经有人拥有过这样的甜蜜。更让她气苦的是,乐烨知道她不太高兴,而茫然不知她别扭的原因。 不管是暇不掩瑜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有一句话,蔚央觉得周舟说得很对,和乐烨在一起,确实是让人很有恋爱的感觉。看着她手足无措呆头呆脑搞不清楚状况,是很笨,却笨拙得可爱,每一次回头的时候,总能看到她无奈却又宠溺的笑容。 乐烨,我从来不曾向你提起,或许每一次转身,都能看到你的笑容,这就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512 2008年5月12日,一场地震,撼动大半个中国,将全中国甚至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在四川。 地震新闻开始发布的时候,蔚央正在开会,等到漫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已经将近七点。吃饭的时间里,听到说四川地震,特意看了新闻,发现成都只是受影响,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第一时间内给乐烨打了电话,却无法接通。 大概是震区里信号堵塞,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同时在向四川地区狂打电话呢。发了信息,让乐烨收到后回过来,带着稍许的不安,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这一份隐隐的不安,在乐烨一直没有回复信息中反复被放大,但仍然是强自镇定,持续到第二天下午,海若蓝的电话最后击溃了她。 “蔚央,你家乐烨怎样?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我听说她们的项目驻地正好是在震区范围内,现在还不知道程度严不严重。” 蔚央觉得意识有些恍惚,“她是在成都周边吧?我记得她是飞往成都的啊。” 海若蓝定了定神,“她是飞到成都,可是她们项目离成都还有近两小时车程。10号是林老爷子的寿宴,林扬那小子现在还在S城,他说驻地里的电话全都打不进去了。” 蔚央机械地挂掉电话,开始反复拔乐烨的号码,每一次都是毫无语气的职业女声在回答她:对不起,您拔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拔。 手机被打得发烫,都没有能够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声音。直到桌面上的电话狂响起来,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接,老板的咆哮声通过话筒传过来,充满了整个办公室,“蔚央,你手机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在通话中?!马上过来我办公室!” 两天之内,每次会议上都会打翻咖啡,对于问题回答得南辕北辙,数据处理上屡屡出错,还尽犯些低级错误!现在好了,连电话都打不通了。平常总能将事情处理得妥帖周到的人,突然出现戏剧性的变化,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他这个当老板,都要怀疑,是不是她的身体被某个灵魂穿越了进去。 -- 第71页 暴怒中的老板,看到蔚央掩都掩不住的失神,满腔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你有家人在震区?” 蔚央缓缓地点了点头,家人么?其实不是家人,却是重要的人。 新闻里说,救援工作正在进行,蔚央没法知道详细的救援情况,也不知道乐烨现在身处何种境地,据林扬所说的,应该不会太靠近震源,但到底程度有多严重,就不得而知。 第三天,蔚央试探性地给乐烨的公司打了电话,前台的回应很合情合理,“乐烨?嗯,我们公司没有叫乐烨的工程师。” …… “这样啊,我查一查,噢,你说的是瞿工吧,瞿乐烨。关于她的情况,我们有消息的话,会通知她的紧急情况联系人,不方便向其他人透露的,麻烦你问她的家人好吗?” …… 礼数周到地说了声谢谢,蔚央疲倦地呆坐在椅子上出神。 家人,又是家人,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会无力地感受到,她们的关系有多么的脆弱,就算爱得再刻骨铭心,也永远没有合法的知情权,没有人会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在煎熬中,等待着与爱人有关的消息。 乐烨,你肯定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对方出事,我们却可能是最后一个才获知消息的人,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都只是停留在两个人的世界中,却不在彼此的生活中。 无力地双手掩面,她竟然,连乐烨的名字都没有记对。近两年的时间里,她除了不断地拒绝乐烨的感情,让她一次一次地被刺痛,告诉她会考虑新身份时,她的欢喜还烙在脑中,但就算在最后一次的见面里,也没有将乐烨一直期待着的答案告诉她。 一次“我喜欢你”都没有说出口,连名字都记错,在这么一刻,她终于后悔了。 周舟作为新闻业工作者,要派往灾区进行追踪报道。每一个大事件后面,出现在现场第一线的人,大抵都是被看好的人,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就看每个人在面对这个机会时,能不能抓住,表现出色的人,总是会能够跳升,而浪费掉机会的人,大概是会需要用很漫长的岁月,去为争取下一个机会作准备。 就算再为乐烨的事情揪心,蔚央还是和海若蓝一起为周舟送行。气氛有些沉闷,毕竟身在一线,风险还是会有的。还有一个人,身在震区生死未卜呢。 “我一定会帮你打探到乐烨消息的。”周舟搂住蔚央,肩上传来单薄的触感,短短几天时间,蔚央更显消瘦,眼底下是惊人的憔悴,眼里是褪不去的红丝,连下巴都尖了许多。看起来就像是这几天以来,没睡过一天好觉。 “谢谢。”蔚央握住她的手,努力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让人心酸又难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别,别让人担心了。”担心乐烨一个人已经够心力交悴了,如果周舟在那边再出个什么意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勉强挺住。她再担心乐烨,也不希望会因此而让周舟涉入险地。 “跟我说什么谢谢呢,等乐烨回来,非得批评她不可,让她天天请吃饭赔罪,谁让她害得我们蔚央现在整天替国家节约粮食呢!”周舟戏谑道,努力地将气氛调动起来,话里话外,都仿佛乐烨完全没事一般。 “对!就算吃到身材走样也不怕,就得这么样让她知道错了!”海若蓝很是同仇敌忾,适时补位。 “吃到身材走样了,再让她负责给钱让我们去瘦身么?”蔚央也不忍拂了好友的意,非常配合地加入话题。 “啊呀,还是咱们蔚央设想周到,就这样定了!”海若蓝嘻嘻笑着,“乐烨现在大概会狂打喷嚏的吧!” 5月14日晚上,周舟走了,带着蔚央寄予的最后一丝希望,飞抵成都。希望能够利用新闻工作者永远都会有第一手信息的便利,可以早点让那个忧心忡忡心急如焚的人安心。 5月15日,蔚央不死心地又再给乐烨的公司打了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另一个人,标准的应对,蔚央心里不耐正要挂断,整天都说不方便向其他人透露,这算是个什么事,这又不是国家机密商业秘密,难道除了家人之外,人就不能有知交挚友情人么?! 连续几天的担心受怕,诸事不顺,连睡个好觉都成了奢侈,时间慢得好像老牛拉破车一样,一步三回头,一天时间都漫长得像一辈子一样,实在是是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就算明知是迁怒,明知是无理取闹,但仍是按捺不住。 只是就在她要接掉电话的时候,那边传过来犹豫而不确定的声音,“之前打电话过来问瞿工情况也是你吧,你是瞿工的女朋友对吧?”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像是生怕别人听到了。乐烨被出柜之后,当年就在公司的人,大多都知道一些,只不过是随着时间推移,也不再有人再提起。 蔚央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眼中掠过一丝喜色,毫不迟疑地回答,“是。是不是有她的消息?” “瞿工不在遇难名单中,她在失踪名单里,现在还没有确定信息。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要挂电话了。”对方小声地回答,飞快地挂了电话。 在这个时候,没有遇难,就表示仍然有活着的希望,蔚央一直悬着的心稍稍的放下来。离得太过遥远,她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到震区里的凄戚惨淡,生离死别,到底有多惊险她不知道,但在她心里,却固执地不愿意相信,乐烨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 第72页 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辗转反侧,她都宁愿自己是被乐烨缠着,折腾得无法入睡,而不是这样,一个人躺在床上,焦灼而不安地害怕着,那个一见面就总是会折磨她的人,再也见不到了,再也看不到她欠抽的笑,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么,她只是暂时去了驻地,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后,就会安然无恙地回来,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当中。 自从地震之后,蔚央一次都没有去过她们合租的房子,她认为,只要维持着原样,下一次,她就可以在那里再见到乐烨。 人在极度的悲伤之下,其实是哭不出来的。无数次,蔚央都以为自己会哭出来,结果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直到现在确认了乐烨暂时没有遇难的消息后,心里一松,就觉得浑身的肌肉都隐隐酸痛,长时间的紧张状态,已经将她紧绷到临界点,一旦放松下来,身体就开始叫嚣着提醒她过度透支。 周舟去了成都,由于乐烨的事情,海若蓝一直对她不放心,这些事情,蔚央没有办法向其他人诉说,只能一个人生生受着煎熬。每天都会掐着下班的钟点,早早过来蔚央楼下守着,盯着她吃饭,然后再拖着她去运动也好,其他娱乐也好,总之就是要稍稍分散下她的心神。 这天两个人去了游泳,蔚央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乐烨不在遇难名单中。”这几天里,首次从她眼里闪出光芒。 装作欢欣的样子,海若蓝好生安抚了这个一直焦虑的女人,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感情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沾上了就会将你整个人束缚其中,看蔚央现在这副憔悴的样子,完全没有逻辑可言的样子,每一天,遇难名单都在惊人地增长,只要乐烨没有出现,什么都不能被证明。而且在失踪名单中停留得越长久,归为遇难名单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没有人能够狠得下心来打破这一丝希望,去把人重新推入绝望的境地。 两个人游了一会,海若蓝忽然发现,蔚央并没有跟上来,担心地抬头四处寻觅,发现她一个人停在泳池中心,孤零零地停在那里,静止不动。距离让她看不清蔚央的表情,但是,就这么远远地看着,都让人心酸。 蔚央在哭。她的眼泪就像忘记关掉的水龙头,不停地滑落,源源不断滴入池中,与泳池中的水融为一体。 据说泳池里的水,成分跟人的眼泪几乎一致,在泳池里哭泣,就像满满一池的水,都是你流出来的眼泪。 我们总以为人生很长,我们总以为那个人可以随时相遇,会一直的等着你,说爱你。然而我们从未想过,这一次的相遇,这一次的等待,这一句的爱你,或许就将是一个结束甚至永别…… 劫后 周舟主动要求跟着往乐烨项目方位去的救援队前往。第一天,看着满目疮痍,她被彻底地震住了。在网上,电视上,报纸上,等等等等,即使照片拍得再真实,选取的是最触目惊心的场景,也比不上在现场看到的震惊。关于灾难,如果不在现场,根本就没有办法确切地感受到它的绝望与创伤。 再看到被救出来的伤员,挖掘出来的逝者,周舟硬撑着没有丢脸到当场吐出来,却一整天都丧失了胃口。 第二天,她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协助救援人员开展工作,在这里,没有什么高低贵贱职业分别,每一个人,都自觉地投入到救援工作中,每加快一点救援进程,就有可能多救几个人。 15号,16号,救援队不断地向前推进,路经的地方,受灾程度不等。周舟已经开始觉得,乐烨生还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上天总是喜欢在人陷入最绝望的困境时,给予惊喜。就在她开始绝望的时候,有人在大声喊道,“这里,这里,这里有人,好像还活着,被卡住了。” 周舟和旁边几个人赶紧一溜小跑过去。这个被发现卡住了的人,就是乐烨。 人已经昏迷,气息很微弱,但总算还活着。戴着一顶红色的安全帽,旁边是一只空掉了的军用水壶,下面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小腿被□在外的一截钢筋贯穿,自己忍痛将腿拔了出来,却没有办法推开垮掉的梁柱。 而这些困住了她的梁柱,同时也成了她的保护,形成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顶住了上面垮下来的石板石块。 乐烨被救了出来,迅速地送了出去进行抢救。连救援队的人都感叹她真是命大。红色的安全帽已经有些变形,上面有被钢筋刮出的痕迹,如果没有这一顶质量过硬的帽子,大概她的脑袋瓜子就要开花了。 周舟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了蔚央,“我见到乐烨了,她没事,不用担心。” 过了两天,周舟折返成都。乐烨精神已经恢复了一些,只是整个人仍恹恹的。这也不难理解,刚死里逃生的人,又不是神经粗得跟钢筋似的,心有余悸一时半会恢复不起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病房里人满为患,每个人脸上,既有着劫后重生的喜悦,也有着家园尽毁的悲怆。相对之下,乐烨的反应多少有些木讷呆滞。周舟走过去,坐在她床上,“感觉好点没?” 乐烨勉强笑一下,点了点头,“你怎么会到这边来?” “抢险救灾啊。”周舟自己削了个苹果,分了一半给乐烨,边啃边说,“过两天回S城了吧,你这伤,还是要好好休养一下。”指了指乐烨的右腿,“医生说情况怎么样?” -- 第73页 “没伤筋没动骨,慢慢长好就行了,只是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后面可能会发炎之类的,要拖点时间。”乐烨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应。其实医生的原话是:幸好没有在此之前导致破伤风,但是,这个伤,会跟着她一辈子了,以后但凡是天气变化,都会像风湿病人那般,要忍受着旧伤的疼痛。年轻时还好,年纪大了,身体衰弱下去,带来的伤痛就会更加明显。 “那就好,我去问一下,能不能让你早点回去。”周舟啃掉最后一口苹果,“回去了,好歹也有蔚央照顾着你,在这里不太方便。你给蔚央打了电话没?” “没有。”乐烨垂着头。 周舟眼都瞪大了,扑过来揪住乐烨的衣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什么?你没给她电话?!你怎么可以不给她电话,她都快担心死你了知道不知道?!” 乐烨缓缓地眨眨眼,像是有难言之隐般,“我记不住她的号码。” 周舟张了张嘴,乐烨的手机大概早就英勇牺牲了,递了自己的手机过去,还体贴地调出了蔚央的号码拔了过去。 电话迅速被接起,传来蔚央略显急促的声音,“周舟,你现在哪里?乐烨到底怎么样了?” 将电话紧紧贴在耳侧,乐烨的嗓子似乎被哽住了一般,声音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是我。” 对面的蔚央忽然没有了声音,只有细微的电磁声和呼吸声,乐烨也没有开口说话,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努力地去听清蔚央的呼吸声,有太多的话想说,反而无从说起。直到蔚央压抑着的啜泣声传入耳中。 病房里人来人往,嘈杂异常,乐烨压低了声音轻轻哄着,蔚央很努力地去听,依然有听不真切的地方,带着鼻音问了现状,叮嘱了几句,“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不,我过去接你?” “你不要给灾区人民添乱了啊,我和周舟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能安排回去,你别着急,嗯?”乐烨半开玩笑地安抚着,示意周舟过来跟蔚央说话。 周舟可没有她那么磨迹,简单说了几句就收了线。收线后,叮嘱了乐烨几句,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到了晚上才又重新出现,塞给乐烨一支新手机,“喏,号码给你存了,23号走。” 手机是蔚央选的,乐烨手机没了,总不能老让周舟传递信息,而且周舟过来这边本来就是工作的,确实也没有过多心力去操心这对小情人的传情达意。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向蔚央提起乐烨现在的情况,周舟只好又充当了一回采购员。 乐烨唯一记得的电话是自己家里固定电话和公司总部号码,一清醒过来就通了电话。她们这个项目的同事,正好前一阵休假回去了一批人,留在驻地的人里面,大概有三十来个,永远地留在这里的,有七个人。 家里自然是不敢如实告知,只报喜不报忧。同机返回的有几个公司的同事,平时大家也都只是照过面,并没有多深刻的印象,历此一劫,都有些惊魂未定,却都有了些共患难的感情,还能自由行动的人,自发地细心照料着不能自由行动的人。 很显然,身在现场的人,和不在现场的人,对于这个“没事”定义是完全不同范畴的。等在机场出口的蔚央,看到乐烨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时,心犹如被重重一击,近乎失态踉跄着过来,半蹲下来,与乐烨平视,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是说不出话来, 乐烨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轻拍着蔚央的肩,“只是受了伤现在没法走动,别担心,不会一辈子坐轮椅的。” 蔚央仍然是没有说话,只慢慢地站直,站在轮椅侧,伸手搂住乐烨,将脸贴在她的脸上。只要她能平安回来,就已经足够了。 同行的同事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忙着和自己的家人朋友相见,自然就让开让蔚央接手,和乐烨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 蔚央忍不住滴下的泪沾湿了乐烨的脸,同时也打湿了乐烨的心。努力抬手摸摸着蔚央的头发,游移着滑到脸上,用指腹替她拭去脸上的泪,“好了么,咱们没有蓝色生死恋那么惨的。” “让我看看。”蔚央盯着乐烨的眼睛,这个人会隐瞒不报伤情,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谎报? “这里?”乐烨转着头,左右打量来往的人潮,示意这里要撩开裤管察看伤情似乎不是什么合适的地方。 抿抿嘴,蔚央推着乐烨往停车场走,刚开始时不太顺手,推得劲大了,两个人差点没稳住滑跌出去。赶紧固定住轮椅,浑然不顾自己的膝盖磕上轮椅带来的疼痛。 “你的腿没事吧?”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没事,你呢,磕着疼么?”乐烨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就抢先发话,努力侧过身来看蔚央,刚才那一下,砰然有声,撞得可不轻,够她受的了。 摇了摇头,试探着轻轻往前送了送,蔚央终于掌握好了力度,顺当地推着乐烨下去。两个人都没有过多地提起这十来天里各自所承受的痛苦。在这样的危境下,还能够再相见,并且没有太过撕心裂肺的悲壮剧情,已经足够让人欣慰。 到了车前,乐烨先钻入副驾位上坐好,蔚央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把轮椅折叠起来,脸憋得通红,额上渗了一层薄汗。 乐烨好不容易说服担心过度的蔚央,蔚央扶她下来,单脚着地,干脆利落地将轮椅收好,扶着车门稳住自己,看着蔚央将轮椅放进去,顺从地尽量撩开裤管让蔚央眼见为实地验证自己的伤势真的没的谎报。 -- 第74页 看着缠在小腿上的纱布,听乐烨刻意轻松地说只是被钢筋贯穿了小腿肚,并没有伤到筋骨,只要好好养着,就没什么事情。抬手抚上乐烨眉角上淡淡的伤痕,她还记得,那次受伤,乐烨有多怕痛,这一次的程度远不是上次可比的,却故意要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 “关于新身份,我做好准备了。”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来说这件事情,似乎与原本的设想有太大的出入,但是,乐烨,你知道么,我很后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准备给你答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等待着更合适的时机去开口。任何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已经不起浪费了。 乐烨安静地与蔚央对视,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面对蔚央的答案时,竟然会有这么平静的一天。这样的变故大家都措手不及,每一个人走过的心路都不尽相同,相互蹉跎中,竟然会在这么一个的场景下说出决定。 覆上蔚央的手,乐烨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这是安慰奖么?” 冰雪聪明的蔚央岂会不明她言下之意,摇了摇头,探过身来轻吻了一下她嘴角,睽别已久却又熟悉的气息溢满了鼻端,失而复得的感觉,如此的让人安心。“这才是安慰奖。” 乐烨瘦了,也憔悴了,手上的触感如实地告诉她。她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去体会乐烨在那一场灾难中经受过的煎熬,但至少轻易就可以看得出,那是一场没有人愿意回想的噩梦,而且这场噩梦带来的煎熬才刚开了个头,远未结束。 追悼 坐着轮椅的人明显不适合住在没有电梯的老式多层房子里,蔚央也觉得那里不适合乐烨养伤,过去替乐烨收拾了几套衣服,就调转车头直接开回自己的房子。 蔚央住着的是近几年才建起来的高级小区里,在电梯里,乐烨的眼光从没有离开过蔚央身上,一个劲地盯着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直到“叮”的一声,电梯抵达蔚央所住的楼层停下,乐烨才像是被惊醒回过神来,将目光调转,打量了一下环境。 出于职业习惯,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设计这栋楼的建筑师,一定是深研过红极一时的《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那本书的,两梯两户的格局,入户巧妙地避开,又不至于完全形成视线死角,完全兼顾了保障业主生活的私密性,又不留安全死角。甚至还利用空间切割,将似乎没法利用起来的公共空间,设计成一个可以让人在外面逗留了的天台小花园。 进了门,蔚央的房子是近几年兴起的复式,入眼是宽阔的空间,让人并没有一般进入屋内的压迫感,厨房客厅餐厅客卫都分布在一层,还隔出了一个开放式的工作间,只保留了一间客房,而这唯一的客房,毫无疑问将会成为行动不变的人休养居所。 她们认识了近两年,这是乐烨第一次到蔚央家里,正式的登堂入室。蔚央先上楼换了家居服,归置好乐烨的东西,转入卫生间洗涮浴缸。乐烨被安排去自己看电视或者电影等着主人整理好。 不得不说,单就作为主人的态度来说,蔚央比乐烨要尽责得多了。一般蔚央过去乐烨那边,乐烨都一副大家自己人不用太客气的架势,现在一下子转换过来,蔚央替她张罗着,自己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转着轮椅跟了进来。 蔚央正弯着腰在擦浴缸,锁骨从略有些宽大的领子透出来,看起来,大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都瘦了。“就好了,你等一会。”蔚央直起身,抬手掠一下沾了汗贴在颈边的头发,侧面看起来非常的温柔。 “周日公司追悼会,我要过去,你方便送我么?”乐烨歪着头,让自己获得更好的欣赏角度,来好好看一下这个刚成为自己女朋友的人。如果蔚央有事的话,她得提前约人过来接她。 “好。”蔚央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开始放水,转了出去拿了保鲜膜,示意乐烨把长裤脱了。乐烨脸红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褪下长裤。蔚央小心地把乐烨右小腿包裹起来,上下封好,确定不会轻易沾水,“你先洗澡,我去给你拿衣服。” 浴室是一个跃层的格局,浴缸是独立出来安装在上面,乐烨将右腿伸出来,难得地舒服洗一个澡。洗浴用品蔚央都细心地摆放在她手边,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着。 乐烨将自己从头到脚,除了右小腿之外,都洗了个干净,将水放空,套好T恤和夏装短裤之后,衡量了一下自己没有办法安然地移动到下面的轮椅,只好喊了蔚央进来帮忙。 给乐烨换药的时候,蔚央眉毛拧了一下,这个伤口很深,看起来情况并不太好。“周一去医院检查一下。” “那个,晚上清楠和希悦她们说要过来看我。”乐烨有些局促地开口提了今天的第二个要求。面对蔚央的时候,她向来很少提要求,现在形势比人强,自己行动不便,所有的外出都需要获得蔚央的支持。 今天周五,蔚央过来接她,毫无疑问是请了假的,刚才又主动开口周一去医院,意味着那天也会请假,周日还要送她去参加公司追悼会,现在再提这个要求,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太蹬鼻子上脸了。 “出去吃还是在家吃?”蔚央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也对,如果乐烨的朋友们不来看她,才是奇怪了。刚一换好补办的卡,乐烨手机上短信声音就响个不停,这个世界上,就算只是在S城,乐烨也并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还有许多其他的朋友一样关心着她的安危。 -- 第75页 乐烨还没来得及回答呢,蔚央自己看了看时间,“还是在家吃吧,清淡些,对伤口有好处。” 乐烨愣了一下,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来主厨会不会太辛苦了一点? “想什么呢?我也会做饭的,现在去买菜还来得及,你要一起还是在家休息一会?”蔚央好笑地揉了揉乐烨还未干透的头发,第一次舒心的笑出来。“叫上若蓝好不好?她也蛮担心你的。” 本以为乐烨会更倾向于一起去,岂料乐烨只犹豫了一下,“叫上吧,我有点累了,在家休息好了。” 两个人定好菜单,蔚央负责出去采购,乐烨负责在家照顾自己。等到蔚央关上门出去,乐烨才蜷在沙发上,睁着双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她很累了,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办法安然入睡,就算身体再累,再疲倦,脑子里依然是清醒得可怕。或许是由于以前太爱睡觉的缘故,现在要还回来。 清楠和希悦不是第一次见蔚央了,但在这种俨然女主人的场合,也多少有些恍惚,不知道怎么的,就局促起来,很是有点最好的朋友已经成家立室了,以后可不能再随便搂搂抱抱打打闹闹,不自觉地生出些许的距离。 海若蓝的抵达加入,终于稍稍冲淡这些局促,她与蔚央乐烨很是熟稔地随意聊着,同时和清楠见过一次,像是彼此的印象很不错,有她在中间穿针引线,大家倒也杂七杂八地聊得欢快。 饭后清楠和希悦主动收拾残局,蔚央倒是阻止了,“我来就行了,你们和她说说话吧。” “没关系,你也忙一天了,让她们收拾吧,我跟着在厨房也可以聊天嘛。”乐烨在一旁插话,反正她们以前到她那边的时候,三个人也是这么干的,很自然,也很放松自在。 海若蓝在一边凑上来打趣,“哟,重色轻友!” 几个人不由笑了起来,乐烨讷讷的,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好不好,这明明是她们长期相处的习惯! 海若蓝还真是很有两把刷子,妙语连珠地充当了主角,逗得清楠和希悦芳心大悦谈兴浓厚。乐烨一直没有太高的兴趣,蔚央心思一半在她身上,海若蓝能够适时地挺身而出,将清楠希悦招待得好好的,也就免了她们这两个所谓的主人心不在焉招待不周。 海若蓝今晚表现硬是出色,陪着两个美女聊到将近十一点,还十分周到地表示太晚了蔚央要照顾乐烨,她就替主人代劳开车送这两人回去。 周日一大早,蔚央起来做了早餐,乐烨的胃口差了许多,每次都只能勉强吃上一点,白粥青菜这样看起来清爽的还能多吃一点,其他的委实是兴趣缺缺。 蔚央送乐烨到了地方就先离开,叮嘱结束后再打电话通知她过来。这种场合,并不适合她陪着出现。 有先到会场的同事看见乐烨,过来推着她进去,省得她自己费劲。“公司其他项目能回来的人都回来了,那些家属代表接过来了,诶,看着真是让人心酸。” “这样的事,哪个家可以不伤心的。”乐烨微闭了闭眼,人家说生老病死,老死病死的过程总是比较漫长,在这个过程中,大家也慢慢建立起来足够的心理准备,怎么比得上鲜活的生命就这么突然被扼杀的急剧疼痛。 同一个项目的人,尤其是劫后余生的人,站在了前面,乐烨夹杂在他们中间,静静地看着七个前一阵还一起在为同一个项目奋斗的人,遗照上的人永远年轻,他们的家属表情悲戚,静默不语。 在场的所有人面色凝重,但除了家属之外,大概只有幸存下来的人,才有着淡淡的悲切,自己也有可能会永远留在那里,那么,现在站在前面的人,也有一个会是自己的家人。那么蔚央呢?她那个时候,会在哪里呢,脸上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呢?是一闪而过的悲伤,还是持续几天的伤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忘却?或许,她根本,就不会收到自己的死讯。 其他项目的人,虽然面色凝重,但眼里却更多是同情与惋惜,他们叹息着同事的不幸,英年早逝,同情着这些失去家人的家庭,却少了一丝悲痛。 追悼会进行到了尾声,大家躬身行礼,向逝者致意,家属深深地鞠躬回礼。已经有人脸上显出终于快要结束的放松神色,家属代表们脸上的哀伤依旧。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乐烨脑子里闪过这么一句话,在那被困住的四天四夜里,她每一个念头滑过,都会是家人悲伤的表情,她舍不得看到那样的神色在他们脸上出现,舍不得那么爱她,而她同样爱着的家人。 随着时间的渐移,她的体能透支,开始陷入半晕迷的时候,交替出现的,是家人,朋友,方艾,以及蔚央,她一个个数着,到底会有谁会为自己的遇难而难过哭泣。 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她只有不断地强迫自己去回忆旧事,让那些或开心甜蜜或伤心欲绝的往事充满脑海,这样才能保持神智清醒,不至于一旦睡过去就醒不过来。在最后意识里,她闪现的念头是,幸好,她们只是尝试着开始,两个人的牵扯并没有深入到彼此生活中,蔚央是那么独立的一个人,并不是那么需要她,这样的话,至少,她不会太过伤心难过。 在退出会场前,乐烨转过来,深深地最后看一眼那几张遗照,立在遗照前的几个家属代表,人影单薄看起来凄怆孤寂,似乎他们灵魂的一部分,也随着逝者而去。 -- 第76页 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一部分随着他们埋入了地下,直到最后一块到达,被人淡忘。 见家长 同样的医院,不同的医生,相同的还有,医生依然还是一副不满的神情,皱着眉,“伤口愈合的情况很差,年轻人不要太拼了,应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好的。年纪轻不懂得照顾自己,到老了吃到苦头才知道后悔。” 蔚央疑惑地看了乐烨一眼,“不会是其他的原因吗?这几天都没有上班在家歇着的。” 医生沉吟一下,“我重新给你们开些药,心理也不要太紧张,放松一点,注意休息就可以了。” 乐烨一直没有说话,偶尔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蔚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仔细问了医生注意事项,取了药,推着乐烨打算四处走走随意看看。 “我们回去吧。”乐烨没精打彩的,阳光刺眼得让人难受,眼里又干又涩的。 蔚央推着她到了廊道上,外面是医院里的中庭花园,坐在长石凳上,“你有没有做心理辅导?” “唔,有的,一周。”乐烨有些紧张,“他们认为没有问题了。” 蔚央点点头,“你这两天都起得很早,是认床么,不如我们住回你那边?” “其实都一样。”乐烨条件反射地回答,答完之后神色僵了一下,“不过住回去也好,用拐杖上下楼应该可以。” 蔚央静静地看着她,手指在她脸颊上滑行,“你是不是一直都睡不着?黑眼圈真的蛮严重。别骗我。” “唔。也不是。”乐烨吱吱唔唔的,蔚央一个眼刀飞过去,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补了一句,“实在是累了的话,能断断续续地睡上一会。” “回去看看S城哪个心理医生比较好,约个时间过去吧。”蔚央站起来,语气是不容反对的坚决。 乐烨拧转头,吞吞吐吐的,“那个,我可能要回家一趟。家里人好像不太相信我没事,一定要让我抽空回家一趟,如果不回去,周末我姐就要过来。”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也想回家了,那里就如同她心里最后一个可以安心停泊的港湾。从回来到现在,四天里,蔚央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的心里却始终空荡荡的,找不到落点。 以前设想过许多遍,想到后来,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奢望的情景,现在切实地呈现,却失去了原本中应有的甜蜜与狂喜。总是恍惚觉得,这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就如同被困的那几天里出现的幻觉一般,当以为自己将会彻底陷入无边无际昏暗中的时候,又被人拖了起来。 蔚央的答案,以及接着而来的温柔体贴,让她心惊胆战的感觉挥之不去,就像是在透支本来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幸福,等到最后长长的帐单出来,要拿一辈子的快乐相抵来还都还不清。怕只怕,到头来,只是梦一场。 “你现在回去也不方便,让你家人过来好了,心理辅导的事情不能拖的。”蔚央很快作了决定,“你姐姐过来看看也就放心了,你腿上的伤好好养一阵就没事的。” 乐烨唔了一声算是回答,有些头大。她姐姐过来看她这样,肯定是会给家里通报,她妈妈一定不会放心,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伤了腿,在家里人看来,没人全天照顾怎么行?结果不也还是被老姐押回去。搞不好还得扯出来这个心理上存在问题的事情,这样要留在S城去做心理治疗的话,大概是老爹老妈一起飞过来。 算了,还是自己先坦白从宽吧,省得到时被老姐骂到抬不起头来。 蔚央在向各方询问心理医生情况的时候,偶尔停下来的空当,就去瞧瞧乐烨的被训导进程。仅当瞧个热闹。她真还没见过乐烨被骂得连回嘴的胆子都没有的壮观情景。电话那端的人中气十足,有时候大到她站在乐烨身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听不懂罢了——乐烨怎么说也是客家人,讲的客家话对蔚央来说,就完全是鸟语,一丁点都听不懂,不过看着乐烨吃瘪的表情,也很赏心悦目就对了。 时不时地伸手摸摸一脸沮丧,喏喏应声的乐烨,然后再看着乐烨对自己吡牙瞪眼的,也很有趣,好久没有看到她这么生动的表情了啊,蔚央在心里慨叹。笑完之后心里略有些黯然,乐烨回来这几天,每天里都是勉强的笑容,也唯有这一次,在家人面前,即使是怪责,也让她紧绷着的状态稍稍缓和下来,暂时无暇顾及重重心事。 这一晚蔚央弄了些在乐烨看来很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不明所以的人很是配合,任由蔚央折腾,然后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乐烨气息绵长沉稳,像是睡沉了,蔚央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上,已过午夜,外面空气都凉了,淡淡的月色倾泻下来,映在蔚央的脸上,照出一片黯淡神色。想着里面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的人,蔚央不由得苦笑一下。这还是那个人当年教自己转移注意力放松心神缓解焦虑的法子,现在竟然会用在乐烨身上。 人生真是奇妙的轮回,从前情人身上学到的东西,用在现任情人的身上。想来乐烨也会是如此吧,不知道她在那个时刻,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不自觉地想起以前在身边的人。 “按照确诊标准,应该要再过半个月才可以确定告诉你们,是典型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而且有轻度的幽闭空间恐惧症。”在经过近一个半小时的观察谈话后,心理治疗师罗泊提出建议,“你们可以考虑现在就进入治疗,也可以先尝试自我消解,如果半个月后仍存在问题再过来,一般来说,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话,都会可以慢慢自行恢复的。” -- 第77页 乐烨看起来像是更愿意自我消解这一选择,蔚央再一次替她作了决定,“现在就开始吧,麻烦罗小姐替我们安排一下时间。”乐烨这几天的反应,跟自己曾经的历程如此相似,在过来之前,蔚央心里就已经有了底,现在从专业人士口中再次印证,自然没有必要再去拖上半个月。这种问题可大可小,至少按乐烨目前的状况来看,可能不用半个月,这种焦虑就会击溃她。 如果情况持续恶化,后面只会更棘手,越早开始完全治愈的几率就越高。 “先过去你那边吧,应该要收拾一下。”过两天就是周末,乐烨的家人就快过来了。 “清楠和希悦过去收拾好了。”乐烨四平八稳地回道,“不过我们还是过去吧,刚好你回公司。” 蔚央装作不在意地别开视线,心里梗了一丝不快,又发不出来。乐烨踌躇着,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随着蔚央回去。 被公司电话三催四请的,送了乐烨进门,蔚央转身就急着要赶去公司,乐烨察觉她的情绪波动,轻轻扯住她的衣角。看着乐烨小心翼翼的动作,蔚央在心里对自己叹口气,捺住不快,“怎么了?” “你最近太辛苦了。这些我可以解决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么?”乐烨慢慢地说,字斟句酌的,嘴角微微翘起,“不用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蔚央深深看一眼乐烨,再轻轻吐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有事打电话给我。”乐烨现在处于心理极其敏感时期,她任何一丝不耐烦的情绪浮现,都会在乐烨心里放大。在这样的时候,她不由得羡慕乐烨的家人与朋友,她们可以随性地对乐烨表达情绪,就像前几天,乐烨家人对她的隐瞒直接地表现出愤怒与不满,以这种责骂的方式表达,同样也能让乐烨感受到那是源于爱的。 轻轻叹口气,而她们目前微妙的情人关系,却会演变成怎么做都是错的地步。若是太顺着乐烨,乐烨大抵会觉得自己是在怜悯她;但如果表现出些许的不耐烦——不要说是像她家人那人去呵斥她——只要说话语气稍重些,乐烨大约又会觉得自己厌弃她,思绪一路往所谓的“久病床前无孝子”狂奔而去,连血脉之亲的家人都有厌弃之时,何况只是情人?! 在繁重的工作之余,细心打理乐烨的生活,不算是一件太难的事情,让人从头累到脚的是,要照顾妥贴乐烨的情绪。这几天里,乐烨的日渐变得暴躁易怒,常常把自己搅得心头火起。 幸好,她家人就快要来了,不然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 乐烨的家人周六下午到的S城,她姐姐送爸妈过来,周日又飞了回去。将这个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的妹妹交给老爹老妈重新教育。 开始心理治疗后,加上家人在身边悉心照料着,乐烨的情况渐渐好转,不再像之前那样整夜整夜睡不着,能断断续续地睡上一会。心理恢复虽然让罗泊暗暗皱眉,但腿上的伤,却是真真切切地恢复了正常的痊愈速度。半个月下来,已经能够抛弃掉轮椅,走路的时候虽然还是一瘸一拐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好歹算是脱离掉生活不太能自理的行列,还能领着爸妈在S城四处转转。 爸妈担心她的腿伤,她就振振有词地劝慰,“医生说多走动更有利于恢复。”这个医生自然是指罗泊,不过她一直坚决将这事瞒着。 乐烨的妈妈信佛,整天都念叨着要去庙里,这天一家人溜达着到了S城有名的寺庙,在老妈的提醒下,乐烨和老爸规规矩矩地随着上香礼佛,结果却在跨出庙门的时候犯了错误,被老妈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过来。 乐烨吐吐舌头,怎么这么多规矩,真是的。想她以前和朋友一起到杭州玩,起了个大早去灵隐寺,香有五色,据说是每一重庙上那种颜色的香都是有讲究的。乐烨嫌麻烦,傻呼呼地在第一重就将五扎香全部贡献给了佛祖。同行的朋友笑个半死,善意提醒下,乐烨狡黠地分辩“佛祖那么聪明,他们自己晓得怎么分的啦。” 这个事情要是老妈知道了,非得骂她胡闹,估计不是一巴掌就能解决的了。 走了一阵,腿上伤有些痛,乐烨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拉下帽檐,遮挡住太过热烈的阳光,微闭着眼睛装睡,等着爸妈逛完过来领她回去。 蔚央的电话恰在此时打了进来。“逛得怎么样,腿疼么?” “有点啊。不过老妈兴致很高,老爸陪着她去逛了,我现在舒服地躲在树荫下乘凉呢。”最近乐烨有家人照顾,和爸妈一起住,蔚央不太方便过来,过来也插不上手,平常都是电话监督病号,不变的是,每天睡前都会给乐烨一个电话,漫无边际地聊一会。 她对于这种和对方父母见面的场合不是太过热衷,不过公司离得近,偶尔在乐烨热情的邀请下会过来吃饭。相比之下,清楠和希悦来得倒是更勤一些——不过这两只都是冲着乐烨父母的好手艺来的,以探望之名行蹭饭之实。 “唔。我正好是在附近开会,过来接你们?”从电话里就能听得出来乐烨心情不错,这让蔚央心情也不由得轻松起来。 乐烨的父母对蔚央印象很好,且不说之前都是蔚央在照顾自家女儿,就光只是看人家落落大方进退有度的,就不知道比自家女儿好多少倍。乐烨的妈妈尤其遗憾,乐烨小时候多好啊,虽然调皮捣蛋整天闯祸,但又偏偏嘴甜又粘人,把一干长辈哄得服服贴贴的,整天让人哭笑不得又气不起来。只是越大就越不可爱,现在根本就是跟她爸一个样了,木讷少言,见个长辈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 第78页 乐烨倒是很安慰,一个是爸妈对蔚央印象不错,时不时就拿蔚央作榜样教导她要多向人家学习;二是,她爸妈方言说得溜,普通话却不灵光,语言的障碍有效阻止了妈妈向蔚央诉说她小时糗事——以前每当她有朋友到她家玩,她娘亲最大的娱乐,就是把她从小到大的糗事抖个干净,一点都不介意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女儿的痛苦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蔚央这一出现,根本就是自投罗网,被吉祥的一家三口热情洋溢地邀请共进晚餐,然后极有耐心地和乐烨父母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进行交流,乐烨在中间充当翻译。不过蔚央总觉得,乐烨肯定是以魏忠贤为榜样,经常篡改圣意矫传圣旨。 聊了一会,看看时间过了九点,趁着爸妈不注意,乐烨凑近蔚央,“今晚就住这边吧?我爸妈老觉得不好意思,说是占了你的房间,刚才还跟我说,你工作那么辛苦,让我不要一副臭脾气不肯跟人挤一张床,要多体谅你,能挤一下就挤一下,别让你跑来跑去的耽误工作。” 蔚央瞟她一眼,这个人还真是脸皮厚,连爸妈都能请出来当借口。 乐烨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晚上也能睡上一会了,不过,我保证就算睡不着也不会吵着你睡觉的。” 蔚央心里一软,伸手揉了揉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人的头发,“现在还是睡不好?”好在乐烨现在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她真的很怕面对那一段时间暴躁易怒总是心情阴郁的乐烨。看样子及早开始治疗是正确的,或者一根筋的人心思不重,她看起来,比自己当年的情况真是好得多了。 “比之前好了,反正没事,白天晚上都能睡,断断续续的,睡眠时间也能凑个差不多六七个小时。”乐烨脸上带着愧疚,她自然明白自己前一阵子给了蔚央很大的心理压力,只是控制不住,就算是勉强欢笑,也只有让她更加担心罢了。“不过罗医生说情况还是不太理想,她说可能问题比她预计的要严重,哦,对了,她说有个学姐专攻这方面的,刚好现在中国,过一阵她会邀请这个人过来。” “嗯,这样也好。你也不用太担心,慢慢来。”蔚央口中安慰着乐烨,心里模糊地升起不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相关资料她查阅过,一般来说50%的人在三个月内可以恢复,但也有相当比例的人,是不能完全恢复甚至是会持续恶化的。乐烨现在看起来明显是有所好转,为什么罗泊会认为恢复情况非常不理想呢? 白天晚上都在睡的人,再加上每天都有好吃好喝的侍候着,长膘自然不可避免。当两个人躺在床上抱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的时候,蔚央摸摸乐烨的肚皮,拍拍摸摸的,像是在鉴定什么质优猪肉一般,“你小肚子都要长出来了,不过手感还不错。” 狭路相逢 又到了心理治疗的时间,乐烨意外发现,今天多了一个人,大约就是罗泊口中的学姐了。看着很让人舒服的一个人,气质儒雅,却显得活力十足,这样的人做心理治疗师真是很讨好,既亲和又干练,看上去就值得信任依赖,是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就愿意将心事倾诉的对象。 对方观摩了整个过程,偶尔插话问乐烨几句。她的话很少,却让乐烨有难以回答的感觉,每每都要更长的时间来回答。 待她离开之后,空降部队摸摸下巴,“瞿乐烨,唔,她前期的PTSD症状太过明显,有误导性。应该还有其他的问题。”罗泊翻一下眼,拜托,我也知道有其他问题啊,所以才把你千催万请地过来,重点是她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你对密执安实验怎么看?”置罗泊明显的不满于不顾,对方慢悠悠的,颇有要探讨学术的架势。刚刚将窗帘拉开的罗泊讶异地回转身望过来,学姐表情认真,一副投入到工作中的专注,但是,有些不太一样,脸上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落寞。 很多时候,心理学方面的从业人士,可以从对方细微的举动,察觉出许多事情。这样的反应,难道她曾经自己去做过这样的试验?而且这个实验应该对她的生活有深远的影响,否则提到这个话题时,她不会出现这种神情。 1954年Bexton在密执安大学做了非常著名的心理实验。 这个实验被称之为“感觉剥夺实验”。实验者被独自关在没有任何光线的恒温的屋子里,四周墙壁和地毯都是柔软舒适的丝类,进食也是没有任何味道的纯营养制品,这意味着实验者被剥夺了视觉、听觉、味觉、温度觉和触摸觉等所有感觉。 性格最坚忍的试验者也只是坚持了四天。而且从第二天开始就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幻觉。有些忍着不肯退出比赛的人,最后甚至会歇斯底里的发狂。 “学姐。”罗泊扬声唤回那个有些许走神的人。 “叫学姐真别扭,叫名字。” 罗泊耸耸肩,从善如流,“苏,这个和瞿乐烨的问题有关对吗?” “你不觉得,瞿乐烨在地震时所处的环境,几乎可以看作是一个条件简陋的不完全密执安实验间?” 苏交叠着双手,微微后仰,将自己没入躺椅中,“她被困在一个临时的封闭空间中,由此会引发轻微的继续幽闭空间恐惧证,四天没有进食,无法移动,痛觉会让她无法入睡一直保持清醒,失血会让她意识模糊,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往往会产生许多联想,而且,大多是不好的联想。” -- 第79页 罗泊紧皱着眉,“而且,她和试验者不同,因为那只是实验,所以所有人都可以在精神崩溃前退出,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获救的可能。” 苏点了点头,“我们要弄明白她当时想了些什么,不过她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她侧过身子,在那样的困境下,人的心态会很复杂,生死一线的时候,往往最能窥探到人最本质的东西。棘手的是,如果事情并没有如实发生,没有人会愿意坦承自己曾经起过的邪恶念头,尤其是要自己展现给旁人看。 既然说苏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是绝对称职专业,很能给人可以信赖的印象,在第二次的会面中,慢慢在心里清晰起来的判断,让她决定用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切入角度,不过,这个得先让罗泊暂时不在场。 “可以说说你在那四天里面,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吗?家人,朋友,或者,女朋友?”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察觉到乐烨瞬间即逝的愕然,眼里现出了然笑意。是愕然,却不是惊慌,这表明,这个人并不会介意别人知道她的性取向,那么,她会如实告知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 “不用惊讶啊,我自己也是,所以很容易想到这一点。” 在苏的巧妙提问下,乐烨断断续续地边回忆边说那几天让人一想起来都觉得胆颤的事情。在对于与蔚央相关的一些想法时,也只是用自己喜欢的人来代替——当时蔚央还没有成为她女朋友呢。 苏又细细问了一些治疗之后的情况,听到乐烨说睡眠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但一样觉得整天都累得要命,很多时候,如果不是想着要让爸妈放心,想陪着他们逛一逛S城的话,真的会宁愿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 等到乐烨将自身情况交待得七七八八的时候,苏心里已经有了比较确定的判断,斟酌着开口,“我想,你可能有比较严重的抑郁症,有厌世的情绪,而这个,更多的是源于不被需要的设想。你会因为爸妈而愿意出去,说明他们在这个阶段,确实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让你不至于进一步恶化。我猜,你和你喜欢的人,感情并不是太稳定,你这个不被需要的情绪,更多是源于她。你可以让她下次陪你一起过来吗?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制订比较有针对性的恢复治疗。” 乐烨断然拒绝。 苏也没有太过意外,虽然说让症结引发者过来一起,可以有最佳的效果,但一样有可能会是最坏的效果,当事人拒绝了这一个请求,那就用最保守的方法好了,再说了,这一次拒绝了,未必就会一直拒绝。 既然症结找出来了,而对方似乎也认可,那么在恢复治疗中,配合度就会相当高,不过费时间长一些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准确找出症结所在后,乐烨却更纠结了。就像现在,好不容易蔚央空出了时间,两个人难得地约会,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二人世界,她却一直在琢磨怎么样去开口确认,但是,感情的事情,岂能是简单地一问一答就能解决的? 蔚央大约也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你累了么?要不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怎么觉得,每次出来,你都是会催着我回去的?”乐烨闷着声音在钻牛角尖,“正常人谈恋爱不都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见面就粘在一块不愿意分开的么?” 这么个腔调,真是怨妇得可以了啊。蔚央无奈地看着乐烨,不知道她最近到底是在琢磨些什么东西,她自己腿伤刚好,又一直精神不振的,让她多休息还不乐意了。看来人是不能闲着的啊,一闲着就会东想西想的,扯一堆有的没的出来自寻烦恼。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呢?”蔚央好笑地说,“要两手执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乐烨无语地看着她,真想就摆一个有着“凝噎”神韵的表情。蔚央很是配合地拉着她的手,神情肃穆地回望。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瞻仰遗照?”乐烨终于绷不住,自己先笑场。 蔚央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嘴巴,有点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佛祖菩萨不要见怪的意味,“说什么呢这是!” 眼前人轻嗔薄怒的模样,让乐烨笑得更是开怀,搂住蔚央的腰,孩子气地勒紧,下巴贴住怀里人的脖子,蹭来蹭去的,“这次吓坏你了?”语气里有小心掩饰住的紧张,小心翼翼地等着怀里人的答案。 放松地靠在乐烨怀里,蔚央轻轻嗯了一声,扯着乐烨的衣角,卷在手指上玩着,“我很后悔。”声音很轻,“后悔没有早一点告诉你,我喜欢你。”一想起那几天里的惶恐不安,后悔莫及的情绪,蔚央有些惆怅,幸好,这个人平安归来,还来得及和她说一声“我喜欢你”。 转过头来看,乐烨一脸的笑,心里的欢喜就这么一丝丝的渗透出来,甜了整颗心,也让一直强迫冷硬着的心肠软了下来。手指滑过乐烨的眉梢眼角,忽然捏住了乐烨的脸,看着她吡牙咧嘴的直瞪眼,心里的惆怅才消散了去,就是贪看着她的笑,才会这么不知不觉地陷入。 而且啊,相比这一段时间里,她总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不喜不怒的,这样有着丰富表情的人,才是她最想念的。修复心理的过程是漫长的,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一如既往的乐烨了。 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在那几天里,我反反复复在想,如果自己真的就这样了,你会怎么样呢?会伤心难过的吧,但慢慢的,就会好起来的,慢慢的,就会忘记了世界上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生活中曾经有这么一个人,过个一两年的,连我的样子都要想不起来了。” -- 第80页 这是第一次,乐烨和蔚央开口说那几天里的事情。在离死亡如此接近的时候,她想了很多,觉得自己第一次这么冷酷而理智地去审视这一段感情。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价值,往往体现在失去的时候。 失去了她,她可以预想到,含辛茹苦一手一脚将她拉扯大的爸妈,会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想到她都会默默伤心流泪,那是二十几年来血脉相连累积下来的感情,同样的,也需要十年八年,甚至更久,才会消磨开去。 她的哥哥姐姐们,会伤心难过的时间,大概又会更短一些,他们毕竟有着自己的生活,有着一个家要去操持。 但是对于蔚央,自己只不过是漫漫人生路中一段小插曲,她并不需要自己,她有一个完整的,完全独立于自己的生活圈子。在她的生活圈子里,也不会有人再提起自己,她们彼此之间,除了两个人之间说不上是深或浅的感情纠葛之外,在生活中,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没有深入骨血的感情,没有纠缠至深的关系,失去的时候,理所当然地,也不会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痛楚。那层浅浅的痛楚,就像是不经意中被裁纸刀划过肌肤,会有瞬间尖锐的痛楚,但一个创可贴就可以治愈了它,过几天,伤痕也不会被留下。 这些都是人之常理,就像她和方艾,不也和歌里唱的一样:就如旧爱,有天总忘记,当初竟以为会爱到死。分开几年时间里,照样是各有怀抱,曾经深得仿佛见不到底的感情,也被时间冲涮得淡到看不出痕迹。 不过是,在那样的境况下,人的惶恐不安被放大到极点,反复的暗示下,蔚央并不需要她的念头早就被印在脑子里,就算安然脱险,再到相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确认了彼此情侣身份,也无法抹去这一念头。 面对这样的问题,谁都没有办法不切实际地回答说我会永远都会记得你,会一直为你伤心难过,这话一说出口,就成了谎言。蔚央握紧了乐烨的手,“我不知道会难过多久,因为这个事情并没有发生,作这样的假设太不负责。我只能说,在等你的消息那几天里,非常的难熬,根本接受不了你会出事的设想。” 日子还长,细碎的伤口,总还会有时间去慢慢治愈,但要工作养家活口,却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乐烨反握住蔚央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我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公司那边说,大概就快要恢复施工,我最多能拖到8月。” 分离一旦提上日程,那份眷恋就被带了出来。刚才还关切地问乐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的人,这下舍不得松手了。就算不干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也好。等到过一阵,要各自忙着工作,一两个月都见不上面,像这样可以随时能见到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奢侈。以前觉得她的工作很好,两个人无须去纠缠太深,现在,却多少有些怨这种常年在外的工作模式。 两人粘乎了一阵,蔚央终是愤愤,“你有没有想过调回来?” “啊。”乐烨愣了一会,才回味过来蔚央这话里隐藏着的含义,用明显愉悦的语气应道,“我还没想过转行换岗呢,不过下次安排工程的时候,我尽量争取离这近一点的,好可以经常回来看你。” “嘁,谁要你回来看了?!”蔚央很是不愤,多大点事啊,这人非得表现得占了天大便宜一样,这么露骨直白,会让人恼羞成怒的好不好! “好,好,是我自己想要回来看你,想到恨日短夜长!” “什么日短夜长的,现在明明是夏天,是日长夜短!” “这样啊,既然日长夜短,咱们要好好珍惜,跟我回去吧。”乐烨笑得色眯眯的,有人主动跳坑了,猎人就要收网啦! 蔚央狠狠捏着她腰间的肉,拧成一团,“谁要跟你回去!整天满脑子黄色废料自然H。” “哎,哎,那是肉好不好,会疼的!你不跟我回去,我跟你回去总成了吧?我说你这个女人以后一定会家暴的吧!” 宣战 盛夏季节,正是台风频繁来袭的季节。乐烨满身水汽地从外面回来,使劲地甩了甩伞上的水。这该死的台风天,真是够呛的,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就像谁把天给捅破了一样,都下了一周的雨了,还能保持着这么强大的雨势。看这架势,真像是要把整个城市淹没了一样。 “爸,妈,我回来了。”打开门,并没有急着走进去,直起脖子往里面嚷嚷。 她妈妈闻声走过来,手上搭着条干毛巾,将毛巾递给乐烨,顺便接过她手上拎着的食材。“小烨,你电话刚才响了好几次,一会记得去看看,怕是有什么急事找你。” 正说着,放在房间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踢掉脚上的凉鞋,换了拖鞋,顾不上擦干身上的水汽,乐烨跑进房间里。虽然说现在是上班时间,不太可能是蔚央打过来的电话,但是,世事总有万一不是么,万一是她打过来的话,错过了真是让人懊恼的事情啊。 屏幕上闪动着的名字,是希悦,乐烨很没良心地觉得有些失望。 希悦只是跟她说给清楠过生日的事情。乐烨一听就乐了,“喂,我说你至于嘛,就这个事也值得连环夺命CALL,肯定会过去的啊。”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清楠说,她好像是对某个人动心了。” “不会吧?”乐烨睁大眼睛,她打趣程律归打趣,但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两人会有什么意外出现啊。 -- 第81页 “哎,我也说不准,你知道清楠的啦,要说欣赏肯定是有的,这次看来比较严重,她都在那迷茫了。上次她还让我给她打掩护出去约会了。” “希悦你没告诉那个女人,抛弃原配是要浸猪笼的么?!” “跟你说正经事呢,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好啦,你别太担心,清楠有分寸的,她都没有拉着我们诉苦呢,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可不是么,清楠要是真看上什么人了,还能不拉着她俩使劲地唠叨,想当年,她刚看上程律的时候,可是丝毫不顾她俩的抗议,天天拉着去看帅哥,还一边看一边大发花痴,哪看哪好,费尽心思地每天制造偶遇勾搭上手。 “哎,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希望如此吧,我要去开会了。”乐烨的说法,多少也宽了希悦的心,看着大家都移向办公会议室,赶紧收线准备开会。 同一时间里,在会议中的蔚央手机震动起来,低头看一眼,是完全陌生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按掉,安静了一会,手机又震动起来,再按掉,这下没有再打进来,稍顷,一条信息进来:是我,苏。 蔚央心猛地一颤,就像是瞬间过电一样,脑里一片空白,整个身体都僵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本来是要点回复的,竟错手将信息删除。刚好前面的人发言结束,下一个就是她发言。手机在这个时候又震动起来,手忙脚乱地按掉,快速地回复:会议中。 手机终于彻底地安静下来。 蔚央的心却不复宁静。勉强集中精神开始作汇报,开头的时候,还是因为心神不宁而出了点小岔子,好在迅速反应过来掩饰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点开手机上的未读信息,一条是乐烨的,一条是来自于苏的,同样都是关于晚餐问题。 这么说,苏现在是在S城?这个认知让蔚央心里堵了一下,站在楼层走廊的尽头,茫然抬头,看着外面似乎永远都不会停的大雨,阴霾的天气,正如自己的心情。 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回复了苏的信息,简洁而委婉地回绝了。等信息显示发送成功的时候,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就像经历了一场战争一样,浓浓的疲倦。即使再怎么去下定决心要真正了断那一段情,仍然有着壮士断腕般的痛楚。 低头看着乐烨的信息,苏的信息已经搅乱了她的心,这种状况下,决不是两个人见面的好时机,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平复下心情。 这个世界上,永远的事与愿违。蔚央刚把第二条拒绝的信息发送出去,苏的电话就进来了,时间掐得刚刚好,连让人拒绝接听的机会都没有,在按下发送键的同时,接通了电话。 “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下班。”苏的声音愉快,夹杂着不容拒绝的决断,仿佛刚才蔚央委婉拒绝的信息完全没有接收到一般。 蔚央在怔怔地看着不断洗涮着窗幕的源源不断的雨水,心里反复地想起四个字,在劫难逃。 苏订的是法国餐厅,她领着蔚央进去,自如地示意侍者将菜单递给蔚央。 蔚央只是对着菜单一直发呆。餐厅里正在放一首蔚央最为熟悉的法语歌。《ne me quittes pas》,在她所学的仅有的一点点法语里,这首最为印象深刻。印象深刻的并非餐厅所放原唱,而是Patricia Kaas的版本,与那个比利时男人声泪俱下,几声苦笑,一声声的“ne me quittes pas”锥心大相径庭,她的女声带着香艳的气息,却是冷冷的心碎。 在这样浪漫而又似曾相识的氛围中,很难不与甜蜜的回忆重叠。那些两个人曾经甜蜜的时光,划破了所有的桎梏,穿越空间与时间,在脑海中回放。 ne me quittes pas,是她们恋情正式开始的地方。ne me quittes pas在法语中,是“不要离开我”的意思,用“不要离开我”这样的句子做餐厅的名字,大概只有法国人做得出来。蔚央还记得,在还没有进入餐厅前,就被门上贴着的那小小一排发光字,“ne me quittes pas”,深深的打动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保持着良好判断力的人,就如同当年在看到餐厅门上闪烁的小字,苏在她耳边轻声解释其中含义时,就预感到那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现在也一样。蔚央垂下眼,随意地点了几个菜,那个比利时男人一声声“ne me quittes pas”的重复着,声声敲中心坎。预感告诉她,一切太有深意,但是她却无法逃离,任谁都没有办法带她离开这里,除了她自己。 两个人安静地用餐,间或地交谈几句,并没有显得太过亲昵,却没有疏离感,蔚央觉得自己的智商一下子降了不止一半,脑里昏昏沉沉的,明明预警系统一直发出警报,却无法作出反应。 这个人,无论何时,一旦出现,就如此难以抗拒。但是,不可以。 苏大略说了自己的事,不外乎是地震过后,许多人需要进行心理辅导,进行心理重建,她受邀过来中国,发现其实在这里,比起国外来,更充满了无穷的机会,所以,她在考虑将眼光放在中国。 蔚央有些走神。同样一场地震,对每个人,却是不同的体验。乐烨得来的是伤痛,苏看见的是无穷的发展机会。 世间事真是莫测。去年年未的时候,自己那么的渴望着这个人开口说重新在一起,从此不再相离,而苏却并没有意识到。依然是在假期结束前,恋恋不舍却又毅然回去。 -- 第82页 但那真的是,自己所能支撑到的最后了,在开口之前,就已经暗暗决定,将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如果仍然被拒绝,就再也不提起,永远永远地尘封下去。漫长的等待最是摧毁人心,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纠缠,不想连最后的爱意都消磨掉,不如适时收手。 可是,苏的表情那么的欣喜,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满是柔情地说:“Alice,我终于可以留在有你在的地方了。” 蔚央涩然一笑,她想说祝贺你,也想表现出同样的欣喜,希望对面坐着的人永远这么神采飞扬,但开口却是,“苏,我已经是别人女朋友了。”连自己都觉得声音空洞得可怕,只是呆板的告知事实。 苏满是期待的表情慢慢凝固,定定看着蔚央,研究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蔚央没有说谎,她所有的肢体语言都在传递着这么一个信息:她所说的绝对真实。就算这里面蕴含着遗憾与不舍。 不过苏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快得让蔚央几乎以为刚才那个难过的表情是自己的幻觉。 她耸耸肩,表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甜品?我记得你最喜欢的,朋友说这家餐厅的甜品是S城最好的。” 蔚央点头,看着苏意欲招手示意侍者过来,赶紧开口截住,“这确实是S城甜品最好,不过有人对我说过,任何甜食都要适可而止。” 苏愣了一下,曾经她最爱的甜品,屡禁不止的甜品,也可以有人撼动她的,让她开始有意控制甜食。半开玩笑地道,“无论如何,那个人都是幸运儿,幸运得让人妒忌。” 不,其实你比她更幸运,只是,你浪费了太多的机会与时间。 “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荣幸,重获幸运女神的眷顾。” 蔚央偏开眼,不敢对视。她发现,苏刚才只是浅浅一笑,对她的诱惑却仍然存在。但是,自己真的抵抗住了这个诱惑,对她这个问题听若未闻,没有回应,或者说不敢回应更恰当一些。 在兑现之前,所有的承诺都是镜中花水中月,随时可能成空。她已经没有过多的心力,去进行一场漫无边际的等待。更何况是以辜负一个人作为代价的冒险,没有一个人应该要成为替补,那个给予自己温暖,一直默默爱着自己的人,更不应该莫名其妙地成为她们感情空当中的替补。 在离开餐厅的时候,苏拒绝了蔚央送她回去的提议,“Alice,我要求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如果经过比较,你还是选择那个人,我无话可说,但不要因为以前的不愉快,就抹杀掉我竞争的资格好吗?” “任何时候,比较都是可耻的。”蔚央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心里却充满了不确定。如果说,这个竞争存在,那么,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平可言。一个曾经深爱到骨子里的人,直到如今,对自己的情绪仍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她和乐烨,只不过是磕磕碰碰中,看似水到渠成地走到了一起,但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下,她们之间的关系仍然是脆弱得不堪一击。这怎么可能公平?! 车子飞速行驶,外面雨势依然,大得似乎要将她连人带车一齐淹没。在这样的大雨中,车前的雨刷根本不够用,才刚拂去车前影响视线的水幕,又会迅速被新的接替。透过雨幕看出去,路灯前所未有的黯淡,让人看不清前路,就如同她心乱得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一样。 在分开后,她还来不及将车开出来,就接到了苏的电话,她说“在有你的城市里,就算站在窗边喝一杯咖啡,看到的,都会是你眼中一样的景色,Alice,我相信,这个城市,将会有我与你的记忆。” 她并没有等自己的回答就收了线,仿佛那通电话,只是在告知,而不是征求意见。 这是多么醉人的情话,浪漫的宣战。生生逼出了蔚央的眼泪。 就算在心里反复念着“任何时候,比较都是可耻的”,但蔚央还是忍不住去想。这是苏和乐烨截然不同的地方。乐烨永远不会去强求,不会将两个人推到不得不选择或者根本不给选择的地步,但苏的人生哲学一直都是勇往直前,想要的东西,就会一直争取永不放手。 并不是没有意识到她话里的暗示,脸上似乎仍余留着她惯常的颊边吻带来的热度。但是车里,王菲一直在唱,“不是来的太快就是来的太迟,美丽的错误往往最接近真实”。 在那场感情拉锯战中,再英勇的战士都已经心生惧意,为什么在这种时刻,苏她还能像一个最热情勇敢的骑士一般,挥着长剑,要求再次决战。 撞破 苏果然并没有受那一晚的影响,热情洋溢地开始频繁约会的蔚央。 对于她从不放弃的执着,蔚央觉得既为难又好笑。她完全是拿出当年追求的架势,对于同一个人,进行第二次追求,而且热情从不消褪,当年她还会因为约会邀请被自己拒绝而偶然发脾气,现在却一直保持着非常平稳良好的心态。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个可能,就是她认为,重新追求的结果肯定是能够享受到成功的喜悦的,而不像是当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 这份势在必得的笃定,让人隐然生出几分不满。 在接连被拒绝了之后,有时会直接杀到公司楼下来堵截,还装出一副巧遇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闲了。 有一次打电话过来邀请共进晚餐,被拒绝后,自个在那边笑得开怀,“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反应,其实我现在北京,只是测试一下你是不是会条件反射般的拒绝,诶,本来还有点担心如果你破例答应了我得赶紧飞回来赴约呢,事实证明我赢了!” -- 第83页 蔚央不由得失笑,这种打飞的来回,只为赴一个约会吃一顿饭的事情,她还真的能干得出来。 但苏在国外习得的独有的生活幽默感,有时显得单纯到可爱。 就如同现在,苏约她晚餐,蔚央拒绝。 “那么明天午餐。” “还有十九个半小时。”蔚央笑,苏无奈的挂上电话。第二天却又故伎重演地在楼下截人。 “真的只是一起午餐,OK?我下午还有患者要见的。”苏略带着无奈。 在心里叹一口气,都半个月过去了,这个人就是这么油盐不进的,真让人拿她没办法。总算是有着这么一段时间的缓冲,已经开始适应这个人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慢慢开始建立起应对系统。 用过午餐,苏颇是幽怨地道,“你变了。” 蔚央摸摸自己的脸,变了么,大概是变老了吧。 苏笑了一下,拉下蔚央抚在脸上的手,“不是说这个。”她沉吟了一会,微歪着头,眼里带着丝深思,“只是变冷淡了。” 这段日子里,蔚央态度和缓,却又透出几许不同寻常的坚定,仿佛,跟记忆中的人不太一样了。如果说第一次晚餐之后,自己还能信心满满的话,现在,却凭添了几许不安。 “因为我抵抗住了你的诱惑么?”蔚央很意外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开玩笑。 苏眯着眼笑,“你是在抵抗你自己。” 点点头,蔚央泰然自若地承认了。“抱神归一,守心如玉。” 苏摇摇头,“承认自己的心有这么困难么?” “承认不难,要守住才难。看,我还是很有挑战的勇气,知道要迎难而上。”蔚央摊摊手,“或者换个你比较爱听的说法,我并不是有多爱那个人所以拒绝,而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拒绝。” 这话里实在是悖论,苏没有去揭穿,深情地注视着对面的人,“你知道的,这样并不能让人感到高兴。我爱你,我是认真的,想要在有你的这个城市落地生根。” “苏,对我公平一点。”蔚央眼眸蒙上一层水雾,“从回国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她毕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在过去三年里,你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作出决定,为什么却偏偏没有作决定? 苏重重地叹一口气,“你还是这么倔,不过没关系,你只是需要时间来厘清感情,我会等着的。” 蔚央只是笑着,不再接这个话茬。“你是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反正下午我要在外面办事。” 等送到目的地,蔚央在路边停下,苏也不急着下车,伸手过来摘下蔚央的墨镜,习惯性地吻了一下颊边以示告别。“你的眼睛很动人的,别整天把它挡住了。” 动人么?蔚央在心里想。指指外面似火骄阳,“再动人也是需要呵护的。” 苏的神色黯了一下,简单的一句话听出了不同的意味。“以后我来开车,这样就可以了。” 蔚央笑了起来,作了个抵挡的手势,“糖衣炮弹。”如果善解人意也是一种天赋,苏是不是很有花花公子的潜质呢?无论多艰难的局面,都能说出如蜜般的情话。 等苏下了车,倒退着向蔚央挥手,蔚央笑着目送她走远,直到消失在转角。低头看了下手中的墨镜,动人么,似乎有人也这么说过。重新戴上墨镜,车子慢慢滑行,正准备重新拐进车行道,眼角的余光却瞟到站在人行天桥下的一个人,下意识地踩住了刹车。 乐烨脸色苍白地杵在那里,不到十米的距离,两个人一个车外,一个车里,隔着挡风玻璃对望,眼神却像隔了千万重。 乐烨在人行天桥上就看到了蔚央的车,初时只不过以为是同一款车罢了,等到折了下来,距离足够近到可以看清苏轻吻蔚央的一幕。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紧扼住,在喘不过气来的同时,却有奇特的感觉。愤怒,愕然,耻辱,差愤,伤心,层迭而来,按照电视剧里的桥段,她应该冲出去,可是她却像是被钉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两个人依依不舍地告别,看着蔚央目送着苏离去直到背影再也看不到才收回目光。 这一幕,如果主角之一不是蔚央的话,大概她会觉得很有趣,两个美女的惜别场景,多么难以看到的,可能还会在心中吹几声口哨以示喝采。 可是,那个人是蔚央啊,这一幕不仅是刺疼了她的眼,还扎伤了她的心。 乐烨看见了。蔚央脑中迅速地解读出了这个信息。懊恼地咬住唇,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乐烨此前说罗泊邀请了一个国外的学姐过来,苏是心理医师,偏偏又是过来这边,罗泊的诊所,就在这里转角过去的大厦里。 但目前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在乐烨心理问题尚没有完全解决之前,让她看到这样充满了误会的一幕。就被看见这一事而言,她更担心的是乐烨的反应。 迅速下车,碰上车门,视线与乐烨的在空中再次相碰时,却忽然胆怯地迈不开步。心里一片茫然,明明可以解释的,但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连自己都没有理清的事情,怎么去说得清楚? 但是,有些事情,终归是要面对的。蔚央定了定神,往乐烨那边走过去。乐烨看着她,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看在蔚央眼里,却更是心酸。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乐烨这样的表情。明明是笑着的,却比任何一次都让她心碎。 -- 第84页 不过十余米的距离,走过去却漫长得犹如过了一个世纪。 乐烨先开的口,仓促得像是没有完全打开喉咙,字就一个个地往向蹦,将声音压得尖促,带起诡异的气音。“那只是一个平常的告别对么,她在国外,难免带了些西式礼仪。” 蔚央哪里听不出来她半带讥俏的语气,僵硬地点了点头。 “哈。”乐烨的笑声短促得像是被人中间生生扼住,“蔚央,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蔚央恋恋不舍地目送的神态一直在她脑海中晃动,心里头一股气突突地要往外冒,指节都紧捏得发白,才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乐烨。”蔚央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乐烨的手,却被避开。“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乐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退后一步,将手半握成拳,以指节抵住额头,勉强收住自己的心神,深呼吸了几下,看到蔚央眼里的无措与受伤,心里隐隐疼了一下,瞬间又被怒气压了下去。 乐烨的手机恰在此时响了起来,是罗泊打过来的,不过是约定时间将到,例行的提醒。 这个电话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紧绷得一触即发的氛围。乐烨想起来,一会还要去面对苏。这算是个什么事啊,蔚央是她喜欢的人,才正式交往不久的“女朋友”;苏是她的心理医生,在她的心理辅导下,自己的心理慢慢修复重建;蔚央和苏看似情意缠绵的样子,必定是有深厚的感情在。 乐烨挂了电话,抬眼看着欲言又止的蔚央,任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开口解释的好时机。盛夏的中午,就算是站在树荫下,仍是有着难以忍受的暑热,自己在工地上习惯了整天顶着日头干活,一站就是大半天,但久坐办公室几乎全天候空调相伴的蔚央明显并不习惯。 旁边路过的人间或悄悄扫几眼过来,很是八卦好奇,毕竟这两个人默默对恃的氛围有些不同寻常的奇怪。 她们两个人,仓促地决定在一起,就像是仓促结婚的新人,尚未能够有时间空间去享受新婚的甜蜜,也没有时间去适应突然转变的身份,就被接踵而至的事情扰得头大,焦头烂额地去面对和处理,自己受伤,心理受创,蔚央一直默默地忍受着,竭尽所能地维持感情,照顾自己。扪心自问,从回来之后,自己根本就没有为这段感情去做过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蔚央在尽力维系。 那么,无论苏是何身份,她在这个极其敏感的时期出现,无疑是最为强劲的对手。在这样的挑战下,是蔚央会厌倦了舍弃,还是自己非要像个炸了毛的怨妇一样去再推一把,将她彻底推离自己的生活? 心里翻江倒海,脑中闪念电转,终于哑着声音开口,“你先去工作吧,如果想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等有空了再说不迟。” 蔚央神情复杂地凝视着乐烨,那眼神就像是把乐烨伪装出来的坚强镇定看穿。但确实时间无多,只是伸出手拉住乐烨的手,这一次乐烨并没有闪避,任由她握住。 用力地握了一下,蔚央低低地说,“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给你电话。” 乐烨点了点头。她们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情绪,这样才能保持足够的冷静进行对话。 再一次坐在车里,看着另一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乐烨走得并不慢,比苏此前的动作迅速许多,并没有回头,身体紧绷着,像是用尽全力去克制自己回头的欲望。这样的克制让她的背影看起来,带了些许尽力伪装却仍掩不住的委屈。 一步一步的,犹如踩在她心上。 蔚央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这样的局面,是她始料不及的。如果苏是乐烨的心理医生,苏的专业水准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如果乐烨自己开始抵触这个人,结果真是难以预料。 将车子开出去,汇入车流中,在下一个路口,等着红绿灯转换的时候,脑海中仍翻腾着乐烨僵直的背影,也许那个时候,她所需要的,不过是自己一个拥抱来肯定。 蔚央猛地拍一下方向盘,对自己很失望,无论如何,都该上前去,抱紧她。 期限 当两个人草草用过晚餐,回到蔚央家里,大抵是觉得要说出口的事情太过让人心凉,需要酒精来让自己镇静,蔚央特意取了一支红酒出来,将开瓶器和酒一并递给乐烨。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乐烨露出这一天里最为真切的笑意。有些时候,行动比语言更能打动人。 手势熟练地将酒打开,倒入杯中,递给蔚央。 “坐我身边来。”蔚央拍拍身边的位子,乐烨顺从地坐过去,蔚央斜倚在沙发扶手上,晃着手中的酒,“还记得元如玉在酒吧里说的那个故事么?” 乐烨默默点头,有着想让蔚央停住不说的冲动。她大概能猜得出来,元如玉曾说过蔚央因为此事引发了严重的心理障碍,心理治疗大半年后才好转。她不是傻子,稍微转下脑筋,就能知道这是蔚央与苏认识的楔子。 蔚央专注地看着杯中酒,声音低了下去,“那是真的,那个人就是我。” 乐烨握住蔚央的手,纤细,漂亮,是微凉的温度。不想让她再去回想那难堪的一幕。“我知道的,都过去了。” 蔚央讶然地看她,却也不深究她到底是如何知道。只接着说下去,“那一段时间我几近崩溃,不过当年心理治疗什么的在国内并不流行,一切只有靠自己缓解,所以,我到国外继续学业的时候,拖得时间太久,已经变得很严重了。几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为了入睡,慢慢养成了酗酒的习惯。”蔚央短促地笑了一下,一口喝尽杯中红酒,“如果不是苏,我大概连毒品都会沾染上。” -- 第85页 那只是一个很顺理成章的爱情故事。美丽洒脱的心理医生,敏感脆弱沉溺于酒精麻醉甚至有寻求其他途径进行精神麻醉意图的病人,在相处日久的治疗时间里,渐渐滋生了情意。 “我没有你那么坚韧,在治疗过程中,开始时起效甚微,那么漫长的疗程,还不如直接麻醉了来得干脆。苏费了很大力气,整日守着我,陪着我,几乎就把她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拿了出来,她在我身上所费的时间和心力,与我所支付的费用,远远不成正比。” 蔚央自己动手倒酒,一杯一杯地喝,乐烨恍惚中几乎以为自己是看到当初在酒吧里的元如玉。从蔚央手里夺走酒杯,搂她入怀,轻轻拍着。这个似乎总是骄傲决绝的人,其实比谁都脆弱。 她开始后悔自己今天中午在表现,如果不是自己,蔚央不会主动去回想那一段痛苦的日子,也不用去揭开旧伤,就这样一直都是对所有事情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说了,别想了,对不起。” 蔚央紧揪住她的衣襟,摇了摇头,迷蒙着双眼继续说,“苏会经常带我外出,在很小的餐馆里叫一份家常快餐;驻足欣赏咖啡馆里默默对视的情侣;在游乐园里被人拥挤得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带着我去逛很特别的小书店,卖音像的小摊子,随时会给你一阵惊喜,你可以站在那里翻一下午图书,没有人逼你买一本;我喜欢在那些小花店里买大把大把打五折的鲜花……” “在我意识到自己喜欢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蔚央将脸埋在乐烨的肩上,鼓足了勇气,要面对真实的自己,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她当时是有女朋友的,虽然我们是在她们分手之后,才正式开始,但这也抹杀不了我无意中插足别人感情的事实。” “苏经常说我是她最引以为豪的案例。后来我恢复得非常好,只是特别依赖她。”蔚央有些疲倦,长长的叙述与让人不堪重负的回忆,多少会让人觉得难过。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开心的时候是很开心,但是,慢慢地,开始有了猜疑,我耿耿于怀她的感情旧事,她怀疑我对于她的感情只是出于心理治疗带来的依赖症。我们整日争吵,却又无法割舍对方,就这么折腾了两年,我一直有打算留在那里,想长久地留在她身边,但在最后的时刻,出了纰漏。我们在当时大吵了一架,然后,我忘记了自己的签证就快过期,反正有了污点,最后导致无法申请居留权,我不得不回国。况且,我家里也一直催我回国。” 后面的故事,就是一场两个深爱着对方的恋人无奈的抗争。苏十六岁全家移民,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早已融入到那个国家的文化体系里。更何况,她一家人都在那边。 回国,不是不可以,但国内的环境,她回来这里,专业上大概永远都没有办法像她在国外那般精进。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愿意,她家里也会阻力重重。苏尝试着过来,最后被消磨得意气消沉,生活中,并不是守着一个人,守着一份爱情就足够了的,她同样渴望着事业爱情双丰收。 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蹉跎中,巨大的时间与空间距离,渺茫的希望,让两个人心力交悴,冷静而理智地忍痛分手。 看别人爱情,总是唏嘘。在这么一份感情面前,乐烨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的无足轻重。她可以想像得出来,这两个人,当年是一段怎么样刻骨铭心的爱情。如果说,她对于元如玉是非常的轻鄙,那么,对于苏,恰恰是相反的情绪。 如果不是苏的存在,蔚央也就不会是现在蔚央了。那么多的日夜相伴相守,那么费心尽力地一点点将滑入迷途中的人拉回来,让她重新焕发出生命的光采,可以充满活力与爱意地生活。相比于她所给予的美好,她带来的感情创伤,简直是太微弱了。 如果不是对一个人满怀爱意,谁又能够长久地坚持住,慢慢地去温暖另一个人?将对方灰色的生活染上缤纷的彩色。 蔚央轻皱着眉,眼里有着落寞与迷茫。乐烨低头看着,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或许蔚央也是这般想法,所以还能够和元如玉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喝酒游戏吧。 元如玉的举动,扭转了她的整个生活。在摧毁的同时,也让她收获了一份丰美的爱情,遇到了一个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爱恨两相抵,也就不那么痛恨了吧。 斟酌着开口,“我今天其实没有去罗泊那。” 蔚央眼里闪过一丝不赞同,却也很明白她的心思,轻声劝慰,“换一家吧,但是不要耽搁了。” 乐烨没有回答,若有所思的,“我去了学校,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发现,无论走得多累多远,都不过是再回到原点罢了。” 蔚央微瞪大眼看着乐烨,酒力上升,微醺状态下的人感觉自己的思维跟不上乐烨,这一句话,太过模棱两可,怎么理解都可以,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捉摸说话的人暗中所指。 “不要急着去做决定,太过仓促的决定,很多时候都会是错的。”乐烨连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竟然能够开口去劝慰自己喜欢的人慎重考虑之后再作选择。“应该没有人想千辛万苦之后,还是两手空空停留在原地的。所以,需要想清楚再去行动。” 这下蔚央是听明白了。乐烨的反应实在是让人觉得意料,眨眨眼,将涌上的泪意打压回去,这样理智隐忍的乐烨,实在是让人想哭。“你这么说,我都要以为你不爱我了。” -- 第86页 “怎么会呢。正确的决定,至少会有两个人幸福;错误的决定,却让三个人都痛苦。” “如果我最后选择的不是你,怎么办?你一个人的痛苦就不是痛苦了么?” “如果终点是一百圈,走十圈就出局的痛苦,远远比不上走了九十九圈才出局的痛苦。”乐烨撇开脸,有些事情,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们的感情,才刚刚开始,如果是再长久一点,将所有的感情一点一点地投注了进去,再想撤身后退,是更为深重的痛。 “你干嘛要这么委屈自己?”蔚央幽幽地道,“我宁愿你指责我,歇斯底里也好,出言不逊也好,摆出正牌女友的架势,禁止我再和苏见面也好,也不想见你这么大度地劝慰我,把选择权放在我手上。” “啊,那是你没有看出来我的险恶用心。”乐烨故作轻松地打趣,“被选择的人很幸福,作选择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把选择权交给你,就是我对你最好的惩罚。” 蔚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乐烨的怀里睡了过去,大抵是回忆太过耗费心神,而红酒的后劲绵长;也或许是乐烨的宽慰,让她暂时可以抛开近半个月来的思虑,安稳地睡了一觉。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乐烨小胳膊小腿的,想也不可能会在抱着自己上楼还能不惊醒自己。努力地去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半夜里迷迷糊糊的被她哄着劝着,半闭着眼亦步亦趋地让她牵着自己回房的。 但是乐烨并不在这里,或许她是昨晚就回去了,也可能是睡不着,早早就走了。蔚央心里有着些微的失落,难得地没有在醒来第一时间里揭被起床,拥被坐在床上发呆了一小会,才恹恹地下床。 她还记得,乐烨说,她今天下午的飞机,送爸妈回去,然后将会直接飞往成都,工程已经开始恢复施工,她没有理由再一直留在S城。况且,她并不想将这一段感情演变成一出拙劣的三角恋情。 她就这么走了,看起来真是洒脱,将自己和苏单独留在这个城市里。有时候真的很恨她这种性子,似乎永远都不会放手去争取什么,往好里想,是体贴不舍得为难对方,往坏里想,不过是不够深爱抑或是不敢去爱。 连歌里都会唱,“期待着别人给幸福的人,往往过得都不怎么幸福”。她怎么就不懂呢? 两天后,正是周六,蔚央惯常的早起,正在洗漱的时候,楼下传来门铃声。匆匆地拭干脸上的水,快步下楼。 打开门,意外地发现是乐烨,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家里或者是在驻地么? 乐烨斜倚在墙上,背包放在脚边,脸上憔悴的神色,不用去猜,也知道昨晚这个人肯定是没有睡着。但再憔悴的脸色都掩不住眉眼间的神采,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般,如释重负却又满怀着期待。一只手上拎着早餐,一只手上,呃,拿着的却是几朵明显是刚被摘下来的花,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蔚央不自觉地揉着眉心,这个人,好像从来就不能正常地送花。上一次送花就够奇怪了,这一次,摆明了就是个采花贼,鞋上还沾了被露水打湿的泥土。 侧身示意她进来,乐烨却摇了摇头,将早餐和花递了过来,趁着蔚央接手的时机,无赖地将她锁在自己的怀里,摆明了就是请君入瓮的架势。 “我想你了。” 乐烨的声音绵软,带着些委屈,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简单的音调,却传达出她浓浓的相思。按之前她交待的行程,今天她就应该出现在项目所在地。还没离开,我就开始想你。 蔚央顿时心软如蜡。不常说情话的人,不代表不会说情话,而正因为是少说,依照物以稀为贵的原理,每当出口的时候,便是蕴含了深得再也无法掩饰的情意,简单而直白地击溃对方所有的防线。 乐烨脸上带着清晨空气浸润过的微凉,贴在蔚央温热的脖子上,凉凉的让人惬意。蔚央不自觉地缩了缩了脖子,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自己正面迎上了乐烨的吻。 不想大清早的就在自己门前上演激吻戏码,蔚央挣扎着含糊指示,“进去。” 乐烨却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松开怀抱,眼里满是依恋与无奈,“我订的是十点飞机,就要走了,我怕自己一进去了就迈不开脚步。” 蔚央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这个人,费这么周折,就为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跑来看自己一眼?说不欢喜没有被打动,那是假的。 “听说过火光的故事吗?” 火光?蔚央迷惑地摇头。 乐烨笑了起来,尖尖的小虎牙露了出来,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终于用问题难住了别人。 “与其说它是一个故事,不如说是一个游戏规则:当灯光熄灭,火光亮起的时候,你可以做任何想做不能做的事,说任何想说不能说的话,就像黑夜来临一样。直到火光熄灭,灯光再度亮起,一切按秩序恢复原来该有的样子。” 蔚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等待不可能是没有底线的,下一次乐烨回来S城的时候,就是最后的期限。 “我其实是想要过来给你一个选择我的理由,但是想来想去,也并没有什么太好的非得让你选择我不可的理由。但是你要相信,你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在。” 了断 乐烨离开了,除了蔚央之外,其他人丝毫未察觉这里面的变化。 -- 第87页 苏的攻势一如既往,从不气馁的找准所有机会发出约会邀请。蔚央并没有刻意地拒绝或迎合,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大多会赴约。 只不过,当嫂子无意中说,“你这几个月回家的时间比以前多了,妈妈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我看得出来,她是很高兴的。” 蔚央怔住。与家人在同一个城市而又不住在的一起的人大多有这样的毛病,总觉得反正很近,要回去的时候随时可以回去,反而会将更多的心思精力放在工作上,工作应酬和朋友之间正常的交际相聚,往往会比较频繁。 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会有意无意地抽出时间回家,就算只是陪着家人吃一顿饭,然后又赶着回去继续工作。 乐烨的笑脸自动自觉地跳出来,占据了所有的思绪,那个人,总是会自然地说,“哎,今天是周末啊,应该回家一趟才对。” 看,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提醒得多了,自己也就习惯了每周都要抽时间回家相聚。 怎么越想越觉得,自己和她都不像是在谈恋爱,反而有着更像老夫老妻的生活模式。蔚央晃晃头,对这个突然而生的念头,兀自觉得好笑。 突然想和她说说话,想到就做向来是蔚央的风格。在电话拔出去的时候,她想起好像在某一本书上说,如果你给一个人电话,是随时随地想起来就拔出去的话,意味着两个人的感情亲密无间,对彼此的感情都非常的肯定。 电话接通了,乐烨扯着嗓子在那边大声说话,背景音是轰鸣的机器声。似乎应该是在施工现场。 瞄一眼外面看着就让人觉得眩晕的白花花的阳光。头一次,深切地觉得乐烨工作的辛苦。在S城的相聚见面,永远都是在她的假期中,哪怕自己忙得昏天暗地,她都是闲得无所事事的样子,总是错觉她的工作也会是这么轻松惬意。 乐烨确实正在施工现场,顶着安全帽,在烈日下,这帽子仅是起到保障安全,对于遮阳什么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豆大般的汗水沿着发际流下,脸上全是汗。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就将汗水蹭在肩上擦干,身上的T恤都快湿透了。 由于地震工程进度本来就拖延了,再加上震后重建,所有的工程全部需要加快进度,各级政府的主导意见都是集中一切优势资源,以最快的速度,保质保量地完工。乐烨所在的工程,本来是十八个月的工期,地震耽搁了近两个月,完工时间,却还是比原定的时间提前一个月。 蔚央的声音在轰鸣的机器声中,支离破碎,根本就听不清楚,乐烨挥手示意林扬盯住一会,自己往后退了将近百米,才终于可以无障碍地进行通话。 但不管怎么样,听着乐烨充满活力的声音,蔚央心里稍感安慰,好像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面对工作的时候,比面对她更有激情与活力,这样的对比,真让人沮丧。 “我发现,你好像每次不在S城的时候,都比较开心。”蔚央大有闺中怨妇的架势。 “哪有啊。”乐烨摘下帽子,躲进树荫里,“咦,不对,你这话好像有酸味啊。” “嘁。”蔚央哼一声,不置可否,转开话题,“你现在这么辛苦,能休息好吗?” “嗯,还可以啊,反正白天太累了,晚上能睡得踏实一点。”乐烨眯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上的安全帽,“光靠心理辅导,还不如投入工作中有东西分神来得有效啊。” “换一家吧,在成都或者在S城都行。” 这一次轮到乐烨不置可否。“有必要的时候再说吧,现在看来问题不大,慢慢就好了。” 两个人都刻意地避免了谈乐烨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的话题,乐烨正在工作中,也不可能抱着电话说个不停,只是在收线前提到,“这边的风景很漂亮,有机会的话,其实应该游一游四川。” 蔚央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花园里一片绿意,天府之国么,哪能不风景如画,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微翘着嘴角,“确实。” 挂了电话,蔚央嘴角带着一丝恶作剧成功的笑意,让你隐晦不明地邀请,我就不接这个茬。 苏的邀请就直接得让人咋舌,晃着歌剧的票,然后变出一个盒子,一套小礼服静静的躺在里面,一副你不去也得去不然辜负盛情的架势。 摆明是不给拒绝机会。蔚央接过盒子,去换衣服。当她走出来时,苏的眼睛亮了一下,剪裁合身,将蔚央的曲线勾勒出来,光滑的缎面有温润的光,将人衬得神采飞扬。只有两条细的要命的肩带,精致的锁骨勾得住每一个人的目光,裙摆很长,随随便便层层叠叠,很风情的样子。 苏早就从蔚央的鞋柜里选了一双有细带的高跟鞋,扶着蔚央换鞋,又弯下腰替她细细邦好鞋带,从头到尾都自然流畅得仿佛每天都会发生一般,没有丝毫的阻滞。 在她弯下腰的时候,有东西从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里滑出来 等到苏直起身,笑着对蔚央说,“很合身,很衬你。” 蔚央伸手摸她脖子里的细银链子,看到那颗淡金色的扣子依然安安静静的挂在她心口,眼眶红了一下。 这是她们第一次争吵,气怒之下分手的话冲口而出,苏流着眼泪,从她的衬衫上硬生生扯下来的。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离心最近的地方。 苏当时说,将她曾经离心脏最近的扣子,挂在自己离心口最近的地方,这样的话,即使相离,也会感觉到两个人的心是一直紧紧贴在一起的。 -- 第88页 苏的手覆了上来,两个人的手指缠绕在一起,同样的纤细修长光洁漂亮。 蔚央有一瞬间的晃神,乐烨的手上带着薄茧,每当相握的时候,总是会硌得人微微发痒,不由自主想去抠她的手心。乐烨经常会被抠得手心发痒,又不舍得放手,就会想尽方法让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地乱动,最后总是会演变成情人间调情的前奏。 垂下眼,轻轻抽出手,“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苏的眼里闪过一丝难过,她总觉得,这一次的蔚央,真的真的是,变了。她可能依然会不忍或者不舍得去拒绝自己,但始终有着一层看不到摸不着的屏障,阻隔了两个人真切地靠近。而这一屏障,还有逐渐增强的趋势。 爱情如手中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但是,现在不握紧,似乎也在渐渐流失,让人心生畏惧,生怕再不握紧些,就会飞快地成空。 曲终人散,在专注投入地欣赏完歌剧之后,随着人潮退了出来,走下停车场的时候,蔚央转过脸来,轻声询问,“我先送你回去吧?” “穿着礼服和高跟鞋的公主,自然是应该由骑士护送回家。”苏笑着拒绝,“来的时候是我开车,回去自然也应该我来开。” 车子直接开入蔚央所在小区的停车场,苏利落地将车泊进车位,就像一个绅士一般,从车头绕过来替蔚央开了车门,看样子是执意要送到家门口才罢休。 夜深人静,正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光,两人之间涌动的情愫,往往在夜间更为汹涌。当苏沿着蔚央优美的颈线,一路吻到锁骨处的时候,在意乱情迷中,被压在鞋柜上热恋吻的蔚央撞上了尖锐的边角。 身体上的疼痛让人瞬间清醒,乐烨压抑着心伤的眼神闪过蔚央的脑海,终于拉回了将要脱缰的理智。 使上全部的力气,坚决地推开苏的怀抱。看着苏夹杂着愤怒和受伤的眼神,蔚央心里一片苦涩。“你知道,我们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她的心里,已经悄然住进了另一个人,就算还不如苏那样刻骨铭心,却已经渐渐清晰。在她闭上眼抱着乐烨的手,让她带着自己前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自己要将与苏之间的牵绊,做一个了断。 乐烨说,太过仓促的决定,往往都会是错误的。她考虑了那么久,才决定最终接纳乐烨,这应该是正确的决定。而不应该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去葬送了这一段才刚刚开局的感情。 那个人可以有底线地等着自己的最终决定,这份信任不应该就这么被辜负。 苏眼神复杂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蔚央,终于还是保持了良好的风度,探身过来礼仪性地吻别。 合上门,顾不上去换衣服,蔚央翻出红酒,给自己压惊。端着酒杯坐到天明,整夜的放音乐。 自动播放的CD一首首地轻吟浅唱,蔚央觉得,自己今天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选错了CD,王菲的声音,一点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听到。 尤其是她在一遍遍地唱: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这不过是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蔚央自嘲般扯扯嘴角。抱膝窝在沙发上,将头埋在膝间,任泪水滴滴滑落。从推开苏的那一刻,她就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曾经用尽心力去爱,努力去维系的感情,终于是走到了尽头。 当乐烨受伤的表情在那样一个微妙的时刻跃入脑海中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背叛的罪恶感与愧疚,而是不容忽视的心痛。 如果你会为一个人难过而感到心痛的时候,你的心早就先一步承认了对她的爱。 乐烨并没有逼着自己去选择她,就算自己最终选择了苏,相信她也不会怨恨,就算心里痛到极点,都能够含笑祝自己幸福。 她就是这么一个傻得让人心痛的人,对方艾的态度,就是最好的注解。在参加婚礼的时候,乐烨永远都不会知道,方艾曾经悄悄会过自己。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乐烨是一个不算太体贴的情人,或者说,有时候粗心大意得让人火大。懂得的人才能够体会,被她爱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只可惜我懂得太迟,她已经变心了。” 蔚央噙着泪,给乐烨径直定了罪,她就是一个粗心大意到让人恼到骨子里去的傻瓜,给了一个似乎完全自由的选择空间,却忘记把心还给自己。 现在的苏,带着记忆中的洒脱与浪漫,依然是用那么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可就是觉得不对劲,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只是,突然感觉不到爱了。 她牵着自己的手去那家法国餐厅的时候,我感觉得到爱。 第一次说分手时,她像强盗一样抢走我的第二颗扣子,我感觉得到爱。 每一次送她从这边飞回属于她的国度时,她含着泪狠狠地拥抱自己,一遍一遍地说“我爱你”的时候,我感觉得到爱。 每一次隔着电脑屏幕,跨越近万公里的距离,她说“我很想你”的时候,我感觉得到爱。 现在,她每天都在我身边,用一如既往充满爱意的眼神凝视自己,我却感觉不到爱了。 原来,自己才是最终背叛了这份感情的人,先她一步,爱上了别人。 蔚央缩在沙发上,红酒的后劲终于涌了上来。乐烨真是个骗子,她说“你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在”,而现在,自己只想要她给一个有力的拥抱,鼓励自己,坚定自己的心,但她却缺席了。 -- 第89页 那个骗子还说过,首先是爱情使你忘记时间,然后是时间使你忘记爱情。有时候那个骗子对于感情的理解,简直是让人难以相信的透彻。 如果说爱情是一场战争,每个人都是从一场又一场的持久战中,获得独特的只属于自己的体验与方式,不断地成长,形成独到的战争兵法的话。 乐烨她一定是含着孙子兵法降世的。 示爱 时间有时候过得很快,有时候又过得太慢。这两个月里,对纠结在感情里的三个人里,谁都不好过。 眼看着国庆将至,虽然由于工期太紧,要压缩假期,指挥部还是安排了工程师中秋和国庆错开休假。 乐烨犹豫了许久,才申请了国庆休假。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拖得时间越长,只不过是另一种折磨罢了。于她来说,这两个月是故作镇定的煎熬和等待,恍惚中觉得以前的种种都是一场幻觉。一个转身,就会全部消失不见。 在假期渐近的时候,乐烨情绪明显焦虑起来,觉也睡不安稳。 在她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里,和蔚央相对而坐,场景依然是熟悉的,连候在一边等着她们点菜的侍者好像都是当初的那个人。忐忑不安地翻开菜单准备点单,蔚央却示意侍者一会再过来。 “乐烨,你知道的,我爱她,所以,对不起。”蔚央脸上并没有哀伤的神色,微带了淡淡的愧色。 乐烨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张了张口,却挤不出一个字来。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空般无力,在心里拼命说,早就应该知道是这个结果,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的,为什么在实际听到的时候,还会这么难过。 蔚央抱歉地看着她,“我想,还是应该当面说清楚比较好,苏还在外面等我。” 乐烨怔怔地看着蔚央,眼里酸涩,心中酸痛,眼前的景象渐渐朦胧,隐约中似乎蔚央起身,拎起放在手边的小提包,轻声告别。 乐烨,再见。 当蔚央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眼看就要推门出去,乐烨才像是突然恢复了行动能力,腾地一下站起来,拔腿追了出去,心里乱成一团,她不知道这样追出去是为了什么,只知道,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开。 冲到门口的时候,眼前却失去了蔚央的踪影,就像是心慌迷路的孩子一般,绝望的情绪浮上心头,乐烨失措地喊出声来,“蔚央,蔚央,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餐厅前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连回声都没有。乐烨顾不上来来往往的人惊讶的目光,一路奔到路口,执着而恐慌地持续喊着蔚央的名字。 身后有人靠近,肩上传来轻柔的压力,乐烨惊喜地回转身,果然看到蔚央,温柔地看着她,替她拭去额上的汗,呢喃般低叹,“何必呢?” 就像溺水的人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乐烨紧紧地握住蔚央的手,急急地道,“蔚央,蔚央,我爱你啊。” 远远传来有人喊蔚央的声音,两个人同时转头望过去,苏站在蔚央的车前,在向她们招手。 蔚央的眼神一下生动起来,那是全然的爱意。 挣脱乐烨的手,蔚央奔向站在另一侧的苏,走到中间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乐烨,再见。” 不要,蔚央,不要走。乐烨猛地伸出手去,却只换来满怀的空气,几乎让人窒息的难过。 乐烨猛地惊醒过来,房间里墨黑一片,一身的冷汗,梦中那种蚀心的疼痛似乎尚未消散。摸摸脸,意外地摸到满脸的泪。原来,自己是真的哭了么。 摸索着按亮台灯,倒了杯水一口饮尽。定了定神,不想惊醒同室而居的同事,轻手轻脚地从抽屉里摸出烟和打火机,蹑手蹑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一轮肥半月挂在树梢上,月色明亮得让路灯黯淡。山里的空气清新而凉爽,三更半夜的,静得让自己尽量放轻的脚步都觉得刺耳。 那声“乐烨,再见”还残留在耳边,就像是亲耳听到一般清晰。从水缸中舀了水出来,直接扑在脸上。显得有些凉意的水激得人神智清醒不少。 幸好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乐烨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月凉如水,照得人心里发慌。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在戒了将近一年之后,这两个月重新又开始抽烟。如果蔚央知道的话,大概又要丢过来几个鄙视的眼神,禁止自己靠近一米之内了。 轻轻吐了口烟,看着如雾的轻烟飘散,视线模糊得就像梦里蔚央离开那一瞬间。自嘲地牵牵嘴角,当时说得那么大方,其实心里很害怕的吧,否则也不会在这个骨节眼上做这样的梦。 尤其是前几天,蔚央才打来电话,问自己休假安排,语气平淡,并没有泄露太多有用信息,看起来就像是要确定一下什么时候能够当面跟自己摊牌。这说明,她必定是心里有了决断。那么,可不可以这么想呢,如果是分手的话,她大可以在电话里说一声就可以了,不必大费周折地非要等到见面再说。 第二天起来,明显睡眠不足的人眼下挂了淡淡的黑眼圈,在现场也显得无精打采。 林扬暗暗奇怪,自从安排了休假之后,乐烨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以前休假时的兴致勃勃,反而有点畏假期如虎的调调。 看,现在精神差到,不能集中注意力在工程上也就罢了,连自己的电话在响也听若未闻。 -- 第90页 在林扬的提醒下,乐烨大梦初醒般摸出手机,显示的未接来电,是蔚央的。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按下拔号键,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乐烨,你不用回S城了。”蔚央的声音传过来,略带轻快。 脑里轰的一声,难道是噩梦成真?乐烨被震得晕头晕脑的,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是决定了?” “什么时候你有口吃的毛病了?”蔚央的心情很好,还有心思调侃她。“唔,你不是说有机会应该游一游四川么?公司刚好要派一个人到成都出差三天,现在都26号了,我申请过去,再请一天假,正好在那边过国庆。” 大悲之后的大喜,让乐烨觉得自己心脏有点承受不住,真怕年纪轻轻就被吓出心脏病来。 “你现在成都了?” “啊,没有。我正准备回家收拾行李。想要什么,我给你带过去。” “不,不,你过来就好。”乐烨语无伦次,敢情所有的梦都是反的啊? 那边轻笑一声,带着惊讶的腔调,“你什么也会说甜言蜜语了?” 乐烨傻呼呼地跟着笑,“哪有,我是说实话,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不自觉地放低声音,犹如情人交颈般低语,“我很想你,真的。” “乐烨。”蔚央在那边唤她一声,停了停,才道,“成都见。” 乐烨笑着挂了电话,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在现场转前转后,心情好得跟谁都聊上几句。 林扬震惊地看着现场版的川剧绝活——变脸,只不过一个电话,前后不过两分钟,乐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刚才垂头丧气的样子,不是自己的幻觉吧? 9月30号下午,乐烨与一群同时休假的同事,被公司的车送到岷江饭店,他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其他人将在这里转乘机场大巴奔向双流机场,飞回S城与家人相聚。而她,就留在这里,只需要走不到百米的路,转入岷江饭店,就可以见到,她生命中,除了妈妈之外,最重要的女人。 当蔚央打开房门,就像是两个月前告别的情景,乐烨胆怯得不敢迈步跨入房里。最终还是蔚央一边摇头一边笑着将她拖了进去。 “怎么变傻了。”一转入房内,蔚央勾着乐烨的下巴,笑嘻嘻地调侃,丝毫没有自觉自己举止挑逗。 乐烨沉默,猛地紧紧抱紧蔚央,一副死也不会放开的气势,用力到像是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 蔚央吃痛地哼一声,却没有任何责怪的神色,眼神温润,两个月的煎熬,辗转反侧,艰难抉择,她不好受,惶恐地在原地等待判决的人,自然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触,没有进一步的亲热动作,只是静静地抱紧对方。一个拥抱,就足够传递出许多不好宣之于口的情意。 “去洗个脸洗个澡吧,看你一身的尘土,还有汗味!”蔚央皱皱鼻子,久别重逢的喜悦之后,就回归到生活琐事。 乐烨松开手,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偏偏又要嘴硬反驳。“抱都抱过了,现在才来嫌弃不会晚了点么?” 蔚央一个眼刀甩过来,这人还真是嘴欠到让人想抽打她。非要将人情不自禁的事实揭露出来么?! 将白眼将媚眼,全盘接收,乐烨乖乖地从背包里取了换洗衣服,满脸笑意,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一会我们出去逛逛吧,锦里怎么样?在那边吃过晚饭溜达一圈,体验一下那的夜生活。” 九月底的成都,已经有了入秋的自觉,两个人享受了备受推崇的粥底火锅之后,溜达着消食,拐入锦里。除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之外,锦里真的是个古时气息的街道。才刚入夜,这边的人并不算太多,这让俩人有些意外。 还以为在长假里,锦里会被人挤得水泄不通呢,哪里会想到这么的清静。 乐烨得意地向蔚央挑挑下巴示威,之前蔚央还说她是典型观光客,哪里热闹往哪挤,到锦里指不定会被人潮给淹没了。 蔚央捶她一下,警告她不能这么得意忘形。两人闲散地在不大的街道里转了一圈。锦里不大,走得再慢,也不过半小时就转完了,本来两个人是打算到莲花府邸里感受一下成都的酒吧文化,结果在半路上,乐烨发现了一家卖米酒的小店,兴致勃勃地转了进去,就赖在那不走了。 蔚央一副随她去的悲愤,被拉着上了楼。 穿行在短短窄窄的楼梯里,乐烨突发奇想,“你说,这像不像是古时青楼?正把客人往楼上雅间请。” 她牵着蔚央走在前面,在走完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地弯腰,侧身,手一抬,“客官里面请。” 蔚央连白眼都欠奉,挑挑眉,“你是楼里的姑娘还是跑腿的小龟奴?” “既然客官看得上,那奴家也就豁出去了,奴家可是卖身不卖艺的!”乐烨前面还能装作娇羞的模样,说到最后一句,就本性毕露,笑得像是她才是来逛青楼的一样猥琐。 “论斤卖么?那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蔚央毒舌起来,也不亚于乐烨的嘴欠。看着乐烨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笑得分外的开怀。 要了两斤米酒,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入口是清甜的米酒,入眼是满街的风景,两人随意地聊着,没一会乐烨看到楼梯口那挂着的类似古时衙役敲锣开道时用的铜锣,忍不住手痒,跑过来使劲敲了一下,下面的服务生很快就应了,“就来!” -- 第91页 乐烨摸摸脑袋,原来这个是叫人的啊。 蔚央就着小酒碗,将米酒当成是茶水来喝,乐烨今天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跟个多动症患者一样,反正怎么都不能老实坐着,就随她折腾去吧,只要不过来折腾自己就好。 只是,乐呵得像是中了五百万大奖的乐烨怎么可能不折腾她呢。在酒店里滚床单滚得筋疲力尽之后,乐烨的手游移在蔚央的腰上,被人毫不留情地拍下去。 乐烨老实了一会,静静地躺在蔚央身边,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个人真真切切地就在身边,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整个人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得像是飘在云端上,同时也有一丝不踏实的感觉。 像是煎鱼般翻了几个身,终于还是忍不住,期期艾艾地开口,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蔚央,你怎么会选择我了呢?” 蔚央睡意正浓,言简意赅地回答,“我喜欢。” 这个答案明显不能满足乐烨的,“有时候,我真觉得不像是真的,虽然我打从心底里希望你能够喜欢我,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够资格被你爱上。” 听出了她的不安,蔚央打起精神,“傻瓜,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做什么?你是在质疑我的眼光么?” 乐烨的声音闷闷的,“我赚得远没有你多,连身高都没有你高,你比我聪明,又比我能干,诶,跟你一比起来,觉得自己真是一无是处,你不需要有我,也能活得很精彩,甚至更精彩。” 这是她第一次委婉地说出了自己不被需要的担忧与真实的内心活动。如果这个问题不得到解决,做更多更长的心理辅导,大概都不能打开心结,还不如直接问当事人来得快。 蔚央悄悄松了口气,乐烨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她以为,可能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乐烨才会鼓足勇气去向她索求答案。 她之前问过罗泊,关于乐烨的症结所在和恢复情况,所幸,当时是她联系的罗泊,也是她陪着乐烨过去的,而乐烨,同样默认了她对于她对于进程的知情权。罗泊如实告知,“不被需要”,就是乐烨的心理重建难以见效的症结所在,同时热切地希望,蔚央能够让乐烨心心念念的恋人可以适当地对她进行鼓励抚慰。 “因为我爱你。”蔚央偎进乐烨怀里,“所以,我的生活,怎么可能不需要你。”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哪些外在的条件,就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无论你强到什么程度,永远都会有比你更强的人。就好像无论你富到何种程度,贵到什么地步,都可以在伦敦,找得到比你更有权势更有钱的人。这样的比较本来就很无谓,能让自己感到幸福,对目前的生活满意,才是衡量幸福指数最重要的指标。 更何况,乐烨本身,并不是真的如她想那样一无是处。尤其是在对感情的处理上,能够全心投入感情,又可以给予对方自由空间,而不是以爱为名义,用爱将人束缚,最后谋杀掉爱情。 尊重对方,彼此之间保留一定的空间,说起来轻巧,但大家往往都做不到。乐烨不是圣人,她也并没有完全做到,但是,她确实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到这一点。 这是第一次,蔚央正面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将爱意诉之于口。蔚央答案成为她女朋友时,并没有表现出来的欢喜,积攒到现在,与现在被示爱的幸福,汇合于一处,让乐烨切实地领略了一把喜极而泣和感动至极的滋味。 在夜色的遮掩下,经常都会控制自己情绪,连难过的时候,都要勉强给出笑容的乐烨,第一次在蔚央面前落泪,温热的眼泪,沾湿了蔚央的脸,心里一片安然,彼此都明白,这不是伤心的眼泪。 乐烨声音哽咽,“我不是要感谢上帝,但还是希望它对我再好一点。” 在下 蔚央从来没有做过要叫乐烨起床的事情。反正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乐烨永远都是在假期当中,也没有什么必要让她早起。 现在才发现,这真是一项难度超大的技术活。两个人的假期,早早拟定了旅行线路,不会太紧,乐烨口口声声说要入乡随俗,享受一下安逸闲散的生活。不过,她的生活,什么时候不安逸闲散了? 蔚央六点半醒过来,忍耐了半小时,终于忍无可忍地翻身起床,洗漱完毕之后,突然发现无事可做。这是在酒店,不是在家里,不可能自顾自地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放任某个人呼呼大睡到自然醒。 蔚央蹲在床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乐烨睡觉,想试试看这个人会不会在别人注目礼中感受到压力而自动醒过来。 事实证明乐烨的心理素质超强,蔚央蹲得腿都酸了,也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愿。伸手捏捏她的脸,乐烨很给面子地勉强睁开眼,还没开口说话就给了蔚央一个大大的笑容。口齿缠绵地道“怎么起这么早,来,再睡一会。”还自动自觉地翻滚一下,大方地让出位置。 “不早了,都快八点了。”蔚央很无力,语气里都带着无奈。 “唔唔,有么?”乐烨稍微清醒了一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还没到七点三刻。”一边指控蔚央夸大其词,一边拉住蔚央还在捏她的脸的手,同时闭上眼睛,手上稍稍用了力道,蔚央被扯了过去,“我们十点半出门嘛,正好吃午饭,然后再去玩。” 呃,敢情乐烨的享受假期就是睡到午饭时间起来,吃个饭,再睡个午觉,出来溜达一会,继续晚饭,再溜达一会,然后宵夜? -- 第92页 真是只有吃睡最不能误,其他放一边,如此享受生活。 “早上出去多好,空气清新,人少,逛起来更舒服。” “科学证明,早上是空气最差的时候,二氧化碳过多。” …… “你再不起来,我就自己出去了!” “不要这样么,再睡一会,再睡一会就好。” “可是我饿了,我们去文殊坊吃早餐吧。”蔚央改变路线,用美食来引诱乐烨。 乐烨一下子清醒不少,“啊,你饿了,胃有没有不舒服,我起来我起来。” 一骨碌爬起来,利索得不得了,不过一刻钟,就完成了出门前的所有准备工作。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大意,蔚央的胃不好,最忌讳三餐不正常,怎么一沾上床就舍不得起来了呐?!真是混帐! 蔚央抱手看着她一脸紧张,生怕自己下一瞬间就胃疼的样子,心情愉悦。费了近半小时去喊一个人起床,本来就临近暴走边缘,她的反应却一下子却自己逐渐飙升的怒火消散了开去。明明一副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誓要将赖床进行到底的人,最紧张的是自己。只要涉及到自己的,都会被摆在首位。 真是吃软不吃硬的家伙。蔚央在心里暗暗记住了,看来以后对付她,就得用这种怀柔政策,示之以弱,谁叫她就吃这一套呢。 再狡猾的猎物,也逃不出好猎手的手心。 乐烨浑然不觉自己被人在心里偷偷算计,猎物开开心心地和好猎手手牵手地走了出去。 乐烨只能休五天假,2号两个人启程去峨眉山,打算就在山中过两三天,看看云海日出日落金顶佛光,顺便泡泡峨眉山有名的温泉。 乐烨自然不会半夜起来爬山云看日出。抵达峨眉山后,两个人在名山起点附近转悠了一圈,乐烨特意跑到报国寺里去烧香叩叩拜拜,眉开眼笑的,一看就知道这个人跟全天下堕入爱河中的人一样,得偿所愿之后,忍不住要祈祷这份幸福可以长久持续下去。 不过,蔚央还是太小看乐烨了。前脚刚一跨出报国寺,乐烨就神秘兮兮地凑近蔚央耳边,小声说道,“佛祖肯定是热爱耽美或者百合的。” 蔚央顿感无力。瞟她一眼,“你又哪只眼睛看出来了?” 乐烨嘻嘻笑,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歪歪头,“你看啊,佛祖是提倡大家不要结婚,修行时男女都要分开,这不是给大家制造机会么。而且,关于他点化观世音的故事听过没?啧啧,把观世音变成女的,让她去跟爱她的人表白,然后把直女吓跑了——这个说明佛祖大萌百合,否则,一般人不都是变得落魄,穷困潦倒毁容啊等等,看对方是不是情比金坚能不能共患难之类的么?” 蔚央古怪地盯着乐烨看了良久,忍着笑,非常艰辛地维持着面无表情,撇开脸,“我们还是回去泡温泉吧,好好洗一洗你的脑子。” 倾尽温泉水,也洗不掉脑子里层出不穷的奇思异想啊。换了泳衣出来,乐烨很是失望的神色,“我还以为你要比基尼呢。” 不过说实话,现在这套也不错,只不过是比比基尼多了一点点布料,在下面松松地在打了个装饰性的结,露出漂亮的腰线。经常上健身房的人,小腹平坦,紧致密实,皮肤看上去很光滑,实际上也是很光滑。 乐烨伸出手去,被蔚央很巧妙地中途拦截,拉着她往入口处走,“你也应该要健身了,就当是为了不浪费地球资源低碳生活吧,不然你的泳衣又得买新的了。” 不过乐烨还是找着机会将一直肖想着的事情化为行动。温泉一般是从低温到高温,离入口不远的地方,会有一个温度适中的池子让人先适应适应。入水时,乐烨装作很担心蔚央会脚下打滑,及时地给予援手,扶住蔚央的腰,露出一个果然不出所料的笑容。 在蔚央还没有来得及发表意见的时候,又非常及时地缩回手,往旁边跨出一大步,将自己泡在水里,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友情提醒蔚央不能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要有公德心,公众场合行为不能太过出格。” 蔚央扬起下巴,一副不与你计较的高傲,转身走了。 “喂,要先适应一下吧,否则会很容易晕的哦。”乐烨整个人都浸在水里,直起脖子对着蔚央的背影喊话。 蔚央回头扔下一句,“不让人不走寻常路么?” 乐烨愕然,一个人在水里笑得前仰后合。那么傲娇别扭的样子,是蔚央么,真的是蔚央么? 从温泉会所里出来,暮色四合,气温也降了下来,峨眉山本来就是避暑圣地,这个说明这里四季都会比其他地方的气温低上几度,两个人刚泡完温泉出来倒也不觉得。在回酒店的路上,在户外活动基地看到有人在攀岩,大概是户外活动俱乐部配合旅游区做一个活动,完全免费试用。 看乐烨都要挪不开脚步了,一脸的跃跃欲试,蔚央停下脚步,“不如去试试?” 乐烨立刻乐颠颠地将手上的东西塞给蔚央,将外套脱了,走过来跟现场的工作人员表示要试一试的意图。 户外运动俱乐部的现场人员本来正准备拆卸装置,看见有人要试,也就暂停了手上的工作,趁着给乐烨系安全带的时候,作了简单的动作要领解说。 乐烨信心满满地上去,灰头土脸地下来,攀爬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怎么都没有办法往上了,下面的工作人员满怀热情地激励她再坚持一下,像军师一样指导她应该先如何再如何。奈何乐烨怎么都没有办法顺利蹬到下一步的用力点。僵持了一会,直到手上酸软再也扶持不住,才示意放弃,沿着绳索滑了下来。 -- 第93页 “要不要再试一次?”蔚央看她一脸不服输的样子,开口建议。 乐烨没有丝毫犹豫就点了点头。且不说其他,光是蔚央在旁边看着,也不能这么轻易就认输不玩了吧? 结果第二次也在同样的地方被卡住。下来的时候,蔚央从口袋里拿了毛巾出来给她擦汗,还不忘记落井下石地取笑一下,“真是软脚虾,回去要好好锻炼身体了,再这样一路向发福的路上狂奔,看你怎么办。” 乐烨哼一声,才不肯承认自己发福,发下战书。“你去试试。” “好啊。”蔚央很是干脆地答应,凑在乐烨耳边悄声说,“你敢下战书,就要有被战败的觉悟,晚上你在下面。” 不知是吹在耳侧的气息太过灼热还是害羞,乐烨觉得自己的耳根一下热了起来,连带着脸上觉得一片火热。偷偷摸摸地扫了一眼四周,确定别人肯定没有听清楚她们的对话,才稍稍安下心来。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眼睁睁看着蔚央顺利地登顶,利索地下来,还秉持着要痛打落水狗的优良作风,示意要挑战一下另一侧男士专用的。乐烨在心里很不厚道地希望蔚央这次挑战失败,但又很矛盾地渴望蔚央再一次顺利登顶,那是她女朋友啊,多强大,要让更多人去发现她的厉害。 乐烨冲完澡出来,就直接躺平在床上,一副任君宰割的死样子,“客官,来吧来吧,洗干净了等着你呢。” 蔚央皱皱眉,“客官都还没开始调戏呢,你就一副迫不及待投怀送抱的样子,完全剥夺了客官的乐趣,不敬业!” “你要求好高啊。”乐烨无奈了,只好收敛一下,双手护在胸前,半坐半躺的,好一幅垂首含羞春意图。 “你是在拐着弯夸你自己么?”蔚央被乐烨这么做作的姿势乐到了,对着那尊“大佛”轻轻推一下,果不其然就推倒了,那种完全使不上力的姿势,明明就是专门用来方便别人“推倒”的。 “奉承客官的同时顺带夸奖自己一下是非常道德的行为。”乐烨勾住蔚央的脖子,轻轻浅浅地吻了过去,就算在下面,也可以主动出击的。 两个人的呼吸渐渐粗重急促了起来,蔚央含住“受”性大发的乐烨的耳垂,舌尖轻巧地滑过,激得乐烨不禁颤抖起来。很是满意乐烨的反应,蔚央嘀嘀咕咕的,“看你在温泉里的冰火两重天泡得这么开心,冰火九重天你也会很爱吧?” 就算酒店客房里有小冰箱,但是也不用玩那么高难度的吧?乐烨在心里哀嚎。敢情蔚央同学要趁着翻身作主的机会,一次性的把之前的债讨回来。早知道就不要下战书给自己找罪受了,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就算被蔚央的主动迷得七荤八素的,乐烨残留着讨价还价的最后一丝理智,“明天还要爬山呢,咱们要保持点体力。” “你可以say no,不过少一重,你就多一个月在下面。” 乐烨暗喜,没问题啊,反正工期紧,两三个月才能休一次,过期作废呗。 可惜的是,蔚央怎么可能会给她钻空子的机会,“你休一次假才算一个月。” 看得到吃不到是一个让人很难熬的惩罚,被禁止上下其手防止有人意图反攻,这样的时刻,一次就够了,还要无限延长的话,多悲催。反正都是销魂地死,不如一次死透好了。 现实生活中,冷热交替会感冒,在床上的时候,冷热交替,会销魂得死去活来。乐烨初时还有心计算到了第几重,防止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加码,到最后,连自己小死过几回都不清楚了,人家说人生乐事,不过是小死一会又活过来,那么她现在可真要算是再上高峰再上高峰的人生无极乐事了。 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抓得皱得不成样子了,死去活来的乐烨有气无力地握拳,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改天她会把冰火九重天改良成冰火十八重还回去的! 蔚央肯定不知道,她动情的时候,到底有多慑心动魄不可抗拒。 偷情 在激烈运动了一晚之后再登山,真是让人腰酸背痛腿抽筋,让乐烨暗恨自己没有经常地吃钙片。 秋高气爽,这几日峨眉山的天气很不错,虽然说烟雨朦胧时游峨眉也别有一番风味,不过为了看日落日出,这一点小遗憾也是可以接受的。 体力不足的人,只好汽车转索道,省掉大半路程,抵达山顶时,觉得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直接把人从秋天送入冬天。抖抖索索地双手抱肩一定要将自己晒在太阳底下,才能够保持足够兴致去欣赏景色。 面对着宏大的十方佛,无论是否心中有佛,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蔚央本意是要先到酒店的,可是乐烨生怕一过去就错过日落,死活要在寒风中抖索着。蔚央真是看不下去这种奇怪的担心和坚持,自己跑去办了入住手续,顺便租了一件军大衣出来。出租用的军大衣干净程度实在是不敢恭维,但也好过在金顶上当个寒更鸟。 反正这是一定会披在乐烨身上的,自己可以将她身上的薄外套也抢过来。 当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地从四面十方佛上淡开,总有种剧终落幕的感觉,乐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更多人喜欢看日出的原因。日初升起,是一种开启新生的意气,日薄西山,是暮气沉沉的启示。 -- 第94页 即使落日再漂亮,也是抵不过先天性的差异。 金顶上的旅馆可比不上山下的酒店,卫生条件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两个人记挂着第二天要一大早爬起来去守日出,草草冲了个澡,洗去爬山时的一身汗,也就歇下了。尤其是乐烨,她被折腾了一个晚上,现在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比不过人家,还是早早睡了比较安全,省得自己意马心猿的一个忍不住跑去撩拔,然后被人反攻再耗一场,就太不划算了,连累到连日出都看不成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 凌晨四点半爬起来,外面是淡灰的天色,透过窗口看出去,外面的景致影影绰绰隐约可见。出来的时候,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冷得人直缩脖子。 乐烨已经觉得她们起得够早得了,简直是她有生以来起得最早的了,结果表明,她们还是不够早的。在据说最佳的日出观测点上,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有利位置完全被占领。 “这真是一点都不浪漫的看日出。”乐烨小声跟蔚央抱怨。 “你以为这是在泰坦尼克号上吗?全体人员都要为主角摆POSE而自行退散去装作睡觉?”蔚央毫不留情地吐槽,将某人脑中的粉红幻想击得粉碎。 “我总觉得自己是在超市里的大减价区,真是让人沮丧的体验。”乐烨幽幽地道,语气里满是惆怅,以及惊弓之鸟般的后怕。 “至少你总可以看得到太阳,这里的人还不足以将太阳围得密实到让你看不见。”蔚央笑眯眯地摸摸乐烨的头,眼里是故作慈祥实质促狭的笑。 乐烨撇撇嘴,不就是仗着自己个高欺负人么,哼,不跟她一般见识。 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挨着栏杆,可惜的是不在正面面对日出的方向。旁边看起来都是情侣,双双对对地搂在一起取暖或者是谈情说爱,在两对情侣之间,中间有一个空当,看起来彼此都不愿意让别人看着亲热,所以各自往旁边让了一点,以求有一点点私密亲热的空间。 乐烨光看到有空位,完全无视这个空当是因为什么才空出来的。等蔚央站定回过神来,察觉周围微妙的不友善氛围,乐烨已经很开心地将一直挂在手臂上的重得要死的军大衣展开,披在身上,张开怀抱示意蔚央赶紧站过来,享受她对军大衣一半的使用权。 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大家都无聊得在闲扯,乐烨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左右扫视,然后低声跟蔚央说说她的八卦发现,比如说,在她们下面的一个平台上,右侧方向,约30度的角度,直线距离不足十米里,有两个人跟她们一样,是共用一件军大衣,看那个姿势,肯定是躲在军大衣里激情拥吻。 蔚央偷偷翻了一个白眼,真是搞不懂乐烨怎么就这么八卦,工程师不都应该是呆板严谨,做事一板一眼的么,怎么会对八卦抱有如此大的热情,闲着没事大可思考一下生存的意义之类的,用得着眼睛总往奇怪的地方去看吗? “喂喂,快看快看,要探头出来透气了。”乐烨的语气兴奋得像是在观察鱼缸里的金鱼要浮出水面透气一般,完全就是看好戏的热血沸腾。 蔚央无可无不可地探出头,顺着乐烨说的方向看过去。 “哎,你挡住我了。”蔚央一探出头去,刚好就把乐烨的视线挡住了。完全当听不见乐烨的鬼叫,天色已经亮得足够让视力超好的蔚央模糊地看清那边的人,那不是海若蓝还能是谁? 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啊,竟然在这里都能碰到海若蓝,难道峨眉山就要成为情侣观光胜地了么?蔚央在心里暗叹,正准备让开一点好让正在不断抗议的乐烨看看。在海若蓝身边的女孩子却在这个时候,微微转过脸来,蔚央心里一惊,乐烨却晃着脑袋伸长脖子,在抗议无效下,打算曲线救国,自己创造条件去看八卦。 革命即将成功的时候,却在最后关头被人阻击了。眼看就要看到好戏的乐烨猝不及防地被蔚央捧住脸吻了过来。 被吻得七荤八素的,乐烨完全忘记了那看似重要的八卦。蔚央却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那两个人,等到那两人又重新缩回头去,看不清楚脸了,立刻就放开乐烨,用手将乐烨的脸校正,让她正面面朝东方。“专心看日出,不要再乱瞟这种奇怪的事情了。” 乐烨笑呵呵的,“哪里奇怪了,干嘛搞突然袭击?” 蔚央瞟她一眼,当然不会把实际原因和盘托出,反而是倒打一耙,“你让我去看人家大清早拥吻,不就是暗示要得到相同待遇么?既然目的达到了,就不用再去关注了。” 看蔚央带着威胁警告的不善眼神,本来想要澄清自己根本没有存这心思的乐烨乖乖地闭了嘴,心满意足地抱着蔚央,专注地等日出。 蔚央可就没有她那么专注的心情了,心神不宁地脑子转得飞快,在设想要怎么样才能四个人不用打照面。 日出之后,蔚央第一时间就拉着乐烨随着人潮散去,一路直奔旅馆,塞了房间钥匙给乐烨,“你先回房间收拾行李,我去把大衣退了,一会我们下山吃早餐。”完全是不容反驳的决定。 等乐烨上去了,蔚央才开始打电话,“若蓝,是我。我看见你们了。” 海若蓝惊讶的语气毫不掩饰,“呀,你和乐烨也在峨眉山?你们在哪,我们正好可以一块玩。” 真是听了让人愉快的肯定语气啊。蔚央不自觉地绽出笑意,很快就板起脸来,“一起玩?你还是问问你身边人的意见再说吧,反正我敢肯定乐烨要是看见你们,一定会炸毛的。” -- 第95页 “喂,凭什么啊?!”海若蓝对于自己竟然不受乐烨待见表示气愤,不过看起来她还是挺明白乐烨为什么会炸毛的,嘟哝两句也就算了,赶紧切回正题,“你们行程怎么安排的?” “我们一会就退房下山,我想,你们十点再下山应该不成问题吧?” 挂了电话,蔚央叹一口气,将大衣退掉,等着乐烨拎行李下来。她可不想四个人撞上,然后看火星撞地球,自己夹在中间,两面为难。再说了,乐烨大概,唔,不能说大概,是一定会迁怒的。 同时也为海若蓝的招惹本事叹为观止,惹谁不好,惹乐烨的好朋友,本来乐烨就对她对待感情的态度非常不感冒,只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即使这样,两个人碰到一起,也免不了互相抬杆冷嘲热讽,现在倒好了,不算事不关己,都不知道能天翻地覆到什么程度。 海若蓝这边还没开口呢,就被人抢先了,两个人一直并肩走着,不用刻意转达,身边的人也很是明了。“乐烨也在?那我们先回旅馆呆着吧。” “怎么?这么怕被撞到?”海若蓝挑挑眉,“拜托,难道你跟谁交住,乐烨她还能管得着?” “管不着。”清楠耸耸肩,挑衅般回应,“但是我不想让她撞到可以定义为偷情的场面。” “真难得,我就这么拿不出手么。”海若蓝话里带了隐隐的不满。她心里未必有多大的意见,只是有些不爽罢了。她是被人惯坏了,从来都只有她不愿意正在交往中的人去见朋友,现在竟然是别人不愿意带她见朋友,一时之间还是蛮难适应。 “乐烨带着蔚央见我们,是在5月,她们正式确定交往。你应该很明白,不是正式交往的对象,其实没有必要带到朋友圈里来。”对于海若蓝的不爽,清楠丝毫不为所动,“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尝试一下,好合好散是你提出来的吧?” 海若蓝被堵得无话可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5月?你是说5月她们才正式交往?!”啧啧,这可真是个劲爆消息,她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可是06年年底啊。这个时间差得可不是一时半会,足足一年半啊!好吧,一直以来,自己都以为蔚央是初次涉入这样的感情,所以行事低调不欲张扬,哪里想到,她们的开始,跟现在她和清楠的开始没啥两样。 那么,这表明,蔚央和乐烨,现在是动真格的了么?海若蓝有些迷茫,她不是没有想过要长久地去维持经营一段感情,只是现实总让人心冷,家里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她胡闹,并不表示会由得她胡闹到底,有一条界线横在那里,只要她不要玩得太出格,就不会遭受家里施加的压力。 不用想就知道,无论她还是蔚央,要想让家里接纳一个同性恋人,而且要相携过一生的那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当惯了感情的逃兵,有时候也会想要平和的感情。只不过是因为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并且是自己完全没有把握的未来,让人犹豫着,不敢下注,只好在每一次意识到走到危险边缘的时候快快离开。现在有了蔚央当同盟军,说不定,还真的能够想出法子来。 海若蓝不自觉地看了看清楠,心里模糊兴起了想要安定的念头。如果能像蔚央和乐烨那样,真正地开始维持一段稳定的感情,大概也能够体会得到,蔚央现在的幸福与快乐吧。 直面 至于乐烨对下山安排毫无异议的原因,非常简单,腿疼。 走平地还勉强将就,走阶梯的话,就觉得小腿肚都要打颤,乐烨在心里暗暗叫苦。之前攀岩手臂酸痛也就罢了,反正不妨碍走路,但是在挑战过峨眉山之后,腿上肌肉开始后知后觉地酸痛起来。 看她走路的别扭样,蔚央闲闲地说,“听说一个人在运动后,肌肉对痛感的反应说明其老化程度,年轻人一般是当天晚上起反应,中年人是第二天作出反应,老年人是第三天哦。” “你现在还没疼!”乐烨敏锐地抓住重点,歪着脑袋看蔚央,莫非你是老化到老年人的程度了,要明天才会疼? “中年人,像我这种非常注意锻炼身体的年轻人,当然是昨天晚上就缓过劲来了。” “哼,反正你明天下午才回去,疼不疼到时我可是要亲自验证的哦。”这话听着真耳熟,乐烨自己想了一下,很是沮丧地想起来,这不是猥琐大叔诱骗小LOLI的经典台词么:来,叔叔给你检查身体。 果然是差了一个辈份啊!自己竟然无意中去附和了!真是自作孽啊! “你哼什么哼啊,小猪才哼哼。自己老化得快,还不许人家永葆青春?”蔚央说完,自己都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对话,真是幼稚得可以了,就跟无理取闹一心只想吵赢对方的小孩一样的幼稚。都怪乐烨这个死幼稚的人,连带着自己都变得幼稚了。否则干嘛还一本正经地在跟她就这么没有营养的话题顶嘴抬杆? 从峨眉山再回到成都,与几天前在这里相见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上一次是相见的全然欢喜,这一次,却是离别似淡还浓的惆怅。 蔚央订的是5号下午三点三刻的航班。时间非常充足,不再需要再那么辛苦劳心劳力地要把某个对床有不正常依恋症的人拉起来。在这几天里,算是第一次放任乐烨可以睡到十二点前起床退房,乐烨却毫不领情。蔚央一起床,就警觉地醒了过来,耍赖地搂着蔚央不肯放手,缠着蔚央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话。 -- 第96页 蔚央不禁失笑,从来没有发现,乐烨粘起人来,也算是一把好手了。也有可能,之前的不确定,让她下意识地克制自己,不想给对方凭添压力。而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与被选择,直到这个时候,才可以完全地,不加任何掩饰地表现出依恋。 蔚央很理解乐烨现在的心情,同时也在享受着类似的甜蜜,但她的生物钟很不合作,勉强地和乐烨腻歪到九点,就开始不断地向她发出警告——躺在床上的时间太长,让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胃也开始提出抗议。只好放弃原计划将乐烨揪起床来。 在酒店附近随意用过早餐,回来慢慢收拾行李。乐烨的东西少,很快弄好,蔚央的也不多,就只需要收拾和乐烨去峨眉山时的小件行李,大部分的东西,都在去峨眉山之前就收在拉杆箱中寄放在酒店里。 退了房出来,再一次将行李寄放在酒店里,已经将近十一点。两个人并不饿,现在时间又太过尴尬,想要到远一点的地方走走吧,时间又太紧,担心赶不上飞机。只能就在附近逛上一会。 沿着滨江路走了一段,乐烨终于想起来,离这里不远,是万里号。去看看固定的钢筋混凝土的游轮,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况且听说那边的餐厅很不错。 乐烨所在项目中的工程师休假,回来的时候,固定是坐四点抵达的航班,驻地会派车到机场接,赶回驻地时刚好能赶上晚饭。基于这样光明正大的原因,乐烨早早就表示了要送蔚央到机场的意愿,也正因为如此,蔚央才会订了三点三刻那一班机。 时间相差得不多,这样就不会让另一个人,自己在机场里寂寞空等。 两点半左右赶到让人不自觉地想到“成双成对成都”的双流机场,乐烨安静地陪着蔚央领登机牌,托运行李。机场毫无人性的提前安检规定,导致留给依依惜别的情侣的时间并不多,给彼此一个拥抱作为告别,乐烨微笑着看蔚央一步一步走进安检区,带着失落与难舍,难怪有那句:“你走的时候我不送你,你来的时候,无论多大风雨,我都会来接你。” 在那么一瞬间,乐烨真的很有冲动,要冲过去补一张机票,跟着蔚央回S城。静静站了一会,想像着蔚央在这个机场大厅的另一端,也是一个人在等待着登机起飞。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总是略微的失真,蔚央说话的语气,很容易让人觉得她一直面带微笑。“怎么了,一个人在外面呆着无聊?” “不无聊,就是想你了。” “一样的话说两遍就不值钱了,你少用同样的话糊弄我。”蔚央对某人的情话匮乏表示不满意。 “蔚央。” “嗯。” “再过一年,明年的10月,工程竣工后,无论如何,我都要申请回S城了。” “嗯。还有一年呢,别风大闪了舌头,到时申请不到在S城附近的项目,看你怎么办。”蔚央的话里,隐含着对“一年”这个期限的些许不满。不过这也没办法,总不能任性地让乐烨不顾一切地申调项目。 让人心有余悸的512之后,回来参与这个项目的人,似乎都被公司里高看一眼,尤其是,有了项目经理职称而尚在项目见习期的人。就像乐烨,本来按照惯例,她必须要担任项目副经理的职务两年之后,才能独立担任项目经理,但这次回来,由于之前有两名项目经理不幸在地震中遇难,乐烨很意外地被提拔起来。她们原来的项目经理调过去接手另一个项目组,让乐烨来接管现在的项目组,只是在前面,加了一个“代”字。 如果顺利的话,这个工程结束之后,她的下一个工程,完全就可以正式出任项目经理。 在飞机起飞的时候,蔚央透过舷窗,看成都这座城市在眼里逐渐缩小,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从早上起来直到安检前的情景,一幕一幕地回放。 乐烨粘着自己不许起床的无赖;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收东西时沉默不语的不舍;等归置好行李后,自动自觉地拿过包时的体贴;用餐的时候,总是走神对着自己发呆;走在路上时,总是固执走在自己左侧靠后的位置…… 乐烨那句说了两遍的话,虽然自己逗她说情话要常换常新才行,但无疑是最贴合情人间每一次不得不分别的时刻,真的是,还没离开,我就开始想你。 下一次再见,要等将近两个月了吧。乐烨的生日,大概会尽量申请假期回S城的。 乐烨的生日会,毫不例外的要和一大群的同学朋友在一起过,那样的场合,虽然到场的人大抵都知道乐烨的取向,但两个人都有志一同地觉得,蔚央在这种时候出现,没有太大的必要。一群人过生日,哪里有两个人单独相处来得好。 两个人的庆生活动,安排在乐烨生日前一晚。不过说是两个人的庆生活动,也只是限于共进晚餐,因为总是会有不速之客。 清楠和希悦积极主动地鼓动乐烨那一晚去海若蓝的酒吧玩,说是要在她生日时的第一时间里,当面地祝她生日快乐。 当乐烨跟蔚央商量这个晚餐后活动时,蔚央立刻就判断出来,这后面,肯定是清楠和海若蓝的诡计,打着给闺蜜单独庆生活动之名,行偷情之实。毕竟她见过程律和清楠两次,如果不是在峨眉山上意外相逢,她也完全想不到,清楠竟然会和海若蓝发展出这么一段情来。 -- 第97页 对现在这种局面,蔚央也颇为头疼。纸包不住火,那两个人瞒得再密实,也总有一天乐烨是会知道的,要想让她为炸毛是不可能的。只是可以预料得到,那个有护短的家伙,肯定是骂过清楠之后,要将大部分怒火撒在海若蓝身上。 除非说这两个人是有志一同地玩过就算,好合好散,也不妨碍清楠和程律的感情。只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过微小,蔚央对此并不乐见。不过感情上的事情,不是当事人,谁都无能为力,指责海若蓝?人家明显是两厢情愿,她未免太过多管闲事;告诉乐烨?她才没有兴趣主动去当夹心饼干。 别人的感情,确实也无须向乐烨去一一交待,八卦是乐烨的风格,可不是她的风格。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也只好装作不知道,同时心里打定主意,就算到乐烨发现的时候,也要继续装作不知道。 有人说过,在大城市里,分手之后,在路上偶遇旧情人的机率,比走在人行道上被卡车撞到的机率还低,那么,在和现任情人二人世界共进晚餐庆生的餐厅里,去个洗手间都会偶遇旧情人的机率,应该比这个机率更低才对啊。在看到苏的那一刻,蔚央只是觉得,如果不是S城太小了的话,那么现在的车祸也未免太多了一点,真为中国人民的生命安全感到忧心。 在洗手间出来的走廊上,苏倚墙而立,眼底里并无任何一丝惊讶之意,分明是一副久等的样子,“你说你现在是别人的女朋友了,就是现在坐在外面等你的那个人么?” 不管苏有没有惊讶,反正蔚央是被惊到了。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抬头直视着站在面前的人,给了肯定的回答,“是。” 苏的眉头微妙地抖了一下,“一会有空么?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谈一谈。” “改天我们再约时间吧,今天不行。”蔚央面上装作不在意,力持镇定,心里隐隐作痛。从作出决定之后,每每看到苏执着不肯放弃的样子,都会心痛。她是多么希望,苏仍然能像以前那么洒脱,不愿意看到她受伤的模样。 两个人沉默地对恃了一会,苏终于还是退步了,转身先走了出去。 蔚央仍然站在原地,直到觉得自己心情平复下来,看不出异样,才拐了出去。刚才苏向她走过来,轻轻将她拥在怀里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投降,但除了在感受到对方体温时有瞬间的迷茫,并没有像自己所设想的那么容易再受影响。只是那仿佛近在耳侧的叹息,还萦绕于心,苏说,“现在的你,真是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么?也许吧。反正当年柔肠千转也挽留不住,铁石心肠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乐烨见她出来,赶紧站起来,“走吧,清楠和希悦她们已经过去了,刚才还来电话催了呢。” 在餐厅里撞到苏这件事情,让蔚央心里有着隐约的不安,而这个不安,终于在苏出现在海若蓝的酒吧里,肆无忌惮地闯入大家的视野中时,得到证实。 挑衅 看着端着酒杯过来和乐烨打招呼的苏,蔚央不禁苦笑。她一定不知道,乐烨已经知道她是自己的以前的爱人。 “乐烨,对吧,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是已经和女朋友谈过了么,看起来你们沟通后的结果真不错。” 乐烨的脸僵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蔚央,略显僵硬,很是客套地回答,“嗯,还好,苏医生自己一个人过来?”这话刚出口,她就后悔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要是苏顺势说是一个人,不邀请人家一起玩,岂不是很失礼。 她这个念头刚转过来,苏就开口了,“是啊,一个人,刚才看见老朋友,想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你也在。”简单回答完乐烨的问题,苏很是自然地将话题转到蔚央身上,“我和Alice是多年老朋友了。” 既然话题都转到自己身上了,蔚央也不好不接话,不着痕迹地握了下乐烨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嗯,苏以前也是我的心理医生。苏,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乐烨的朋友,清楠和希悦,这是我的朋友,海若蓝。我们今天出来一起玩,就是给乐烨过生日的。” 她介绍得这么详尽,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句话,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关系,让乐烨过一个不痛快的生日。 苏笑了笑,“原来这样,来,乐烨,我敬你一杯,生日快乐。”乐烨端起面前的酒杯,和她碰了碰,各自一饮而尽。这杯酒的滋味,只有各人心中才知晓。 扫了一眼桌上的开着的红酒,以及蔚央面前七分满的红酒杯,苏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招手示意侍应生过来,“给我一杯长岛冰茶,再给这位小姐来一杯苦艾酒。” 这个人,到底是在搞什么飞机啊?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苏,海若蓝心里觉得怪怪的,苏对蔚央的理解和熟稔,点酒时的理所当然,动作神情都是流畅而自然,不觉丝毫生分。迷茫地看看乐烨,又看看蔚央,却得不到半点有用的提示。 酒很快送了过来,并遵照苏的示意,将苦艾酒摆在蔚央面前。 “你喜欢红酒?不过你不知道吧,苦艾酒才是蔚央的最爱。”苏带着笑意看着乐烨,酒吧里灯光再昏暗,她都能看到乐烨的身体,在那么一瞬间,全都绷紧了,就像一张拉满的弓。这表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她也绝对不知道苦艾酒是蔚央最喜欢的酒。 -- 第98页 蔚央没有开口说话,看似专注地看着眼前淡淡的绿色的一小杯液体,端起来一口喝下去。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出气氛紧张起来。 只有苏一脸的笑容,毫不介意地给大家详细介绍这一杯酒背后的含义。“启示录上说:这颗星名叫苦艾,河流的三分之一被苦艾污染,饮下水的人都相继死去,因为水已变成了苦味。” 海若蓝耸耸肩,凑在清楠耳边说,“这个谁不知道啊,至于在这里普及常识么?” 清楠不露声色地掐了一把海若蓝的腰,“真不好意思,我们都不知道。” 海若蓝“啊”的一声,引来全场人的注目礼,她当机立断,非常自然地喊今晚主角的名字,“乐烨。”她一来是想将那声惊叫掩饰过去,二来,是想把乐烨这个小白痴拖出去,好好恶补一下关于酒的知识。清楠那句“我们都不知道”,不就是明晃晃地表示,乐烨对酒完全缺乏概念。 不过有人比她更自然,顺风顺水地接过她的话茬。“乐烨,你要不要尝尝?”苏的话,像是诱惑伊甸园园诱惑亚当夏娃偷尝禁果的蛇一般,充满了鼓惑的力量。 蔚央看了乐烨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乐烨却装作没有看见,点了点头。这是苏隐晦给出的挑战,她没有理由一直躲在蔚央背后,不去自己面对。 另一杯苦艾酒很快就摆在了她的面前。翠绿的,看起来有种冷到极致的格调,却让人觉得是炫眼的美,让人移不开目光,这样的酒,真的很配蔚央。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尝一尝的,去亲身体会一下,蔚央最爱的酒,究竟是如何的滋味,去触摸了解,她为何独独钟爱这酒。 她学着蔚央那样,一口饮尽,却活生生地被呛得只喝了半口,就无法继续。烈,而且极苦。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难喝的酒吗? 蔚央快速夺过杯子,乐烨还是呛出眼泪,喉咙里烧得厉害,嘴里直发苦。苦艾酒,是毒药一样的酒,热爱这种酒的人,到底心里需要有多绝望,才能从这里面寻求出安慰,把现实中的苦痛掩下去,暂时忘却?真正的饮鸠止渴。 “乐烨,这杯酒不适合你。”苏的声音出奇的冷。这句话,明显得让在场的人,都听出些不同来。 人家说,品酒如人,蔚央最爱的酒,不适合乐烨,只不过是说两个人不适合的委婉措词。 乐烨咳得看起来真是狼狈,蔚央正要说话,海若蓝却抢了个先。 她大约能猜得出来,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和蔚央之间微妙的关系,虽然心中暗惊,又恼着蔚央竟然将自己瞒得那么密实,但奈何她实在是看这个咄咄逼人的人就是不顺眼。 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的朋友被人奚落,搞得这么狠狈。好吧,就算乐烨很讨厌,总是针锋相对的对自己冷嘲热讽从不让人好过,但是再讨厌,她也算是自己的朋友了。况且,看在蔚央的面子上,呃,好吧,也看在她是清楠好朋友的份上,好欺负也只能自己人欺负对吧,不能平白让人欺负了去。 “不一定吧。每一种酒都有很多种喝法,就看人是怎么去品罢了,说不定你没有品出来的好,另一个人可以更深刻地感受到呢。”海若蓝努力地摆出一副商人的嘴脸,要笑脸迎人啊笑脸迎人,身子前倾,努力伸手去够蔚央夺过来摆在另一侧的酒杯。 这一次,她却抢不过占了绝好地利的蔚央。 蔚央扶着乐烨的肩,眼睛却看着苏,“若蓝说得对,乐烨未必不适合。”手腕一翻,将剩下的半杯酒倒进有水的杯子,不过是眨眼功夫,就像变魔法一样,水从原来的透明,渐渐变成了水白色,茴香味扑鼻而来。 清楠和希悦一直抿着嘴,担心地看着乐烨,生怕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挑衅,让她的生日变成不怎么美好的回忆。直到蔚央明显回护于她的态度出来,才稍稍放下心。 蔚央将水杯移到乐烨面前,挑挑下巴让乐烨喝,乐烨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下。刚才将她呛出眼泪,难以下咽的烈酒变成了清淡爽口的饮品。 “夏天的时候,倒是可以经常调来喝一下。”乐烨悄声嘀咕,音量控制在恰好让蔚央能听得见的程度。 蔚央瞪她一眼,这个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下次一定要让她喝纯的苦艾酒,就当是催泪弹来用的话,效果应该相当不错。 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蔚央给乐烨调酒的时候,就明白了,蔚央的决心再也无法动摇。 在此之前,她相信自己无论哪一方面,都不会比乐烨差,对于蔚央的选择,总有些不甘心。她曾经犯过的错,现在意识到了,努力地想要弥补,却输在时机上面,总不能让人心甘情愿,所以才会一再地去争取。 只是,在乐烨毫不犹豫地喝下那杯毒药一样的酒,然后,在蔚央示意下,再将曾让自己尝尽苦头酒调成的饮品,一口饮下的时候。她忽然醒悟过来,也许自己并不只是输在时机上,而是输在了,全心全意。 她相信,乐烨应该会是那种,将爱人摆在首位,只要对方需要,就会毫不犹豫地付出全部的人。事业和爱情,并不冲突,只不过,是从来不存在并行的关系,总会是有优先排位的。不见得乐烨会是只要爱情不顾事业的人,但她心里一定会很清楚,事业可以从头再来,只要能忍受低潮时的痛苦,而且,在身处这种痛苦的时候,她爱的人在身边,完全是可以冲淡这种痛苦。 -- 第99页 爱情却不可以。无论你最后的事业有多成功,可能以后也会收获爱情,甚至是更为丰美的爱情,却永远都不会是当年被你舍弃的那一份。那只会存在于你自己的记忆中,成为永久的遗憾。 苏晃晃杯子,真心实意地举杯,带着苦涩,却有诚挚的祝福,“Alice,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爱上她了。” 看着苏的背影,乐烨忍不住对蔚央说,“她风度真好。”虽然被挑衅了,而且还被整得很狼狈,最后还是仗着人多找回场子,但苏最后的风度,仍旧是让人生不起气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最后那一句话的。 乐烨偷偷在心里问自己,如果蔚央选择的是苏,她大概可以勉强笑着说“祝你们幸福”,却做不到像苏那样,说“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爱上她了”这种类似于服输的话。 “你真的是个傻瓜。”蔚央靠在乐烨的肩上。她知道乐烨这是真心的夸赞,而不是用胜者的高姿态去说这句话来体现优越感。这个家伙对情敌的态度很微妙,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大家心仪的对象一致而产生的惺惺相惜,能够懂得去欣赏同一种美,还是因为大家都是遭受同一个人荼毒的同仇敌忾心理。 看着苏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着轻微失落,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轻松。经此一晚,大概苏才会真正的放开了吧,真希望在以后,还能看到她依然洒脱自如神采飞扬,而不是像最近这一段日子里的带着苦闷与伤感。当年自己会爱上她,不就是因为她一直都对生活抱持着始终如一的热情么? 乐烨并没有说出口的话,她多少也猜得到。在乐烨心里,大概一直认为自己比不上苏的吧。不可否认,苏的条件确实是比乐烨的好,只是,爱情有时候,并不是条件般配就可以了的。 “乐烨,有一句话,我只给你说一次,以后你再纠结在这上面,就算你活该好了不值得同情。”边说边孩子气地朝乐烨作了一个斩首的姿势。 乐烨缩缩脖子,“好,你说,我洗耳恭听。” “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不管你的条件有多差,总会有个人在爱你;同样的,不管你的条件有多好,也总有个人不爱你。” “这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乐烨侧过脸,含着笑,语气轻松得让人愉快,就像被奖励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单纯热烈的欢喜。 生日 她们在这边咬耳朵窃窃私语,那边有人看着觉得刺眼了。 “行了你们,别再秀恩爱了。”海若蓝笑得贱兮兮的,不能让外人欺负,外人走了,现在就得开始欺负寿星了才对。给清楠和希悦递了个眼色,“今天要是不能让寿星横着出去,就是我们对不住她!” 清楠和希悦听得她在这放豪言壮语,不由得相视苦笑。她海若蓝不了解乐烨,她们还能不了解么?那家伙是个什么人,没到底线之前,乐呵呵地跟你喝,跟你碰杯,等她喝难受了,任你天王老子,都再也灌不下一杯去。 说什么人越喝越H,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别人不跟你喝,你都能拼着命拉别人陪你喝。这一点,跟乐烨完全搭不上边的。每一个人喝高了都会有不同的表现,有人喝多了发酒疯,撒泼打人,有人喝多了就话唠,拉着其他人絮叨,乐烨是喝多了就犯困,你不一直烦她,她就会随时睡死过去。 问题就出在这里,对于一个热爱睡觉的人来说,在她想睡而不能睡的时候,脾气会变得不可控制。所以,乐烨从来都只有喝倒——喝到位了就倒下睡觉,而从来不会喝得意识模糊横着出去。 乐烨感觉到自己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在心里嘀咕,好像每次和蔚央在一起喝酒的话,醉得要比平常要快一点。 海若蓝兴致很高,眼看胜利在望,更应该再接再励。乐烨果然开始磨迹了,“我不喝了,再喝要吐了,让我睡一下缓缓。” 蔚央看了一眼,觉得她是差不多了,否则不会推托。 “蔚央可就在旁边看着呢,你要拿点气势出来,叽叽歪歪扭扭捏捏的,你到底是不是攻君啊。”海若蓝不遣余力地吐槽,指望着能把乐烨被酒精麻醉过的大脑能鸡血起来,硬要充门面地不惜血本拼酒。 乐烨才不跳她这个坑,笑嘻嘻的,“风水轮流转,攻受轮流做不行啊。” 海若蓝觉得自己像被雷劈了一下,喂喂,乐烨是不是打算要抢她饭碗啊,这么无耻的话一向不是由她来说的么?她妥协了,“那你现在是受?” 乐烨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大义凛然地点头应是。 清楠和希悦早就在一边笑得东倒西歪了,以前乐烨不肯喝酒也没有用过这样的招数,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说自己是受,脑里就会自动出现女上位的奇怪联想。 “让蔚央替她喝!”两个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倒是要看看乐烨会不会心疼女朋友,硬着头皮去喝这一杯酒呢。 说到让蔚央替她喝,乐烨想起来蔚央有喝到酒精中毒入院的前科,一时犯了难,蔚央酒量是很好,可是她那个胃真是让人操心。 正在犹豫间,蔚央已经从善如流地端起酒杯,作势要和海若蓝碰杯,乐烨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拦住了,“我自己来喝吧。” 蔚央瞟她一眼,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很大爷地将她搂过来,“没关系,你是我女人嘛,替自己的女人喝一杯酒,小意思啦。” -- 第100页 清楠和希悦笑得很像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看乐烨像小媳妇一样被蔚央搂在怀里,真是超级喜感,就冲着这一幕,今晚就算是值了! 乐烨的脸腾地一下烧了个通红,偏还不服气地,反正横竖都是被笑,要死就死得更欢乐一点吧。捏着衣角,装出一副娇羞状,扭扭捏捏地说,“真有气慨,人家最喜欢这样的御姐攻了。” 蔚央忍住翻江倒海的笑意,嘴角抽搐着,“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乐烨在心里真是后悔死了,乖乖地装样就好了嘛,干嘛非要嘴欠地说那么一句不搭边的话,真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习惯性嘴欠的人,也是会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一天的。 海若蓝差点就要被震得找不着北了,笑得连酒都差点洒出来,乐不可支地碰杯,一口气灌了下去,生怕这酒喝得慢了,乐烨就要反受为攻了。 等到大家缓过劲来,海若蓝一拍脑袋,才想起来秋后算帐,指着蔚央嚷嚷道,“酒桌上的规矩,替人喝酒,得以三替一才对,你还欠两杯呢!” 乐烨不干了,“喝之前不说明都不算!”要是以三替一,那她岂不是白受了一场!蔚央的胃她海若蓝不操心,她身为小媳妇能不操心么?! 海若蓝才不理她,笑得一脸奸诈,“你心疼你家蔚央啊,那你就替她喝嘛,两杯酒,以三替一,给你打个折,算五杯好了。” 这简直比高利贷还狠啊!乐烨一想到就心痛,自己的一杯酒,转一圈回来,就成了五六杯,那她之前忙活些啥啊。 蔚央像是根本一点不关她事一样,眼神微妙地转到清楠身上又移过来,不冷不淡的应海若蓝,“我喝开了,一杯和三杯都没差,不过,你要想清楚了,省得到时喝趴下了白白浪费良宵。” 这句话,乐烨和希悦是有听没有懂,但是至少有三个人是听懂了的,言下之意不过是,以我的酒量,喝挂你海若蓝不过是小意思,就是放开来喝之后,后果对于你海若蓝来说,可是损失巨大的啊。 海若蓝很没种地缩了回去,挥挥手,一副我不与你计较放你一马的表情,“好吧,事先没说清楚的不算,省得你家小媳妇仇恨我。” 乐烨眼珠一转,对着希悦装可怜,“希悦,海若蓝欺负我,你得替我出口气,你要不替我跟她喝三杯,就不够义气。” 这话一出,同样有三个人心里一惊,以为她瞧出来了海若蓝和清楠那点小JQ。 乐烨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吓了三个人一跳,以前替她挡酒的事都是清楠来干的,准备地说,是程律在替她喝。她这可不是能够瞧出来海若蓝和清楠的事情,只不过希悦是她们三个人之中酒量最好的罢了。 希悦给她一白眼,“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心疼你女朋友,就把我扔出去当炮灰?老娘上辈子算是欠你的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乐烨的可怜样实在装得太逼真了,再说了,都拿义气出来说事了,要是这次不替她去喝几杯,这家伙记性好得很,又足够唠叨,这点事情,不知道能让她念多久呢,她可受不了以后在相当漫长的时间里,乐烨都摆一副怨妇相,用弃妇的口吻跟她说,“希悦,我看错你了,你这个没义气的家伙,对我竟然连三杯酒的情义都没有。” 从容就义的希悦,丝毫不含糊地替自己满上,端起酒杯去和海若蓝喝这三杯酒,还不忘记吐槽乐烨两句,“你不要怪我,实在是乐烨这家伙太能唠叨了,这三杯酒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干杯吧,为了世界和平!” 清楠满是同情地看着哭笑不得的海若蓝,开口劝慰,“希悦说得一点没错,你还是为了世界和平,干了这三杯吧。” 趁着这边开始拼酒,乐烨满意地瘫在沙发上,睡意朦胧地看着蔚央,“为什么我每次和你一起喝酒总是醉得很快呢?”乐烨的表情很天真无辜,说出的话却很流氓,“酒不醉人人自醉真没说错。” 看着她一边说话一边打哈欠,蔚央大概也能猜得出来这个人喝醉的反应与正常人不同,“你是困了才对吧?莫非你这句话是想表达你对着我就无聊得想睡觉?” 以为乐烨被逗得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地来表忠心,岂料喝了酒之后,再老实的人都会变得流氓,“是想睡觉,不过绝对不无聊。”乐烨促狭地看着她,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三个字:你懂的。 蔚央是真的听懂了她的流氓腔,不过她万分希望自己没有懂。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发出和刚刚乐烨一样的感慨: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她们这边忙着“含情脉脉”地对视,那边希悦将酒杯一放,扭头就冲这边喊话,“乐烨,你看清楚了啊,三杯酒我可是替你喝了,你这个没酒量的家伙快睡死过去吧,别再搅和着要我们怎么喝了!” 蔚央也就顺着话茬,好让这个流氓可以消停一会,“睡一会吧,一会快十二点了叫你起来切蛋糕。” 乐烨很快就睡着了,酒意上来,比什么安眠药都管用,蔚央想起来半年前这个人总是失眠的事情,不由得暗暗感叹自己失策,早知道这个人喝一点酒就能随时随地睡死过去,就天天拉着她喝几杯酒算了,也就不用过那一段压抑得要命的日子了。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甩出脑海。她可不想乐烨走一趟自己以前的老路子,沉溺于酒精的麻醉中,养成酗酒的恶习,最后只会更糟糕罢了。 -- 第101页 只是,嗯,以后要是在需要用上这一招的时候,倒也不介意陪她喝几杯放倒她,毕竟喝倒她也不需要太费劲,却可以省掉很多麻烦,比如说,会被折腾得彻夜不能眠。 乐烨是彻底地安静了,其他四个人是因为她而聚在一起,却也没有丝毫拘谨,都是混得一个比一个人精的人物,一个比一个更健谈,再加上可以放心地在寿星睡着的时候吐槽她的糗事,玩得倒是很愉快。 等到快十二点的时候,将乐烨喊醒,许愿吹蜡烛切蛋糕,大家意思意思地吃了些蛋糕,就全数地贡献给了寿星的脸。 被抹了满脸奶油的乐烨哇哇大叫,“你们竟然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商量好联手对付我!”却也不恼,乐滋滋地收了蔚央和海若蓝的礼物,就像个突然暴发的土财主一样笑呵呵的,反正每个生日都要做蛋糕面膜的,差别只是这一次稍稍厚了一点,而且只有她一个受害者罢了。 第二天还要上班,几个人对着乐烨说了几句,也就散了。 大家都喝了酒没有办法开车,希悦住得最远,自然是第一个坐上出租车。清楠居中,送了她们上车,乐烨才和蔚央坐上了第三部出租车。 蔚央上车之前,回头看了看海若蓝,在心里暗叹一声,知道她们一走,不用多久,清楠就会回来,大概这两个人的节目,到那个时候才算是正式开始呢。 海若蓝笑着挥手,看着车走远了,慢吞吞地拿出电话,“她们回去了。” “好,你等一会。” “等等,先别挂,我说,我们要不要考虑一下,正式交往吧。” 清楠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安静地挂掉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海若蓝苦笑一下,她承认,看着乐烨和蔚央在一起日益的自然默契,两个人每次的对视,都会让人感觉到她们之间淡淡的爱意,以及眼眸中流泻出来的幸福快乐,真的让她羡慕。 清楠给她的感觉,和她之前交往过的女朋友不同,隐隐约约的让她感觉到,这个人,或许会是可以走得更远更长久的。谁也不敢轻易相许一生,但是,如果是清楠的话,她愿意去尝试去经营一段长久的感情。 只可惜,清楠沉默的回应,说明她和自己对这一段感情并没有相同的看法。这样的反应,虽然让人受挫,不过在出口之前,就预料到了的结果,并不是每一对以这样方式开始的情人,都能像蔚央和乐烨那么幸运修成正果的。更何况,还有一个交往已近九年的男友横亘中间。 在原地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确定清楠不会回来了,海若蓝突然觉得自己傻透了。怎么自己就不能学学乐烨,要这么的冒进。自己和清楠在一起,不过是三个月的事情,两个人的感情淡得看不出,除了无可否认的,两个人对彼此都具有成为情人的吸引力。 但这明显并不足以成为正式交往的凭持。乐烨没有烂人的前科,都费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能让蔚央下定决心。自己一直以来就从来没有过正面的形象,在感情上面的,是烂得不能再烂的名声,如果清楠真的答应了,才显得智商情商都低到脑残地步。 上路 第二天是生日的正日子,乐烨是南方人,自然省却了寿面的流程,反正她压根对面食也没有多大兴趣。蔚央早早起来上班,顺手给她煮了两个鸡蛋,也算是走了个形式。 下午的时候,接到周舟的电话,“我从帝都回来啦,晚上有约不?” 蔚央都不用去翻行程表,知道乐烨这几天回来,她能推的饭局都推掉了。“没有。” “那晚上一起吃饭?” “哪一次有空的时候你约我我没有出去吗?需要用疑问句。” 周舟在那边大笑,蔚央一听她这种笑声,就知道不妙。果然,周舟笑够了就开始数落,“太远的咱们就不说了,就今年来说,至少有四次你明明没事却还是约不出来的!而且,有三次,还是因为你小情人呢,不要告诉我你健忘到需要我来提醒你是哪三次了吧!” “不用了,你还是直接说时间地点吧。”蔚央一脸黑线,今年都快要过完了吧,那她口中“太远的”岂不是要追忆到她们从幼稚园认识开始? 周舟在那边开心得要命,终于糗到蔚央了,可真是不容易。下次见到乐烨一定要表扬她!啊,不对,不用下次,好像之前有听蔚央提过她生日会回来,好像也就是这几天吧。“噢,对了,你家小情人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真想请她吃个饭。” 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那点小心思怎会猜不出来。周舟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记性变得那么好了,还是说专门记仇的时候特别好。“她已经回来了,你要请她吃饭啊,我想她一定不会拒绝美女的邀请,你别心疼银子就行。” “哇,真难得,回来了你还有空。我都感动了,决定收回之前对你重色轻友的评价!”周舟很施恩的口气,掩不住的洋洋得意,选择性地忽视蔚央的最后一句话。 等到晚上两个人见了面,周舟仍然没有从用乐烨来打趣蔚央的恶趣味频道转换过来。啧然有声,“你最近真是容光焕发啊,果然有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果然乐烨是很适合谈恋爱吧?” 蔚央真是被她那种若有所指的眼光弄得头大,就像狗仔队一般,上上下下扫视,一副“我就知道”的架势,就算是向来淡定的人,都给她打量得不自在起来。没好气地开口,“今晚我请,你可以不要这么猥琐了,多影响形象。” -- 第102页 目的达到,周舟也就放过她了。专心研究菜单,下定决心要吃顿好的,弥补一下在帝都受到的折磨。不过她的嘴就是闲不住,边翻看着菜单一边随口问,“我记得你说过乐烨是回来过生日的,哪天啊。” “今天。” 今天?周舟以为自己听错了,今天生日的话,为什么蔚央还坐在自己对面,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她今天和朋友一起过生日,我们昨天提前给她庆生了,哦,对了,若蓝也在的。” 真是太过分了!周舟瞪着蔚央,可以随意调戏乐烨的机会,竟然就轻飘飘地错过了。 “别瞪了,赶紧点菜,她周日下午的飞机,还有两天时间呢,应该会有时间赴你的饭局。”蔚央见好就收,也不知道海若蓝和周舟这两个家伙怎么就对欺负乐烨抱有那么大的热情。 乐烨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假期结束回到项目地,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整个项目的负责人,召集了所有标段的项目经理,说是要开工程会议,就是一个上午的会开下来,主题只有一个:即将要动工的隧道,长达两公里,造价相当可观。 造价越可观的工程,里面的猫腻就越大。此前业内有个当成范本笑话在说的事,深圳的深南大道几乎可以算是国内造价最高的一条路,除了是政绩工程城市形象大道之外,还有着更深的原因,业内盛传那条路不是用钢筋混凝土铺成的,而是用美钞铺成的,这其中造价里有多少水份,不言而喻。 这些都不会摆在明面上来说,这一次会议,也不是说要如何的偷工减料,偷吃工程款项目。而是探讨新修改的施工计划可行性。 乐烨一看到重新修改的施工图就觉得头痛。钢筋型号改动不说,连用量都削减了许多,水泥的强度也进行了调整,如果还是按照原来的工程款,这一改动下去,差不多就是将近半个亿啊。 但是这个改动相当的巧妙,刚好卡在了工程所明确要求的强度上。看起来是长期干这种事,熟练得不得了。乐烨觉得一口气闷在心口上,怎么样都不舒服。 改动后的隧道,如果施工完成,在平常不会存在什么问题,但如果一出事,只要一到临界点,根本就不会让人有反应时间地全线垮塌。打个比方说,如果说,按照之前的设计,在同样的地震烈度或者说外界其他的压力,隧道完全可以支撑住十几二十分钟才会全线垮塌,这十几二十分钟里,足够此前就行驶在隧道里的所有车辆撤离,而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人笨到还往隧道里开。 而按照修改后的设计,已经进入隧道的车辆根本没有时间撤离,一个都逃不掉地全数活埋。就算援救再迅速及时,大抵也只能抢救得出来最靠近出口入口的少数几人罢了。再往里面,就会一边挖掘一边二次塌方,完全没有生还机会。 512带来的余震远未结束,就那么迫不及待地伸手要钱了么?那些在地震中瞬间塌下的学校,夺去了多少鲜活的生命,这些人全都忘记了么?还是说,总有那么一种侥幸心理,大难之后,再发生同样的灾难在概率变小了? 在场的十几个项目经理,全体保持了沉默,装作专注地研究手上的施工图。乐烨才不相信他们都看不出来问题,这里面资历最轻的人就是自己,自己都能看出来,这一群总工高工还能看不出来?只不过是一种默认罢了。 想要说的话,在喉咙里翻滚了好几遍后,明明知道这样的场合里说出来,很可能是断送了看似美好的前途,大概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但如果闭口不言,自己是不会有什么事情了,可是,这样的工程师,真的是自己想要成为的么? 想起日夜为自己亲手设计的工程提心吊胆的教授,乐烨根本无法想像以后自己将会要过什么样的日夜不安的生活。乐烨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刻,手心里都是汗,以前总觉得说实话不难,只有真正面临选择的时候,才知道,揭穿皇帝新衣谎言的人选为什么是一个小孩子了,成年人的顾虑太多,性命交关利益相关前途相关,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得出口。 就像是现在,在车上看见小偷在对别人行窃,大多数人都不敢毫无顾虑地喊出来“你干什么?!”,大家所担心的都是一样的,如果小偷不是一个人行动怎么办,如果被这些人盯上了要报复怎么办? 见义勇为也是需要勇气的,乐烨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工程师誓词,终于还是结结巴巴不太流畅地说了出来:“这样会不会改动得太大了,如果一发生些什么事情,会不会像那些学校一样。” 乐烨这一番说词已经是斟酌了又斟酌,字眼里丝毫没有提及到有关工程质量的,大家都能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不就是说这是个豆腐渣工程么。 项目总负责人的脸色沉了下来,瞬间又恢复平静,“所以要大家探讨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一下的。” 毕竟里面的人至少有一半是在那场灾难中吃过苦,有人打了先锋,也大着胆子开始说了。连乐烨都学会委婉了,这些人自然也不会说得太直接。但大家都是一个意思,这个施工图行不能,至少,应该修改到能留几分钟给人逃生。 不过人家可比乐烨圆滑多了,一口一个工程事故责任,风险系数的。大家都知道工程事故的责任又多大,虽然人民币可爱,但也得有那个命来花,这里面自然是要在心里惦量一下值不值得。 -- 第103页 会议自然是不欢而散。 乐烨依旧是闷闷不乐,时时走神。林扬早就听说了当天会议的事情,他堂兄在电话里简直是活灵活现给学了一遍总负责人在说起这事的怒吼:“那个乐烨,竟然还敢讽刺说什么豆腐渣工程,她那么正气凛然还出来混什么,她真以为做工程就靠技术啊!” 这个在他们看来根本不算个事。伟大的导师马克思都说了: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在那通电话最后,林扬的堂兄只是轻描淡写地道:“过几天就会调她去一起重新修正施工方案,看她会怎么选。” 林扬自然明白,要是乐烨油盐不进的话,她很快就能以各种挑不出错来的理由调走,平平顺顺地继续她的工程师生涯,也永远就只是一枚小工程师而已。如果能够说动她认清现实,妥协了的话,调她过去一起重新修正方案,不过是让她下水罢了,人的欲望总是能够被培养起来的,做了一次没事,胆子就慢慢肥了,慢慢地,也就不当一回事,人性就是这样麻木的。 就会议上乐烨的表现来说,相比她以前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软化了。人总是这样,往上走易,习惯了另一个高度的时候,再让她回去原来的地方呆着,就不是那么容易习惯的事情了。 林扬找了个机会,喊了乐烨出来一起喝酒。乐烨正烦心着呢,自然满口答应。 就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一瓶啤酒下肚,两个人就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林扬状似无意地提到上次会议的事情。反正上次会议不欢而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乐烨也没想太多,含糊地说了一下。 两个人就这个话题拉拉杂杂地聊了两个多小时,其间延伸吐槽了诸多现实问题,住不起,病不起,死不起在网络上早就红透了。 真是越说越让人沮丧失望,大家说来说去,骂来骂去,最后也不过是发现,还是得有钱,还是得去赚钱才有好日子过。难怪人民币是大众情人,人人都爱它。 山区里是不会有路灯的,沿着这条修建中的道路,错落有致地在一些施工点亮着灯,两个人沿着路慢吞吞地往驻地走,林扬踢着小石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乐烨说话:“想过好日子总是会风险的。这世道不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乐烨“嘁”地一声,“你个家世好水那么深的人,在这里谈什么人生感慨,路都有人替你铺好了,只管走呗。” 林扬呵呵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侧过脸正对着乐烨,叹一口气,“你是小说看多了吧?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投胎是技术活没错,可是不管家世怎样,能给的,只是机会而已,一个起点比别人更高的平台,但永远都给不了事业,谁不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别人送一程,还能送一辈子不成?要真这样容易,刘阿斗也不会扶不起来了。” 乐烨愣了下,心思又飘到蔚央那边去了,想起来当时去威尼斯饭店接她的事情,想起来蔚央拎着球杆淡淡地说“就算赢不了,也不要让对方赢得太轻松”时的神态。每个人的生活,都会有走钢丝的时刻,差别只在于有人能够顺利走过去,有人会掉下来,全凭个人能力了。 林扬走了一段,发现乐烨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后面,只得停下来等了一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小心摔了。” 话音刚落,乐烨就被绊了下,踉跄几步才稳住,整个人心神迅速归位。 一周后,乐烨接到通知,暂时借调过去协助修正隧道施工方案,同时要求她协调好辖下的标段的工程施工进度。 乐烨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简单收拾了东西,召集组里所有的工程师开了个短会,安排好在离开期间的工作,将需要项目经理签字的文件全都核查签字确认后,就让驻地司机送她到工程指挥部。 林扬站在树下,看着渐渐远去的汽车,有着微微的怅然,猛抽几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熄。他第一次猜不透乐烨的心思,是她终于开始向现实妥协了,还是说,单纯只是为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地替在未知的灾难中,让人多几分钟的逃生时间? 可惜的是,无论她的出发点是什么,以前那个会逼着他跳入河里去,跟他说要学会如何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的人,都将不复存在。 变化 假定穿越隧道时行驶时速为60KM/H,通过隧道时间需要2分钟,考虑到如果在发生灾难时的行驶速度影响,乐烨计算出来自己进行方案修正的底线,至少要保证隧道能够支撑3—5分钟。 当然,这个只是理论上的数据,她还要依据隧道所在位置的实际情况来进行修正,比如隧道里的弯度及路面情况等等。她递交的第一次修正方案,预算比原来的修改方案增加了近两千万。递交上去的时候,项目总负责人只看了看预算,先是表扬肯定了她的工作,然后将报告递回给她,轻描淡写道:“再改改。” “腾”地一下,乐烨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怒气冲破了,脸憋得通红,刚想开口说话,负责人就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去吧。” 咬了咬牙,自知多说无益,乐烨转身走出项目负责人的办公室。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心中火气,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 第104页 指节上传来的痛感,让她轻哼了声,紧紧攥着修正方案的报告书。其实在递交之前,组里的人就提醒过这个不可能通过的,她也知道不可能通过,不过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罢了。现在看来,确实是自己对于这一群人的良知估计过高了。他们根本不想去看工程细节,也不想去知道这几分钟将会可以挽救回多少条生命。他们只关注最后那一格里的工程造价数字。 她用的方法很笨,不过是用5,4,3这样的顺序去编制方案罢了。3分钟是最后的底线,绝对绝对不能让步。 蹲在无人的楼梯间转角里,就算想一千遍一万遍星爷“九品芝麻官”里的台词去安慰自己,都不能抹去那种无力感。如果3分钟的方案都不能通过,那就辞职吧。只是大家都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就算再换个单位,也是会存在一样的事情。转行?大学四年,工作近六年,将近十年的时间,都耗在了这上面,又怎么能轻轻舍弃。 就像堂吉诃德永远都无法斗赢风车,就算是转行,难道就能摆脱这种局面么? 对着电话里蔚央的名字,手指一直停留在拔号键上,却迟迟没法拔出去。这些事情,或者蔚央会给她不同的意见,但终究还是要自己面对。总不能一发生事情,就躲在蔚央背后,让她去替自己作决定,将自己的压力转移给她吧。 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去应对的人,又怎么能够让人放心依赖?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蔚央从来都没有对自己抱怨过什么,她完全独立于自己去生活,自己无法去替她承担一些东西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让她来承载起自己的那一部分? 第三次提交的方案最后还是通过了,乐烨回到项目组的时候,身心俱疲。这一阵修正方案似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消磨掉了她对工作的激情。虽然依然对工作尽心尽力,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看着她脸上时常有不耐烦的表情浮现,林扬在心里叹息一声,工程师这个职业,对她来说更像是一场折磨,而非以前那样的享受工作。 即使是在这种状态下,乐烨一直都没有申请休假,拼了命般地工作,所有工程师休假期间,都是她来顶上在现场监督,脾气变得越来越坏,经常都可以听到她在现场的咆哮。 眼看着新年日益逼近,蔚央这边也忙得天昏地暗,但还是察觉出来乐烨最近主动联系频率太低了点。之前倒是听乐烨提过忙着做方案修正,只是这一阵再大的方案修正都应该忙完了才对,奇怪的是并没有恢复以前联系的习惯,反而有日益下降的趋势。 平安夜难得不需要加班,海若蓝和周舟一早就安排了这天一起出去玩,趁着空档,蔚央给了乐烨电话,看看这个人最近是在搞什么飞机,最近几次通话,都显得有气无力欲言又止的。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提到新年要不要休假的事情。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最近很忙?”蔚央的话里隐隐约约含着抱怨被冷落的意味。 “啊。还好。今天平安夜呢,不是要和海若蓝周舟她们一块去玩么,还没动身?” 乐烨的语气很平稳,表面上看,没有丝毫的可疑之处。蔚央还是迅速得出结论:有问题。要是换在以前,这样的问话,乐烨那么嘴欠,肯定就会腻歪着调笑“怎么听起来这么像被冷落很久的闺中怨妇啊”。 这个家伙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调戏自己的机会的,就算是口头上也不可能会这么轻轻放过。现在竟然这么正常的反应,怎么会没事呢。 “嗯,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呢?”蔚央把玩着手上的钥匙,非常有预见性地抢在乐烨死硬抵赖前截住她要云淡风清装没事。“不要告诉我没什么哦,否则我会认为你是另结新欢意图劈腿的。” 乐烨无奈地叹口气,又忍不住笑起来,“哪有的事,你对我没信心也要对自己有信心才对嘛,这种话可不像能从你口中说出来啊。” “要我来举证?”蔚央挑挑眉,如果乐烨看见她这个样子,一定会扑上来大喊“好萌啊好萌啊。” “哪有什么证可举?!”乐烨赶紧申明,“哪有什么鬼新欢旧爱的,你不能罗织些莫须有的罪名来诬陷我!” “诬陷啊,你别插嘴打岔,等我举证完才可以发言,如果你到时还没有羞愧到想自尽谢罪的话。” 很好。乐烨再一次见识到了蔚央逻辑之严密。 以前每天的例行电话,在她生日之后,呈递减趋势,别说一天一次电话,连一周一次都不能保证,每次电话还总是一副我很忙四处都等着去救火的架势。主动联系的次数,在整个十二月里,不超过七次,被动联系的时候,最长通话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十月和十一月,我的电话帐单是四百以上,十二月,我连两百块都花不掉。你不要说是想替我省电话费这么奇怪的借口。”蔚央的结论,总是会有数据来作佐证,以示其真实性,大有一副你要敢否认,等你回来就等着一笔一笔地核对我的手机通话明细吧。 在这么强大的数据举证下,乐烨颇有些计穷,只好耍无赖,“喂喂,你怎么可以哀怨成这样,惊吓到我了。” 蔚央哼一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懂的。不然我会让你更惊吓的,我保证。” 乐烨终于败下阵来。每次蔚央说“我保证”的时候,就几乎等同于最后通碟,如果没有一个可以让她信服的理由,那么后果必然是惨烈的。 -- 第105页 但实在是不想跟她说实情,这样的话,会被看不起吧。乐烨脑子飞快地转着,斟酌着要怎么样才能既不牵扯到那件事情上,又能让蔚央信服。 “嗯,最近工作上有很多让人心烦火大的事情,每天都烦得要死,项目经理这个位置,坐着真是艰难心酸。最近我们项目组的人都被我骂得见了我就要绕道走。所以实在是调适不好心情,怕跟你说话的时候都跟揣了一吨炸药一样,到时把你惹生气了,那岂不是给自己惹了一个加强连的麻烦。” 将这个归结到升职后的症候群,蔚央应该会觉得可以信服了吧?乐烨有些不安。转念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就是因为升职了之后才发生的么,这么一想,又理直气壮起来。 “总之,我真宁愿在工地上日夜加班也不乐意像现在这样整天要分心去忙什么工作上的协调啊人际关系要怎么处理啊每一句话出口才要想一想会不会让人不爽之类的鬼事情。” 前面蔚央还半信半疑,直到乐烨将矛头直指升职后要面临的新人际关系调适,才算是信了。很明显嘛,乐烨就是愣头愣脑不擅交际的性子,这些事情会将她搞得肝火上升无所适从也就说得过去了。 “有我这么好的资源不用你太浪费了吧。”蔚央语气轻松,“我不介意教一个笨学生的。” “不是怕让你觉得我笨嘛,然后暗暗后悔自己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傻瓜。”打蛇随棍上,这点道理,乐烨还是懂的。偷偷松了口气,这算是暂时度过危机了吧。 “你是傻瓜这个事情我不是一早就知道了的么,你不会以为你现在才开始傻吧?”蔚央毫不留情地吐槽。在听到乐烨在那边哇哇叫着抗议的时候,不由得笑了起来,脑海中形象地浮现乐烨每次说不过就跳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傻样。 “揣摩上意这么高难度的反正你一时半会也学不会,有觉得不能领会的就直接问呗,反正你领导也应该明白你就是这么愣的,跟你生气那是白瞎,能当得了你领导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是不是真心找茬大致都能知道,这个你就不用费心思了。”蔚央谆谆教导,乍看之下,倒是很有良师的样子。 “对你项目组里的人态度倒真是要注意一点,我最烦自己心情不好就迁怒下属这种行为,你要时刻注意不要要这种迁怒行为。平常的工作安排协调之类的,你就当作是以前还是普通同事那样的交流沟通,态度可以强硬,但必须要说明理由,有理有据有节。像你刚才说骂得人人见你都绕道,那说明你还没有把自己放到领导一个团队的位置,是你的问题,要好好反省,你的任务是凝聚整个团队,而不是去分裂一个团队,把自己孤立成光棍司令。” 乐烨嗯嗯地在那边应着,一副受教的乖学生模样。 好老师自然心情愉快,未了还很善解人意地道:“我知道你揣测上意很困难,所以不和你计较。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你总不联系,领导很生气,以后要恢复早汇报晚请安,明白了么小乐子?!” 连小乐子都出来了啊?真是太后风范。乐烨哭笑不得,唱了个喏,“喳。领旨。” “嗯,平身吧。朕明白你不是犯了另结新欢意图劈腿的抄家之罪,原谅你了。”蔚央COSPLAY还上瘾了,连“朕”都出来了。 只不过前面装得像模像样,后一句就泄了底,“新年快到了呢。” 乐烨这一次体会上意倒是机警得很,“噢,我这边工程很紧,你也知道,我们要在明年8月完工,元旦没办法休假了,要到2月春节才能休了。” 蔚央隐隐有些不乐意,也没有过多纠结,毕竟这是乐烨的工作需要,她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需要情人时时刻刻相伴在侧才觉得安心的小女生。“咦,我错了,你揣摩上意也还不错嘛,要是你把对我的态度放在对你的上级下属,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处理不好的烦恼啦。” “我对他们没有爱啊。” 乐烨总是会有偶来神笔之作,这句话听得蔚央心里甜蜜,口头上还是要喝斥这种厚此薄彼的行为,“你这是人为分等级地歧视,这种行为值得唾弃。” “不过今晚好像还蛮好玩的,若蓝和周舟说是要去游轮上开PARTY,还请了S城最近很受欢迎的乐队,在江上放冷烟花,是不是很浪漫?”说是这么说,蔚央的话里却有着那么一丝遗憾。 “哇,你们好幸福,可怜我们还要加班,这两天在打桩,要24小时不间断施工,只能把连夜施工当成是彻夜狂欢了。”乐烨明知在“是不是很浪漫”的问句之后,是蔚央感叹“可惜你不在身边”的不完满,正常的情侣都会接一句,“要是我可以回去就好了”,她却只能这么生硬地回应。 无论是出于什么的考量,自己都确实在变,在变得连自己都厌恶如此的不堪之后,又怎么有勇气去面对那个以为自己一直单纯良善的爱人。当乐烨变得不再是乐烨,她有何面目去见依然是蔚央的那个人? 训夫还是驯服? 想念是最蚀骨的折磨,再不敢见,也忍不住想见,渴望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体温。 由于包括了春节假期,乐烨可以从1月21号到2月4号,长达半个月休假。其实扣除了要回家过年的时间,留给两个人也不过是四五天。 蔚央下班过来的时候,乐烨正窝在沙发上看书,餐桌上搁着冒着热气的汤,香味一直透出来,在楼梯口就闻到了。 -- 第106页 听到开门的声音,乐烨抬头望过来,忽然绽开的笑容,让蔚央一瞬间有些眩晕。客厅里大灯未开,落地灯的光晕投射在乐烨的脸上,她抬头的时候,在晕黄的光线映照下,整个笑容都暖了起来。 “你回来了!”乐烨放下手上的书,过来接过蔚央的包。 蔚央毫无征兆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肩上,在寒冷的冬夜回家,在开门的一瞬间,有人会扬起笑脸说一声:“你回来了!”这样的场景总会让人心暖,比起以往每一天回去,面对着一室清冷,竟然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抱住面前的人,汲取只能由她带来的温暖。 乐烨缓慢地抬手,轻轻放在蔚央的肩上,歪了歪头,紧贴着蔚央的脸,轻轻蹭着,凉凉的,还带着外面的寒意。“这么想我?一见面就情不自禁地投怀送抱?” 蔚央吻住她总爱煞风景的嘴,含着唇,浅浅吻着。 乐烨脸上的笑意更深,嘴角扬起的弧度让蔚央清晰感知到她内心里的小得意,不痛不痒地轻咬了下她的唇以示惩戒,如愿以偿地得到乐烨热烈的吻作为报复。 小别胜新婚,彼此心里满溢的想念,将这个吻酿得甜蜜悠长,直到两个人都觉得呼吸困难,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吻。 “你休息一会,我去把菜炒了,二十分钟。”彼此额头相抵,乐烨很是满意蔚央脸上的凉意被这个热身吻褪去。 从房间里换了家居服出来,看乐烨正在厨房里忙活,蔚央去洗了脸醒醒神,一整天都绷着的神经终于彻底地松驰下来。 转入厨房里,从后面抱住乐烨,蔚央从心里都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越来越粘人了。 乐烨挥着锅铲,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个拥抱影响她的操作,“嗯,怎么了?这里油烟味可不怎么美好。” 蔚央探头看看锅里,“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生活真好,有家的感觉。” “你买了房子,还不算家啊?”乐烨侧着脸看蔚央,她一直觉得,有着完全属于的房子,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布置,是一个私属地。那种归属感,并不是一个租房可以给予的,也正因为如此,自从两个人正式交往后,她一直都琢磨着要买个房子,大房子买不起,买个小房子也算是有自己的天地了。 “不一样的。”蔚央声音闷闷地从背后传来,“有时候下班都不想回去,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回去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工作。” “噗”地一下,乐烨不禁被蔚央这样类似撒娇的行为逗得笑出声,“那你每天回家蹭饭吃嘛,你娘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蔚央翻了白眼,这种呆子,真想说谁要谁拿去算了。那怎么能一样呢,根本就是不同的概念。“我现在真有点恨你的工作,让你脑子塞满了钢筋混凝土。” 乐烨没有再说话,她都已经开始恨这个工作了,明知是错,都不得不去做,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下场会如何,大概总会有一天,被良心折磨得没法再继续下去。 在等着大厨上菜的时间里,翻了下乐烨刚才正在看的书,东野圭吾的《时生》,正好乐烨端着最后一个菜出来。放下书,蔚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边替两个人盛汤,一边朝沙发方向一扬下巴,“你喜欢东野圭吾的书?” “啊,还好,看看书转换一下心情。”乐烨略有些尴尬,她可不好意思跟蔚央说,刚才她还一个劲地羡慕那个父亲,有儿子从未来穿越回去,扭转了他的整个人生。 蔚央将汤放在乐烨面前,狡黠地一笑,“你是在羡慕那个老爸吧。” 乐烨一时无语,装模作样地喝汤,“吃饭吃饭,你都工作一天了,不怕用脑过度啊,吃饭时间还有空来研究我的读后感。” 蔚央撇撇嘴,“换别人我还不乐意去研究呢。” 乐烨嘿嘿笑,被人另眼相看的感觉真是奇妙,而当这个人是蔚央的时候,这份感觉可以诠释为幸福,独一无二专属的幸福。 和蔚央在一起的喜悦幸福,冲淡了此前纠结的心事,乐烨甚至暗暗后悔自己没有在新年申请假期回来,就算这些事情只能自己承受,但至少,有蔚央在身边的时候,心情总能够更容易平和下来。 饭后两个人各自忙完自己的事,时间尚早,也不急着睡觉,懒散地窝在沙发上,拎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翻着,偶尔聊上几句。自然不可避免地谈到前一阵一直困扰着乐烨的事情。 蔚央既然开口问到,乐烨踌躇了一下,“我想辞职了。” 这个决定倒是让人意外,“现在还没有适应么?” 乐烨终于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方案修正的事情一直压在她心里,她想了两个月,终于还是不想对蔚央有所隐瞒,但坦诚相待是两个人相处的基本要则,每一对情侣的感情维系,不应该是通过美化自己形象而得来的。 不可否认,蔚央在听到乐烨想要辞职的时候,除了惊讶意外,还有着一丝窃喜。不过,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她是渴望着乐烨可以离自己近些,不用再这样,在想见的时候都没有办法见到,她贪恋着这种平淡温暖的生活,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够陪在身边。 但是,乐烨有多喜欢这份职业,她也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去鼓励乐烨放弃自己的事业。“如果没有你,大概连三分钟的逃生时间都没有。在某一程度来说,你的存在,是让事情往好的方面转变,而不是更坏。” -- 第107页 虽然这很有替乐烨开脱的嫌疑,但同样的,蔚央也明白,乐烨能做到这一地步,已经是相当不易。捏捏乐烨的耳垂,蔚央心里想的重点完全和乐烨相差十万八千里,“你不打电话不联系,就是觉得没脸见我?” 乐烨摸摸鼻子,默认了。 随着她的承认,蔚央手上的书敲上她的脑袋,这种程度的事情就让她畏缩不前,如果说,发生点什么更大一点的事情,她是不是就要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呢?这样对自己没信心,真是让人气恨。 看着蔚央眼里闪着小火苗,板着脸,紧抿着嘴,明显是生气了,乐烨有点心惊。结结巴巴的,“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怎么样和你说,怎么样来面对你,我……” “所以我就要一无所知地等着你的决定?如果说你觉得自己无法面对我了,是不是我就要不明不白地接受分手的结局?” “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分手!”乐烨极快地反驳,声音全线上扬。她是纠结,但从来只是担心蔚央没有办法接受正慢慢被环境改变了的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因为这个和蔚央分开,这是原则性问题,绝对不能妥协。 看着乐烨丝毫不掩饰的焦急,偏偏眼神又可怜无辜得像是就要被遗弃的小狗。蔚央叹了口气,这话她是说得重了点,但是,乐烨这样的性子,真的很难说她会不会一时脑子发热,觉得她彻底是配不上自己了,搞些什么不得不放手的苦情戏。现在开始打预防针表示自己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总比事情发生之后再来解决要好吧。 看乐烨怯怯的,被吓得不轻,蔚央摸摸自己的脸,怎么自己一板起脸来,大家都会被惊吓过度不敢靠近,生人勿近熟人也飘远,再这样下去,会面瘫的吧?摸摸额角,“算了,之前我也有让你等过答案,一人一次,就算是扯平了,下次你再这样,我绝对不原谅你。” 乐烨这才放开胆子,挪动过来抱住蔚央,软语温声地认错。蔚央起初仍僵着身体,不肯妥协的样子,经不住乐烨的软磨硬缠,慢慢地软化。她本意只是让乐烨明白,爱情并不是只有两情相悦谈情说爱,也并不全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两个人各自在工作上生活圈子里的不如意,如果连这些事情都不能调适好,那她们之间的感情就太过脆弱了,禁不起任何风雨。 “不要把责任全都归到自己身上,你这样,让人心疼。”蔚央心软了,却仍不忘恶狠狠地吐槽,“像这样自认伟大自以为是的想法,最愚蠢了。” 情人之间的小别扭,总是会以两人腻在一起亲热结束,大抵是需要通过抵达对方身体深处的方式,来确认感情的并没有因为这些不愉快降温。 乐烨被教训一通之后,很是老实了一会,等蔚央的态度彻底软化下来,乖巧地偎在她怀里继续看书的时候,软玉温香满怀,就再也忍不住蠢蠢欲动的亲近欲望。顺着颈线一路吻过去,含住耳垂轻缓撩拔。感觉到怀里人的体温有逐步攀升的趋势,探过来吻上蔚央柔软温暖的唇。 蔚央放下手上的书,回转身来专心迎接她的吻。唇舌交缠中,被人轻巧地压在沙发上,乐烨的一条腿巧妙地抵在她两腿之间。 蔚央脸上染了红晕,意乱情迷中,对自己由方才训话时的强势转为现在被人压在身下的弱势有些许的不满,“你不是说最喜欢御姐攻的么,现在这样算什么?口是心非?” “哪有。”乐烨的警惕性一下子提高,不动声色屈膝抵住蔚央最敏感最易挑起欲望的私密地,“我是喜欢你这样的御姐攻啊,不过我更喜欢攻你这样的御姐。” 这个混蛋,这个时候倒是应对如流了,把这份心思放在对付工作上多好啊。蔚央在心里感慨了一番。不过也不能就这样屈服了。“你家沙发要充当床还是太勉强了点,回房!” 随着她一声令下,两个人的战火烧到房间里,在跌入柔软的床中,被更柔软贴服的被子包裹其中的时候,蔚央模糊地想起之前自己想和乐烨说的事情。 其实,乐烨不应该去看《时生》,那里面容易让人依赖于某一个时空里,有着某一个人去救赎,只会让人更沉溺于幻想中的理想世界,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不利的局面。她更应该去看看东野圭吾的《白夜行》和《幻夜》,去看看善恶一线间的人心较量,看看在不同环境下,每个人的善恶选择与自救。 这样她才能明白,时间彻底地流逝,人心就是要变的。而只有经得起变化的爱情,才会甘醇如酒。 争端 蔚央25号才正式放假,本来因为乐烨回来,她打算21号22号特意请两天假的。岂料乐烨又好死不死地暴露了此前不敢面对她的事情,蔚央嘴里说不予追究,不过为了表示惩戒,22号就销假上班去了,把乐烨气得直嘟哝说她记仇。 23号上午送了乐烨去机场,回程的路上,蔚央觉得自己真是太孩子气了。好不容易有相处时间,却要别扭着浪费掉一天。 幸好还有补救的机会。 25号是除夕,刚放假的蔚央比上班还要忙上几分,她很是认命,反正每年的除夕初一这两天都会忙得团团转。等到初二的时候,才终于可以松口气。 这边海若蓝和周舟也被折腾得够呛,初二上午就迫不及待地逃到蔚央家里,心有余悸地开始商量要去哪里度个小假,正好可以避开后面几天的疲劳轰炸。 -- 第108页 满打满算还有一周时间,去得远了,中国的春运恐怖程度实在让人提不起劲来;近的地方,又大多都去过了,三个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依然茫茫然,不知道要从何着手。 海若蓝摸摸下巴,猛地一拍手,“我们开车去乐烨老家玩吧!听说那里蛮好玩的,还能召唤乐烨出来当免费导游,这个时候去还不冷,正好是避冬!” 蔚央瞟她一眼,这个听说,不用想都知道是听谁说了,典型的枕边风强过人家大把扔银子做旅游地宣传。 海若蓝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神,迅速又移了回来,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啊!这明明就是给她们创造福利!“怎么样,反正你们聚少离多,正好一解相思意!” 蔚央劈手就是一个抱枕扔过来,正中目标,不过软趴趴的抱枕也没有什么杀伤力,反倒惹得海若蓝和周舟笑个不停。 这不正是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的典型表现么,有人傲娇了。 八卦之魂燃烧的结果自然是多票通过,海若蓝本来就是顺口提一个可选择的地方,蔚央的反应逗乐了她们,就演变成了她和周舟起哄着非要去了。她们表现得那么坚决,蔚央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愿,反正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行程既定,打电话联系三陪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蔚央的身上。 乐烨接电话的时候,身边闹哄哄,小孩子的尖叫,大笑,七嘴八舌喊着“姨,姨”,还有砰砰作响的鞭炮声,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型托儿所,又像是一个小战场。 等了一会,终于清静了,乐烨未言先笑,“怎么,你们商量好要去哪玩了么?” “去你家。她们说要让你当免费导游全程陪同,你有空么?”蔚央直截了当地回答,又很是好奇地问,“怎么你那边这么热闹?” 当然热闹了,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乐烨的几个姐姐都拖家带口的过来玩,一屋子的人,吃饭都得开两桌。 “什么时候过来呢?明天和初七肯定没空,其他时间都没问题。”乐烨顿了顿,“不过初七你们倒是可以到我家来玩,人辰日开年,看个热闹也好,还有好吃的,客家盆菜哦,一年也碰不到几次,可以说你们运气不错么?” “有空就好,你是导游,我们怎么玩都听你的。我们开车过去,等定了出发时间告诉你。” 从S城到乐烨家里近千公里,为了在晚饭前赶到,蔚央一行早上八点出发,三人按着乐烨的指导,只带了轻薄的春装。一路往南,越开温度越高,到最后,都要将车里的空调从暖气换成冷气。 从高速路上拐下来的时候,看到仅着长袖衬衫的乐烨等在收费站前。三个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抵达目的地了。 在家乡的乐烨,和在S城时的状态有些不太一样,悠闲得很,带着漫无目的的懒散,说话的调子都慢了半拍。 小城并不大,从高速路过去市中心的宾馆,也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 三个人进了宾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冲进洗手间,大冬天的,在车上出了一身汗,是谁都觉得受不了。 时间还早,下午五点,在这边太阳还未落山,三个人傻呼呼地跟着乐烨在市里乱转,说是要去看看这个城市最有特色的地方。这个城市的孔庙竟然就在市中心,看着“大成殿”的匾额,海若蓝有点发呆,她记得刚才她们才刚刚走过市政府,孔庙就在市政府边上,还真是少见。 “不要以为这里有多尊师重教啊。”乐烨适时打破她们的幻想,“旁边就是我念高中的学校了,就因为挨着市政府,这些官儿整天变着法儿占地,搞得我们学校现在只有巴掌大,连个操场都没有。” 不过乐烨的母校连办公楼都是保护文物,历史真够悠久的。乐烨和学校保安说是去拜访老师,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校门。一踏入校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古色古香的八角楼。 带她们过来这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并且是厮混了三年的地盘,乐烨的小心思昭然若揭——她想让蔚央看看自己曾经走过的痕迹,因为这是她生活过的地方,她曾经走过这里每一寸的土地,甚至,连蔚央现在坐着休息的长椅,也是她当年曾坐过的。 蔚央静静靠在乐烨的肩上,想像着当年乐烨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坐在长椅上,享受着高大浓密树荫带来的凉意,在树下静静地读一本书。 现在已成危楼的旧时女生宿舍,浓浓的民国气息。 “呀,我真想像不出来乐烨的民国知识女青年的造型。”海若蓝看看旧时女生宿舍楼,又细细打量乐烨,一直摇头。 “我在这上学的时候,这里就是这个样子的了,我们住的新宿舍楼,正对着市政府的会议室呢!”乐烨竭力地撇清。 但她再努力,也挡不住大家的联想。蔚央笑得很是灿烂,她也实在想不出来民国女学生造型的乐烨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一想到那个造型就忍不住想笑。 周舟一直忙着拍照,说要回去PS一下,做成闹鬼的女生宿舍楼图片来吓唬大家。 甜蜜的时候是真甜蜜,乐烨陪着蔚央几人玩了几天后,一起返回S城。只是大家都没有意料到,下一次的相见,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四月初再回S城,乐烨被点名陪着项目负责人赴一个饭局,谈的是下一个工程项目的事情。虽然有林扬顶着徒弟的身份替她挡了不少酒,等到饭局散了,乐烨也喝得迷迷糊糊,如果不是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几乎就要睡过去了。 -- 第109页 谢绝了林扬送她回去的好意,乐烨转进洗手间,猛用冷水扑面醒神。在饭店门口等着蔚央过来的时候,意外地碰到了看样子也是饭局刚散的程律。 乐烨醉态可掬地跟程律打招呼,醉意朦胧中,她没有察觉程律眼里的怒意。 对于清楠的出轨,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也曾经因这事和清楠吵过几次,只是清楠从来都非常认真坦诚说并没有另一个男人出现。直到情人节的时候,他假装出差,然后顺理成章地跟踪清楠,发现了海若蓝。 程律只是薄醉而已,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冰凉的怒意。像以往的每一次两人相见一样,程律将手搭在乐烨的肩上,说出的话却让乐烨愣神。 “海若蓝你认识么?” “认识啊。”乐烨应得很顺溜,还顺口提了一句,“清楠也认识的。” “乐烨,你真是对得住我,这几年一直嚷嚷着要让清楠踢了我,还给我带一个情敌出来。”乐烨猝不及防地被他掐住脖子,抵在墙上,来往的人,只以为是两个喝得有点高的朋友在叙旧。“难怪她那么认真坦诚说没有男人,当然没有了!因为那个是女人!” 扼住乐烨的手越来越紧,男女的体力差别,在这种时刻明显的放大。程律的声音益发的飘渺,“你自己变态就算了,还把清楠也带坏!” 乐烨几乎就要以为自己会这样不明不白地窒息而死的时候,有人架开了程律,让她重新获得呼吸新鲜空气的权力。 程律的手一松开,乐烨立刻就腿发软地往地上滑了下去,然后有人从旁边扶住了她,紧接着是蔚央明显急促担忧的话:“乐烨,你还好吧,觉得怎么样?” 乐烨弯着腰狂咳,反手握住蔚央的手,熟悉的气息让惊魂未定的她觉得心安。“蔚央。”她只能勉强吐出这两个字,就又咳得再也没空说话,生生地截住了下面的五个字:幸好你来了。 “我在。现在感觉怎么样?”蔚央轻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乐烨光顾着咳,还来不及回话,旁边有人询问她们需不需要报警,乐烨摇了摇蔚央的手,示意不要报警。 蔚央皱皱眉,刚才开车过来,看到这一幕,就快把她的魂都给吓没了。打从心里不愿意就这样算了,如果她不是刚巧过来,让饭店门口的侍应生去架开程律,那怕再晚上几分钟,指不定乐烨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交待在自己朋友手下了。 虽然两个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但方才程律的架势,可不像是要留手的样子,分明是要置乐烨于死地而后快的狠绝。 乐烨终于把气调顺了,蔚央迟迟没有说话,一看就知道是不想就此罢休。只好借着蔚央扶她的力站直了,勉强笑着对那两个还架着不断挣扎的程律的侍应生说:“不用报警,我们是朋友,只是喝多了口角,没什么,麻烦你们让他走吧。” 那两个人嘟哝了两句,不过人家事主都说没事,他们也懒得惹麻烦,依言放开程律。 程律大概心里也有着一点后怕,只不过是对于乐烨是余怒未息,看到蔚央满是心疼亲匿地扶着乐烨,自然也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样的关系,又想起来清楠和海若蓝的那点破事,心里窝火得很,转身就走了,临走前还轻蔑地啐了一口,“一群变态!” 乐烨的脸色变了一下,骂她没有关系,将蔚央也骂进去,多少让人不痛快。任谁听到有人这样说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都不会感觉愉快的。 “你们是怎么回事,不是朋友么,怎么下手这么狠?”蔚央拧着眉,对刚才程律的话恍若未闻,仔细察看乐烨脖子上的掐痕,明天肯定是会淤青的。 乐烨反应慢了好几拍,怔了半晌,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海若蓝现在哪里?” “在家吧。这关她什么事,我问你们怎么闹成这样?”蔚央话一出口,忽然想起来海若蓝和清楠的事,心下了然。大概是程律发现了她们的事情,这次偶然碰上,就将火气都撒在乐烨身上了。 “好像是清楠和海若蓝在一起了。”乐烨有气无力地坐进车里,抱着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海若蓝那个衰人招惹谁不好,怎么偏偏去招惹清楠! 对于这种迁怒于人的做法,蔚央是相当不感冒,更何况乐烨又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对程律真是厌烦得紧。又不是乐烨将她们送作堆的,难不成乐烨还要为她们的感情负责?“就算是她俩在一起了,这关你什么事?” 乐烨苦笑一下,“他大概是以为我把她俩凑作堆的吧。”程律那句话还回荡在耳边:你自己变态也就算了,还将清楠带坏!每一次她身边的朋友感情出现问题,她都要遭受无妄之灾。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是,九年的感情,清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真的是说舍弃就舍弃了么?莫不是程律误会了吧? “我要去问下海若蓝这是怎么一回事。”乐烨揉着额头,再重的醉意,都被刚才那一出给吓醒了。 蔚央有点恼火,这个人怎么什么事都要掺一脚,自己刚才还差点挂掉,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就着急去兴师问罪,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海若蓝抢的是她的女朋友。“问了有什么用,问谁都是这么一回事。回去看怎么处理下你脖子上的伤吧。” 乐烨看着蔚央,她原本还怀着一丝期望是程律误会了,蔚央这样说话的语气,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往另一方向去想。“你一早就知道她们在一起的事了?” -- 第110页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蔚央也懒得再瞒着,认了。 乐烨觉得自己心里简直像是一把火在烧,也分不出是气蔚央的隐瞒,还是气清楠竟然是真的和海若蓝搅和在一起,刚才被程律差点掐死也没有这么憋屈。心里闷着一口气,却不知道要向谁撒,憋屈连话都说不出来,冷着脸,扭头看车外。 看着她强自按捺怒气的样子,蔚央叹一口气,“感情的事情,就算是好朋友,也没有插手的余地,乐烨,你不要说你不明白这个道理。” 乐烨仍然倔强地不肯回过头来,她怎么会不明白,她和方艾的事,当年清楠和希悦不也苦口婆心地劝她趁早放手;希悦和前男友的事,她和清楠不也极力去劝了么,只不过是无济于事罢了,陷入感情中的人,哪里能听得下别人的劝告。 明白是一回事,无能为力又是另一种感受,被人一直欺瞒更是另一回事。 “而且,你不觉得去问清楠才是最合适的么?你对若蓝有偏见,就算她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只会吵起来罢了。”蔚央开着车,语气平稳,理智得近乎冷淡,“而且,程律现在也知道这事了,刚才他的作为你也看得清楚明白,清楠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过好过。” “我有偏见?!那是因为海若蓝是你朋友,你才会觉得这没什么吧!”乐烨实在是搂不住火,咬牙切齿的,就像面前是她的世仇大敌一般。 “乐烨,你不要找架吵。”蔚央眼神凌厉地扫过来,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没有偏袒海若蓝的意思,但在这件事情上,要追究起来,谁也脱不掉要为这事负上一点责任。 “我找架吵?不好意思,我实在想不出来清楠要主动去招惹海若蓝的理由。” 蔚央这下根本懒得开腔反驳,索性停下车来,低头翻车里的CD。乐烨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翻来翻去,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又抹不下面子去问,生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用眼角余光悄悄瞄着蔚央的一举一动。 翻了没一会,蔚央抽出一张CD,塞了进去,选定曲目,按下播放键,挑衅般看一眼乐烨。 王菲的声音飘了出来,乐烨像是被人踩住尾巴一般,一下坐直起来,然后又颓然瘫在位置上。蔚央露出胜利的微笑,继续开车回家。 音乐从车里流泻出来,留给夜晚的路上一段空灵飘渺的歌声:“谁说爱人就该爱他的灵魂……” 红绿灯 第二天乐烨脖子上的掐痕果然淤青了,看着刺眼极了。 这样刺眼的事物,蔚央自然要召唤这一出事故中真正的两个当事人过来参观,好让她们清醒一下,好好开动脑筋去想一想怎么样去把事情处理妥贴不祸及他人。 约的时间错开了。清楠先到,应该是一下班就急急忙忙起过来的,看见是蔚央过来应门,不自觉地就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蔚央偏偏头,示意她进门,“乐烨做了饭,一起吃吧。” 重新坐回餐桌时,给乐烨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在用餐时间去说一些影响人胃口的事情。 反而是清楠尴尬地提了话茬,乐烨脖子上的痕迹那么明显,想无视掉都不行。“乐烨,真的很抱歉。” 是清楠先提的,这样我就不算是违规了吧?乐烨心里抱着侥幸的心理,叹口气,正想说话,身不由己地瞄了一下蔚央,看到蔚央大有深意地挑挑眉,赶忙转了话风:“先吃饭先吃饭,什么事情都没有吃饭重要。” 饭后蔚央很是自觉地收拾碗筷,乐烨和清楠躲进房间里开始恳谈。 一进房间,本来做好长谈心理准备的两个人,反而一时间静默无语,不知道如何开口。清楠明显的憔悴了,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大抵也是在受着煎熬。 所有的感情都让人憔悴。 清楠小心地摸摸乐烨颈上的掐痕,“当时一定很难受吧?” 乐烨缩缩脖子,“有点像小时候溺水。”踌躇一下,“他对你还好吧?” “嗯,还好,没有对我动过手,你放心吧。” 乐烨悄悄松了口气,“你们,唔,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清楠左右看了一下,拉着乐烨挨着床边席地坐下,将头靠在乐烨肩上,“每个人都在问我要怎么办,乐烨,我好累。” 乐烨默默地承受着肩上的压力,“你和海若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会是真的跟我一起混久了,就真的受影响了吧?” “不是。我跟她的事情,就是一笔烂帐,扯也扯不清,先不说她了。程律知道这事情后,跟我吵了几次,我知道对不起他,要分手或者继续一起,他决定了我就绝无二话。”清楠倦倦的,程律反反复复,从刚开始的坚决分手,到后来的有条件在一起,再到后来说要先在一起,要不要结婚再考虑,自知理亏的清楠默默地配合着,和海若蓝那边也正式的断了,从情人节之后,就再也没有见面。 两个人磕磕碰碰地过着,程律时不时的发怒,冷言冷语,也忍了,只以为等时日一长,这事就会慢慢地淡了,哪里料得到他在心里一直怨着恨着,这一次通过乐烨发泄出来。 “人是真的不能犯错。”清楠苦笑,“两个人互相折磨还不够,还要祸及亲朋好友。”程律心里不舒服,她知道,但是有什么的不满意,冲着她发就是了,何苦要去迁怒乐烨。 -- 第111页 她们这边在促膝谈心,外面蔚央也迎来了海若蓝。 海若蓝本来死活不肯过来,要求蔚央到外面去谈,她被蔚央之前的言论吓得发毛,生怕乐烨要炸毛,要殴打她。到时她还手也不是,不还手也不是。 奈何蔚央这天偏头痛犯了,实在不想动,并且在口头上保证了她的人身安全,“放心啦,她和清楠在房间里谈她们的,我们在客厅里,你不大喊大叫,她也不会冲出来打你的。再说了,我也不会看着她行凶被你海大小姐送去拘留所啊。” 被挤兑得没办法的海若蓝,只好单刀赴会了。当然,她心里也有着小算盘,真正触动她的是清楠也在,天知道那个女人在犯什么倔,说断就断,连面都不肯再见。 就算是冒着被乐烨殴打的风险,也必须要硬着头皮把身上的皮绷紧了去,好歹也能见上清楠一面吧,就算只能匆匆忙忙地见一面也好。 相比起在房间里那两个人的凝重,客厅里的两个人实在是凝重不起来,要偷偷摸摸的压低了声音说话,换了是谁也凝重不起来吧? 蔚央不是喜欢说什么大道理的人,海若蓝那德性,说了也白搭,这次找她过来,只是要整明白一些事情,同时也让这个人看看,乐烨那光荣的围脖。再说了,有些事情,真的是需要当事人能够坐下来冷静地谈开了才好处理。她们俩不把这事情处理明白了,天知道乐烨下一次又会被什么事情炮灰掉。 说了没一会,蔚央皱着眉,头痛得厉害,刚才吃下去的一点东西,在胃里翻江倒海的。从沙发上爬起来,赶紧冲到洗手间里。 海若蓝茫然了一会,听到里面传来干呕声,赶紧过去看是怎么回事。“你看你不舒服,还操什么心啊,好好躺着休息一下才是正事。”海若蓝这话,半是心疼半是想借机逃掉被训导的命运。 蔚央抱着马桶干呕,根本没有力气地揭露她像是关切实是推脱的真面目。 “你确定真的是头痛引起的么?”海若蓝的联想力又出来了,乱七八糟地扯淡,“看起来好像是孕吐啊。” “乐烨还没那个功能。”蔚央站起来,接了杯水漱口,冷淡地回应这个人的瞎扯淡。 “诶,你说,要是乐烨是男的,她会不会搞什么意外让你怀孕逼着你奉子成婚的戏码?”海若蓝装傻,死也要将话题扯开。 蔚央眯着眼看她:“一有事心虚就乱转话题的毛病,你好歹长进一点稍微改一下吧?” “我觉得肯定会吧!”海若蓝装作听不到蔚央的话,兴致勃勃地发散,却越说越是神情黯淡,“有时候我都会想,要是能够意外怀孕逼着清楠娶我的话,一定要去试一试。” 蔚央愣了一下,这实在是不像从海若蓝嘴里能说出来的话。“你对清楠是认真的。”她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连这样的烂桥段都能幻想出来要用,说是假的,也太过欺负人了。 “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海若蓝幽幽地道,亦步亦趋地跟在蔚央后面,重新回到客厅沙发上。还很顺手地给蔚央倒了杯温水。 “以前总是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不容易认真了一回,却踢到个大铁板。说实话,有时候看着你和乐烨,就会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后来碰到清楠,一开始也没想太多,但是慢慢的,就被吸引住了,也想着要找一个人安定下来的话,那个人就会是她了吧。” 海若蓝一悲情,蔚央反而觉得不自在起来,默默地拂掉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清咳一声,很是果断地转移话题:“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虽然你的假设很离谱。但是,如果乐烨敢做这样的事,我就敢阉了她。” “真狠。”海若蓝一副深切同情乐烨的神色,心里暗暗腹诽,遇到蔚央,算不算是乐烨的劫难,好吧,反正人家一副甘之如饴的死样子。 “我只是不喜欢在没有想清楚明白的时候,就被迫去做选择。相信清楠也一样。你要是对她真的是认真的,就应该设身处地地替她着想。你就是被宠坏了,想要什么就觉得别人一定要给,可是,凭什么呢?” 海若蓝低下头。凭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之前她会想,自己难得的认真,为什么清楠就不肯好好地珍惜,以前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现在被蔚央这么一问,竟然连自己都觉得心虚。 她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现在心思转到了清楠身上,想要和清楠认真谈一谈的念头就空前迫切起来。可是房间里两个人的长谈一点要结束的迹象都没有。 静静地坐了一会,蔚央见她那么认真地反思,也不再开口,微闭了眼半躺在沙发上,时不时地揉着额头,专心地抵抗偏头痛来袭。 海若蓝一抬眼看到她皱眉忍着痛楚的模样,灵机一动,冲着房门大喊,“乐烨乐烨,蔚央偏头痛犯了,吐得好辛苦。” 蔚央使劲瞪着海若蓝,这都是什么人啊,真的不应该指望她会有长进的一天。海若蓝双手合十,用尽可能哀怨的眼神哀求她配合一下。 没一会,房间门就打开了,乐烨也没有心思去管海若蓝这个衰人怎么出现在这里,绕过她坐在蔚央的身侧,手势熟练地扶起蔚央,让她将头靠在自己的腿上,替她做头部按摩颈部按摩,“觉得怎么样?” 蔚央唔了一声,“这样舒服一点了。” 清楠站了一会,看蔚央苍白着脸不太舒服的样子,“乐烨你好好照顾蔚央,我先回去了。” -- 第112页 “路上小心点,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清楠向蔚央点头示意以作告别,直接地无视了海若蓝的存在,转身走了出去。 海若蓝赶紧鹦鹉学舌地重复了一遍清楠刚才的话,紧跟着出去了,还很体贴地轻柔关上大门。 “你让她来的?”看着两个人很有落荒而逃的架势离开之后,乐烨低头看着蔚央,发问的同时,手上动作也自如流畅得很。 “你跟清楠谈,我跟若蓝谈不好么。”蔚央很是狡猾地避开重点,“至于她们自己是不是需要好好谈一谈,她们会自行做判断的。” “也好。”乐烨淡淡地回答,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 “痛。”相对于乐烨方式诡异的抗议,蔚央相当直接地表示了抗议,“本来就够痛了,你还下狠手。” 会自行判断是不是需要谈一谈的两个人,正在海若蓝的车里进行不算太顺利的交谈。 海若蓝冲下来,倒也没有提太过分的要求,只是提出送清楠一程,顺便可以在路上好好地谈一谈。 车停在蔚央办公室所在的大厦前的十字路口,等着红绿灯转换。 “乐烨和我说,既然上路了,就要遵守交通规则,不能想换道就换道的,至少在换道之前,大家都需打出转向灯。否则违返规则的苦果就只能自己咽。”清楠不去看海若蓝,直直地望着闪烁的红灯。 海若蓝笑了一下,“她们真不愧是恋人。你猜蔚央跟我说了什么?” 清楠没有回应,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恰巧红灯转绿,海若蓝慢慢将车开了过去。 “蔚央说的和乐烨说得差不多一个意思,不过她比乐烨说得多了一点。19世纪,在英国约克城,红、绿装分别代表女性的不同身份,红装的女人表示已婚,绿装的女人则是未婚者。红绿灯就是源于这样的区分而诞生的。但是,我觉得,红绿灯是可以转换的不是吗?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等待。” 清楠依然沉默,平静地看着车外的风景,仿佛要看到地老天荒。 金屋藏娇 被蔚央指控有“家暴”倾向的乐烨,一边尽心尽力地侍候着挑挑剔剔的某人,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个某人请假去医院做一次详细的身体检查。 “好麻烦啊。”蔚央觉得被她念叨得头更痛了。“一大堆的工作压在那里,哪里有时间去医院耗一整天。” “这么辛苦?”乐烨稍稍有些愧疚,惭愧得好像是没有承担起养家责任的一家之主,“有没有打算换一个比较轻松的岗位?” “有时候累翻了就会想,不过我蛮喜欢现在岗位的,比较有挑战性。” “我发现项目经理的薪水比工程师要高好多,如果奖金也按这个比例来的话,等这个工程结束了,应该可以买房子了。” “全额付清还是按揭?”蔚央在心里盘算,如果乐烨要按揭的话,不如自己也出一部分,反正现在除了贷款利率不变之外,哪种投资都显得风险重重,CPI又一路狂奔,与其让乐烨去支付那么一大笔利息,还不如自己将不足的部分补齐。 “全额付清吧。反正也不急在这几个月,希悦说过一阵房价调控政策要出台了,到时往下降一些,那边再帮拿个折扣,算下来应该差不多。而且下一个项目我可以正式当项目经理了,薪水应该会再调整。嗯,对了,这样的话,到时候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了吧?” “我又不是因为你赚得不够多才不得不辛苦,只是我喜欢这个工作而已。”蔚央拍一下乐烨的腿,打散她这些奇怪的想法。“你一边说买房子,一边口蜜腹剑拐弯抹角地劝我不要太忙,怎么听起来像是要金屋藏娇?” 乐烨一下子乐了,逗着蔚央,“那你给不给这个机会呢?” 蔚央貌似认真地考虑,“金屋藏娇可不是什么好事,陈阿娇也没什么好下场啊。” 乐烨才懒得去跟蔚央争这个,她可不是汉武帝,蔚央也不是陈阿娇,“希悦公司在这附近正好有一个项目,国庆的时候能交房,还有精装修的,就算空着放三个月,年前也能住上了。离你公司近,上班方便。” “你真是帮着我们老板来压榨我!”蔚央愤愤不平,“离得近了就会有更多时间用来工作对吧。刚才还劝我不要太累呢,说一套做一套!” “把在路上的时间留给我啊。”对于蔚央横竖都是理这一招,乐烨早就习惯了,丝毫不受影响,笑眯眯地接着往下说,“我才不帮你老板压榨你,我是要好好心疼你,所以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检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蔚央不折不挠地找茬,分明就是不愿意去医院。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也是滚床单的保证。”乐烨见招拆招,“我以前看过一本小说,那对情侣在许愿树上刻字许的愿,就是我对我们未来的期望。”说到这里,她停下手上动作,反正手也酸了。凑在蔚央耳边,压低了声音,神叨叨地说:“让我们有生之年,不停地做/爱。” 蔚央苍白的脸上染上一丝红晕,“流氓!” 推开乐烨,自顾跑开去洗手间洗漱,做睡前的准备工作。 乐烨笑嘻嘻地摊平躺在沙发上,很是欢欣地回应:“你都说非奸即盗了,还能不流氓么?” 不管怎么说,第二天一早,蔚央还是被乐烨磨得打电话请了假,乖乖地让她陪着去了趟医院,折腾了半天,战利品是大包小包的药。按蔚央的本意,是要开西药的,省事省心。乐烨叽叽歪歪说西药太伤身,中药副作用小,非要开中药。 -- 第113页 一般意见分歧,到最后出来的结果都是和稀泥,她们自然也不能免俗,最后的结果是中西药结合。蔚央在心里叹气,这次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吃药都双份。 医生很大手笔,一开就是七天的份,一想起来未来一周时间里,每天都要喝这苦得要命的中药,蔚央就觉得头更疼了。 等到真正开始进入药罐子生涯的时候,蔚央才感慨住得离公司太近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是住在她那边,就可以有理有据有节地说太远了,一天的药并作一次喝。现在住得那么近,乐烨很有耐心地遵照医嘱一剂药煲两次,中午晚上各一次,一到点,就打电话过来让她回家吃饭,其实就是回家受喝药的罪。 当然,乐烨也不是没有做好准备。在蔚央抱怨药太苦之后,她特意去买了糖渍梅子,每次都守在蔚央旁边,等她像是怀着深仇大恨地喝完药之后,非常及时地递上几粒糖渍梅子,让她去去嘴里的苦味。 “乐烨,你要明白,泡在苦水里的人,你就算给一车皮的糖渍梅子,也不能让苦水甜起来。”蔚央含着糖渍梅子,丝毫没有喝水不忘挖井人感激,她是站得高看得远,透过现象看本质,不遗余力地谴责让她泡在苦水里的罪魁祸首。 “伟人都教导我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相应的,乐烨的发言也很高瞻远瞩。 “人上人是吧,我喝七天药,你就在下面七个月如何?” “你怎么说得跟好姐妹一样,一月一次?”乐烨耸耸肩,一副你太煞风景的表情。 蔚央叹口气,那表情说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你每个月还不能回来一次呢。” 乐烨刚要表示歉意去抚慰转入闺中怨妇模式的人,岂料“怨妇”迅速就切换到了“悍妇”模式,把装药的碗往乐烨手上一塞,叉腰挥手,像赶苍蝇一般,“你就这样把我泡在苦水里的话,我真是恨不得你七个月都不回来!” 乐烨这次没有能够即时反击,抱着碗笑倒在沙发上,这才真是实力派啊,各种角色转换自如,真是太喜感了。可以预见的是,以后跟她在一起生活的日子,真是精彩纷呈欢乐无限啊,还真是对“金屋藏娇”的生活无限期待。 对于演对手戏的人笑场,蔚央很不满意,扑上去捏乐烨的脸,“你怎么还不回项目地啊,你都回来四天了,四天了!”语气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乐烨死赖着不走耽误她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呢。 乐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又被捏得不成样子,说话都含糊不清,“我请了假,说家属生病,我要侍疾,侍疾!” 侍你个大头鬼!蔚央恨恨地瞪她,可惜的是乐烨油盐不进,硬是有本事当她的白眼是媚眼,还笑得更加灿烂。 瞪了一会没反应,蔚央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直接躺在乐烨身上,很是忧心忡忡地道:“你再不回去主持工作,你们项目就快要停工了吧。” “不用担心,能顶替的人一抓一大把呢。”乐烨尽力伸长了手,将碗搁在茶几上,双手搂住蔚央,“诶,如果我因为侍疾而失业,你要不要养我?” “我干嘛要养一个成天不干正事只会追在后面让我喝药的人?”蔚央放心地在乐烨身上扭来扭去,反正下面的那个人说什么也不会让她掉下去的。 “这样啊。”乐烨定住她,费劲地将两个人的姿势调整成面对面,让蔚央伏在她身上,凑过去吻住蔚央,“唔,这样是有苦同当了吧。” “我好不容易让糖渍梅子的甜味把苦味压下去,你竟然就来抢掉甜味!”蔚央气呼呼的,“对于只让人喝药还要把糖抢走的人,更加不能养,坚决不能养!” 乐烨状似无奈地再以吻封缄,“同甘共苦不好么?” 蔚央瘪着嘴,接连被占了两次便宜,警惕性要提高,一定要提高,“下次我喝药,你也要尝一小口,这才算!” “好啊,下次在吃糖前亲你。”乐烨从善如流,“这样会养我了吧?” “我好像记得,两天前有人还号称要金屋藏娇的吧?”蔚央顾左右而言它,“怎么现在的人记性这么不好了啊,说过就忘,还好意思说要我养。” 乐烨闷笑,早先嚷嚷着不愿吃药的人,让她喝药就跟上刑场一样,现在注意力算是从药上面转移开来了吧。 虽然请了假,但乐烨毕竟不再像以前只是一枚工程师那么自由,项目组里有什么事情,都需要她去协调处理。过了三天,那边出了事情,她终于还是得提前结束假期赶回去。 在回去之前,千叮万嘱蔚央记得要把剩下的两天药乖乖喝掉,然后记得去医院复查。蔚央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好像巴不得她赶紧离开,这样她的世界就清静了。只是在乐烨笑着最后抱了她一下,转身要过去安检的时候,才表现出来她的不舍。乐烨想要松手的时候,依然紧紧抱着,过了好一会,才松手放开。 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重新又要面对一室清冷,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适应,没有人再坐在沙发上,对着进门的自己扬起笑脸,说:“你回来了。” 嘴上再怎么强硬地说等乐烨回去,就要阴奉阳违地将那苦死人的中药逃掉,终究还是自动自觉地去将药熬上,闻着渐渐溢满一室的药味,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只是没有人在旁边一直叽歪,多少有些不习惯。 -- 第114页 默默地喝过药,拈了几颗梅子含在嘴里,在心里暗暗嘀咕,怎么好像药更苦了,梅子一点都不甜了。大概是熬药还是有讲究的话,一会打个电话去问问乐烨,到底这个药应该是怎么熬才能不那么苦,平时看她好像不是一次性全倒进去的。 躺在床上,一丝睡意也无,蔚央在心里叹气,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习惯了有人陪伴,再到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竟然会有些许的不习惯了。 幸好,离8月也不远了,乐烨说过,这次公司接了一个S城附近的项目,在8月的时候进场,她申请到了这个项目,她们现在标段应该会提前完工,会赶在7月底8月初验收,这样她就能赶上这边进场。 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离得近了,乐烨的休假时间就会更灵活,可以每月连休六天,也可以申请每周双休。而且只要不怕麻烦,平时还可以自己开车去接她回来,反正也不过是一个小时车程而已。 这样算起来,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就会多起来了。一直过着聚少离多的生活,感觉两个人一直没有时间去好好培养经营这段感情,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想一起去做的事情,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连相聚的欢喜还未退潮,离别就摆在眼前。 金屋藏娇么?其实听起来也很不错不是么?蔚央带着笑意,窝在被窝里,想得有些出神。这次中药的效果似乎还不错,这两天还是抽时间去复查一下吧,省得那个人回来又要碎碎念,能把人烦死。 事发 乐烨的计划进展非常顺利,几乎无差错地延续到了11月。 7月底结束四川的项目,返回S城,开始着手准备在S城附近的新项目。她和蔚央两个人,暂时跟远距离恋爱挥手告别,首度得以像普通情侣那般,得以每周相见,想见的时候,只要费点功夫,就可以相见,有更多的时间来培养感情。 当然,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闹别扭吵吵小架,三不五时的打嘴仗。当然,很多时候,赢的都是蔚央。大多数时候只要蔚央一板起脸,一副要生气的样子,乐烨就会竖白旗投降,千依百顺。低眉顺眼的小样,更惹得蔚央玩兴大发,可着劲地去逗她,使劲欺负。 少部分的时候,乐烨会直接“武力镇压”,将情人间的小别扭演变成“近身肉搏战”。 房子是两个人一起去选的,但暂时还没有下手。乐烨要买的是一居室,嫌麻烦的人对精装修房很执着,选定后希悦透过关系替她留着,等着调控政策出来房价下落就签合同。 等到了11月中,各个地产公司已经开始悄然降价,乐烨接到希悦电话后,乐滋滋地去交款买房,钱花出去了,心里没来由地觉得踏实,拥有一个“家”的渴望,终于落到了实处。 签完合同之后,乐烨特意跑去再看一次房子。房子精装修不带家具,看起来空荡荡的,乐烨脚步轻快地从客厅转入卧室,再从卧室转入洗手间、厨房,琢磨着要置办什么样的家具,随着自己的意思来布置一个家。 心里美滋滋地想,这个还空着的房子里,将会被自己和蔚央,用对彼此的爱意,对生活的热情,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填满。 她心里更乐的是另一件事情,这个项目是国庆交房的,那么,应该是在交房前就装修好了的,按照空置三个月的时间来计算,大抵可以在新年的时候,可以乔迁新居。或者说,选择在更浪漫的“平安夜”正式入住。 除了要策划一个经典浪漫的“试床”夜之外,她心里还有一个更热切的念头蠢蠢欲动。 可惜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乐烨和蔚央甜腻了不到四个月,老天爷就看不过眼了。 在乐烨生日前一周周末,蔚央例行的回家。她这个习惯在乐烨的培养下,已经持续了近两年。在家里呆了一个下午,用过晚饭后,蔚央陪着家人聊了会,正准备离开,却被她爸爸先一步喊住。 “到书房来,有个事情要和你谈一下。” 蔚央应了,忽然想起来被自己不小心忘掉的东西,“爸,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落车里了。” 蔚央到书房的时候,她爸爸已经泡好茶等着了。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蔚央坐过来。 “你现在公司附近和人合租了房子?” 这个开场白让蔚央心里小惊了一下,原本还以为是又要和她说回来帮着哥哥打理生意的事情呢,现在提起这茬,莫不是察觉了什么? 不过这是早晚都会来的事情,虽然现在有点猝不及防,但既然被抢先提了,也就见招拆招吧。 “嗯,常加班,住得近一点方便。”蔚央不动声色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才淡淡地回道。心里琢磨着老爸这么诡异的开场白到底是想要说什么事情,总不能是关心关心她住哪里的小问题。 “一起住的人怎么样,好相处么?”家长摆出一副聊家常的架势,这让蔚央心里的疑惑更深。 “嗯,挺好的。”蔚央很配合地一起打太极,绝对不主动开口问要谈什么事情。 深深看了蔚央一眼,知道自家这个孩子可不好套话,“好么?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她的事情。好像是喜欢女孩子的对吧,你跟她走这么近,不怕被人误会么?” 蔚央心里咯噔一下,乐烨的取向问题在她公司向来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个事情,怎么会传到自家老爸那里,这才是一个问题。不过看样子,老爸也只是旁敲侧击,态度和缓,这个态度,反而让人揣摸不透。 -- 第115页 “我选的人,爸你还不放心么,你女儿眼光可不差。” 这话无疑于是间接承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饶是再镇定自若的家长,听到这样的话,神情还是微微变了一下。看了蔚央好一会,轻轻搁下手中端着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拿起身边的档案袋,“那么,你真应该看看这个,看看你选的人究竟是怎么样的。” 蔚央心里七上八下的,依言打开档案袋,一页一页地翻过去,脸色慢慢变得凝重。 里面是乐烨的资料。准确地说,里面是乐烨之前做的那一份隧道施工修正方案的复印件,除了正式文件之外,还包括了草图,计算手稿。上面的字迹很熟悉,明显全都是出于乐烨之手。然后,在最后一页,明明白白地记着,乐烨的一个帐号,而那一笔十多万的款额,是由当时她手下的施工分包单位汇入的。 这是一份完整的可定罪的资料,从隧道修正,到最后的汇款记录,都指向乐烨身为工程师,身为项目经理,涉嫌修改方案偷工减料,接受贿赂。 蔚央心里浮起一丝薄怒,既恼乐烨行事不密,她做这一行好几年,自然心知肚明这些手绘草图和计算手稿的重要性,明知这事情有风险,还不会保护好自己;同时又恼乐烨这样的事情都没仔细和自己提起过,不然的话,至少自己可以和她商量一下要怎么应对。 不过这些问题都算是内部矛盾,回去再好好找她算帐。现在让人头疼的是,这个东西是怎么到自家老爸手上,是老爸准备要教训乐烨呢还是其他人。 “爸!” 摆摆手,止住女儿下面想要说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蔚央老爸眼里的温和渐渐隐去,转为严厉,还有着一丝怪责,“就算不是出于她本意,甚至说,这些事情她没有做,但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摆了一道算计的人,真的能照顾好你吗?” 蔚央被悬在半空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只要不是自家老爸的动作,相对来说就好办很多。“她把我照顾得很好啊,整天都忙着琢磨怎么样调理好我的身体。”蔚央吐吐舌头,光明正大地偷换概念,“喏,你喜欢喝茶,这个普洱还是她挑的,说这个茶养生。” 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转到方才蔚央拿进来的茶叶,蔚家大家长皱了皱眉,刚才还称赞女儿贴心呢,现在反而被自家女儿用这个拿捏住了。 而且这个女儿越来越不算话了,竟然和自己玩偷换概念这一招。他的意思很明白,且不说这个瞿乐烨是女的,单就这个事情来说,这么容易被人算计的人,嫩得简直是不值一提,指望着她能替蔚央遮风挡雨,想想就知道不可能,让蔚央替她收拾烂摊子还差不多。 “再养生,也不合口味,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选的茶。”教出小狐狸的老狐狸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轻描淡写地随手化解蔚央扔过来的炮弹,迅速地再转入正题,“这个事情,我来帮你处理?” 蔚央心里沉了沉,虽然预料得到家里这一关不好过,但是得到这样隐晦的拒绝,心里也不好受,“爸,我能处理好的。” 叹了口气,对蔚央,端起家长的威严也无济于事,顶多是更激烈地激起她逆反心理而已。“你哥那么忙,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帮他一把呢?” “我喜欢现在的工作啊,而且我哥完全可以搞得定,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蔚央替自家老爸续上茶,一副撒娇耍赖样,“爸你答应过我的,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家里的就让我哥去操心。”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没有必要再去过度紧逼。父女俩有志一同地丢开这个隐形炸弹,随意聊了一会。蔚央心里急着要回去问清楚乐烨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坐不住,没多久就起身要回去。 “如果有需要的话,只要开口,家里会帮你处理好的。” “我会处理好的。”蔚央像是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再次重申。 “好吧。这事情别让你妈知道。”蔚家老爸再次叹了口气,说不清是要施压还是要提醒蔚央,“时间不多,两会就快要开了。” “嗯,我知道。”蔚央轻轻应了,“两会”前后,总是换血的好时机,联想到乐烨之前的事情,她带的徒弟林扬,隐约可以猜到,如果是有人要翻出这事,那么应该是想要对付林家。在别人看来,乐烨是站在林家阵营里的人,随时炮灰掉都没事,主要是能将林家牵进去。 同样的,如果她能够赶在别人动手前,将这事替乐烨洗掉,别人也不会介意放过乐烨这个无足轻重的炮灰。 问题其实只在林家,他们既然下了个套让乐烨陷进去,只要从林家下手,让他们将自己下的套解开,乐烨自然就没事了。 让蔚家大家长出面去处理这件事情,利用家里苦心经营的人脉和资源,毫无疑问会更容易解决掉乐烨这个事情,但同时,也表明,她必须接受家里对乐烨的不认同意见。 自己去处理这件事情,大概会要费上很大力气,但至少暂时不会受家里掣肘。当年自己决意要自己在外面工作,不就是因为苏的存在,梦想着有朝一日两个人感情稳定,可以以自由独立的姿势向家里摊牌的。 坐在车里,等了很久才把车开出去。在书房里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却让她有了疲累的感觉。老爸有这么平和的态度,其实只不过是说明了,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和乐烨能走得多远。这事情只是个序曲而已,她们以后,还将会要面对更多纷至沓来的事情。 -- 第116页 各司其职 乐烨看着手上的资料,脸色“腾”地一下涨红,然后慢慢变得苍白,震惊,羞愧,恐惧交替缠杂。低着头,垂下眼,不敢去看蔚央。 看她那个怂样,蔚央气不打一处来。“你这算什么?!”发生了事情就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就算完了么? 乐烨被她那么大声喝斥,以为她是责怪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嗫嚅着申辩:“修正方案我有参与,这些手稿都是不同的修正方案拼凑出来的;还有,那个钱,是项目财务给的,说是这个项目的奖金。” 认真回想,那些手稿真的是她在不同的方案里负责的部分,被人巧妙地收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这个方案从头到尾就只有她一个人来完成的。以前的项目奖金,公司为了合理避税,向来是一部分打入工资卡里,一部分是发现金。这一次,项目财务说项目经理的奖金比较高,直接给了她一张卡,她只以为是惯例如此,哪里能想到是有人处心积虑设的局。 蔚央无力地看着乐烨,这个过程,不用乐烨再做特别说明她也能猜个大概。只是对她刚才那个奇怪的反应不满罢了,看起来这人是想到另一方面去了。 倒在乐烨身侧,顺手扯过一个抱枕搂着,下巴压在抱枕上。“你以为我是说这事?我是说你这人!鸵鸟样!” 事情既然发生了,再抱怨呵责都无济于事,有空去羞愧还不如实际点想办法解决问题。 蔚央细细问了乐烨关于工程方面的事情,建设法规诸如此类的,心里盘算着要从哪里着手,找哪些人,要用什么的法子才能疏通到位。 等她理出了个大概着手方向,发现乐烨在对着自己发呆,神情怔忡,视线没有焦点,静默得像一尊雕像。 蔚央抬手轻拍她肩膀,殊不料吓了神思不属的乐烨一大跳,几乎就要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乐烨这么大的反应将蔚央也吓得不轻,连手都忘记了收回,维持着方才拍肩的姿势,呆呆地望着乐烨。 “啊,对不起,吓到你了?”乐烨带着些尴尬,更多是关切地问,是做错了事般局促不安。 “没有。”蔚央牵住乐烨的手,将她更拉近一些,两个人相倚相靠,柔声劝慰,“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乐烨摇摇头,抱蔚央入怀,“我是在想,只要我还是继续做工程师的话,这样的事情总是会一直发生,只要你没误会就好,现在也没什么不好。”人总是生活在大环境中的,只要一脚踏了进去,哪里能够两全其美,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境界,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何况是众人皆浊我独清? “我之前是想过要辞职,但是,就算我辞职,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是尽自己所能地做一些事情,至少这样可以保证我所经手的工程,能够多一点点安全保障。”乐烨一直牢记着蔚央当时劝慰她的话。同时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去面对的,不能一味地去逃避。被社会洗礼的过程虽然痛苦,但她总是应该要成长起来,能够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否则,又怎么去让蔚央可以放心依赖? 乐烨的变化,让蔚央心疼。想起来自家老爸书房里的言论,即使没有明说,甚至没有太过明显的表示,但依然清晰让人感知到他对于乐烨的那份轻蔑——连“适者生存”这一点都做不到的人,对于站在另一个高度上的人来说,总是过于天真和稚嫩。 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任何规则的存在,都是让怀着赤诚之心的人去遵守,但往往只有善于找出规则漏洞的人,并且能够巧妙地利用这些漏洞的人,才能走得更远,去获得更成功。 不违犯规则,永远不会等同于遵守规则。这才是上升阶层恪守的生活信条。 “不。”蔚央否决了乐烨的决定。乐烨可以去自我调适,也可以选择渐渐融入这个让人无奈的染缸。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就算是融入,也需要谨慎小心,不能处处破绽让人随手就算计了。 “你这个想法没有错,但是有把柄被人拿捏着,并不是什么好事,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蔚央想了想,没有明说是什么事情,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同样的东西,落在不同的人手上,它的用处是绝对不同的。” 在林家手上,这些东西可能永远都不会用到,他们只是需要用这些东西确定乐烨不会倒戈;不过,落在了林家的对手手中的话,这事才会复杂起来。在他们眼里,只有你站在哪一队的分别,才不会去过多考虑你真实的考量。 乐烨隐隐约约明白这个事情并不像自己想像中那么简单,只是她也只能猜测是有人想借这个事情可能会对自己不利,背后牵涉到林家的争斗,以她的政治敏感度,能猜得出来才奇怪。 “这事情我想办法处理掉,你别瞎担心。”看着若有所思的乐烨,蔚央不由得绽开一抹笑意,“你就当成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该干嘛还干嘛。只是……”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不说下文,眼睛瞄着乐烨。 果不其然,乐烨一副乖学生的模样,立刻提问,“只是什么?” “以后像这种事情,你觉得处理起来困难,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蔚央神情严肃起来,防患于未然总比事后补救要容易。“一次两次的,慢慢你就知道要怎么应付了。” 乐烨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答应了。过了一会,眨眨眼,半带着疑惑半是懊恼地道:“怎么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挺傻的,什么事都办不好?” -- 第117页 “我已经习惯了。”蔚央很是淡定地回答,“你要是突然变得八面玲珑了,才让人惊讶呢。” “你不会安慰一下我啊?”乐烨郁闷得直想挠墙,沮丧地开口,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用了,连和蔚央打口水仗,都是输多赢少。 “呃,对了,这个事情,如果棘手的话,别勉强。”虽然蔚央说得好像这事不值一提,但乐烨又不是真傻,哪里能不明白这里面的难度。反正她自己是绝对搞不定的,蔚央就算能搞得定,应该也是要费一番功夫。 “不勉强。”蔚央不想再在这个话题里打转,“大概不会比你布置新居来得费力。你想好怎么布置了么?” 对蔚央的意思心领神会,乐烨也没有再去纠结这个话题,拿了一直修修改改终于满意了的布置平面图出来。 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蔚央好奇地拿过来认真研究。一看之下不由得失笑,伸指戳在乐烨脑门上,“你这职业病还真是严重!” 可不是职业病严重么,上面不仅是作了室内的功能区域划分,各个区域尺寸都标注清楚;连家具的简单形状样式都画了个大概,标注了家具的材料、具体尺寸;甚至需要在墙上打孔安装的东西,连孔在哪里打,距离地面尺寸是多少,距离墙角的尺寸是多少,打孔深入几毫米,直径是多少,用什么样的螺栓固定都标注出来了。 难怪要用那么长时间,难怪要画几张纸,总平图,分项工程图,施工图,一样不少。蔚央捏着手中的几张图纸,不由得感慨,幸好她买的是精装修的房子,不然的话,不知道这个人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呢。 如果要自己装修的话,蔚央摸摸下巴,满带着讶异地看了乐烨好几眼。这个人大概还能画加倍的图纸,指不定会连房子点线面的荷载力全都标注清楚,光是装修材料的采购清单,都能列好几张了吧?要是她担心施工人员不明白,自己又没有那么多时间旁站监理,那施工图纸得画多仔细,施工细则得写得多详细才算完啊? “这样吧,我们各忙各事。等你的房子布置好能入住了,我这边应该也差不多能处理好了,到时就当作是你乔迁之喜的礼物吧。”蔚央将图纸还给乐烨,为了鼓励某个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办不好的人,提了一个勉强算是竞赛的建议。 乐烨挑挑眉,“我这边平安夜就能交付使用了哦。” 她对自己算是专业相关的事情可是有信心得很,现在都已经列清楚明白了,剩下的不外就是去买家俱,有一些是需要找人订做的——尤其是卧室和从客厅里隔出来一个开放式的工作间,这些地方要用的东西都是需要订做的——不过时间她也大概估算清楚了,平安夜绝对是可以入住了。 看着对自己充满信心的乐烨,仿佛是瞬间复活了一样,蔚央不禁被她感染出几分笑意。她不懂工程方面的事情,那几张图纸看得也不太明白,但这并没有妨碍她看清楚乐烨的用心。卧室和工作间,都有另外的图纸,详尽的说明。 对于乐烨来说,卧室是两个人长久共用的空间,用心一点很正常;但工作间明显就是专门预留给自己用的,对于自己的一些工作和生活习惯都考虑了进去,连放咖啡杯的位置,都特别做了设计——完全符合人体工学,既顺手又最大程度上防止了被打翻的危险。 她确实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呢,蔚央歪着头望着乐烨。乐烨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工作认真,生活平淡,不会有多么跌宕起伏精彩纷呈的人生,苛刻一点来说,对生活也缺乏情趣——这样的人,在S城里每一栋办公楼里,随手都可以找出来一打。 或许她一直都将会这么平凡下去,但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她不擅长的东西,有自己可以去完成,而她永远都会在她所擅长的领域里,赋予全部的心力,去替自己考虑所有。 试床 乐烨对于工期的控制,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就像是掐着秒表计时一样,等到平安夜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贴,根本不允许出现延误。 即使乐烨此前对着图纸给蔚央详细描述过这个房子日后将会呈现的生活蓝图,但当实物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时,蔚央还是被小小震惊了下。 不到五十平米的空间,功能齐全,因布置得当而没有局促感。对于工作间蔚央很满意,里外的高度落差,在外面摆了两张高脚椅,不工作的时候,还可以充当一下吧台。半开放式的工作间与客厅自然过渡,看起来柔软温暖的沙发,线条简洁的矮几,如果愿意的话,其实完全可以把这当成是小小咖啡馆。 不过这都是小意思,等去参观卧室的时候,蔚央发现自己在外面的惊讶简直是太小儿科了。 卧室是榻榻米式,有点像是宾馆里的标间格局,在摆了床垫看起来应该是床的对面,有一个跟床一样大的平台,这个究竟是用来干嘛的? 迷惑不解地转脸看着乐烨,等着这个人解疑。 乐烨笑嘻嘻的,脱鞋爬上那个奇怪的平台,在中间摸来摸去摆弄几下,四面的隔板滑过去,翻转竖立,孤零零地在中间留下一块日料店里二人餐桌大小的平面。 蔚央这下看明白了,那应该是留着作桌子的,可是这小桌子也太矮了点吧?就算是日料店里,桌子也会比旁边坐的位子要高那么一点才对。 乐烨弯下腰去调整支撑着小桌子的支架,竟然是可伸缩调整的。看着她变戏法地在平台中心升起一张小桌子,再结合后面的小书架,落地台灯,散落的坐垫,蔚央不由得点头称赞:“在这里喝咖啡看书应该很不错啊。” -- 第118页 被表扬的人立刻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得意的小样,如果有尾巴的话,肯定就翘起来了。“本来就是打算闲着没事的时候,窝在上面,吃吃喝喝睡睡,看看书,想想就觉得很爽!” 看乐烨一脸的神往,原来这个人对生活的追求,就这么点啊?吃吃喝喝睡睡,宅在家里蛀书。 蔚央眼珠一转,闲闲地扔出来一个将乐烨笑容打掉的问题:“现在这里只有一个房间了,如果我拒绝被骚扰需要住客房的话怎么办?” 她记得外面的是小的双人沙发,这种沙发的好处是两个人坐在上面,就不可能保持太远的距离,自然得亲密一点。它的劣势也很明显,如果要勉强让它承担床的功能,应该会让人很难受。 乐烨扁扁嘴,往刚刚被蔚央钦定为喝咖啡看书的地方扬扬下巴。“把这个恢复原状,在上面铺上垫子被子,不就是另一张床了么?分床不分房嘛。” 吃不着的时候,能看着也是一种幸福嘛。 蔚央忍不住想笑,乐烨对于分房真是深恶痛绝,以前每次自己说要去睡客房的时候,总是眼巴巴的用既可怜又无辜的眼神抗议。就算被严令不许动手动脚,似乎也很是心满意足,只要在身边就好,触手可及,可以感知得到对方的温度和气息,可以一睁开眼,就看到深深爱着的人。 可以这么理解么,看似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乐烨,对于自己所深爱的人,总是渴望着日夜相伴,或者说,一直缠绵眷恋。声称“不与非女友滚床单”的人,其实潜台词应该这样解读:热衷于和女友滚床单。瞧瞧,这个卧室,实在是很能说明一些问题,映射出布置的人心里某些邪恶的思想:一进门就上床,然后还可以整天不下床。 可不是么,如果那个随时预备着准备承担起临时床的地方也划入床的范畴的话,这个卧室就是一进门就脱鞋上床,然后就是在上面爬来爬去。睡觉是在另一边,不睡觉的时候,把小桌子支起来,完全就可以充当书房,衣柜紧靠着既是书房又是床的那一侧,爬起来拉开就行了。 由于周五是圣诞,乐烨将乔迁的正日子选在这一天,至于平安夜么,自然是要特别留给她们两个人来享受新房里的第一天。 处心积虑要来个浪漫的试床之夜的乐烨订了花,是清淡的百合,而不是香艳的玫瑰。就算玫瑰是全世界的爱情之花,对乐烨来说,清幽淡雅的百合更贴合蔚央的气质。 在她眼里的蔚央,是内敛淡雅,机敏睿智而从容的。即使她在尚未动心的时候,仿若带刺的玫瑰,有心折花的人稍不留心就会被刺得鲜血淋漓,但当她真正愿意交付真心时,却变得柔软而包容。 百合清雅的香气冲淡了新房青涩的气味,同时让人意乱情迷。从背后搂住蔚央,舌尖沿颈线滑了过去,微热的鼻息扑在蔚央的耳后,“你钦点的床垫,不是应该亲身试一试么?” 要说新房里有什么东西是蔚央亲自拍板决定的,那就只有床垫了。她对于每天相伴的床比情人还挑剔,只认她自己家里用的那个牌子,甚至没有给乐烨反对的余地,亲自出马采办。这么用心置办的,自然也应该亲身去试一试。 蔚央终于知道乐烨为什么当时陪着自己去选床的时候会笑得那么猥琐了,敢情这个人一直就等着这呢。而且还阴谋意味浓重地在进房间来的时候,破天荒地开了空调。自己果然是大意了,连这点小花招都识不破。 不知何时,乐烨的手就越过衣服的防线悄然入侵。游走在身体上的手与专注撩拔敏感的脖子和耳侧的舌,干扰了蔚央的思考,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了顽强抵抗的本色。在乐烨攻势下,喘息明显开始急促,依然还争分夺秒地反驳:“你的理解明显有问题,试床的话,正常应该是无干扰地全方位好好感受判断床的舒适程度,不然你以为酒店专门试床的人是天天满世界跑到各个酒店去滚床单么?” “那就是酒店的不周到了。”乐烨专注地解蔚央的扣子,探过去辗转吻上蔚央的唇,含糊不清地说:“如果不测试床对两个人的承受力,怎能让大部分客人满意?” “狡辩!”蔚央似嗔似怨地驳斥。 下面的话却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乐烨非常及时地让她没有空再说话。 拉着蔚央一起倒向柔软的新床,衣物一件件褪下散落于床边。迅即覆了上去,沿着锁骨一路吻下去,含住正盛放的蓓蕾,虔诚而不是轻佻的态度,如同对待世间最宝贵的东西,。 蔚央咬牙,压抑住喘息,断断续续的,语气随着乐烨的动作起伏,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你就是怕被我抢得主动权对吧?” 动作那么流畅自然,根本就是谋划已久,打从一开始,就步步紧逼让人全无反抗余地,全面封杀掉被反推的可能。 “哪有!”乐烨干脆利落地否认。 乐烨肯定不知道,她每当心虚的时候,就只会以“哪有”两字来反驳,真是,诚实得可爱。蔚央在心里想着,放弃了抵抗,微抬起腰身,若有似无地迎合正在身上处处放火的情人。算了,就当作是乔迁的礼物好了,今晚就放任她为所欲为。 乐烨从善如流地滑入蔚央的体内,平安夜试床计划终于如愿践行。两个人肌肤紧贴,融入一体,每当这个时刻,都会有直达蔚央内心最深处的感觉。 -- 第119页 新房新床,身下的人也足够配合,身体柔软光滑,是迎合顺从的姿态,低低的呻吟声,急促的喘息声,合奏出生活的新篇章。 乐烨只觉得,这个房子会是幸福生活的起点,两个人一起生活有“家”。它会容纳自己和蔚央的所有感情,安放她们的岁月,一点一滴累积起来,到最后,这份感情的甜蜜幸福不仅会铺满这座房子,也会填满她们各自的人生。 它会是幸福的新起点,同时,也是她们感情的归属地。 戒指 漫长的试床结束后,乐烨从蔚央身上滑下来,一手依然搂着蔚央柔软的腰肢,一手摸索着去够床头柜。那里面,是她今晚最想给予蔚央的东西。 “希望以后每天一睁开眼,都能看到你在身边。”乐烨有些紧张,手微微颤抖,拿在手上的盒子随之起伏,让戒指闪烁着的光芒细碎地转换着角度。 看着在面前打开的小方盒,蔚央有些失神。里面是对戒,铂金的戒面在灯光下闪着不耀眼的光,上面镶了小小的碎钻。这对戒指跟乐烨一般,简单干净,却又毫不掩饰地在某些方面闪耀自己的光芒。 身后是让人安心的怀抱,温热的体温让人眷恋,眼前的戒指却让人心乱。戒指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晰明了。蔚央眨眨眼,被乐烨这个“意外惊喜”给真正惊到了。 现在两个人基本上只要乐烨在S城,都会住在一起,但在心理上,两个人始终是在谈恋爱,恋爱同居和被套上区别是相当明显的。恋爱,只要依恋着这个人,彼此间有源自于心的爱意就足够了;戒指套上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责任与承诺。 她们相识三年有余,从周末情人到正式交往,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从正式交往到如今,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有一年半,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少得可怜。就算从周末情人时算起来,她们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都不会超过半年。 之前的聚少离多,想念就占了生活的大部分时间,永远都是相聚的欢喜尚未褪去,就要重新分离。这样的相处模式,在对方眼里,永远都只能看到优点,无暇顾及缺点,也没有机会去学习包容对方在生活上一些奇怪的习惯。这几个月来相处时间多了起来,但也还没有进展到可以为彼此戴上戒指的地步。 即使现在离婚率节节攀升,结了再离之类的事情日益增长,但并不代表蔚央会看轻那背后意味着的责任与承诺。 对于她来说,她们之间还有太多的事情要面对去磨合,感情还需要时间去沉淀,双方的生活圈子也应该在某种程度上融合交集。但乐烨明显是觉得,只要两个彼此相属,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慢慢去调适融入。 家里对乐烨的态度,也让她不得不去考虑。就算不能光明正大地获得家里的支持与祝福,但至少要有某种程度上的公开与坚持,如果就这么私相授受,跟之前的周末情人其实并无太大区别,唯一的不同只会是彼此确认了感情的地下情人罢了。 蔚央清楚两个人对感情的认知出现了差异。在这么微妙的时刻,尤其是对着乐烨满怀期待的眼神,那些盘绕在脑海中的想法,忽然没有办法一一说出口。 一出口,便是错,避无可避地会为彼此的感情带来细碎得看不见却又明显感知得到存在的伤痕。 “这算求婚?”蔚央不太确定的语气。“在这个时候?” 她不太乐意的神情一丝不差地落在乐烨的眼里,似乎自己也觉出不对来,心里暗暗懊恼,哪里有人会在床上求婚的,自己之前肯定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觉得这样浪漫。 乐烨赶紧表明心迹,尽力压住因兴奋期待而紧张的心情。“虽然在床上求婚很奇怪,不过,我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为你带来幸福。” 蔚央悄悄松了口气,明显乐烨解读出来的信息出现偏差,但这同时也给了蔚央一个足够的理由,这可真算是她对于乐烨有时候迟钝得令人发指的不解风情唯一安慰。 缓缓合上盒子,蔚央顺水推舟般顺着乐烨的话说下去,“你知道,在床上的诺言,大多数都是谎言。”抚慰般摸摸乐烨瞬间垮下去的脸,“麻烦你显得有诚意一点,不够打动人的话,别想我会接受。” 乐烨肠子都快悔青了。怏怏不乐地将戒指收回,想了想,将戒指取了出来,献宝般给蔚央看内侧,“这可是我特意订的,里面还刻了字,你看。” 蔚央瞟她一眼,“再好看也没用,罚你反省半年。” “你看一下嘛,很有趣的。” 戒指内侧能刻什么,来来回回不就是那几个花样,不是两人名字的缩写就是forever love之类的词汇。蔚央在心里吐槽。 不过,虽然心里一时无法调适好,暂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接受这戒指,但因为这个人是乐烨,是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心里还是有着欢喜的,带着一丝小甜蜜,顺从地凑过去看乐烨举着的戒指,看她是选了哪个花样。 两个戒指内侧刻的都是一样的,L·Y。 据乐烨的解释,Y是两个人名字里最后一个字的开头字母,L自然是表示lover的缩写,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蔚央倒是觉得,这分明是乐烨故意占便宜,LY明明是她名字的缩写嘛。 乐烨被挤兑得没办法,乖乖地顺了蔚央的意,服低认输。 看她不甘不愿的,蔚央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要委婉表达自己对于这个突兀出现的戒指的观感。不然的话,不明所以的乐烨下一次再提出来,也是不可避免要说的。还不如早点告诉她,让她自己去好好掂量,认真琢磨两个人之间以后的生活。 -- 第120页 更深的依偎在乐烨怀里,蔚央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乐烨锁骨下画圈圈,专心斟酌着要怎么样开口。乐烨被她的动作逗得心猿意马的,刚刚平静下来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 蔚央非常“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她蠢动的欲念,“乐烨,决定订戒指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想的啊?”乐烨调整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两个人不等于我们,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共同经营一个我们的家。” 在一起选房的时候,她就开始勾勒着有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家。在她心里,乐烨和蔚央,等于一个家。在布置这个房子的时候,就处处都是依据两个人的生活来的。虽然没有办法去拥有婚礼来向世俗昭示她们的感情,戒指却是必须要付予的承诺。 “我把这当成是你对未来的期许,不过,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蔚央手指缓慢地拂过乐烨的眼角眉梢,最后与乐烨的手牵在一处,十指紧扣,“我们一起学习着怎么样去共同生活,学着彼此分享快乐承担责任,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我会接受这个戒指的,好么?” 乐烨愣了一下,半天才回过味来。敢情蔚央现在不接受戒指的真正的原因是这个,觉得大家都还没有做好准备。一时情热轻易许下的诺言,往往大多都会被时间冲淡,只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才有可能会费尽心力去经营维持。恋爱是浪漫的,但当激情淡去,唯有理智与包容,才是决定是否能够让两个人感情长久,相互扶持走下去的关键。 “我明白了。”乐烨露出释然的笑容,“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戴上它的,然后用它来套牢我。” 揉揉乐烨的头发以示嘉奖,这个惊多于喜的小事故完美收尾,蔚央才想起来自己给她准备的,真正的礼物还放在包里。那份她费尽心思,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资源和关系才终于弄到手的,上次那份资料的原件。 “我说要送你的礼物在包里,你去客厅拿来看看。” 因为“求婚”受阻,正在琢磨要如何成功的乐烨,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掉了。带着歉意和惭愧,用力抱了下怀里的人,低头烙下轻吻,“有没有受委屈?” “傻瓜。”蔚央抬手圈住乐烨的脖子,蹭了蹭乐烨鼻尖,“只有你才会让我受委屈。” 只有你才会让我受委屈,这话从蔚央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令人心迷神醉,乐烨心尖都打颤了,“求婚”受阻的那点沮丧被一扫而空,到目前为止,这基本上算是蔚央最露骨直白的示爱。“我才不忍心让你受委屈呢!” “别乱摸,快去看文件!”蔚央丝毫没有被糖衣炮弹击倒,拍开乐烨不安分的手,下达行动指令。 乐烨嘟哝了两句,抱怨蔚央的不解风情,大煞风景,在蔚央飞过来眼刀后,还是乖乖的翻身下床,随意套了衣服,蹬蹬跑出去,奉旨办事。 这一份资料和上次看到的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是原来的复印件变成了原件,还有就是,多了从自己帐号上转出去款项的转帐证明,还多了两份文书。一张是借据,一张是收据,借据上那个公司的老总签了名,收据上盖了那个公司的财务章,空着的那一栏是应该自己来签字的。 那个帐号上的钱都拿来付房款了的,乐烨很清楚。想起来之前蔚央问自己要了那张卡,当时只说要把相关的东西都收齐才方便办事。现在想来,肯定是她自己把钱转进去的,把别人要硬扣给自己收受贿赂罪名的惹事款子补齐还回去。 “是你把钱补回去的吧?”乐烨望着依然光裸着身体窝在被子里的蔚央。 “我把钱从你帐上转回去,再让他们把现金补给我。”蔚央扬扬下巴,很是神气活现,“那是你应得的奖金,哪能便宜了他们。” “真的?”乐烨表示怀疑,她还是觉得蔚央是自己把钱补齐了,但是又不愿意让自己有心理负担,才故意这么说的。 “当然!你看我是需要倒贴的人么?”蔚央很是理直气壮地回,“再说了,我才不要养你,整天只会折腾人。” 乐烨看着拥被半坐在床上,明明光裸着却一副女王出巡闲人退散架势的蔚央,嘴上喏喏应是,很是明智地将暗暗腹诽的那句话烂在肚子里:她家蔚央,还真是,口硬心软口是心非的奇女子。 圣诞 这个房子无论从选址还是格局功能来说,乐烨从一开始就是把它当成是两个人的家来对待的。乔迁之喜,邀请的当然不会仅是自己的好友,蔚央的好友也在受邀之列。 蔚央的朋友很多,但知道她们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个。其中玩得最好的是周舟和海若蓝,多年的发小,这两个人自然是应该列席的。一提到海若蓝,乐烨就头痛了。“海若蓝和清楠碰上,会不会很尴尬?” “你现在才想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了?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跟她提了这事。”两个人当时分别各自邀请客人,又各忙各事,忙得天晕地暗,完全忽略掉了这两个人的恩爱情仇。等到两个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要不你问问清楠介不介意?”蔚央很是大方地挖了坑,期待着乐烨也能像之前那样晕了头,毫不迟疑地跳下去。 “你干嘛不去问海若蓝?”乐烨瞪她,挖坑给自己跳好玩是吧?这种问题问了多尴尬。 “若蓝肯定不会介意的啊。”蔚央很是无辜地深情回望乐烨。海若蓝对清楠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她只是不清楚清楠的情况罢了。大半年的时间,不知道她那边的烂摊子收拾得如何了。 -- 第121页 看着乐烨脸色不停变幻,反驳不能的抓狂样,蔚央在心里早就暗中笑翻了。似乎乐烨身边比较亲近的朋友都喜欢逗她,看她抓狂吃瘪的郁闷样。用希悦的话来说,就是看见乐烨,就会激发起人蹂躏她的欲望。 蔚央自得其乐地欣赏着乐烨一副“受”气包的小样,很是艰难地维持着面瘫的表情,不泄露出一丝笑意以防恼羞成怒的某人疯狂反击。可惜眼里却藏不住笑意,被“受害者”的乐烨察觉,狠狠在地床上进行了体罚。 最后还是乐烨硬着头皮去问了清楠,出乎她意料,清楠很是大方地表示事过境迁,完全无须介意。在电话那边心情颇好地说替乐烨准备的礼物她肯定会很喜欢。未了还要打趣一下悲天悯人的死党:“你啊,别整天拿这些有的没的事情来烦自己啦,整天烦恼这种事情,会老得快的!到时不帅不俏不萌了,被蔚央嫌弃,你别来跟我哭啊,这样也会害我老得快的!” “你去死好了,身为好友,你就整天乌鸦嘴,呸呸呸!”乐烨狠命地呸了几声,大有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的意思。 既然当事人都口口声声说完全没事,乐烨也只好放下心来,总不能逼着人家介意吧?更何况,清楠不介意的话,岂不是两全其美,不然海若蓝那边,蔚央也不好交待。总不能大喇喇地跟她说:“清楠介意你在场,所以你还是别来了,另找节目去玩儿吧!” 那样的话,海若蓝会被郁闷到的吧? 清楠抵达的时候,乐烨刚巧下去买东西,只有蔚央在家。 相比起四月的那次见面,清楠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顾盼之间,满是意气发扬,大半年前的憔悴和纠结全然不见。比起很久之前她和程律在一起时的状态亦有所不同,神采奕奕,自有一种迥异的气质,完全就是生活独立都市新女性的形象。 “给你们的礼物,恭贺你们乔迁之喜。”清楠将手上的东西递给蔚央,特别加重了“你们”两字发音,甚至心情极好地挤挤眼,“我希望下一次,可以给你们送新婚礼物。” 蔚央怎么可能会被这么小儿科的明示暗示调戏到,大大方方接过礼物,道了谢,立即还以颜色意有所指地问,“你看起来真不错,万事顺心?” “我们分手了。”清楠知道她所问何事,爽朗的笑笑,“崩坏掉的感情和变了质的婚姻一样让人变得很可怕,所有感情都该适可而止。” 清楠的心情好到什么地步呢?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出来。 “你看,清楠这个疯癫样,是不是特别像没和程律谈恋爱之前?”希悦眯着眼看和一群人玩得很Happy的清楠,和乐烨咬着耳朵。 乐烨看了一眼清楠,手上忙着摇骰盅,她已经因为点数低被灌了好几杯酒了,她的酒量根本就是这一群人里面最差劲的,可是目前为止却是喝得最多的一个。“这样不好么?我还挺乐意看到她这样子的。” “嗯,很好!”希悦看着大家依次揭开骰盅,飞快地计算点数,笑得一脸阴险,“为了这个,干杯吧乐烨!” 乐烨苦着脸,果然又是自己输了。 “情场得意,难免赌场失意,乖乖地干杯啊!”坐在两个人斜对面的周舟看乐烨一副苦瓜脸,笑得特别开怀,她向来对于乐烨哭笑不得的神情有极大的兴趣,百看不厌。而正是因为这个奇怪的恶趣味,她都想好了,以后要经常去乐烨蔚央家蹭饭吃。啧啧,蔚央那么心疼体贴她,肯定是会欢迎的,到时乐烨的脸上就会精彩了,二人世界被颠覆掉,变成三人行,她还是注定会被冷落掉的那个。 现在她们正在海若蓝名下另一个夜店里,欢度圣诞。而且人也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海若蓝周舟蔚央共同认识的朋友。 乐烨的新房子毕竟太小,几个人在那里吃了晚餐,仅当是给新居旺旺人气,然后就转战到外面。过圣诞还是要有过圣诞的样子么,宅在家里实在是太辜负了这个节日。 “哎哎,不玩了不玩了,我们去跳舞吧!”乐烨推开骰盅,率先站起来,还不忘记顺手将明显还没玩够的希悦一起拉了出来。 “你说乐烨不会是喝晕了吧?”周舟好笑地看着几近落荒而逃的乐烨背影,“你就坐在旁边,第一支舞竟然是拉其他女生去跳?” “你以为现在是宫廷宴会么?”眼角余光收到海若蓝递过来要求清场的讯息,蔚央拉起喋喋不休的周舟,“我们也去跳一会吧。” 海若蓝绕到清楠身前,半蹲下来,平视着清楠。她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在这种场合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个适合谈严肃问题的时机。 但这是一个适合作话题开始前暖场的场合。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肢体的接触,总是会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心理距离。海若蓝和清楠一起滑入舞池,前后不够半小时,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脸上的神色明显轻松不少,没有了刚刚的凝重晦涩。 “到外面透透气吧?”海若蓝扶住清楠的肩,发出邀请。 清楠侧过脸来打量了她一下,心知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也明白海若蓝这个人是极其有行动力的,对于她蠢蠢欲动想要做的事情,就会千方百计想办法去做的,无论是否成功。这次拒绝了,那就表示在没有让她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之前,自己是永无宁日了,得随时准备迎接她的骚扰。 -- 第122页 既然已经不介意了,听听又何妨呢?抱着这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两个人走了出去。 看着身后的门缓缓合上,将喧嚣声隔绝在门内,显衬得外面份外的冷清与安静。门廊外的圣诞树上彩灯闪烁,热闹了整个冷清的夜晚,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染上几分节日的欢欣。 海若蓝说了很多,在主题没有被明确抛出来之前,清楠也不好作出回应,只好听着她言不及义的絮叨,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 和程律在勉强维持了几个月之后,两个人都心力交悴。每天毫无意义的争吵,不再有任何信任,随便一个话题到最后都能直指那一次背叛。到最后,两个人都清楚地明白,那一件事情,永远都会横亘于两人心上,如一根无法拔除的刺,让伤口没有办法愈合。 对海若蓝,毫无疑问是有好感的,不然就没有那一场出轨。但这一点好感,一场出轨,已经摧毁了自己以为一直都将持续下去的生活,好不容易调适好,重获新生之后,暂时并没有意愿去开始一段感情。 所以,对于海若蓝带着期待,等着是否可以考虑两个人重新开始,真真切切地谈一场恋爱的答案时,她清浅地笑,在冬夜里,这个笑容显得过于凉薄。 “今天是圣诞节,不是复活节。” 海若蓝一时被窒住,很快反应过来,“是开始不同的感情,就像乐烨和蔚央那样,从一种关系,转换到另一种关系。”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清楠脸上浮现奇诡的笑容。 海若蓝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清楠看了门口一眼,似乎可以透过门去看在里面的乐烨和蔚央,她自然是希望这两个人能够一直走下去,但未来充满变数。“你认为她们能走多远?” 海若蓝皱眉,这个问题实在太过奇怪了,“她们不是决定一直走下去了么?乐烨那个房子可是两个人共同布置的。” “乐烨和她以前女朋友,曾经也这么幸福过,当时我问过那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乐烨,同性相爱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清楠脸上带笑地忆当年,幽幽的语气让海若蓝瞬间错觉她是在讲鬼故事。 她想起来当年方艾说过喜欢乐烨的种种,简单执著,坦诚而直率,但这些,最后也全成为了她们分手的理由。当爱着的时候,缺点也是可爱的,当不爱了的时候,优点也让人厌恶。 人心随时在变,谁敢去说一生一世? 清楠已经回到里面,独留海若蓝一个人站在外面发呆,仔细琢磨清楠刚才那一句:“九年的感情,我都一时迷失背叛了,你觉得,我还有能力去想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吧?瞪着悬挂在门廊上作装饰的槲寄生,海若蓝愤愤地想,传说圣诞节那天站在槲寄生下的女孩可以得到幸福,我也是女的啊,可是却只获得一盆冷水。 攻略 当晚大家狂欢之后分开时,海若蓝拉开一步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在清楠身后,替清楠打开出租车门时,在清楠耳边低低地道:“我不会放弃的,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可不可能。” 清楠晃了一下神,坐在车里隔着车窗抬眼看着海若蓝,紧抿着嘴,唇角是坚毅的线条,眼里是专注的情意,有那么一瞬间,将海若蓝此刻的表情与当年的乐烨重合在一起。当年乐烨告诉自己她和方艾在一起时,面对自己对于她们是否能够长久的疑问时,也是这样的神色,连说辞都大同小异。 海若蓝那一句话,明显的让她感觉有点异样。手握紧又松开,昏暗的车内,看不清掌纹的走向,却确切地明白它一直存在从不更改。如果人生也能像掌纹那样,刻在手中,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该多好。 可惜的是,人生往往更像英语四六级考试,全都是似是而非的选择题。 第二天蔚央起床后做了早餐,就开始着手将乐烨从床上挖起来的艰难任务,半蹲在床前,掀开被子的一角,“快起来啦,我做了早餐。” “唔,再睡一会,昨晚太累了。”乐烨含含糊糊地应,非但没有起床的意愿,还妄图要将蔚央拉上床继续抱抱睡觉。 想起昨晚乐烨一直缠着的情景,蔚央脸上泛起红晕,“那你继续睡吧,我吃完早餐就回家了。” 回家?这么早?乐烨一下清醒了不少,犹自带着睡意地问:“怎么这么早?不是下午回去么?” “反正你都是一直睡觉,早回晚回有什么区别么?”蔚央捏捏她的鼻子,饶有兴趣地逗她。 “可以一起睡啊!”乐烨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还是乖乖地掀被下床,去享用爱心早餐。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用过早饭,乐烨缠着要早安吻告别吻。“你早点回来哦,可以去看一场九点的电影。” 蔚央笑着推开她,她可不想吻着吻着又擦枪走火,吻到床上去了,这样的话,铁定要赶不及了。今天她要回家过家庭日,本来可以下午才回去的,不过她家娘亲一大早来了电话,让她务必要在午饭前抵达,也不知道要搞什么飞机。 蔚央前脚刚走,海若蓝就过来了。正准备要去睡个回笼觉的乐烨打开门,看见是海若蓝,不由得兴灾乐祸地笑,“你来晚啦,蔚央刚回家了。” “我是过来找你的!”海若蓝没好气地推开乐烨,挤了进来。放下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喏,这是我们今天的食材。” -- 第123页 乐烨有些傻眼,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海若蓝竟然会一大早去买食材,还巴巴地送过来? 她努力往阳台方向望过去,太阳依然是从东方升起的啊。 “喂喂,我在这里,你使劲看那边是什么意思?”海若蓝绕过来站在乐烨面前,挡住她的视线,还煞有介事地在她眼前摇摇手指,就像是招魂一样。“回魂啦回魂啦!” 乐烨没好气地拔开她碍事的手,“我是看看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竟然你会一大早去买食材还送过来!”蔚央常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海若蓝这厮这么奇怪,一定要提高警惕。 “西边出来你个头啊!”海若蓝张牙舞爪的,表情很是狰狞,不过她吡牙咧嘴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牙疼。“我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乐烨赶紧双手护胸,摆出一副生怕被人非礼占便宜的衰样,“我只要蔚央一个人,就算你是海妖孽,我也不会移情别恋的!” 海若蓝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打在乐烨脑袋上,“你脑袋是被门夹过的是吧!” 当然,她只是意思意思地拍一下,并没有用什么力。乐烨摸摸头,大呼小叫“你打我!我要告诉蔚央!” 海若蓝很是无力,垂下手,“你那么爱演,干脆转行去当演员算了,搞不好能拿个影后呢,到时高调出柜迎娶蔚央,多威风啊!” “嘁,你不说说自己,你说我们是不是八字不合,命中犯冲?每次见你,我都遭殃,我能不紧张么?”乐烨撇撇嘴,对于她和清楠那段破事还是耿耿于怀。虽然清楠现在看起来真的是过得很不错,但九年的感情就这么结束了,这里面多少是会难过的。她不说,不代表她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与挣扎。 不过海若蓝拎了食材过来,倒是免了她还要出去采买。现在做午餐还太早,乐烨将东西提到厨房里放好,转出来就看到海若蓝窝在沙发上发呆。 “说吧,你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乐烨挤进沙发里,无聊地拿着遥控器转台,她才不相信海若蓝会是单纯地过来让她做饭大家一起吃呢。 踌躇了一下,海若蓝用她最诚挚的表情对着乐烨,“我想和你谈谈清楠的事情。” 乐烨一下子蹦了起来,断然拒绝“不谈!”开什么玩笑,要和海若蓝谈清楠?那一个教训还不够么,她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虽然她不能对他们三个人那些破事发表什么言论意见,但最低限度,她不想掺和到她们的感情里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还没说要谈哪一方面呢。”海若蓝瞪她,乐烨也毫不示弱地回瞪。海若蓝语气一下软了下来,“我不是让你给我和清楠牵线制造机会,只是想更全面地多了解一下她。” “了解了不就方便下手了么?”乐烨才不上这个恶当,拿起茶几上水果盘里的苹果吭哧吭哧地啃得欢快。 唔,真甜,又脆,还是洗干净了的!乐烨在心里狠狠地称赞了一下蔚央,这水果是蔚央买的,也是她洗好放上面的,让她在家里看电视或者看书的时候吃一些。 海若蓝看乐烨一脸陶醉的表情,简直是用脚趾头都能够将前因后果猜出来了。不然的话,谁会吃个苹果都一脸花痴样? 眼珠一转,自顾自地捞过来一只苹果,边啃边和乐烨打商量,“这样吧,我告诉你蔚央的喜好,作为交换,你告诉我清楠的喜好。” “嘁,我还需要你来告诉我蔚央的喜好?!”乐烨满是不屑,“我可以问她嘛。”在这样的情况,她还是要在海若蓝面前得瑟一下。反正海若蓝又问不到清楠,哈哈! 岂料海若蓝用更不屑的眼神还回来,“你是傻的吧,这个问了还有效果?当然是不动声色地搞明白,然后才能给她惊喜啊!”看乐烨稍微有些动摇的样子,再下猛药,“而且你想啊,你傻呼呼地跑去问蔚央她喜欢什么,她嘴上不说,心里会怎么想?自己的女朋友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喜好?!多伤人心啊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海若蓝说得铿锵有力,简直是用宣判的口气,控诉着乐烨的不解人意蠢笨如牛。 乐烨眯着眼想了一下,“你是要交换?” “当然!”看乐烨动心了的样子,海若蓝底气一下子全回来了。“我可是和蔚央二十年交情了,用二十年的情报换你十年的情报,这买卖你可一点都不亏。”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花心没定性,我就不信了,人的嗜好会一年一变常换常新。”乐烨吐槽海若蓝所谓的二十年换十年,“出卖朋友这事我可不干,你换点别的条件呗。” “第一,我不要求你帮我约她;第二,我也不需要你帮我制造机会;第三,我也不用你帮我在她面前说好话,就是简单地说下她的喜好而已,算什么出卖朋友啊?!”海若蓝简直想拿把锤子敲开乐烨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花岗岩。 “但是你了解情报不就是为了下手么?”乐烨不吃这一套,执意将话题转回原地。 真是个麻烦鬼。海若蓝在心里叹口气,真不知道蔚央怎么就会看上这个脑子不转弯的人,都不怕被她气死!真是牺牲一人,幸福千万家的崇高觉悟啊,以后一定要对蔚央更好一点,感谢她造福大众普渡众生,将这个家伙收归麾下进行调/教。 “你想想,我就算是从你这里了解到情报,但是决定权还在清楠手上不是?又不是你告诉我她的喜好,她就会跟我在一起。”海若蓝一脸正气,尽量诚恳的语气,一副我就是为你着想啊你个傻蛋怎么就这么不懂事接收不到呢?“但是蔚央就不一样了,你越了解她的喜好,她就会越开心。你说,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的另一半对自己体贴入微了解透澈的?” -- 第124页 乐烨还是有些犹豫,她总觉得,要是这交易做成了,就像是将清楠转手卖给海若蓝一样。 “好吧,你非要戳我痛处才开心的话。”海若蓝换了忧郁款,深情地看着乐烨,“现在她是单身,追她的人肯定不少,别人也是会想方设法打听这些的,我只不过是她的众多追求者之一,成功率也不会太高对吧?” 乐烨露出一个“你明白就好”的笑容,让海若蓝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一拳挥过去,最好能打掉她几颗大牙,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随便笑。 看来不出杀手锏是不行了!海若蓝迅速将忧郁款转换成娘家人的挑剔控诉嘴脸。“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不肯透露,这个我理解,也明白。不过,我可是蔚央的好朋友,怎么着也算是娘家人了吧,你对自己的朋友这么好,对蔚央的朋友那么恶劣,这算是个什么态度?太不端正了!” 乐烨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这人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要脸啊。“喂喂,这完全是两回事好吧?!你看,你拎一堆原材料过来,我不还得加工成成品给你吃啊?!我怎么就对你不好了。” “反正你要是不肯跟我交换情报,我就以后使劲找机会给蔚央打你小报告!”海若蓝大义凛然地道。“当然了,我们交换了情报的话,我不用你在清楠面前讲好话,不过我还是会在蔚央讲你好话的,怎么样?” “你这个小人!”乐烨嘟哝着,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别纠结了,你不也希望清楠能过得好么,我对她是真心的,否则干嘛死皮赖脸在这跟你扯?”海若蓝很会看人眼色,适时地给予乐烨安慰,让她不用背着“重色轻友”的罪恶感。“你要相信,清楠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作出判断选择的。” 协议达成,为防对方临时反悔,听了情报又死赖着不肯交出己方的情报,两个人决定各自将朋友的喜好写在纸上,到时就像是交换人质一般,同时交换。 等到两个人咬着笔头终于写完交换的时候,同时对着手上的资料睁大眼睛。 虽然两个人的反应都是惊讶,只不过惊讶的重点不一样。 海若蓝是惊得大骂乐烨,“十年时间,你对清楠就这么点了解啊?你这么粗心的人,蔚央跟你在一起,怎么能幸福啊!” 乐烨自然是惊讶海若蓝的详尽,“你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啊,难怪是花花公主。” 人的喜好自然不会常换常新,所以,海若蓝写了足足四页纸,乐烨只写了一页半不到,并不能说是因为她们时间的不同而导致的差异。 以咖啡为例,海若蓝对于蔚央的喜好,详尽到喜欢喝什么咖啡,在哪一个咖啡馆偏爱那一种的地步。而乐烨对于清楠的喜好,只是大略到喜欢哪一种咖啡。深度不同,费的笔墨自然也不同,这才是决定她们情报质量区别的关键所在。 捏着手中的资料,海若蓝是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真是做了赔本买卖,收益甚微,但是她所付出的,简直就是会让蔚央的生活质量幸福指数大幅提高。 乐烨倒是乐滋滋的,海若蓝这一份资料,可是教导她怎么样才算是一个优质情人的详尽攻略,而且会帮助她迅速提升。 甜蜜的印记 蔚央刚停好车,还没有走进去,在门廊处就听到里面的笑声,看起来今天人还真不少。 不明所以地走进去,原本只以为是家中世交过来作客,直到看到端坐在沙发上,满是热诚笑意,青年才俊架势的人,下意识地察觉到不妙的意味。 又来了。蔚央揉揉眉头,两家的老妈总是妄想着结成亲家,一有机会就可着劲要将两个人凑一对。后来各自出国留学,稍稍消停了一下,再后来,这个人有定居国外的打算,这事就不再提起。现在看这阵势,大概这个祸害又要回来残害祖国的美女们了。 泰然自若地坐在青年才俊曾雅安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唐僧,你被遣送回国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叫我唐僧!”曾雅安努力地维持着脸上真挚的微笑,脸上表情和说话语气严重两极分化,蔚央在心里不得不赞一声他演技日益炉火纯青。 “外国的月亮没比较圆,但美女还是东方的顺眼啊。”曾雅安眨眨眼,答案倒是很实诚,完全符合他一贯风格。 “我觉得你还是留在国外祸害番邦女子比较好。”蔚央毫不留情地吐槽,又很是不乐意地再追加一句,“你看,至少能造福一下我,省得总有这种场面出现,何苦呢。” 两家的老妈看他俩相谈甚欢的表象,自然是非常满意,唯有洞察真相的蔚央老爸在摇头叹气,自家这个女儿,真是让人头疼啊。 不过曾雅安的出现,倒也让蔚央有些意外的收获,本来以为要在家里呆一整天的,岂料用过午餐之后,曾雅安就凑过来要求帮个小忙:“一会咱们一起走吧,我还约了人呢!” “出去后各走各路?成交!”蔚央也很怵这种演了近十年也不变的类似相亲戏码,况且,这样开溜的话,应该还赶得上和乐烨去看一场下午场的电影,不用看九点场。 两个人在众人注目礼下装作镇定地走出来,两个妈妈都露出满意的神色,蔚央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死抱着幻想不放,难道这么多年都没发展成功的事实还不够明显么? 曾雅安坐在副驾位上,意味深长地看着蔚央,“小蔚央,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来,告诉哥哥,让哥哥替你把把关。” -- 第125页 淡淡瞥他一眼,蔚央在心里暗问,真的有这么明显么?怎么这些妖孽们总是那么明察秋毫。 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疑惑,曾雅安很是得意地笑笑,“以前你对这事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爱理不理地任由两个妈妈折腾,今天你可是不一样的表现,竟然开始不耐烦了。” 蔚央偏偏头,不置可否。如果要向家里出柜的话,自家娘亲真是一个几乎不可逾越的大山啊。老爸现在都知道了,她哥应该也差不多,看他们的态度,大抵是不以为然,以为只是玩玩而已。不过至少不用再忧虑怎么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了。 送曾雅安到了目的地,赶紧给乐烨电话。“我从家里出来了,我们去看下午场电影吧,现在回去接你。” “啊,不,你先去买票好了,电影你来挑,我们在电影院见。”乐烨原本是要顺势应下来的,突然想到正好可以将海若蓝的情报派上用场,如果蔚央过来接她,不就不能用了么。赶紧想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自己可以自由行动。 蔚央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不疑有它,早点去买票也好,省得到时没有好的位置。 在乐烨住的地方到电影院之间,有一间咖啡馆,依据海若蓝的情报,蔚央很喜欢那里的焦糖玛奇朵,几乎是每次都点这一种咖啡。 “但其实蔚央最喜欢的咖啡不是这个,大概是因为那里的咖啡,只有这个做得最赞吧。”这是海若蓝对于乐烨的疑问作出的解答。至于蔚央为什么偏爱这家咖啡馆的焦糖玛奇朵,她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估摸着可能是这个原因, 乐烨既然要出门,海若蓝再呆在那里自然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好人做到底地开车送乐烨过去。日行一善嘛,仅当是给自己积福得了,正儿八经追求人是要靠RP的,既然以前没有什么RP可言,就从现在开始攒吧。尤其是,攒RP这事也是有技巧的,下功夫在自己要追的人的好友身上,攒起来岂不是事半功倍?!就算乐烨是块石头,长期行善下去,也能捂热了不是?不指望她会感动到要向清楠进谗言,但总能让她不好意思拖后腿。 但是RP不是那么好攒的。自从乐烨捧着外带的咖啡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般从咖啡馆里出来后,海若蓝就有不妙的预感。 果然,乐烨小心翼翼地上车坐好,努力保持着手上的咖啡杯晃动幅度不要太大,还特别提醒海若蓝:“你慢点开,开稳点,我觉得她们打在上面的奶泡和印上的焦糖很好看,不要晃散了。” 真是吹毛求疵的家伙!而且还二十四孝!海若蓝在心里暗中腹诽一句。腹诽归腹诽,她还是依言放慢了速度,保持匀速前进,转弯起步刹车都尽量放轻动作。她这辆跑车,从入手到现在,都没有跑过这么慢的速度呢,乐烨真应该去烧香酬神。 抵达影院,乐烨又像个机器人一样姿势别扭地蠕动下车,十分有诚意地向海若蓝道谢,“清楠平时没什么事的话,一般都会提前半小时溜班,避开上下班高峰。” 海若蓝瞪她,她就说乐烨这家伙不老实吧,蔚央还不肯相信。这下可算是铁证如山了吧,从一开始,这家伙就在心里打定主意消掉关键的有用的信息。她就说那份资料根本就像个大鸡肋一样,真是长年玩鹰如今被鹰玩了,她海若蓝竟然在乐烨手上吃了这个暗亏。 乐烨吐吐舌头,可不愿和海若蓝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玩深情对视,“你再不开车,一会被抄牌了我可不会替你付罚款的。” 海若蓝愤愤地将车开走,一路都在诅咒乐烨将咖啡洒了被咖啡烫到,惹蔚央生气,被蔚央罚跪搓板,最好还可以持续冷战,一个月不让她进房门! 海若蓝的诅咒就没有成真的可能性,乐烨那么紧张那杯咖啡,怎么会把咖啡洒了呢?蔚央看到乐烨小心翼翼捧着咖啡进来,倒是很惊讶,这个人一向都是反咖啡主义者,时常在她喝咖啡的时候发表一些反咖啡言论,今天是哪根筋搭错线了,居然会去买咖啡。 “喏,买给你的。”乐烨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几点的电影?” “还有一会,不急。”蔚央接过咖啡,咖啡纸杯上印着的LOGO,加上揭开盖子里的惊喜,“你怎么会去这家咖啡馆买这个咖啡?” 乐烨对她好她心里明白,在她关注到的各个方面,都会细致周到,但这个举动完全超出了乐烨会注意到的范畴——且不说她们从来不曾一起到过这个咖啡馆,就光是时时提醒她控制咖啡的人会去买咖啡这个行为,都够让人惊讶。 想想,当初自己跟她说最喜欢的咖啡是拿铁的时候,她是怎么说来着:“你知道拿铁是什么意思么?就是警示大家,摄入咖啡因过多,拿破仑也会遭遇滑铁卢。” 一边说还一边笑得贱兮兮地,得意得不得了。把自己弄得蛮长一段时间里,看到拿铁就会条件反射地想起这句话,只好改喝其他咖啡,免得内伤,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怎么,不喜欢?”乐烨挑挑眉,顾左右而言它,摆明了不想说。 这样的态度,蔚央轻易地解读到她隐于背后的意思,她不想如实告知,但又不愿意对自己撒谎。真是别扭得可以。蔚央轻笑一声,“很喜欢,你有心了。” 乐烨的脸可疑地红了起来,颇是忸怩地小声回:“你喜欢就好。” 难得见乐烨会这么忸怩,蔚央赶紧抓紧时间逗她,“我比较喜欢拿铁,你怎么不买拿铁?” -- 第126页 乐烨使劲皱着眉头,挠心挠肺地想要怎么回答,半天想不出来,只好搪塞过去,“偶尔换换口味啦!” “也是。”蔚央看似要放她一马,不再逼问她关于咖啡选择的事情,话题一转,“焦糖玛奇朵,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么?” 这个乐烨倒真的是完全不了解。她知道每一种花都有不同的花语,但是,不同的咖啡,也有不同的咖啡语么? 蔚央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咖啡,一如记忆中的甜蜜香醇。不管乐烨是从哪里得知自己偏爱这一家咖啡馆的焦糖玛奇朵,重要的是,她特意跑去给自己买咖啡的这份心意,总会让人打从心里甜起来,这倒是歪打正着地切合了咖啡的原意:“Machiato在意大利文是‘烙印’的意思,焦糖玛奇朵,加了代表甜蜜的糖,完整的意思就是‘甜蜜的印记’。” “甜蜜的印记?”乐烨嘿嘿傻笑起来,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意大利人还真浪漫。”连咖啡都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来。“不过我很喜欢这个寓意。”啧啧,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的好事?简直是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看来和海若蓝交换情报的而且确是一个很英明的决定,下次可以考虑一下多告诉她一点关键信息。 拍拍乐烨的脸,将她一脸的傻笑拍掉,“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蔚央单手端着咖啡,另一只手与乐烨十指紧扣,是微带着牵引的姿势。据说十指紧扣是情侣们最喜欢的牵手方式,因为掌心相贴,感觉更贴近对方的内心。 她打赌乐烨不会知道这一点,正如她在此之前也不会知道焦糖玛奇朵的寓意。但正因为少有人知,所以深谙其中之道的人,才更有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甜蜜与亲昵。 命好还是命孬? 原以为这一次可以和蔚央一起过新年,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周一的时候,乐烨被召回公司,被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有一个之前已经交付使用的工程,防水部分出了问题,需要成立一个项目小组,赶在年前抢修好。 乐烨经历了这么多事,神经再粗再不注意办公室斗争,也多少察觉出些异样。一般出现这样的问题,都是由当年参与施工的工程师中抽几个人出来,迅速地悄无声息地将问题处理好。不会像现在这样,抽调过去的人全是当年未参与这一项目的,还要郑重其事地出一个评测报告——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刻意的做秀,杀鸡给猴看。 项目评测小组里的所有人员,只给了一天时间作准备,从周二开始就要进入临时项目部开始办公,由于时间紧,全然没有假期安排,一直到抢修完毕才能休息。这里面占用的假期,可以在春节假期里补回。 这根本是没有办法推却的工作,乐烨和项目组里的几个人大家明了地相对苦笑——看来又是一场权力的明争暗斗,现在对她们这个项目组直接管辖的副总,跟这个工程之前的总负责人不对盘是大家都隐约明了的事情。 不过工作还是要做的。几个人从资料室里取了当年的施工报告出来,还有简略的防水问题汇报,聚在小会议室里,开始做一个简单的工作安排。离过年不过一个半月时间,要求在年前抢修完工的话,应该需要安排几个二十四小时连续工作台班,机械设备需要配备哪些等等之类,都要定一个大概的数量。 一周内交评测报告,具体的抢修方案和所需材料,将会在详细评测报告出来后,才能最终确定。 相对于乐烨的战战兢兢,蔚央倒不太放在心上。这些事情,也算是平常了,人到了一定位置,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是会有一定目的。“这事你避不开也逃不掉的,就做好份内工作吧,谁没有后招啊,高层的斗争别去想,只是小心别让人抓把柄。” 乐烨很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也不想再出什么乱子了,一想到上次要让蔚央替她收拾烂摊子,就觉得超级郁闷,当然,蔚央会这么替自己着想心里是甜蜜得很,但是第一次犯错可以原谅,总不能一直都认为蔚央能够替自己收拾残局就心安理得地胡来。 恃宠而骄,并不是她的风格。就算为了让蔚央安生一点,她也得小心谨慎起来。总不至于自己没有办法让蔚央安心依赖,还反而成为她的软肋所在对吧? “这还好,只是要有一个半月看不到你了诶。”乐烨唉声叹气的,乍一看颇有满腹惆怅无计消解的闲愁。 蔚央停下筷,抬起眼很是认真地,温柔地注视着乐烨,薄唇里蹦出来的话,却不怎么温柔,“现在吃饭,别影响我胃口好吗?” 长达三年这样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这么说,真是太假了!这人就是想骗自己说些不舍得之类的话吧,才不上当! 乐烨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蔚央,这就是道高一尽魔高一丈啊,真要命。蔚央怎么可以这么了解自己的心思,更重要的是,了解了都不配合一下。 “行了,别装可怜,我周四要出差,大概要十来天。”蔚央被这副小狗般无辜的表情和眼神打败,不得不加以解释,“所以,可以预见,接下来这个月我们的工作都会安排得非常紧,你不是说你们工期很紧,会经常安排二十四小时连班么,忙成这样,哪里还有空去搞什么一处相思两处闲愁的风花雪月。” 将碗筷放好,往前稍稍推了一点,示意用餐结束。“再说,我都已经习惯了。” -- 第127页 我都已经习惯了。这话让乐烨心中酸软。从来都是她离开,回来,再离开,再回来。每次都会不舍,渴望着下一个假期到来,可以再见到蔚央。但是,谁说离开的那个人就会更难过,被留在原地一直等待着的那个人,面对着熟悉的风景与人事,睹物更思人,大概会更加的容易难过吧。 往往有许多离家奋斗的人,大抵都会有我一个人在外面,是为了工作,是为了让你过更好的日子,所以默默忍受了孤身一人在外的苦楚,只要想起来有一个人在原地等待着自己,就会觉得幸福。但是谁又去问过,被留在原地等待的那个人,到底幸不幸福呢? 蔚央开始收拾碗筷,两个人从来是分工合作的,一人做饭,另一个人就必定会自动自觉去洗碗。乐烨绕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听你这么说,我很心疼。” 蔚央拍开她的手,“满手是油,别乱抱!” 乐烨却耍赖不肯放开。 “你就这样心疼我啊?一点都不听话,造反才对吧。”蔚央扭脸过来看乐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乐烨有时候真是特别小孩子气。看,现在这个样子,多像讨糖吃却要不到在默默闹别扭的小P孩。 “就是心疼啊!”乐烨眼珠转了转,不服气地问,“那你说说要怎么样才算心疼的表现呢?” 就等着你这话呢,傻瓜!蔚央在心里暗笑,“真心疼我,就去把碗筷洗了!” “你又设计我!”乐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天知道蔚央怎么这么喜欢挖坑给她跳,时不时就要捉弄一下她。 “你干嘛又上当?”蔚央用“你笨死了”的眼神看着乐烨,眼里掩不住的小得意。乐烨最近上当多了,人也变得越来越警惕,每次都要掂量一下到底是不是有陷阱。难得她放松警惕自己送上门来被陷害,她要是不抓住机会岂不是浪费了乐烨的一番心意? 乐烨恨得牙痒痒的,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虽然知道反抗无效,但总是要意思意思反抗一下,省得下套的人觉得没有乐趣。 其实她一点都不介意替自己喜欢的人去洗几次碗,但明显蔚央觉得这样斗智斗勇得来的胜利果实比较甜美。彼此心知肚明,输的那一方未必会有多不心甘,大多都会是心怀甜蜜去执行惩罚,可是,过程很有乐趣不是么? 经过仔细的勘察和评测,对比此前施工资料的地貌情况,乐烨发现这个不是当年施工质量问题,而是这两年来,由于路侧的有一条水道更改,超出了当年预计的防水设计要求,长时间的渗入,才导致了大面积的防水工程失效。 这一发现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本来这活摆明就是用来得罪人的,现在发现了这一个意外情况,他们总可以轻松交差不用得罪人了吧。就算他们的轻松必然会导致某一些人的不轻松,但能把问题从自己手上踢开就够了,其他的,就让别人去伤脑筋吧。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如期完成抢修工作,乐烨在离开一个半月之后,终于又回来了。项目小组里的人,在春节假期中,比其他人多了一周的假。如果这个假期是在年前的话,乐烨应该会非常高兴,可惜的是,他们从临时项目驻地撤出来,又用了一些时间来做资料归档,等到把这一切忙完,离春节也就只有四五天了。 乐烨只好寄希望于回家过年之后,再好好和蔚央腻歪一下,补回来这一个半月的分离之苦。 这天乐烨出来采办些给家人的礼物,她这次学会善用身边资源了,提前去申请蔚央对她的购物大计进行援助,按照先前和蔚央反复讨论确定下来的清单进行采购,倒也轻松不少。逛了大半天,看看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就又开始发愁,要拎着这些东西回去,也不是件小工程啊。 所以,正在愁苦的乐烨,看到海若蓝和清楠携手并肩走过来的时候,顿时觉得老天待她真是不薄。她可不管这两个人是不是在约会,拼命挥手和清楠打招呼。 海若蓝是一脸不善的神色狠狠瞪她,乐烨此前摆了她一道,现在又来打扰她难得的约会,怎么能让人不心生暗恨。清楠倒真不愧是身为好朋友,二话不说,就快步奔过来和乐烨相见欢,看她大包小包的堆了一地,很是主动热情地表示,“反正我们也没什么要买的了,不如先送你回去,晚上一起吃饭?” 乐烨笑得见牙不见眼,故意忽略掉海若蓝递过来带了明显威胁的眼神,“好啊好啊,蔚央说她今天开会,不用加班的。我和你好久不见了,海若蓝大概也蛮长时间没有和蔚央聚聚了吧。” 海若蓝暗中深呼吸几下,小样,懂得用清楠和蔚央来压她,算你狠!“你们到门口等我,我去开车过来接你们。” 她的车停得有些远,步行过去大概要十几分钟。乐烨这个人不会怜香惜玉,可不代表她海若蓝不会啊,哪里舍得清楠帮乐烨拎着这些东西长途跋涉。 乐烨和清楠说说笑笑地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门口等海若蓝开车过来。两个人刚站定没多久,有人好似是路过一般,撞了乐烨一下,手上非常利索地划断乐烨斜背的单肩包带子,顺势一扯,抱着包就狂奔而去。 乐烨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拔腿就追,“清楠,你帮我看着点东西。” 下午三四点的时间,里面采办年货的人很多,外面的人可不算太多,乐烨紧追着前面抢包的人,路过的人纷纷闪避。 -- 第128页 眼看着前面路口黄灯闪烁,信号灯就要转绿,只要越过这个路口,那边小巷众多,可就不好追了,乐烨咬咬牙,尽力加快速度。 前面的人看起来很是惊惶,不时地扭头回来看乐烨,在信号灯转绿时毫不犹豫地穿过马路。 乐烨正要紧跟着穿过去,斜刺里忽然跑出一个小孩子来,她大惊之下闪避,但小孩子还是受了惊吓,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就差那么两步就可以够得着了,乐烨很是遗憾,但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去扶起小孩子,坐在路上哭可不是什么好事。 顺利穿过马路的劫匪跑到对面,扭回头来看,发现乐烨正在尽力安抚小孩子,没有再追过来了。很是挑畔地向乐烨的方向作了一个手势,慢吞吞地转入小巷子里。 乐烨气得不轻,现在这些抢东西的还真是气焰嚣张,还敢停下来耀武扬威一番。只是现在追过来也没有用了,她一路追过来,体力几乎也算是透支了。没停下来前没什么感觉,一停了下来,再就起步去追,就觉得吃力。况且小孩子的家长也小跑了过来,她忙着迭声道歉,也就顾不上了。 由于这个莽撞的行为,乐烨回去先是被清楠念叨了一通,说她脑子缺根筋,要钱不要命。 乐烨很是愤愤地反驳,“我才没有要钱不要命呢,你知道,我出门向来都是把钱包和手机揣兜里的!” 清楠简直没被她气得背过气去,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盯着她好一会,“钱包和手机在包里的话,我还能理解一下你要追过去,要是全都不在,你赶着去死啊!” 乐烨摸摸鼻子,正要开始新一轮反驳,海若蓝就及时接过清楠的话头,“清楠,你别跟这个花岗岩脑筋的人置气,一会告诉蔚央去,让她收拾这个赶死队的笨蛋。” “赶死队员”乐烨顿时焉了。 等蔚央回来听海若蓝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地“赞扬”了一番乐烨这个英勇行为,脸色沉了沉,似笑非笑地斜瞄了眼心虚得直摸鼻子的乐烨,“很好啊,如果你奋勇追贼英勇献身,最好保佑能够追赠烈士封号,这样我们好每年去瞻仰,省得无处祭扫寄托哀思!” 清楠饱含着同情看着乐烨,海若蓝却乐得直笑,蔚央隐而不发的火气最可怕,接下来可就有够乐烨受的冷暴力了。唯一让人遗憾的是,这家伙命好到,明天下午就回家了,怕就怕,等她回来后,蔚央的气都消了。避开风暴中心,只会扫到台风尾,哼哼,算她好狗运! 突变 蔚央怕的是什么,清楠担心的是哪样,乐烨自己也明白。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后怕,经常听说有人追小偷结果人家是团伙作案,追过去反而被痛殴一顿。 从那个抢包的人最后还嚣张地隔着马路对自己挑畔的举动看来,绝对是有同伙在附近,追上了反而没什么好果子吃。 早知道这样,小时候就应该求着家里送自己去学武术,这样现在就能身怀绝技,可以威风凛凛地一人撂倒四五个了!管它劫匪小偷,一人作案还是团伙作案,统统健步如飞地追上去,海扁一顿之后扔给姗姗来迟的警察们。 幻想归幻想,幻想完了后还是要回归现实。蔚央的火气隐而不发,直接呈现出来的就是不咸不淡的态度,这让乐烨大为头疼。你和她说什么,她都会理你,面带微笑,不疏离不无视,只是她接的每一句话都能把你气得半死。 这样实在是让人不好说她在生气,但又明明就是在生气,还不如秋风扫落叶般将自己收拾一顿了事呢,钝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什么的,真是太残忍了。 进入冷战状态以拒绝相见来惩罚恋人错失明显不是蔚央的风格,所以乐烨最担心的那个情况并没有发生——蔚央没有要回自己的房子进行实质分居的打算。不过她的惩罚和海若蓝所设想的也有着极大的出入。 海若蓝幻想蔚央会体罚乐烨,那更多是出于对乐烨的妒忌,以及对自身目前悲惨状况的悲愤,这些让她忽视了,蔚央向来是擅于使用语言暴力冷暴力,而不是直接暴力。 结束饭局后,蔚央依然是和乐烨一同回去,先是让乐烨在客厅里面壁思过,自顾去洗澡。等两个人一切睡前准备工作就绪之后,从衣柜里取出备用的被子,含义不言而喻,不外乎是表示,她们今晚必然是分床的结局。 乐烨认命般自己铺好临时床铺,无意间抬眼,看到蔚央正一件一件地将身上的衣服褪去。顿时觉得嗓子变干,说话也开始结巴,“你……” 蔚央眨眨眼,给她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施施然地掀被上床,“我什么我,睡觉的时候我一向不喜欢有衣物束缚你不知道么?” 当然知道!但是今晚明明要被迫分床了,你就不能例外一下别挑战我的自制力么?!乐烨在心里悲愤地想。“你是故意的!”乐烨抱着被子,眼勾勾地望着自在地躺在床上的人,不过一米的距离,看似触手可及,却是咫尺天涯。 饶是色胆包天,也还是不够胆扑过去。如果敢扑上去的话,后果不是她可以想像的。 “习惯。”蔚央凉凉地回应,“啊,我忘记拿书了,帮拿一下。”蔚央微微起身,稍坐起来,被子很识时务地滑落下来,然后被人定住,恰恰定在某一处上面,再没有人比乐烨更清楚下面的风光了。 乐烨坏笑一下,双手叠交在脑后,舒舒服服地躺下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睡下了。”哈哈,不给她拿,啧啧,蔚央要自己过来拿的话,才能欣赏到更美好的风光啊。 -- 第129页 “你确定?”蔚央神色淡定,作势要掀被起床,“你别后悔哦。”反正到时看了什么不应该看的风景,会想入非非的人又不是她,会辗转反侧倍受煎熬的人也不是她。 “啊,你别动,别动,我给你拿就是了!”乐烨很快反应过来,看得到吃不到是一出悲剧,吃不到至少可以看得到是一出喜剧,归根到底,今晚是一出悲喜掺半的默剧,蔚央一句直接责骂的话都没有,只是用自身行动来默默对她施加惩罚。 取了书递过去,乐烨光着脚踩在床和平台之间那半米的凹地上,吞吞吐吐的,“蔚央,我错了,只是想起来好不容易给你挑的礼物在里面,一时没多想就追上去了。” “如果里面放的是给你妈妈买的礼物,我无话可说,现在,你还是得睡那边。”蔚央丝毫不为所动,无情宣告乐烨的糖衣炮弹策略失败。 人重要还是礼物重要?!蔚央气得暗中咬牙。这股暗火比起海若蓝将整件事告知时来得更为猛烈——此前以为这个人是一时热血,现在简直觉得她是脑子没长好。真是恨不得拿个锤子去敲开乐烨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乐烨光着脚,穿着单衣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幸好房间里开了空调,也不至于让她着凉。蔚央偶尔望过来,视线都是在她身上一沾即走,眼里透出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恼火。她将前因后果细细琢磨了几回,再揣摩着蔚央不太按常理出牌的思考回路,大致猜得出来蔚央的怒火为什么越发旺盛了。 半蹲下来,按住蔚央正在窝在被窝里翻阅的书,逼得蔚央不得不将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语气恳切诚挚:“是我不对,光知道逞一时血气之勇,不能做到有勇有谋,没有做到最快速度里作出最佳选择,在你和送你的礼物之间,竟然一时脑热选了礼物,我有罪!以后一定要好好进行处理器升级,提升内存容量,敬请我们的总编程师蔚央同志随时校正完善有效程序,力求打造出更适应时代需要与时俱进的高性能乐烨!” 蔚央忍不住笑了一下,很快又收起笑容,板着脸盯住乐烨。不错嘛,这次的检讨有戳到中心主旨了,看来面壁还是有点用处的。 看她终于露了笑模样,乐烨心里稍松了一口气,殊不料大劫还在后头呢。 “不要以为这样就过关了。休假期间,每天千字检讨书,到时视反省情况看看是否勾销你这次够格被记大过的行为。”蔚央很是好心地提醒,“你要注意一点,不同的人,送同样的礼物,感受也是千差万别的。” 后面的一句话刹时让乐烨忘记了反驳抗议。蔚央这次算是明显放水了,破天荒地给了这么重要的提示:重要的其实是送礼物的人,收礼物的人的欢喜与幸福,取决于送礼物的人在她心中的重要性,而不在于这礼物如何。 屈膝跪在床沿,乐烨探过身去,在蔚央脸上落下轻吻。蔚央微闭着眼接受了这个吻,意志坚定地挡住了乐烨混水摸鱼的意图,警告意味甚浓地道:“别得陇望蜀,每天一篇千字以上的检讨书,明天生效。” 死赖着再腻歪了一会,乐烨终于嘟哝着被赶回她的临时床铺上。不就是检讨书么,不就是每天千字么,以前念书时怕写检讨,因为那是给老师看的,现在有什么好怕?!给恋人看的检讨书,从来都是情书的存在! 2010年的情人节与春节是同一天,白天各自都忙着赶场拜年,还争分夺秒地通过手机互通情意。每天都要去邮箱看邮件是蔚央这段时间以来的习惯,每天都有些小期待地去看乐烨这个家伙今天又将“检讨书”写出来什么新花样。 本来也没指望她会正儿八经地写检讨书,但是这人竟然偷换概念地将检讨书写成情书,每天忏悔的主题还都不重样的。滑动鼠标点开邮件,蔚央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乐烨这下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虽然“检讨书”变成奇特的“情书”这一点有利于让蔚央加快原谅她那一莽撞行为的速度,但同样的,万事从来是祸福相倚,乐烨这些“情书”里,竟然透露出来一些以前蔚央没太注意到的值得“忏悔”的行为。 既然乐烨都那么大方地亲自把小辫子送上门来了,不好好利用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自己亲口承认说出来的事实,这下总不能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来搪塞逃避惩罚了吧? 蔚央乐呵呵地看着邮件,QQ上乐烨的头像不断闪烁,就像是急着自投罗网一般。蔚央暗下决定,以后乐烨再有什么惹毛自己,自己都不用费劲罗列罪状了,直接让乐烨自己来看看亲口承认的“罪状”就行了。同时提醒自己,千万不要一时不慎,被乐烨传染了这种自己挖坑给自己跳的癖好。 变故的发生总是那么的让人猝不及防,往往在你觉得幸福即将来临之时突然降临。 年初五的夜晚注定让大家都不敢轻易忘却,在这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像是512一般,瞬间颠覆了这一群朋友的生活,而且,它所带来的余震,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人能够意识到。 和乐烨聊到凌晨三点才躺下睡觉的蔚央,和所有人一样,没有知道在她和乐烨浓情甜意的时候,海若蓝和清楠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清楠到底遭遇了什么。 年初六清晨,还未到六点,蔚央少有的不是被根深蒂固的生物钟唤醒,而是被海若蓝的电话吵醒。 -- 第130页 “你最好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蔚央语气不怎么愉快地抢先警告海若蓝。 电话那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传来海若蓝喳喳呼呼的声音,安静得让人心慌,在这样的安静中,海若蓝偶尔的啜泣声变得尤其清晰。 “蔚,蔚央,出事了,我现在市中心医院。”海若蓝语气哽咽,断断续续地道,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被她说得支离破碎,带着掩也掩不住的悲伤与慌张,以及,深深的自责及懊恼。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乐烨现在不在S城,蔚央几乎就要以为海若蓝这个电话,是要告知她:乐烨不在了。就算明知这个事情与乐烨完全没有关系,蔚央也被海若蓝这种悲痛欲绝的态度吓到了,不怎么镇定地追问:“谁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清楠,清楠出事了。”听得出来海若蓝在尽力克制自己,蔚央觉得自己的心大力地跳了一拍,上一次若蓝在自己面前哭得不能自己,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一向疼宠她的爷爷过世。现在她哭得那么伤心,清楠到底是发生了多严重的事情? “我马上过去!”蔚央迅速挂了电话,飞快地换上衣服出门下楼,将车开得像火箭一般。 在不到一刻钟的路程中,她脑中飞飞转转地闪过许多念头,揣度着清楠遭遇了什么事情。看海若蓝那样,不会是什么生命垂危之类的玩意吧? 医院真是一个容易让人心生不祥的地方。 当蔚央转入急诊部的时候,恍惚中记起,她和乐烨关系的转折,源于那一次在这里的相遇。那个时候,也是海若蓝半夜三更地打电话叫她出来。而这一次,到底会是海若蓝和清楠的关系转折点,还是她和乐烨之间的另一次转折?在见到蹲在墙角抱膝埋头啜泣,被浓浓的悲伤气息笼罩着的海若蓝时,蔚央脑中模糊地掠过这样的念头。 劫难 看着蹲着自顾伤心的海若蓝,或许是因为她悲哀的气息太过浓重,蔚央自然就放轻放慢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她的世界。 “若蓝,怎么了?”抬手轻按在海若蓝的肩上,蔚央轻声发问,她总觉得,海若蓝今天让人有不真实的感觉,有一触即散的虚无感。 海若蓝霍地抬头,望着蔚央,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只是眼泪又有决堤的迹象。 清楠和海若蓝虽然开始有约会,但一直没有松口答应交往。世间之事就像是一个轮回,去年的情人节,海若蓝和清楠的事情让程律心碎神伤,而今年的情人节,却是程律让海若蓝大动肝火。 清楠家里一向对程律都是相当认可的,两个人也没好意思将导致他们分开的事情宣之于口。双方家长都把这当成是小俩口闹了别扭赌气,以为过一阵子就会和好了,风雨过后自然又会亲亲热热粘粘乎了。 结果等来等去,这两个人却半点没有和好的意思,反而都有跟其他人约会发展的意思。这下家长们可就坐不住了,私下一合计,得,还得他们这些老家伙出面调停。除夕的时候,在家长们不露口风的安排下,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年夜饭。 这一次安排的效果,在家长们看来,是颇有成效的,两个人的相处看起来也算是平和。尤其是程律,彻底分开的大半年里,那股被背叛的怨气怒火,慢慢的也就消散了去。不在身边的时候,反而更容易想起对方的好来。那一次的出轨带来的伤痛,似乎也就淡去了。 第二天年初一,同时也是情人节,心思渐渐松动的程律,半推半就地被自家父母劝着去了清楠家里拜年,又被清楠的父母心照不宣地在午饭后赶出来去约会。“哎,今天不正是你们年轻人喜欢过的情人节嘛,别总呆在屋里,出去玩吧,不用陪我们。” 海若蓝电话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清楠和程律正准备出门,电话里听到动静,心里疑惑顺口就追问了一句,岂料这一句就牵出一堆事情来。 清楠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将这两天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跟她说了一遍。她自己这两天也苦恼着,两家家长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希望他们重新在一起,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今年就赶紧去把婚给结了,安安生生过日子。 要说没有触动和动摇,那是假的,但动摇也只是动摇一下罢了。对于两个人的婚姻,并没有太过的向往,反而因为以前的事情,有着隐隐的焦虑。如果一时冲动就答应了程律和好的请求,深怕又会重蹈覆辙。 海若蓝一肚子的火气隐忍着,憋到昨晚两个人见面,再次委婉而诚恳地提出确定交往的要求,被再一次拒绝后,那在心里烧了四五天的邪火再也按捺不住爆发了出来。 原本两个人之间融洽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清楠眼里有着失望,大约是由于此前两个人算是“情人”时来得太过轻易,在这一段时间里海若蓝总显得过于躁进,步步进逼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和乐烨混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她以为每一个和乐烨同类的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总会有着分外的温柔和体贴,用足够的耐心去酝酿一份感情。但是海若蓝的急进,让她意识到,自己错估了同性间的感情。 她眼神里透出来的失望,就像是火上加油般,让海若蓝火气更盛。人在气怒之下,口不择言,出口便伤人,什么最伤人就说什么。当海若蓝终于将“脚踏两条船”、“两边观望,择优而选”之类的话说出来的时候,清楠就像是看到一年前的程律。 -- 第131页 “如果这就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甩下这句话,清楠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海若蓝没有追出去。这个错误的决定,让她尝够了后悔的滋味。 等到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店里的调酒师送女朋友出去,惊慌失措地在后巷里给海若蓝电话,“老板,你女人出事了。” “我不应该和她吵架的。”海若蓝语气里满是懊悔,一字一顿的,有着对自己的恨意,“我TMD就是个混蛋,把她害成这样。” 蔚央心里猛地一紧,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一般,一跳一跳地抽痛。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哪一个女人遇上,都会是一场噩梦。 “去看看她吧,陪着她会好一点吧?”蔚央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喑哑得厉害,带着颤音。 “她不愿意见到我。”海若蓝无力地摇了摇头。在她们接近清楠时,清楠并没有神经质般大叫大喊,不允许人接近,她是完全没有反应,就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任由海若蓝哗啦啦地流着眼泪将她用大衣裹紧,让调酒师帮忙抱她到车里。 到了医院,全部善后工作处理完毕,由于有不同程度的创伤,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到两天。清楠一直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海若蓝坐在床上,试图抱住她的时候,在镇定剂作用下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清楠才说了唯一一句话,“海若蓝,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 在这种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蔚央扶住海若蓝的肩,让她可以尽情地哭出来心里的苦,流光所有的眼泪。 冬天日短夜长,在压抑而让人觉得彻骨寒冷的等待中,天终于亮透了。在让人心安的肩上痛哭之后,海若蓝终于缓了过来,开始冷静地着手另一种方式的善后。 海若蓝没有报警,她不知道别人面对这样的事情时,会如何处理,但她绝对不愿意让清楠要面对不同的人,去一遍一遍回忆那让人不堪的过程。 她有的是不报警又能干脆利落报仇雪恨的办法。在将那些人扔进监狱只不过是最后一步,在这之前,她得让这些人为他们所做的事后悔到肠子都青掉,他们会觉得,监狱对于他们来说,那真是最美好的天堂了。 清楠醒过来,就看到蔚央静静地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大概等的时间太长了,她有些走神,丝毫没有察觉清楠醒了。 虽然此前就看过医生出具的验伤报告,头部受到重击,有轻微的脑震荡,身上手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淤痕。但是真切地看到清楠时,蔚央还是有些受不了。额头、脸上、嘴角都有伤,留在记忆中那个从容爽朗地说“所有的感情都应该适可而止”让人感觉到勃勃生机的人,像冬里叶子落尽的枯树般灰败而没有生气,就算是在睡梦中,仍然透出惊惧来。 清楠闭了闭眼,她不想见海若蓝,同样的,也不愿意见到蔚央。她不愿意看到别人眼里透出来的怜悯与同情,那样的眼神,会让她感觉痛苦,就像是那一晚的遭遇在别人眼里重演一遍又一遍。 只是,她必须要见蔚央,即使是仅此一次。 蔚央终于将视线转到清楠身上,“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什么?”明显是松一口气的神情,嘴角牵出一丝笑意,自然得像是早上起床家人般的关怀而已,带来的不是沉重压抑,而是可以感染得让人心思稍微松快一点。 还好。眼里没有同情和怜悯,除了担忧之外,没有其他她不想看到的信息。清楠摇了摇头,“她走了?” 蔚央自然明白清楠所指的“她”是谁。“一直守在外面,你不让她进来她就不敢进来。” 清楠对这话没有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我想喝点粥。” “我去买?”蔚央小心地观察着清楠的神色,试探般地问。 “让她去吧。”清楠满是疲倦地回答。 等蔚央开门出去,小声和海若蓝交待了几句,听着走廊里脚步声渐渐远去,清楠知道,海若蓝已经被打发走了。 “他们走之前,和我说了一句话。”清楠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不大,却将正关门的蔚央震在原地,手搭在门把上,瞬间僵住。 “他们说,要怪就去怪你那位姓瞿的朋友,让她好好学学怎么做人别挡路!” 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蔚央才僵硬地完成转身这个动作,定定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清楠,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乐烨?” 这个信息实在是让蔚央无法接收作出判断,脑子里是完全的空白。这怎么可能?乐烨怎么可能会招惹到这样的人。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假设在心里升腾而起,如果海若蓝知道这与乐烨有关的话…… “我不会让她们知道的。”清楠没什么语气地道,将脸侧向窗口,没有再看蔚央一眼。“就当这是我欠乐烨的。”就当这是一场报应吧,对于她当年出轨背叛程律的报应。乐烨当时因为这事遭受了无妄之灾,差点就将小命送在程律手上。只不过,她足够好运,有蔚央去救她,而自己,不够走运罢了。 清楠用的是“她们”,而不是“她”。她不清楚海若蓝会对乐烨做出些什么来,但是她很清楚,如果乐烨知道之后,会做出些什么来。 蔚央依然呆愣着,傻傻地看着清楠的方向,眼里却没有焦点。半天才反应过来,清楠的话中所指。“你恨她么?” -- 第132页 “我知道不能怪她,但还是有着怨恨。” 蔚央再也说不出来任何一句话,也丧失了所有立场。谁都不乐见发生这样的事情,但当这些事情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又怎么能够再保有足够的理智去不恨那一根导火索?即使那根导火索是完全的不明所以,即使是,最亲最近的人。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明明有两个人存在,却彼此之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直到海若蓝敲门的声音传来,才打破了这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僵局。 和海若蓝一起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蔚央的脸色比海若蓝的还难看。如果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的人是乐烨,她未必能表现得像海若蓝这么好。在想到这样的事情很有可能就会发生在乐烨身上的时候,她的心跳都几乎停止了。 折磨 不知道海若蓝最终是用了什么法子,清楠最后还是被她接回家去休养——她大概会需要一段时间来调适心理。在这个时候,海若蓝的态度比清楠家人的态度更重要,可以让她感受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并不会影响她被爱。 蔚央这边,那天回去之后,对乐烨旁敲侧击,详细问了她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她想来想去,这个可能性最大,大概是被人报复泄愤。 乐烨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有什么会得罪人的事情。“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检查功课啊,看你有没有长进。”蔚央用着惯常的腔调来调侃乐烨,不肯泄露出丝毫不对劲。事不关己,关己必乱,这就是她目前的写照,直到现在,她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清楠的事情告诉乐烨。 私心里,她希望乐烨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庆幸的是,清楠也是这么打算的。 海若蓝是最大的变数。 蔚央难得地有些茫然,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夹心饼的滋味真不好受。她只能尽力去想办法帮着清楠能够尽快恢复。 在对这些方面导致的心理受创的治疗,苏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虽然有保密原则的存在,但海若蓝她们明显不希望过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一些不相干的人。而且苏可以作为她的朋友出现,加强大家的心理接受度。 在苏和清楠单独呆在房间里进行心理治疗的时候,海若蓝和蔚央随意聊了些事情,其中关于追查此事的自然是重头戏。她虽然每天都陪着清楠,但也没搁下追查此事, “我听说,你这几天在查谁要对付乐烨?”海若蓝状似无意地提起。 蔚央端着咖啡一时无语。海若蓝会问,就表示她察觉了一些不愿让她知晓的事情。这个时候再说什么掩饰的话,徒然加深误会而已,只会迫得海若蓝心中怒意更盛。 基本上那三个人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只是一口咬定当时是大家喝H了,见到落单的清楠,一时脑子发热,就尾行一段伺机打晕后拖到晚上少有人走的后巷里。 听起来是冲动型犯罪。海若蓝恨极了这种一时冲动就可以随意去毁掉一个人的行为,尤其是,当受害者是清楠的时候。她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去疼宠着的人,被这三个人生生糟蹋了。想起来那晚清楠的样子,木然呆滞的神情,每想一次就心如刀绞。 直接丢进牢里实在是太优待他们了。交待了守着的人可以随意折磨,让他们觉得死了也比活着好的程度就够了。 这种泄愤般的折磨,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让人误以为是拷打逼供,总会有一个人先熬不住,哭着喊着供了出来。 他们对清楠确实是喝H了发现落单临时起意,但并没有那么简单,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死咬着说是临时起意施暴,只不过是本着减轻罪责的考量。当承受的痛苦超过一定限度的时候,倒不如认命全部供出来,在牢里多呆几年也比这种折磨要来得轻松。 蔚央的沉默以对,海若蓝也不会死死追着打着要回应。“昨天他们吐露了一些让人意外的事情。既然你关心这个问题,我就顺手帮你查了查。” 说到这里,海若蓝顿了顿,露出一丝绝对谈不上愉快的笑容,“事情很简单,乐烨前段时间做的一个抢修工程,她出具的评测报告阻了某些人的路。” 抽调乐烨回来做这个抢修工程的副总,其实算是林家一派的。而恨乐烨恨得牙痒痒的人,是他手下一位一心要向上走的工程师。这个人以为有着林扬这一关系,乐烨必定是站在林家这边,而她在公司内虽然让人头疼,但同样的,如果她在这个抢修项目小组里,防水工程的评测报告可信度会更高。 这个人建议向亲林家的副总建议抽调乐烨回来,本意是借着乐烨来打掉另一派。殊不料乐烨出具的报告最终让这个成为幻梦。 副总自然清楚乐烨跟林家那点事的全部过程,虽然乐烨这个报告出来,让他被对手冷嘲热讽,明里暗里挤兑,但连林家都不愿意去碰的钉子,他当然也不会傻到将气撒在乐烨身上。迁怒是人人都会的,提出建议的人,理所当然的就替乐烨充当了出气筒。 本来大功一件被乐烨搞成了出气筒,被一脚踢了出去的人不甘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原意不过是让人去胖揍一顿乐烨,教训教训她,泄下心头之火,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的地步。乐烨被抢包那件事情,就是设计好的一出戏,只要乐烨追过马路,拐入小巷,就免不了被人盖布袋恶打的命运。 -- 第133页 但人算不如天算,偏偏乐烨在最后一刻,因为撞到小孩子停了下来。如果她真的追了过去,清楠身上的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第二天乐烨就回家了,这几个人还没有执着到要飞过去别人地盘去打人的地步。这事就暂时搁了下来,直到那天晚上看到落单的清楠,而且,其中一个那天一直跟踪乐烨的人认出来她就是当天和乐烨在一起的人,看起来关系还很亲近的样子。 喝H了的几个人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仗着酒意就采取了行动。 谁知道就惹到了海若蓝这个煞星。 “你说,我要拿乐烨怎么办才好?她把清楠害成这样,就算是无心的,我也不能原谅。”海若蓝眼神阴冷,语气低沉,像是在问蔚央,又像是在问自己。 “若蓝。”蔚央深吸一口气,转着手上的咖啡杯,字斟句酌地道:“没有人会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没有人希望会发生么?可能吧,但是它发生了,而且是发生在清楠身上,她瞿乐烨自己惹的事,凭什么要让清楠来承受后果?!这让她海若蓝如何不恨。她这种白痴,迟早是会招祸的,与其让别人来教训她,还不如自己来让她长点记性。 “我只是想要给她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会有分寸的,你不会要拦着我护着她吧?” 蔚央垂下眼,轻声道,“我不会拦着你,但我会守着她。”如果海若蓝执意要让乐烨付出代价的话,她没有立场去阻止,同样的,她也没有办法就这样看着乐烨被折磨。 “蔚央,如果清楠和乐烨的位置换一换,你现在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呢?你又会怎么做呢?” “至少,她不会想着要如何去折磨我。”清楠的声音乍然响起,两个人从沙发上猛地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清楠苍白着脸站在书房门口, “如果你对乐烨动手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苏无辜地耸耸肩,谁让海若蓝自己说话太大声了呢。只是,蔚央的回答,多多少少让她有些黯然。 海若蓝铁青着脸,嘴角抿得死紧,她不可能会违背清楠的意愿,但真的是不甘心。 “当初如果不是蔚央过去的及时,乐烨恐怕就会因为我死在程律的手中。”心中纵有怨恨,也太过明白,不能将这笔帐算在乐烨身上。 海若蓝怔怔地看着清楠,咬住唇,这是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蔚央可以及时出现救下乐烨,而她海若蓝却做不到及时出现,让清楠幸免于难。她对乐烨满怀愤懑,只不过是不敢面对。 她只是下意识地想将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到乐烨的身上,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如果不是她,清楠又怎么会被人盯上,只有命令自己拼命这样想的时候,心里的负罪感才会稍稍消退。不然的话,她又怎么能去面对清楠。 如果不是她那天莫名其妙的搂不住火恶言相向,清楠也不会气得拂袖而去,自己会一如往常地开车送她回家,这样的话,那天晚上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发生。是她和乐烨在无意中,合力将清楠推到了这样的境地。 其实,最应该怪罪的人,就是自己吧。 苏向蔚央递个眼色,示意两人可以被清场了,陷入自责中的人,到最后,大抵都会被说服的。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打扰这两个人真情流露的动人时刻。 房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清楠走近海若蓝,慢慢地,伸手从背后抱住她,“也许你会觉得,我只不过是恃着你喜欢我罢了,才会这么来要胁你。”有些事情,就算从来不肯承认,也不能抹杀它的存在。她不曾正面回复过海若蓝确定交往的要求,但如果从来不曾动心,又怎会被那晚的气话伤到气到? 若说对乐烨没有一丝怨恨,那是假的。不然的话,不会在事情发生之后,再也绝口不提乐烨。可是,如果海若蓝要找乐烨的麻烦,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就跟蔚央一样,一边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一边是自己多年的好友,无论最后赢的是谁,心里都是一样的伤。 “不,不是这样的。”海若蓝转过身来,紧紧抱住清楠,语气哽咽,顾不上去考虑这根本等于变相承诺,永远都不能去找乐烨报复,迫不及待地要向清楠澄清这个疑虑。 这样的态度,让清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是真切地,依然被人全心全意地爱着。这几天来,她首次露出放松的神色,“苏医生说,换个环境,可以让我更快地摆脱这个噩梦,我们去大连吧,我喜欢那里的海,然后,我们可以每天一起看海。” 她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直到后来,她父母工作调动到S城,她才考了这边的大学,然后留在S城。只是于她而言,北方才是家乡。 “好,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每天看海。” 看到清楠难得一见的放松,眉眼间不再是木然的神色,海若蓝心里同时充斥着悲凉与欢喜。这是她一直等着的答案,可是,如果这就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她宁愿自己永远都等不到。 误会 过了初十,乐烨回来了。 蔚央从来没有过这么矛盾的心情。一方面,她想乐烨,也希望每天都可以见到她,但另一方面,海若蓝和清楠那边的事情还没有落幕,她真希望乐烨现在也会是像以前那样,两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时间是解决问题的良药,只要有两个月的时间,这件事情可能就会悄无声息地被掩埋,永远都不会有让乐烨知道的可能。 -- 第134页 无论心里有多么的纠结,在看到乐烨背着包,远远看见自己就开始挥手,带着笑,一溜小跑在奔过来,狠狠地将自己拥入怀中的时候,蔚央心里滑过的依然是欣喜与安心。 将近一周里,工作上的压力,海若蓝与清楠这边的事情带来的压力,还有乐烨这边尚未完结的祸端带来的压力,层层叠叠,压得她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却无人可诉说,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支撑着。 现在乐烨回来了,就算不能倾诉,也总会有人随时会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怀抱,慰藉疲惫不堪的心。 “怎么脸色变差了?”乐烨左看看,右看看,从头到脚打量了蔚央好几遍,半天出来这么一句话。 蔚央顿时无语。正常人此刻不是应该小别胜新婚,说些好听的话么?比如说“我想你”等等之类的,哪里会有人一回来就用疑似“嫌弃”的语气说这种话?要是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人,这话听在耳里,不就跟“你变难看了”一个意思么。 “嫌弃了?”退出乐烨的怀抱,蔚央挑挑眉,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右手轻抚着乐烨的脸,明显就是一个警示动作,要是乐烨敢点一下头应一个“是”,就要开始实行体罚——掐脸。 “心疼了。”乐烨笑了笑,脸上满是诚恳真挚,眼里是满溢的心疼,“别人过年都是养得好好的,怎么换你就得反过来?”乐烨像是抱怨地嘟哝了两句,牵起蔚央,将被掐的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好吧,虽然乐烨有及时转风向的嫌疑,但是看在她心疼表现得那么真切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蔚央在心里嘀咕。 蔚央开车,乐烨坐在副驾位上也不老实,总是直愣愣地看着蔚央,看就看了吧,还能够傻不拉叽地在那傻笑。 腾出一只手来,将乐烨的脸硬转过去,“看什么看?!” 乐烨嘿嘿笑,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态,“看看也不行了啊,好久没见了嘛。” 瞥她一眼,“不就是十来天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真的好久了。”乐烨正经严肃地道。 心里泛起一丝甜意,蔚央撇过脸专注认真地开车,轻哼一声,“油嘴滑舌。”看乐烨仍旧是眼珠都不错一下地盯着自己看,蔚央忍了忍,在乐烨又开始傻笑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这种用眼光来非礼自己的行为。“你这算眼神性骚扰知道么?!” 乐烨一下子就笑出声来,“看自己女朋友也算是性骚扰么?” “当然算!”蔚央气恨恨地脱口而出,“婚内强/奸也算强/奸呢!” 那两个字一出口,蔚央心里一紧,就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那刻意忽略掉的事情又涌了出来。 乐烨光顾着在旁边傻乐,浑然不觉蔚央心里翻江倒海的心事。 在车子开到蔚央所住的小区里的时候,只顾着发花痴的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咦,怎么到这边来了?”她还在琢磨着要趁着这几天,好好地把蔚央的气色养好呢,住她那边的话,蔚央也就不用开车来来回回那么辛苦,早中晚三餐都有专人负责了,不由得她光顾着工作忽视自己。 “住我这边不行么?”蔚央瞪乐烨一眼,“还是说你不乐意?”她在乐烨没回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决定,在没有把那件事情完全彻底地解决之前,乐烨必须得住在她这边,这样她也能够安心一点。 反正她知道怎么样能让乐烨就范。 果然,乐烨没有太多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乖乖地从了蔚央。对她来说,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至于住哪一边,倒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反正她工作的地方也不在市区里,不存在什么交通不便的问题。她当时买那边的房子,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蔚央。 在乐烨强烈的要求下,两个人转去超市采购食材,不然的话,蔚央家里的冰箱里什么可用的食材都没有,从她家里的冰箱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明显就是不健康的饮食习惯。 蔚央也懒得再开车回公司,折回书房里开始办公,任由乐烨折腾她的厨房。 当汤的香气飘进来的时候,蔚央有些走神,这样的生活,看起来琐碎平淡,却总有温情流转,慢慢的,就会让人陷了进去,希望就这么样,简单平淡地幸福着。只是,纸包不住火,清楠的事情,就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她隐隐地觉得,这块石头,极有可能会击碎这种平和的幸福。 一想到乐烨知道事情真相后可能会有的反应,蔚央的头就隐隐作痛。连她都觉得愧对海若蓝和清楠,她不敢想像,乐烨会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毕竟,受害的人是清楠。 乐烨的假期还有几天,刚好可以替蔚央过完生日再上班。只是在这几天里,她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来。蔚央工作一直很忙她是知道的,但是蔚央忙到没空回来吃饭,却又执意不肯住她那边,多少有些不对劲。 如果这一切都可以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来解释,乐烨倒也可以释然。且不说她那边小门小户的不如这边宽敞自在,就算是反过来,但蔚央自己住习惯了这边,现在是彼此迁就着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里,都会是和乐烨一起住,并不表示她就得一直住乐烨那边。 之前,只要是乐烨不在S城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蔚央还是会回自己的家里住着。偶尔乐烨回来,而蔚央又不太忙,两个人也会在这边住几日。 -- 第135页 这一天是蔚央的生日,她早上起来准备上班的时候,乐烨挣扎着睁开眼睛,拉着蔚央的手,迷迷糊糊地说,“生日快乐。” 蔚央拢好睡袍,俯身亲了下乐烨的额头,“起来做早餐还是要再睡一会?” 乐烨虽然睡意朦胧,但对这种奇特的话还是有着奇怪的联想,顿时精神起来,搂住蔚央的腰不让她抽身离开,贱兮兮地接腔,“早餐和再睡不就是一个意思么?你根本就没有给选择啊。” 这一下蔚央可就顾不得要体贴着她让她多睡一会了,拧着乐烨的耳朵,语气低回,似嗔似怪地斥责,“我是说真的早餐!” 嘴欠的下场就是被从宽大柔软的床上赶起来做早餐,不过乐烨一点都不介意,乐呵呵地照着吩咐去准备早餐。同时开始设想晚上的菜谱,琢磨着自己准备的礼物能不能让蔚央满意。 接到海若蓝电话的时候,蔚央有些踌躇。乐烨方才已经打过电话一再叮嘱她早点回去。但海若蓝这一次,却是让她过去商量过一阵和清楠去大连的事情——海家对海若蓝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让他们察觉海若蓝对某一个女人动了真格,这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海若蓝之前因为清楠的事情,动用了一些关系,多多少少受了些责怪。她想要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可以放心地陪着清楠,就需要借助到蔚央的关系。 叹了口气,这是她和乐烨欠海若蓝和清楠的,无论如何,这个忙都是要帮的。蔚央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应了下来。回头就给乐烨拔了电话,“我晚上有点事,要晚些回来,嗯,不是加班。” 蔚央没有料到的是,会在海若蓝家里碰到苏。她是过来给清楠作心理辅导,蔚央的生日大家都知道,免不了就在海若蓝这边一起吃饭庆祝。蔚央心里再记挂着乐烨,在这种场合下也不好表现出来。悄悄地给乐烨发了信息,让她不用再等着自己一起晚餐。 饭后自然是各做各事,苏和清楠在会客室里作心理辅导,蔚央和海若蓝在书房里仔细商议怎么样可以天衣无缝瞒天过海——清楠主动提出来要去大连,既然换个环境可以让她更好地恢复,而且那个地方又是她所喜欢的,以后定居在大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海若蓝自己也清楚,如果一直留在S城,家里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施加压力,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考虑一下定居大连的可行性。 在这样的考量下,如何让海家的人不至于在短时间内找到她们,就成了重中之重。 这个事情,一直都有在进行,这一天不过是两个人再在一起反复研究,确定可行的可靠的方案。清楠虽然这一段时间都有进行心理辅导,但每夜每夜都会做恶梦,从梦中惊醒,惊恐莫名。苏的建议是尽快让她换个环境,越快越好。 海若蓝既然动了这个心思,自然是想尽快将这事情办好,蔚央最近几乎都没有加班,每天都不得不晚回去,只不过是要过来这边和海若蓝商榷细节。 乐烨很是沮丧地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一桌大餐,食欲全无,草草地吃了些东西,就一直心神不宁地等着蔚央回来。熬到十点左右,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向蔚央确认一下什么时候回来。 “嗯,就快了。一会再给你电话。”电话那边很安静,蔚央还是压低了声音,没有丝毫语气地对话,带着些掩也掩不住的刻意。 乐烨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违和感,她想不出为什么蔚央要用这么生疏客套的语气来说话。 就在这时,电话里模糊地传来另一个人的说话声,“Alice,可以走了么?” 乐烨只觉得脑子轰地一下全成了浆糊,这短暂的一句话,仿佛揭开了另一个真相。那些零碎散落在心里的疑惑,仿佛在这一刻,由这一句话,全部串连成线,连结成面,再呈现一个完整的立体。 乐烨的心瞬间就沉入了谷底,冰凉的一片。怀疑的种子一经埋下,就会将所有的事情指向心中的猜测。在这一通电话里,乐烨似乎一下子全明白了,为什么蔚央会执意要住在这边,为什么总是会晚归,又为什么在自己一心准备着给她过生日的时候,迟迟不归,连一通电话语气都显得生疏客套,不愿意让身边的人猜出来电的人真实身份。 电话里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其实听不出来是谁在说话,但是,在她所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蔚央。 软肋 蔚央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客厅里的灯亮着,明亮的灯光里,乐烨半躺在沙发上,很认真地发呆。 蔚央进门的时候,她也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看过来,没一会又收回目光,继续对着天花板放空自己。 “累了么?”蔚央侧身坐在她身边,手指穿过乐烨的头发,轻轻拔弄。脸上有着歉意,“临时有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乐烨还真的像个被主人哄着的宠物般眯了眯眼,瞬即就想起那一通电话,笑模样还没绽开就冰冻了起来,寒着脸,像个死人般面无表情,“你的要事,就是和苏在一起庆生么?” 蔚央顿时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乐烨,看她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认真,怒气怨气渐渐升腾,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乐烨传染了一样,迅速地冰了起来,面沉如水。她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来?心力交悴回来,没有笑脸迎人也就算了,还硬梆梆地将指责劈头盖脸地扔过来!按捺住心里的不耐烦,忍住气去解释,“朋友有事要找我帮忙,只是刚巧碰到。” -- 第136页 凡事只要开了头,后面接续起来就显得顺畅自如,对于蔚央的回答,乐烨眼里滑过一丝嘲弄,轻哼一声,“那可真是巧。” “你不相信我?”蔚央深深看了乐烨一眼,眼里带了些许失望,夹杂着痛楚。 被怒气和妒忌冲昏了头的乐烨却视若无睹,梗着脖子,“你敢说你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吗?” 很好,乐烨真是反问得好,她确实是有所隐瞒。蔚央深吸一口气,扭腰转身走了,径直往楼上去,每一步踩下去,都带着怨怼,咬着牙,才忍得住心里的委屈。 偏生乐烨在后面还不依不饶,蔚央的沉默被她视为默认,“你没有打算要向我解释一下今晚是怎么回事么?” “我解释过了,你不信而已。”蔚央倦倦地应,她实在是累了,勃发的怒气与委屈,让她觉得每一寸肌肉都在隐隐作痛,提醒她这一阵严重透支了体力与心神。实在是提不起力气去和乐烨对恃。能说什么呢,说下去不过是颠覆掉现在看似平和的生活。再过一阵就好了,海若蓝和清楠就快要离开S城,只要再坚持一下,蔚央默默对自己说。 但乐烨的下一句话,却颠倒了她的仅存的理智。 “你有事不想说但又懒得说谎的时候,才会这么避重就轻地回答,就像当年你因为她喝到入院,也只会跟我说这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你身上的证据太确凿,我还傻乎乎地在那自作多情是因为我呢!” 已经踏上楼梯的蔚央霍地回头,死死盯住乐烨,眼里射出来的光恨不得能穿透乐烨。她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乐烨口中说出来的。如果乐烨离她足够近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一巴掌。 “你给我出去!”蔚央气得浑身发抖,从来没有过的气急败坏。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能这样翻出来清算。偏偏乐烨又一副大义凛然明摆着“你要是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为什么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的死表情,看着就让人气得青筋起太阳穴一直在跳。“瞿乐烨!你听好了!我就算对不住全世界的人,也从来没有亏欠你什么!” 看着蔚央脸都气白了,乐烨心里也生了一丝懊悔,为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一番话。但蔚央的话同样也让她就像被人打了一记耳光一般,脸腾地红了起来,被喝斥着直截了当地扫地出门,涌上来的难堪与屈辱淹过了心中的那一丝懊悔。 当大门“砰”地一声被乐烨狠狠掼上的时候,声音大得让蔚央心里都震了震。蔚央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茫然不知所措地蹲坐在楼梯上,蜷着身体,将脸埋在手中。 瞿乐烨,你这个混蛋!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事情发生得太快,结束得也更快,两个人起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误会,简单的争执,明明是可以不费功夫就能消弥的,却以神州五号也比不上的速度迅速地将怒气火气推至顶点,然后“嘭”地一下炸开,一拍两散。 水总是能很好地抚慰人的情绪,让脑子清醒下来。沐浴出来后,蔚央一个人静静坐在客厅里,对着餐桌上的蛋糕发呆,今天是她的生日,却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在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可以慢慢地去体会乐烨的心情。她可以想像得出,乐烨是怎么样满怀欢喜地准备晚餐,打点好一切,要和自己过一个简单而又温情的生日。 迟迟不归,再加上巧遇旧情人,实在是巧合得让人生疑,她心里不舒服会乱想也不是没有来由的,只不过是自己失了平常心,原本几句话就能解决了的事情,却因为患得患失而导致如此的收场。 蔚央开始怀疑那个要瞒住乐烨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不可否认,想要瞒住她,不过是不想让彼此的生活平生波澜,但目前看来,每一件事情的发生,总是会影响到身在其中的人,无论是知情抑或是不知情。自己连日来的奔忙,确实是全在为了乐烨而尽力作出弥补,问题是乐烨对此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愿意让她知道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求她体谅自己完全地无原则地信任,这样可能吗?如果说,乐烨真的这样做了,反而更应该怀疑她对自己的感情吧——对恋人的动向不闻不问,即使和旧情人在一起也无所谓——这只能说明那个人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随便你怎么样都无所谓,因为她并不在乎。 在蔚央的怒气逐渐消散的同时,乐烨在春天里仍然冷冽的寒风中依然怒火滔天。咬牙切齿地想,这个女人就是被自己惯坏了,真后悔多要了两天假特意替她过生日!在心里对自己暗自发誓这一次绝对不要再先服软。 第二天一早,满腹不愉的乐烨径直回了驻地。春节假期后的工作一般都不会太过繁忙,项目组的人目瞪口呆地发现像是疯了一样,自己一个人就把项目组里所有工程师应该做的事情全做完了,真让人怀疑如果她有足够的精力,会不会将厨娘和施工队的活儿全都抢过来做光。 接连两个周末,乐烨都没有离开驻地,虽然回城不过一个多小时。刻意保持着距离,才能让自己有足够的自制力,坚忍着不肯率先低头服软。 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中麻醉掉自己就快要压抑不住的相思之意,乐烨就连公司里最近的人事调动也没有过多地留意,通知的文件发放下来,随意瞟一眼就搁在手边,不外乎是你争我夺的把戏。 直到项叔的电话过来,乐烨才如梦初醒。 -- 第137页 项目此前还拐弯抹角地旁敲侧击,乐烨表现得浑然天成的无知让他按捺不住。“乐烨,我直说了吧,公司最近的被清洗出去的人,听说是因为得罪了你。你也别给我再装傻充愣了,你是我带出来,要是你还有一点将项叔我放在眼里,就给我说句实在话,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乐烨愣住了,她隐隐也觉得不对劲,项叔应该不是会无故发问的。费尽了口舌,项叔才终于相信了她对此事一无所知。之前他隐约听说这事跟乐烨有关时也不相信,就当是笑话来听,乐烨要是有这么硬的后台,这么能耐,当年至于因为“被出柜”事件就被白白晾了几个月么?!也不知道传这些谣言的人长没长脑子。 直到前两天,林扬特意跑过来,半遮半掩地提到此事,含混地让项目敲打一下乐烨,有些事情见好就收,不要太过了,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出口气就行了,不要结怨太深太广。林扬是乐烨带出来的,林家的根底项叔也是清楚的,既然林扬都跑过来这么说,那么,这应该是真的。虽然项叔摸不准乐烨到底什么时候变得有人在背后撑腰,林扬对于这个也是吞吞吐吐的不肯说,但无论如何,也应该来问乐烨一问,省得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逞一时之快,将自己给毁了。 说了半天不得要领,乐烨脑子浆糊成一片,其实不用去多想,如果这事真的是因自己而起,有人在后面要整那些所谓得罪自己的人,那必定是蔚央无疑——在她的世界里,有这个能力,也有心思要护住她的,只有蔚央一个人罢了。 想到这里,乐烨心里酸软,隐生悔意。往事一幕幕地闪现,从蔚央隐晦地教她应对职场,到蔚央开始考虑确定两个人的关系,再到几近崩溃的512后蔚央的悉心照顾,然后是苏的出现,两难中蔚央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再然后,就是自己凭空留了一个把柄在别人手上,也是蔚央费尽心思去替她善后…… 是啊,你明明知道蔚央一直护着你,从不肯让人轻易将你拿捏在手,轻易欺负了去,你偏偏要疑心生暗鬼,鬼迷心窍地说出那样的话来气她。她那么小心细密地照顾着你,从来不曾提起,但是你就可以轻描淡写理直气壮地忘记么? 想见蔚央的心情从来没有过这么的迫不及待,乐烨早就将自己咬牙切齿在心中发誓这次绝对不要低头服软的事情丢到爪哇国去了,立刻给司机拔了电话,让他送自己回城。 在给蔚央电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心思转了又转,蔚央既然从没有跟她提过这事,未必回去见面了之后就愿意告诉她,听项叔的意思,倒像是林扬对这事清楚得很,倒不如先去问问林扬。 自从四川的项目结束后,林扬就调回了总部,要见面倒也方便。 看到屏幕上跳跃着乐烨的名字,林扬的嘴角上翘,看来自己这个师傅还是老样子,关于勾心斗角什么的一窍不通。从跟项叔提这事起,他就知道这个电话迟早会来的。说起来,真不知道蔚央那么个难缠角色,是看上了自己这个师傅哪一点,白白给自己留一个软肋。 获悉 海若蓝和清楠已经定了再过一周就要出发去大连,蔚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有着一丝惆怅。自从那一晚不欢而散之后,和乐烨就再没有联系。或许乐烨在等着她开口,她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原本是打算乐烨生气回去驻地也好,至少这样她就可以心无旁骛地替海若蓝处理好相关事宜。 现在已经将近尾声,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来给乐烨一个解释。乐烨那晚怒极脱口而出的话,在她心里划了一道痕。彼此之间的不信任,让她有些茫然。 乐烨仅凭电话里听到的一句话,捕风捉影怀疑她与苏之间尚余情未了,共庆生日,抑或更深一层地怀疑她们共度良宵,这无疑是对她感情的一种不信任,而这种不信任,让她心里隐生一种屈辱感。但退一步来说,她当时选择了和清楠一起将这事隐瞒,未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对乐烨的不信任——她不相信乐烨自己有能力去面对这件事情,去处理好这件事情。往深里去想,她更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件事情会对她们之间感情的冲击。 如此来说,她何尝不是在怀疑乐烨对自己的感情。 从手机里调出来乐烨的号码,这一动作每天都会重复好几遍,却没有办法按拔出去,只是怔怔地看着,想念着号码代表的那个人。乐烨,其实,我们真是半斤八两,生怕错失了彼此。 夜深人静,蔚央就如平常那样,忙完工作后到海若蓝那边,替海若蓝作最后的收尾工作。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明天一早有工作会议,筋疲力尽的蔚央实在是不想再开车回家,鬼使神差地决定住在乐烨那里——这样的话,至少可以多睡一个小时。 开门,摁亮客厅里的灯,蔚央被吓了一跳。 乐烨整个人缩在沙发上,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屋里没有开暖气,冰凉寂静。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乐烨条件反射般将视线投向门口,等眼里清晰地印出蔚央的影子,乐烨觉得眼睛发涩。张了张口,却发不出来声音。 蔚央的脑中模糊掠过不安。这样的乐烨,实在是太让人意外。 两个人怔怔地对望,仿似是丧失了反应能力。良久,乐烨才涩涩地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 第138页 她知道了。蔚央的理智告诉她这样的信息。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强作镇定地弯腰换鞋,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慢慢走了过去,与乐烨并肩坐在沙发上,轻轻靠在她身上,牵起她的手,一如意料,触手一片冰凉。“那晚的事情,我也有错,明知道你心里委屈却还是嘴硬地不肯多加解释。” 乐烨定定地望着蔚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我全都知道了。” 她回来之后,和林扬约了地方见面。林扬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将来龙去脉交待得一清二楚。包括公司里派系的斗争,牵扯到她当时被调派过去维修的项目,再到别人要教训教训她让她学会如何做人,再到误伤了清楠,再到海若蓝和蔚央联手,不管是迁怒还是泄愤,罪魁祸首下场之惨自然不用说,但与这件事情但凡有一丝牵连的人,都牵扯在内被清洗。 乐烨在听到说清楠的遭遇时,脑子里就一片空白。 难怪之前联系不上清楠,问希悦,希悦也不清楚,只说清楠之前发了邮件给她,说是家里一直施压让她和程律和好,她烦不胜烦,要到外地去避一避,散散心,有什么事情只能邮件联系。 难怪蔚央每天都早出晚归,一定要让自己住到她那边去,其实她是怕在这事没有完全处理好之前,自己会遭遇什么意外吧。她每天早出晚归又不肯解释,其实是在海若蓝那边商量怎么样来处理这些事情吧。清楠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苏会与蔚央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自然也就不意外了——创伤后的心理障碍,自己不是有切身感受了么? 林扬又絮絮叨叨了些什么,乐烨全然没有听进去,直到林扬说:“你劝她们一下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乐烨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们当时也没有放过清楠!” 林扬顿了一下,没有被人打断话头的窘迫与不悦,“那个人原本只是想找人打你一顿出气,后面的事情,是那些人见色心喜自作主张。” “你不用再说了。”乐烨说不清楚自己是惊是怒是愧是悲,各种情绪交杂,堵得她心口发闷。“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 她确实是无能为力,不管怎么说,清楠是受她牵连,海若蓝没有迁怒于她,势必是碍着蔚央和清楠。如果她有能力的话,大概就连她都怨恨得想要亲手去找这些人一一算帐,何况是海若蓝。 如果是蔚央遭遇这样的事情,自己大概会比海若蓝更疯狂吧。如果深爱一个人,又怎能忍受她遭受这样的事情。恨不得让她受的一分苦,十分报复给施予她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林扬自然也知道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坦荡地看着乐烨,显出几分真挚来。“你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但是所有后果都会需要你来背的。”说到这里,他别有深意地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感情的事情,谁能保证一生一世,现在护着你,未必是一辈子,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来面对?好吧,你可以不在乎,大不了换个地方换个工作对吧?但这次这么点无心的小事,都能祸及朋友,那么,你以为就不会再牵连到你身边的其他人?” 乐烨没有接话,低着头快步走了。 林扬看着她迅速远离的背影,虽然乐烨没有接话,但从她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他知道自己的话生效了。 与林扬分开时,不过八点多,按原计划,她应该是要和蔚央联系,或者直接到蔚央的公司守着——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工作狂人还在公司。但在得知所有事情之后,乐烨忽然失去了要去见蔚央的勇气。 所有的事情都因她而起,但在蔚央在默默替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呢,猜疑妒忌,出口伤人。 还有清楠,无辜被牵连进来,却是受伤害最重的一个人。她不敢去想清楠与海若蓝到底有多痛苦,一旦去想就让她心里尖锐地疼痛,觉得喘不过气来。 从九点到凌晨两点,长达五个小时里,她将自己投入到浓厚凝重的黑暗之中,无穷无尽的自责愧疚,任由寒冷侵袭。明知此举毫无意义,不起任何作用,不会让已经发生的伤害稍减半分。但仿佛只有这样来折磨自己,才能让心里稍稍好受一点。 直到蔚央进门摁亮了灯,才将她惊醒过来。当蔚央满是疲倦的神色跃入眼帘时,心里猛地抽痛——从跟自己在一起之后,蔚央到底承受了多少以前从来不会有的委屈? 而在乐烨说出“我全知道了”之后,蔚央轻轻的拥抱,终于让她有了发泄的理由与渠道。蔚央从来没有见过乐烨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悲凉无奈。 在面对自己的困境时,乐烨从来不会将她心里的苦与痛表露出来。在512之后,那样的煎熬,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唯一一次在自己面前哭,大概就是在成都相见的那一次吧,但那是欣喜的眼泪,是迎接幸福的姿态。蔚央模糊地想,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感觉得到乐烨流在自己肩上的眼泪的重量。 对于乐烨来说,施加于己身的苦难,可以在苦难过去时完全消解掉在过程时心中的痛苦。但对于源于自己却不是自己经受的苦难,心中的痛苦就永远无法消解。 蔚央心里酸酸的,她和清楠都太清楚乐烨的性子,才会选择隐瞒,瞒不下去的时候,就唯有希望有一天,她能够淡忘掉吧。 最后乐烨哭累了,被蔚央哄着去洗了澡,蜷在被窝里,声音哑哑的,仍旧带着哭腔“我想见一见清楠。” -- 第139页 蔚央调暗了床灯,抚着乐烨的脸,斟酌着用词,“过一段时间好不好?清楠现在正慢慢恢复,心理医生说最好暂时隔绝掉会刺激她想起当时场景的人和事。” 乐烨的脸上呈现灰败的神色,“那,我想见一下海若蓝。”她知道海若蓝一定很恨她,但不管海若蓝会是打她或骂她,她都必须要做一些事情,在知道所有事情之后,如果不让她尽自己所能去做一些事情,她会疯掉的。 “若蓝的话,”蔚央犹豫了一下,海若蓝现在对于乐烨是深恶痛绝,她不认为让这两个人见面会是一件好事,依海若蓝的性子,大概会动手暴打乐烨一顿吧。但是,如果阻止的话,乐烨心里会一直一直难过下去吧。思前想后,终究是不忍,“我来安排吧。” 救赎 海若蓝现在是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守着清楠,很多事情处理,都是蔚央出面,或者在清楠睡着的时候,她偷偷地打电话遥控处理。 蔚央艰难地向海若蓝提出乐烨见面的请求。海若蓝脸上浮起奇特的笑容,“她还有胆子要见我,你也舍得?” 蔚央静静地看着海若蓝,“无论起因如何,她都是愿意负起责任的人,我很高兴。” 海若蓝别转脸,冷哼一声。蔚央的弦外之意她听得出,但这又如何? 这样的反应,让蔚央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海若蓝看在自己和清楠的面上,下手轻一点吧。乐烨这个傻瓜,怀着负荆请罪的心态,肯定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一见海若蓝就忍不住冷嘲热讽,但愿她能够清醒一些,不要被削得那么难看。 海若蓝自然不会拒绝和乐烨见面,这个时间,就安排在苏去给清楠做心理辅导的时候。苏在得知蔚央的安排时,皱了皱眉,不太赞同地道,“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在我看来,海若蓝现在的状态,也需要进行心理辅导。” 蔚央苦笑着摇头,“你不明白,如果不见这一面,乐烨永远都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苏偏头想了想,叹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见面的地点安排在海若蓝家附近的一个咖啡馆里。海若蓝踏进去的时候,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乐烨就弹跳起来,双手无意识地交缠扭在一起,就像她现在凌乱的心思一般。 随着她弹跳起来的动作,海若蓝眉角一跳,一直隐在心里的那股怨恨划破了强自用理智下的禁锢。连原本从容的脚步都显得略为急促了一点。 行至乐烨面前,两个人隔桌对望一眼,乐烨很快将视线移开,嗫嚅着,万分愧疚十二万分的自责,“对不起。” 海若蓝心里的小火苗“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条件反射般就想扔出道明寺的名言“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干嘛?!”只在将要出口的那一瞬,眼角余光扫到乐烨眉上那一道淡淡的伤痕,终是吞了下去,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如果只是要说声对不起的话,那么,乐烨,非要见面又有何意义?” 乐烨深深地吸一口气,“事情因我而起,我知道现在说多少个对不起都于事无补,我想,至少我可以做一些什么。” 海若蓝的眉头拧了起来,轻蔑地冷哼一声,就凭你?你能做什么有帮助的事情?还不是要靠蔚央来替你收拾烂摊子。“不必了,能做的,蔚央都替你做了,你现在能做什么呢,给我揍一顿消消气?” 乐烨没有接话,她来之前就已经预知到这一次见面,必然不会是相谈甚欢的,只是海若蓝轻蔑的话语,尤其是那句“能做的,蔚央都替你做了”,心里仍然觉得难堪。 海若蓝也没不需要她答话,心中的怨恨有了出口,自然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当然了,我是很想揍你一顿消气,但是,清楠和蔚央都那么护着你。”说到清楠,她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惆怅,很快就滑了过去,“所以,你特意跑来要求见面,其实不是想做些什么让我们心里舒服一点,而是要让你自己舒服一些吧,毕竟你也尽心尽力了。” “不!我从来没那样想过!” 或许是心带愧疚,乐烨连反驳都不能够理直气壮。 “她们那么护着你,真应该让她们看看清楚,把你护成什么个窝囊样。”海若蓝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乐烨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觉得碍眼。许多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都蹦了出来,如刀如剑,全部扎在乐烨的心上,绞得粉碎。 乐烨,你就是一个懦夫,什么坚持自己的原则,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只不过是将本应你来完成那部分黑暗,转移给了别人。 蔚央为了你那点破事,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么?如果不是因为她姓蔚,在替你周旋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她的主意,她家里再不承认你和她之间的事情,不愿意帮你去解决问题,但是他们总不能不管蔚央,保护她的,从来都是因为“蔚家女儿”这个名头,而不是你乐烨! 让你去面对这些事情你觉得委屈,你有没有想过蔚央?没有谁生下来就能够面不改色去做这些事情的,你有骨气,有气节,因为你眼里所谓的“同流合污”的事情全是蔚央在处理。你以为只要你自己不沾手,就真的比别人高贵?应做而不做,只会推给别人的人,才是最卑鄙无耻的那一个。 清楠所承受的,也是因为你的“良心”。 将苦难全留给身边的人,这就是你所谓的“良心”? -- 第140页 蔚央选情人的眼光不错,就是选伴侣的眼光太差,最差的就是选了你!你除了能给她添乱之外,还能做什么?为了替你弥补错误,她竭尽全力帮我,连旧情人都得请出来帮清楠做心理辅导,你呢,你能做什么? 她们都说你良善,其实不过是伪善罢了。 随着海若蓝一桩桩一件件地数落,乐烨脸色渐渐苍白,牙关紧咬,整颗心就像是被丝线紧勒,。蔚央经历过什么,如果不是海若蓝说出来,她从来不曾去设想过。蔚央在她面前总是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她也就渐渐地心安理得,拼命催眠自己说人各有所长,唯有在被人逼得不直面的时候,才发现真相是如此的残酷。 海若蓝说得对,自己沾沾自喜,自以为得意的所谓良善其实只不过是伪善罢了。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让蔚央疲于奔命,让清楠现在仍旧是夜夜噩梦,在艰难地挣扎着尝试遗忘过去。 海若蓝说够了,腿一抬就走了,浑然不觉乐烨内心里翻江倒海,也不知道自己轻轻地,就将乐烨的世界颠覆。 午后三点的咖啡馆,阳光细碎地洒满一地,咖啡浓郁的香气让整个空间都温暖生动起来,窗外是轻盈的绿意,隐约有着正悄然绽放的花儿。明媚的春光中,所有的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除了乐烨。 从前,似乎觉得自己无比勇敢,敢于无畏向前,经历了方艾的情殇,走过了职场上明争暗斗,自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心硬如铁,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被别人揭示的真相将自己的信仰击得粉碎。 面对蔚央时的勇气,源于真切的爱,始终以柔软的态度来面对这份感情,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紧执着她的手,一直满怀爱意地陪伴在她身边,给予自己的所有,就能够平和地幸福下去。 但现在,若我之幸福,彼之劫难,又应该如何为继?前面的路似乎迷惘却又清晰,她明白自己似乎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站在与蔚央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冷掉的咖啡苦涩得让人皱眉。《我奋斗了十八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乐烨还记得当时自己拉着蔚央一起看的时候,嚷嚷着自己就是奋斗了十八年才能和她一起喝杯咖啡谈谈情说说爱,被蔚央毫不留情地吐槽,字字铿锵,“拜托,你根本就没有和我喝过咖啡!” 蔚央的车滑了过来,苏坐在副驾位上,两个人很自然舒展的姿态,随意地说着什么。乐烨眯了眯眼,无论哪一次见到她们两个人同时出现,都会觉得赏心悦目自然和谐得很。她不知道自己和蔚央站在一起时,旁人是何观感,但好像清楠和希悦都曾经提起过,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蔚央为什么会看上她,说来说去,只能够勉强地归结为“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车停在她身边,车上的两个人同时转过来看她。乐烨莫名地就觉得窘迫,很是努力地挤出一抹笑容。她敏锐地察觉,在看向她的时候,蔚央眼里是明显的担忧。 乐烨绞尽脑汁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半晌也找不到适合的话。如果苏不在这里,她大可以说“海若蓝没对我做什么,只是随意说了些关于你和清楠的事。”但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这些话就显得不那么适合。 苏很是适时地开了口,打破几乎就快要凝固的沉默,“你不用担心,清楠已经慢慢恢复了,虽然她没有像你这么快的恢复速度,不过相信等她们到了大连,换个新环境会恢复得更好更快。” 苏说到后面不自觉地笑了下,侧过脸来对蔚央道,“乐烨真的是我接触过人里面,意志力相当好的了。” 蔚央瞟了一眼乐烨,脸上的神情柔和下来,眼里忍不住泄露出些许笑意,“一根筋的人抗摔打嘛。” 对于蔚央一副满意收货的表情,苏微微有些无奈,抚了抚额,“行了,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谁不知道你护短。清楠会恢复的,事情会转好的,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有许多看似必然实则偶然的原因,你不过是其中一个微小的因素,虽然大家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但责任一定不会全是你的。” 这后一句话,却是认真地对乐烨说的。 乐烨轻轻地点点头,表示她有听到了。“谢谢。” 送苏到了目的地,蔚央示意乐烨换坐到前面来,双手捧着乐烨的脸,轻轻地摩挲,直直地盯着乐烨的眼睛,仿佛看透了她的灵魂。“乐烨,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做好你能做的,其他的,就随它去。” 蔚央稍稍倾身过来,细碎地吻过乐烨的眼角眉梢,希望藉此可以抚平她心里细密的伤痕。虽说苏是心理医生,不难从一些细枝末节中探察出人的心思,但身为最贴近乐烨心上的人,她自然更清楚明白,乐烨内心里的纠结与煎熬。 乐烨鼻子酸酸的,反手抱紧了蔚央,努力地汲取可以支撑下去的温暖与力量。方才海若蓝所带来的冲击,在蔚央的轻吻中,似乎暂时都远去了。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即将获得救赎。 奔丧 海若蓝和清楠就要启程前往大连,即将要离开这个城市,抛开那些让人不愿意回想的伤痛,清楠隐隐开朗起来。让所有的人都打从心底里替她高兴,同时也淡掉了即将分离的惆怅。 由于到新的地方新的环境,苏作为心理治疗师,会一同前往,在那边持续给清楠做七到十天的强化治疗,抓住这个时机的话,恢复的速度会更快。 -- 第141页 在启程前,海若蓝突然通知蔚央,让她请一周的假,一起前往大连,机票已经替她订好了。她的理由也在情理之中,苏是蔚央的朋友,如果蔚央在场,那么,在人的潜意识上,会觉得彼此都是朋友,而不是心理医生与病患的关系,淡化掉抵触情绪,在更轻松随意的氛围下,收效可能更好。 蔚央自然不会推拒,无论是她和海若蓝的交情,还是乐烨和清楠的交情,抑或是想着要替乐烨这个祸事导火索多做一些事情,她都没有理由去推拒。很是干脆地请了假,给乐烨知会了一声。她们周四晚上的飞机,这样就不至于让乐烨周末回来扑了个空。 乐烨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一丝的意见,只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也替她多照顾一下清楠。末了,才幽幽道,“辛苦你了。” 她的语气隐忍低回,夹杂了些许歉意与感激。 “傻瓜,这没什么,对我来说,也是应该去做的。”蔚央语调轻缓,带着点嗔怪,“清楠这几天显得开心了些,相信到了新地方,换了新环境,真的会很快就恢复的。你不用太担心了,要对自己好一点,知道么?” 乐烨喏喏地应着,心里却怎么都轻松不起来。清楠可以快点恢复,不意味着她和清楠之间,可以轻易地回到从前的状态。她与清楠和希悦相交十年,关系不可谓不铁,如果硬要比较的话,清楠和她的关系要更好一些,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如今却突然之间,就隐约地失去了。 她只希望清楠能够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你所有的厄运因我而起,我只祈盼以后,能消解掉你所有的危难与厄运,即使这些危难厄运需要加诸于我身。 在清楠和海若蓝走的那一天,S城迎来了最后一场春雨。在进入安检的时候,蔚央下意识地转身往后扫了一眼,她总隐约觉得乐烨就在这里。 身后尽是来来往往的人,匆匆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与乐烨相似的人。她知道乐烨绝对不会现身,却也猜得出来她必定是隐身在某处,只为替她最好的却不能相见的朋友送行。 看着明显没有意气的清楠,她也想念那个活力十足,会挑眉促狭地说:“希望下一次,可以给你们送新婚礼物”,会爽朗地笑着,满是哲理地说“所有的感情都该适可而止”的清楠。 她更希望的是,终有一天清楠会遗忘掉那些伤害,会重拾起对生活的信心,同时,也重拾回与乐烨之间的友谊,重回到以前她们之间亲密无间百无禁忌的相处模式。 乐烨没有和蔚央提起过林扬特意和她说的事情。有些事情,多说无益,如果是蔚央动的手,她怎么会不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含义,又怎么会做得太露骨太咄咄逼人,平白替她在职场上树敌。只是看清这一点,她就知道是谁动的手了——除了海若蓝,谁会有那么深重的怒气怨气,需要将所有的,但凡是有一点点关系的人全部拉下来。 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蔚央左右为难,夹在中间辛苦周旋。更甚至,因为自己要去忍受委屈。 在蔚央她们飞往大连后的第五天,乐烨接到家里电话,她姐姐在电话里语气焦灼:“小烨,你马上订机票回家,家里出了点事情,越快越好。” 她姐姐的说得迫切却又不肯明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乐烨要问,她便非常不耐烦地在电话里吼,“让你回来就回来,废那么多话作甚!” 乐烨不敢怠慢,迅速地订了她所能赶得上的最早的航班。给公司告了假,匆匆安排好工作,连回S城的家里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从工地奔赴机场。 乐烨抵达的时候已将近日落,她一下飞机便收到姐姐让她迅速回老宅的信息:“奶奶去世了,大家都忙着准备丧事,你直接回老家。” 乐烨看了好几遍那条信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奶奶一直以来都那么健康,精神矍铄,谁也不会怀疑她能够再活个十几二十年,能做百岁大寿。 乐烨心里一片茫然,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奶奶了。时至今日,她才真切地体会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含义。虽然自从上大学开始,一年也不过见几次,相处不过几日,但你会以为这个人会一直在的,任何时候,只要你回来,她就会在。但现在,人没了就是没了,无论回来多少次,在家里呆多长时间,她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老来丧偶的心伤,让乐烨原本就不甚强健的爷爷的精神彻底垮了下去,从医生签下死亡通知书之时起,他的眼泪就再也没有停过。 客家的风俗,人故去之后,应在宗祠内停灵三日,子孙亲属需要守灵三日才能出殡。但意外身亡者按例不得入宗祠停棺。只是乐烨爷爷执意要让自己相守一生的人从宗祠里出殡,乐烨所在这一脉的人丁也算宗族里甚是兴盛的宗支,最终族长退了一步,但只允许停灵一夜,让众多的子子孙孙守灵一夜,做一场法事,也算是送别逝者。 乐烨的奶奶是车祸去世的。老人家平时很注意保持适量的运动,每天清晨六点按时起床,然后出去散步半小时。今天在路沿行走的时候,被疾驰而过的汽车撞飞出去,出事地点离医院不远,只是清晨路上行人本来就甚少,抵达医院后因大出血不治身亡,九点不到就停止了呼吸,其间甚至没有机会留下一句话来。 -- 第142页 据乐烨的爷爷及在场的人说,逃逸的肇事汽车应该是过路的外地汽车,挂的不是本地的车牌,但因为当时在场目击者大多都是老年人,眼神不怎么好,那天早上又有着薄雾,看不清楚车牌,只知道是一辆脏兮兮的黑色轿车,车速极快,现场没有刹车痕,撞到人之后,车子没有减速,反而是加速逃逸。 在姐姐简明扼要的叙述中,乐烨的心就像被人扼紧了一般,几乎喘不过气来。脏得看不清楚车牌的轿车,过路的外地汽车,没有刹车痕迹,这更像是一场蓄意的谋杀,而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 林扬的警告犹在耳侧,回荡成不怀好意的冷笑,他大概当时就知道会有可能发生这些事情了吧,所以才提前来警示自己。 千里赶赴只为奔丧的悲痛,却又怎抵得过这事又有可能因自己而起的悲凉。 乐烨微微闭了闭眼,默默地换上孝服,任由姐姐替她系好臂挽,一并进入宗祠守灵尽孝。宗祠外,传来喃喃的诵读经文声音,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刺耳,乐烨却不想让自己相信这所有的一切。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原样。 当进入宗祠偏厅,看着挂起的挽联,让人望之即心生森冷之感的棺木,悬挂着奶奶依然笑得慈祥的遗照,乐烨的步子几乎迈不开去。再如何的不愿意相信,再不愿意去面对,她奶奶依然是真的去世了,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因为自己那一堆烂事才遭遇了这不测。 叔叔伯伯辈的人都在张罗着丧事,只有一天的时间来筹办,所有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有时间去悲伤。端正跪在里面守灵的人,都是乐烨这一辈的人。 乐烨姐姐上过香,端端正正地磕了头,退到右边跪下。 这意味着,轮到乐烨上香了。 乐烨抖着手,费了好大劲才将香点着,抖抖索索地插好。抬头直直看着悬挂着遗照,半晌,才重重地跪了下去,当双膝着地的瞬间,乐烨的眼泪也倏然砸在地上。 所有的因她而起的苦难,她都愿意去承受。但为什么,却偏偏要报在她身边的人身上?! 清楠如此,她奶奶亦如此。 乐烨脑中滑过爷爷老泪纵横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脸,明明白白的悲痛伤心;海若蓝愤懑的脸,眸子里写满了对她的怨怼与恨意。每一次磕头后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遗照上奶奶慈祥依旧的笑容,乐烨一遍遍地在心里问她:奶奶,如果你们知道事情全都因我而起,你们会不会恨我?你看到爷爷哭得那么伤心,大概一定会怪责我的吧,会罚我跪,会打我的手心吧…… 虽然小时候你们罚我的时候,我总是会不情不愿,要想尽办法逃过去,被你们硬逮住责罚的时候,我会在心里面偷偷骂你们,但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逃的,也不会在心里偷偷骂你们,这样你可不可以起来罚我? 悲伤是可以传染的。跪在里面守灵的堂兄弟姐妹,每一个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故而有些茫然,有些难过,但还没有难受到能哭出来的地步,只是静默而压抑地跪着。随着乐烨的哭声低低响起,每个人眼眶都不禁红了起来。 出殡的时候天气晴好,前一晚守灵到半夜,大家都抵不住,纷纷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唯有乐烨是从头跪到尾,起棺的时候,因为长跪不起血行不畅,她的双腿几乎没有了知觉,她姐姐和堂弟扶着她,才没有摔倒。 扶棺下葬,看着黄土一点一点地掩埋,将往昔朝夕相处的亲人永远相隔。乐烨没有再哭,她的眼泪早在昨晚就完全流干了。 新坟很快就好了。所有的亲属全跪在坟前,爷爷的抽噎着絮絮叨叨地跟奶奶说着话,声声剜着乐烨的心。 蔚央一行到了大连安顿下来后,清楠的心神果然松快不少,海若蓝趁机提出在自驾出行,在周边玩上几天,蔚央的假期自然延长了。因为陪着清楠海若蓝她们,蔚央不太方便给乐烨电话,只给她发了信息。每天简短的几条信息,都是说些清楠恢复进展,说说她们到了哪里,字里行间透出一丝欢喜。 仿佛她们身处两个世界。一个喜乐平和,一个悲痛欲绝。 如果说海若蓝那一番话,将她打击得体无完肤,在蔚央的抚慰下,那些冲击似乎被淡化了,但心上已经布满裂痕。而这一场葬礼,却像是最后一击,将原本就布满裂痕的心彻底地碎成粉末。 乐烨可以想像得出来,她们一行四人,再加上清楠的情况正在好转,旅程应该很愉快。或许,只有苏那样的人,才配得上站在蔚央的身边,与她站在同一高度上去迎接生活的各种挑战。 而她和蔚央,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妄念罢了。 离别 或许这一出交通事故,单纯就只是一场意外。但乐烨固执地认为这个是因她而起的一次报复,是一次蓄意谋杀。 失魂落魄地在家里呆了几天,爷爷每天都在哭,让乐烨心里说不出来的压抑。 回到S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见蔚央,而是去和林扬会面。既然林扬会预先示警,那么,他必然知道一些事情,纠结的愤恨必须要去做一些事情才能得以抒解。 林扬依然那么的从容,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上次你那么说,大概也知道是谁对我不满到要做出一些什么事吧?”乐烨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没有丝毫迂回,一开口就单刀直入重心。 -- 第143页 林扬转一下杯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已经完全乱了章法的乐烨,“你想知道什么?” “我家里人出了事,是谁动的手?” “这些事,知道了又如何?还不如不知道的好。”林扬收起笑容,有些不忍地别开眼,乐烨的反应都在他们的算计中。但是,这个人毕竟是带过他的师傅,有些事情,别人可以做,可是她并不适合去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多少有些不忍心。 “告诉我。无论代价是什么。”乐烨并不领情,没有丝毫起伏的语气显得森冷,带着压抑的恨意。 “知道了又如何?你要去讨回这笔帐?你能怎么去讨回这笔帐,听我说,忘掉它,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好地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乐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神色没有丝毫的动摇。 林扬叹了口气,他给过乐烨机会了,既然执意相求,他也算是圆满了吧。“我只听说有人扬言要报复你,但被清洗的人那么多,我需要一点时间去查到底是谁动的手。但是丑话我说在前头,也许代价是你付不起也不愿意付的。” 林扬并没有去问为什么乐烨不去找蔚央帮忙,而要大费周折地找上自己。有时候,太过爱一个人,就会希望自己在她面前所呈现出来的,永远是美好的那一面,就算背地里满手血腥。 事情很快有了进展,乐烨答应了所有的条件,作为借林家的手去清算那一笔血帐的代价。曾经蔚央努力地将她拉出的圈套,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对于她来说,心中的恨意终于有了个出口,即使出卖灵魂和魔鬼作交易也在所不惜。 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这件事情,是乐烨尚未返回S城时就已经作下的决定。 即使是要失去蔚央。 反正,当她下了决定要沾上这些的时候,在她的心里,就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和蔚央在一起的资格。 只是在又重新站在蔚央面前时,这个决定有了些微的动摇。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乐烨并没有跟蔚央提起自己家里发生的事。对此丝毫不知情的蔚央,只以为她刚从工地回来。满是疲倦的神色,顺理成章地解读成她工作繁重辛苦,而且又饱受自责的煎熬,所以才会一直是恹恹的神态,心不在焉。 蔚央兴致很好,她知道乐烨一直以来都最为关注清楠的恢复情况,所以几乎都在说这一次旅程上发生的一些趣事。清楠的好转,海若蓝被欺压的受样,苏又如何耍宝,冷面笑匠。 乐烨静静地听着,心神不定地看着神采飞扬的蔚央。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么轻松快乐的蔚央了?好像是在春节之后,就再也少见蔚央全然的快乐。她总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经常都疲倦的神色,那是因为要替自己去赎罪。 而现在,她终于又变回了原来的蔚央,事事从容,游刃有余地处理所有事情,放宽心怀去享受生活。这个人是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她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够一直陪在她身边,看她一直幸福下去,而且这个幸福是源于自己。 但其实,她现在简单的幸福与快乐并不是源于自己,苦难才是。 那个刚才稍稍动摇了一下的念头瞬间又坚硬如铁。 她想要跟蔚央说一下打算辞职的事情,即使打算着离开,她也习惯性地想要将自己的事情向蔚央坦白交待。 只是看着蔚央难得的愉悦,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要辞职的话一说出来,蔚央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她所承受着的心理煎熬,会坏了她的好心情。乐烨这般安慰自己,努力地忽视掉其实只是自己不敢开口也不愿开口这一事实。 辞职报告递了上去,公司领导例行地挽留了几句。乐烨看着面前诚挚地劝说自己留下的上司,心里微微的冷笑,其实他们是巴不得她离开才对吧,毕竟那一场清洗刚刚结束,就算忘性再大的人,也犹自印象深刻。 对他们来说,自己无异于就是一个棘手的麻烦,按照那次清洗的大手笔,仿佛自己身后有着足够硬的后台撑腰,这意味着以后自己只能一路升上去,而不能迟迟不挪窝,更别说要降职了。 而且会生怕某一天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自己,又惨遭清洗吧。现在这颗不定时炸弹自己要走,那还不赶紧送出门去。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惺惺作态地去做一个挽留的姿态? 当辞职报告终于签字生效的时候,乐烨松了一口气。 在辞职的那个周末,两个人饭后腻在沙发上。蔚央躺在乐烨怀里,看一本号称非常好看的英文原版书。乐烨摊平陷进沙发里,乱按着手里的遥控器转台,犹豫又犹豫,终于将这个消息吞吞吐吐地告诉蔚央。 蔚央皱了皱眉,想了一下,仰起脸问,“辞职后有什么打算呢?” “四处走走,散散心。”乐烨应对如流。 于是蔚央又将注意力转移回书上,拍拍乐烨的肚子,就像是将靠枕拍得更松软一些,“嗯,你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去旅行了,出去散散心也好,可惜我要不到假期了。” 乐烨心里钝钝地痛,俯身下去吻蔚央,由脸颊辗转到耳际,再落在微张的薄唇上。 “哎,别闹,我还想看书呢。”蔚央不怎么有诚意地拒绝。 乐烨充耳不闻,执着专注地替她消声。蔚央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放下手中的书,双手圈住乐烨,专心地迎接这个别扭的人的吻。 -- 第144页 乐烨的交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在她的要求下,惯例的一个月交接时间,硬生生地被压缩到了两周。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乐烨才会在心里若有似无地感激海若蓝前不久的大手笔无差别报复。 蔚央对于乐烨迫不求待地离职,觉得有些异样,只是联想到之前的种种,也就释然了。 更让她诧异的是,乐烨外出旅行,只不过一周时间,又返回S城。 对蔚央来说,清楠的事情带来的压抑与阴影,正在慢慢消散。乐烨离开原来的公司,换个新环境,或许也会像是清楠一样,离了旧地,会能更轻松地去面对生活。 蔚央所不知道的是,乐烨其实并没有离开S城。她辞职是出于自愿,同时也是交易完成的一个要求。她被要求到林家暗中经营的一个公司里去,那里有一个政府援建项目,在阿尔及利亚。她要出任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主要任务是帮助这个公司在这个项目中偷工减料,中饱私囊。 她非常冷静小心地办这件事情。林家让她来决定要如何处置动手的那个人。乐烨在那个时候,尤其痛恨自己最终还是生出了畏惧,没有勇气去体会所谓的“手刃仇人”。只咬着牙扔出一句话,“我要他生不如死。” 后来林扬告诉她,那个人被废了一手一足,罗织了许多罪名,送进监狱里,按他现在的年纪,大概能再从里面出来,也已经无力再兴风作浪了。 她不知道在达成交易的时候,林家的人曾经对着林扬叹息,“如果她是男的话就更好了,你说,她成了蔚家女婿,我们也能借借蔚家的势了,可惜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自己作判断。那个人的下场,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这样走下去,总有一天,也会是这样的下场,作为替罪羊成为弃子。 她连累的人已经够多了,蔚央值得有更好的人,陪着她去过一生,从此喜乐平安。 她没有勇气也不愿意和蔚央当面说再见,无论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如果不是她去拿办好的工作签证回来时,急着去洗手间,将护照随意搁在桌上;如果不是蔚央临时起意中午过来,看到护照,好奇地翻开来看,那么,她的整个计划都会很完美地执行到最后。 蔚央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心里满是愤怒,乐烨要换工作,换在哪不好,嫌以前还不够远么,现在好了,还要到一个没有直航航班的地方。而且,从来不曾跟她提起过,如果不是被自己发现,是不是她就准备静悄悄地走了。 当那个准备静悄悄地走了的念头滑过脑海时,她心里猛地一缩,其实乐烨就是打的这样主意吧? “为什么要去阿尔及利亚,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作决定之前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们在做一个决定之前,总会瞻前顾后诸多考虑,犹豫着无法去决定,但事情一旦压上来,反而就会镇定下来。乐烨在此前诸多的纠结犹豫,不敢不愿也不舍和蔚央告别,但当事到临头,反而平静下来。 犹豫着上前,想去给蔚央一个拥抱,被正在气头上的蔚央避开。都已经心硬如铁地要离开,又何苦来作温情状。 乐烨终于还是说了,断断续续的,没有条理没有逻辑,小心地挑选着她愿意告诉的部分。 “所以,你是打算悄悄离开?就这样分手?” “我只是,不配拥有幸福而已。”乐烨垂着头,这些事情一直折磨着她,她无法忽视。想到蔚央因她而受到的委屈,想到清楠破碎掉的生活,想到意外过世的奶奶,想到日夜伤心的爷爷,她的心就像缺了一块。那么多人的不幸因她而起,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拥有幸福。她需要时间去赎罪,去平复心里的痛苦,但如果她留在蔚央身边,这些事情折磨着她的时候,同样的,也会折磨着蔚央,到最后,不过是彼此痛苦。 “他们那么爱你,一定会原谅你的,他们付出了这么多,肯定也是会希望你能够开心幸福,这样他们的付出才不会白费。” 蔚央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乐烨身影僵在原地,几乎就要弃械投降,不管不顾地留下来。但是,留下来又如何呢?她已经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去幸福,又如何能让别人幸福?更何况,她根本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资格。 “每一次发生什么事情,你第一反应就是将我推开,而不是去想怎么样解决问题,乐烨,你一次一次地将我推开,让我怎么去原谅你?” “我也很爱他们,所以,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蔚央心里满是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二更,肯定结文。 伤信 (完结篇) 蔚央病倒了。 感冒发烧之后,引发一连串症状,整日里咳得厉害,几乎每个人见识到她咳得惊天动地的场面,都会忍不住劝她赶快请个假去看医生,好好休养几天。 蔚央只是笑着说:“我有吃药的啦,工作那么多,日夜加班都忙不完,哪里能那么奢侈去休养。” 她会时不时的恍神,如果是乐烨的话,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肯定会二话不说,非得亲自押送自己去医院吧? 摇了摇头,懊恼自己又想起那个一走了之的混蛋。当乐烨低垂着头,轻声说,“我又怎么能原谅自己”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是铁了心的要走。 所有的挽留都无法动摇她。 -- 第145页 她多想问一问乐烨,如果说,她当时戴上了那枚戒指,相许了一生,那她还能不能走得那么决绝?是不是她就宁愿成为向来最不齿的,一有事发生,就扔下妻子那种人。 只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她终究是有自己的骄傲,问不出口。就算乐烨宁愿成为有事发生就抛开妻子的人,她也不要成为被抛弃的旷世怨妇。 反正,到最后都是这样。她只不过是想求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扔下自己转身离开的人,即使口口声声说是为自己好。 只可惜,苏也好,乐烨也好,都选择了离开。她以为乐烨能够做到,可惜她没有。 断断续续地咳了一个月,最终是曾雅安忍无可忍地冲到她办公室里,威风凛凛地替她去向老总要假,连拖带拽强硬地将她拖去医院,还很有爱国之心地陪她看了中医。 因为连蔚央的老总都看不下去了,提醒着说:“去看中医比较有效。” 又是七天的药量啊,蔚央在心里叹口气。她觉得自己真的变老了,最近总是常常陷入回忆中,几年的时光,那些人那些事一幕幕地掠过,无处不在,分明清晰。 曾雅安牵起她,一手拎着刚领到的药。“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你爸妈着想,要照顾好自己。” 蔚央只是笑着,没有开口。乐烨需要一个宣泄口,她又何尝不需要。在这方面,她们真是空前的一致,都是会折腾自己的人。 曾雅安侧过脸看她,“不管怎么样,当她是上一世的人,一切重新再来。” 原来他懂得,虽然不是全部,但至少他懂得。蔚央心里一震,别开脸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泫然欲泣的表情。 握着她的那只手,温暖而厚实。恍惚中,她忍不住在心里想,乐烨的手,也向来是温热的,一年四季都是暖暖的。每一年的冬天,只要她在,都会是她满是心疼地替自己暖手,嘀嘀咕咕地说“别人都说手冷的人没人疼,全世界的人都疼着你宠着你,怎么还是这么凉呢。” 怎么又想起她了?!蔚央甩甩头,将手轻轻抽出来,觉得这是私密享受,独家记忆,谁也拿不走。同样,谁也无法替代。 但是,乐烨那个家伙坚信的中药还真是有效。在七天苦得让人崩溃的中药与糖渍梅子相伴中,蔚央的病终于彻底康复。 让人稍感高兴的是,没有那个叽叽歪的人在旁边烦着,连药都没有那么苦了。看,没有你在身边,其实我也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甚至会更好。 月底,刚恢复过来的她被派去厦门开一个为时三天的技术交流会。 每一个会议,如果选在旅游胜地,主办方都会很体贴地连着周末,方便与会人员在会议结束后可以悠闲自在地享受公费旅游。 4年了,蔚央再次踏上鼓浪屿,入住当年乐烨住着的旅馆,从她们相遇的“花时间”咖啡馆开始,沿着当年乐烨带她行走的路线,一个一个地走过去。走到babycat的时候,想起来当年乐烨神神秘秘地在那个牛皮纸封面的留言本上留过言,却死活不肯给她看。 无论如何的威逼利诱都不肯就范。当时自己还取笑她要是生在抗日战争年代,一定又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刘胡兰,成为后世的永世典范。 她还瞪着眼,嚷嚷着自己是在诅咒她要“永垂不朽”。 不知道店老板有没有好好保存那些留言本。 点了这间店招牌的抹茶cake,蔚央问点单的人,“你们这里的留言本,是每一本都收藏着的?” 那个可爱的小男生笑得露出两个漂亮的小虎牙,“当然有留着。那是每一个到这里来的客人的回忆,有好多客人都会回来翻一翻的。” “06年12月那一本,能找出来给我看一下么?” 小男生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很快就送了上来,“我还以为会很难找到呢,毕竟已经快四年了,不过好像是前不久才有人过来翻过这本,就放在上面了。” 蔚央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间中有许多让人忍俊不禁的留言,博得佳人一笑。当那熟悉得不可错认的字迹跃入眼帘的时候,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那一页,与其他页不太一样,一般来说,每个留言都会独占一页,毕竟谁也不愿意去侵占别人的回忆空间。但那一页,却有两个留言,只不过都是属于同一个人。 落款2006年12月的那句话是:我想,我喜欢上了坐在我对面笑着的女孩子。 落款2010年4月底的是:我想变成她,然后去爱你。 乐烨这个家伙,真是随时随地都要出柜啊,就连这种到此一游的行为,都要来出柜。蔚央在心里想,脸上带着笑容,笑着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想像着在不久以前,乐烨也曾停留在这里,大约也是像自己这样,一点点地去走过每一个留下两个人足迹的地方。最后坐在这里,在午后的阳光中,点一份抹茶cake,安静地翻看着自己四年前动心时刻的留言,然后再留下一个怅然的叹息。 这个混蛋,真的悄悄离开,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留下一封还未打开就被自己撕得粉碎的诀别信。 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曾带走,除了那一本自己的单人照相册。 那是乐烨送她的生日礼物。乐烨用了整个春节假期,特意找了人制作的,每一张照片都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共四本,各自的单人照分别占了一本,一本是两个人的合照,还有一本是她让人画的,两个人生活点点滴滴的四格漫画。里面满是她对自己的爱意,全是她对于两个人未来生活的美好设想。 -- 第146页 但不过过去短短的一个多月,这个人却转身离开,连说再见的机会都不曾给。 房产证和诀别信一起摆在桌上,连同签了字的转让书。搞得多像是一个离婚净身出户的人。但是为何又偏偏带走了对戒中的一只? 那只曾被主人精心挑选出来,被小心翼翼对待,战战兢兢地拿出来示爱求婚的戒指,如今却孤零零地被留在盒子里。而与它从不相离的伴侣,却被无情地带走了。 所以,曾经拒绝过它的人,很是好心地替它配了条精致纤细的项链,放在心口上日日温暖,让它不至于太过孤苦伶仃,形影相照。 那个不曾告别就决绝地离开S城,消失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将出境前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这里,这个认知让蔚央眼泪怎么也停不住。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什么叫“我想变成她,然后去爱你”,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爱你,在我爱上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如果你变成她,我还会继续爱你?你怎么就能认为,换了她来爱我,我就一定会比和你在一起时更幸福? 乐烨,你这个懦夫。 懦弱到连没心没肺地幸福都不敢。 蔚央在心里恨恨地骂着那个遇到事情就只会龟缩起来的人。想起恨处,真是让人牙痒痒得,恨不能将她拖回来,钝刀割肉地凌迟。 不过,脑袋比钢筋混凝土还要坚固的人,大约也感觉不出来痛楚吧?反正她的肉肯定比刀还钝,最后只会让那把钝刀痛哭罢了。 那封被撕得粉碎的诀别信,最后还是自己哭着粘合起来。在少了一个人就变得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片一片的碎片,细致地比对,最终变成一副固定在桌子上的拼图。 如果那个混蛋有一天回来了,一定要让她跪在桌子前,好好地去拜读当年她自己的惊世大作。让她日日忏悔,夜夜后悔。 我不会等你。也许在某一天,我就会遇上一个比你更好的,更爱我,我也更爱TA的人,无论男女。 如果你没能在我变心之前赶回来的话。 那封诀别信,从不曾蒙尘。光鲜依旧地驻留在那个属于两个人的家里。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印在了蔚央的脑中。 信的未尾花哨潦草得让人忍不住鄙视书写的人的那一句话,从来不敢忘记: 遇见你是今生最美好的事情,我却让它变成你的一场劫难。 那一封诀别书,寂凉了一夏,或者是,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写在最后: 人生是一场戏,重要的是跟自己演对手戏的那个人。 每一个讯号都能够心领神会,精彩配合。 眼角眉梢,皆是情意。 举手投足,映出誓愿。 爱情很甜蜜,现实很残酷。 成熟的感情都需要付出时间去等待它的果实。 但愿我们都拥有足够的耐心。 最后,希望正在爱着,或者即将爱着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收获幸福。 PS:九九归一,圆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