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夫郎有点甜》 第1页 《穿越夫郎有点甜》作者:羽春【完结】 文案 视角:主受 云家是静河村有名的破落户。 母亲早逝,父亲病死,剩下一个模样招人的哥儿云程。 村里单身汉们蠢蠢欲动,亲戚们也张罗着要价高者得。 穿越当晚,云程收拾收拾小包袱,敲响了恩人叶存山的门。 “你好,我来以身相许。” 叶存山嗤笑:“倒也不必恩将仇报。” 叶存山一天两顿稀粥,杂粮糙米配咸菜。 云程穷得揭不开锅,破屋子漏风又漏雨。 两个人凑一对儿,让本就穷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村里人纷纷猜测他俩什么时候散伙。 亲戚们贼心不死,挑拨叶存山卖掉云程去考科举,怂恿云程抛夫嫁富商。 为把日子过下去。 云程重操旧业——在古代写起了小说。 叶存山一时心软,留下了那个漂亮孤苦的哥儿做夫郎。 为把日子过下去。 他重回考场,科举兴家。 后来。 叶存山看见了云程写的小说。 “你写的这个考中状元后娶官家小姐,磋磨原配妻儿的书生,好像是我?” 当晚,云程被狠狠“磋磨”。 他觉得还好,就是有点费腰。 糙汉黑皮书生x穿越娇气美人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文 科举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程,叶存山 一句话简介:糙汉黑皮书生x穿越娇气美人 立意:脚踏实地过日子。 作品简评:云程突发急病后穿越到架空时代,成了一个孤苦无依、模样俊俏的哥儿。村里单身汉们时常骚扰,亲戚们欲将他高价卖人,他当天敲开了恩人叶存山的家门。叶存山有才有学,但遭后娘嫉恨,以半仙批命克父母不利兄弟的名头赶出家门,成了一个没田没地的破落户。两个人凑一对儿,让本就贫寒的家庭雪上加霜。为了把日子过下去,云程重操旧业,在古代写小说。叶存山重回科举场。夫夫俩从乡村到京都,从小土屋到大宅院,日子蒸蒸日上。本文风格,言语朴实,人物鲜明生动,从小人物的家长里短讲起,细节充沛,故事内容有趣,既有小家庭慢慢变好的满足,也有夫夫感情互动的甜而不腻,值得一阅。 第1章 我就跟你过 鸡叫第一声,云程就睁开了眼睛。 他旁边躺了个陌生男人,身下床板冷硬,身上被面粗糙,睡前喝的那碗姜汤也辣过了头,喉咙到现在还刺刺的不舒服。 原身不知道几天没有洗过澡,古代人的头发又太长,他现在浑身上下跟有虫子爬似得难受。 但他不敢动。 叶存山也醒了。 可能是听着云程发紧的呼吸做出了判断,看都没看他,就说:“醒了就起来。” 嗓音是才睡醒的沙哑,有一点撩人的磁性。 云程缓缓吐了口气,“哦。” 已经十一月份了,正是农闲的时候。 这对他俩来说不重要,云程名下田地才卖掉,叶存山分家时只拿了山脚下这间屋子。 能给他们种的,只有后院那片开出来的小菜园。 嗯。 是叶存山种的。 云程想一起的话,今天要去上族谱才行。 这具身体营养不良,有夜盲症。 天刚蒙蒙亮,云程看不清。 侧头瞧着叶存山穿衣的动作,也不敢拖延,坐了起来。 他是和衣而眠,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 从被窝里出来,还有些冷。 叶存山给他兜头扔了件上衣,就拉开房门出去了。 云程扒拉下衣服,稍作犹豫,将身上打了一层又一层补丁的破布衣裳脱下,换上了叶存山给他的外套。 这衣服加了棉,上身很暖和。 叶存山还比云程高壮许多,衣服上身后显得宽大,可以包裹住云程的臀部。 昨夜里下了雨,地上湿乎乎的一片潮。 云程下地将被子叠好,又将他那件换下的衣服叠了放在床尾,才一步一步踩实了出门。 循着灶屋里剁菜的声音跟香味,云程捏着衣服下摆过去。 锅里煮了粥,叶存山想省事儿,切了咸菜直接往里下,又在锅里空位贴了几张面饼,忙活完拍拍手给灶膛里添了根柴,再起身从灶眼里舀了一勺热水倒进木盆,招呼云程过去洗脸。 云程立时红了耳朵尖,十分不好意思。 昨晚他想烧水洗澡,叶存山让他自便。 他在厨房折腾了快半个时辰,等到叶存山出来找他,他还在生火。 就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云程都看见叶存山唇角一掀,露了一抹轻笑。 大抵是没有见过他这种干啥啥不行,问啥啥不会的“哥儿”了吧。 叶存山是静河村少有的读书人之一,比庄稼人讲究,家里备上了牙粉,这会儿没小气抠搜,也给云程用上了。 在云程慢吞吞洗脸刷牙的时候,他在旁边给云程说:“家里情况你看见了,昨晚也说得很明白,我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要为报恩,就不该过来跟我分粮食抢被子。” “等下你给我说说你都会什么,我带你去县城看看。” 云程很警觉,说到这个事就来了精神,利索洗漱完。 -- 第2页 先小声辩驳:“我没有抢你被子。” 然后理直气壮:“给你送媳妇,怎么叫恩将仇报?” 继而又低了声:“我也会挣钱的……” 说完,他小心打量了下叶存山的神色,见他两手环胸,斜倚着靠在门框边,一脸“我就看你吹”的表情。 云程心虚,壮着胆子厚脸皮道:“你昨天说的是,让我自己选。” 叶存山没半点尴尬,“客套话听不懂?我那是让你选吗?我是让你去县城。” 云程可不管,铁了心要赖上他:“我跟你去上族谱。” 看叶存山黑了脸。 他挺腰昂首,往后藏着发抖的手,“我就跟你过。” 撂下一句狠话,云程端起木盆就往外走。 出去将水倒了,他还喜滋滋想:还好我端得动水。 屋里叶存山喊他吃饭,这事儿暂时揭过。 桌上的竹编箩筐里放着粗粮面饼,一人一碗咸菜粥。 粥也是粗粮煮的,脱粒不干净,有些麦麸煮开了飘在粥上。 比昨晚喝的要秾稠,每一勺下去都能舀起几粒米。 云程还是不适应,但能面不改色的咽进肚子里了。 他拿了个小一点的面饼,参考自己的食量,撕了一半放进箩筐。 说不清什么心理,吃了两口后,他闷闷说:“我吃得也不多……” 叶存山都给他逗笑了,放下筷子,将云程留出的半张面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扔进云程粥碗里。 动作没有读书人的矜持端庄,大手往云程手背一落,无视云程本能挣扎,就着他手用勺子将粥和面饼块搅开了,才松手发话:“吃。” 云程脸又红了,这次没说多余的话,还从没什么滋味的粥里品出了点清甜滋味。 他昨天才穿越的。 在现代,他家境条件很好,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都是在网上学习交友,后来也写小说、开直播,做手工等等。 别说农耕生活了,他长这么大,饭都没有做过一回。 过敏性哮喘给他的限制很大,云程也是发病休克死的。 他想着,他上面有个哥哥已经进公司能独当一面,下面有个妹妹,聪明懂事还是个学霸。 医生早说过他状态不好,父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样一来,云程走得还算心安。 可老天开了个大玩笑。 眼睛一闭一睁,他脑子就里多出了一份记忆,穿到了架空时代,大乾。 原身跟他同名同姓,境遇可相差太远了。 他才十六岁,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农闲上山打猎摔伤头部,救治不及时,当天就闭了眼。 成了也就算了,日子苦一点也能过下去。 偏生他是个哥儿,力气不如男人,地位不如女人,长相还非常明艳漂亮,很招人惦记。 父亲还在世时,就时常有流氓骚扰他。 分家后十几年没来往的亲戚,也在原身十三四岁时,就帮着相看亲事,不提对方人品年龄样貌,只看钱。 那谈的不是亲事,是怎么卖孩子。 云父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只能来一次赶一次。 连带村里说亲的人,也都没个好。 如此一来,在村里人缘就更差了。 也是家里穷,地里才闲下,云父就带着斧头弓箭上山打猎砍柴。 说起来,云父还是被同样去打猎的叶存山发现,背下山来的。 原身没什么钱,去大伯父家磕头借钱,额头磕出了血,嗓子哭哑了,也没有求来一文钱。 大伯娘还在这时拿亲事逼他,要他签字画押,卖身去富商家做小。 人是叶存山背下山的,后来听说这事,便拿了点银钱给原身,让他先去请大夫抓药。 可因为先前求人耽搁太久,等到原身带大夫去看时,云父已经闭了眼。 就这样,大伯一家还丧了良心,继续说亲,要他卖身葬父。 原身自然不同意,他卖掉了田地,办完丧事后,打算去还叶存山的钱。 在路上又被村里流氓勾缠,说什么晚上要来找他。 云程就是这时穿越的。 在原身记忆里,真有流氓闯进过他的屋子。 那时云父还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云程也不敢赌一个侥幸,趁着天光没黑透,继续往叶存山家里走。 但没按照原身的计划过来还钱,而是直白又无赖的说:“我来报恩,以身相许,你要媳妇不要?” 他想得很清楚。 在古代,就不用讲基本法了。 群狼环伺的陌生世界,他地位低,能力弱,与其期待奇迹,不如主动出击。 叶存山会救人出钱,至少人品不坏。 事实也如他所想。 昨晚叶存山故作凶恶不成,又玩壁咚装登徒子,想吓走他。 云程抗住了吓唬。 叶存山冷笑,说睡觉。 这年头的女人、哥儿,都很重视名声。 没成亲就跟人睡了,以后别想嫁好人家。 这本来是叶存山让云程知难而退的手段,结果云程毫不犹豫蹬掉了鞋子,爬上了床。 当时叶存山脸上乌云密布,没再说赶他走的话。 同床共枕,叶存山也没碰他,就更坚定了云程的想法。 他一个人在古代是活不下去的,不如就赖着这个嘴硬心软的恩人。 -- 第3页 他问:“咱们什么时候去上族谱?” 叶存山说:“不急,先带你去县里转转。” 云程叹气。 叶存山说他在县里有同窗,人家家里条件好,不收书童也能介绍个差事,暂时收留他。 手脚勤快点,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有人帮衬,也不会孤苦无依任人欺负。 但他不想去。 私心而言,还是叶存山给他的安全感更足。 所以云程装傻:“哦,是应该去买些东西,成亲就要有成亲的样子。” 叶存山:“……” 天聊死了。 云程也把加了面饼的粥都吃完了。 饭后,云程主动去洗碗。 叶存山摸了鸡蛋,喂了鸡跟猪,找出了把油纸伞给云程,让他撑着。 县城还是要去的,成亲就是个玩笑话。 村里对守孝没那么严格,也要百日才能办喜事。 有特殊情况的,走个过场结了亲,也不能同房。 私下有逆子不听,那就不是别人能管的了。 云程这情况就比较特殊,孤苦无依又招人惦记。 叶存山不想趁人之危,人送上门了,也固执的带他去县城,看看能不能有别的出路。 他说:“等下要是遇见了人,你说你早上去找我还钱的,听见没?”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求收藏~ 江家富裕时,招了一个上门婿。 江家落魄时,上门婿带着江家东山再起,成为丰州府首富。 丰州百姓都很疑惑:“他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自立门户?” 江知与也很疑惑:“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以前不赚钱养家?” 谢星珩笑得真诚,送上一箱契据账本:“我入赘了,家业自然都是江家的,交给你打理是应当的。” 晚上,江知与翻开了谢星珩的生意经,第一页写着:奋斗哪有软饭香。 次日一早,谢星珩被无情踹下床,“干活去。” 攻视角: 谢星珩过劳死后只有一个愿望:来生要当一条有钱又闲的咸鱼。 一朝穿越,愿望超额实现。 他有了一个腰细腿长,模样俊朗的多金夫郎。 谢星珩:还有这好事.JPG 他端起这碗软饭,吃得喷香。 突然有一天,他的软饭碗被人砸了。 谢星珩:不能忍! 是一个咸鱼翻身赚钱养家的甜饼。 土著哥儿受x穿越咸鱼攻 第2章 你要负责 云程怔了下。 这是提醒他还钱? 不应当。 可能是撇清关系吧。 云程垂眸:“听见了。” 天上还下着毛毛雨,叶存山身板结实,直接大步走在雨里。 云程撑着把伞,有心给他也遮一遮,奈何跟不上叶存山脚步,咬牙紧跟着。 去县里,可以沿河走大路,不用经过村庄绕行。 河边还有些村民打水,见着他俩一前一后的走着,云程身上又穿着一件不合身的上衣,让人一看就燃起了八卦魂。 几句客套的招呼声过来,问着“吃了吗”、“去哪儿啊”,就直切正题。 有人笑着打趣: “你俩怎么一块儿了?” “叶家小子又发善心啦?” 这是知道叶存山是云程恩人的人。 有人说话刻薄: “程哥儿怎么从山里下来?这衣服也太大了些。” “可别是缠上了叶家读书郎。” 这是习惯挤兑云程的人。 云程交友在网络,平时缺少社会实践,与人相处不在行。 这话听得他不舒服,又不好顶嘴。 真说了,也就是一时爽快。 再者,他确实缠上了叶存山,无可反驳。 却没想,走在前头的叶存山突然停下脚步,应了这些搭话的声音。 “前几日借了钱给云程,他今早去还钱的。” “我带他去县里看看能不能找着活儿干,各位婶子阿叔若有差事介绍,也请帮一把。” 叶存山读过书,身上没什么读书人的斯文气,要云程来说,那还是江湖气更重一些,看着豪爽利落。 他抱拳道谢,笑意爽朗:“回头一定登门拜谢!” 连着三句说完,河岸边连小声议论都没了,一时安静得吓人。 借钱这事,当时村里很多人去云仁义家看热闹,人命关天的事,云程那时也求着村里人,没一个搭把手,怕他还不上。 差事更不用提,这年头地里刨食辛苦,能在县城找到差事,谁还介绍给外人,自家人都要抢的。 他们没讨着好,自然对着叶存山一顿夸。 夸人倒是真心实意的,还带了几分酸气。 毕竟叶存山救过云父又救过云程,给过钱不说,现在还亲自带人去县里找活儿干,这在他们看来,已经不是好心肠了,简直活佛下凡! 云程也走到了叶存山旁边,这次终于将伞撑在了他头顶,道了声谢,脸上还有些许尴尬。 原来那声嘱咐是为他,倒是他把人想窄了。 叶存山侧目看他。 云程孕痣在右眼眼尾,从眼皮上往外拖出一抹红线,直入鬓角,眨眨眼,那红线似流水,直流进人心里。 -- 第4页 叶存山移开视线,接过伞,“走吧。” 云程抿起唇,压着唇角笑意,步伐轻快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走,河边的议论就变了个风向。 “程哥儿是个可怜的,难得遇见个好人。” “叶存山这人真没话说,人够仗义,说话也大方。” “什么仗义,也没见他帮别人。云程什么模样你们看不见啊?谁知道叶存山是不是也惦记呢。” 云程的娘亲是云父从河里捞上来的,云父娶不起媳妇,两个人将就着过。 以前就有些歪话,说这人美得太过,指定是花船上落水的。 后来人死了,这些话消停了一阵,随着云程长大长开,这种话自然又冒了头。 原身性格内向怯懦,没个朋友,一直不懂。 等到十三四岁,开始被流氓缠上,才从那些不三不四的下流字眼里理解了花船的意思,知道他们骂娘亲,也看不起自己。 喜欢云程外貌的人很多,却因为这个传言,上门提亲的没几个正经人。 不然云父早早操持亲事,家里也松快些。 村里藏不住新鲜事儿,很快有人去叶家说小话。 叶存山有个后娘,叫陈金花。 陈金花前头的男人是李猎户,男人死后,她带着闺女住山脚下,日子不好过。 上门说亲的也都是冲着她闺女来的,都说有个黄花大闺女在,她是别想再嫁好人家了。 陈金花憋了好大一口气。 都说二嫁不穿红,她嫁进叶家后,硬是得了一身桃粉嫁衣。 扯布加缝制,整好三两银子,村里独一份儿。 她进门没一年,就把叶存山分了出去。 地是一块没有,房子还是前头男人留下的破屋。 前脚说家里穷供不起书生,地方小落不了八双脚,后脚闺女也热热闹闹的嫁人了。 村里谁看了不摇头。 这会儿刘婶上门说的就是挑拨话。 传到陈金花耳朵边,也变了味儿。 “诶,金花,听说你把程哥儿说给你大儿子了?程哥儿家里没人,是不用收聘礼钱了,可是人家爹刚死,不兴办喜事啊……” 陈金花抬手打断刘婶的话,“什么?” 刘婶挤眉弄眼:“还想藏着啊?早上存山都带程哥儿去县里买东西了。真要回来操办了,人家还得说你这后娘没有教好。” 陈金花问:“程哥儿,是那个云程?” 得了准话,她放下手里活计,寒着张脸,就去云仁义家找人说道。 另一头。 云程跟叶存山搭上了牛车。 静河村里,叶姓是大姓,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 现在赶车去县里的也是叶存山家的一个族叔,路上有一阵客套。 等他俩聊完闲,云程才跟叶存山说上话。 “我昨天把田地卖给了村里,你要种吗?村长说给我留几天,后悔了可以再买回来。” 叶存山如果不要,云程就不买回来了。 他不会种地,原身是很土生土长的哥儿体力,早产儿体弱,加上营养不良,十六岁看起来也跟初中生一样,小豆芽一根。 即使愿意学种地,也种不出来多少粮食,交完税,一年到头全白给。 叶存山看得出云程的心思,一觉睡醒后,他更坚定地要赖在自己身边了。 原因他也知道,昨晚没狠心欺负人,也没强行赶人走,可不顺杆儿爬。 “先留着吧,农闲没多少活干。” 来年再考虑不迟。 云程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松动的意思,心里也放松了些。 他把怀里那兜碎银掏出来递给叶存山,“你收着,我待会儿弄丢了。” 叶存山自然不要,被云程湿漉漉一双大眼睛盯着看,看得他心头燥得慌,才揪着云程衣领把人拉到自己跟前。 在云程逐渐变得惊悚的眼神下,叶存山动作利落地解开云程上衣,将钱袋子塞进衣服隔层,又给他把衣服系好。 这位置就在胸口。 叶存山还拍了拍,“自己收着。” 云程老实了一阵,等脸上热意消散,他戳了下叶存山的胳膊:“你刚脱我衣服,你要负责。” 叶存山看他这样,突然想到昨晚上,他把云程堵墙角,作势要耍流氓吓跑他。 云程果然被吓到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偏偏这样还伸手抱他腰。 这会儿还知羞了。 “你知道什么是脱衣服吗?” 云程闭上嘴巴。 也很想问叶存山,知道什么是读书人吗。 到县城,雨也停了。 叶存山跟他堂叔说好回去的时辰,返程还能再搭一次顺风车。 蔚县在云程眼里就是稍微大一点,经济好一点的村庄。 因为穿越到了真实古代,他对很多东西都很感兴趣,一双漂亮的杏眼睁大,四处打量,有个初次进城的土包子样。 叶存山看他这样,一阵牙疼。 原本只是觉得在县城找活儿干不好办,现在发现找到了,他也不放心。 傻孢子一个。 有多少钱不藏着,说进城也没点警惕心,跟他相处全凭良心,被人卖了还得帮忙数钱。 人的良心变数太大。 真被卖了,还有得闹。 这么一想,叶存山脚步一顿,带云程改道往东边去。 -- 第5页 小城也有规划,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贩夫走卒最多的是西边,县里书院和县衙都在东边,另外两边住宅区也分了贫富。 他有一同窗,叫杜知春,性子惯爱挖苦炫耀,但也好拿捏。 顺着话头自贬几句,再拍个马屁,有事都好商量。 平时叶存山不爱搭理他,可谁让杜知春家里开了个书斋,跟县老爷也有点关系呢。 现在这事儿,还真得麻烦他帮衬一把。 路上叶存山提点云程。 “他父亲是书院先生,规矩严,他本人也结亲了,不会乱来,若能留下,派给你的就都是轻活儿,你有眼色点,还能跟着学学认字,以后也多条出路。” 越是小地方,读书人越少。 都穷,都供不起。 蔚县有一个码头,靠着运河,整个县城最热闹的就是那片地。 有人童生都考不上,只因为识字,就能给搬货的人记工,月钱能有二两银子。 叶存山一路说,也时不时打量云程。 越说他越是觉得今天没戏。 他印象里,云程就是个话少内向的胆小哭包,唯一能让他多瞧一眼的就那张脸。 昨晚到今天,颠覆了点印象,性格倒也没那么不可取。 可生火都不会—— 为了待会儿好介绍,叶存山直接问云程:“家务活儿会干吗?” 云程老实摇头,表情羞愧,“不会……” 他在现代没做过几回。 因为哮喘,家里阿姨请了好几个,都特别勤快,不让家里落尘。 过敏源多,饮食都是专门请营养师定的菜谱。 现在有了原身的记忆,也是处于脑子会了,手不会的情况。 比如他昨天晚上生火,就烧不起来。按照步骤做的,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第3章 凑合着过吧 云程拧眉沉思,从他会的技能里,挑中了一个符合当下对哥儿的要求,说:“我会刺绣做衣服。” 还会织毛衣和围巾,这个会掉毛,做的很少。 叶存山只是点头。 穷人家一年到头扯不了几块布。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布没线他也别想做衣服绣花。 对云程技能不看好,叶存山又问:“还有呢?” 云程肤白皮薄,一点情绪上脸,这会儿尴尬与羞愧并重,脸上爬满红晕。 他闻不得油烟,看过不少视频,但不会做饭。 外语倒是学了两门,这里也用不上。 直播没条件,写小说纸笔贵,他还不会写繁体字。 其他类别,他涉猎广泛,懂得多,没实践,只会纸上谈兵。 两个人站大街上,云程头低得要埋进胸口里。 他这样,除非县里大户人家也是做慈善的,不然才不会收他。 云程来之前,还盼着别人不收。 现在反而忐忑起来。 他没一点竞争力,叶存山也犯不着要他。 云程深呼吸两次,冷静下来后往常规穿越的思路上想。 不会美食,没有经商底子,那就发明创造。 他还真想到了一个。 “我会造纸,但没……” 话没说完,就有人喊了叶存山的名字。 “真的是你啊,你来县里做什么?去上课?” 来人模样清秀,看着年岁不大,书生打扮,穿着长袍戴头巾,这个季节,还拿着一把折扇。 走近了,他还演技浮夸地摆手,“忘了忘了,叶兄说囊中羞涩,月初就没来书院了。” 云程对他的身份有了个猜测。 叶存山有傲骨,没书生的薄脸皮,他全盘接下,“是是,我穷得揭不开锅,没有杜兄富贵,一块青山墨,够我两年束脩。” 杜知春被捧得一愣,毫无危机意识,甚至听不出阴阳怪气,愣完就哈哈大笑,“早说了,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你啊!” 叶存山转手把云程推到身前,捏了捏肩安抚他,跟杜知春对着笑:“这不巧了吗?你看我这同乡像不像缺口饭吃的人?” 云程:…… 那可太像了。 瘦唧唧,干巴巴。 上衣好歹没补丁,但看着不合身,一眼就知道不是自己的衣裳。 下面靛蓝裤子上的补丁一层叠一层,布鞋上都有补丁。 人长得白净,因为太瘦,巴掌大的脸蛋上那双杏仁眼就格外大。 现在脸色红扑扑,眼睛水汪汪。 杜知春看不懂云程的尴尬,也没听懂叶存山的潜台词,折扇往掌心一拍,就下了定论:“真巧,我刚准备去吃饭,一起吧。” 叶存山:“……” 云程看他脸色,没忍住笑了下。 叶存山多半是明白了,这人他怎么带来的,就要怎么带回去,对他也随意了许多,没跟先前一样不冷不热端着。 他斜睨云程一眼:“开心是吧?回家有你哭的。” 回家对云程来说算个小承诺,他心情还真好了些。 杜知春找了个饭馆。 他自持书生身份,又是请客,街边摊他看不上,带着两个人就进了间酒楼。 荤菜两样,竹笋炒肉和清蒸鲫鱼。 素菜两样,清炒莲藕和小白菜炖豆腐。 话头又绕了回来,杜知春问:“你今天来县城做什么?走亲戚?” -- 第6页 视线还忍不住往云程脸上瞄,这哥儿长得太俊俏了。 叶存山指尖敲桌吸引杜知春注意,没戳云程痛处,只说:“他这脸太招人,村里亲人靠不住,带他来县里转转,看能不能找个活干。” 杜知春惊讶瞪眼:“还有靠不住的亲戚啊?我家亲戚都挺好的,时不时来送菜送蛋,不久后过年,还会送猪肉送活鸡来呢。” 云程小口喝茶,差点被呛到,只想到了一个词:凡尔赛。 他侧目看叶存山。 叶存山姿态随意,小臂搁在桌上,另一手捏握着茶杯,适时露出了一个羡慕的眼神。 云程又喝了一口茶。 为了把他留在县里,真是难为叶存山了。 杜知春夸完一轮亲戚,小二也来上菜。 打岔的功夫,他依依不舍接了话茬,“你同乡叫什么?会什么?识字吗?” 书斋有些抄书的活儿,一些寒门学子会跟着抄书挣点辛苦钱。 他问完,自己先摇头,“应当不识字,蔚县附近的读书人,少有我不认识的。” 真的不认识,那就是胡乱学的,不识几个字,难以胜任。 云程无言,默默说:“我叫云程,会刺绣做衣服。” 跟叶存山的想法一样,杜知春也没太当回事。 女人,哥儿都会缝衣绣花,手艺再好也比不上正经裁缝绣娘。 裁缝铺子里可不收外人。 本以为杜知春这边没路子,没成想吃完饭,两人还有意外收获。 杜知春会踩着人穷酸痛点炫耀,人也真的办了实事。 裁缝铺子里有些绣活,一般只给熟悉的绣娘做。 杜家在蔚县很有些脸面,家里衣服也都是在裁缝铺子里定做,与人熟悉,过去套了些交情,就给云程拿到了绣活。 针线和布都有,杜知春帮忙给的押金。 云程本来要掏钱,被叶存山摁住了手。 叶存山:“下次我打猎,送些山货去你家。” 杜知春先是拒绝了,家里不差这口吃的。 叶存山又说:“你可以约几个同窗一起小聚。” 杜知春眼珠子一转,答应了。 叶存山在书院是个名人,才情高,会来事儿,朋友成群。 要是叶存山给他送山货,也能炫耀一番。 于是杜知春对今天这顿饭也甚是满意,还没分开就惦记上了,“你得赶紧来啊,我明天就给人写请柬了。” 好处是云程得的,对杜知春也郑重道谢。 下午叶存山带云程去了一趟杜家的书斋,看能不能抄书,挣一点算一点。 他之前是常来,店小二还认识他,只说老规矩。 云程在他俩谈事时,也看了看书架上的书本。 当然啦,目标是话本这类的。 认繁体字是个很神奇的能力,看书的时候连蒙带猜,浅层阅读无障碍。 写起来又是缺胳膊少腿,习惯简体字。 与他预想的差不多,几乎都是穷书生跟富家小姐或者官家千金的爱情故事,还有一些救风尘的类型。 在叶存山回来前,他把书放回原处,老实站在角落等他,也想着造纸术的事情。 云程看过很多相关视频和书籍,对流程已经能熟悉背诵,只差实践了。 默默回顾一番后,云程觉得最难的步骤是取材和煮沸。 没有材料,一切都是空谈。 煮沸这点就是他自己的认知问题。 看过的很多小说里都有类似情节,煮个蛋都嫌弃废柴火,不煮熟透的蛋,煮溏心蛋。 另外就是在哪里煮。 这事儿要跟叶存山再商量商量。 叶存山从书斋拿了一本书走,跟云程一样,预留了押金。 他还新买了纸。 直接二两银子没了。 云程似模似样地摸摸下巴。 造纸术大有可为啊。 身上都带了金贵东西,两人就没在县里多转悠,直接去了约定地点等堂叔的牛车。 云程撞撞叶存山的胳膊,“我今晚还住你那儿吧?” 问完话,云程就红了耳朵尖。 这跟昨晚上赖上门不一样,那会儿他想着再差不会差到哪里去。 现在他确认叶存山是个好人,再说这话,就变得暧昧。 不敢看叶存山,云程低头看地上的小水洼。 双手抱着那包绣活用品,指腹无意识地搓着粗布包袱。 叶存山嗓音压低,有点刚起床的沙哑感,“你知道住我那儿意味着什么吗?” 两根年轻光棍,凑一堆。 以后分开了,叶存山还能说亲。 他读过书,条件支持还能继续考科举。不支持,他也是个壮劳力,能种地会打猎,家里家外的活儿都能干。 云程可没那么好嫁人了。 哥儿地位低,他家里又没个帮衬。 村里那些捕风捉影的歪话从十多年前到现在,说着说着大家都当真了。 本身就名声不算好,上门提亲的没几个好的。 再跟个男人住一块儿,回头再说亲,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人。 云程对这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我知道。” 叶存山没说话,目光也落在了地上那片水洼上。 似是在考虑。 云程声气放低:“你有喜欢的人吗?” -- 第7页 叶存山:“没。” 云程又问:“你有定亲吗?” 叶存山摇头。 云程张张嘴,没什么勇气问叶存山对他的看法,又闭嘴沉默。 叶存山说:“先凑合着过吧。” 堂叔叶粮带了半车东西,油、盐、瓜子、糖,还有些头绳之类的小玩意儿。 他在村里算半个货郎,这些东西拿回去,每样能赚个几文跑路费。 不舍得钱的,就自己去买。 返程也一样,叶存山跟叶粮有一阵聊闲。 云程这次没听,他不想因为揭不开锅半路散伙,正盘算着怎么赚钱养家。 他有个毛病,想事情太投入,就难以注意到身边动静。 到村口,他俩就下来了,云程发现叶粮看他的眼神变了。 之前都是无视他,看他跟看隐形人一样,现在满眼惊奇打量。 云程不知道路上发生了什么,就礼貌微笑。 等走远了,云程才问叶存山,“他看我干嘛?” 叶存山:“我让他帮忙给族长说一声,我明天带你去上族谱。” 云程眼角眉梢藏不住笑。 虽说昨天才穿越认识,正经相处时间不过一天,但在这个陌生世界里,他好似有了根。 大乾朝成亲,改过几次政策,对乡下限制不大。 先是去官府登记,因为路远奔波,推行艰难。 现在是上族谱。 据说是京城太师府家的闺女被人拐了,多年寻不见,才有了这么一出。 云程急着跟叶存山去上族谱也因为这个,他不想被大伯家卖掉。 想到谁,就看见谁。 回去路上,两人绕了一段,先去云程家拿衣物。 结果他家门口热闹着。 大伯云仁义和他妻子李秋菊都在,跟一个身材高瘦的妇人争执,附近还有不少围观村民。 他们从外面回来,暂时没人发现。 云程抓着叶存山衣摆,整个人都紧绷着,他颤声问:“不然我们现在先去登记族谱吧……” 他怕是他大伯一家已经先把他给卖了,带着买家过来看人,结果没找着他,所以才发生了争吵。 叶存山说:“不用,跟你大伯娘吵架的是我后娘。” 云程:“……” 他是不懂这两家人怎么凑一块儿的,但是突然不紧张了,甚至想吃个瓜。 叶存山从叶粮车上抓了些瓜子,他分了云程一把。 “咱俩也看看热闹。” 云程:…… “行。” 两个女人嗓门都很大,没站一会儿,事情始末就听清楚了。 陈金花听说叶存山跟云程好上了,下着雨呢,都要去县里买东西,她说这么猴急,肯定是云程催的。 她本意是想搅黄这件事,拿云程亲爹才下葬没几天,尸骨未寒来说事,要云家这两个也拦着云程。 结果云仁义跟李秋菊两个人根本不在意云程跟谁搁一块儿,什么时候成亲,他们只要钱。 不凑巧,陈金花带着一个十五岁的闺女二嫁,都能穿上三两银子的嫁衣。 而陈金花闺女前阵子嫁人,据说收了聘礼十八两。 要知道,这对夫妻俩联系上的富商,也不过只给十八两银子罢了。 中间人还要拿五两! 他俩来时是跟陈金花统一战线的,等待的过程中回过味儿就倒打一耙。 先骂叶存山想白捡一个媳妇,又骂陈金花是个毒妇,进门一年赶走叶家亲儿子,现在娶亲不帮衬就算了,还想坏了这门亲事。 陈金花被气笑了。 成天算计着怎么卖掉侄子的人,竟然还骂别人心肠恶毒!? 这架吵了半个时辰了。 云程在听见大伯娘骂叶存山的时候,就吃不下这个瓜了。 他问叶存山:“等下我们怎么办?” 叶存山:“你怕啊?” 云程点头。 叶存山:“你我都是分家出来的,独门独户,自己当家做主,成亲和离,要不要摆酒下聘,都跟他们没关系,心情好,下个请柬,心情不好,咱们上门收红包。” 云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也是这时,他俩终于被人发现。 有人喊了声:“叶存山跟程哥儿回来了,两个都抱着一兜东西呢!” 已经吵到要扯头发的两个女人也回了神,同时把视线扫了过来,非常精准的锁定了云程跟叶存山。 他俩还同时吐了瓜子皮。 叶存山比云程过分,他“呸”出声了。 第4章 你得牵着我 明明听见了她们吵架的内容,叶存山也装糊涂,唇角扬着,眼角眉梢却尽是冷意,“谈亲事呢?” “正好,今天把话都说明白了。” 叶存山握着云程手腕往里面走,围观村民自动让出一条道,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 “存山,你真跟程哥儿一起了啊?” “早上不还说去县里看看能不能找着活儿干吗?” 这消息传了一天,早已变成了当事人听了都茫然的程度。 有人还嘴:“什么找活儿干?就是去买东西准备结亲的。” 说完眼珠子用力朝云程抱着的包袱上使眼色,“喏,指不定也是三两银子的嫁衣呢!” 众人发出了一阵闷笑。 -- 第8页 李秋菊忍不住也朝着云程包袱上看,心中一阵懊恼。 当时只想着乡下富户没几个愿意花大价钱娶个哥儿,倒是忽略了云程这样貌,总有人愿意高价要的。 她脸上堆出一叠笑,“成亲是大事,程哥儿家里没……” 陈金花看穿她的花花肠子,“呸”一声打断话头,冷冷扔下一句:“程哥儿家那个人怎么没的?你就是不亏心,也不该在人头七没过就来张罗喜事吧?” 她回头又看叶存山,细长吊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今天听了一堆闲话,我也分不清真假,你们回来正好,给大家伙儿说说,是去找活儿干了,还是要结亲,程哥儿还在孝期,你将来还要科举的,可不敢乱来。” 云程脚步顿住。 他只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叶存山是读书人,倒是忽略了科举这一点。 叶存山握着他手没多用力,云程一停他就感觉到了,便没继续往前。 先接了陈金花的话,“我知,多谢提醒。” 然后不顾陈金花僵住的脸皮,看向李秋菊:“你刚想说什么?” 叶存山长得高大魁梧,人站那里将身前的人笼在阴影里,厚重如黑塔。 李秋菊怵他,一想到银子,咬牙豁出压箱底的胆量问:“他家里没个大人,我们做长辈的自然要帮衬,亲事跟聘礼,你打算什么时候上门谈?” 叶存山语气嘲讽:“你们都分家多少年了?他前几天在你院子里磕破头也求不来一文钱,你现在还惦记着他的聘礼?我就是有,也是给他本人。” 李秋菊急了:“你给他,那不是兜一圈又回到了你手里?那不是就是没给!” 云程看她就作呕,直言问道:“那你打算给我多少嫁妆?” 李秋菊瞪着他。 什么嫁妆?没有嫁妆!怎么可能给他准备嫁妆。 叶存山赞许地看了云程一眼,这就把目光轻飘飘扫过云仁义,意有所指道:“也劝某些人歇歇心思,买卖人口,杖刑一百。” 不报官,屁事没有。 报官了,满村都是证人,他家一个跑不掉。 到时候一百杖刑下去,能不能活全看命。 云仁义在这儿许久,都是给李秋菊撑场面的,不掺和吵嘴。 被叶存山拿律法压人,还急眼了。 “什么买卖人口!我买卖谁了?!你把他叫出来!谁看见了!谁买了!给人说亲叫买卖人口?那以后都别说亲了!”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也不知是不是叫律法吓的,经过他身侧时,还能看见他抖如筛糠的手。 叶存山偏还要补上一句:“谁心虚了我说谁。” 然后再次牵着云程往屋里去。 这次云程没再停下。 云仁义急着把买卖人口的大帽子摘下,昏头吼了句,“你别仗着大姓就欺负人!” 围观群众们不干了。 “什么欺负人?” “谁欺负你了?你带了几个人牙子明着来看程哥儿好几次,还是我们逼的不成?” 静河村只有一个大姓,就是叶。 与邻村有姻亲往来,加上早年收留了些流民,所以也有些杂姓在。 云家就是流民过来的,静河村就他们一家姓云的。 扎根快三十年,宗族依然排他。 云仁义一句话将人得罪了个全,连带李秋菊都被一起喷了满脸唾沫。 闹哄哄里,叶存山带云程回了屋。 “你看着收拾吧。” 云程是第一次进这间小土砖房,原身大多数记忆都在这里。 不到二十平的面积被分割成了三块区域,进门正对着土灶,靠墙一张长方形矮桌,又当碗柜又当餐桌,边上还堆着些柴火。 左手边进去是云父的卧室,砖头搭木板做了个睡人的床。 再往里才是云程的住处,连个窗户都没。 走进去还能看见几个没干的水坑,是漏了雨。 原身衣服都破,胜在洗得干净也合身。 父子俩一年到头很少添置衣物鞋袜,等到冷了可以买棉絮,有富足才扯一块布。 这家庭条件,也难怪叶存山对他的绣活不看好。 云程就拿了两身衣服鞋子,收了原身很宝贝的一个木盒子带走,其他的改天再来。 外间叶存山坐小矮凳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伸直了挡住了整条道。 云程回忆了下他跟叶存山的身高差,问他:“你今年多大啊?” 叶存山掀了掀眼皮子,语调散漫,“十九。” 云程穿越前已经二十五了,还好他现在年轻了几岁,享受庇佑时不显得那么无能。 墙壁大门不隔音,吵闹声还一阵阵的传进来。 叶存山指尖敲桌。 他今天要是把人留在这里,那扇破门根本挡不住有贼心的流氓鳏夫。 可带上山,云程也难下来了。 “你想好了吗?” 云程从他这优柔寡断里只感觉到了体贴温柔,心间一片暖。 他朝叶存山伸手,“我眼睛晚上看不见,你得牵着我。” 看不见的不止云程一个,两人说话的功夫,屋外骂架也逐渐消停。 下山时,叶存山走在前头,云程咬紧牙关还难以跟上他的步伐。 上山时,叶存山一手拎着三个小包袱,一手牵着云程。 披着星光,走在碎石上。 -- 第9页 到家后忙碌晚饭,云程按照叶存山的指点,先去收拾今天带回来的东西,没敢在灶屋帮倒忙。 晚上是咸菜疙瘩汤,一人配了两个肉包子。 云程一路跟着叶存山,也不知道这肉包子他什么时候买的。 面团宣软,肉香四溢,他一口包子一口疙瘩汤的吃,今晚话也多了些。 一会儿问叶存山跟云仁义说的律法是不是真的,一会儿又问他在这里影不影响他考科举。 没等叶存山回话,他又自顾自地说:“我好像记得这附近还有一个茅草屋,要是有影响,我去那里住吧……” 云程碎碎叨叨,不知不觉啃上了第二个包子。 这跟他预想不符合,他当即掰了一半给叶存山,“我吃不下了。” 跟早上一样,叶存山把云程留的半个包子也给撕碎了搅拌在他碗里。 “吃吧,也就这顿能吃饱了,回头你跟我一起饿着。” 云程笑得两眼弯弯,“王掌柜的说,这批绣活做完可以得一两银子。” 都是些手帕扇面,他手快,三两天就能弄完。 他手上有薄茧子薄,只能应付这类不算精细的布料。 过后养养,接精贵的料子还更赚一些。 叶存山没打击他自信心,吃完饭了,人懒洋洋地翻看今天带回来的那本书,预备熟悉了再抄。 嘴里还能分神回答云程之前的问话,思绪也想着怎么赚钱养家。 律法是真实存在的,以前就有,但灰色地带几乎没人管。 太师府千金被拐走后,这项律法才实行严苛。 “不然你以为你大伯一家为什么不直接让人牙子把你带走,非要逼着你签卖身契。” 原身不懂,也没人告诉他。 云程也就跟着不懂,跟着害怕。 叶存山继续说:“今天吓唬过他了,至少孝期内,他不会再动卖你的心思。” 所以后悔了,现在也来得及。 云程脚在桌下踢叶存山。 踢得叶存山险些原地蹦起来,他神色慌张的那一瞬被云程捕捉到,只觉得有意思,更是藏不住笑:“你在蔚县说了,跟我凑合着过。” 这人怎么一边把人往家里带,一边又把人往外赶的。 他还是很自觉的,主动收拾碗筷去洗。 叶存山拦着没让,“搁着吧,黑灯瞎火的,你别给我把碗摔了。” 云程放下碗筷,也是要去厨房的。 他想洗澡,他难受。 今天还去县里奔波了,坐了牛车也是一身尘土,还出了汗。 还好叶存山也一起,没让云程自己折腾生火。 夜里寒凉,时辰不早。 叶存山是直接院子里冲澡,云程脱了衣服就冷,怕感冒,最后憋憋屈屈的在屋里用热水擦身。 再次躺到一张床上,云程还跟他翻旧账。 “你还没说我在你这里,影不影响你科举呢,我说真的,我可以去住那个茅草屋。” 叶存山扯扯领口,还是不习惯身侧躺了个漂亮哥儿——不然他睡觉哪里还用穿衣服。 跟他说话也就带了几分燥,“都揭不开锅了还考什么科举。” 这话勾起了云程的养家大计。 他往叶存山那边凑,想给他说造纸术的事。 叶存山当他黏人,退到床沿就不退了,侧身单手捞起云程的腰,给他塞回了床里面,“你给我老实点。” 云程被他动作吓得一懵,反应过来后从脸到脚都发烫。 “我刚才是有话给你说……” 叶存山:“一条枕头上躺着,有什么话要贴着耳朵说?” 云程没跟他气,这关乎着临时搭伙的夫夫俩能走多远。 他说:“我知道怎么造纸,但是我没有试过,咱们试试吗?” “造纸?”叶存山重复一遍,自我纠正:“造娃?” 不怪他想岔。 这东西云程不可能知道。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同床共枕,能跟个“造”有关的,也就娃了。 云程踢他,“我说认真的,你正经点。” 叶存山被他踢得险些弹出被窝,不想被发现这一刻的窘迫,两条腿起起伏伏搅得被子里灌进一兜凉气,才欲盖弥彰的安静躺好,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你胆儿肥了。” 云程往后躲了下,事业心战胜恐惧,强行转移话题,“构树知道吗?” 叶存山:“山里一堆。” 云程眼睛一亮,“那咱们明天试试吧?试试你也不吃亏。” 第5章 好好过日子 叶存山只想睡觉,应话敷衍。 “行啊。” 云程完全没听出来,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说了几种可以造纸的材料。 “稻草、玉米杆,有些草类和笋壳也可以,用构树会比较快,竹子最好。” 这事对他来说很重要,原材料说完了,他跟背书似的说着各类流程,什么东西难弄。 一个个说完了,叶存山也在他的嘀咕声里睡着,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云程:…… 他气哼哼翻了个身,也闭眼睡了。 床板还是硬,被面还是糙,但这晚云程睡了个好觉。 隔天,两个人起早。 家里果真如叶存山所说,穷得揭不开锅。 早上的粥稀得不见几粒米,粗粮饼子也从四块缩减成两块。 -- 第10页 他往锅里打了个鸡蛋,切了菌菇野菜进去凑数,盛出来也有满满一大碗。 云程早上去鸡圈摸鸡蛋,蹲到了鸡圈口,跟三只鸡大眼瞪小眼,小手几次伸进去,都快速缩回来。 他怕被鸡啄。 叶存山叫了他两声,没听见回应,出来看见这一幕,绷不住表情被他逗笑。 他过去,把云程拎开,单脚勾开鸡圈,蹲身摸了两个蛋出来时,云程臊得耳根都红了。 声气低不可闻:“它们一直盯着我……” 叶存山看他瘦瘦白白一小只,对他只有二字评价:娇气。 也不知道前面十几年怎么过来的。 饭后两个人要去族长那边登记族谱,四舍五入等于现代去民政局领证。 云程换上了补丁少的衣裳,用木簪挽了头发,还抹水压下炸起的碎发,简单又庄重的打扮了下。 再拿上了银子,就跟叶存山下山去找族长。 叶家族长也是静河村的村长。 回头云程要把地买回来,也是在他那边。 “我家原本只有七亩地,两亩水田,五亩旱田。卖了十三两银子,加上你之前借我的,一起有十六两。” “爹的丧事村长帮我操办的,我选了好一点的棺木,也重新给爹娘立碑,花去了四两。” 全部买回来是不够的。 叶存山说:“把水田买回来就行。” 云程家的旱田分割厉害,都是别家不要的边角料,东一块西一块,地不肥沃,砂石多。 昨天拜托叶粮提前打了招呼,今天族长叶根就在家里没出去。 两人过来时,他桌上摊开了本族谱,云程眼尖,看见了叶存山的名字。 他这辈是“存”字辈。 往后还有存雨存雪,存金存银。 叶根今年四十多岁,身材高壮。 人很和气,见了他俩过来,还一人给了一个红鸡蛋。 “今早让桂枝煮的,吃了就好好过日子。” 桂枝是他媳妇。 显然,昨天下午在云程家门口那一出吵闹叶根也知情,就没有问他们长辈对亲事的看法。 云程看叶存山点头,他才接下,鸡蛋还热着,从掌心烧到脸上,染了一层薄红。 “谢谢叶叔。” 登记很简单,就例行问话是不是自愿的。 过后还特地嘱咐云程:“存山是个能干的,你俩开始日子难,熬一熬也能过,别被你大伯他们歪话哄骗,信了可以穿新衣吃饱饭的鬼话,把自己性命都卖了。” 云程乖顺点头,小脸认真:“我知道的,不会听他们的。” 叶根这才笑了,“地呢?买回去吗?” 路上已经商量过,交由叶存山处理。 水田少,价高,占了大头。 买回来一下去了六两银子,兜里也只剩下六两,云程看了心疼。 不过他生来带病,惯会苦中作乐,握着手里温热的红鸡蛋,也喜笑颜开:“今天有加餐!” 叶存山觉得他傻气,没应话,唇边不自觉也挂起了一抹笑。 从叶根家里出来,遇见了挺多装偶遇的村民打趣着问话。 云程躲叶存山庇护下,安安心心当鹌鹑。 叶存山说多了,也烦了,把云程手一抓,再有人问,他就摇摇两个人牵着的手。 云程全程红脸。 低头一看,叶存山的麦色皮肤被他雪白皓腕衬得跟黑不溜秋。 他叫叶存山,“你低头看看。” 叶存山看了,还捏了捏云程手腕儿。 “瘦得皮包骨。” 得好好养一养,补一补。 农闲时候闲人多,村里一点新鲜事够人茶余饭后聊上好几天。 本就一路有人搭话,再旁若无人的牵手说小话,那腻歪劲儿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后来撞见了他俩,就没人继续问了。 倒是在他俩走远以后,聚众扎堆低声议论。 “前年叶存山考上童生时,多少人去说亲呢,他谁也没要,说要挣个功名再谈亲事。”刘婶神色里藏不住幸灾乐祸,“现在功名没挣到,亲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娶的还是个名声不好的穷哥儿!” 氏族村落,排外时异常团结,内部也是各有各的矛盾。 叶存山人会来事儿,干活利索。同样地里刨食不识字,偏偏他有门路跟县里人搭上关系,还坐船去过府城走商。 那时去叶家说亲的人都要踏破了门槛儿,邻村都有好些媒婆来问。 可惜,他去了一趟府城,心就野了,非要读书。 别人十五岁考上秀才的都有,他十五岁才开蒙。 拿自己还小,精力不足为由,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说亲的人。 叶家还因此闹了几场。 等到叶存山被分出来单过,还有不少人观望。 都说没家里人支持他读书科举,他迟早要收心好好种地打猎,安心当个泥腿子庄稼汉。 可他人看起来是收心了,却也无人问津了。 叶家太狠了。 一块地没给不说,还一点帮衬没有。 谁家日子也不能喝西北风的过,短短数月里,叶存山就成了个破落户。 倒是有些家里有地有钱的人招他做上门婿,允诺供他读书,他没同意。 刘婶家的宁哥儿就是这样。 后来说带地带钱嫁人,叶存山也没同意。 -- 第11页 当时有人就说叶存山怕不是想当一辈子单身汉,还有人嘲讽他是惦记着登科及第娶官老爷家的千金。 结果叶存山娶了云程。 这一下就少不了有人把刘婶家的宁哥儿拉出来对比,她都听见好些人笑话她家宁哥儿倒贴钱都不要了! 刘婶想想就气,说话刻薄:“程哥儿以前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成天窝家里不出门,来洗个衣裳都缩胸驼背,现在笑得带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爹多开心呢!” 这话没人接,静默了会儿,话题被生硬的带到了陈金花身上,又聊起了陈金花这个把叶家大儿子分出去的后娘,能给几两银子。 陈金花也在烦这事。 当初分家时,叶存山什么都没拿,叶大一时愧疚,加上两老有心逼他成亲,就在分家契上写了个会出聘礼二十两。 因着这个,她对叶存山的亲事一向防备。 现在叶存山毫无预兆的成亲了。 陈金花怀疑他是故意的。 云程好拿捏,孝期不同房,不办酒席还能白拿银子。 以后散伙了,她也不能去把银子要回来! 叶大在编竹筐,被陈金花绕得眼晕,皱眉道:“你转悠什么?存山不就娶个媳妇吗?” 分家时,陈金花表现大方。 不说外人怎么评价她的行为,她自己说话还是挺漂亮的,忽悠叶大是一哄一个准。 陈金花说:“他成亲我也高兴啊,给他成亲准备的银两一直单独放着,就等着他带媳妇来拿。可是你看看他跟谁成亲的?那云程还在孝期,存山就把人领回家了,昨晚都在山上睡的!” 叶大眉头皱得更深,一想当初把儿子分出去的原因,又垂下眼,“那又怎么?两根光棍,也过了明路,有什么不可以的。” 陈金花一击掐中叶大命门:“那他还科举呢,这还怎么考?” 叶大不编竹筐了。 虽然他对儿子的科举路没有过银钱支持,但家里出一个秀才都是天大的光荣。 叶存山有主意,还说能攒钱考呢。 他将新编的竹筐带了三个去了族长家,准备找他说道说道。 叶存山跟云程回家里拿东西。 这次把被褥都拿了,云程还以为是入冬取暖用,结果一回山上,叶存山就给他收拾另一间卧房。 云程都给他整懵了。 怎么才登记,就分房睡了? 他扒门口看着。 叶存山有理有据:“你要守孝,百日内不能同房。” 云程疑惑:“不能同房是这个意思吗?” 是不是的,床都给他铺好了。 叶存山还拿云程很在意的洗头洗澡问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今天天晴,洗头发能晒干。” 再冷一点,就是晴着也不好洗了。 云程果然不计较了,将红鸡蛋妥善放床头,就麻溜儿的去叶存山屋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过来。 水要烧一阵,云程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叶存山身后转悠。 最后被摁在了小板凳上,让他递柴烧火。 而叶存山本人,又拿了昨天带回来的书继续翻阅。 云程还想学认繁体字,也要叶存山的帮助尝试造纸。 他搭讪:“你能教我识字吗?” 叶存山眼没离书,“可以,不过没纸笔给你练字,我给你弄个沙盘。” 说着,他记起来昨晚上云程嘀咕了半晚上的造纸术,对上云程发亮的双眸,就知道他还没放弃,想再试试。 “你那个造纸术怎么弄的,再说说。” 云程当下就又讲了一遍。 他看过比较多的视频流程,都是竹子跟构树比较多。 竹子造纸周期太长了,暂时可以用构树试一试。 这事儿好办。 他说的材料叶存山都见过,两人就住山脚下,砍树砍竹都方便。 嘱咐云程好好烧水,叶存山拿着砍柴刀就去砍了五棵构树,去掉多余枝条后扛着回到了前院。 第6章 见家长 云程也烧好了水,他正往木桶里舀,听着动静就出去看。 叶存山就着砍柴刀将树干砍成段,用斧头背砸树干头部,砸出个裂口就一脚踩着木头一手撕,动作利落干脆。 不一会儿就把树皮收拾好,拍拍手进屋给云程把水提到了后面一间空房里。 家里暂时没有浴桶,大一点的盆也不够人进去蹲着洗,叶存山说:“将就着冲个身子,头发到院子里洗。” 云程扭捏挠头,“你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养着手做绣活儿吧。” 云程答应了。 叶存山出去,先在锅里添了水,继续加柴烧,回头把树皮拿过来处理,用刀刮掉表皮。 叶存银过来找他,就看见这一地的树皮。 他懵了下,“哥,你这是做什么?” 四下看看,没见着云程,又隐约听见水声,猜到云程是在洗澡,他就走过去蹲叶存山边上说:“爹去找族长了,我听着好像是说你的亲事。” 两个人是亲兄弟,隔了八岁。 叶存银是个哥儿,出生没多久,娘亲就去世了,叶大平时要忙地里农活儿,又没个耐心,爷奶身子骨硬朗,也帮着家里种地,他几乎是叶存山带大的。 报完信,还扁嘴说酸话:“之前分家,我让你带我走,你说穷得揭不开锅,我刚才一路过来,村里人磕牙撩闲可都在说这个,你就有钱养着他了?” -- 第12页 叶存山毫不客气在他脑门上揉了一把,“你个小孩儿懂什么?” 他掌心有厚茧,糙得勾丝,叶存银被扯得疼,不敢再说这个,“你刮树皮吗?我帮你吧。” 存银手脚比云程麻利,拿着小刀摆个板凳,没弄两条树皮,就赶上了叶存山的速度。 瞧着叶存山脸色好看了些,他才又壮着胆子问:“哥,你还没说这是做什么呢?而且爹去找族长说你的亲事,你怎么都不着急啊?” 村里人早熟,十三四岁就相看亲事。 十六岁成亲的大有人在,叶存山现在十九都算是大龄单身汉。 这事儿藏着掖着存银也能懂,他听着后头没有水声了,还想问他俩有没有干那事,叶存山却越过他继续往木桶里舀水,也开口说话了。 “准备试着做个东西。” “爹去找族长也没有用,云程跟我都有分家契,他管不着。” 叶存山指着水缸:“给锅里添水。” 然后提着水桶去后院。 云程刚洗完澡,为了方便洗头发,他穿了一身短褂。 裤腿卷起,上衣无袖,露出细长白皙的胳膊腿。 叶存山看得直皱眉,“你多穿点。” 云程不冷,就怕打湿衣服。 他还问叶存山要剪刀,想把头发剪短一些。 他很小声,怕这个时代也有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也要留到死的规矩。 好在没有。 云程把头发剪到过肩,扎起来也有一个丸子头时就收手,洗起来方便很多。 前面叶存银还在。 他难得上山一趟,过来了就不想走。 还似模似样的给哥嫂拿来了贺礼。 两块他攒下的糖和三十文钱,以及六个白面馒头。 东西拿出来,他上衣都变得松垮。 还冲叶存山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能留下吃午饭吗?” 叶存山不讲情面,黑着张脸,“你这馒头哪里来的?” 还能哪里来的。 从陈金花的蒸笼里拿的。 叶存银以前手头能留些小钱,平时吃得饱不说,还能有零嘴儿。 什么果脯瓜子,糖块糕点,时不时就能吃一口。 陈金花进门以后,说是不能把哥儿养得太娇气,对他多有克扣。 他现在脸都瘦了一圈了! 叶存银很有理,“那又怎么?我又不是给外人吃的,她自己今天给爷奶说,多蒸了几个馒头,等着你们回家吃饭呢。” 叶存山:“那她多做菜了吗?” 叶存银:“……” 他眼睛瞪大,却不是被吓的,而是震惊:“她以前也这样!” 叶存山:“……” 他带着存银时,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可以说是带得很糙了。 有时候闹得烦了就直接上手揍,自认为养出来的孩子不说多厉害,至少不该是个傻的。 现在他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给他馒头重新包好,要他带下山去,“你现在回去,给爹说,我待会儿带云程回家吃饭。” 叶存银讷讷:“我闯祸了?” 叶存山指着门:“赶紧去。” 叶存银到底挨过很多揍,小身板一抖,就抱着馒头转身跑了。 云程没赶着跟这个弟弟碰面,洗完头看叶存山脸色阴沉,还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问,“我刚听见前面有人说话,谁来了?” 叶存山给他换了位置,让他坐灶前烤头发,意简言骇讲了遍,没说太多其中的利害关系。 在他看来,云程还不如存银懂人情世故。 “总之,等下要去见我家人,我后娘你见过,我爹没主见但抠门,我爷奶比较疼我,到时候吃饭你该叫人叫人,吃完就应付过去了。” 云程比较担心存银,“他这回去,不会被穿小鞋吧?” 这年头的人,都挺在意粮食的。 与人沟通,云程的确不在行。 但他来自现代,看过的各类新闻多。 又接收了原身的记忆,也算过了一遭苦日子。 清楚越是鸡毛蒜皮的事情积累,越是让人难以承受。 这还在古代。 存银亲事都拿捏在陈金花手里呢。 叶存山稍有意外一挑眉,想到云程大伯家,就知道他这种担忧源自哪里,安慰了一句:“不会,这事我盯着,她不敢。” 存银模样俊秀,孕痣标准,眉心一颗圆点,红似朱砂。 才十一岁出头,就有好些人家相看,说提前定下,到了年纪再走礼。 叶存山没同意,当时他已经考上童生了,总想着以后也能把这弟弟带出去。 毕竟叶大早就有了再娶个老婆的打算,眼看着两个儿子都长大了,相继要到说亲的年纪,跟陈金花生米煮成熟饭了,才给叶存山吱声。 陈金花不是个好的,但叶存山更不是。 他让步出来,一是家里多了个继妹不方便。 二是科举路太长,他需要的银钱多,留家里束手束脚。 却没想多了云程这么一个意外。 他拢起收拾好的树皮,出去晾在了竹竿上。 指腹磨蹭着上面湿润微黏的触感,又想着平时看书写字的纸张,不知怎的,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法子没准真的可以造出纸来。 有了吃饭这个日程安排,两人计划被打乱。 -- 第13页 叶存山脾气不算温和,一路牵着云程走,还走出了火气。 家里也不平静,陈金花说的就是漂亮客套话,主要用来哄男人用。 公婆两个住后面的小屋里,平时谁也管不着她,面子上过得去,一家也能和平着过。 今天这馒头她原想给女儿家送去,被存银拿了,她自然阴阳怪气一顿说。 没成想今天的存银嘴皮子厉害,张口就是:“你说多蒸了馒头等我哥他们回来吃,可是你都没有多炒菜,我拿了馒头,我又不是自己偷吃,我给我哥他们送去的,这不也拿回来了?你还凶我做什么?“ 家里两个成年男人不掺和这事,叶松跟叶大说着聘礼钱的事,“当时分家说好了,今天存山真娶亲了,也没热闹张罗要家里出力,就回来吃个饭,你把银子准备好。” 氏族村落,他家辈分还高。 早些年儿媳去了,家里没添人丁,可田地多,又养鸡养猪,还编竹筐,打猎捞鱼的贴补,家里不穷。 叶大对孩子还算大方,只有摊上叶存山读书科举的事情他不支持。 觉得太费钱。 村头他堂哥家的儿子就在读书,多少年了,好好的家都要拖垮了,也没见到功名的影子。 叶存山愿意折腾,他不拦着,但别想他带着一家人勒紧裤腰带供着他。 说到聘礼,这二十两他出得干脆,“金花说一直分开放好了,就等他来拿。” 就是发愁科举,“金花说云程还在守孝,他们成亲影响科举……” 叶松用竹篾抽他,“金花金花,离了媳妇不能活了?存山那么在意科举,还没你俩有主意?” 灶屋里,刘翠英对着儿媳陈金花冷笑一声:“吵什么?没听说存山要带着程哥儿来吃饭?” 陈金花怕她,讪笑解释:“之前每次说,存山都没来,我就想着等问过了再准备,免得做多了浪费。” 之前她也没有去问,叶存山懒得计较罢了。 算了时辰,叶存山与云程到叶家时,饭菜刚好。 云程对叶存山投去了一个佩服的眼神。 他头发烤干换了衣服就能走,叶存山说不急,他还看了十几页的书。 云程也绣了半条手帕,待会儿回去还得继续弄。 上桌看年龄认人,云程乖巧的一个个叫过去。 他在村里以美貌出名,正儿八经的收拾干净,不含胸驼背的出现在人前的次数很少。 不管怎么说,这样貌是没得挑,孕痣也红艳一条,叶存山爷奶是很满意的。 刘翠英给云程塞了个红包,“回头让存山带你去县里扯布做身新衣裳,也割两斤肉卖条排骨回来炖汤补补,你这太瘦了。” 第7章 满载而归 路上叶存山嘱咐过,云程纵然不好意思,也红着脸接了。 “谢谢奶奶。” 他家跟云程想象中很不一样,屋子是青砖瓦房,一路过来,少有的气派。 桌上有鱼有肉,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家境贫寒。 叶存山给他夹菜,先是肥瘦相间的肉片,再是没刺的鱼肚,在碗里堆起了个小尖尖。 云程脸上臊意不退,一直红扑扑的,也礼尚往来,给叶存山也尽夹荤菜。 这场面看得一桌人脸色各异,存银到底还小,心里酸得冒泡泡,“哥,我也想吃肉。” 叶存山给他夹了一筷子。 存银:“我还想吃鱼!” 刘翠英给他了一巴掌,“赶明儿给你相看了男人,你想怎么吃怎么吃。” 存银闹了个大红脸,低头扒饭不说了。 爷孙俩喝着自家酿的米酒,叶松念叨着叶存山。 云程从他话里听出来意思。 他俩老了,倒不在意叶存山是种地还是读书,就想他早点定下来,娶个媳妇生个娃。 念叨完,看云程的眼神也有挑剔审视。 哥儿怀孕没有女人容易,云程漂亮归漂亮,可身板单薄瘦弱,不像个好生养的。 他说:“趁着孝期好好补补身子,过了这阵也热热闹闹办一场。” 叶存山显然不想聊:“不了,我穷。” “倔驴一样的脾气,你不穷谁穷。” 叶松让儿子去拿银子,叶大让陈金花去拿。 陈金花心疼钱,一桌吃饭没摆脸色,连着木匣子一起拿出来给叶存山,让他点个数目。 弄完了,她摸摸肚子笑道:“我这也怀了两个月,到时候你给他娶个名字,沾沾文气。” 叶存山低嗤,“去请李半仙取名啊。” 这话一下让叶家大人想起来叶存山被分出去的原因,气氛有一瞬凝固。 叶大咳了声,“那什么,以后你俩好好过日子,没事少回来。” 云程险些呛着。 他这说的什么话?就是分家了也没有让孩子不再回来的道理啊。 他看叶存山神色淡淡,指腹摩挲着粗陶杯,一副看不出喜怒,也不想吃饭的模样,直觉他很不开心。 四下一看,也就存银气鼓鼓一张脸,敢怒不敢言。 就是刚才还笑眯眯一脸慈爱给他红包的刘奶奶,都对此持默认态度。 云程觉得憋闷,心里窝着火。 他没多大本事,想给人出气也不敢出格掀桌,就拿叶存山的酒杯,自己满上,笑呵呵冲叶大举杯,“爹,我敬你。” -- 第14页 叶大接了台阶下,跟他碰了杯。 云程憋着气,一口喝完。 这酒里杂质多,喝着刺喉,味道发涩。 他趁着叶大没反应过来的热乎劲儿,杯子一放就朝他伸出了手。 那手也长得娇气小巧,掌心指腹泛红。 叶大没懂,愣愣看着。 云程直言直语:“公公酒!” 叶大:……? 叶存山没忍住笑,拿了茶壶给云程倒茶过口。 陈金花眼皮一跳,想说她怀孕了不喝酒,云程端着茶就敬她。 叶存山很配合的给陈金花倒了一碗粗茶。 云程:“婆婆茶。” 陈金花:“……” 这顿饭吃得两人满载而归。 云程把他收到的三个红包也放进了木匣子,路上摇着听响,借着一杯米酒上头的醉意,举手拍叶存山的肩膀:“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反正也分家了,不回去就不回去。” 米酒度数不高,云程这具身体从未喝过也不至于醉倒,就是酒意上头人比较亢奋。 叶存山侧眼瞧他,亲事定下后,云程肉眼可见的活泼了许多,人看着有活气。 他难得有了试探的心思,“李半仙给我批命,说我上克父母,下克兄弟。” 云程挺直腰背:“就是不克媳妇儿!” 叶存山愣了下,堵在胸口的郁气散了,笑得畅快。 云程借着醉意,大声跟叶存山说悄悄话,“我打算用多余的绣线剪块废布绣个花样,也好让王掌柜知道我的厉害,到时候你能读书,我能吃肉,日子过得美滋滋。” 这次绣活交工能挣一两银子呢! 努力抱住铁饭碗,喝汤吃肉不在话下! 叶存山没从云程语气里听出一丝勉强,看他笑得满面春风,情绪被感染,心里熨帖得厉害。 没白瞎他的好心肠。 云程摸摸指腹的薄茧:“到时候如果他还愿意给我绣活,你给我买一盒手脂就行了。” 手脂就是护手霜了,养养手,就能借精细活儿了。 他上辈子娇生惯养,因为病痛,精神层面反而很有韧劲。 看得见希望,现在的苦头他也能咬牙咽下去。 这个难关过了,就继续干老本行,现在可以先构思,以后试试给叶存山讲睡前故事,探探古代书生对狗血小说的观感。 这种亢奋持续了一天。 回去后云程用脱皮的构树枝搭了个小架子,两手并用的绣着帕子扇面。 东西小,花样也简单,还都一个造型。 第一条绣完,速度翻倍。 叶存山也趁着天晴洗了头发,还滴水的时候他不好抄书,便去柴房找了木板四边钉一钉,做了个简陋沙盘,等到空闲就教云程写字。 弄完这些,他也摆开笔墨纸砚,裁纸抄书。 天将将黑,两人就收了活计。 叶存山把晾干的树皮绑起来扔河里。这一步弄完,要等十天左右才能捞起来。 晚饭照旧,多出来的两个红鸡蛋叶存山整个热了。 第一晚分房睡,云程想到古代的丁忧守孝,没提意见。 起初不习惯,构思着狗血剧情反而把自己送进了梦乡。 叶存山则是点了油灯,补了这两天的古文背诵。 次日一早,叶存山去山里打猎。 云程一个人在家害怕,就收拾了这两天换下的衣服,也摸去叶存山房间,把他换下的衣服一起拿了去河边洗。 村落里热闹的地方无非就这几处,云程过来又收获了不少打量目光。 他没在意,找了没人的空地就开始洗。 原想洗仔细一点,干净一点的,结果这水太冰太凉,他手伸进去都觉得刺刺的疼,便没了耐心,撒上草木灰以后,拿起棒槌一顿锤,完事后扔水里搅和搅和就捞起来,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这种洗法引来了一阵笑,云程看他们,想理又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万能微笑表情应付过去。 村里嚼舌根的人难缠。 搭理了,他们说你经不起逗,开不起玩笑。 不搭理,他们说你太傲气,不好相处。 恰好叶存银也在这里,看见云程,就端着一盆衣服过来,小嘴扁着,满脸委屈。 蹲下后他也不吭声,跟云程一样的毫无章法,拿着棒槌一顿捶打,带起一串水花。 他在云程眼里就是个小孩子,自然不能放着不管,云程问:“你怎么了?” “娘说她怀着孕,不能见凉水,所以让我来洗衣服,我以前天冷都是烧水洗衣服的,她说现在还不算冷,说大家都在河边洗。” 存银也把衣服随便搅和搅和就捞出来,比云程还干脆,他甚至没有加草木灰去污。 “既然不算冷,那她自己来啊,还怕我浪费柴火,我家柴火我哥劈好的,我怎么不能用?” 云程看看自己那一盆衣裳,再低头看看他冻得通红的手,想想后院堆得齐整的木柴,觉得自己真傻。 他问存银:“你会生火吗?” 一盏茶后,云程跟叶存银两个回了家。 叶存银生火烧水,云程去后院搬柴,两个人愉快合作,一起洗了个热水衣裳。 在云程给了他一块糖以后,好感度飙升。 叶存银不把他当外人,坐他旁边,看他绣花,小嘴叭叭。 -- 第15页 从他这里,云程知道了很多事。 村里家庭八卦听了一堆。 叶家家事听了一耳朵,结合昨天叶存山说的批命和叶家人的态度,云程拼凑出了一个大概轮廓。 这的人都想要人丁兴旺,多子多福。 继女到叶家没多久就嫁人了,这个不算。 甚至在他们眼里,叶存银都不能算数,因为他也会嫁人。 唯一有指望的叶存山,也一直没个成亲的意思逐渐跟两老离了心。 陈金花进门以后,两老的算算陈金花的年纪,突然发现自己还能抱孙子,对这媳妇还不错,家里事情都交给她打理。 她本着后娘的职责,也想给两老分忧,说请人算一算叶存山什么时候成亲,媳妇又是哪个方向的人。 亲事没算出来,倒是给叶存山批命克亲。 破解之法就是分家,不要来往过密。 云程社会经验浅薄,都觉得这手段很粗暴,漏洞百出。无非就是怕叶家人心软,还是决定供书生。 可这年代,就是有人信。 信的人还很多。 他觉得陈金花八成认识李半仙。 快到饭点,存银才依依不舍的下山。 衣服过了水,很重。 云程跟他一人一盆的端着,送他回家。 这一趟走得气喘吁吁,云程只觉得痛快。 往前二十多年里,他因为哮喘,喘气都小心翼翼。 现在的身体瘦弱归瘦弱,好歹没大毛病,养养就是健康小青年了! 叶存山下午回来带了两只野兔,一公一母。 母兔子还怀着崽,不能杀。 他先放柴房,吃过饭以后才搭了个兔子窝,给云程养。 下崽以后继续养,要是能熬过这个冬季,来年家里荤菜就不缺了。 云程摸摸兔子毛,觉得兔兔好可爱,馋得他口齿生津。 还是缺了油水的原因。 赚钱迫在眉睫。 他要实现吃肉自由! 云程给他说了下存银的事,“看他气冲冲的。” 叶存山只点头:“没事。” 陈办事只敢试探着来,这次是他俩从家里拿了钱,她心里不痛快。 搁在平时,存银拿她馒头,她最多阴阳怪气几句。 今天算她出了口气,撒完就没事了。 倒是云程。 “我明天还要采买,会回来比较晚,你自己在家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感谢在20220210 23:45:53~20220211 21:4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惜君 11瓶;草莓爆果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威胁 云程想了想。 他跟叶存山已经登记过族谱,也去叶家吃过饭见过家长。 大伯娘一家是卖不掉他的,在原身记忆里,多番调戏勾缠他的流氓也都是杂姓懒汉鳏夫,惹不起叶姓的人,只能欺负弱小。 早上叶存山去打猎,他自己在家待着,也没人来找他。 便点头,“行啊。” 他们拿回来的扇面手帕各十条,晚上云程还剩了两条没弄完,就去了叶存山屋里,借着他读书的油灯坐旁边认真绣着。 叶存山拿回家的书薄薄一本,已经抄写完,白天晾着墨迹,晚上他一起装订的时候应云程的要求念出声。 云程结合上下文,连蒙带猜可以识字,被叶存山带着走一遍,也跟着低声嘀咕。 叶存山看他手眼协调绣着帕子,嘴里跟着念念有词,对他不禁多了几分怜惜。 哥儿骨架小,云家又穷苦,他也就长得比一般哥儿还要瘦小些。苍白小脸被烛火照得透着暖色的柔光,少了病态憔悴。 因叶存山停下没继续念书,云程还疑惑抬眸看他,杏眼温润。 叶存山只摇头,把木匣子拿过来,算了他俩所有银钱。 分家契得的二十两,奶奶给了三两,爹娘各一两,云程身上还有卖地钱六两,叶存山身上只有几百文闲钱。 明日还了书,不带押金可以拿回来一两。 杜家书斋有自己的刻印作坊,手抄本对书斋来说不赚钱,这书他们可以抄了拿回书斋赚个辛苦费,也能自己留着看。 把原书交回去就能拿回押金。 之前有个童生贪心,一月里连续七八本,也抄得不用心,所以书斋也定了数额,一人一月里,最多两本。 叶存山打算选本书抄了学习,家里的已经差不多背完了。 冬日里打猎也挣不到多少钱,他想跟船去一趟府城。 云程不赞成,“你应该去书院复学,明天不刚好去杜家吗?也见见杜先生。” 叶存山没多说。 云程夜盲症严重,晚上离了油灯就是个瞎子。 叶存山送他回房后,自己收拾明天要带去县里的东西,才躺下睡觉。 他俩一夜好眠,另一头叶家云家就辗转反侧。 叶家这边,还是陈金花气不顺。 钱给都给出去了,这一次当是扔了打狗也可以,她给存银找点小麻烦就当出气了。 可存银不老实,一个哥儿,竟是比她闺女还娇气,才十一月,就要热水洗衣服。 不给他,他就去山上。 洗完了也就算了,一下午在家里叽叽喳喳都是说云程和叶存山,听得她心头火直窜。 -- 第16页 又翻个身。 叶大不耐烦了,“你做什么?” 陈金花性格跟叶存山说的无二致,因为在静河村没根没依靠,纵有心机贪欲,也是一点点试探着来。 在叶家迈得最大的步子就是把叶存山分出去。 她叫了李半仙过来后,当时家里凝滞的气氛吓出她一背的冷汗。 值得庆幸的是,叶存山当时退步了。 这事儿开始叶家人存疑,等到叶存山久不在眼前,她给男人吹吹枕边风——庄稼人,谁还没落个毛病。 这批命的事就成了。 现在她不痛快了,就又想到这个。 她说:“存山那命格,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程哥儿。” 长子地位特殊,叶存山又不是个闲汉废物。 除了李半仙批命,跟叶家最大的矛盾就是推辞不娶亲,这亲事解决,还管影不影响媳妇? 叶大寒着脸:“可别叫我听见什么风言风语。” 陈金花听出他动怒,赶忙顺着他:“我知道的,我担心还来不及。” 心中终是梗着个疙瘩。 另一头,云仁义家的大儿子云广识从县里回来了。 第一件事就问:“云程的卖身契签下了吗?” 云广识在县里王家做长工。 王家在蔚县是个富户,经营布庄、裁缝铺,会需要人跟船去附近县城看看时新花样和染色织布技术,所以下乡选了一批壮汉护卫。 云广识就那时候被相中的,同样被相中的还有云程。 因他那时太小,云程父亲健在,维护得厉害,所以一直没能弄到王家。 前两年云广识也不想走这条路子,风险太大。 万一云程跑去县衙瞎嚷嚷,他一家都得蹲大狱。 所以那时候敷衍着来,推脱堂弟还小,再养两年带他去县里见老爷。 这两年过去,王老爷还因得不到惦记上了。 恰好跟船的护卫也要挑小队长,他有意竞争,就着急要争取一下。 云仁义跟李秋菊还不知王家的变动,含糊其辞,“你之前不是说,不去王家,给他找个男人,多换些银子也行?” 云广识了解自己爹娘,这种态度就是没办成。 再一问,才知道云程死了爹胆子还肥了起来,一声不吭就跟叶存山搅和到一起了。 他一阵气闷:“这事不办妥,我差事都悬了!” 云仁义跟李秋菊统共四个孩子,就这一个出息。 提到差事他俩也着急,急着急着就开始咒骂,把家里其他三个孩子也吵醒了,一晚没个安宁。 叶存山起得早,往背篓里装上公兔、一大包各类菌菇,加上菜园里的时令蔬菜。 最后带上两本书和云程绣好的帕子扇面,单独装在褡裢口袋里。 今天还要买米面,家里剩下的糙米他就都煮了,饼子也比平时厚实许多,一人也有一个水煮蛋。 云程起来后就刚好吃饭,他还挺不好意思的。 叶存山没在意这些,“要是怕就去找存银,他现在也是学着绣花做衣服,你还能教教他。” 云程绣了两天了,没从叶存山嘴里听见一句夸。 这会儿还笑,“你觉得我绣得好?” 叶存山不吝夸:“是绣得挺好,特别是那鸳鸯,跟真在水里游似的。” 云程笑完又可惜,“我没来得及绣其他花样,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接别的绣活。” 没到裁缝铺,两人都说不好,饭间气氛多有沉默。 叶存山走后,云程洗碗收拾屋子。 主要在他房间,他东西不多,已经都搬过来了。 家里没衣柜,用竹箱存放。 这具身体底子差,要提前把棉衣备好。 云程就三件棉衣,往年原身仗着自己瘦,冷的时候三件一起穿。 他出门少,更是会躲被窝御寒。 他不到逼不得已,是万万不能这样干的。 不能在叶存山跟前当小祖宗不是? 不会做家务可以学,理所应当享受照顾就说不过去了。 云程叹气。 “之前怎么没想到要他买些鹅毛羊毛回来……” 无奈之下,云程只得把棉衣拆了,将棉絮挑挑拣拣,缝制成一件厚实的。 打算就紧着这身棉衣过冬,再用多出来的两身单衣做罩衣,换洗也方便。 正忙活着,外面院子里来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听着就流里流气。 “云程?出来!哥几个知道你在家!” “可别是下不来床哈哈哈哈哈哈。” 云程放下活计,一看身边也就把剪刀锋利,就拿手里去堂屋,隔着门板喊话,“你们来做什么?” 外面这几个是时常骚扰云程的闲汉懒汉,也有寡到三四十岁的老鳏夫。 他们现在顾忌着叶存山,不敢动云程,来这里是有别的目的。 “听说你成亲得了二十五两银子?” 原是冲着钱来的。 似是着急,里头有个嗓音浑浊的男人粗声粗气威胁:“我们也不多要,你现在给我们五两银子,以后不来纠缠你,要是不给,我们就告诉叶存山,你被我们弄过!” 云程:??? 他都被气笑了。 紧张感也被这蠢话扫干净,本来想放话让他们去说。 又因求生欲,脑海中冒出许多凶恶歹徒残害受害人的新闻,愣是忍住了没有呛声。 -- 第17页 在催逼着要他拿钱的话里,云程说:“银子都被叶存山拿走了,我明天给你们送过去。” 怕装得不像,他捏着嗓子补了一句:“求你们不要告诉他!” 上了牛车走了一阵,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银子的叶存山,刚走到院子外,就听见了这一声。 他把虚关着的院门踢开,沉着脸问:“不要告诉我什么?” 叶存山是农家子出身,没文人弱气。 他打小干活,人又好动,没分家时还是长子嫡孙,吃喝不缺油水,长得高大壮实。 脸色阴沉时,那麦色皮肤都黑了几度。 双目里尽是冷意,藏着刀子般直往人身上刮。 过来威胁要钱的总共三个人,全是杂姓。 分别是张小黑,吴大力和刘耀祖。 三人里,吴大力年纪最大。 另外两个小的机灵,一看叶存山回来了,就躲吴大力后面,狡辩的话没说出来,就被狡猾的吴大力代劳说:“他俩硬要来找云程玩,我拦都拦不住!” 屋里云程认出他的声音,无情拆穿他:“他找我要钱!就是这个说话的人!” 叶存山放下背篓,两手交错捏响骨头,分明是手痒了想揍人的姿态:“要多少?” 三个懒汉死拼一把,不至于挨揍,至少能跑一个。 可静河村的人不讲理,对外十分维护叶姓的人。 今天能跑,明天也在村里日子难熬。 云程也没以前那么唯诺怕事,竟是那种下流话,都敢对叶存山直说。 隔着门板毫无羞耻心,语速极快的讲了一遍他们那下三滥的威胁话。 本来想拿捏云程软弱胆小的性子得个买酒钱,最后三个人还被迫答应给他家砍一天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呀~感谢在20220211 21:47:56~20220212 23:5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草莓爆果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废纸变新纸 他们在,云程也不好留家里。 收拾东西时,依稀能听见后院里叶存山问他们话。 吴大力跟云仁义家是邻居,昨夜听他们吵了一宿的云程,今早他打水又碰见了被挤兑的陈金花,得知叶家给了云程二十五两银子,心思就活泛起来。 恰好又看见叶存山背着背篓去县城,觉得云程好不容易有个靠山,肯定不想被挑拨,他那性子也不经吓,便邀着另外两个经常骚扰云程的懒汉流氓过来要个酒钱。 没想到被叶存山抓了个正着。 云程收拾好小包袱,再出来叶存山已经给他们分配好了活计。 吴大力劈柴,张小黑砍构树,刘耀祖扒构树皮。 云程挑眉,这男人不声不响的,也为造纸做准备了? 对这些以前欺负云程,现在还死不悔改的人,叶存山没有客气。 “树皮扒完要去掉青皮晾满竹竿,砍柴要堆满后院,这两样你们任意一个没完成,明天继续来。” 刘耀祖在三人里最小,也有二十三,他不服气,“凭什么?” 叶存山冷笑:“需要理由吗?” 那他们怎么就会挑着云程欺负。 难道也要问一句凭什么? 下山路上,叶存山还黑着张脸。 云程以为他是生气了,几次想拉他衣袖拽他手腕,都因跟不上步伐而只能碰到一片衣角。 就这样,他也紧着解释。 “我刚才是安抚他们才那样说的,没有真要给银子……” 叶存山蓦地停下,云程惯性使然还往前冲走,直挺挺撞到了叶存山身上。 云程揉着鼻子,疼得眼圈发红。 被叶存山目光沉沉地盯着,还泪汪汪地看着他。 云程以前做错了什么,就会对家人撒娇混过去,此时对叶存山也是,他手往叶存山掌心蹭,说着疼。 叶存山被这么一打岔,气都散了。 他抓起云程的手捏了捏,“没生气,也没怪你,是我之前没有考虑周到。” 云程自觉他是个拖油瓶,麻烦缠身,便老老实实被牵着手,也不撒娇叫疼了。 只等着叶存山发落地方,他纵是不情愿,也会答应去待一天。 而叶存山则是考虑起了回书院复学的事。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今天流氓能登门骚扰,无非就是欺他家里没人。 现在他还能借着个叶姓扬威震慑,以后呢? 刘耀祖的刘姓,在邻村也不小,为什么会混成这样? 自己不立起来,时日久了,同族都会欺负。 云程也没办法时时刻刻跟他搁一块儿。 至于他家…… 叶存山摇头,不提也罢。 所以还是要自己兴耀门楣,才能让人看得起,不敢招惹。 叶存山把云程放在了叶延家里,领着人进去,跟堂嫂刘云客套两句后,拿了十文钱,“他中午还在这里吃午饭,麻烦嫂子照顾一下。” 刘云不肯收这钱,“吃个饭算什么?家里也没什么好的,就糙米煮粥烙个饼,哪值十文钱?” 刘云是叶延是妻子,膝下就一个三岁女儿,自己才二十出头,就已经面瘦肌黄,满脸憔悴。 她婆婆在织布机前走不开,公公一早跟了叶粮的车去县里卖些竹编的小物件——这路子还是叶存山介绍的,可以送到码头给商人。 -- 第18页 刘云怎么都不肯收这钱,“我真拿了,等会儿婆婆还得骂我见钱眼开!” 叶存山这才作罢。 他今日也赶着去县城,已经耽搁了一阵,给云程叮嘱了一句就要走,云程急急对他说:“你看方不方便给我买些鸭毛羊毛回来?我有用。” 叶存山点头,“行。” 叶存山一走,云程就拘谨起来。 刘云看他包袱里是棉絮和布料,猜着他要做棉衣,就给他在堂屋里搬了带靠背的椅子坐,桌上也添了一壶粗茶和一碟瓜子。 叶延就是村口家的书生,叶大嘴里的坏榜样。 一家人供一个书生,秀才落榜后一直闷头读书,很少出门。 原本他家在村里也是偏上的家庭条件,比叶大家还先盖上青砖瓦房。 现在都被拖垮了。 兄弟早早分家出去,过年走动也只给爹娘端碗肉菜。 谁让爹娘现在还任劳任怨的给叶延当牛做马,赚的钱也没其他兄弟见着一个铜板呢? 现在农闲,他家也是村里少有的忙碌人家。 忙着缫丝织布,忙着砍竹编织。 云程理解他们辛苦,不劳烦刘云特地照看。 刘云也没客气,云程便自己缝了一早棉衣。 中午做饭,婆媳两个一起忙碌,云程不好意思,刘云冲他善意一笑:“那你帮我看着点婵姐吧。” 婵姐是她家三岁闺女,长得瘦瘦小小一只。 云程看着心疼,可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就用绣线做了条翻花绳,自己挑花给婵姐看,也把孩子哄得好好的。 等到饭菜上桌后,他才见到叶延。 叶延身量高,看着跟叶存山差不多,得有一米八五。 可体型上差太远了,眼前这书生细长一根麻杆样,这么高的个子都撑不起书生长袍,风一吹就能把他刮走一般。 他眼底青黑一片,憔悴模样竟与家人如出一辙。 云程有被吓到,“堂哥每天读书到什么时辰?” 叶延早上关房间没出来,看云程也懵懵的,不知道他那里多了一个漂亮堂弟。 刘云接过他写得密密麻麻,一点缝隙不留的一沓纸,介绍道:“存山家的哥儿,他们昨天登记族谱成亲了。” 叶延恍惚的眼神终于聚焦,“是云程?” 云程目光却定在了那沓纸上,看刘云拿着往厨房走,心里有了个不好的预感,“堂嫂,那纸是要拿来引火用吗?” 刘云还当他是知道纸张珍贵,觉得引火奢侈浪费,笑着解释道:“这是延哥的废稿纸,已经写不下一个字了,留着也没有用,扔掉又可惜……” 笑容里透着干巴巴的苦涩。 云程拿勺子搅和着比两个女人碗里还要秾稠的糙米粥,说:“这纸放着吧,下午我试试看能不能弄成新纸。” 废纸还能变成新纸? 除了懵懂的婵姐,其他三个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云程被看得脸皮都要烧着了,“试试,不一定成……” 叶延收回视线。 想想也是,他读书开智都不知道怎么变废为宝,云程一个成天窝家里的穷苦哥儿哪能知道? 他母亲赵氏倒是对此抱了很大的希望,目光殷切的看着他,把桌上两盘清炒蔬菜都往他面前推。 “那下午让云娘帮忙,你有事就让她做。” 刘云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对,你有什么就使唤我。”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看了叶延一眼。 之前让烧的废纸,她也都收着了。 一刀纸便宜点的都要三五百文,没个定数,价钱会有浮动。 即使纸上写得密密麻麻,没一点落笔的地儿,刘云扔进灶里也跟烧钱一样,心口堵得发疼。 现在她也不敢说还藏着,怕男人不高兴,也期待着下午能成。 这成了,她家今年过年也能松泛些了。 饭后,叶延照例活动筋骨,带着闺女在院子里玩。 说是不在意,目光也时不时往云程跟刘云这边看,比他往常活动时间长,到点了也没有进屋看书。 赵氏催着刘云去弄纸,灶屋一个人收拾,下午还拿了藏柜子里的糖块冲了糖水,替换了粗茶。 云程棉衣还没有缝完,他先放一边,也想试试造纸。 这个他看了很多视频资料,自己还没真的实验过的东西,操作起来也紧张着。 刘云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的,本来就是废纸,咱们就试试。” 废纸已经经过了加工,再次剪碎泡水捣成纸浆以后,就可以进入抄纸、晾纸的环节。 云程问刘云有没有小一点的竹帘,竹席,“到时候抄纸用。” 她家公公一闲下来就会编东西,这些家里都有。 过了夏天都收了起来,刘云找出来后,不确定他要哪一种,也把芦苇编的席子拿了一张出来。 云程看着都是整的,成色也不旧,一时犯了难。 这要是剪掉弄小,他都觉得太糟蹋东西。 刘云看出来他的犹豫,帮着做了决定,“这东西没啥,都是自家编的,就费个人力,竹子芦苇都是地里长的,不值钱。” 云程这才放松,挑了芦苇席。 竹篾家里有现成的,拿了木头定好,芦苇席裁剪到差不多大小备用。 云程指挥她弄完这个,才跟着刘云一起剪纸。 -- 第19页 这一剪,他才发现了不对。 叶延的稿纸上有点东西啊。 什么进京赶考遇狐妖,家境落魄遇神女,孔庙祈福天现异象,三元及第迎娶丞相千金,他要素还齐全得很。 字太小,云程看得费劲。 刘云只当他看个新鲜,跟他搭话:“你要想识字,可以让存山教你,他长得凶,人其实挺好说话的。” 而云程此时还从犄角疙瘩里,找出来了穷书生与花魁的故事。 云程笑容僵硬,“他昨晚还教我识字了。” 看桌上废纸也不多了,他便放下剪刀对刘云说:“堂嫂你先剪着,我找堂哥说句话。” 叶延就在院子里,带着婵姐认菜园里的蔬菜。 云程心情复杂,望着他欲言又止。 叶延哪能看不出来他有话说,以为是废纸变新纸的事没着落,还大方摆手:“没事,这纸写完了就没用了,我们也知道。” 只是说完以后,心中也涌起了一阵失望,带到脸上,唇角笑意都淡了些。 三岁小孩已经会学大人说话了,云程看他家里人的样子,应当不知道叶延是在写话本,还当他是认真读书,备战科举。 云程情绪憋闷得厉害,想着万一叶延是跟他一样,想写话本赚钱呢? 他暗示叶延:“孔庙祈福天现异象……” 叶延果然脸色一变,也不抱闺女了,让婵姐去找她娘。 怀着一丝侥幸,叶延没直接认下,而是试探云程:“存山要去孔庙祈福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呀~感谢在20220212 23:53:59~20220213 23:4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草莓爆果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新纸(捉虫) 云程被问得一滞。 他就是突然发现叶延不是认真读书科举,家人还在透支健康赚钱供养他,看着生气。 倒是忽略了自己现在还是个文盲,没条件识字。 他短暂的沉默了下,那双又大又亮的杏眼直直盯着叶延,把叶延看得心里发虚。 “你没给云娘说吧?” 于是云程懂了。 这叶延真的在瞒着家里人写小说。 所幸叶延也没有问他怎么会识字的,云程便抛之脑后,直接问他:“你没读书?” 叶延被这么一问,也确定是稿纸的内容被云程发现了。 他叹口气,满脸颓色,“读了,只是家人供我读书辛苦,我又不如存山会赚钱,也别无所长,想要分担又不得其法……” 钱没赚着,纸倒废了不少。 还因没好好看书作文,他也做贼似得心虚。 加上根本写不出来,人也急躁着。 叶延心理素质不怎么好,或者说他憋着早就想跟人说说解闷,一句话诈出来以后,还说了些有的没的。 “已经按照时兴话本写了,可是我写不出来神女,妖女,贵女,也无法丑化糟糠之妻,更无法抛弃她。” “昨晚是我最后一次尝试,这润笔费我是拿不到了,你别告诉她们,免得她们也为此伤神。” 这就好比一个高三考生,操心家里经济条件,一边复习,一边压榨时间搞副业。 最后两不沾。 高考失利,钱也没赚着。 要云程来说,既然知道家里辛苦,不如咬牙拼一把,也不负这阶段所有人的努力。 倒是一时分心,最主要的院试落榜了,才让人压力倍增,前路无望。 这话云程没说。 人要能完美控制情绪,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云程看他这么一大高个,蹲地上拿着棍棒戳地,一家子也个顶个的憔悴,全靠一口气吊着,也不落忍。 “你都知道时兴话本流行什么,又关糟糠之妻什么事?你写小说,又不是让你真的抛弃。” 叶延抬头看他,黑眼圈硕大一个,眼底也是血丝密布,“贤弟不懂,那就是想想也无法落笔的。” 云程是真的不懂,“你要真心疼堂嫂,那就不该是文字里心疼,要拿出点实际行动。你拿了润笔费,她能少操劳多少事?” 别的都是虚的,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叶延被他说得僵在原地,半晌无言。 云程确认他不是玩物丧志,是好心办坏事,也就不跟他多说,扔下叶延去找刘云。 纸张她已经都剪碎了,大盆里也倒进了两桶水。 因云程没有过来确认,她剪完了一遍,又把纸屑再剪了一遍,现在簸箕里的都是纸末。 云程捻了几撮,觉得差不多,说:“把纸泡软一些,就可以打浆了。” 刘云倒进去,用手压了几遍,确认所有纸末都沾了水,才回身擦擦手,笑着问,“我给你倒杯糖水喝吧?” 云程不想喝,他怕喝水上厕所,也怕蛀牙。 被刘云殷切紧张的眼神望着,他才温软一笑,“好,谢谢堂嫂。” 他坦然接受,刘云也自在。 泡纸时,云程继续缝制棉衣。 刘云下午没去侧屋缫丝织布,坐他边上修整抄纸竹帘,将边边角角的翘起的细丝刮平,也把剪过的芦苇席周边缝了一圈线固定。 叶延今天是没有心情看书了,也跟着帮忙,找了光滑的木板出来冲洗干净晾在一边,备着晾纸用。 -- 第20页 云程也没经验,打浆这一步,就是一刻钟试一次。 刘云把纸末剪得碎,半个时辰后,就打好浆,可以抄纸了。 云程挽起袖子,回忆着动作,自己试了一遍。 抄纸后揭下竹帘,倒贴在木板上,稍作按压,再揭下竹帘,一张纸就贴在了木板上。 还没有干透,不知道厚薄,也不确认是否晕墨。 但在场三人都是眼睛发亮。 “这是成了?” 叶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围着木板转了好几圈,几次想伸手摸,都怕把纸戳花。 他甚至想拿个火盆过来把纸烤干,现在就试试能不能用。 刘云比他干活利索,一看木板大小,就知道今天靠着这一块木板他们造不出几张纸,就赶忙去屋里把竹席拿出来铺着了。 沾水的纸有粘性,竹帘她用竹竿石块支着,也不会倒。 家里有个炉子,等到再冷些才会用,她也拿出来生火烤着纸。 云程不自觉点点头,夏晾冬烤,堂嫂无师自通,很厉害。 云程说:“也可以先放桌子上叠着,后面再揭纸。” 这次不用刘云动,叶延就小跑着把堂屋的饭桌搬出来了,夫妻俩配合着擦干净桌子。 弄完这些,刘云擦擦手,那张过于悲苦的脸终于有了真心实意的喜悦,发黄的脸颊都冒着红光,她问云程:“这水挺凉的,不然我来试试?” 整个流程云程带着他们做的,没什么技术藏私。 云程也没干习惯活,说让就让了。 抄纸时,只需要注意舀料均匀即可,根据取量决定纸张厚薄。 这部分他做得不会有刘云好,因为手不稳,还怕冷。 抄纸竹帘刘云做了两扇,叶延看着眼热,也想试试。 平时在家,叶延是什么都不干的人。 村里男人是为了面子,觉得家里活儿就该女人和哥儿干,叶延则是想帮没人同意。 今天连着几次动手,刘云都只是看他一眼,就答应了。 云程将冻得冰凉的手塞进半成品棉衣里捂着,不在意这对小夫妻的眉眼官司,心里惦记着叶存山。 等到他回来,看见这纸真的造出来了,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叶存山上午来迟,被杜知春罚了三杯酒。 诗会上对他请来的花魁不感兴趣,又遭打趣,杜知春想起来了云程,问叶存山:“你那个漂亮小同乡呢?这次没跟着一起来?” 这关系叶存山一坦白,少不了被人灌酒。 他决意要复学,又去找杜先生。 杜先生也是个爱酒之人,闻着他身上酒味儿,就被勾起了兴致,师生二人也小酌了几杯。 从杜家出来时,叶存山步子踩得实,人也面不改色,那张黑脸看着比平时还要严肃,走在路上行人自动退避三舍。 单看外表,瞧不出半分醉意。 他先到裁缝店交付了绣活,王掌柜的例行检查。 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绣活店里有固定的绣娘做,都是沾亲带故的人。 每个月份例就那么多,给了外人,自家绣娘就会少。 王掌柜的上次给杜家大公子面子,分了点绣活给云程。 当时看他穿得破烂,还想着等他交差了,就以绣活不好的理由结束合作。 现在看这细密针脚,精细绣工,摸着那栩栩如生的鸳鸯,他倒是看岔了。 可惜。 大娘子截了剩下的绣活,他想再给云程分配,都没有了。 他对叶存山露出一个满意又遗憾的笑:“绣工不错,之前说好的一两银子,你拿着在登记册上签个字就行了。” 叶存山垂眸,登记册上没几个人名,距离上次过来也才几天,很好找。 上次是杜知春给的押金,他帮云程签的名字。 他拿起毛笔又写了一遍云程的名字,接过王掌柜给过来的三两银子,木木地说:“多了。” 王掌柜的笑容不变:“加上押金正正好。” 叶存山直视他,直把王掌柜的笑容都看得僵在脸上,才拿了银子说:“他绣得很好。” 王掌柜尴尬点头,“是绣得很好。” 一个黑脸的威武汉子,冷着张脸,语气无甚起伏的跟他谈论绣活优劣,让他额上冒汗。 原想着,要是这壮汉想武力逼迫他给绣活,他嘴里答应着,回头也得去杜家哭诉一番。 但叶存山只是满意点头,转身就走。 留下一个迷茫的王掌柜呆在原地,许久才低骂了声:“什么毛病。” 叶存山又去杜家书斋还了两本书,新拿了一本书带走。 店伙计一看书名就叫住他,“叶公子,这本书不能抄的。” 叶存山把书装进褡裢口袋,一派高冷模样:“我知道的。” 看店伙计还挡在他面前,他还不耐皱眉:“我拿回去学习的。” 店伙计:“……不然你再看看书名?” 叶存山真看了,他还念了出来:“神女伏妖录。” 店伙计:“……” 他也闻见了叶存山身上的酒味,不跟他多言,让叶存山等会儿,就去后院告诉了余掌柜的。 杜家书斋对这些学子一向照顾,哪里能放醉酒的学生在县里乱逛,余掌柜的叫儿子送叶存山一程。 那书他们倒是想拿回来,叶存山护得严实,余掌柜的不想争执中撕坏书页,无奈摆手,“没事,给他拿吧,叶公子是爱书之人,不会随意毁坏,酒醒了自会送回来。” -- 第21页 就这么着,余伙计一路送叶存山买米买面,买大排骨买猪下水,眼看着竹筐装满了,他还溜溜达达到了码头,找商人买了一袋子羊毛。 回头站原地略有些茫然,余伙计问:“叶公子可还有没买的东西?” 叶存山眼底茫然之色更浓:“要买鸭毛。” 余伙计:?? 余伙计没见过买鸭毛的,他只想顺利把人送走。 县里也没有什么人家养鸭子,稍加思索他带叶存山去了酒楼,从后厨那边收了一袋子鸭毛。 本以为这就完事儿了,结果兜兜转转,叶存山又绕回了裁缝铺,买了一身棉衣和一双棉靴。 看尺寸大小,是给旁人买的。 余伙计嘀咕:“醉成这样还记得给人买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1章 他穿上肯定好看 余伙计不可能送叶存山回村里,拦了辆去邻村的牛车,让他顺路载一程,找叶存山要了三文钱。 也就够买个素馅儿包子。 路上吹了冷风,叶存山酒意就散了。 其他行为还好,就怀里这本书着实不像样。 他先塞进褡裢口袋里,快到村口时,又拿出来放进了给云程买的棉衣里。 反正云程不识字,别叫堂哥看见就行了。 冬日里白天短,叶存山紧赶慢赶,回来时天边也落了一层暮色。 他加快步伐,去叶延家里接人。 云程性格慢热又怕生,叶延家人都忙碌。 之前是觉得留这边,没人盯着他管着他,云程会自在一些。 没想到会回来这么晚,不知云程现在怎么样了。 结果叶存山到的时候,听见叶延家里一阵欢声笑语。 左右邻居还有好奇的人端着碗过来瞧热闹,“叶二叔,你家有什么喜事啊?” 叶二叔这些年操劳,被生活消磨得暮气沉沉,这会儿笑得牙不见眼,“纸晒干了,纸烤干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叫人听不懂。 叶存山却心头一跳,隐约有了个猜测。 左边王婶指着院里收纸的叶延笑:“是不小心把纸打湿了吧?这可是个金贵物件,几百文起步!晒干了还能继续用,可不得高兴!” 叶二叔家供个读书郎,日子过得苦,平时跟村里人没矛盾,辈分也高。纵然对他们这一家人供一个书生的做派瞧不上,也不会当面挖苦。 众人说几句讨巧的吉祥话,就又端着碗溜溜达达回了自己家。 少有的几个眼尖,看见叶存山背了满满一背篓东西,手里还拎着两个大袋子,都暗暗咂舌。 “存山,你后娘说给你们了二十五两银子,是真的啊?” “你这么个花法,能熬到过年吗?” 叶存山哪里还有心情理他们这些话,胡乱点头就匆匆进了叶家院子。 叶延也守着呢,这位终日读书,读得眉眼唇的弧度都下弯的堂哥此时双眸亮得惊人,说话也十分有力,“怎么才回来!等你半天了!” 他毫不客气关上院门,阻拦了后面还想跟人拉呱聊闲的邻居。 叶存山简单解释:“今日复学又采买,耽搁了。” 没见着云程,他又问:“云程呢?回去了?” 叶延把他带进了屋里,云程正在裁纸呢。 赵氏跟刘云围着他转,一个帮忙打下手收纸,一个嘘寒问暖,问他饿不饿冷不冷。 叶存山还以为自己进错门了,揉眼睛不敢认。 云程正对着大门坐,老早就看见他了。 大抵是被捧了一下午,现在人没什么怕生的气质,拍拍桌上纸,挺挺腰,嗓音压不住得意,“我就说我会造纸术吧!” 这话落实了叶存山猜测,人也很惊喜。 叶延帮着他把东西都卸下,放屋角。 刘云看人到齐了,招呼他们落座吃饭,“边吃边说吧,先坐,都坐。” 云程也不裁纸了,将小刀套好刀鞘,放进竹篓里。 纸张也收拢放好,给赵氏一起拿房里去。 叶二叔把下午准备好的烧酒拿了过来,说今晚一定要喝一杯。 叶存山看见这酒,想到他今天的醉酒行为,一下清醒了。 云程挤到他旁边,简单讲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看见废稿以后,他突然想到可以废纸变新纸,就说试一试。 试验结果显而易见,是成功了。 他们不知道富户人家会不会因为几张新纸欣喜若狂,至少叶二叔一家,每月买纸最低花费都是论两起步。 这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下午刘云做了几次,就有了手感。 后面舀料又均匀又好,纸张没有厚薄不一。 因为着急,开始是炉子烤,后来又生了火盆,还拿火把熏竹帘背面加速。 叶延倒酒,先敬了云程一杯:“这恩情我记下了,以后有事你只管说,要是存山欺负你,你也来找我们。” 云程很给面子的喝了一整杯。 他酒量差,一杯米酒都能醉醺醺,叶存山拦了下,后面以茶代酒,也吃喝尽兴。 晚上匆忙,家里没准备好菜,主要是鸡蛋和鱼。 鱼汤熬得白白的,入口清甜鲜美。里面炖了豆腐块,每块豆腐也吸足了汁水,细嫩爽滑。 鸡蛋蒸了蛋羹,也烙了鸡蛋饼,吃得满口留香。 -- 第22页 还煮了瓷实的白米饭,一人一大碗。 这顿饭是把叶二叔家后十天的余粮都吃完了,但他们家就是高兴。 饭后,还硬塞了云程几张纸,要他拿回家做纪念。 云程没推辞。 叶存山东西太多,就把两袋子云程要买的毛暂时放在这边,明天再过来拿。 回家路上牵着云程走。 今晚要更黑一些,路上云程一直低头看脚下的路,不敢说话。 叶存山紧紧握着他的手,也频繁侧目看他,心情难言。 等到回家,两人才想起来留在他们家干活的三个懒汉流氓。 刘耀祖冲他俩扔过来了一条树皮,“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们一天没有吃饭!你们还这么晚回来!要不要人活了!” 张小黑跟吴大力也是这么个意思。 他们中午都忍着没吃饭,下午饿得不行摸进屋,就看见了一粒米不剩的米缸。 这是米缸吗! 云程心虚的往叶存山身后躲,叶存山浑不在意,“吵什么?我不说了砍柴堆满后院,树皮晒满竹竿就够了吗?弄完不会自己回家?” 三人具是一噎。 他们得等人检查啊,万一叶存山奸诈,看他们不在,故意藏着不认呢! 谁知道叶存山回来竟都不检查,挥挥手就放他们走了。 早知道不那么认真干活了! 云程看他们悲愤离开的背影,觉得很扬眉吐气。 还默默许了个愿:希望他们每次欺负弱小的时候,都能踢到惹不起的铁板,自食恶果。 煤油灯点上,云程眼睛才舒服一些。 他想,他还是先实现动物内脏自由,把夜盲症赶紧治好再说。 然后又跟着叶存山身后当小尾巴,絮絮叨叨说着造纸术与他的未来畅想。 他在叶延家里没有说得特别详细,教给他们的也只是废纸变新纸,给叶存山自然要说清楚一些。 还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到时候我们俩肯定忙不过来,你要读书,我也干不来这活。” 叶存山知道,“没事,到时候我解决。” 他生火烧水后,也研墨提笔在新纸上试写了两个字。 云程趴一边看着,认出那两字是他的名字,害羞劲儿立刻压住了兴奋,偷偷红了耳朵尖。 叶存山没注意到,看着纸张写字效果。 有一点晕墨,影响不大。 他收了笔,问云程今天要不要学字。 云程果断摇头,这么开心的日子,干嘛要学习? 叶存山也不逼他,去往灶里添了根硬柴,就收拾背篓里的东西。 最上面是用油布包好的大包袱,云程打开是一身长款棉袄。 正红色,上面印着团花,衣服领口缝制了一圈纯白的兔毛,拿出来以后这灰扑扑的破土屋都增添了不少亮色。 里面还有一双黑色的短靴,摸着外面是皮质的,里面也带了毛。 云程立马就让他拿去退掉,“你不会把银子都花光了吧?” 他满眼都是震惊,不敢相信叶存山竟然是个败家子。 叶存山心虚。 这一身花了八两银子,几乎是他们的一半家产。 当时就是醉了,临到要走了,记起来还没有给云程买棉衣,就又绕回了裁缝铺。 这颜色鲜亮,醉汉又不讲道理,没个理智,当时就想着云程皮肤白,穿上一定很好看。 拿了衣服自然少不了鞋子——云程鞋子上都满是补丁。 酒醒后也有一阵无语,但叶存山做事一向只往前看,买就买了,以后再赚。 “给你你就收着。” 云程抱着衣服,满脸纠结。 一边觉得叶存山对他好,他很开心。 一边又想到他们俩这揭不开锅的苦日子,觉得这衣服不值。 抖一抖,又看一眼。 衣服里掉出来了一本书。 上书五个大字:神女伏妖录。 云程表情一片空白。 他白天看见叶延不务正业写小说已经相当憋闷了,现在要轮到他男人也瞒着他看小说吗。 说好的科举呢。 叶存山表情没变,把书拿到桌上放好,很心机的反过来放,盖住了书名。 云程这下觉得贵重衣服不算什么了,只想问问叶存山是不是也想写小说赚钱。 要是写,润笔费是多少。 叶存山却因为书本带来的尴尬,没再跟云程慢悠悠磨蹭,快速把米面都拿出来放进大缸里保存。 买回来的排骨、肉、猪下水,都分开放好。 猪下水是只挑了猪肝,说明天开始,给云程做了吃,治治夜盲症。 云程心情便更加复杂了。 洗漱完以后,叶存山送他回房,还把新衣服给他放在了床里面。 云程就着煤油灯,脱了外衣钻进被窝。 在叶存山要走的时候,云程叫住了他,“堂哥说你之前试过写小说,你写的什么?能说给我听听吗?” 叶存山嘴角抽了抽,不想跟云程提着丢脸事。 云程瞧出猫腻,想着不会就是那本《神女伏妖录》吧》?问话却叫惯性撒娇,“我不能听一个睡前故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呀! 《神女伏妖录》是我瞎编的书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2章 太老实 -- 第23页 叶存山用行动告诉云程,答案是不能。 云程离了油灯,晚上就是个瞎子,纵是不满,也没办法追出去揪着叶存山给他说说。 他左右翻身压被角,双腿一抬,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才闭眼睡觉。 晚上喝了很多茶,他又穿越以来头一次情绪起伏这么大,绵羊都数了几百只才睡着,等到睡醒时已经日上三竿。 叶存山忙完屋里事,参照云程说的方法,把废纸撕碎泡水。 他很有试验精神,看叶延家做出来的新纸偏黑,就分了两盆装,一盆泡过以后滤洗了一回,才继续泡,准备分别看看效果如何。 云程出来时,他正在看书。 这人背后有耳朵,不知是不是还心虚,他让云程自己洗漱吃饭,没回头看他。 云程撇撇嘴,老实照办了。 端着碗坐到桌边后,叶存山才告诉他:“裁缝铺那边没有接到绣活。” 叶存山醉酒也记得发生了什么,看王掌柜的神色,对云程的绣工是很满意的。 所以他也跟着安慰了句:“是他们铺子里有固定绣娘的原因。” 因为纸张造出,云程不那么难过。“没事。” 今天粥里切了猪肝碎,米里没有脱粒不干净的谷壳飘着。煨久了,熬出了一层米油,吃着喷香。 注意到叶存山在读《大学》,便压着心里对《神女伏妖录》的好奇,没打扰他。 云程吃完洗碗,回屋把新衣服新鞋子都收进竹箱里放好。 这衣服贵,过了一晚上,他还心疼着,计划过年再穿。 要是这期间有什么变故,还能拿到裁缝铺子、当铺,压低价格卖了。 他自己用旧衣服缝制的棉衣已经做好,余下的布料继续做罩衣围裙,因着新衣服是长袍,他也修改了下长度款式。 两人住得远离村落,日子过得安静。 叶延家里则延续了昨日的喜气。 他读书有十多年了,成亲以前,他的废纸给赵氏引火,赵氏觉得奢侈。 成亲以后,他的废纸给刘云引火,刘云觉得心疼。 婆媳二人默契的收着那些纸稿,终于等到了它们的用武之地。 这一天,婵姐都能帮着撕纸,因着家里大人总算没有忙个不停,暮气沉沉,她小脸上也挂着笑,奶声奶气的叫爷叫奶,叫爹叫娘。 一家人都被感染,眼角眉梢的喜意就没下来过。 赵氏给刘云说:“存山留这里的两大包东西很轻,闻着有腥膻味,可能是羊毛,回头看看要不要帮忙,我瞧着程哥儿干活不利索,到时候你帮着处理下。” 他们家常年缫丝织布,羊毛也弄过,是熟手。 刘云答应了,“要么我过去问问?” 纸多,盆小,婵姐小手也撕得不少,今天叶二叔也没编竹篓,一起帮忙,用不着那么多人。 赵氏便答应了,“去我屋里拿几个鸡蛋过去。” “行。” 他们家住村口,去找叶存山能经过半个村子。 一出来隔壁王婶就叫着她问:“你家发生什么喜事儿了?昨天到今天的,笑声老远都听得见。” 这话就夸张了,无非是两家就隔着一面院墙,离得太近了,什么动静都藏不住的原因。 纸很贵,刘云知道好歹,怕说多了惹麻烦,就说:“就是纸被打湿了,还以为这个月没办法买,结果晒晒烤烤还能用,可不得高兴?” 这理由跟王婶昨晚猜的一样,她自觉自己聪明,笑话刘云:“成天干活干傻了吧?这不跟我们洗衣服一个道理?湿了就湿了,晒晒不就好了?” 刘云心说,这可不是直接晒晒,面上却受用点头。 她要走,王婶还拉着她胳膊不让,瞅着她的竹篮,继续追问:“是去找叶存山啊?” 刘云已经有些烦了,她平时很少出门,交际上其实比云程也强不了几分。 王婶跟赵氏一个年纪,算她长辈,不理也不好,硬着头皮留下敷衍两句就说赶着去山上,待会儿还要回来做饭。 “说到做饭,你们昨晚是留了叶存山跟程哥儿吃饭吧?这还赶人多的时候送鸡蛋过去,生怕别人看不见,小心你家两个哥哥闹呢。” 王婶提醒了一句,也不拦着她了,催她赶紧去。 刘云原地犹豫,想想婆婆总比她懂这些弯弯绕绕,让她现在去,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村里扎堆说话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刘云去山里要经过河边,更是来来回回的热闹。 一个话题说了好几遍,因为聊的人不同,愣是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她还能听一耳朵新鲜的。 比如村里几个懒汉鳏夫,昨天入夜了还在外面晃悠,庆哥儿在院子里摸黑洗澡,被吓得失声尖叫。 这几个惯会欺负云程,说话没个把门,行为下流的汉子,在叶根带人来抓他们的时候,一个哭得比一个厉害。 他们解释说是在叶存山家干了一天活,晚上才回来,根本不是故意偷偷摸摸看人洗澡占便宜。 叶根问是不是真的,三个人点头如捣蒜。 于是他们今天在庆哥儿家里帮忙干活,被使唤得团团转。 早上来河边洗衣服,庆哥儿还拿着竹条盯着,一点儿没干好,直接上手抽。 来晚的人是瞧不着这个热闹的。 另外一个话题就是,陈金花这两天都是自己来河边洗衣服。 -- 第24页 明里暗里说了好些存银的坏话,说十一二岁的孩子,还惯会撒娇耍性子,谁家的哥儿也没这么娇气。 也说真给了叶存山二十五两银子,听人说他买了一背篓并两大包的东西回来,笑得脸皮子都绷着扯不出表情。 刘云往那边瞧一眼,还有人学陈金花的脸色。 ——别说,还挺像。 刘云一路看着稀奇,到叶存山家里花的时间长,自己还没觉得。 以前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哪里有今天的悠闲? 她在院子外就叫人了,“存山,程哥儿。” 家里粗茶叶都没有,叶存山拿了早先炒的大麦茶,将就着冲泡了一碗。 刘云放下鸡蛋,说明了来意,“是毛发清理的话,我可以帮忙。” 这东西叶存山也弄过,后来发现羊毛清理费时间,也赚不了几个钱,就停手不干了。 他不要刘云帮忙,也让她把鸡蛋拿回去,“给婵姐吃吧,孩子那么瘦一个。” 刘云顿时拘谨,不好意思。 叶存山说:“以后还有麻烦你们的时候。” 来回推了几回,刘云还是拿婆婆的话压人,“这可不行,我带来又带回去,让人看见了要怎么说?娘都要说我小气抠搜不听话。” 时辰也不早,刘云说:“东西我下午帮你弄一点,反正水泡着,闲着也是闲着。” “你家哪里闲?” 这阵新鲜劲儿过去,废纸也弄完了,就又要忙着干活贴补家里。 叶存山只觉得这一家人太老实实诚,也不搬出他刚开蒙的时候只能蹭课听时,都是叶延花时间教他,就说过去把东西拿回来。 云程说:“我去吧。” 他又不会做饭,等着叶存山来回跑再做饭干活,他手脚都闲着,待着都尴尬。 这两口子在刘云看来也很实诚,又不能拦着人不让去她家拿东西,下山就跟云程一起走。 中午大家都回家做饭吃饭,没遇着几个闲人。 就是经过庆哥儿家门口那阵不好走,张小黑他们蹲门口,一人一个粗粮饼子啃着,看云程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刘云把云程挡在自己身后,啐道:“还想去山上干活是吧?” 三人在院里飘出的鸡汤浓香里愤愤不甘的垂下了头。 云程这才知道昨天他们下山以后发生了什么,感慨道:“真是欺软怕硬。” 刘云家现在也落魄,要不是叶延早年被先生夸过有读书天分,以后还能有望考上秀才,被人尊称一句秀才公,她也能被叫一声秀才娘子,出来谁怕她这个面黄肌瘦的妇人? 就是公婆辈分,也拦不住同族的人暗讽。 她原想说,叶存山也能读书,已经是童生了,再考一场,他们腰板就硬了。 以后就是叶存山出门不在家,云程一个人住着,也没人敢上门找麻烦。 可她一想读书科举的花销,就默默闭嘴,这根本不是能废纸反复利用能弥补的差距。 想到这里,从昨天到今天的兴奋喜悦也被压下。 她说:“存山都是跟我家延哥合伙买书的,银两凑一凑,把科举要用的书买了,互相抄书,刚才也忘了问,等下你告诉存山,延哥上次买了两本新书,你问问他要不要抄。” 云程心念一动,“书名是什么?” 刘云不识字,刚进门还说跟着学,后来被生活的重担压垮,至今只会认一家三口的名字,久未复习,现在也忘了。 “我等下拿给你看看。” 说着,也到家了。 叶延跟以前一样,差不多到饭点就出来带婵姐玩,顺便活动筋骨。 听说是给叶存山拿新书,他脸色僵了下,“你去帮娘做饭,我去拿就好。” 云程暂时还没习惯这个时代的哥儿与男人之间的避讳,跟着过去站门口看。 叶延书桌就在进门的位置,靠着床头,上面大喇喇摆着两本小说。 《梦游仙宫》与《此间芳华》。 云程今天没直接以“文盲”的态度去询问小说的事,而是旁敲侧击着问:“堂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儿,我家存山写过话本吗?” 作者有话要说: 《梦游仙宫》与《此间芳华》的名字也是我瞎编的~ 我作息阴间,调整一天没用,所以还是凌晨踩点更新,要是写晚了,就是03:00 追连载的话建议白天再看~ 大家晚安啊! 第13章 哄得他开心 现在正是叶延对云程好感度最高的时候,提到写小说的话题,他尴尬归尴尬,能说的也说了。 “他试过,有阵子一直看闲书,书院先生都教训了他好几回,要不是文章作得好,经得住考核,只怕还得挨罚。” 叶延听说后,也训斥了叶存山。 他深知他没给村里树立好榜样,导致现在没几家愿意送孩子去上学。 读书苦,孩子天性没定下,本就没几个喜欢读书的,两厢厌弃,开蒙学几个字都难拘着人。 叶存山肯念书,意志坚定,也比叶延有天分。 算起来他是两年多就考上了童生,比叶延这个真正寒窗十年还在考秀才的人聪明多了。 思绪绕一圈,叶延拿了两本书,用个褡裢口袋装好,递给云程,“我觉得他是写过的,买了纸没跟我一起抄书,后来估计不赚钱,就没写了。” -- 第25页 云程垂眼,估摸着润笔费应当不低。 不然叶延不会在叶存山尝试失败以后,还把自己关屋里偷偷写。 话题到这里,叶延感叹了一句:“确实需要天分,不是认得几个字,看过几本书就够的,我同窗拿过一百两的润笔费,现在人都去府城了。” 云程:!!! “这么多?” 叶延笑:“一般都是二三十两润笔费,并一副笔墨纸砚和成书,他那是特殊情况。” 云程能理解,肯定是畅销。 正饭点,他不好多留,想想赚钱的事不寒碜,就直接问:“你那位同窗写的什么书?” 有机会他也要找来看看,学习一下。 叶延摸摸鼻子,不好意思跟弟媳讲这个。 恰好外面刘云叫他们吃饭,叶延就压低了嗓音,道:“神女伏妖录。” 云程:? 好的,他懂了。 婉拒了赵氏热情留饭,云程左右手各提着一大包羊毛鸭毛回家。 被润笔费数额刺激,云程决定加快繁体字的学习,必要时候要表现得“天才”一点,这样学得快了,叶存山也不会说什么。 他还能找借口下山到叶延家来学,两边打时间差,试试蒙混过关。 云程想事情就容易忽略周边动静,返程还是跟张小黑他们三人打了照面,这次没刘云护着,他们眼神更凶狠了。 不做什么,吓吓总行了吧? 结果云程压根儿没有正眼瞧他们。 叶虎正好出门,看见云程从他那好弟弟家里出来,手里拎着,脖子上挂着,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连吃带拿,不要脸!” 云程也没听见。 恶意都没感觉到,一堆闲人的打趣挤兑自然也都忽略了。 众人冲着他背影斜眼瞧人:“不得了哦,嫁了个书生郎,手里银子富足了,腰板都硬了。” “可不是,地都卖了,两个人手里起码三十两银子!” 回家后,叶存山也做好午饭了。 早上他就用陶罐装了排骨煨灶里,中午切肉小炒,煮了糙米饭。 饼子都抹了薄薄一层猪油,包了菌菇野菜肉末馅儿,煎得外皮金黄酥香,咬开后是烫口清甜的馅料,每一口都是不同滋味。 云程放好东西去洗手,觉得这饭菜丰盛得不像样。 排骨汤还就只盛了一碗,就他有。 这让云程不知所措:“这是做什么?” 叶存山说:“给你补补。” 云程脑子里只想到了“补补好生娃”,他顿觉惊悚。 叶存山继续说:“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惯来有主意,打小家里人就做不了他几次主,人在外面也豁得出脸皮,自认没什么话不好说。 现在心里打算的那件事,整了这么一出铺垫,还难以开口。 云程叫他看得紧张,脚在桌下不安分的动来动去,是想踢他一脚,好让他快点说。 叶存山叫他踢过两回,这次小腿收拢就让云程动弹不得,纠结心思散了,直接问他:“你觉得堂哥家怎么样?” 云程不明所以,“挺好的。” 清苦了些,可也没什么勾心斗角,弯弯绕绕。 叶存山继续问:“你在他家住几天,会不习惯吗?” 云程:?? 他觉得这饭都不香了。 想着叶存山是不是觉得他现在登记了族谱,对叶延家也有点恩情,有人护着,就不会被欺负,还是想把他撇开。 他倔强的望着叶存山不吭声。 叶存山叫他看得不好意思,坦白说:“我昨日去找杜先生复学了,跟先生商量过,我下月初过去。造纸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结果,这期间我准备去一趟府城。” 话到这里,云程才明白叶存山的意思。 是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山脚下,村里也没别家可去。 叶存山说:“也不会很久,少则七八天,至多月底我就回来了。” 赚钱养家总比儿女情长重要。 他们现在也没什么情呢,云程心里嘀咕,面皮发红。 他捏捏耳垂,问叶存山怎么过去,跟谁一起过去。 古代出一趟远门困难,路上变故多。 上次存银过来叭叭的那堆村中闲话里,也有云仁义家的。 他家长子云广义,以前叫云招财,去县城当长工后改的名字。 说招财不霸道,叫出来吓不到水匪。 由此可知,这水路不安生。 叶存山又是饭又是饼,觉得干,正要去倒水,云程就把排骨汤推到他手边,“你喝。” “喝完给我好好说说。” 家里有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叶存山心间发痒,被云程盯着喝了碗汤,先说:“陶罐里还有。” 再跟他讲这次去府城做什么。 他以前跟过几个商人的船,做的事跟云广义没有区别,无非就是护卫。 因着识字的缘故,在船上待遇要更好些,也会帮忙清点货物。 来回跑几趟,哪些货物在府城走俏,又分别是什么地方进货,怎么压价,怎么找船,怎么聘请护卫,又怎么一路打点关卡,他都熟悉了。 村里传的那次走商赚钱,就是他自己带了几个兄弟去干的,收获颇丰。 支持他读了一年书。 今年休学,也是打算去赚笔银子回来,明年参加院试。 -- 第26页 结果遇着了云程,已经是耽搁了好些天。 多个人,花销大,也是责任。 赚钱是一方面,安全也是一方面,总不能再出事让云程没个依靠。 叶存山仔细想过,他说:“这次是跟杜家的船去府城,已经跟先生约好,后天动身。” 时间跟造纸术岔开,后面煮沸的流程叶存山不能参与。 眼下能帮也值得信任的,没得挑,就叶延家人。 “这事我也会安排好。” 就看云程能不能接受去叶延家里住几天了。 云程跟村里人不熟悉,人员安排他不管,他问:“那你回来呢?还能跟他家的船吗?” “而且你不是走商吗?他家的船还带你去进货?” 问题问急了,就显得咄咄逼人。 叶存山心间发暖,眼睛微微眯起,很是受用。 可他人黑,散漫偶有,更多的还是深邃眉目里的凌厉气。 云程缩缩脖子,小声道:“我就是担心你……” 叶存山觉着这哥儿很会说话,哄得他开开心心,吃着饭呢,就巴巴的去给人盛汤。 回来坐下后,跟云程也讲得更细致了些。 去府城的路上会经过两个县城,到时候他会下船采买。 再找熟人的船或者打点银子坐别的商人的船,也能走陆路,这就要费时间些。 返程一路不需停,直接回蔚县码头。 要图利益最大化,他自己辛苦一点,再跑几个地方卖。 要赶时间,就码头上就能转手给商人,赚的也就少些。 所以叶存山才说,时间不定。 跑都跑了一趟,没必要最后一步拱手让人。 话说到这份上,云程再担忧,也没法说个不字,赚钱的心也急迫起来。 下午叶存山清理羊毛鸭毛时,被云程使唤着教他识字。 云程捧着本书,叶存山教他念一句,他就似模似样的去沙盘那边写写画画。 看他来回跑得辛苦,叶存山就背出声。 云程写一句,他背一句。 背个两句,就要等一等。 云程也不催,繁体字笔画多,他也需要熟悉。 中间还跟叶存山聊天,担心家里的鸡、兔和猪,“兔子还怀崽呢,鸡也每天下蛋。” 叶存山低笑:“可以抱过去养。” 本以为今天就在学习认字中度过,没想到晚上还摊了个事情。 叶存山之前怕他伤心,硬是拖到事到临头才讲。 云父的头七到了。 现代时云程参加丧礼,也只当天去一趟,真没想到这个。 父亲的死对原身打击很大,这部分记忆浓重,不消深想,就被调出。 云父去世那天,叶根被惊动了。 当天很多围观云程磕头求人的村民大部分都姓叶,一方面怕云程还不起钱,一方面也觉得泥腿子都命贱,他们自己一辈子都没被郎中摸过几次脉,哪里信云父真的病得厉害? 叶根动怒后,他们也心虚不安,在族长带领下,丧事办得还算体面。 村里人丁兴旺、条件好的,才摆个灵堂让子孙守灵。 云家人少,云程拒不让大伯一家来,家里地小,也凑合着打点,让他守了一夜灵。 他是个哥儿,都不配给云父摔盆的。 因是独子,父子俩相依为命多年,叶根默认,村里也没谁说。 父亲才下葬,云仁义家又来说他欠了村里那么多银子,人死了还要买好棺木立碑,这钱他肯定给不起,劝他卖身葬父。 原身胆小懦弱了一辈子,父亲走后硬气了一回,把地给卖了。 云程想到这里,心间也有密密麻麻的难过。 他问叶存山:“我们晚上去墓地,还是去我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 抱着我的预收文过来求个收藏~ 《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穿越咸鱼攻x土著哥儿受,咸鱼翻身养家糊口的小甜饼,主要是种田、经商,家长里短 感谢大家! 晚安呀! 第14章 祭拜 这里的习俗是,头七时做些饭菜,备好香案上供。 纸钱目前只有大城市有,小山村就烧香,供些吃的。 条件好的有鱼有肉,条件差的也能摘几个果子。 晚上上供,亲人需要回避。 供完以后,这些食物小辈们还能上桌吃。 云程点点头,“那我帮忙择菜烧火吧。” 昨天才采买,家里肉蛋都有。 叶存山也早早想好要准备些什么,弄完时,天还没完全黑透。 他用竹编食盒分层装好,让云程去看看还有没其他需要带的。 云程先是摇头,突然想到原身的木盒子。 木盒子他很在意,但多年没有打开看过,这部分记忆云程感知模糊。 “你先等等,我去拿个东西。” 盒子云程是放在了竹箱底下,东西不重,也摇不动。 打开以后有霉味溢出,他离远了点,手胡乱扇了扇,拿出里面的东西。 一条手帕包裹着几块碎玉,看玉的形状,像是玉佩与手镯,还有一只金耳环。 手帕上用炭笔,还有一种暗色的红,写了什么东西看不清。 字迹都被稻草腐化后的黑水泡发,只能认出一块块方正的斑点溢出来的痕迹。 -- 第27页 这东西没办法拿过去祭奠。 他叹口气,简单清理了下,将碎玉和手帕放好,准备回来再仔细清洁。 外面叶存山还等着他,食盒放旁边,手里拿着干净短竹棍搅着泡了一天的纸浆。 云程愣了下,才想起来这东西,“你怎么泡了这么久?” 下午他被润笔费的事刺激,倒忘记了。 叶存山把竹棍放好,起身解释:“新纸做出来还有碎纸屑残留,我想泡久点试试。” 这个原理是他从云程说的构树皮要在水里泡个十天左右推出来的,反正也不急一时,可以多尝试几次。 云程就没多问。 叶存山牵着他走,给云程说香案之类的他让叶粮帮忙买了,“今天下午应该送到你家了,等会儿看看,要是没有我再跑一趟。” 叶粮是叶存山堂叔,云程第一次去蔚县就是坐的他的牛车。 很不合时宜,云程想到那天回来后吃的肉包子。 就说叶存山一直跟他一起的,没见他买。 云程没吭声,一副低头认真看路的模样,眼睛却发热发涩。 上次去县里时,两个人手头都不富裕。 叶存山没挑花花架子,东西都是散装便宜的,香炉也是粗陶制品,看着粗糙简陋。 所幸两个人成亲从家里拿了不少银子,上供的饭菜有肉有汤,还带了一坛烧酒,供品看着不寒酸。 这些云程都不会弄,就举着煤油灯照明。 他家堂屋非常窄小,叶存山个子太高,在小桌上忙活一直猫着腰。 都准备好以后,叶存山问云程:“怕不怕?要我陪你吗?” 这一天说是回魂夜,已逝亲人会回家。 活人回避是怕死人惦念,也并非一刻不能留。 可以说说话,诉诉相思。 云程没什么好怕的,叶存山就出去等他。 煤油灯留着。 矮桌很低,云程跪在叶存山铺好的稻草上,望着细亮烛火照着一缕白烟缓缓上升,一时无言。 心中还是蒙着一层低落,为小云程难过,也想他自己的家人。 算算日子,今天也是他的头七。 云程闭眼许愿:若有来世,希望你们一家三口得以团圆,幸福美满。 他这边结束,就能和叶存山一起回家。 才起身,就听着外面有人说话。 是李秋菊的声音,“我给大哥祭拜一下怎么了?你还能拦着我?” 隔着一扇门,云程都觉得晦气。 把人耗死了,还想卖孩子,竟然还敢在祭拜的时候过来?! 外面叶存山拦着路,李秋菊往里面硬挤,仗着自己是女人,叶存山不好扒拉她,挺着胸就想往里冲。 叶存山确实不好动手,皱眉想着一脚把人踢开的可行性,身后门就开了。 云程拿着根烧火棍,气势汹汹挥舞过去。 别说李秋菊这个跟云程关系不和睦的大伯娘了,叶存山都吓了一跳,侧身躲了下。 云程很少跟人动怒,被李秋菊今晚过来的行为恶心到。 他一下没打着人,又往前走了两步,要不是叶存山拉着,他还能借着烧火棍的长度真给李秋菊脑门招呼一下。 “你还敢来?你有什么脸来?你也不怕我爹今晚回来把你带走!” 李秋菊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小女儿云香。 她也不讲究,为了躲云程,把女儿往前一推。 云香才七岁多点,吓得嚎啕大哭。 李秋菊丝毫不管女儿,为掩心虚,大声狡辩:“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你求我家给钱,那你没看到我家四个孩子要养?拿不出来钱不是正常的?我们没有给你出主意吗?你早早答应去王老爷家,你爹也不会死!现在装什么大孝子!” 话落,一阵阴风吹过。 李秋菊打了个哆嗦,根本不跟云程继续吵嘴,拉着哭哭啼啼的云香就跑着要回家。 要真让她这么骂完就跑了,云程怕是要几天几夜气得睡不着觉! 他立马就想追过去,被叶存山拉着后衣领不让他跑。 叶存山没让他久等,把云程往身后一护,弯腰捡了个小石子,手臂一甩扔出去。 几乎是同时,李秋菊就膝盖曲起,冲劲来不及收,摔了个狗吃屎。 云香腿短,这个距离只被险险带了下,还有李秋菊垫背,人摔亲娘身上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李秋菊骂:“死丫头,想压死我啊!” 孩子才歇下不久的哭声,变得更大了。 云程被发尖的哭声吵得脑仁疼,可算是冷静了下来。 他还是看着前方,因为夜盲症的缘故,他只能看见两团黑影蒙在夜色里动来动去,很耗神费眼。 只有李秋菊的骂声清晰,说摔了食盒,碎了餐盘,饭菜倒了一地。 叶存山牵着他,“走吧,她不会回来了。” 现在的人都封建迷信,头七的习俗李秋菊这个本土人士比云程清楚得多。 她本就心有顾虑,再被云程吓吓,摔倒了,还怕是鬼砸的,慌不择路就继续跑。 云程心脏后知后觉的急速跳动起来,心口都微微发疼。 他呼吸频率放慢,吸气吐息的调整,等到跟叶存山走到了河边,才缓过来。 云程问:“你说她今天过来做什么?” 叶存山能猜到,不想跟云程说实话,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云程发脾气,那架势,还挺唬人。 -- 第28页 怕刺激他,便说了个温和点的答案:“心虚吧,怕你……怕咱爹去找她算账。” 临时改口换个称呼,听得云程唇角扬了扬。 他没说信或者不信,只问:“我刚才有没有吓到你?” “没有。” 叶存山答话果断,完全忽略了云程挥舞烧火棍时,他本能的闪躲。 煤油灯没个罩子,不比灯笼,河边风大,不一会儿就被吹熄了。 云程又被迫成了半个瞎子,把叶存山的手抓紧了些,低头努力看路。 叶存山停步,突然跟他说:“我背你吧?” 他也不等云程同意,松开他手,就蹲在云程面前,让他趴到自己背上。 云程不好意思,他都多大了,还要人背…… 可不知道为什么,人的情绪可以转变如风。 从怒气上头到稍稍平缓,继而挤上一层喜悦将所有负面情绪包裹,挠得他心间酥酥的。 他不自在的往后退了小半步,“我很重的。\quot; 叶存山嗓音带笑:“身上没几两肉,瘦得全是骨头,能有多重?” 云程双手背在身后,左右手互相丈量手腕粗细,不由默然。 他往前走到叶存山后面,给他预告:“我上来了?” “嗯。” 似是故意,云程才在叶存山背上趴好,叶存山就起身颠了颠,姿态轻松,毫不吃力。 两手很规矩的落在云程腿弯,兜着他不让他下滑。 “我带你去看看构树皮泡哪里了。” 云程现在看不清,趴他背上闭目养神,还往叶存山颈窝蹭了蹭。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怪好闻的。 问出来,叶存山还拍他腿,是不高兴。 云程心里犯嘀咕,难不成他也用香囊? 构树皮分了两次泡,一次是叶存山自己处理的,一次是张小黑他们三个处理的。 叶存山用麻绳绑了扔河里,外面土地插上短木棍固定。 木棍做了标记,“扒了树皮的,是第二次扔进去的。” 这路好记,顺着村里洗衣服的那个河弯弯往下游再走上两百米左右就能到。 带他看完这个,叶存山又背着云程原路返回。 云程家是远离村落,夜里也没人出来闲聊说话。 即使是李秋菊那么大声骂了一通,也没招出来人。 两个人再回到云程家时,这边只有门口的一片凌乱。 李秋菊食盒里倒出来的食物和碗碟碎片她没清理,门前云程扔下的烧火棍也胡乱放着,屋角还有叶存山带来的食盒安静摆着。 只有里面的香案燃尽,好似有人已经吃过了供品。 收拾东西时,云程能帮忙了。 他压住的那点心头火又往上蹿,“被那女人打搅一番,爹肯定吃喝不尽兴。” 叶存山把餐盒盖好,拍拍云程肩:“她来这一趟,爹看见你能立起来,能叫她害怕,也才走得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呀!感谢在20220218 23:59:35~20220219 23:5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奶团子 10瓶;demian 5瓶;君竹、楠楠、表白太太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心疼银子 都收拾完,两人回家热饭,今晚睡觉也晚。 木盒三件套被腐化的稻草泡过太久,里面也发霉腐烂,暂时先放后院,等到白天了,云程才去清洗。 弄完后他拿着手帕横竖比划,想努力认几个字出来。 他在叶存山眼里还是个文盲,便主动接过看了眼。 帕子角落绣着一支梅花,还有三个小字:小锦儿。 其他字迹全被晕开,难以分辨。 云程做出决定,“还是洗了再放好,不然连帕子都保不住。” 碎玉则被叶存山收着,到府城他看看能不能找着匠人修复一下。 今天两人都很忙,就早上这一阵碰头,后面再说话,都是短短两句交待完。 叶存山明日就出发去府城,鸭毛还好,羊毛后面还有好些步骤,他今天来不及,说会叫存银帮忙弄。 云程哪好意思。 赖上人家大哥,还要他过来干活。 叶存山说:“他贪嘴,就当干活挣钱买吃的了。” 云程不这么想,自己又确实不会,想着弄完以后给存银也织一件毛衣。 这里哥儿也是会绣花缝衣服做鞋子的,存银在学,到时候他要感兴趣,云程也能教他织毛衣。 上午云程还让叶存山写了“出入平安”四个字,他今天就没多学其他,清洗完木盒子三件套,就悄摸摸猫房间里,拿旧衣服裁剪剩下的碎布,剪了两块小菱形,准备给叶存山缝一个平安符,类似现代人挂在车子上的吊坠。 布料灰扑扑的,能用彩线铺色,他怕来不及弄完,就只缝了出入平安字样。 正反面各两字,内里用上次剩下的棉絮填充了个肚圆,再缝起来,用彩线打个穗子。 穗子看起来比这平安符还扎眼。 云程扁扁嘴巴,也不知道这玩意儿送出去,叶存山会不会收下。 叶存山天边露了鱼肚白就起来打浆抄纸,搞完跟云程处了会儿,就把羊毛送到存银那儿,让他帮忙弄。 -- 第29页 存银耍小性子,几天过去说话还带一股酸劲儿:“大哥,你就是别人说的那种有了媳妇忘了弟弟的人。” 叶存山倒也不是要人伺候云程,这不是云程不会做这个吗? 按照往年来看,十二月初就很冷了,麻烦自家人,总比冻病好。 “你嫂子说到时候教你织毛衣,我不懂这个,你到时候看着学吧。” 存银看过云程绣花,花样简单,绣工精细,两手并用都能分出眼神看他。毛衣他也不懂,对云程手艺却是相信的。 “那好吧,我弄完就给他送去。” 爷奶住后屋,叶存山懒得进去打招呼。 跟后娘也相看两厌,叫了叶大一声,原想说可以去他那边搬木柴下来用,叶大却眉眼下压,脸色沉着,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 存银小手遮着嘴,低声告状:“心疼银子呢。” 公公酒跟婆婆茶,算起来也就二两银子。 叶大根本没在意,是陈金花心里不舒坦,跑出去溜达一圈儿,说给了他俩口子二十五两银子。 陈金花当时想法是,拿不回来,总得落个好吧。 她把叶存山分出去以后,都挨了多少骂呢! 叶大出门被打趣出手大方以后,才得知叶存山带着一满背篓并两大包东西,去了叶二叔家。 他考上童生后,叶大跟叶二叔就经常被人摆着一起对比。 都说什么,当儿子,就不能给他叶大当。 说他不出钱不出力,分家以后还跟陈金花一起挨了些骂。 上次带着竹筐去叶根家里说叶存山这亲事不成,还被叶根留着训了一个时辰的话。 说出去都没脸! 叶大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错,生孩子做什么?不就是防老享福的。 他现在还没有享到叶存山的福,就因为他挨了不少白眼,加上李半仙的批命,他还能不为自己打算了?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对兄弟在嘀咕什么,阴阳怪气道:“来我这儿做什么?去叶二叔家啊。” 叶存山正要去呢,“这就去了。” 存银笑得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在叶大发怒之前,抓着叶存山一起跑了。 他们村以前取名很随意,花啊草啊,树啊石头啊,都取过了。就按照排行来叫人,因为大部分都姓叶,所以会出现多个叶大,叶二,区分上会带上孩子或其他家人的名字分辨。 比如叶存山他爹,叶延他爹。 叶二叔看名字排行比叶大低,实际是叶大的堂哥。 他们家一年到头忙碌,日子过得清苦,每个人都过度操劳,三岁的婵姐都瘦瘦小小,脸蛋上婴儿肥都没多少。 家里私事,叶存山能不麻烦他们,就不麻烦。 造纸这事,对他们有帮助,两家是互惠互利,这才找上门。 存银没跟进去硬要听,在院子里逗婵姐玩,也看他们院子里晒的纸发问:“你家打湿了多少纸啊?还在晒?” 也就是第一天用了火烤,后面都是自然风干,在做饭后拿一面席子挂灶膛口。 刘云给他拿了两块米糕,说冬天干得慢,“这两天也阴着,没太阳。” 屋里叶存山跟叶延说还有一次造纸的尝试,需要他们帮忙,这点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说到云程来他家住,叶延也没问题。 他家地方大,两个哥哥拖家带口的分家出去以后,还空了两个小院呢。 就怕云程不习惯,还有:“我家在村头,来来往往都看得见,你这造纸术,是打算分享给村里的吗?” 叶存山跟叶延到底都姓叶,氏族村落里很多东西没有分得特别清楚。 比如在朝廷给每家每户分配的定额耕地后,姓叶的总能低价再买些“荒地”,各方面管得松,大家日子都不错。 若是云程这些年在村里受照顾,他也能帮着做这个主。 现在却是不能。 “是云程想的法子,我们先试着做,后面找些信得过的人帮忙,叫上旺祖,差不多能撑场面。” 这话说的委婉,叶延也听明白了。 信得过的人,就是村里没对云家落井下石,平日少挤兑的人。 旺祖是族长家的长子,现在要当家,能抗住事,叫他来,有意见的都只能憋着。 “你说说后面怎么弄?” 叶存山按照云程说的步骤讲了遍,叶延才知道他要去府城。 倒是想劝,没劝出口。 自家兄弟,说话随意,他说了几句叶大的不是,看叶存山笑,还奇了,“之前我说他,你不是不爱听?” 叶存山现在也不见得多爱听,到底是他亲爹,又不能扔了。 就是想到叶大今天那态度,觉得好笑。 多大的人了,还跟存银似得耍性子。 没眼看。 他明日就出发,事情交待妥当,便不在这里多留。 只不太好意思补了句:“云程干活不太利索,到时候麻烦堂嫂多包涵了。” 叶延已经听他娘念叨好几次了,早知道他干活不利索。 说他家里没个女人,也没个哥儿教,云父又是个哑巴,一天天忙农活忙打猎,孩子养得内向,说话能利索就不错了。 若只是来他家暂住,他娘指定要教云程做些家务活儿,好歹能里里外外打理清爽,做几样家常菜。 现在怕是不能了。 -- 第30页 赵氏一听还能造纸,得把云程供起来当小祖宗。 叶存山走时,屁股后面跟着个小尾巴。 存银死活要与他一起回家,“娘最近脾气大着,她让我去河边洗衣服,我去了啊,我就是后来跟着嫂子一起回去用热水洗了而已,她偏要说我娇气,要自己去河边洗。” 回来又说怀着孕,见了凉水,身子这里那里的不舒服,他前前后后伺候着,还要被拿来跟继姐做比较。 说他处处不如继姐,还明里暗里说他这种被养得娇,脾气还大的哥儿,以后没人要。 存银都懒得数有多少人现在就想跟他定亲呢! 存银是叶存山带大的,他性子护短,听完这些脸色都黑了几分。 是他看走眼了,陈金花心气儿比他想象中还小。 跟他那个抠门爹能走到一起,也是缘分。 叶存山问:“她有没有给你说哪些男人的好话?” 存银正没心没肺的年纪,该懂的懂了,也没那个阴暗心思,掰着手指一个个的给叶存山数。 越数,叶存山脸越黑。 继妹李桃嫁到了邻村柳家,柳家屠户出身,家里富裕脾气大,身上血腥味重,一家子一脉相承的爱打媳妇。 李桃嫁人前,叶存山还劝阻好几次,陈金花不依,说都分家了,他没道理管。 加上他跟李桃年纪相当,也不是亲兄妹,维护太过,陈金花那话也不好听。 而李桃跟着陈金花过了几年苦日子,到叶家以后才沾了荤腥,能时不时吃口肉,吃个蛋,她穷怕了,看中了柳屠户家条件好,也觉得屠户家不缺肉吃,硬要嫁。 现在勉强还不错,日子能过。 陈金花在存银面前夸赞的几个男人,也都是柳家的。 他不能说柳家没一个好屠户,只看陈金花心思,就足以令人恼怒。 怎么跟云程大伯娘一样,惦记着儿女那点彩礼。 能抱进棺材里不成? 幸好存银还小,能留个几年。 “回头她再给你夸谁家男人好,你去告诉爷奶,大声说出来。” 存银麻溜儿点头。 家里云程正在喂兔子,这兔子又懒又呆,给口吃的给个窝,还安心住下了。 云程看兔窝开了,还怕兔子跑了,结果这傻兔子在跟鸡抢菜叶吃。 三只鸡啄得它到处蹦跶,云程不由想到他摸鸡蛋被母鸡盯着的那天,心里同情,就把它抱过来喂。 没人能抗拒毛绒绒,存银着见兔子开心得不行,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可爱,然后眼巴巴望着云程:“大嫂,我帮你弄羊毛,你把兔子给我吧,我缝袄子正差个毛领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要分别了,有一丢丢卡,攻受互动没写完,就先发上这些,明天请大家吃糖! 另外就是,我才发现回评太多也会要验证码,后面可能不会每条都回复了,大家见谅~! 先跟各位小天使握个爪爪,晚安呀! 感谢在20220219 23:59:40~20220220 23:5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梧鹊 50瓶;酸奶团子 20瓶;demian 5瓶;小花生的大芝麻 2瓶;丞哥家的兔飞飞、咕噜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舍不得我啊 云程把兔子塞他怀里,笑道:“它揣着崽呢,你哥说月底左右生。” 存银摸它毛发的动作都放轻了,“那再养养吧。” 两人上次碰面,云程就暴露了不会生火的事实。 后来被绣工弥补,存银又心大不记事,转头就忘记了。 以至于今天被叶存山叫着打下手,再知道云程根本不会做饭以后,他人都恍惚了,感觉自己以前受到的教育都在被重塑。 嫂子什么都不会干,都能找到他哥这种好男人,所以他也不需要学很多东西吧? 要是不愿意宠着他,他就换一个人嫁。 云程还不知道他影响到了存银的婚姻观念,不赞同叶存山这个当大哥的,把十来岁的孩子使唤得团团转,跟着帮忙择菜洗菜。 存银对他好感又飙升一截,一声声大嫂叫得可甜,没半点儿在叶存山跟前的酸气。 反倒引叶存山酸了一句:“你对他还挺好的。” 云程笑:“他还小啊。” 存银一听这话,就红了脸皮,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还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呢。 都说他是大孩子了,要做这做那。 难怪他哥那么个硬脾气,都乖乖娶妻了。 他俩处得好,叶存山也放心。 等饭后送走存银,还给云程说:“你要是待着无聊,也能找存银玩。” 这话唤起了离别愁绪,云程叹气,“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问叶存山:“你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叶存山收拾完碗筷,正在揉面,“清早就走,明天堂叔不去县里,蹭不到牛车,我得起早赶路。” 算一算,出发时天都没亮。 正常来说,家里男人要起早出门,媳妇总要给他备些干粮饼子好让他带路上吃。 这点云程是做不到了,只能叶存山自己弄,待会儿揉好面团就放着醒面,等着明早直接烙饼趁热带走。 云程顿时觉得他怀里那个平安符拿不出手,默默坐灶膛口递柴烧水。 -- 第31页 想说个什么,也怕把这场短暂分别弄得太过悲情,东一下西一下扯着不相干的话题,叫叶存山听了直摇头。 “最多就十来天,不用担心。” 云程看他一眼,小声嘀咕:“十天也很长啊……” 他穿越到现在,还没十天呢。 叶存山给他算着,“也不长,你后面要忙着造纸,不是还要弄那什么毛衣?也能叫堂哥一天给你写几个字,先慢慢学着,这日子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云程也不想叶存山在外面还分神操心他,便点头,挤了个笑脸出来。 晚上洗漱完,叶存山照例先送他回房,但没立刻走。 他把煤油灯放矮桌上,坐床沿跟云程说小话。 “今年冬季要比以前冷,衣服买了你就拿出来穿,别不舍得。” 云程侧躺着窝被子里,只露出眼睛鼻子,说话瓮声瓮气,“我留着过年穿呢。” 其实还是想拿回裁缝铺退掉,或者去当铺当掉。 他马上要织毛衣做羽绒服,不缺这一件,手里多换些银子备着才心安。 叶存山看他眼神闪躲,猜着了,“买了给你御寒的,又不是过年新衣,到时候再买就是。” 云程叫他说得心里甜蜜,又怕他当真费钱去买这个,便说:“那颜色红得鲜亮,我现在不适合穿,旧棉衣就够穿了。” 还在孝期,衣服合身保暖就好。 叶存山只叹喝酒误事,说:“在家里穿穿没事,你在家不动就多穿点,鞋子是要拿出来穿的,你的鞋都不保暖,等我回来再给你买一身。” 云程现在可听不得“买”这个字,“我自己去堂嫂那儿扯块布缝一件就是。” 还说叶存山:“我听你说话,还以为咱们是什么大户人家呢。” 叶存山被他逗得直笑,没忍住想伸手揉他头,快碰到了想起掌心有茧子,生生停住。 云程整个包进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连肩膀都拍不到,最后只戳了戳云程的脸颊。 云程莫名,突然觉得叶存山应当也是舍不得他的,便有些开心。 他性格里的含蓄没点在感情上,说话直接,想到什么就问什么,问得叶存山不想留了,起身要走,他还拉住叶存山的手:“再聊五文钱的。” 叶存山果然坐了回来,云程巴掌虚虚往他掌心一落,就当给了钱,说要听睡前故事。 这东西叶存山没听过,字面意思猜得着。 “听什么故事?” 云程:“听你写的那个故事。” 叶存山:“……” 肯定是叶延讲的。 蔚县书铺有两家,叶存山要写,自然是去杜家书斋。 跟人相熟,可以有试稿,不必一次性写完,免得浪费纸笔精力。 他试稿没过,字数不长。 但用通俗易懂的白话说出来,也要讲好一会儿。 他心里衡量一番。 明日就走,今天说了,等回来时云程就忘记了。 也好过以后日日相处,云程突然发现他写了什么,互相尴尬。 他答应要讲,云程还给他让了半边床铺叫他躺下暖身子,“下边冷呢。” 叶存山躺进去才发现这被窝冰渣凉,也不知道云程怎么睡得着的,“你冷怎么不说?” 这年头也没个电热毯热水袋,铜炉也贵。 总不能让明确说了要分房睡的叶存山过来给他暖床吧? 云程干笑两声,“过会儿就不冷了。” 然后被叶存山拉到怀里。 叶存山身上比他暖得多,云程甚至觉得烫,耳根都要烧着了。 等到故事开讲,云程心神被吸引,才慢慢平复心跳。 叶存山就比叶延看得开,他写那本小说草稿时,是冲着润笔费去的。 当时没个成亲想法,心里也没藏着人,写得就非常豪放大胆。 如今市面流行的那些,他给整了个大杂烩。 先是怀才不遇去孔庙祈福,祈福遇神女,院试就碰见了狐妖,还把贵女的戏份挪到了前面,先写了个县令家的千金出来。 很常规的流水一样的美人,对书生一见倾心,怜惜他的遭遇,一路送金银送书卷,含情脉脉。 哦,对了。 他还参考了《梁祝》,在书院里,还有一个女扮男装的知己。 到这里,就是他试稿的全部内容,卡在了这位知己即将掉马的时候,停笔了。 云程还问后面是什么,叶存山坦率道:“那肯定要圆回去的,但没写。” 都被拒稿了,又不是大户人家,谁写这东西玩儿? 心里吐槽了这么一句,还想到云程说的“大户人家”,叶存山失笑。 他讲完就要走,免得后面无法招架云程的问题攻势。手脚并用摸着云程身子暖和了,他就让云程早点睡。 云程伸手抓着叶存山手腕,听叶存山低低笑着还他一句:“舍不得我啊?”就从怀里摸出了那枚已经被他捂热,穗子也揉乱了的平安符塞叶存山手里。 “你去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呢。” 说完,用被子蒙住了头脸。 平安符是真的很丑,做完以后越看越丑。 布料粗糙颜色暗沉,跟彩线对比惨烈,穗子打上去以后,就跟在灰扑扑的土砖房里摆上了金丝玉帛般,十分不搭。 云程下午都在后悔决定仓促,就是用中衣的白布缝一下,也比这好。 -- 第32页 他说:“你不喜欢就放着。” 叶存山拳心收拢,“我挺喜欢的。” 乡下人不讲究这些。 蔚县寺庙就两座,他们也赶不上头香。 一般就家里念叨几句“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菩萨保佑”之类的,其他罕有的几次去寺庙求签,还是拜的求子观音。 平安符什么的,就更罕见了。 所以这是叶存山第一次收到平安符,感觉还挺稀奇的,心里涌着喜悦,很想亲他。 情绪上头,就难以入睡。 叶存山难得没背书,一样样数着已经安排好的事情,看看有什么缺漏,还有等他回来要做什么。 浴桶是要做一个,也得盘炕。 到时候不能踩着书院复学的日子回来,至少得提前个两天。 另一边云程也不敢睡太沉,想早上起来送送叶存山。 这具身体习惯早睡,体质还弱。 被窝里冷的时候还好,他睡得迷迷糊糊也意识尚存,总能听见外头的动静。 叶存山把被窝给捂暖了,他少了最大入睡阻碍,一晚上都在反复提神,比硬熬着还疲惫。 第二天还是起晚了,他醒后摸黑出去,叶存山已经收拾妥当,正关门要走。 隔着暗色天光对视一眼,叶存山放下东西进屋,走到云程身前站定。 他比云程高很多,一下子将他完全笼在阴影里。 云程眼睛不舒服,眯了眯,察觉到叶存山低头靠近,本能闭眼。右眼眼尾被碰了下,触感温软,一触即离。 然后毫无预兆,被抱起来送回房间,塞进了被子里。 叶存山替他掖好被角,拍拍头,“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等人走了,云程还跟做了个梦一样。 好像……是被亲了? 这想法燎原,烧得他人成了虾色,缩在被子里当鹌鹑,一动不动。 等到外面公鸡鸣叫,云程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一句话没跟叶存山说,简直像个呆子在梦游。 没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0.0 是一个说话直球,行为害羞与行为大胆,说话委婉的cp糖 希望各位读者老爷看得开心! 大家晚安呀! 感谢在20220220 23:54:02~20220221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禅心桃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llahero 10瓶;严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对他的感情不纯粹了 叶存山一路快走,路上还跑了一段。 到码头时,天将将亮。 杜家的管事杜荣正看着人往船上搬东西,他等下是不跟船走的,这次是叶存山帮着送货。 两人打过招呼,杜荣就把礼单给他看,“主要是家里小辈的一点心意,都不是贵重物品,别的都是次要,大公子的文集和诗集却是要送到三老爷手里的。” 杜家是书香门第,目前在蔚县的是旁支,直系在京都,当家人是礼部尚书。 杜知春明年要参加院试考秀才,府城长辈就说要看看他的文章水平。 杜荣眉宇间尽是喜色,“说是会给大公子请个举人老爷教他写文章呢。” 叶存山道声恭喜,也有书要给杜荣。 是上次醉酒时从书斋拿的《神女伏妖录》,拜托他替自己还了。 杜荣看见这书名,就一阵肉疼。 书是杜家书斋收稿印刷的,几个月前加印不断,京城那边都有这个话本,传阅度很高。 可惜火了没几天,各家书局都争抢着印刷,再卖就不如之前火爆。 加上蔚县小,读书人就那么些,再卖也卖不动。 曾经火爆一时的书,现在都放架子上生灰了。 他叹了声,“确实没想到柳公子有这个才华。” 又安慰叶存山:“你也别多想,以后他见你,指不定还要行礼的。” 叶存山无言以对。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昨天不清醒,竟然真的给云程讲了他写的小说内容。 那么多漂亮美人,一个接一个的送,穷书生不识好歹,嘴里说着没功名不承情,下手可直接,送来的东西全部接下。 不要脸。 云程以前怕是没见过这阵仗,希望他不要误会才好。 杜荣把事情交由叶存山,还转述了杜先生的嘱咐:“老爷说你有读书天分,就别钻牛角尖了。” 叶存山读书以来,只为看闲书、写小说的事,叫杜先生训斥了他好几次。 这次是误会,也不解释,只认真应下。 送走杜荣,叶存山还遇见了云广识。 他当上王家的长工后,在村里招摇了一阵,发现小门小户比不过大族村落,就又缩着尾巴做人,回家都很少。 在外面倒没个风光样,叫个中年微胖的男人训得缩头缩脑。 叶存山隐约听见什么“美人”,步子一顿。 云广识这长工做的怎么跟老鸨一样? 这话题见不得人,也就是气急了,才声量拔高了一截。 后面再听,就是掩盖在嘈杂里的嗡嗡细语,难以分辨。 就停一下,还叫云广识认出来了,他叫了叶存山名字,跟那中年男人说了声什么,就过来跟他搭话。 -- 第33页 “你来这儿做什么?走商啊?” 云广识脸型方正,浓眉大眼,身材壮实,打眼一看,也有个憨厚老实的模样。 就是藏不住心事,看他们船队的护卫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闲聊,也就不怕叶存山揍他,张口就明示:“你说你一个没田没地的书生,日子本来就难,还平白添个人,这双筷子一加,你家米缸还有粮吗?” 叶存山听出意思了。 即使是他跟云程登记了族谱,云广识也没歇下心思。 他很意外,李秋菊找上来,他可以当是惦记着云程的彩礼钱,打亲戚牌,要不到银子也能膈应人。 云广识还没放弃,他就难免会想歪。 莫不是想把云程送给哪个贵人? 否则不至于这么冒险吧。 云广识看叶存山不仅没打他,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顿觉有戏。 他继续添柴加火:“你不是还想读书科举吗?我听说过,一刀纸最低几百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叶存山顺着他话题来,“是,开销很大,你有什么好主意?” 云广识先回头看看护卫队,又看管事吴杰还关注着这边,胆气再涨三分。 “就云程啊,你娶了个金疙瘩回家,不得好好利用一下?” 叶存山垂眸掩盖厌恶,语调刻意上扬,给他回了个:“哦?” 云广识开了十八两银子的价,要云程去王家住一个月。 他上次回家得知云程跟叶存山搭伙后,撺掇着爹娘再找机会去说服云程,就回了县里。 这些天过去,家里没报来好消息,只让他偶然遇见了叶存山。 吴杰说话难听,当初下乡选护卫时,明明是先看他长得壮实挑中了,走的时候才看见了云程模样标志。 偏偏到这时候,说是因为云程长得漂亮,才选中他这个堂哥做护卫。 说他在王家待了两年,一点不知道感恩,王老爷多年来,就使唤他干这一件事,他都干不好。 云广识哪敢顶嘴,又不能真去把云程绑来。 蹲大狱跟丢了差事,孰轻孰重,他还是懂的。 所以见着叶存山,他就想争取一下。 他把要给吴杰的五两银子出了,让叶存山能拿十八两整,没人从中间抽成。 结果叶存山眼皮都没抬,还留他一声嗤笑,“知道我家给云程多少银子吗?” 云广识发出了没见识的声音:“总不能也是十八两吧?” 村里就没有哥儿能有这么高的彩礼! 叶存山:“二十五两。” 云广识:??? “不可能!” 不是什么好时候,对着个烂人,也不是好景致,叶存山就是想笑。 他想着,这次多赚些银子回来,给云程拿着,往后再有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就拿这个怼回去。 又爽又痛快。 叶存山知道他没个胆量去招惹云程,也不是跟某个得罪不起的贵人搭上线,就歇了试探的心思。 谁知云广识还加价,“你让他去王家,我每月给你三两银子!” 云广识现在的月钱是二到六两银子不等,闲时没跟船,就跟着干杂活,拿二两,跟船就会多一些。 若真遇上水匪,还平安度过,则会有额外的钱。 吴杰说了,这事办妥,升他当小队长,每月最低六两。 给叶存山三两,就当他没有升官,只保住差事了。 他还盘算着,等一个月后,云程从王家离开,他不继续给钱,叶存山也拿他没办法! “你什么都不干,一个月以后媳妇还是你媳妇,你能立刻拿十八两……不,二十一两,以后每个月都有三两,每个月都有,你想读书就读书,想吃肉就吃肉……” 叫他说的,这日子还挺美。 叶存山懒得跟他多讲,“我看你没胆子的份上,不计较你来膈应我,再多说一句,废了你信不信?” 云广识顺着叶存山的目光低头,落在了腿间,夹腿就跑。 吴杰问他怎么样了,云广识哆哆嗦嗦道:“我还是回家种地吧。” 吴杰:??? 云广识最终也没能回去种地。 跟船当护卫,拿的卖命钱,王家用长工的价位买人命,家里不是特别困难的,根本不会来。 也就是云家没什么见识,想要在氏族村落里有个头脸,叫人瞧得起,拿长工当脸面。 叶存山跟船出发后,云程也被刘云带着喂鸡摸蛋,喂猪喂兔子,还要清理三个家禽窝。 这活他这前后两辈子都没干过。 思想上,云程觉得他不能干看着,不会可以学。 身体上,他又每根汗毛都在喊着“我不可以!!!” 最令人窒息的是,茅厕的粪水还要挑。 他因为身体单薄瘦弱,躲过一劫。 早上还被刘云带着把家里里里外外擦擦扫扫,中午歇下跟着一起下山吃饭,云程手脚都发酸发软。 这一早上,他前所未有的想念叶存山。 想完了,云程精神都恍惚了。 他觉得他对叶存山的感情一点都不纯粹。 他只想要叶存山给他干活。 而刘云对他动手能力也没丁点儿怀疑,因为云程以前住的那屋子特别小,家里东西也少,根本不需要怎么弄。 她还笑着安慰他:“没事儿,做习惯了就随手一扫一擦,就当锻炼身体了,你久不动,虚得厉害。” -- 第34页 因都已嫁人,刘云对云程好感还高,还低声说:“身子养好了,才好生娃呢。” 云程眼睛都瞪大了。 他怕说出来大逆不道。 但是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生! 这个时代又没有麻醉技术,也没无菌手术室,更不能剖腹产。 那能痛死他吧! 刘云笑得羞涩,“以后你就愿意了。” 因为要在他们家暂住十天左右,饭菜上就没弄得花哨,是普通的粗茶淡饭。 叶存山把荤菜都送到他家里了,说云程有夜盲症,让刘云帮着弄猪肝也给他吃,云程跟婵姐分了。 下午又是忙碌。 ……因为刘云发现云程叠衣服是随便对个角就堆一团,所以下午要带他收拾房间。 他衣服少,叶存山又都叠得比他还齐整,压根儿不用动。 所以收拾完,还跟着一起去菜园,被教着侍弄蔬菜。 直到夜色沉下,云程才得以休息。 吃过晚饭,他进了赵氏给他收拾出来的侧屋。 说是以前叶家老大叶虎住的屋子,里面烧了炕,比在山里暖和。 云程最初还以为他会认床睡不着觉,结果钻进被窝,刚挨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然后第二天一早醒过来,才怀着一丢丢羞愧,对昨日的分别做了总结: 叶存山离开的第一天,很想他。 作者有话要说: =w= 隔空发糖~ 这章我写得还挺开心的,也希望各位读者老爷看得开心! 另,在上一章评论区试了一下群发红包功能,发完就后悔了,配字不好,下次一定要换一个!! 大家晚安啊!明天见! 感谢在20220221 20:23:26~20220222 23:3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味苏打 50瓶;yllahero、莫惜君、笑子不闻 10瓶;云山雾雨 2瓶;57299608、53994173、丞哥家的兔飞飞、表白太太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惦记着帮他些什么 清早还是猪肝粥,照着云程以前的口味,一样东西连吃两天就该腻味了,现在却顿顿都吃得很香。 今天上午叶二叔要去县城一趟,把家里的布料和剩余的竹篓笔筒之类的东西带去卖掉。 云程算着那些羊毛可能不够,拜托他帮着再买些回来。 他遵循了穷家富路的说法,家里剩余的银子铜板都给叶存山带上,自己身上一个子儿没有,等叶存山回来还钱。 送走叶二叔,云程跟刘云还是去山里。 今天可以不用做家务,就照常把家禽喂喂,摸个鸡蛋就够。 再就是叶存山晒了两天的纸,也顺便看看干了没有。 刘云说明天有雨,要还潮着,就点火盆烤烤。 两人走的还是河湾湾那一条道,一路的闲言碎语。 他俩商量着造纸的事,耳朵里都听不进别的声音,等他们走远,就传出了“傲气”的言论。 有人拖长了调子明捧暗贬道:“人家可是秀才娘子——” 叶存山再次去走商的事,也在今天彻底传开,并且不被看好。 “云广识都当护卫两年了吧?真那么好赚,他不早就单干了?” 隔壁村也有人学,一路花钱打点,有惊无险的带了批货物回来,也就刚开始几天卖得俏,再后面都只能压价贱卖。 前后银子加加减减,算下来竟还是亏本的。 山上刘云在给云程讲怎么持家管家。 她家以前富过,婆婆对三个儿媳都不错,每个人手头都有余钱,供她们自己的小家庭开销。 她跟云程都有个读书郎做夫君,刘云能嘱咐的就更多了。 从衣食住行,到笔墨纸砚。 她教的是勤俭持家,“你别嫌我啰嗦话多,像咱们这种人家,日子不抠搜着过,以后难呢。” 云程听得认真。 他现代时富裕,又几乎全是网购,买东西喜欢挑好的,不在意价格。消费观念是,与其买个次一点的,没用多久就换,不如一次到位买最好的。 穿到这个时代后,他适应算快的。 只需要知道他没钱,他很穷,一文钱都要掰成两瓣花就足够。 所以叶存山给他买件新衣裳,他心里甜蜜也不敢穿,总怕出什么意外,没银子应急。 聊着天,很快到家。 云程在刘云的注视下去摸鸡蛋,他被鸡盯着还是会怕,就先用脚勾开鸡圈门,往外撒把鸡食,等到鸡都出笼了,才蹲身去捡。 他家鸡养得不好,有时一天一颗蛋都没有,今天云程只摸出来一颗。 刘云跟他讲鸡蛋也是可以拿到县城去卖的,“等几天我带你去,摆个小摊买鸡蛋糕。” 自家加工一下,鸡蛋的价格就会翻个几倍,比纯卖鸡蛋挣得多。 云程摸摸鼻子,古法蒸蛋糕他看过做法,没有打蛋器,要纯手打,想想他都觉得累。 希望刘云不要教他这个。 他俩今天除收纸外,就是收拾旁边的那座茅草屋,要用来当临时的造纸作坊。 煮沸需要用到的大铁锅叶存山已经准备好,又是云程不知道的时候弄的。 他也惦记着能帮上叶存山什么,就从刘云这边委婉的打听李半仙的事,先从叶存山的话题切入。 -- 第35页 刘云当然是挑拣着好的说。 像叶存山以前看过两场戏,觉得当将军威风,成天找人比武,叶延这文弱书生都跟他打过架,这些呢,刘云就轻飘飘带过,说叶存山身板结实,力气大。 但要说他干活利索,读书厉害,就滔滔不绝夸个不停。 云程也挑拣着听,自动把读书那部分的夸赞过滤。 不是他不相信叶存山,而是他觉着刘云这个夸赞的状态,更像是夸叶延夸多了,同样的词句直接套,真实性存疑。 而且这些事他以后可以自己问叶存山,今天主要是李半仙。 云程开口之前还算了算好感度。 若是今天问的事犯了忌讳,后面造纸时也能拉回好感,不影响两家关系。 纸还没干,刘云要准备烧火烤纸,为不浪费柴火,她让云程把被子也拿到这边烤烤,“这雨下来,就要十天半个月才放晴,到时候被褥都是潮的。” 被这事打岔,两人一起忙活一阵,坐下烤火时,聊天的兴致才重新接上。 刘云还从怀里摸出了针线和一块布,见缝插针的干活。 云程只觉得害怕。 希望叶存山出息一点,他不想过这种苦日子。 当然,他自己也会努力的。 现在就先搞李半仙吧。 “堂嫂,我跟你打听个人。” 刘云眼也没抬,“你说。” 云程毫无铺垫,直接问她:“你知道李半仙吗?他批命准吗?在咱们村里名声怎么样啊?” 从刘云的表情来看,她对这个李半仙也有积怨。 时代受限,她不敢胡言乱语,就含糊其辞,“还行吧。” “娘之前请他给家里三兄弟都算过亲事,他说咱家不能娶女人,要娶就得娶夫郎,不然坏了延哥的气运,以后难考功名。” 云程:…… 他欲言又止,很怕伤了嫂子的心,不敢再问。 刘云叹口气,“也没什么,娘给了他算命钱,转头就给三兄弟都娶了媳妇,都是适龄大闺女。” 她也是其中之一。 还苦笑道:“他口风很紧,给人算命不会说出去。” 所以这些年没人说是她克着延哥不能考上功名。 也因为这,刘云总是内疚,把自己当牛当马,一刻不敢停,就怕断了叶延的笔墨,影响他前程。 云程病重时,他爸妈也请过算命先生,也去寺庙祈福捐赠求平安。 治病的事有医生来,当代人都知道求神拜佛只能求心安,要的就是人家说两句吉祥话。 因此云程觉得李半仙根本没有职业道德,拿了钱还浑说。 他安慰道:“堂哥应当是压力太大了,要么造纸的时候也叫他上来帮忙,叫他放松一下,也别一直紧绷着。” 刘云点头应下。 她感觉得到,家里自上次旧纸变新纸后,气氛都变了。 婵姐敢跟大人撒娇,会说会笑了。也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一直疏于照顾,婵姐说话其实不利索。 最明显的就是叶延了,以前一整天都坐书案前,眼神总是疲惫无神。 这几天眼睛都明明亮亮,刘云瞧着,很像他们刚成亲的时候,人有点那什么……意气风发? 她没绕开话题,又回到了李半仙身上,“他全名叫李大道,跟我是一个村的人,我那村子刘姓是大姓,跟叶姓在静河村一样,排外得很。他跟个道士学过还是跟着和尚学过我也不清楚,两种说法都有,所以他过得还不错。” “宁哥儿他娘,刘婶,还有你大伯娘李秋菊,也是我们村的。” 云程不认识宁哥儿,刘婶他倒是对上脸了,出门遭挤兑时,刘婶总是打头阵,也不知哪里来的气性。 他问:“娘呢?就是存山他后娘。” “是咱们村的外姓。” 后面云程还问很多,比如两个村子距离多远;李半仙有没有经常过来静河村;请他算命是自己带人过去,还是他上门来;除了村子里的活儿,他会不会去县里摆摊;算一回多少钱;所有人都不把批命语说出去吗…… 问得刘云额头都见汗了,“你要做什么?” 这架势不像是要找人算命,更像是找人打架要蹲点? 云程没说实话,“这不是存山出去了吗?我心里担心。” 刘云果真信了,“那也别去他那里费钱,我教你念经还管用一些。” 云程乖顺点头,实际心里已经开始思索怎么收拾这个李半仙了。 在封建社会里宣扬迷信,影响太大。 叶存山那么个人,表面上看着不在意,心里也计较得很,那天吃饭脸色沉沉的,没个心情。 他虽没大才,小聪明还是有一些的。 李半仙要真厉害,就算算他命里有没有这么一劫吧。 等到下午收拾茅草屋的时候,云程才灵光一闪。 陈金花前头那个男人,李猎户,也是姓李的。她会不会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认识的李半仙? 陈金花在家打了个喷嚏,叫存银给她端水。 存银一袋羊毛处理了一天多,还没弄完,心里烦躁。 拿着水杯进去,陈金花还挑剔,“你身上都是毛,别落茶杯里了。” 存银听他哥的话,在陈金花再跟他夸徐家某几个单身汉时,很浮夸很大声的喊出名字,伴随三连问:“真的吗?真有这么好吗?他们真的不打媳妇吗?” -- 第36页 招来了奶奶刘翠英。 陈金花挨了一顿训斥,叫她别惦记存银的亲事。 刘翠英一走,存银就被使唤得脚不沾地。 他再喊人也没道理,谁让陈金花怀着孕,而家里只有他一个小辈能伺候呢? 几次想去云程那儿躲躲,都没能找着机会。 气急了他还哭,“你就看我哥不在家,就这样欺负我!” 陈金花心说:你哥都被我分出去了,刁难你两下又算什么? 转头就给叶大也哭,说要不是心疼存银怕他冷,她也不至于大冷天的去河边洗衣服,现在叫人端杯热茶,都不能说里面有羊毛。 前面的不重要,重要的那羊毛。 叶大早看着不顺眼了,“他是没媳妇?哪里有叫弟弟伺候人的道理?你给他送回去!” 存银巴不得离开家呢,擦擦眼泪,拖着羊毛就跑。 陈金花脸都气绿了。 这男人,到底懂不懂她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程哥儿要支棱起来了,搞完事情奖励糖饼!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挨个握爪爪~ 明天见! 感谢在20220222 23:38:03~20220223 23: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瑾瑜 13瓶;小花生的大芝麻、临川鱼儿 5瓶;丞哥家的兔飞飞、lulu、allstars、5729960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给我家夫郎买一支 存银上山也不吭声,拖个小板凳坐在离火盆稍远的地方哼哧哼哧疏羊毛。 一句话没抱怨,也从大开大合的动作与苦大仇深的小表情里透露了情绪。 刘云让云程过去看看问问,也教他,“存银是存山带大的,兄弟俩感情好,你别不耐烦。” 云程没觉得他烦,“他挺可爱的。” 云程以前有个妹妹,年纪比存银大上两岁,因着云程一直在家,跟妹妹相处多,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没什么抵抗力,天然带宠溺。 他过去问,存银还不想说,“明天要下雨了,我得赶紧把羊毛弄出来。” 下雨他就不出来了,冷得慌,也不方便。 云程从他眼神里瞧出了意思。 以前跟他讲,是因为叶存山还在家,对他说,就等于给叶存山告小状,有人撑腰。 现在不说,是因为云程管不到他家里。 云程反思自己,他确实帮不上忙,只能叫存银有个地方躲躲。 不知道收拾了李半仙,能不能让陈金花叫人批命的事情败露,让她能收敛一些。 不求她把人当亲生孩子对待,至少不故意折腾人就行。 他问存银:“你有眉笔吗?” 存银当他是爱俏,撇撇嘴,“我哥又不在家,你打扮给谁看?” “给你看啊。”云程笑着回应一句,存银红着脸瞪他:“你平时就这么跟我哥说话的吗?” 怎么这么直接! 云程想了想,他对熟悉信任的人,说话确实比较直接,就点头,“对啊。” 也想了个理由掩盖目的:“趁他不在家,我可以先练练手嘛。” 存银这才满意,“等晚上回家,我拿了给你送去。” 云程体力有限,搞太激烈的怕跑不赢李半仙,被人摁着揍,得不偿失。 而且不搞个狠的,李半仙随时卷土重来,指定还能编出什么山神河神要祭品,掐指一算,就他的命格最相配呢。 云程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能做的事跟李半仙也差不多,无非就是装神弄鬼,用魔法打败魔法。 鉴于他现在有夜盲症,威力会下降许多,所以也需要其他辅助。 不凑巧,他学过素描,现在也有纸。 他准备画几张阴司通缉令,列举李半仙的“罪行”。 至于字……他相信,就是缺胳膊少腿,有个“阴司”,也不会有人怀疑,当是地府的字呢。 这事不能逼太过,怕李半仙狗急跳墙,也怕村民们反应过激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给他期限坦白。 若这一次不成,云程就要等叶存山回来了。 到时候他拉着叶存山一起去装鬼差,也可以把白色中衣外穿,披头散发,做一个“正面是头发,背面还是头发”的恐怖造型,下一剂猛药。 据他所知,越是懂一些门道的人,越是心里忌讳。 刘云也说了,李半仙从不走夜路。 要这两个法子都没用,他就只能暴力执法,以后有钱了,请几个打手,见他一次揍一次。 下午叶虎也上山来了,他搭梯子帮忙修缮屋顶,以免漏雨。 叶虎是叶二叔家的长子,上午就被他娘磨了一早上,下午才不情不愿的过来。 看看刘云,又看看扎堆坐火盆边上的两个小哥儿,他冷哼一声:“读书有什么用?屋顶漏雨了还不是得叫我这个泥腿子来补!” 云程不认识他,一脸尴尬。 存银叫他大堂哥,“你来都来了,就好好做吧,反正我们都要感激你,何必说这话,叫人讨厌。” 叶虎更不爽,“你还能讨厌我?” 他蹬蹬蹬上梯子,刘云在下面扶着梯子,生怕他摔了,叫他小心。 他没个工钱来帮忙,云程不好闲着,赶忙终止大计划,过去打下手。 -- 第37页 叶虎说:“我给你掏鸟窝摸鱼虾的时候,你吃得可欢。” 存银似模似样打趣他,“这不是哥哥们都有媳妇了,你看看我,现在跟你说句话,你都要翻旧账了!” 兄弟俩你来我往说几句话,叶虎不好意思生气了,存银心里那点气闷也消了。 这还是云程第一次见着存银跟其他人交流的样子,小孩儿嘴挺甜,心大也敢说,一看就蜜罐子里泡大的,生活苦不苦另说,童年该是快乐的。 希望后几年别出大变故。 刘云给云程和叶虎介绍了下,叶虎看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又摆起了脸色。 云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人,仔细想想,原身那个性格,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儿,不可能主动招惹谁。 思来想去,只得出两个可能,要么是叶存山惹的,要么是今天来时就带了气性。 于是他为了不把这壮丁气走,就闷头干活,被人使唤得团团转,也不说一句抱怨。 只心里越发想念叶存山了。 经过一天的梦想膨胀,云程已经进阶到了望夫成的状态。 从想要叶存山给他干活,到期许叶存山有大出息,请很多人给他干活。 叶存山正发愁这次的采买。 他身上银两不多,出行时间也有限,不能跟以前一样,东边买了东西,去西边卖了,再从西边买,回东边卖,两边多跑几趟,滚出来更多的本金,才去干一票大的。 银两少,就只能做小本买卖。 小本买卖,又不值得出来跑这一趟。 先在熟悉的那几条街逛过以后,叶存山怀里兜着云程娘亲的遗物,找到了一家首饰铺子,看能不能修复玉器。 他跟云程商量过,这次只是问问,有个念想,以后家里宽裕了,再来请匠人。 因不打算花钱,叶存山直接进了府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里面人来人往,多是女孩儿和哥儿。 叶存山看见哥儿,他才想起来,云程也一件首饰都没有,心思一动,目光也跟着店伙计的介绍,一样样看了起来。 他个子高,眼神好,不用挤过去就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簪子步摇,璎珞项圈,手镯耳环,看得叶存山眉头越皱越紧。 东西是好看的,云程皮肤白,人长得漂亮,真戴上这些东西,也不会显得不伦不类。 只是他比着首饰的样子,想着云程装扮后的模样,就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太娘气。 也是这时,有个伙计送走了客人,得了空闲来招待叶存山,问他是给家里媳妇买,还是给府上夫人买。 已经是深秋,叶存山换上了窄袖口薄棉衣。 这衣服是没分家之前做的,在村里料子算不错,身上也没个补丁。 只是从村里,到蔚县,都隔着一层。再从小县城到府城,看着就不是个富贵样,被人误认做是谁家长工也正常。 他自尊心没点在这上面,也不做解释,问他:“你们这儿能修补一下玉器吗?” 玉器在大乾朝是富贵人家的象征,比金银贵得多,好玉千金难得。 伙计热情翻倍,引他去后院说话,“我叫店里师傅给你看看。” 很可惜的一点是,这玉器师傅雕工不错,要他仿个一样的,他能做出来,修补是办不到的。 “碎了太多,除非你愿意融金银包一层。” 叶存山原本想的是在断裂处用金银做个小套子,两边拼接。金银上再做些素净的花纹,差不多能把玉佩手镯修成整的。 可这匠人说的包一层,是整个融金银,这就不是银子的问题,是违背了修补玉器的本意。 胡永兴将玉佩放桌上,拼凑到一起,仔细看着这玉佩花样,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一样的。 玉佩上雕刻的龙凤呈祥图,凤凰跟青龙雕刻得栩栩如生,多年没有好好保养,上面留下了些痕迹。 看着破碎可惜,也别有一番古朴醇厚的质感。 叶存山再确认了一次,“镯子应该可以做个套子拼接?” 胡永兴摇头,“你这玉上裂纹多,不整个包着,以后磕碰一下,我包好的地方好着,其他地方也碎了,你迟早得补得整个包金包银。” 他只得放弃。 将碎玉收好,胡永兴半天舍不得还他玉佩,“你这玉佩的主人姓什么?” 他家首饰铺子是府城最大的一间,谁家买个首饰,融了做新,都是来这里。 这些年他见过的式样多,这种料子好,雕工也好的难得一见。 照理来说是忘不掉的,偏偏他脑袋都想破了,也想不出来是哪里见过。 叶存山还当他是问自己在谁家务工,想想云程家里大小事都不会,一直是他里外忙活,就答了句:“我在云家帮工。” 胡永兴看他笑,不明所以,依依不舍还了玉佩,还叹了声,“可惜了,要是你家主人有心,也能去京都问问,那边很多宫里出来的手艺人,也许能修补修补。” 去京都是一个遥远的梦,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实现。 他从屋里出来,那小伙计还在等着,眼神殷切。 叶存山这厚脸皮都不好意思说他进来前根本没打算花一文钱的,告知小伙计玉器没办法修补后,问他:“你这里有素净点的簪子吗?我给我家夫郎买一支。” -- 第38页 素净的款,也有好多种。 叶存山这次人是清醒的,没跟上次醉酒似得,一下挑中最贵的玉簪,而是拿了一支木簪。 小伙计倒是会做生意,他给叶存山讲:“您刻字吗?刻个字,一个字才两文钱,刻某赠礼,刻某心悦君,最新流行的,木头好刻,不消一刻钟就好!” 于是叶存山的生意经也点亮了,他痛快给了掏了银子,把门口这一小竹筐的木簪包圆了。 他决定自己刻字。 第一根簪子,就给云程刻。 刻个娇气包在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 写晚了,刚定时卡点就更新了,摸回来补个作话 主要是没给读者老爷们说晚安,我睡不着觉(? 握爪爪,么么啾,大家晚安!明天见! 感谢在20220223 23:58:05~20220224 23: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气是晴朗 27瓶;beerwine 10瓶;上弦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搞事 木簪便宜,簪头雕了花朵的,三十文一支。 整支木簪像枝条一样,做了细致刻画,簪头花上落了蝴蝶的,五十文一支。 后头那种不好加字,叶存山买的少。 数出来以后,是素簪三百二十支,花簪十支,抹了个零头,整好十两银子。 他这次出来,身上就带了二十两。 主要采买的东西确定后,还去了趟府城书斋,买了两本科举用书。 杜家书斋因为跟府城和京城都有关系,书籍算多的。 只是蔚县的读书人里,寒门学子占了大半,书斋还每月里允许他们抄两本书,实际这类书不赚钱,铺子里卖的多数是手抄本,有部分书没有费心去请匠人雕版。 书籍从京都到府城,再从府城到蔚县,互相传阅抄录,等到真正看的时候,可能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这部分钱他花得爽快,自己看完了,有空抄一本,回头也能再卖给同窗,四舍五入等于没花钱。 在府城住一天很贵,住环境差劲的大通铺都是二百文一晚。 叶存山赶在天黑前,去了一趟脂粉铺子,给云程买了一盒手脂。 人都出去了,想想家里还有个弟弟,云程现在还在叶二叔家里暂住,就又进去买了三盒面霜。 这下兜里是干干净净,只能听个铜板响。 他这就不在府城留,直接回码头船上,找船工借了把小刀,坐煤油底下,在花簪尾部,镌刻了三个小小的字。 这三字,他不打算教云程。 云程此时也在煤油灯下忙碌,他学素描的时间很长,几笔就能刻画出一个角色。 阴司通缉令跟李半仙他都没有见过,就参考现代看过的的黑白无常形象,在纸张左右两侧画上细细一条人影,两鬼差手里握着勾魂索,在中间拉出一条线,线中央挂着摄魂铃。 线上是通缉令字样,通缉令外围画了镇魂令图样,下面写着李半仙、李大道。 线下则是罪行。 云程不好说李半仙以前有没有瞎给人算命,对这个时代了解也不深,就言简意赅写了四个大字:篡改命格。 最后考虑到李半仙是隔壁村的,反应需要时间,云程给了五天让他坦白。 纸张是云程从叶存山房里拿的,他不会做旧的手艺,又花费了些时间将纸张背面都涂黑。 留白的部分又恰好是瘦长的“阴司”二字,能给人一些震慑作用。 这一晚云程都没怎么睡,炕上暖和,他怕睡过头坏事,画完通缉令后,就趁着现在有眉笔代工,也有纸张可用,将这段时间构思的故事内容记下来。 古代写作是手稿,修改麻烦。构思细致,才能胸有成竹。 天蒙蒙亮时,云程就摸黑起早。 家里只有刘云一个人起来了,她跟当代很多小媳妇一样,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人。 自己先烧灶热锅,煮粥揉面,等灶眼里的水热了,先端去伺候公婆起来洗脸,回头灶眼里的水再热第二轮,又去盛水伺候男人孩子。 最后才轮到她自己,收拾妥当刚好把饭菜端上桌,忙碌的一天才正式开始。 云程心里嘀咕了句:叶存山分家出来也挺好的。 刘云见他起早,惊讶问,“怎么起这么早?饿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云程摇摇头,“我去河边看看树皮泡好了没有,今天下雨,也怕木棍松了,得再加固一下。” 刘云在围裙上擦擦手,想跟他一起去,“我昨天还说要下雨,都没有想到这个,我跟你一起吧,下雨天河边滑。” 云程今天要搞事,可不好带个人一起去,拿了伞不让刘云跟着,“我早去早回,等晚点人多了,看见了也麻烦。” 刘云这才停下步子。 晚上叶延给她讲过,这造纸的法子,叶存山说不会分享给村里。 纸张精贵,会造纸,等于抱了只下金蛋的鸡。 她跟云程这几天一直搁一块儿忙活,村里都有好些人注意,再一起出去,万一碰到了人,确实不好解释。 而树皮泡的位置,她跟叶延都不知道。 刘云还想给他拿双叶延的靴子先将就着穿一下,那靴子县里买的,底子梆硬,比布鞋草鞋防滑。 -- 第39页 结果云程踩着新靴子搁地上“嗒嗒”点了点,“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要搞事,能用上的装备云程就都带上了。 靴子他不准备退,早穿晚穿都是穿,昨天也一起拿过来了。 刘云这才放心,让他路上慢一点,不着急回来。 外面雨不大,稀稀疏疏拉开了条朦胧的帘子。 铅灰的云遮挡着暗蓝的天,天地交界处又藏着一线鱼肚白。 是个装神弄鬼的好时候。 他为这次搞事做足了准备,在墙角还窸窸窣窣掏出叶存山的中衣外穿披上,晃晃悠悠走到了河湾湾附近等。 远远听着人声,他就把昨夜画好的通缉令扔到了一块略高的石头上,转身往下游那边走——隔壁村就在下游,跟泡树皮的位置相同。 一清早出来打水的是叶粮。 村里人闲着就爱扎堆拉呱嗑瓜子,昨天好些人催着他去多买些回来,也有旁的需要带,他打算早上去一趟县城。 下雨天,不放心女人孩子出来打水,他出发前就跑了这一趟。 老远看着个白影子撑着伞,他眼神不好,被暗沉的天色和朦朦雨幕隔着,远远一看,还真挺像鬼魅的。 叶粮吓了好大一跳,却没往歪处想,嘀咕了句:“谁一清早穿个白衣服出来吓人?” 等他走到河湾湾,放下木桶扁担打水后,风又吹起了一片纸。 纸可贵。 叶粮之前还帮叶延带过纸,太贵了,他都没好意思收跑腿费,摸一摸算是沾点贵气。 所以他一看见这纸,本能反应就是去捡。 炭笔跟眉笔并用着来,粗犷线条下,是两名阴气森森的鬼差直视画外人。 叶粮立刻把纸给扔了! 可他手上已经沾了许多墨色痕迹,纸见了水,碳粉都泡潮了。 叶粮本来想去河边洗手,突然福临心至,想到之前听说过的事。 有些鬼魂找替死鬼,就是会给人一种暗示,叫他们自己去危险的地方也察觉不出来。 他现在去河边,万一淹死了呢? 这一天的静河村,是在叶粮惊天动地的一声“有鬼”的喊叫里醒了神。 叶粮今年四十有五,年纪不小。 他还经常去县城采买,偶尔也去码头那边跟人聊天,是村里见多识广的那类人。 一到农闲,村里男男女女都爱去听他说外面的事。 他一说有鬼,竟也没人怀疑,整个村都动了起来。 云程等到视线里看不见叶粮,就麻溜脱下了外面的中衣,团吧团吧塞怀里。 返程时,他又扔了一张画纸,然后远离河边,快步回了家。 还别说,这小皮靴穿得可舒服,又暖和又合脚,踩在村里泥地上也一点不滑。 等到过年时,他要看看能不能再买一双! 叶延家里也被惊动了。 静河村里读书人少,原本还有几个读书郎。 比如叶根家的望祖,大叔公家的庆阳。 但他们读书都只为识字算数,读得不深。 云程怕字迹被水泡开,已经尽量写得疏落,留了空地。 却没想到,这种留白,被墨迹晕染,更显得鬼气森然。 那字还跟他们学的不一样。 他们对此都很重视,即使第一反应是趁早把纸扔得远远的,烧了最好。 也因为怕得罪了阎王小鬼,火速聚集了村里的读书人去辨认。 云程回来时,刘云都披上蓑衣准备去找他了,“你没事吧?你刚在河边有没有碰着什么人?” 云程说:“看到了个穿白衣服的人往下游去了,我也不认识,等他走了,我才过去看木棍,东西都好着呢。” 刘云简直要吓死,“还好你没跟他打招呼!” 这要换了村里其他人,在河湾湾边见着人,那管看清楚是谁没有,嘴巴一张就跟人拉呱闲聊。 云程演技不精湛,应付大戏都没有看过几场的刘云却足够。 他本意不是吓自家人,所以只表现出一丝丝的惊讶与疑惑,“那人怎么了吗?” 刘云想说那就不是人,也怕冒犯,支支吾吾说不知道,“要等延哥回来。” 到底是氏族村落,族长发话,小辈们不敢不从。 叶二叔担心儿子,也跟着一起去了。 赵氏则在教婵姐说话,走近了才听见是念经。 云程:“……” 做过头了吗? 他们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 纸上的字没有认出来是什么之前,村里几户外姓着急上火也打听不出来半点消息。 还叫云广进打水时,也捡了一张纸。 云广进是云广识的弟弟,跟着“有出息”的大哥一起改的名字,取的财源广进的意思。 现在被爹娘骂得缩头缩脑,说他沾了霉气,让他自己去点火盆跨了再回来。 外面还下着雨,他也没有地方去,更弄不了火盆,转着转着,就到了叶根他们这里。 第二张纸云程扔得很有技术含量,小石上水迹浅,旁边还有大石挡雨,没沾湿多少,字迹清晰很多。 嗯。 人像也更强清晰了。 也不知道是谁画的,黑白无常勾着唇,似笑非笑,眼神如刀,直剜着人骨肉生疼。 叶旺祖自己看完,就不给长辈们看,做主叫了叶延和另外几个堂弟去里屋,说:“爹和族叔们先歇会儿,我们看出点名堂就出来。” -- 第40页 作者有话要说: 用魔法打败魔法 0 0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我先在这里放个爪爪,等人来握(bushi 明天见!感谢在20220224 23:59:46~20220225 23: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子不闻、啊哈、檀木 10瓶;时光笔墨~ 6瓶;可乐 2瓶;上弦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搞事后续 叶延是在座读书最多的人,叶旺祖先问他的意见,也起了个头,“像是人画的东西。” 一句话把几个堂弟说得眼睛都瞪圆了,“呸呸呸,别瞎说你!” 叶延说话谨慎:“看着是炭笔和眉笔写的,纸也是四百文一刀的劣质纸。” 读书费钱,他一向用最便宜的纸。有时铺子里实在没有劣纸,他才会买稍好一些的,对这种纸的质感非常熟悉。 炭笔和眉笔同理。 笔墨都贵,平时打草稿,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也不会去研墨。 他说完,室内都安静了一瞬。 没那么怕了,想想纸上鬼差的样子,还是心里发毛。 叶庆阳对照临好了纸上的字,也按照排版来的,少去了黑白无常这两鬼差盯着,他们辨认起来压力小很多。 他说:“就是有人装神弄鬼,回头也请个道士和尚来走一趟,不然长辈们不放心。” 后一句带着点气性:“就隔壁那李半仙吧,他不是厉害吗。” 叶旺祖没应,“先看看写的什么。” 缺胳膊少腿的字,各人挑着眼熟的,写上自己猜测的字,一个个的拼凑,连蒙带猜,一早上过去,终是认了出来。 “找李大道的,怎么来我们村了?”这是还觉着阴司通缉令是鬼差之物的人问的话。 “明知故问,肯定是路上掉的,叶粮叔不说了,那白衣鬼差往下游去了。” 下游是大谷村,李大道就住河边的房子里。 按照地理位置来算,其实跟云程家差不多,远离村落,沿着河岸就能找到。 稿纸跟两张画纸由叶旺祖收起来,出去给长辈们说上面的字都是什么,没讲他们猜测是某个人画的。 一听不是找他们村的,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年头,少有人不忌讳这个。 叶根说:“那把这通缉……这画纸,给李半仙送去吧。” 叶庆阳立刻举手:“我去送吧。” 叶根看他一眼,叶庆阳丝毫不回避,与他对视时眼底有跃跃欲试的幸灾乐祸,半点不显心虚。 叶根又看了眼大叔公,大叔公点了头,叶根才把纸递给庆阳,“到底是阴差的事,因私心耽搁了也不好,也怕你沾了阴气,送完东西赶紧回来。” 还是不放心,叫了儿子旺祖陪着一起。 叶庆阳是个哥儿,十里八乡的“丑”哥儿。 单论样貌而言,他长得英挺硬朗,个子高挑,脸上孕痣浅淡,打眼一看有个俊秀斯文样。 但因为性别,这个长相就太男气,兄弟们都说他长得太“爷们儿”,外人说话就更难听了。 去年他爷爷说给他招婿,父母有点顾虑,就请了李半仙过来算算。 算出一个庆阳命格硬,若是招婿,家里再来一个男人,会冲犯了老人。 家里老人就他爷爷,即使爷爷同意招婿,他也不会去冒险。 可等人上门求娶说亲,来的又都是些乌糟玩意儿。 大叔公目前是村里最长者,家家户户有点事他都知道。 这些算命批命的事,各家都藏着没宣扬,实际他听见的就很多。 路上给旺祖讲:“他之前还说延哥一家三个兄弟都不能娶女人,后面讲存山哥克亲人,我这里不提,你妹妹他还说二十岁之前不能嫁人,硬是耗没了个好夫婿。” “这次咱们就不管是谁画的,就当是阴差的东西,看看他什么反应。” 真有本事,就不怕吓。 叶旺祖没意见,“等下你把字迹清晰的那张给他,上面不是写了五天期限坦白吗?过两天咱们再看看,若他没反应,咱俩夜里去一趟。” 叶庆阳眼睛一亮:“好!” 此时此刻,各家各户都翘首以盼,等着自家的人从叶根家出来,看看是真鬼还是假鬼。 云程这一早,也被叶二叔一家人带着心情紧张起来。 他以前被养在家里,接触事件也是在网络上当键盘侠指点江山,正正经经来算,这种给人出头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干。 办之前,他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也想着再拉叶存山试一次,不行就以后请人揍李半仙。 结果出乎意料,这个时代对封建迷信的反应太大了。 叶延回来后,家里人都围了过去,婵姐抱着他大腿不松手。 她年纪还小,才三岁的娃,也很少出去跟同龄人玩,懂得太少,只能从家里人的态度情绪上感受到不安,等着她爹回来,还掉起了金豆豆。 叶延抱着女儿一阵哄,先简单说了句“不是找我们村的人”,让家人心安。 云程听了这句,心也落地了。 能认出来简体字就好。 一口气还没有舒缓,被赵氏紧跟着的问题,又给提了回去。 “那是找谁的?” 云程跟他们动作同步,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叶延看。 -- 第41页 可千万别认错人了。 叶延说:“找大谷村的李大道,李半仙。” 刘云下意识看了眼云程。 不怪她有这动作,实在是太巧。 才跟云程讲了些李半仙的事,正印象深刻的时候,这人就出了事。 云程心虚的拍拍心口,“还好我听堂嫂的,没去找他算命。” 赵氏听见算命两字脸色不好。 她要供小儿子读书,本就对前头两个儿子有亏欠。 家里吃喝不缺,银钱用度上无法做到平均。 后来就说相看媳妇,趁早分出去,也省得兄弟积怨,由亲结仇。 有个算命先生在,他们习惯性找人算算生辰八字,良辰吉日,结果算出来是他们都不能娶女人。 要赵氏私心来讲,她是信的,不迷信,也不会费这份银子。 只是她没偏心到那一步,所以做主都给他们娶了适龄闺女。 到现在,叶延的前程看不见一点希望。 有时她也想,是不是真的犯了忌讳,可儿媳来家里两年,她也看在眼里,亲家都说她家里不把媳妇当人看,这话她便藏心里谁也不敢说。 现在听说鬼差找李半仙,她心里郁气都散了,只觉得痛快。 云程说是因为担心叶存山,所以才想去算算。 赵氏跟刘云一个反应,“不用去找他,从他嘴里算不出一条好命。” 云程没触霉头,及时闭嘴。 午饭已经做好,在锅里热着。 叶延回来就开饭,在饭桌上婵姐也粘着叶延,叶延也迁就着,喂她吃饭时,也把今天的事详细说了。 原想把他们的猜测说出来,这东西是人为的,叫家人放心。 一想旺祖都没有给长辈们说,他就叹口气没提,宽慰道:“是沿着河湾湾去下游大谷村掉下的纸,跟我们没关系。” 鬼差事件沸沸扬扬闹了一天,从静河村到大谷村。 下雨天,都有人披着蓑衣,撑着伞,抓把瓜子跑去看热闹。 李大道也是流民,因着会算命,日子比其他外姓人过得好很多。 平时待人也和气,瘦高,爱穿宽大袍子,冬日棉袍都很大一件,留一撮胡须,有个仙风道骨样。 今天叶家两兄弟过来,他还以为是来请他算命的,正盘算这次要不要直接说加钱可以破灾,叶庆阳就给他放了一张画纸。 上面黑白无常身体细长一条,看着缥缈虚无,又力透纸背,眼睛仿若活物,盯得人心头一颤。 若不是他接触这一行已有十多年,他只怕立刻就把纸撕了! 叶庆阳跟叶旺祖按照商量好的来,不论李大道什么反应,信不信,会不会骂人,说话难听不难听,他们都当这东西是鬼差之物。 李大道说叶庆阳因不满批命报复他,叶庆阳就车轱辘讲话,让他说话客气点,别得罪了无常。 叶旺祖用蛮力,从李大道手里把画纸抢了回去,拿给围观群众看。 原有村民想帮忙,都被无常阴戾的眼神吓到,纷纷后退,生怕这纸挨上自己,叫鬼差错认,晚上来勾了他的魂。 叶旺祖不强迫他们,看他们反应,只简单绕一圈,又回去,将画纸拍在了李大道肩上,“言尽于此,您爱信不信。” 李大道:“你也报复我!你妹妹二十岁之前嫁人就克夫!我不说出来,难道要害了别人家的儿子吗!” 静河村跟大谷村姻亲往来多,他这话让一部分让心里动摇。 是啊,要不是李半仙,他们很多青年人都争着娶叶存雪呢。 真娶了,还不知能不能在这里瞧热闹。 叶旺祖面色不改,点头称是,“对,我还能使唤鬼差报复你。” 于是周围低声议论也为之一窒。 他俩回来后,村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因为也有闲人跑到邻村去吃瓜看戏。 云程都被存银拉出去溜达了一圈儿,远远见着了李半仙的模样。 他准备今晚就把他的肖像图画在阴司通缉令上,争取在叶存山回来之前,把命格这事解决了,给他一个惊喜,算是对他这些时日收留照顾的回报。 晚上云程二次开工时,叶存山也在继续往素簪上刻字。 白天他卖了五十支出去,全部是素簪。 跟预想的差不多,府城人生活水平高,能买得起抬价过后的花簪,就不缺钱去买金簪银簪,一样可以刻字。 府城也有寒门学子,叶存山自己在书院里待过,知道书生们其实爱俏得厉害,打扮不起,也要穿得舒爽干净,会在一些细节上下功夫。 白天卖掉一批后,他拿钱去其他首饰铺子买了男人戴的素簪,刻上含有梅兰竹菊四君子寓意的词,去府学溜达一圈儿,能卖多少卖多少,就趁早回蔚县,赶在蔚县没有兴起这东西前,先把手头的这点簪子清理了。 也能早点回家。 看看家里那个人有没有惦记他。 作者有话要说: 惦记了!(大声! 我也好捉急,明天起早存稿,争取早日万更! 跟读者老爷们贴贴,大家晚安啊! 明天见。 感谢在20220225 23:57:30~20220226 23:5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檀木、ev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味苏打 20瓶;笑子不闻 5瓶;hoshi 2瓶; -- 第42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乖乖被他牵回家 云程稿子画完,是等到两天后,才找到机会出门。 树皮泡好了,耗时最久的一步结束,接下来煮沸一天,就能打浆造纸。 他在古代,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赚钱的东西,这令他十分欣喜。 可惜的是,大谷村里也有读书人辨认,已经放话出来说画稿是人为产物,明里暗里说有人要陷害李半仙,要那恶人防着天打雷劈。 穿越人士云程,怕吃苦,怕挨饿,就不怕这些鬼怪灵异。 他跟着叶二叔去捞树皮时,顺手就把新画好的稿子也扔在了河湾湾附近。 成不成的另说,态度要摆在这里。 看看到底谁怕被雷劈。 茅草屋不大,用来做临时作坊,待不下太多人。 云程跟刘云夫妻俩同去,那边叶旺祖已经在等着了。 煮沸这步里,最要紧的是加进草木灰。 草木灰在古代不是个稀罕物件,比现代城市里要好找得多。 东西办好,将水、树皮、草木灰依次放进去。 刘云生火递柴,坐灶膛口还有些茫然,“这就好了?” 叶旺祖没经历过上一次旧纸变新纸的过程,留这里也是一阵懵然,“就一直烧到明早就行?” 云程看过的很多教程里,都是这样。 就是后面打浆前有些许差别,有的教程里会加入其他植物的汁水,有些则不用,原始材料都是一样的。 他问过叶存山,木姜子叶后山里也有,他们这里叫山姜子。 八九月份多,入冬慢慢少。 叶旺祖说他去弄些回来,也算帮忙,不然干坐这里烤火,他也不自在。 他一走,剩下三人在屋里也是沉默。 刘云紧张这事,烧个火都时不时望一眼灶里。 叶延今天心绪不定,无心读书,看云程把沙盘跟书都拿过来了,就顺便检查了他的功课,也教他再识新字。 云程憋他家两天,人没完全闲着,已经把《三字经》前三页的字都记下来了。 叶延教完他读音以后,他就去沙盘默写。 有人看着,云程会写得歪扭些,总体能辨认。 没人看着,他就写得潦草,自己能看清就好。 叶延说他很有天分,“你识字很快。” 刘云作证,“我当时学了两三天,才写我们一家的名字呢。” 其中两个都是“叶”,算起来没几个字。 要她看着字认,她能说出来,要她拿木棍去写,刘云却是办不到的。 笔画太多,也不习惯。 云程就笑,“你那是太忙了,我是闲着无聊,一天念念叨叨,背下来了,不也有写错的时候?” 这东西倒不是他故意要写错,是现代时,他练字是跟着妹妹小学课程来,陪着一起,自己因为工作是在电脑上,一年到头写不了几个字,所以错的就是他真的不会的。 表现出来的“天才”也只是在认字速度,这还是《三字经》他会背,自己能连蒙带猜的预习。 叶延照例先教他两句,十二个字,就放云程自己拿着书照着写。 他还跟刘云算着时间,“存山应该快回来了吧?” 云程竖起小耳朵听着。 刘云不常出门,堂兄弟的事不好过问,也是听着。 叶延还又说起了明年院试的事,“他今年月初时才没去的书院,休一个月,再回去还能补上,这次能造纸,家里开销也降低,可以安心备考了。” 考出名堂来,才能在分家后立起来。 不然仅靠着同族之谊,也不长久。 他就是个例子。 叶延想到这里,心境竟也平静下来了,跟云程说借本书看,就去叶存山的竹箱里翻找。 上次他让云程捎带给叶存山的两本书,叶存山只带出去了一本。 这书是叶延新买不久的,看完还没读透,就拿了另一本坐灶边烤火,边烤边看。 刘云已经开始后悔没有带些活儿过来做了,在原地坐立不安。 好在叶旺祖回来得快,她跟人说一声,就急忙忙下山去拿东西。 路上还遇见了庆阳,他一脸古怪,正往山里看,见刘云下来,主动打招呼问道:“堂嫂,旺祖哥在上面忙吗?我有个事想跟他说。” 说的就是画纸的事。 他今天趁着天晴,把家里鞋子都收拾出来洗,去了稍下游的地方,回来时捡到了张纸。 正是那阴司通缉令,这次画上了李大道的画像。 刘云说:“不算很忙,我拿了纺专就上去替他下来。” 他们已经商量过,云程跟刘云,一个哥儿,一个女人,不适合单独在山上过夜。 叶延是个书生,体质弱,熬不了一宿。 叶旺祖早上过来熟悉流程就回去补觉,夜里来帮忙。 因此,叶旺祖跟叶庆阳两人说好的夜里去大谷村吓唬李大道的事,就相冲了。 等刘云再回茅草屋,云程都已经开始学习第二组字了,还是十二个。 叶旺祖头一次听说他在认字,对这速度惊奇得不行,“你早年真是耽搁了。” 云程礼貌微笑回应。 他跟叶旺祖还不熟悉,自动开启社恐模式。 叶旺祖也不介意,听刘云说庆阳找他,估摸着是个重要事,就直接起身离开。 -- 第43页 他跟叶庆阳碰面时,叶存山也到了村头叶二叔家。 这次的造纸,家里重视,也没有停下别的营生。 赵氏跟往常一样,带着婵姐在侧屋织布。 叶二叔则是因为帮云程买了羊毛,在帮着清理。 云程不好意思吃住都在他家里,还让他家里帮他干活,就说让人教他,他自己来。 叶二叔一家都是说造纸的恩情更大,他们也没有好吃好喝供着,帮点小忙不算什么。 叶存山进来,没见着其他人,就知道他们都在山上茅草屋。 过来跟人打了招呼,也问云程这几天怎么样。 倒是叶二叔很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到这个,叶存山笑意很浓,“银子赚到了,就回来了。” 他这精气神,瞧着就不是赚的小钱,叫叶二叔一阵羡慕。 “他们都在山里呢,今天才开始造纸,你去看看吧。” 叶存山心里热切,先跟叶二叔商量,“我跟云程要在你家这边再住两天,山里没盘炕,弄好我们再搬回去。” 住两天不费事,叶二叔直接点头应了,“成。” 叶存山从他家里离开,沿着河道往山上去,才发现村里不热闹。 他虽纳闷,也着急见云程,便没打听。 迎路还碰上了叶旺祖跟叶庆阳两人。 他们看见叶存山都眼睛一亮。 大谷村才放出消息,说那画纸是人为的,兄弟俩想法一致,要吓唬人,就得趁早,拖延一天,效果就会微乎其微。 最好今晚就去。 叶旺祖原本算着,让叶延先顶一个时辰,他跟庆阳两人搞完事情就回来接替。 现在倒是不用。 都是一起长大的同族兄弟,肚子里藏没藏坏水,互相都一清二楚。 这些不好叫长辈们知道的事情,他们三个交流起来非常合拍。 大概事情经过讲完,叶旺祖打趣他,“就看你选了,是跟庆阳一块儿走一趟大谷村,还是今晚守夜干活,放着媳妇儿不管。” 庆阳跟着堵后路:“可不兴你陪媳妇,我跟旺祖哥忙完还来替你,你有人暖被,他还守夜。” 叶存山一阵无语,他正是这么想的。 出去几天了,能陪媳妇,谁要搞事。 不过大谷村不远,费不了多大事。 “行。” 他答应了,两人就放他走。 茅草屋里气氛安静,三人各做各事,云程默念三字经,也没出声。 初冬的季节里,只有木柴被烧得噼啪噼啪,锅里水开,又咕噜噜冒泡泡的声音,以及屋外不远处,鸡时不时叫两声,风也呜呜吹着。 这氛围很像云程失眠时听过的助眠白噪音,他竟有些困了。 所以叶存山进来时,他还以为是做梦。 心说不能吧。 大白天的,他还能蹲着睡着不成? 他这反应也让叶存山失笑,跟走的那天一样,呆呆愣愣,有招人疼的可爱。 叶延夫妻俩还在,叶存山没太过,蹲他面前,戳了下云程的脸颊,“回神。” 云程扔了手里木棍,侧身抱住了他。 若不是叶存山下盘稳,这出乎预料的拥抱,能给他撞个屁股蹲。 可心情是好的,摸摸云程的头,无视叶延跟刘云眼神里的揶揄兴味,说他跟云程先回家一趟。 云程乖乖被他牵着走,脸颊发烫。 他许多习惯还没被时代同化得含蓄,表达情感上行会直接露白,却没想过会扑过去抱人。 勇了那么一下,回屋关上门了,还缩着脑袋装鹌鹑。 他想到叶存山走时,亲了他眼尾的孕痣。 就好像曾经看过的一些湾湾言情的主角,内心刷满弹幕。 按照叶存山的性格,他可能会抱回来?还是会更直接的亲回来? 叶存山要是亲了抱了,他要怎么呢?拒绝还是回应? 想着想着,脸更烫了。 叶存山都叫他逗笑了,“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云程没抬头,视线里恰好看见了叶存山腰部下方。 他也不嫌丑,居然把那个丑不拉几的平安符挂腰上! 人平安回家,他的担忧全部被冲散。 完全忘记了缝制这枚平安符时的心情与寄托,问出口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么丑,你还戴着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符:你们都不在乎我的是吗?(那我走 补个东西,造纸是网上看的视频,我没试过,按照流程来的 木姜子叶,查过的是八月九月采取,剧情需要,用别名山姜子,让我蒙混一下~ 可以围着烤火的土灶,可以参考农村吃席临时搭的土灶。 攻不是卖簪子赚大钱的,可以猜一猜他做了什么~ 这章角色有点多,稍稍补一下: 叶二叔:叶延父亲 赵氏:叶延母亲 刘云:叶延妻子 叶延:写小说被云程发现的书生堂哥 叶旺祖:族长儿子 叶庆阳:大叔公孙子,是个长相英俊的哥儿 叶存山:程程家的大猛1(确信! 读者老爷们晚安呀!贴贴~ 明天见。 感谢在20220226 23:56:58~20220227 23:5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44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檀木 2个;拖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狸狐狸 10瓶;闻竹声 8瓶;笑子不闻、好茶!! 5瓶;allstars、歧路不知返 3瓶;咿呀咿呀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你抱我做什么 叶存山摘下来举眼前晃了晃,“这不是挺好看的?” 他表情太认真,云程也看不出来他是哄人,还是真这么觉得。 就问:“你戴着它,在外面没有人笑话你吗?” “没有。” 他出门在外,人多眼杂,也怕忙起来给蹭丢了,平安符都是放衣服里兜,也就晚上忙完才拿出来瞧一眼。 回村路上他倒是戴了,可惜村里不热闹。 叶二叔只关心他赚了多少钱,旺祖跟庆阳只想搞事。 还是回家了,才被云程瞧见。 云程可不知道这些,琢磨着以后再给他绣个好看的,这也太丢面儿了。 家里还是木板搭的床,没有盘炕,床上没小桌,两人都侧着坐。 他看叶存山两手空空,又比预期要早回家,就猜着这次应当是不太顺利,安慰道:“人平安就好。” 还看叶存山眼底青黑,眼睛里血丝密布,一时忘了两人的年龄差,还当自己是二十五岁的大青年,有了个十九岁的小夫君,摸着他才出去几天就糙度见长的手,不由心疼,“你在府城都做了什么?” 不等叶存山说话,云程又问:“你是不是没吃饭就回来了?我们过来的时候带了饼子,我去找堂嫂拿给你。” 他松手要走,被叶存山抓着手腕一带,就坐到了他腿上。 云程本能伸手去抵着叶存山的肩头,两人几乎脸对脸,呼吸都互相交缠。他微微瞪大的杏眼里,有两个小小的叶存山。 床板结实厚重,云程自己躺上面滚来滚去都听不见一声响。 多一个人,也只是偶尔“吱呀”。 两个人集中坐某一处,还分明感觉到了一瞬的下坠感。 叶存山靠床头,拉着云程窝他怀里趴着,“我吃过回来的,不饿,咱俩说说话。” 云程是你进我退的性格,嘴上直球在叶存山实际行动面前脆弱不堪。 还嘴硬,“说话就说话,你抱我做什么?” 叶存山:“你想我做什么?” 云程:…… 他很规矩,偶有亲密也不会让云程觉得越界不舒服。 云程情绪上脸,又要红成虾色,还对他特别放心。 “我想你讲故事呢,你在府城都做什么了?府城大吗?那边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的叶存山不知道,他不贪口腹之欲。 大倒是挺大的,“蔚县我一天能跑完,府城只能在一个城区转转。” 叶存山从出门那天起,就是连轴转,这会儿怀里抱着热乎乎的小媳妇,倦意一层层涌上,就闭着眼跟他慢慢讲。 “这次赚了有六十七两,路上打点去了些,还有五十六两,并几十个铜板。” 云程惊讶,“这么多?” 用叶存山带出去的本金来算,也就翻了三倍。 可他那点银子,只能做小本买卖。 云程起初还觉得,这次出去,能把本金保住,再有些盈余,二十两银子出去,回来能有三十两,就很不错了。 叶存山还叹气,“本来还能更多的。” 他语气藏不住遗憾,没卖关子,很快跟云程都讲了一遍始末。 因为有过走商经验,也摸索出来了稳妥赚钱的方式,加上家里有人等着,叶存山这次没想过去冒险。 还是在去府学卖梅兰竹菊簪时,听见那些书生说最近纸价上涨,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有个赚钱法子,愣是藏着没用。 当天他就把买簪子的小摊换成了收废纸的小摊。 一刀废纸,可以换一支木簪。 要废纸变新,靠卖纸赚钱,簪子就不必继续刻字,剩余素簪他也一并搭着换。 一刀半废纸,可以换一对木簪。 这些废纸对读书人来讲,就如同鸡肋。 扔了可惜,留了占地。 木簪虽便宜,却是寒门学子的首选,算着能省下一百文钱。 可他们爱面子,这事儿需要人带头。 叶存山临时决定的,没请人里外配合,就只能说刻字的簪子有限,前面拿废纸换木簪的人,是换的梅兰竹菊簪,后头来的,就是纯素簪。 书生们爱搞这些雅致玩意儿,别的同窗都梅兰竹菊了,他也不能差吧? 到后面还有人凑半刀纸,要叶存山给刻小字。 手里簪子清空,他当天回码头,租了间小仓库碎纸泡水,比云程教的,多了一个洗墨的步骤。 他在家试过,洗墨是可行的,为了纸质,他也不嫌累。 隔天只晾晒一早,都没有干透,他就收了抱去另一边的集市“低价买纸”,说纸过了水,家里少爷不爱用,他捡了拿出来卖个酒钱。 纸张精贵,压压价格,总有人乐意买,才摆出去,就立刻卖完。 这次拿了钱,他只收购废纸,再去书斋买了三本书,就上船返程回蔚县。 在船上,他就碎纸泡水洗墨再泡水,回来后借了同窗家的院子抄纸晾晒。 “纸其实都没有干,才晾出来,我就烤了两张没干透的去书院那边。” -- 第45页 这也是他的一点私心,杜先生照顾他们这些农门学子,他也与大家多年同窗之谊,能得个便宜,还是会优先考虑熟悉的人,便没去找码头商人。 这批纸很多,同窗们想要也吃不下。 还忧心这便宜纸今天不买,以后每每想起都会心疼遗憾。 杜先生听说后就出钱都接下了,让叶存山等纸干了,就送到书院去。 往后学生们要便宜纸,就从书院里买。 他问云程:“你对这事怎么看?” 云程没想法。 他觉得叶存山在给他挖坑,回答不好要闹矛盾的。 可他这个肯为别人着想的善心,也是云程最喜欢的一点。 云程搂着他脖子蹭了蹭,“你是一家之主,当然听你的啦。” 一家之主很会破坏气氛,揉歪了云程脑后的丸子头,嗓音里压着笑意,还有少年人的顽劣,“我不在,你是不是连头发都没得洗?” 云程光速从他腿上爬下去,留了一句“你好烦啊!”就夺门而出。 身后还能听见叶存山不加掩饰的笑。 云程回头看一眼,心里憋着羞恼,可不知道为什么,还跟着也笑了声。 不正常。 说他烦吧,云程还不放心他。 去找刘云拿了今早做的咸菜鸡蛋馅饼,在铁锅外面架着烤热,就拿去给叶存山,让他吃了补觉。 但云程回来时,叶存山已经睡着了,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是累极了。 云程没叫醒他,轻手轻脚出去了,才恍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叶存山怎么在他房间里睡觉? 馅饼热好了,叶存山睡着了不能吃,他们三个就分了。 叶延还关心这次走商顺不顺利,云程也挑拣着讲。 兄弟间也隔着一层,怕以后因此积怨,赚了多少钱他没讲。 要说也等着叶存山自己说。 叶延也不好奇这个,“不知他这次有没有在府城买书回来。” 这个是买了的,“他说买了五本呢。” 叶延笑了,“等他醒了,我找他借来看看。” 叶存山这一觉睡得沉,直到傍晚时,叶旺祖过来换班,他才将将醒。 云程看他揉眼睛,神色少有的懵然,还笑他,“你一觉睡醒,天都黑了,那你晚上还睡不睡了?” 叶存山记得晚上要跟庆阳一块儿去搞事,就说不睡。 云程一噎,“你不睡觉,你要做什么?” 叶存山不好跟云程讲他要去搞事,他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事就是云程搞出来的。 就说晚上会找旺祖说说造纸作坊的事,“这次试过,以后肯定要在村里再盖个房子弄的,不能在山上。” 山里容易起火,来回也不方便,后面还要再根据纸张质量,决定主要销路。 云程还真信了。 他这段时间里,动物内脏不断。 叶存山买回来的猪肝吃完了,叶二叔也趁着去县里时,给他买了别的猪下水,叫刘云换着做。 所以夜色不深时,云程也能浅浅认路,不再是“瞎子”了。 前头叶延跟刘云夫妻俩走得快,他俩跟后面黏黏糊糊。 叶存山牵着云程不疾不徐的走,故意捏了捏云程的手,“真的不要我背你?” 云程心动又不好意思,“堂哥都没有背堂嫂……” 叶存山不怕被揍,“堂哥那是背不动啊。” 前头叶延用力咳了两声,拉着刘云走得更快了。 离远了,还嘟囔:“难怪他以前死活不说亲,就这黏糊样,早两年真说亲了,你看他还读什么书?” 刘云却不这么想,觉得这黏糊也分人。 男人的面子不好反驳,就认真点头表示赞同。 叶延过了好一阵,尴尬给刘云解释:“我近来确实缺乏锻炼……” 后头云程最终抵挡不住诱惑,还是爬上了叶存山的背。 问他:“我们今天还在堂哥家住吗?” 叶存山说要盘炕,“你房里没有,我房里那个也堵了,都要弄弄。” 云程默不吭声,觉得他们也没有必要弄两个。 又觉着真说出来太不矜持,就闷闷“哦”了声。 叶存山当他是住别人家里不习惯,宽慰道:“就是个睡觉的地方,过两天咱们就搬回去了。” 今天他也一起在叶延家暂住,会跟云程睡一屋。 晚饭没特别弄,就杀了条鱼,炖煮出了白白的鱼汤,大鱼骨捞出,小鱼骨煮碎煮酥,喝起来又鲜又甜,里面还下了鱼面,酥烂软糯。 云程爱喝汤,捧着喝了两小碗。 席间三个男人说话聊天,他没参与,时不时逗逗婵姐,一顿饭也吃得愉快。 等到洗漱完回房,云程正因要跟人同床共枕,羞着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叶存山就从炕上摸出了一件衣裳。 他没在意,个人习惯使然,顺手抖开就要叠好。 一看这衣服尺寸,最次得是个高壮男人穿的,叶存山就转头看向云程。 云程小脸煞白。 衣服是叶存山的中衣,他拿过来装鬼差用的。 后来闹过头,被赵氏拘着在家里憋了两天,一出门就是为造纸,人多眼杂的,他不好拿。 直到被叶存山拿出来前,云程都没有想起来。 他支支吾吾超超超超小声的解释:“这是你的衣服……” -- 第46页 至于他拿来做什么,就不用多说了吧。 衣服是自己的,多瞧两眼,叶存山也认出来了。 本意是想揶揄云程两句,这哥儿没说一句想他的话,心里还不是偷偷念着。 一看他这神色,想想云程跟他说话都直来直去的,叶存山默了默,突然问:“你晚上抱着我的衣服睡?” 云程表情空白。 叶存山挑眉:“还是说你穿着我的衣服睡?” 第24章 云程没想过叶存山也会说这种直白轻浮话。 两句听完,他小脸由白转红,只恨自己脸皮太薄,动不动就烧出一片绯色。 他还心虚,在叶存山朝他招手时,慢吞吞挪着步子。 不敢跟人坦白拿衣服究竟是做了什么事,也觉得头两天他把衣服藏被子里,也抱着睡过,就含糊点头。 叶存山望着他,眸光克制。 本想放过他算了,免得吓着人。 结果云程叫他盯得害怕,小声坦诚道:“我就穿了一回……” 叶存山再忍就不是男人。 他把衣服扔一边,拉过云程扣住他后脑,低头吻他。 云程被紧紧锢着腰,脑袋枕着叶存山的掌心,无处可逃,几乎要被这又凶又用力的深吻亲的忘记呼吸。 他懵懵想:原来不是瞪他,是想亲他…… 他无意识给了一个回应,结束时被叶存山打横抱起时,人差点吓得昏过去。 但叶存山就跟上次离家前亲他一样,只把他塞进了被子里,摸摸他额前炸起的小碎发,嗓音微哑,“你先睡,我有事出去一趟。” 云程比上次有出息,终于跟他说了句话,“你以后别瞪我,我怕。” 叶存山叫他说的,险些没走成。 他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云程水润温柔的杏眼,“别招我。” 云程扯下被子,对叶存山离开的背影做了四字点评:落荒而逃。 然后被迟缓袭来的热意燎软了腰。 他认为这是不正常的,甩锅给哥儿的神奇体质。不自觉摸摸肚子后,又伸手出被子,把叶存山扔开的中衣抱怀里暖着。 就招他。 叶庆阳已经在河湾湾等着了,看叶存山姗姗来迟,不愿多说。 “我跟旺祖哥商量过,今晚就把这通缉令找几户人家贴墙上就行。” 叶存山一路走来,被冷风吹着,云程撩起的那点余火早散了。 他就着火折子的微光看画稿,上头的鬼差在月黑风高的夜里,阴森度上涨十倍不止。 李半仙那张瘦削总带三分笑意的脸,在这张纸上,也像揭下了面皮。 人还是那个人,眼神却是透出纸面的阴郁,唇角挑着不怀好意的弧度,目之所及,都是他要坑害的人一样。 叶存山叹道:“这画工画法,我在府城也没有见过,真要是人为,那不知道李大道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正是因为这点,大谷村那边才只阴阳怪气的放话,没点名道姓的说是静河村的人故意陷害。 两村相邻,几代姻亲关系,互相知根知底,知道村里没人有这手艺。 路上边走边说。 叶庆阳说:“我白天只临了两幅,加上之前那人画的,能选四户人家。分别是刘忠、刘小成、刘二蛋,还有李大道家。” 这几人是村长,族公儿子,一户流氓极品,李半仙家。 叶存山:“只单独贴纸怕是不够,他们偷偷揭下就行,在刘二蛋家外弄点动静出来吧。” 这一家以极品出名,人最是无赖滑头,只有他们占别人便宜,没有别人能从他们身上薅下一根毛。 不管画稿究竟是人为还是鬼差,叫他一家看见了,不会善罢甘休。 夜里的大谷村与静河村无二致,静谧得只剩下风声。 两人沿河走,一路贴过去,最后到刘二蛋家。 他们都没装鬼的经验,叶存山还信奉大力出奇迹,画纸贴到墙上后,他一脚把门踹开了。 刘二蛋家的破门不经踹,“哐当”倒地。 叶庆阳眼皮子跳了跳:“……要赔钱吗?” 叶存山默默在刘二蛋家骂骂咧咧的声音里,扔下了两个铜板。 兄弟俩猫着语[嬉[挣[里腰,从村里小路跑到山脚,再从山脚沿路回静河村。 叶庆阳回头看,很可惜今晚不能留下瞧热闹。 叶存山让他回家歇着,“叫你爷爷知道你今天出来做什么,你得挨顿抽。” 这个年头,皇帝都要定期祭祀,时不时会去寺庙道观走走。 他们这些乡野村民,对此自然也忌讳。 老一辈的人,觉得李半仙晦气,村里的好孩子,落他手里算出来全是坏命。 心里不满,又因为没个好的,还怕不算的时候冲撞了哪路神仙小鬼,愣是算个没完没了。 他们这辈的人,就几个胆大的有反抗心思,对李半仙不招惹也不信。 只是没跟这画鬼差的人一样,还想以毒攻毒。 到村口,各回各家。 叶存山饭间说过晚上会去找叶旺祖一趟,家里没人管他。 云程听着他回来的动静,闭上眼睛装睡。 身后人窸窸窣窣脱衣裳的声音挠着耳朵,叫云程心脏也慢慢揪紧,在小小的胸腔里砰砰乱跳。 炕大,他个子小,往里边趟,能给叶存山空出大半的位置。 -- 第47页 叶存山吹灭油灯,轻手轻脚躺下后,听见云程如擂鼓的心跳,翻身就搂住了他的腰。 “你没睡?”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叶存山可不知道他出去的这短短半个时辰里,云程的小心思又绕了几个弯儿。 他试图逗醒云程。 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装睡”到“你再不说话我就亲你”,然后是杀手锏:“明天清早去砍树做浴桶,你想要多大的?” 云程立马睁眼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叶存山原来是这种人! 他说:“要大一些,最好能让我躺着的!” 他要浴缸,要泡澡! 也怕太大了,以后烧水不方便,还说:“小一些也行,好歹能让我蹲进去吧?” 那语气,可把人委屈坏了。 叶存山说:“大一些也没事,我先做着,以后造纸不是要煮树皮吗?成天烧着柴火,不拿来烧水都可惜了,到时候看看我们能不能一起搬到山下盖个房子,就跟盘炕一样,在下面铺石头搭个坑。” 两边连通,那边烧火时,这边水也能热。 云程听着眼睛亮晶晶的,“那不是每天都能泡温泉啦?” “差不多吧。” 谁叫他家这哥儿娇气呢。 纸不愁卖,再次也能维持他俩的开销。 叶存山本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这法子还是云程给的,对他自然更大方。 “到时候应当是在河岸边弄,取水方便。” 云程家就在河岸边上,看他是什么个想法。 那房子久不住人,就会坏掉。 现在他俩再住,也显得小。 云程说,“要么就在家旁边盖?做个小院,一起包进去。” 叶存山应下:“行,我明天找族长划地。” 云程心疼他回来就又忙个不停,悄摸摸把抱怀里的衣服,往枕下塞,不想闹他了。 叶存山就当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免得逗过头,今晚都不能抱着睡。 两人继续说着房子。 冬日土都冻住了,不好盖屋。 叶存山还想再攒攒银子,看能不能攒个青砖瓦房出来,以后要住几十年,不好随便应付。 所以今年他们还是住山上,炕也是要找人盘的。 一清早,鸡才叫,叶存山就起床收拾东西,给人分礼物。 买了五本书,加上带出去的一本,共六本,这些要给叶延分一分,互相看。 买了三盒面霜,给存银的那份,叶存山让云程给他送去,“我听说你俩最近玩得挺好?” 给云程的,就是手脂和面霜都有。 手脂是上次云程畅想可以靠接绣活来赚钱,过上吃肉喝汤的好日子时,对叶存山提出的唯一要求。 他就想要盒手脂,说养好手,可以接更精细的活儿做。 但叶存山醉酒时脑子直,就记着云程说的是“如果还能接,就给他买”,那天王掌柜的没给新活,他后面买七买八,愣是没给云程买手脂。 现在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他人都从府城溜达一圈回来了,也不好旧事重提。 云程还记得,垂眸藏着眼底羞怯,心里甜滋滋的。 那盒碎玉,叶存山怎么带去的,就怎么带回来。 也给云程讲了匠人的话,“以后有机会进京,咱们再看看能不能找个好手艺人修补。” 云程乖乖点头,“那你好好读书,我等着跟你进京呢。” 叶存山便笑,“行,以后若是去京都,也带你去吃吃转转。” 手摸到木簪,叶存山藏了给云程的那支,把送存银的花簪一起递给他,暂时就这些。 吃过早饭,大家各自忙碌。 刘云早早过去把叶旺祖替换下来,给他带了鸡蛋饼子和鱼头汤,还有米香浓郁的锅巴粥。 这一步后面是清洁,他们能等树皮凉一些再弄,有个空闲吃饭。 云程没急着上去,先带了面霜花簪,还有他这两天里织好的羊毛手套,给存银送去。 孩子才十一岁,给他处理羊毛哼哧哼哧的。 他跟叶存山是大人,衣服不急一时,就先给存银织。 手套参考了现代的露指手套,五指在外面,不影响干活,背面也织了小帽子,不干活时可以把手指都盖住。 扣子则是用的旗袍盘扣的手法,能固定住。 羊毛没染色,纯白太单一,云程主要就在扣子上花了心思,上面是小元宝的造型。 送过去后,存银当场试戴,开心得原地转圈圈。 “谢谢大嫂!大嫂真好!这是羊毛线织的?可真精巧,你什么时候再织就叫上我,我也想学!” 顺便拉踩叶存山,“不像我哥,我听说他昨天回来的,到现在都没有来看我!” 云程指指他手里的花簪和面霜,“那不就是你哥买的?” 存银哼哼,“那是你男人买的。” 云程被他逗笑,又受不住这种打趣,脸红扑扑的。 他今天还要上山去,东西送到,不久留,人才要走,就被叶大叫住。 实话实说,叶存山家里人,他只愿意跟存银来往。 其他人即使是时代所限,对大儿子也未免太过冷漠。 碰面才有一时热情,不碰面巴不得八辈子不往来。 云程叹口气。 -- 第48页 可惜了,亲爹,也不能扔掉。 叶大看他表情,就知道云程不想跟他讲话。 心说云程藏得深,以前多腼腆怕生一人,现在都能对公公摆脸色了。 他问叶存山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家,“出去一趟,也不知道回来见爹娘。” 云程莫名其妙,“不是你让他少回家的吗?” “你当时说让他别回来。” 村里汉子脸皮厚,叶大绷着脸,不接话茬,“你就说他在干嘛。” 云程不知道盘炕怎么弄,便说:“他可能在找人帮忙盘炕。” 叶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要谁去帮忙盘炕。 八成是叶二叔,他那个堂哥! 儿子出去走商这些天,他跟陈金花都窝家里没出门。 因为叶存山有了媳妇,自己出去了,媳妇没到公婆家住,非要住亲戚家。 住就算了,儿子回来也跟着去他家。 加上以前就有人说,读书郎就不该给他叶大当儿子。 结合他俩的行为,叶大可算有了紧张感。 不紧张不行啊。 克亲人那命格,谁知道啥时候克呢? 叶存山他养了快二十年,还是长子,以前不见克他。 再说,存银是个哥儿,以后要嫁人的,即使招婿,那也是个哥儿。 陈金花肚子里那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娃。 万一还是个女儿哥儿,他这辈子就只能指着叶存山给他摔盆了。 家里两老都还在,他不好自己做主。 把这话一说,两老不在意,只说叶存山是个孝顺的,不会不管他们。 那就是说叶大不是好的,叶存山管不管他,就另说。 叶大生气,又不敢发脾气。 他说:“盘炕还找其他人做什么?我就会,我去帮你们弄好。” 云程:??? 叶大腿脚快,一下就跑得不见影。 存银撇嘴,“别管他,闲的,等开春地里忙了就好了。” 叶存山正跟叶延聊着天。 他把书都带过来了,要叶延先挑两本抄录,回头他们再换。 也把面霜跟簪子给叶延,叫他送给嫂子。 这花簪上他没刻字。 叶延没跟他客气,都收下后,给他讲云程的学习进度。 “他很有天分,之前真的耽搁了。” 不然即使是个哥儿,识了字,在村里也会受人尊敬些。 给孩子取名、过年写个对联、写信读信,一年能挣点零头,不至于过那般苦。 就是他家那日子,以前就是发现这个天分,也没办法送他去圄悉读。 叶存山眼里也有疼惜之色,“没事,他想学,我就教,以后总能跟上正常读书人的进度。” 正收拾东西要出去,就听见了他爹的声音。 一问,才知道人家是来给他盘炕的。 叶存山原本没找人帮忙的打算,山上正在造纸,不方便。 叶大还非要帮,“你现在瞧不起你老子了是吧?” 叶存山觉得也行吧,想干活就让他干。 “给我砍棵树吧,我做浴桶用。” 叶大就回家拿斧头砍树去了。 盘炕材料够,又是熟手,一早上就叶存山就弄完了。 那边刘云也把树皮都清洗干净,捶打这一步,是叫了叶虎过来帮忙。 叶虎这人性子直率粗犷,也知错就改。 上回来补屋顶,把云程使唤得团团转,这次来捶打树皮,还解释了下。 他是以为云程从叶二叔家拿走的东西,都是他家的,才知道是叶存山买的,当天没拿完。 云程不生气,笑眯眯给他端杯水,叫他干活更卖力了。 叶存山出来瞧见,发现这哥儿哄人干活的套路一样一样的,叫云程过来,“给我也端杯水。” 云程被他酸劲儿逗笑,往杯子里加了块糖,喝着甜蜜蜜暖洋洋。 树皮捶打过后,就可以切碎捣浆。 云程看着没问题,就跟叶存山说起了竹子造纸的方法。 他们这里竹子很多,现在还能吃冬笋。 竹子造纸,也相对环保,不会破坏植被,就是周期要更长一些。 他跟叶存山商量,“这作坊小,本也做不了多少纸,还可以请人收废纸过来换新,半年过渡,就可以慢慢替换成竹纸了。” 他们靠山吃山,打猎不打幼崽,砍树不砍太小的,这一说,叶存山就同意了。 也问云程关于村里人来帮忙造纸的看法,“明显欺负过你们家的,我肯定不让他们来,旺祖也会说服族长。” 要全部不能来,只能来这几户,就不现实。 等到贫富差距拉开,总有人因嫉妒会搞事。 这也不是族长愿意看见的,到时他们谁也造不了纸。 云程说,“不要让我大伯,大伯娘过来,还有那几个总缠着我的流氓也不能让他们来。” 其他人就听叶存山的。 树皮捣浆结束,是叶存山装木盆里直接拿到了叶二叔家。 他家院子修得大,又在村头,前头空地多。 按照往年入冬的天气来推算,一天晴一天雨是常态,当天下午,他们就几人合力,把纸都抄晒好。 家里还有老三叶勇的院子空着,叶存山跟叶叔一起搭了细竹竿,等入夜,就把贴了湿纸的竹帘都收进来挂好。 -- 第49页 晚上叶旺祖来询问,才得知这一天过去,他们全忙完了。 叶存山说,明天把另一捆树皮捞出来如法炮制,他晚上守夜,“到时候你白天跟着做一回,应当就差不多了。” 流程就那回事,就抄纸那步手不稳,拿不准分量,容易出问题。 说完这个,叶旺祖还问叶存山知不知道大谷村的反应。 叶存山今天忙一天,也没见着庆阳的人,哪里能知道。 两个就在晾纸的屋里,叶旺祖压低声量,给他说:“那边今天吵了一天。” 画纸被认定是人画的也没用,谁也说不出来是谁画的。 这次就贴了四张,把几户人家拉出来总结一看,就知道对方有备而来。 敌暗我明的,有的是人怕被连累。 刘二蛋纠缠不放。 李大道赔了大门钱都不够,被刘二蛋扣了大帽子,说这事不解决,今天能踹他家的门,明天就能提把菜刀站他床头。 他刘二蛋一家打头阵,下一家是谁? 李大道这些年给人批命,为赚改命钱,只有小洋村的柳屠户一大家子没得个坏命,其余都是他指缝漏几个“幸运儿”。 所以这时,也有积怨已久的人跟着起哄。 李大道自己就是个算命的,当然知道这东西给人的影响多大。 也怕他胡乱批的命格把人逼急了,拿刀站他床头,抹他脖子。 可他真的想不出来究竟是谁会干这种事,急得满头大汗。 村长刘忠叫他好好想,“他们可只给了你五天时间。” 叶旺祖拍拍叶存山的肩,“我估摸着他会从你开始,所以叫叶粮叔明早跑一趟蔚县,带个郎中回来,到时候你后娘要是不舒服,就直接把人请过去。” 说从叶存山开始坦白,也有依据。 叶存山这次批命,直接被家里分出来,从富户人家的长子,成了没田没地的破落户。 别说继续读书科举了,养活自己都难。 横向对比,其他人被批条坏命,都有回旋余地,至少当前生活没受影响,保持原样,就叶存山这里太狠,断了前程。 不凑巧,叶存山从小到大,都不是个软和性子。 他皱眉,“行,明天我也盯着点。” 送走叶旺祖,叶存山回屋。 云程捧着《三字经》坐灯下温习,他今日一天没有写字,怕忘记,就睡前看看。 叶存山叫他背几句听听,云程就背。 他有现代的习惯,上一句音调上扬,下一句音调下降,听着很有节奏,朗朗上口。 叶存山夸他两句,摸出给云程准备的簪子,以防万一,他送出去之前,还问:“你有没有学你的名字怎么写?” 云程摇头。 叶存山又问,“我的名字呢?” 云程继续摇头。 他也不好意思叫叶延教,叶存山之前也只带他念过两页书。 叶存山放心了,把簪子递给云程,“你的。” 云程还以为他没有呢。 他喜滋滋接下,拿手里打量,在花簪尾部,看见了三个小小的字:存朵云。 云程当即红了脸,心说:叶小山,你还挺会哄人的嘛。 难怪送之前还要问他学习情况。 今天肯定也问过叶延了吧? 云程就很懂事的配合他,“你刻的这几个字是什么?” 叶存山眼也没眨,“娇气包。” 云程笑容僵在脸上,“什么?” 叶存山重复了一遍。 云程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我识字少,你别骗我。” 叶存山还笑,“你就说是不是吧?” 云程:“……” 你这样,会失去老婆的。 他笑眯眯收下,完美表现出了一个“文盲”媳妇的开心样。 当晚就给叶存山用上了手脂,用细纱布包裹一圈儿,给他做手膜,去去手上的糙。 叶存山还不乐意,“我一大男人,做这个干吗?” 云程理直气壮,“你手太糙了,摸得我不舒服。” 叶存山不高兴,“你这是嫌弃我?” “瞎说,我明明是心疼你。” 云程顺毛哄他一句,他就心满意足缠着细纱布睡了。 一天刻上几十只木簪,说出来轻巧,实际看他手上的裂口,就知道不容易。 后来造纸也一直泡水,伤口结痂后,外面也留了茧。 一层叠一层,云程都替他难受。 隔天,他俩也搬家回到山上。 如叶旺祖所说,大谷村那边,李大道经过一晚的思索,绞尽脑汁把这些年里批命过的人都一一排除,最终定到了叶存山身上。 张口就是:“我不是故意这样算的,是陈金花说除了批命钱,再给我五两银子,我才这样算的。” 陈金花因此动了胎气,叫公公婆婆,还有叶大都没办法发作,存银憋着气,都得围着床榻伺候人。 嫁出去的女儿李桃,也急忙回来看,哭哭啼啼说她娘不可能这样,要跟李半仙对峙。 等到郎中过来,他们家才暂时清净下来。 云程听说后,知道他前阵子没白忙活,喂鸡时都多放了两把鸡食,深藏功与名。 由于叶存山那几天跟船去了府城,被反馈回大谷村以后,李大道只能又坦白了一个。 他说的全是静河村的,因为画纸源头就是静河村。 -- 第50页 大谷村的人不干了,这么多人假的,那他们还有人是真的吗? 李大道是没办法继续做算命先生了。 还得罪了一批人,在大谷村都要受排挤。 叶大下午过来给叶存山送树,树是在村西边的树林里砍的。 那边树的年头大,村里谁家有孩子出生就会种几棵,有孩子要成亲,就再砍了做房梁。 都期盼着多子多福,树林越种越大。 叶大要跟儿子求和,昨天特地挑了根好的香椿木砍了。 他这会儿送来还庆幸,还好他是在李大道坦诚前找的叶存山,不然还没办法说清楚。 但是叶存山没有合家的想法。 有条件的话,他还想把存银接过来。 也给叶大说:“分家又不是以后都不往来,就是住的地方不一样,以后就这么着吧。” 总不能把云程放回去伺候人,叫家里奶奶看见他干活不利索,再来一顿□□。 没必要。 叶大本来只想要他一句准话,不是跟家里断绝关系,以后也尽孝管他,其他随便。 如愿了,反而心里怅然若失。 亲父子,叶存山太了解他,没因老父亲露出沧桑样就心软。 这一天,村里很热闹。 惯会挤兑他俩的刘婶都“呸”了陈金花两句,“要分家也不能批这么恶毒的命吧?克亲人,不利兄弟,这是要把人逼死?” 氏族村落,都是亲人,同辈里,全是兄弟姐妹。 别说本村都姓叶,就是附近的其他村落,都有不少人因姻亲往来有亲戚关系。 也就是李大道批命不会四处宣扬,不然这命格传出来,叶存山在村里要过得比那些外姓懒汉还惨。 唯一没被影响到的,就是叶旺祖跟刘云。 刘云造过几次纸,关键步骤她都知道,今天煮树皮时,她也见缝插针的教叶旺祖抄纸晾晒。 纸浆是家里新攒起来的废稿纸,重新碎了泡水。 刘云还说以前确实苦了延哥,现在家里纸多了,才知道正常读书学习是需要多少纸。 云程早已看透。 那些纸都是叶延坚持撕得碎碎细细,泡过了水以后再拿来教人的,生怕被人看见上面写了什么。 那就只能说明,叶延还是没有放弃写小说,也不知道现在写得怎么样了。 叶存山在处理香椿木,云程坐他旁边织毛衣,问他叶延还考不考秀才。 “他怎么不去书院呢?” 叶存山就跟云程讲了下书院的事。 蔚县就这一家书院,是一位老秀才开的,杜先生回乡以后,也被聘任,并且开了一间很照顾寒门学子的书斋。 书院里,分了几个层次。 有些孩子是启蒙,有些孩子是考童生。 最多的一批人就是考秀才的,年龄参差不齐。 “蔚县考举人的少,考上秀才还有想往上考的,会去府城的府学念书。” 他们这里穷,差距没拉开,最大的就四十来岁,有些地方六十了,还在上学考试。 也是穷,一套教科书走完后,很多书生都会选择休学,自己在家里背书,攒够问题再去问先生。 这种情况下,一年给的束脩就低。 叶延读书十余年,底子好,在书院上了两年后,照顾家里条件,就休学了。 叶存山读书晚,还需要先生提点,就还是正常读书上学。 云程对他上学是支持的,要求不高,能有个秀才就行。 下午他俩烧水洗澡洗头,就近坐灶边烤头发。 晚上叶存山守夜,云程也终于能睡他自己的房间,心情极好。 叶存山怕他烫到,盘炕以后,床面稍稍架高,原来的木板也在上面。 云程再躺上去,要比在叶二叔家睡得舒服,温度适中,不冷不热。 他坐床上,掏出压箱底的新棉衣——有钱了,敢穿了。 再把没还给叶存山的中衣拿出来,比对着位置,在衣服左边胸口处,用浅色的线,给叶存山绣上了三个小字。 就看叶存山怎么理解了。 是要“娇气包”的报复,还是要“存朵云”的夫夫情趣。 次日一早,叶存山被换下,他吃过早饭,简单洗漱,准备睡会儿补觉。 看见床头团吧团吧就放那里的中衣,强迫症使然,又拿起抖了抖。 衣服还是那件衣服,就上面多了几个小字。 叶存山没忍住笑。 “报复心还挺强。” 惯来不爱穿上衣睡觉的人,这天也在身旁无人共眠时,把衣服穿上了。 报复心强的云程还记得给叶存山重新绣个平安符,找刘云问有没有好一点的布料,给他扯一块。 刘云家里带彩带花的布,都是买了给婵姐做衣服的。 婵姐人小,不费布料,每年过年都会大方一回,给孩子置办一身红袄子,滚一圈儿兔毛,打扮得喜气洋洋。 云程就只拿到了一小块红布。 他琢磨琢磨,给叶存山绣了个香囊。 香囊是大肚圆袋,正面绣了“福”字样,背面还是他的小心思,加了祥云和锦鲤。 字样与花簪一致。 云程礼尚往来,还叶存山一件看起来能表心意的小礼。 叶存山补觉只补了一早上,中午跟云程一起吃饭后,就下山找叶根划地盖房子,下午回来继续做浴桶。 -- 第51页 想赶在书院复学前,把事情都安排妥当。 云程瞧他没有去看看后娘的打算,怕他以后科举因“孝道”被人诟病,就去屋里拿了五个鸡蛋装竹篮里,外面盖层布,就当他们备了厚礼。 邀着叶存山一起回家探望。 出去时一直连轴转,回来也一直忙碌,还通宵干活。 一天天没个空闲,云程也心疼他,过去只装个样子,就跟叶存山一起去存银房间躲懒。 陈金花的脸色不提,继妹李桃却是暗讽了几句,被刘翠英压着,硬邦邦道了歉。 存银现在睡的是叶存山以前的房间,摆设都没变。 叶虎给他新弄了兔毛,他的棉袄可算能完工了,正在家里缝。 “奶奶不让我照顾她,说她没有把继子当亲儿子,就叫她女儿回来伺候了。” 存银没敢说,刘翠英还翻旧账,算了陈金花前段时间一直跟他念叨柳屠户家的单身汉的账。 家里气氛紧张,存银会瞧脸色,虽很想去找云程教他织毛衣,织手套,也窝家里不敢出门。 三人聊了会儿天,看时辰差不多,叶存山跟云程才告辞。 不管在屋里怎样,至少出去了,叶存山是带着厚礼探望了这位恶毒后娘一个时辰的,也没吵架。 谁看了不说一句叶存山真厚道。 下都下山了,就顺便去叶二叔家看了眼后续的造纸。 这次是给叶旺祖熟悉流程,也叫他掌握手法的,比头一次要慢,没弄好就重做。 大冷天里,他手冻得通红,人还面不改色,一次次的往冷水里伸,反复抄纸。 云程这辈子都干不来这活儿。 再回家,他就不让叶存山继续做浴桶了,叫他回去休息。 “你真不嫌累。” 叶存山心里暖,也说云程的那句俏皮话,“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哪里能歇着?” 云程觉得他就是压力大,所以熬着。 在他看来,叶存山十九岁的年纪,也不大,硬是把他推回了房间。 “反正你是不自觉,我就盯着你些。” 叶存山配合着脱了外衣,没叫云程给他脱鞋袜,自己弄完躺下。 其实还是睡不着,那根弦崩太久,事情也没都做完,心里惦记着,哪敢睡。 云程就去搬了个小凳子,叫叶存山歪着趟,头往外面靠。 他解了叶存山的辫子,指腹轻缓的给他疏通头发,声气放低,“你睡醒了,我有礼物送给你。” 勾着他好好睡一觉。 云程会一点按摩手法,以前会给爸妈按。 现在生疏了,也令叶存山这个从未体验过头部按摩的人,在最初的不适应,头皮发颤后,逐渐放松下来。 跟云程讲话,都回复越来越慢,最后被轻微的鼾声代替。 叶存山睡觉不打鼾,云程靠这个来判断他的疲惫程度。 怕他觉浅,手上没停。 没劲了,就慢慢用手指从头皮开始,给他梳头发。 有劲了,就再给他按按揉揉。 这一觉叶存山睡得沉,云程等到天色入夜,才停下,自己去厨房煮了粥。 他家务干得实在差劲,学了几天才学会生火。 炒菜怕油星子,煮米把握不好水量和火候,只能煮煮粥。 饼子他也弄不来,就在把鸡蛋洗干净,放进去一起煮整蛋。 家里还有咸菜能应付,云程不会炒菜,热菜倒还行,都没油星子,也不需要他加佐料。 就是盐,他都觉得好难的。 今天懒得入锅,他把咸菜放在了灶眼盖子上,再在咸菜碟子上盖了个碗,就这么应付着蒸热。 生火会了,云程烧火时,又容易因为不熟悉烧火棍的操作,很容易把火戳熄。 灶上东西准备好,他就一直守在灶膛口。 叶存山睡醒时,他晚饭刚弄好,还不好意思的捏着围裙下摆搓来搓去,“只有粥和蛋……” 就这两样,叶存山也满足得不行。 “你这几天学的?” 他随手拿根发带,把头发系起。 洗漱过后坐下,云程也用热毛巾擦了脸,看不出来他为准备这顿粗糙简陋晚饭的狼狈样。 云程知道,要是没有他,叶存山才不会这么累。 也不想再让人为他担心,就说:“我还能继续学。” 学做饭,对他自己也好,叶存山没反对,问他,“你学的时候,觉得哪一步最难?” 那肯定一是又烧火又炒菜,忙不过来。 二是油星子真的好可怕,虽然他们都穷,炒菜没放多少油。 叶存山又问他,“那你喜欢哪种做饭方式?” 云程毫不犹豫:“煮煮煮。” 这话说得叶存山一阵笑,喝粥都差点呛着,“行,我明天教你做炖菜吧。” 这个简单,也适合冬天做。 他还说,“我在蔚县定了一个炉子,配套的有陶罐和小铁锅。” 这东西用着方便,人少可以用来做饭,人多也能放着烧水,烤火取暖。 等十二月,村里家家户户都会用上。 他跟云程的新家庭才组建,东西都得新买,差不多这两天就能拿回来。 能有就不错,云程也不挑。 “你可别说以后的计划了,让你脑子歇歇,怎么一天天操不完的心。” -- 第52页 叶存山从读书开始,就一直都是这么算着过来的。 听云程这么说,还觉得稀奇。 这就跟他第一次收到平安符一样,心下放了小火,慢慢烤着,又暖又舒服。 饭后,都收拾完,云程被叶存山送回房间。 他现在眼睛已经能看见些路,但还跟从前一样,两手一起抓着叶存山的手腕,就家里这么几步路,也走得安全感满满。 怕犯错,云程没留他,赶他回自己房间睡觉。 “礼物我明天再给你。” 叶存山以现在不给,他晚上会惦记得睡不着为由,从云程这里拿了一个小香包。 正面的福他没看两眼,只看见了背面祥云下绣着的小字。 云程还在催他走,“你再不走就要犯错。”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检查错字耽误了会儿,应该没有问题了(? 能到这章的都是真爱,我先在这里放个爪爪等你们~ 大家晚安! 明天见。 第25章 你是我的梦中情菜 犯什么错,自不必多说。 叶存山没明知故问,俯身亲亲他额头才走。 “明天教你写我们的名字。” 云程躲被子里偷笑。 可惜,他已经知道簪子上是什么字了。 叶存山回屋,把平安符装进了香囊里。 白天他睡得久,现在精神头足。 本想熬灯再看几页书,想着云程的叮嘱,还是脱衣躺下,闭目养神里,想到哪里背哪里,也把自己送进了梦乡。 夜里下起了大雨,雷鸣阵阵。 叶存山惊醒过一回,过去看看云程有没被吓到。 见他睡得很熟,才又转身回房。 次日,两人都醒得晚,早午饭一起应付了顿。 云程怕冷,窝炕上暖着腿脚,继续织毛衣。 他也有时间压力,想在叶存山复学前,给他把毛衣手套织好,免得上学冷。 而叶存山则披了蓑衣准备去叶根家,对造纸作坊的规模运营要再商议。 他问云程:“你真不去?” 云程没有经商天分,社恐发作时也跟个哑巴似得,坐那里还不自在。 他也相信叶存山,不会让他吃亏委屈。 “你早去早回,我们还要煮炖菜呢。” “行。” 前头两捆树皮都已经弄完,现在只等着纸张晾烤干,就能投入使用。 期间人少,没再砍新树,今天商议完,才是下一个流程的开始。 他们夫夫俩的意见,由叶旺祖转达过。 今天过来的,就多是跟云程不熟,与叶粮一样,见着他不挤兑不欺负,却也不会过分热情的人。 每家就来一个能做主的,还很有默契,来的都是同辈兄弟。 叶根说:“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跟着折腾,免得后续有分歧,被辈分压着坏事。” 造纸作坊以后要盈利,最开始商讨的就是分红问题。 法子是云程给的,他跟叶存山会占一半。 叶根提早打过招呼,这一半是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要他还在,就会一直给。 下一任族长不出意外,是旺祖,这个契约还会执行下去。 不仅仅是族里口头协议,今天定下后,作坊开起来,他们也会去县衙立契据,总归不会让他俩吃亏。 定下的第一任账房先生是叶庆阳,他是村里除了叶延、叶存山以外,书读得最好的一个。叶根动了点人脉关系,就这两天,就要送他去县里学。 造纸作坊是叶旺祖负责盯,大小事务他都管。 技术方面是刘云负责教其他人,可以不用跟女工似的,一天天忙个没完,教出徒弟,她就闲了。 造纸作坊也分了流程,其中叶虎也在,负责一些力气活儿。 叶根还说:“可惜存银是个哥儿,人也还小,不适合抛头露面,不然铺子开起来,他去最合适。” 村里还没哪家孩子有他嘴甜会说话,干活也利索。 弟弟被夸奖,叶存山当然高兴。 他没那么迂腐,说:“到时候可以让他去待两天试试,算帮忙,也算长见识。” 存银生辰在年底,到明年才十二岁,小孩子出去,没几个人说闲话。 蔚县开个小铺面,也要大几十两银子,若是买下铺子,再挑个好位置,一百两还不够。 叶根说,叶存山要是拿钱,到时候就按比例分,要是没有,会给他跟云程两成。 作坊跟铺子,是记到族里,跟他们夫夫分红。 其他人根据职位轻重差别,都是拿的月钱。 “其他不能来干活的人,叫他们种竹子,种树去。” 全部说完,就磨合细节。 因为旺祖也是拿的月钱,没有分红,村里还有许多人家不能来造纸,上头还有族长亲自盯着,过来的又都是小辈晚辈,磨合时也就是上工时长、月钱具体多少,若是有人闹怎么办这些小问题。 这里磨合过去,叶根也宣布了一件事。 “作坊跟铺子,记在族里,也不白记,别说我当族长的私拿,往后攒够了银子,咱们村里也盖个启蒙书院,送孩子去认认字。” 庄稼人都知道,读书才是他们改变门庭的唯一机会。 也想送孩子去念书,能有个盼头。 实在是叶延把富户人家都拖垮了,他们不敢。 -- 第53页 现在也有孩子念书,就跟旺祖、庆阳他们一样,会识字,会算数,就差不多。 送去科举,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叶根说启蒙不收束脩,村里人拿纸也会很便宜。 主要花销就是用来请先生,这个计划要到明年看看赚多少了,不赚钱,就别想了。 叶延说是明年院试后,不管考没考中秀才,他都会帮着村里孩子启蒙,算是对他早几年立下坏榜样的赎罪。 因着没影,叶根才没说,把请先生的银子先算进去。 事情商量顺利,他们散会也早。 叶根留了叶存山,与他再商量铺面的事。 “这事不急,至少要村里先做出一批纸的存货来,我们再办。你有空就帮着看看铺面,最好靠近你们书院跟县衙的,贵一些没事,安全就好。” 蔚县靠近码头,他们在自家村庄一个比一个横,出去就得缩着尾巴做人。 又都没个见识,还怕被码头的人哄骗去赌坊妓院,染一身坏毛病。 叶存山说,可以先让叶粮叔当掌柜的,盯一阵。 他经常去蔚县,人熟悉,跟码头的人经常打交道,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还是长辈,能压压小辈,不让他们飘了。 “银子的事,我跟云程会再商量下。” 叶存山走前,从他家借了炉子,今天就用炉子教云程做炖菜。 家里没肉,他想花钱从叶根家割块熏肉。 桂枝婶婶直接给他拿了一条,“还要什么钱?旺祖昨晚上还跟我们商量要给你们买节礼呢。” 这东西就跟叶二叔家愿意帮云程买羊毛清理羊毛,不收他银子,不要他动手一样,觉得教会他们造纸的恩情更大。 叶存山想想,没客气。 反正过段时日,他也会做些熏肉,今年也添些年味,到时候还一条过来就是。 云程以前怕是没在过年时吃过什么好东西,叶存山想今年叫上存银来帮忙,年间吃食都弄些给他尝尝。 家里云程才送走云香,身上披着叶存山的棉袍,裹得严实,小脸皱着,一瞧就是心情不好。 叶存山脱了蓑衣,放下炉子跟熏肉,问他怎么了。 云程简单说了下。 “我大伯娘叫她小女儿过来,给我送了一包干枣,还带了一句话,说我娘有首饰在她那里,想拿回来,就一个人去找她。” 若不是云香才七岁,大雨天里披着拖到地上的蓑衣过来找他,云程都不想要人进门,东西他都不留,得直接扔了。 至于独自去找李秋菊,云程听过就算了。 说句自夸的话,这套路他别说看说千百遍了,自己写都写过数十次。一个人过去,那就别想有好事。 那一家人,找他也没有好事。 说来说去,就是想给他介绍个有钱老头子。 他放着年青力壮的小伙子不要,去找老头子,他图什么呢? 叶存山沉了脸,“等下回碰见云广识,我揍他一顿。” 揍了李秋菊那个“出息”的大儿子,她才知道怕。 今天隔壁茅草屋没有烧煮树皮,坐着都冷。 叶存山不要云程过手,就让他仔细看着步骤。 炉子造型简陋,是用泥烧制的,外面粗糙,还是叶根家的旧东西,看着就更破了。 口要比灶膛小很多,但烧起来方便。 叶存山烧着后热锅切肉,每片熏肉切得薄薄的,上面肥瘦相间,落刀上都有一层油水。 下锅煎出油花,把小菜园里新摘的大白菜洗净后撕成细条一起煮。 加料随意,他们自己做的豆酱往里加一大勺,觉得淡了就再加点盐,没什么讲究的。 非常符合云程要求的“煮煮煮”。 这里煮着,叶存山还去拿了红薯粉条往里下。 等到煮开,这个菜就好了,技术含量低得云程直呼简单。 上午应付的那顿,还剩了些醒好的面团。 叶存山揉揉拍拍,切细擀圆,包了云程喜欢吃的菌菇野菜馅的饺子。 锅开了就一起放进去,一人拿个碗,坐小板凳上,先捞菜吃个味儿,再吃粉条和饺子填肚子。 云程说:“这就是我的梦中情菜。” 简单粗暴还管饱。 叶存山笑,“那我是什么?” 云程心说:这必须得是梦中情攻啊。 怕叶存山听不懂,云程就说:“你也是我的梦中情菜。” 天菜级别的! 可惜,叶存山没玩过现代梗,这样说也不懂。 云程只好说了一句令他想想都起鸡皮疙瘩的土味情话:“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吃掉?” 叶存山夹菜的手都抖了下,他回头看云程。 望望他从脖子红到耳根的薄面皮,又看看他那双白如雪的手捧着的深灰粗陶碗。 叶存山默了默,得出了一个结论,“你说我糙?” 云程瞪他,“我跟你说情话,你想哪儿去了?” 叶存山就又回味了一遍,重点终于落在了尾巴那句“吃掉”上。 黑皮不显脸红,声音带着一丝危险,“你人没养胖一分,胆气倒是见长,我让你别招我,你忘了?” 云程果断低头吃菜,假装自己没有撩过他。 吃着吃着,忍不住嘿嘿傻乐。 那还不是叶存山自己宠的,哪能怪他。 -- 第54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会讲土味情话的程程和被撩到还装凶的大山哥(比比谁更土hhhhh 容我再短小两天,让本萌新蹭蹭千字榜,等周六下夹子,我就不压字数了,给各位读者老爷上加量糖饼! 大家晚安呀! 明天见。 第26章 不吃撩拨 家里不缺纸,叶存山就说用毛笔教云程写字,趁早纠正握笔习惯。 反正写废了纸,还能再碎了造新。 云程起初还紧张,满脑子想的都不是正经事。 总觉得叶存山会趁着教他握笔写字时撩撩他什么的——电视剧里,小说里,都是这么来的。 但叶存山教得很认真,还训了云程两句,“你学不学?” 云程便老实了。 才从沙盘过渡到纸笔,云程手微微发抖,字在初学者里算好的,没有硕大一个。 带他写过几次,叶存山就另外拿纸起稿,给云程要他照着临写。 前期字迹不好看是正常的,每天固定抽空练练就好。 主要还是识新字,云程对了解字词含义没什么兴趣,只想抓紧认识更多的字。 “我又不科举。” 叶存山便不逼着他学,“算数学吗?” 云程摇头,心说指不定我算数比你还厉害呢。 叶存山很能接受云程的聪明,教学进度比叶延快一些,没有拘着他一天只能学多少字。 云程说记下来了,他就会往后教,只是教之前,都会再检查一遍让云程听写。 因着自家夫郎读书习字比他认真还比他快,叶存山可算是没有事事要自己经手,说把浴桶交给村里木匠做,他也看看书。 云程当然没意见。 叶存山还跟他商量蔚县铺面的事,问云程什么想法。 这次的分配,云程就很满意了。 他跟叶存山不需要去干活,也不需要负责经营,就能吃到造纸作坊一半的红利。 至于铺面,他拿两成就够。 “怕以后时日长了,咱俩一直没出力,叫他们抱怨不满。” 能一直记住恩情的人总归少。 叶存山就发现云程活得挺通透,没他想的那么不通人情世故。 “行,回头我给族长说。” 往后两天都下雨,云程一直没出门,日子就是学习写字织毛衣,也跟叶存山一起包饺子。 期间云程还因为想念小火锅,让叶存山弄了个微辣汤底,主要是酱料煮出来的,味道发咸,加些花椒进去能凑合一下。 就着家里有的青菜、土豆、萝卜,还有熏肉、鸡蛋、粉条,吃了个肚圆。 云程摸摸肚皮,觉着他也不能这么干养肉,免得开春以后他从营养不良的豆芽菜,变成一颗横向发育的豆芽菜。 可惜家里小,活动不开,他只能晚上在炕上做做平板撑。 天晴这天,兔子下崽了。 存银听说后,急急忙忙上来看,还带了一大壶热豆浆,喂母兔喝。 “叶虎哥说兔子喝这个好。” 能有奶喂小兔子。 云程跟他都是新手,凑一起围着打转。 叶存山对这些小东西没兴趣,说了声就拖着做了一半的浴桶下山找木匠。 存银还就着兔子下崽的事问云程,“你跟我哥怎么分房睡啊?” “我看别人守孝,也不分房啊?” 云程哪里好意思跟个小孩子说这个,“那你要问你哥去。” 存银不敢问他哥,“我一说,他就摸我头,他不知道他手多糙,一摸就勾着我的头发丝儿,那叫一个疼。” 云程想想,叶存山没怎么摸过他头,最多就摸摸额前的碎发,总拍他肩。 他还以为叶存山是把他当兄弟呢,现在看来也不是。 存银撞他胳膊,“你笑什么?” 云程下意识压唇角,“我没笑。” 存银就露出“咦惹”的表情,“算了,我这些天想过了,我以后不能随便说个人就嫁,我也得自己相看相看。” 要找个对他好的人。 按现代来算,存银也就刚小学生毕业。 云程都想多留他两年,就给他画大饼,“你别急,家里现在都是庄稼人,你要选夫婿,就只能在附近村子里也选个庄稼人,最多就是家里阔一些,那以后还得下地的。” “等存山考个秀才举人,那你不就能选个县里、府城的夫婿?万一去京都了呢。” 存银叫他说得又心动又不自信,“那我哥厉害,我又不厉害……” 云程笑眯眯拍拍他的头,发现存银头发很柔很软,没忍住也揉了一把。 “所以你要努力了。” 做衣服刺绣的手艺,他可以教给存银。 存银被他鼓励得小脸红扑扑的,可算有了点小孩样,说话甜滋滋的,“大嫂,你对我真好。” 云程早就听大嫂这个称呼不顺耳了,趁机让存银也喊他哥。 “我还可以对你更好。” 存银立马叫了个声哥。 山里还来来往往有人进去砍树砍竹,是叶虎跟叶勇兄弟俩带队。 这个不是偏袒叶二叔家,而是他家老大跟老二都人高马大,人也凶悍老实,镇得住场面也不会乱来。 老三叶延就文文弱弱一个,站一起,都看不出来是亲兄弟。 存银年纪小,大一些的同辈都是他哥,喊了一路哥哥,也不嫌弃累,要这个带点竹笋,要那个掏个鸟蛋,还叫人给他捡蘑菇。 -- 第55页 “才下过雨,肯定很多!” 云程对他的社交能力非常羡慕,代入一下,这妥妥的团宠剧本。 中午存银没走,就在山上吃饭,叶存山炒了两个菜。 一个蒜苗炒肉,一个清炒土豆片,还一人煎了个鸡蛋。 他明天复学,要去县里书院,每月休沐两次,想让存银跟着云程一起住这边,有个伴儿。 存银倒是想答应,“我怕爹不同意,他最近心情可差,连爷奶都敢顶撞,家里吵过几次嘴。” 叶大心情差,是因为看陈金花不顺眼。 批命那事这些天里还有后续,隔着个村子,云程跟叶存山还住山上,没个人上门拉呱,他们又不扎堆唠嗑,硬是没听人说起。 聊到这个,存银就把他知道的都讲了遍。 李大道挨了骂挨了打,锅都差点被人砸了,就咬死了只有说出来的几个人是瞎算的,其他都是真的。 再闹,就说可以不收钱给人改命。 听说下雨天都在弄这事,大谷村的人排着队等他改。 “爹也想去,给大哥改改,拿银子的时候想到大哥命格没问题,是娘叫人瞎说的,他就发了好一通脾气。” “娘倒是顺着认错,没有顶嘴,态度极好,因为上次动过胎气,奶奶紧张着,不让爹吵吵,爹憋着,就看她更不顺眼了。” 总觉得是她让自己弄没了大儿子,跟大儿子离了心。 云程这个旁观者,都觉得离谱。 陈金花能吹吹枕边风,就让叶大信,那也得是叶大心思不坚定啊。 换个人现在来给他吹枕边风试试? 甩锅还挺厉害的。 至于陈金花,她这些天对存银也忐忑讨好着,没了往日暗搓搓的整人手段。 也怕孩子出生,她就被赶出去。 她已经嫁过两次人,这次还落了个坏名声,再被赶出去,不知道会沦落成什么样。 李桃嫁人了,又不在本村。 柳屠户家不拦着她回来给亲娘尽孝,但要一直守着伺候到生娃,那就不可能。 柳家还指着李桃生娃呢。 所以存银也不可能来山上住,他说,“程哥也可以跟我住啊,我房间大呢。” 叶存山皱眉,“叫嫂子。” 这里称呼人,爱叫某哥儿某姐儿。 存银不带儿化音,都让叶存山觉得他是在直呼云程名字,没大没小。 云程替他挡了句,“我让他叫我哥的。” 还说:“现在人来人往的,我也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这还没到山上,距离算下来,跟以前去山里爬山一样,在山脚,往上走百来米左右。 冬季里虫蛇都没有,不需要担心。 存银突然说:“你们可以在县里住啊,我听堂叔说,县里租个小院才几百文钱就能住一个月呢。” 云程都没想过跟去县里,他瞄叶存山一眼,饱含期待。 叶存山考虑过,就是房子要找。 “那种院子都是靠近码头的,环境又吵又乱,几百文的一个月的,是一个小院里的大通铺。我这次去书院后得看看别的。” 他没拒绝,就是答应。 云程开心起来,存银还冲他露了个邀功的小眼神。 饭后存银就回家了,他家里再没人干活,这些天奶奶都在忙碌,不好躲懒太久。 下午叶存山给云程听写,跳乱了顺序读词句,叫他一行行的写。 写会儿歇会儿,手也不累。 几张纸写完,就挑出来了五六个错字,字迹也有了点工整模样。 叶存山没多想,因为云程绣字出来也工整,就当他天分在这里。 看到后面,发现云程动了个小心思,在尾页下方写了两个人的名字,中间歪歪扭扭画了个圆。 若是他问出来,就会知道,这个不是圆圈,是个不规整的爱心。 他今天定力好,不吃撩拨。 睡前还非常守规矩,送了云程回房间,只留下说了会儿话就走,白瞎了云程给他捂暖了手。 第二天,云程早早从被窝爬出来。 拿出他给叶存山准备好的小书包,往里面装上织好的毛衣、手套。 毛衣是粗线,穿里面的,云程没做花样,这衣服现在独一件呢,够独特了。 手套是细线,花费了些心思,小帽子扣做出了懒洋洋的云朵造型,上面缝了元气满满的颜文字表情。 书包很可惜,是素面的。 比起花里胡哨,还是保暖重要,云程先织毛衣去了,等着下次再给他绣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字样,让他做书院最靓的崽。 这架势,闹得跟送家里六岁小孩去启蒙一样。 叶存山嘴里说着不用这么麻烦,脸上笑意却很浓。 他还要赶路,书生长袍放着没穿,还是平时在家穿的窄袖棉衣,把云程给他绣的香囊也装进竹箱。 云程还给他把手脂放了进去,“我不盯着你,你也得记得自己涂抹着,知道吗?不然这手套,这毛衣,你穿不了两次,就要掉毛掉光了。” 也没那么夸张。 叶存山给他拿出来了,“我再买一盒就是。” 这东西他专门给云程买的,量小价贵,还带点不知道什么花的香味。 他要用,哪里用这么好的东西,回头随便买盒便宜的就是。 -- 第56页 云程没说,给他塞到书包里。 他就跟以前送妹妹出门上学似得,这里那里的不放心,问问书,又问问功课。 叫叶存山全方位享受了一把当小朋友的快乐。 等到上了叶粮的牛车,走远了一段路,再回头看变得小小的村落,心上才跟落了根线一样,叫那头的人牵着,一动一紧。 恨不得现在就下去,把人抓过来,跟他一起去县里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给各位读者老爷请个假,5号0:00的更新,会放到晚上十点,作为补偿,最低会更新6000字,希望能原谅我晚更这一回 大家晚安呀! 明晚见。 第27章 教你喜欢我 叶存山复学这天,静河村也进入全村忙碌状态。 云程下山时,把兔子一家送到存银那儿,“我今天怕是没空喂,忙完再来接它们。” 构树和竹子都砍了很多,堆在村头的空地上,就等着着手处理。 叶根这个族长还是很有威严的,对于这次没能参与造纸的人家,也定了规矩:“会给你们安排其他活计,要是表现好,后续作坊扩大,就从你们家里挑人,要是表现不好,边边角角的活也别干了。” 他是族长,也是村长,不能偏心太过。 除却云仁义一家以及张小黑等三个流氓懒汉,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分配了点任务。 构树处理起来相对简单,砍段去皮,再刮去青皮,就可以晾晒起来,晾干扔进河里泡十天。 竹子就要麻烦些,挑选这步开始就讲究。 云程记得两个。 一是次年三四月份时砍新竹,等到十月份左右捣浆造纸。 二是腊月里砍毛竹,次年清明左右进入造纸阶段。 现在就腊月,他理所应当选择了毛竹。 叶根还给他讲了些毛竹的生长情况,出笋到成竹要多久,造林多久可以年年砍伐利用,适宜的生长环境,他们这里又是哪种竹子多。 “已经让人划出了地方,春秋两季都会播种一批,不会往山里砍很多树和竹子。” 叶存山以前走商结识了些商人,他也联系人在各地收废纸。云程还说可以用桑麻造纸、稻草做尝试,取材是没有问题的,可以供应上。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来年清明时,地里也开始忙了,到时候怕没那么多壮劳力可以用。” 云程觉得没问题,“就是前期体力活儿重,后面抄纸女人哥儿来做也可以。” 捶打那一步,完全可以用石碓嘛。 他还带点私心,说:“哥儿更好,比女人力气大些。” 时代原因,哥儿地位非常低。 像存银那种受宠的占少数,多半日子不好过。 这也算是一门手艺了。 叶根笑了笑,“你这跟存山挺像的。” 力所能及范围内,总会为人考虑。 云程笑笑没应话。 真要算起来,那还是叶存山的善意更难得一些。 他是因为富裕过,家里人时常捐款祈福做慈善,挥洒出去的钱财就是毛毛雨,所以手里大方。 叶存山是自己都没有过得多好,就为其他人考虑,这是不一样的。 后续造纸的步骤云程给叶根仔细讲了遍,叶旺祖也在旁边听着。 竹子砍段切片后,就准备熟石灰,挖坑放进去,一层石灰一层竹片,石灰沤竹三到四月。 这一步繁琐,要准备的东西也多。 他们不是做一次就停,今年沤多少竹,来年造多少纸,挖坑的地方要找,熟石灰也量大。 等这一步好了,就去青皮,切麻捶打。 这要到明年,村里也在划地盖造纸作坊。 因着纸张金贵,只求稳妥的叶根都没想过会亏本、卖不出去,作坊就想往大了建造。 云程这里也想到了一个,“还可以建窄巷烤纸。” 当下,也说了一遍这是什么东西。 他才画过阴司通缉令,不好展现画技,用两条线将就着比划,也不明晰。 另一个会画画的叶庆阳去了县里学做账房,只能叶旺祖硬着头皮上。 画了两下,发现还不如云程那几条线清楚,就把木棍一扔,“实地看看吧,两户人家的小巷子就能测测距离。” 在云程脚板跑起泡,正欲哭无泪后悔提起窄巷烤纸时,叶存山正在炫耀他的新书包。 他没提前一天出发,早上踩点到的书院。 回宿舍放好东西换衣服后,就背着书包找空位坐下。 好巧不巧,同桌是杜知春。 他看叶存山的书包挺阔,不软踏踏一只,以为他挎着竹箱来了,还纳闷干嘛在外面裹一层布。 “这东西敲着腿,不难受吗?裹布也有些浪费。” 叶存山以前不爱搭理他,现在对他倒有了几分亲切感。 原因不是因为上次带云程来县里,杜知春介绍过绣活给他。 而是他已经理解了那份炫耀的心。 太正常了。 他也想炫耀。 上次回村没炫耀成平安符,今天的书包却是可以大咧咧摆上桌的。 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矜持克制,但其实照照镜子,他都会想揍自己的笑容,“这是书包,我家夫郎给我缝的。” “哦。” 杜知春当是竹箱外面套层布就算缝过,他也不在意,还发挥了他的神奇天赋,不论话题在哪里,总能扯到自己身上炫耀一把。 -- 第57页 “你家夫郎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漂亮哥儿吧?他对你可真好,不像我家柔娘,都没有想过给我缝书包,只会给我做衣服做鞋子,我都穿不完啦。” 可惜今天炫不到叶存山。 他身上穿着云程给他织的毛衣,怀里放着云程偷偷给他塞进书包里的手脂,腰上挂着云程绣了云朵山川的香囊,桌上还放着云程给他缝的书包。 马上就能戴上手套,叫杜知春也感受一把被人炫一脸是什么滋味。 叶存山开了书包,往外摆放学习用品。 杜知春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你这书包做得真精巧。” 书包长度就一尺多点,宽度约莫两寸左右,外搭的布上有看似朴素,细看精致大方的盘扣,解开就能拿书,扣上倒立也不会漏东西。 内部分层简洁明了,下面放书和纸,上面放文具盒。 文具盒左右分格,一边长条一边方,都是抽屉式设计,可以直接拉出来。 摆在桌上,就是笔盒和砚台。方盒大,里面做了凹槽,放了墨条。 杜知春瞬间就觉得他的豪华款文具袋不香了,脚边的竹箱也笨重碍眼了起来。 正想问呢,先生就来上课了。 而叶存山还慢慢悠悠戴上了一双羊毛手套。 慢的原因有两点:一是怕手上茧子勾了手套的丝,二是成心在秀。 他戴好以后,还把手背上的手套帽扣解开,盖住手指揣手手,露出手指拿笔写字。 杜知春生平最爱炫耀,头一次被人炫到,眼神都恍惚了。 他到底心脏强大,缓过来后就给叶存山写了话,传纸给他看:你家夫郎之前不是找活儿干吗?他还做书包吗? 叶存山:…… 纸这么金贵,能用来写废话的也就是这位大少爷了吧。 大少爷很讲究,他这纸下还铺了一张纸,留给叶存山回信的。 看在他被炫到的份上,叶存山大大方方给他回复了:等他来蔚县,我叫他教嫂子吧。 让云程亲自给杜知春做,他是不乐意的。 恰巧杜知春介绍过绣活给云程,云程也是个记恩的,这次刚好还了。 杜知春果然满意了,还很上道,下课就问叶存山是不是要把夫郎接到蔚县来,说他知道个宅子,拉叶存山去外边院子里说话。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量透露消息,“王家的裁缝铺子知道吗?上次我带你俩去过的那家,出事了,最近家里忙着典卖家产打点上面,他家铺面都想转让的。” 王家是蔚县富商,一直以来都低调行事,开了布庄和裁缝铺,郊外也有良田,看他家定期会出船去别处的行为来说,生意应当挺好,不然承担不起这个开支。 现在出事,却是因为当家老爷□□熏心,在外头碰见了个长得极好的小公子,看人穿得破烂,父亲又是个酒鬼,就威逼利诱的要人去他家做小。 按照事情程度来说,够不上拐卖人口的律法,坏就坏在他给那个酒鬼父亲讲可以给多少银子买他儿子,撺掇着生父卖子。 不凑巧,那位小公子是真的富贵人家出身,在京都都是横着走的人物,酒鬼父亲就是个下人扮演的,当天还请了官府的人隔房听着,抓了个正着。 杜知春叹道:“平时也看不出来他是这么个人,他孙子去年出生,还是请我父亲取的名字呢。” 叶存山不认识这位王老爷,只知道他也惦记过云程,听说这消息,心中一阵痛快。 就奇怪:“京都的公子,怎么到我们这地方来了?” 这就不是杜知春能知道的了,他家叔叔,就是县老爷,这几天好生招待着。 若不是这层关系,他也不知道王家出了什么事,风声正紧。 “要钱要得急,铺面房子压价低,这些商人都人精一样,一看掉价狠了又急出,害怕被牵累,就在观望。” 杜知春给叶存山说:“铺面跟房子都没问题,若不是我家那层关系在,不好买,前几天就出手了。” 他告诉叶存山这个,是看在叶存山去府城一趟,还记着书院学生,没把纸拿出去牟暴利,而是低价给书院,觉着他这人虽没个书生样,人还是好的。 听说他要接夫郎过来,就把这房子的事讲了。 “你既要把夫郎接到县里,还是要找个好住所。随便将就了,以后鸡毛蒜皮的事应付起来也消耗精力。” 人接到县里,还能摆摊做小生意。 这书包就能卖,日子总能过。 叶存山信得过他们父子的人品,抱拳道谢,问过价,又问过房子都是谁住过,当即写了封信,叫了个跑腿的,给银子跑一趟静河村。 云程收到信时,人已经累瘫,叶旺祖不确定他的识字量够不够看这封信,给他念了一遍。 “我爹怕晚了赶不上趟,准备明天就赶牛车去一趟县里。” 云程立刻支棱了,“我也去看看房子吧!” 叶旺祖失笑,想到叶延说的,这两人黏糊又腻歪,只觉得也没点评错。 “那你可以看看要带什么,上午起早点。” 该给叶存山的东西,云程都已经交给他了。 他自己也没什么需要带的,当晚就自己生火煮了饺子吃,睡前抓了把米,用炉子小火煮着粥,次日一早洗漱完,就着咸菜应付完早餐,带上叶存山留在家里的银子,去村头跟叶根碰面。 -- 第58页 叶旺祖要看着村里造纸的事,不好走开。 怕这一老一弱半路被人抢了,叫了叶虎送他们一程。 他家也有牛车,平时不怎么用,今天就叶虎赶车,叶根跟云程坐后面。 天气阴着,乌云罩顶。 牛车上放了蓑衣,叶根说若是雨大,今天就在蔚县歇一晚,不急着回来。 这一路还是泥巴路,天晴能走走夜路,下雨就太危险了。 叶虎开云程的玩笑:“那程哥儿不得开心死了?” 云程确实挺开心的,他都没想过这么快就有房子的消息。 叶根问云程他俩以后的打算,“要常住蔚县吗?” 若是在县里买了房子,村里就不必盖青砖瓦房,浪费。 云程是想过去的,不仅仅是叶存山给他安全感高,他也黏人。 还有一点是,在蔚县这边,他发展新事业要快一些,不显得无能。 在村里,出来一趟都难。 他家务干不好,地也不会种,摸个鸡蛋都怕被鸡啄。 古代城市看似也有许多不便之处,至少这些都可以规避。 不然时间长了,就算叶存山还会包容他,自己把活都揽了,他心里也会自责内疚。 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总不能只让一个人累。 他也懂规矩。 一般在外的书生郎,接了媳妇过去住,衣食住行就都是媳妇照料,他只需要安心读书备考。 就跟高考生一样,陪考的人总不能要考生反过来伺候。 这添乱呢。 云程便说:“先过去看看,我听存山的。” 若是开销不大,他就请个人帮忙洗衣做饭,对两人都好。 他们到时,没立刻去找叶存山,联系了个牙行,被带去看铺面和宅子。 王家裁缝铺正在十字街口,最热闹的地段。 店门口没挂上清仓字样,在门口驻足一阵,也能听见路过百姓说布料跟成衣都降了些价格,好些人都是几套几套的买。 已经腊月,现在买了,过年也有新衣。 云程都心动了,他还没几身不打补丁的衣裳。 不过现在要攒钱看宅子,就压下了购物欲。 倒是叶虎不掺和铺面跟宅子的事,兜里鼓鼓,进去扯了些带彩带花的布。 他娘赵氏就成天在家织布,素色的、灰色的,家里低价就能买,不稀罕。 叶根看他这差不多买了一匹布,都没花上几个钱,就也去买了一匹红色的布料。 他家小女儿存雪今年十八岁了,之前说了亲,叫李大道算出个克夫命,硬是拖没了一门好亲事。 叶存雪自那以后也很少出门,前阵子李大道瞎算命批命的事败露,他家才又来了好些人说亲。 现在女孩儿拖到十八岁已经算大的,叶根看中了两户,估摸着年间就会把女儿嫁了。 叶虎说:“反正大谷村跟小洋村肯定不行的,咱们现在有手艺,以后要开铺面,要我说,雪姐儿多留一年也不打紧。” 以后有的人是求着要,招婿也不是没可能。 叶根摇摇头,没多说。 自家孩子自己清楚,若是个活泼泼辣性子,他也不急了。 就是这两年人越发沉郁,他琢磨着,办个喜事,也能解解心结。 裁缝铺子地段好,位置大,后头带个小院,上头还有一层,正常买下这间铺子,即使是蔚县这么个穷破地方,也要个两百两。 他家从一百八到一百五,现在是死活不能降。 再降,那还不如直接把铺子拿去送人打点。 叶根在县上有熟人,知道行情。 地段偏,地方小的铺面,几十两银子就能拿下。 他若是想要靠近县衙书院,求个安全,最次也要一百两。 这个地段的价位,在他预料之中。 叶根问牙人,“东边还有其他铺面吗?” 反正是卖纸的,稍稍偏僻一些,也不碍事。 牙人还没热情介绍呢,王掌柜的就急了。 “这条街哪里还有比我们家便宜的?整个东边的铺面,最低也是一百八十两银子起价!” 牙人也点头,“同样的条件,东边要比西边贵三成。” 西边靠码头,人流量大,开个小铺子钱能流水似得往兜里揣。 可那边流氓混子多,也有衙役白吃白喝。 偶尔遇见人打架,摊子铺子被牵累,也没人赔。 叶根没说买,也没说不买,说再去看看宅子。 那宅子是东边住宅区,附近住的都是本地良民,少有外地人能买到这里的房屋。 里面不算大,正屋加两耳房,院里开了口井。 这里是王家乡下来客住的地方,叶存山在信里还问云程介不介意。 云程不介意,就这价格太过美丽了。 他们最近零零散散花去了些,现在余下的银子还有五十三两。 叶存山这次去书院,就带了三两,其他五十两都在云程身上。 宅子要二十五两,一下去一半。 知道是捡漏的价格,云程也心疼。 古往今来,房子果然都是最磨人的。 铺面是商人在观望,这宅子却是很多人都蠢蠢欲动想先租赁的。 云程跟叶根商量过后,就先给了押金二两,决定中午跟叶存山吃过饭后,再决定买不买。 -- 第59页 看时辰差不多,他们就去书院外面等人。 叶虎瞧着天气,觉得很快就会下雨,今天回不去,就先驾牛车去找客栈定房,也把新买的布匹放好,免得淋坏了。 临近放学,云程还紧张起来。 叶存山在家里不生长袍,也不戴儒巾,总说不方便。 他特别好奇叶存山斯斯文文打扮起来是什么模样,也低头检查自己。 他这身衣服是刘云给他新缝的,鞋子是赵婶婶给他做的,都没补丁,一路过来没踩泥地,朴素了些,却干净整洁。 他这脸也还看得过去,应当是不给人丢脸的。 等到叶根喊了叶存山的名字,云程才抬头看。 一群书生里,叶存山最高大魁梧。 身上依旧没什么文气,那身豪爽利落气质裹在书生袍子里,竟有了几分意气风发。 云程第一感觉是,叶存山是很喜欢读书的。 等到人走到近前,思绪就急急拐个弯,脑子里只冒出来了一句话:原来这就是如隔三秋啊。 叶存山斜挎着书包,腰上香囊也挂着,手上戴着手套。 云程满意点头,在叶存山跟叶根说话时,还拉他手,撸袖子看看他有没有穿毛衣。 叶存山被他摸摸看看的,弄得心间发痒,叫他老实些。 云程就摇摇手,也不知道是谁牵着他不放呢。 中午吃饭是街边找的小摊,一人一碗馄饨,买了两笼蒸包,还买了巴掌大的芝麻糖饼。 馄饨皮薄馅儿厚,跟云程后世吃过的一张皮子里只挨一筷子馅儿完全不一样,他一口一个,吃得心满意足。 汤里不知加了什么,汤面没飘几朵油花,喝着爽口不腻,清甜润喉。 蒸包其实是大馒头,入口宣软,云程饭量不大,对它不感兴趣。撕一小块,尝个味儿,就给叶存山了。 他比较喜欢吃芝麻糖饼,外皮薄而酥脆,肚里抹了红糖,烤得糖化了,肚皮鼓了,每一口都又烫又甜,还有芝麻香。 可惜,这每样都是按照人数买的,一个吃完,就没了。 最后一口他磨磨唧唧,眼睛还往周边看,想找找这糖饼摊在哪里。 叶存山就给他小碟子里又放了一块。 云程耳朵红红的,侧眼瞧他,他还跟人说着话。 叶根对这铺面是心动又犹豫。 村里才开始造纸,没有存货,这么贵一间盘下来,什么都不卖,他舍不得,不买还怕错过,只叹时机不对。 叶存山把手套摘下给叶根看,“要么卖手套、毛衣、书包这些东西,先撑一段时间。” 这些云程之前有教过存银跟刘云,说不介意其他人学,想学都行。 在县里还要方便些,能跟布庄联系,看看能不能把羊毛线染个色,染色后就好织其他花样,铺子开了,总会有东西卖。 羊毛的采购处理,他跟两个同窗透过气。 这两人家里有兄弟跟他一起去走商过,这次从府城回来抄纸晾晒,后期也是他们帮着照看。 再多一个往来,也能拉拔拉拔。 存银得了一双手套,美滋滋满村炫耀。 叶根那不爱出门的女儿都听说过,也央着旺祖找人给她弄了些羊毛回来捻线。 他仔细看过摸过,就把手套还给叶存山,“也行,到时候麻烦程哥儿教人了。” 铺子确认后,就聊宅子。 叶存山要跟云程再商量商量,叶根就很识趣的带着叶虎去给了饭钱,留他俩说小话。 “要么我们先买下?你到时候想过来就过来,想回村就回村,反正叶粮叔时常来县里,你跟着他一起,来去也方便。” 叶存山这样说,是怕他去上学,云程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寂寞。 “行,”云程小声试探着问他:“等咱们有钱了,能请个人过来洗衣做饭吗?” 叶存山笑他,“昨天吃苦了?” 云程就发现叶存山挺烦人的,“你就说行不行,不许笑我。” 这当然是行的。 他们书院也有同窗是把衣服鞋子积攒着请附近的女人哥儿洗,自己那双拿毛笔的手精贵,哪能亲自动手。 他下午还有课,不能跟着一起去看房子,走之前还跟云程讲了下杜知春看中了这书包。 “我给他说了,等你来蔚县教嫂子做。” 云程明知故问,“还教什么呀,我给他做一个不更快?” 大雨将至,街上人少。 在小摊老板转身时,叶存山凑近他,飞快咬了下云程的耳朵尖,“别说我不爱听的话。” 云程差点叫他咬炸毛,杏眼瞪得圆乎乎的,“你怎么这么大胆!” 叶存山也明知故问:“我怎么大胆了?” 那个动作太快,真有人看见了,也不会想歪,只当他说了句悄悄话,云程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就真的发现,叶存山的脸皮是随着出门次数增厚。 每一次小分别,他都会刷新云程对他的认知。 云程不得不怀疑,叶存山是不是交了什么狐朋狗友。 他可是知道的。 古代书生们的诗会,没几个正经,大多都会叫妓子助兴,喜欢玩什么才子佳人的戏码。 叶存山叫云程审视得莫名,指腹戳他脸,“想什么呢?” “想你有没有背着我做坏事。”云程老实巴交。 -- 第60页 叶存山看见叶根在招手了,牵着云程往那边走,还甩锅,“我这是跟你学的。” 云程不服气,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个土味情话套路他。 “你会喜欢我吗?” 这也太直白了,还在大街上。 叶存山哪敢说话。 云程像耍小性子,突然挣开他的手,叶存山还没来得及拉他,就听云程说:“我可以教你啊。” 趁着叶存山一愣神的刹那,云程转身就跑,站在叶根身侧,小脸不知是羞的还是兴奋的,又被染得红彤彤。 他望着叶存山眨眨眼,杏眼里像倒映着春天。 气氛被叶虎破坏掉,他搓搓胳膊,“你俩怎么回事!叫我看得好不舒服!” 云程偏头看别处,终于有了调戏人被围观的社死感,假装他是个小透明,小隐形人,不吭声,不说话,喘气儿都紧紧慢慢。 叶存山先跟他们告辞,拜托叶根跟叶虎照看一下云程,再说着那两人听不懂,但是云程心里门儿清的话,“我晚上来找你,等你教我。” 叶虎好奇,问:“教什么?” 云程可怕露馅儿了,抢答道:“教他织毛衣!” 话落,他觉着叶存山的目光又深了一分,叫人不敢直视。 好在他们也赶时间,确定下来后,叶根就不犹豫,再联系了牙行的人,给过钱和介绍费,后续牙行能包办好。 刚回客栈,雨就落了下来。 雷声轰鸣,原本还有一线灰白的天,此时暗沉一片。 闪电鞭抽着天空,甩出一道道裂痕,附近有小孩啼哭,掩在雨幕下,传来时朦朦胧胧。 他们三人窝客栈喝着热茶,聊着村里谁家女儿哥儿手灵巧,适合学织毛衣,村里人也赶着收工。 树皮在天阴下来时,就已经收到了叶二叔家。 放在之前收拾出来晾纸的侧屋里,这次征用没什么好处,家里还人来人往闹闹哄哄。 他家却没什么怨言,毕竟他家两个儿子一个儿媳都有参与造纸,以后工钱都要比别人多两倍。 今天多少人说酸话呢,什么“早知道我们也分家了”、“分家还有这好处”。 叶二叔也不生气,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他家老大老二能被选中,那还是养得壮实呢。 刘云又收了一沓叶延的废纸,刚闲下,就带着婵姐一起撕成纸末。 她问叶延,“要么你也复学吧?家里现在也能负担起了。” 竹纸要等明年,树皮纸和废纸变新则不用。 而且家里最大花销本就在纸和书上,少了一样,省出来的够束脩。 不然明场,哪里能考得过那些真正寒窗十年的书生? 叶延心虚的把桌上纸藏了藏,含糊答应着,说:“程哥儿今天走了?我还说有东西叫他交给存山呢。” 他的稿子快写完了,实在不敢叫别人知道他在写。 只能麻烦一下唯一知情者云程了,反正东西送到书斋,就有人看,到时候告诉他收没收下就行。 刘云跟云程走得近,叶存山那只书包里的硬纸板还是她抄纸晒出来的。 她说:“应该明日回来,县里没个落脚地方,哪能一直待着。” 刘云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听他答应复学,也说给叶延做个书包。 “那书包做出来可轻巧,也方便,两手都能空下,程哥儿说还有双肩包,更省力,我没见过,就给你做斜挎的吧。” “行。” 叶延算算日子,当下也不敢走神,拿了新纸将后两页稿子誊抄完,就开始看书背书。 另一边,存银忙完家里杂事,热了豆浆拿了青草叶子去喂兔子,小小年纪唉声叹气。 他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每家每户都想多生几个娃了,实在是没人干活。 其他家里,娘亲不干,也有嫂子干。 再不济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帮衬,分到个人头上,就没多少活。 存银没人分担,也就开始那几天,奶奶还帮着做一些,后来也甩手不干了,全家他最小,就该伺候爷奶爹娘。 他已经开始害怕,等到娘生了弟弟或者妹妹,他是不是除了忙不完的家务,还要带一个除了哭就是哭的奶娃娃。 哎。 希望大哥大嫂能把他带走,他吃不了这个苦。 村里各家各户都有着独一份的热闹。 惯爱挤兑云程的刘婶,因为她家宁哥儿被选中去学抄纸,今天满村子夸云程,从外貌长相,到天资聪颖,又夸到心胸开阔,“换个人,谁能把这下金蛋的鸡分给大家养?” 因着大儿子云广识这次出门一直没有回来的云家,也暗搓搓盯了云程好几天。 好不容易叫云香赶在叶存山不在的空档给云程传了话,结果云程压根不理他们。 不仅不理,转头还传出来云程给了造纸的法子,叶旺祖已经试过,真的可以造纸,会从村里选人。 选来选去,全村忙碌,就他家跟三个流氓懒汉家连挖坑的活儿都没被分到。 这不是针对是什么? 李秋菊欺软怕硬,云仁义又是个窝里横,最后逼着云广进去找叶旺祖说道。 叶旺祖没有叶根的圆滑世故,一句话就把人怼了回去,“别想了,就是你一家人齐齐整整跪着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叫你家人参与造纸。” -- 第61页 云程对村里的热闹一无所知。 差不多到时辰,他就巴巴站在窗边,开了一条缝,往外看着大路上匆匆跑过的零星人影。 客栈是在书院附近,下学过来该是很方便的,可叶存山迟迟不见来。 外面叶虎敲门,叫云程去吃饭。 “族长点了个吊锅,咱们就在楼下吃。” 云程应了声,关了窗户出门。 他眼睛还不能完全适应黑夜,早点吃完也好。 吊锅是房梁上挂着粗麻绳,麻绳尾巴有个圈,上面挂着双头拉钩,一头挂圈里,一头吊着铁锅。 铁锅下面放着个深肚铁桶,里面点了炭火。 人围桌坐着,桌下腿脚能暖,桌上肚子能吃得滚圆。 这设计让云程稍稍惊奇了会儿,打量完又眼巴巴望外边。 叶根说:“别急,书院有时会留人罚抄的。” 当堂没背下来文章,上课不认真,就会被先生罚,写完了才能走。 云程觉得叶存山应当不是个坏学生,想着也不太自信,他不知道叶存山是个学霸还是个学渣,上课好不好动。 叶存山也正烦着。 下雨温度骤降,上课坐久了,身上热乎气儿越坐越散,拿笔的手能冻得麻木,大家就不由惦记起了他的羊毛手套。 起初,是杜知春试探他,“叶兄,你看,写字只需要右手,你左手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把那只手套借给我。” 后来,是后桌同窗打直球,“不可,按照交情来算,应当是给我戴戴。” 要这手套是买的,叶存山说给就给了。 他身体底子好,抗冻。 可这是云程给他织的,那他就不想给。 不仅不给,还继续秀了一波恩爱,趁着先生没注意,叫人看手套帽扣上的造型。 “知道这是什么吗?” 帽扣是云朵造型,上面绣了颜文字,瞧着俏皮可爱。 事情在这里,还是正常的。 就杜知春,今天被他激起了胜负欲,他把领口一扯,露出里面的一件兔毛背心,“知道这是什么吗?” 先生就在这时巡视回来的,他俩一起被罚打扫教室。 叶存山赶着去见云程,只想快点弄完。 杜知春这个大少爷这辈子没拿过扫把抹布,跟着添了好些乱。 打扫完出来时,叶存山脸都黑透了。 杜知春还笑话他,“下次见了你家夫郎,我非得给他好好说说你今天这猴急样。” 叶存山披上蓑衣摆手,“叫他知道你扫把都拿不稳!” 杜知春:? 街边小摊都因为这场雨全部收了。 叶存山还庆幸,还好他回书院路上就买了芝麻糖饼。 到客栈后,在大堂就看见了吃着吊锅的三人。 他脱下蓑衣甩甩水,过去坐下。 叶虎吃着饭堵不住嘴,“程哥儿都要成那什么望夫石了!” 叶存山把糖饼拿出来,用个碟子装着放火边烤热,眼角余光看云程,这哥儿一害羞就红脸,红得还怪好看。 他可不好意思说被罚留堂扫教室擦桌子,给云程解释:“先生留了点功课,我弄完才过来的。” 云程还没吃着糖饼,就跟心里裹了层蜜一样,眉眼弯弯,“嗯呢!” 一起吃饭的还有旁人,夫夫俩都没太过,至多互相夹个菜。 就这,都让叶虎不时搓搓胳膊,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怪怪的。 云程不满意了,也故意打趣他,“你还给嫂子买衣服呢,难道在家不给她夹菜啊?” 叶虎直率道:“家里她掌勺分饭分菜,哪里轮得到我给她夹?我吃多吃少还得看她心情呢。” 云程一怔。 觉着这姓叶的男人们,是不是都有一个特性:疼老婆。 他当即也不好再说,可算是收敛了些。 饭后没跟电视里放的一样,还能叫人送热水到房里,这里要热水得自己去一楼拿。 云程体虚,客栈没烧炕,他能睡得身子冰冰凉。 就着热水洗漱过后,叶存山还给他拎了桶水给他烫烫脚,收拾好再进被窝,还被里边冰得倒吸凉气。 云程裹着小被子,一点一点往床里边挪,掀开被子一角拍拍床,“叶小山,过来暖被了。” 叶存山几乎要想不起来,云程上门说要给他当媳妇那天,缩在床角里的眼神是怎样的警惕不安了。 脱衣躺下后,他吹灭了蜡烛,抱着云程埋他肩头吸了口气。 “你今天说教我什么?” 云程可不怕他了,大不了对着红脸,黑灯瞎火,谁也看不清谁。 他说要教叶存山喜欢他,“你不是不会么?” 叶存山也想知道,喜欢一个人,还要怎么做才好。 他已经尽自己所能了。 云程摸他脸,摸他耳朵,微凉指腹会撩火,叶存山抓着他不让他动。 “口头教学,别动手动脚占便宜。” 云程发出闷笑,被摁住手还去动脚,“谁占便宜啦?我不正在教你吗?” 叶存山就松开他的手,也跟云程一样,去摸他脸摸他耳朵。 指腹薄茧很有存在感,所过之地,一片颤栗。 他说:“要么,还是口头教学吧。” 叶存山:“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万字章送上! -- 第62页 希望各位读者老爷看得开心! 大家晚安呀~ 明天见。 第28章 接小朋友放学 一个深吻就能软了腰。 云程心脏跳得急,有他难以明晰害怕与渴望。 在这种情绪里,还生出了一股隐秘的兴奋。 裹着夜色,他也变得大胆,在叶存山要退开时,勾着他脖子续了个吻。 身体被描摹,手也被摁着往下握。 一片滚烫里,心跳与雷雨同频,一被暖挤走了一冬寒。 叶存山给他擦手时,云程闭着眼睛装睡。 叶存山躺下时,云程又自然而然窝到了他怀里。 带着被压制后的狡辩,云程声气低,语调委屈,“你怎么还自学成才了?” 叶存山心情很畅快,抱着暖呼呼的小夫郎打趣:“要么你再教一遍?” 于是云程长记性了,乖乖闭眼睡觉,决定等要走的时候再礼尚往来,叫叶存山也小小吃个暗亏,好扳回一局。 大雨连续下了三天,牙行的人在这期间跑完了所有流程,把铺面跟房子的契据送到了客栈。 王家比他们还急,县衙里也没压着,过去就盖章签字。 宅子随时都能搬进去,里边有些家具还在,能凑合着用,他们再看着添补就成。 铺面要给王家半个月时间清货,月中时再来,就能完全交付。 云程是不能直接留下的,一来什么都没带,二来还要教人织毛衣和手套。 倒是杜知春心急,舍不得媳妇,也不好叫同窗之爱冒雨跑一趟,期间叫了个小厮过来学做书包。 材料是叶存山转达的,云程随口提了一句,有皮质的话最好,还能防水。 杜知春就从皮货铺子叫了个伙计过来,带了些猪皮羊皮。 云程没有做过皮制品,他现在的力气也缝不动,全程就是指点,捏造型。杨伙计平时也做水囊箭袋,给他说清楚样式,做得还挺快。 杜家小厮跟着学做布制书包,还慢了一步。如此忙活两天,包才成型,是简约款的通勤包。 他要留一个给云程,云程说什么都不要。 这次教人,就是为报恩的,哪里还能白拿东西。 小厮得过指点,来回互相推拉几次,就作罢,没强求。 云程还想要这新鲜玩意儿叫叶存山多开心一阵子,教他们时,也拿着绣绷绣花绣字。 两边人学完走了,他也绣完,当天晚上就给叶存山缝到了书包表层,一改之前的朴素。 上面红花绿叶配红星,带着两排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很有时代特色,让叶存山也被红旗罩着,做祖国的花朵。 天才放晴,叶根就待不住要走。 叶虎也憋坏了,天边擦了一抹鱼肚白,就起床收拾东西。 都没想过这么近的距离,能叫场大雨堵在县里好几天,也怕家里人担心,想趁早回去。 云程早数着日子,要在分别这天叫叶存山知道他的厉害。 到了客栈外道别时,他就让叶存山弯弯腰低低头,做出了要说悄悄话的架势。 叶虎已经不乐意看他俩了,赶着牛车往前走了一段。 叶存山还以为云程会咬他耳朵尖,好还上次那一回。 结果云程说:“有机会再一起睡个觉吧,你暖被的技术挺好的。” 还给他掌心塞了一个铜板。 叶存山一个字没说,那眼神却跟要当街把他办了一样。 云程火烧屁股似得跑了。 返程车上挤,有叶根叶虎买的布料,也有叶存山同窗家里送来的羊毛线。 叶根说前期卖羊毛制品时,也给云程分两成的红利,当他教人的报酬。 云程拒绝了,“不用这么算,就当我在铺子里干活了,给我月钱就好。” 已经拿了两份分红,他心满意足。 铺面价高,当时没跟叶存山加银子占份额,现在自然不会见着钱就都想要。 叶虎说他大方,“你不问问存山意见呐?” 云程笑:“这事儿他听我的。” 叶虎被秀一脸,不愿说话。 他们到静河村时,村里人还在继续忙碌,都想趁着农闲多做一些。 废纸还没收回来,树皮才新泡上水,现在全是准备工作。 云程说:“也要准备些手脂备着,不然一直冷水里抄纸,他们手都得冻得开裂。” 作坊房子做好,就会好一些。 他设想里,是可以在房屋里建个矮一些的窄巷,中间烧火,两面烤纸,热度不散,还能温暖室内。 夏天怕热,就不用这个,抄纸拿到外面晾就是。 可惜冬季雨雪多,就是舍得下力气去挖冻土,也没办法开工。 他还记得替叶存山刷波好感,这次回来割了肉,买了盐津梅子,去看陈金花。 陈金花动了胎气后,妊娠反应特别大。 人消瘦了一圈,气色也憔悴,更显得肚子大。 村里人说她这是怀了双胎,云程不会看,也不懂。 只知道女人生孩子危险,陈金花这岁数,算高龄产妇,这次来探望,也带了几分真心,劝她别七想八想,把身子熬坏了。 叶存山不会跟她这怀了孕的后娘计较,云程最初也是在意那个命格对叶存山的伤害,到陈金花这里,反而是附带品,希望她能不故意苛待存银。 -- 第63页 现在目的达到,人因此遭了罪,也够了。 陈金花抹泪,把云程的手抓得极紧,“你不知道,叶大他不想要我,现在都分房睡了……” 云程叹气,拍拍她手,“这孩子算算月份,该要到明年六月七月出生了,你刚生娃,他怎么也赶不了你。孩子长成要好些年呢,等不到他再找一个,存银都得找人嫁了,到时候谁来带孩子?爷爷奶奶还是他自己?” “说个不该说的,这家里还得有人照料里外,你好好养好身子,以后才有盼头。” 若在现代,这种劝法云程可开不了口。 离了男人能死咋滴。 可在这里,就是这么无奈现实。 陈金花听了这一番劝说,眼睛都亮了。 云程让她胃口不好时,就吃个梅子开胃,不要当零嘴,这东西孕妇吃多了也不好。 他跟陈金花不熟,能说这些已经消耗完所有社交技能,嘱咐完就从她房里出来。 刘翠英跟叶松平时在后面,不到前头来。 云程也过去坐坐,说了下两人准备去蔚县住下的事。 他们就叫云程好好照料叶存山,等他考中秀才,以后两个人日子红火什么什么的。 云程左耳进右耳出。 期盼是好的,给压力是要不得的。 叶存山已经很主动自觉了,他看了都心疼。 最后到存银这里,被小孩子扑过来抱住,“我还以为你要过年才回来!” 云程摸摸他头,很能理解存银。 要他伺候一家人,他早崩了。 铺子里第一批铺货会是毛衣和手套,他想叫存银过去学。 能学手艺,人也轻松,有了银子,再请个人来照顾陈金花都好过把自己耗在家里。 好好一孩子,真要成“贤妻良母”了。 就请村里老实巴交的外姓人家,过来做个饭洗个衣裳,也不包吃住,平时擦扫的活儿,就家里人随手干了就行。 存银想去,给家里长辈说完,就叶大不开心,不满孩子心野了,跟他不亲。 存银莫名其妙,“我不每天都回来吗?学完了我就在家里织啊。” 叶大还被自个儿爹娘训,就捏着鼻子答应了。 刘翠英留云程就在家里住,“你一个人住山上生火暖炕的也麻烦。” 云程不想,借宿在叶二叔家他是自己一个小院,还能当是独居。 留在这里,就真的寄人篱下,他宁愿回去做黑暗料理,睡冷炕冷被。 但中午是留下吃饭了的。 他这边家长里短,叶存山就在当快乐的小学生。 告知杜知春书包材料后,他就做好了要被炫的准备。 也自我安慰:他是夫郎亲手缝的,杜知春是小厮做的,这是不一样的。 杜知春显然也这样想,临时叫他家柔娘再给他做,又要等上两天,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来找场子,好好出出风头。 同样都是外人做的书包,那当然是挑看上去高大上一些的皮制品。 背着来书院时,他那叫一个得意。 结果踏进教室,就跟叶存山狭路相逢。 目光一低,被叶存山书包上花花绿绿的绣样闪瞎眼,“你这又是什么!” 叶存山笑出了声。 叫他俩这么一攀比,又有其他同窗想要这书包。 问的是叶存山那款——皮包太贵,不划算。 杜知春被冷落着,心上挤满了惆怅。 怎会如此。 早知道就把布制书包也带来了。 叶存山还有事情要问他,没把人冷落太久,放学后请人下馆子,问铺面经营的事。 书香门第出来的官员,总有几分清高,年年的孝敬另说,平时却是不屑于要百姓和商户礼钱的。 杜知春就让他们正常开业就行,“老老实实做买卖,该交的税别漏了,能有什么事?” 叶存山说,那个铺子以后是拿来卖纸的,“所以想托你回家问问,看有没有别的方面需要打点。” 叶存山沿河去过六七个城市,往江南一带,是有民营纸坊的,规模不一,纸质参差不齐。 他们本地没有人有这技术,沿河过来的商人会带些纸张来卖,运输成本加上去,价格低不了。 蔚县有家纸铺,是外地商人落户,因着上一条原因,本地的纸也就稍便宜一线,加上不定期会低价出劣纸,商人们算着成本,最后不愿意带纸来卖,叫纸铺一家独大了。 杜知春这才明白他要什么,沉吟不语。 叶存山说:“是低价纸。” 杜知春问:“有多低?” 叶存山报了个数,杜知春这才认真起来。 当朝重视科举纳才,各地教育也算政绩。 蔚县太穷,沿河还有几个富县,商人们多半是在西边码头停歇,少有认真把蔚县当中转站的,经济没带动多少。 低价纸引入,不会立刻对教育起作用,本地有这么个东西,却利在千秋。 杜知春让他等消息,“最好给我一些样纸,我带给我叔叔看看。” 还给叶存山通气,“那位小公子还没走,最近是办不了的。” 现在他们也没纸卖,可以缓冲一阵。 等人过来前,叶存山也开始每天收拾一点房子,往里添补锅碗被褥,想在云程再来时,他俩也有个窝。 -- 第64页 云程则在村里忙着教人织毛衣和手套。 正冬季,他们羊毛不多,商量过后决定多织些手套。 除却五指分明的那种,也有一个长条形的款。 只开了大拇指的小口子,直着套进去,另外四指不分,戴起来方便,对于没戴习惯手套的人来说也更舒适,手指没紧绷感。 这种织的不多,想先摆出去看看销量。 存银喜欢花哨的,不爱这种款,要云程教他做扣子。 “我想学元宝扣,招财呢,大家肯定都喜欢。” 云程把他当亲弟弟,教得自然更加仔细认真。 教完了,收获了一双元宝扣手套。 云程揶揄他,“不拿去卖钱啊?” 存银大方摆手,“不差这点钱!” 人忙着挣钱干活,扎堆唠嗑都不再是各家各户炒冷饭的八卦,而是谁家媳妇夫郎手巧,谁家姑娘哥儿麻利,又是谁家汉子力气大。 整个村的气氛都肉眼可见的变好,云程下山去河边打个水,再被人群注视,都不会带上几句恶语回家,总有人能帮一把。 这些人损起人来一个比一个在行,要说声感谢,还腼腆不安,送他到家里,水缸灌满了,走时才扭扭捏捏感谢云程一句。 云程觉得他们也挺可爱的。 他为热炕,没生炉子,去灶屋做饭,做了两顿,两头忙不过来,搞得灰头土脸,还是换成了炉子。 夜里趟进冰渣凉的被窝,还真怪想念火气旺的叶存山。 隔天教人时,云程就想把鸭毛填充一下,做个薄羽绒被。 可惜现有的布料不够紧密,即使针脚缝得细密,也会跑毛,他怕睡得一身都是毛,最后闲置搁下了。 刘云问过后,才知道他是夜里睡了冷,叫他还是到自己家里来住。 “你别冻病了,这病不好治。” 风寒发热,在古代是大病。 云程不敢硬抗,坚持了一天就搬到她家。 叫叶大过来阴阳怪气了一通。 云程也不理他。 李秋菊悔得捶胸顿足,她根本没想过云程会一个人住山上,白天没找着机会跟云程搭话,第二天才听说,再偷摸摸去山里,没见着人不说,还摔了一跤。 这一跤很难不让她想起云父头七那天,她也是这么摔的。 回家以后怎么说不想再靠近云程,让云仁义在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三女儿丽姐藏着袖口簪子,被他这凶悍模样吓到,不敢偷偷拿去还,当天半夜里,又轻手轻脚的放进了李秋菊柜顶的匣子里。 日子这么不紧不慢过了六天,树皮要捞出来煮沸进行下一个步骤时,云程也终于有了合适的理由去县里。 ——叶延的小说手稿誊抄校对完,拜托云程替他跑一趟书斋。 叶延摸摸鼻子,“虽上回说过不会再写,可你说的那个方向,我越想越放不下,与其惦记,不如尝试……” 他也要去县里书院复学,可以同行,说:“有结果你就告诉我,没结果就不必说了。” 云程捧着稿纸,心里热切的盼望着他也能早日写出大作。 他回家收拾了个小包袱,打算去县里多住两天,若是叶存山不欺负他,他就住到叶存山休沐时,跟他一块儿回来,若是欺负他,哼。 叶延今天一身新,穿了毛衣,戴了手套,背了书包。 刘云还给他织了一条毛裤。 她手速没云程快,胜在舍得爆肝,夜里熬着灯油也要干。 谁敢信,她白天忙得团团转,给叶延置办出这一身前,还能给云程缝一套棉衣呢。 堂嫂,一个全身都是肝的女人。 云程佩服得五体投地。 路上对叶延凶巴巴警告,“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你再想写,也等到院试过了再说,别叫堂嫂寒了心。” 叶延含笑点头,“我知道的,写出来以后,我心里郁气也散了,不会惦记了。” 到蔚县后,云程跟叶延分开,一个去书院,一个去书斋。 书斋今天是余伙计当差,收了云程送过来的稿子,说去后面请掌柜的看。 他们书斋收稿,多是收的外地书生写的。 本地少有几个会写,家境好的,都安心备考。 家境差的,也不舍得浪费纸。 是之前柳公子柳文柏一篇《神女伏妖录》改变命运,从农户搬到府城,成为书斋座上宾后,才有人跟风写了一阵。 云程在书斋架子上又看见了这本书。 这本已经在他面前出现了不下十次,实际他还不知道内容的神书,叫他心里惦记得发痒。 余伙计叫他看,“没事,我们书铺平时也有书生来看书的。” 来书斋看,没个座位,只能站着看。 书生们脸皮薄,看不了一会儿,见这里人来人往的,静不下心,就每回只翻看两页就匆匆离开。 就叶存山耐得住性子,休沐时过来看书,一看一天。 云程不知道他这样过,听说可以看,还当这里是新华书店,真就找个角落窝着看。 店铺里来来往往走了几批人,云程丝毫没被影响到,叫余伙计看得惊奇。 书不厚,粗略看就四万多字。 不认识的字结合上下文连蒙带猜,小说不比课本,有些不懂也能略过看。 云程阅读速度快,掌柜的审好稿前,他就看完了。 -- 第65页 这是一篇红白玫瑰文。 白衣神女慈悲端庄,红衣妖女天生媚骨,还附带一个掉的套路。 讲述的是一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路上遭遇大雨,进一破庙躲雨,遇见了柔媚狐妖。 狐妖勾引,书生不动如山,还给破庙供奉的神女清理了供台,虔诚道了声“叨扰”。 所以狐妖想要害他时,神女降临了。 这期间妖女神女斗法,都默契的不想被书生这一介凡人得知她俩的真实身份,但很多次都在明码。 比如狐妖一挥袖,火堆就燃烧了。 比如神女一抬手,供台就有了新鲜的供品。 可她俩含糊解释,这个正经刻板的书生还信了。 讲的就是这一夜,两美女为书生打架的故事。 最后她们都对他动了心,而他不沾一片叶,在她们的目送下,继续赶往京都。 云程稍稍有了底,把书放回原处。 里屋余掌柜的也带出了一个好消息,叶延这次的稿子过了,交给云程一张细长条子,上面盖了书斋的印。 “月底时凭借这条子来领润笔费就行。” 他们收了稿子,会尽快找人雕版印出来。 赶在别家都没有的时候,火速铺货。 正常来说,中间还有一个补稿的过程。 叶延这次没给自己留后路,他一次性写完了,全篇都在余掌柜手里,就省去了这一步。 余掌柜还问:“不是你写的?” 云程倒是想写,他现在的识字量不支持。 改天出去看看有没有愿意代笔的穷书生吧,考场失意,总得出来挣点银子继续过日子吧。 云程把纸条放进褡裢口袋里,道谢后出了书斋,去书院门口去等人,接他家小朋友放学。 叶延已经给叶存山说过,早上课才结束,叶存山就收拾东西快步出来了。 书院不让跑,他这速度已是极限。 云程朝他招手,“快点,我带你去吃糖饼。” 叶存山沿路牵着云程,买了六个糖饼,然后带他拐进一个小巷,找了个门面都没挂的铺子吃鱼。 “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辣吗?这家有酸菜鱼,味儿还行。” 上回想吃辣,都得是云程刚用炉子时,煮小火锅那阵了。 云程咬一口饼,嗓音泛甜:“这都多久了。” “没吃过,就没多久。” 叶存山还点了米酒,给云程盛了一小碗。 云程酒量极差,喝一碗就能上头兴奋起来,叶存山只让他尝个味儿,“喜欢的话,晚上再喝。” 云程小腿在桌下乱晃,不小心踢到了叶存山。 这次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见了他开心。 可叶存山的眼神分明在说他不信。 云程不能白背锅,就飞快蹭了蹭他的腿,然后挺腰端坐,“喜欢的话,就要现在喝。” 叶存山笑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不能吃亏的性子?” 云程不承认,上菜就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肚,这里刺少。 开饭后,云程吃得仔细,就不敢说话了。 他上辈子的过敏源里有鱼,有记忆起就没吃过几回。 来这里后每回吃鱼,都是炖的鱼汤,他爱喝汤,吃汤里配菜,少有几块鱼肉也刺少,不碍事。 今天都是鱼,就吃得小心翼翼,怕卡了喉咙,以后叶存山都不带他来吃了。 云程吃到后面,被辣得直流泪,眼尾的孕痣都显得艳丽。 叶存山叫他别吃了,“就着青菜吃饭吧。” 云程说:“它就是那种,越辣越想吃,停不下来。” 叶存山:“像天菜?” 云程呛着了。 云程吃不下去了。 云程乖乖换上一碗没沾鱼汤的白米饭,就着青菜细嚼慢咽。 叶存山比他快,已经吃饱,现在端着小碗,一口一口慢悠悠喝着米酒。 望着云程的眼神有醉意。 云程便不信任他酒量,叫他少喝些,“你下午还上学呢。” 叶存山就醉过那么一次,还是杜知春拿了陈年老酒出来助兴喝醉的,平时都是他喝趴一群人。 他舍不得放下酒碗,云程就问他:“你是不是很喜欢喝酒?” 叶存山说白水喝着没劲。 云程被触发宠夫模式,大脑自动搜索几种饮料饮品的制作方式。 等着下次他试试。 菜没吃完,叶存山穿着书生袍子,长相好认,留了押金连锅一起打包走。 带回家后,云程简单看看被打点得变了样的小房子,叫叶存山先去书院,“你回来咱们再说。” 云程带着小包袱,一看就不是当天走。 叶存山嘱咐他:“这两天县里街上有些乱,你要闷的话就在附近走走,别跑太远。” “好。” 从书斋到书院的路上,云程隐约听到了一点消息。 王家卖掉了布庄跟裁缝铺子,一家老小就剩下农庄和庄子里的良田,今日就拖家带口的去了那边,竟是连老宅都卖掉了。 他听说,从王家出来的“妾室”有三十多个。 以“妾室”的名义接进家门,再又随便找个由头变成短工和长工,都是些长相出挑的男孩子。 其中有哥儿,也有男孩。 年纪大一些的,今年有三十岁,年纪小一些的,才十四。 -- 第66页 这些年里,还死了几个。 这时代不讲基本法,也没个监控,云程清楚他的长相,没敢在今天出门。 他下午在家里里里外外都看了遍,小小的家已经打理得很像样了。 比山里那房子小一些,两人住足以。 若是不分房,还能空出一间来做书房。 灶屋里也放了米面,码好了木柴,随时能烧火做饭。 回卧室看看,其实看不出来这是不是双人房,因为被子就一条,云程还觉得薄了。 拉开衣柜,看里面大小不一混着挂起的衣裳,云程才露出了个笑脸。 他把带来的衣服鞋袜放好,从叶存山的竹箱里拿了纸笔到桌边。 原想趁着叶延过稿的激励还在,把他构思许久的故事写个开篇。 却因为王家那事,云程静不下心。 若是他没有穿过来,小云程应当也是那些孩子里的一员。 若是叶存山没有收留他,他可能也是那些孩子里的一员。 云程放下笔,彻底没了心情。 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有些东西,是不必特地去了解,也能猜得到一些规则的。 被硬逼着以“嫁人”为由卖掉的另说,总有一部分是人穷没见识,被画出来的大饼诱惑,踩进了坑里。 云程现在的识字量,不足以写这种警示短篇。 写出来他还怕这些深陷泥沼的孩子看不懂。 沉思一个多时辰,云程摸出眉笔炭笔,画了一个反诈骗类型的短漫。 新时代各种诈骗技术里走过来的人,各种套路他熟悉,画面上从小孩子穷困时被坏人诱哄,到吃饱穿暖的一个短镜头,接下来全是可能面临的险境。 最后画上一张流泪的小脸,双镜对比之前穷困的样子,开另一个新篇。 如果他当时做了别的选择。 云程不是瞎画大饼的人,在后面也想了几样可以挣钱的方法,画得要更加详细。 这里他没办法不写字,也都附注写上了。 教的有烧砖烧陶这类,火加土,加人力,能多次尝试的东西。 也有做豆腐、做甜酒,这类可以小本经营起家的买卖。 这些是他短时间里,能想到的东西,云程画完以后,心情平复了很多。 王家才出事,还有时间给他改稿。 云程把稿纸压箱底放好,去院子里活动筋骨。 他看过很多手工视频,许多手艺看起来挺简单的,原材料的选取在现代购买方便,放在古代就不一定。 等他再多想一些出来,然后问问叶存山,再选无本起家容易的法子画上去。 他现在还不确定这东西能不能起到作用,尽自己所能,能给一点警示,拉回来一个算一个。 叶存山今日叫杜知春留了会儿,说纸铺的事。 纸铺正常走流程就能经营,正常竞争之下,那家纸铺也不敢太过分。 但如果他们决定要一直做低价纸,造福蔚县,县老爷就会给他们送块牌匾。 “就当保护符了。” 大商人,见了官员也有三分怂。 叶存山郑重道谢,“纸张这两天会出一批,我休沐就回去带过来,到时麻烦你转交一下。” 前头两次因为原材料没多少,耗时一模一样,纸做出来就那些,还不如叶存山一个人碎纸造新的多。 那些纸几个人一分,就没了。 回家时,云程已经收拾好心情,在灶屋生火煮米。 叶存山甚至没看出来他下午有一阵低落,放下书包就过来帮忙。 晚上就吃中午剩下的酸菜鱼,叶存山将锅替换下,洗干净还回去,还惦记他家米酒滋味好,回来又带了一坛米酒。 这酒要比自家酿的香甜,没那股刺喉咙的涩。 就一口锅,叶存山搬着小板凳,挤云程身边,跟他一起守着灶膛的火,等着饭菜好。 因下午那场心情波动,云程挨着他依恋翻倍,被挤着蹭着也不嘴硬撩拨,能跟人说些温情小话。 他第一次问叶存山的学习情况,功课多不多,上课累不累,叶存山喝一口酒答一个问题。 读书对他来说不算难,先生教过的内容,他很少忘记,多学些东西,也会思考提问,虽开蒙晚,入学短,在书院里才情却是数一数二的。 云程眉眼弯弯,“你怎么一点都不谦虚?” 叶存山说:“书院每月会有一场考试,考得好了会张贴出来,到时你去书院就能看见,我谦虚什么?” 他还等着云程夸他几句呢。 说起来这个,叶存山在云程跟前露了点埋怨。 “读书哪里都好,就一点,这些人太口是心非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他们偏不能说实话,不好了也要找几个词夸,好了还要找几个词自贬,我都不乐意跟他们谈学问高低。” 云程默了默,觉得叶存山肯定能跟杜知春成为好朋友。 指不定之前看不惯杜知春,还是因为人家能不分场合不看对象的炫耀,而他不能。 他捡着好听的夸,说要给叶存山做小红花。 叶存山表情僵住,“什么小红花?” 云程笑眯眯的,让叶存山等着就是。 “你以后每日有什么功课,要告诉我,做完了我要检查的。” 他也带过小朋友的! -- 第67页 做得好了,奖励小红花。 做得差了,也不倒扣,就空着。 总归不可能一直咸鱼,等到他按照日历本做好样子,中间掉一朵小红花,简直能逼死强迫症。 不过他不想给叶存山太大的压力,检查功课不会很严厉,会给补救措施。 说不想给压力,脑海中也不停冒着以前为了带妹妹,查过的各种学习方式。 云程还想给叶存山做记忆曲线,叫他背书的压力轻一些,这样就能空出时间做别的,比如陪陪他。 他想着想着,唇边笑意愈发浓郁。 叶存山往碗里又倒了半碗米酒,就着灶台上昏黄的煤油灯望着这灯下美人,还真醉了一样。 他给云程说:“你这次住下,就别走了吧。” 打直球说话,叶存山还不习惯。 说完以后找补,“你我跟堂兄家里不同,咱家里就我俩,他留堂嫂在家,是家里还有别人,有个照应,你留家里孤零零一个,我总惦记。” 补完了,叶存山发现,这话太直白。 云程不笑话他,也想搬过来。 “好啊。” 吃饭时,叶存山就说等到他休沐,再回去拿东西。 “主要是拿纸,给杜知春送过去,他叔叔要看看纸质。” 所以搬不了多少,反正他们还会回村,只拿冬日里要穿要用的就足够。 家里鸡跟猪,看看是放他爹那边,还是送到叶二叔家。 两人互相换了信息,叶存山讲了纸铺的事,云程也说了家里事。 小家常聊着,一顿饭也吃完。 云程叫他先去温习做功课,他洗碗烧水。 不会做的时候,就让叶存山来。 会做时,云程想分担一些。 叶存山说不急这一刻,跟着他忙活完灶屋的事,去井里打水上来烧。 他记性好,背书快,空闲时间多看看多记记,回来就是做文章费功夫,晚上要熬一熬灯油。 他也会用炭笔写字,跟叶延一样,最初用这个是为了省钱,后来也是方便。 打草稿快,写哪里算哪里,回头再誊抄,冬日里还能搬个小桌坐床上写。 有他陪着,云程也能静下心来写字。 洗漱过后,夫夫俩在炕上摆个小桌,面对面坐着,桌角摆一盏油灯,对着埋头写字。 云程是在写小说开头,不会写的字他就空着,或者写谐音字。 一个开头在他脑海中构思了快一个月,落笔后手速跟不上脑速,他越写字迹越飘,写到后来,都成了波浪线。 叶存山只听着笔尖触纸的沙沙声越来越密集焦躁,抬眸看云程,发现云程小脸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一丝急躁,那手还写得飞快,刷刷几下,一页就写完。 叶存山放下笔,拿过云程摆在一边的稿纸,细细辨认后,发现云程不是在默背三字经,温习功课,而是在写小说。 他一阵无语,“你怎么想到写这个?” 云程有干活摸鱼的习惯,能分心跟他讲话,“我有想写的故事,所以就写了。” 叶存山越发一言难尽,“你想写的是这种故事?” 云程尴尬而不失礼的笑笑,“咱们不点评对方的小说内容,好吗?” 不然今晚会打架的。 一阵沉默后,叶存山指着纸上几个空位,问云程:“这里是漏了什么字?我给你补上。” 云程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一个个吐词清晰极了:“赘婿,入赘,软饭男。” 叶存山:“……” 真是连蒙带猜也能猜出来,就是想不到他家这个甜软小夫郎会写这种东西。 什么赘婿在媳妇家给人端洗脚水,忙活一天不能上桌吃饭,家里儿子都推他瞪他:“我没有你这种废物爹!” 叶存山恍恍惚惚下床,研墨誊抄今天的功课,写完检查,发现里面混进去了几个赘婿。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干,就想知道云程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这难道是云程臆想出来的生活? 叶存山重新誊抄了一遍功课,仔细检查确认无误,放桌上晾着墨迹,等着明日带去书院。 再到床边,云程也写完开头,放下了笔伸懒腰,使唤他:“叶小山,快来把桌子搬下去,过来给我暖被揉肩。” 于是叶存山有了答案。 这原来是他的婚后生活。 端洗脚水是他。 暖被揉肩伺候人也是他。 这一晚,云程被摁着亲了好些回。 最后被磨得都要哭了,“我不是说了吗,这个赘婿是个大佬啊,他很厉害很强,是商业帝国的王啊!” 什么东西。 听不懂。 叶存山只觉得他哭得好听。 一边想再听他哭两声,一边又舍不得。 就这一下的犹豫,被云程带着委屈劲儿踢了一脚。 要不是云程那点子力气不够,他就跟文稿里的赘婿一样,被媳妇踢下了床。 叶存山:这还不是我?? 云程超委屈。 叶家男人都是什么毛病,小说而已,为什么要代入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榨干自己给读者老爷送上万字章(ps:快转点了,我没来得及检查错别字,等下万一我找到错字改,显示更新,我会挂上捉虫字样,看过的就不用再点进来了 -- 第68页 大家晚安呀~ 明天见。 第29章 我有一个朋友(小修) 叶存山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说:“可是那个赘婿就是很像……” 云程打断他的话:“你还记得你写过的书生吗?” 叶存山瞬时哑了声,表情凝固。 云程气性上头,也不嫌弃冷,拢着被子坐起后,跟人掰着手指算,“神女、狐妖、县令家的千金,你书院还藏着一个……唔。” 话说一半,叶存山就捂住了他的嘴,不愿再听,光速滑跪:“我错了。” 云程的力气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两手并用都没办法把这只大手从嘴巴上扒开。 他一着急,舔了下叶存山掌心。 叶存山哪见过这阵仗,立马松手了。 云程问他错哪儿了。 叶存山说不该松手的,被云程骂色胚他还笑,“我又没碰别人。” 云程不上当,“别想转移话题。” 他就说了,他俩不能聊对方的小说内容,这是要闹矛盾的。 叶存山非要踩雷。 他以前没个恋爱经验,也不知道跟对象吵架要怎么收场。 就等着叶存山主动说个错处,他就顺台阶下。 结果叶存山不仅不认错,还把他抱到了床尾。 中间腾空那一下,他都以为要被叶存山扔下床!吓得他抓着人衣襟不放。 叶存山给他把被子重新裹上,跟他商量,“咱们今晚睡这头吧?” 云程懵着,“为什么?” “因为床头吵架床尾和。” 漏了夫妻二字。 云程给他气笑了,脸上热意滚烫,也不知是怒意残留,还是害羞。 他说不睡这头,“这头放过脚丫子,臭。” 根本就没有味儿,就精神上受不了。 他自己挪了窝,叶存山跟着蹭过来。 闹这么一下,被子里那点热气都抖没了,贴着炕都觉着冰冰凉。 叶存山不继续闹他,抱着人给他捏胳膊手腕儿,再认错就诚心多了,“是我想岔了,我以后不提了。” 云程气消了,也问他这个故事怎么样,“你想往后面看吗?” 叶存山不想,他觉得憋屈。 于是云程懂了,掐他腰。 别人腰上都有软肉,痒痒肉。 叶存山浑身都硬邦邦的,捏都捏不动。 被子里再次回暖后,云程也迷迷瞪瞪睡着了。 依稀听见叶存山说他明天去问问其他同窗的意见。 羞耻劲儿上来,云程有一瞬清醒,但很快被倦意包裹,又进入了梦乡。 早上两个人没生火,叶存山起早出门买了素馅儿包子跟肉丝面。 云程起床正好吃,他让叶存山以后别来回跑,“我起来就自己去了。” 这也不远,出了巷子拐个弯儿,走不了几步路就是正街,有很多人摆摊。 昨晚买的米酒还没喝完,叶存山倒了一杯,来不及热,就喝冷的,叫云程看了直皱眉。 知道他要踩点去书院,就没说。 叶存山贪杯,“就一口,没事。” 云程:“你别嘴贫,吃完去收拾书包,别忘记把桌上文章带上。” 写了半晚上呢。 送走叶存山,云程就关上院门,回屋从箱底把昨天下午画的稿子都拿出来。再新起一张纸,慢慢写着他曾经查过的“穿越古代如何赚钱”的种种小发明。 从肥皂玻璃,到制糖晒盐,还有香水酒精和火药化妆品,以及自行车、化肥等等。 盐是绝对不能碰的。 化肥云程了解不多,只知道粪水和草木灰。 据他观察,静河村就是这样施肥的,他便略过。 香水跟酒精都需要多次蒸馏提纯,不符合小成本买卖的要求。 化妆品云程了解不多,只知道怎么做天然面膜,在这里不太实用。 肥皂需要油料,不适合穷人起家。 倒是《本草纲目》上有一个法子,皂角煮熟捣烂加白面就行。 云程就按照记忆先写下。 这里面还需要添加香料,他附带上了,根据实际条件调整。 静河村的水田里种过莲藕和茭白,刘云说莲藕价格不高,他便把藕粉的制作方式也记下。 这一早上,都只记录。 中午叶存山带叶延回来吃饭,他才将将放下笔,火都没生。 看叶存山又带了一大盆菜回来,他不好意思极了,躲着叶延,跟叶存山小声商量:“要么还是先请个人吧?每顿都买好贵的……” 叶存山说这是书院买的饭菜,“味道不是特别好,二十文钱管饱。” 揭开盖子,就看见里面的白菜炖粉条。 大骨头汤底炖大锅菜,分出来没什么荤腥,油星子润一下,只能尝个香,叫人越吃越馋。 叶延头一次来,夸这小院不错,离书斋书院都近,跟正街隔着一条,出门热闹,关门也不吵。 院里就有井,不用再挑水买水。 县里人取水麻烦,若家里没开井,就是请人驾着水车送,三文钱一桶,十文钱一满缸。 吃饭的点,不好说污糟话,其实上厕所也是要钱的,一清早就有人来收,按月交钱。 饭间,云程听他们聊天,才知道书包在书院卷起了一股风潮。 叶延说:“我耳根子软,要不是想着云娘每天都很累,差点就答应下来要给他们书包了。” -- 第69页 书包原材料就是布和纸,这两样他家里都有。 因着成本不高,同窗开口他要不出价,若答应了,辛苦的就是家里妻子。 还好叶存山及时解围,直说这书包是村里人拿来挣钱的手艺,喜欢的话到时就请多捧场,顺便宣传了一波手套跟毛衣。 叶延附和了句:“还有毛裤。” 他说完乐呵呵的,等人散了,被叶存山问起,才想起来毛裤是他家云娘单独给他织的,独一件。 就是毛衣,现在都没几件。 今天他俩在书院外等了会儿叶粮,还说传个信回村,没等着人。 云程夹一筷子菜,问道:“不是可以叫人跑腿吗?” 上次叶存山就叫人回去送信的。 叶存山说:“跟另两位同窗说了,他们家人在收羊毛捻线,弄完一批再送过去,顺带捎个话。” 村里羊毛也不多,没碰着人就算了。 一顿饭吃完,云程找了个机会,趁叶存山不注意时,把书斋给的小纸条交给叶延。 “余掌柜说过稿了,月底时凭借这张条子去领润笔费,恭喜啊。” 他过稿了也不乐意宣扬,笑得牙不见眼,让云程先替他保密,等拿了润笔费再说。 下午还有课,收拾完碗筷,叶延先拿着书院的大盆出去等。 叶存山给云程说这不远就有茶楼能听书,点一壶茶并一叠瓜子花生米,能坐一下午,“你跟我一起出门吧,下午就在茶楼听书解闷。” 云程正想去找个穷书生问字呢,回屋拿上稿纸塞小挎包里,跟着他走。 冬日茶楼还算热闹,云程不是社交小能手,在这种环境里独自待着压力很大。 他找了伙计问这附近有没有书生代笔写信,给了两文钱小费,被指着介绍了个人。 “那书生字好,收价低,附近百姓写信都找他。” 书生就在茶楼边上的小巷子里支摊,云程来时,他生意惨淡,啃着个糙粮饼子,捂着冻得发红的手,桌上还摊着本翻得快烂掉的书看。 见着人在他小摊前站定,眼睛微微发亮,“是要写信吗?” 云程小包里还有他的小说稿子,工程量大,就请人去旁边茶楼坐坐。 点了热茶,上了盘米糕,就开始议价。 元墨没接过这种活。 云程也不坑他,“按照写信来收费怎么样?我这些算下来大概有六封信。” 一封信能挣个十文到二十文不等,元墨生意好时,也写不了这么多,就痛快答应了。 穷书生都会炭笔,云程给他纸笔,他就用。 下午就在云程报字,他来写里渡过。 结束后,云程收获了将近三页的生字,对自己的“文盲”程度叹为观止。 元墨不嘴碎,听了一下午各种稀奇古怪的字词,也不问一句,云程对此很满意。 因为拢共才三页纸,元墨只愿意按照三封信来收费。 云程家就有个书生郎,被他被激起了怜悯心,取了中间价,一起付了四十五文钱。 回家路上,他看见了一个卖炭翁。 突然灵光一闪,蜂窝煤,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来着? 另一头,叶存山成功引起了书院同窗的注意。 因为他课间休息时,讲了一个故事。 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写了本小说……” 同窗们的反应跟叶存山想的一样,非常气愤,觉得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窝囊的男人! 但气愤完以后,就跟叶存山完全不同。 甚至连偷听了一耳朵的杜先生都问:“后来呢?” 叶存山:“……” 什么后来。 这么憋屈的东西,他能看完吗? 可他也不能拆自家夫郎的台,就笑眯眯说:“这才写呢,后面还没写到。” 杜知春立刻揽生意,“叫他送书斋去,我让余掌柜的加急印出来。” 其他同窗七嘴八舌的出主意,“叫他赶紧写赘婿翻身!” “端什么洗脚水!真男人怎能如此窝囊!” 现在还每天给夫郎端热水烫脚的叶存山:“……” 算了算了,不能听不能信。 小说而已,别当真。 杜知春加入讨论组,“岳母没个见识,在第一楼摆桌酒席就显摆上了,下一话就写掌柜的把他们轰出去,全店包场,就叫赘婿一个人吃!他不是那什么商会的老大?叫这一家都知道厉害!” 商会老大是叶存山改过的词。 他抹把脸,心情萧瑟。 云程字都没认全,就能写出这种神作。 不然下次,他还是虚心一点。 别挡了文曲星的道。 文曲星云程买了一小筐煤炭回家。 这东西,一百斤才一百三十文钱,非常符合他想要的低成本发家路。 他刚穿越过来时,都没这么多主意往外冒,还感叹自己真是人美心善。 跟早上列出来的小发明对比后,蜂窝煤位居榜首。 煤炭少去不会处理会产生毒气的风险,也能流入百姓家,到时他们造纸也能省些柴火。 他把碳粉黄泥的比例写清楚,画了蜂窝煤三视图,对着窝孔,也画了模具样式。 有蜂窝煤做主打,其他小发明就不够看,最终留下了藕粉和肥皂,凑了三样跟前面的画稿一起装订。 -- 第70页 弄完以后,就只剩下送出去了。 画稿子的初衷是因为他看到王家那些被诱拐的人,会想到小云程跟他自己的另一个可能,本意是想能帮一个算一个。 成品出来后,云程不想邀功,也不想被人追根究底的问这法子是哪里得来的,决定匿名送。 也瞒着叶存山,想等个合适的时机再跟他坦白。 晚上向他打听时,就没提漫画。 叶存山这些天都避着跟云程说王家的事,怕他吓着。 毕竟云仁义两口子,一直威逼利诱着云程去王老爷家里做小。 被问起来,他就说:“王家典卖家产后所得的银子都给他们了,现在是在南边买了个宅子过日子。” 有个落脚处,再寻摸个营生,后半生勤快点,日子不会差。 他没告诉云程,里边人也不和。 有人就想当米虫,觉得在王家待着,好歹能吃饱穿暖。 现在人是自由了,可生意又岂是那么好做的? 再去找王家,王家也不可能再要他们。 说分家出去,他们又没魄力。 外边好些人在瞧热闹,说他们窝后宅都待傻了,京都的小公子还在,就这么明目张胆表现不满,也不怕银子被人收回去。 他不说,云程也要问,问清楚了,云程就放弃了直接去找他们的打算,决定自己摸去县衙好了。 那位小公子听着还挺心善,背后有这么一个靠山,也就不怕这几样他拿来做善事的法子,被一些乡绅富豪强行霸了去。 聊完这个,他俩也吃完饭。 跟昨晚上一样,洗漱过后摆上小桌,面对面各自写字。 叶存山跟云程打听他的赘婿小说。 云程不想讲,“你不是嫌弃它吗?” 叶存山就给他讲了今日书院发生的事,也转达了同窗们的诉求。 云程笑得好大声,“我当然不能按照他们想的写,写完了,他们爽完了,就跑了!” 本想今天对着生字改稿,被叶存山这一说,他灵感大发,后续写的东西就是: 掌柜的想把岳母一家轰出去,请赘婿高坐。被岳母一巴掌薅走,只听岳母叉腰道:“他都是要叫我娘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叶存山实在憋不住,问云程:“那岳母不怀疑赘婿的身份吗?掌柜的都请他入座……” 云程说:“嘿嘿嘿,所以这一话尾巴,我写他媳妇问他‘掌柜的跟你是什么关系’。” 叶存山等着他继续讲,云程半天没说。 叶存山再问,云程说:“这就是章尾。” 叶存山:??? 很好,你把我的好奇心也成功勾起来了。 “杜知春让你尽快把稿子送到书斋,他会让余掌柜加急印出来。” 云程惊讶,“你没告诉他我不识几个字?” 叶存山沉默。 他甚至没说这是他家夫郎写的。 云程便懂了,“别说,身边的人不能知道。” 万一读者上头,堵上门揍他怎么办。 叶存山问:“那这后续,我能给同窗们讲吗?” 他的同窗们看他的眼神,好像也想揍。 云程大方摆手:“可以啊。” 男人,果然至死都爱赘婿文。 等他再写个最强兵王,战神归来,被一百零八个姐姐宠,这辈子应该可以轻轻松松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了。 叶存山对此一无所知,还惦记着他的小红花。 做完今天功课,他叫云程检查,问他小红花在哪里。 云程今天忙着他的慈善大业,没做小红花,就抱着他亲了亲,蒙混过关。 隔天。 叶存山去上学后,云程就拿着用线缝好的画稿,包了一层油纸在外,沿着东街一直往里走,到了县衙,绕到后门。 令人意外的是,后门竟比前门还热闹,都有些零散小摊。 就是生意不好,有人缩着脖子窝棉衣里打盹,有人三两个聚一起聊天,唯一一个衙役,正背着门在跟人下棋。 看似没人注意到他,又好像人人都在看他。 云程在转角处,来回踌蹴。 想退一步去找杜家,想随便找个乞丐过来送画,最后还是想到这次的目的,才鼓起勇气——前面都做完了,没道理停在这里。 漫画形式的稿件在这个时代很新潮,王家的事才发生,他对自己的画技自信,翻开看了就会联想到。 只要送进县衙,就有机会落到京都那位小公子手上。 不成的话,他再想别的办法。 云程低头疾走,经过县衙后门时,胳膊一松,夹着的画稿就落地。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出了这条街,拐了几道弯,再到正街上,人又到了昨日那个茶楼。 元墨还在原地摆摊,今日倒是有个生意上门,正在给一对夫夫的孩子取名。 云程深呼吸调整状态,等元墨送走客人,才叫他一起去茶楼。 慈善大业告一段落,就该努力挣钱了。 “今天字不多,但会耽搁你久一些,若不介意,就还是按照昨日的价钱算,你看行吗?” 元墨自是没有意见,茶楼暖,有热茶糕点,他还能抽空看看书。 云程先把昨晚写的错漏添补上,再继续往后写,有一个不会的就当场问,效率拔高了很多。 -- 第71页 叶存山说了可以送书斋,他就要趁着这个热乎劲儿还在,把银子先挣到兜里。 计划按照《神女伏妖录》的字数来,先送过去一部分,下次想看,再买第二册,能薅几根羊毛算几根。 他在这边写稿子,叶存山也已讲完赘婿下一话内容。 他的同窗们再问也问不出来,还质疑道:“你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不然怎么就偏偏跟我们想的后续一样又不一样的?” 叶存山:“不是我。”是我家夫郎。 杜知春催他赶紧写,“再晚我要降价了!” 叶存山几次张嘴,终是没能说出云程现在识字量太低,稿件上全是歪歪扭扭的线,他都不认识。 而云程也写累了,今天还试探元墨,给他讲了故事。 这书生只想赚钱,对他要写什么一点不在意。 看云程好像很想要反馈的样子,才勉强给了个回应:“故事挺好的。” 于是云程决定要他誊稿件,“我给银子。” 写信誊抄,都一样,反正卖字赚钱。 元墨这下对他夸得真心实意了很多,巴不得云程天天写小说。 此时,云程遗落的画稿,也被人捡起,询问过后无人认领,交给了衙役。 衙役当差躲懒,得了东西又想往上头露脸。检查过后,瞧着这纸上的人画得惟妙惟肖,立马送了进去。 画上人十分传神,最初贫苦时对幸福的渴望,被伸以援手时的忐忑,第一次吃饱穿暖时的喜悦满足,转头掉入黑暗的茫然无措,然后是各种暗调剪影,一个画面展现出来他们可能会遭遇的事。 叫人看着心里揪成一团。 县老爷杜禹问这是哪里来的,衙役说有人捡到,没人认领,才送到他手里的。 杜禹这时也往后再翻了一页。 这后面就是另一个展开,画了几个幸福温馨的画面。 同样都是墨色,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杜禹可不知道他们本县还有这么一个能人。 再往后,才看见后面附带留下的三个配方,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匿名做好事。 他这几天也正发愁怎么安排王家出来的那三十二个人。 京都来的小公子程文瑞还没走。 原本前两日就要回京,因着那些人的抱怨,硬是又留了下来,自嘲说:“我既‘砸’了人家饭碗,自然要补一个回来。” 富家公子在小破县城随便置办个产业,都够养活他们。 程文瑞不愿意白养,想找门手艺给他们学。 安排这些人不算麻烦,关键是他们不愿意分开。 里边两拨人吵得厉害,都不提一句分家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对未来的茫然害怕。 不分开,产业就要置办大一些。 大了,程文瑞还怕他们守不住,准备再调个人过来帮看。 杜禹仔细看看纸上配方,都不是贵重玩意,决定先试试,叫人去采买材料后,也把书拿给程文瑞看。 程文瑞这里有客,是王家遣散出来的人里最大的一个,叫徐风。 他是怕这些天里的风言风语得罪了贵人,特地过来告罪求饶的,也承诺一定会拘着他们不乱来。 程文瑞不跟人计较这个,摆手叫他坐下,拿了杜禹递来的画稿看。 他眼底闪过一抹惊艳,杜禹这之前就说:“是有人捡到交到县衙的,说是行人匆匆走过掉地上的。” 若只有后面附带的三个法子,杜禹就当是人不小心掉的,等人来认领就是。 加上前面的画,就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杜禹告诉他已经找人去准备材料了,程文瑞看看还紧张忐忑的徐风,道:“也不挑人了,你找几个人过来试着做吧。” 有事做,人心也能定一定。 徐风出来叫了孙阳一起回家挑人,“程公子叫我们试着做个东西,成了的话应该就是我们以后的营生。” 孙阳低声问:“是不是做蜂窝煤?” 徐风惊了下,立刻想起来县老爷说那画册是有人捡了交上去的,还问:“你捡的?” 孙阳点头又摇头,“我捡了,又扔了。” 他解释了遍。 “我等你等得无聊,就爬树上掏鸟窝了,瞧见个人鬼鬼祟祟,就多盯了他两眼。” 孙阳被送到王家时,是说给王家小少爷当书童,后来身份变成“妾”,白天也还跟着读书识字。 他捡了画册,打开看完,就知道那人不是鬼鬼祟祟,是做好事不愿留名,就又扔地上了。 还顺便帮忙盯着,不叫别人捡走——这一看就是要给县老爷或者那位贵公子的。 云程还不知道他掉了马甲,文稿交由元墨替他誊抄以后,他也抓紧拿纸设计了打卡小本本。 本子是初稿,他结合记忆曲线做了标注,准备完工后再让叶存山给他刻个小印章。 就刻一朵云好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徐风他们照着法子做出第一块蜂窝煤时,叶存山也代云程把小说送到了书斋,得了一张月底领润笔费的条子。 这天是休沐日,夫夫两人与叶延一起回家。 叶庆阳在县里学做账房先生,铺面都快开了,他没空回去。叶延上午匆匆过去看过,问过有没有要带的话,又匆匆过来。 这次回去,他们租了两辆驴车。 -- 第72页 一辆装了码头商人给他们收回来的废纸,一辆坐三个人。 路上叶延问起小说的事,还以为是叶存山新写的稿,“我看大家反应都很大,舍友们夜里歇下,还说想看看他到底能窝囊成什么样,被逼到哪一步才肯翻身做个男人。” 叶延住宿,这些话天天听,听多了他又冒出来新灵感,想写一本不憋屈的小说。 看一眼云程,他才压下这个念头。 不可,还是要科举。 不然云程会告诉他家里,他都干了什么。 因为大家都当是叶存山本人写的,且他非常叛逆,就不按他们说的来,怎么给人添堵怎么写,现在都避着他讨论小说。 若不是他长得魁梧,人有一把子力气,只怕早就被人围堵,逼着改稿了。 叶存山默默替云程背下这个锅,“没有最窝囊,只有更窝囊。” 云程就没打算写爽。 他把这些男人的心思拿捏得好准。 值得开心的是,云程还是愿意哄哄他家小郎君的,知道叶存山是喜欢龙傲天剧本,这两天晚上都给他讲睡前故事。 全程苏爽,连个废材低谷期都给省了。 叶存山被他哄得也有了十九岁少年的稚气,闹着玩时像小孩。 也没在蔚县住几天,回来时却恍如隔世。 今天天晴,村里还在造树皮纸,晒纸时叶根觉得太打眼,叫他们去村里晒,不占叶二叔家的地。 即使这样,叶二叔家门口也没空着。 外头麻绳竹竿上挂满了树皮,地上划出一片晒羊毛。 家门口聚了好些姑娘哥儿,有些成亲了,有些还单着,凑一块扎堆,一起补织毛裤。 蔚县的人送羊毛回来带过话,他们就分了一拨人出来专门织毛裤,有个几件摆着就成。 东西还没拿出去卖,叶存山就想给云程买一件,“穿了保暖。” 他们这里冬季会下雪,今年已经延迟了,十二月过半还没下来。 云程最近也没时间织,就答应了。 刘云听说后,把云程叫过去,给他一件新的,叫他试试。 “他们都是按照男人尺码织的,你穿了指定大了。” 大家都根深蒂固的想法,家里男人最大,好东西优先他,自己随便应付着过,也理所应当的觉得县里人不会给媳妇夫郎买,都先织大的。 云程不好意思要,“堂嫂,你这每天也挺忙的……” 还分心给他做,他也会。 刘云比他大几岁,婵姐都是能满地跑的年纪,云程长相显小,对她家有恩情,算起来又是晚辈,疼一些也没事。 她娘跟她分担着照顾,也好过这俩人随便应付。 “不碍事,我坐着跟人聊天都能织,你赶紧试试,别叫存山等急了。” 刘云说完,就出去把门关上。 她发现她家延哥这次回来也挺开心的,问是不是书院有什么好事。 叶延还没有拿着润笔费,藏着没讲,不知怎的,也学着那对腻歪夫夫说了个直白话,“看见你我高兴。” 叫刘云在他肩头锤了一拳。 力道轻得像挠痒痒,叶延心尖儿都酥了,可算是知道叶存山跟云程两个为什么成日里腻腻歪歪了。 刘云眼睛是尺,量得标准,给云程做的衣服都非常合身。 云程试过就能穿着走,把他这次带回来的手脂给了两盒她,“你天天泡水,手要泡裂了!别舍不得抹,用完了叫堂哥给你买。” 反正叶延快要拿润笔费了。 刘云眉开眼笑,“你也跟着会打趣人了,去吧,回家去。” 回家路上,叶存山还拿了浴盆。 他兴致很高,约云程一起泡澡,“在蔚县都没怎么洗,今天好好泡泡。” 云程红着脸瞥一眼叶存山。 好嘛。 就他想歪了。 瞧叶存山那傻乐劲儿,说了泡澡那就真的是泡澡,根本不给脑子里塞废料。 希望他能表里如一。 作者有话要说: 补了一下程程画漫画送县衙去的理由,这次应该清楚了qaq 顺便补一下这章提到的东西,会因剧情需要做小调整和私设,参考背景主要是明朝: 1.煤炭 时代背景里,有居民用煤,《工部厂库须知》中提到的煤炭每百斤1.3钱,这个剧情过渡直接借用了价格。 2.莲藕和藕粉 明《遵生八笺》有提到藕粉制作方式,后续文章出现会再标注来源,这里是设定藕粉出现的时代需要。 参考《仪真县志》(1567)里提到的“多藕(……穷人掘以卖食)”,设定了藕价低廉。 3.肥皂 《本草纲目》里的“肥皂团”制造方法。 会给本章评论的读者老爷发个小红包做补偿~ 晚上见! 第30章 宠夫 这次回来有很多事情要做。 东西放下后,叶存山跟云程一块儿趁着天色亮堂收拾要带去蔚县的行李,也问云程对村里房子的看法。 因着上次叶存山说他才识高,在书院里排得上号,云程就想等到院试过后再看。 若是没考中秀才,他们就下山盖个小房子。 若是考中了,就把河边小屋修补修补。 现在就不浪费银子了。 反正以后也是住县里多,不用担心夏季来临的蛇虫鼠蚁。 -- 第73页 拢共装了两个竹箱,两人又一起下山去。 叶存山是要跟叶根再说说铺面作坊的事,云程则是替他去走亲戚,刷好感。 先去看存银,现在兔子跟鸡也都在这边。 存银学织毛衣手套后,家禽就是刘翠英喂,请了吴家的婶婶过来帮忙洗衣做饭,他人轻快了许多。 见了云程,给他宣布了个消息:“族长说铺子开业后,让我过去做几天伙计,先顶顶。” 铺子大,楼上后院都有屋子。 这次全是村里自己人,叶庆阳也是哥儿,他俩还能做个伴。 存银开心得不得了,“我以前在村里待着,没觉得烦,现在看你们都出去,看村里忙起来,反而不想窝家里,我也想出去看看。” 他过去了,云程也好继续教他刺绣,还有许多毛织品花样。 其他人照例走个过场,因上次他们留过云程,结果云程还是选择住在叶二叔家的原因,这次回来叶存山又不进门,一圈儿客套完,竟还是陈金花对他最是热情。 云程几次想走,都被拉着说话。 陈金花还给他塞了一个红包,摸着比之前硬要来的婆婆茶红包还大。 她让云程给叶存山带个话,“我生过娃,我有经验,这肚子圆,肯定是儿子,你让他给弟弟取个名字吧。” 叶大现在开始重视长子,想跟长子修复关系了。 陈金花也悟了,管他叶存山读书要花多少钱,反正不是她挣的,她有安身地就行。 所以也想跟叶存山修复关系,不行就让儿子跟叶存山好。 云程无言以对。 他以前还查过呢,民间说法:圆肚男孩,尖肚女孩。 又一民间说法:尖肚男孩,圆肚女孩。 他怕陈金花被这个萝卜吊着,万一生孩子后发现是女孩,是哥儿,受不了刺激,发生危险,委婉提醒她:“他们说你这是双胎……” 而且她也只生过一个女儿,哪来的经验。 不答应,陈金花就不撒手。 云程遭不住,说会给叶存山说,走时还得了一个消息,继妹李桃也怀孕了。 再出门,又得了一个消息。 跟李桃前后脚嫁人的宁哥儿也怀孕了。 说农闲时候,就想生娃。 这时候揶揄云程的,就不带挤兑,不说他在孝期,也不说他瘦巴巴不好生养,而是让准备明年抱娃。 说明年,是因为年后他孝期过,怎么看叶存山那个壮小伙,都不会少折腾他。 在网上也搞颜色的云程,受不住直面打趣,去找刘云问要不要给李桃准备什么。 刘云说:“一般刚怀孕,都不会送东西过去。” 柳屠户家再怎么,也不会为难一个孕妇。 怕娘家没人撑腰,也是等到孩子出生时礼送厚一些。 满月再跑一趟,就差不多。 赵氏也搭腔,“叶大那个当爹的不准备,要你们两个分家出去的忙活什么?” 云程便不去了。 下午他在刘云家待着,继续设计打卡小本本。 这东西初稿已经完成,恰好他总分不清日子,也能跟着当日历本用。 知道叶存山不喜欢浪费,有了废纸变新技术,也不愿在用纸方面奢侈,云程在打卡之下,还设计了记账本样式。 人嘛。 特别是会画画的人。 拿了个小本本,不往上面画几笔,都觉得手痒。 他好想做手账啊,可惜不能。 叶存山则是在跟叶根他们说铺面的事。 按照约定日期,月中是裁缝铺子交接的时候,那边硬是拖到了今天,才开始收拾东西往外搬,前头也没关门,跟着在卖货。 踩着时限来,他们不好说什么。 等明日过去再看,若是还想赖着,就去县衙。 王家人现在怕县衙,听个名字就要当场跑掉。 说到王家,少不了提起云广识。 云广识在王家当长工,之前想把云程送给王老爷。 因着明白蹲大狱跟一份工孰轻孰重,没强行绑人,只被叶存山恐吓了一顿。 这次王家出事,他跟其他务工的人陆续放出来,前天才回村。 叶存山上次还说揍他,一直没遇见人。 叶根转述了一下云广识的话:“他说以前分家时,有东西没分出去,叫你跟云程回来了,就过去看看。” 叶存山能猜到,是云程娘亲的簪子。 上次李秋菊叫小女儿去找云程也是这样说的。 现在云广识丢了王家长工的活儿,还险些被牵累蹲大狱,李秋菊再没胆子要对云程做什么。 叶存山没急着过去,跟叶根说了一直做低价纸,县老爷会给他们赐个牌匾的事。 “我们现在纸质不高,本也不提价,以后有高质量的纸,可以外销。” 因为分红是拿了两次,算下来作坊跟铺面都是独立的。 作坊可以继续尝试着造别的纸张,铺面就可以走亲民路线,先抓蔚县的低价市场。 等以后做出质量好的纸,作坊能给别的纸铺供应,能给富户供应,也能给商人进货。 这还是云程说的。 说什么厂家直销,低价利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但是低价纸,只给村里的铺子。 作坊村里也占一半呢,叶根没意见。 -- 第74页 确定完这些后,叶存山接了云程,叫上存银,回家给这两哥儿做了一顿好菜。 煮了鱼汤,烧了肉,蒸了包子,再掐把青菜,煎个蛋,看得存银口水直流。 “哥,虽然你娶了媳妇,但是你还是我亲大哥。” 有奶就是娘。 叶存山都不稀得说他。 李大道批命的事败露后,叶存山只回去看过一次。 月初去书院时,陈金花还病怏怏的,家里家外都是存银忙活,这个年纪的孩子瘦得快,他才学织毛衣轻快几天,脸蛋上的肉没长回来。 早上给云程说过的话,他又给自家亲大哥说了遍,说他要去蔚县了,不知能不能留下,不回来了。 还是怕弟弟妹妹出生后,他会留家里带娃。 想到这里,他觉得叶存山以前揍他几顿也不算什么了。 带个娃多累啊。 他给云程说小话:“以后你俩有孩子了,可以让我哥带,他可会带娃。” 看看他,活泼又可爱,手脚麻利嘴也甜。 云程能从存银身上看见一些叶存山的影子,叶存山性格有点小恶劣小自信。 看着高大可靠,私下里其实傻气幼稚。 吃过饭,存银也要回家收拾东西,明天要跟人去蔚县铺子里上工。 他走了,夫夫俩就收拾碗筷。 云程给叶存山说了红包的事,“娘让你给弟弟取名字。” 叶存山跟他一个想法:“还没生,谁知道是不是弟弟?” 就是生出来是个带把的,也可能是哥儿。 也想得太早了。 叶存山也给他转了个消息,“应该还是岳母的簪子,我陪你过去看看?” 云程皱眉,“还真的有?” 他当是拙劣的小把戏骗人呢。 叶存山拿碎玉去府城问过,玉佩跟手镯材质都好。 他就比云程大三岁,上一辈的事不了解,单看这个,觉着云程娘亲再有旁的首饰也很正常。 万一是谁家小姐在船上遇见水匪,被迫跳河呢? 云程就说走一趟。 收拾完灶屋,擦擦手,两人一起去云仁义家。 他家在村子西边,背后就是叶旺祖新划出来的一片地,准备来年种竹林。 吴大力跟云家是邻居,他是曾经上山威胁云程要钱的鳏夫,对村里这次没给他分配活计的原因心知肚明,平时在家门口还会骂两句,今天一出来看他俩过来,吓得立刻回屋把门堵上了,生怕叶存山是来找他算账的。 结果叶存山牵着云程,敲开了云仁义的家门。 云广识回来后,带回了蔚县的消息,这一家子失去了把云程送富商的理由,也怕被抓去挨板子,这几天都缩着尾巴做人。 云程去蔚县前,李秋菊还敢隔着老远盯着他,半夜试图去山里找他,这回过来,她都不敢正眼瞧云程一眼。 云广识是挨了板子回来的,才打二十下,屁股就开了花。 这一家也不敢想杖刑一百下去,屁股会烂成什么样。 只这些天里,总想着他们在云程家门口跟陈金花吵架时,叶存山说的买卖人口的律法。 的确带过人来看,可人家不是人牙子,是王家的管事。 但看了就是看了,村里人都能作证。 他们简直要吓破了胆,可算是等来了人。 路上云程跟叶存山还觉得,他们可能是想拿娘亲的簪子,换一个务工的机会。 云程想耍赖,拿了东西也不给。 等听完云仁义的诉求,他才发现也不需要给。 云仁义说:“我们融了个金镯子当掉了,还有根簪子能还给你,你不要去县衙告发我们……” 李秋菊用块干净的布包着簪子,递给云程。 这簪子原本想留着以后再当掉,后来云仁义拿着当手镯的银子多买了猪仔和旱地水田。 他家前头两个都是儿子,两个大人也能干,日子过起来,三女儿又出生,就说留着等丽姐说亲,有这么个簪子,指不定能嫁个大姓,他一家才算是真的好过起来。 所以李秋菊这些年多次心动,也没戴过一回,怕碰坏了。 云程接过。 簪身是墨玉所制,簪头点翠,看着朴素简单,实则低调奢华。 在簪尾,有一个小小的“锦”字,跟手帕上绣字一样。 云程很想骂人,看他一家子瑟瑟缩缩的样子,又觉没必要,只留了一句:“你们相信现世报吗?” 然后拉着叶存山走了。 他现在已经有三样玉器了,加上那只被云仁义融掉的金镯子,他娘怎么看都不是什么花船上的人,也不是他猜想的渔家女。 云程隐约有个猜测,他问叶存山:“太师府家的千金,叫什么名字啊?” 叶存山说:“程蕙兰。” 跟他娘名字不一样。 云程舒口气,说不清什么心情。 回家路上,他想着他的慈善大业,想他的漫画和蜂窝煤。 这些做起来不难,可等到叶存山休沐,他几万字的稿子都誊抄完送到书斋,县衙那边也没传出消息。 三样里,连肥皂团的消息都没听说。 多半失败了。 云程叹气,在古代,做点好人好事真难。 他心态积极,到家后就已经调整好心情,等回蔚县,他再看看能做什么。 -- 第75页 现在要忙活他们自己的事。 下午云程把簪子跟先前的碎玉手帕放一起后,就让叶存山给他刻个印章,点名要一朵云。 叶存山看了他的小本本,才知道是做出来给他打卡用的,还问:“不要小红花了?” 云程便说:“小红花有什么意思,你在反面再给我刻座山,我两头都用。” 想想,有一阵没给叶存山说土味情话了,他补了一句:“盖了章,你就是我的了。” 叶存山原本还担心他的情绪,被这么一说,才放心下来,让云程现在去烧水。 “浴盆太大了,咱们要提前把水烧好。” 云程终于记起来,叶存山约他晚上一起泡澡的事,红着脸去灶屋了。 又经过几天的锻炼,他烧火技能提升三个点,显著变化在于,只要不出意外,他不会把火戳熄了,更不会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洗澡间还是后面那间空房,这段日子都不在,两边没打通改烟道,不能跟烧炕一样,把水烧热,只能一桶一桶的提过去。 叶存山把家里木桶都准备好,拿出来有五个,先烧开的就放桶里,盖个盖子不让热气散了。 等到锅里水再烧开,叶存山才逐一倒进浴盆,再把锅里热水都舀出提过去。 云程已经收拾好两个人的中衣,叶存山临走前,还往灶里添了两根木柴,又闷了一锅水,说等下觉得冷还能再加。 云程抱着衣服,默默望着他勤勤恳恳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难道叶存山真的只想简单泡个澡? 不会吧…… 基于叶存山现在看着很正经,而云程脑海里的废料压不住的往外冒,他不敢跟叶存山面对面,就忽悠人,“你先去,往前面坐一点,我给你搓背。” 躲他身后,就能藏起所有反应了,不管是脸,还是下面。 叶存山没想过还有这待遇,开心答应了。 等到云程真给他搓背的时候,他又后悔了。 不是嫌弃云程力气小,就是嫌弃他在背后瞎摸。 “你会不会搓澡?” 云程确实不会搓,就觉得叶存山身材挺好,身板确实硬朗,该有的腹肌不缺,背也好看。 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的占便宜,终于被人发现。 他心虚,认真搓了两下,又去摸叶存山的肩胛骨。 叶存山正面都洗完了,也没觉得背上被搓过。 给云程说:“算了,不搓了,你赶紧洗吧,待会儿水都凉了。” 浴盆有半人高,四尺多的长度,几桶热水下去添点冷水,下两个人压水线,可以泡到肩膀。 转身却不那么容易。 叶存山叫停,云程抱着腿,慢吞吞转身,想继续躲着叶存山。 他这辈子大澡堂都没去过,跟人泡澡头一回。 占便宜是一码事,害羞又是一码事。 被叶存山发现,他还甩锅,“你嫌弃我,我不想理你。” 叶存山被他逗乐了,快速把自己收拾完,说再给云程提点热水过来。 他也不讲究,说完就站起来。 这水里没有花瓣没有泡泡,清清澈澈看见里面泡着个冷白皮大漂亮瞪着双圆乎乎的杏眼望着他。 姿势怪异。 抱着双腿,不像洗澡,像躲着谁。 他手往云程肩膀上拍了拍,“我要欺负你,也不是这时候,你别瞎想,风寒了不好治。” 云程脸颊发烫,嘴硬道:“我瞎想什么啦?我什么都没有想。” 被叶存山居高临下打眼一扫,他还把脑袋埋水里,吐了个泡泡。 窘迫被拆穿,云程就收敛了。 续一桶热水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搓澡,喊叶存山:“叶师傅,你手艺好好,我下次还点你。” 叶存山听不懂他这起言怪语,“点我什么?” “点你搓澡。” 他倒记得上回暖被,得了一个铜板的事,跟他讲:“搓澡最少两个铜板。” 云程笑得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下午主要就是洗澡洗头,弄完这里又再烧水,回头一起戴了个大帽子防风,去山下煮树皮的临时作坊边烤头发。 除了他们,叶延也在,村里还有好些人洗了头发过来烤。 都说顺便盯着火。 这火冬日里烤着暖,盯久了,人也面皮发干,躁得慌,来来往往的人换班,叶旺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树皮煮好了就行。 叶延还挺认真的,带了本书看。 其他人也都拿了别的活计,要么织毛衣手套,要么就在清理树皮,显得他们这对夫夫很游手好闲的样子。 两个人就凑一块儿说着小话,享受这难得不忙的小日子。 等到头发烤干时,是披着星光回家。 路上云程说明天是个晴天,夜里差点被太阳。 云程又一次半夜洗手,心里骂骂咧咧。 他就说叶存山怎么可能脑子里没废料,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次日一早,坐上驴车回蔚县,云程都背对着他,不想理他。 叶存山下巴搁在他肩上,说是装可怜吧,话又特别欠揍。 “我都没进去。” 云程塞了个小包子到他嘴里,“不许说话。” 这次没有小分别,叶存山的脸皮厚度也见长。 他问云程:“是不许说流氓话,还是不许跟你讲话?” -- 第76页 云程脸都要红炸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脸皮不会练出来。 此时此刻,他也想要一张黑皮! 脸红可以,不要被人看见。 叶存山越看他这样,心里越痒痒,跟他讲,很想过年。 云程这次回村被打趣过,年后就能抱娃,哪里不明白叶存山的意思。 脸瞬时更红了。 另一辆驴车上就坐了叶延一个人。 村里其他要去接手铺子的人不赶早课,没出发这么早。 他看着那对夫夫腻腻歪歪的样,突然很想他家云娘。 明明不是个光棍,怎么这一天天的,还羡慕起别人来了? 叶延不懂。 叶延转了个身。 他决定眼不见为净。 今天出发要更早,到蔚县后,叶存山先送云程回家把竹箱放好,才拿了书包跑到书院,整好踩点到教室。 杜知春在书包上输了两回,又在手套和毛衣毛裤上接连败阵。 今天他就拿了个新鲜玩意儿给叶存山看,要找场子。 先是两个肥皂团。 朴素款,是清浅的皂角香。 豪华款,是带有多种香料的馥郁。 杜大少爷自然用的豪华款,还把这两颗送给叶存山。 这还不够,他又拿了一个木盒子递给叶存山。 打开以后,是一盒白皙细腻的粉末,有藕香。 里面分了两格。 朴素款,纯藕粉。 豪华款,加了莲子红枣及其他坚果。 大少爷很大方,“给你两盒,带回去跟你家夫郎一起吃,这是新得的玩意儿,最好买些糖,不然味儿太淡了。” 叶存山没反应呢,他又拿出了一块用废纸包的蜂窝煤,神秘兮兮道:“你家用炉子吗?这个碳可好用,持久方便无异味,还便宜,我给你家送去了一筐,这个冬季有它不怕冷,不客气!” 叶存山:??? 这回轮到叶存山满脸懵逼,想说话吧,先生进到了教室,不能说。 只能看着杜知春腰杆笔挺,双眸发光,一副神清气爽的得意样。 叶存山:…… 大意了。 他这家底,怎么能跟这大少爷刚。 在家的云程还不知道他给那些可怜人提供的发家法子,第一个回馈到了自家小郎君身上。 他将两箱行李都收拾好以后,开了柴房门,找到了角落里的一筐煤炭。 叶存山还没有请人来干活,他俩多是外面买饭吃,煤炭还没被叶存山发现。 云程思考一番他自己做蜂窝煤的可行性,难度不高,看看他这双白得像雪的手,他又不想动。 算了。 出去打听打听,若没消息,他就回村抓壮丁,给村里谋福利好了。 正要出门,院门就被敲响。 云程问是谁,外边人说是杜少爷让来送蜂窝煤的。 “他在书院上学,说跟你家郎君是同窗,家里开了个书斋那位。” 后面这些不用说,云程都想开门。 因为“蜂窝煤”三个字。 开门后,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外头,看了云程还愣了下。 云程没注意,目光看向了驴车上一筐筐的蜂窝煤。 是他熟悉的模样。 云程开心极了。 画出来的方法都是他查过看过,自己没有试过的东西。 本心是想帮帮人,实际也有一丝顾虑,害怕做不出来让人白忙活一场。 他问:“这一筐蜂窝煤什么价?” 来送蜂窝煤的人是孙阳,在树上看着云程鬼鬼祟祟“遗落”画册的人。 他跟徐风说了以后,两人都决定先不告诉别人。 东西成功做出来后,县里也没人来找失物。 就更坚定了不能说的念头——毕竟恩人不想邀功露名。 孙阳还惦记着也回报恩人一二,这才接了出来走街串巷卖蜂窝煤的辛苦活儿,盼着能在这一条条的街巷里,能碰见恩人。 没想到这么巧。 孙阳报了正常价位,一筐有三十块,卖五十文钱。 说完,他小心翼翼看云程,怕云程觉得贵。 毕竟当下百斤煤炭才一百多文钱。 云程算了个数,他记得一吨煤可以产一千七到一千八左右的蜂窝煤,他们做的没有后世那么大,按照最高的一千八来算,一百斤也就能产九十块蜂窝煤,合算下来,每一百斤才赚二十文钱,他都觉得便宜了。 孙阳下了驴车,要给把杜知春买的蜂窝煤送进来。 云程本想帮忙,可他力气还没这孩子大,就干笑一声在边上看着。 他说他也买一筐。 孙阳给他又搬进来一筐,却没收钱,他在王家小少爷身边待过,耳朵里听进了许多生意经,张口就来:“我们刚开始卖,会给客人送一些,您用得好了,再来找我们买,我们在南街染坊旁边开的煤铺子。” 云程不会讲价,想了想,他让孙阳把他买的那框卖炭搬走,横竖他也用不着,叶存山也没空做蜂窝煤。 孙阳照办了,弄完抓耳挠腮的,想跟云程说说话,又怕说事情双方尴尬。 最后憋了一句:“我们还卖肥皂团跟藕粉,肥皂团就是皂角加工过,去污效果更好,洗手洗澡都能用,皮肤用得滑滑的。藕粉是莲藕做的,冲开水就能当零嘴,价格也不贵,就在隔壁铺子卖,你想要也能去。” -- 第77页 算是给云程隔空汇报了下他们的工作进程。 云程面上笑意更浓了,“好,我下次得空了就过去。” 孙阳驾车走了,也笑得眉眼弯弯。 云程叉腰站院子里。 稿子已经在排印了,月底能收一笔润笔费,最低也有二十两,暂时不急着挣钱。 他答应叶存山的打卡小本本,也已完工,双面印章也弄好了,今天就能开始给人打卡用。 村里人都会织毛衣了,回头有需要能直接去买,不需要他自己做。 思来想去,就差一个饮料来宠夫了。 冬季饮品,那当然是奶茶啦。 也能做甜奶,让叶存山换个口味,省得他又喝冷米酒,或者别的什么酒。 说干就干。 王家的事情解决完,县里气氛松下,他也能出去走走看看了。 西边码头还是不敢去,就在主街这边逛。 铺子今天要接手开业,眼看着日子就要松阔起来,云程也想给备考的叶存山,和瘦巴巴的自己补补,今天先买了些回去尝试做奶茶,等到月底银子到手,他就来长期定奶。 买了牛奶,再买茶叶。 茶叶云程就有研究些,以前在家常常自己泡。 现在暂时喝不起好茶,挑拣了几样,一样买一点,就径自回家尝试煮奶茶。 他现在能生火烧炉子了,按照记忆里的方法,一点点尝试比例,在中午吃饭前,做出了两款他尝着味道不错的奶茶。 一种奶香味道浓郁,一种茶香味道浓郁。 两种味道又融合得极好,喝起来不腥。 云程闻着邻居家飘来的菜香味,算着叶存山该放学了,就把奶茶放炉子上温着。 叶存山今天又是在书院里买了菜回来跟云程一起吃,脸色不太好看。 云程突然想起来,昨日休沐,叶存山忙完跟他胡闹,都没有写功课,讷讷问道:“你被先生批评了?” 叶存山把菜放好,叫云程去拿碗筷。 云程特殷勤的跑了。 听见叶存山在后面吐槽杜知春。 “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云程心虚得很,一声不敢吭。 觉得他跟叶存山坦白的时机都得往后延一延。 还好他今天机智,做好了奶茶。 放好碗筷,云程开锅。 一室奶茶香挤走了叶存山心里的郁闷,他问:“这是什么?” 云程给他盛了小半碗。 正在热着的是茶味浓郁的,喝茶提神,他想叶存山早点睡,不给他喝太多。 叶存山喝一口,眼睛就亮了。 也不怕烫,不一会儿就把碗里的喝完了。 “你怎么想到弄这个了?” 云程本就是为了他做的,现在又因为肥皂团、藕粉和蜂窝煤的事情心虚,说起话来嘴甜得要命。 “你不是说白水没味儿吗?我就特地试了试,你喝着感觉好吗?喜欢喝吗?” 叶存山了解云程。 这哥儿哄人干活的时候就特别嘴甜,特别殷勤。 他看看院子里晾着的衣服,自觉悟了。 “喜欢啊,这个还有吗?” 云程初次尝试,怕失败,买了好些。 现在桌上一壶奶香味的,炉子上一锅茶香味的,能给叶存山喝个饱。 结果叶存山给他一样留了一碗,其他全打包带走,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请人来干活是吧?我知道的,我已经在找人了。” 云程:?? 叶存山走得急,以前都要把装菜的碗碟洗干净带走,今天竟是饭都没吃口,端着奶茶就跑了。 云程追出院子,只能瞧见他衣角飘出了巷子口。 云程默了默,也悟了。 哦。 炫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人只要短小了,就会习惯这个长度……我明天一定要奋发图强,重新日万! 这里也采访一下各位读者老爷,如果是万字章,你们的阅读习惯是一章看完,还是分两章?可以给我留个言,我明天更新的时候,参考你们意见看分不分章~ 补充这章: 煤炭做成蜂窝煤,参考的数据来自网络,我自己算了数学题,应该没差错(……小声) 乳制品查过,在明朝已经开始进入寻常百姓家,所以选择了奶茶~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31章 做人不要太攀比(捉虫) 从叶存山背着书包去上学后,杜知春就一直没能成功炫耀个什么。 他的兔毛背心该是个稀罕物件,结果叶存山穿了独一件的羊毛衣。 没消停两天呢,叶延也背着书包来了,还穿了一条毛裤。 这对兄弟把他的风头都抢光了! 今日得了好东西,杜知春先给叶延都送了一份。 因为叶延是住宿,他还非常贴心的送了个炉子,说晚上熬灯夜战时也能取暖。 再给叶存山送完以后,看他表情就觉得浑身舒畅。 太爽了。 就是这个感觉。 得意时不请人吃饭小聚吹嘘一波,那就不是杜知春了。 他今天邀了好几个同窗一起去外边吃,走前还装模作样揶揄叶存山,“叶兄家里有人等着,哪能跟我们这群‘孤家寡人’似的,只能搭伴出去点三两小菜凑合了。” -- 第78页 就差直说叶存山怕媳妇了。 叶存山能忍吗? 他刚得的两壶奶茶,进店找到杜知春他们,“啪”一下,就放桌上了。 那架势,那表情。 不需要说话,杜知春脑子里都有了声音。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杜知春默了默,看看桌上几样家常小菜,只恨今日出来没拿上京都太爷送回来的好酒。 他是一个合格的捧哏,虽心里惆怅,也很尽职尽责的表现出了好奇心:“这是什么?” 奶茶倒到杯子里,杜知春就认出来了。 可重点也不是这奶茶,而是叶存山说:“这是我家夫郎给我煮的。” 为什么煮这个,总得有个原因。 等叶存山叭叭叭说完,杜知春都只能干巴巴道:“你家夫郎对你真好,不像我家柔娘,我想喝冷米酒,她就告诉我爹娘……” 有时也不是不知道冷的喝了不好,就是冬日里躁起来,就差那口凉的润润心肺。 一起坐着吃饭的同窗们都笑出了声,叫他俩歇歇,“下午还有课,你俩再争,都得饿肚子。” 叶存山也来不及再回去跟云程一块儿吃午饭,就加了副碗筷坐下一起吃。 席间问起他们有没有人能介绍一下,“家里缺个洗衣做饭的。” 穷破县城穷人多。 仔细算算,静河村都有不少人家比蔚县寻常百姓阔气,至少有田地,能做别的贴补。 叶存山交友圈子不是书生就是商人,普通百姓认识得少,这段时间有了空闲也出去找,没找到合适的。 黄泽说有一个,“他跟你堂兄叶延是同一年进的书院,又同一年休学的,家里夫郎现在是给人浆洗缝补挣个辛苦钱。” 叶存山不想要,觉得太尴尬。 不然他怎么早没找熟人。 杜知春说这不挺好的,“你之前还帮你家夫郎找活儿干呢。” 那时还是他介绍的绣活。 叶存山摇头。 那时不一样,那时他没跟云程搁一块儿,至多算个同乡。 同乡嘛,他能帮忙奔走就不错了。 黄泽说:“人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考虑面子?” 书院里很多书生,都是攒着衣物鞋袜送到他家,相识一场,总不能有需要了,还去找别家。 叶存山能自己照料自己,就知道有人是找外面的人浆洗衣袜,倒没想到过找的是熟人。 大抵也是尴尬,不想给人难堪,平时在书院闲聊,都不会说到这个。 他问了姓名住址,说回去跟自家夫郎商量商量,看云程介不介意。 云程独自吃过午饭,洗了碗筷后,就背上小挎包出门。 今日村里来人接手铺面,开店之前说好了,他跟叶存山不需要做什么,村里会负责经营,但初期真的甩手不管不看,也说不过去。 到裁缝铺子时,大门是关的,不远处的小摊上坐着几个人吃午饭,存银老远瞧着他,朝他挥手,“大嫂,我们在这儿!” 被叶存山训过,存银现在不敢叫他哥了,云程觉得可惜。 叶庆阳从旁边桌下拉了条板凳过来,问道:“你吃了吗?要不要加点儿?” 云程吃过饭来的,存银就把才买的糖炒栗子给他,“那你吃这个吧。” 糖不便宜,所以这一小包栗子也贵,数出来就十颗左右,小孩子买了能慢慢吞吞吃个两三天。 云程接了没吃,问他们铺面的事。 王家知道买铺子的是乡下人后,就有意拖着。 开始急着用钱时,各方面手续办得快,现在银子已经打点出去了,主家的人也搬到了庄子里,他们就想拖延几天算几天。 这铺子地段好,赶在年底压了价卖成衣和布料,百姓们也听说王家裁缝铺子要关门转让,来买的人特别多,还都是好几套好几套的买,扯布也大方。 生意好了,银子就多。 家里才出变故,大少爷压着,大娘子说话也刻薄,下面干活的人不得不厚着脸皮留下。 一边应付生意,一边提心吊胆。 既怕乡下汉子莽撞,进来二话不说就揍人。 也怕乡下人去县衙说他家收了银子不交铺子,叫县老爷再对他家发作一次。 叶根今天带了叶虎叶勇兄弟俩过来,他们也不闹事,站门口就足够吓人。 来往百姓也有眼色,慢慢就散了,客人走完,他俩就关了门。 王家不搬,他们帮忙搬。 叶庆阳说:“早上我去看过,后院住着的人已经搬走了,我们今天可以在这里歇下,铺面这上下两层需要清理,今天是开不了业,要到明天了。” 叶根都恼了。 这铺子捡了便宜也花了大价格,他们现在还一文钱没挣着,各方面花去不少,就等着卖点毛织品回回本,一耽搁又是一天,看天气,明日还要下雨,瞧着就晦气。 存银说:“我看不是下雨,是要下雪了。” 叶庆阳也说是要下雪,说叶根气得糊涂了。 要下雪的话,云程也担心取暖问题,琢磨着多买些蜂窝煤备着。 煤炭有毒气,家庭不穷困到一定程度,不会去买,做成蜂窝煤以后,买的人也会有所顾虑,但用过了都说好,到时紧俏起来怕不好买。 叶庆阳跟存银都是哥儿,铺子里一堆男人在,叶根不乐意叫他们过去跟人掰扯,下午允他俩在蔚县玩玩,不让去西边码头。 -- 第79页 云程就带他们去南边煤铺子买蜂窝煤,路上吹了一波,把两人兴趣拉到最大。 煤铺子生意不算好。 东西做出来后,程公子亲自点了炉子烧水,用肥皂团洗手,也冲泡藕粉喝。 县老爷也试过,当天给杜家送去了些,这才让杜知春有东西炫耀。 他们用了觉得好,才有回购,支持了第一天的生意。 孙阳把主顾定下的蜂窝煤送到地方后,余下的他就走街串巷的卖,回来时还有一筐没卖出去,并一筐云程给他的煤炭,一起带了回来。 他给徐风说见着恩人了,知道住哪里,没问姓名,多给了一筐煤没收银子。 “他年纪看着跟我差不多大,不知是不是别人叫他送信的,但我就看见他了,就当是他吧。”孙阳吃饭时给徐风说。 徐风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见人,沉思片刻,道:“这样不行,太明显了,后面让人做煤的时候,可以做高一点的,给他分量足些的煤。” 再收一样的价格,也不会令人起疑。 “不然账面对不上,叫人揪了把柄也麻烦。” 徐风是他们这些人里最年长的一个,在王家时就对后来的人很照顾,多次替他们解围受罚,出来后闹得厉害,也都给他面子,现在是他负责管人。 回去选人干活那天,又闹了一场,他们不乐意把所有银子都投入进去,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要容纳三十人多人的铺子,哪里那么容易做? 最后是程公子出银子开铺面,请他们来务工,等过段时日,还有人来接手铺面,不要他们管。 徐风跟孙阳办事积极,有铺子的分红,其他人就只安排了活计,做多少拿多少,愿意过什么日子,都靠自己双手挣。 在王家那些年里,他们都当过短工长工,干活还是干得来的。 这两日又在抱怨定价太低,辛辛苦苦做出来,利润那么薄一点。 孙阳脾气没徐风那么好,低骂道:“也不想想,这东西真的利润高了,还有我们的事儿吗?” 程文瑞正在跟杜禹商量,要把画册印刷出版。 钱从那三样东西的利润里出,现在还没挣钱,他先贴补一些。 这画册他翻得边缘都起皱了,翻到中间前后处境对比那一页,指给杜禹看:“我觉着这送画册的人,应当不是只想帮王家这些可怜人,是想拉拔一下其他穷人家的孩子。” 不让人走弯路。 在岔路口,选择另一条路,会有什么可能。 可以做肥皂团,也可以做藕粉,还能做蜂窝煤。 程文瑞跟杜禹在成品出来后,商量了半天,才得出确定的方案。 画册要推广出去,就会有很多人知道这个方子。 如果一开始定价高了,到时候互相低价竞争时,反而会向坏的一面发展,恶性循环。 不如最初时,他们就不图赚大钱,走薄利多销的路子,让其他人想压价压不了。 到时买家也会因为操作麻烦,省不了几个钱,会选择直接购买。 程文瑞出自太师府,眼界宽,年纪虽小,说话却老成:“不要怕同一个东西做得多了就没法卖,一条街上茶摊能有五六处,包子铺都能开三家,对着街开酒楼,百姓卖菜时整条街都是箩筐,也不见谁家东西滞销。到时,也能让商人们带去其他县城,带一带蔚县本地经济。” 不怕做的人多了,就怕到时商人想进货,他们还没东西给。 画册推出去,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适用。 主要推的就是产藕地、有煤矿的地方,多几个位置卖藕粉跟蜂窝煤,也影响不到这里。 肥皂团倒是适用于很多地方。 “就是印刷成本太高,贴补了银子,穷苦百姓只怕也想不到要买。”程文瑞叹气。 杜家在蔚县、府城、京都都是开书斋的,跟许多造纸作坊熟。 他家书香门第,又出了好些官员,书斋拿纸量大,可以在作坊得个好价。 可他们这一带,造纸作坊少,纸价要比京都贵很多。 程文瑞想着,要么就印三个方子,他再找人加两个成本低廉,做法简单的方子进去,凑五个,印出来成本就低了。 杜禹突然想到:“对了,我侄儿说他同窗村里尝试造纸成功,要在县里开个纸铺,开业后主要卖低价纸,价格约莫是一百五十文一刀。” 蔚县正常价位的纸是五百到八百文一刀,劣纸特价纸也要三四百文,中间价位的五百文钱一刀的纸卖得最俏,他现在用的就这种。 “我让他休沐回村带过来给我看看。” 今天才开课,杜禹要晚上回去才能看见纸了。 程文瑞问铺面在哪里。 杜禹说是王家裁缝铺子。 这铺子可以说是程文瑞逼着人卖掉的,卖完了他把银子给了徐风。 再一回想杜禹刚说的“村里尝试造纸”,觉着王家这地头蛇,肯定会欺负乡下农民,就说:“那杜大人先忙,我去那铺子里瞧瞧。” 他去裁缝铺子时,云程也带着存银跟叶庆阳到了煤铺子。 店里冷清,因货少客少,店里就徐风跟孙阳两个人照看。 早上附近都走过,再远不划算,孙阳便也没出去,跟徐风猜着以后来接管铺子的人会是什么脾气,比起程公子,会不会更严厉,看他们这些正事不会干,满嘴都是抱怨的人,会不会一挥手全赶走了。 -- 第80页 “毕竟路远,咱们也不可能去京都告状。” 等看到云程他们进来,孙阳才哑了声,然后撞着徐风胳膊,小声道:“中间那个最漂亮的,就是恩人。” 徐风就看向云程。 云程长得白,孕痣生得好,恰好在眼尾拉开一条,给明艳样貌增添了几分媚意。 该是个很有风情的长相,可双眸里没一丝妩媚,澄澈干净。 打扮很朴素,穿得素净整洁,只腰间的小挎包精致特别,跟褡裢口袋不同,这包挺阔,能装的东西更多。 存银不满他的眼神,往前挡了下,还瞪徐风。 倒是叶庆阳拉他一把,没叫存银在外怼人。 云程这外貌,出来不被人多瞧两眼才是稀奇。 徐风也赶忙移开视线,问他们是不是来买蜂窝煤,介绍了下价格,“要是住得远,我们可以送过去。” 孙阳躲徐风身后,对这三人逐一看过后,觉得叶庆阳是恩人的可能性更大。 叶庆阳长得高挑俊秀,一身斯文气。 他孕痣浅淡,不凑近细看看不出来是个哥儿,离了村子没人说他丑。 孙阳又不好试探,躲后面看了又看。 叶庆阳对这种眼神很敏感,不悦皱眉回视一眼,孙阳还没察觉到他的不喜,挤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脸。 叶庆阳别开视线。 这铺子的人,不正常。 云程没注意他们的眼神交锋,在看墙角码得整整齐齐的蜂窝煤。 摆出来比没加工的煤炭好看许多,就一排排黑不溜秋的,不打个广告,也没人知道这煤炭的作用,还当他们捏个形状就要高价呢。 看他们也生了炉子,烧水时顺便烤火,云程就指点了一句:“你们可以在门口架个空心灶膛,下面用蜂窝煤点着,上面继续烧水,随便煮些什么,叫人知道你们在卖蜂窝煤。” 早上云程跟孙阳打过照面,说话时就跟孙阳说的。 孙阳问:“空心灶膛是什么样的?” 云程解释了下。 大概就是用石头搭灶,四周不完全封死,叫人能看见里面的柴火。 不搭灶也行,直接放几个蜂窝煤在外面烧,这种方式就太浪费了。 徐风理解了意思,拱手道谢。 孙阳拉着徐风,给云程说:“我们没搭过这个,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 这让云程头痛了起来,他想到在村里说窄巷烤纸时,因不好展现画技,又比划不出来这窄巷的样子,被叶旺祖拉着满村看巷子,脚底板都走起泡了! 好在今天叶庆阳在,云程从包里拿了纸笔出来,叫他画一下,若还不行,就让他们直接放个蜂窝煤烧算了。 叶庆阳觉着云程对他们太好了些,还浪费纸,皱着眉不乐意接。 云程说:“他早上给我多送了一筐煤。” 说是给客人送了,用得好再来,那也是一整框。 叶庆阳这才接过笔。 孙阳跟徐风眼睛同时看向叶庆阳,心里还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恩人是这位? 叶庆阳本就会画画,他没怎么学过,小时候拿着石头画,后来拿木棍画,长大一些用得起纸笔了,因都精贵,也会用炭笔在木板上画。 炭笔跟毛笔笔触不同,时日久了,他画风就跟当代风格有差异。 前段时间临摹阴司通缉令后,他自己私下里也练习过这种画法,于是一个空心灶膛的式样,也被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用线方式有几分云程的影子。 画稿拿到手,孙阳跟徐风看叶庆阳的眼神都热切了很多。 云程还算敏感,皱皱眉,心说不会是暴露了吧…… 他那天去县衙时,没做太大的伪装,觉得藏头露尾的更容易引人警惕,所以就戴了个兔毛帽子,往下压时能遮一点,他低头疾走再遮一点。 当时没人追他,事后没人找。 东西做出来还安安静静,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好呢。 叶庆阳受不了这个视线,很想发火,压着脾气问:“你们看什么?” 他长大懂事后,身边人知道性别差异开始,就总盯着他指指点点,最是讨厌别人盯着他看。 在县城里,他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真就想跟人掰扯掰扯。 徐风跟孙阳懂得看眼色,连声道歉,一个说没想到他们还会画出来给他们看,一个说画得太好,没忍住崇拜。 看他俩道歉诚恳的份上,叶庆阳不跟人计较,只这店里,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云程也松口气。点了数量,他家里要一些,给在书院的堂哥送点过去,再就是存银也需要,别把孩子冻着了。 叶庆阳去炉子边看过,确实没味道,价格不算贵,比木柴烧着方便,跟着把剩下的包圆了,要他们送到裁缝铺子去。 从煤铺子出来,云程又去隔壁小铺子买了好些藕粉,到时可以给叶虎带回去。 他得了叶二叔一家照顾,总要给些回报。 另外陈金花这胎怀得辛苦,云程也愿意对孕妇好一些。 继妹李桃也怀了,一起多买了一份,到时候看看叶大去不去看她吧。 存银说他人好,“你管她们做什么?” 别看后娘这两回都拉着云程说话,早些时候说话难听着呢。 李桃也是,明明是她娘差点害了他大哥,还怪到他哥头上了。 -- 第81页 现在一家人凑合着过,存银不跟人计较,也不想对她多好。 他讨厌她们。 云程揉他脑袋,没多说。 律法都会对孕妇放轻,他们还能怎么。 陈金花又罪不至死。 真要算,那还是他大伯一家更过分。 融掉的金镯子他这辈子都拿不回来,连个念想都没法留着。 这才是真要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看见他家过得不好,能点个炮竹放放的关系。 下午他们没在外面多溜达,回铺子的路上,叶庆阳还去买了好些菜。 “族长说今晚大家一起吃个饭,庆祝铺子开张。” 虽然没开成,可话都放出去了,叶虎他们要趁着今日雪没落下来时早点回去,省得又在县里困个几天。 这顿饭吃得早,是存银跟叶庆阳一起操办,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打下手。 也是村里人,云程不认识,互相介绍过,他帮不上忙,就去楼上躲懒,在记账本上写着今日支出。 牛奶、茶叶、蜂窝煤、藕粉,加几个肥皂团,今天支出了三两多。 云程暗暗咂舌,心说他可真能败家。 大手大脚惯了,穷得揭不开锅时,他什么都舍不得。 兜里有银子了,花起来没个顾忌。 掰掰手指,算着到月底也就十来天了,到时能收入一笔润笔费,云程才平复心情。 今晚回去还是继续写稿,趁着赘婿文才发行时没多少人写,多赚一些。 等人开始跟风了,他就换题材。 这顿饭叶存山跟叶延没来,两个人还在上学,时间冲突了。 存银还煮了米酒,烧开以后很清甜。 听叶存山说过他酒量不好,云程只要了一小碗,喝得极慢。 饭间,叶根宣布了两个消息。 “明天我们就没东西卖啦。” 这事儿就云程他们三个下午出去溜达了,不知道。 但听叶根语气,就知道是好事。 存银猜:“今天都卖完了?” 叶根点头,说来了个很阔气的公子,“进来就买了双羊毛手套,戴着在店里走走看看,我们都忙呢,就小飞去招待,那公子戴了一会儿手套,觉着手暖了,戴着也舒服,把铺子里那些毛衣毛裤和手套都包圆了。” 他还问这手艺卖不卖,他叫个小丫头过来学。 说家里远,铺子里没小孩老人的尺码,来回折腾都开春了。 叶根是要问云程意思的,这手艺是云程教给村里人的。 云程对此大方,“教了也没事,这本来就纯手工,织起来慢,多些人织,咱们铺子也能卖出去东西。” 更别提那位公子不在本地织了开店。 叶根就说让存银教人,“他明日会派人过来,能学就留下学,不能学就走。” 存银答应了。 铺子里没来其他哥儿女人,只有他会。 吃过饭,叶虎他们准备回家。 听云程又嘱咐了一遍各个小木桶的藕粉都是给谁的,听着怪不好意思的,“你还给我爹娘买了啊?” 显得他们这兄弟多不孝顺啊,出来一趟,还是云程给捎带东西回去。 上回叶虎过来,也只给媳妇孩子买了东西。 倒不是他不想买,只是都分家了,回去献殷勤也没用,给爹娘买些东西,最后都进了他三弟肚子里。 云程说:“这东西不贵,存银跟庆阳都知道,就买回去尝个鲜。” 哥俩再买东西也来不及,夸云程实诚,就赶着牛车,趁着天没黑,往村里赶。 云程也要回家,把糖炒栗子还给存银,叫他自己拿着吃。 存银不要,“我给你了就是你的,怎的还还回来?” 云程就收下了,“若明天没下雪,我给你带奶茶喝。” 叶存山放学后,把书包里的纸张转交给杜知春,也说明日请他喝奶茶。 杜知春不稀得要,“我是没有媳妇吗?我叫我家柔娘给我煮。” 走两步,回头说:“有消息通知你。” 叶存山回家时,云程正趴桌上拿着木尺在纸上画线。 云程准备再做一个小本本给叶存山。 没有打卡式样,而是记他今日都学了什么,温习了什么,背了几篇古文,作了几篇文章,今日学习心得。 这玩意儿就是简版的手账本,他想着,若是记起来费事,他跟叶存山聊天时,就帮着记着,反正他写字如飞,快得很。 见人回来了,他还让叶存山给本子题字。 这个使唤,让叶存山人都飘了。 自他表现出对赘婿小说的不满不喜,还代入自己跟云程闹了个小脾气后,云程就不乐意跟他说这个。 叶存山后来都知错了,也被带着心痒痒,想提前知道后面的剧情,都委婉的说:“你不是有些字不会写吗?我可以帮你写啊。” 云程都不同意。 云程告诉他,“我找了个书生,便宜还好用,夸我小说写得好,也不笑话我,算我半个老师。” 叶存山酸得要命,“他是看你给钱了!” 云程哼哼,“我还给你暖被呢,也不见你夸我。” 叶存山差点脱口而出:究竟是谁给谁暖被? 还好他有理智。 现在研着墨,说话嘚瑟,“你不是有个穷书生当老师吗?怎的还叫我来写?我字比他好看?” -- 第82页 云程努力做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实际是绷不住的幸灾乐祸笑,“给我在封皮上写‘做人不要太攀比’。” 叶存山:??? 云程背过身,躲着他笑弯了腰。 叶存山给他写完以后,就闷闷不乐。 云程吃过饭,晚上也再吃不下去,叶存山自己一个人,懒得折腾,随便下了碗面条就应付。 这模样瞧着可怜,云程给他剥栗子,不忘替存银邀功:“你弟弟给你买的。” 叶存山早已看透,“他给你买的吧。” 云程:“给我了,我再给你了,中间过程省略,那不就是他给你买的?” 歪理。 叶存山说:“你还不如告诉我,这是你给我买的。” 云程哪敢说。 他以前没发现叶存山这个攀比性子,犹然记得他第一次被叶存山带到县衙遇见杜知春那天。 那时叶存山就准备去找杜知春帮忙的,还给他吐槽杜知春爱炫耀。 三人一起吃饭时,云程看叶存山还配合得挺好。 现在才发现,能配合好,是因为他自己也喜欢炫耀,所以才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当捧哏。 孩子不能攀比,要比就比学习。 云程不把人压着,也给甜枣吃:“你有五朵云的时候,我给你做奶冻吃。” 恰好要下雪了,冻起来方便。 叶存山这才有了个笑脸。 晚上洗漱过后,外面风声就大了起来。 说是十二月初就要下来的雪,也终于落下。 夫夫俩继续窝炕上,面对面坐着。 叶存山写功课,云程写稿子。 已经到了中旬,下次休沐就是月考,叶存山休学一个月,到现在还分心做别的,也怕这次月考落榜,叫云程没在榜上瞧见他的名字,认为他早前说的才识高是吹牛,在夫郎面前丢大脸,夜里学得可认真。 等到云程手写酸了,躺着歇会儿时,叶存山还在奋笔疾书。 云程便没跟他搭话,不打扰他。 晚上写字实在伤眼睛,这煤油灯也不够亮,他做了个眼保健操,完事儿就检查手稿。 这种遇见了不会写的字词就空着,回头想学什么字,就认什么字的学字方式要比照着启蒙书来学要快很多。 云程还做了个生字本,这些都是赘婿小说里的高频字词,他自己能查漏补缺的就写上去,剩下不多的几个就近问叶存山,实在空缺很多,就会出去找元墨。 能花钱解决,就不耽误自家夫君的读书时间了。 等到他都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叶存山才誊抄完今天的功课,在床下伸懒腰。 见云程醒了望着他笑了下,“我吵醒你了?” 云程摇头。 夜里光线暗,叶存山披着棉衣,头发只束个发带,松松系着,人看着没白天那么锋利,叫云程觉得温柔。 他伸出手,“过来睡觉。” 叶存山在下面待了好一会儿,身子冷着。 钻进被窝后不靠近云程,怕冰着他,云程还自己往他怀里滚,愣是给这寒气冰走了瞌睡,“你们书院怎么就不能交炭笔文章呢?” 这样就不用下去写了,冷得慌! 云程嗓音偏软,没睡醒时带着鼻音,听起来跟揉了蜜一样,听着甜滋滋的。 叶存山还认真说了:“因为科举是用毛笔字。” 醒都醒了,再闭眼没那么浓重的睡意。 小夫夫俩就窝被子里说小话。 云程给叶存山算着他今日花了多少银子,说给家里买了什么,给村里送去了什么。 还说:“那煤炭我今日煮奶茶时用过,确实没味道。你记得我们之前吃的吊锅吗?那桌子的设计我觉得挺好的,回头我去问问是哪家木匠做的,我给你也弄个桌子,包个铁皮放蜂窝煤,外面隔层薄被,你写字就不冷了。” 腿在下面暖着,桌上热度也有。 叶存山身体底子好,这些热气暖着,他便不怕了。 叶存山就喜欢听云程细细念叨这些家长里短,替他打算。 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什么心情,反正很舒畅,叫人很想亲他吻他,恨不能把人揉进骨子里。 他也给云程说请人的事,“是个休学的同窗,他家夫郎在给人浆洗缝补,我还没去找人问,你若不介意,我明天就跑一趟。” 云程不介意。 这就跟现代的勤工俭学一样,靠双手赚钱,不丢人。 他家反正也要请人,这家关系不近,到时候有什么不满都能说,处得好了也算积个善缘。 比村里人好,多说两句还怕被嚼舌根。 也比请陌生人好,来家里后还得防备。 “先说试工几天吧?到时候有问题,就好聚好散,面上也不难看。” “好。” 说这些琐碎事情不嫌烦,云程还讲铺子里的事,说有人阔气,把毛织品都买了,明日还要叫人去跟存银学。 他猜着那位阔气公子应当就是京都来的小少爷,最近有风声,说是姓程,出自太师府,所以对王家的行为深恶痛绝。 之前问过娘亲的名字,云程对这个“程”姓敏感,也不再想。 转了个话题,道:“月底时就能拿到润笔费,我准备先定一个月的牛奶,你读书费脑子,我也想长高,咱们都补补。” 连续定一个月的,要比单次买便宜一些。 -- 第83页 等下次有润笔费,再续订。 他写的是大白话稿子,讲出来是什么样,发出去就是什么样。 大家听着好,在纸上看就是另一种观感。 稿子是叶存山送到书斋的,云程问他余掌柜的怎么说,叶存山说挺好。 云程觉得他藏了话,就等这次稿子送过去,看余掌柜的要不要吧。 若不成,他还是再学学文言文。 叶存山伸手摸他膝盖骨,摸得云程痒,要躲还被扣着不能动。 这种被扣着腿的动作,有些不太美妙的回忆,云程体温火速上升,快要烧成虾色了,叶存山才松手,问云程是不是觉得骨头疼。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疼,还是买大骨头炖汤喝吧?” 云程暂时不疼。 他穿越来有阵子了,也观察过这里的人。 哥儿普遍不高,一米七已经算是高挑。 叶庆阳那种过一米八的个子,才是稀罕。 云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体质,他不长个子,所以骨头一点都不疼。 他委委屈屈道:“我也想长庆阳那么高。” 一米八,多帅啊。 他今天跟人一起出去,站旁边就是根小豆芽菜。 叶存山还惊讶,“你怎么想长高?” 一般哥儿都想跟姑娘比,觉得一米六多就不错,身材比例好看,娇小不魁梧。 因着哥儿外表性别男,所以到一米七的也有,大家能接受。 再高,看着像男人了,就不讨喜了。 云程拧他腰,照例没掐动,跟摸了一把似的。 于是云程就顺着摸了摸叶存山的腹肌。 真好摸。 手上占着便宜,嘴里还要问死亡问题:“你不想我长高?你是不是就喜欢我的脸?我长高了你就会觉得我很男人很丑?” 三连问过来,叶存山摁着云程的手都松了,叫云程摸了个爽。 及时收回手后,还忍不住憋出了笑。 叶存山便知道这是故意挖坑,摁着他亲了好一会儿。 叶存山:“我要只喜欢你的脸,你现在都没办法好好躺在这里。” 云程就不打趣他,很自觉的朝下伸出手。 叶存山不让。 不让摸,云程就睡觉。 挨着他躺过去,被顶到还笑,终是闹了一场。 云程没睡饱,隔天就会赖床。 叶存山早早去上学,说炉子上热着青菜肉丝粥,还买了糖饼,醒了烤热就能吃。 云程含含糊糊应声,让他路上小心。 今天叶存山上学,带上了那个“做人不要太攀比”的本子。 杜知春过来给他传了个好消息。“纸质可以,我叔叔给你那纸铺介绍了个生意,拿低价纸,印刷画册。” 第一单不是零散小单,也能算个开门红了。 雪落了一夜,是雨夹雪,温度骤降,教室里烧了火盆,也觉得湿冷。 叶延把杜知春给他的炉子提到了教室,里头烧着蜂窝煤,上面放壶水,叫人能一直喝口热乎的。 跑茅厕更勤快了,手至少是暖的。 杜知春还叹气,“还好我提前跟你预定过,家里小厮去铺子里还能买到毛衣毛裤和手套,不然还没有。” 其他同窗多是定了手套,叶根也预留了货。 毛衣跟毛裤没提前说,再想要就得等。 天气冷下来,杜知春都不愿意炫耀这些外物,免得同窗听了心里苦。 只愿意跟叶存山炫耀:“昨日柔娘给我也煮了奶茶,做了奶点心,我吃着腻,配了酸梅,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说完好半晌,没听着叶存山回话,也没见他有反应,杜知春侧目看,才见叶存山在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叶存山用这个本子,是拿炭笔写字,不用等墨迹干。 杜知春跟他是同桌,一看就能看清叶存山写的都是学习情况。 他也是个学霸,暗自比较了下,他昨日忙着让柔娘给他弄奶茶奶点心,功课没温习这么多,就连家里举人先生给他留的文章题目,他都没破题。 叶存山写完,合上本子,有意无意的往杜知春那边推了推,叫他看得更加清楚,上面七个字大得扎眼:做人不要太攀比。 用着这么个本子的叶存山道:“我家夫郎还要给我弄打卡小红花呢。” 继而神秘兮兮说:“一朵小红花可以换个奖励。” 上次是云程亲他。 下次再次也是个亲亲吧。 此时的叶存山还不知道,上次的亲亲,是因为云程没做出来小红花打卡本,所以亲他蒙混过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写知道真相的他眼泪掉下来! 今天日万成就达成,我看了上章评论,喜欢一章看完的比习惯分章的多,所以这章还是一起发出来~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32章 你自己过来亲我 杜知春没听过这新鲜玩意儿,拿过来翻看两页,就明白过来了。 他觉着还不错,每天做了什么都写下来,哪天松散了一看便知,也能明确知道哪部分内容花的时间最多,后续温习能调整。 “我让我家柔娘也给我弄一个。” 奖励就不学叶存山家的了,他自己有想要的。 杜知春夸赞道:“你家夫郎主意挺多的,对你又好,叫人羡慕。” -- 第84页 还问:“你没想为他做些什么?” 叶存山当然想过。 原本怜惜云程从前过得苦,平日就对他好些,他想学字读书,叶存山也不拘着,有空就教。 但来蔚县以后,云程就突然发展飞快,还花钱请了个书生教他,让叶存山少了个对他好的方式。 除却日常和教字,叶存山能想到的就是云程家里那点污糟事。 王家倒了后,云仁义一家都要缩着尾巴做人,能主动还簪子求平安,也能说明以后不敢再缠上云程。 就那镯子。 这金子融了,没原本模样,再买也不是原来的样式。 逼着云仁义给钱重新打一个,他现在也拿不出。 云程干不出来把人逼到绝路的事,平时不提,只怕心里也憋着气。 毕竟叶存山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气性大着。 这些日子叶存山也没说,琢磨着想到法子,再跟云程讲,免得平白惹人难过。 叶存山摇摇头,暂时将这死胡同一样的事搁置,问杜知春觉得这个本子怎么样。 “如果跟纸张搭着送,买两刀纸或三刀纸,送个本子,你会一次多买些纸吗?” 问完叶存山就知道他问错人了,问这大少爷做什么,人又不差钱。 不等他回话,叶存山就找其他同窗问,也问叶延。 这本子可以算个计划本,用贵纸做,不划算,大家宁愿用脑子硬记。 可村里那纸铺价格不高,一刀纸根据厚度来,能做好些本。 价低物美,又能对学习起到作用,手头不那么紧的书生都愿意买一本。 本子上面有画线分格,内部标注字少,印刷起来不麻烦,杜知春也给自家刻印作坊揽生意,“咱们可以合作,这东西雕版简单,当天就弄出来了,要多少有多少。” 叶存山肚子里也有点生意经,纸是不愁卖的,特别是蔚县这个缺纸的地方。 送本子就是图个好名声,也能叫人养成习惯。 往后再有需要,那要么是多买些纸,要么就是单独买本子,也能给纸铺加个进项。 云程那打卡本他也觉得不错,只对书生而言不划算,买的人不会多。 可以做一些放着慢慢卖,总有人手头阔绰,要个新鲜。 总体而言,两种本子技术含量都不高,别人学起来容易,考虑成本倒不如直接买。就借着低价纸的东风,该能成为纸铺一个特色。 挣了钱,就给云程天天订奶喝,看他什么时候能长到一米八。 叶存山想到“一米八”还笑了声。 这哥儿真怪。 白天还在下雪,路上小摊都没几家。 云程吃过饭,换上小皮靴戴上兔毛帽子盖住耳朵,撑着油纸伞出门,准备去找木匠定制张桌子。 古代没空调没地暖,靠一身正气抗冻也太莽了。 万一风寒发烧了,可不得了,桌子就得尽早做。 他里头穿了毛衣毛裤,手也戴了手套,出来不觉冷,经过茶楼时,还往元墨常常摆摊的小巷子口看了眼。 可太拼了,人竟然还在外边缩着脑袋等生意。 授业即为师,云程不好装做没看见。 他小说才往后写了一章,想想横竖都是要请人誊抄的,就撑着伞过去了,还笑道:“我还说今天下雪,你不会出来摆摊呢。” 元墨摸摸鼻子,没好意思说,他家夫郎大冷天的都在给人浆洗,为省柴火烧的煤炭,味道又大又呛,水都不敢烧热,温着不冻人就下手搓洗,多搓几下,水也冰冰凉,手冻得跟包子似得,眼看着再不收手都要开裂,他哪能闲着? 家里日子难,他也没其他本事挣钱,只能蹲一单算一单了。 云程把稿纸给他,说不急用,“我后面还没写完,后天我给你拿新稿,你再把誊抄好的给我就行。” 当下,也提前给了铜板。 元墨收了他的稿子,就不在外面多留。 收好稿件跟纸,他就收摊回家。 到家打开一看,见了里边没整理好,还有划线糊团的错字和飞起的波浪线,还愣了下。 夫郎柳小田问他怎么了,“难做吗?” 元墨摇头。 这东西乍一看是为难,细想也能明白云程的用意。 他说:“碰见了个好心人。” 云程日行一善后,找到了木匠,说了吊锅铺子里的桌子。 蔚县吊锅盛行,普通百姓家也会在横梁上搭根粗麻绳,挂着双头拉钩,冬日里煮个吊锅,吃得浑身暖和。 一说他就会做,听云程说他这桌子做了不是为了煮吊锅,而是为了叫自家夫君看书写字时不冷,还提了个意见。 “要么下面的铁皮我给你缩短?不挨着地面,桌板下凸出一尺多,能省柴火,也省工钱。” 这就桌面暖着,桌下腿脚还是凉。 云程见过取暖的矮桌,四周缝了被子,席地而坐也可以。 他问木匠书院里的桌子都是多高,对着旁边小桌比划后,云程觉得差不多,就按照这个高度做。 又出一笔银子。 纸铺他今日没去,昨天就没能帮上忙,全程在楼上躲懒,蹭了个饭。 今天第一天开业,存银都要教人织毛衣,他过去大抵只能跟叶根尬聊。 这样一想,他还不如回家写小说挣钱呢。 纸铺里今天不忙,铺子外边的“裁缝铺”牌匾昨天一起摘下叫王掌柜的拿走。 -- 第85页 新的牌匾今天挂上,取名是“静河纸铺”,用村名做招牌。 村里没做出多少成品纸,叶根来时一起带来了,不然羊毛织品昨日被人包圆,他们今天铺子还要空置。 他跟叶粮两人一人冲泡了一碗藕粉,吃着滋味不错,还叫叶庆阳也吃一碗。 这还是叶庆阳买的呢。 叶庆阳在忙着记账。 从造纸当天,叶根就一条条记录了开支。 原材料都是现砍,不算。 人工是写了名字,后面记了月钱数额,要到一月才发钱。 其他开支零零散散,比如采购了羊毛多少,一件毛衣是手工费是多少,手套又是多少。 单看起来条缕清晰,实际做账时也密密麻麻不好算数。 叶庆阳趁着今日不忙,想把东西都整理好。 他说:“给存银泡一碗吧,那孩子嘴馋。” 存银有云程给他买的一小桶,抱着谁都不给呢。 叶根还说他出来一趟,人反而小气了,以前在村里多大方一孩子。 叶庆阳就笑:“他对程哥儿大方着呢,昨天买的糖炒栗子都给送出去了,我都没吃着一颗。” 叶粮一碗喝完,浑身热乎,“我以前当货郎时没这好东西,不然村里县里来回跑几趟,也能挣几个钱。” 别说挣钱了,叶根还惦记着过几天回家,也买些带回去。 云程这次给叶二叔家买了,也给叶大家买了,村里人现在就爱在煮树皮的临时作坊里扎堆烤火唠嗑。 不消一天,就得被全村羡,他家也得有。 叶庆阳没吃过藕粉,不知道味道。 东西不多,他买了就放纸铺,大家都尝个鲜,只给村里送回去了一小桶,给他爷爷吃。 他也有二十多天没回家了,心里想念,说云程估摸着也是想家,出来没几天就往家里送东西。 云程可一点不想家。 东西交给叶虎送回村以后,就忙自己的事,只要村里人都知道他跟叶存山没忘记爹娘,记得给他们买东西就行。 村里也正说这事。 说叶二叔命好,前头两个儿子壮实能干,老三学识广博,三个儿媳也家里家外一手抓。 这日子都这样了,还能白捡到叶存山夫夫俩。 叶二叔嘴笨,家里忙碌多年,很少出去遛弯,听着打趣也就是笑呵呵的一张脸,夸都是好孩子。 赵氏就得意了,不说运气也不夸谁,就说这藕粉真香真好吃。 她今天抱着婵姐到临时作坊烤火,端着个碗喂婵姐吃藕粉,还问婵姐香不香。 婵姐长这么大,成天粗茶淡饭的吃,零嘴偶尔才有一点,吃过就忘了味道。 这藕粉加了糖,吃着甜滋滋的,她不知道哪个是藕粉味哪个是糖味,就只睁着双大而圆的猫儿眼,边吃边含糊说:“好吃,很好吃。” 叶大今天也在,原本以为是他家独一份呢,一看叶二叔家里也有,脸立刻就拉下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叶二叔这个当大伯的,还能跟他这亲爹一个待遇? 他养了儿子快二十年,成亲也给了二十两银子,红包都包出去大几两,还比不上叶二叔收留人住几天? 他想说叶存山夫夫俩都是白眼狼,听着四周都是夸赞的话,再一想这造纸的法子是云程给的,织毛衣的法子是云程教的,全村现在多少人指着这东西吃饭呢。 就连他现在烤火的小屋子,都是为了煮树皮造的! 叶大憋得厉害,旁边人还要跟他搭讪,“叶大,你怎么还拉着个脸?是这藕粉不好吃吗?不好吃可以卖给我们尝尝。” 叶大阴阳怪气道:“好吃也不是给我买的,你们要买,得去问问金花跟李桃。” 叶虎送藕粉去他家,可是点名指姓说这是给两个孕妇的! 聊天时你一句我一句的,明摆着是给她们俩的,还有人嘴快问:“为什么?你家你不做主啊?” 叶大:“……” 陈金花拿了藕粉,立马去孝敬爹娘。 说她上次拉着云程说话,讲她怀孕反应大不能帮衬家里,叫爹娘担心,心里愧疚,嘱咐云程帮她买点东西送回来,她好孝顺爹娘。 叶大最开始跟陈金花这带着适龄闺女的寡妇走到一起,就是因为陈金花会说话,每回都能把他哄得里外熨帖。 这手段转头用到爹娘身上,自然也是适用的。 另外一桶给李桃的,她倒是没有贪功,在刘翠英跟叶松两人面前,结结实实吹了一波彩虹屁。 说叶存山厚道,说云程大方,能对嫁出去的继妹都那么好,哪能忘记爷奶爹娘? 说年底杀猪了,柳屠户家指定会有回报。 比如不收钱,不拿猪下水。 比如还礼的时候,能割上两斤肉。 叶大家家底厚实,两斤肉割得起,可有白送的,谁不想要? 最后加一记猛药:“柳家一屋的莽汉糙汉,也想要个秀才公做舅爷呢。” 这话夸大孙子的。 叶存山已经复学,又有了考秀才的希望,是个吉利话。 刘翠英没要她的藕粉,说家里请了人浆洗做饭,叫她安心养胎,“给家里添丁才是头等大事。” 叶大看陈金花不顺眼很久了,摆脸色一阵后,发现陈金花突然不在意他了。 他这次借机发作过,陈金花摸摸肚子,说:“我这怀的可是双胎,你头前也就两个孩子,对我好点,以后我让他们跟你亲,对我不好,我带着娃再改嫁一回。” -- 第86页 叶大:??? 他哪里敢说话! 他还打算出来炫耀炫耀藕粉,说这是大儿子给他买的,能缓缓心情,结果发现叶二叔家也有。 还是叶存山跟云程买的! 他叶二叔是没有儿子吗!叶延干啥吃的! 叶大心里苦闷,灵光一闪间,记起来他上次给叶存山砍的香椿树。 这两个败家子,那么好一根木头,就做了一个大浴桶,不遮不掩的拖回山上,一看就不是要洗正经澡! 要不那些天村里打趣的话怎么那么多呢! 他捧着碗,心里焦躁。 儿子要没了,媳妇翻天了,儿媳懒得理他,爹娘不跟他一条线。 叶大想着想着,突然起身,端着碗回家,拿着斧头又去砍了一棵树。 他要再做个浴桶送到蔚县去,好叫那不孝子每回泡澡的时候都想想谁是他亲爹! 砍完树,叶大也淋了一身雪,还想起来,存银的生辰也到了。 体会了一把孤家寡人的苦,这家里娇娇养大的小哥儿都变得可爱起来——虽然是叶存山带大的,可孩子是他的种。 叶大决定今年给存银也买个银豆子,叫人感受一下老父亲的爱,别去了蔚县心野了,也不要亲爹了。 叶存山放学后,也跟云程说起这事。 “早些年在家时,我手头阔绰,每年存银生辰都给他送个银豆豆,豌豆大小,让他自己攒着。分家出来后,他把豆子都给我了,我先前给他写了借条,这孩子烧了,还说等挣了银子,要还他一颗大豆子,今年还成,你看补多大的合适?” 若云程跟存银处得不好,叶存山就不问了。 这次问了吧,他也没说是首饰,怕戳了云程伤心事。 云程问是什么时候,算着日子,说先去首饰铺子看看,“他也大孩子了,爱俏得很,送大豆子怕他不喜欢。” 送银元宝过去也不实用,整着舍不得花,又不能拿出来当摆设,多看两眼还心疼。 云程没觉着有什么,跟叶存山说,“我也看看金饰,挑个合适的。” 存银的生辰正年底,那一天云程能有润笔费。 作坊也运行起来了,一月时他们会有一次分红。 刚开始,又是低价纸,不指望拿多少,有一点算一点。 再往后半个月,云程还能拿到月钱,算他教人织毛衣的工钱。 他在纸上算着账,觉着这个生辰礼还是给得起的。 而且要仔细算的话,指不定叶存山最初借给原身的银子,就是存银的银豆豆。 银豆子到他这里,再又兜兜转转,滚大了一圈回到存银手上。 想想还挺浪漫的。 他问叶存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叶存山说:“要夏天了。” 云程问了详细日子,在他的记账本首页认真写下。 叶存山坐他对面看着,心满意足。 也问过云程,在他的学习本首页写云程的生辰。 雪后温度降了好些,坐炕上上身也冷,云程没法子继续写,两页稿纸写完就做眼保健操。 看今天叶存山能分神跟他讲话,也教叶存山做眼保健操。 小小的房间里,响起了云程小声的拍子。 他手把手教,说完穴位手法,跟着挪叶存山的手指,也念节拍,叫他跟着节奏来。 一次做完,云程就收拾纸笔躺下,脚搁在叶存山膝上,贴着他肚子放着,暖得他发困。 叶存山还有别的事要问云程,放下炭笔跟他说:“我今天去那位同窗家里看了,你猜那人是谁?” 原想说人没问题,明日就上工。 去看了以后,叶存山尴尬劲儿又翻倍,他在外面嘴皮子利索,问了他家冬日里还接不接浆洗的活,也算蒙混过关。 日子是真的难过,进去看看夫夫俩的精神面貌就感觉得到。 他现在是顾不上自己尴尬,就怕云程不好意思要人来了。 云程知道套路,能这么问,肯定是他认识的人。 他不认识几个书生,能叫夫郎也出去干活的,只能是那位今日冒雪摆摊的穷书生元墨了。 算他半个先生。 难怪叶存山欲言又止,想说不好说的。 云程不尴尬,“没事,我看他没其他书生的毛病,真面皮薄,也不会风雨无阻的支小摊了。” 还揶揄叶存山:“你之前还想我去杜家做书童呢。” 叶存山不想提这往事。 媳妇肯定是不能送到别人家里的,日子真过到那一天,他卖力气也能养家糊口,大不了不读书。 “那我明天去问问他家夫郎愿不愿意过来试工几天。” 云程答应后,叶存山又讲了下卖本子的事,若可行,就再跑一趟纸铺,跟叶根打声招呼。 云程统统没意见,他其实不擅长做生意,上辈子在家听他爸跟他哥说起的时候,只觉得头疼。 有多的余钱他也只会存起来,吃点薄利。 让叶存山自己做主,“我听了头疼。” 他闭眼躺着,身子暖了困意越发浓郁。 叶存山看他这样,有心想问问昨日打卡的小云朵奖励怎么还不给他,也不好问了,让他睡,自己温习背书写功课。 今天也冷,他把云程给他做的笔盒墨盒拿到了小桌上,将就着研墨誊抄。 结束后收拾东西,按照云程说的记忆曲线背书。 -- 第87页 之前背的不提,根据新学的内容来,新学的背下了,再温习的写下来,后续温习次数增多,产生间隔了,再往里穿插别的书背诵。 叶存山听过原理,觉得可行,准备先试试。 他算着,这东西他一个人来不行,决定再找叶延还有杜知春都说一下,先就他们三个人照着法子来,等下月觉得能提高效率,就再说与其他同窗听。 到时纸铺的打卡本的销量指不定会带动一波。 纸铺开业后,北城姜氏很快注意到了。 其实上次叶存山从府城带回来一批低价纸以后,他们就注意到了。 那批纸量大,够书院书生用上一段时日,有人还买了囤纸。 只有少数家底厚的书生,用惯了好纸不跟人争,会继续在姜氏纸铺买纸。 姜氏伙计从未见过纸铺生意惨淡的时候,自然要搭话问两句。 家里老爷听说是府城带回来一批便宜纸,算着数量不会很大,他们还跟杜家的书斋有合作,每月里纸不愁销路,就没在意。 结果这没过多久,书院那批低价纸好不容易快要清空了,就是有人囤了纸,最迟一月份生意也该回暖时,蔚县开了第二家纸铺。 同行开业,一下把蔚县唯一一家纸铺的地位拉下。 姜老爷不开心,县里才有个富商王家出事,他不敢太过张扬,就叫了个伙计去铺子里把各种纸样都买一刀回来瞧瞧。 他就没想过有人会卖低价纸,一开始只想比质量,他们可是江南一带带了好的造纸术迁到这破县城,就想一家独大的。 比过质量后,姜老爷自是得意,说:“就这破纸,我们家劣纸都要比它高出两个档次。” 他说完,平时很会吹嘘拍马的崔伙计却苦着张脸。 姜老爷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完了,商人最怕的价格战来了。 纵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姜老爷也没有想过这价位会压得这般低。 “一百五十文一刀?!” 崔伙计点头,“我问了好几回,给银子的时候看着他们数,那店里伙计说这是他们村里造的纸,是本地人造纸,给本县人便利,只卖便宜纸。” 这不就等于骂他们这外地商人过来坑人吗? 崔伙计差点发作,看他们货架上也没多少纸,才憋着回来了。 “感觉他们效率应该不高,才造成功,就想着赚钱,急急买了个铺子。” 后期人力物力投入进去,发现赚回来的钱不够成本,自然会放弃。 不说别的,那铺面姜老爷就惦记过,观望时被别人买了,价格他知道,一百五十两。 早知道会观望出一个对家,他不如直接买了,后面送人都好。 姜老爷是个抠门的,早年过来蔚县考察过,知道这里没有纸铺也没有作坊,三家书斋全部都是外地买纸,导致书价也高,选作坊和铺面的地址时,觉着不愁卖,就挑了便宜地段。 早些年确实挺好,只有他一家卖,巷子深也得巴巴的往店里跑。 特别是每月特价纸出售时,书生们嫌弃路远也会跑来。 他们家特价纸最低是三百文一刀,比静河纸铺普通纸还贵两倍。 姜老爷没见过恶意竞价这么狠的,叫人准备礼单,他要去拜会一下县老爷。 礼单还没备完,家里有人来传话,说县老爷给静河纸铺送了一副牌匾。 牌匾没文绉绉写大话,只四字:良心商家。 这还怎么去找县老爷! 送牌匾这天,云程还没有赶上趟看热闹。 主要是没提前通知,一点预兆没有。 再过去看的时候,叶根非常干脆的把静河纸铺的招牌卸下,把县老爷赠的牌匾挂上去了。 在门边挂了小牌子做店名。 只挂一边,他嫌弃不对称,问云程:“你觉着另一边挂什么好?” 云程说:“写今日活动吧。” 他记得后世商铺门口,都会写个小黑板,有的还挂彩灯,上面就写今日上新、今日活动、今日特价什么的。 来都来了,云程顺便跟他讲了叶存山说要卖本子的事。 叶存山是村里唯一一个走商成功的人,叶根信任他的生意经,大手一挥就叫了叶小飞去找刻印作坊问价格。 云程纳闷他怎么这么大方,才得知是程公子大方。 “他给了五十两呢,说这技术他在京都都没有见过,回家以后为求效率,会再教给别的小丫头,往后她们出了府,这就是手艺,他不可能不让人织,就说算学费。” 所以店里才一下有了周转资金。 这东西是云程教的,要买技术也是跟云程买。两人推脱一番,云程留了十五两,再给存银五两,其他就是店里的。 今天雪停了,叶存山中午回家吃饭,带了两根肋条回来,换了炉子上的锅,把肋条切成段,加姜片焯水,再捞出。又换水重新加排骨、姜片、葱段。怕吃着太寡淡,他还买了一根莲藕回来,也洗净切块,一起加进去,放在炉子上慢慢炖着。 说:“你不是要长高吗?多喝大骨头汤。” 云程心里甜呢,“你不怕我长高了变丑了啊?” 叶存山:“你长个子,还能影响到脸?” 被云程锤了一拳。 他给叶存山看银子,“有钱了,你想要什么跟我说,让你也吃回软饭。” -- 第88页 叶存山有想要的,他惦记着小红花奖励。 还想是不是换成小云朵以后,就没了。 趁着云程这会儿清醒,又主动许诺,叶存山便问了。 在云程的计划里,打卡盖章,就已经是奖励了。 完成功课,就给他盖一朵云。 没完成就空着,叫他看着难受。 强迫症犯了,就做双倍功课补卡。 结果看叶存山这样子,好像跟他理解的不一样。 云程甚至从他眼神里看出了委屈和谴责。 所以,叶存山理解的奖励是什么东西…… 叶存山当他要耍赖,筷子一放,就说:“你自己过来亲我。” 云程端着碗,上身后仰,“你别以为家里没其他人就能随便耍流氓!” 叶存山明悟了,“你果然是想耍赖。” “也没关系,你不给,我自己拿,你现在不给,我也不急,我攒着。” 云程就算因爱意戴上滤镜,觉得叶存山可爱,也不会忽略他的体格,忘记他本质是个糙汉的事实。 他这小胳膊小腿,哪能跟人硬来。 从叶存山的话里,他猜测叶存山理解的奖励应该是亲亲。 这真要被叶存山攒着,万一他攒个几百个,那他嘴巴不得被亲秃噜皮啊! 就算真要一个卡换一个吻,也得是他先说同意,不能叫叶存山稀里糊涂的跟他蒙混过关。 不然下次谁知道会要什么奖励! 云程说:“我没有答应过这个。” 叶存山只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了两个字:耍赖。 再加个字:就耍赖。 “那又怎样?你做了,你别不认账。” 云程做的事可多,两个人早已突破最开始的暧昧试探,现在亲亲摸摸是常事,他哪里知道叶存山说的是哪天的亲亲。 仔细想想,可能是小红花那天。 他忙着慈善大业,没有做出来打卡本。 叶存山打完卡要奖励,他就抱着人亲了亲,糊弄过去了。 云程:“……” 他在感情的你来我往里,总有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记起来是自己没说清楚,也要嘴硬,“那又怎样,你也没证据,我说的奖励就是给你本子上盖个章。” 叶存山等着他说后面。 云程又不讲话。 这让叶存山想到之前他问云程赘婿小说的后续,云程也是说到关键点就不讲,说已经讲完了。 他有了个不好的预感,难道奖励就是盖个章? 没有盖完章以后的兑换?? 叶存山觉得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他要那章有什么用?盖章也不是那样盖的啊。 至少也得是云程亲他,在他身上盖章吧。 午休时间短,叶存山来不及跟他掰扯清楚,叫云程等着,“我晚上回来收拾你。” 云程只觉他玩不起。 怎么还放狠话。 也叫他这话扰乱了心,看叶存山好像生气了,想着要么他服个软,谈恋爱一直强硬着有什么意思。 而且他也有小山印章,不也能要回来么。 决定好后,云程下午继续写稿子。 他白天不窝炕上,围着炉子坐,闻着莲藕排骨汤越炖越香的味儿,心态就愈发平和。 算啦。 让他一回。 结果叶存山不讲基本法,晚上回来听云程讲他答应了,一个章可以换一个奖励后,还哼一声:“晚了,我现在不亲你了。” 云程:? 你下午说的也不是亲我吧,是要我亲你。 叶存山说:“给我揉揉肩,按按头。” 啧,还挑上了。 当心我把本本撕了。 云程心里这么想,实际还很殷勤。 按摩啊。 他也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叶存山劲大,按摩肯定很舒服。 教会叶存山,快活他自己。 好事。 晚餐云程就只喝了汤,他最近日子过得好,不那么缺油水,也不馋肉,排骨上带着肉都不啃,只吃莲藕,吃多了也撑。 叶存山叫他少吃点,“当心胃疼。” 云程这具身体,有点胃病,常年吃不饱饿出来的。 平时吃饭清淡,也三餐稳定,就前阵子降温后他冻着了,胃里疼,其他时候少。 他说好吃,“我嚼碎了咽下去的,没大块吞下顶着胃。” 还叫叶存山少吃点,“我等下给你踩背,吃多了怕你难受。” 踩背,顾名思义。 叶存山想想理解了,还期待起来。 云程力气不大,按按头还好,揉肩他都嫌弃没劲。 上回搓澡都跟摸着玩似的,掐他腰都掐不动,上身踩也好。 本来说晚上再蒸馒头当主食的,这听着他也不想吃了,搁炉子边热着,等到饿了再吃。 洗漱时间缓了缓,云程先爬上床,站炕尾,一副很开心的模样,还催叶存山:“你快点,你晚上还要背书作文章的。” 这态度,让叶存山心里犯嘀咕。 不过他也不怕,就云程,他一手拎着能为所欲为。 才吃饱不久,云程先给他按头,叶存山趟被子里,脑袋枕云程腿上,听云程说:“要是白天就好了,还能给你采耳。” 叶存山听着舒坦极了,一下午的憋闷都散了,就说云程还是在意他的。 -- 第89页 结果云程说:“你学会了也好给我掏耳朵,我最近耳朵痒,我不会掏,急死了!” 他从小到大没自己掏过耳朵,经常是请人到家里。 采耳后就是全身按摩。 云程想着想着,腰背都发酸,胳膊腿儿都使不上劲。 他不许叶存山睡觉,“我也有小山印章的,你给我学好了,回头要给我也按按。” 叶存山:“……” 不想说话。 心如止水。 “难怪你今天这么殷勤。” 云程哼哼,“谁让你不换亲亲的,现在晚了!” 叶存山静静躺着,过了会儿闷笑出声,睁眼看云程。 这个视角,云程不看他都难,突然四目相对,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反应极快,按摩的手空了一只,遮住了叶存山的眼睛,“别睁眼,好好享受。” 叶存山说:“你脸红了。” 云程便不理他。 松手继续按,见叶存山还盯着他看,他就自己闭上眼睛,“我跟你说,我一闭眼睛就打瞌睡,到时候没按完,我也算你兑换了奖励,吃亏的是你自己。” 头部按摩很舒服,但听云程这么娇里娇气的讲话,他又觉得还不如索个吻。 云程算着时间的,按完头就让叶存山趴着,他起身活动活动腿脚,就给他踩背。 为求稳妥,云程还拿了两根粗木棍当拐杖,他腿脚没多大力气,整个踩上去,叶存山也觉得极其舒坦。 他不比其他书生,身虚体弱的,他打小就干活,一身肌肉紧实,从没有这么松快过,叫云程踩得又酸又爽。 云程头一次给人踩背,还没有扶手,不敢去给叶存山踩四肢,就在背上来回踩,叶存山舒服过头了,还说:“好想也踩踩头。” 云程:“……你想我踩你头上?” 叶存山愣了愣,笑得畅快,“也不是不可以,你不是还让我给你按?我到时踩回去。” 云程可不敢叫他踩,“你别把我脑袋踩裂了。” “瞎说什么,我疼你都来不及。” 云程觉得他厚脸皮,“说话肉麻兮兮的。” 叶存山还嘴,“没你肉麻,你上次还说‘有空一起睡个觉’,夸我暖床技术好。” 云程狠狠踩他一脚,“那都多久的事了,不许你说!” “你还怪喜欢捂嘴的。” 云程:“……” 算啦算啦,言论自由。 不就是土味情话吗,他肚子里还有。 接下来就是叶存山后悔开口的时刻。 “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吗?你在我心里。” “我可以跟你撒个谎吗?我不喜欢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困吗?因为为你所困。” …… 叶存山沉默以对,看似没有话说,其实默默记下。 决定回头就写在小本本上,再有意无意叫其他同窗瞧瞧。 据他所知,别人家的媳妇儿都含蓄内敛,任由性子是泼辣还是大咧咧,都不会这么直白的讲情话。 就他家夫郎会。 云程看他不说话,就不继续掏存货了,再卖力踩了会儿,就累了歇下,额头都冒了一层薄汗。 叶存山翻身坐起,动动肩膀扭扭脖子,这么一套伺候下来,他精神很舒畅,只想睡觉。 可惜还有功课没写。 把云程拉到被窝,没叫他散了汗,拿块帕子从衣摆下伸入,给他擦背。 问他:“你哪里学来的俏皮话?还给谁讲过?” 云程嘴飘:“遇见你以后,我想成为一种人。” 叶存山这次接话快:“什么人?” 被打断自问自答,云程硬生生把那句“你的人”给憋了回去。 他叫叶存山去写功课,“想成为秀才家的小夫郎。” 叶存山摸摸他脸,亲亲他唇角,“行,我会好好考的。” 云程直到躺下后,看叶存山翻了好几页书,才突然想起来,“不对啊,你今天兑换了按摩,你不能亲我,你是不是还攒了别的小云朵?我要给你扣掉!” 叶存山:??? 作者有话要说: 土味情话来源网络,这章引用了五段,特做标注~ 今日万字章打卡成功,乖巧等夸.JPG (不知道我的小红花能不能换奖励) 各位读者老爷们晚安! 明天见。 第33章 你听我解释(抓虫) 叶存山的小云朵攒起来很不容易。 根据他当天的功课来,做再多,一天也只有一朵云。 若是休沐,就没有。 按照云程这个算法,他以后连自家媳妇儿都碰不得了。 他问云程的小山印章是怎么攒的。 云程贼精,“做饭了盖一个,洗碗了盖一个,写稿子了盖一个,今天心情好也要盖一个……” 他还说:“我对你好,也要盖一个,比如我给你做的桌子明天就去拿了,这是要盖章的。” 说着说着,云程自己都笑出了声,“我明天再想想吧,我也不知道我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 他不算懒,就是穿到古代以后,环境发生巨大变化,已有的技艺都没什么发挥余地。 另外也是心态和习惯上的问题,能花钱解决的事,他就不想自己做,觉得辛苦。 云程说:“反正你不能要我做家务才给我盖章。” -- 第90页 说到家务,叶存山想起来个事。 经过同窗介绍,跟云程商量后,他自己上门面谈,家里来试工的人就确定是柳小田了。 柳小田是元墨家的小夫郎,“他明天在茶楼旁的小巷子等你。” 那是元墨摆摊的地方,云程明天也到约定时间,要过去把誊抄好的稿件拿过来,再给他新稿。 工钱是叶存山谈好的,一天四十文,比在大户人家做短工长工的要低,一月下来约莫一两半银子,但人要自由些,他家里也没多少活。 这事说完,叶存山就没空再纠结印章怎么盖了,要学习了。 云程熬不住夜,脚在叶存山肚皮上蹭了蹭,翻身趴着睡。 躺久了,莫名觉得这种姿势能拉伸下筋骨。 说起来,他跟叶存山睡一块儿后,就没再做平板撑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不提别的,古代这医疗水平,他体格强了也能多一层保障。 明天再开始吧。 半夜里,叶存山用藕汤泡馍当宵夜,云程闻着香味还给馋醒了。 他吃过东西总要刷牙,稍稍衡量一番,他选择继续睡。 隔天,云程起得早,出去买了馄饨和小笼包回来。 路上看见有人卖鸡蛋糕,想到刘云之前还说教他做鸡蛋糕,带他出来摆摊,这忙得没个空闲,他也买了两块回来。 叶存山昨晚学得晚,早上起来眼下有黑眼圈。 云程当他面给他盖了个小云朵的章,算他昨日打卡成功,还问他:“你功课好像增多了?” 叶存山摇头,不愿多说。 杜知春也弄个打卡本,他家里本就有个举人老爷当先生,功课比书院学生多,再一看叶存山自己加量,哪里会松懈? 这种攀比是好事,他还拉上了叶延一起。 等这个月过完,日子就飞快,不到一年就要院试,多学些也好。 他不想云程知道这个,怕云程不喜欢他这性子。 云程当是科举压力大,很识趣的没多问,想着等柳小田过来,他就让人做些营养餐,给叶存山换个口味,尽尽“陪考”的职责。 吃过饭,云程把鸡蛋糕给叶存山装进书包里,叫他饿了吃。 两人一起出门,到岔路口分开,叶存山去书院,云程去茶楼。 元墨夫夫俩到的早,早饭都在小摊上吃的。 云程来时,他俩正说着今年写对联挣钱的事,“往年手头有余钱才好买纸,今年怕是不行了。” 对联还算挣钱,一年就买一回,百姓们都想求来年日子红火。 红纸买多了也能写完,实在有多余的,还能剪窗花卖掉。 就纸价高,红纸更高,做这买卖手头得有银子。 他俩还不知道蔚县又开了一家纸铺,价格还低。 云程来时不小心听了一嘴,干咳一声引起注意后,由元墨给他俩介绍。 柳小田看着也不大,个子娇小,跟云程一般高,小圆脸,瞧着稚气未脱。额上孕痣特别浅,带出来一片淡色的印子,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冬天里浆洗的活多,有人家里阔绰,觉得洗衣服冻手,也会给他送来。 他又不舍得买手脂,冻疮膏都没买一个,手上已经冻出了小裂痕,被云程看一眼,还努力往后藏。 这手用来洗衣服没事,要给主家做饭,他就怕人嫌脏。 他手没冻得那般厉害,云程没在意,跟元墨交换完稿件,问柳小田会做什么菜。 “荤菜要会多一些。” 素菜清炒炖煮,他跟叶存山随便弄弄都行。 荤菜因为佐料不丰富,就很考验手艺,没处理好就有腥味。 柳小田一溜儿报了好些菜名,“像红烧猪蹄、酱肘子、烧鱼烧鸡烧鸭,这类荤菜我都会,家常小菜里,猪肉配别的素菜我也能做,炖汤都行,也会做些点心。” 他怕云程不信,说:“我以前在渔家酒楼后厨干过五年,大师傅会的我都会。” 有这手艺,摆个摊都比他俩现在的活计挣钱。 各家有各家的苦,云程没问为什么不去摆摊卖小吃,跟元墨告辞后,带柳小田去木匠家拿桌子。 桌子大,木匠叫儿子拖着小板车送一趟。 柳小田主动跟云程搭话,“这桌子看着像吊锅店里的桌子?” 云程点头:“恩,做了一个当书桌用。” 他跟人才认识,极容易陷入尬聊状态。 好在柳小田是个健谈的,从这桌子聊到他跟叶存山的吃饭口味,一圈儿了解完,生疏感也就淡了。 桌子就摆堂屋里,云程去柴房拿了蜂窝煤生火。 柳小田没见过蜂窝煤,看云程要动手就过来帮忙。 “这煤炭烧着味儿不大吗?” “这是煤炭加工后的产物,叫蜂窝煤,”云程给他介绍了下蜂窝煤的特性,又说价格:“算起来就比煤炭贵个二十文,也耐烧,我家炉子里现在用的就是这种。” 柳小田家里用煤炭多,问过铺面位置,想等手头宽裕点也去买些回家。 他家烧煤炭,总有呛人的味道,左右邻居都不喜。 生火有人帮忙,云程就看桌子。 这木匠办事还不错,桌下的铁皮桶外面糊了一层泥,泥外又裹了层薄木圈着。 没跟桌子连在一起,不用的时候能单独放,用时也能生好火再推到桌下。 -- 第91页 桌板正中间那一层也隔着铁皮,这一层不好再隔木,本也是怕烧着了。毕竟吊锅铺子里用这种桌子是中间开了洞,他家里当书桌用,是直接对着桌子烤。 高度比预想中还要拔高一些,人坐着,膝盖不容易碰到铁皮,省得被烫到。 火烧起来以后,柳小田就问他要先做什么。 云程早有打算,还没到饭点,让他先扫地收拾厨房,也给了点碎银,弄完就去买菜。 “今天就做家常菜,买点肉和面粉,下午做包子、包饺子。” 叶存山最近都学到很晚,夜里容易饿,做其他的不方便,热包子煮水饺还成。 衣服暂时没有要洗的。 冬日换衣服不频繁,棉衣也不适合多洗,主要的活计就是做饭。 柳小田手脚麻利,跟元墨一个性子,干活就不打听他家里,对云程做什么也不感兴趣。 得了差遣,就拿扫把干活,两头忙完还去扫了院子,再才跟云程说出去买菜。 云程今天要重新设计本子内页,也顺便试试这暖桌好用不好用,拿着稿纸炭笔,就窝过去坐着。 叶存山想卖本子的事转达到叶根那边后,他当天就叫人去问了刻印作坊。 本子内页版样简单,一个版就能一直印刷,不需要工匠多费神,价格低。 在自家出纸的基础上,价格还要再低好些。 这种情况,纸铺完全可以把版样买回来,自己印刷装订。 考虑到跟杜家书斋还有别的合作,就留着维系感情了。 要卖出去的本子,就不能设计敷衍。 首先是叶存山说的打卡本,同样是按照记忆曲线设置,这里就会再空置出一行写书目,单个查看清晰,而不用跟记日记一样,还要自己翻着页数。 到时可以先不装订,按照内页数目算钱。 卖钱的东西也不能太简陋,云程起稿了几个小玩意儿。 有雅致一些的,内页角落是笔墨纸砚和梅兰竹菊四君子。 有励志鸡汤的,写上些心灵寄语。 还有俏皮点的,放上几个脑经急转弯。 配图都是简笔画,几笔起稿。他打算当一回灵魂画手,去抓叶庆阳的壮丁,叫叶庆阳画。 几种内页设计好,柳小田也买好菜回来了。 他习惯打水就洗,云程都替他冷,叫他用热水。 “炉子一直烧着的,上面有热水,你倒了用就是。” 柳小田还是第一次上门给人干活,也拘谨着,云程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样小菜搭个鱼头豆腐汤,弄完后揉面醒面,早上的活就干完。 算着这家的郎君快要下学回来了,柳小田不多留,洗洗手就走,说下午再来。 云程刚把内页纸张收拾好,叶存山也进屋。 今天的饭菜就摆在新桌子上。 桌子云程试用了一早,非常暖和。 他倒了杯茶,放了一个时辰都还温着,饭菜放上面也不会凉。 见着人得意极了,“你瞧我这事儿办的,你必须得给我盖个章。” 叶存山今天心情不错,拿了云程的记账本,找到日期,在上盖了个章。 云程捧着本子纠结,又想掏耳朵,又想按摩,叫叶存山再给他补一个章,“我小说都被收了,这不值得奖励吗?” 叶存山看着他就想笑,“我看也不用盖章了,你想要什么,直接使唤我就成。” 这话说的,云程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他答应得很爽快:“好,我记下了,你待会儿吃完饭,若还有空闲,就给我掏掏耳朵吧。” 不提的时候,就偶尔痒。 提了一嘴以后,云程就总觉得痒。 叶存山叫他过来,“我看看。” 云程嫌弃得不行,“吃饭呢,你要看什么?” 村里可不讲究这些,吃饭的时候什么不能看。 家里有小孩的,饭桌边还屎尿屁的伺候呢。 叶存山就干过这种事。 以前带存银带烦了,懒得送人跑茅厕,把人往恭桶上一放就不管。 可惜,家里每个人都比他心硬。 闻着味儿还能吃下去饭。 叶存山想跟云程讲这个,看云程嫌弃的表情很真情实感,才默了默收回话头,说:“你怎么比那些书生还穷讲究?” 云程不听他的,问这书桌怎样,“我听说有人家里做暖阁,小小一间,不费柴火,待里边也暖和,回头你在屋角挂个帘子,就稻草帘子就行,也能密封一个小隔间出来,应当是保暖的。” 就夜里读书实在是太伤眼睛了。 云程怕叶存山近视后看不清他,浪费他这张俊脸。 叶存山才从书院回来,路上疾走,身子热乎着,这火也烤了一上午,现在正旺,他还觉得热,说做得不错,“帘子你想做就做吧。” 他到时候可能不会用。 又不是光棍,能看着媳妇,谁要把自己关小格子间里。 云程还当他不喜欢,说也可以做成考场那种小格子间,叫木匠给他用木头搭一个。 这东西后世也有,占位还要钱呢,沉浸式学习。 “你还能提前体验考场氛围,若是想,也能跟考试一样的定时定规矩,我给你看着。” 叶存山舀一碗鱼汤给云程,“不用,我就誊抄那一会儿冷,有这桌子就够了。” -- 第92页 云程最近像是被点亮了赚钱技能,还问叶存山:“我要是做这个东西办模拟考场,你觉得挣钱吗?” 叶存山还真沉思想了想,“府城应该可以,蔚县不太行,大家都穷。” 云程拍叶存山肩膀,“就靠你了。” 叶存山挑眉:“靠谁?” 他这表情,分明是想听个亲昵称呼,调戏调戏云程。 云程想想这个时代对丈夫的称呼。 像刘云那种叫夫君某哥的有。 像柳小田那种叫夫君相公的也有。 他对叶存山还没什么称呼,脑子里过一圈儿,什么老攻、大猛一、宝贝、甜心、小心肝儿,他面不改色。 可要喊人,话到喉间就哽住,还没讲呢,脸就涨红了。 叶存山说:“你叫出来,我给你再个章。” 云程哼哼唧唧,细听没一个字能分辨,等到吃完饭了,才声气低不可闻的喊了声:“相公,给我掏耳朵……” 山哥实在是太土了,叫叶存山占了个便宜。 叶存山本是为打趣他提出的要求,看云程情话说得一溜溜的,还以为不会有什么。 现在被云程的反应带动,心跳同频,脸上也有了燥意。 他搬了两个小板凳到院里,叫云程出来坐,云程乖乖跟过去。 午休时间不多,他老老实实侧身趴叶存山膝盖上,让叶存山轻一点,“别给我掏聋了。” 叶存山手把手带大过一个孩子,人糙心细。 掏个耳朵罢了,哪能把人掏聋。 他眼神也好,熬夜看书也没见视力下降,这么近的距离毫无障碍。 家里用的木挖耳勺还是他自己做的,用过多年,边缘都已经不带棱角,偶尔碰到耳壁,云程也只觉得痒痒的。 他手轻轻抓着叶存山的衣摆,心里还是紧张。 不是怕掏聋了,是难以说清楚的,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 这就是爱情的苦吧。 叶存山性子里的那点恶劣还又往外冒,根本没注意到云程这一刻的小忧伤,弄完了叫云程伸手,给他手心塞了块帕子,“给你看看你耳朵里的脏东西。” 云程:!?? “你烦不烦啊!” 叶存山笑得隔壁邻居家的鸡都嫌他吵,也咯咯叫了声。 他赶着去上学,叫云程记得看。 云程嫌弃得要命,扔到一边后又想起来叶存山这么个糙汉,用什么手帕? 再又捡回来瞧瞧,才看见上面绣了东西,是山和云。 跟云程送给叶存山的香囊花样一样,只是没他手艺好。 他绣的山藏着,乍一看是游动的锦鲤,细看才是山。 云程摸摸瞧瞧,针脚细密紧实,不够精巧也没大毛病。 难道是叶存山亲手绣的? 这问题暂时没答案,下午柳小田过来包水饺和包子,云程说要出门一趟,去纸铺送内页纸。 柳小田不好一个人待他家里,怕丢了什么东西赔不起。 云程说了几次没事,他都不留,最后两人一起出门。 柳小田在元墨小摊那边跟自家夫君待会儿,反倒是元墨先给他赔罪,叫云程怪尴尬的,说忙完来接人,就小跑着去纸铺。 纸铺里,存银还在楼上教人织毛衣。 程文瑞赶着回京,没多少时间能耗在这儿。 小丫鬟学了一天回去反馈,说裤子裆部不好织,所以他家又叫了个人过来学。 为了赶工,毛衣是三岁小孩的尺码。 存银得了五两银子当学费,教得可认真,一清早就开始,到天边擦了黑才停。 他也聪明,衣服大小就参考婵姐来做。 想着贵人府上的孩子肯定长得白白胖胖,就稍稍织大一些。 云程听完,觉着存银做事还挺有条理,就没上去看,问庆阳在哪里。 叶庆阳已经誊抄完前头的账本,把作坊、纸铺、羊毛织品这三样都分开算。其中书包又算在羊毛织品的分支里,木质的笔盒墨盒则列在书包名下。 他才学做账没多久,怕自己做得不好,一天翻看好多次。 云程过来时,叶庆阳正愁眉苦脸。 自从跟云程去过一趟煤铺子后,他每回出门都能遇见孙阳。 见着了其实也没什么,蔚县本就不大。 可孙阳看他的眼神带着火一样,叫人浑身不舒服。 云程问他怎么了,叶庆阳张张嘴,也不知从何说起。 他样貌“丑陋”,跟云程这人人见之难忘的大美人不一样。 这些年里,少有人用那种火热的眼神盯着他。 因着长相太男性化,他性格又好强,长这么大,难有跟人谈少年心事的时候。 说到招婿,他有别样心思,可跟人聊这个,却是从未有过。 现在也不确定孙阳那眼神是什么个意思,还怕是他误会,说出来难堪。 叶庆阳含糊应付过去,拿了云程设计好的内页纸看,还有稿纸上歪歪扭扭的小东西。 这画很神奇,一眼看过去就是丑。 丑的同时又有物品本身的神韵,能认出来他画的是什么。 云程说:“是本子的内页设计,我寻思着要卖钱,还是得花点心思,免得别人说咱们纸铺不厚道。” 是为店里进项,叶庆阳就甩开旁的心思,拿炭笔在纸张空地临摹仿画。 -- 第93页 他是真正的自学成才。启蒙的秀才不会画画,他是个哥儿,进不了县城书院,更请不了先生教,这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路子。 云程看了会儿,心里也琢磨开了。 他会画画这事,不会一直瞒着叶存山。 心里藏着秘密的感觉太孤独,而且不论是阴司通缉令,还是画册匿名做好事,这两样叶存山都能理解。 等个合适的时机坦白后,他也要问问叶庆阳愿不愿跟他学画画。 云程想得挺美。 教会人造纸,他就有便宜纸可以写小说。 教会人织毛衣,他就有保暖的衣物穿。 再教会叶庆阳画画,以后培养出一个大触,他的小说都可以配插图啦! 要画很多很多帅哥,和很多很多美女。 还能画很多很多cp图。 于是云程看叶庆阳的眼神也有几分火热之意。 叶庆阳简直纳了闷,“你怎么这么看我?” 云程说:“你会画画,我崇拜你。” 叶庆阳想到那天在煤铺子里,孙阳跟徐风望着他眼神火热,最后的答案也是这个。 他心里释然,原来如此。 还好那点纠结心事没与旁人说。 画稿确定后,云程教了他几种统计图和表格。 这个简单,叶庆阳比他省,不会直接在纸上尝试,是用炭笔在木板上写,写完了还会用湿抹布擦掉。 云程走后,他就单独练习。 下午云程试过包饺子和包子,他包的没柳小田好看,摆在一起实在灾难,遂放弃。 柳小田紧张兮兮的,怕他下午硬是不答应独自待家里干活的事被讨厌,让云程觉得他麻烦,不要他。 元墨说云程是个心善的,不至于。 柳小田跟人相处一早上,也觉着云程好说话好相处。 可心善也不是迁就别人委屈自己吧? 他看云程现在不是很忙,就小声叫他,“我、我就怕弄丢东西……” 往后云程若是忙,他可以把活拿回家干,也不影响,就端着东西跑一趟的事。 云程不介意这个,才试工第一天,他出去把人单独留家里确实不妥。 得了理解,柳小田干活更卖力了。 云程忙完就看叶存山给他的手帕。 他这人一向礼尚往来,即使你来我往无穷尽,那也是夫夫情趣。 给叶存山的还礼,要照顾一下他那爱炫耀的性子。 书院里成天长袍儒巾的装扮,男人配饰不多,云程已经绣过一个香囊,想着是不是能再弄个红线。 戒指也行。 另外奶冻也要开始做,不然等到叶存山攒够五朵云,他还不会做,就太不诚心。 夜里叶存山回来,云程问手帕是不是他亲手缝的,叶存山不认账,说这是请人绣的。 “书院书生会请人浆洗缝补,我一起找人缝了条。” 云程长长“哦”一声。 着急否认,八成有鬼。 今天云程忙碌了一天,晚上不写稿,趴床上做平板撑。 叶存山说他这样没用,“不如早上跟我蹲一起马步。” 云程下盘不稳,蹲不了。 他现在平板撑数秒,二十秒就是极限,要趴会儿才能继续。 叶存山故意似的,学习完不去誊抄,趁着云程没睡着,趴他边上做平板撑。 还说:“真的很简单。” 云程烦他,想躲呢。 叶存山单手撑他肩侧,挡了下。 这一挡,解锁了新姿势。 他直接趴云程上面做平板撑。 云程:“……” 叶小山,你不得了啊。 云程脸瞬时红透了,“你干嘛呀?” 叶存山弄完了,才觉得这个姿势不妥。 可他不退缩,仗着脸黑,云程看不出来他羞不羞,还低头想亲云程。 凑近了,快碰到了。 他想到昨天被扣掉的小云朵,生生停下,问云程想明白没有,“你怎么扣的?我自己的媳妇儿我还不能碰?” 云程觉得这是威胁! 他心脏怦怦跳,又不想推开叶存山。 说出来挺土,可是他好爱。 为数不多的生活里,他从未上过体育课。 后来看过的校园文桥段里,总有那么一个俯卧撑戏码。 受君趟下面,攻君俯卧撑。 每一下都好像要亲吻,实际不真亲,就不知道最终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亲亲。 他发现自己喜欢男人还比较晚,确定性向后,这种曾经在小说里看过的情节,也会偶尔幻想。 可惜他常年网络交友,母胎单身,是没有机会体验的。 云程摸摸叶存山的手臂肌肉,又摸摸他的腹肌。 真壮实。 好羡慕。 云程嗓音里有期待的雀跃和羞赧,问叶存山会不会俯卧撑。 “我数着,你做十个,我就亲你。” “不扣小云朵。” 叶存山没听过俯卧撑,不会做。 听云程说完是什么后,他看云程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上上下下的,像什么样。 云程也秒懂。 他杏眼瞪大,满脸写着“你听我解释”,可是叶存山已经深深吻了下来。 裹得严实的小被子挡不住他的粗鲁莽撞,云程觉得他这剧本不对。 -- 第94页 他是校园纯情剧本啊! 叶存山懂不懂规矩啊! 事实证明,不懂规矩的人才有肉吃。 叶存山心情极好,闹完拖到夜半三更誊抄功课时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云程说要扣他一百朵云。 叶存山无情无义,居然不哄人,“那你别摸我腹肌。” 被掐中命脉的云程心好痛。 叶存山又说:“暖桌真好用,程程对我真好。” 云程:“……” 算了,累了,睡觉吧。 叶存山这一觉没睡多久,就要去上学。 云程借机说他:“你上学也累,以后不是休沐,就别乱来,听见了吗?” 听见了又怎样。 反正他又不会照办。 叶存山说:“听见了。” 赶在年底,事情很多。 昨天给柳小田说好了,中午来做饭就可以。 趁着早上有空,云程去了一趟首饰铺子。 一来存银的生辰要到了,得备礼。 二来,云程也想看看现在的金价,心里有个数,好攒钱。 蔚县的首饰铺子有两家,最大的一家在码头,里边黑货多。 有偷来的、抢来的,还有死人身上扒下的。 这么不讲究,生意还好得很。 那儿乱糟糟的,云程不敢去,是去了东边这家小首饰铺子。 这家的首饰普遍素净,偶有两个做了花样的,也是大朵大朵摆上面,又丑又俗。 银豆豆金豆豆倒是各有一小碗摆着,想来买的人还是多。 另有个小展柜放着玉器,用云程不甚专业的眼光来看,玉质都不算好,他直接略过。 这次过来,他心里有想要的,直接问店伙计:“你们家能接定制吗?我想做一个玲珑球。” 玲珑球要银制的,跟存银的名字呼应。 另外还有个原因是存银讨厌金子。 这小孩有个死对头叫叶存金,比他大一岁,是个男孩子。 叶存金在家里是个小祖宗,跟存银这只有大哥带着的可怜娃不同,他吃个饭都有好些人追着屁股后面喂。 因这名字渊源,叶存金自觉比存银“高等”,没少挤兑欺负存银。 云程对他好感高,自然要照顾照顾小孩子的心情,不喜欢金子,就把银饰做得漂亮点,好叫他回村好好出出风头。 玲珑球有很多种,根据复杂程度算加工费。 最后看消耗的银子有多少,一起再算钱。 简单的玲珑球,今天下定,明后天就能拿到。 云程手头宽裕时就难改大方,做都做了,就想做好一点的。 这家手艺不行,最复杂的也就里面套三层,能在月底做出来。 五两定金交出,拿了条子,云程就绕到另一边看金手镯。 娘亲的手镯被云仁义融掉卖了钱,他想打一个差不多样式的,来年清明祭拜,他也有个交待。 银子他跟叶存山先攒着,够数了先做出来。 回头叫云仁义家里还钱,给个期限还清,不把人逼太急。 他家里四个孩子,前头三个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怕逼急了,苦头落在了最小的云香头上。 原身就被逼到走投无路过,他不能用这方式去达成目的。 太烂了。 问过金价,云程就回家写稿。 算算日子,他跟叶延的稿子应该已经雕版完成开始印刷了。 时间逼近,云程也有了初次发表小说的紧张感,担心销量。 总怕太过大白话,这年头认得字的才子们瞧不上他,不乐意买。 若是销量不好,这故事讲出来再动听,再勾人,杜家都不会再收第二回 。 他不是个想到未知困难就止步不前的人。 现在继续往后写,等到余掌柜的来找他收稿,他就能直接给出第二册,能抢在别人来不及仿写前,再赚一次。 好过机会到手里,他因为写完后还要找人家校对誊抄,平白倒手两次,耽误时间,错过机遇。 柳小田是个合格的“家政”,甜茶清茶小糕点的备着,云程写累了就能吃吃喝喝。 暖桌有足够的温度,吃的喝的放上来也不会冷。 歇息时,云程也跟他说说话。 “你们也可以定一个这桌子,回头你做绣活、帮人缝补什么的,手也暖着。” 他不知道这对夫夫家里的情况,想到元墨是书生会用纸,顺便给自家纸铺打了个广告:“东边裁缝铺子知道吗?转让后开了一间纸铺子,里边纸便宜,一百五十文一刀,元先生手头纸张用完,可以去那家买,能省下不少。” 元墨现在还得杜家书斋的照顾,每月能有两本抄书的限额,抄了以后能给家里添补一些。 就是纸墨贵,这个月他的两本书还没有抄。 已经得了杜先生很多照顾,他不好上门说赊欠。 万一书本损坏,他赔不了。 柳小田应下后,云程还问他愿不愿意学织毛衣。 村里现在几乎全员出动,造纸的造纸,织毛衣的织毛衣,少有手不巧的,也跟着处理羊毛。 纯手工织,再快也要一两天。 叶根让叶存山找同窗家里问问,看接不接外派的活儿。 毛衣新鲜,织出来不愁卖。 他本来想自己请人,就怕别人学了以后不给店里干活,合适的人都没有找到。 -- 第95页 就是几个有姻亲往来的村里,他现在也顾忌着,不想现在就把手艺传出去。 云程信得过元墨夫夫俩的品性,可以教教。 柳小田都没有听说过,还问:“是缝制兔毛衣服吗?还是羊毛坎肩?” 这两样他会,冬日里防寒用,便宜,适合他这穷人。 云程家里还有一套替换的,拿出来给柳小田看了,柳小田问过工价,知道纸铺的要求后,说愿意干。 纸铺要求是给织够五十件,才允许接私活。 柳小田是个会过日子的,这羊毛收购的成本,处理捻线的手工时长也要算进去。 学会了以后单干,这些零碎的加起来,还不如直接在铺子里接活,少拿一点,也省事。 因被云程教了织毛衣,柳小田决定家里浆洗衣服的活就少接一些,算下来这个划算,也能养养手,免得真冻开裂了,丢了云程家里做饭的活儿。 回去后被人说几句“阔气了,看不上这些小钱了”,他也不说是织毛衣,就说找了个主家做饭洗衣,就没空接零散活了。 这自然又招来一些白眼,说他好好一个书生夫郎,以后指定要当秀才夫郎的,怎么还去别人家里做工,说出去都难听。 柳小田都不听。 他心里清楚这些相识多年的邻居,是怀着什么想法说这话的,平时看他跟元墨俩,又是什么心态。 还不如才认识几天的人心善。 试工期间,叶存山是给他日结工钱。 找木匠定做暖桌太贵,他就去铁匠铺子买了块薄铁皮做桶,柴房里找破木板将就着用稻草绳捆起。 放蜂窝煤后在上面加个盖子,下面有口子好引火透气,生好火往家里小桌下一放,也能当个简易暖桌用了。 他们手头还有些余钱,柳小田说过静河纸铺的纸价后,元墨当天趁着天没黑,赶在铺子关门前去买了一刀纸,又去杜家书斋要了本书。 余伙计跟他都熟了,没收他押金,给他送了些碎墨块。 这些墨块都是书院书生用得细碎没法再用的,杜先生叫人收集,平时放在书斋,供人取用。 两人相识多年,余伙计还跟他搭话,“最近书斋新收了一份稿子,我瞧那字迹很像你写的,你在尝试写小说吗?也不错,我爹说那稿子很能挑动人心头火,读者要看的就是这些能调动情绪的,说月底最低能有这个数。” 余伙计巴掌晃了晃。 润笔费最低两位数,不可能是五两。 元墨被这数目晃了神。 他口风紧,好奇也不问关键词,就说不清楚。 真想知道,回头可以直接问云程。 余伙计说:“你有空也来书斋看看书,要么先看几个热销的话本,学着也写写?近日还有一篇过稿的,我瞧着那路子,也像你写的。” 他说的这本是《家有福妻》,是叶延写的,名字取得俗,没亮点,内容倒是新颖。 跟《赘婿》比起来,看着显寡淡,可看进去了以后,也能静静翻看一下午。 这风格很像元墨作文章的调调,一股子与世无争的样。 元墨被他撩起一点儿兴趣,说明日再来看书。 家里柳小田做好了晚饭,他手艺好,粗茶淡饭被他捯饬一顿,都香得能干两碗。 可惜米缸没粮,没法子真吃两碗。 元墨说了写小说的事。 柳小田就听过书,从前在酒楼帮工时,他手头也阔绰过,会去茶楼听书。 他问小说讲的什么,元墨没看过闲书,唯一能说道说道的就是云程那个赘婿小说。 夫郎性格他知道,也是个口风紧不会瞎讲话的人,就给他简要讲了下。 听得柳小田目瞪口呆。 他是很传统性格的小夫郎,小说里那赘婿的日子,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最后只讷讷道:“我瞧着云程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元墨情绪感知比较迟缓,他对这小说夸得真心实意,还是因为云程能给他生意,看柳小田反应,他心思动了动,问柳小田:“你说我写个躺赢人生,会有人看吗?” 什么都不干,就能获得很多很多钱,和很多很多爱。 别人要找他麻烦,反而送他走上人生巅峰。 可惜,这脑洞不是讲给云程听。 要是云程在,就会鼓掌叫好。 咸鱼躺赢,谁不爱呢。 而他身边只有一个柳小田,柳小田板着脸教育他,“不劳而获,是不对的。” 此时的云程正在奋笔疾书,给叶存山讲:“真想当一条咸鱼啊。” 得知咸鱼的意思后,叶存山也想当。 云程还给他讲金手指文,“有人脑子里有个藏书馆,藏书馆的所有书他都能看,想看什么,就会自动翻阅,他看过的文本,会自动归类存档,他从大字不识……呸,大字不识就太逆天了,要被抓去烧掉祭山神,他从一个废柴书生,一步步逆袭,从一个童生都考不上,被先生骂‘蠢笨如猪’的人,开始小三元、大三元的逆袭路,琼林宴上才压群臣,获得公主青睐。原本能当大官,结果当了软饭驸马爷。” 叶存山:??? “你好好讲,别跑题!” 他爱听龙傲天爽文,大男主权谋向故事。 尤其爱废材逆袭流。 云程已经给他讲过好几个故事了,把人哄得服服帖帖。 -- 第96页 今天突发奇想,结局大逆转,叫叶存山知道作者的险恶,还笑得特别大声。 “你以后要对我好点,不然我就给你讲这种心梗故事!” 叶存山给他盖了一个小山印章。 “改个结尾。” 瞧瞧,这就是py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写完的时候,才十点五十,我以为还是踩点发,吓死了 回头一看,今天的我,进步了! 于是改了个错别字,今天应该没有错字(小声……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34章 小秘密 往后几天,叶存山都没空听云程讲故事了。 就连夫夫亲热都少。 因为他刚开始尝试记忆曲线背书,初期时觉得任务量不大,有空就往里面填补任务,等学习几天后,新学的跟要温习巩固的堆在一起,他忙不过来了。 同样被卷到这个坑底的,还有杜知春跟叶延。 杜知春本性难改,走路都发虚,见了叶存山以后,还要说:“昨日我家柔娘心疼我,硬要我早睡,我文章才作了三篇,古文也就背了五篇,温习了七篇……” 叶存山积累比不上他这书香门第出来的才子,初期作文章时,时常因肚里墨水不足卡文,后来另辟蹊径,五经里熟背本经《诗》,能顺背倒背,随便抓一句能接上继续背以后,有了能填进框架的内容,这种境况才好转揄系正利。。 现在正听杜先生的教诲,习本经之余,也多看别的书,有积累了,才好改改用词对句,扩大文章格局。 不然过了院试再往上考,弊端就出来了。 他最近新加的任务量就是从府城带回来的六本书,这些书叶延还没抄录完,书院其他同窗也在借阅,目前他手里常留一本,炫耀起来就是另一个风格:“他们刚开始看,我就已经背完了。” 杜知春:“……” 不装你会死,你现在背一个给我听听。 叶延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叫他俩消停消停。 “我这辈子没吃过这种读书的苦。” 叶存山便心虚起来,毕竟最初他拉人入坑一起用记忆曲线背书,是觉得可以提高效率,节约时间干别的。 现在确实提升了,他们这些天的功课量已经是以往的两倍多。 人也秃了。 因已经开始,不好半途而废,三人商量着调整,新学的内容自然不能放下,每日都要加进打卡列表。 温习巩固的内容,暂时一天就加一到两篇。 等后续打卡表进入半月以上的间隔期,他们再根据个人速度做第二回 调整。 杜知春已经在打卡,对计划本的发行就特别在意,给叶存山讲:“书斋新收了两篇稿子,程公子还要印刷画册,计划本的工期就延后了,我叫人先给弄了几本出来,咱们先将就着用。” 刻印作坊的工匠都忙,本子内页简单也没空做,作坊里的学徒都抽不出来空闲。杜知春就让家里书童对着划线临摹,做了这五本出来。 他们三个分完,余下两本他拿去同窗传阅,看他们需要不需要。 他一走,叶延还跟叶存山说:“他要改改那个爱炫耀的性子,炫耀时不踩人痛点,该是个大好人。” 杜知春最近已经改了许多,炫耀时没踩人痛点了。 倒是叶存山莫名其妙开始炫耀了起来。 近些时日里,同窗对他多有议论。 叶延问他怎么回事。 叶存山摸摸鼻子,总不能跟他堂哥说他本性如此,就给杜知春扣了一口锅:“近墨者黑。” 叶延:“……” 书院里的事儿云程不知道,就看叶存山最近读书的劲头,心疼自家夫君,吃喝上都很舍得。 炉子上一天都炖着大排骨,随时都能舀一碗清甜的大骨汤喝。 自己买菜做饭要比去店里买要省,省下来的银子也都花到了伙食费里,叫柳小田怎么滋补怎么来。 柳小田厨艺好,在他的帮助下,云程的奶冻也做得特别顺利。 现在温度低,外面没冰雪,放着也能自然冷冻,只等着叶存山学得焦躁时吃口凉的降降火气。 天晴时,县里也热闹。 今日最为热闹的一件事是杜家书斋发行了一本画册,画册很便宜,只收了纸张成本和人工成本,算下来一百文一本。 跟那动辄以两收费的书本不一样,就是那话本,也是二两起步的。 画册新鲜,西边码头的商人最先动起来,看到后面还附加了三个方子,全都掏钱要买。 可惜这画册限购,一人只能卖一本。 古代这方面的技术还有欠缺,只能靠人眼记忆。 商人们也有法子,多请些人也能买。 有人买了是想垄断,少一个人得到画册,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有人纯粹就是为了多买一些,拿到别的地方继续卖。 也是这时,一阵闹哄哄里,孙阳跟徐风一人架着一辆驴车过来,车上满满当当的货物。 正是画册上三个方子制造出来的产物。 有实物,看热闹的百姓们也被带动,加入了抢购热潮。 程文瑞在不远处的酒楼上临窗观望,跟县老爷杜禹说着蜂窝煤最近销量开始上升的事。 “徐风说是得了一位客人的指点,在门外搭了灶去烧蜂窝煤,孙阳是个机灵的,觉得光烧水不吸引人,还去买了只鸡宰了,一只鸡从早炖到晚,想不注意都难,还有人问他家是不是卖鸡汤的。” -- 第97页 后来附近铺面的人过来搭话闲聊,知道炉子里用的东西是煤炭还躲得老远,怕里面的毒气。 孙阳也豁得出去,他就坐炉子边烤着火。 一天下来,他人没事,汤喝了两碗。 这才有人试着买了一筐,反正便宜,不好用就当邻里间互相支持了。 用过后,才知蜂窝煤的好。 口口相传之下,作坊里堆的蜂窝煤可算卖动了。 这几天推行下来,反倒是肥皂团的销量最低。 杜禹说是蔚县的经济原因,“我叫了几个商人问过,这东西在府城能卖得好。” 京都也有肥皂团,加了名贵香料的肥皂团宫里都在用。 程文瑞没指望把三样东西都抓手里,他目前想稳住的是蜂窝煤跟藕粉。 “蔚县下面几个村子年年种藕,到时看他们是想卖还是想自己做,若我家那铺子有人压价强买,就劳烦杜大人寄信一封,路虽远,晚辈也愿意跑一趟。” 挖煤有危险,他也跟煤矿主谈定了交易。 程家会再联系人到蔚县,教他们安全开采技术,换煤炭价格的稳定。 可以提价,不能太过。 此时,下面人挤人的杜家书斋,也因为孙阳他们的报价,慢慢静止下来。 百姓们都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商人们更是注重利润成本。 这些东西脑子里稍稍活动活动,就知道在当地做,赚不了几个钱。 因为没法抬价。 倒是有家里困难极了,觉得这东西成本低廉,愿意花时间去做,赚一点算一点。 这一步才算达成了程文瑞的期许。 家里宽裕的,瞧不上。 商人们想垄断,也做不到捂住百姓的嘴,更不敢到背后是官家老爷的铺子里撒泼。 反而是原本就只想要买了画册去其他地方卖的商人在这次的抢购里获利最高。 ——不管在蔚县本地是什么价位,只要其他地方没有,这画册再次也是一本书。 他们还聪明,把三样货物也一样买了些做样品,到时就更好卖了。 看着画册推行出来,铺子稳当经营,从王家解救出来的一批人也各自有了营生,程文瑞才好放心回家。 唯一的遗憾是,府城首饰铺子给京都传信,说看见了姑姑的手镯玉佩,他拿了父亲的信物,一路追过来,姑姑没有找到,手镯玉佩的主人没找到,只碰见了王家这糟心事。 所幸最后结果是好的,也算为姑姑积福了,愿她在外也有人能帮一把。 他今日启程回京,画册带了一箱,肥皂团带了一盒,藕粉有五桶。 蜂窝煤他没拿,怕路上引燃危险。 还有三箱羊毛织品。 派出去在纸铺学织毛衣的两个小丫头也学有所成回来了,返程路上还还能再练练,赶在年尾,能给爷爷送上一身保暖衣物。 临行前,杜禹给他送了一竹箱的计划本内页。 附带了记忆曲线的使用方法,“我那侄儿的同窗倒腾的,近些日子他们几个尝试着用这法子学习,效率还不错,我让他写下来了,蔚县穷,本土也没什么特产,就拿这薄礼给你饯行了。” 程文瑞作揖道谢,带着十多人上了船。 他人走了,蔚县的热闹却没有停止。 走在县里每个街头,都能听见人在议论画册,猜测提供方子的人是谁,有这方子不自己赚钱,能免费送出来,肯定非富即贵。 起初有人猜是京都来的小公子送的,“除了他,咱们县城也没有出手这么阔绰的人了。” 程文瑞在得知有低价纸可以印刷画册后,他还往前附带了一页专做说明,这是一匿名好心人所赠。 越是保密的东西,百姓们探索欲就越强。 各种猜测版本比小说还精彩。 此时的静河纸铺里,也为这事儿热闹着。 这画册用的纸是他们纸铺的第一单生意,印出来后,他们当然要买回来瞧瞧。 叶根还说,“第一笔生意,就是做这惠及穷苦百姓的好事,我们这铺子也算有福。” 他本来前几天就要走,因为楼上还有贵人家里的小丫头在学织毛衣,不放心离开。 多留两天,叫他看见这个,还说回村就再抽调一批人出来,试着做藕粉。 “现在造纸作坊、羊毛织品能给村里人加不少进项,再有个藕粉,以后娶媳妇都不用几代挤一屋了,自个儿就能盖个青砖大瓦房!” 就叶庆阳表情怪怪的。 他心里说释然,一直没能完全释然——毕竟被人火热的视线盯着,哪里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 看见了这话本,才是彻底死心。 原来真的是因为他会画画。 边上叶粮也沉默不语。 他是第一个捡到阴司通缉令,吓得大喊“有鬼”的人,对这炭笔作画的风格熟得不行。 也一把年纪了,早前没好意思说,他那几天里,还做噩梦,梦见黑白无常俩鬼差要来勾他的魂,说他阳寿尽了。 现在再看这画册,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后来那阴司通缉令被大谷村的人说是人画的,他们又叫叶旺祖、叶庆阳还有叶延几个重新看了,确认人为的后,他就不做噩梦了。 现在想问也不好意思提。 倒是今日空闲下来的存银嘴皮子快,“这画风好熟悉啊。” -- 第98页 气氛一窒。 存银说话不喘气,立刻接了一句:“这东西好像是庆阳哥画的?他前几天画的内页纸就很像这风格。” 大家又移开视线。 叶庆阳干咳一声解释,“之前我看那阴司通缉令画得好,人物传神,特地模仿过。” 最初临摹了拿去吓唬李大道那事,就不必说了。 说到这个,大家自然又骂了李大道几句。 叶根家的存雪被批了个克夫命,孩子性情都变了。 叶庆阳说招婿会冲撞长辈,也还单着。 存银家的大哥叶存山也被批了个克亲友不利兄弟的命。 乡下人骂人不讲究,嫌弃存银这小孩子在这里待着,他们不好问候李大道的十八辈祖宗,叶根就打发他出去玩。 “忙了几天了,今天算你休假。” 存银开心死了! 他来蔚县这么些天,还没有见过他大哥呢。 大嫂倒是给他送过不少吃的喝的,他都长胖了些,就是前阵子一直在楼上忙,没能下来说说话。 得了叶根的准话,他还想邀上庆阳一起去找云程玩。 他们三个都是哥儿,能说说私房话呢。 叶庆阳今日没空,“那内页纸我又画了几个小东西,还要改改稿子。” 内页纸就书生用,云程没跟几个书生打交道,不知道当代书生喜欢什么,叶庆阳比他了解多,前头的内页送去印刷后,他又自己加了几样叫叶根挑选。 这东西就不急,可以慢慢上新用。 存银就回屋拿上小挎包,带上他挣的银子,一路过去,还在小摊上买了好些零嘴儿,才到云程家里。 云程第二册的稿件也写完了。 叶存山最近学习刻苦,他没人玩,只能好好工作了。 存银来时,他正在校队。 元墨已经熟悉了云程的字迹,对故事脉络也清楚,纸上画条波浪线都能自己再编句话写上去,不校对也没事。 这个是云程给自己加的任务,他还是要学字读书的,认识的字多了,以后自己做什么都方便。 后续练练字,临摹下叶存山的字,指不定以后还能帮他誊抄功课,叫人轻松一些。 今天柳小田忙完就回去了,在家织毛衣,顺便把云程校队过的稿件拿给元墨誊抄。 存银过来,家里才有了点热闹气。 云程憋了好几天的事,也终于找到机会问他了! “你哥会做绣活儿吗?” 叶存山送他那条帕子,他搁怀里一天天捂着,还舍不得用。 存银被问得一懵,“应该不会吧?” “不过他会针线活儿,我以前的小衣是他缝的。” 村里再阔的人家,也不会给小孩子买新衣。 都是前头大孩子穿小了的衣服改改缝缝就将就着穿。 他家里没个干活的女人,就是奶奶刘翠英对他都不是很热情,谁叫他是个哥儿呢。 但也算不上对他不好就是了。 “我哥给你缝什么啦?”存银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云程才不告诉他呢。 从窗台上拿了一个陶罐进来,叫存银去厨房拿碗和勺子。 这陶罐里都是奶冻,自家吃,就没在意外形,只管方便。 放外头冻好后,想吃的时候就舀一勺。 最近云程也爱吃,叶存山不让,他还是趁着人出去上学,才能偷吃两口。 还拿叶存山的话说给存银听:“他说这东西哥儿不能多吃,影响怀崽,你少吃点。” 存银现在就处于半懂不懂的状态,大人之间的事,夫夫之间的事,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具体怎么做,自然是不清楚的。 戳中某个点,他就意思意思害羞一下。 现在是不害羞的,还嘿嘿傻笑,“我这还早呢。” 他有话给云程讲,从挎包里拿了一对银手镯出来给他看。 说是京都那位贵人赏的,夸他干活好呢。 存银是有那什么社交牛逼症,人长得可爱嘴又甜,现在年纪不大,干活不躲懒,跟人相处起来很讨人喜欢。 程家前后派过去两个人学织毛衣,他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 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跟京都大官府上出来的丫头们不能比,被绕一绕,套一套,说的就都是他自个儿的事。 比如他年底就十二岁了。 这事儿拿回府上一说,程文瑞就赏了一对镯子下来。 银制的手镯不算贵重,又恰好跟存银名字里重一个字,叫人开心得夜里睡觉都笑出声。 看到这镯子,云程心里暗自庆幸。 还好他做人大方,给存银的生辰礼是颗玲珑球,不然叫这外人比了下去,他跟叶存山这当大哥大嫂的,也太没面儿了。 存银已经知道学手艺的好,今天过来还想再学学其他的。 “你不是说还能织帽子、织袜子、织包包、织娃娃吗?我想试试。” 云程不拘着小孩,问他对刺绣感不感兴趣。 存银现在对羊毛织品的兴头正浓,不想绣花。 织毛衣他眼睛都不用看着,还能跟人吹牛。 刺绣要一直看着,他嫌费眼睛。 云程心里叹气。 那他教谁刺绣好呢,他还想要一身嫁衣呢。 中式礼服那么好看,不能拥有一身就太可惜了。 -- 第99页 自己绣又好累…… 存银还小大人似得拍他肩膀,“没事,等我把羊毛织品学会了,我就学刺绣!” 他心里门儿清,织毛衣学会了以后,就那样。 叫不出价格,一件再怎么卖,也就这个价。 刺绣就不同了,同样的布料上绣朵花,好看的就是要比不好看的贵一些。 他现在已经尝到了赚钱的甜头,自然不会放弃这个。 他把包里的零嘴儿都拿出来分给云程,跟人一起就着奶冻吃完,就不说闲话。 下午存银乖乖拿毛线学织帽子,到关键点叫云程指点一句就成,也不打扰他校对。 存银还羡慕呢,“大嫂你可真是文曲星下凡,这才学字多久,你都能写小说了……” 云程就给他看废稿。 废稿这里写个谐音字,那里写个缺胳膊少腿的字,时不时还有一长串的波浪线。 存银默然无语。 原来云程也不是识字量够了才开始写故事,而是先写了故事,再识字。 确实如存银所猜,云程现在正对着生词本校对填字。 繁体字笔画实在太多了,眼睛会了手没会。 他本也不是什么天才,还有多年固定思维干扰,这一步迈得尤其艰难。 叶存山放学前,柳小田带了新买的菜过来做饭。 云程今晚留存银在家吃,让柳小田烧个肉,“小孩儿爱吃。” 存银这年纪在别处都没人叫他小孩儿,他就特别喜欢云程这样叫他,跟被宠着似的。 叫他一声小孩儿,比跟他说怀娃生孩子还叫人害羞。 柳小田答应了,也看见了存银新织的花样,瞧着样式像帽子。 他话不多,不爱打听主家的事,带了菜进灶屋。 饭菜做好放到暖桌上,柳小田带着云程下午校对好的稿子回家。 存银也终于回过神来,发现他这一下午待着不冷的原因。 “这桌子不错啊,我哥做的吗?” 云程让他猜。 存银就知道了,“是你让人做的,大嫂,你主意真多!” 云程也回敬:“小嘴真甜,你哥有你一半嘴甜,我做梦也能笑醒了。” 存银哈哈哈,笑得一点不矜持。 叶存山进屋就听见了他的声音,说他吵。 存银不理他这句,往桌上摆银子和镯子,“你瞧,我挣的,我厉害吧?” 村里哥儿姐儿嫁人,带的嫁妆也没这个数。 他有点期盼的望着叶存山,“我挣够钱,能招婿吗?” 嫁人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了,是别人挑他,看中了才上门提亲。 若是招婿就不同了,他自己挑。 这个不行,就下一个。 叶存山第一反应是看云程。 云程一脸无辜,他没有给存银说过这个,只讲过要他别急着嫁人,等到叶存山考中秀才、举人,往后去了京都,他的选择会更多。 叶存山脸黑,不想显露情绪时,难以看出点东西不说,还显得凶。 存银有点害怕,寻思着是不是太离经叛道了点,又想,庆阳哥也要招婿,家里没人说他,应该是没问题的,就又壮着胆子跟云程求助,小手抓着云程衣摆拽啊拽的。 云程不觉得招婿有什么,想说话呢,叶存山就答应了。 “你先在铺子里做,我看前头小飞小河两个当伙计也没问题,族长没说要你回家,应当可以在铺子里再待一段时间。” 他现在还小,回家也没事。 就怕叶大一时兴致上头,只给人说亲了。 定下了再退,两家都要结仇。 人不在眼皮子底下,可以躲躲。 存银懂的,接下来就是要为了留在蔚县做努力了! 这间房子小,主卧以外,就两间耳房,其中一间当了柴房,一间收拾出来当了浴室,没法子留客。 趁着天没黑透吃完饭,叶存山送存银回纸铺。 路上这小孩还抹眼泪,说酸溜溜的肉麻话。 讲以前还小的时候,叶存金挤兑他,说他大哥娶了媳妇,就不会管他了,那时存银还希望大哥不要那么快娶媳妇。 后来叶存山为科举,真不打算说亲了,存银还高兴过一阵。 再后来,就是李大道的批命,家里分家,再没人给叶存山说亲了。 存银都不知道,人心里藏着小小愿望,还能以这种方式实现。 他不想要这个结果,可那时也只能把攒下的银豆豆和些散碎铜板给叶存山。 等叶存山娶媳妇了,他又忘记了曾经的后悔,总忍不住酸云程,觉得有人分走了他哥。 可云程对他挺好的。 他现在觉着这两人成亲也不错。 本来以为这心里话坦白出来,能叫叶存山听不惯,给他一巴掌。 或者是被感动,兄弟俩抱头痛哭。 存银低头走啊走,盼啊盼。 到了纸铺,也没等到叶存山给个反应。 他酸情情绪散了,唉声叹气,“大哥,你这样是留不住大嫂的心的。” 叶存山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而已。 他发现这些哥儿的心思都细腻敏感,跟他这糙汉子一点都不同。 从前带存银糙,他不觉得有什么,孩子总归还是好好养大了,人活泼可爱,没哪里不好。 跟云程搁一块儿后,成日里笑笑闹闹,也想照顾一下哥儿的情绪。 -- 第100页 实在生疏,他就拍拍存银肩膀,“别瞎想,回头好好学手艺,攒钱娶个男人回家。” 招婿回来的就是赘婿。 赘婿就难免让叶存山想到那本小说,他嘴飘,说:“到时候让他给你端洗脚水,给你按摩捶肩,给你做家务带孩子。” 存银眼睛都亮了,“招婿还能这样?” 叶存山:“……”坏了。 叶存山回家时,云程已经自己收拾洗漱过了。 还给叶存山说想把村里那个浴桶拿过来用,或者他们再弄个浴桶。 蔚县这个桶倒是挺深,云程比叶存山个子小,坐进去水加多了,能泡到鼻子眼睛,少加水才能泡得舒服。 就腿脚伸展不开,膝盖得曲起。 就是家里最近开支大,还没到月底拿钱的时候,要再等段时日。 今晚叶存山依然是高强度学习。 云程第二册稿子还差一点就能校对完,他也跟人一起围着暖桌坐,摊开纸张继续填字改字。 自家男人自己疼。 云程弄完没立刻睡,自己默念节拍跳了个广播体操,跳完,叶存山功课就誊抄完毕,可以背书了。 云程叫他去床上背,“我帮你看着。” 也叫人歇歇眼睛。 云程很多年没有接触文言文了,这东西听别人念很有韵律,叶存山记得很熟,背起来不卡壳,闭着眼睛能一气呵成。 到古文里,就跟小说话本不同,结合上下文,他都不能连蒙带猜。 只能听音数字,叶存山背一个字,他就往下看一个字,字数对上了,前后左右的字没错,这句子就没错。 可惜温习过后,叶存山要背新文章,他就帮不上忙了。 若识字多,还能他读一句带一句,抽查考验,加强记忆。 现在他都读不利索,就把书还给叶存山,乖乖窝进被子里不闹他。 叶存山很少躺着背书,原以为会背着背着就睡着,实际上是他很怕突然背不上来,让云程觉得他脑子笨。 这一下的刺激,叫头脑万分清醒。 眼睛休息过,再就着昏黄油灯看书,也没那么疲惫了。 他叫云程先睡,不用等,“我弄完就睡了。” 因为家里有暖桌,炉子没整夜烧着,柳小田做晚饭时会再做一份宵夜,放暖桌上扣个大陶碗,能一直保温。 若嫌不够,就再煮饺子蒸包子。 近日伙食好,他夜里不饿,注意力也集中,能学得更快。 云程也熬不住夜,应一声,蹭蹭他就闭眼睡觉。 还听叶存山说,“欠你的那次按摩,等休沐日还。” 云程就笑,“那你欠得可多,我小山印章攒着呢。” 叶存山每日学习,没空玩闹,也攒了好些小云朵。 这便有了动力。 月考过后就能松泛一阵了。 另一头,叶延也在熬灯夜战。 学习氛围是能带动身边人一起卷的。 他休学一年,再来已经不是之前熟悉的同窗,跟另外三位舍友相处不近不远,就一个点头之交。 叶延性格还算佛系,对此都无所谓。 每天做不完的功课背不完的书,哪里有空交友? 最近舍友们对他倒是多了份关心。 比如此时,三人就连翻出声: “你别学太晚了,这天气冷,冻病了不值当。” “夜里看书也费眼睛,差不多就够了,熬坏了眼睛以后路都看不清。” “就是,你瞧瞧你那一副黑圈儿,不怕嫂子看了心疼啊?” 叶延含笑以对,谢过大家关心后,看看打卡本上的小勾勾,说:“我还有三篇文章没温习,背完就睡了。” 如果古代有流行词,他们三人的内心也是一个大写的操。 叶延背书时,宿舍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回头看,三位舍友都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很友爱的说:“哪能让你一个人孤独的读?咱们一起吧。” 叶延就觉得,他这批新舍友也都挺好的。 另一头,杜知春写完书院功课后,又写了家里先生留的功课。 吃一口奶冻——叶存山说他家夫郎每天给他做,他也缠着柔娘答应给他吃,不告诉爹娘。 吃一口奶冻,继续背书。 家里妻子担心,“爹不是说你的才识考个秀才是稳的吗?怎么这段时日这么拼?” 杜知春爱炫耀,却从不说他做某事是为了炫耀。 此时被枕边人问起,自然要往好了自夸一句,“秀才是最低的功名,我怎么甘愿止步于此?” 还不忘对自家柔娘表忠心:“我还要带你去京都见太爷的。” 这话说的。 柔娘老远跑一趟京都,自然不是给这未见过面太爷请安尽孝心的。 那还是要杜知春考举人,考上举人,最好再考中进士,能有个前三甲的名次,去了京都能留下才好。 谁说女人就没个事业心呢? 柔娘给他煮了茶味浓郁的奶茶,叫他提提神,好好学。 杜知春:“……” 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书院里卷起一股学习风潮时,静河书斋终于挂出了“今日活动”的招牌。 计划本开始销售了。 买两刀纸送一个本子,内页可以自行搭配,一个本子二十页。 -- 第101页 杜知春早先叫书童纯手工做的计划本已经在书院学生里传阅过,加上他们三人最近的内卷学习行为,叫其他人有了紧迫感。 有些人是一直很努力,后来照着计划本更改了学习次序,能把已经学会的暂时延后,先抓紧巩固不那么牢固的知识点。 有些人是原本不算努力,现在跟风起来计划乱糟糟的,就等着搞个本子学学他们三个。 好像有了本子,就能把这些令人头大的书目都塞进脑子里。 本子一开始销售,就挤进去了一群书生抢购。 这天,云程的稿子也全部校队完,终于得了空出门转转。 他还关心着他的慈善大业。 闷家里时没人跟他讲,出来一趟才知道画册昨日就发行出去了。 他一路溜溜达达的走,到了杜家书斋外头,看那人挤人抢购的架势,真的看不出来蔚县的穷困。 他公交车跟地铁都没有挤过一趟的人,自然不会为了一本自己画的画册,就冲过去跟人抢。 结果一转身,有个子瘦小的中年男人神秘兮兮的冲他挤眉弄眼,“小公子是要致富宝典吗?” 云程一脸茫然。 这瘦个男人飞快从怀里掏出来一本画册,首页写着“反诈骗,防诱拐”。 他好像不识字,给云程说这致富宝典已经卖断了货,他多买了一本转手,“书斋卖一百文钱一本,你加个二十文,我就卖给你了。” 云程:? 古代也有黄牛? 云程手里紧巴,没拿到润笔费前,一文钱都不愿意多花,琢磨着改天去拿润笔费时,看能不能走后门拿一本小册子。 这么想着,身边还有其他人手快,把画册买了。 瘦个男人不想卖,“我跟这位小公子谈好了,画册他要的。” 新来的高个男人不服:“我给钱了他没给钱,这画册就是我的。” 两个人拌嘴时,还要看云程反应。 对此,云程只想说:你们一定没有下载过反诈APP吧。 演技太假,云程转身就走。 隐约听见后面瘦个男人疑惑道:“他看起来就是冲着画册去的,怎么不上当?” 于是云程突然技痒起来,想要再画几个反诈骗小短漫。 就用这两男人一个当黄牛一个当托儿的素材好了。 说干就干。 云程回家就拿纸起稿,弄完后装进小挎包,等有合适的机会,就放到杜家书斋,看他们会不会在画册里加印。 白天想要的画册没买着,晚上叶存山还给他送了一本。 “杜知春做慈善呢,摆了一箱放书院,叫咱们一人一本自己拿。” 书院没几个富有,这书后面的方子看了能家里添进项。 自此,叶存山终于认了错,在云程面前纠正了对杜知春的看法,“也不是只会挖苦人,心性还是好的,我以前狭隘了。” 搁书斋卖,也是一百文一本的东西。 云程说:“我觉得你跟他肯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攀比心上来,很容易上头结仇。 这两人却没这个苗头,反而改到学习上,是很积极的表现。 今晚是叶存山他们商量过后,调整温习数量第二天,他结束早,就想抱着小夫郎温存一番。 云程由他抱着,也对未来坦白他会画画,画过阴司通缉令,画过这画册的事情做试探。 “我如果有事瞒着你,过很久才跟你坦白,你会生气吗?” 叶存山说:“得看什么样的事吧。” 他说完还笑,给云程讲存银那个小屁孩的酸情心事,“他这小心思瞒着我几年,我也觉着没啥。” 也学存银吃醋,“你对我弟弟挺好的,也对我好点儿?” 云程问他要怎么才算好。 他在叶存山身上做了很多第一次尝试的事。 不算初恋初吻,初次跟男人一起睡觉。 也有第一次做饭,第一次给家人以外的人按摩——当然,叶存山在这个世界,也是他的家人。 以及其他的许多尝试。 他承认自己很娇气,打小娇生惯养,吃过的少数苦头都是因为病痛折磨,生活上被人百般宠着惯着。 来这里以后,他也试着去宠人了。 这无关报恩,无关叶存山对他好,所以他想对叶存山好。 是会心疼,就是一种难控的本能。 他杏眼会说话一般,澄澈眼神里满满都是心意。 叶存山低头细细慢慢的吻他。 等到被里升温,他才低笑一声,说:“原来你喜欢温柔的。” 云程自然要掐他腰。 跟以前很多次一样,没掐动。 双眸盈着一层水汽,叫人狠心欺负一下,就直掉泪珠子。 时隔多日,叶存山还问他俯卧撑是什么,叫云程再给他解释一遍。 云程不想说话,他觉得叶存山这辈子都拿不了纯情剧本,圆不了他的纯情少年梦。 然后哭得更伤心了。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他的小秘密,给叶存山说:“我就一件事瞒着你,细算的话是两件,你以后不能怪我。” 虽然云程的想象里,叶存山并不会介意。 叶存山手往下,叫云程哑了声,还双手捂嘴不发出声音。 再也说不出什么小秘密,再也没法讨价还价。 -- 第102页 “我等你坦白。” 云程哪里敢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今日打卡成功!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35章 赶年集(捉虫) 隔天早上,云程正趴暖桌上想着怎么跟叶存山坦白比较合适,不会伤到夫夫感情时,柳小田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要过年了。 云程很懵逼:“不是才十二月份吗?” 柳小田被他问得很茫然:“是啊,快过年了……” 所以他才来问云程,看他们夫夫俩是不是在蔚县过年,他好安排时间。 结果云程根本没有想过。 云程怔愣片刻,才恍然发现他算的日历跟大家不同。 他以为到一月是元旦,按照他往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来看,怎么都要到一月底,二月初才过年。 实际在古代,一月就是正月,初一就过年了。 再翻开他的小本本一瞧。 好家伙,明天就小年了。 叶存山竟然没有跟他聊过这事。 心头还没来得及升起小情绪,云程就哑了火。 他打卡本按照日历写的,叶存山只怕没有想过成天数日子的他,会记混节气。 他问柳小田过年应该准备什么,要买什么,有哪些要注意的,现在准备晚不晚。 柳小田说不晚,“年市明天才开呢。” “对联窗花这些是要买的,你家今年不用,我到时给你送来。” 他家元墨熬夜抄书换了银子,已经买了红纸出去摆摊写对联了。 写剩下的,写废的,他能拿来剪窗花,到时能给云程留一套。 云程哪好意思要,这两口子过得苦巴巴的。 柳小田还突然态度强硬起来,给云程算了下成本。 单买红纸和笔墨再请书生写字肯定贵,但对他们而言,就是红纸费钱。 红纸买一刀,再裁成对联大小,那就要不了多少。 “一点心意,你今年对我们帮助很多,总不好什么都不表示。” 云程这才接下,再听柳小田讲了许多年货相关的东西,叫他人都慌张了起来。 竟然从腊八节以后就要开始准备。 而腊八节时,他跟叶存山分居两地,他在村里忙着教人造纸织毛衣,每天掰着手指数日子,算的却不是什么时候过年,而是叶存山什么时候休沐,可以回家看看他。 上回他俩一起回村,得了村里一堆人的揶揄打趣,叶存山那时说想快点过年,云程都是算的二月份。 因为二月他孝期就结束了,夫夫俩能同房了。 结果他们说的,竟都是一月吗。 云程尴尬起来,他没采买经验,还要再跟叶存山商量,现在只能给柳小田一句准话:“我们过年回村的,等他放假,你就不用过来了,可以好好歇歇。” 柳小田应下,今日洗衣做饭后,说下午过来帮他洒扫屋子。 他懂得避嫌,人一走,云程就知道叶存山快要放学了。 等叶存山回家,他问这事,叶存山还不急。 “年货准备早了,都吃不到元宵节,村里还有人年二十八,年二十九才开始准备,做一次,吃半个月,熏肉、馒头、年糕会多做一些,这些耐放。” 他还讲:“明天村里会有人来逛年市,到时堂嫂也会过来,你可以跟着一起去逛逛。” 云程早上就想问柳小田这个年市是什么意思,因着后面听了一串的年货清单,得知他准备晚了,心慌意乱的,竟也没问。 叶存山说没啥,“就赶集。” 以前赶年集是在腊月二十后开始,后来码头商人加入摆摊,货品更多更齐全,且每次都是在小年当天开市,他们为了跟年集区分,就叫年市。 年市的东西要比平时卖得低,买的人多,还能继续压价。 附近人听说以后,到年底时,就少有赶集的,都是等着年市。 明日才开始,说什么都不算晚。 而且他们这里冬天雨雪多,腊肉香肠都不好晒,主要是做熏肉。 有些家里阔绰的,会再做肉包子,炸果子,做几样糕点,酒都要买好几种,就是干果都要凑个吉利数。 云程听着只想叹气。 还没开始过节,他就觉得好累好麻烦,弯弯绕绕的。 上辈子他家里过年没什么年味,城市里不能燃放烟花炮竹,有几个广场可以放,他因为哮喘,过敏源多,也不敢去。 亲戚们上门拜年,人多味道杂,他也是能避则避,几乎都窝房间。 整个春节期间,就除夕夜跟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看春晚,收红包,还不守岁。 至于年货,云程只记得各种包装精美的礼包。 他家里是不做腊味的,要吃就去买,从不囤积肉和菜。 看叶存山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云程委婉提醒他:“我不会做熏肉……” 飞快瞧他一眼,又小声补充:“年糕跟馒头我也不会……” 叶存山今年读书忙,也没空做。 他倒是想得开,抓小孩子的壮丁抓得一点压力都没有,“存银会。” 之前他就说今年过年要把存银叫上山,把各样年间小吃都做一些,给云程尝尝味儿。 这哥儿以前过年没吃过什么好的,头一回一起过,叫他开心开心。 -- 第103页 云程听得满头问号。 叶存山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捏云程脸,“你还真把他当小孩子养啊?” 关键是,存银本来就小啊。 年底过了生辰才十二岁。 这还不小吗! 他们这里做年糕要捶打,也叫打年糕、打糍粑。 这种体力活儿肯定不会让存银来的,叶存山说:“咱家人少,不用跟其他家里一样,像各类熟食咱们就买一些,费不了几个钱,还省事。算下来就是蒸包子馒头、炸果子,这些存银会,也不用多做。” “像馄饨和水饺都是初一吃的,不用提前弄,到时咱一起包。” 还有旁的祭祀用品和各类干果,年市上一起买了就行。 叫他这么算,好像也没多少东西要准备。 云程问他什么时候休沐。 说到休沐,他还皱眉。 一直听叶存山说休沐,还以为就初一跟十五放一天假。 结果都要放年假了。 叶存山说:“年二十八放假。” 也有家里路远的,明天就回了。 静河村不远,叶存山要等到月考再走。 跟他聊完,云程也放松下来,开始惦记银子,“书斋说要月底才能去拿银子,那不是得除夕过去?” 叶存山没拿过润笔费,他们这里的书生少有过稿的,之前柳文柏写《神女伏妖录》时是在夏季,没赶着节气。 他问:“咱们急用吗?” 云程脚趾抠地。 深刻认识到了他的败家。 两个人的小家庭才有一点起色,他就花钱大手大脚,不提给存银的生辰礼,就是每日伙食费都不少。 叶存山喝着排骨汤,知道他问了一句废话。 他说:“没事,我这两天看……” 云程打断他的话,“不用你看,你好好准备考试,我自己想法子。” 前段时日,他为了慈善大业,写下了许多可以低成本做的小买卖,他自己能试试。 叶存山叫他别想了,“我之前不是从府城带回来了六本书吗?我跟堂哥两个人抄录许久,已经有了备份,这书有同窗要买,我转手出去就有银子了。” 他买书时就做好了转手的打算,一出一进的,四舍五入等于没花钱,所以当时在府城书斋才出手大方,一次六本,花去了十五两。 这书已经被多人翻阅过,剩下个九成新,八五新,还能得十二两左右。 云程问:“是杜知春要买吗?” 叶存山摇头:“他不缺书。” 书院也有别的同窗阔绰,不愿意抄书浪费时间,见着没看过的,就想直接买下。 云程这才答应下来,“那行,回头我拿了润笔费,再给你买新书。” 叶存山笑笑,没当真。 往他书箱里扒拉扒拉,没一本是新书,全都是手抄本。 有些是他自己抄的,有些是书斋买的。 手抄本价格低,也有一个明显的弊端,里边偶有一两个错漏,若是不熟悉内容,就会学错背错。 所以他也会经常去书斋站着看书,自己前后对比。 云程没管他信不信,总归把这事儿记下了。 下午叶存山去书院,把书转手卖出。 叶延问他是不是手头紧,“明日云娘过来,可以让她拿点银子给你俩,先过个红火年。” 叶存山哪能要他家的银子。 有了低价纸,给家里省了开支,但铺子才开业,要结算工钱,也是下月的事。 刘云再能干,拿的也是毛衣计件的工钱,和造纸作坊的月钱。 这也没多久,叶延还复学了,家里剩下的银子有没有十两都难说。 “你们自己把年过好就行。” 他把书转手,能得十二两,这个年能过得极好了。 云程没因叶存山说不用他操心,就什么都不想。 下午柳小田过来打扫家里卫生时,他就趴暖桌上做计划。 本子上其他的方子他检查过。 不提烧砖制糖,酿酒蒸花露所需要的时间成本,单他一个人也干不来。 短期内能快速挣钱的,就是绣活和毛织品了。 织大了,时间花费也多,巴掌大的小玩意儿却很快,还能编头绳,做发带。 发带也有好多种样式。 像叶存山那种不讲究的,随便扯条布质差的窄布,几文钱就能买一条。 像云程这种青色布料上滚边绣了点纹样的,这种最低都要二十文钱。 所以存银才说,同质同色的布,加一点花样上去,好看的要贵很多。 云程也想赶一赶明日的年市,赚一笔就给夫君买酒喝。 叶存山说起别人阔绰的,年酒都要买几种时,表情难掩羡慕。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下午云程跑了一趟裁缝铺子,回来趁着天色亮堂,做了六个钥匙扣大小的Q版萌虎。 时间太赶,主要精力花在正面,背面就只绣了虎纹。 内里棉花填充不多,侧面看有一点点鼓,是个纸片虎的厚度。 再多,这个版型就不好看了。 家里小,柳小田打扫卫生时过来倒热水洗抹布,总能从云程面前经过,来一回,他进度飙升一截。 再来一回,桌上萌虎多一只,叫人看得目瞪口呆。 云程说:“我以前做得多,熟能生巧了。” -- 第104页 他做过手工up主,当时是想跟人有些交际,在做这种小萌物之前,是开教程教人刺绣,可惜这类视频看的人特别少。 后来改做小萌物,粉丝量才涨上去。 他还建议柳小田摆摊卖点小吃,“你厨艺真的很好。” 跟现代高薪聘请的阿姨各有千秋。 柳小田说:“大师傅不让我在外面摆摊,说我这手艺他收不回去,也不允许我卖钱。” 云程没见过这样的,想问原因,柳小田端着一盆热水走了。 今日实在赶,云程没空去关心他,回头家里忙完了,他就给柳小田送了一条发带。 “我们年二十八才回家,这两天还要你再来做做饭。” 看他不想要,云程直接塞他手里了,“你看着我缝的,就是条糙布,费个手工罢了,你不收,我回头怎么好意思拿你的对联窗花?” 柳小田这才接下,抓抓脸,给云程说:“稿子快誊抄完了,应当可以在你回家前给你。” 元墨出去摆摊写对联前,先去抄书了,把云程稿子稍稍挪后。 抄书完毕后,他才开始每日赶进度。 云程要得不急,“行。” 送人离开,云程把六只萌虎收好,开始绣发带。 听叶存山说的盛况,附近乡村、整个蔚县的百姓都会去赶集。 一年就阔气一回,他买的碎布头就经过了挑拣,布料都还不错。 糙布也有,他延后绣。 叶存山今日回来晚了些,一进屋,就给云程塞了一包碎银,“拿着过年吧。” 等他放好书包洗完手,云程还问他年市摆摊要不要注意什么。 “我想去卖个东西。” 若是要登记什么的,他就去纸铺门口搭个小桌子,就几样小玩意儿,总能卖出去。 叶存山问他要卖什么,云程就献宝似的,把他绣好的萌虎掏出来给他看。 “我今晚还要打穗子的,这个就能跟香囊一样挂腰上,给小孩儿佩戴的。” 虎头鞋帽在这里也流行,明年赶巧,是个虎年,做精巧些,抬点价,也有阔绰老爷愿意买。 就是发带云程不好定价,“要么我晚上还是再绣两个萌虎,不弄发带?” 这绣样栩栩如生,叶存山都没见过这样的小玩意儿。 他近来一直抹手脂,指腹掌心的茧子也没完全去掉,看完以后不敢摸,低头瞧着,夸他:“绣得很漂亮。” 早前云程第一次说他会刺绣做衣服的时候,叶存山还不信。 后来云程赶工绣帕子和扇面,还惦记着绣个别的小玩意儿,叫王掌柜的知道他的厉害。 现在王家裁缝铺子都成了静河纸铺,云程后来绣出来的厉害玩意儿都在叶存山身上。 平安符、香囊,还有书包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绣样,都能叫叶存山觉得惊艳好看。 他都有点不想拿出去卖钱了。 云程叫他别添乱,“我也想跟你过个好年,给你的东西肯定有的,你属羊还是属马?我忙完明天,给你绣一个。”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叶存山给他的手帕,指着下方的云和山说,“比你绣得好。” 叶存山是不打算认下这个账的,帕子送给云程时就不够正式,掏完耳朵后给他,还说里头有脏东西。 遭人嫌弃不说,云程还差点扔掉。 现在被对比,他也不介意,笑眯眯甩锅给另外一个不存在的绣娘,“她当然没你绣得好。” 也告诉云程他的生肖:“属羊。” 云程一算。 所以叶存山明年才十九,他这还报了个虚岁。 于是云程看他的眼神不由带了几分幽怨。 叶存山不懂,“怎么了?” 云程摸摸他的小胳膊小腿,这锻炼还是不能偷懒。 等他十九岁时,也要有一身漂亮的肌肉! 考试在即,云程也要赶年市,今晚两人没闹。 考虑到发带已经被人绣出花了,在年市时,大家人挤人,只想着采购年货,怕是没空静下心来看,云程就又缝了一只小老虎。 本想再绣一只,被叶存山阻止,“过个年,哪要那么多钱?” 云程就傻呵呵笑,“这不得在你面前表现一下,好叫你知道我会花钱,也会挣钱,免得你嫌弃我败家。” 叶存山是跟“大户人家”的梗过不去了,他还自谦道歉,“是我不好,没挣下厚厚的家底给你败。” 云程笑得不行,收好绣针,拿了彩线打穗子。 这会儿才对过年有了些期待。 “你放假了,咱们也能好好休息休息。” 他还想放炮竹,他前后两辈子没有玩过,不知道贵不贵。 打穗子他弄得很快,搞完以后没立刻睡觉,被叶存山催着,云程才慢吞吞收拾好东西躺下。 依然是熬不住夜,即使因为即将迎来人生第一次摆摊,还是年市那种人来人往的环境,他也能睡着,就是睡得浅,眉头皱着。 这环境对社恐太不友好了。 可惜明天叶存山有课,不能陪他一起。 云程想叫存银一起,存银那社交能力,甩他十八条街。 就人太多,他还怕存银挤着走丢了。 哎。 人总要学会独立。 等叶存山忙完睡下,慢慢柔柔给他拍着背,他才跟被哄睡的小宝宝一样,缓缓舒展眉头,沉入梦想。 -- 第105页 白天村里要来人,云程就带着他要卖的小玩意儿,又装上针线,带上碎布条,去了静河纸铺,等人的空档,他还能再绣两条发带,看能不能搭着卖。 今日存银果然如他所料,是不允许出店的。 赶集人多,年集人数翻倍,年市就更别提了。 叶粮还说云程也不适合去:“里头说话都靠吼的,怕你什么都没买着,还哑了嗓子回来。” 云程叫他说的已经开始害怕,“今天叶虎哥也会来吧?” 这大哥长得壮实,不比他家夫君差,跟着他应当有个平坦路走。 叶粮听了只想摇头。 赶集要费些功夫,村里人出来早。 今天到了后,一部分人先去了年市,刘云跟叶虎夫妻俩则来了纸铺。 云程看叶虎带了媳妇一起,就知道他今天凉了。 他们要赶早过去,买完还要回村。 刘云今天背了一背篓鸡蛋糕过来,也想在年市上卖点钱。 这卖钱的东西,村里人懂规矩,看刘云分给云程一大块,也没张口要吃的。 就存银这小孩子能跟着分到一块,吃得嘴里藏蜜,一改被拘在纸铺的愁眉苦脸,夸得刘云眉开眼笑。 他们出去后,刘云说:“二哥先去年市占位置了,他这次打猎打了不少东西,等他卖完,我接摊可以卖卖鸡蛋糕。” 刘云说的二哥是叶勇,早前造纸时也带队砍过树和竹。 后来接手铺面,他跟叶虎一起来当门神撑场子。 给人的安全感也很高。 云程问:“我也有几个小玩意儿想卖,到时候能一起吗?” 他身上就那小挎包能装东西,刘云问是什么。 云程就掏出来一只小萌虎给她瞧。 这一看,刘云还没说什么,叶虎媳妇柳三月就说:“哎,你这东西绣得怪好看的,跟我家虎娃很配,你打算怎么卖?” 叶虎撞撞媳妇胳膊,这么高大一汉子,弱声弱气道:“跟我也很配……” 叶虎儿子小名叫虎娃,父子俩名字里都占了一个“虎”字,取名时比较忌讳这个,一般不取一样的。 是之前李大道算命,说什么“虎父无犬子”,就要一起虎。叶延听了这浑话还在家里骂,可三兄弟成亲就分家,他不好议论哥哥家的事,虎娃这小名就一直叫下来了。 后来知道李大道是瞎算命,也叫习惯了,家里没谁被克住,便懒得改。 而且他家这儿子,确实虎头虎脑,跟他爹一样,小小年纪就一身力气,在村里当小村霸呢。 柳三月横他一眼,“这么个小玩意儿,我好意思给你买,你好意思戴吗?” 叶虎闷不吭声,心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他不敢说话。 云程可算见识到叶虎说的那句“我吃多吃少还要看她心情”是什么意思了。 云程给小萌虎定价不低,本就没打算卖给小老百姓的,若只为几十文钱,他不必那么赶。 而且缝制的布料他是新扯的好布,线和穗子都是带彩的,要价大几百文。 柳三月不惦记了,拿过去仔细瞧了瞧,“确实值这个价,绣得真,绣工也好,应该很费手工吧?” 云程当然不能跟人说他一下午能绣好多个,就含糊应下。 年市在东西街区的交汇处,沿着好几条街都是小摊,先来先得,占了位置就能摆。 家在这条街的百姓,年市吃点小摊租子,都能小赚一笔。 叶勇占的位置在第一条街进去后小巷里,这位置不算好,但能在年市里有个小摊位就已经很不错。 刘云知道云程的性格开不了口,叫云程把小萌虎挂坠给她,“我替你卖。” 她性格也并非很健谈外向的类型,就是家里穷了几年,被逼出来了。 这环境嘈杂,云程老远就被吵得脑仁发晕,进街以后还有反胃恶心感,小脸煞白,他听不清刘云说什么。 旁边叶虎就冲着他大喊了一句,这下云程听清了,耳朵也疼。 他状态差,也不跟刘云客气,东西给她以后,视线一偏,看着人头攒动,似流水般横竖流动的人群,眼前一晕,差点没站稳。 刘云给他吃了颗青色的酸果,那酸劲儿上来,云程当场就哭了出来。 哭出来后,耳清目明,那股因这嘈杂积压的郁堵感消散大半。 “谢谢堂嫂。” 刘云压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叫他跟着叶虎夫妻俩去采买,早点买完早点出去,不用等她一起。 云程依然没听清,柳三月直接挽着他胳膊,带着他挤进人堆,挨个小摊子的挑挑看看。 柳三月的性子比刘云强势,砍价也厉害。 她当家多年,以前还当姑娘的时候,在娘家就里外一手抓,嫁人就分家,叶虎是个耙耳朵虞兮正里。,她上头没公婆管着,性格就越发强势。 云程小豆芽菜一根,几乎是被她拖着走。 起初他不习惯,跟着走了两条街,买了好些便宜东西后,他就知道了这位大堂嫂的好。 而叶虎,这位云程以为在年市里可以当做安全堡垒的大高个,实际只能跟在他俩后面拿东西。 手里提着,背上背着。 肩上恨不得还要挑着。 柳三月还要给娘家买礼,到时回娘家要带上。 云程已经没有娘家,被柳三月带着去买了香料供品祭祖用。 -- 第106页 静河村是大姓,全村一个祖宗,村里祭祖会再安排人准备。 他虽已嫁给叶存山,自家爹娘却不算在叶家里,要自己再准备供品祭拜。 云程采买上听叶存山的,买的种类多数量少,一路逛过的小摊多,东西不用自己拿着,他没注意,结束时把东西算算,也有大半竹筐。 叶虎也终是挑了扁担。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年市里畅通无阻的。 他们买完就出年市,往前走了两条街,找了个清净地儿等刘云他们出来。 柳三月问云程:“你们这年货要不要我们一起捎带回村?就放我爹家,你们回去直接拿就是。” 反正进村就要经过叶二叔家,都熟悉,也是亲戚,没啥。 云程扒拉扒拉竹筐。 供品里,他大方买了五色果干。 年货里,从鲜鱼果蔬,到各类熟食,还有糖果糕点,他都买了些。 看着都是吃的,云程想想,没让柳三月带。 而且没看着牛车,他们可能是步行来的,多加一竹筐年货,也太过辛苦。 刘云出来要晚一些,她是跟着叶勇夫妻俩,卖完东西再采买。 越晚越乱,里边还有摸人钱袋的混子,叫嚷里买个东西着实困难。 她出来放了东西,看着年市外头的小吃摊,也大方一回。 糖葫芦、炒花生、小糖人,还有糖炒栗子、芝麻饼,她买完了背篓里都装不下,两手拎着,脸上笑意浓郁:“婵姐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零嘴儿,今年也让她尝点甜的。” 回头叫云程自己把挎包解下,“按照你开的价卖的,有人讲价我没同意,倒是听你的,三个可以二两银子卖,七个一起能算四两,碰着个阔气的老爷,一起包圆了。” 所以没零碎铜板,一起就卖了四两银子。 这数目也够云程开心的,“谢谢堂嫂!” 他包里还有绣好发带,送给刘云一条。 其实发带多是哥儿和夫郎的饰品,偏男性化。 女人头发上能做的花样多,少有直接系发带的,太素净。 云程送出去的这一条是编织发带,扁扁的麻花样式,还是桃粉色,今年过年能给婵姐系上。 刘云就收下了。 另一边柳三月,他也送了一条发带,这条就是适合男人戴的。 柳三月直接给了叶虎,“便宜你了。” 叶虎干了一天体力活,得了这么一句评价,还很开心,“那是。” 云程觉得没眼看。 稍稍歇脚,他们就跟云程告辞。 人多没牛车,还要赶一段路回村。 刘云临走前让他不用担心家里年货的事,“娘已经在做熏肉了,今年杀年猪早,也给你俩做一些。年糕也不用费心,家家户户都会给你们送点,只怕到年后都吃不完。你跟存山回家就买些酒,买些自己想吃的,把对联窗花备好,还有你们再看看过年要不要添新衣。” 村里也开始杀年猪了,有些早的,腊月二十就请了柳屠户家里人过来。 叶大家是第一批,他跟柳屠户是亲家,但这事上没得一分便宜,猪下水也都给人拿走了。 陈金花夸下的海口被啪啪打脸,这两天出门还要骂上两句。 “存银那窝兔子接到我家来了,我让婵姐平时喂喂,不然陈金花要宰了吃。” 其他就没了,她这次出来背了鸡蛋糕,算着叶延也快休假,没给他带东西。 就是要云程传句话,她也说不出什么肉麻话,不提想他,就让云程带一句:“回家给他炖汤喝。” 云程都记下后,自己背着背篓回家。 这些零碎小东西买多了,压在背上也沉重。 他现在力气没练出来,中午一起在年市里穿梭采买,没来得及吃饭,往前走一条街,他就眼前发黑。 恰好遇见了孙阳。 孙阳今天出来给人送蜂窝煤的。 他现在并不能十分确定画册的主人是叶庆阳,因为叶庆阳对他的厌恶太明显了。 倒是云程表现友善,又是他目睹的遗落画册的人。 所以年底给恩人送蜂窝煤,他是两头都送。 叶庆阳有,云程也有。 他下来把云程的背篓放上车,上面没地方坐,只能叫云程跟着慢慢走。 “你年货就买这么点东西吗?”孙阳问。 这些细细数出来,也有十多样,就是每样都不多,对比其他人家,就显得少。 “我们家里人少。” 给叶存山的酒还没有买呢,到时候加进去,也能有满满一筐。 路上云程饿得没力气,跟人说话有气无力的,孙阳就识趣的没多问。 经过包子铺,云程买了两个肉包子边走边吃,回了些体力,才问他们铺子的休假情况。 孙阳说:“前头铺面初一关门,初五开,后头作坊不能停,现在每天都卖断货,要多做一些囤着。” 他跟徐风这次送给云程的蜂窝煤,还是走后门从作坊里买的。 早先他俩还说私下里做高一些、分量足一些的蜂窝煤卖给云程,这样账面好看。 实操时卡在了模具这一步,只能自己添补银子买了送人。 他们有铺子的分红,这点钱拿得起。 送到他家里后,孙阳说已经有人给过钱了,问是谁家给的,就说是静河纸铺的人。 -- 第107页 纸铺那边的人就太多了,云程还没问具体的,外头就有人敲门。 他过去一看,眼睛都瞪大了,“爹?你怎么来啦?” 来人正是叶大。 他还赶着一辆驴车,上面放着硕大一个浴盆,大小比划起来,跟他们在山上用的差不多大。 公公来给儿子儿媳送这东西,饶是云程有现代人的意识,都涨红了脸。 叶大还不觉得有什么,叫云程让开,他要把东西搬进去。 孙阳被抓了壮丁,一起帮忙。 云程尴尬得不行,一时竟忘了问这蜂窝煤是谁送的,孙阳也趁机告辞。 出去以后还拍拍心口:匿名做好事的确很难。 里头叶大坐下后,也看见了云程的竹筐,里头的年货藏不住。 他脸色难辨,说话一贯的阴阳怪气:“买了东西怎么不回去?真当自己是城里人了?” 云程无语,“存山还在上学呢,他要年二十八才放假,我们这没到时候,怎么回?” 叶大一噎,喝口茶缓了缓,语气总算好了几分。 只是一句解释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压不住火,“你给存银养的那窝兔子,叫刘云来抱走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就因为这,他一路赶来憋了一肚子憋屈。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这次来县里,一定要跟几个孩子好好修复修复关系,都被整得没心情。 他这当亲爹的,还上赶着讨好儿子儿媳妇,儿子儿媳妇都上赶着讨好别人家的爹! 他今天也是要赶着回家的,一碗茶喝完,叫云程带他去首饰铺子。 “我给存银买个银豆豆。” 叶大做人抠门,难得大方一回,自然要吹嘘。 现在生气了,不想买了,也因为吹出去了,骑虎难下,不好收回。 云程叹口气,捶捶酸软的腿,再次背上小挎包,跟着一起去了首饰铺子,一路无比的想念叶存山。 家里有个男人,确实要轻松很多。 叫他这没完没了的自己跑,他累得不想说话。 首饰铺的伙计还认得云程,他定制的玲珑球是铺子里少有的定制单,人也漂亮夺目,很有辨识度。 伙计说那玲珑球还没有做好,要再等几天。 云程算着,也就叶存山考完试,点点头,也跟着催了一句:“不能比这晚了,我们过年要回村里。” 伙计应是。 叶大问是什么首饰,云程就说给存银买的,“给他的生辰礼。” 叶大不知道叶存山上次走商挣了多少银子,这又是买房子,又是买首饰。 他上下打量云程,云程一身新衣新靴子——倒不是他奢侈偏要穿新,而是他本就没几身好衣裳,换了以后就都是新的。 叶大想说两句,目光落在云程的小挎包上,他才回神。 这儿媳也惹不得了,人家会造纸,会织毛衣,还会做书包。 小挎包是书包是缩小版,云程用不惯褡裢口袋,平平一个,东西装进去容易被挤着,放个东西,鼓着能瞧出形状,做好书包后,就又做了个小挎包。 现在村里也开始流行小挎包,哥儿姐儿都爱背一个,村里有男人爱俏,也要弄一个。 叶大摇摇头,憋回去话头,原本只拿了一颗银豆豆,想想又拿了一颗,凑两个。 还挑的是偏大的银豆豆,这加起来应当不比那玲珑球差吧? 从首饰铺子出来,他就不跟云程再回家,赶着去接他娘刘翠英。 陈金花怀着孕,家里孩子都不在,他跟他娘一起来赶集。 想想还怪心酸的。 一路积压的怨气,要回家时,就替换上了别的情绪。 他可算知道孩子的好,想要有个人能在跟前伺候了。 “今年熏肉家里给做了,年糕也给你们做了,等存山放假,你们就把那一竹筐的东西带上就够,别的不用操心不用管。” 云程很有些受宠若惊,本想说堂嫂家给他们做了熏肉,看叶大这一把年纪,脸都是皱巴巴的,还红了眼,硬是憋了回去。 算了,做了就做了。 熏肉耐放,叶存山也爱吃肉,总能吃完。 结果叶大临走前,就在这大街上,还又撂下一句叫云程烧脸的话。 “你跟存山不在村里,没人看着,眼下还住一块儿,两个大小伙子,别擦枪走火了,他还要科举,你也记着点你爹娘,到时候当个泥腿子有什么好?等老了,孩子不在身边,想请人伺候都要被人嚼舌根!” 虽是提醒,也太过叫人难堪。 云程忍着,目送他离开后,回家时也红了眼睛。 那叫什么话! 就算真要说,这话难道不该跟他亲儿子说吗! 非要跟他说也行,在家不能说,要在大街上说!? 叶存山放学回来,瞧见云程气得要哭的样,还以为他是今天累着了,过去给他揉肩,还被挣开,“你不许碰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了点小故障,写完丢了三千字的稿子,只能重头写,有点踩点,我会检查改错字,稍后会带上捉虫字样 实在不好意思,给各位读者老爷跪了OTZ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36章 哄哄他家小夫郎 云程说这话都带着哭腔,加上今日去赶集,喊着说话哑了嗓子,一开口,就让叶存山乱了心。 -- 第108页 “怎么了?” 叶存山很敏锐,从云程那话上,分明是他有问题,而不是赶集遇见了什么。 他还想拍拍云程后背,给人顺气,被云程水润的杏眼一横,手硬是没敢落下。 云程不是那种藏着话不说,硬要人猜来猜去把矛盾升级的人。 他擦擦眼睛,把眼底堆满的泪珠子擦干,努力心平气和,不添油加醋的把叶大的话给叶存山转述了一遍。 他这辈子没听过这种难听的话。 忍一时,越想越气。 但在古代,孝义在上能压死人。 他到现在,除却气闷,还有一丝难言的惶然害怕。 怕叶存山站在叶大那头,觉得他小题大做。 这一想,心里的委屈劲儿上来,又想哭了。 叶存山这下敢碰他了,给他擦眼角,也抚着云程背脊给他顺气。 这气顺着顺着,就顺到他自己身上了。 叶大是他亲爹,扔不了,更是打不得骂不得。 没读书前,叶大态度倒没这样,什么都有商有量,父子俩偶尔也能喝喝酒,吹吹牛。 读书后,叶大就变了个样。 最明显的就是银钱上的克扣,没分家时,叶存山也是家里壮劳力,会下地种田,会上山打猎砍柴,也会捞鱼编竹。 这些进项全算在家里,往年他手里阔绰,拿的是自己挣的银子,后来克扣的也是这部分。 叶大跟叶二叔较劲,不想跟叶二叔一样,供个儿子读书,把一家都拖得吃糠咽菜,瘦得皮包骨,一年到头,割肉都不敢多割二两。 可他又想要自家儿子也能考上科举,最好超过叶延,也好压人一头。 在外面,他说读书科举太费钱,家里供不起,但叶存山挣了银子,家里也不会要。 这话说出来,种地的银子叶存山也没见着,他拿的是他自己走商打猎卖货的钱。 后来陈金花闹出批命那事,他心里在意,也因在家不好攒钱,还有一个适龄继妹在,爷奶又总想给他说媳妇,他便懒得争,当天卷铺盖走了。 叶大后来在分家契上写,等他成亲,会给他二十两银子。 这在外人看来,是叶大心疼儿子。 叶存山却很清楚,叶大是想拿这二十两当个胡萝卜吊着他,叫他记得他们还是一家人,是亲父子,砍断骨头连着筋,往后分家了,也要尽孝。考上秀才了,也是给他叶大光耀门楣。 真心疼,当时分家就该把那二十两给他,而不是叫他没田没地,住个破土屋子,还要存银拿生辰攒下的银豆豆接济。 后来他成亲,叶大也不该再找到族长家里说这事。 现在他日子好不容易好起来,回家有人等,锅里有热饭,炕上有夫郎暖被。 眼瞅着年后云程孝期过,他们还能再养个娃,叶大在这时到云程耳边瞎咧咧。 当他是泥捏的啊。 叶存山说:“他想跟咱们示好,又不诚心,今年回去,我带你上门膈应他。” 这话比甜言蜜语还好哄人。 云程知道他不说空话,当下放心,问他怎么膈应。 还指指柴房的方向,“我现在瞧那浴桶就很膈应,一想家里还有一个,我澡都不想泡了。” 叶存山指腹在云程手背摩挲,“我把浴桶砍了当柴火烧?” 云程舍不得,“不然咱们卖掉吧?” 山里那个浴桶已经用过,不好转手。 县里这个才送来,云程不想要。 他还不如窝那只小浴桶里泡着。 叶存山应下,告诉云程:“回头就说你赚钱多,我吃软饭的,入赘到你家,他能当场气得昏过去。” 表面上看,叶大是不想过苦日子,想要手里有闲钱,想要儿女伺候。 实际上,他最怕的还是没人送终没人摔盆儿。 把这些在意的事撇去,还有最想要的,要叶存山考上秀才,他也当当秀才爹,好好威风威风。 叶存山这一手入赘,何止把人气昏头,是能把叶大的心窝窝都掏空。 云程半天没能说出话。 他觉得叶存山好像也没把叶大当亲爹。 也不知道是不是哄他开心的话,但听着人心里暖。 至少证明叶存山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正想问呢,云程肚子就“咕噜”一声,叫得千回百转。 他瞬时涨红了脸,捂着肚子,想压压声,结果这肚皮叛逆,越叫越大声。 今天他赶年集,没叫柳小田到家里做饭。 早上吃过后,就下午回家路上买了两个肉包子。 气性上头时,云程只顾着生气,在脑海中排演,若是当时他在街上跟叶大吵起来会怎样,若是叶存山回家以后不站他这边,他又要怎样,竟也没空饿。 一下放松,他窘迫过后,身体涌上一层燥意,还挤出了身薄汗。 是饿过头了。 叶存山从竹筐里拿了块芝麻糖叫云程先吃了缓缓,起身去灶屋拿铁锅替换下炉子上的水壶,上锅烧热,刷一层猪油,煎了一碟馒头片出来后,又放油下了小半碗熏肉片进去,炒出肉香味,就加水闷上,拿了小青菜、鸡蛋、粉条,过来给云程做炖锅吃。 这东西快,能边炖边吃,解解馋。 柳小田给家里留了一坛酸菜,叶存山也洗了两条切成段放进去——云程还挺喜欢吃酸菜的。 -- 第109页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云程情绪也稳定了,捧着小碗问叶存山是不是真要入赘。 “你可别冲动,赘婿没哪里好。” 大城市云程还没有去过,不知道対赘婿的评价都是什么。 只知道在静河村这种氏族村落是绝対不行的。 他现在占个大姓,两人才能跟村里有契据约定,能拿作坊和铺面的分红。 若不是因为这个,村里人想反悔就反悔,少了一层顾忌,就要跟人赌良心了。 叶存山就打趣他,“你原来不想我入赘的吗?” 云程就知道他还记着赘婿小说,咬着酥脆的馒头片,一块吃完了,才给叶存山说:“你猜猜我下本小说写什么?” 叶存山想要他写爽文。 就那种,脚踢极品,拳打恶霸,主角能文能武,一路青云直上的爽文。 感情线都不要有,看着腻歪。 当然,感情线这个,他不敢跟云程讲。 云程就告诉他:“我还要写赘婿。” 叶存山:?? 云程说:“我这次写赘婿被戴绿帽子,所有人都嘲讽他,媳妇还要带着野男人回家,可不端洗脚水了,要端洗澡水。” 叶存山:??? 云程看他表情就想笑,怕把他气着,赶忙说了后面的,“他能受这委屈吗?他才认回的战神亲爹,一声怒吼,十万精兵强将站门口……” 叶存山跟不上他这脑回路,猜了一句:“把屋子拆了?” 云程笑眯眯:“拆什么啊,看活春宫啊。” 叶存山:??? 云程笑得太大声,差点儿被呛着,收敛以后也说:“还不知道上一本发行出来销量会不会好。” 东西没发出来,叶存山也不知道。 手稿他看过,太大白话。 当下小说里,叶存山在云程之前,看过最白话的一篇是《神女伏妖录》,前同窗柳文柏写的。 柳文柏是小洋村的人,跟柳屠户家是亲戚,一家粗人想改门风送了个小辈开蒙当书生。 进书院后,叫杜先生给他取了字,名字文艺,其实跟叶存山一样,长得高壮。 因着体型性格差不多,而叶存山学习又要比他好,两人经常被拉出来比,柳文柏看叶存山极其不顺眼。 叶存山又不是个软包子,由着人挤兑,所以两人关系很差劲。 后来他想试试写小说挣润笔费的消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柳文柏也跟着写了。 叶存山压根儿就没把柳文柏当回事,学识一塌糊涂,文章狗屁不通,还写小说。 后来当然是被打脸了。 这事儿说起来也没脸,想想还烦。 云程不知道这前头还有这么一桩事,看叶存山沉着脸,还以为他不看好,心里也忐忑。 不然明年拿了钱,还是去酿酒吧。 叶存山爱喝,有钱了再请人,也累不着他。 叶存山说:“没问题,我看他们対大白话小说接受度很高。” 算下来,还是他家夫郎更厉害。 字都没认全,就能写了。 话题岔开,等到吃过晚饭,叶存山收拾东西去祭灶神。 云程跟着一起。 虽仓促,也终于有了点年味。 灶神像是黑白画,小小一张贴着。 叶存山摆完供品后,还融了一小块糖,抹到了灶神爷嘴巴上。 云程都不懂,等到弄完,两人出了灶屋,等着水烧开时,叶存山才给他讲了小年夜的习俗,是有个故事在的。 云程跑了一天,腿脚肩膀都酸酸的发疼。 夜里擦洗过身子,就着热水泡脚,没让叶存山给他揉肩捏腿,“你今日功课还没做,先去忙吧。” 回来哄他花了一阵,又做饭,又祭灶神,再收拾洗漱,天色已经很晚了。 搁他身上再耽误会儿,叶存山能熬到天亮。 叶存山今天想哄哄自家小夫郎。 云程皮薄肤白,一点情绪上脸,哭过后眼睛还红着,微微发肿,嗓子也沙哑。 虽转移话题聊了好一阵,可这模样叫人看了还是心疼。 云程给他灌鸡汤:“成年人的世界都不简单,哭完了继续干活。” 叶存山不喝这碗鸡汤,反正他劲大,等云程钻被窝了,还能把人揪出来给他松松筋骨。 “你今天不弄好,明天都下不了床。” 云程觉得夸张,被叶存山按得一阵酸爽。 用力时想要他松手,松开了吧,云程缓过劲儿又想要继续。 他力气是真的大,摆弄云程跟摆弄一条小咸鱼似的,背面捏完抱着人翻身呼吸都没乱一下。 只有云程被疼得直哼哼,连天都没法聊,叫叶存山一阵好笑。 他人小小一只,叶存山手大,整个伺候完,没花费多久。 云程按完摩,就困得睁不开眼,眯着眼缝看叶存山支起小桌开始今日的学习,埋头往枕头上蹭了蹭。 下次闹性子,还是挑挑时候。 云程奔波一天,要缓上一天才能补回精神。 隔天早上,叶存山起得早,他嗓子还没好,睡一觉更沙哑了,给叶存山说了两件事。 一是刘云让给叶延带句话,回家给他炖汤喝。 二是煤铺子的孙阳给他们送来了一筐蜂窝煤,说是静河纸铺的人送的,他还没问出来是谁。 -- 第110页 叶存山记下,早上出门稍晚了点,跟柳小田碰着了。 柳小田懂得避嫌,遇见了也不露怯,大方跟人打了招呼。 叶存山说:“他昨天赶集嗓子哑了,你看看做个什么汤水给他润润喉咙。” 往前走了两步,他又说:“云程还没睡醒,要家里没什么事,你也可以晚点再过来。” 柳小田点头应下。 来都来了,他还是先进屋看了看。 家里请了人收拾,叶存山也没碗筷过夜的习惯,昨天用过的锅碗都已经洗涮干净。 就院子里昨天叶大来过,那浴盆又大又重,在地上拖出了一道印子。 他喝茶时粗鲁,喝到了茶叶末就往地上吐,这些夫夫俩还没来得及收拾。 柳小田去屋里看,云程买的年货里有鲜果,他拿了个梨子,轻敲了卧室门,得了云程许可,炖了个冰糖雪梨。 然后继续收拾屋子。 过年时,要洒扫得仔细些。 等到下午,云程起来用剩下的布料和彩线给叶存山绣小羊挂件时,又来个人敲门。 问了句,才知道是来买浴桶的。 叶存山这效率还挺高。 浴桶是挑了根好的香椿木做的,又大又深,泡两个人还能转身的。 叶存山开价五两,被人砍了一两,四两拖走。 云程觉得他们俩都挺能折腾的。 原本手里只剩下点碎银,他昨日卖了小萌虎得了四两,叶存山卖浴桶得了四两,卖书十二两。 这进项,跟人家那几文钱、几十文钱完全不同。 就是他俩也挺能花,年货也是按两的支出。 云程摇摇头,不想这事。 继续绣小羊挂件时,也盘算着一次性把其他发带绣完。 蔚县是不好卖了,回村里还能卖。 叶粮之前不也会从县里带些小玩意儿转头卖掉吗? 他也学学。 绣花时,也跟柳小田聊天,继续了解本地过年习俗,怕到时候回村出了差错。 被人笑话还是小事,犯了忌讳可不好。 他今日嗓子沙哑,说要了解这个,柳小田就顺着他知道的,一点点给云程讲,期间给他续了好几杯冰糖雪梨水,喝得云程一直跑厕所。 此时的蔚县,也由年市的开张,迎来了新春气息。 书院很多书生赶着去姜氏纸铺买红纸,想趁着年间写个春贴卖。 这些书生买了,就不是在蔚县摆摊,而是年假时回村写。 穷地方,大多数村里只能出那么一两个读书人。 一年到头就这时候最好挣钱,要价不能比蔚县的书生高,不然村里人赶集时会一起买了。 百姓们也有几家一起合伙买红纸,回头分了,再剪窗花的。 有些不会剪的,就省事儿直接出去买。 这波生意,也让姜老爷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们家的常纸已经卖不动了。 特别是那画册出来了以后,商人们从抢购到私印,最后找上的纸铺还是静河纸铺。 纸价低,能压压成本。 就是一些造纸大省,都要比这价格高,他们自己算算来回成本,都选择在本地刻印。 原本还想找杜家的刻印作坊印——这东西就是杜家流传出来的,找他家,还能剩下雕版的时间。 可惜杜家刻印作坊忙,没空。 商人们还当他家是看不上这利薄的画册,转头找了另外两家书斋合作。 但不管他们找谁合作,这纸张,都是出自静河纸铺的。 说起来,要不是印书时都要用好纸,而静河纸铺的质量跟不上,姜家怕是连书斋的合作都要停。 这消息压在头上,叫姜老爷整夜整夜睡不着,心里窝着好大一团火,大冷天里,嘴角都起了燎泡。 乡下人不守规矩,世上没有这样做生意的人! 蔚县也有小商会,姜老爷过去拜访,那群人老狐狸一样,笑眯眯打太极,才不管他家纸铺会不会被人挤兑倒,只想要他也压一压价。 以前只有他一家卖纸,这些人买纸没得挑,每月要花上好些银子在姜氏纸铺,现在出现一个竞争対手,那是巴不得他们把价格战打得更凶一些。 静河纸铺还挂着县老爷送的牌匾,姜老爷不敢去找事,思来想去,决定去跟静河纸铺的老板谈谈。 干嘛便宜其他人?他们开店做生意,是为了赚钱的。 姜家降不下价格,但是静河纸铺完全可以抬价嘛。 抬价的理由姜老爷都替他们想好了。 前段时日的便宜,是开业活动。 现在恢复原价。 姜老爷想到这里,心思也歪了。 若静河纸铺的老板真听了他的撺掇,抬价到了“正常”纸价,这铺子也离关门不远了。 不说那牌匾还在,打了县老爷的脸,县老爷要怎么收拾他们。 就说那纸质,也不配抬太高的价。 姜老爷觉得这不算挖坑。 明摆着的事,静河纸铺的人看不出来,那就是活该。 他去静河纸铺找人聊这事时,存银也在跟叶粮吹耳边风。 他想留蔚县干活呢,能不能留下,就看年前这几天的表现。 不然小河小飞两个当伙计就够,他本来就是个替补的,过年假期到,回家以后肯定不带他过来。 -- 第111页 存银本就嘴甜,叶粮是他长辈,看着他长大的,待孩子挺好。 被哄着捧了几天,走路都发飘。 存银说:“族长说,咱们铺子里还会继续卖羊毛织品的,这些村里人织不过来,县里能找人帮工,那不是还要人教么?其他哥儿姐儿都大了,要谈婚论嫁了,出来县里不方便,我就挺合适,我说亲还早呢。” 这事叶根跟叶粮交待过,云程前阵子还介绍了柳小田过来接活儿。 柳小田手快,已经交工了一身毛衣和一双手套。 这人还实诚得很,手套毛衣自己买回去了。 元墨在这天寒地冻的天里摆摊,他也心疼自家夫君。 叶粮犹豫:“开春就慢慢暖了,到时谁还买毛衣?” 存银看有戏,助力一把:“哎,这就是开春暖了,咱们才要提前织毛衣啊!不然到了天冷的时候,又没东西卖!” 叶粮被他说得意动,正想说今年回去问问叶根意见,也叫存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不然这么个小哥儿跑铺子里久待,叶大还要说他不讲究。 前头小飞过来传话,说姜氏纸铺的老板姜老爷过来拜访了。 叶粮下意识挺腰收腹。 等来了! 他现在当掌柜的还不稳,叶根给他留了一个考验,就是这姜氏纸铺的老板。 一山不容二虎,这蔚县有了两家纸铺,不打架才有鬼。 叶根说了,他要解决了这个潜在対手,掌柜的他能当,他儿子也能当。 这可是在县里的铁饭碗! 叶粮没空理存银了。 存银把姜老爷埋怨上了。 什么人啊! 此时,静河村也迎来了年底最忙的时候。 要杀年猪、备年货,族里还会抽调人手去洒扫祠堂、买香料供品,年年也会请个戏班子过来吹打热闹一番。 今年村里多了营生,叶根回来还带了小册子。 蜂窝煤他不惦记,那个价格没抬多少,直接买了用都成,何况他们这里靠山,不缺柴火。 扒了树皮的树枝也能烧,不能浪费。 肥皂团他瞧着花里胡哨的,但主要用料低廉易得,他放出去,谁喜欢谁就自己弄吧。 村里尝试的人,多是女人哥儿。 他家存雪都在家里试了试,弄出来给家里人分了。 叶根用着还不错,但没想卖钱。 县里已经有了,他们自给自足,不在这方面花钱就行。 他要的是藕粉。 他们村里产藕,年年水田都会种莲藕和茭白。 卖价高低得看商人脸色,做出藕粉以后,看蔚县那价格,也是卖不到高价的,但叶根琢磨着,那不是可以卖到外地去么。 没道理只有码头商人带货到本地,本地货物去不了外地。 他现在做事喜欢跟儿子商量,叶旺祖以前就有主意,现在独自管了造纸作坊一阵,气质更沉稳了些,叫叶根心里自得得很。 “你叫几个人,试着做做藕粉。” 这么一抽调,村里是一个闲人都没有。 叶大之所以到了县里,还跟云程那么阴阳怪气一句,也是因为在他家干活的吴婶子被分配了做藕粉的活。 叶根这个村长当的,偏心本族人,也会给外姓人漏点儿肉汤喝。 肉汤就那么一点,当然要给老实本分的。 叶大家里少了人干活,他这平时在家只需要编编竹筐的人,也要拿起扫把了,可不生气! 说几句,还叫人说他摆谱。 “家里还没出官人呢,就想请人伺候。” “等存山真考上了,你尾巴不得翘上天了啊。” 一事不顺,事事不顺。 柳屠户带着家里小辈,从二十开始在附近村里杀年猪。 叶大给嫁到柳屠户家的李桃送去了一桶藕粉,这玩意儿蔚县才出现,是个新鲜小吃。 他还记得陈金花说的,柳屠户一家指定给回报。 要么杀年猪不收钱,要么猪下水不拿。 还能再割两斤肉给他家。 结果柳屠户全没照办。 叶大嘀咕了一句,还叫柳家小辈听了去,嗤笑:“你当我家不知道这一桶藕粉是什么价?” 县里已经卖开了,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 还能因为这个便宜货,対他们感恩戴德不成? 叶大就觉得事事不顺。 他甚至又重新记起来叶存山那个命格,难道李大道误打误撞算対了?他这大儿子真的克亲? 这想法起来,叶大心思又来回飘动。 直到被陈金花使唤一句,他才回神。 比起这表里不一的恶妇毒妇下的崽,那还是已经长大成人,能读书科举,娶了个能干夫郎的大儿子靠谱。 克就克吧,克死了也是他儿子。 而云仁义家眼看着全村忙活,就连八竿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吴婶子也开始忙活,脾气越发暴躁。 他家里没个过年气氛,年货都还没开始办。 家底倒还有一些,云广识丢了差事,以前也攒了银子。 云仁义靠着融掉的金手镯买田买猪崽,硬是以外姓小门小户的身份,在村里当了好些年富户。 现在跟不上村里的营生吃肉喝汤,也不至于过太差。 纯粹是糟心! 大儿子云广识被退亲了,说他丢了差事就是泥腿子,都是泥腿子,嫁谁不比嫁他好? -- 第112页 二儿子云广进说好的媳妇改嫁他人了,因为他老大被人打烂了屁股抬回来的,怕沾祸事。 三女儿云丽丽的亲事也在紧要关头,対方说要见见簪子,要看丽姐的陪嫁,说拿不出来,他们不娶了! 是娶簪子还是娶媳妇! 李秋菊还一阵后悔,成天在家里念叨,说云程根本不知道他娘的簪子是什么样的,就是给出去一根木簪也可以啊! “就不该给玉簪!” 最小的云香,什么都不懂,只会哭。 别人家七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帮家里干活了。 她干啥啥不行,整个就是水做的。 “你哭丧啊!你爹还没有死呢!” 云香被他一吼,憋着气不敢哭,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云广进抱着妹妹出去哄,一向闷葫芦的性格也冲云仁义吼了一句:“你们做错事,认都认了,成天拿小孩子出气做什么!” 二儿子沉默老实,指东不敢往西。 云仁义哪里被他顶撞过,拿着扫把就追出去揍人。 叫旁边一堆破落户瞧了一出热闹。 以前大家都是外姓,就他一家过得富裕时,那嘴脸。 啧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突然短小,发出心虚的声音……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37章 要你宠我 村里的热闹没传到县里,倒是云程收拾回村的东西时,拿出木匣子,看着里头的几样首饰,长长叹了口气。 过年提前,把他的计划打乱了好多。 原本以为是二月份过年,到时他拿到润笔费和两头分红,手里有了余钱,能跟叶存山商量着先把金镯子打出来。 花费多少,叫云仁义签个欠条,定好期限还清,他祭拜时也有交待。 现在金价他问过了,手镯却是打不出来,到时欠条不好弄,回头去云仁义家,少不得又是一阵吵。 他战斗力弱,处理不来这种事,赶着年底,没找着机会跟叶存山说。 还想起来,他先前说好了要跟叶存山坦白他会画画的事,琢磨着要不这次回家,他去问手镯样式的时候,顺手画出来,一次□□待了算了。 忙忙碌碌中,叶存山迎来了今年最后一考。 云程从柳小田这里听说了书院的考试制度,每月有月考,采取记分制。 优秀者记一分,及格记半分,以下不记分。 小书院跟国子监不同,大的奖赏没有,这种记分制度无非就是给学生们一个警醒,年尾看看分数,就知道这一年学习得怎样。 有些人惧怕考试,平时躲不过,年底总要躲躲。 所以年底这一考,有好些学生缺席。 柳小田说:“记八分以上的,书院会奖励一块青山墨。” 青山墨云程印象深刻。 他第一次被叶存山带到县里时,叶存山跟杜知春的聊天里就提到了青山墨。 说一块青山墨,够他两年束脩。 “书院这么大方啊?”云程惊讶。 柳小田弯弯唇角,“青山墨要价三两银子,之前我家元墨也得过。” 三两银子肯定不够两年束脩。 云程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在很久之前,叶存山就阴阳怪气过杜知春一顿。 他也跟着笑。 好幼稚。 今天也是柳小田今年最后一天过来上工,他给云程带来了窗花和对联。 对联就一副,窗花要多一些。 窗花是边角红纸剪的,柳小田手巧,只要不是太小,他都能剪剪。 给云程这套里都是盘子大小的正圆形,他最喜欢的一副是福字中间蹲着只憨态可掬的老虎窗花。 这花样精巧,镂空太多,云程都不敢碰。 “我觉得你这手艺要比卖对联挣钱。” 柳小田抿嘴笑,“咱们县里这东西要不出价格,对联百姓们再怎么也会凑一副贴上,窗花却是可有可无。” 就是这样,他每年剪出来的窗花也能卖空。 他给云程说:“今年元墨给你誊抄稿子,我来你家干活,两人手里余钱比往年多,红纸又去补了一次货,算下来已经比去年多挣了好几两呢。” 他们家都是十文、二十文的小进项。 赶着过年这阵,能有几两银子进钱袋,家里到除夕吃年饭,也能沾点荤腥了。 赘婿第二册的稿子元墨也给他誊抄完,云程确认页数无误,把余下的工钱结算后,跟柳小田互相道了几句吉祥话,今年就此分别。 午饭云程是拎着食盒送到书院。 叶存山嘴里说着不用那么麻烦,实际笑得眼睛都眯着,叫了叶延一起出来,在外头茶摊上,点了一壶茶,占桌吃饭。 下午云程要去首饰铺子,他跟叶存山不会再买什么,就问叶延有没有什么要给堂嫂带的。 叶延这次从家里带出来的银子还有好些,今年跟着叶存山一起读书,县里有云程在,总能蹭顿饭吃。 取暖上,也有杜知春送的炉子和蜂窝煤,兜里算算,还剩下二两银子。 他是没空去的,把银子给云程,叫他帮着买副耳环。 “二两银子,应该买得到银耳环?” 云程说可以。 耳环小小的不占称,把其他杂七杂八的算进去,二两也该是够的。 叶存山叫云程也买个耳坠子,“别人都有你没有,说出来显得我小气。” -- 第113页 云程笑得干巴巴。 他不要耳坠,要金镯子。 叶延瞧他俩眉来眼去的就牙酸,快速吃完先走一步,留了小夫夫俩说会儿话。 云程把包里的小羊挂坠拿出来给叶存山。 之前收到手帕,计划的回礼是红绳或者戒指,现在替换成了小羊挂坠。 挂坠他参考了沸羊羊,因为叶存山也是个黑皮,绣法上再加点修饰,主要是眼睛上的调整,看起来符合时代审美。 他收到东西唇角压不住笑意,说话还怪声怪气,“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有给我,还以为你没绣。” 毕竟云程绣小老虎的速度那么快,给他小羊却迟迟等不来。 云程脚在桌下轻轻踢他,“那不是怕你考试分心?” 这人爱炫耀,赶在考试结束前给他稍稍秀一阵就够了。 早给出去,那他心思就不在学习上了。 云程说:“我等下还会去一趟纸铺,问问他们休假安排,你有话要带给存银吗?” 叶存山把小羊挂到书包上,想想又摘下挂到香囊边上,嘴里应话不走心:“没有,跟小屁孩儿有什么好说的。” 云程啧一声。 这人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傲娇啊。 午休时间短,云程跟叶存山说完话,就把食盒送回家,下午先去首饰铺子拿了玲珑球。 当时给的定金是五两,今天完工给他退了一两,总价是四两。 给刘云挑的耳环,云程选的是梅花造型的耳钉。 这东西用后世的眼光看,细节太粗糙,在当下,也能叫好些人羡慕了。 把两样首饰都装进小挎包后,他转道去了一趟煤铺子。 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独立做慈善,还是在古代匿名投稿,他们做出成绩,云程也真心实意替人高兴。 没出门还好,出门了就总想看看生意如何。 程家要派来的掌柜还没到,铺子里依然是徐风负责。 蜂窝煤还没等拉过来,就有人定下,孙阳每天赶着驴车送货。 现在店里只摆了几十块蜂窝煤自用,里头货品空空都有人排队登记,到时蜂窝煤做出来,就送货上门。 隔壁铺子只卖藕粉,这东西才兴起,价格也不贵,今年百姓们添置年货,也会来买上一桶两桶的。 远远看着,大桶装的要比小桶卖得好。 肥皂团现在是搭着卖,加了香料的和不加香料的都有,就在门前支个桌子摆上面。 云程就当路过,没进门打扰,沿路到静河纸铺,问铺子里过年怎么安排。 蔚县铺面都是初一关门,初五开,少有提前关门的。 他跟叶存山是考完就要回村,若碰不上,他俩就先走。 来时,叶粮还在待客,他被存银引着去后院房间歇脚。 叶庆阳出来久,这次过年放他提前回家了,存银现在一个人一间房,也已收拾好东西,问云程跟叶存山什么时候回,“我不跟你们一起了,我有事没办完。” 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事。 云程这样问,存银恼得不行,“还不是那姜老爷,就姜家纸铺的,他连着来我们铺子好些天了,劝我们学学生意经,说这样做生意不长久,要我们合作,要我们当个正经点的生意人,说要赚钱不要做慈善,这样不如白给,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没别的话说就不要来了,烦人!” 云程:…… 好了,我知道你生气了。 再一问,才知道存银这两天是要跟叶粮吹耳边风,好叫他来年也带上自己到县里。 结果前面彩虹屁都吹够了,屿$汐]独,家就差谈条件了,眼看着叶粮要同意了,姜老爷来了! 还每次都说到很晚,叶粮也不仅仅是陪客,铺子里大小事还要管,就没空搭理存银这小孩子了。 他委屈死了,“还不如你们把我带着,请人做饭干嘛啊?我都会,现在我都发愁,万一我明年出不来怎么办。” 他还想攒钱招婿呢! 云程问过,这里成亲要等到十六、十七岁。 十五岁定下的比较多,排除娃娃亲和两家关系好,少有这个岁数以下的。 存银担心的也不是提前定亲,“爷奶对我不那么热情,但亲事上还是盯得紧的,我十岁后就有人上门说,他们都没同意,我哥也会帮看着,不会有大问题。就是家里现在缺人干活,我怕我回去,就出不来了。” 明明在外面也是做些杂事,就不愿在家里做。 他跟家里矛盾没有叶存山那么大,纯粹就是小孩心性,来外头看过热闹世界,哪里愿意回窝小门小户,围着灶膛打转。 云程摸摸他头,觉得他头发好揉,顺手揉了把,“不用担心,来年铺子里有余银,族长会去找染坊合作,给羊毛染色,到时候我要教人织带彩的新花样,我在县里,不好来回跑,你是我弟弟,我肯定先教给你。” 存银整个扑过来把他抱住,“大嫂你真好!你是我亲大嫂!” 云程就又问了他一次什么时候回家。 那存银肯定是要跟他俩一块儿走的,“我小包袱都收拾好了,随时能走!” 他要一起走,云程就没提前给他生辰礼,下午在这边坐了会儿,两人喝着清茶,吃着藕粉,并些小糕点和瓜子花生,聊着这次回家还要再买什么。 云程还说:“难怪你不想回家,你回家哪有这么多好吃的?” -- 第114页 存银挺腰:“都是我自己挣的!” 他教完程家那两个姐姐后,自己手里没闲着,前头铺面主要是小河跟小飞当伙计,他忙完杂事也会织毛衣毛裤。 现在天气正冷,才织好放出去就有人买。 毛织品是按件抽成,存银这些日子攒了不少,“种地哪有织毛衣赚钱?” 他现在也有了望哥成龙的梦想,“蔚县都能这么好,不知道府城是什么样,京都又是什么样。” 这话唤醒了云程的望夫成龙梦,跟存银相视一笑,嘿嘿嘿傻乐。 正在月考的叶存山打了个喷嚏。 纸铺要除夕才关门,他们明天能把存银一起带回家。 云程走前,叶粮也送走姜老爷,给他说了个小话,“存银想留铺子里,你回头问问存山,过年也跟家里商量商量。” 纸铺才开业不久,村里除夕要祭祖,过年也有一摊事要忙,初五开业,要提前过来,他到时回家就没空说这个了。 云程应下,想想,还是客套一下,表达了对铺子关心,问了姜老爷的事。 价格竞争这么激烈的情况下,不把人惹恼才稀奇。 铺子里定下低价纸,是经过多方考量的。 首先是叶存山去过其他几个富县和府城,知道外地正常纸价。 其次是他们目前造纸质量跟不上,也不适合叫价太高。 一般而言,当地有造纸作坊的情况下,纸价都不会贵得离谱,不然别人还不如去商人那里买外地纸。 姜家就很聪明,恰好比商人的纸压低了一线。 所以叶存山最初提议的价目是外地常纸的价位,在两百文到七百文不等,这区间里,纸质也分了等级。 他们初期的质量,比两百文的纸差,所以定价一百五十文。 这个价位比较利于长久发展,码头的存在会带来很多外地商人。 姜家就是外地人带了造纸术过来的,以后难保没有别人。 与其等到发生竞争时慢慢压回两百文的价位,不如一开始他们就老实本分一点,做个口碑,也能得县老爷好感,求个庇护。 给姜老爷的处理方式也有。 造纸作坊最初的设想就是可以成为造纸厂,给其他纸铺铺货。 基础纸张制作出来以后,云程也说了竹纸、绵纸、宣纸等等纸张的制作方式,同样流程里再做其他调整,总能尝试出来。 就是没想到姜老爷这么沉不住气,还没有一个月呢。 叶粮现在跟他谈了几天,姜老爷原本是来给静河纸铺挖坑的,现在被静河纸铺的胡萝卜吊着。 “他没看到样纸就不松口,还反过来说我想套他家的造纸术。” 因着姜家也是造纸的,且目前技术比他们好很多,基础劣纸的流程叶粮是能说的。 说完以后姜老爷就沉默了。 这跟好纸的流程大差不差,等静河纸铺再发展一阵,人工熟练了,就能追赶上姜家纸铺的质量。 他外地人,还抠门,来时买个深巷子的小门面做门店,造纸作坊的取材地自然也没多大,就是一片竹林,在竹纸造出来前,他家也是用树皮过渡的。 看他们的发展方向,姜老爷就知道这对手不会因为低价倒闭,还会把他先挤倒。 可要他跟静河村的造纸作坊拿纸来卖,他也拉不下脸。 云程听到这里,已经十足放心。 当代人跟他思想不一样,就是村里人,也不愿意把造纸术教给其他外姓人,更何况是姜老爷。 他家里造纸肯定都是自家亲戚帮忙。 用自家亲戚,方子能保密,成本也与之提高。 一来是跟着他远走他乡,各方面的不适应。二来是造纸真的很辛苦,夏天火烤着热,冬天水冻着冷。 时日久了,小摩擦也能累积成大矛盾。 在月钱以外,还要加上其他补贴,也要平衡各方关系。 他家现在这个纸价,看起来利润很高,这么一圈儿分下来,落姜老爷手里的,可能也就比直接从作坊拿纸多一点儿。 那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从纸铺拿货卖钱呢? 叶粮:“成本降下,他家纸也能降降价,有些手头阔绰的书生,肯定会继续买他家的纸。” 蔚县三家书斋本也是优先跟姜家合作,这样一来,订单指定都要上涨。 要不是作坊也是村里的,这生意他才不干。 云程也乐呵呵的。 作坊的分红他拿了一半,这单生意谈成,来年分红也多。 趁着天没黑透,云程溜溜达达去书院接叶存山放学。 来蔚县后,也就叶存山考试这两天他出来给人送饭,再次站书院门口,心里还微有悸动。 考试不比平时上学,他们能提前交卷。 也不比后世小学生,老师还会留堂说注意安全的话,现在交卷就能提前走。 收假过来就知道这次考试成绩,算着积分拿奖励。 云程在外头等着时,叶存山跟几个同窗正商量着给杜先生送什么年礼。 今年杜知春给书院拿了炉子和蜂窝煤,后来画册也带到了书院送人。 单独算都是小钱,因着数量在那里,也不便宜。 往年给杜先生送的年礼都是酒,今年除却杜知春给同窗们的东西外,杜先生也买过便宜纸放书院里供人取用,再只买酒,这礼就太薄了。 -- 第115页 叶延说:“那羊毛衣还有吗?送身羊毛衣过去也可以。” 叶存山摇头,“杜知春定了三十套。” 三十套是零零散散加购的数量,自家人有,府城和京都那边也叫人送。 现在村里存银在铺子里织一件,他家小厮就过去买一件,都不给别人机会的。 黄泽说:“杜先生也不爱我们买太贵重的。” 叶存山拧眉想了想,“不然买些窗花送去?” 书香门第,不缺对联。 窗花这种精巧玩意儿,却不嫌多,到时贴起来还有得挑,平摊下来不贵,到时杜先生也不会责怪他们。 有人推荐柳小田,“那夫郎剪窗花可好看,带字的,带图的,他都能剪。” 柳小田已经过了试工期,云程跟他相处不错,叶存山对他印象还好。 他们凑钱,从同窗手里买了红纸。 这纸还是他们买了回村写对联用的,还可惜自己才情不高,不然送对春贴给杜先生,也是极好的。 黄泽是蔚县本地人,找人剪窗花加送年礼这事,就交由他办,其他人就能散了。 今天天色晚了,大家都是明天才走,叶存山不住宿,商量完这事就能离开。 到院里,还碰见了杜知春。 “你没走?” 书院月考没跟科举一样搞小格子间,按照平时座次来的,同桌之间就把桌子稍稍拉开一点。 这一点距离,也够杜知春看见叶存山腰上那只又黑又白的羊了。 样式奇怪,长得也奇怪。 可看了一眼还想再看一眼。 他这人惦记什么,不搞明白不甘心。 明知道问出来会让叶存山得意一阵,也指着小羊挂坠问了:“你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做到又丑又萌的?? 叶存山不觉得这小羊丑,还觉得云程挺花心思的。 难怪绣了好几天。 羊脸是棕色绣线,外边的羊身是奶白羊绒线,云程用打籽针绣的,效果毛茸茸的,内里填充的棉花要比小萌虎多,摸起来软软乎乎,可好捏。 叶存山摘下搁掌心,给杜知春看。 杜知春要拿过去看,叶存山让他洗手。 杜知春:“……” 算了。 他洗完回来,拿了这小羊挂坠仔细瞧,不用猜都知道是叶存山家的小夫郎给他绣的。 “我当时要知道你家夫郎绣工这般好,我还介绍他去裁缝铺子干嘛?直接留我家里了,这绣品,便宜你了。” 叶存山就觉得他很不会讲话,夸云程就夸云程,踩他干嘛? “怎么叫便宜我了?我凭本事娶的夫郎。” 还是云程自己上门的。 嘿。 杜知春明人不说暗话,“我叔叔家的管家,在年市上买了几只小老虎挂坠,应该也是你家夫郎绣的吧?你问问他还有空吗,十二生肖一样来五个,我给京都太爷送去。” 京都是杜家直系,他们家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是个大家族。 像他们这种出过官员的家族,对支系不会差,就希望族里一直有人能科举入仕,保一族长盛不衰。 外地支系自然也要聊表心意。 杜知春说按照小萌虎的价格来,他也不催,相信这对夫夫不会拖延工期。 只补了一句:“那羊,不要黑脸的。” 叶存山还不乐意叫云程给他绣黑脸的呢。 这黑脸羊,只能有他手里这一只! “你放心,不止羊,其他生肖也没黑的。” 杜知春简直没眼看,把小羊挂坠还给叶存山后,跟他一起往外走,还从书包里拿了本书出来,正是《赘婿》第一册。 叶存山眼睛一亮,“印刷出来了?” “府城都开始卖了。”杜知春笑得满面春风得意,“上回柳文柏写的《神女伏妖录》我家书斋没挣几个钱就给人盗印了,这次余掌柜的觉得《赘婿》能比《伏妖录》卖得好,跟二弟商量着,搭了去府城京都送年礼的船,带了书到两地印刷销售……” 话没说完,叶存山看见了等在外头的云程,朝他挥手。 杜知春也暂时闭嘴,跟着一起走到云程身前。 他还不知道这书就是云程写的,还跟他道声恭喜:“你们明天回村前,可以去书斋把润笔费拿了。” 再又重新讲了一遍。 “我家这次就想抢占先机,所以工匠们主要是雕版,印刷得不多,途中经过的县城都先印刷一部分出来试水,反响好,就趁着其他家还在雕版的时候,我们加大力度印刷,等他们雕版结束开始印刷时,我们的书已经铺天盖地都是了,就算不能卖得人手一本,也没剩几只小虾米。” 这一路去京都的路上,有熟人的县城,都这般操作。 因着时间太短,再远一些的人还没传信回来,只知道府城那边反响特别好。 杜知春说:“年间蔚县也该发行了,看书斋排期,应该就明后天。” 云程开心得想原地转圈圈,抓着叶存山的手捏得紧紧的,他还想打听一下叶延的书。 叶延写小说都有执念了,好不容易过稿,要是因为他这本《赘婿》被压稿,只怕心里不好受。 云程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你们后面收其他稿子,也这样印刷吗?” 杜知春摇头,“这样风险很高,是余掌柜的跟我二弟商量过后,对叶兄这本《赘婿》看好才敢这般大胆,换一本书,我们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 第116页 跟相熟的纸铺拿好价,也要几百文一刀纸。 这次还是送年礼的船要上京都,一路会经过府城和其他县城。 以后哪有这种天时地利人和。 杜知春说:“这个月收了两本稿子,还有一本会在《赘婿》后发行,返程时刚好再重复一遍操作,到蔚县截止。” 云程跟叶延的稿子加起来刚好两本,他放下心来,也给杜知春道谢。 杜知春还当他开心过头,说:“这要谢,也是叶兄谢我啊,我催着他去书斋交稿的,就是没想到他这么不讲究,怎么说怎么写,这大白话,我爹看了都说不相信是他写的稿。” 叶存山:“……” 真正的作者站你面前,你却不知道。 杜知春还揶揄叶存山,“柳兄也在府城,不知道他看见这本《赘婿》该作何感想。” 云程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叶存山,又看看杜知春。 不得了了哦。 他家叶小山还有秘密呢。 “这位柳兄,是谁呀。” 杜知春可不说,他自以为给了叶存山一个“打脸翻身”的剧本,留了机会叫他跟自家夫郎显摆,做了好事,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留叶存山在原地被云程含笑凝视。 这笑容,怎么感觉带着刀呢。 他牵着云程往家里走,说回去告诉他。 明日回去,家里东西都已经收拾好,厨房只有米面,菜和肉都没有。 加上明天可以拿润笔费,今晚就大方一回,云程也请叶存山吃酸菜鱼。 年底时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备年货,出来下馆子的没几个,这次来吃鱼,老板还让他们挑。 上次来吃,手头银子不多,选的是鲢鱼,肉质粗,容易煮散。这次叶存山挑了鲈鱼,说肉质细嫩肥美有弹性,切片炖煮土腥味儿小也不容易煮烂。 云程不理他,让他想好怎么说,然后低头翻看《赘婿》。 叶存山只恨杜知春话太多。 “回家我再说。” 云程左右看看,这店小,连个小二都没,就店主夫妻俩忙活,一个前头收账,一个后头掌勺,再没其他人。 目前也没别的客人在,不知道叶存山是要藏什么。 “我其实知道柳文柏,堂哥说是他同窗,写了《神女伏妖录》,得了一百两润笔费,搬去府城了。” 云程还默默推断,叶存山之前也写小说,还拿了《神女伏妖录》回家,猜道:“难道你的小说启蒙是他这本?” 叶存山露出一个特别嫌弃的表情。 云程秒懂,“哦,他过稿了你没过。” 叶存山:“……” 云程:“你俩关系不好,他还到你跟前炫耀了。” 叶存山:“……别说了。” 好丢人。 他在云程面前的高大可靠形象都要崩了。 云程笑眯眯的,问叶存山之前的笔名是什么,“就柳文柏知道的笔名。” 现在大家取名爱用某某先生,某某居士。 云程第一版没写笔名,用的是“匿名先生”。 第二稿他准备搞个名字。 叶存山明白他意思,“不用。” 云程说:“怎么不用?你是不是不想帮我背黑锅?” 叶存山一阵无言。 他觉得靠这种方式打脸别人,很自欺欺人,终究不是他自己写的东西。 但是云程这种创作思路,也给了他灵感。 当代书生们,也不全是爱看美女如流水的小说。 憋屈的能写,爽文自然也能写。 他想说他会自己写一个,又算着日子,今年怕是没时间。 云程劝他,“咱们夫夫一体,不讲客套的,这场子先找回去再说。” 而且云程即使不用叶存山的笔名,想来那柳文柏也会知道《赘婿》是叶存山写的。 他不想被读者堵着揍,不要叶存山说出去。 其他知道的人都嘴巴严实,就是存银这小孩子都没给旁人讲。 柳文柏总要回家过年,这一回来,同窗之间一聊,大家都说是叶存山写的,这锅他就得背着。 叶存山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再一想云程下一本还是写赘婿,虽然开头看着是要翻身打脸的故事,可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知云程会不会突然极限反转。 便报了个名字:“银山先生。” 叶存山取笔名时,还没跟云程搁一块儿。 他跟存银兄弟俩感情好,老话都有金山银山,就直接套用了。 现在说出来,瞧一眼云程,云程果然觉得不妥。 “不行,你名字里得有我,要存银那小屁孩儿做什么?他以后会招婿的,叫他未来夫君取笔名。” 叶存山笑他,“你这会儿不宠他了?” 云程飞快往身边看一眼,没人过来,他小声说:“这会儿要你宠我了。” 叶存山顺着他的话来,“那你说取什么名字好?” 云程脸颊飞红,“叫存云先生!” 这话就难免叫人想起来“存朵云”,夫夫俩头一回表明心意时的小心试探。 云程那时还被叶存山当文盲呢。 叶存山也想起来了,稍稍一算,“你学字真的好快。” 后半句“不考科举可惜了”没讲。 哥儿不能参加科举,说出来叫人意难平,平白添堵。 -- 第117页 他可不知道,云程根本不想科举。 太累了。 等酸菜鱼上桌,两人话就少了。 蔚县宵禁不算严格,却也不能拖到半夜三更还在外头晃悠,抓紧吃完,两个人又手牵手一起回家。 云程眼睛到现在已经可以适应夜晚,再不会被夜盲症困扰,一入夜就成个瞎子。 路上叶存山说背他,云程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自己走。 被背着走,他喜欢。 牵手一起走,也是另一种浪漫。 “正好消消食。” 考完试,叶存山也得了空闲,能跟云程好好说说家常。 “明天拿了润笔费,我去一趟码头,看看能不能给你买些梨和柿饼。” 云程喜欢吃水果,水果贵,他上次就买了梨和柿饼。 因为他嗓子哑了,最后都炖了冰糖雪梨水,柿饼也被他一下一个吃完了。 云程脸红扑扑的,给叶存山甩锅,“你还让我少买一些,你看看这,还没过年,就被我吃完了。” 叶存山就捏他手,侧目看他。 街上没灯笼,一路走过来,只有各家各户院里传出点微光。 云程穿深青色袄子,落月色底下,小脸皎洁,双眸含星,眼尾余光往他身上一扫,都能叫叶存山心头一紧,伴随而来的,是一种令叶存山很陌生的情绪。 好像他是一个站在沙地上的小兵,等着云程来检阅。 风吹黄沙迷了眼,他也不敢眨一下。 对比起来,明明该是他气势更强,可云程似有若无的目光,叫他身体绷着,不敢松懈。 紧张着,忐忑着。 怕一不小心,在云程面前露出不好的一面,展现出某个缺点,叫人不喜。 他竟是突然害怕起来,怕他的粗鲁莽撞,会惊跑了云程,会叫云程给他画上一个大大的红叉。 他情绪藏得深,回家照常烧水供两人收拾洗漱,一样的提桶热水给云程烫脚,云程也没发现不对。 还叫叶存山讲下村里祭祖的忌讳,“我怕到时候弄错,你要么再给我说说?” 族里祭祖跟其他百姓家祭祖的规矩没大差别,就是祖宗都是同一个,所以规模略大。 提前就要叫人去洒扫祠堂,准备香料供品,备办猪羊酒果。 这之前会有斋戒,祭祖头一天也要沐浴更衣,祭祖当天须衣衫整洁,不生气吵闹,不嬉笑打闹。 “其实就是严肃一些的场合,你不用紧张。” 这些规矩,云程提前问过柳小田,心里已经默背熟,跟叶存山再对一次,确认没错漏才放心。 祭祖也要摆席,相当于是年夜饭跟祭祖饭一起吃。 这个没什么,云程上辈子经历过。 前头祭祖完,换下碗筷杯子,小辈们还能上桌吃。 他问叶存山:“到时你跟我坐一桌吗?” 虽不抱希望,等叶存山否认,云程还是失落。 他是哥儿,嫁人以后是夫郎,要跟女人、夫郎、小孩们同桌。 叶存山是男人,会跟其他男人坐一桌。 “哦,那我到时跟堂嫂一起吧。” 明日要起早赶路回家,今晚两人没闹——实际叶大在云程面前瞎咧咧一通以后,叶存山就没敢跟云程闹了。 云程还在孝期,怕这种亲密会给他心理压力。 云程也跟叶存山保持默契,平日里看着与往常无异,睡觉时也一样会滚到他怀里窝着,手脚却都老老实实不乱动。 早晨被顶到,也自己红着脸慢慢退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叶存山心里叹气。 马上就要回家了,回家就去给他那个扔不掉的爹找找麻烦。 一天天的,真是闲的慌。 说是起早赶路,其实时辰跟叶存山上学一样。 云程没赖床,跟着他一起起来了,刷牙都是一块儿蹲院里,拿着猪毛牙刷沾牙粉,慢吞吞刷着牙。 东西云程都已经收拾好,洗漱完两人带上就能走。 回家还是租了驴车,这次只送他们回村,赶在年间,价格要高一些。 叶存山租了两辆,到时叶延跟存银坐一辆,他跟云程坐一辆。 早上去书斋,云程跟他一起。 他小挎包里还有上次画好的反诈骗小短漫,是根据街上偶遇的“黄牛”和托儿产生的灵感。 之前一时兴起画了,后来说等机会送到书斋,被过年的消息一冲,他给忘了。 今天刚好一起放这里。 叶延也来书斋了。 余掌柜的还不知道是他的小说,没人通知他,他是想来碰碰运气,觉得杜家书斋不至于那么死板,非要到除夕夜才算月底。 叶存山交了条子,等余掌柜给他拿银子时,还把云程写好的第二稿交给余掌柜的,叫他审稿。 这审稿就要耽搁一会儿,叶存山还被请到了后院。 云程照例在角落拿本书看,借着书页遮挡,把短漫放进去夹着——就当彩蛋了,看什么时候会被人发现。 为做掩饰,他来回拿了好几本书。 余伙计的还打趣他,“今天没有想看的吗?” 云程说:“快回家了,心里着急,看书看不进去。” 余伙计就笑。 叶延就是这时过来的。 书院的书生,余伙计几乎都认识。 看叶延交了条子,他还惊讶,“原来是你写的啊,我前阵子还以为是元墨写的。” -- 第118页 元墨那个文风,叶延了解。 以前在书院,杜先生看了他就摇头,“你这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样子,我倒是喜欢,可主考官喜欢吗?人家科举选的是能为朝廷办事,能为百姓办事的人,你装也装个忠心报国的样子啊。” 元墨还说:“我这不是很爱国吗?” 杜先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讲,只能逼着他多作情绪激烈的文章。 后来……元墨也休学了。 里屋余掌柜边看边拍桌,他不知道为什么剧情进度到了第二册还是这样憋屈。 第二册是双线并行,赘婿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在丈母娘家就能被欺压得多惨。 要不是知道这稿子的价值,他简直想当场撕了。 这天下竟然还有如此憋屈的小说! 他倒是要看看这男人什么时候舍得翻身,这一家子的人知道赘婿真实身份后会是什么嘴脸! 往后一翻,没了。 余掌柜的一脸茫然,“后面是什么?” 叶存山扶额干咳,“后面的要给钱才能看。” 你收稿了,云程才会写。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放个膝盖,给读者老爷跪了OTZ 虽然没补字数,但是我更早了(你再狡辩! 我看看我明天能不能补(给你们画大饼0 0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本章要补的东西: 1.前头写的叶存山本经《诗》,是参考了科举制度里的一项,五经试卷里,选《诗》《书》《易》的人多,所以给他也选了《诗》 2.开头的书院考试制度,参考了国子监高级班的积分制。这部分主要是想给书院这里剧情添加点实感,仅借鉴。 3.宗族祭祀和祭祖制度是有中和,取自明代风俗民间祠堂,以及民间祭祖风俗。根据当前世界观再做调整,怕下章写到这部分遗漏,所以一起贴个补丁。 第38章 他想入赘! 余掌柜没见过这样的。 茫然过后一阵无语,喝了两杯茶才压下心头复杂情绪,问叶存山是要银票还是银子,“这次能先给你们五十两,其他的要等京都的人回来,看看具体销量定。” 跟《神女伏妖录》不同,《神女伏妖录》是先在蔚县发行,确认畅销以后,他们能立刻定好稿件价位。 《赘婿》发行的地方太多,就要综合考虑。 余掌柜给了句准话:“后续补的润笔费,不会比柳公子的低。” 叶存山不想讲话。 好好的说柳文柏干嘛。 可眼角眉梢分明压不住得意,他家夫郎真厉害! 余掌柜又说:“二少爷说这故事是长篇,问你能不能签个契据,后续的文稿要优先给我家。” 也不白给,保证优先他家以后,稿子会有十两起步的浮价,根据质量来。 原本能拿十两的润笔费,就能翻个倍。 蔚县总共三家书斋,除却杜家书斋外,还有万书斋和百年书斋。 百年书斋进去以后书页都不能翻,报书名,伙计给找,找到了要是不买,还要被阴阳怪气一通。 不看书目,只听书名盲买,还容易买到自己不需要的。 因为当今书籍很多都是整理本,买回来以后容易跟已有书籍的内容重合,花这钱就不值当,拿去退也退不掉。 叶存山读书晚,没去他家受过气,听叶延讲过很多次。 万书斋情况要好一些,不过他家主要经营话本小说,风情本艳俗本多,还有各类春宫图,人家不卖科举用书,主要是跟码头商人合作,本地人买不买的,他们无所谓。 杜先生回来后,也是看这情况着实不好,才在这穷破地方挤着开了第三家书斋。 他家给书生们贴补多,收入就在小说话本上。 不提前头交情,受过照顾,只对比三家书斋的情况,也是优先杜家书斋的。 他说没问题,“拿银票吧。” 夫夫俩身上还有碎银,村里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能过完这个年。 余掌柜从褡裢口袋里拿了一张银牌给他,回收了十二月底拿润笔费的条子,又给了一张新条子,“一月底拿。” “若京都的人回来早,也能一起结算。” 然后就是早准备好的契据。 叶存山稍稍犹豫,没去叫云程来签字,自己在上写下名字。 云程知道小说写得憋屈,怕挨揍,现在不想让人知道是他写的。 外头叶延也拿到了润笔费,二十两和一套笔墨。 这次销售方向改了,叶延的稿子先收后发,得等京都的人回来才知道反响,给他的是基础润笔费。 余伙计叫他一月底再来一趟,“也许还有。” 读者口味多变,具体的余伙计不敢打包票。 叶延已经很满足了,他知道写出来平淡,没什么波折,又没几个美女,能有收益就不错。 叶存山出来,把银票和条子放进云程的小挎包里,从他包里又拿了碎银,叫他跟叶延先去纸铺接存银,“我买完水果直接去大路边上跟你们汇合。” 云程看见了银票数额,笑得眉眼弯弯,给叶存山又塞了块银子,“给你买酒喝。” 先前赶年集,就说卖了小萌虎给叶存山买酒喝。 过年的酒多买几种,什么椒柏酒、屠苏酒,米酒果酒,他喜欢的都买点。 -- 第119页 后来是买酒不方便,又太重,所以没买。 叶存山拿了钱,有了吃软饭的实感,还笑,开口本想调笑云程两句,一看这场合不对,就走时无意蹭了下他的手背,被云程反过来笑话:“黏糊!” 叶存山步伐轻快,头也没回。 云程还记得昨日杜知春说的,《赘婿》会在今明两天里发行,他刚才没看见,问余伙计,“那书明天上吗?” 余伙计笑得神秘:“二少爷说咱们这书是在府城经过考验的,不用先发出来试水,可以一次多印刷些。” 他们的船是北上,那不是还有商人能南下么。 上次书斋吃了被盗印的亏,这次是想要狠狠回一次本。 云程放心了。 他跟叶延到纸铺时,存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除却他自己的小包袱,还另外买了一小筐的零碎物件。 有吃的喝的,也有玩的用的,他还爱俏,买了胭脂唇脂,拉着云程看手背的试色,“大嫂,你看这个好看吗?” 因为会画画刺绣,云程对色彩还算敏感。 好看是好看的,就是没想到存银会用,他一脸复杂,“你还小,用不着这个……” 而且他是把存银当男孩子看的,包括他自己,除却眼尾有孕痣,其他方面跟男人没区别。 涂脂抹粉什么的,他实在接受不来。 还试图给存银洗洗脑,改改观念,“你这脸都已经白里透红了,嘴巴也红,还涂这个做什么?” 看小孩子想顶嘴,云程抢他前头说:“你本来就天生丽质,涂抹这些还压了颜色。” 存银就羞起来,小声跟云程讲:“你当我涂着好看呢?我涂着显摆的,这是我自己挣的!” 云程默了默,“你跟你大哥的性子还挺像。” 存银嘿嘿笑,试过色了,就把胭脂唇脂都装小挎包里。 两人等叶延跟叶粮他们短暂叙旧说过话后,就上驴车去县城外边的大路上等叶存山。 存银跟云程搁一块儿,问他俩过年回不回家吃饭,“我爹前几天好像来赶集了,小飞哥说见着他了。” 存银当天还躲着,怕被叶大揪回家,实际叶大根本没来找他。 云程说:“回的。” 叶存山说会带他回去膈应叶大呢,这顿饭他要去吃。 到地方后,云程先把耳坠给叶延。 耳坠带了花纹,比素净的耳环贵,二两银子出去,只剩下百来个铜板。 云程一并给出去,“那店不讲究,连个盒子都没,我给缝了个小布包,你到时送礼要说明白,省得她没发现。” 叶延性格要比叶存山含蓄很多,对刘云有心意,平日里不善表达,送个东西,按照他这性子,也是含糊着送出去,不敢跟妻子互相打趣。 他还想跟云程取取经,被旁边存银大眼睛盯着看,就摸摸鼻子闭嘴了。 存银还要问他:“堂哥,你给嫂子买了耳坠?那你不得再配个发簪?堂嫂一直用布带挽头发,这配着不好看。” 叶延起初慌了下,还是云程解围:“堂嫂有发簪,还是根银簪子。” 叶延家里阔绰过,是能一口气给三个儿子娶媳妇,分家以后各自住青砖瓦房的阔绰。 刘云好好一大闺女嫁进门,聘礼好看,嫁妆也说得过去。 这东西是后来云程跟她熟悉了,听她念叨过。 叶延想起来这事,摸摸兜里银子,想着年后要是家里松泛,也再给妻子添根簪子添个镯子。 刘云嫁进来快五年了,叫他拖得,衣裳都是粗布,成日里穿得灰扑扑的,回娘家都要被嫂嫂挤兑。 这些外物对他们家来说不实用,却能叫人心里舒坦,解解郁气。 叶存山买好东西回来,把存银赶到另一辆车上,放下背篓坐云程旁边,四人就启程回家。 路上无视存银对他的指指点点,把买来的东西给云程看。 “买了坛梅子酒,说味道酸酸甜甜的,你应该能喝。” 云程酒量不好,嘴巴还挑。 自家酿的米酒他觉得难喝刺喉咙,在外面买的米酒他也觉着涩。 就是个奶茶,一次没调好比例,他也喝不下,不是嫌腥就是嫌齁。 他揭开闻了闻,怪香的,“回家就尝尝。” 水果买的梨子跟柿饼,天冷,怕梨子冻坏,外头裹了稻草。 这东西不耐放,叶存山没买几个,主要是柿饼。 其他就是过年用的椒柏酒和屠苏酒一样买了点,其他酒类没买。 云程问他:“你不是喜欢喝米酒吗?” 叶存山:“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云程也不管他,反正有三样也足够丰富。 村里有人自己酿米酒,实在想喝也能在村里买。 路上他俩商量着回家要先做什么,今年已经年二十八,到家就要开始准备年货。 按照叶存山的说法,今天开始打年糕都来得及。 上回刘云带话过来,说村里人都会给他们送一些,但叶存山想自己打。 “有些人是想感谢你把造纸术分享给了村里,叫他们能添个进项,所以年边看咱俩忙,搭着送点年糕,意思意思。反正咱们就两张嘴,吃不了多少,他们给了个报答,也安心。” “有些人就没这个想法,觉得他们就是给村里作坊干活,靠劳动换月钱,才不管这个方子哪里来的,会认为咱们已经有了分红,不应该再收他们的礼。别人送了他们不送,显得他们小气不懂事,硬跟风来送,心里也是不满的。” -- 第120页 他俩常住县里,回来得少,没空维系关系。 叶存山要科举,不能名声整得太差。 云程听他说完,也同意自己打,“那回去就把米泡着吧。” 叶存山喊存银:“回去放好东西就到山上去,家里要准备年货了,你过来帮忙。” 存银冲他做鬼脸,“我给大嫂帮忙。” 叶存山无所谓,“随便,你大嫂什么都不会,给我帮忙你轻松点,给他帮忙,你自己干完。” 云程:“……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吧,我现在会烧火了。” 存银飞快瞥他一眼,“我给我大哥帮忙!” 云程:“……”行吧。 到村口叶二叔家,几人把东西搬下,结算车费。 叶延身上余钱拿去买了耳坠,身上只有百来个铜板和两个元宝,在门外喊了声,叫刘云出来给钱。 叶存山是看着他拿到润笔费的,没跟他客气。 赵婶婶给他们做了熏肉,刚好一起拿走。 那窝兔子婵姐养得挺好,云程看婵姐还抱着兔子顺毛,知道这孩子是把兔子当宠物了,就没抱走。 叶存山打猎抓回这兔子时,家里没钱,云程肚子里缺油水,看着兔子馋得慌。 现在生活改善,他不缺这一口,就不想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婵姐还不是村里到处撒欢的小孩儿,打小闷家里,养个小宠物也不错。 存银从小兔崽出生就开始喂豆浆,也养出了一段感情,看大哥大嫂都没要宰兔子的意思,也松口气。 “公兔母兔还是分开放,不然没几天又要下崽了!养不起了都!” 婵姐奶声奶气的,“我会拔草喂的!” 婵姐说的草,就是院里菜园的菜,被存银好好笑了一顿。 整个村子都在忙碌,一路走来,经过人家门前,才会有人搭句话,路上碰见的都来去匆匆。 倒是叶旺祖知道他们今天回来,算着时辰赶过来,跟人碰了个面,帮他们提了个竹筐。 给他们说家事:“屋顶扫过雪,后院茅厕跟菜园都清理过,猪也帮着喂了,之前本来说帮你家一起宰了算了,你爹说不做这个主。” 祭祖前两天斋戒,算下来腊月二十八、二十九这两天也不能杀生。 叶存山说:“我抽空去柳屠户家问问他家买不买活猪。” 这猪他先前是自己养,一堆事要忙,猪没养好,比别人家的瘦很多。 后来有了云程,云程也不会侍弄,猪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正月初四他们就会跟着铺子里的人一起去县里,这猪再等,还要麻烦人继续帮忙喂,实在没必要。 说好这事,叶旺祖也问云程在县里适应不适应,“现在村里开了铺子,你平日无聊也能过去坐坐,应当还好?《三字经》应该都学完了吧?” 叶存山表情古怪。 云程面不改色点头,“学完了,还有些字会写错,再熟悉熟悉就好了。” 叶旺祖说明日给他把启蒙书送去,“我家没小孩子,你可以先看。” 云程学字快,要不了多久就能学完送回来,以后有小孩子了还能用。 这年头书贵,云程也是认真想读书习字,就没跟他客套,直接收下了。 他俩到家后,叶旺祖没急着走,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前后院跟屋顶都弄过,家里蒙尘需要打扫。 这次叶存山买了粳米,先收拾了个水缸出来,淘米洗净放前院泡着。 叶旺祖这才知道他们是要自己打年糕,没反对,“下午打吗?我来帮忙吧。” “不用,我叫存银来了。” 叶旺祖是叶根家长子,看他能独当一面了,叶根也在慢慢教他接手族里的事情,这次祭祖是手把手在带。 他也忙,叶存山泡好米后,就抓紧看看屋里。 上次休沐过,才出去半个月不到,落了尘,东西都好着,家里只需扫扫尘。 年货不准备多,能买的都买了,主要就是揉面蒸馒头和打年糕炸果子。 他让叶旺祖自己忙去,“我要帮忙再去找你。” “行。” 他一走,叶存山就去灶屋烧水热炕。 上次走时,两人把被褥都收进柜子里了,炕上返潮也不会湿了被子,趁着天色早,烤上一阵,晚上睡觉能有个干燥被窝。 顺便也烧个热水,家里擦擦扫扫也用得上。 云程把下面东西收拢防尘时,叶存山就拿着扫把先扫上头除尘,两个人头脸围着块薄衣服当面巾,也被灰尘呛得咳嗽。 等到存银过来,三人一起,里里外外弄完,也到了中午午饭时候。 下午要做吃的,三人都先将就着应付一口,留着肚子还能吃口热乎馒头和果子。 饭后叶存山揉面,云程烧火,存银剁馅儿调馅儿,准备今年也做点肉包子和素包子。 都围着灶屋忙活,能一起聊聊天,叶存山告诉云程:“杜知春要定生肖挂件,一样五个,按照小萌虎的价格收费。” 小萌虎是三个二两银子,七个四两银子,这其实是不好算的。 不过杜家大方,不会叫他们吃亏就是。 云程应下,叶存山瞥他一眼,“小羊挂坠不能绣黑脸的。” 云程就笑出声,“放心吧你,黑脸羊就一只!” 存银就觉得他在这灶屋里闪闪发光,格格不入。 -- 第121页 上回年市他没出去,不知道小萌虎挂件,更不知道那巴掌大的绣品卖价是大几百文钱。 叶存山怕回家路上蹭掉,今早没佩戴香囊跟挂坠,存银也没见着样品。 再听两人来回说几句,他还急了,“什么生肖挂坠?有没有我的份儿啊?我属兔子。” 叶存山给云程飞眼刀子,“不给他绣。” 存银不服,“你看看我在给谁干活,凭什么不给我绣?就要给我绣,我要兔子,小白兔,要大耳朵,要带毛的,婵姐那兔子会掉毛,我回头去薅一把,我的兔子要真毛的!” 叶存山:“你小小年纪,怎么攀比心这么强?” 存银哼一声,眼巴巴望着云程,“大嫂,我想要兔子,你教我也行啊。” 云程想想小萌物的价位,答应了,“那我教你。” 存银就得意的望着叶存山扬下巴。 叶存山目光深深望着云程,揉面的劲儿都大了些。 让云程想起来,叶存山给他按摩时,也是这么肆意揉捏他,他毫无反抗之力。 云程说:“我还给你绣了发带。” 其实是绣了拿来卖的。 叶存山不知道,但他被哄好了。 存银想要,看他哥笑得傻气,决定算了,等回头他自己缝一条。 哎。 要他是个男人就好了,娶个小夫郎给他缝。 可惜他决定招婿…… 不,不对。 存银突然问叶存山:“哥,你是不是给大嫂缝什么东西了?” 叶存山揉面的动作僵住。 云程拿着烧火棍差点把火戳熄。 存银毫无所觉,一样样的往剁好的肉馅儿里加调料,“大嫂问你会不会绣花呢。” 要他哥这么个大老粗都会绣花,他以后招婿,招一个会绣花的,也不难嘛。 叶存山就只送过云程一条手帕,谁问他都不认,“没有,不会。” 存银嘿嘿笑,根本不信。 这态度被叶存山当做挑衅,叫他干活麻利点。 云程看锅里水烧开了,问他们现在做什么。 叶存山割了猪肉回来的,叫存银先去炸猪油。 存银就着热水清理肥膘肉,洗完切丁,再下锅用热水氽烫,捞出沥水清锅,再下锅炸,一点儿清水加进去,就滋滋冒油香。 他叫云程火烧小点,“别炸糊了,要慢慢炸。” 家里是硬木柴,一根递进去,能烧好久。 上一锅水开,云程就听了指点,没再递柴,看着火势往里加小根的柴火,火候把握得极好。 存银吹习惯了彩虹屁,看他烧个火都要夸夸,云程被哄得脸上的笑意都没散过,叶存山在旁边看得牙酸。 肤浅。 这种漂亮话谁不会说。 三人忙得热火朝天时,叶大上门来了,说给他俩送熏肉和年糕。 年市过后,叶大回村被叶根叫去训斥了一顿。 因为他大咧咧拖了一个能躺进两个人的浴桶送到了县里。 年底时,叶根忙得晕头转向,这种别家的家务事他本来不知道。 还是叶大自己回来后,满村子说他儿子儿媳会感谢他。 感谢个屁! 叶大就普通庄稼人,这辈子没见过大官,头顶最大的老爷就是族长。 说是一起长大的关系,那身份一变,就是要压他一头。 他被训得一声不敢吭,只敢在心里嘀咕:他们自己都弄了个大浴桶,不知羞,满村拉着走,怎么他送就不行了? 可叶根是比他有本事,叶大心里再埋怨,也是要跟儿子修复关系的,可不敢弄巧成拙。 他也算着日子,一清早就没心思干别的。 等存银回来,还说先打听打听,结果存银东西一放,二话不说就往山里跑,他叫都叫不住,藏兜里捂了好几天的银豆豆都不想送出去了! 早上他就一直盯着叶二叔家,想看看叶存山跟云程两个会不会又去他家过年。 眼瞅着午饭都过了,他们也没有下来,这才带着一筐东西找上门。 叶存山见了他没好脸,“啧,你还认得我家门朝哪边开啊?” 这屋子是陈金花前头的男人李猎户留下的。 早前跟陈金花勾搭上,叶大经常来屋外给人送东西。 吃的,用的,也帮着家里砍柴挑水。 叶大娶陈金花进门后,就没来过了。 终归是前头的男人家,李猎户还死了,叶大嫌弃晦气。 自家儿子卷铺盖到这边住,是顶着克亲的命被分出来的,他还怕克着自己,自然更少来。 他无视叶存山的态度,自说自话:“你那院子里泡着米是准备做年糕?我不是跟程哥儿说了我给你们做了年糕吗?他没给你说啊?” 云程抱着烧火棍,不理他。 这种时候,还是交给叶存山处理,他不添乱。 存银慢慢悠悠推着锅铲,不让肉丁粘锅,炸了一阵后,这味儿更香了。 他也不吭声,甚至不回头看,假装他不存在。 他没叶存山莽,在家里他是最小的,挨骂受委屈都要忍着的,偶尔顶嘴,还得看长辈们的心情。 叶存山说:“给我说了,但我想打个新鲜年糕给他尝尝。” 年糕打完放一放,就会变得梆硬。 新鲜年糕做出来还是软糯的,蒸熟的米能加糖吃,捶打过后还能吃口热的。 -- 第122页 但叶大只觉得他们矫情,“哪里这么麻烦?不都是新打的年糕?煮煮怎么不是新鲜的?费事。” 话不投机。 叶存山没上门膈应他,他自己送上来了,就把话说得更直白了,“这哪里麻烦?这不是新打年糕尝个鲜的问题,是我要亲手打了年糕给他吃,听出来了吗?我在讨好他。” 叶大一张脸皱成了问号。 存银也竖起了小耳朵,还冲云程挤眉弄眼:好肉麻哟。 叶存山不觉得肉麻,他娶亲后脸皮见长,原本只是行为大胆,这些时日被云程的土味情话锻炼过,这直白话也能面不改色地说。 “家里穷,云程会挣钱,我现在指着他挣钱养我,供我读书……” 叶存山揉好面团,放一边醒面,擦手时还先冲云程笑了下。 他脸黑,不管分家前后,叶大都觉得这大儿子骨头硬。 现在看他笑,还不自觉抖了下身子,鸡皮疙瘩掉一地。 叶存山说:“反正我跟他都光条条一个人,谁嫁谁娶都不要紧,谁养家谁当家。” 叶大隐约听出来了一点意思,眼前晃了一晃,扶到了桌子,才知道不是视线晃了,是他头发昏,脚发软。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啊。 什么叫谁嫁谁娶不要紧?这关系大着呢。 一个大男人,娶亲就是正常嫁娶,嫁人就是入赘。 入赘到别人家,这还不要紧? 以后生了娃跟云程姓,挣了功名,也是云家的。 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这儿子也是云家的。 入赘到别家的儿子,就是还能给他尽孝,那也不能给他摔盆儿了。 要摔也是给云程的爹摔——虽然云父已经死了,不用摔了。 叶大看叶存山还又望着云程笑,对后面的话有了预感,一句不想听。 他一下想到叶根说的,儿子儿媳肯定埋怨他。 他留下熏肉跟年糕,背篓都不带走,步子又虚又急,忙慌慌的找到了叶根家。 叶根是族长,有儿子帮他,到年底也忙得脚不沾地,今年他还打算给存雪说亲,已经在谈亲事,选吉日,存雪早前拿了红布,也在绣嫁衣。 现在他家事忙,族里事忙,还要压着那群外姓村民不让他们年底搞事,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 叶大还跑过来,非说有急事找他。 叶根现在看见他就来气。 再没见识,村里闲话还没听过? 谁家公公上门给儿子儿媳送大浴桶! 程哥儿孝期都没过,明晃晃送过去像什么样! 人家家里做了浴桶,那是小夫夫俩以后也会用到的,做就做了。 村里人现在得了恩惠,谁敢说一句不是。 送到县里算什么! 叶根是不知道叶大临走前还瞎咧咧了一通,不然叫人进门,还得气得抽他两下。 来年还指着程哥儿教人织带彩的毛衣,这叶大在搞什么! 叶根平时和气,一族都是自家人,外姓都是破落户,没什么能让他着急上火的事。 这次实在是忙,实在是恼,坐下后满脸不耐,“你有事就说,哆哆嗦嗦做什么?也是个老庄稼汉,体虚成这样?” 说完,叶根顿了顿,想到叶大的续弦是个寡妇,这寡妇怀着孕,村里还有其他寡妇。 再看叶大这怂样,他压着怒气猜:“你勾搭别的寡妇了?” 叶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瞎说什么!我没勾搭寡妇!我儿子出事了!” 叶存山? 叶根也急了,“出什么事了?不早上才回来吗?” 他还叫旺祖过去看了,确认没要帮忙的才下来。 叶大说:“他想入赘!” 这话耗尽了叶大的力气,他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要入赘。 要入到云家那个外姓家,去给个破落户当赘婿! 叶根愣了愣,差点笑出声,憋回去后一开口又想笑,就喝茶掩饰。 叶大当他也被惊住了,当下就坐不住了,围着堂屋来回踱步,“说他读不起书,程哥儿挣钱厉害,谁养家谁就当家,他俩都光条条一个,谁嫁谁娶都没有关系,这怎么没关系呢?” “他俩登记了族谱啊,这把成亲当儿戏啊!” 叶大也终于认清云程现在的地位已经变了。 不是村里小门小户的外姓,不是住河边小土屋的破落户,而是会造纸,会织毛衣,能跟村里作坊对半分红的“富户”了。 上回去县里,他想说云程用度奢侈,才赚了几个钱,就从头到脚一身新。 想到云程现在干的事,他憋回去没说。 实际心里没那么顾忌,觉得他是云程长辈,觉得云程是靠叶存山过日子,靠叶存山接济,他说就说了。 现在被叶存山打击完,他要说后悔,还不是后悔对云程不看重,而是选错了修复关系的方法。 就不该给他们做浴桶,也不该给存银买银豆豆,直接给他们银子实在。 叶存山有钱读书,不靠云程养着供着,就不会动入赘的念头。 叶大顿了顿。 一想到供人读书,就想到叶二叔瘦得皮包骨的样。 一家子富户拖累成这样…… 叶大打了个哆嗦。 他实在犹豫,又不想吃苦,又想要儿子孝顺。 偏偏这时,叶根已经收拾好心情,站在了叶存山那边,针对登记族谱这事,给叶大了一记重击:“啊,登记族谱也没事,他要入赘的话,我给他俩除名就是,不麻烦,拿笔那么一划……就没了。” -- 第123页 叶大:??? 你怎么会同意! 这一天,叶大精神恍惚的回了家。 亲爹叶松叫他他不理,亲娘刘翠英喊他搭把手他没听见,陈金花使唤他,叶大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你真能生儿子?” 陈金花:? 不管能不能生,现在都要说能生。 她一挺肚子,“去,给我冲碗藕粉,加点蜂蜜进去,我爱喝甜的。” 歪理一套套的:“甜儿酸女。” 前一天说想吃梅子,还是酸儿辣女。 叶大一颗心左右摇摆。 一边是成年的,能干壮实,识文断字,可以科举,夫郎厉害的大儿子。 一边是出生后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是男还可能是哥儿的孩子。 前头做好了决定,再纠结犹豫一次,还让他想起来,养两个娃好像不比供着叶存山读书便宜。 叶存山是个心软的,两口子现在不缺钱,他接济不了多少。 叶大眼睛一亮,扒拉着家里余钱,想去叫叶存山别惦记着入赘,跟他搞搞苦情戏,到时就老父亲抹泪:“爹供你读书!” 山上三人继续忙碌着操办年货。 存银简直崇拜死云程了,趁着叶存山出去拿柴火的功夫,追着云程问:“大嫂大嫂,你快给我说说,怎么让我哥入赘的?不瞒你说,我择婿标准就这样,能干能识字,还耙耳朵!快给我说说,我过年到处溜达,也能提前捉一个!” 云程现在也笑得开心呢。 他跟叶存山说过入赘这事,不需要他入赘。 反正以后真有孩子,他要给孩子取名姓云,叶存山也会答应,门庭上,还是扒着大姓。 只是膈应叶大的事,没真的办下来,云程就总不敢信。 这可是古代,万一叶存山这几天冷静下来后,还是决定跟老父亲温和交流,和稀泥处理呢? 云程可不知道,这些天里,叶存山不仅没有冷静下来,还因为抱着个温软小夫郎啥都不能干,心里火已经冒了三丈高。 他们是亲父子,他了解叶大,即使时代原因,孝义压头上,也是能顶嘴阴阳怪气的关系,现在还分家了。 分家契拿到县衙都是管用的,他尽孝没问题,叶大插手他家事才有问题。 所以这事儿叶存山没啥压力,就想出气。 存银看他神游天外,笑得甜蜜蜜,大声喊了一句:“大嫂!回神了!” 云程回神也藏不住笑。 真好。 现在可以确定他在叶存山心里地位了,以后不怕了。 云程告诉存银:“首先你得到说亲的年纪。” 存银跺跺脚,“不跟你说了!” 他自己去问他哥! 云程笑得发出鹅鹅鹅的声音,存银感受到他的幸福,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哥好吧?你俩什么时候生娃啊?” 云程摆手,“孩子得看缘分啦。” 这时代说是孕痣越红越容易怀崽,他眼尾的孕痣颜色还不错,是个容易怀的体质。 可他现代来的,知道生产的危险,原身往前十多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营养没跟上,体质很弱。 他也会跟叶存山商量,等到身子养好一些,再备孕。 从怕生孩子,到有打算生,已经是思想上的大跨步,再早,云程就不行了。 存银还想问,叶存山也提了一筐柴进来,整整齐齐码在墙角边,问他俩笑什么。 存银追着问入赘的事,叶存山不给准话,叫他猜。 这孩子性急,不经逗,猜来猜去他烦了,包的包子都歪歪扭扭,被叶存山打了手心,“好好干活。” 存银顶嘴:“又想人干活,又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于是叶存山知道了,这小孩子在县里去过茶楼听书。 给他解释完入赘的事,存银一阵失落,“我还以为你真入赘。” 云程叫他别瞎想,“我们就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入不入赘其实都一样。” 叶存山事事顺着他,跟家里发生矛盾也站在他这头,有的赘婿还办不到这点呢。 冬日天黑得早,怕晚上弄不完,云程跟叶存山都洗了手,过来一起做面食。 存山存银兄弟俩包包子,馅料包完余下的就做馒头。 云程包不来包子,也捏不好馒头,就慢吞吞擀面做果子。 炸果子有好几种形状,简单的就一个小薄片,切成菱形就能下锅炸,复杂的能两条拧个扁平小麻花,还能跟海带结一样,也用扁圆的面打结。 需要技术含量的,云程也尝试了几个,用叶存山的说法:“反正都是自家人吃,好不好看没关系。” 云程被哄得很开心,小孩子都在旁边呢,都跟叶存山眉来眼去,存银觉得他在灶屋发光发亮。 外头带着银子过来的叶大,听着里屋的对话,觉得他儿子能为钱哄云程,那拿了他的银子,也会哄哄老父亲。 就干咳一声,再次敲开了门。 叶存山:“……” 这是要干嘛。 云程也收敛笑意,隔着一道门看向叶大。 叶大不跟他说话,叫叶存山出来。 叶存山手里正忙活,不乐意,叶大还板着脸,“快点,我刚从族长家过来,有事给你说。” 听是族长家,叶存山以为是叶根有事,这才擦擦手出去。 -- 第124页 结果叶大给他一包银子,拎起来得有二十两。 叶存山挑眉,“这是做什么?” 叶大说:“你别入赘,爹供你读书。” 这话实在牙酸,叶大说完就咂咂嘴。 看叶存山没什么表示,他还出主意,“要么你先哄着程哥儿,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拖一拖,考完了,你有了功名,他再有钱也不能强迫你入赘。” 这说的什么屁话。 叶存山把银子塞到叶大手里,叫他等等,转身回屋找到云程的小挎包,从里面拿出云程的润笔费。 这糟心时候,叶存山还笑。 《赘婿》小说得的润笔费,给“赘婿”用,极好。 他拿到叶大眼前炫了一圈。 叶大如遭雷击。 云程这么能挣钱的吗?! 叶存山是要把赘婿剧本演到底了,“我呢,觉得这软饭挺香,您别添乱。” 他让叶大赶紧回去,“今天包子馒头不蒸好,我都没法睡觉。” 他说的是事实,东西都办上了,今晚弄完不拖到明天。 叶大若智商在线,就知道这不算什么。 现在落他耳朵里,还当叶存山是遭了苛待。 一向自私的人,这会儿是真心为儿子心酸了起来。 虽然叶存山并不需要。 他把银票放好,又转身回屋,进去前找了个盖子,把米缸盖好。 叶大抹了抹眼角:出来跟亲爹说句话,还要干个活再回去,太苦了。 里屋,叶存山简要说了下,“没啥事,闲的。” 是个扔不了的亲爹,现在还不知道又经过了一番怎样的思想挣扎,从前最不愿意拿银子供他读书,现在都掏了家底过来。 村里富户,有个几十两已经很了不起。 上次他跟云程从家里拿过二十五两,叶大这次拿来的二十两该是棺材本。 叶存山怕把他逼急了又搞事,就说找个事给他干。 “省得一天天给咱俩添堵。” 云程自然没意见,“那要他做什么好?” 叶存山:“山脚下那屋子不是要修缮吗?我爹会。” 存银点头如捣蒜,“我们现在待的这屋子,就是他修的,他以前想娶娘回家的时候修的。” 理由叶存山都给他想好了,要不入赘也可以,得把云程这边关系搞好,叫云程知道他不当家,也不会受委屈。 比起掏空家底拿出棺材本,卖卖力气给人修缮屋子显然更好。 现在冬日不好盖屋子,过年也有杂事,叶大这阵子能耗在那里。 等到开年入春,地里没忙起来前,叶根就要抓壮丁盖造纸作坊了。 他明天下去拜托叶根把他爹叫去盖屋子。 派些轻省又麻烦的活儿,把人拖着。 还能趁着这功夫多挣银子,攒攒家底。 陈金花怀了双胎,他不跟人计较从前批命的事,但要他再接济家里养娃,那他是不干的。 这心思太狠,叶存山不告诉云程。 云程瞧着心善,说出来怕他不喜欢。 包子馒头跟预期一样,因为家里人少,一个蒸笼多架几层就能蒸。 这个是放在炉子上蒸,灶上锅里则用来炸果子。 云程说想吃麻团,叶存山叫存银下山跑一趟,去叶延家要了芝麻豆沙包馅儿,回来用糯米粉滚了六个,炸果子前,就先炸的麻团。 油炸食品,云程两辈子没爽快的吃过。 麻团刚出锅,外皮还冒着油光,上口烫嘴,咬一口酥脆绵软,入口有弹性,芝麻的香、糯米的粘、豆沙的甜,多种滋味混合,融成一句“好好吃”的评价。 云程被烫出了眼泪,还说:“我还能再吃一个。” 这下存银这小孩子都没笑话他。 他也知道云程以前过得不好。 而云程这个穿越人士,上辈子衣食无忧,真要说不好,那只能是寡淡无味的营养餐叫他吃得已经没有世俗的欲望。 他们晚餐就是这些年货,叶存山怕他肚子受不了太腻的油水,特地给他做了青菜蛋花汤刮刮油。 存银在旁边看得直乐,“难怪大嫂说你入不入赘都一样。” 这确实没什么区别,行动可比个破名字重要多了。 叶存山给他一巴掌,“都说你还小,寻摸亲事不急,怎么老挂嘴边?” 存银嘿嘿嘿,“这不是看你们恩爱,我羡慕么。” 人也是会被环境影响的,他前面十多年在村里,听的都是家长里短。 因着十岁后就有人开始上门说亲,他出门听见的打趣也多。 村里就这么大,谁家不娶亲嫁人? 绕一圈儿回来,他知道自己以后也是其中一员,也会有他的亲事叫村里热闹一回,那可不好好想着? 存银说:“爹今天被你打击惨了,我现在回家跟他说我以后招婿,就留他身边孝敬他,他肯定能乐开花,指不定给你的那二十两,转头就给我手里,要我好好挑呢。” 叶存山又给他一巴掌,“吃饭堵不住你的嘴?” 存银真心实意的委屈。 这都是哥儿,怎么媳妇跟弟弟的待遇差距这么大? 云程一向宠着存银,今日都因被叶存山哄得心都飘着,笑眯眯看存银挨了两巴掌,还没看出存银眼里的委屈,直接捧着小碗往叶存山身边挪,对存银说:“打是亲,骂是爱,你大哥疼你。” -- 第125页 存银:??? 大嫂,你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完,决定分两天补字,今天一千五,明天一千五~ 新学了一个跪姿,给各位读者老爷看看: or2 大家晚安呀! 明天见。 第39章 这是另外的价钱(抓虫) 今晚存银留山上,他是大孩子了,不好跟亲哥一起睡,烧水洗漱时还挑上了,“我能跟大嫂睡,也能自己睡,大哥你看着办吧。” 这是要叶存山也给他把热水送到手边才不跟他抢媳妇。 叶存山说:“我看你回家睡就挺好,我等下就送你下山。” 存银大喊过河拆桥,经过一番幼稚兮兮的拌嘴,最终是跟云程睡一屋。 他还挺懵逼:“原来你们是真的分房睡的啊……” 夫夫俩都心虚得不应话,被存银当做默认,嘴里嘀咕:“县里也没有两张床啊……” 还自我猜测:难道我哥打地铺的? 这问题他不敢问,叶存山打发他去铺床,“被子都在柜子里。” 云程那屋的炕是新做的,叶存山给他把原来的木板留着,使唤存银时,自己也跟过去,先把木板铺到炕上,隔一下潮气和热气。 弄完他也不帮存银拿被子,摸回自己屋里,开了梅子酒,叫云程。 “家里有个小孩子真不方便。” 他知道云程讲究,拿了个小杯子给他倒酒,“你先尝个味儿,好喝再倒点。” 云程揉揉脸,他脸都笑僵啦。望着叶存山的眼神里盈着细细碎碎的光点,朦朦柔柔。 叶存山叫他别看了,“我这两天是真不能碰你。” 云程给他一巴掌。 打得叶存山脑后系着小团子晃了晃——这还是学他打存银的手势。 不痛不痒,还怪好玩。 云程也嘴贫,“说得好像我很想碰你似的。” 叶存山:“你再说?” 云程闭嘴喝酒。 味道跟叶存山说的一样,酸酸甜甜的,口味甜柔,喝着沁凉,不刺喉。 起初喝着像饮料,不知不觉一杯就下肚了。 稍稍缓缓,才上来了后劲儿,涌上了一层烈性,身体热乎乎的,脸也红彤彤的。 叶存山说他没出息,“等下存银一看就知道你偷喝酒了。” 云程嘿嘿嘿傻乐,“我就喝,他再吵吵,就当他面喝,喝完吧唧嘴,不给他喝。” 叶存山戳他脸,说:“你醉了?” “没有,”云程豪迈的又倒了一杯,“你看不起谁呢?怎么可能一杯才喝完就醉了?” 这新倒的一杯酒进了叶存山肚子里,“行,小清醒,去洗脸烫脚。” 云程少有的几次喝酒,都是三杯以内,显著变化就是精神容易亢奋。 叫他做什么,他都很有干劲。 他先纠正叶存山:“叫我大漂亮,你没看见我这张俊脸吗?” 然后说:“我觉得存银那小孩子长大了,一个人睡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屋子不隔音,他翻个身我都能听见响。” 叶存山不想给自己撩火,所以不打趣云程,没问他“是不是就想跟我睡”,而是说:“你以前听得见我翻身的动静?” “嗯呐,”云程想拿杯子,叶存山一收手他就没拿着,撇撇嘴不争了,“不过你睡觉挺老实的,躺下就没什么声音了。” 就累极了会打鼾,声音也低低的。 云程夸他,“睡相真好,不然我早把你踢下去了。” 他真要走了,被叶存山拽着手,手背被亲红了一块印记。 云程说这是种草莓,叶存山不懂。 云程给他比了个心,叶存山也没有看出来。 云程觉得寂寞如雪,叶存山叫他解释解释。 云程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讲话奇奇怪怪。 叶存山没懂也被他逗笑了。 云程睡前必须要刷牙,摸黑也要蹲门口慢慢吞吞、仔仔细细刷个遍。 叶存山原本是早上用牙粉,晚上随便拿个柳条刷刷就算了,现在也跟着一起排排蹲门口。 存银收拾完卧室出来,也想凑热闹,被叶存山打发去收拾另一间房。 他嘴里叼着猪毛牙刷,说话含含糊糊:“不然就送你下山。” 小长工存银哼哼哧哧继续干活。 一家子都收拾妥当,回被窝躺下后,存银跟云程说小话,“大嫂,我之前错了。” 云程在外头被冷风吹过,洗漱见了水,现在已经恢复到正常状态,没叫存银发现不对。 他问什么错了。 存银说:“之前还叫你们把我带着,我去县里给你们干活,现在我后悔了,你看看我哥那样,村尾的三伯娘都没这么压榨儿媳的。” 叶存山隔着一堵墙,咳嗽了一声。 存银立刻闭嘴。 云程已经养出了生物钟,到点就困,今天忙忙碌碌,闭着眼睛牛头不对马嘴的跟存银说了些颠三倒四的话,就先一步睡着了。 存银无聊起来又叫叶存山,“哥,你在干嘛?” 他这个没喝酒的,倒比喝了酒的人还精神头足。 要么怎么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人嫌狗厌呢?精力太旺盛了。 他还头一次跟哥嫂一起在山上留宿,要不是怕闹醒云程,他还想在被窝里打个滚儿。 叶存山正在背书,不想理他。 -- 第126页 按照云程的说法,偶有一两天没跟着任务列表来也没事,能补上。 但他不想明日复明日,今天的事今天办完。 不然等到年后开学,大家翻翻本子,他的反而少了,那看着也忒寒碜。 他不理存银,存银还招他,“嘿,你真有趣,你媳妇儿在我被窝里,你居然还睡得着觉。” “你怎么睡得着的?” 叶存山:“……” 小屁孩儿欠揍。 存银自己嘀嘀咕咕一会儿,人没累,嗓子先累了。 正觉无趣,想着不如早睡早起时,叶存山背完书过来了。 大晚上的,这么高这么黑一个人,举着盏煤油灯站床头,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存银瞪大眼,“你要干嘛?” 叶存山指指门口:“自己过去。” 存银:?? 他试图抱住云程保住半边床铺,被叶存山单手拎出了被窝。 小哥儿都不重,手臂往腰下一揽,就能把人搂走。 存银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心想着,以后还是要找个柔弱的,不然他都打不过。 叶存山心满意足躺到自家小夫郎身边时,今夜还有好些人睡不着觉。 叶延在晚饭时,拿出了两个银元宝,共二十两,跟家里坦白了他写小说的事,但没说尝试了很久,表现得轻轻松松。 他爹娘差点儿当场落泪,说他能靠才识混口饭吃,他们也放心了。 “以前总觉得你文弱,种田打猎都不行,性子又软和,就怕我跟你爹没了,你连家都养不了。” 起初给他说媳妇,想要说个泼辣的。 叶延偏偏跟刘云看对眼了,其他两个媳妇也不爱书生。 说出去挺厉害,可在村里,会读书识字,就是没有力气大能干活好。 那么多人科举,这玩意儿就跟画大饼一样,多的是人一辈子都考不出个功名。 刘云被赵氏耳提面命的指点了四年多,现在性格也没有养出来,可见“泼辣”本身也是一门深奥学问,不是想学会就能学会的。 夜里,叶延又给刘云送了耳坠。 小夫妻俩都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刘云喜悦满足又害羞,也只是在被子里朝丈夫伸出了手。 叶延怜惜她辛苦,握着她手拍了拍,“明年就好了,我已经做好决定,再考最后一次,不管成不成,我都不考了。” 到时回村当个教书先生,给孩子启蒙,也能自己再试着写写小说。 近日他被《赘婿》小说激发了很多灵感,同窗们的议论里也给他了许多启发。 现在不分心,以后若有需要,再重新拿笔。 夫妻俩说小话时,另一对夫妻也在聊着天。 杜知春起步就比别人好,爱炫耀,骨子里带着傲,明知道蔚县以外,江南才子、京都才子多不胜数,他这学识不算什么,对比起同窗,心里也难免会有一丝松懈。 往年休沐、节假日,他都是不拿书本的。 杜先生对他这行为也没有阻止,说劳逸结合也不错。 今年都要过年了,杜知春却还保持了书院的作息时间。 家里举人先生回家过年,他就去找亲爹开小灶。 白天学完,夜里再根据计划本温习复习背诵。 近日他还在摸索着写学习心得,今日没懂的、解惑的,还有一些个人感悟,算起来也要写上几页字。 这么一来,每晚都要熬一熬灯油。 柔娘给他端了清茶和栗子糕,叫他别熬太晚,“那京都太爷说不定都不认识咱俩,往后到了京都,咱们就是进门了,也是跟同辈小辈来往,不用这么拼。” 她不想打击夫君积极性,便说了个委婉话,拿上次杜知春自个儿说的“带你去京都见太爷”起头,劝他保重身体。 杜知春哪能听不出来? “京都太爷见不见的,都要带你去。就是我那同窗读书没几年,现在写诗一塌糊涂,作文章倒是很质朴,言之有物,我爹说若他再学学,打打基础,这案首还一定是谁。我可不能输了。” 毕竟他书堆里打滚长大的,假期松懈,平日里学习可不松。 柔娘长长叹了口气,“我道是你想带我去京都见识见识,叫我那表姐也瞧瞧我嫁了个厉害郎君,原来是你自个儿的攀比心,算了,那我不心疼你了,熬着吧,我去睡了。” 杜知春扶额失笑,“为你也为我,这不挺好?” 柔娘哼一声,毫不留情,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书童在旁边憋着笑,杜知春问他:“你看柔娘是不是自己困了,所以找了个由头走了?” 书童说:“我看大娘子是想让你追去哄她,也好早早歇息,省得熬坏了身子。” 不知是真是假,杜知春反正看不进去书了。 他读书不硬学,心思不在就收了书本,追回卧房去了。 与此同时,云仁义家又爆发了一顿争吵。 夜晚的村庄静谧,各家小话掩在夜幕下,被他家的动静惊走了温馨,也吵走了瞌睡。 附近人家都传出不满声,赶在年底,都想讨个彩头,语气差不带脏。 搁在平时能把人八辈祖宗都拉出来骂一遍的村野山民,现在只能一个比一个大声的传递暴躁:“吵什么啊!要吵不会白天吵啊!你家不想过年别家都不过了?不过就算了,还不让人睡觉了啊!” -- 第127页 这一片地方专门给外姓人住的,是村子外围。 一家两家的,还影响不到里头,多几家一起咋呼,整个村都要给吵醒。 叶旺祖晚上才跟庆阳对过一次账,想看看年底时能不能先给大家发点银子,叫大伙儿都开心开心,钱少也是个心意。 结果才脱了外衣准备休息,就听见这动静。 他叹口气,又披上棉袍去找他爹,“要么答应分家算了,这分不分的,都是家务事,咱也管不了那么多。程哥儿说了不让他家里参与造纸,可种地也没见饿死谁,前头还有别家不要的破土屋,将就着也能过。” 叶根今年最烦的就是云仁义家的事,早前已经分出去了很多精力,存雪定了初七的日子嫁人,他就想往后压一压,今年先含糊着过完再说。 分家也不是他去主持了就完了,后面一堆麻烦事。 那云家老二要带着四妹出来单过,单身汉带个小孩子,没地没房,看他家那架势,也给不了银子,这闹到后头,还得他想法子。 他简直烦死了,“别破土屋了,咱们这里冬天冷,到二月还能下雪,云广进能抗过去,云香可扛不住。他家不是盖得挺阔气吗?你过去给他分一个小院出来,回头叫云广进自己堆面院墙隔开。” 叶根想想那两口子看碟下菜的样,也起身,拿了棉袍裹上,“算了,咱爷俩一起去,别叫他家疯起来不给你脸,回头你在族里威望都要受影响。” 山下的人都被吵醒过去看,山里三个还睡得可香。 叶大今天心火重,听着外头有人喊“族长过去了”,他便不睡了,也裹着棉衣去瞧热闹。 云仁义家的争吵从年市那天就开始了。 三个孩子接连被退亲,多少人看笑话啊。 屋里还不消停,李秋菊一天天叫着后悔把簪子还回去了,云丽丽也满腹怨气。 从前得了云广识多少好处,她的新衣新鞋新首饰,一大半都是大哥跟船当护卫,出去拿命换钱买的。现在抱怨起来不提那些,只怪他不该起那等龌蹉心思。 云广识确实有过歪心思,可他不什么都没干成吗,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开始他还真心提意见,“之前不是给你买了好些首饰吗?你拿去铺子里看看能当几个钱,咱们换个玉簪就是……” 云广识本想说他还有些余银,可以贴补,话没说出来就被云丽丽打断,“你要我当掉首饰?我凭什么?我亲事是因为谁弄成这样的?!还不是你在外面惹了麻烦,不然那玉簪现在都□□头上了!” 兄妹俩都在气头上,说话难免没个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说到最后,怪的自然是父母。 若不是父母对云程太心狠,他们不至于怕云程告发他们——关系好时,谁对自家人下手。 云仁义能受这个指责吗?就连李秋菊都不受! 他们夫妻俩要不是为了云广识的差事,他们费这心思做什么。 以前明明是为了银子,甘愿打着说亲的名义去撺掇逼迫云程,现在扯了大旗,那时的冒险,就都是对大儿子的疼爱。 一家子都怪他头上了,云广识自然不忍了,叫云丽丽把他给买的衣服鞋子首饰都还了,也叫父母把他拿回家的银子交出来。 大吵大闹的几天里,云广进闷不吭声照料一家子吃喝,每天做饭洗衣擦扫,抽空也给家里熏肉做年糕,备点年货。 结果云香莫名被牵累。 几个大的使唤她端茶倒水,一点不如意冲着小孩子发脾气,茶杯碎片划伤了孩子额头,云广进说要分家。 这事儿闹的。 住在周边的破落户们都多多少少有夜盲症,夜里当半个瞎子,披着棉衣出来听个响。 远处过来的村民难得对他们热情,想打听前情。 能让族长夜里赶来的事,一定是大事。 一般村里热闹,当时发生了,不消片刻能传满整个村子。 今年不同,大家都忙。 这个时候造纸作坊还在开工,要给县里纸铺供货。 他们手头都闲不下来,聊八卦都少了。 今晚出来,又唤醒了吃瓜热情,在旁边跟看大戏似的,还点评了起来。 “云老二挺好一孩子的,成天闷头苦干,没他哥歪心思多,你看他瘦巴巴一个,在家里怕是不会抢饭抢菜。” “要么怎么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话可不对,他家云香一天天的哭,也没见讨着好。” 叶根都过来了,云仁义自然不敢闹,在说出了怎么分以后,云仁义还不服。 叶根说:“都在村里,你家谁干活多,当我没眼睛?那小院子,你家老二自己都能挣下,我没叫你把大头分出来就不错了。” 云仁义依然不服。 这院子是他先前抢了金镯子融掉换钱后,先去买田买猪崽,有本钱了,才能挣。 他当时没这个魄力,他家老二挣个屁的院子。 没见附近还有老实巴交跟黄牛一样苦干的人,也没挣片瓦出来吗! 叶根不管他,叫叶旺祖把分家契写好。 这东西在家里写方便,写完带过来难以服众,跟他要算计人一样,就当众写。 云广进是真想分家,转身进屋搬了张桌子出来。 嫌弃油灯火小,怕人看不清,他还燃了火把照明。 -- 第128页 “云香要跟我。” 叶旺祖还没回应呢,云仁义又嚷嚷上了,喊他不孝,一堆大帽子往下扣。 他被逼得眼睛都红了,说:“你再骂,我去官府告发你。” 云仁义哑了声。 周围群众哄堂大笑。 叶根也松了口气,还好这老二不是个软包子。 他给叶旺祖使了个眼色,叶旺祖就说要他们把家里银子点点数目。 云仁义知道的,分家也没有绝对公平的分。 有的娘老子就是偏心,就是什么都不给,做儿女的也没法反抗。 “点银子做什么?你当我不知道分家可以不点银子?叶存山被分出去的时候就什么也没有拿,他不是有本事吗?闹着要分,他就自己养自己!” 叶大没想到吃个瓜,还能吃到他自己身上。 他已经后悔了好吗!而且他怎么没给银子了,他就差给儿子掏出棺材本了! “你瞎说什么?我儿子分出去有房子,成亲我给了二十五两,我今天还给他们送了二十两。”虽然他们没要。 “要跟我家存山比也行,你现在在分家契上写,先分个房子,等云老二成亲给他二十五两银子,等他有娃了,再给二十两!” 云仁义怎么可能答应,边上还有人分心想吃另外一个瓜。 “哟,叶大,你这么大方啊?真给他们银子了?” 叶大心说可不,就算没要,他也是送了的,“我下午去给的,你明儿问问。” 叶旺祖催云仁义点银子数目,“不提你家老二了,你那小女儿才七岁,总要给点银子叫他们过完这个冬天。” 回头开春了,辛苦点也能刨出粮食。 云仁义眼珠子一转,家里闹得厉害的没有说要分家,反而是这寡言老实的老二要分家。 要么怎么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呢? 反正家里还有一对儿女,把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分出去也好。 “我以后不靠他们养老,不需要他们管我,我现在自然不用养他们,他们自己要分家的,还能朝我要东西?没道理吧。” 围观的人听了这话都摇头。 真是默不吭声做一件事久了,就被当做理所当然了。 等到老二分出去不干活了,他们家的地看是谁种,家里大小事看是谁操持。 到时真指望那个养在农家里,娇得跟县里小姐似的云丽丽,他们一家子怕是都没有口热乎饭吃。 老大也出去务工多年,再种地也不习惯了,叫他们作吧。 此时此刻,竟没一个人出声提醒。 云仁义心里是有些发虚的,回头看,妻子李秋菊扶着门框表情茫然,不知道怎么突然的,老二老四要分出去了。 云丽丽倒还带着气,“她那茶烫手,我又不是故意打翻的,你怪我就算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人看笑话,怎么云香是你妹妹,我不是你妹妹了?” 云广进问叶旺祖写好分家契没有,“我不识字,我按手印吧。” “叫云香也按一个。” 叶旺祖深深看了他一眼,重新起稿写了一张分家契。 断了生养恩情。 云仁义等到分家契写出来,其实底气还足了些。 他觉得没房没地还带着一个小女娃,是没法养活自己的,这儿子闹一场,就该给他认错。 结果云广进利落的盖了手印,别人留指膜,是留一根手指,他整个巴掌摁下去了。 速度还快,摁完手印抱起云香,也在红印泥里擦擦手,在旁边跟着印了只小小的手印。 这纸是村里造出来还没有裁剪的,边缘大得很。 叶旺祖看他按下,才誊抄了一份,叫他俩再按一次,然后叫云仁义过来,“摁完你们就没关系了。” 云仁义不动,旁边村民催促,“快点,我们还赶着回家睡觉呢,别待会儿又吵吵,把人闹醒,大冷天的,烦不烦?” 他被弄得骑虎难下,叫李秋菊过来摁。 李秋菊才不摁,“我还要儿女养老的,你不要你自己摁!” 跟云仁义这在家里扫把都没拿过一次的人不同,李秋菊是会操持家事的。 老二帮得多,她才能有空闲做别的,躲躲懒。 老二分出去,以后她辛苦点也行,但要少一个孩子养老,她丢谁都不丢老二。 家里没人比他勤快老实。 云仁义想打她,眼睛瞪得死大。 李秋菊是怕男人的,缩着脖子,半边身子躲屋里,是准备挨顿打都不摁手印。 大不了她跟老二过,反正分家契不能签。 话是他放出去的,李秋菊不来,他只能自己上。 也跟着云广进一样,摁下了一个巴掌印,用力压下后,叶旺祖照着火把仔细检查,怕他搞鬼,悄悄挪动给摁个糊印子。 这态度让云仁义相当恼怒,他想说个什么,叶根阴恻恻望着他。 云仁义憋回去了。 大姓欺人! 叶旺祖给云广进说,“村里在做藕粉你知道的吧?” 云广进点头,“知道。” 他长这么大,去县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去给大哥送东西,就是背着家里的东西去县里卖。 后来他爹嫌弃他嘴笨,也不要他去了。 平时在村里就跟另外几个外姓家的人处得不错,他们都没去过县里,不知道那画册的方子是可以分享出来的。 -- 第129页 所以听叶旺祖说可以教他做藕粉,他脸都涨红了。 叶旺祖就给他解释了这方子的来历,“我爹让人尝试着做,磨出来的藕粉没有买的细腻,味道倒不差什么,本来说试出法子,再分享给村里,以后你们谁爱做做去。” 反正村里不会再开作坊。 莲藕不贵,接济一点银子,可以让他去买些藕。 静河村现在忙,冬日又冷,家里日子过得去的,都不想沾冷的凉的,赶在这时,他能做些东西出来,回头再买块地,开春刚好种。 “这阵子辛苦一点,来年就好了。” 云广进是个能吃苦的,叶旺祖也不担心他往后的日子,叫他带云香回屋,“别冻病了。” 刚要走呢,周边村民也准备散了回家睡觉,里屋伤势没好透的云广识也撑着根拐出来了,“我也要分家!” 叶根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云仁义开始彪脏话。 看热闹的人嫌弃晦气,不敢在年间沾染这污言秽语,走得更急了,路上捂着耳朵,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叶旺祖:“……” 好烦。 这一晚的热闹,没传到山里。 云程睡前喝了酒,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醒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坐床上茫然了好一会儿。 睡觉时,是存银躺他旁边。 可睡着时,分明感觉他窝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怪暖和的,很有安全感。 再醒来,身边没人,他就迷糊了,昨晚到底跟谁睡的? 他出去时,存银在叠元宝。 村里今年开了造纸作坊,这事儿要给祖宗汇报。 要汇报,自然少不了纸钱。 刘云带着人尝试过,做出了黄黄的,上面还有没锤烂的细条原料的草纸。 族里祭祖,不论男女,只有动不了的能躲闲,其他人都要尽点心意。 元宝就是一家分了些纸,每个人都要叠。 存银给他讲:“我哥下山磨米粉去了,磨完后他要跟人去祠堂,擦擦祖宗牌位,我们叠完元宝,就先把米粉蒸熟,等他忙完就刚好打年糕。” 云程叫他留点纸,等他洗漱完就来帮忙。 今天年二十九,也是存银的生辰。 他这日子赶得巧,若是没有年三十,他生辰就是除夕夜。 长寿面太考验技术,云程现在做不来。 蛋糕他没手劲儿打,这里也不流行吃生日蛋糕。 倒是昨天跟叶存山两个配合,避着存银单独醒了一团面,今天可以给他蒸个小寿包。 捏成桃子形状或者兔子形状的都可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时,山下,叶存山被人围着说八卦。 大家年糕都差不多做完了,石磨就他用,有人要磨豆子,准备做点豆腐,炸点豆腐块,才过来跟着排队。 今天聊的,只能是昨夜的热闹。 叶存山之前就想给云程做点什么,想来想去,云程就只有这一家糟心亲戚。 这还没等他动手呢,人自家就吵散了伙。 “今天就开始砌墙了?”他问。 刘婶儿笑眯眯,“那可不,我看他家老二急得很,亲爹站旁边骂得又脏又难听,他还把墙又砌高了一层,把云仁义气得哟。” 这感情好。 这家里不安生,云程今年祭拜父母时,也能跟他们汇报一下,解解气,也叫地下人安心。 米粉不多,磨完了叶存山就提回家。 他走了,这些说八卦的人才后知后觉发现叶存山是要自己打年糕。 有人奇怪,“这还自己费事干嘛?赶着年尾好好歇歇呗。” 刘婶儿阴阳怪气:“那还不是有人不乐意送,怕收了这小恩小惠,以后不知道被怎么编排呢。” 话落,旁边就有人露出尴尬表情,急着解释:“谁不乐意了?反正不是我。” “就是,他们昨天才回来,其他人不也没去送么。” 刘婶儿:“谁急我说谁。” 她家宁哥儿拉着人不让她说,“别拌嘴。” 祭祖前要和气。 刘婶就收了声。 叶存山回家送了米粉,没空讲大段的八卦,只给云程留了一句:“云仁义家分家了,老二带着四妹单过,得了一间小院。老大也想分家,被云仁义揍了一顿,说是揍的屁股,他那伤才好一点,又见血了。” 然后洗手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重新扎过——云程给他的新发带,绣了云纹的。 再才下山跟着几个同辈青年汇合,一起去祠堂。 大的地方,已经安排人洒扫过。 现在留给他们的活儿不多,就是族里青壮年过年擦祖先牌位,尽尽孝心,也显香火旺盛。 在这里,大家都噤声不语,按照之前分配的,各自安静干活。 里头燃了檀香,闻着凝神静心。 外头叶根也在点人搭大灶做饭,今天就要把猪、鸡、鱼等祭品办好。 整只猪难熟,流程繁复耗时久,下午开始弄,几次加料闷蒸后,到明天上午能好。怕来不及,出岔子,一般会提前半天弄。 鸡和鱼是拔毛去鳞先处理一下,留着备用。 明天早上,村里妇女、哥儿们就要忙活起来,当天的菜当天做。 存银也在给云程说这事,“你是今年嫁过来的,虽没走礼,却也登记了族谱,到明日时,族长也要派活儿给你,好叫祖先们知道你孝顺,来年也保佑你。” -- 第130页 对叶根,云程还是放心的。 现在熟一点的人,都知道他家务干得不好,到时不会给他派难干的活。 存银说:“可能是烧火。” 云程都给听笑了,“我也不止会烧火的。” 存银:“烧火暖和嘛。” 分到他们这里的黄纸有好些,是单独又送了一份,给云程祭拜爹娘用的。 他现在没能重新打个金镯子,已经觉得祭拜时没个交待,有这纸元宝充数,他也说说他这段时日里做了什么。 造纸是私心,但画册是好意,也算是为小云程一家三口祈福,希望他们来世幸福平安,能再团圆。 这纸钱,存银也帮着叠了几个小元宝,两人蒸着米粉时,手里不闲着,嘴里也唠着嗑。 说完这事,存银也好奇云仁义家的事,“真的住得太远了,要是昨日咱们都在山下,现场看一回热闹才好。” 云程抿唇不语。 他现在跟人交流多了,社恐症状减轻了许多,可本性难改,不擅长跟人撕逼吵架。 有时闲下来,也会想想这一家子他要怎么做,才能给小云程一个交代,用这具身体获得第二次生命,他也能心安。 现在听见他家闹翻天,年底了吵分了家,心里有痛快,也还是不得劲儿。 “听你说,好像他家老二是个特别勤快的人?”云程问。 存银点头,“一年四季都忙呢,我反正每回见他,他都在干活。” 云程就想着,那这报应,还是细水长流,慢慢磨的报应。 家里少个干活的人是什么滋味,云程这个不算辛苦,不种地的人,都在叶存山离家时,好好体会了一把。 云仁义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年纪会长,等到老得动不了时,看看他们会不会去给人下跪求着要一碗饭吃。 这种阴暗心思,云程埋心里不说。 存银拍拍他肩,“他家三个孩子都被退亲了,以后有得闹呢,别着急,往后有什么小道消息我都告诉你!” 云程应下。 这些他打听不来的事,存银满村子溜达一圈儿,能听回数个不同的版本。 中午他跟存银吃过饭后,叶存山才忙完回来,叫存银出去准备东西,“我有话跟你大嫂说。” 存银麻溜儿点头,“我知道的,你们小夫夫俩有秘密,叫我听我还不乐意听呢!” 他说完就跑,没让叶存山的巴掌跟上他。 小夫夫俩的秘密是给存银的小寿包。 叶存山说沾沾寿星喜气,留的面团够捏三个寿包。 叶存山给他捏了个寿桃,又捏了个兔子,侧目看看云程,私心使然,捏了一朵云。 云的造型不好捏,面团看着丑,云程不要这个。 叶存山坦率道:“我不会别的形状了。” 他以前就给存银捏过,所以兔子跟寿桃很熟悉。 以后也练练,等到云程生辰,再捏云就好捏了。 云程摸摸下巴,他属鸡,鸡这个生肖是不好捏,但是小黄鸡可以呀。 胖乎乎一只,呆萌呆萌的,捏个蹲着的鸡也行。 顺便稍稍展露一点画技,为后续坦白做点铺垫,免得惊到叶存山,让人有理由收拾他。 云程手指沾水,在桌上画了个小萌鸡的简笔画,“就这个。” 叶存山看看画,又看看云程,他很坦然的接受了,把云朵造型的面团照着捏成了小萌鸡,对比起来没兔子好看,也还凑合。 三个面团都放进蒸笼,放在炉子上后,云程还问他:“我刚画画了,你不奇怪吗?” 叶存山:“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绣花好看,画个鸡而已。” 云程:“……”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会刺绣不一定会画画的。 蒸好的米粉还烫手,叶存山拿了小碗,去屋里拿了糖出来,一人盛了小半碗,尝个甜味儿。 这东西云程只在视频里看过,他本人没吃过。 家在城市,要吃都是买,买回来就是硬邦邦一块,没有糯米这一步。 就是家里阿姨给他做吃的,也没有过糯米加糖。 糖粒咬着咯牙,稍稍放一会儿,被米粉的热气蒸着融化掉表层,再吃就有别样的口感。 米粉软糯,可能是还没捶打的缘故,不算粘牙,融了部分糖的清甜,再吃着又有细细的沙感。 云程不太习惯,总想把糖挑着吐掉,可味道好,量少,他不知不觉吃完了,也没把糖粒挑出。 存银中午特地留了肚子,自己加了半碗。 叶存山问云程要不要,云程点头,“少加糖。” 少加糖他吃了口,觉得没先前好吃,又自己加了勺糖。 捶打年糕这一步云程帮不上忙,是叶存山在捶打,存银坐小板凳上给米粉翻着面。 家里有借来的年糕模具,云程就拿热水泡泡洗洗。 模具有长条如意、圆形福字、扁圆长条不带花样,还有一个扁平小圆饼。 小圆饼是他们这里做得最多的一种,一个个的饼子不大,存放不占地方,要吃的时候也好数数。 如意和福字就是图个吉利,长条的则适合家里年糕做很多,这样压模快。 他们家不多,是照顾到云程头一回跟着过年,所以样样都弄点,叫他看看,熟悉熟悉。 往后,也不是没见过的人了。 -- 第131页 捶打摘条后,就能印糕。 三人围桌坐,叶存山没赶着今天的好日子给人说云仁义家的事,总算跟存银说起了生辰礼。 小孩子当场挤出了两汪泪花,“我还以为你忘啦!” 竟然一直到今天过了大半,才给他讲。 往前半个字的风声都没提! 因着他这次也去了县里,知道叶存山忙,整个村子都在忙,存银也不好说。 他知道的,村里没几个人过生辰,最多给碗面条加个鸡蛋打发了。 他不一样,他有大哥疼,每年能攒一个银豆豆,往后嫁人能自己打首饰换钱。 今年他失落,也觉着不过是跟其他人一样罢了,要是没有其他,晚上就自己下碗面条算了。 想着想着,还真哭了。 云程跟着叶存山一块儿笑话他,“干嘛呀这是?这不是赶着日子的?怎么还委屈上了?” 存银打哭嗝儿,“不是委屈,是高兴。” 高兴么,就把惊喜再藏藏。 等到年糕印好,云程又吃了个年糕团子,才在存银一阵撒娇里,拿出了那枚玲珑球。 玲珑球分了三层,每一层都同心,里头套了两颗小圆球。 寓意财源滚滚,带来好运。 银链子是再配不起,云程给他手编了一条红绳,松紧带样式的,两头绳子尾缀上,挂了小元宝绳结。 那家首饰铺子没有小玉珠卖,现在没其他通透的石头,就这么将就着。 存银开心得不行,吉利话彩虹屁连珠,听得云程耳朵都忙不过来。 叶存山说:“等我生辰时,你看着办。” 不至于对他弟弟好,不对他好吧。 云程捏捏他手,“我知道的,去把寿包拿过来吧。” 寿包花样有针对性,一人一个不需要细挑。 存银吃兔子,云程吃鸡,叶存山吃寿桃。 忙完这边,存银今晚就不在家里留。 明天除夕,他也要回家沐浴更衣烤头发,祭祖时干干净净。 云程跟叶存山也准备这事。 族里祭祖是中午开始,流程走完到开席,也要下午。 他不想把爹娘的祭拜提前,也想赶个好日子,所以是下午族里祭祖完毕后,他跟叶存山再回来收拾东西,去墓祭。 另外今天存银回家,也会给叶大带去消息,要他去收拾一下河边的小屋,过年时家里不求一尘不染,至少瞧着干净整洁。 烤头发还是去煮树皮的小作坊,村里人现在都爱来这里烤头发。 铁锅就那么大,多架起几个,大家都能烤烤,树皮也煮得多。 因为都烧的硬柴火,多几口锅灶,夜里一个人守夜也忙得过来。 临近年关,有人怕挤着难烤,都趁早收拾完自己,摸着夜色过来时,能有个清净。 明天是一天的忙碌,云程也在叶大这件事里,知道叶存山对他的偏待,决定好了要坦白,就想今年说完,不拖到明年。 他决定好的事,就很豁得出去。 夫夫俩头对头说着小话,简单铺垫过后,云程就给叶存山说:“我会画画,你下午见过,我画了小萌鸡。” 叶存山点头,“怎么?你要给我再绣一只小萌鸡?” 云程捏着他掌心,给他做手部按摩。 叶存山看他这样,就知道云程有事找他。 他家夫郎其他的不好猜,就这要人干活时的殷勤劲儿,叶存山拿捏得准准的。 云程抬头看他,“我之前也画了,你也见过,是计划本内页的小玩意儿。” “嗯?” 叶存山是见过,那稿子太丑太抽象,没法印,叶庆阳临摹修改后,就把原稿还回来了,那时叶存山还打趣他,“不如绣一个出来。” 他这时也觉着不对了。 怎么他这画技还飘飘乎乎的。 云程左右看看,怕集中在一起热量高,灶膛是分开搭的,都隔着距离,他们身边没人。 他小声说:“我更早之前也画了,你见过的。” “阴司通缉令……” 这句声气儿低不可闻,在柴火噼啪的声音里,叶存山还觉得自己幻听了。 “什么?” 云程就拽着他手,把人往自己这头拉,他也朝叶存山耳边靠近,呼吸撩过叶存山耳后,一阵细痒里,云程嗓音低低软软:“我画过阴司通缉令。” 叶存山默了默,想到了跟阴司通缉令一个画风的小画册。 听着不远处村民吃着藕粉说真香,说今天用的肥皂团洗澡,自己身上都比婆娘身上滑溜的话,问云程:“你上次要说的坦白是这个?” 云程紧张兮兮点头。 叶存山问:“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故意卡文的,是刚好写到了这里[真诚]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40章 夫郎孩子热炕头 没告诉他的事情多着呢。 云程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好怎么解释他会的技能,以及其他方子的来历。 今天就想坦白他会画画,平日里相处不藏着掖着。 叶庆阳就是自学成才,他会画画也说得过去。 方子的事,他随便编个理由也能蒙混。 什么做梦梦到了神仙,外出碰到了高人指点,甚至还能用他画过的阴司通缉令来圆谎,说他见过阴差。 -- 第132页 可他不想撒谎。 总有全部坦白的一天,到时又要解释今日所说的话,不必要。 不如直接说还没到时候讲。 令他意外的是,叶存山竟也没问他为什么会那些东西,而是思路岔开,跟云程的思绪接了头,“你见过阴差?” 云程无言以对。 他见过演员扮演的阴差,见过动漫里的阴差,也见过同人二创的阴差,还见过真人cos阴差。 就是没有见过叶存山理解的,真正的阴差。 叶存山脑子快,不等云程回应,他就将许多事情串联了起来。 应当是父亲突然去世,给云程的打击太大,极度悲痛之下,他看见了黑白无常两鬼差,所以开了窍。 他们这里有灵异神怪的传说,民间也有这这那那的忌讳,神佛妖鬼,都能叫人心生敬畏。 他从前在外地,也听说过一个奇闻,有个平时内向愚笨的人,一场重病后,突然变得过目不忘。可见这种奇异事也不少。 叶存山再看云程一眼,惊奇之下,还有一丝不明显的尴尬。 他跟云程俩日子过得不错,偶有波折都是小事。 平时两人也会玩闹,给对方弄点惊喜。 云程说有事要坦白,他是往歪处想了,毕竟云程说这话时,他们正情动,还胡闹了一场。 叶存山干咳一声,问云程:“还有吗?” 云程点头又摇头,“其他的要等你做好准备才能说。” 叶存山:“神秘兮兮的,没点诚意。” 云程叹气。 他有在讲故事的时候夹带私货,给叶存山讲重生、灵魂转换的小梗故事。 叶存山对“借尸还魂”有点抗拒,或者说他不信有人重来一回就能比上辈子好,不论重生,还是借用别人的身体获得第二次生命,他都觉得很虚。 “真有本事,本身就该过得很好。” 所以云程拿不准叶存山是无法接受这种事,还是不赞同这种价值观,决定再试探试探。 而叶存山还想挖点东西出来,“真没有?” 羽.熙 他明示云程,“你那时上山,是不是被指了姻缘的?” 云程:“什么?” 叶存山继续说:“不然你怎么会突然上门要给我当媳妇。” 云程意识到了不对劲。 叶存山感叹:“没想到黑白无常还会牵红线。” 云程:…… 我主动上门,就是想避灾避难。 他抬手打断叶存山的畅想,“你想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存山挑眉,“那是怎样?” 云程说不出话,他觉得离谱。 他只是想坦白他会画画,为什么会绕到这里。 叶存山理解他的沉默,“没事,我知道我猜错了。” 云程:“你收收你得意的表情,我就信你。” 叶存山收不住,抿着嘴巴,眉眼也藏不住笑意,“怎么还不许人高兴啊?” 这四舍五入,也是天定良缘了吧。 云程闭闭眼。 他今天真是坦白了个寂寞。 叶存山还教育他,“以后别自己冒险搞事,我现在知道这两样是你弄出来的,心里还慌呢。“ 在村里散播阴司通缉令,被人抓到少不了一顿打。 李大道算命爱瞎咧咧,到时再给云程批个天煞孤星的命,他在村里都没立足之地。 还有县里那事,“出点岔子,你都不能好好待我面前。” 万一县老爷不是个好人,程公子也利欲熏心呢? 肥皂团和藕粉还好,就是个吃的用的,不至于叫京都来的小少爷都为之动心。 蜂窝煤却有很大的利润。 云程这方子要是被扣下,他们私下做出来卖,说是去过毒气的煤炭,这其中的利润能翻好多倍。 大官家出来的公子,想垄断几个煤矿也简简单单。 而这还是人家只扣下方子的结果,要是能把云程抓个正着,后头还有别的麻烦。 云程点点头。 当时他就是知道王家那事,心里堵得慌。 他性格里有一股冲劲,决定好的事不管不顾的。 到县衙那天,他也有过犹豫,想要退缩。 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觉得他不至于那么倒霉,也求心安。 而且他也能甩锅,说这画册是他捡的,是他受人之托来送的。 反正四处打听,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文盲。 云程瞥叶存山一眼。 他怕叶存山会介意他把三个方子无偿分享出去了。 都是银子呢。 看看煤铺子现在生意多好。 叶存山捏捏他手,“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你的东西,你想怎么来都行。” 而且云程已经给了造纸术,也教村里人织毛衣。 那画册无偿分享出来,最终还是到了他手里,到了叶根手里,很快村里人一样可以靠这些挣钱。 他跟云程要是想,也可以做。 “我俩连个造纸作坊都忙不过来,手里也拽不住那么多东西。” 云程这才心下一松,绷着的小脸露了出了笑意,当下就把叶存山的手撒开,“你手出汗,黏糊。” 叶存山都给他逗笑了,“怎么?你心虚的时候给我手部按摩,觉着我不计较就啥事儿不想干?” 云程就不想干,他拿帕子擦擦手。 -- 第133页 这帕子还是叶存山送他的那条,现在可算舍得用了,用坏了叫叶存山再给他绣一条。 擦干手,他就拨头发,好让里头的湿发更好烤,也催叶存山:“快点,我都困了。” 云程头发长得快,之前剪短,只到肩下一点,现在往下长了一截。 他肤白,人漂亮,长发披散时,有点雌雄莫辨的美感。 叶存山侧目,这小屋里还有别的村民,时不时往他们这里瞧一眼,都是“腻歪”、”咦惹“、“没眼看”的表情。 他忍了忍,也赶紧拨头发,早点烤完早点回家。 还叫云程,“你转个身。” 云程不转,“转身就脸对着火,很干,我脸皮都要裂开了。” 这时代的面霜油腻,云程用不习惯,每次只抹一丢丢,还被叶存山当做舍不得用。 “用完了再买就是。” 他这次不说大户人家了,他说:“反正你会挣钱。” 云程笑出声,“别说话,好好烤头发。” 两人弄完出门,迎面碰上裹着头巾的叶大。 存银回家带话,要他修缮河边小屋。 他嘴里说着不乐意,不可能,动作还怪利索的,带上扫把抹布就去了云程家。 修缮是来不及的,除除尘差不多。 屋子小,里头没几样家具。 先前下雪,叶虎给他家屋顶扫过,现在就简单弄弄。 这事儿叶大是要叫存银干的,存银说:“大哥要你去的。” 不然叶大在家都懒得拿扫把,哪里会去给人干这事。 这一通忙活下来,为了明日祭祖,他只得重新洗澡洗头,没想到还能碰到儿子儿媳。 他最近被陈金花怼多了,还被怼出了一个技能,做了好事就要到处说。 比如那二十两银子,叶存山没收,他也四处说了,反正他送了,叶存山自个儿不要的。 比如这扫屋子,他是给亲家扫的,不论理由是什么,横竖他扫了。 今天谁见了他不夸一句大气? 就是浴桶的事儿让叶大心里直犯嘀咕,一直有人揶揄,还有人八卦叶存山的态度。 难道他真的错了? 不就送个桶?至于吗。 现在恰好碰见了,他就问:“我给你俩送去的浴桶,你们用了吗?” 叶存山的脸瞬时黑了三个度。 于是叶大懂了,是真的搞错了。 早知道就直接送银子了。 砍树还累呢。 叶存山说卖掉了,“价钱还不错,你下次再做也给我们送去,我俩日子难,多一个进项也是好的。” 叶大听他放屁。 他不说多,叫他俩明晚回家守岁,“山里连个炮竹都不好放。” 叶存山:“明天再说吧。” 家里人多了,云程待着不自在。 他自己也没心思应付后娘。 叶大还给云程说房子弄好了,等着他给个话。 云程是真没见过这种人,又讨厌又可怜。 到底是长辈,还是叶存山亲爹,人家真照做了,他总要给几分面子。 这面子给出去,不能夸人干得好,说出来像慰问下级的领导。 只能说:“辛苦爹了。” 就这,叶大还嫌弃冷淡。 冷淡也没有别的了。 叶大摆摆手,进屋后往人最多的地方扎堆,没人问他,他都大声说:“我怎么现在才来烤头发?还不是我那亲家,我才给他家扫好屋子……大方?我不大方,我就是疼儿子……” 云程表情皱成一团。 人性真复杂。 明天起早忙碌,夜里还守岁。 晚上夫夫俩回家简单收拾过后,就钻进被窝睡觉。 云程还叫叶存山今晚别学习了,“守岁的时候你一起补就好了,今晚好好休息,养养精神。” 叶存山应下,脱了外衣蹬掉鞋子,到云程炕上睡,被云程轻轻推了下,“你不是说分房?” 叶存山稳稳躺他身侧,“不知道是谁昨晚上往我怀里滚呢。” 云程脸色爆红。 原来不是错觉,真的是跟叶存山睡的。 “那不是你先到我这里的?” 叶存山不跟他说这个,问云程:“你先前画阴司通缉令,替我出气的?” 这不废话么。 要不是为了他,云程才不冒险呢。 于是叶存山得出了一个结论:云程早就喜欢他了。 然后心满意足的睡了。 次日一早,两人穿戴整齐,抹水压下炸毛的小碎发,带上叠好的一筐小元宝一起出门。 祭祖不比春节,穿着要素净些,他跟叶存山都穿深青色棉衣,发带也是同色,这颜色重,平时耐脏,赶在这种日子,也稳重合适。 下山路上,云程还是紧张,叶存山牵着他手捏了捏,“到时你跟着存银和堂嫂,其实很简单的,咱们辈分小,上香跪拜都要排在后头,你看别人怎么做的,就跟着学就好。” 流程都背下来了,到时数着也知道到了哪一步,表情严肃点,不要嬉笑乱说话,就没大问题。 开始前还有准备工作,云程是果然是被分了烧火的活儿,他自己有带罩衣,是之前旧棉衣的布料改的。 围好后就开始干活,他负责两个灶,都离得不远。 这灶临时搭的,灶膛都在侧面,因着上头开口大,铁锅边缘还冒火,所以今天用的柴火都很长,隔老远都能往里头塞,后头烧短了,拿烧火棍戳戳就行。 -- 第134页 存银今天是帮忙跑腿,满场子乱窜。 刘云是负责洗菜备菜,倒是叶虎的媳妇柳三月今天是掌勺的人之一。 男人那头则是在内场布置,也清点炮竹,把各家送来的元宝纸钱归拢。 准备香烛、水、擦手巾后,给适龄男童讲规矩,好叫他们到时不出差错。 这个氛围下,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们一个个的老实得不像话,说什么干什么。 静河村最大的姓氏都忙着祭祖时,小门小户当然也要准备东西。 他们的祭祖就要简单许多,这时纸钱还没盛行,供品上桌以后,按照辈分上香磕头,结束后祈愿祖宗保佑。 因着都穷,自家酿的米酒能收拢到空碗,米饭却是要留着继续吃的。 只有云家还是乌云罩顶的气氛。 云仁义把云广识揍了一顿,让他伤势加重,现在一张嘴闲着就骂骂咧咧。 李秋菊因为照料家里,躲过一劫,暂时没挨打。 云丽丽被吓到,躲灶屋里一起帮忙筹备祭祖饭。 李秋菊嫌弃她笨手笨脚,“你这样的,去到了别人家里,别人还要说我不会教女儿。” 别人家都会偏爱儿子一些,他家不同,他家对三女儿是偏心眼儿的好。 外姓人家的儿子不好娶亲,女儿就比较值钱了,再怎么也比哥儿好嫁人,就指着丽姐能嫁到大姓人家,带带娘家。 头前两个哥哥都被爹娘逼着对她好,从小就洗脑。 云广识出去挣钱,要给她买衣服首饰,打扮好了,才好相看人家,寻摸一门好亲事。 云广进沉默寡言,只能帮她多干活,所以家务事她真的不会多少。 她现在被骂,也不敢顶嘴,怕触了眉头,叫她爹想起来这场分家闹剧是她引起的。 要不是她把杯子打翻,伤了云香的额头,二哥也不会分家。 云丽丽也有些后悔。 前阵子她偷偷拿到了簪子,是想私下里去还给云程,找他换个差事。 她都定亲了,自然跟男方有来往,对方也姓叶,可惜以前欺负过云程,这次造纸他家没点人,最多只能砍砍树。 后来被发脾气的云仁义吓到,云丽丽把簪子又放回原处。 早知道她就狠狠心直接拿了,给叶忠换一个造纸的机会,现在亲事就不会这般僵硬。 嫁出去了,远离这个家里,她也不至于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喘。 而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云广识挨了揍,脾气也被激起来了,说话直往云仁义心坎儿戳:“你打,你今天最好打死我,老二分出去了,你自己不要他养老的,要么你再生个儿子出来,要么你现在给我认个错,不然你往后死了,别说立碑厚葬,我连块破席子都不给你!” 云仁义怎么可能认错。 所以他想起来了老二提分家的原因,追到灶屋把云丽丽骂得狗血淋头。 “咱家就这点祭祖的东西,要你帮什么忙?你会吗?出去洗衣服!” 家里锅灶才热,灶眼里才开了一次水,洗衣服没个热水。 云丽丽手往里边一伸,就冰得直掉眼泪。 小女儿不讨云仁义喜欢的主要原因就是成天里只会哭哭哭,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干,他觉得晦气。 现在小女儿分出去了,云丽丽开始哭了。 云仁义气得头晕,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你今天不把衣服洗完洗干净,一口饭都别想吃!” “也别想着嫁人就能躲了,你看看你什么嫁妆都没有,叶忠会不会娶你!” 一院之隔的云广进,带着小云香也在准备饭菜。 往年祭祖都是他帮着李秋菊操持,流程都熟悉,今年才分家出来,一切从简,想来云家祖先也能理解。 云香问他:“二哥,那咱们要请堂哥过来吗?” 堂哥是云程。 家里吵吵嚷嚷这些天里,时不时也会说起祭祖把云程请回来,好好问问他造纸的事情。 他姓云,这东西就该给云家。 叫他在祖宗面前跪着说,凭什么要给叶家。 云广进摇头,“不用,今年就咱俩。” 云程也不会理他们。 云香也松了口气,之前找云程,都是她去。 那位堂哥人长得好看,脾气也好,不会凶她,也不会说重话,她不想把人请回家挨骂。 快到中午时,云程也忙完,跟着刘云一起去洗手擦脸,理理衣裳头发,准备进祠堂。 排队时,就跟叶存山说的一样,他老老实实跟在人后边,排队洗手擦手后,进去等人到齐,一起行大礼,然后才依次上供品。 族里祭祖比单个小家庭祭祖盛大,但因为是村落的缘故,备下的供品没有云程想象中丰富。 他烧火的两个灶膛负责炒菜蒸糕点,直到进场,他才数清楚菜式,五个菜各做了五样,还有五色点心、米饭、枣糕、大馍馍也是各五样,摆五桌。 三牲供品则单独放一桌。 等到祭文读完,再次向祖先牌位行礼跪拜。 今年比往年多了一个流程,上香以后会烧纸钱元宝。 云程排队时注意看着,有人烧得多,有人烧得少。 他取了中间数,轮到他时,就烧了一小叠纸钱和五六个元宝,继续跪拜磕头。 入乡随俗,他也许了个愿望。 -- 第135页 希望祖先保佑他们夫夫俩一生顺遂健康。 这个流程很长,左右都还有许多人等着。 云程一眼就找到叶存山,他在孝子贤孙那列,因为个高人黑,很是显眼。 这场合不好眉来眼去,云程确认他在自己眼前,就垂眸不乱看。 等到礼毕,放了炮竹,他们依次退场出去,约莫半个时辰,叶旺祖叫了几个干活麻利的女人夫郎进去收拾祭品,拿了一个硕大的陶碗,把桌上小碗里的饭和酒都倒进去。 这里结束,他们才上桌,饭菜都已经凉透。 云程以前看过吃席的小视频,说要是碰上大妈多的一桌,一口好菜都要凭运气抢。 他没个经验,也不想抢,倒是存银摸着找到他这边,跟他坐一块儿,一开席,就给他夹了好几筷子的菜。 “多吃点,沾沾福气!” 云程笑着应了。 还在祠堂里,氛围依然压得低,有人聊天说话,也不敢情绪外放太过,处处透着客套。 等这顿饭吃完,就不需要所有人一起留下收拾了。 已经定好人,没接到通知的能提前走。 云程跟存银都是能提前走的批次,路上存银一直往一个地方看,云程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是叶存山他们几个站一起说话,旁边还跟了几个小男孩儿。 入场净手这个流程,是那几个小男孩端着水盆准备净巾的。 云程还以为存银这是被唤醒了性别上的感伤,琢磨着怎么安慰这小孩子呢,结果才出祠堂,他就被存银拉着跑了一段,隔着有百米了,存银才压着嗓子问他:“大嫂,你刚看见我哥旁边那个小胖子没有?” 云程点了点头,那小胖墩还长得挺可爱的,村里其他小孩子都瘦瘦细细一条。 存银问:“你看他像不像一个发面馒头?” 云程:??? “你怎么骂人?” 存银叉腰,“发面馒头怎么能算骂人呢?我形容他可爱呢!” 云程秒懂,“他是叶存金?” 存银听不得他名字,“难听死啦!” 这还是云程第一次接触到存银同龄的小伙伴,被他逗得乐不可□□他平时怎么形容你可爱?” 存银脸皱成一团,“还能怎么?说我是个豆芽菜,随便撒把豆子都能长一茬,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云程笑意淡了,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存银很快又把他逗笑:“我就让他撒豆子,我说他绝对弄不出来豆芽菜,就他那样的,豆芽菜见了他都不会发芽!” “然后他被他娘揍了一顿!哭得可好听了!” 云程叫他说的,也想听听。 他待会儿还要去墓祭,要先回家准备东西。 存银回头看看,不知道他哥什么时候能出来,就跟云程一块儿回去。 “我先帮你备两个菜吧。” 云程摸摸他头,“谢谢存银。” 存银嘿嘿笑,问云程:“那你现在给我说说,他像不像个发面馒头?” 云程还能怎么,只能点头,“像。” 存银开心了,干活哼哧哼哧。 叶存山忙完回来时,他把食盒都给云程准备好了,拎着就能走。 都说入夜时,墓祭阴气重,要趁着天色还亮堂时过去。 他们今天穿戴都齐整,色调也压着,除却食盒,云程还拎着小竹筐,里边都是叠好的元宝,并两小捆纸钱,能叫爹娘今年也阔绰一回。 叶存山让他等等,进屋新拿了一坛酒、一条炮竹出来带上。 走前想想,岳父的墓是新坟,岳母的墓修整过,待会儿不需要添土,便没拿铁锹。 三人一起下山,转头去墓地,存银就没跟着。 杂草不多,叶存山徒手都能清理,搞完用树枝划了一圈儿地,跟云程一起跪着烧纸。 云程才坦白过会画画的事,能在叶存山跟前,把他帮助王家那些可怜人的事讲与爹娘听,他用着这具身体,在积德行善。 另外就是说说云仁义家的现状,让他们也痛快一场。 金镯子能被抢走融掉,簪子能在他家放十几年,另外两件玉饰都碎了,这怎么看,娘亲也该跟他家有恩怨。 云程也在心里做承诺,这镯子,他会再想办法。 菜品供上,倒酒于墓前。 回头又再把菜收拾走。 云程走得稍远一些,叶存山才点燃了鞭炮,追了上去。 回家路上,他问云程要不要去爹娘那里守岁。 还在蔚县时,云程是很想回家吃顿饭的,因为叶存山说会带他去膈应叶大。 回来后,叶大自己送上门了,云程就不是很想去。 可惜啊可惜,他家叶小山还要科举,名声为上。 “去吧。” 叶存山要回家拿些书,云程叫着腿酸,说累,也跟着一起跑了个来回,顺便把食盒跟酒放下,被叶存山说黏人。 他不理,也在挎包里装了布料针线,准备顺手开始缝制生肖挂件。 再到叶大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叶大迟迟等不来人,还当他俩不来,正说着:“怎么还要去请啊?” 叶存山刚好带着云程进门,“要你请什么请?不说了今天有事忙吗?” 叶大就发现他这儿子跟他讲话越来越呛了。 要当赘婿是个多了不起的梦想,给别人当儿子,就能不敬亲爹了? -- 第136页 他忍了。 祭祖时人多菜少,还都是凉的。 在饭桌上,大家意思意思吃一顿,实际每家都会分些菜,带回来晚上热热,再加两三个菜,又是一桌年夜饭。 陈金花脸皮厚,又或者是前几次云程因她高龄孕妇,对她还不错的行为,给了她错觉,以为叶存山根本不介意从前,她也不提,上来就给人强塞红包,“你爹说你们日子难过,怎么不跟家里说呢?我是你后娘没错,那我也是不能看着你吃苦的!” 叶存山差点把人甩开。 云程压着他手,从他手里拽出红包,职业微笑道:“谢谢娘。” 这顿饭就吃得很痛苦,一家子都在假笑假客套,云程社恐都要犯了。 叶存山看他这样好笑,终于压了心下烦闷,接了应酬的活儿,推杯换盏间,跟爷奶说了吉祥话,也给了叶大好脸色,回头到陈金花这里,就是中规中矩的:“母子平安。” 到存银,叶存山说:“太瘦了,来年长胖点吧。” 存银还没怎么,云程先笑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捂嘴憋着咳嗽。 存银知道云程是想到了发面馒头,瞪大眼,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陈金花特殷勤,“存银是太瘦了点儿,隔壁家存金就胖墩墩一个挺壮实,回头我多给他炖汤补补。” 存银立刻拒绝,要叶存山给他换一个,“你不会说,就让大嫂说。” 云程宠着他,一年到年尾讨个彩头的时候,就按照后世的祝福语来了一串:“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恭喜发财,心想事成……” 叶存山牙酸,这不挺会说话的。 守岁是围炉守,上头热一壶水,随时能泡杯热茶,边上还能烤花生。 叶存山说要背书,不跟着一起。 他是带书来的,叶大不好多说,去找了一个旧炉子出来烧上了,叫他在存银屋里背。 他要把云程一块儿带上,叶大差点又要说难听话了。 就一晚上,离开了夫郎能咋地。 别说今晚了,一直要到二月初呢! 他还问是不是真的干了什么事,不然哪有一刻不能分的道理。 叶存山冲他比了个巴掌。 叶大想起了五十两。 回头看云程逗存银也逗得挺开心的,想想算了,“行行行,你俩爱待着待着,出去别说你俩单独守夜,像什么话!” 叶存山也摆手,“赶紧出去吧。” 是守岁,也是学习。 云程不打扰他,叶存山中间休息,起来活动筋骨时,叫他一起,云程才放下针线,也起来动动胳膊腿,扭扭脖子。 想了想,他决定教叶存山跳广播体操。 叶存山问:“这也是黑白无常教的?” 云程:“……” 云程表情麻木,“你学不学?” 叶存山老实了,“学。” 看看黑白无常怎么锻炼身体的。 云程要是知道,绝对不会教他。 这节拍叶存山听了很熟悉,他问:“之前的眼睛按摩也是?” 眼保健操他说着拗口,反正一样的揉按,自己改名叫眼睛按摩,云程懒得纠正。 “差不多吧。” 他没查过来源,从小就接触了。 这一套下来,叶存山没说简单了,身体跟着热乎起来,全身上下都被动到,特别提神。 云程体力不行,一套结束就坐回去窝着。 叶存山自己又跳了一次,不熟悉动作,还拉着云程继续教他。 外头叶大不好好守岁,竖着耳朵一直听他俩动静,实在憋不住,随便装了盘花生,叫存银去敲门。 存银哪里不懂他意思,说他想太多,“他们分房睡的,两个房间都烧炕,都有被子、衣柜,衣服都没放一块儿,你瞎操心什么?” 叶大翻白眼:“放屁,他们回村才这么装,县里那么小一套房,只有一间睡觉的,不睡一起睡哪里?” 存银嗑着瓜子,吐一口瓜子皮,把他上次的猜测当真话说:“还能睡哪里?打地铺啊。” 叶大被他这句话惊得半天没有回神。 他其实心里还有一个很深的想法,叶存山说要入赘,指不定是吓唬他的。 现在得知叶存山在县里竟然都是打地铺,他那点念想也没有了。 原来早早就在过赘婿生活了啊。 说到赘婿,就不得不提到赘婿小说。 存银想炫一下大嫂的厉害,字都不识几个都能挣润笔费,可惜现在要帮云程隐瞒这事,他憋得慌,便说:“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存银讲的就是《赘婿》小说第一册的内容,一家人都能对赘婿非打即骂,他鸡还没叫就起来做一家人的饭,伺候一家人刷牙洗脸,晚上伺候全家泡脚后,他才能就着点剩下的水洗漱,晚上媳妇心情好,能叫他睡床,心情不好,能叫他打地铺,若是惹了媳妇生气,大雪天里还要跪地认罪。 叶大:??? 一晚上熬过去,云程打着哈欠跟叶存山一起出来时,叶大焉哒哒的,望一眼云程,眼神都有几分害怕。 新年第一天,自然还是要把吉利话说一遍。 云程也懒,拜年都那些话,说来说去就是恭喜发财,身体健康。 叶大眼神恍惚,云程怎么说,他就怎么回。 云程不懂,但是他跟叶小山终于可以回自己家了! -- 第137页 年夜饭时,只有陈金花一个人给了红包,新年第一天,一圈儿拜完,他们又得了爷奶的红包,夫夫俩也给存银了小红包。 存银没要,说待会儿去给他们拜年再拿,“等我打扮打扮。” 云程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笑眯眯把红包装回挎包,挽着叶存山胳膊,一起回山上。 叶存山说大年初一要吃饺子,两个人回家洗漱,醒醒神就一起包饺子。 里头加了小块的糖当彩头,馅料是豆腐三鲜菜和猪肉。 云程看叶存山只放了一块糖,自己也包了一个,加了块糖进去。 他包得丑,一眼就能认出来,叶存山想说他这明箱操作,一想家里就两口人,便没讲。 下锅煮着时,他跟云程又一起换了身颜色较浅的衣裳。 那套红色棉衣,云程还是日常窝家里时才会穿一下。 山里不好放炮竹,叶存山是盖了竹筐放的,炸得竹筐原地蹦跶。 云程想玩又害怕,俗称人菜瘾大。 看炮竹前头引线只有短短一截,他不敢玩,就等到放完了,他才敢过去蹲地上看看,挑挑拣拣里,也能拿回些没放响的哑炮,把里边引线抽出来,几根摆一起,伸手拿根香去点。 引线沾了火就着,刺啦两声就燃尽,他没玩尽兴。 叶存山今年没想到,“等咱们回县里,我再给你买几个可以玩的炮竹。” “有一种是点了以后会转圈开花的,里头火星子喷出来怪好看,引线很长,点燃了你能慢慢走开。” 云程开心应下。 吃饺子互相明箱操作,云程包的糖块被叶存山吃着了,叶存山包的糖块进了云程肚子,今年也要甜甜蜜蜜。 等到存银这小孩子打扮一通上山来,他们才结伴下去,先给各长辈拜年。 存银今天打扮神气,一身红棉衣滚了兔毛镶边,头发系了一条云青发带,他扎的高马尾,发带尾巴还能跟着头发一起飘动,他自己可满意。 唇脂胭脂也用上了,小孩子审美不错,只薄薄抹一层,在脸颊和唇瓣上晕开,远远瞧着就喜庆,离近了也不显妆浓。 脖子上戴着大哥大嫂送的玲珑球,两手上一边一只银手镯,腰间小挎包里放着两颗叶大送的银豆豆,还有他最近攒的银子,以及刚拿的小红包。 叶大今早看存银这身打扮,才知道他那两颗银豆豆也打了水漂。 小孩子有了更好的东西,哪里会记得小豆子,心情更忧郁了。 叶存山带他多年,头一回见他涂脂抹粉,觉得不难看,再看看云程,故意拉着小夫郎慢了一步,在后头说小话,“我也给你买点胭脂水粉?我看存银抹着还不错。” 云程样貌明艳,这东西抹了该更好看。 他占有欲上来了,说要给人买胭脂水粉,还不让抹了见人,“只能给我看。” 云程不要,“只给你一个人看,我干嘛打扮?” 叶存山不乐意了,“你就是给我看,才要打扮的。” 他算着他近些时候攒下的小云朵,琢磨着以后拿来兑换这个也不错。 “反正你要打扮给我看。” 云程直白道:“我不会。” 叶存山对他误会可大。 觉得他会刺绣,所以会画画也不稀奇。 觉得他都会画画,怎么可能不会化妆。 “没事,你不会,我给你涂涂抹抹。” 不还有那什么,做丈夫的给妻子画眉的美谈么。 云程摸摸自己的脸,也想到了这等浪漫小事,终是点了头,“到时你画不好,以后就别想了。” “别这么霸道好吧,就是画不好才要多练练的,你不给机会,我怎么练得出来?” 云程被哄开心了,“行吧。” 长辈家里溜达一圈儿,小挎包里能装上各类小零嘴儿,顺便跟其他同龄人碰头,再一起各家转转。 这里拜年还是流行男人出去,小孩子跟着,女人和哥儿就留家里等着其他人来。 他俩住山上,不方便,等人过去要等好久,云程就在刘云这儿歇脚,等到叶存山他们整个村子拜完年,再回来接云程回家,同村人也跟着去最后一站,到他家拜完,今天就结束了。 叶庆阳是把自己当男人用,也在此列,可到底是个哥儿,想想跟云程一块儿走,也问他俩什么时候出发去县里。 “我这几天跟旺祖哥在算账,就这两天会发一回月钱,分红要再等等了,铺子里前期投入多,挣钱了还没有多的银子周转,这笔钱暂时不好动。” 作坊里今年也趁着年关,把纸钱拿出供货,得了一笔银子,来年要投入进去,尝试造好纸。 云程兜里有钱呢,这笔银子就不急用,“我们初四就走了,到时赶不上的话,回县里再给我月钱也行。” 他不用上工,占了一个教人毛织品的职位,每月能拿三两银子。 来的人多,家里坐不下,他跟叶存山端着准备好的各类小零食,到院里送,也拿着铁壶给人倒茶喝,然后送客,结束今天的交际,关门补觉。 叶存山让云程也给他说个吉利话,云程说:“祝你学业有成,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这等同学录语录,云程这辈子只写过一回,还是他妹妹看他可怜,新买了一本只叫他写呢。 叶存山不知道内里寓意,只听这话,就觉着云程对他期望很高,他听了记心里,叫云程再来两句。 -- 第138页 云程又说:“恭喜发……” “别人听过的我不要。” 云程:别这么挑好吧。 想来想去,云程也没啥好说的。 就很标准的小家庭祝福:“夫郎孩子热炕头,这句爱听吧?” 叶存山爱死了。 把人拉怀里抱着,很想吻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0 0 怕这种情节有读者老爷不爱看,我在这里放个小提醒,写得比较详细的东西,我会在标题加上“剧情过渡章”字样,方便选择~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贴个小补丁: 1.上章年糕选的是慈城年糕的做法,我看资料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所以特地标注一下,里边浸泡那一步,考虑到文章剧情时间线,我加快了,原本是十天,用河水浸泡的,期间要换两次水,选米也有讲究。 2.是一个关于三牲供品的,之前默认熟的,为谨慎去查了一下,有点意思,给老爷们分享一下: 三牲分为半生熟和全熟,半生熟用于祭祀神明,全熟用来祭拜祖先。猪肉居中,左鸡右鱼。 第41章 咬春(捉虫) 云程熬不住夜,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叶存山没怎么闹他,抱着人黏糊了会儿就放他补觉。 叶存山还算精神,要把家里杂务点点,趁着年假,该弄的东西弄完,省得后面回县里,又要麻烦人。 猪是等明天他继妹李桃带着夫婿回娘家时,顺便问问他家里收不收生猪,不收他就再看看村里有没有人要。 鸡已经抱到爹娘家里了,这事不用管,他们也没空再养。 兔子就给婵姐好了,一窝有好些,回头看看存银跟云程要不要养一只,当个小玩意也不错。 就是这屋子,等到夏天时,虫蚁多起来,云程怕是住不惯,得早做打算。 地已经划出来了,村里盖间屋子,也没蔚县买房贵。 叶存山自个儿算了笔账,不算云程的润笔费,他们到三月四月时,也能有多的余银,能解决这问题。 别的都琐碎,比如他跟云程后来买回来了两亩水田,眼看着已经入春,他俩不种的话得提前找下家。 以及存银的安排,小孩儿想跟出去,他跟云程也相处好,家里带个孩子没事,就是要说服叶大很麻烦。 这个年过得热闹也忙碌,他清理完后院时,叶旺祖跟叶庆阳带着账本过来了。 叶存山跟云程能拿两份分红,叶庆阳才给云程说过,一月是给不了的,但是账本做出来,要发第一次的月钱,总要给他俩过过目。 云程还在睡觉,识字量也没到,账本就给叶存山看。 叶旺祖说:“羊毛已经开始涨价了,就你认识的几个商人没涨,但也有暗示,这一块的成本要加了。” 羊毛衣他们才做没多久,纯手工织品,耗时长数量少,程文瑞买空铺子,杜知春有一件拿一件,目前蔚县还有的零散羊毛织品,基本都是手套。 这个便宜,买的还多半是书生。 商人们不知道哪里听到的风声,这生意才起步,就要把原料抬价。 叶存山说:“他们可以加,我们也能不急着买,反正蔚县这里就只有我们一家会这个手艺,程公子远在京都,他们也不知道,隔段时间,压一压价格就又下来了。” 到时挑几个人厚道,货品又不错的商人稳定合作就好。 刚开业,账本前头全是支出,到了后面才有盈余,主要挣钱的就是羊毛衣和纸钱,低价纸因为利薄,收入反而不显眼。 叶存山也是头一回看账本,这部分他拿算盘对得仔细,叶旺祖他们也没说什么,坐一边喝茶聊天,有个问题了,叶庆阳才来看看。 叶存山还记得一件事,说静河纸铺的人给他们买了一筐蜂窝煤,问叶庆阳,“你知道谁买的吗?” 叶庆阳比其他人早回家,不知道,不过他说:“孙阳还给纸铺送了框煤,说有人登记的地址是纸铺,我没碰着人,堂叔过年回来带的话。” 一筐蜂窝煤价格低,送来很不起眼,大家也没谁在意。 就叶存山把这事记心里,无缘无故送煤炭,里头应该有点事。 确认账本没问题,叶存山还问叶旺祖,“现在村里水田什么价位?” 他跟云程买回来时,是一亩三两。 叶旺祖说:“老价,这地不出意外几年也改不了价,你们地不种了?” 他给人提个醒,“现在村里急着要买地的,就云家老二,他要挣块地出来,好养活他自己跟妹妹,我接济了他几两银子,叫他先做藕粉,挣一点算一点,等到天暖,他也敢让云香碰这些冷的凉的,家里多半是会选择买水田的。” 到时他外出种地打猎,自家产的莲藕能让云香在家里加工卖钱。 云程跟他家关系不好,云老二能带着四妹出来,可怜之外,也要考虑两家恩仇。 当时云程卖地葬父,没几天叶存山带他买回了两亩地,这地是云父种过很多年了,再给仇家种,心里总归不舒服。 叶旺祖给了个提议:“可以先租出去,我爹已经让吴婶子教人做藕粉了,愿意学的都去看看,现在天冷,村里也忙,在学的就是那些外姓人,他们地少又不肥沃,来年该愿意租着种种。” 姓叶的本家人却没几个会租,就是买,也是各家人头分好了活儿,再多种不过来。 -- 第139页 夜里云程醒了,叶存山给他说这事,云程还迷迷糊糊的,“不给云家就行了。” 他没那么大方,谈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不计前嫌跟人家儿女来往,不去打击报复已是他善良了。 刚好提到这事,云程也说了下金镯子。 “看他这样,我一次性是要不回来,叫他签个契据,定个期限还着。反正就你说的那样,满村都是证人,不信他敢拖着。” 就是想到问手镯样式,还得去他家走一趟,云程有点烦。 叶存山应下,但给云程说:“我的意思是手镯不急着打出来,蔚县没什么好手艺人,你到时先把样式画出来,以后有机会去府城或者京都,再请个好匠人。” 退一步说,他没考上,也能拜托杜知春帮个忙,他家每年最少去京都两回,大不了工期长一点,他们等就是。 云程原先着急,也是想祭拜时有个交代,现在没拿回来也祭拜了,等等也行,便答应了。 初二云程没娘家要回,不下去凑热闹,自己待山上绣生肖挂件。 叶存山下山回家,跟李桃夫妻俩碰了个面,没多寒暄,就问柳大志收不收年猪。 柳大志比叶存山的块头要大很多,身高差不多的情况下,他肌肉隆起突出,一身棉衣都裹不住,李桃搁他旁边站着,显得特别小一只。 他嗓门也大,说过年时见过叶存山家的猪,“你那猪养得太瘦了,收是要收,就没个好价。” 正常猪能有个二三两银子,他家这猪一两并五百文,“你要觉得合适,我待会儿直接带走。” 叶存山直接点头了。 外头存银已经玩疯了,炫着玲珑球又炫着银镯子,笑声隔着老远都能传进来。 这小孩儿还会端水,拍拍小挎包,“我爹都给我两颗银豆豆呢!” 叶大竖着耳朵听着,从初一开始阴郁的心情终于见了晴,乐意给叶存山说句好话,“都是亲戚,你凑个整算了,二两银子拿走。” 别说柳大志要不要同意了,叶存山都叫他别添乱,“你最近是不是到处说给我跟云程送了二十两银子?也别光说了,拿来吧。” 叶大闭嘴了。 叶存山叫他消停点儿,“没拿的事你到处说什么?” 他还想叫人闲着就去把茅厕的粪挑了,看大家都在吃果子瓜子,憋回去了。 算了。 以前讲话也没什么顾忌,现在被云程带着,这污糟话是不好在人吃东西时说了。 李桃也怀着孕,柳大志没急着催她走,留娘家多坐会儿,全当歇脚了。 他从褡裢口袋里摸了碎银铜板,叫叶存山点点数,跟他一起回家赶猪。 路上问叶存山:“我听我堂弟说,你写了本小说,在府城都卖疯了,润笔费少说得比他多五十两,真的假的?” 柳家世代屠夫,从前只会劁猪,现在也圈了地养些猪崽。 猪要是不生病,他家一年很有挣头。 就是去了县里摆摊卖肉的伯伯说外头人瞧不起屠户,再有钱也没用,硬是把儿子送去开蒙读书了。 他家的人,骨子里就好动,坐不住。 堂弟改了个名字,叫柳文柏,听着弱气文气,实际还是好斗莽撞,一家人没指望他有出息,每回碰面,都不等他们打趣,柳文柏自己都说想回家学劁猪养猪。 结果他写了个话本火了,一百两银子拿回家,前头读书的本钱挣回来不说,他还被其他书斋请到了府城,在那边供稿,这日子,啧。 柳大志就想知道,“这是不是读书了就会写?要行的话,我儿子出生,我也送他读书去。” 柳家有打媳妇的传统,叶存山跟李桃关系不算亲近,到底也算他继妹,怕到时没生儿子挨打,便委婉表示:“女孩跟哥儿也能写的。” 柳大志愣了愣,“李桃说她这胎是男孩子,说她娘有经验。” 叶存山:“……”有生女儿的经验? 他不想提。 就好奇《赘婿》的销量。 杜知春说在府城卖得特别好,还说要加印,就算不能卖到人手一份,也不给留几只小虾米。 因着杜知春性格爱炫耀,这话叶存山是打了折扣听的。 但柳文柏说出来就不同了,他跟柳文柏不对付,除非真的火爆到一定程度,不然说起《赘婿》小说,语气该是贬低嘲讽看不起的。 两人路上说着话,也到了山里。 云程看有客人,就放下绣活,去倒茶上点心。 他在绣的是小萌虎挂件,今年虎年,也想这上面讨个彩头。 柳大志一看就喜欢,问这个卖不卖,“我儿子今年夏天就该落地了,属虎的。” 云程就正常报价,他很大方,直接掏了钱。 再经过叶存山一番介绍,云程知道他姓柳,是柳屠户家的,家里阔绰得很,又拽着叶存山过来,从叶存山的小挎包——他也把褡裢口袋换成了小包包,拿了小羊挂坠出来,“还能绣其他的生肖挂件,你家还有人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柳大志很嫌弃,“不要黑脸的羊。” 叶存山脸更黑了,“你们想要还没有。” 柳大志不跟他计较,拿麻绳绑着猪脖子,牵着就要拉走,说回去问问,“有消息就给你传来,没消息就没人要。” 猪的事解决,云程也收拾收拾东西,拿上纸跟本子,跟叶存山一块儿去云仁义家。 -- 第140页 叶存山叫他别自己画,“待会儿叫上庆阳,让他给你画。” 阴司通缉令的事儿还没过去多久,不适合。等云程这阵子慢慢过渡,表现出对画画感兴趣,跟着叶庆阳学炭笔画,结果青出于蓝,这就差不多。 云程办事没他谨慎,老老实实听他的话。 叶庆阳今天在相看赘婿,很难挑中一个合心意的。 能上门入赘的,都有这样那样的难处,家里穷还是好的,就怕遇上懒的、带病的。 现在爹娘看他在县里当账房先生,提议他在县里找一个,爷爷说怕县里离得远,他家管不住,往后怕庆阳受委屈。 正说着,叶存山跟云程过来找他。 他听完跟家里人说一声,就陪着他们一起去云仁义家。 叶存山对他亲事也有些上心,问他介不介意找书生,“实不相瞒,我有同窗愿意入赘,就是脸皮薄,自己不敢出去找,等着两头都有这个意思了,可以相看相看。” 叶庆阳夫婿难找,也有他自己读过书,再跟大字不识的糙汉没什么共同语言的原因。 以前的话,他是不敢找书生的,花销太大。 现在有低价纸,他觉得可以试试,就怕别人说他人丑心高。 叶存山是他堂哥,能说这话,该是心里有底,路上说了点男方情况,叶庆阳说:“那等回县里后,我跟人见个面吧。” 快到云仁义家时,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见他们家的骂声。 叶庆阳说要不叫云程别去了,“你们回来没到村里走动多少吧?他家发疯的时候,还说要程哥儿跪祖宗牌位前忏悔呢。” 一家子流民过来的,祖宗牌位没带,记得几个刻几个,主要祭拜的还是父辈。 云程心里害怕,但这事是为他做的,哪里能躲人后面? 他跟着一起,进门后云仁义家的吵闹就为之一静。 李秋菊跟云丽丽成日里后悔把簪子还给他,听她俩念叨多了,云仁义心里也悔。 所以一听云程是要他签欠条,他就不乐意了,“别想了,不可能,那银子也不全是我家花的,你家先前有七亩地,也是这里头出的。” 流民分过来,照例分地,这边靠水靠山,水田好,旱地砂石多。 云家是兄弟俩流落过来的,一起分的就那七亩地,把不肥沃的地分给大哥,说这也算他家花了银子,也就云仁义说得出口了。 叶存山说:“你以为我是来跟你好好商量的啊?我状纸都写好了,今天你配合,咱们有话好说,你不配合,咱们官府见,顺便也请县老爷审审,你往年抢弟媳首饰,算个什么罪。” 云仁义心虚,这东西拿出来压他,一压一个准。 但再问手镯样式,他就说不记得,想含糊一点,把重量说轻一点。 叶存山说:“你在哪家铺子融掉的?” 云仁义就知道他这是要刨根问底,寻思着这都十多年了,就是铺子还在人还在,人家记不记得这事都不好说,想赌一把,“码头那家的首饰铺,样式我真不记得。” 李秋菊说她记得,“你们同意让叶忠去造纸作坊干活,我就说。” 她嫌弃云丽丽干活不好,也疼了十多年,想要她嫁个好人家。 云丽丽嫁得好了,他们才有盼头,家里气氛能变一变。 云仁义看她一眼,倒没拦着。 这事叶存山跟云程两个就能做主。作坊有他们一半,主要干活的人都是叶家人,外姓一个没有。 当时剔除出去的,就是云程这边提了要求,他松口,加一个人不难。 而且李秋菊不是给她儿女要,是给叶家人要,他松口压力没那么大。 得了准话,李秋菊才描述样式,云程把纸笔给叶庆阳,自己也认真听着。 叶存山一样拿纸笔,把她口述的文字记下来。 就是一遍听完,叶庆阳不好动笔。 李秋菊见识短,知道上面有花,有字,但说不出来是什么花,什么字。 形容了花瓣叶子大小,手镯粗细,叶庆阳照着画出来,时隔已久,她只能认个模糊。 看他们这表情,还怕人反悔,“你们可提前说好的!” 叶存山看云程,“要么去码头首饰铺问问。” 就是不抱太大希望,打听出来的可能低。 云程垂眸叹气,“签欠条吧。” 还是太理想了,不行的话,到时这银子还清,他把欠条烧给爹娘看,也算交待。 云仁义报低了数目,叶存山要他好好想想,“这个粗细的镯子,不可能那么点银子,去首饰铺子打听,找出花样的可能性低,但价格翻出来却不难。” 账本在那里呢。 那家做生意不讲究,只看银子,打点一些出去,能叫人查个账。 云仁义这才捏着鼻子报了准数,“八两。” 云程给存银打个银制玲珑球,加进手工以后都有四两。 就是因着这,又问过金价,算着该有十五两左右,才说叫他家签欠条。 不然就几两银子,签什么签? 云仁义哼一声,“就这个数,你要不信,自个儿问去。” “我会问的,”云程说:“这么少,你现在还了吧。” 云仁义不知什么时候抹了印泥在手上,这会儿倒是利落,直接在欠条上摁了手印,“三月底我会还清的。” -- 第141页 他家底厚,也是一点点攒起来的。 现在都看清了,几个孩子全靠不住,那银子他不动。 叶忠都要去造纸作坊干活了,该来娶他家丽丽了,叶家没几个穷汉子,到时拿了聘礼填账,算他没白养云丽丽这么多年。 东西签下,云程皱眉不满,也不好说。 他们离开后,云丽丽还试图也用告官威胁一下云仁义,她不想洗衣服了,太冷了。 云仁义冷笑,“你有个蹲大狱的爹和大哥,看看你以后是嫁给隔壁的鳏夫,还是邻居家的小流氓。” 云丽丽抹了把泪,想想那水实在冰,她娘又刚给云程说好了可以让叶忠去造纸作坊干活的事,就说:“那我去找叶忠说说这事?” 云仁义不同意,“今天初二,他家几个姑奶奶都要回来拜年,你上门去难看不难看?” 叶忠家里前阵子能把婚事闹僵,云仁义现在就能叫他家骑虎难下。 带着包瓜子,带壶水,就满村溜达,见了人就说他家给叶忠找了个活,让他不娶丽丽都没脸。 另一头,云程跟叶存山再没其他,跟叶庆阳道谢后,回家把欠条跟碎玉簪子放一起,就各忙各的。 叶存山看他表情不太高兴,给他讲了《赘婿》的销量,“柳文柏带回来的消息,你到时候打十个八个金镯子都够了。” 云程笑:“这钱是拿骂声换的,你得小心了。” 书院里书生都说是叶存山写的,云程要他背锅,叶存山就背着了。 叶存山也跟着笑,“所以我以后会不会被同窗围殴,就看你的了。” 《赘婿》小说在府城骂声一片,与之而来的是各类猎奇的读者,他们都想看看这大家都在气愤都在骂的小说,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吸引他们好些天还在讨论下一册的剧情。 因此,府城书斋还多请了匠人来加印,过年也就歇了除夕夜一天。 沿路的其他几个县城里,同样刮了一阵《赘婿》风。 平常人家的讨论倒还贴合剧情,有些人家是招了婿的,今年看自家赘婿,就怎么看怎么觉得高深。 “难道我家这受气包软骨头赘婿,私下里也是个首富?” 于是今年很多赘婿,都感受到了“婆家”的嘘寒问暖,有些人脾气急,旁敲侧击打听不出来就直接问,问都问了,得一个否认,他还要说赘婿有城府,“谁还惦记你那点银子?” 过后又问:“你真没私下经营产业?府城十条街的铺子都不是你的?” 赘婿们简直要哭出来,“我真有那本事,我还当什么赘婿?” 岳父岳母不乐意了,媳妇夫郎也不开心了。 “就不能是喜欢我家,就不能是真爱?” 小说里的赘婿在家憋屈在外厉害,读者讨论来讨论去,只能用真爱来解释了。 就是不知道他媳妇得美成什么样,才能叫他甘愿受这委屈。 没错,云程也用了一贯的套路,在描写正妻这个角色时,用了很多华丽辞藻,要人即使想不出来她是个什么样的大美人,也要觉得她真的很美。 《赘婿》小说把大家情绪调动到最高时,各地卖书的伙计都先后有了一个决断,把《家有福妻》也投出去。 过年期间,大家嘴上都要讨个彩头,读者情绪卡在这里,不好骂人,总不能为个话本,给人气出毛病,换一个平淡风的话本,刚好让他们消消火。 这一波试水,反响超出预期。 他们不知道如果没有《赘婿》在前头刺激情绪,会不会有这么多读者过来换个口味,只知道他们这个年,赚大发了。 蔚县书斋印出的《赘婿》第一册,在新年挂牌,除夕当天有人买了回家,守岁时差点扔炉子里烧掉。 赶早买了回去看,好判断这书有没有爆红潜质的商人们,不到一个时辰,就派人过来买。 关门前,家里存书销售一空。 工匠们也乐呵呵的,铺子里生意好,他们赏银也多。 也都知道今年为了防其他书局盗印做了努力,年间还拿着刻刀干活,想把《赘婿》第二册的小说多雕版几份,到时候再传到别地,他们书斋才好多赚点,他们也跟着喝汤吃肉。 目前销售最远的地方是京都。 京都除却这话本以外,还有一个新鲜物件流行开——一个叫毛衣的东西。 先是礼部杜大人家得了好些,说是远在蔚县的小辈孝敬来的。 开始的尺码都是按照成年男人的尺码织的,杜家男人虽不壮实,却也有个高挑个子,老太爷今年都腰背挺直,没一般老人的佝偻样,毛衣毛裤再加手套,一身齐活儿。 除他外,就是杜大人自己有套齐整的,今年拜年叫同僚们好生羡慕了一遭。 回来还可惜东西太少,想着蔚县那头的小辈还算有心,年年要来京都送两回礼,就说也给他们带些东西过去。 杜大人说:“程小公子上回带了个什么计划本,说拿来背书不错,家里小辈都读书,这东西用得着。” 太爷还说他消息慢,“知道他打哪里回来的吗?” 杜大人这下懂了,“也是蔚县?” 蔚县突然之间这么多新鲜玩意儿了? 他家在京都也开了书斋,蔚县那边来的人说有话本想在京都卖,这等小事传不到他耳朵里。 还是销量实在火爆,也有相熟友人家里买了,问到他头上,家里妻子也说了生意的事,叫他惊奇之下,也拿起书翻看了一遍。 -- 第142页 他脾气好,看完倒不觉得生气,各方面夸了一遍,再挑剔:“文笔还有很大进步。” 那空间,大概就是大拇指跟食指比划一下,拉近一看,里头藏着一个宇宙。 再聊两句,才知道程家比他家阔气,他家就是买了成衣,程文瑞还直接买回了这手艺。 会织毛衣的小丫头又教会了别人,府里人都穿上了毛衣不说,还给宫里皇上皇后娘娘送了去。 太爷说:“蔚县穷,他们老远来一趟路费都要花费不少,一路也有凶险,回头这书卖的银子,都给他们带回去,别叫人私扣,传出去显得咱们小气,也备点回礼,京都的书要比蔚县多,咱们书斋还能印,一样给他装两本,小辈们能换着看。” 另一头,太师府。 程文瑞回来一趟,看似收获颇丰,实际最想找的人没找到,愧对父亲,也无颜见爷爷,只是回来时刚好赶着年底,一番忙碌之下,大家默默把这事带了过去。 他再给家里汇报这次在外地最大的一件事,他拿钱开了两间铺子,“帮了些可怜人,要麻烦表哥叫人再跑一趟蔚县,教教那些煤矿主怎么安全采矿,若有空闲,也顺着再找找。” 而他表哥正因看话本上头,骂了赘婿两句,被亲爹逮个正着,罚他去抄经书静心。 他想着:有机会定要会会这个匿名先生。 话回蔚县,元墨在一阵热潮里,也得知这畅销话本,正是他帮云程誊抄的那本。 他觉着,这种憋屈的能写,躺赢的怎么就不能写呢。 世间人,还是爱不劳而获的比较多吧。 殊途同归,那穷书生总要遇见神女妖女相助,还不是白拿美人的金银细软,还辜负一番情义。 他跟柳小田说这个,柳小田脸都皱成了包子,“真有人看这个?” 元墨:“赘婿都有人看,” 柳小田:“……要么你先构思,他们初四就要来县里了,我到时候帮你问问程哥儿,请他帮忙看看可不可行。” 元墨性格不急躁,小说他也没写过,确实要构思一番,便点头答应。 此时的静河村,也终于搭好了戏台子。 按计划要在年初一就吹打热闹,硬是拖到了初二下午才等来这份喜庆。 云程还没有看过,跟叶存山约着初三去看。 他原以为村里是请来了戏班子,实际上,是从附近村子请的流民。 说这些人以前在戏班子里待过,东西没了,手艺还在,他们私下里叫他们“小戏班”。 到年底时,预定晚了,他们就要先去别的地儿热闹完了才来,一年到头,就这时候他们挣钱多。 秋收时也能赶上趟,给人演一出稻戏。 吹打的班子就各村凑着唢呐,这东西丧事吹喜事吹,声大,带劲儿。 云程今天下山,还说找找存银。 他就初一拜年见着人了,初二一天没看见,还有点想他。 叶存山叫他别找了,“待会儿就来了,他这几天正得意,同龄孩子见了他就烦,待会儿戏开始唱了,他能不来凑这个热闹?” 叶大今天也在外头,见了人不说他给儿子儿媳送去了二十两银子,而是说:“哎呀,他们心疼我这老头子,过年给我包了个大红包,银子又给回来了!” “孝顺孝顺都孝顺……那可不,我叶大的儿子……” 云程没眼看,他本想揶揄叶存山,说他们兄弟俩都是一个性子。 听了叶大这话,他也不好说了,就问他:“你爹这是……?” 他是从前就有这症状,还是最近有的。 叶存山往那头看了眼,“一直都是这样。” 自私,不想付出就想把好处搂兜里。 为自己,那什么脸皮都豁得出去。 现在看起来对他跟云程好了,实际还得等陈金花的孩子出生。 要真生出俩儿子,且看着吧。 叶存山叫云程别心软,“咱们客套着处亲戚就行。” 云程本也无法跟叶大好好相处,只是长辈的名义在,还是叶存山亲爹,他不好不理,也不好甩脸色。 叶大那天能在大街上瞎咧咧,说白了不就是看不上他? 聊几句,大戏开场。 没有戏服,盘了发,抹了浓妆,上台是一出《藏钩家庆》。 三代同堂时,行藏钩令,引福禄寿三星降临赐福。 云程许久没有娱乐活动,这简陋戏剧,也让他看得久久不能回神。 叶存山给他带了吃的,今年过年买的零嘴多,全是方便带出来的坚果,平时能给云程吃了磨磨牙,解解馋。 他还没塞云程手里呢,存银就跑了过来。 还是那身兔毛滚边的红袄子,今天胭脂略浓,双颊红扑扑的,特别兴奋的喊云程,“大嫂!我有事给你说!” 云程分神看他,存银藏不住幸灾乐祸,“叶存金那个傻子,他去找他大哥要金镯子金玲珑球,大过年的被打屁股了!” 炫耀几天,终于有了收获。 存银收了心,不乱跑了,搁他们身边站着看戏。 这戏每年叶根都会请人来唱一回,阔绰时多唱几场,紧巴时少唱几场,一年最多两次,看过了好多次,存银也犹有兴趣。 叶存山给云程说:“他怕被存金揍。” 小孩子打打闹闹,不过分,大人都懒得管。 -- 第143页 性别意识有了,没到谈婚论嫁时,哥儿跟男孩子也像,区分不明显。 云程护短,“可不能让他揍。” 叶存山捏他手,问他:“你是喜欢小孩子,还是喜欢存银?” 云程哪里不懂他意思,脸霎时变得比存银抹了胭脂的脸还红。 他说:“我喜欢存银这样的小孩子。” 活泼可爱嘴又甜。 叶存山挠他手心,“这孩子我养出来的。” 所以他俩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崽呢。 云程摸摸他眼尾的孕痣。 孕痣的颜色表明他是个易受孕体质,所以那还得看叶存山给不给力了。 同时也想着,这次回县里,也抓紧去医馆摸摸脉,调养调养身子。 戏班子开一天,云程看不了一天,下午回家继续绣生肖挂件,这次绣了小兔子,因为存银跟着过来了,他刚好教人绣。 也告诉他价格,让存银立时收了玩闹心,连绣给自己的小兔子都想拿出去卖钱。 杜知春要这挂件,是要送到京都的,不论以后叶存山能不能考到京都,他们都要跟杜家维系交情,这些挂坠云程亲手绣。 柳家那边若有人要,就看他们是要原价买他绣的,还是便宜一点的,请存银绣。 小挂坠云程敢开价的原因也在这里,即使买回家了,请了绣娘,除非人家技艺好,不然还仿不来,他里头用了多种针法,这些在后世都被完善过。 比宫廷绣娘是比不得,民间要找出比他厉害的,也没几个了。 这一下午,存银就学得相当认真。 他上头没有娘亲教,都是这家学学那家学学,针线活儿细密平实,挑不出大错,也没多好看。 普普通通的花样能绣几个,再精细就不行了。 云程给他在布上画了样式出来,叫他照着线条边缘描着绣。 存银看得目瞪口呆,“大嫂,你还会画画啊?” 云程用叶存山的理论搪塞他,“我刺绣好,画画当然好。” 存银真信了,并且认为他学会了刺绣后,也能有一手好画技。 叶存山下午则去家里跟叶大聊天,带上了这次过年买的椒柏酒。 椒柏酒跟屠苏酒的味道云程都喝不惯,夫妇俩把梅子酒都喝完了,这酒还剩着。 叶大不知道是剩下的,还以为他最近的行为终于感动了儿子,叫陈金花去炒两个配菜。 村里没几个怀孕了就不干活的,陈金花状态好了后,家里也操持起来,灶膛高,肚子挺着不好过去,就在炉子上炒。 叶存山叫她不用做了,陈金花也跟叶大一起误会了,当叶存山是体谅她,到最后上了三个菜。 等到叶存山说明来意时,叶大嘴里便没滋没味了,“怎么还要带存银去?马上开春了,地里忙起来家里要个做饭洗衣的,你娘这肚子肯定下不了地,就是做好饭了,也要人送到地里。” 这些叶存山知道,他说:“你不是有二十两吗,回头请人来就是。” 忙过这一阵,叶根就不会把全村人都抓着不放了,大家都知道要干什么,他就只管自家人的作坊,外姓人爱干嘛干嘛,他尽责了。 到时候叶大就又能请人过来了,家里活就那么点,一天多跑两趟就有多的铜板进兜,有的人是想来。 叶大不同意,“村里说我摆谱,我请了像什么样?” 叶存山就戳他心窝,“我看堂哥家也没说忙不过来。” 叶延家婵姐那么小一个,还要分人照料。 叶大攀比心上来,依然不想吃苦。 叶存山这才给他说存银是去学手艺的,“他织毛衣没多久,就自己挣了银子回来,留家里种地有什么出息?” 叶大:你直接说我没出息得了。 银子嘛。 叶大是爱的。 他也有了紧迫感,这个年纪了,还要再新得两个孩子,都要钱养。 存银去县里,能给他挣钱回来,他没意见。 叶存山点了头。 存银没分家出去,有点进项是要交给家里,不然他住家里吃家里用家里,一项项算下来,他也还不起。 村里都是这样,没分家前,长辈给零花钱,他们才有,不给,自己挣的都要交给家里。 他自己吃过这个亏,到存银头上,自然要教教他。 “你自己要学会攒私房钱,这段日子炫耀太过,爹知道你能挣多少,给出去的别肉疼,你自己嚷嚷的。” 也叫存银长点记性,学会财不外露。 在自家人面前吃亏,好过在外人那里被坑骗。 存银苦着张脸,“哎,算了,能留在县里就是好事。” 初四立春,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县里。 立春有“咬春”的习俗,要吃萝卜。 生萝卜云程头一回吃,咬着清脆,没他想的辛辣,味道偏淡。 除了萝卜,还吃春饼,卷了五辛菜,云程吃不惯,因着习俗,吃完一个就不再吃。 薄饼卷五辛菜的样子,看着像后世的春卷。 云程想想春卷就嘴馋,记得馅料里有荠菜,配上猪肉,薄饼卷馅儿下油煎炸,滋味酥香。 他跟叶存山报了荠菜、地菜的名字,比划了下叶子样子,叶存山咬口萝卜吃口饼子,“你直接说是野菜我就知道了。” 云程:“……好,野菜。” -- 第144页 他们下午才动身,这会儿还能在家磨叽磨叽。 后头就是山,还有小菜园,叶存山出去一趟回来,带了半篮子的野菜,割块肉就开始准备馅料。 云程在他切肉时,自觉去洗菜。 等叶存山切好,他就去接过菜刀,进行没技术含量的乱剁环节。 叶存山则是要再擀薄饼,准备包春卷。 懒得生火,炉子上的水壶拿下,上锅烧油就能炸。 沾了油的东西总能变香很多,云程捧着小碗等着,第一个春卷炸好,叶存山给他放碗里。 云程叫他先吃,“你是不是没吃过这个?你先尝尝,应当是好吃的。” 叶存山觉得油水厚的东西,没几样难吃。他也没个娇贵舌头,不挑食。 但给云程面子,跟着夸赞,玩起了新梗,“这也是黑白无常教你的?” 他这个态度,就很让云程怀疑,叶存山对他的坦白究竟是怎么想的。 信了还是没信,怎么提起黑白无常一点敬畏心没有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本章补丁: 1.《藏钩家庆》搜出来有文字介绍,没看见视频,大概剧情就文里概述的版本,引用打补丁。 2.春饼的五辛菜,《本草纲目》中说:五辛菜,乃元旦、立春以葱、蒜、韭、蓼蒿、芥辛嫩之菜杂和食之,取迎新之意。 第42章 管你不就是正事? 午饭过后,他们下山,带上存银,去村口跟人汇合。 纸铺初五开业,今天去县里的人多,叶根把村里的牛车都调用了,专门用来送他们。 人多车少,又有行李,叶存山跟叶小飞他们几个青壮男人就在下面走,其他人在车上。 叶延路上几次想下去,都被叶粮摁住了,“你什么体格不清楚?你还没我腿脚利索,放你下去,你今晚能不能走到县里都难说。” 叶延涨红了脸,再不敢辩驳。 他个文弱书生,比不得常年干农活的中老年人。 云程、存银、叶庆阳三个哥儿是在一辆车,存银今年还是在纸铺住,跟叶庆阳商量着要把屋里炕重新弄弄。 “里头好像堵了,一边烫得厉害,一边又冰冰凉。” 叶庆阳都行,没意见。 他现在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心里猜着叶存山给他介绍的书生赘婿会是怎样的人。 想问问云程,又看存银在边上,不好开口。 一路都是聊的闲话,到了县里,他们就分开。 叶存山带云程回家,其他人去纸铺收拾东西,清点货品。 年前家里除过尘,仔仔细细打扫过,现在回来稍稍收拾就能住人。 进屋叶存山就把炕烧着,跟云程说明天去定牛奶羊奶,“你不是还想长高吗?手头有钱了就定,大骨头还是要炖着,就放炉子上,你当水喝就行,都补补。” 骨汤天天喝也腻味,叶存山是一条肋骨加五六碗水,熬出来只有点儿清甜滋味,没纯骨头汤浓郁。 剩下喝不了的,他夜里学习完拿来煮饺子下面条,也能当个汤底。 云程不喝羊奶,“喝不惯。” 瞥一眼叶存山,跟他讲,“我还想去医馆摸摸脉。” “你哪里不舒服?” 叶存山问完,没等到云程回话,抬头一看,发现云程红着张脸,自己把那话过过脑子,悟了。 “行,我明天中午陪你去。” 云程不应话,拿了窗花出来。 离县前在院外贴了对联,窗花是拿回村里了,他们两头的房子都小,贴完还有剩下的,云程就又带了过来,打了浆糊,跟叶存山挑拣着地方贴。 云程告诉他:“其实叠纸的话,我会一些小玩意儿,这么精巧的,我就不会了。” 他帮妹妹做过手工作业,一些儿童级别的手工艺品他可以胜任。 回屋,他从叶存山竹箱里扒拉了几张废稿纸出来,裁剪成正方形,趴桌上叠了好一会儿,又用裁剪下来的长条纸一卷,抹了贴窗花剩下的浆糊定型,给叶存山送了一朵稿纸玫瑰。 云程瞧着还挺有感觉的,叶存山伸手他不给,“先给我个盖个小山印章。” 过年忙,提到就一起补了,按照日子数,互相给盖了章,叶存山拿了花挺开心,问云程这是什么花,“月季?” 云程说是玫瑰。 静河村没有玫瑰,叶存山想问是不是黑白无常给他看的。 云程提前叫他闭嘴,“再问你就没有花。” 那可不行。 叶存山去书桌前,清了一个笔筒出来,单独放花。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云程就知道叶存山明天肯定会把花拿到书院炫耀一番。 他叹气,想想一朵太寒酸,又给叶存山叠了两朵。 出发是已经下午,收拾收拾天色就暗了下来,吃饭洗漱过后,两个人又在炕上面对面坐着。 叶存山看书背书,云程继续绣生肖吊坠。 他手快,这些天见缝插针绣了十来个小萌物。 比较可惜的是,直到他们出发来县里,柳大志也没有传来话,是没其他人要买这精致绣样。 叶存山让他白天绣就行,“你不是怕伤了眼睛?” 云程说:“就这一阵了,《赘婿》卖得好,年间他们该雕版印刷了,我要是赶早把挂坠绣好送过去,指不定杜家会再叫船去一趟京都,到时来回防盗挣一笔,咱们今年都不愁了。” -- 第145页 他赚钱的劲头很足,之前还说要给叶存山买很多书呢,现在一本也没买,拖久了像他骗人。 叶存山摸摸鼻子,很不习惯被人养着,看书稍稍走神,想到叶旺祖之前说的羊毛涨价,他抽空去看看好了,总不能真一心只读圣贤书,家里家外全不顾。 睡前,夫夫俩一起做了个眼保健操。 叶存山不怕冷,还下床跳广播体操,云程就趴床上数秒做平板撑,这样锻炼他觉得挺慢,还想蛙跳跑步,锻炼体格。 可惜家里小,外头又太冷,现在裹得跟粽子似的,活动不开。 次日一早,新年开工。 叶存山收拾东西,检查书包,云程没赖床,先出去买了早点回来,才蹲门口慢吞吞刷牙。 他觉得他慢慢变得不讲究了,以前不洗脸刷牙哪敢出门。 叶存山跟他说:“你中午在家等我,或者去书院那边找我,我陪你一起去医馆看看。” 等他调养调养身子,两人也距离有娃不远了。 叶存山一身的劲,背上书包去书院,走前不忘带上三朵纸玫瑰。 云程看了一阵好笑,想想去医馆的目的,心上羞赧。 清早,余伙计过来找云程,给他送了余下的润笔费。 二少爷说,单看年前商人们买空铺子存货的行为,就能预测《赘婿》的火爆程度,不用等京都的人回来反馈。 给云程的银票是一百两,余伙计还给带了一句话:“南下北上都不容易,路远凶险费用高,二少爷让带个话,问你家郎君能不能紧着这本书先写多点,我们一次多带些雕版去外地。” 云程收了银票,心间滚烫,差点说漏嘴,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行,我会让他抓紧写的。” 余伙计摸摸鼻子,心说二少爷判断真准,要给叶存山本人说,他指不定会以要读书科举为由,不会在小说上浪费精力,直接拒绝,就拖拖拉拉慢慢写。 给他家夫郎讲就不同了,人家拿了银子高兴呢,还会监督。 耽误人读书,也要给补偿,余伙计说,“二少会把家里戴举人给大少爷留的功课抄录一份送过来。” 算是弥补。 云程眼睛一亮,没想到叶小山给他背锅,还有这好处。 “行,我会催他写的!” 送走余伙计,存银又来敲门,给他送来了月钱。 “今年初五迎财神呢,族长挑着日子发月钱,我拿到就赶紧给你送来了。” 云程笑眯眯收下,问铺子里今天忙不忙,“要是不忙,你就留下继续学刺绣,反正毛衣你都会了,手头不缺银子。” 存银说:“今天不行,庆阳哥要去给他师父拜年,小飞帮我疏通炕,我得在前面当伙计应付一天。” 云程就给他拿了两个肉包子,存银开开心心带着走了。 云程拿到两笔银子时,叶存山也得到了书院的奖励。 书院每月月考记分,一年有八分就能得一块青山墨。 他去年十一月休学,天然比人少一分,最后能有这个数,得了很多恭喜。 来祝贺的人,都看见了他摆桌上的三朵纸花。 同窗们已经发现叶存山也爱炫耀了起来,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这茬,把叶存山憋的,将墨条装进书包后,还是去找杜知春了。 杜知春以前炫耀时,从未觉得他性格有问题。 现在看见叶存山,他一边吐槽不就几朵纸花吗,一边拍拍他的小书包,“瞧见了吗?我家柔娘给我绣的金榜题名图。” 叶存山视线一瞥,“我比你多四个字。” 他的字样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杜知春:“……” 他转移话题:“要比就比计划本,成天折腾媳妇儿算什么本事。” 叶存山觉着能成天折腾媳妇儿就是最大的本事。 他计划本是云程给他做的,纸页边缘打了小孔,竹篾剪短,对着纸页孔距钻孔,系细麻绳,打活结。 这就是活页本了,添加方便,修改也方便。 杜知春看了这本子也想要,还觉得他跟学人精一样,只会跟风,心里不乐意,便不说想要,只专心数着叶存山每天的学习内容,要看看他俩谁读书多。 叶存山实事求是,年二十九那天早睡养神,学得少也如实写了,到除夕就翻倍,光目录就标注了一页,数下来得有十几项。 杜知春算了算,两人差不多。 “我就比你多了诗,不过科举也不考诗词。” 就是一个才子不会作诗,才子的名头都要大打折扣。 往近了说,同窗之间举行的诗会,他就哑巴一样,挤不出个字。 往远了说,往后高中,鹿鸣宴上还要作诗呢,当众起立也说不会么。 说着,杜知春又翻了一页,上面记的不是学习,而是这种: “你摸摸我衣服的布料,是不是做你夫郎的料。” “从今以后我只能称呼你为您了,因为你在我心上。” …… 杜知春看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他把本子关上,又再打开: “我觉得我好花心,你每天的样子我都好喜欢。” 杜知春“啪”一下把本子合上,还给了叶存山。 这对夫夫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么腻歪! 在家里腻歪就算了,还写本子上! -- 第146页 他脑内风暴没完,另外几个同窗过来说借他们的计划本看看。 杜知春木木的把自己的本子交出去,看叶存山笑眯眯也把计划本给了同窗,整个人都麻了。 他可不会炫耀这种事! 过了一堂课。 杜知春突然没头没尾的给叶存山说,“我家柔娘给我写过情诗。” 叶存山有了学诗的兴趣,要他推荐几本,“我回头去看看。” 杜知春:“……” 我是秀不到你了是吗。 中午放学,叶存山急忙忙出书院。 云程已经在外头等着了,他不知弄了什么围脖子上,能把小脸挡一半,又戴着耳捂,整个人立在那里毛绒绒的。 叶存山走近了才发现是羊毛织品,摸着软乎,云程说这是围巾,“可暖和了。” 叶存山火气旺,云程给他围上一会儿,他就燥,摘了还是给云程围上了,再牵他手,发现一掌心的汗。 叶存山问他是不是害怕,“其实很快,摸脉问几个问题,就抓药回家了,到时候咱问问能不能食疗调养,也能不喝药。” 毕竟云程也没病,就想调养身子,回头好生娃。 云程提这事就成个小哑巴,只有一张脸藏不住情绪,叶存山越说他脸越红。 说到后头叶存山都不好继续安慰他,生怕他脸上烧过头,心跳太快,到了医馆影响郎中判断。 云程也想转移注意力,跟叶存山说拿了润笔费跟月钱,润笔费实在多,他开心得不行,拽着叶存山小手臂,就把人往自己这头拉,把人身子拉得歪斜,凑他耳边说:“有一百……” 后头不说,叶存山也懂了。 他跟云程说,“行,回家给你端洗脚水。” 云程轻轻锤他一下,还真把自己当赘婿啊? 两人走过街角,拐弯进了医馆。 街边酒楼二楼,杜知春跟一众同窗的脸都皱成一团。 成亲后,会把人改成这样? 他们都是早上想看叶存山的计划本,结果被土味情话震惊一脸的人。 没想到出来吃个饭,还能被人当面秀。 黄泽关上了窗,“他家夫郎有这模样,他被迷得神魂颠倒也说得过去。” 杜知春对这评价很赞同,“对,就是神魂颠倒,你看他都不正常!” 叶延坐一边喝着茶,仔细回忆,竟也想不起来叶存山没成亲时是个什么样了。 另一头,叶存山带着云程见到了郎中。 云程看医问药的经验丰富,到了环境里不紧张,全是害羞。 大夫把脉时,他直说了是想要调养身体,准备备孕。 其他就问什么说什么。 古往今来的大夫可能都会这样,从同房次数,同房频率,同房哪里不舒服,到最后:“没有同房?哦。” 看诊结果是,即使想食疗,也要先喝几贴中药。 云程只觉得他有些虚、营养不良,胃不太好,其他就跟常人无异。 被这大夫摸了好些毛病出来,体寒还是最轻的,叶存山都给吓着了。 最后不说食疗了,抓了药带他出去吃饭,等上菜时去买了一大包蜜饯糖果,“能去去苦味儿。” 云程自己还好,他吃药多年,药罐子体质,现在比上辈子好多了,“没多大事,而且一天就两碗药。” 他以前还隔三差五会打针住院呢。 叶存山看看云程,“你是不知道中药的苦。” 午休时间来不及细说,云程现在也不是门都不敢出的小社恐,分开后他自己拎着中药跟蜜饯糖果,去买了个药罐子,下午回家用热水烫洗过后,就按照郎中教的法子开始煎药。 下午就守着炉子,往里加温水翻药材。 前后煎制三次,倒出来有一大碗,这一碗再分两小碗,早晚饭后各喝一次。 他把药端到暖桌上,扣了个木盆盖着保温。 柳小田要初六才过来,叶存山晚上买了饭菜回来陪他一起吃,看他药都煎好了,屋里也有一阵清淡的苦香味,心情复杂。 云程问他喝不喝,“我闻着还挺香的。” 叶存山给他夹菜,“鱼胆割破沾了点胆汁你都叫苦,这会儿不叫苦了?” 云程觉得药苦是应当的,食物苦是不应该的。 叶存山说再过几个月能有苦瓜吃,云程嫌弃,“我不吃,我不喜欢吃。” 叶存山心疼他不吃苦还要喝很久的苦汤药,给他夹菜。 也不想把气氛弄得苦大仇深的,给云程讲了几种苦瓜的做法,“到时我给你弄一碟,你吃了保准喜欢。” 他厨艺糙,就普普通通的油盐酱醋往里加,不会很精细的处理食物,跟他这个人一样,很质朴。 云程听了也心动,就答应了。 叶存山还说:“放学顺便去定了奶,以后每天有人送过来,你看着怎么喝吧。” 反正是不能再做奶冻,水果也不能多吃了,说性寒。 还好今年买的梨子已经吃完了,柿饼也就剩下两三个,不碍事。 等这几帖药喝完,就能慢慢恢复饮食习惯,不吃太多都没事。 饭后,云程在屋里溜达消食,跟叶存山说下午余伙计带了话过来,“他家二少爷叫我多写几册,到时一起带走,省些来回路费。” “他们以为是你写的,怕耽搁你读书,还说会把戴举人给杜知春留的功课誊抄一份送来。” -- 第147页 云程开心之余,也怕叶存山不喜,毕竟这是隐瞒真相得到的利益。 叶存山听故事都较真,信奉靠人不如靠己,只怕会拒绝。 叶存山确实皱眉了。 杜家书斋对学子照料,也没有无条件帮衬。 像杜知春的很多藏书,他们都是没看过的。 举人先生请过来,也不会给其他同窗分享。 这事理所应当,没人会说什么。 杜知春现在计划本公开,上面其实也有举人先生留的题目,但都比较广泛,跟他们自己写的功课目录一样。 《四书》经、义、论、策,文章破、承、对句,写下来的只有类别。 毕竟计划本也就那么大,再多的字显得累赘。 云程弱弱:“要么我明天回绝了?” 叶存山内心也在挣扎,这种学习资源他家是没有的。 按照杜先生的说法,各地都有考中名额,县里就这一间书院,他在里头拔尖,平时稳扎稳打不松懈,考官出题不偏,他问题不大。 可谁不想多学一些呢。 就是这学识,也得光明正大。 叶存山说:“我明天跟杜知春说一声,他这人爱炫耀性子也傲,要他保密,他不会说。” 云程心里叹气,没劝他。 还是多挣些银子,给叶小山也请个家教吧! 话到这里,也到时辰喝药。 云程喝中药有经验,不能一直想着药很苦不想喝,也不能小口小口慢慢喝,就正常喝水一样,大口咕噜咕噜,几口灌下去,火速拿清水过口。 塞糖没有刷牙好使,漱口后趁着后劲儿没上来,他拿了牙刷杯子去蹲院门口,牙粉一抹,刷牙动作要比平时快许多。 叶存山都拿好糖准备喂他了,没喂着,看云程这一通动作,还奇了,“你糖都不吃?不苦吗?” 云程含糊应话:“你自己吃吧,我怕晚上吃这些甜的,牙齿会坏。” 叶存山在云程之前,没见过这种讲究人。 睡前必须刷牙,晚上起来吃了个宵夜,裹着棉衣瑟瑟发抖都要出来刷牙。 叶存山检查过,云程一口牙都好着,也不知道他怕什么。 “行吧,那留着你慢慢当零嘴。” 等都收拾完,夫夫俩照常对面对在炕上坐好,一学习,一务工。 云程下午煎药时写了后头的情节纲要,现在下笔如飞。 元墨给他校对誊抄过两册的稿子,对他风格熟悉,已经能将就着认认他那“缺胳膊少腿”的简笔字,不能认的,也跟云程看古代话本一样,结合上下文,连蒙带猜也能猜出来。 赶稿么,云程就很放飞,通篇简体字不说,还在比较不重要的地方直接划波浪线。 这波浪线,就是各角色的外貌。 《赘婿》小说里,正妻的外貌描写最多最华丽。 云程不喜欢后宫文,这书就一夫一妻制。 描写人外貌的辞藻词汇,云程没有元墨丰富。 一些偏古风的形容,比如“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等等,他写不来。 偏现代风的描写,引用起来又很割裂,这部分划波浪线,叫元墨给他填补还有味道一些。 当然,这就是另外的价钱。 他这个熬不住夜的体质,不需要叶存山提醒,到点打了哈欠,再往后收尾一句,就放下笔揉着手腕儿。 炕上小桌趴久了手也冷,叶存山看他停笔就给他捂手。 云程使唤他,“还要捏捏。” 叶存山手劲大,随便揉按几下,云程都一阵酸爽,掌心就没个好地儿,按到哪里都疼,疼完还能继续按,叶存山打发他睡觉。 “行吧,这不是印章换来的按摩,就是时长短。” 真要他换吧,他又不舍得叫叶存山耽搁,熬着灯油学习。 说他有朝一日一定要变得很富有,到时请十个八个小丫鬟伺候。 “一个揉肩,一个捶腿,一个打扇,一个采耳,吃的喂嘴里,葡萄都要给我先剥皮……” 被窝里也得有个暖被的,躺下就是热乎乎的,可比烧炕奢侈多了。 纯天然的! 云程还没有睡着呢,就被这梦逗得一阵闷笑。 真到快要睡着时,感觉身边躺了个人,习惯使然,翻身窝进叶存山怀里蹭了蹭。 听叶存山说:“要么我们晚几年要孩子也成,你多养养。” 云程睡着了还要顶嘴,“你以为孩子说来就来啊。” 大夫说他这孕痣的颜色,只能代表他在哥儿夫郎这个群体里是易受孕体质,跟女人比还是要差一些。 然后就是底子太差,容易滑胎。 云程皱皱眉,眼看着要醒了,叶存山给他拍着背,“睡吧,没事。” 他又舒展眉头,睡了过去。 初六是柳小田来上工的日子,还在年间,他过来时给云程带了年礼,是他做的鱼面。 鱼面已经晾干,摸着硬邦邦的,下锅煮、炖汤时,又很容易炖烂,不像真的面条那么有韧劲,入口酥软。 柳小田闻着药味了,疑惑:“你身子不舒服?” 他没考虑过是叶存山生病,叶存山高高壮壮的,不是个脆弱人。 云程害羞,“我调养身子,想要个孩子。” 柳小田很为他高兴,问这是土方子还是怎么,“可别喝土方子,有些土方子就是个补药方子,喝不出毛病,也没个坐胎效果。” -- 第148页 云程便跟他解释了一下,柳小田这才放心。 他东西放下,就开始干活,帮云程煎药,也给他煮鲜奶喝。 等到午饭做完,他又从云程这里拿了手稿,云程这次给的银子多,是一次性结算一本,也不用找零。 “我自己没有校队,要麻烦元先生帮我填字,多的就是填字费用。” 柳小田擦擦手,接下了。 他今天也要帮元墨打听个事,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 要赶着午饭时间回去,不跟云程家郎君碰上,才低头闭眼快速说了一遍。 “我家元墨也想试试写小说,他想的那本是个不劳而获……呸,是个躺赢人生的故事……” 后头内容照着元墨说的给云程讲了一遍。 这话柳小田都背下来了,就怕问话时哪里出了差错,让结果不同。 他跟元墨的小家庭没有抗风险能力,跟钱相关的,都要谨慎些。 云程自然是支持的,“咸鱼嘛,我也想当。” 他叫柳小田等等,“我给写几个要点。” 咸鱼也不能一直咸着,咸鱼也要支棱。 不管是为自己,为爱人,为梦想,总要有一个支点。 即使是为了睡好觉,也要有个动机在,不然整篇故事没个重点,读者看不懂在写什么。 云程说:“我这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这东西你带回去,算是我给你们的年礼。” 柳小田还想道谢,云程摆手,“元先生赶紧给我校对誊抄完,我还得感谢他!” 手稿时代,找人誊抄的风险也很大。 特别是《赘婿》已经有了畅销书的势头,但凡动一点歪心思,他这书送出去,就是别人家先印出来了。 叶存山对他两口子的品性也有打听,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云程对柳小田印象也好。夫夫俩都信得过他们。 “我这稿子催得急,近些日子我都会赶稿,要辛苦他一段时间了。” 他这简字体稿子校对起来也耗神,元墨自己的创作就要往后拖延。 柳小田尴尬抓脸,磕磕巴巴说了元墨的意思,“他问你到时能不能帮他看看?他能给你免费誊抄一册。” 看个稿子罢了,云程还指望元墨继续给他做专职校对呢,“这都是小事,到时拿给我就是。” 聊天耽搁了会儿,叶存山回来时,柳小田才刚告辞,两个人客套点头,云程看他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礼节了。 “我出去见元墨可没避嫌。” 叶存山:“那不一样,你那大街上见,就是去茶楼,人也多。” 他今天有事给云程说,“庆阳在招婿,这事你知道吧?我说给他介绍个同窗,我那同窗面皮薄,庆阳也担心到时人家看不上他影响他名声,所以我琢磨着,把人请到咱家,说出去就是一起吃了个饭,谁也想不到那方面。” 按照叶存山的意思,云程这会画画的,还要去跟叶庆阳学一学,好过个明路。 未来的师父招婿,云程自然要帮忙张罗。 问了日子,他提前让柳小田买好菜,做完摆桌等人上门。 叶庆阳守时,谈亲事,也不跟一般哥儿姐儿一样,羞答答要拖延一会儿。 他到云程家时,只打扮齐整,没涂脂抹粉,早上还因这事把存银惹哭了。 惹哭了,他也没涂胭脂口红,照着男人打扮来。 因叶存山说那书生家里穷困,叶庆阳换了根木簪,着装也朴实。 上门给云程打招呼,“嫂子好。” 云程:“……” 他跟叶庆阳身高差距太大,每一回听他叫嫂子,都觉得魔幻。 有他对比,云程觉得存银叫他大嫂也能接受了。 他跟叶庆阳说,“我跟存山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吃饭,我俩会吃得快一些,这期间会帮你们搭话头,吃完我俩先回屋,你们就自个儿聊聊。” 叶庆阳没想过这样,“不跟我一起吗?” 他家里相看人时,他爹娘跟爷爷都在,下面弟妹也在瞧着看热闹。 云程说不陪,“你这相亲,总要自己跟人单独相处看看他的性子,万一他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呢?是什么感觉,那得你自己聊着磨合感受一下,反正我们这屋子小,有事直接叫人,不怕他怎么你。” 叶庆阳差点听笑了,一般书生可打不过他。 他家要待客,柳小田今天走得更早,反正家里有暖桌,饭菜上去能保温,汤就放炉子上继续炖着,等人到齐再盛。 叶庆阳头一回过来,也打量这间小院。 比村里小,门前小院一口井占了一半地儿,另一半牵绳晾衣服晒被子。 两间耳房都小,正屋大,亮堂。 叶庆阳也对暖桌感兴趣,他听存银说过,上回回家给村里木匠说了,过年忙着,算着这两天就该做好,到时他爷爷能用上。 聊两句,叶存山放学带了同窗罗旭进门。 罗旭是要比杜知春还要标准一些的书生样,长袍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看着是个瘦竹竿,因着脸上有点肉,双目有神,一眼看去,能忽略他这“弱不禁风”的体格,也是个清秀书生。 这种场合,云程都是捧碗吃饭,一般不插话,主要交由叶存山给他俩介绍。 他还会端水得很,牵线时不冷落云程,一会儿给他夹一筷子青菜,一会儿给他夹一筷子肉,云程汤碗空了他立刻给人盛。 -- 第149页 云程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你干正事,别管我。” 叶存山嘴飘,“管你不就是正事?” 罗旭呛得直咳。 叶庆阳尴尬。 云程瞪叶存山一眼。 叶存山给罗旭倒了杯清茶,“罗兄,你放心,咱们姓叶的,家族传统耙耳朵……” 云程在桌下踢叶存山。 叶存山话风转了个弯儿,“我这情况,村里还有很多。” 前头给他俩介绍过情况,无非就是姓名、年龄、籍贯,家里还有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 招婿、入赘这种事情,家里知道不知道。 罗旭前头还有三个哥哥,只有大哥娶亲了,家里倒没矛盾,供他读书三个哥哥也没说什么,就是实在穷,他还有两个哥哥等着娶媳妇,到他这里,就说不起了。 罗家本来说,就算是入赘,也不该放他出来,怕万一考上秀才,就亏大了。 可是村里说亲,竟没几个哥儿姐儿愿意嫁书生。 蔚县是出了很多秀才,扒拉手指一算,没几个是寒门学子,县里考出去的多。 跟着书生,就等于一辈子吃苦。 一年到头下地干活,操持家里,吃喝抠搜,做衣服节俭,还要见缝插针的忙成陀螺,给家里挣钱。 云程听他说,就想到了叶延家。 在没有造纸作坊跟羊毛织品前,叶延一家确实都这样。 罗旭说得实诚,“我这条件,没什么要求,聘礼你要给足,最低十八两,进门后……” 罗旭看看叶庆阳,这哥儿其实不丑,就是外貌偏男性,配得上俊朗这个词。读过书,气质斯文,不像是个会揍人的。 罗旭默了默,觉得还是提前说好,“进门后不能揍人。” 云程:“……” 这大哥不是看过赘婿小说了吧。 刚好他也吃完,跟叶存山一块儿放下碗,后续就让他俩交流去。 回屋才关门,叶存山就抱云程,下巴搁在他肩头,呼吸都在耳侧,“你刚踢我做什么?我说的不是实话?” 云程摸摸他耳朵,“我怕他听了那话,误以为庆阳也是个耙耳朵,以后进门想当家呢。” 他才不管罗旭怎样,他认识庆阳,自然偏向自家人。 叶存山也不管外头那对儿,反正他该办的办完了,成不成就看缘分。 他问云程,“那你想不想当我的家?” 云程可讨厌当家。 他就喜欢有人管着他,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人打算,家里大小事有人打理,他就做他喜欢的事,也能悠哉悠哉过日子。 所以把一家之主的帽子扣在叶存山脑门上,不许他摘。“你可是一家之主,问这种话不是给我挖坑的吗?” 叶存山就觉着这哥儿忒没志气。 送上门了还不要。 要他管着他就管着,“存雪明日成亲,按照村里习俗来说,咱俩都没去吃席,是不用给随礼的,但今年也受族长照顾,旺祖也偏待我们,他家里喜事,咱们还是要送点东西。” “我们这里嫁人流行送米,关系亲近的能给一筐,大概十斤左右,一般都是跟相熟的人家凑数送,送过去就是扁担挑。若是没办礼,不能吃席,就是给红鸡蛋。” 说到红鸡蛋,云程都觉得这礼该送。 他跟叶存山成亲时,只有叶粮给他俩了红鸡蛋呢。 说到这个,云程想起来,“之前你教我做炖菜时,拿了他家一条熏肉,你还了吗?” 叶存山:“……忘了。” 云程笑他,“你这家当的,我说记账本要用起来,你还说浪费纸,用脑子记就好。” 记哪儿去了? 叶存山揉他脸,又捏他脸,上一回亲他,都是去年的事了,对视一眼都动情。 云程心脏砰砰跳得急,提醒他:“外头还有人。” 不说还能忍一忍,说了就亲下来了。 云程心想:叶小山,你有点东西啊,喜欢这个调调是吧,以后要你也吃吃不能吭声的苦。 亲又不能深吻,怕耽误事。 叶存山烦着,抱着云程在他颈窝吻了个印子,就松开他。 继续说送礼的事,“按照我俩习惯,应该是要跟堂哥家凑对儿送礼,今年爹突然对咱们殷勤起来,我怕他在人成亲时闹事,所以是跟爹娘一起送。” 一般没分家的,像叶延跟他爹叶二叔,就算一家人,送一筐就够。 他们这种分家了的,叶存山跟他爹叶大,算两家人,得送两筐。 云程理解,“没事。” 叶大在村里表现和气也好,他跟叶存山两个人,也得跟家里维持表面和气。 就是这米,“咱们准备了吗?” 叶存山就笑起来,“你以为我为什么今天才告诉你?” 他说:“我没找爹娘说,爹那个性子,你知道的,他到时候憋着气,肯定会替咱俩送了,叫人看看咱们是谁家的人。送呗,他不送咱们才有麻烦。” 那云程就不懂了,“反正他要送,那你跟我说送礼做什么?咱们什么都没准备。” 还说什么前头的照顾偏待。 叶存山拍拍他头,“爹帮我们送的,那就是我们送的,跟你提前通个气儿,到时有人问起,别说漏嘴。” 云程长长“哦”一声,“我知道了,他之前说给了咱们二十两银子,你生气了。” -- 第150页 所以要叶大吃个哑巴亏,以后不敢在外头瞎咧咧。 云程憋着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坑爹么。 叶存山不知道他笑的是这个,当他是开心。 叫云程给他盖个小云朵,“今天哄你开心了,你给我盖一个。” 他俩忙起来时,都没空兑换,云程也不像起初盖章那么小气,有时心疼他读书辛苦,也会加盖一个章。 数着后头兑换不完的数量,他心里也甜蜜呢。 兑不完才好,一辈子可长呢,慢慢来。 他听话,叶存山就又想亲他,外头庆阳叫他们,叶存山稍稍忍了忍,手拉到门把手了,还是回头亲了下云程唇角。 “那句话应该还给你。” “我觉得我好花心,你每天的样子我都好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读者老爷们晚安呀! 明天见。 贴个补丁: 1.功课内容四书文章那句,引用的《明代学校考试》 2.土味情话来源网络。 第43章 不知羞! 云程被他一句话撩得脸红耳热,摸摸都是烫的,他不好再出去,还怕外头两人以为他俩在屋里怎么呢,推叶存山出去时,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不知羞!” 叶存山就没见过云程这么双标的人,他不过是重复一遍云程的话而已,就变得“不知羞”了? 但出去时顺便带上了门。 家里还有中药苦香味,时间太短,这年头的人也保守。 叶庆阳跟罗旭都没往那方面想,正常跟叶存山说话,也关心了云程两句。 得知他俩是在备孕,叶庆阳露出了一个羡慕的眼神。 说到这里,他就跟罗旭说了声,“我孕痣浅,该是不好怀孕的。” 罗旭都要入赘了,哪里介意这事?反正有孩子也是姓叶,他上头几个哥哥也都能生,不差这一个。 叶庆阳看他表现豁达,眼神表情都无异,対他印象还不错。 到这里,饭局就散了,三人一起离开。 等到下午柳小田过来收拾碗筷,云程才从屋里出来,脸上热气儿已经下去了。 柳小田告诉他这两天会下雪,让他们再备些蜂窝煤,“这煤卖得紧俏,要提前去预定,按照往年来看,这雪能一下好几天,木柴也要买一些备着,怕到时断了柴火。” 云程就叹气,明明叶存山才是一家之主,这事却还要他来操心。 等到叶存山回来,要狠狠谴责他。 现在是不行了。 下雪天买什么都不方便,云程拿了碎银给柳小田,叫他跑一趟煤铺子,也多买些菜回来备着,到时就不出去了。 家里活儿少,柳小田接下就背了竹篓出门,路上见到挑担买柴的,也给两家都定了些。 蜂窝煤流入寻常百姓家以后,因不好买的缘故,木材在蔚县还是主流,用这个烧炕方便。 正年间,一担木柴要比年前贵个十文钱。 这账目出来,云程就一样一样记着。 他花钱容易大手大脚,现在手头两张银票等着花,就怕跟年前一样,当时花得痛快,回头买年货都要叶存山去把书卖了才有银子,这一笔笔的开销他就记得清楚。 回头也能看看哪里花销大,算算值不值当。 晚上叶存山表情古怪的回来了,给云程看了一个本子。 云程很多字不认识,稀里糊涂认几个,也猜着了。 “是那戴举人出的题目?” 叶存山点头,“杜知春给带来的,说他二弟既然给了话,就没道理反悔。” 这题目给出来,也得自己认真做了,才有收获。不是看一看,就能掌握的。 云程挺开心的,这也算意外之喜了吧。 杜先生那边好说,学生交多少功课他都会看,叶存山只要肯努力,就有先生帮忙把关。 当晚他劲头十足,炕都没上,就在暖桌上写完直接誊抄,等到背书时,才做了个广播体操钻被窝。 云程说:“那个体操是早上做的。” 叶存山说:“那晚上做什么?” 云程默了默,说:“早上做了醒神的。” 叶存山晚上也要醒神,“行,我待会儿打瞌睡就再跳个操。” 云程:“……” 算了,他喜欢就好。 同时也把记账本往枕下塞了塞,还是他先把家当着吧。 看叶小山这一天天忙的。 隔天,县里无事。 村里存雪嫁人。 叶存雪是族长亲闺女,她婚事在村里数一数二的盛大。 一清早就吹吹打打,炮竹炸了一挂又一挂,来送礼的人也一茬接一茬。 他们这里成亲习俗是送米,也可以送五谷,象征着婚后五谷丰登,衣食无忧。 随礼都是随双数,在斤数上凑个六斤、八斤、十斤。 筐数上就跟别人家凑対儿,主要是分开太难看。 也有实在没法凑的,就会换小箩筐抱来,这也好看。 叶大是挑着一旦米来的,两头都足斤,一起二十斤。报了他跟叶存山的名字,算两家一起给的。 他眼珠子四处看,没见着叶二叔,还问叶旺祖:“他没来送礼啊?” 叶旺祖说已经登记了,“叶虎叶勇两兄弟凑対儿,叶延跟庆阳家凑対儿。” -- 第151页 叶大表情都僵了。 他问:“那我儿子跟谁搭伙儿送的?” 叶旺祖莫名其妙,“你不是刚挑来吗?” 叶大木木不吭声。 他觉得不対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対劲。 等到叶旺祖大声报了他爷俩的名字,说登记好了,叫他进场等开席,叶大才回过神。 被坑了。 叶存山根本没打算送礼,或者是算好了他会一起送,所以根本没准备。 叶大越想越气,气得这酒席都吃不下去。 偏偏旁边有人问他拉拉个脸干啥,叶大还得强颜欢笑,“想到存雪这么好一闺女,被李大道耽搁两年,我就一肚子气。” 有人接话:“那你不如气气你自个儿,好好一儿子,被李大道一算,没了。” 叶大顿时火冒三丈。 会不会讲话! 他这一气,等到雪落下来也没有浇灭心头火,天放晴后,叶大也蹲家里不动。 别说去给云程家修缮屋子了,他连屋顶雪都不想给人清一下。 陈金花泡了藕粉,最近村里流行在里头加些花生碎、红枣碎,红糖化开后,比纯藕粉好吃。 她看叶大摆脸色就心烦,想把人打发出去,捧着陶碗慢悠悠道:“我看叶虎扛着梯子去河边了,说去给程哥儿家扫雪,他二弟叶勇去山里了,也给他俩屋顶扫扫。” 叶大呛声,“关我屁事?” 陈金花:“哦,我以为你要跟咱儿子好好修复关系呢,提醒你一下,免得到时他们夫夫俩又亲近叶虎叶勇兄弟俩,你又气。” 叶二叔三个儿子要都跟叶存山好,那叶大能气死。 他嘴里骂骂咧咧,叫着不可能去,没有亲爹给儿子干活的道理,往外一看,各家各户都在扫雪,明明看不见河边跟山里的屋子,他也急了,去侧屋拿了梯子铁锹跟扫把,急吼吼去了河边。 到地方一看,哪里有人!? 那婆娘骗他! 叶存山也正在扫雪。 大雪几天,他早出晚归,中午不回。 家里只有夫郎,这活不好干,柳小田也不适合上屋顶扫雪,叶存山就每天起早清理一些。 今天放晴,他中午急忙忙回来。 云程都拿铁锹试着铲雪了,他穿皮靴戴手套,围了围巾戴了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动起来不方便,干活慢吞吞。 叶存山把书包给他,拿过铁锹,叫他进屋去,“我几下弄完了。” 云程说今天炖了酸汤锅,“这东西开胃,小田多煮了米,你能多吃点。” 叶存山最近胃口不好,夜里宵夜都不吃了,早晚饭量也小,看这架势,中午在书院怕是也没好好吃。 云程问他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是戴举人留的题目太难了吗?” 叶存山:“还好。” 这方面他不给云程叫难,只说:“书院里是按照基本教科书来,出题也是,戴举人是会根据杜知春的学识来。” 云程听到这里就懂了。 书院里教学资源有限,大家同一水平线,学同样的东西。 同学里有一个学霸,家学渊源,还有一対一家教,就可以学更高深的内容。 也等于,试卷简单时,能跟学霸拿一样的分数。 试卷难度提高时,学霸就能甩开他们一大截。 云程算算兜里银子,他第三册也在收尾,问给叶存山请个先生要多少束脩。 叶存山听笑了,“不必,这都忙不过来了。” 他底子薄,再多也吸收不了。 云程等他铲完雪,殷勤端热水给他烫手擦脸,再来一碗姜汤驱驱寒。 他今天打扮齐整,叶存山问他是不是要出门,“去纸铺?” 云程是叶存山见过的最坐得住的人,他一个人在家闷几天都不嫌憋得慌,绣绣花,写写字,看看书,吃吃喝喝睡睡觉,比别人在外头奔波的要安逸得多。 天冷时他更不乐意出门,烧一壶茶,能在暖桌上趴一天。 云程说:“我要去找庆阳学画画,不然我这什么时候才能‘出师’?” 这是叶存山说的,要他把画画的技能过个明路。 叶庆阳是没可能到家里教他的,前几天被大雪堵住,今天天晴他刚好出门。 过去也不学很多,问问用笔方式,叫叶庆阳给他画几个花样,再问问他平时自己怎么练习的,云程就能回家自己开始静物练习,过阵子就能表现出“天资”了。 还有一件事,“今天余伙计来了一趟,问我要不要考虑口述,他安排书童过来听写。说我是夫郎,你不在家,他们不好多次派人来试工,叫我天晴了去书斋那边,一次性试工几个,挑一个写得又快又好的。” 叶存山没见过这样的。 再一打听,才知道有人写稿速度快过云程,年底时蔚县才发行第一册,年间就有人接着续写,顺读者心意,写了爽文剧本,书名就叫《赘婿翻身》。 杜家书斋的人対此接受良好,就是云程心里闷闷的。 怎么不给盗印,还能续写呢? 套着壳子重写一本都比这好啊。 还好杜家沉得住气,没有急着发第二册,叫人爽快完了以后,还是惦记原版。 第四册是等不及,云程手头这册写完,匠人加急雕版,就要雇船了,刚好外地的伙计也趁着这次轮换一下,回家歇息歇息。 -- 第152页 云程给他碗里夹菜,“就是这阵子忙着写稿,生肖挂件没绣出来几个。” 杜知春一样要五只,算下来六十只。 他手快,约莫十天能绣完,就是没空绣。 这事还好,叶存山让他别急,“杜知春要得不急,年中再绣好都行。” 饭后一起出门,到街头拐角时,云程给他买了包糖炒栗子跟枣糕塞书包里,叫他该吃吃,“你不吃饭也只能多看一页书,不值当。” 叶存山心里暖。 大街上不好做什么,只捏捏云程的手,叫他路上慢点,“地滑,看着点路。” 云程应了,转身要走呢,手却还被牵着。 他左右看看,抬手在叶存山指节上亲了下,“去上学吧!”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大家,我撑不住要睡了,今天先三千,各位读者老爷晚安!明天见。 第44章 四十四章 静河纸铺从年底时,就跟姜氏纸铺开始了一场无形竞争。 过年前,姜氏纸铺的窗纸红纸卖得俏,静河纸铺直到年前两天才在门口挂牌,让人叫卖,用纸钱拉动了纸铺的营业额。 窗纸红纸贵,买的人都是拼单凑数。 纸钱便宜,买的人成群拥挤。 单看客流量,是静河纸铺更胜一筹。 过了年,这三样都卖不动,能日常销售的只有常用纸,常用纸张又是静河纸铺的低价纸卖得更好。 姜家大抵是受了刺激,静河纸铺出了什么本子,他家隔天就要模仿,用好纸裁剪刻印,上头的花样都不带变动的。 这年头没什么版权意识,书籍都随便盗印,本子自然也是。 静河纸铺的人对此接受良好,就那姜老爷实在欺人太甚! 云程来时,前头只有小飞小河待客,他被引着去了后院屋里,隔着门都能听见叶粮在骂人。 年间不说脏,来来回回只有震天的一句:“怎么就他会送纸是吧?!叶虎什么时候过来送货?叫他上门送纸钱!” 云程这才知道,年尾时,叶粮都要说动姜老爷从造纸作坊拿货了,不知道他回家经过了一番怎样的思想斗争,这生意最终没谈成。 初五开业姜家就派了伙计上门阴阳怪气,说他们造不出好纸。 手头确实没有好纸的静河纸铺恼怒也无可反驳。 结果这两天,姜家开始给他们送纸了。 起初是各类好纸一样一张,后来过分了,各类仿造静河纸铺的内页纸一样一张。 下雪都拦不住他家的人! 云程敲门进去,里头叶庆阳摊开了账本。 叶粮看着低价纸的大头全是各个刻印作坊来进货,买了去印刷画册的后,很痛心,“这册子再印一段时间就卖不动了,到时这笔订单就没了,要是还能再出一个画册就好了。” 云程干咳一声,掩饰心虚,让他们不用着急,“姜家纸铺从大省带来的成熟造纸术,又经营多年有经验,咱们乡村作坊才起步,不用着急。” 不管什么时代,平价商品都有市场。 他们也没不思进取,现在在尝试造好纸了。 叶粮懂这个道理,情绪不受控罢了,听云程说明来意,得知他要跟叶庆阳学画画后,他心思又被勾起,“要是庆阳也能出个画册就好了。” 叶庆阳没他这么大的梦想,兴趣爱好还能当真啊。 云程却有培养大触的梦想,等到叶庆阳教完他基础绘画技巧后,给了几个简单图样让他回家临摹时,云程给他画了一个火柴人,“你能画个大美人出来吗?这个姿势的。” 叶庆阳:“……” 他看看云程,又看看这火柴人,觉得如果这美人能参考一下云程的脸,那也不是不可以。 “我试试吧。” 从纸铺出来,存银贼兮兮的跟上他,像抓住了云程的小辫子似的,双手背在身后,小下巴抬着,一脸“我知道你的小秘密,你赶紧哄我”的表情。 云程现在已经深刻意识到他办事不靠谱,一堆马脚等人抓。 瞧他这样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便道:“刺绣花样我会简单的,画人不行。” 存银说:“我才不信呢,你肯定是想抓壮丁!” 云程默了默。 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明显,叶存山就算了,怎么存银这小孩子也知道他对人殷勤时,是要抓人干活呢? 承认就太没面子了,云程绷着小脸,严肃否认,“学无止境,我学好了,还想画美人呢!” 今天没空闲聊,他还要去书斋,存银被大雪闷在纸铺好多天,舍不得他,跟着走了两条街,最后在经过茶楼时,被里头的热闹吸引,松开云程的手,叫他自己去书斋,“反正你也不想我,不用我陪着!” 云程给他逗笑了,摸了些铜板出来,叫他点壶茶,买些花生瓜子吃,“干坐着人家要赶你出去。” 茶楼听书是个不错的消遣,二三十文钱能坐一天。 存银喜滋滋接下了,说等云程忙完这阵子,就去找他学刺绣。 云程算算日子,他第三册已经是在收尾阶段,到时也能歇歇。 到书斋时,余伙计引他去后头堂屋喝茶吃点心,叫了个人去把预定好的几个小书童都叫过来。 杜家书童有五个,老爷身边的是不能动的,三个少爷的书童却能调用一下,来人有四个。 -- 第153页 在外人面前大声朗读自己的小说会有强烈的羞耻感,这种类似语音输入,还是听写形式,很可能会被提问的写作方式,云程自然是脚趾抠地的。 不过为了解放双手,解放颈椎,也解放他的眼睛,他做了准备来的,带了稿子念。 试工只念一页就够,云程还是大白话写稿,比普通话本好记,他们听过了心里能记下几段。 余伙计也好奇后头的内容,留在这里听了会儿,因云程第三册正在收尾,少了前头的剧情,他听不懂。 看云程是念稿子,不需要凝神去想剧情,才小声问他:“前头不是还很憋屈的吗?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云程微微一笑,“因为憋屈完了,该爽了啊。” 第一册云程是把赘婿最惨的一面写出来,主要是小广告上经常看见的内容,求一个情绪刺激。 第二册就按照习惯来,情绪刺激之余,也要展现一下赘婿的人设魅力,不然读者会认为他就是个窝囊废,摔不上墙的烂泥。所以里边对比写,把事业线铺垫出来。将第一册出现的“第一楼寿宴”串联,他不仅仅是第一楼的幕后老板,府城两条街的商铺都是他的。 推到这里,再写憋屈就没意思了。 所以第三册是延续事业线,在商业经营中,引入四大家族势力,用四大家族对比赘婿的地位,让读者知道他真的很厉害,对他翻身有期待感,同时再继续猜他前期为什么要那么憋屈忍让。 即使理由很烂俗,大部分人都能猜到,也会有人保留好奇心,要看看结果是不是他们猜的那样。 在后世,这个剧情就普普通通,搁在古代,因着新鲜,还有点看头。 第三册之后,模仿续写就会困难起来,他就可以放心攒钱,准备给叶小山找家教先生了! 前头铺面还得管,余伙计留不得太久,让云程催元墨快点誊抄完,“急得慌!” 云程点头应下。 一页纸的试工很快,余伙计还准备了别的稿子。 云程看小说能连蒙带猜阅读无障碍,这种略拗口的话本他也念了一页,说这个是看他们的识字量,万一有人常用字都不会写,就跟本意相悖了。 实际很多常用字还是经常缺胳膊少腿的云程摸摸鼻子,不吭声。 这头结束后,余掌柜才从杜家回来跟云程匆匆见了一面。 稿子审核是他来,云程继续喝茶吃糕点。 综合考虑,定下了启明,要他明天开始,每天下午去找云程写稿子。 云程:“……不用每天吧?” 余掌柜拍他肩,“想想银子,想想钱。” “……” 两头耽搁,等出书斋时,是叶存山来接他。 “带你在外面吃?” 云程下雪在家憋了几天,今天下午有事,柳小田也不在家,晚上回去没热饭,刚好也在外头溜达溜达透透气。 “行。” 两人一路牵手,买了葱油饼边吃边走。 云程从前不爱吃葱,葱姜蒜都不喜欢,穿越一趟,饮食习惯还改了不少。 饼子有单个指节那么厚,酥软蓬松,一捏就成薄薄一片,松开又慢慢恢复原状,只原处留个浅浅的指印。 葱油加了盐炒出了咸香,裹进面团里一起揉开,每一口都逃不开葱花,还觉得有葱花的地方最好吃。 就这饼子只有巴掌大小,吃完肚子里还空空的。 偏偏这时,他还闻到了一股相当浓郁的芝麻香。 有小摊子在卖糖炒芝麻。 云程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脑袋,是该补补发际线了。 糖炒芝麻用竹筒装着,竹筒还是矮竹筒,要价十五文钱,可以纯黑白芝麻,也能两样掺杂。 云程一样要了一筒,反正他跟叶存山一起,不讲究这些。 跟竹筒配套的还有一个小木勺,多给两文钱能有勺子。 买吃的他大方,要勺子云程就犹豫,这东西家里有。 叶存山拿了四文钱,把勺子塞他手里,“能边走边吃。” 云程边走边吃的技能没锻炼出来,最多能舔舔糖葫芦、啃啃饼子,这种会洒出来的食物,他办不到。 “咱们今晚吃什么?找个店歇脚吧?” 酸菜鱼已经吃过两回,可以换换口味。 吊锅跟家里自己煮的炖菜没什么不同,可以不吃了。 家常小菜天天有,云程也不想吃。 挑来挑去,进了一家烧锅店,选了鸡肉鸡蛋做主料,配菜选了土豆、大白菜和海带。 叶存山跟他说过些天休沐的计划,“我带去你码头首饰铺子打听打听,我也要去见几个熟人,问问羊毛的事。晚上带你逛灯会,过元宵。” 云程对金镯子已经不抱希望,信息量太少,只单说有花有字,比个粗细,同一家店能找出十几件,这事也过去了十多年。 他也听说羊毛涨价的事,问叶存山怎么打算的,“能谈吗?” 叶存山点头,“羊毛涨价了,普通百姓都不会买多,一般都是入冬前准备,现在过年期间,要羊毛的本就少,庆阳说咱们没进货了,那头商人也不松口,应当是觉得咱们铺子的羊毛织品离不开羊毛,他们能压货,我们不可能干等着。” 他倒了杯茶,“让他们压着吧。而且你不是说兔绒也可以吗?兔子也比羊好养,村里小孩子都能养,谈不妥咱们就自己养兔子,不惯着他们。” -- 第154页 兔子小,兔绒收集没羊毛方便,胜在下崽周期短,一窝能有好几只。 村里本就有猎户,到时候多掏掏兔子窝。是养了薅毛用,老话说抓了动物幼崽得遇息放掉,现在也不必全部遵守,反正抓回来是好好养着的。 云程一口黑芝麻,一口白芝麻的舀着吃,对此全部没有意见。 “芝麻好香啊,就是味道没什么区别,一个味儿。” 叶存山揉他头,不说生意上的事了。 他已经擦完了六盒手脂,现在最大的收获是能随便揉云程脑袋了,不怕茧子勾到他头发丝儿。 云程顶着他掌心蹭了蹭,让他继续说:“我取取材。” 毕竟《赘婿》要写商战呢。 他总不能写现实的商战,要人去偷公章吧。 也不能写两大家族的家主,大街上骑马互撞。 写了要挨骂。 哎。 叶存山就给他讲那些商人的小动作。 提价也能提,他们不能接受的原因有两点。 一是短期提价太狠,后期再请人清理捻线,这里的成本上去,再给织毛衣的人提成,铺子里几乎赚不到钱。 二是商人们搞小动作。 他们收购的是纯羊毛,没处理的羊毛里有很多杂质,砂石、泥土、草叶等等。 杂毛容易做手脚,有的商人不老实,往里头加土,本来就有的东西,膈应也没法说。 现在还要跟他们比谁硬气,看谁绷不住要货物。 叶存山说:“咱们养不了羊,需求量又大,最好还是他们从牧民手里收来时,就让牧民清理,回来咱们省一道工序,这一步也不用安排人。” 春耕开始,要忙到年尾,哪里有空搞这些。 县里倒是能找到许多人,但叶存山现在只找了几个同窗家里帮忙。 找了外人,也怕里头的东西良莠不齐。 要商人自己先把一道关,不合格不收,他们也省事。 说着,烧锅上桌。 鸡肉跟鸡蛋都被油炸过,吃到嘴里又不腻。 配菜也炖煮入味,汤汁秾稠成胶状,在上面浇了一层橘黄。 云程筷子挑挑,给叶存山找了个鸡腿,刚送到他碗里,叶存山也给他夹了一个鸡腿。 他都看笑了,“这还不如自己给自己夹菜呢。” 叶存山说那不一样。 对方夹的菜,总能多点甜。 这顿饭吃完,天色入夜。 融雪天,到了夜晚更冷,云程裹得严实,也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这次没推拒,趴上了叶存山的背,由他背着快步回家。 家里叶存山给他准备了惊喜,是之前说过的点燃了以后会转圈开花喷射火星子的烟花。 云程都忘记了! “你今天买的?怎么都不跟我说?” 他这些天也累,今天出去都忙着,跟人聊天说话没个精神,恹恹的。 这会儿看见烟花来了劲,看叶存山点了油灯,他就赶紧进屋扒拉,拿了支香出来,就着小火苗点燃,拉着叶存山去院里放烟花。 云程没放过,紧张着,等叶存山给他拆了一个放地上,看着引线得有一尺长,才蹲远了,手伸长,握着香去点。 引线燃着只有“刺刺”声,他起身退开了两步,才烧到烟花本体。 叶存山酒瘾上来了,把家里剩下的椒柏酒喝了杯,“上次跟你讲的时候没想到蔚县没有,黄泽家离码头不远,叫他帮忙看着的,今天才买到。” 蔚县这边的主流还是一条条的小炮竹,能听个响,有个喜庆就够。 这种观赏型烟花,就是各家富裕的,自己买了玩玩,一般富裕些的人,都会去码头淘货,卖炮竹的铺子就不愿意进货。 叶存山买了两个,云程说:“留一个吧,下次存银过来也给小孩子看看。” 叶存山是真心觉得云程对存银很好,好到他都有些嫉妒了。 看他高兴,懒得说。 云程晚上吃得甜,也讨了杯酒喝。 时隔多日,这酒依然难喝,小抿一口就把杯子还给叶存山,叫他自己喝去,然后专心看烟花。 烟花是荷花造型,底座是青莲台,上面竖着收拢的花苞一片片散开,第一层开花后,烟花就慢慢转动,里头喷溅出两条橘色的火星子。 转得快能带出残影,还有点看头,这么慢吞吞的,云程都着急。 叶存山让他再等等,“第二层散开就好了。” 第二层散开,又加了两条火星子,速度也加快了。 云程说:“它还挺能喷的。” 叶存山让他别说话,好好欣赏。 云程就要说,“我倒要看看它能喷多久。” 叶存山给他剧透,“约莫一刻钟吧。” 云程:?? 他记得一炷香的时间就在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左右,他看看插在地上的香,这要烧一半啊。 突然也不是很想看,只觉得冷,想进屋歇着。 侧目看看,叶存山还看得挺认真的。 云程想想算了,陪陪他家小夫君吧。 他给人胡诌,“听说看烟花的时候能许愿。” 叶存山可太了解云程了,这哥儿认真时,就投入,叫他他还不理。 走神分心时,就话多,七里八里的,总要跟人唠上几句。 他放了酒坛子,进屋搬了两个小板凳,还拿了牙刷牙粉,接了温水过来,“边刷牙边看吧。” -- 第155页 云程笑得不行,等他刷完牙,第三层开了,又加了两条火星子,烟花也终于变得好看起来。 几条火星子有层次的错开,速度没提到足以有残影的地步,用错位法弥补,一条条转着,很绚丽。 云程拉他手,“我认真的,看见烟花真的能许愿!” 从前他看个烟花视频,弹幕都是许愿的! 叶存山没什么大愿望,小时候看大戏,认为将军威武,崇尚武力。 长大后觉得读书好,能鱼跃龙门。 再大一点,他的愿望就很模糊,有时候想要钱多一点,有时候想要能安心读书。 有时候也想躺平什么都不干,接受自己是个泥腿子庄稼汉,一辈子只能烂死在乡村的事实。这时的愿望是,烂也要当个富户烂,不然坟茔寒碜。 现在他看看云程,闻着家里近日熬煮中药染上的药材苦香,他闭闭眼,虔诚许愿,要云程身体健康。 云程跟着他一起,惯来敏感细腻的小心思,这会儿偏偏俏皮起来,许愿说:“希望能长得跟叶小山一样高!” 叶存山直接听笑了,“怎么?现在庆阳那个身高满足不了你了?” 云程给他说歪理,“也许神佛也会砍价,做极限二选一呢?我直接说要长到庆阳那么高,他就拒绝了,或者给我偷工减料。我要是说长到你这么高,或者庆阳那么高,神佛两相比较,允我一个容易达成的小目标,那我就能有双大长腿了!” 叶存山给他的回应是一个绵长细密的吻。 云程抓着他衣摆,不敢跟接吻时不讲基本法的叶存山对视,目光一偏,看见了地上团团转的小烟花。 果然古往今来,这东西都是气氛神器。 闹过一阵,洗漱完后,夫夫俩又在炕上对坐。 云程只有尾章要写,结束比叶存山早。 弄完他摸了枕头下的记账本出来,把今日开销都记进去。 给存银的是二十五文钱。 他跟叶存山今天吃吃喝喝,花去了一两一钱,主要是烧锅的那只鸡是整鸡,这个贵。 另外就是:“烟花多少钱?” 叶存山抬眸看一眼,不想说,“私房钱就不记了吧?” 云程笔尖一顿。 叶小山竟然还藏私房钱? “私房钱不仅要记,你还要交出来。” 叶存山:“……没多少。” 云程:“没多少是多少?” 叶存山比了个数,一个巴掌。 五文、五十文的,就不用管了,云程直接猜:“五百文一个烟花?” 叶存山摇头,“我只有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也很多了,想想他俩刚搭伙过日子的时候,兜里买完地回来,仔细算算,也就六两多一点,还到处都要花钱。 这么一想,他们现在在街上看见小吃都能直接买,偶尔也能吃顿好的,这日子已经红火许多。 云程弯弯眼睛,“咱们也算是奔小康了!” 叶存山听不懂,还以为他蒙混过关了,低头正要继续背书,小腿就被云程踢了下,“只剩下五两,还是加上花去的,总共五两?” 这桌子是炕桌,低低矮矮一个,叶存山个子高,坐上面都是盘膝坐,云程坐久了腿麻,他就爱各种换姿势坐。 现在叶存山被踢,都没法躲。 他也想狡辩一下,这心虚表情真难得。 云程默默比对物价,猜了个数,“一两银子一个烟花?” 叶存山捂脸,果然狡辩了,“君子一诺重千金……” 看云程眯眼,他补到:“哄你开心的,也不算贵吧……” 云程指指点点,一边往记账本上写数目,一边说:“咱们是什么大户人家啊,看得起一两银子一个的烟花。” 叶存山又开始坑弟弟,“你不是留一个给存银么?到时候看完让他给钱。” 云程笑得不行,字都歪歪扭扭。 数字的繁体字都很难,看叶存山也不是个会记账的人,云程转眼一想,直接写了阿拉伯数字。 叶存山:“冥府用的数字?” 云程:“……闭嘴,背书去。” 隔天早上,柳小田过来后,云程就把后头的稿子给他,让他中午捎带给元墨。 这一册的银子已经提前结算过,不用再给钱。 柳小田接下,装包里后提醒云程:“你中药还剩下一贴,今明两天要抽空再去一趟医馆。” 云程应下,他今天准备尝试做饮品。 叶存山爱喝带味道的东西,今天交稿空闲,就抽空做一点糖浆出来。 风味糖浆是他无意中看到一个视频,觉得简单自己尝试过的。 家里还有话梅,他清洗了一个酒坛子出来,装进话梅后加水放到窗外冷藏浸泡,到夜里就能加糖再泡,糖泡融后过滤残渣,就是风味糖浆。 然后跟让柳小田帮着一起酿桃源酒。 这酒是云程在一本书里见过的,据他所知是不用蒸馏,比较适合自家酿造。 需要的白曲和糯米家里没有,柳小田临时出去买,云程让他顺便买两个酒坛子回来,忙活一回,多酿一些,回头叶存山嘴里时不时换个味儿。 甜的叶存山喝多了腻,酒倒是不挑。 难不难喝的,他都能喝。 就是不知道他酒量好不好,别到时家里酒多了,喝多了乱来。 -- 第156页 一早上他就跟柳小田忙这事,书童启明过来时,已经是午饭后,站门外等着,看柳小田来了,他才避嫌进屋。 剧情支线展开以后,后面的剧情云程心里都有数,再报第四册的内容,停停缓缓下来,单就效率而言,跟他自己写没大差别。 唯一的好处是,启明是经过挑选的,这稿子到他手上,能省去誊抄那一步。 云程写稿方式的变化,令柳小田很焦虑。 纸铺现在没羊毛存货,他前两天过去都接不到活。 那时是元墨安慰他,他俩现在都能在云程这里帮工挣一点,算下来已经比打零工多了。 现在有人直接听写,元墨也就不用帮人誊抄,家里进项又少一个。 柳小田掰掰手指算着,琢磨着要不趁着现在天气没转暖,还有许多人不想冬天洗衣服时,再继续给人洗衣服,挣一点算一点。 然后就听见云程叫他,“元先生这次誊抄完,就能有空写小说了,他开始构思了吗?” 柳小田定定神,告诉云程,“他说的情节我都不喜欢,现在已经不跟我说了……” 云程秒懂。 柳小田这勤快样,看咸鱼应该是不顺眼的。 “我刚写赘婿的时候,我家存山也听不惯。” 还想收拾他呢。 柳小田眼睛亮了亮,写出来的东西他不喜欢没事,有读者喜欢就行! 云程看他恢复活力,抽空拿了针线出来,绣生肖挂件。 这稿子他也不是一直跟人讲,也要停一停,缓缓思路。 还说让启明隔天来,“你天天来,我压力大,挤不出来东西。” 一直口述也很累,嘴巴没停,喝多了水还爱跑厕所。 启明笑笑,说回去问问二少爷。 他是二少身边的书童,这次被挑中,也省得两头调人,汇报进度也快。 他还很敬业,云程歇息时,他把稿子里看起来比较难的字都单独誊抄,给云程的生词本添砖加瓦。 云程压力顿时更大了。 隔天,他跟叶存山一起去医馆摸脉开药时,蔚县码头停靠了一条大船。 县老爷杜禹听说消息时没在意,有些大商人的船也大。 等到下头的衙役说,那船上下来的人直接去了南城煤铺子,乌泱泱带了快二十号人,杜禹才精神一振。 京都的人来了。 蔚县地方小,多少年没个大事。 王家的事情一出,被过年的喜气冲冲,县城里又恢复原样。 一派祥和之下,只有一个焦得睡不着觉的县老爷。 煤铺子生意红火,他不怕别人抢铺子,也不怕铺子里出事,就怕煤矿出事。 蜂窝煤卖得俏,煤铺子卖空了,还有人买不到。 这情况下,许多平民百姓也会跟着做蜂窝煤去卖,煤矿那边的开采压力就大。 矿主也怕出事,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压着,没开采太多,等着京都来人教他们怎么安全采矿。 可这一天过一天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等久了,就要赌良心。 杜禹叫人日夜盯着矿上,每天一报。 可算是是等来了人。 等收到拜帖,看到名字,杜禹脑壳就大了一圈。 怎么来的是这位。 京都纨绔,到了小破县城,那不得闹翻天。 陆瑛初来乍到,倒没怎么闹。 他让徐风带人去煤矿,“若是方便,他们就住那头,不方便就住县里,包个酒楼。矿主要见我的话,你就给个赏,没大事不用见。万掌柜管你们账面和人员,其他事就跟他说,我去拜会一下县老爷。” 《赘婿》小说出自杜家书斋,县老爷杜禹也是杜家人,正好去问问后头的内容写出来了没有。 他已经看过了好几个续写版本,都大同小异,打脸翻身以后,就回归了到一般的艳情话本上,赘婿也开始遇见神女、妖女,被各方贵女追捧。 他都看麻了。 全是俗物,还不如变本加厉的憋屈,还能叫他高看一眼。 另外就是姑姑没找到,他还得继续南下看看。 杜禹跟他寒暄几句,听他问起小说后,表情都僵了。 小说是云程写的,这事他听说后还惊奇了一阵。 这会儿被问到,却不能说实话。 陆瑛这少爷不像程文瑞,还跟人讲理,那小说又很能调动人心头火,要说了,万一他混不吝起来,揍了云程怎么办? 杜禹推辞说不知道,“书斋的事是我侄子在管,要么我叫人过来问问?” 到了这地儿,陆瑛又不想会会那位匿名先生了,怕一时手痒把人打了,以后没小说看了。 他说:“给我问问后头的内容写出来没有就行。” 杜禹:“……” 跑这一趟为了看本小说,也是没谁了。 陆瑛也说了正事,“我这次过来,带了一些首饰图样,麻烦陆大人派个能管事的小吏跑一趟首饰铺子,若见着样式一样的,就通知我。” 上回程文瑞走得急,追着玉佩手镯来的,什么都没找到。 陆瑛自认没程文瑞细心,怕出了差错,就把图样要来了。 玉饰价高,有人能去首饰铺子问一次,就能问第二次,他广撒网看看。 杜禹接过应下了。 蔚县首饰铺子就两家,码头那家玉饰多,人流量大,看见的可能性高一些,就不知道能不能记住。 -- 第157页 他差人送到首饰铺子,要人仔细问询,也叫那家的伙计掌柜都多多注意。 才吩咐完,就听陆瑛说:“你这县城太破了,我住你家吧,我带了厨子,待会儿请你吃顿好的,算是给我接风洗尘。” 杜禹:“……”开始想念程文瑞。 外头云程跟叶存山从医馆出来,叶存山身上一文钱都没了,抓药还是云程自己掏银子。 他黑着脸,闷闷不乐。 一个大男人,兜里没银子,带着夫郎出来,还要夫郎自己给钱。 丢人。 云程抬手摸摸他脸,“快笑一个,你这样脸更黑了。” 叶存山垂眸看着云程的小挎包。 兜里没银子,笑不出来。 还以为当晚云程没追着他要,就是放过他了。 结果云程给他收拾书包的时候,全摸走了。 云程问他,“我拿你银子,你不开心了?” 叶存山摇头,知道云程喜欢什么样的,难得卖惨示弱,“给我留点儿吧,万一我饿了,连个饼子都买不起。” 云程果然心疼他,自家夫君胃口才养起来几天,但原则还是要有的,“你以后花钱的时候,就要想想你现在兜里没钱的苦处,买吃买喝谁说你?那烟花值吗?” 叶存山再次狡辩:“那咱们不是还许了两个愿望吗?” 云程:“……真的实现了,我会还愿的,反正咱们不是大户人家,不能这么花,我们俩吃只鸡,也才一两!” 他本说把五两银子给他放回书包,默了默,收回了四两。 “我觉着你一天也吃不了一两银子,以后低于一两再找我补齐。” 想想记账当家的苦,云程给他下套,“我当家我管账,你要是当家,就换你给我发零花钱。” 叶存山利索收了一两银子,“你当家吧。” “一家之主,多威风。” 云程:“……” 威风你不当。 回家路上,云程也问起罗旭的事,“我上回去找庆阳学画画,他一句都没问过罗旭,是没相中吗?” 叶存山说:“相中了,但是庆阳性格好强,没见过爹娘之前,不见罗旭,也不会跟人打听,显得他上赶着。” 云程捏捏叶存山的手,“还是劝他这两天再跟罗旭约出来见见吧?我听说招婿很难和离,这又不比正常婚约,以后搭伙出问题,不比面子严重?” 叶存山看他有了一家之主的样子,心里很欣慰,“没事,见过家人以后,会先来往一段时间,走礼也要些时日呢。” 云程这才放下心。 他送叶存山到书院,就自己拿着药回家。 家里柳小田这两天主要在做桃源酒,他还问云程要不要做米酒,“米酒喝了不醉人,能做酒酿汤圆,还能冲蛋花。” 云程点头允了,“行。” 启明今天果然没来,他的隔天写稿提议通过,抓紧绣生肖挂件。 云程现在有了一个新打算,五套生肖挂件送出去,也不会全部用到,就不紧着一个生肖绣,他一套轮着来。 一天下来,赶赶工,快一点能绣一套,慢一点能绣十个。 这是晚上熬夜的情况,叶存山现在不许他熬夜,本身就在喝药调养身子,为这点银子不值当。 云程听话收了针线,给叶存山冲糖水喝。 风味糖浆的制作方式是云程偶然看见的,能适用于什么饮品还需要尝试,直接冲水是可行的。 拿话梅泡的,滋味酸酸甜甜,叶存山接受良好,喝完后云程就要他刷牙仔细点。 “你掉牙齿我就不喜欢你了。” 叶存山瞥他一眼,“那你是喜欢我的牙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云程:“喜欢你不缺牙齿的样子。” 叶存山闷笑出声。 等云程去洗漱时,他从书包里拿了胭脂跟眉笔出来在手背试色。 他放学跑得急,让伙计推荐了卖得最好的胭脂色后,来不及试。 现在自己抹了下,不好看。 也不知道是他肤色黑,抹这东西不好看,还是他手重了,抹出来颜色浓才不好看,总之不好看。 先不上云程的脸了。 他又试试眉笔,画眉他不会,脑子里过一遍觉得不难,在手臂有手毛的地方按着眉形画了两条后,他看着上头一高一低,长短不一的眉毛陷入了沉思。 要不还是让云程画给他看吧。 云程会画画,理应会化妆。 不说别的,这眉毛至少能画个对称的。 云程叫他两声他不理,走到他身后了,叶存山才慌忙扯下袖子。 云程:? “你这心虚的样子,让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又藏了私房钱。” 叶存山否认,“没有。” 不仅没有私房钱,还把银子花完了。 下次还得想个由头,才能从云程这里拿到银子去买口脂。 哎。 不然还是勉为其难当个家好了。 云程使唤他去给一家之主提水烫脚,“快点,我泡完就睡觉了。” 从前跑得殷勤,从不觉得给夫郎端洗脚水有什么不对的叶存山,今天半天没动,等云程再次催促的时候,他憋出来一句话,“这是另外的价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得早吧![探头探脑] 给大家说个抱歉的,之前统计过阅读习惯,决定发的万字章,但是被基友提醒万字章太贵,很劝退[捂脸] -- 第158页 照顾一下各位的钱包,会分两章发,有跳订余地(T T)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补丁: 1.桃源酒:方子从《食在明朝》里摘取,实际网页搜也有其他地方有 2.风味糖浆:是个比较早期看过的视频,流程就那么简单,怕复述时也重复过高,所以标注一下。 第45章 约会(抓虫) 云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叶存山在说什么,都被他逗笑了。 帮家长干活挣零花钱这事,他小学以后就没做了。 不过换算一下,叶存山现在这个学历,也是个小学生。 他从包里摸了两文钱递过去,“够么?” 这真是太少了。 少得叶存山都不想拿。 云程让他赶紧接下,“我自己提水去。” 哪能让他去提水?细胳膊细腿,一次只能拎半桶,来回跑两趟,水都凉了。 叶存山收了铜板,出去跑了一趟,回来时云程在检查他书包。 “……”失策了。 叶存山用不惯钱袋子,挂腰上没感觉还爱掉。 从前喜欢放里衣口袋,现在爱放书包夹层。 整银没有,铜板倒有几个。 白天给的一两银子,回来就花光了。 云程叹气。 叶小山果然有败家属性。 晚上犹犹豫豫磨磨唧唧,叶存山几次想解释,都因胭脂涂出来难看,不敢告诉云程,默默背了个“败家子”的锅。 隔天,云程没再提这事,把他的零花钱削减成一百文钱,给他装书包里,单独缝了个小布包装着。 这钱够他买好几个饼子吃了,饿不着。 叶存山欲言又止,想想要给夫郎买口脂,还是自己挣钱实在,找云程要,那还不如叫云程自己去买,所以他背着书包就去上学了。 到叶存山休沐前,云程日常生活没大事。 跟柳小田一起酿酒时,想要给叶存山保留惊喜,也在做酱菜掩盖耳目。 每天两碗中药喝着,隔天口述稿子叫启明写着,抽空绣绣生肖挂件,也开始在院里举铁——指一手拎一个木桶,慢慢增重锻炼体格。 这几天,县里最热闹的事是煤矿上来了十几号人采矿,煤铺子里原材料供应上了不说,散客过去买煤炭也能挑两担回家。 因着柳小田也抽空做这个贴补家用,怕云程嫌弃他手脏,每回过来要给云程检查他的手,指甲缝隙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保管不会把脏东西弄到饭菜里!” 云程觉得他以前在渔家酒楼,八成受过委屈。 柳小田不乐意跟人说自个儿的私事,比起来还不如他跟元墨的小家庭,云程不方便多问,就关心元墨的稿子。 柳小田说:“应当元宵节后就能写出来一册了,他说写得很顺,中间就不停了,等一册写完后再让我带给你看看。” 元宵节前,云程有了准备,让柳小田陪他出门采买东西。 过节都能吃水饺,当晚县里有灯会,自家也能做个灯笼出来挂上。 还能做个手提灯笼,到时去逛灯会能用到。 做灯笼,就能卖动纸。 静河纸铺的纸便宜,没姜氏纸铺厚实,两张纸用浆糊刷了贴一起,也能凑合用。 这一次又是静河纸铺客流量增涨,没红纸,也比姜氏纸铺卖得俏。 而叶虎也终于来送货,他人莽得很,一听铺子里近日受气,拿了一叠纸钱到了姜家纸铺,进门就洒开了,“我来给姜老爷送纸钱,提前给他在地府挂个名。” 姜老爷气着了,也被人提醒静河村不是普通小山村,是个氏族村落,终于怂了,不敢来了。 云程难得出门,顺路进去关心两句,也给叶庆阳交了功课。 他画画技能过明路,只需要有个师父教,表示他在学习就成,实际在家里时,他根本没练习,到要出来就拿笔临摹画好。 叶庆阳看他画得挺像样,真心实意夸赞几句,还让云程心虚得不行,拿到加了难度的临摹画稿后,他就匆匆离开。 元宵节需要的东西不多,云程想做元宵吃,除却面粉和馅料外,又去买了糯米粉跟两色豆沙。 回家路上他问柳小田县里元宵节热闹不热闹,柳小田说:“就前半夜的热闹,到了后半夜就慢慢散了,当天早点出来人挤人还有点滋味,晚了就没意思了。” 云程听完,决定晚点出来,太热闹的场合他待不惯,头昏耳鸣的。 元宵节头一天,叶庆阳特地来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回家,若不回,有没有什么需要带回去的。 夫夫俩自立门户,如非必要,就一天假期犯不着两头跑,而且元宵节他们排得满满当当,也没空回。 捎带的东西也没有,云程这次什么都没买。 之前买,是陈金花状态不好,这么大年纪怀个娃,云程做不到视而不见,也要替叶存山给家里刷刷好感。 现在陈金花好着,叶大也开始对他们殷勤,主动在村里到处吹他们关系好,就不用在这上面花费心思。 他问:“存银给家里买什么了吗?” 叶庆阳摇头,“最近没有毛衣织,在练习你给他的绣样,累了就去茶楼听听书,平时帮铺子里干点杂活,也不见想家的样子。” 云程觉得这样不行。 叶大心眼针尖小,叶存山好歹是长子呢,在他手里讨不了半分好。 -- 第159页 存银这哥儿出来心野了,只怕叶大气到,转头就把人抓回去了。 他家里还有酱菜,进屋抱了一坛出来,麻烦庆阳帮他捎回家,“说是存银想家,给家里做的咸菜。” 叶庆阳笑着接下,觉着存银这小孩子还挺幸福的,从前有大哥护着,现在有大嫂替他操心。 跟云程寒暄两句,就离开。 云程回屋也给柳小田放假,让他元宵节不用过来。 隔天早上,他跟叶存山一起做了元宵,甜味咸味都做了点,还搓了小小的糯米球,做酒酿汤圆。 云程想到后世的甜咸大战。 他问叶存山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叶存山已经被锻炼出来了,“喜欢吃你做的。” 云程说他嘴贫,吃饱喝足出门时,给叶存山了一张银票,面额是一百两。 早先的五十两银票已经破开用了,现在兜里都是碎银。 一百两的银票有两张,是第三册被交工后,余掌柜直接给他的,说算是两册一起的定金,等销售反响出来,还有余银要补。 “今天你不是还要办事吗?兜里有银子底气足。” 叶存山喜滋滋接下了,说晚上有惊喜给云程。 云程听见惊喜就肉疼,太贵,他们这个贫困家庭玩不起。 上回的烟花还留了一个,说等元宵节时,接存银过来一起看。 今天出门办完事,顺路也要接存银过来。 路上,云程也问叶存山知不知道京都又来了个小少爷。 “可厉害呢,第四册写一页他看一页,我现在隔天写他还不满意,要不是杜家二少劝阻,他还想来替代启明,给我写稿,让我一次多讲一些,说他记性好,能听十本八本的。” 叶存山听杜知春说起过,怕云程知道了心理压力大,一直没说。 没想到人家早知道了,还能如常写稿。 他开云程玩笑,“你没跟他讲这是另外的价钱?” 云程就发现他家叶小山很爱玩梗,“我哪里敢说话?他没真来逼我一天写十本我都谢天谢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到了码头首饰铺外头,才收声。 云程今天拿来了两张纸,一张是叶存山根据李秋菊的口述写的文稿,一张是叶庆阳根据文稿,还有后期李秋菊指出差异后,修改出来的金镯子样式。 这家铺子,店名叫“南北首饰”,意为南北多省的首饰他家都能找到。 伙计很懂待客之道,听说要找一个十八年前当掉的首饰,他就引人去后头歇着等,上茶后报了价: “查账可以,精确到月份,三两银子一观。只有年份,收三十五两。” “我们铺子所有首饰都有图样保存,加钱能翻阅,五两银子翻阅一本,要看的话得等到下月,图样都被人拿走了。” 看账本这事,能直接接触到他家生意盈亏。 翻阅图样,能被人模仿仿制。 价格还算合理。 图样据伙计介绍,是分了镯子、簪子、耳环等等类别,分别画图装册,上了图册的,就是他家的东西,不会标注是哪里来的。 这种情况下,就断了用账本日期锁定的可能。真一个个翻找,也要请云仁义夫妇俩过来找,他们那个粗稿图样是没法找的。 所以今天是查了十八年前,二月份的账目。 十八年前这铺子也没开几年,账目略杂,当金镯子的只有一笔,确实是八两银子,云仁义倒没撒谎。 上头写的“融金”字样吸引了叶存山的注意,“拿金饰过来当,说要融掉,你们铺子真给融?” 他摸了二十文钱给出去,伙计才开口,“看样式,做工精巧的,我们会随便换个镯子融了交差。” 云程眼睛一亮,“有花有字的,算精巧吗?” 伙计说:“必须精巧啊,能在首饰上刻字的匠人难找,一款做下来耗时也久。” 他扯扯叶存山的衣裳,叶存山眼神安抚他,跟这伙计打听,“你们那图样什么时候拿回来?我们到时再来看看。” 伙计说:“那就得看陆公子什么时候看完了。” 陆公子是京都来的,现在住在县老爷家。 云程突然又想到了太师府的千金,时隔多年,他们家突然南下寻人,应当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那个“程”字让他在意,娘亲遗物又都贵气,难免会让他多想。 但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在蔚县,最出格的事情有两件,一是分享了造纸术给村里,还教他们织毛衣。二是匿名画了画册,附带方子行好事。 这东西还没有传出去时,程文瑞就来了蔚县。 时间对不上。 情绪一低,云程也想到,这镯子花样再精巧,也过去了太多年。 明明没被融掉,也可能已经转手他人,不知道经流码头后,去到了哪个省份。 叶存山拍拍他头,叫他别多想,“能打一个一样的出来,已是幸运了。” 伙计一听他们是要打个金镯子,顿时殷勤了,“你们方便留个信儿吗?图样送回来后我差人去府上请。” 叶存山留了书院的地址,到时候通知他就行。 出首饰铺,已经中午,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大酒楼吃了一顿午饭,还隔空见识了一场街头打闹,云程吓得不轻,以后再不想来这地儿。 结果一听叶存山下午是在船上见商人,他又巴巴跟过去。 -- 第160页 说来惭愧,他前后两辈子,还没有上过船。 越到码头越嘈杂,吵得他想吐,叶存山兜里装的都是甜嘴的,临时给他买了几个青梅,咬一口下去,云程被酸得掉眼泪,才终于缓过来。 船上还会摇晃,云程一上去就有了晕船反应,送他到船舱休息,他嫌弃里头味道难闻也不乐意下去,怕来回折腾耽误事。 所以下午的羊毛生意,叶存山因为着急云程,中间磨合步骤都懒得虚假迎合,态度显得冷硬。 他原本就有意向要村里养兔子了,对此有一条底线,过来跟人谈,能商量就商量,越界就免谈,反正过阵子真压货了,他们还是会清货处理。 相熟的两个商人看他这样,心里都直犯嘀咕,却都没往他家夫郎身上想——叶存山这黑壮黑壮的大高个,看不出来是个疼夫郎的人。 就往别处猜:“你别态度这么强硬啊,做生意嘛,你觉得不合适,你抬价啊,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来往,有话好说嘛。还是你有别的合伙人了,所以不在意咱俩这里的存货了?” 村里没人走商过,羊毛织品的前期准备都是叶存山负责联系。 他找人采购,再安排人清理捻线,到村里时已经是毛线。 大家织出成品后,铺子里卖掉。 前头一步,是他中间周转,后头一步,是铺子里负责。 因为要读书,他没精力一手抓,是跟云程一样,在铺子里挂个名。 他跟人联系时,会有些油水。 跟他合作的商人,会给人甜头,余下一些,也能留自己手上。 反正没云程厚道,教人手艺不收钱,拿点月钱就喜滋滋。 叶存山喝了杯酒,“那不是你们太不讲究?哪有看人生意才开始做,还是一个季节性生意,就开始喊价?” 丘氏兄弟摸摸鼻子,“那不是羊毛织品卖价好看么?” 把话敞开了说,后面就好谈。 叶存山让他们考虑一下把清理捻线这一步包办了,直接卖羊毛线,价格就能上去。 他们中间倒腾一回,加价就合理。 “你们也给羊毛线分等级,细羊绒捻出来的品质好的毛线就贵一点,其他能低一些,还有杂质多的,能再便宜点。” 云程给他讲过,这手艺一直藏着,是做不大的。 织的人多了,卖得更远了,需求量起来了,他们才能一直做。 纸铺这边在尝试找信得过的人来学织毛衣,最低要给铺子里织五十件,算是学费。 到时也有人会选择单干,便宜的羊毛线就很合适起步期的过渡。 隔一层中衣,羊毛衣贴身不舒服也有人买。 丘氏兄弟被他说着意动,叫他回去等消息,“我们哥俩儿再算算。” 也没白来,这次顺便带走了一车的羊毛,都塞得紧实,堆得高高一车,驴子都拉得吃力,有七八百斤。 云程早上给他了银票,他先垫付了银子,叫丘氏兄弟把羊毛送去老地方,接了云程下船。 他心情极好。 这次再挣个中间商差价,就能给云程买口脂了! 当然,这银子是不能再说出去了,他还是得有点私房钱,不然给夫郎买点儿礼物都买不起。 云程说他这辈子都不要再来西市了,“太吵了。” 也不想上船了,“又晃又臭。” 叶存山一身的劲儿,后背宽厚稳当,背着他跑了一段,云程都不觉得颠簸,抱着他脖子蹭了蹭。 叶存山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云程这鼻子不灵,闻不出来。 从前就问过,叶存山不乐意说,好像他这么一个壮汉,身上有香味是个很羞耻的事。 云程就跟他撒娇,“好闻,我喜欢,你告诉我是什么味儿,我回头做个香囊挂身上。” 这话让叶存山很上头,给云程说:“竹子味儿,不知道怎么有的,可能是我娘怀我的时候竹笋吃多了。” 云程闷笑,再回过神,发现已经走过了纸铺,轻轻揪他耳朵,“你弟弟还没接上呢,要带他逛灯会。” 叶存山无情无义,“咱俩逛就行了,带个小屁孩儿干嘛?你没觉得你对他太好了吗,今天陪我差不多。” 云程:“你好酸啊。” 叶存山手本来在他膝窝,趁人不注意往上拍了下,云程立刻老实了,指腹搓着叶存山的耳朵,给他搓得发烫了,欲盖弥彰道:“啧,你还会害羞啊。” 这一路跑着回家,惹了不少人注目。 陆瑛在县衙憋了几天,今天出来凑元宵节的热闹,在茶楼二楼临窗坐着,看他俩疾走而过,定定看了好一会儿。 杜禹就怕他在县里闹事,这些天一直作陪,被陆瑛嫌弃过好多回,他也厚脸皮跟着出来了。 他认得叶存山,童生试他主持的,成绩好的,还要上门拜访他道谢。 叶存山那个黑壮个子太显眼,他有印象。 近些时候,静河纸铺的低价纸、计划本内页,还有那本《赘婿》小说的真假作者,让他重新记起叶存山。 他记得家里人说过,这乡下读书郎讨了一个极为俊俏的夫郎。 他那大侄子眼高于顶,都说初次见面时,几次移不开眼。 现在看陆瑛还盯着人看,杜禹已经脑补了一场强抢民夫的戏码。 正要劝说呢,陆瑛指着他俩的背影问杜禹,“杜大人,你看他们俩,怎么会有一个人那么白,一个人那么黑,他们是谁说的亲?这看着不配啊?” -- 第161页 杜禹:…… 他擦把汗,也不说这就是《赘婿》的作者,让你一天改八百次主意,想见又不见的人。 只说:“可能得不到的,才最想要吧。” 自己黑,就想要个白的。 自己白,就想要个黑的。 陆瑛摸摸下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顺口说了句“赏”,再才想起来这不是他家小厮,是一县之主,顿时尴尬了,强行找补:“上午的藕粉不错,再来一碗?” 杜禹:“……行吧。” 并不知道被人说“不配“的小夫夫俩回了家。 云程远离那个环境,身体就缓过来劲儿了,跟叶存山一起准备东西做灯笼。 原本是可以跟柳小田一起先做好的,还能出去买灯笼。 是叶存山说休沐一天,到时来得及,他俩自己做。 里头一层竹篾框架是叶存山编,他手快,冬日里手干,一点锋利的边缘刮到都要破个口子,云程看他动作眼皮子跳了跳,“你慢点,你那手好不容易养好的。” 叶存山干活习惯了,要他慢下来,他还有些不会弄,后来是把云程买了还没缝成发带的布缠指头上干活。 云程才想起来这个,“哦,对,我还有好几条发带没卖。” 之前还说过年在村里卖,那些天忙得团团转,年没过完他俩就到县里了,叶存山还给他说杜知春定了生肖挂件。 有贵的东西卖钱,他就把这便宜货忘了。 叶存山哼一声,“还卖什么?你给自己绣两条换着用,也打扮打扮。” 云程特爱在桌下踢他,力道不用,撩得人心痒痒,“我不打扮也好看。” “打扮了更好看。” 云程就知道他还是惦记着自己抹抹胭脂水粉,寻思着下次等存银来了,借他的抹抹看,要是看不顺眼,叶存山就别想了。 毕竟这人说好了,要给他买的,也没见着。 烟花倒是有两样。 哎。 要不多给叶小山点银子,暗示一下? 叶存山问云程要不要在纸上画花样,“拎出去好看。” “我这技能才刚过明路,不好画太过,不然画画兔子吧。” 叶存山看他一眼。 云程想起来,存银属兔,叶存山属羊。 这人在吃弟弟的醋。 他让叶存山歇歇,“对他好又怎样?反正每天都在你被窝。” 叶存山满意了。 灯笼是做了两个大的,两个小的。 家里用惯了灯油,前几天采买时,也特地买了蜡烛。 大灯笼放进蜡烛后,叶存山踩凳子上挂院子外,一边一个。 小灯笼是比巴掌大一点的矮肚胖灯笼,云程最后还是私心使然,没把存银的生肖加进去,画了个简笔生肖同框图。 一个是小萌鸡站小羊头上,一个是小萌鸡被小羊前腿圈着,窝一块儿睡觉。 叶存山左右挑选,把站头上那个灯笼提着了。 家里没人时容易遭贼,今天贵重物品都在身上,叶存山没背挎包,都在里衣口袋里装着,牵着云程去赶灯会。 云程说:“咱们是不是第一次约会啊?” 往前算算,一起出来的时候有很多,也一起做过挺多事的,都是在家里多。 再细致一点,是在晚上多,在炕上多。 因为白天没什么机会碰头,就晚上才能温存一番。 抬头看看天色,云程轻笑一声。 这也是晚上。 叶存山捏他手,叫他解释解释什么是约会。 云程才不上当呢。 外头街市热闹,除却灯笼外,还有商户阔气,挂了彩带,老远看去,他家最扎眼。 猜灯谜的活动两人都是第一次参加,叶存山提前打听过,知道规矩。 “以店门为界限,这是各个商铺自己出的灯谜,所以兑换奖品时不能搞错。” 云程怕挤,站位从叶存山身侧,挪到他前面,踮脚看灯谜,嘴里念念有词,“明年看的时候我就不用踮脚了。” 让叶存山没忍住摸摸他发顶,比划了下两人的身高差。 他俩热闹时,存银在纸铺望眼欲穿。 等到天都黑透,纸铺门前都有好些客人来猜灯谜,兑换奖品时,存银才如遭雷击,瞪大双目,满眼不可置信的对小飞说:“我大哥大嫂竟然不来接我过节!” 小飞笑得肚子疼,“你见过谁家大哥大嫂把弟弟跟儿子一样带着,就是儿子都没有时刻带着的。” 存银又遭一击,“早知道他俩不来,我就跟庆阳哥一块儿回村了,铺子里忙,也没个八卦听,我回去还能欺负欺负叶存金!” 叶粮叫他别惦记着存金,“他娘说你俩冤家对头,要不是亲戚近,都想说亲呢。” 存银嫌弃死了,“还好是亲戚!” 他们族里只有极其少数的人能在村里挑选合适的人家,直系祖宗不是同一个,几代下来亲缘淡了。 存金跟存银就很近,父辈都是兄弟。 刘婶家的宁哥儿跟叶存山就很远,所以那时还想招婿谈亲。 说着村里,村里也正热闹。 叶庆阳找了一个书生郎带回家,这书生还挺有诚意,上门做赘婿的,也带了礼过来,五色点心五色米,包起来有两提。 庆阳爷爷辈分是族里最高的,他招婿,私下有人说说,当面可都是祝贺,罗旭放松下来,也能跟人侃侃而谈,他家人对罗旭印象都挺好。 -- 第162页 招婿的话,就是叶庆阳上门提亲,要备好礼过去。 本来是隔天就能去,叶庆阳礼尚往来,看罗旭对他上心,便决定除了银子以外,也把礼备得厚一些。 “他家培养一个书生出来不容易。” 不算感情,单算银子,也值这个价。 往后村里是要盖启蒙书院的,供族里子弟开蒙。 真开起来,肯定优先村里的书生,罗旭往后再怎么也能挣到银子。 他爹娘咂咂嘴,答应了,“那我明日跟你去趟县里。” 同样是要谈亲事,对门的叶忠家里就冷冷清清。 他跟云丽丽说了亲事,因为差不多条件下,云丽丽能有一根玉簪陪嫁。 云家出事时,叶忠想看看玉簪,云家拿不出来。 他觉得他被耍了,云家说还给云程了。 他是要直接退婚的,结果被云仁义满村宣扬给他找了造纸作坊的活,他隔天确实被叶旺祖安插了活计,跟人轮班煮树皮。 这口气就憋着了。 家里说,“反正都是娶亲,云丽丽一直表现不错,就当拿簪子换了个工,月钱攒攒,要玉簪咱们自己也能买。” 他家不计较,送了聘礼过去,没想到云家一丝一毫的嫁妆都不想给! 云仁义一床被褥,一包花生都不给云丽丽,让叶忠直接把人领走。 这是娶媳妇吗?这是买媳妇! 王家那事闹得大,云广识是被牵累,打烂了屁股回家的。 这媳妇这种方式给他,叶忠哪里敢要! 现在家里气氛沉沉,他家里人说,“过了元宵,这年就过完了,你叫几个族兄弟,上门把聘礼都要回来,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 叶忠也被激出了火气,“行。” 这活不要都行,又不是没机会再去。 但这亲事是真的不能要了。 云丽丽在家里哭着求他爹,这亲事要没了,她往后就没指望了。 云仁义说,“怎么会没指望?柳屠户家还有好多单身汉,他家里阔气,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肯定会有人愿意要。” 就是嫁过去以后,别指望柳屠户家会对他家有帮衬。 家里闹了好些时日,云仁义过了最初那阵心头火,已经不再肆意发脾气,怕被这些不孝子气死。 他指着外头的煤炭黄泥还有莲藕,“要真舍不得叶忠,你挑一样干吧。” 云仁义了解他这个女儿,从小被宠坏了,娇生惯养,要她夏天干干活还好说,这大冷天里,她是决计不会去的。 可东西买回来,就要有人做,所以云仁义给她画大饼,“我也学学叶大,你挣的银子,都是你自己的,到时把买碳和藕的钱给我,其他都是你的,黄泥算是你亲爹给你挖的,不收银子。” 云广识还在床上养伤,二哥云广进分家以后都绕开他们家大门走,更不会进来铲雪。 云丽丽看着院里没融化的积雪,先打了个哆嗦。 但一想她偶尔被云仁义打一巴掌都很疼,柳屠户一家又盛传会打媳妇,她咬咬牙还是去干了。 李秋菊有点心疼,说要么给她烧热水,云仁义说:“家里没老二劈柴,老大还躺着,现在劈柴都是我在干,你要给她烧热水也行,空了去把后院的柴劈了。” 李秋菊顿住,擦擦手去灶屋准备晚饭了。 云程跟叶存山不知道村里的事,逛累后进了茶楼听书。 这地方云程来过好多回,每一次都是跟元墨一起,说的都是稿子的事。 经过时,他想起来他还没跟叶存山一起来过,就把人带进来了。 茶楼也能点菜,两人晚饭就在这里吃。 令人尴尬的事,来时上一个故事是收尾阶段,他们菜都点好了,下头开始讲《赘婿》了。 云程摸摸耳朵,已经开始发烫。 看叶存山饶有兴致的望着下头说书人,听着还怪认真的,他憋了会儿,最终没说。 上菜后,叶存山看他脸红扑扑的,就知道他不好意思了。 “这书你准备写几册?” 按照云程自己的预想,挣钱的书,当然越长越好。 不过古代不兴这样,发表方式,推行难度都高,他拖久了对各方都是消耗。 “最多七册。” 第三册已经引入了四大家族,这里能参考一些热血漫的走向,一个家族打一场。 在这本书里,会浓缩一下,两个家族打一册,到第五册时,就能打完他们。 第六册就能揭秘赘婿本人的真实身世,最大最俗也是读者最好奇的,为什么他能屈居在丈母娘一家的苛待下,这个理由,就留在第七册写。 揭秘以后顺便撒点糖,假装他这本书也是有爱情故事的,就能圆满收尾。 叶存山看还挺有计划的,感叹道:“按照你这速度,我院试前你就能写完了。” 云程顺便问,“院试几月啊?” 这方面的东西他没有了解过,一直听说的“明年”。 现在年过完了,也该到了。 叶存山摇头,“不确定,院试是京都来的主考官,一路过来考,往年快一点的,有四月,慢一点的有十一月,八月份的最多。”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每天跟云程一块儿,还不敢过多松懈。 就怕主考官四月来。 云程掰掰手指算算日子,觉得也没多久。 -- 第163页 他从青山墨的奖励上,能推断叶存山的学习情况。 再看平时他回家的态度,也知道叶存山是有在认真学习,没有松懈的。 虽偶尔会跟他玩闹,但玩了以后,也会把当日功课补齐。 这种情况下,按照杜先生的说法,只要不碰到喜欢华丽文笔的考官,他一个秀才是稳当的。 如此一来,他兜里这点银子就不够看。 府城的花销只会更大,秀才到举人,三年一考,他们租院子不划算,也得是买个宅子才行。 肯定不会是蔚县捡漏的价格,得往百两银子以上看。 所以这个奔小康,也只是实现了食物自由,能喝酒吃肉,能吃饱穿暖。 古往今来,都是读书费钱。 两个人回家时,外头的热闹还没散。 到家洗漱完,云程想继续忙碌,趁着没睡再绣个生肖挂件。 叶存山叫他歇歇,“不说了我有惊喜给你吗?” 云程惦记着他的赚钱大业,没心情看烟花,“明天看吧。” 叶存山就也上炕,坐他对面,叫云程抬头闭眼。 云程当他是要亲亲,催他快点。 结果触感是温热略糙的指腹在他脸上摸着。 此时的他还没有往胭脂上想,嘴里调戏叶存山,“没想到哇,你现在亲人之前都要搞点花样出来铺垫了。” 叶存山本来没有想到亲亲,被他说了就想到了。 他看看这些天的练习成果,还算满意。 就是眉毛,他实在画不来。 还好云程长得好,整个人的色调简单明艳,发色、眉毛、眼睫、瞳仁,都很黑,肤色冷白。 唇色也该是红的,就是还没调养好,这红里带点暗色,跟眼尾的孕痣一样,颜色往下压了点。 叶存山盯着他看了会儿,抬手往云程眼尾抹了下。 云程不耐烦了,“你在弄什么?” 叶存山也抹完了,叫他睁眼。 云程就睁开了,眼里还有疑惑。 双颊的绯红烧到眼尾,这颜色浓艳,白天看像唱大戏的妆容,夜里蒙在暖黄的油灯下,多了一丝朦胧媚意。 他有这么一个明艳妩媚样貌,自己不会展现优势,叶存山给他涂抹一通,也没有起到实际作用。 因为他眼神太澄澈干净了。 叶存山此时也发现他自个儿不对劲,就跟偏好欺负云程时,看他哭了也不想哄一样,现在看云程眼底干干净净没点儿乱七八糟的情绪,他也有难言的冲动。 闭闭眼,叶存山低头说,“涂得不好看,我给你洗了吧。” 云程这才知道叶存山给他抹了胭脂,“你之前的银子花在这里了啊?” 叶存山不想解释,说话跟压着火似的,“对,花钱买难看。” 云程:? 他想看看是涂得多丑多难看,叫他这张俊脸都撑不住,把叶小山气成这样。 家里只有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照不清人,云程白天都不爱用,宁愿接盆水对着整理仪容。 他现在要找,还找不到。 问叶存山,叶存山无视藏怀里的小铜镜,跟云程说:“我不知道。” 他脸黑,面无表情时吓人。 可云程已经不会被他吓到了,老老实实听话站叶存山面前,看他拿了帕子过温水,趁他不注意时,双手并用摸到了叶存山怀里的小铜镜。 镜子边缘在衣服上撑出一个圆圆的印子,云程抬起小脸,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给我看看。” 叶存山把帕子砸水里,溅出一层水花。 吓得云程一哆嗦,思绪没来得及衔接,就被人抱着啃咬,云程骂他是狗,叶存山问他还看不看,说要看,就再咬一口。 云程可不敢骂了,歪头侧目,看见了边上木盆里的浅浅倒影。 他这脸红眼尾红的样子,确实不太正经。 难怪骂叶存山是狗他都不生气。 因为他就是狗。 “涂得很好,以后别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直想哪里分章合适,想着想着就踩点了,来不及分了,一起发上来qa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46章 你自己被钓到 云程自己拿帕子擦了脸,水面被搅得晃动,他看不清擦干净没,从绷着身子黑着脸的叶存山怀里拿了铜镜照照,也看不细致。 问一句吧,叶存山还跟他闹性子。 他摸摸被咬疼的嘴唇,琢磨着要么给他家小郎君放松一下好了。 他已经养出了超强的心理素质,脸比抹了胭脂还红,手也能稳稳当当朝叶存山腰下伸去。 然后又被拦腰抱起,塞进了被窝。 经历过两回了,云程身体突然悬空时,被惊了下。 再裹着被子,就心如止水。 他眨眨眼,“你不难受?” 叶存山捏着他下巴,左右打量打量云程的脸,没见着留下胭脂印子,小脾气还没好,跟人说:“我去冲个澡。” “这大冷天的,你冲什么澡?你生病了我怎么办?” 叶存山说用热水,叫云程不用等他,先睡。 晚上烧炕后,锅里有水,拿来洗漱后,余温能闷热的不多。 炉子上还有一壶,凑合凑合,真就只够简单冲一下。 他这风风火火的,说给云程听的就是他决定好的事,开了衣柜,拿换洗中衣时,拿到了那件被云程绣了“存朵云”字样的中衣。 -- 第164页 叶存山默了默,他家这小夫郎真能撩拨。 他冲完澡回来时,云程没绣挂件,更没趴桌上写后续稿子的情节纲要,就拢着被子发呆。 叶存山戳他脸,叫他闭眼睡觉,“我觉得你眼睛里带了钩子。” 云程没见过他这样的人,“你自己被钓到了,还能怪我故意撩你啊?” 也给叶存山说了他刚才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后的决定,“二月开春后,我化妆给你看。” 这东西他接受度不高,跟存银那样,薄一点浅一点的淡妆还能接受,不出门,就给叶存山看看,还成。 叶存山让他赶紧闭嘴,“你晚上还睡不睡觉了?” 云程当然是要睡的,不能睡的只有叶存山一个罢了。 他晚上没用炕桌,就在下头暖桌熬夜写功课背书,弄完自己拿了云程的印章,在本子上盖了三个小云朵。 一个是每日功课打卡,一个是他给云程买鱼希椟伽了胭脂的奖励,还有一个是他善解人意。 算得门儿清。 晚上睡觉不跟云程睡一头,他睡到床尾去,云程惯性想往他怀里滚,一抱抱到了叶存山的脚丫子。 因着没味儿,他半天没发现,过后怎么蹭都觉着不对劲,再推推搡搡中,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人没完全醒,带着几分起床气,问叶存山:“你是不是想跪搓衣板?” 叶存山故意打呼噜,被云程胡乱踢了两脚。 他手劲大,胳膊一抬一压,云程就动不了。 夜深,云程还是困,嘀嘀咕咕说等天亮再收拾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没等他收拾叶存山,叶存山就起早去上学了。 他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打着呵欠久久醒不了神。 柳小田说他是出去一趟,精神累,“你没事多在附近转转,慢慢习惯了就好。” 云程也想要个好体格,饭后他就在附近巷子溜达。 想起来羊毛又有了货,给柳小田说:“应该过几天就能去纸铺接活儿了,我估摸着铺子里也会派人去通知你。” 纸铺现在没找多少人织毛衣,有了原材料,就要动起来,趁着冬季没过完,挣一笔算一笔。 柳小田弯弯眉眼,“嗯,我等两天,没消息的话我就去纸铺问问。” 他给云程说:“酒都酿好了,单独盛好装坛放着,要喝的话就用大勺子舀,那个坛子不好直接倒。” 若没昨晚的事,云程今天就要跟叶存山说酒酿好了,可惜了。 这是叶小山自找的。 这酒,就看叶小山后头的表现了。 元宵节后,虽没出正月,年间气氛也逐渐淡了。 外头各家灯笼还在挂着,却不会再往里头放蜡烛。 云程把他跟叶存山一起做的小灯笼放到竹箱里收好,外头的大灯笼是等到天气不好时才摘下来。 收假三天后,云程紧赶慢赶的,终于把生肖吊坠都缝制好,刚好给启明一起带回杜家,“让你家少爷检查仔细点,有问题的话,拿回来我能改改,重绣也可以。” 这就不是巴结讨好的事,而是感谢杜知春能分享戴举人布置的功课给叶存山。 送走启明,存银委屈巴巴上门来。 以前见了云程都要往他怀里扑,现在老远站着,眼睛该是哭过,红彤彤的。 云程看得揪心,把人牵进屋,“这是怎么了?” 一问,存银更委屈了! 大嫂居然不知道他怎么了! 存银抿抿唇,觉着他大嫂跟他大哥不同,大哥没耐性,说话就要直来直去。 大嫂要软和点,才能讨着好。 存银就委婉道:“元宵节铺子里好忙,庆阳哥提前回家不说,还忙着走礼下聘,直到今天才来铺子里,我跑前跑后忙了好几天,灯会都没逛!” 其实也能逛逛,当晚纸铺生意一般般。 叶粮说他要逛,就让小飞陪着他一起,免得孩子走丢了。 但存银不信邪,他觉得云程不跟他大哥一样无情无义,肯定会来接他过节的。 结果当然是错付了。 他地里小白菜似的,瞥一眼云程,惨兮兮道:“连碗饺子都没得吃。” 因为吃了元宵,豆沙馅儿的,花生馅儿的,还有肉馅儿的,他都吃了好几个。 还吃了酒酿汤圆,往里冲了蛋花。 呲溜。 小孩子有点演技,但不够好。 不过云程今日有求于他,当即就把先前留着的烟花拿出来给他了,“那天我跟你哥有事要办,你知道的,铺子里又有羊毛了对吧?我们那天就是去码头谈这事的。” 存银还没见过别人谈生意,但他见过姜老爷拿车轱辘的话磨叶粮,一来就要坐一天。 他信了,勉为其难收下了烟花。 云程说:“这烟花还是从码头买的,一两银子一个呢。” 存银顿时笑得牙不见眼,“大嫂你真好!” 然后问:“那你这两天怎么没去找我啊?我都绣好花样了,就等你来教我新的!” “正要去呢,”云程倒没撒谎,“生肖吊坠才给杜家交工,之前没抽着空闲。” 存银原谅他了,给云程看他新得的珍珠粉,硬币大小的盒子里,装着一浅底的粉末,抹出来的效果比铅粉自然、细腻,薄薄一层铺开,被光照后有点白光也很柔和。 -- 第165页 存银说:“这是玉香姐姐给我捎带来的,陆公子好像跟程公子认识?反正他叫人给我送来了这个,小盒子的让我试试看,喜欢的话就再拆大盒子,大盒子有三盒呢,我给你也带了一盒。” 玉香是程家的小丫鬟,上回跟存银学过织毛衣。 云程单知道他人缘好,嘴甜会哄人,倒没想到几天相处,还能叫人回了京都也惦记他。 “你给人备回礼没有?” 存银点头,“备了!我给她绣了生肖吊坠!” 云程后来教他了另外两个花样,没要他一直怼着兔子练习,想先培养他的兴趣。 既是要送人,绣样就不能太差劲。 杜家拿了生肖吊坠是要送到京都礼部尚书府。 太师府也在京都,这两家万一碰头了,绣样对比起来差异太大,人家面子上不好看。 存银就嘿嘿傻乐,拿了他绣的小马挂坠给云程看。 生肖马,云程是参考了独角兽来的,还是彩色独角兽,整体颜色亮丽,造型憨态可掬,给男孩子,怕嫌弃不如高头大马威风霸气,送小姑娘就很可爱讨喜。 存银学得认真,叫他绣他就好好绣,乍一看眼看去,没什么大问题,仔细抓着各个颜色的过渡线,就发现还是不够自然紧密。 包括大面积填色的齐针,叫他用得也不规整,横着、竖着、斜着,开始歪一点,后头补缺,能给绣成一个圆弧凑轮回。 横竖今天闲着,云程进屋拿了针线布料出来,也给存银准备了绣绷针线,叫他跟着再绣一次。 存银还问云程:“大嫂,能给程公子也绣一个吗?我还得了他的一对银镯子呢。” 他还说给钱,云程叫他收着,“我待会儿也有事找你。” 在存银看来,云程是很厉害的。 家里那么穷,还能练出一手好绣工。 每天拿木棍戳地——这是小孩子自己脑补的,拿木棍戳地都能练出一手画技。 指不定从前要啃树皮草根时,看见煮出来的稀汤干掉后成了纸,才会造纸术。 他就不知道他能帮上云程什么,当云程是对他好呢,学得更认真了。 云程手快,他最近也练出手感了,这巴掌大的小玩意儿,教人缝制,也就半个时辰多就缝完,剩下的让存银慢点,不着急。 “你前头每一针对好了,后头才不会偏,不然一针偏一点,到收尾时都没眼看了。” 然后拿起小盒的珍珠粉打量。 存银眼珠子一转,猜着了。 “大嫂,你要学化妆啊?” 云程叫他别说出去,“要是弄不好,就不化了。” 他沾了点珍珠粉在手背抹开,瞧着跟他的肤色也没大差别,到时不抹也可以。 印象里,这种珍珠粉不是真的珍珠磨成的,而是紫茉莉做的。 云程闻闻手背,他辨别不出来香味。 存银告诉他京都时兴的妆容是“三白法”,“这粉末不用抹全脸,就在额头、鼻子、下巴上抹一点就好了。” 云程秒懂,打高光。 他从包里摸了胭脂眉笔出来,这东西他没收几天了,也只在手背上弄过,效果跟上回叶存山抹出来差不多,颜色偏浓艳,妆容显得不正经。 特别是他孕痣在眼尾,看着很像动情时的模样。 跟存银的胭脂一对比,他才发现是颜色不对。 试用过存银的胭脂,也来来回回描过几次眉,尝试着用珍珠粉打高光,把自己的脸当画布,云程也只勉勉强强抹了个不丑的样子。 要跟美妆博主一样,化完妆能变张脸,或者能有裸妆效果,才是他满意的。 不过这效果,应付叶存山那个直男糙汉是够的。 弄完云程就洗掉了,问存银:“程公子生肖是什么?我晚上给你绣好。” 存银说:“属羊。” 跟叶存山一样大。 晚上云程绣小羊挂坠,叶存山还喜滋滋的,背着书都要时不时瞧云程一眼,觉得他家夫郎哪哪都好,头发丝儿都是好看的,睫毛又密又长。 不太卷翘,更像把小扇子,眨眨眼睛都在挠着他的心。 分神欣赏云程的颜,就忽略了云程手里的挂坠。 等到云程把东西绣完,开始打穗子后,叶存山表情僵在脸上。 他委婉又直接的提醒云程:“这羊的脸,好白啊。” 云程憋着笑。 就说存银那性子怎么养出来的,那还不是跟叶小山学的? “嗯,怎么?你嫌丑啊?” 叶存山已经学会了顶嘴,不仅不正面回答问题,还要给云程挖了个坑,“你嫌我黑?” 云程不跳坑,顺便给叶存山添了把土。 他抓着叶存山的手,撸起他的袖子,手往他小臂上一搭。 白的被衬托得越白,黑的被衬托得越黑。 叶存山:“……我学习了。” 云程笑出了声,给他解释了下这东西是给谁的。 “就怕到时候杜家人跟程家人碰上,这东西放出去对比太明显,叫人没脸面。” 叶存山重点错误,“所以那小屁孩儿今天从你这里拿了一个烟花,还得了两个挂坠,只用夸一句‘大嫂你真好’?” 云程:“……”我没说,你为什么会知道。 叶存山说他傻气,“你这样,我以后得把你绑裤腰带上系着,丁点儿大的孩子都能把你哄得团团转,以后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 第166页 云程说他也不是那么笨,“我对别人不见得多好。” 叶存山不说。 他觉得云程对大部分人都很好,不知道哪里来的善心。 还好他没说,不然云程也要跟他掰扯掰扯这个善心。 因为在云程看来,叶存山这种自己日子没多好时,还会帮助他人的品格才更加难得。 晚上叶存山说糖浆要喝完了,问云程能不能给他换一个,“太甜了,喝了以后老想喝茶解腻。” 喝了茶,又睡不着。 云程就想起来桃源酒,他说:“得看你表现啦。” 叶存山知道这表现是什么,次日中午回家,就拉着云程去小院里坐好,给云程掏耳朵。 云程心满意足,给他开了桃源酒,叫他省着点喝。 “喝多了误事。” 叶存山知道,就饭间半杯酒,很有分寸。 吃着饭,存银蹦蹦哒哒过来了,跟他大哥碰了个面,兄弟俩日常拌嘴。 存银不跟他一般计较,给云程说过的话,又给叶存山讲一遍:“庆阳哥回来了,已经走礼下聘完,等着挑个良辰吉日上门娶亲,可威风啦,我那天一定要请假回去看看!” 毕竟他也是立志要招婿的人。 同时也守诺,答应过云程,听到云仁义家不好的消息,他都会告诉云程,这会儿也叭叭叭快速讲了一遍,赶着叶存山没去书院前,也叫他听了个乐子。 叶庆阳备了厚礼,聘礼也有十八两银子,东西算下来得有二十二两左右,这还不加成亲的酒席。 罗旭近日请了假,也在忙这事,去找庆阳找得勤快,东西是没多少,只第一次见家长时备的礼齐全体面,后头都是自家做的面食,包子馒头,也包水饺送来。 家里富裕,好好的书生,也不会去当上门婿。 他心意到了,态度在这里,就能让好些人家发酸了。 特别是叶忠家。 他家娶媳妇,还不如庆阳招婿顺利,自然更气。 族兄弟里,现在领头的是叶旺祖,叶忠说要去拿回聘礼,叶旺祖叫他随便,“别闹出事,你们爱咋折腾咋折腾。” 村子小,大姓团结排外,一般遇见这种事,多半是小姓让步。 哪知道云仁义那一家子是受了什么刺激,被人堵着门,小菜园都给嚯嚯了,也没低头服软。 云仁义是咬死了不退聘礼,“媳妇就在这里,我又不是不让你娶,你闹什么?你得了造纸作坊的活儿就能过河拆桥?你以为你拿十两银子去找云程,他就会答应让你进去干活吗?那不还得是他娘亲的玉簪!现在你因为没给你玉簪闹着要退亲,你说说你有理吗?” 叶忠就没打算跟他讲道理,不还聘礼就砸,自己拿。 云丽丽已经帮家里做了好几天的蜂窝煤——她起初是做藕粉,嫌弃煤炭脏,后来是做藕粉实在太冷,做蜂窝煤好歹能用铁锹搅拌,才改换了活计。 冬天里不好洗澡洗头,她现在身上脏兮兮的,待在角落看着家里闹腾腾的样子,就不知道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只知道叶忠要退亲,要是叶忠退亲了,她现在做这脏事是为了什么?为了嫁到柳屠户家? 所以云丽丽一时脑热,说她怀了叶忠的孩子。 云程眼皮子跳了跳,就怕存银要说一句“被拉去沉塘”了,还好存银是说:“叶忠哥气死了!当天叫人去请旺租哥做个见证,又让人去请了稳婆请了郎中。” 后头的话存银说着含糊,也是大哥这么个汉子在,他不好意思说明显,大抵是说,郎中诊断她没怀孕,稳婆给人检查,还是完璧之身。 闹闹哄哄里,最受影响的就是叶庆阳家。 他要办喜事时,摊上一件沸沸扬扬的退亲事件,哪能不糟心? 原本正月里还有一个好日子,怕以后兆头不好,都说拖到下月,所以他这次收假回来,亲事还没办妥。 存银给八卦消息收尾:“亲事没退成,云丽丽说她会挣银子当嫁妆,说她会做蜂窝煤会做藕粉,反正求着人不要退亲,胡言乱语的,说以后不会跟娘家来往。” 叶存山听完看云程。 云程皱眉表示担心,“那咱们等下个月叫他们夫妻俩来看手镯样式,他们不会又坐地起价吧?” 云仁义以前还会怂呢,现在看着像滚刀肉。 叶存山听他这话,放下心了。 存银瞎猜:“分家出去两个,签了契据,以后人家都不必养他。女儿要嫁出去了,他肯定不在意。家里老大看起来很恨他,他现在可能是为了给自己攒棺材本?” 瞎猜的东西还挺有道理,云程给予了肯定,也让存银这小孩子拿筷子沾了点儿桃源酒舔舔嘴。 叶存山这就要去上课了,叫云程别瞎想,“横竖都是下个月的事,到时咱俩商量着来。” 滚刀肉也有滚刀肉的对付方式,比他更横一点,总能叫人知道怕。 他走了,云程就把绣好的小白羊拿给存银,“不知道那位陆公子什么时候走,若没其他事,早点给人送去。” 他家跟杜家关系还没亲近到那一步,太师府也不是普通人能随便踏足的地方,拜托人送这种小物件,其中一个还是给小丫鬟的,说出去都拿不出手。 只是他们都不富裕,真要用金丝银线,配玉饰挂穗结,那价值上而言,已经超出了一对银镯子的价钱,也显得人巴结,倒辜负了存银的一番心意。 -- 第167页 存银点点头,“我知道的,我给绣的两个也一起装着呢,表示我没有偷懒,也装了两幅手套进去。” 他找人是去煤铺子,跟万掌柜的说这事。 万掌柜的是程文瑞派来的管铺子的人,短短几天里,铺子里气氛焕然一新,从前只有徐风跟孙阳两个人连轴转,成天盯着铺面不敢松懈,现在从后头抽调了几个人过来当伙计,前后跑腿,排队的人也登记快,不让人在寒风里等,得了许多好评。 万掌柜也知道他家公子给蔚县一个小孩儿捎带过东西,都是些哥儿姐儿用得上的小玩意儿,他没在意。 看存银过来,还警惕了下,怕这孩子心思不正,想巴结人。 等到存银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看,说:“都是自己织的绣的,不大值钱,麻烦您转交给陆公子,辛苦他跑一趟了。” 这心意倒还质朴。 万掌柜接了,问他有没有话要带。 这就是个客套话,存银没听出来,还当京都里的人关心他,左右看看,其他客人都离着远呢,他就抬手遮着嘴巴,小声给万掌柜说:“那你给玉香姐姐说,我在攒银子招婿了!程公子就不说了,祝他身体健康!” 万掌柜的来蔚县一遭,自然也看过远销京都的大白话小说《赘婿》,他看存银可爱,逗了一句,“怎么想招婿的?是看过《赘婿》?” 存银神秘一笑,不仅看过,他还认识作者。 要不是庆阳哥最近忙着说亲,没空画美人,他连赘婿正妻的美貌都看见了! 开口说话却适当羞涩,“当然是想挑一个合心意的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尝试分章,不太对劲,发现两章六千就是一万二,比平时还多……时间没卡好,到转点时我看看能写多少,不过这也算是早更了吧![叉腰] 提前给各位读者老爷说晚安! 我去写二更啦!么么哒~ 第47章 我喜欢有人管着我 挂坠手套送去的时机很巧,刚好是陆瑛已经在这破地方待腻了,要乘船继续南下,找他姑姑的线索时,万掌柜把东西送来了。 小羊小马都是往可爱方向去绣的小萌物,陆瑛承认这造型还挺特别,乐意夸一句可爱,就不愿意说这东西好看。 叫人找了锦盒,把存银这略寒酸的礼物加了层外包装,顿时高大上了起来,只等回京都后去太师府转赠了。 他最近隔天能看到《赘婿》的后续更新,杜家书斋能忍能压,他已经比外头的人多看了三册内容,知道后头每一册都很精彩脱俗,没有跟普通书生一样,写着写着就神女妖女的烦人,加上近日叨扰,愿意给人个便利,就带上杜家书斋的雕版和新招的伙计,一起南下。 消息同步传到云程这里时,云程还得知杜家带着雕版和稿件的船只,也于今天北上。 余伙计给他送来了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跟一张盖了书斋印章的契据,“多的五十两是陆公子赏的,另外的结算还是老样子,等一次反响,我会再来,契据作证。” 云程妥帖收好后,也终于看见了元墨的稿子。 柳小田说,“他写完了,放在那里,也不跟我讲,我要不是看着元宵节过去好些天了,心里着急问了一句,我都不知道他写完就放着了,一副没打算发的样子!” 云程很惊讶。 这不应该啊,他们家里条件不好,元墨又是一个风雪天里都能在外摆摊等生意的人,哪里会写好了稿子不拿出来发? 再问,才得知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答案。 柳小田脾气好,生气了也就是涨红了脸,嗓门拔高了些,“他竟然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躺在那里,自然有人来给他翻身!谁啊?除了我,谁给他翻身!” 云程拿着稿子闷笑,安慰道:“是写得太投入了,代入主角了,缓几天就能好了。” 柳小田还不知道写小说能有这症状,都不想要元墨写了。 本来元墨性格就很淡,再被影响一下,他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云程说:“过稿最低润笔费都有二十两呢。” 柳小田好了,给云程端茶倒水做小点心,还问他今天要不要再酿酒,把人伺候得好好的。 云程让他放松些,喝口茶开始看稿件。 元墨写作状态很好,说写得顺都是谦虚,所有情节都很自然流畅,云程用后世看网文的眼光,去挑剔他的行文节奏,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他内心感叹,这难道就是天赋流? 小说是咸鱼主角,说咸鱼,那就是真咸鱼。 元墨写的是一条不想读书的咸鱼,身负家族厚望,不顾他个人意愿,把他塞进了书院。 咸鱼之所以是咸鱼,那就是他换个地儿,也能躺平。 书院里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思进取,没出息,辜负家人期望,浪费家里银子,对不起爹对不起娘,还对不起村里乡亲、书院先生。 小考周考全交白卷,月考听说有奖银,一鸣惊人。 从此他的人生就变了。 书院先生追着他喂知识,苦口婆心的求着他认真学习;不信他有真才识的同窗来回蹦跶,质疑偷题、质疑抄袭。 他在交白卷时被人嘲讽不过如此,江郎才尽。 在月考拿银子时,文章贴榜供人摘抄观摩。 然后在其他书院来“切磋交流”时,展现了过目不忘,七步成诗的本事,征服了所有不服的同窗,身边小反派变拥护小弟,引出后续大反派——敌对书院。 -- 第168页 这一册的尾章是,院试前,对方书院有个出自书香门第,才名远扬的的才子,对他放话:“案首非我莫属。” 不用看后头,都知道案首必然属于咸鱼。 要是再苏爽一点,他还能因为十二岁考中秀才,得一个天才神童的称呼,惊动京都,获圣上荣恩,越过府城,直接上国子监。 元墨自己写稿,不用誊抄填字,云程把稿子还给柳小田,“没什么要改的,趁着天色还早,你跑一趟杜家书斋,给余掌柜审稿吧。” 就是可惜,没赶上北上南下的船只。 柳小田抓抓脸,“真的行吗?” 都不用改?他看云程写稿还要修修补补呢。 云程修改是因为口述时,会有口癖和下意识水文,这必须得改。 自己写稿时,则是因为识字量的缘故,这是硬伤,他没法子。 “若你害怕,就回家叫上元先生一起吧。” 柳小田让他别叫元墨元先生了,“他都好久没教你识字了,当不起这声先生。” 云程觉得当得起就当得起,他跟叶存山现在能有家底攒着,前头元墨的帮助不小。 虽两人再很久没碰面,他心里也记着恩情。 而且启明是书童,受命过来,对他有尊敬,相处起来不如元墨那种淡着的舒服,过阵子闲了,他也要把最近翻看书本时记下的疑难问题拿去请教的。 “我家存山是没空教我多少,到时还得麻烦元先生。” 柳小田就觉着他人挺好,看看家里杂活儿都办完了,还特地给云程又做了碟奶点心,才跟他告辞,回家拉上元墨一起去书斋交稿。 元墨确实有受到小说的影响,被人拽出家门,还要给柳小田说:“没有银子又怎样?反正有人会给我送来。” 一路上柳小田都在忍他,心想着若没过稿,晚上就叫他好看! 可惜,余掌柜今天不在。 《赘婿》三册的稿子都在积压,他忙得脚不沾地。 培养出一批机灵伙计后,又马不停蹄去刻印作坊看工期,外地开始售卖后,本地也要卖起来。 码头商人还是会进货,因为这次他们带出去的伙计不多,到时铺货慢。 蔚县本地就要多印刷一些出来,商人拿了书就能走,也能在盗印版本出来前挣一笔。 二少爷说,这种法子多来几次,往后别家书局看见他们杜家书斋的字样,都不敢第一时间盗印了,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让余掌柜更加有干劲。 家里老爷仗着其他产业支撑,书斋几乎是亏本经营,每年赚出来的那点薄利,他都没眼看。 年底去给主家看账本,他在另外几个掌柜里头待着,都抬不起头。 现在可好,他腰杆硬。 他忙活着,稿子就是余伙计先看,看完了也发现了点不对。 怎么最近他们蔚县,这么多能写小说的人啊? 别说这种原创稿,就是模仿《赘婿》,续写《赘婿》的稿子,他家都有好些人上门投递。 叶延那本《家有福妻》,也有了同类题材的小说。 余伙计常年站柜,也有眼光,他当即把这事给二少爷传过去。 说:“一下开窍了一样。” 二少反应暂且不提,云程拿着炭笔稿纸,也有了新计划。 科举淘汰率高,多的是读书人能拿笔杆子。 他有脑洞,书生们有文笔,如果能够达成合作,那他不就等于开了个工作室?或者说是出版社? 只是当下的书斋经营是一体的,从刻印到成书售卖,就差在下头在接一个造纸作坊,就能自给自足。 会收稿,还会请才子写稿。 他开工作室,是不是跟杜家生意冲撞了? 而且他不善经营,叶存山又忙。 晚上云程给叶存山说这事,“你看可行吗?” 叶存山重点错:“元墨也过稿了?” 云程:“……还不知道,我看他写得挺好的,应当没问题。” 叶延的《家有福妻》是云程代为投稿,实际内容是等到书籍发售以后,云程才知道内容,早前没机会看,叶延也藏着没说。 比起这本,元墨的确算是天赋流了。 毫无天赋的叶存山:“……全天下的书生都会写小说?” 于是云程知道了,今天这话题没法聊。 他哄人,“你不能这样想的,你之前写稿,愿意研究当下流行什么,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是对……” 叶存山不听安慰,还给云程一碗毒鸡汤:“努力错了方向,等于无用功。确实有人天生适合写这个,比如你。” 比如元墨。 他不乐意把元墨的名字跟云程摆一块儿,心里泛着酸,琢磨着等院试结束,他怎么都要悄摸摸写一本爽文出来,到时就用云程的笔名发。 想完,叶存山立刻否认。 不行,云程现在已经有点名气了。 万一他写得太拉,还要被读者骂。 叶存山便又想了个新笔名:云山先生。 然后跟云程聊正事,“可以开啊,可以看看能不能合作。” 一听合作云程眼睛就亮了,“我喜欢有人管着我,给我分配活!” 叶存山:? 你这种人真少见。 他立刻就开始使唤,“过来,给你家夫君捏捏肩,捶捶背,揉揉头,按按手。” -- 第169页 云程给他一巴掌,“行的吧?书斋不要人审稿么?我可以去啊,还能给人提修改意见!咱们也不用出钱开铺子,也不用自己经营,回头拿月钱……” 叶存山阻止他的危险想法,“拿月钱,你真做慈善呢。” 云程懵懵的,毕竟编辑的工作,不就是月薪吗。 叶存山不做商人很可惜,他说:“抽成。” 云程半晌无语,觉得亏心,“人家写稿也很辛苦……” 叶存山:“你喝露水就能把日子过下去?” 云程沉默片刻,想起来编辑工资里的一环,确实有作品销售提成,只是很少罢了。 他说:“那少要一点吧?” 要多要少,都是在杜家书斋愿意聘请他去当这个编辑,要他审稿,给书生们提意见的基础上。 叶存山表现出对利益的看重,却也不抗拒跟杜家书斋合作。 他比云程见得多,外头许多生意好的铺面被人挤兑垮,被贵人低价收购。 杜家上头有礼部尚书在,他家一向对书生好,不仅仅是蔚县本地,外地书斋分号一样,这种善缘累积下来,万里挑一出个当官的,都能维系交情。 卖书又贵,价格都是以两算,别人才不管背后成本多少,只看卖价,到时眼红起来,他跟云程招架不住。 能合作最好。 说着稿子,叶存山也有话给云程说:“咱们县里另外两家书斋,特别是万书斋,来找我好多次了,当我是《赘婿》作者,已经加价到二百两一册,要我把余下的稿子给他家。” 云程不要,“跟画大饼似的,万一我后头因为挨骂,心态崩了,也跟着外头模仿的稿子一样的写,写妖女神女,他们还能挣钱吗?” 别到时候杜家书斋得罪了,另两家也说这稿子不值价,一手好牌烂打。 叶存山觉得云程这点挺奇怪的,看起来没什么心眼儿,实际说起这些弯弯绕绕,他又能懂一些。 云程挺挺腰,“我不懂这个,我还不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啊?” 叶存山抱着他一阵笑。 年后日子过得快,事业起步后,分神关注外头,时间就过得更快。 云程的《赘婿》在蔚县开始发行这天,叶存山到了月底休沐日,这之前又经历了一场月考。 同时,县里贴榜,公布了今年的县试日期,在二月中旬。 按照往年惯例,县试结束公布成绩后,会再贴榜通知府试日期。 叶存山说可能四月院试,也是要看提学大人会不会在这期间到他们居安府,若来的话,今年就是连考。 府试过后接院试岁考。 新生考秀才,老生考评级。 过了岁考的新生,得秀才功名。 排末次的老生,取消秀才功名。 月底事情堆积,南北首饰铺来人给他们传信,图样都已经送还店里,他们抽空过去,交了银子能翻阅。 叶庆阳写了请柬,带了礼,跟罗旭一起上门邀请他们二月中旬吃酒。 叶存山是介绍人,还单独给了“媒婆”红包。 他笑眯眯接下了,很为庆阳开心,要他们进来坐坐,庆阳还没空,“趁着他休沐,我们一起把请柬都送了,今天就不叙旧了,改天再聊。” 外头小巷里,孙阳恰好算着日子过来给云程送蜂窝煤。 叶庆阳看见他,想到前阵子被孙阳误认为是画册主人后,自己把这份殷勤及火热目光当做是情义的小心思,脸上有一瞬的不自在。 罗旭注意到,问他:“怎么了?认识吗?” 叶庆阳说:“煤铺子的,送过几次煤,眼熟了。” 他俩不久留,叶存山也有意试探孙阳,看为什么要撒谎给云程送煤炭。 在意的原因有两点,一是蜂窝煤的方子是云程画的,怕有人看见,给云程埋隐患。 二是云程平常就自己在家,要是跟这送煤的熟悉了,放松了警惕,遇着事情都没处喊人。 孙阳有段时间没来送煤,铺子里被万掌柜捏得服帖,送煤这活儿都有轮班,他今天轮到,看见有云程家,就先送来了。 叶存山识字,看着本子上一串串的地名还在他家前头,就问:“你一路过来,不先送别人家吗?” 孙阳近日脸皮厚了,说:“你家有杜先生家的关系,我们掌柜的也叫我们先送呢。” 登记时是只给少许定金或者不给都行,给了定金的,比如定一筐煤,送货时最低有一筐,没给定金的,就看到时剩下多少。 有的人家会多买,一车煤装出来,甚至会出现才送一家,就卖完的情况。 他用这个理由优先过来,也说得过去。 叶存山不好把画册的事情打听明显,还问他:“那你之前给我家里送蜂窝煤,说是静河纸铺的人送的,怎么回事?” 孙阳回家就已经被徐风训斥了,这段时间理由想了很多个,他说:“怎么登记我就怎么送的。” 叶存山点了头,今天多买了两筐蜂窝煤。 等孙阳走了,云程紧张兮兮的,“怎么了?那蜂窝煤有问题吗?” 叶存山垂眸摇头。 静河纸铺跟他家里,有一个共同点,都有一个会画画的人。 过去这么久,也没出事,他没打听清楚前,给云程说也是让人害怕。 他摇头,“没事,进屋吧,外头冷。” -- 第170页 这次休沐,两人依然没回家。 叶庆阳忙,不好叫他帮忙捎带东西回去,叶存山上街买了些价格低,包起来多的劣茶,一起两大包,送到纸铺,让来送货的叶虎一起拿回去。 叶虎说好轻,叶存山说情意重,“一包我跟云程买的,一包存银买的,给我爹手上就行。” 至于叶大会气成什么样,他就不管了。 叶虎也有一句叶大的话要带过来,“你爹说程哥儿孝期也过了,你俩往后要孩子,总得有人带,叫你俩多回家看看。” 叶存山差点冷笑出声。 陈金花肚里两个崽都等着出生呢! 谁带娃?把存银拉回去? 云程孝期过了这事,叶存山也不想去想。 他不算守规矩,期间一直对云程动手动脚的。 确实一直惦记着孝期赶紧过去,他好能把云程办了。 可要真的才过去,他就把人怎么着,也显得他很畜生。 所以今天休沐,这里那里的事,他都愿意跑跑,怕在家里跟云程一个眼神对上,都带着火星子。 云程说得对。 他自己被吸引,被撩到,不能怪云程招人。 他的态度,云程自然感觉得到。 要说起来,云程也松了口气。 第一次总会伴随紧张和害怕,一天天数日子,跟忙碌中恍然发觉这一天的到来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自己悄悄练习了化妆,也没敢涂抹出来给叶存山看。 下午天气阴沉下来,乌云罩顶。 叶存山跟他一起在暖桌边对坐,本想说庆阳婚礼时,他们回村吃酒,能顺便去云仁义家说正事,看这对夫妻谁来县里认图样。 抬眸见云程低头画画,小脸恬静的样子,他终是没说扫兴的话。 云程在设计香囊,他让柳小田试着帮他调竹香。元宵节那天跟叶存山说好的,他会做一个竹香香囊挂身上,抽空了就要做。 他心思敏感,喜欢随意说的一句话都被人记在心里,并帮他实现。不给没关系,给了总会觉得惊喜。 给叶存山买很多书、请先生,这两样他们现在的家底是办不到的。 像这种小东西,他却可以。 而且他也认为,越是这种小东西,越能打动人心。 叶小山看着粗犷,其实也有一颗细腻心脏。 香囊是他第二次绣,准备绣两只,也让叶存山有个替换的装饰。 这个白天,过得安静祥和。 晚上,云程饭后消食,又一碗中药灌进肚里,洗漱完就钻进被窝。 叶存山白天学完了,晚上难得没在炕上摆小桌,躺下后侧身抱着云程,闻着他身上浅浅淡淡的中药苦香,心疼他被苦汤汁浸透,说:“其实不要孩子也行。” 云程惊得瞪大眼,声音都发紧,“为什么?” 叶存山说:“孩子随便哪家的都行,夫郎只有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qaq晚点来了,大家放心,虽然是转点的更新,但是我会算在昨天,25号还是会更万字以上~ 另外就是,我这周轮空(无榜单),所以会去修改一下前面的章节,像错别字、小bug,部分情节的调整,都会趁这周做好,到时候会在标题挂上[抓虫][小修]字样,看过的读者老爷不用点进去~ 大家晚安!我也睡啦! 晚上见! 第48章 情意重 云程缓缓眨了下眼,努力去分辨叶存山的意思,又回想这一天两人默契的回避,没忍住弯了眉眼,“你不想要孩子啊?” 这话问的。 叶存山咬他后颈,松松挽着人腰腹的手也收紧,掌心滚烫,一层里衣隔不住火。 云程身体紧绷,下意识揪着被子一角。呼吸也要发紧才是,却很反常的微微喘着气。 没回头,也没有丝毫抗拒之意。 他乖起来很招人,叶存山让他装一下。 云程问装什么。 叶存山说,“试着反抗反抗。” 云程就笑他,“你喜欢这个调调啊?” “想玩强抢民夫的戏码?” 叶存山的反应给他极大安全感,云程情绪转变如疾风,还敢出馊主意,“那你怎么不让我蒙着眼睛,你当个入室小贼绑了我?” 叶存山回敬:“你喜欢这个调调?” 他翻身坐起,单膝轻压着云程手臂,解了他的发带,在云程偏头看他时,蒙住了他的眼睛。 黑暗给人的安全感极低,五感的敏感度又成倍提升。 云程裹着小被子一动不敢动,被叶存山毫无章法的重吻时,才因不舒服,停止被迫承受,给他了一点回应。 阴了一下午的天,也终于落下了雨。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闷雷滚滚。 室内温度不受控的攀升,云程脑子木木的,双手都自由着,却没想过去摘下蒙着眼的发带,而是搭上了叶存山的肩膀。 这跟默许一样的动作,差点让叶存山仅有的一点理智当场烧尽。 脑子里两个思想互相掐着。 一方说:“这个时候越界,不就是畜生吗?” 一方说:“这个时候不做,那还是男人吗?” 是当畜生,还是当男人。 这问题让叶存山头疼了起来。 云程说:“你可以不进去啊。” 然后因此付出代价。 -- 第171页 雨落半夜转成冰粒,到清早时成了鹅毛大雪。 外头一片湿意,地面结了层冰。 叶存山觉得燥,出门铲冰时棉袍都没穿。 今天没人骂他关心他,因为云程才将将睡。 他稍等了会儿,看柳小田过来了,才给人说了声:“云程还没醒,你把药煎着,熬着粥等他醒了吃吧,若没别的事,你今天在我们家烧暖桌做自己的活儿也行。” 家里没人陪着,他不放心。 柳小田自然应了。 他今天眼角眉梢尽是喜意,叶存山不傻,一想昨日月底,按照杜家书斋的规矩,元墨也该拿到了润笔费,心头被浇上一碗酸溜溜的醋,熄了欲求不满的火,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书院里近日忙碌。 县试日期公布后,书院里还没考过的人都动起来。 像叶存山他们这些已经考过县试府试,得了童生名头的前辈们,还会被许多同窗求问考场环境、考试注意事项,考时需要带什么。 平时作文章时恪守的格式,这时也要问。 去县礼房时需不需要再给衙门当差的小吏赏银也要打听。 考生之间又互相结伴作保,还要劳烦书院先生帮忙联系廪生作保。 这种气氛之下,书院课程是有所松懈的,但他们今年要下场参加院试的人却没敢松。 叶延还找叶存山说:“咱们这小县城名额有限,一年十来个人,考试的人偏又多得很,我觉得我今年悬乎了。” 叶延开蒙早,县试是十二岁就考过去了。 而十二岁的叶存山还在乡下种地,只认识他的名字。 府试时叶延准备不周全,没过。 这里又等三年,一次考过得童生名头,然后秀才没考过。 再三年的等待期间,家里三兄弟娶亲,他也有了孩子。 如今又三年过去,婵姐都要四岁了,他还籍籍无名卡在这道坎儿上。 叶存山说他心事太重了,“家里让你安心备考,你就听话照做。” 家底再厚,也是乡下富户。三兄弟前后脚娶亲,再分家,这一次就能把家底掏空大半。 只是大哥二哥家里没个读书人,又都是种地打猎捞鱼的好手,家里贴补着,日子自然好。 叶延体弱,下不了地,爹娘年岁在那里,挑的妻子刘云在娘家时也没干多少重活,少了田地收成,读书所耗银钱又降不下去,入不敷出几年,家里可不拖垮了。 叶存山看得透,所以从来不信叶大的鬼话。 这不是被读书拖垮的,是家里没个好营生。 叶延已经被云程教训过,这段时间也每日熬夜学习看书。 他底子好,四书早已熟背,选修的五经义也背熟,就在家休学的这两年里,虽时常攒着问题去问先生,也不能说句句精通。 按照前人经验,童试三考里,全是小题。 意义不完整的倒还好,有些截搭题,这一节取上句,那一节取下句,明明毫无关联,摆在一起又很能唬人,写在纸上就是:你不会做,你垃圾。 叶延叹气,“早前你叫我跟你一起去书斋看书,我该去的。” 他是分家以后,家境才慢慢落了下来,受教育早,一张脸皮养得薄,做不出来在书斋里站着看书,被来来往往人的打量。 说着,他又提到了杜知春:“他之前守孝,现在也过了日子,今年要一起下场,案首拿定了。” 叶存山接受良好,人家在书堆里打滚长大的,若不是出事,犯不着跟他们凑一届。 “咱也不争第一的名头,能过就是好的。” 杜知春最近也忙,他交友广阔,平日里诗会茶会开得多,这种需要联系廪生结保的时候,他自然要帮忙联络。 也登记了今年要下场考院试的同窗,省得到时满城跑。 到书院里被科举氛围一激,回家时,叶存山已经收拾好情绪。 云程也起来了,趴暖桌上打瞌睡,柳小田今天走得稍晚,等叶存山回来,家里有人了,他才摘了围裙匆匆回家。 外头还在下雪,他穿蓑衣戴斗笠。 拿了润笔费,元墨也大方,给他买了双小皮靴,走湿地上不怕湿了鞋。 叶存山问:“元墨的润笔费有多少?” 云程看他一眼,说:“二十两。” 这是没有发售之前的固定润笔费,印刷出版后,看后续反响,还会再补。 像云程这种能每一册交过去,都拿五十两的才是少数。 就是写了《神女伏妖录》的柳文柏,起初也是二十两,最后一起一百两。 云程算算,一册书他能有一百五十两,这么看,若家里没书生,日子不知道能过得多好呢。 毕竟这点银子洒出去,也就够给叶存山买几本书的。 像《十三经》这类基础教科书倒是不贵,旁的一本比一本贵,带了批注的书,他们就是愿意掏银子,在这偏远县城也买不到。 叶存山洗过手,云程就从桌子上起来,把饭菜挪到正中间,给人盛饭又盛汤,说话带着点鼻音,“我跟小田说雪大了就不过来了,我自己在家煮个炖菜也行,还能煮饺子蒸包子,这路不好走,来回辛苦。” 他跟叶存山算是换洗勤快的,这天气里,隔三差五都要泡个澡洗个头,因着家里人少,外头的棉衣又不天天换,衣服换下来不多。 -- 第172页 加上地方不大,每天需要打扫的位置就那么点,主要就是做饭问题。 云程说:“还能出去买,我最近也会出去溜达溜达。” 锻炼锻炼身体,也透透气。 叶存山听他嗓音不对,抬手摸他额头,没发热。 云程说:“有点着凉,喝过姜汤了。” 这自然让叶存山内自责不已,一时冲动闹晚了,被窝里多翻动几下就散了热气。 他倒是一身的火,云程受不住。 本来说想再带他去医馆看看,云程不乐意动,他都久病成医了。 现在只是有点着凉,窝家里发发汗就好,出去见了冷风,没准才要严重。 中午休息时间短,叶存山给云程说了土方子,连续接热水给他泡脚,里头加了姜片。 水温比平时泡脚的水温高很多,云程也知道古代感冒久治不愈会引发其他症状,忍着烫泡完后,身上出汗了,两只脚也红彤彤要烫熟了一样。 叶存山给他套了羊毛袜——云程自己织的,这身体还没养好,睡觉手脚冰凉,有叶存山给他暖着,他也要穿上。 出过汗,他发根都有湿意,说话声音更哑了,“我得闷多久啊?好难受,身上黏黏的。” “等晚上回来你说话不带鼻音就差不多了。” 就两个时辰多,换算一下四个小时左右。 云程也困呢,就乖乖点头答应了,侧脸在叶存山掌心蹭了蹭,“那你去上学吧。” 叶存山站床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柳小田是今天下午就不来了吗?” 云程应是,“昨夜里雨下得大,地上结了冰,不好走,现在雪没积起来,我怕他路上摔出好歹。” 叶存山摸摸他头,“睡吧。” 下午再去书院,他就告了假。 他们书院是私塾,管理没有官学严格,年底月考都有学生躲考,平日里有事请假属实正常。 叶存山之前为了攒钱,也会一休一个月。 出书院后先去医馆抓了一剂药,再回来时,云程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手放外头,一摸冰冰凉。 叶存山给他塞回被窝,还把人惊醒了。 云程问:“你放学了?” 叶存山顺着他话点头,“嗯。” 他放了书包,先去煎药,然后脱了沾了寒气的书生长袍,换了习惯穿的短棉衣,想想云程那讲究劲儿,他也洗过脚,才搬了炕桌摆床尾。 今天被叶延又说一回考试多是小题,叶存山准备再多看看《四书对句》,顺便给云程暖暖脚。 炕桌放得远,他往后能靠到墙壁,腿脚能伸开不盘着,刚好把人腿脚窝着。 “睡醒再喝一贴药。” 云程就好像不怕苦一样,这昏昏沉沉的状态都没表现出抗拒。 叶存山给他脚心挠了下,被踢了一脚。 夫夫俩窝家里时,杜家书斋发现了一个东西。 余伙计正在清理书斋销量不好的书、卖过时的话本,给新话本腾位置。 这些书清理下来可以特价卖,到时当个添头给商人们一起带走。 内页就要检查,怕里头有损坏——一本书得要一二两银子呢。 检查时,他发现了一张画稿。 稿子的画风很眼熟,就是他们家畅销过一时,到现在还能接着排印,但并赚不到几文钱的画册,风格一样一样的。 余伙计粗略扫一眼,又细细看着,被这画稿唤醒了久远的记忆。 在他们家画册限购还人挤人等着买时,书铺外头确实有那么两个人贼眉鼠眼的徘徊过几天。 一瘦一高。 余伙计再看看画册内容,悟了。 原来不是其他书斋派来盯梢的人,而是有人拿画册转手卖掉。 再看上头的小标签:防诈骗指南。 他得了东西,自然要给他亲爹看,亲爹拿了这样式又送到府里给二少。 二少近日重心都在书斋,也就今天雪大才没去刻印作坊,还说不等天晴,书明天就要开始卖。 “不然再耽搁一下,陆路水路都不好走,外地人又盗印。” 余掌柜称是,也问问这画稿的事儿,杜知秋说,“刻印作坊没人空闲,我待会儿临摹几份下来,看看陆公子还回不回蔚县,叫他看个乐呵,也能给程公子带一份过去。” 画册是程公子要印的,这防诈骗指南虽就一张纸,也给看看后面的趣事。 他叹气,“这画稿的主人要是肯现身就好了,我看画册卖得比小说好。” 画稿的画风新奇,但是炭笔跟劣纸好找,成本低,有些画家能模仿。 程公子没有放话出来找人,也是怕人贪功冒领。 现在外头已经出现好些赶时髦,画炭笔画的人。 杜知秋之前请过两个,没了画册供人参照临摹,画出来的东西还不如他亲自动手。 余掌柜也可惜呢,他还教训他儿子。 书店里每日没几个客人,来站着看书什么都不买的更是少见。 这人不多,那翻看几本书就扎眼,稍稍注意一下不就能看见是谁放的画稿了? 他们也不宣扬,私下约稿合作嘛。 余伙计还有理:“你看他画的,就是画册售卖那阵子的‘黄牛’炒价,那些天哪里人少?铺子里都挤不下!我还怕有人趁乱拿了别的书呢!” 这话说了,杜知秋也要为明日《赘婿》后几册内容的售卖,请几个壮实的护卫。 -- 第173页 余掌柜跟静河纸铺合作多,他们家现在又加了低价纸订单,用来印科举用书。 杜先生心系学生,想从成本上把价格降下来。 低价纸就是颜色暗一些,盯着看久了眼睛不舒服。 但平时写字都能用用,看书也不打紧。 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来往里,他见过叶勇叶虎兄弟俩,别的不说,往那一站,就是人墙,谁也撞不动。 他举荐了下,杜知秋没意见,“你联系吧。” 按照年前那次卖空铺子的热闹,年后他们不关门,时间要更长,请人来,最低七天。 传了话回村后,叶虎跟叶勇俩兄弟得了不少人的羡慕。 “长得壮实还有这好处呢。” “我家儿子也长得壮啊,怎么没见选我家呢?” 还有人要去找叶根、叶旺祖父子俩说道说道,他们也想去县里送货,露露脸。 叶虎还因为去姜氏纸铺洒纸钱,成功震住了姜老爷的事,得了纸铺一贯赏钱。 跟这事一起提起来,大家都酸溜溜的。 兄弟俩家里可不酸。 两人媳妇都给他们做了几样荤菜,猪肉炖粉条里,猪肉多。小炒肉里也是肉多,还特地捏了清汤丸子。 纯瘦肉捏的丸子一个个下锅煮,全肉也不腻味儿,吃得人心满意足。 外头有人说话带着刺,“高兴什么呀?上一个因为长得壮实被选去当长工的人还在家里躺着呢。” 这是云广识。 说这个,就被村里人喷了一脸唾沫。 一来,提到王家和云家都晦气。 二来,这跟长工可不一样,人家说得明明白白,借人。 连短工都不是,这就是不是给人打工,这是给相熟的铺面帮忙。 帮忙还有银子拿! 他俩才送过一次货,现在又要出发,得了两家嘱咐捎带东西。 一个是庆阳家。他婚事快到了,爷爷跟爹娘又给了银子让叶虎送去,要他去医馆摸摸脉。 哥儿孕痣太浅,总归不好。 一个叶大家。 叶大得了两包劣质茶叶,看起来好大一包,显得县里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多么孝顺,拎着轻飘飘的,没半分重量。 他心里也憋着气,才跟村里造出了阖家欢,小辈孝顺的假象,现在自己打脸,前功尽弃。 但要他忍,不可能。 所以他也做面子工程,就用劣质茶叶的油纸,包了两包礼还了回去。 接礼的人还是叶虎,“好轻啊。” 叶大拿叶存山的话阴阳怪气道:“情义重啊。” 叶虎今儿有喜事,他性格又耿直,才不搭理叶大的小肚鸡肠,收了礼放蓑衣下,跟他二弟一块儿去县里。 兄弟俩体格壮实,冬天睡炕都要上火,这么个天气里赶路,里头多穿点,走走路热乎起来不觉得有啥。 路上还闲聊,说得早点让家里娃娃念书去。 “你听说没?三弟也拿到了润笔费,就咱俩这次要去干活的书斋里都卖他的书呢。” “先前柳屠户家那小辈,不也得了一百两?你知道我家三月打听出来的,三弟是多少吗?” 叶勇比叶虎还要憨厚些,这些他就不会打听,问:“多少?” 叶虎比了数。 叶勇猜:“十两?” 叶虎:“你太没志气了,十两够干啥啊,纸都不够买的!” 叶勇咂咂嘴,“不会也是一百两吧?” 叶虎点头,“对,说是卖得好才有这么多。” 柳大志孩子要到夏天才出生,现在也惦记上了送孩子去读书,他家是不能落后的。 “咱们这次多挣点回来,到时也好商量着送孩子去书院启蒙。” 到县里,两人才知道那些看起来十多岁的小娃娃,马上就要开始科举的第一场考试了。 也才恍然,难怪他们家三弟这次休沐没回家,怕是院试也不远了。 琢磨着要么趁这次机会,也给人送点东西过去。 他们到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先去纸铺修整过夜,把庆阳家给的银子交到庆阳手里,叫他记得去医馆。 到了谈亲事时,庆阳也有了害羞姿态,应下后,当晚就跟存银打听云程是喝了哪些药,现在有没有什么反应。 存银说:“我大嫂才过孝期呢,要反应也要等几个月了。” 庆阳便也惊讶,“他们当真这么守规矩?” 存银:“嗯呢,我哥都是打地铺的。” 一个谎话,多说几次,就成了真。 “打地铺”的叶存山次日一早是从夫郎被窝里起来的,云程闷了一宿的汗,又再喝了治风寒的药,早上时人就清醒了,声音也不泛哑。 听叶存山说请了几天假期以后,他就迅速在被窝脱了个精光,使唤人给他打水擦身子,“我难受死了。” 叶存山手痒,很想收拾他。 这人怎么这么不省心,才将将好,指定会复发呢?就这么脱了。 云程催他,“你快点,我待会儿冻着了。” 还说:“衣服都是潮的,不换不行。” 擦身子的水也弄得烫一点,帕子过了水再上身,温度就刚刚好。 云程想自己擦,叶存山嫌弃他磨叽,“你哪儿我没看过?躲什么躲,大白天的我还能怎么你?” 就他这脆弱样,叶存山也不敢动他了。 -- 第174页 万一再染风寒就不好了。 云程说不通理,“你什么都看过了,我就不能害羞了?” 叶存山就是不懂这个。 云程再一想,问他进考场的时候是不是要脱光光给人检查。 “嗯,也不止这个,我们夏天的时候去摸鱼洗澡,就河里下水,一堆人呢。” 就穿个短裤衩,身体谁稀罕看。 云程就怼他,“那你见过谁家哥儿姐儿脱光了去河里摸鱼洗澡的?” 叶存山动作加快了,给他擦洗完身子,还摁着他亲了会儿。 外头有人敲门,叶虎的大嗓门传进来。 “云程,我是叶虎,我来给你送礼!” 这个时辰,他当叶存山在上学。 叶存山把云程塞回被窝,“先暖着,等会儿我换被套。” 然后出去问是谁送的。 一听是叶大的礼,他都不想接。 叶虎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只说很轻,“你爹说情义重,你们父子俩怪肉麻的。” 于是叶存山知道了,这里头不是好东西。 问叶虎里头是什么,叶虎说没看没问,“知道消息的时候都下午了,天气不好,我们赶路呢。” 他催叶存山赶紧接下,“收了你自己看,我还得去纸铺,他家今天卖书,我跟二弟要去帮忙维持那什么……看着点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挠头,因为觉得六千字好简单,所以拖延症发作,我对不起你们,我更完去写二更,预计会转点,大家不用等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么么~ 明天见。 第49章 你再骂 叶存山接下后,拎着重量,看纸面被撑出的一个个疙瘩形状,心里有了猜测。 得知叶虎是去杜家书斋帮忙照看,猜测是云程那几册小说该开始发售了。 他跟叶虎道谢,让他先去忙,“下回请你喝酒。” 叶虎摆摆手跑了。 他走了,叶存山还想着怎么处理这东西。 叶大心眼儿小,装出来的样子撑不了几天。 他也没心思跟人扮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将就着能应付就行了。 双方都有顾忌,他想科举,不能有不孝的名声传出。 叶大想要儿子摔盆儿守孝,不想把他跟云程得罪死了。 人么,什么时候死都有可能。 就算陈金花再给他生两个儿子,他也怕儿子没长成,他就没了。 可是叶存山真的不知道他这个亲爹是怎么想的,怎么思绪能这么反复无常! 东西拆开,如他所料,是两包花生。 看得出来是精挑细选过的,都是干干瘪瘪的。 花生有多子多福的象征。 叶大头前才让人带话过来,说云程孝期过了,叫他俩多回家看看,以后有孩子啥啥的。 现在送一包干瘪的花生过来恶心谁呢? 家里云程还在喝中药调养身子,准备要孩子。 叶存山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之前年市时,叶大来送浴桶,大街上跟云程瞎咧咧的事。 心想,要么这个爹,还是扔了吧。 油纸他收着,花生拿灶屋,倒灶膛口,用烧火棍戳进去烧了。 里头云程乖乖窝着没喊他,看他回来才问:“什么礼啊?” 叶存山不告诉他这糟心事,稍稍美化了一下,“我爹送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给了包干稻草,我刚拿去引火了。” 云程皱皱眉,“要么咱们还是好好跟他来往吧?这膈应来膈应去的,我怕他哪天疯起来去说你不孝。” 叶存山哼一声。 叶大也没见得想跟他俩好好处。 “不用,亲爹,我了解他,办不到这一步,除非他以后不想进祖坟。” 若他就是个普通村民,跟叶大就是普通父子的矛盾,一点点扩大闹到今天这步,叶大要说他什么,族长知道了,也会劝和。 劝不住的,也不会强硬堵叶大的嘴。 现在不同,云程给村里了几样手艺。 造纸术以后都能成为他们族里的传承手艺,这种情况下,叶根会护着他俩。 这名声受损,传到祖宗那儿都不好听,叶大只能憋着。 但是礼尚往来,叶存山也给叶大备了一份礼。 他把那个用了两回的油纸包起来,四边用细木棍撑着,然后用细麻绳系好,看纸铺那头这些天有没有人回家。 若没有,就月中时他跟云程回村吃酒,一起送过去。 云程问这是什么意思。 叶存山:“空欢喜。” 云程:“……” 他想想叶大给他俩送来的稻草,罢了罢了。 就送空气吧。 他穿衣起床,等叶存山换好被褥后,也得知他的小说要开始售卖了,心里紧张着。 第二册从年底交稿以后,就一直压着没发。 杜家书斋想多一册稿子带到外地去,省一些成本。 前段时间,就蔚县这么个小地方,另外两家书局都跟着有各种版本的《赘婿》后文发出。 码头商人也会从外地带回新版本。 杜家书斋都有别的书生上门交《赘婿》的稿子,若不是怕他家的印章盖上去,会让读者分不清哪个是正版,这热乎乎的银子,他家真能赶趟挣一笔。 现在市面已经凉了下来,各类续写版本里,只有少数人选择继续压着赘婿写憋屈,延续了第一册的风格,勾着读者好奇心,能再续写一册卖。 -- 第175页 叶存山给他说:“有些书局是请了好几个书生一起写,写之前対过每一册的故事情节,回头拼凑起来就是一套,听杜知春说,有人已经写了八册出来了。” 云程沉默以対。 他自己全文都只计划写七册的,怎么有人比他还黑心! 他实在好奇,想出门看看又怕冻着,被叶存山摁着好一番打扮,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又戴帽子又围围巾,再才被领出去。 今天雪小了一些,细细的雪花落下来,用手接都是不成型的小雪片。 叶存山给他撑着伞,去书斋看热闹前,带他又去医馆摸脉,跟叶庆阳撞了个正着。 云程头一次看他涨红一张脸,善意笑了笑,“没叫罗旭一起来吗?” 叶庆阳摇头,“我自己可以。” 他在亲事上有害羞,办事时依然保留强势独立的性格。 他已经看完大夫,去抓完药回来,云程也好了。 云程风寒还得再喝两天药巩固,其他没什么。 出去时,云程走叶庆阳身侧,悄悄比划了下身高差。 又落后一步,看这対堂兄弟的身高差。 等到分开后,跟叶存山说:“我怎么没长高?” 他喝牛奶大骨汤也有一个月了吧? 低头看看脚底的小皮靴——叶存山新给他买的,为了照顾他想长高的小梦想,里头塞了增高垫。 虽然看起来就三五公分的样子。 云程默了默,“我缩水了?” 叶存山被他逗得乐不可支,叫他看看庆阳的鞋子。 云程视力不错,庆阳也没走多远,看到皮靴样式,他就懂了。 “……你不是说哥儿都想矮一些吗?庆阳这是怎么?” 叶存山说:“可能是罗旭给他买的。” 不管罗旭有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总归没坏心思。 最近县里流动人员多,附近乡镇的学子都往这里赶,各家酒馆酒楼都满客,一些百姓家里也会空出房间给考生们住。 县试的考生里,大部分都是十多岁的男孩,这个年纪还没到能独立外出的时候,家里再心大,也会来个人作陪。 有些人家里阔气,陪考的人数翻倍,人多了,各方面的摩擦也会扩大。 云程一路被叶存山牵着走,决定到县试结束前,他都少出门为好。 越到书斋,听见的“赘婿”关键词就越多。 等到看见了书斋门前排队购买的盛况,云程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才松下来。 “対得起杜家给的银子了。” 书压了三册,还给他派了个书童过来听写,每一册照常给银子,承诺后续还会继续结算。 这等于看他开头写得好,杜家就跟他签了高价版权。 后头他按照计划写,也心里惴惴,怕辜负众望,怕対不起那些银两。 现在是抢购热潮在,时间短,真正看完的人应该没几个。 但在市面上有多个版本赘婿小说发行时,他的正版出来还能引起小轰动,这令他欣喜。 没去书斋添乱,夫夫俩去纸铺歇脚,路上云程买了些糖葫芦,到地方后给大家一人一个,存银得两个,小孩子乐疯了。 他是少数知道《赘婿》作者是云程的人之一,昨夜听叶虎说过今天书斋要卖书,他猜到是什么了,一清早就去看热闹,苦于个子太小,挤不进去。 不过他已经拜托叶虎给他买了两本了! 一本自己看,一本收藏! 他大嫂写的! 现在看云程买糖葫芦过来,就知道是散喜气,小大人似的,要大家都多吃点。 铺子里的人不知道内情,还以为云程怀崽了,一阵恭喜里,把云程闹了个大红脸,捏着叶存山的手都满是薄汗。 解释一通后,存银还笑呢,“迟早会有的啊,得了恭喜怎么啦?” 他拉云程去后头房间说小话,那房间住着存银跟庆阳两个哥儿,叶存山不好过去,刚好趁着今天过来,也给叶粮详细说一下羊毛生意的事,就让云程跟他过去。 进屋后,才发现叶庆阳单独买了个小炉子,在里头煎药。 存银说:“赘婿的正妻样貌已经画出来了,可好看了!大嫂你让庆阳哥拿给你看看!” 叶庆阳摸摸鼻子,不好意思。 炭笔画,不用填色。 他新学的技法是偏直的线去勾勒,一条条砍出来,美人的影子就有了。 这部分弄完,五官轮廓就要改得柔和一些。 草稿他留着不动,单独拿纸対着临摹,重点改脸。 改了几次都不满意,最终满意的那个版本跟云程的相似度又很高。 应当是没学到精髓,五官像了,气质不像,存银没认出来是云程的脸。 他私下给叶粮看过,叶粮说像程哥儿。 “我觉得不太行,所以一直没给你。” 等云程看了,也知道哪里不行了。 太像他了。 云程手痒,想动笔改改。 可惜他今天出门急,没带来画画功课,就给庆阳说,“你留的功课我都画完了,今天要么改改这个稿子?” 叶庆阳随意,“都行,让存银给你拿纸吧。” 存银拿了纸,就坐云程対面,要看他怎么“藏拙”。 云程不明显的藏,直接用描线法去勾勒。 低价纸比一般纸张薄一些,炭笔颜色又重,两张叠一起,能看见下面美人的轮廓。 -- 第176页 这种朦胧感,削弱了线条的硬,云程再适当表现出一点萌新的手抖,这稿子出来,美人气质就变了,从英气逼人到端庄温婉。 存银一个劲儿夸好看,说这两个美人都好看。 他眼巴巴看看云程,也看看叶庆阳,想讨要一张肖像画。 叶庆阳说抽空给他画,跟存银换了位置,与云程対着改稿。 他中和云程描出的美人,线条上精细过后,又在脸部、眉眼、鼻唇等地方的细化上略思索。 云程表现出新手的手抖,必然会有蹭线。 在画画课上,老师是不建议蹭线的,萌新第一课就要被耳提面命的提醒。 这个蹭线云程很适度,恰好有那么一条线,准度构建上能画出另一种感觉的美人。 叶庆阳乐意尝试,稿子完工后,这个参考云程的脸画出来的美人,就跟他只有三分像。 除非是特别熟悉的人,不然根本认不出来。 画出来,叶庆阳就给云程,“是帮你画的,你拿回去吧。” 云程要掏银子给工钱,叶庆阳没要,“不费事,就随便几笔的事。” 而且他现在能当账房先生,也多亏云程给的造纸术。 云程是要拿这画稿当插图的,不给工钱说不过去。 他没直接掉马甲,等晚上回家,跟叶存山商量了下,“还想要庆阳继续帮我画别的角色呢。” 叶存山看了两张画稿。 把改得不像云程的那张留出来,准备明天送到书斋。 把像云程的那张原稿铺桌子上,细细打蜡保存,盯着画稿犹豫好一会儿,还是在边缘戳了两个孔,放进了计划本内页夹着,防掉。 云程看他这操作,失笑,“真人就在你面前呢,你藏个画儿干嘛?” 叶存山说:“院试要去府城考,到时我想你就看看。” 云程有被撩到,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许多,盈着蜜般甜。 叶存山偏过头,说:“可以告诉庆阳,他嘴巴紧,不会告诉别人的。” 庆阳事业心也重,要知道凭借画稿还能多一份进项,也会开心。 云程得了准话,就不在意这事,更在意叶存山的反应。 先前胡闹过,他过了那个紧张害怕的忐忑劲儿,现在还敢用脚尖撩拨叶存山,在他腿上瞎蹭瞎勾搭。 今晚他不写稿,不刺绣,叶存山为给他暖脚,还是坐到炕尾,离他远。 云程会挪位置,一不小心,还会挨着某个不可说的地儿。 叶存山抬膝压着他的腿,“就不能老实点?还想生病是不是?” 云程今天一天没有感冒症状,现在又闲又无聊胆儿还肥。 他撸起袖子叫叶存山看他手臂上的吻痕。 没经历过,还没看过啊,谁跟叶小山似的没见识,胳膊都要抱着啃。 他想着,还把自己逗笑了,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问叶存山,“那你要不要睡觉?” 叶存山不吭声。 云程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叶存山合上本子,让他说清楚点。 叶存山眼神有侵略性,他进攻时,云程又怂,缩头缩脑装睡。 等人不看他时,他又浑身不得劲儿,非要挨挨蹭蹭,给人撩出火气,被摁着教训时,才呜呜说着知道错了。 叶存山対此是放了句狠话:“你等两天再看。” 这话対云程起不到半分威胁作用。 叶小山才舍不得対他怎么呢。 所以两天后,云程治风寒的中药喝完当天,叶存山拉他泡澡时,他还当是去去身上的汗味儿,喜滋滋应了。 收拾换洗衣服还哼着小曲儿。 两人家里第一次有浴桶时,云程紧张忐忑过,满脑子里都是废料,结果一起泡个澡,也只是互相搓背的关系。 后来每一次泡澡,他的害羞心不会减弱,但废料一步步没了。 対叶存山的信任度达到了满值。 所以今夜往不寻常方向发展时,云程是懵的。 一阵无用反抗的摆弄后,云程声音是发颤的。 再等到彻底打破距离时,他又骂叶存山是狗。 狗狗叶小山会咬人,云程不敢骂了。 求饶时,叶存山让他再骂。 云程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天更新时间看看,我只需要提前一个小时码字,就能完成更新,我jio得可以! 大家晚安! 明天见! 第50章 来日方长 又一次结束后,云程说什么都不想要了。 身后人的体温滚烫,力道发紧。他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只提醒叶存山:“来日方长……” 头一次很折腾人,叶存山本也没想继续。 他故意逗云程,“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云程给他一个白眼,“我是文盲,我不懂来日方长。” 叶存山就不跟他客气了,“那意思是要我珍惜当下?” 珍惜当下,云程就受不住了。 他叫人名字,“叶小山。” 放在炕边凳子上的油灯灼灼燃着,不远不近的照着这一室暧昧。 蒙着眼睛的发带早就不知所踪,露出下面一双湿漉漉的杏眼,里头有困倦,有羞涩,也有还未散尽的绵绵情热。 云程偏过头,避开叶存山具有侵略性的目光,使唤他:“去给我打水洗澡。” -- 第177页 他嗓音微哑,还一副理不直气不壮的样子,叫人只想再欺负他两回。 叶存山戳他脸,“还好你有自知之明,知道锻炼身体。” 云程扯被子捂脸。 他锻炼身体又不是为了今天! 夜深,家里没什么热水,只够简单擦擦身子。 云程跟条小咸鱼似的摊着,任他摆弄。 叶存山还记得上回给他擦身子时,云程害羞怼他,说他这会儿不知道害羞了。 云程舒服呢,困意撑不住。 嘴里瞎咧咧:“伺候得好,给赏。” 怕他着凉,叶存山没敢多磨叽。 等都收拾完躺下时,云程已经要睡过去了。 他今夜连往人怀里滚的力气没有,叶存山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油灯吹灭了又点燃,撸他袖子又掀他衣裳。 自我感觉脾气超好的云程都被弄出了起床气,他紧锁着眉,躁道:“你闲着就去把早上的饭做了,烧好水我清早要泡泡!” 叶存山把他裹进被子里,抱着他蹭了蹭,“不闹了,睡吧。” 明天起早去买药。 细皮嫩肉不耐造,还没碰就青青紫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揍夫郎呢。 清早起床泡澡,云程是做不到的。 他醒来时已经是中午,雪停后柳小田继续来帮忙做饭,叶存山也在云程风寒痊愈后复学。 夫夫碰面时,是叶存山放学回来。 柳小田做好了午饭,放好围裙回家。 叶存山进屋,叫云层别急着起来,“我买了药。” 云程也有些动不了。 要么怎么说这也算一场运动呢。 消耗体力,还能动到全身肌肉。 他平时锻炼有限,细算起来都是每日最基础的运动量,一下提高难度和强度,胳膊腿儿都酸疼。 听叶存山说买了药,云程还往歪处想,缩在被子里,紧紧压着被角,不想擦。 大白天的,羞耻。 等叶存山说完是擦哪里的,他就麻溜儿配合。 “擦完给我捏捏胳膊捶捶腿。” 叶存山心情好,全照办了,把云程哄得服服帖帖,得了两文钱的赏。 “一文是昨晚的。” 初次没瞎搞遭罪,该赏。 “一文是今天的。” 事后记得疼人,该赏。 叶存山拿了装进兜里,他准备看看,等他俩有娃了,娃也要结亲生子时,他能从云程这里拿到几文钱。 这事儿不能说,说了云程就会多给。 他可太懂了。 中午一起吃饭,叶存山也让云程近些时日少出门。 “人多了,很乱,码头那边的混子也装考生来县里瞎逛,挨挨蹭蹭占便宜又摸钱袋子,没抓个现行,也管不着。” 蔚县衙役也没那么多,小打小闹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云程这样貌,平时出去最多让人多瞧两眼,现在人多杂乱,又处处拥挤,就怕给人故意占便宜。 叶存山能气死。 云程乖乖点头。 附近也有人家空置了房间出来给考生及陪考住,最近他连外头小巷都没去。 叶存山吃过饭就背书包去书院,让云程下午再歇会儿。 云程怕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应了话,只开了卧室的窗户透气,出来时把门关得严实,不想被柳小田闻到异味,到时尴尬。 下午等柳小田过来后,他给人说:“这些天县里乱,要么等到县试结束后,你再过来?” 柳小田也正想跟云程讲这事,他家到这里有段距离,元墨也不放心他。 “那我下午去多买点菜放家里吧?包些饺子包子放着。” 就是因为乱,才不让他过来,哪里还特地往外头跑一趟? 云程没让他去,“家里还有面粉,蒸馒头吧。” 叶存山一顿能吃好多个,白天夜里热起来都方便,切片煎炸一下,也能当个小零嘴。 柳小田应下。 晚上叶存山回来时,自己买了好些肉和菜,比往日回来晚一些。 气温还没升上去,这些放院子里就能保存好久。 晚上他跟云程讲书院的稀奇事,“有两个小孩子临到考期,紧张过度,腹泻不断,还发起了高热,眼看着是没法考了。” “还有人做的小抄被其他同窗发现,指认过后遭书院先生责罚还狡辩,说那小抄是他平时学习用的,根本没想带进考场,书院不能平白惩罚他。” 云程知道考试作弊,但不知道科举怎么作弊。 “小抄也带不进去吧?不是说要脱光光了检查,耳朵都要揪着往里瞅瞅?” 叶存山给他简单讲了下,让云程开了开眼。 “咱们县城小,附近乡镇的人都会来参加考试,老生新生一年多过一年,而县里衙役小吏没增加,临进考场前,其实是检查不到特别仔细的。” 总有几条漏网之鱼。 “比较显眼的作弊方式是外地流传过来的四书五经,不到巴掌大小,若能带进去,就是开卷考。” “比较隐蔽的是把小抄纸放进某……” 叶存山说着顿了顿,目光往云程身上瞄,云程起初没想到,等着他继续说,看叶存山视线若有若无的看他屁股,云程就恼了,“让你讲乐子,你看什么呢!” 叶存山干咳一声,“总之就是把小抄纸放到某个不可说的地方,这是很严重的,圣人书这般放置,要枷示。” -- 第178页 枷示就是带枷示众,最少三天。 考官恼怒了,还得挨顿抽。 其他就是写在衣服上,塞到鞋垫里,放进木簪芯子里,糕点饼子里,有人砚台都空心,里头就是巴掌大的闱墨合集。 “到府城那边作弊的反而少,府城严格,检查仔细,被抓的概率大。” 云程対那巴掌大的小书很感兴趣,古代排版是竖版,这巴掌大的小书,得弄成砖头那么厚一本吧? 叶存山给他比划了下,“没那么厚,五经义是选修,《诗经》字少,大多数人都选这个,《四书》是早就要求熟背的东西,一般能下场考的人,怎么也能背下两三本了。” 所以那小册子,真要买全套的少。 闲聊会儿县试,赶了阵科考热闹,夫夫俩也吃过饭要睡觉。 云程还想要按摩,翻开了小本本,用小山印章兑换了全身按摩套餐。 天色晚,不然他还要掏耳朵。 叶存山笑话他,“怎么你这没出力的,比我这出力的人还累?” 云程幽幽道:“那你也能让我出回力嘛。” 沾了荤的人不讲理还记仇。 又过两天,云程缓过疲惫,就体验了一把出力的滋味。 叶存山还会玩文字游戏了。 他说的出力,根本不是自己动好吗! 两天又两天,睡过两回,也到了月中休沐时,他们要回村喝庆阳的成亲酒。 叶庆阳是招婿,成亲当天是他穿红衣戴红花,打扮上依然是照常来,不涂脂抹粉。也为了撑面子,发髻上插了根玉簪。 叶存山是关系亲近的族兄弟,又是介绍人,迎亲这事,他要跟着一起去。 庆阳家里辈分高,叶旺祖也要帮忙张罗,近日接触里知道罗旭一家还算好说话,挑挑拣拣的,带了几个模样清秀的兄弟跟着一起,没要那些长得五大三粗,往那一站跟要找人麻烦一样的糙汉子。 一行人出发时,叶存山还是里头最显眼的一个。 云程是哥儿,不方便一起。 他跟叶存山夫夫俩,这次是跟叶延家里一起送的礼。 送十斤米,先拿到叶延家里。 他跟叶延都挑不动,本来是叶二叔挑过去,还没出门,叶虎上门来帮忙挑了。 叶虎是跟三弟叶勇一起送的礼。 这対兄弟帮工七天,各自挣了五两银子,还顿顿管饱有肉,回来满村夸杜家书斋阔气。 也说了那卖话本的盛况。 “一两五钱一本书,挤着卖了七天,铺子里存货卖空了,还有大商人留银票,定后头的书,咱们这五两真的不算什么。” 留银票的大商人,也不是一开始就留的。 那还是回去把后头两册小说看完了,自己有了判断力,才紧跟着派人去预定。 杜家书斋厚积爆发,这次是压了三册书。 第四册雕版出一套后,就立刻印刷成册,叫匠人带到外地去,也能请外地工匠雕版印刷。 前头两册就不压,连着卖,三两银子两本书。 压这么久,总要给读者一个解释。 解释的名头自然不能说杜家书斋想省点来回路费,所以压了书一起卖,也不能说《赘婿》作者大字不识几个写得慢,只能是《赘婿》续写版本多,作者一怒之下不写了,还是他们书斋苦口婆心劝回来的。 两册精彩话本,是给读者们的诚意,后续请大家多多支持。 杜知秋亲自动笔写了个这个背后故事,叫人一起印了出来当书籍后记。 他们在杜家书斋吃喝,在静河纸铺住。 书的内容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回村一讲,现在满村子都在讨论赘婿的剧情。 就是识字的人不多,杜家也断了货,想再买,只能从别人手里高价收。 比如存银。 目前发售三册,他有两套,共六本。 赘婿正妻的美人图还没加进书页,他提前缠着叶庆阳给他画了几副。 姿势都有变动的! 有的是端庄美人身穿锦衣,不怒自威。 有的是温婉美人身穿常服,眉眼温柔。 最凶的一副是,冷厉美人手执皮鞭,注视着低头垂首的男人。 这男人只有一个背影,第一眼看去清瘦弱气,细看又能发觉他腰背挺直,不显佝偻,有藏在窝囊之下的锐气。 这画,存银就只给云程看了。 “庆阳哥说他不知道赘婿本人长什么样,就估摸着气质画的,大嫂,你赶紧给他画个草稿,我还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呢!” 云程觉得背影就很好,最好各地各处,都只露一片衣角,一双如玉的手,一双充满神秘色彩的黑色皂靴,方便广大书生们代入其中。 如果能成,他到时候能再吃个红利,继续卖漫画版。 村里议论时,云程也好奇各地读者対后面两册内容的反应。 可惜陆公子一去没消息,杜家的船也要一路到京都,归期不定。 他们说着闲话,也到叶庆阳家里登记礼单。 叶大来得很早,一直注意着院口位置,看见云程来了,眼睛就直直看过去。 上回叶存雪的亲事,他为了表现出儿子儿媳跟他一条心,是他家的人,主动给这対小夫夫拿了十斤米。 登记完了,才知道被坑了。 再到处说不帮叶存山送礼,叶存山根本没送礼,他也解释不清。 -- 第179页 只看现在村里人対云程跟叶存山的态度,就知道他话说出去以后,大家会相信谁了。 别到时候米了没了,名声没了,还要被他那个黑心肝儿的儿子倒打一耙,说给多了银子,买多了礼,他没如实送出去,那才是真糟心! 这次他就不帮人送了。 说不帮吧,心里还有点惦记,存着一丝念想。 万一是两个孩子没过日子的常识,根本没想到要送礼呢? 然后叶大想到了叶存山给他买的劣质茶叶。 他就不送了! 看见是叶虎挑了担米过来,叶大还松了口气。 再听人报了名字,叶大就又气到了。 怎么就只会找叶二叔一家是吧! 时间是一个轮回。 又是喜事,又是送完礼后。 旁边又有人问他:“叶大,你干啥拉拉张脸?” 叶大又跟上回一样,说了同一个答案:“庆阳这么好一孩子,被李大道胡咧咧算命,硬是拖到现在才成亲,我痛心!” 旁人一样的扎心:“那你该痛心你自己啊,你好好一儿子,被他算没了。“ 叶大就觉得这対话很熟悉,扭头一看,能不熟么! “叶有福,你怎么这么记仇!” 叶有福跟刘婶是一対,他家的宁哥儿看上了叶存山。 两家亲缘远,这亲事能谈。 顾及哥儿的颜面,是先私下试探,要叶存山也有意思,就让叶大张罗个媒人,上门说亲。 叶大多不讲究一人啊,儿子适龄时,他不给儿子说亲,自己娶了个寡妇进门。 这就算了,爹成亲了,儿子不还能继续娶亲么。 那时叶存山不想娶,叶有福当是没看上,再没提。 后头叶存山被分出去,成了个破落户,他家就又动了点心思。 叶存山没病没痛,年轻大小伙一个,还识字考了童生,招婿进来不亏。 贴补以后,叶存山还是不同意,说想先读书。 叶有福也觉得没事,反正他家宁哥儿有人要。 结果宁哥儿成亲那天,叶大上门送礼,是送了四斤米。 “四”这个字难听,不吉利,一般亲戚远,不好送,图个面子,也会凑六斤,八斤,讨个彩头。 实在家里不景气的,拿二斤出来也可以。 他倒好,就拿了四斤。 喝高了以后,还跟旁边的人瞎吹,说宁哥儿之前看上了叶存山,现在另嫁他人是叶存山没看上宁哥儿。 村里人爱八卦,多打听打听,就知道他家还倒贴银子想招婿的事。 这事儿就在宁哥儿成亲后不久传遍了满村。 叶有福笑呵呵的,“我说个实话,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还故意大声问:“你这次怎么没跟你儿子一起送礼?你们关系不和?” 满桌宾客齐刷刷把目光集中在了叶大身上。 叶大想推锅给云程,再抬头往那边一看,哪有云程的影子! 满场都没见着他的人! 云程被刘云带到了后院,里头都是成亲的女人夫郎,不跟外头的爷们儿扎堆。 庆阳家里条件好,后院也大,三五凑一块儿,各自不挨着。 “存银那孩子是不是心真野了?我叫他一起进来坐坐,他不来。”刘云道。 云程跟她说:“他不也要到岁数了么,想多看看热闹。” 至于要招婿,这话就不当众讲了。 刘云也就随口一问,反正在自己村里,孩子出不了事。 她跟云程说:“吃完酒,你跟存山是今晚就回县里,还是明天走?我有点事给你说。” 云程:“酒席过后要去云仁义家一趟,再回家看看,然后就坐驴车回县里了。” 他们这次是过了一个多月才回村的,回家又要收拾打扫才能住人,天气还没回暖,被子也久没晒过,该有潮气。 不如赶一点,下午趁着天色没黑透,早早回去。 云程问她是有什么事,刘云说没什么,“那你吃完酒,先到我那儿去吧,云仁义家也凶,你让存山自己过去,回头他来接你,你俩一起回家看看就是。” “行。” 村里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就是有,到招婿这里也不好闹。 拜完天地,罗旭跟着庆阳一起满场敬酒后,小夫夫俩才先行离场。 他们走后,宾客吃过饭,道些吉利话,走前能带些备好的糖果花生,红枣桂圆,沾沾喜气。 这些都用油纸包着,用细麻绳系好,一家一包,拎着就能走。 云程喜滋滋拿了一包,也迷信起来想沾沾喜气。 跟叶存山碰面后,叶存山又给他一包,看云程脸颊红扑扑的,只敢在人多的地方握着他手捏捏,“都是红枣桂圆。” 云程问:“怎么没花生啊?” 那当然是叶存山现在还记得叶大送来的干瘪花生,嫌弃晦气。 他看云程在意,就说:“等会儿忙完给你装包好花生。” 云程也没在意他这句话里的“好花生”,说:“堂嫂找我有事,我跟她回去看看,云仁义那头,你跑一趟可以吗?” 不可以也得可以,叶存山拍拍他头,“去吧。” 云程走前还想找找存银,这小孩子酒席时还满场子跑,吃完了却没见着人。 不过他也没看见叶大,猜测是跟叶大回家了。 -- 第180页 他找到刘云时,叶延也在。 他们家是来了三个人吃酒,叶二叔加这対夫妻,赵氏留家里带婵姐,回家时还打包了两样没动筷前就装碗的小菜,能给她俩吃口,不用生火做饭。 到家,刘云就把云程拉进里屋,弄得神秘兮兮的。 刘云也不好意思,拍拍炕沿,自己都坐立不安了,还叫云程过去坐。 云程被她带得紧张起来,坐下后抱着两包随礼,抠着细绳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刘云拍拍脸,又干咳一声,问云程:“你孝期过了,知道吧?” 云程脑子空白一瞬,后知后觉的悟了。 这就是古代的婚前性教育吗。 他家里没长辈了,叶存山这头又分家,他是决计不会让陈金花教他的。 事实上,他跟叶存山也不需要人教,早些时候摸摸蹭蹭的积攒够了经验,到真要做的时候,就是水到渠成。 他就一开始不太舒服,有些疼,后来就好了。 现在他是不可能跟刘云讲他跟叶存山早就困过觉了,一张脸红得能滴血。 人的状态能対比,看他害臊成这样,刘云就能正常给他说了。 她从炕上柜底拿了本小册子塞云程手里,“你是哥儿,跟女人有点不同,别叫存山伤了你,反正他会识字,愿意琢磨字词的意思,你叫他好好看看书,再跟你那什么,知道吗?” 云程觉得这书烫手,哆哆嗦嗦的不敢捏住书册,由着它在掌心被带着抖动。 现代也算是看过片,看过颜色漫,甚至自己炖过文字肉的云程,表现非常稚嫩。 于是刘云这个性格上而言,腼腆更多的堂嫂,便硬着头皮继续跟他说:“你别怕,我给翻两页,带你看……” 云程光速坐起来,抓着书本不让她翻,“不用了堂嫂,我会让存山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jio今天也悬乎……大家还是不用等,我去写了qa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51章 因果报应 叶存山在云仁义家又是一阵扯皮。 他跟云程离村子里远,上回听说他家的消息,还是从存银那里听来的。 当时存银是说叶忠家带人上门要聘礼,要退亲。云仁义不退,让他当场把云丽丽牵走。 云丽丽又是假怀孕,又是哭着求,最终在闹哄哄里,暂时让叶忠等人先撤了。 这次叶存山过来时,叶忠已经如愿拿回了聘礼,也退了亲。 云丽丽正在家里撒泼:“你说好的!你说了蜂窝煤跟藕粉做出来,卖掉银子以后钱都归我,给我当嫁妆!” “你自己摸摸良心算一算,那些藕跟那些煤炭,够那个价吗!你好意思全部拿走吗!” 云仁义根本不管她的泼,“我说的是扣掉煤炭跟藕的成本价,不算给你挖的黄泥,但是我没说不收你挑煤钱跟挑藕钱吧?去县里卖一趟,你爹我这把年纪,不该收点辛苦费?” 云丽丽哭嚎许久,家里煤炭一直有,她就一直做,身上头上都是煤粉,再一哭,越显狼狈。 嗓子都哑了,还要大声吼,状态歇斯底里。 “你收!但是你怎么能全部拿走!你看见我手没有!我手上全是冻疮,都冻裂了!我每天灰头土脸,我连热水都不用上,我给你做这些,你什么都不给我!” 叶存山没兴趣听人吵架,拍拍门,吸引这对父女注意后,说明了来意。 云仁义现在已经看透,四个孩子没一个可靠,他就想搞钱攒棺材本。 所以一听叶存山是想要他们夫妻俩出一个人去县里首饰铺子认花样,他就想坐地起价。 叶存山一句话堵了他的嘴。 “你以为是来跟你商量?你当我有云程那好心肠,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还得给你家一份工?” “跟你说明白了,我去首饰铺子查过账,根据年份月份找到了镯子样式,现在你家出一个人过去找一趟,找出来跟我们找见的一样,就当白折腾你们一回。要是不一样,县衙见吧。” 云仁义哑了声,他根本不信叶存山这话,找到了样式上门讨债就是,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他又不敢赌。 云丽丽也在这时垂眸沉默,望着地上发呆。 里屋李秋菊给大儿子送完饭,就没急着出去,听见吵吵她就烦。 她性格欺软怕硬墙头草,跟云仁义那窝里横的人不一样。 家里几个孩子里,她最不看重的是小女儿云香。 反正养老有两个儿子,云丽丽嫁到大姓人家就够,云香不知道还要拉拔几年,她懒得养。 最近她也从云仁义的态度里摸到了点门道,知道男人靠不住了,现在就想扒着儿子。 大儿子云广识在王家做长工几年,其实还是个孝顺孩子。 不然出去见识了外头世界,怎么还会听爹娘的话,拿银子补贴家用,拿月钱给三妹买衣服首饰? 老二那头不用管,到老了,她上门求一求,老二总要给她一碗饭吃。 现在就紧着老大哄,反正云丽丽也靠不住了。 屋里不隔音,叶存山那话里头母子俩自然也听见了。 云广识这些天里又挨了不少打,以至于伤势还没好,再不养好,到了天热的时候,他腿脚都得废掉! 他对云仁义恨极了,低声给李秋菊道:“娘,你听见了吗?机会来了,你去给叶存山说,你去县里认手镯样式,你随便指一个出来,到时跟叶存山他们找的不一样,就能把爹送到大狱里去了。” -- 第181页 李秋菊一个哆嗦,这大胆的事她可不敢干! 云广识放轻了声音给她画饼,“你看爹这样,他就是趁着还能压住咱们,拼命了要钱,等丽丽不做蜂窝煤跟藕粉了,那还能谁做?只能你来了。你听我的,把他弄走,咱们用他攒下的银子重新开始,到时给丽丽说门好亲事,我养好伤开始春耕,你在家里照料点家务,秋收后,咱们就又有银子,到时候我再娶个媳妇,来年你能抱孙子……” 外头云仁义还想跟叶存山掰扯,拿一点辛苦费算一点时,李秋菊眼神躲闪的出来了,跟叶存山说:“我去吧,我还记得那镯子的样式。” 怕人不信,她说:“我们抢到镯子后,我看花样好看,一天看好多回,要不是我不识字,上头的字我都能背下来!我去找吧,我也不收你钱!你别告发我男人就行!” 她这心虚的表情都不用等人来拆穿了。 云仁义首先就不同意,他直觉这女人肯定被云广识挑唆了。 要真瞎认一个,他可不认! 他要争着去,叶存山故意吊着,“你可没她诚心,真想去,早就答应了,还跟我磨半天嘴皮子?” 云仁义自打认清没人靠得住,只想搞钱以后,他很久都没这么生气了。 他怕把自己气死。 现在有了命要被别人拽着的感觉,又怒气上头,冲着李秋菊大声骂了几句脏。 要不是怕家里没个做饭洗衣伺候的人,他还想上手揍。 回头跟叶存山说:“诚意我也可以有啊,那手镯的钱我攒够了,我拿给你,把欠条平了,明天去书院找你。” 欠条在叶存山的书包里,今天来吃酒没带。 云仁义脑子里一阵思想斗争,先还了四两,“剩下一半明天见面,你把欠条给我,我再还。然后我跟你去首饰铺子认样式。” 叶存山看向李秋菊,李秋菊还想自告奋勇,被云仁义抓着胳膊,甩进了里屋。 叶存山拿了四两银子走了,从头到尾没看一眼坐地上的云丽丽。 他先去叶延家里接云程。 云程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脸跟耳朵都烫手,红得能滴血。 眼里也跟情热正浓时一样,水润又羞涩绵绵。 叶存山被他看一眼,都喉间发紧。 他蹲云程面前,目光平视过去,“你怎么了?” 云程把怀里两包伴手礼给他,也没问叶存山为什么没给他带花生回来,催着叶存山赶紧走,好像这家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屋里刘云也正尴尬,被赵氏小小训斥了两句,“他都说不看那书了,你怎么还带着他看呢?” 刘云说:“……我看他在我面前都羞得手脚不知往哪放,怕他不给存山看,回头两人真那啥,伤的还不是程哥儿……” 赵氏叹气,“你怎么跟老三一样的木!” 她说:“你看看存山跟程哥儿那腻歪劲儿,今天簪子明天发带,又是香囊又是书包,书包能用就行了,还要绣花!村里谁这样?我就说这东西,他不给存山看也行,他自己知道怎么不伤着自己就行了。” 反正叶存山不如看着老实,指定私下里看过不少春宫图了! 她俩把窗户开了条缝,看叶存山牵着云程出了院子,才从屋里出来。 家里两个男人都很懵逼,“程哥儿怎么了?得罪人了?” 刘云捂脸,推说去织布,快步跑到织布房里躲着了。 赵氏这都当奶奶的人,也不跟人说这个,就说:“他身子不舒服。” 外头云程声音恍惚:“太可怕了,你不知道,我拦都拦不住……堂嫂翻开了还要指着我看,她觉得我还在用圣贤书启蒙,不该认识那些浪词艳语,还讲给我听……” 他低着头,眼神在地上到处飘,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会这样。 古代婚前性教育这么猛吗。 叶存山也不知道正常来说,哥儿姐儿经人事前,长辈应该怎么教。 刘云嫁人前是有这么一遭的,她教给云程的,应该是没错的。 “她应该是不把你当外人,所以教仔细了些。” 云程也知道,就是害羞。 他现在手还抖呢。 叶存山好奇,“那书什么样?” 云程终于抬头了,瞪他一眼,“我都看完了,你就别想看了!” 叶存山更好奇了。 两人到叶大家前,云程找了个地儿歇脚,深呼吸调整好一会儿,缓过来后才跟叶存山一起进门。 那两包早就包好的空气,今天是被存银带回家的。 叶大出门早,还没看着,存银放屋里,等着哥嫂来拿。 叶大看他俩上门,还黑着一张脸。 看他俩抱着两提东西,认得上头的红绳——这是庆阳家的礼。 不能拿这东西送给他吧? 他不主动跟人讲话,叶存山也没急着搭理他,进去熟门熟路让云程坐,给他倒了茶。 茶放了会儿,倒出来不算热,喝起来刚刚好。 里屋存银听见叫声,把两包空气拿了出来。 叶存山给他通过气,他知道前两次送了什么。 吃完酒,他被叶大拎回来时,也知道叶大心情极差,所以乖乖不闹腾,像个小哑巴,送了东西,就跟云程排排坐,老实得不行。 叶存山让存银起来,“我们待会儿就回县里,你去收拾东西,到时天晚了不好赶路。” -- 第182页 存银小声说:“我都收拾好了。” 他回家后一直不敢出屋,怕触霉头,只能收拾东西了。 叶大不想让存银再去县里,不过叶根给他说了:“京都的小公子给存银了赏,这回京都来人,还给存银带了礼,我看他命里有贵人,你到时别瞎掺和孩子前途!” 叶大看了存银好几眼,阴阳怪气道:“出去一趟,没见着孝心,只看见谄媚。” 谄媚京都的人,谄媚族长,也谄媚他哥嫂,就是不讨好亲爹。 存银委屈,“我怎么了?我不是给你买东西了?” 第一回 是大嫂让捎带的酱菜,那时叶庆阳走得急,没跟存银打招呼。 第二回 是叶存山一起买的劣质茶叶,这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准备的吧? 这次他亲自回来,可是买了好酒的! 叶大平时也爱喝点小酒,那两坛酒,花了他七百文呢! 叶大冷哼,视线在云程跟叶存山身上飘来飘去。 等着人先给他请安,叶存山只想哄夫郎,等人休息好了,才给叶大指指桌上两个皱巴巴的油纸包。 “给你的好东西。” 云程小挎包里还有一个红包,这个是要给后院爷奶两人的。 爷奶上了年纪,前头几次回来他们都没表示,两人对夫夫俩的小日子也没指手画脚。现在手头宽裕了,可以尽尽孝心。 之前说准备营养品,叶存山说这把年纪,不在乎什么营养品,“银子捏手里,他们爱吃啥吃啥。” 所以包了红包。 两人送完红包,聊了会儿天直接从后头走的,存银跟着一起。 叶大等到没听见后面的动静,也没去拆这两包空气。 油纸皱,说明没被好好对待。 叶存山也个小气的,上回干瘪的花生他肯定要报复。 叶大不想看见不吉利的东西,比如死耗子。 陈金花溜溜达达回来,没跟人碰着面,还稀奇叶大怎么不拆礼物。 叶大在催促声里拆开了,结果只看见了四根短木棍。 两个油纸包里一模一样,有的木棍被挤到折断,只有一层树皮连着。 他木木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金花可比他聪明多了,“空欢喜呗。” 孕妇不方便去婚礼吃酒,她是等到散场了,才出去溜达热闹了一回。 现在回来看叶大拉拉张脸很不高兴,又想把人使唤出去,“你不给程哥儿家修缮屋子了?” 叶大上回就这么被骗出去了,他现在可不上当了! 陈金花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答应的事情不做——” 她指指桌上空空荡荡的礼包,“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大气得把东西扔地上,皱眉犹豫许久,但没动。 而云程跟叶存山去县里,特地绕了一段,到河边小屋,看这屋子久没住人,变得更加破败后,决定花钱请人修缮一下。 叶有福叫女婿过来等他们。 他家宁哥儿之前想嫁叶存山,后来没嫁成也没纠缠,还被选中去造纸作坊学抄纸,就是怀崽了,暂时没去。 他怕事后失去机会,叫女婿来示好和解一下。 这屋子他看过几回,叶大先前扫一次雪四处宣扬,那就说明云程是在意屋子的。 叶大不修缮,他让人来修缮。 刚决定好的事,就有人来找他们说,恰好就是沿河路上,一看就是专门等着的。 叶存山给云程说了下人物关系,前尘往事,云程点头答应,“我看门板都好破了,外头门板换一块吧,这旧的放到里屋去。” 这旧门板在小云程独自在家时,给他了很大的安全感。 送到里屋,也算有个念想。 交待完后,他们到村口上了驴车,往前走了一段,又被云丽丽半路拦住。 驴车外头没遮拦,她扑过来就能抓住车上的人,车上的人还来不及躲。 叶存山手快,用伞柄拦路,让云丽丽在快靠近云程时,止步不前。 叶存山还没跟云程换位置,云丽丽就跪地求云程给她几两银子,“我真的就差几两银子的嫁妆就能嫁人了,我不能没有嫁妆,我没嫁妆叶忠不要我,我爹会把我嫁给小流氓,嫁给鳏夫的!” “你借我几两银子,我可以给你签欠条!我现在会做藕粉,会做蜂窝煤,我会还的!你也求过人的对不对?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村里去县里的路都是泥巴路,在刚出村这一段,填了砂石。 情绪激动时,用劲大,磕几下额头就破皮了。 存银被她疯劲儿吓到,往叶存山身后躲。 叶存山握着云程的手,等他决断,看他帮不帮。 云程垂眸闭眼,心口急速升起一股郁气。 去年父亲等着救命钱时,小云程上门跪着求,没求来一文钱。 直到现在,云程回忆那个场景,依然清晰无比。 每一个人的表情言语,都能在脑海中清晰呈现。 这件事给小云程带来的伤害很大。 云丽丽当时是说:“你求我家没用啊,你该去求王老爷!” 云程自己心善,不会看一个女孩子求助无门。 但他也没资格替人原谅,他也不想原谅。 在云丽丽以为他的沉默,是有转机,脸上眼底忍不住露出喜色时,云程说:“你不该求我,你该去求你爹。” -- 第183页 叶存山让车夫继续赶车,手臂揽着云程腰,缓缓收紧,“别看她,你做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乡县这阶段剧情要收尾了,剧情过渡会标标题上,大家根据喜好点就可以了~ 看看时间,今天没晚很多,我明天再提前二十分钟,就能完成更新了!这是进步![叉腰]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么么哒~ 晚上见! 第52章 当“坏蛋” 车夫听了话,给驴屁股狠狠抽了两鞭子,驴子甚至小跑了一段路。 云丽丽还想追,起来一个趔趄摔倒,再起来就没跟上。 叶存山捂住云程耳朵,不让他听后头那些恶意浓烈的谴责与诅咒,前头车夫都听不下去,“小小年纪,怎么嘴巴这么毒?” 叶存山跟云丽丽来往不多,以前族兄弟偶尔碰到,会听叶忠夸云丽丽温柔懂事。 那时叶存山是不理解这个“温柔懂事”的性格,是怎么在云家培养出来的。 云仁义两口子性格都有很明显的劣根性,他家四个孩子在这种环境里,也被养得各有各的特点。 老大圆滑,老二苦干,老三“温柔”,老四哭包。 当时就有人说,云丽丽那个性格在云家难得。 有人要叶忠防着点,别是装出来的。 叶忠说:“真装,能装那么多年啊?” 现在看来,也不是没可能。 没事的时候,有人捧着伺候着,谁能被逼出这一面? 等到走远了,后头的声音变远变淡,再听不见的时候,叶存山放下了手。 存银从后面探头,给云程芝麻糖吃。 云程坐车不吃东西,坐驴车也不吃。 他说:“没事,就是没想过她会求到我这里。” 他的性格很难去主动坑害别人,真的什么都不做,良心也难安。 所以他会要云仁义家签欠条还钱,也不让他家有人能接触到造纸、织毛衣的活。 这一步是要耗着比命长,云程甚至做好了三五年以后,再看结果的准备。 云仁义重利益,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变好变富裕,就他家里还原地踏步,他会着急。 都说家和万事兴,哪里有经常吵架的人家,还能和和美美的? 没想到还挺快的。 叶存山看他眼睛没大情绪,确认他真没事,也松了口气。 “我也没想到。” 然后给云程讲了下吃过酒以后去云仁义家的场面,闹哄哄的。 存银在后头听八卦,给他俩说:“叶忠哥已经不在造纸作坊干活了,他拿回聘礼退了亲,不等云仁义说这事,他就找旺祖哥辞了工。” 里头怎么谈的,存银就不知道。 他也是要回村吃酒,今天一起赶回来的,酒席上没人说太多这晦气事情,是提到婚期时顺便带一嘴。 云程觉得也可以,不然叶忠煮树皮久了,知道他即使进了造纸作坊,也不会受重用,还有后头的麻烦。 到县里,驴车能送他们走一段。 中旬县试,照例,陪考人员多数聚集在县衙附近,等着考生出门。 街上百姓出行有序,小摊上的吆喝叫卖声都比平时低,怕吵到考生。 他们找了个饭馆应付晚饭,送存银回纸铺,路上叶存山带云程去了干货铺子,挑挑拣拣买了一大包盐水花生。 旁边伙计看得眉头直跳,“可不兴这个挑法,这样挑要加钱的。” 叶存山让他加,伙计这才称重,最后贵了二十文给他俩拎走。 “走得急,忘记在庆阳家里拿了。”叶存山解释。 云程对这花生就不感兴趣了,要不是为了沾喜气,他要花生做什么? “那你自己吃吧。” 说是没事,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 到家热炕烧水洗漱完,云程趟下后脸上笑意就淡了。 “他们家谁来认手镯样式?到时不会瞎指认一个吧?” 他跟叶存山又不知道真的样式,回头对照都难。 叶存山说:“云仁义来,我骗他说咱俩已经找到了手镯样式,他过来认,认的不一样,就衙门见。” 云程看他,叶存山说:“所以明早我要起早些,先跑一趟码头首饰铺,给那伙计些赏银,叫他别说漏嘴了。” 云仁义肯定也会给,给了再问伙计话,不显被动。 叶存山推测他会给二三两银子,再多不可能。 保险起见,他要给伙计五两,才能让人帮着说瞎话。 云程就给他掏钱,“我现在觉得这家铺子也不错,有钱好打点。” 叶存山本来不想要云程的银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你的我的。 推拒时,被云程目光一扫,叶存山想到他被没收的零花钱,若无其事保持动作,给云程手里塞回一两。 “五两就够了。” 云程让他拿着,“你去早了,伙计指不定有起床气,路上买些吃的喝的带上。” “行。” 晚上叶存山照常补功课,没睡两个时辰就起来,看云程睡得熟,他还开了云程的小挎包,看见了那本叫云程羞臊不已的小册子。 封皮没名字,翻开第一页才有一行小字在下头写着《新婚夜·夫郎篇》。 叶存山:“……” 就这起步阶段的东西,至于么。 他今天没空看,记下书名就匆匆出门。 -- 第184页 摸着蒙蒙亮的天色,叶存山一路小跑,到码头找了小摊,买了肉包子又买肉馅儿饺子,加了豆腐脑、三鲜汤,买了五个煮鸡蛋,满满一竹篮,够那伙计吃一天,这才敲开了铺子门。 跟云程说的一样,吵到人睡觉,总不会得什么好脸,面上带着笑,眼底全是嫌弃。 叶存山把一篮早点递给他,先道歉,后说明来意,在伙计有反应前,利索递过去一个小元宝。 小元宝是官银,五两重。 伙计心里的不快散了,往银子上咬了口,“好说,中午带人来看是吧?我给你把手镯样式册都留着,回头也会说你俩已经翻阅,找到了东西——后头工匠在打一样的镯子了。” 叶存山听出话外意,接下了这句,“我知道,找到样式,我会来打镯子。” 伙计满意了。 叶存山上第一堂课时,云仁义也到了县里,直奔码头首饰铺子。 进门说明来意后,那伙计都乐了,“打听事也要懂点规矩,十八年前的镯子,比我岁数都大,想让谁给你记着? 云仁义到县里就没那么威风,跟小伙计说话都客客气气。 心里腹诽:我是来问有没有人来找过十八年前融掉的金镯子,又不是问十八年前那只金镯子的下落,至于记不得么? 好声好气再问两句,小伙计嫌弃他不懂规矩没个眼色,懒得搭理。 云仁义这才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 小伙计看一眼,才二两,轻哼一声视线偏开。 云仁义又摸了一两银子出来,满脸肉疼之色。 小伙计就知道这人不爽利,再端着抬价,这三两都挣不到。 他笑眯眯收下,摆出了“钱够了,你随便打听”的姿态。 实际也藏着话:银子不如另一位公子多,那自然是别想听到真话。 云仁义在意的只有一个,“他们真找到那手镯样式了?” 小伙计指指后院,“那当然,我们工匠都在给他们打新镯子了。” 他记性不错,知道云程要找的镯子带字带花,肚里吃得饱饱时愿意多吹一句:“那镯子上的字多,做起来麻烦呢。” 云仁义一颗心沉到谷底。 真被他们找到了啊。 又重新振作,还好他没让李秋菊那臭婆娘过来。 不然这次要被坑惨了! 云仁义问过册子厚度,得知有砖头那么厚的七八本以后,知道今天是回不去了,得趁早在附近找地方住。 来往考生把除码头以外的地方都住满了,云仁义嫌弃码头乱,中午跟叶存山碰面后,明里暗里的表示这次是为他们办事,怎么都要包吃包住。 他可知道,叶存山跟云程两个在县里买了房子的。 叶存山冷冷扔一句:“大狱都不包吃住。” 云仁义不吭声了。 到铺子里后那伙计也没个职业道德,光明正大跟叶存山通风报信,“哎哟喂,我早上还发愁手镯样式册你们能不能错开看,没想到你们是一起的啊!” 云仁义气得咬牙,他可是给了三两银子的! 他们不是陆瑛那种官家子,也不是县老爷都要作陪的京都少爷。 样式要看,就只能在铺子里看,旁边有小童盯着,以防撕毁损坏。 云仁义开工后,叶存山稍一想,又给这伙计二两银子,“他不老实,劳烦你多盯着点。” 伙计喜笑颜开,“放心,我们铺子里有护卫,以前当过刽子手的,往那一站,不信他不老实!” 云仁义确实没耐心,下午时就想提前走,借口找住的地方。 他想得好,没办法从叶存山手里抠到一分银子,憋憋屈屈干活也是干,那何必不给人再添点堵? 这册子可是按天收费的,他多拖延一天,叶存山就多出五两银子,看他俩的家底能耗多久。 伙计答应了,“您记着,正常样式册,五天内翻阅完绰绰有余,逾期后我们给下家要看的人,你找不找得到东西,自己给你主家解释去。” 云仁义声气低,嗓音恼怒,“那不是我主家!” 要论起来,叶存山还是他晚辈!要跟着云程一起叫他大伯的! 伙计翻白眼,“随便。” 云仁义犹豫一阵,他现在记忆已经模糊了,手镯花样又都是一个圈,看得他直打瞌睡,眼冒金星,越看越昏沉。 怕到时来不及,这恶果还是他吃,他又负气回到了小房间。 这次盯着他的小童换了一个满身煞气的黑塔汉子。 云仁义想换人,黑塔汉子说:“我以前当过刽子手,给你当个小护卫,你知足吧。” 云仁义不敢吭声了。 叶存山放学后没再去码头,县试第一场结束后,县里又重新热闹乱起来,有些人出考场心态就崩了,各种各样发泄的情绪的人都有,他一路回来见着几个哭嚎痴笑的人,得回来陪陪云程。 云程在家里做好了炖菜,在锅边热了六个馒头。 他一顿最多吃一个半,叶存山吃四个差不多,多半个也能吃下。 炖菜里下了好些年糕,这也顶肚子,不怕他饿着。 叶存山回来简要说了下首饰铺子的事,云程听完又给他十两银子。 “不知道到时候打个镯子要多少。” 还生气,“云仁义真是没见识!那么一个手镯怎么八两银子就给出去了!算算重量,融掉的金子都比八两重了!” -- 第185页 害他跟叶存山要自己贴补好多。 生气完,云程也觉得解气。 还好当得少,不然云仁义这些年还要过得更滋润。 叶存山说:“指定当年也被威胁过。” 不然那么一个重利的人,怎么可能低价给出去。 叶存山有了缺德想法。 县试结束后,要三四天出结果。 像他们这等偏远穷县城,来回跑一趟不容易,有些书生即使知道希望不大,也会等到圆案贴出后确认再离县回家。 真的直接回乡的人不多,所以县里住所空置不下。 云仁义只能在码头住。 他准备找人收拾云仁义一顿。 这肯定不能揍,请个小贼去摸摸金银还成。 这话他到嘴边犹豫好几次,最终没告诉云程。 算了。 云程要是干得出来主动坑害别人的事,云仁义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受到惩罚。 这恶人他去做好了。 云程保持习惯,指望人干活时就特别殷勤。 这事儿要叶存山连着盯一段时间,等到晚上上炕,他就给叶存山踩背了。 这待遇真是几个月才有一回。 叶存山被他踩得浑身舒坦,“要是你能有个产业就好了,你懒得打理,都要我跑,我跑完了,回来你就好好伺候我。” 云程给他屁股重重踩了一脚,“我已经有产业了!” 造纸作坊有他一半呢! 叶存山险些把这事忘了,“那是我不懂行,我攒了的小云朵都有几十个了,这还每天攒着呢,能叫你每天给我踩踩背。” 捏肩捶背就不必了,云程那力气,就给他揉脑袋舒服。 揉掌心都不够劲儿,没一会儿就慢慢摸摸跟调情似的。 云程就不喜欢叶存山嫌弃他力气小,“你劲儿大,你会踩会按,合该你给我踩,给我按!” 瞧这活泼劲儿。 叶存山敢跟他开点别的玩笑了,“行啊,我待会儿给你踩给你按,还送你些别的‘服务’。” 服务这词,是叶存山从云程这里学来的。 跟伺候人一样,要为某人做某事,但是又没伺候那么重的词义。 不过他这样理解的时候,云程不想跟他多说。 叶存山觉得他的理解肯定没错,这么一句话说出去,云程就红了脸,怪好看的。 他明天还想去万书斋挑挑杂书,万书斋就各类艳情话本跟春宫图多。 春宫图他没看过,艳情话本他倒是看过,因为还有些畅销话本里,是会有各类艳遇的。 艳遇都艳遇了,不跟美人发生点关系,这书可卖不动。 叶存山当时要学畅销书写法,也认真做过研究。 里头描写香艳的部分,他还着重看了。 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模糊。 一群酸书生,要做又扯遮羞布,乱七八糟的诗词堆上去,还不如直白一句“他俩困觉了”。 到时候换个图册回来瞧瞧,再拉云程跟他一起学学。 理由不能说他想跟云程玩些新花样,得说这是为了学习。 毕竟云程的《赘婿》小说里,赘婿也是有正妻的,以后总要那啥嘛。 等到云程踩累了,钻被窝歇息时,叶存山抱着他蹭蹭,“堂嫂给你的书,你是不是藏起来了?不是说那书是给我看的吗?” 他呼吸贴着后颈,唇齿张合间,还会挨到那块皮肉。 云程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动动肩膀要把人挣开。 力气跟体格都有悬殊,这点挣扎微乎其微。 云程因为累才轻轻喘气,这会儿听起来也极其不正经。 他呼吸发紧,要叶存山去看书背书,“你少看旁的杂书,你是要科举的人。” 叶存山让云程报个书名,“杂不杂书的,那不是也得我看了,才能判断的么?” 来回拌几句嘴,云程看他态度不像是想看书,而是想逗人玩儿,便懂了。 “叶小山,你偷看我的书!” 叶存山被踢出了被窝——他自己配合的。 要不是怕云程踢散了被子里的热气,他就是躺那里不动,云程也踢不动。 他看看暖桌,最后还是架起了炕桌,坐床尾,把云程脚抓着放腿间,让云程先睡。 云程:“……”这还怎么睡。 叶存山就爱这样。 在云程胡思乱想的时候,表现得心无旁骛,要云程内心一阵煎熬,脑子里产出两吨废料后,终于在反反复复的情绪起伏里,承认是他想太多时,突然进攻,打得人绰手不及。 云程不高兴,哼哼唧唧不想配合,等被亲得舒服了,才不跟他一般见识,夜里胡乱闹一场。 隔天,叶存山中午又去了趟首饰铺子,带云仁义去吃饭。 他在码头待过一阵子,对明里暗里划分的地盘都有了解,带云仁义去的一家饭馆,就是其中一拨混子经常去的。 叶存山今天话多,跟云仁义频繁提到“镯子”、“金镯子”、“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住哪里”。 云仁义懂得财不露白,每个问题都叫穷,还试图要叶存山识趣接济他一点。 叶存山不接话茬,眼角余光见旁边那桌的人频繁往他俩这里看,才往上加了一把火,“欠条我带来了,你把余下四两银子还了吧。” 昨天他没问,云仁义还以为叶存山忘了。 -- 第186页 现在问起,他惯性想耍赖,看叶存山眼带寒意,才说:“这里人多,换个地方给。” 叶存山应了,饭后不跟他回住所,找了个小巷子,一人交银子,一人交欠条,出去时,他手在自己兜里摸出了云程给他的十两银子,大手满握,侧身靠墙往兜里放。 想躲,又没躲得隐蔽。保证有人看见,然后大步离开。 云仁义又出一笔银子,顿时也不想留县里坑别人了,再坑下去,他每天吃喝住都是一笔消耗,没拖累到叶存山,先得把他自己拖垮。 分了两头的混子再碰头时,交换了信息。 “一个回了书院。” “一个去了首饰铺。” 书院在东街,离县衙近,他们不敢过去。 书生还会写状纸,到时为钱拼命,他们得不了好。 等晚上发现云仁义还住码头这边时,他们歪心思就活动了起来。 还有钱打镯子,腰包里少说得有二三十两银子。 县试成绩出来这天,一群考生落泪。 云仁义远在码头,也哭嚎了一场——他的银子被人偷了! 而他也在这些天里,翻阅完了五本手镯样式册,没有找到他眼熟的那一款。 同样带花带字,有些花样就是贵气,有些花样就是俗气,精细程度也不一样。 云仁义多看几个花样心里有数后,翻得飞快。 现在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我看漏了? 也想:还是真的过去太久,他已经忘记了。 两重打击之下,他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 叶存山带云程过来问结果时,得知没找到,直接从怀里掏出早就写好的状纸,“那不赶巧,咱们直接去县衙吧。” 云仁义想到他还在家里养伤的大儿子,流刑千里的王老爷,腿都软了。 他要叶存山再给首饰铺子点钱,他再把这些册子翻阅一遍,“过去太久了,我记得不清楚,肯定是漏看了!” 叶存山看向小伙计,小伙计看他这折腾的样,就知道金镯子重要,肯定会再找,便没撒谎,“除了第一天想偷懒,其他时候都挺认真的。” 叶存山同意再翻阅一回,云仁义还想跟他借钱,“我银子被贼偷了,身上没几个铜板,晚上没地方住,也买不了几顿饭……” 叶存山冷笑,“关我什么事?” 云仁义立刻看向云程,“你想快点找到那镯子是吧?我一来一回跑一趟,也就一天功夫,可是这伙计说后头有人等着要看这册子,谁知道人家要看多久,你耽误得起吗?” 云程今天是被叶存山带出门的,路上叶存山说云仁义不要脸。 给他讲云仁义好几次想坑钱的事,又是想坐地起价,又是想拖延工期让他们白花银子的。 他不想看云仁义这副嘴脸,叶存山说要带他看乐子。 没想到是这个乐子。 云仁义知道云程恨他,咬牙道,“再怎么我都是你长辈,我真下跪求了,你受得起吗?再说我又不是不签欠条,上回的欠条我都平了!” 云程没接话,问他:“你知道前几天,我们来县里的路上被人拦车了吗?你知道是谁拦的吗?” 云仁义脑子一阵嗡鸣。 他当然知道是谁拦的,云丽丽要出去时,他还嘲讽了几句。 云程说:“我是不可能给你银子的,你真的穷,就自己快点把活干完,找到镯子,你就能回家‘作威作福’了。” 这话说完,云程一阵神清气爽。 当“坏蛋”,好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卡,来回改了几次,想想这个糟老头是目前最大反派,还是决定写详细一些,我去写下章了,大家不用等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53章 我会很温柔的! 云仁义现在不信任家里人,出来时是把所有家底都带上了。 他身边没个壮汉跟着,自己也知道容易遭贼惦记,银子都分了好几处放。 就这样,也被摸光了。 他藏裆下的银子都没了! 看云程跟叶存山两个人都是一副要放炮竹庆祝的表情,云仁义难免不多想。 叶存山要他抓紧时间看,“我跟云程没要你再写一张欠条都是仁慈了。” 云仁义打了个哆嗦。 他身上的银子,都是一家子攒了十几年的,也不够这一天五两五两的支出。 他也很累,想回家缓缓,歇歇。 回家还能让云丽丽继续做藕粉跟蜂窝煤,手里一点银子没有,他没安全感。 说要回家,云程答应了。 他跟叶存山没找到手镯样式,逼急了怕弄巧成拙。 回去休息,养养神,再仔细回忆回忆,下次过来效率会更高。 叶存山把状纸给云仁义拿着,“回去也别闲着,有了坏心思就看看这状纸。” 他要回家,叶存山跟云程可不送。 一看这银子没得挣,倒还是那伙计最舍不得他,“你就一点儿也没了?我这屋子后头有棚子,里头就养了骡子跟驴,要么你将就着,晚上就在这儿睡?” 云仁义脸皮子抖了抖。 他还没落魄到要跟畜生睡一窝的地步! 叶存山恶劣,做出了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云仁义吓得撒腿就跑,“后天我会去书院找你的!” 这个乐子,让云程看得爽,给了叶小山赏。 -- 第187页 人来人往时,不好说其他,云程只说:“那册子我压箱底放着了。” 箱底是指叶存山的竹箱底。 家里实现用纸自由后,他的文章、草稿、笔记等等成倍增加,原先是跟书籍放一箱,现在分开了两箱放。 云程也尊圣贤,不把那个成年人画册跟圣贤书放一块儿,是直接放在了木条下。 竹箱直接接触地面会很潮,怕湿了里头书本,叶存山用石头木板垫高放的。 云程这书也怕潮,他隔了油纸放地上,抵着里头墙角,藏得可严实。 叶存山:“……难怪我找了几天没找着。” 还以为云程给烧了,让他后来都不敢再提。 今天云程主动说起,说明那阵的害臊劲儿过去了。 机不可失,叶存山说要带他去个好地方。 蔚县这么小,云程都没怎么逛过。 他最近因为云家的事,心情也起起伏伏,还以为叶存山是要哄他开心,一路都笑得甜滋滋的,还给叶存山买了烧饼。 这烧饼的面是跟葱油饼一个做法,加盐加葱揉一块儿,切团捏个窝窝出来,里头加猪肉白菜馅儿,一起擀开,擀成个饼子,里头的肉又不露馅儿,油煎出来可香了。 加了肉的都贵,这种饼子叶存山要是跟云程一块儿就舍得买,要他自己吃,最多就吃个葱油饼。 那种素素的饼子,吃着跟馒头一样的,他常买。 叶存山拿了饼子,自觉找到了套路云程的办法。 他家夫郎吃软不吃硬,装可怜的路子他试过几次,回回好使。 待会儿到了万书斋,他也要这样干。 说做就做。 到了地方后,云程火速从脑海中扒拉出万书斋的背景资料。 叶存山被误认为是《赘婿》的作者后,别家书斋意图挖走他,叶存山当时给云程介绍过两家书斋。 由于万书斋的特别,不卖科举用书,只卖各类成人话本画本,这对云程来说,等于以前收藏过的某些不可描述的网站。 看不看的另说,他得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所以万书斋对他而言,也是久闻大名了。 但云程不可能在叶存山面前表现出兴奋、猴急,还有这种好事的情绪,他绷着小脸,严肃教训叶小山:“你思想不正经。” “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呢!” 叶存山示弱:“我没经验……” 这拌嘴的路子,万书斋的伙计听了好些年,一猜就知道是对新婚小夫夫,招呼人进里屋坐,“外头人多呢。” 他家卖品不同,里头摆设也不一样。 外头书柜上展览的,都是取名相当文艺的,还让云程看见了一本叫《情深深》的册子,他不敢直视,怕古早电视剧形象崩坏,火速移开目光。 后院布置是仿造了考棚,左右两排格子间,垂帘有客,反之空置。 云程没见过这阵仗,进店前还是装出来的严肃,现在成了真实的拘束。 怎么说呢。 就好像第一次外出开房的小情侣。 还是街边二三十块的小旅馆,进去只有一张床,啥也不能干的既视感。 他小声问:“不在这里行吗?” 就不能让客人自在点逛吗? 伙计就带他俩去了另一间屋子,这屋子进去有点像小型书店——原来他家也知道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藏后头卖。 一般害羞的客人,伙计就不上赶着介绍,留了距离不听夫夫俩的悄悄话,也保证他俩喊一声,能立马过去招呼。 云程回头用视线测量距离,压低了嗓音问叶存山,“老实交代,你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叶存山让他猜。 云程:“你不正面回话你心虚,你肯定来过!” 叶存山:? 叶存山就老实认了。 还很贤者,“就是之前想写话本的时候,看他们都有那种描写,我看了几本学。” 哦。 叶小山会炖肉。 云程想想文言文版的肉,也萎了。 跟叶存山一起贤者:“那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叶存山口味很直接,也很对云程的胃口。 他说这类书不能看文绉绉又酸兮兮的,看完了也不知道写了什么,要云程看大白话的。 “直白,好懂。” 他也没忘记他提前想好的理由,“你以后写书也能用。” 云程信他才有鬼。 叶存山又补一个理由:“便宜。” 越文绉,才子的润笔费越高。 越粗俗直接,就越不显才气,卖给小老百姓看的,就便宜。 云程两种都翻了几页,最后跟叶存山一致选了大白话的。 叶存山很开心。 喜好被认可,才有下一步探讨学习的可能。 可惜,画册云程不要。 他现在心理阴影还没散,而且这个时代的画风偏平面,人物不够美型,他看这么两坨色块堆一起也没兴致。 叶存山在旁边还看见了云程藏家里的书,除却《夫郎篇》以外,还有《娇妻篇》、《猛男篇》。 《猛男篇》三个字云程都认识,组合在一起他就不理解了。 他让叶存山打开看看,“不辣眼睛的话,你也给我瞅瞅。” 叶存山很有尝试精神,但刚翻开他就关上了。 -- 第188页 云程问里头是什么。 叶存山默了默,又翻开看了一眼,火速关上。 没看错。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云程再问,叶存山就附耳过去,“一壮一瘦两男的,没什么好看的。” 云程看看他跟叶存山这体型差,不乐意了。 怎么没好看的了? 这类书是新婚科普读物,有条件的都会买本放着。旁边还有些,云程自己拿了本翻开,叶存山捂他眼睛。 捂眼睛云程也看见了里头的东西。 难怪叶存山态度这么怪,原来壮汉是受君。 云程低低笑出了声。 叶存山不想在这里待了,拿上他跟云程精挑细选后的三本大白话小说结账走人。 今天叶存山特地告假处理首饰的事,东西没找到,跟云程腻歪腻歪也不错。 他久未下厨,顺路买菜回家后开始做饭。 云程窝暖桌上,先一步看起了书。 等饭熟时,他小脸通黄。 叶存山看看天色,时辰还早,让云程把东西收了。 饭后叶存山趁早补功课背书,云程跟他一起坐暖桌边,绣完了新香囊。 香囊样式是经过设计的,依然是“山云”为主的绣样,排列上有所变化,视觉上某些断掉的线条,因为方向一致,不影响观看,顺着看过去,回旋出了一高一矮两个简笔画小人对立站着的画面。 云程是很满意的,柳小田也给他调好了竹香,他开了竹筒拿出来往香囊里头装。 叶存山闻着味儿抬头,注意到云程在做什么后,眸光都暗了下来。 这一刻,他觉得有云程在,是真的很影响他念书。 翻翻计划本,想想不久之后就要来临的院试,叶存山忍了。 忙完恰好晚饭,云程看他干活风风火火的样子,知道他要收拾自己,不由揉了揉腰腿。 叶存山很能忍,憋了大半天,还能抱着云程靠炕头上,带云程一起看书。 ……看得出来是个科举的料子,这书他都带上了《夫郎篇》的图册,找到话本里对应的文字段落,解释给云程听。 云程体温火速上升,整个人红成虾色,再臊臊都能熟透了。 但他忍着,双眸盛满春水,也忍着害羞跟叶存山一起看。 叶存山逗他,“上回不是很害臊么?” 臊都人都傻了,一路神色恍惚,只想钻地缝。 云程小小声:“那不一样,你跟堂嫂又不同。” 一个是跟他做过亲密事情的人,一个称呼上是他长辈的人,那能一样么? 没见着谁在家长群开车啊。 叶存山没心情看书了,快速在册子上翻动几下,指着上头一个图说:“这个行吗?” 云程不想讨论这个! 他觉得不过分都可以! 但是要问他,他就都不行! 连续被否了几个,叶存山知道了,这事儿不用问。 把书放好后,云程让他把油灯吹了。 叶存山不吹,“你今天颜色漂亮,我多瞧两眼。” 云程就更红了。 月初的雪下过后,气温稳定上升。 到现在已经不似之前那么冷,必须裹着被子,满身束缚。因此也折腾得更狠。 结束时都已是深夜。 可能是教学作用,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云程没那么别扭了,擦完身子要睡前,他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我今天表现好吗?” 好像没有步骤错。 看叶存山状态,他应当没给人扫兴。 这次粗糙简陋的学习,大获成功。 何止好。 叶存山差点拉他一起学习到天亮。 然后第二天,所有书都被云程换了一个地方藏。 叶存山怎么找都不到,他就不知道这小破房子里,怎么那么多犄角疙瘩。 云程对这次藏书很满意。 转眼到约定日期,云仁义没有来。 叶存山在书院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午饭都是叶延给他都买的,两人就在书院门口啃着烧饼馒头,干粮吃着噎人,叶存山火气旺,等待时火气蹭蹭蹭,一直想喝水,没喝着,晚上回家时,额头冒了个痘。 云程大为震惊,并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围观,手指痒痒,蠢蠢欲动,想给叶小山挤痘痘。 叶存山指尖敲敲桌子,“跟你说正事呢,云仁义没来,我要回村去抓他。” 云程拍拍他手背。 可能是对这一家子有恶毒想法,想要他们都没好日子,他们家庭关系发生变化,云程都会记着。 自上回云丽丽跪着求他借银子后,云程看她额上冒出的细小血珠,已经懂了什么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就他家里那情况,云仁义在县里待五天,怎么可能不出事呢? 老大是个壮年男性,还长得高大魁梧,曾经跟船当过几年护卫。 家里和睦时,他是一家引以为傲的长子、长兄。 现在他是什么?伤口被父亲反复抽打,再不自救下半辈子都要瘫床上的废物! 他肯定要趁机搞事。 云程不知道该怎么给叶存山解释这个。 他没有算计,可是他要云仁义来县里认手镯样式的这一环,却让他们家庭矛盾加剧。 叶存山就是急起来恼怒,跟云程坐会儿,冷静下来也想到了。 -- 第189页 他戳云程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云程说:“我一直都很聪明。” 叶存山承认他学习聪明,不承认他待人待事也聪明。 “那我去纸铺留个话,等叶虎来送货时,顺带打听一句吧。” 其实还是想回村抓人。 他想拜托叶虎给他把人抓回来继续认样式。 一天五两银子的开销很高,早前还打点了首饰铺伙计。 等久了,云仁义记忆模糊了,再找又是从头开始,一天天的都是银子。 云仁义也会塞银子给那伙计,有一就有二。 要是他成功守住了家主威严,镇压了大儿子,再来时有银子阔气打点,问正确的手镯样式是哪一个,他跟云程这段时间的逼压就白费了。 叶存山看看云程。 无声叹气,心眼儿还是不够多。 稍加犹豫,叶存山给云程讲了下其中关系,免得他后续去府城院试时,云程自个儿在乡县被人哄骗。 听完后,云程说:“那我明天回村一趟吧。” 叶存山自然要陪,“也就这件事了,解决完我就安心读书,你自己去我肯定不放心。” 云程开心,决定回报一下叶存山,把他的想法问出了口,“我给你挤痘痘吧?我会很温柔的!” 作者有话要说: 0 0 来晚了,给读者老爷们跪一个Or2 大家晚安么么哒! 晚上见。 第54章 乡村爱情 叶存山摸摸额头,这种上火才冒出来的小疙瘩,能叫云程有这么高的兴致也不容易。 他答应了。 云程麻溜儿去洗手拿了条干净手帕,让叶存山枕他腿上,他还用帕子沾水,拿肥皂团给痘痘周围洗洗去油才下手。 可惜今天才长出来,没熟透。 本来只是一个红疙瘩中间泛白,被他一番操作之后,变成了一个小红包。 叶存山没叫疼,云程也心虚得不行。 “没熟,长长再继续挤。” 叶存山不起来,继续躺云程腿上,“你这会儿不讲究了?” 平时说个什么都要露出嫌弃恶心的表情。 云程摆手。 这哪里一样,这很解压。 他让叶存山给他留着,“你不许碰,听见没?” 叶存山都不稀得碰。 这次回家也快到清明节,族里一年四次祭祖,来回跑的辛苦,这次回村就要多待几天。 除却换洗衣服外,主要就是叶存山的书,他这次拎了小竹箱一起带着。 存银这次不回,纸铺又有了羊毛线供应,一部分拿去染色,一部分放纸铺供人织毛衣毛裤。 他还要练习刺绣,最近也迷上了去茶楼听书。 那说书先生讲的赘婿比他自己看的精彩,才不回去看叶大摆脸色呢。 就还记得叶大阴阳怪气他,小孩子扁扁嘴,不乐意也上街买了点东西让哥嫂捎带回去。 叶存山欺负他,把存银买的东西分两半,“咱们一起买的。” 存银:?? 云程看不下去,给他补了一把铜板,存银放小包里,跟云程小声嘟囔:“我哥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云程觉着他胆儿也越来越肥了,这距离,压低了声量都能被听见好么。 存银躲云程后边,对叶存山做了个鬼脸。 他们也给存银另外留了银子,到时若是云仁义自己来县里,就让纸铺这边出个人,带去给首饰铺伙计。 这次是告假回去,云程也得去一趟杜家书斋,跟他家说明会在乡下写稿,到时看是继续请元墨誊抄一册,还是叫启明来誊抄填字,总之不用上门找他。 余伙计还可惜,“算着日子,南下的船会回来了,我家伙计不跟陆公子一起,也能跟别家商人的船顺路回来,到时知道外地反响,能给你加银子呢。” 这银子又跑不掉,云程说下次回来拿。 回村还是租的驴车,一路出来,还有许多考生陆续出县城。 这些就是没被取中,可以收拾包袱回家的书生。 取中的人,家底厚一些的,会再等等府试日期,直接从蔚县出发去府城。 家底薄的,则是请人跑腿送信,自己先走一步。 云程看着他们,也跟看见了叶存山赶考的样子般,问他:“你之前考试是一个人考吗?堂哥跟你一起吗?” 叶存山当然是一个人去考的。 他性子独立,早早就满城跑,十四五岁就谎报年龄忽悠商人带他上船去外地,再大一些识字了,也会自己去。 考试这事情,不熟悉也有前辈指路,再不济,临到考试,一堆人都往一个方向去,他也不至于走丢。 但叶存山最近尝了示弱的甜头,就想卖卖惨,一张口,想到院试要去府城,到时人多杂乱,他不可能带云程一起去,就还是说:“一个人,没什么问题。” 寒门学子多数都是自己独立备考、赶考,真要家里媳妇夫郎跟着照料的,也是稳定下来后,照料日常起居。 其他书生倒是会带个书童前后忙碌伺候着,他就不跟人比了。 云程就对他一顿夸,从能干独立,到坚强不息,听到后头叶存山发现他在胡乱叠词瞎用,里头竟还加了“雏鹰展翅”、“金鸡独立”,叶存山一巴掌把云程脑后的小揪揪打得来回晃动。 云程不服:“你干嘛!我夸你呢!” -- 第190页 那是夸么。 瞎咧咧。 路上一顿小学生拌嘴,到村里时默契闭嘴。 经过村口,照例要去叶二叔家看看。 叶延没到休沐不回来,留书院刻苦学习。 捎回家的东西很质朴,给了一两银子,让叶存山帮忙割两斤肉,买几条排骨,再有多的就买点糖,给婵姐甜甜嘴。 这东西送进来,有人看见了,问一句,叶存山说是帮叶延捎带回来的,再传到河边叶大耳朵里,还能自动翻译:叶延买了,叶存山跟云程也买了。 他差点追过去问! 气温回升,开始春耕前,村里要先把造纸作坊盖起来,地点选在了沿河边的空地上。 给叶大安排的是不累人但非常琐碎的跑腿杂活儿,别人看他闲着就要说他,他刚想找人抱怨几句,就被几人连着叫,烦得他想撂挑子走人! 到中午,叶大溜溜达达去打听,叶存山跟云程俩没回家,还在叶二叔家里。 回村一趟,不回自己家,不见爹娘爷奶,就会去亲戚家! 不孝子! 不仅去了叶存山的亲戚家,还去了云程的“亲戚”家。 他俩一清早出发的,回来时不到中午,叶存山回去把被子拿出来晒,烧炕去湿气。 没热锅做饭,就在叶二叔家一起吃了午饭。 期间也打听云仁义家的事情。 确实如云程所说,云仁义去县城的那几天里,云家出了大事。 李秋菊被云广识说动,也不想大儿子一直躺床上当废人,那里屋都有腐臭味了! 她听了话,卖了几块地,又把自家养的猪仔卖了几只,得了银子后请大夫来给云广识看伤。 时间太短,云广识伤势没好。 他以前在王家当长工护卫时,也有几个交情好的兄弟。 他使唤云丽丽去请个人过来,“你把这事办成了,我就当你之前埋怨我的事情没发生。” 云丽丽指望不上亲爹了。二哥分家出去以后,只顾着云香,根本不理她。 她对云广识不信任,但现在只能选择信他,不然云仁义回来了,她随时会被配个坏姻缘。 于是云仁义回来时,就看见家里多了一个高高壮壮,脸上还带着刀疤的中年男人。 闹一场,闹不过。 这几天更是一文钱要不着,脾气发多了,李秋菊他都使唤不动了。 赵氏说:“前些天刚回来的时候,好像说是气昏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现在云娘去外头打水什么的,总能听一耳朵热闹,家里还吵吵着。” 云仁义到底是人亲爹,云广识敢对着干,不敢真把他怎么着,云仁义就仗着这点拼命闹。 反正就是耗着。 云程听说他人没事,松了口气。 ——要出事也别这时倒下,不然白费了先前投出去的三十多两银子! 饭后,他跟叶存山一起上门,要云仁义抓紧去县里干活。 云仁义在家里吃得不好,睡得不好。 回来想休息休息享清福,结果一天天都在跟人吵架。 吃饭他都沾不了荤腥,蒸个鸡蛋,李秋菊跟云丽丽都能一人半碗分了,他一勺都吃不到! 所以只相隔几天,再见时,云仁义也肉眼可见的苍老憔悴起来。 他说他没钱。 叶存山跟云程肯定不会给。 叶存山对云广识说,“你伤还没好,还记得是因为什么弄成这样的吧?” 云广识在大狱里待过,也真的挨过揍。 看着王老爷家倒,从前在他面前威风得不得了的管事,也因为主动掺和,被人抓了个正着,是跟王老爷一起流刑千里。 他自然怕。 云仁义要去县里认样式,家里就是云广识最大,不需要有人照看,所以他这护卫兄弟也能跟着回县里。 “你看着点我爹,别叫他又被人偷了银子。” 潜台词也是:别让他去县里告我不孝。 有人送,叶存山也省了自己跑一趟。 云广识还小气,银子不给他爹,而是给他那护卫兄弟拿着,保证云仁义有个地方睡觉,饿不死就成了。 所以叶存山也不用担心他有多余的银子去打点。 叶存山让他们去纸铺找人,到时有人带银子去给首饰铺伙计,能继续翻阅样式册。 离开前,还给云丽丽身上递了个眼刀子。 这姑娘弱声弱气坐旁边,低头垂手好似温和无害,其实眼角余光一直瞄云程,想也知道没好心思。 事情顺利,出来时辰还早,夫夫俩决定回家收拾屋子。 云程觉得恍惚,“这么顺利呢?” 以前每次来,都要掰扯一阵。 家里闹哄哄,吵得他头疼。 叶存山说:“云广识狠不下心对他爹做什么,他爹却是能干出大义灭亲的事,就看能不能被盯住吧,真去了县衙,被亲爹告发不孝,他以前在县老爷那里也有过案底,是讨不了好的。” 云程脑子里闪过了一个表情包:打起来打起来!.jpg 他没忍住笑了下,叶存山问他笑什么,云程不告诉他,等拿了东西回家,拿纸笔画了个表情包。 叶存山:“……” 太久没玩黑白无常的梗,叶存山突然问一句:“这是冥府流行的画册?”还让云程懵了下。 然后被云程瞪:“不是!” -- 第191页 叶存山耸耸肩,先去房间翻找了旧衣裳出来,照例套外面防尘,又用布巾包头发,一个清理墙顶屋角,一个扫地擦桌。 这次回来他们就只收拾了一间出来,是叶存山那间。 他屋子是主卧,要大一些。 山里房子是有大浴桶的,烧炕烧一天,热水一锅锅的出来,夫夫俩没浪费,一起泡了个澡。 山下的造纸作坊里,晚上都会有人守夜煮树皮,不怕烤不干头发。 叶存山续了几次水,两个人痛痛快快泡了一回。 就是云程搓背时,还是很没劲,叶存山被他摸得痒痒,问云程是不是在占便宜。 云程占着便宜还嘴硬,“怎么啦?你嫌弃我力气小,你那自己搓啊。” 叶存山:“……你等着的。” 他俩在山里的住处,说是山脚下,其实要往上走个一百多米远,还是上坡路。 下到山脚后,还有一片荒地,是正正经经的偏离山村。 还要烤头发,叶存山忍着没收拾他,琢磨着这次要么把大浴桶带走算了。 再过不久暖和起来,泡澡胡闹也不怕着凉了。 令他们意外的是,晚上去烤头发的人还挺多,都是白天在忙着盖房子,晚上回去才洗头洗澡的汉子。 夫夫俩刻意找了人少的地方,边上也有人在闲聊。 见着他俩,还要强行邀请。 “听说你俩给叶二叔家买了肉跟排骨,没给叶大买?” 叶存山就是想气气叶大,也不会拿叶延的孝心去利用。 他又好生解释了一遍,“这还没到月中休沐,我是跟书院请假回来的,屋子也要收拾,没空过去。” 再就没人问他为什么没空去叶大家,有空去叶二叔家。 毕竟叶大家里没孩子帮衬,媳妇高龄孕妇,上头还有两老人,叶大自个儿都被抓了壮丁,去河边帮忙。 回家他俩还得倒过来帮家里忙,就没空去收拾自己屋子了。 说到屋子,就少不得跟他们讲讲云程家那个小破屋子。 “已经修缮好了,旺祖让咱们在外头围了小院墙,你们空了可以去看看。” 上次离村时,被叶有福家的女婿拦路,说会帮忙修缮。 夫夫俩给了银钱,屋子是屋子,院墙是另外加的。 河边热火朝天的,他们今天回家没经过那边,没来得及看。 晚上烤完头发,就从河边走,顺路过去瞧瞧,云程还满意的。 叶存山顺便跟他讲,“我之前还说到夏季时,再到下面划地盖个屋子,不然夏季回来,山上蛇虫多,你受不了,现在看看,要么咱们就在这屋里住吧?反正每次回来住不了多久。” 外面的院墙扩开了些,往后有需要,能在侧面盖耳房。 若嫌弃地方小,也能把灶屋搬到耳房里,主屋就睡人,做堂屋。 云程都行,“那我抽空去问问旺祖吧,看什么时候有空,给咱们安排人盖耳房吧。” “你就别一起了,好好读书。” 到家已经很晚,两人没闹。 隔天早上,叶存山带云程下山蹭饭吃,去的叶大家。 存银舍得花钱,给叶大买了一大包红糖。 叶存山走时欺负存银,到家里还是说:“存银给你买的。” 叶大已经被叶存山搞怕了,听说是存银买的礼,他才放松下来。 存银跟这逆子不一样,肯定不会给他买寒碜玩意儿。 没打开前,叶大不说。 看到是一包红糖,他就咧嘴笑了。 话没说呢,陈金花直接从他面前拿走了,“这糖不错,正好给我弄个红糖鸡蛋。” 她会哄人得很,“爹娘一人一个,咱大儿子得吃一个,程哥儿也要来一个,家里刚好五个鸡蛋,我去煮了!” 叶大:?? “我呢?那是我儿子给我买的!” 陈金花翻白眼,“你气包子一样,每天生气都气饱了,吃什么红糖鸡蛋!家里就五个鸡蛋,你要吃,你去摸摸母鸡下蛋没有,指着我大肚婆弯腰捡蛋啊!” 叶大的家庭地位显露无疑。 云程捧着小碗喝一口米粒浓稠的粥,已经记不起来陈金花之前凄凄惨惨,整天害怕叶大不要她的模样。 他看一眼叶存山,叶存山回家的兴致不高,就跟爷奶说话,与家里父母关系还是老样子。 云程想想他跟云仁义家的关系,目光挪向已经走进灶屋的陈金花,心里一叹。 以后没事还是少回来。 陈金花说到做到,红糖鸡蛋除了叶大以外,每人一个。 叶大差点摔碗。 刘翠英每天捡鸡蛋,家里有几个她心里清楚。 还没有开始春耕,她跟老头子都没每天吃鸡蛋,主要是给陈金花吃,怀着双胎,耗身子。 虽说得膈应,但确确实实只有五个鸡蛋。 只有五个鸡蛋,叶大也不服气。 要他来看,食物链底层只能是云程。 谁让他是儿媳妇。 还是个哥儿。 可是他知道这儿媳厉害,会挣钱,只敢目光膈应人,不吭声。 云程被他看得一阵无语,他一清早,吃不了这么甜的,自己不吃,就把蛋给叶存山舀碗里。 叶存山知道他口味,没跟他客气,当即把这溏心蛋咬了一口。 叶大还看云程的碗。 -- 第192页 云程:??? 要不要脸! 叶存山也后悔带云程来蹭饭吃了,一清早的,好心情全没了。 他俩要走,叶大还要留人掰扯修缮屋子的事。 “之前不说好了我给你们修吗?怎么让叶成去了?” 村里作坊盖完,就无缝衔接春耕,叶大一直要忙到秋收之后迎来下一个农闲时,才有空去骚扰他跟云程俩。 而六七月份时,陈金花就要生产,算着月份,今年农闲时,叶大得在家里洗尿布。 叶存山顿时觉得这糖水也不甜了。 存银的尿布叶大都没洗过一片,还给他买糖吃,买个屁。 真不如给陈金花吃了,叫她身子养好点,以后自己的娃自己带,别存银小时候家里人不管,长大了还得回来带后娘生的弟弟妹妹。 时间上叶大没空闲,叶存山就不跟讲虚的,“你那像干活的样子吗?那么一间小屋子,从过年到现在,要不是叶成帮忙修了,冬日里几场雪下去,那屋子早倒了!” 叶大呛声,“怎么早倒了!?之前天气不好,你要你亲爹大雪天给人干活啊?天晴的时候我去了,叶成也在,他还说你给银子了,我给你干活都没见着一分好!” 叶存山:“我没给你银子吗?我不是给你二十两了吗?” 叶大:“……” 年前有阵子昏了头,上赶着要跟儿子儿媳修复关系。 还觉得儿子当赘婿吃了苦,他以后没人摔盆儿,拿了棺材本出来给叶存山,要他别入赘。 后来想想他没怎么后悔,一来银子叶存山没要,二来儿子虽然气他,儿媳不爱搭理他,但是满村没人说他们家里关系不和。 往后他真死了,叶存山装也得装个孝子样。 现在再提到这二十两,叶大终于认识到了叶存山的厚脸皮。 “那是我给你的银子!” 叶存山已经牵着云程站起来了,说话有点云程不讲理时的调调,“那又怎样?你给我了就是我的,我再给你,那就是我给你了二十两。” 叶大被他一通怼,闻着满屋子红糖鸡蛋的香味儿,也没心情吃了。 叶存山爽了,带云程去吃别的。 经过叶虎家门前,进去买了两条鲫鱼,在他家菜园里拔了两个白萝卜,回家煮鱼汤。 这折腾下来,早上就全交代在这里了。 家里菜园早就没打点,之前的菜吃完后,后来没种,空空荡荡。 云程说:“大堂嫂做荤菜好吃,咱们去她家蹭饭吃吧。” 大堂嫂柳三月,是叶虎的妻子,在祭祖时能掌勺的女人,厨艺自不必多说。 叶虎婚后不见消瘦,儿子也结结实实一大胖小子,养得可好。 于是早上才买过鱼拔过萝卜,中午两人又来蹭饭。 叶虎正愁怎么把他家儿子送书院去,夫妻俩混合双打都没把人揍老实,看叶存山来还挺欢迎,“你给我出个主意。” 明着对外说,是写话本挣钱。 内里也有旁的想法,识字了,才能在铺子里、在作坊里,当个小管事。 庆阳是个哥儿,嫁人后是夫郎,都能在纸铺当账房先生。 跟他兄弟俩这五大三粗,大字不识几个的待遇可不一样,他们天冷天热都要送货的,干的力气活。 叶存山以前也皮实,定下心就很顺利了,叶虎想取取经。 云程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他就知道是叶存山到处跑,见过了外头的世界,所以想读书了,实际内里细节,他不清楚。 结果说出来的理由很简单,“我第一次去码头的时候,看见了很多扛货的劳力,有老有少,也有青壮年。” 他们村里条件好一些的人家,儿子都长得壮实。 一身力气,在村里谁不夸? 叶存山从前也被夸。 能种地,会打猎捕鱼,能抓蛇掏鸟窝,还能把弟弟一手带大。 被夸多了,心里自然有傲气。 回头再看见跟他一样的还有很多人。 那些人力气比他还大,交谈里得知人家也是老庄稼人,比他更会种地。 那又怎样呢?一天苦力干下来,还是要卑躬屈膝,小心讨好着工头,不然随便克扣一点,一天力气全白费,还不敢闹,不敢声张。 工头若是满腹才华的书生,叶存山也不说什么了。 读书费钱,培养出书生,合该人家能轻轻松松坐那里记工拿银子。 可大多数工头识字量低得让他不忍直视。 那一年,叶存山也跟族兄弟一起读过几天书。 叶旺祖、叶庆阳都读出来了,他不识几个字都看不上那工头。 云程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他刚穿越过来,叶存山要带他去县里找活干,当时也说他能留在杜家当书童最好。 到时搭着学学字,回头出了杜家,也有别的生路。 码头记工的人,每月能拿二两银子。 他眼睛酸热,莫名想哭,觉得他从未了解过叶存山。 再想起他性格里的炫耀,也从包容到理解。 毕竟叶存山从前引以为傲的东西,在这个世道里,其实不值一提。 而他人崇尚的,又恰好是他最缺乏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的意思,他在叶延已经考过童生时,才深刻理解到。 叶存山跟叶虎讲:“你别打他,下回去纸铺送货,你把小虎带上,带他去码头看看,看看一身力气的人都在做什么,弱不禁风的书生又在做什么。” -- 第193页 屋子就这么大,小虎还小,听不懂,只知道能去县里玩,都乐疯了。 柳三月倒把这话听进去了。 从前她也不大看得起书生,即使大谷村出了柳文柏那么一个“文曲星”,一本书能得一百两银子。 现在她看得起了。 因为造纸作坊,也因为纸铺。 这两样在村里盖起来,最先有出息的,就是识字的那批人。 以后村里盖族学,叶延也要不声不响进去当先生了。 而她家男人,还得给人干苦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更新规律了,字多的有剧情,字少是感情戏,下章看进度条,应该是纯糖! 我去写了,应该要十二点左右,比较晚,大家不用等! 各位读者晚安! 明天见! 第55章 别哭 叶虎夫妻俩认可叶存山出的主意,招待时很热情,吃完又给他们摘了一篮子的菜。 自家种的,在村里不值什么,拿到县里,也能卖些铜板。 回家路上,夫夫俩商量着,等到小虎去县里,他们得给人买个小礼物。 云程说:“我给他绣个小萌虎挂件吧。” 之前年市上,柳三月就想要,问了价格,嫌贵,没要。 叶存山没同意,“大堂嫂性格好强,这顿饭在她眼里不值价,你那挂坠她知道价格,到时收了还得还礼。” 他跟云程还没孩子,这礼不好还。 云程就听叶存山的,到时给孩子买些零嘴糕点就行。 下午不敢虚度光阴,叶存山要补两天的功课。 昨日回来忙碌,夜里烤头发耽搁久,今天要一起补了。 云程才听了叶存山为什么会踏上读书这条路,还走得这么坚定,自己攒钱也要读。 正是最心疼他的时候,对此很支持。 下午他围着炉子打转,一会儿上个清茶,一会儿煎个馒头片——云程现在只会这个小点心。 中间空着时,他也很有存在感,是坐叶存山对面,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个季节还是冷,家里没暖桌,就要坐炉子边暖着。 一个小炉子被云程两头挪动,说:“怕吵到你。” 叶存山不解风情,“你在就最影响我读书了。” 云程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说什么?” 叶存山说完,才发现这话歧义很大,怕云程被气跑了,他伸手把人拽到自己腿上坐着,单手搂着他腰,就让云程没法跑。 叶存山说:“我的意思是,你在我眼前晃悠,我没办法静心读书。” 云程眯眯眼。 他长相漂亮明艳,平时总是软乎乎的,脾气好。 露出要刀一个人的眼神时,那股凌厉劲儿直戳着叶存山的心窝。 叶存山很有礼貌。 给的反应是,顶了顶他。 云程眼里的刀无了,还要被笑。 云程要他松手,“你笑什么?对你好,你不领情,还那样说我。”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叶存山下巴搁在他肩上,动一动能闻到云程身上传出的淡香,是竹香。 竹香做了一竹筒,这不是什么高等香料,持久性有限。 装到香囊里,一次用不完,剩下的云程就放衣柜里了。 两人衣服是放一个柜子,时日久了,衣服上也染竹香。 就连叶存山本人都有些分不清这香味是从衣服上传出来的,还是人身上传出来的。 但有一点无疑,云程身上有他的竹香味,很令人上头。 云程有感觉,一动不敢动了,嘴巴不饶人,“我知道什么呀?你自己定力差,还怪我勾引你?你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写到小说里,要被骂一句狗男人的你知道吗。 叶存山想纠正他的用词,不是勾引,是吸引。 知道云程在他身边,能听着响,闻着味儿,见着人,稍稍一动能碰到,哪里能静心? 云程什么都不做,他还能忍忍。 云程偏要对他好,这存在感成倍增涨,他哪里能忍? 可心里某个点好似被踩到。 云程说“勾引”时的样子,让叶存山想到他第一次给云程抹胭脂那天,自家夫郎双颊生晕,眼尾绯红的模样,确实勾人。 叶存山分心,看了眼计划本,估摸着时间,玩闹一阵也来得及,就把功课抛开,先解了馋,再才能不惦记,心无旁骛的去读书。 他问云程:“你带胭脂眉笔了吗?我听存银说给你了一盒珍珠粉?抹给我看看。” 云程可太懂他了,眼神一飘就知道他想干嘛。 “你想看我抹胭脂,还是想收拾我?” 叶存山低笑,“收拾抹胭脂的你。” 唇脂他还没买,兜里银子进出都快,两头忙得没抽出空闲。 有空闲了,就带云程去买书了。 他问云程:“书你带回来了吗?” 云程掐他腰,“怎么可能带回来?咱们回家是有正事要办的,又不是回来度蜜月的。” 云程侧头看外头天色,耳朵不经意碰到了叶存山嘴唇,被人顺着轻咬了下,激得他一哆嗦。 他也不是很扭捏的人,给叶存山跟自己一个台阶下,“你还记得内容吗?我要考考你。” 学习完了,当天实践过。 学完过几天,再要考察学习情况,也只是从县里的炕换到村里的炕。 -- 第194页 头一次天没黑时就在闹,云程注意力在外头,一点儿声响都让他紧张。 叶存山发现这点,得了兴味,故意说云程表现不好,问他怕谁来,猜是谁会来,云程弄到最后都被气哭了。 “要不是你,我才不会怕!” 自家夫郎哭了,要不要哄人得分场合。 至少这时,叶存山是不哄的。 擦眼泪时指腹温度灼人,吻掉眼泪时,也恨不得在他脸上留下一个个吻痕。 尾声时,云程吐露了心里话,“我今天就不该心疼你。” 他不如心疼他自己。 叶存山这会儿愿意哄人,抱着他温存时说:“其实早点做完也挺好的,天色早,你还能泡个澡。” 以前闹到夜里都只能擦擦身子,哪里有热水泡澡?也怕动静扰了邻居,以后没法出去见人。 云程得到了点心里安慰。 弄完吃饭时,他没计较,叶存山还要跟他算账,“你心疼我什么?” 云程不想说。 这东西,只能放心里。 要说,也只能文字交流,附带几个可爱表情包,能把不善表达的尴尬劲儿带过去。 当面说,他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叶存山非要问,云程才说:“心疼你读书晚。” 读书晚这件事,云程早知道了,要心疼也不是今天。 叶存山稍稍一想,悟了。 他又想亲云程,觉得云程哪哪都招人。 “因为我说的码头那事?” 云程还不自在呢,闷闷点头。 这次回家,叶存山用小坛子装了一坛桃源酒回来。 思绪飘远时,不自觉多喝了几杯。 到后头,虽没醉,也因心神被牵动,带了点醉酒时的直肠子。 “你会因为这事心疼我?” 云程有种心事被摊开说的羞耻感,硬着头皮点头后,叶存山跟不相信一样,又问了一次。 云程再次点头,还不满,“心疼你怎么了?你是我男人,我不能心疼你?” 于是叶存山脑子也直了,还又灌了一杯酒下肚,半天没有言语。 他心思比起一般书生,算是粗犷大条的,细心细致也不在敏感情绪上,许多会让旁人情绪崩溃的事叫他看着都很矫情酸情。 但他不会说,各人承受力不同,没什么好说的。 成长环境如此,他性格又独立,经历些事情,也都平安度过。 到现在,不说多厉害吧,至少村里同龄人里,还有县里同窗之间比起来,他能排上号。 可这话奇妙,没谁说,他就没感觉。 被云程说,他心窝都酥了。 也有一阵莫名的,他抓不住的情绪往上翻涌。 好像某个时期,某个阶段里,他内心真的很委屈过。 叶存山摇摇头,又倒了一杯酒。 委屈个屁,闲的。 云程坐旁边,半天没敢吭声,还以为是哪句话踩了叶存山痛处。 看他一杯一杯又一杯,喝个没完没了时,云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叶小山。” 叶存山就侧目看他。 嫌弃这角度看不够清楚,他换了个坐姿,对着云程坐,直直看着他,“在。” 云程:“……你醉了吗?” 叶存山唇线紧抿不说话。 云程了然,“你刚在想什么?” 叶存山脑子有点木,才被否认过的委屈感,实际压心里从未遗忘过,所以燃作了火,要他这些年里,纵然艰难,不知道前路能走到哪里,会不会跟很多白发苍苍还在参加考试的老人一样,前途无望,还是踏进了这据说可以鱼跃龙门,实际万里挑一的科举场。 他说:“想要人瞧得起。” 还说:“在想你。” 但在码头之后,在外地时,他遇见了什么,始终没给云程讲。 云程不知道他清醒后还会不会有记忆,怕到时夫夫俩因此产生隔阂,没敢多问。 饭后他要洗碗,叶存山不让他动,说话语气还是木木的,言语却很直接,让云程很想锤他。 “今天折腾狠了,我看你走路都不对劲,去歇着吧。” 云程瞪他。 叶存山无辜,“不是吗?” 云程深呼吸。 算啦。 不跟小醉鬼一般见识。 家里是没炕桌的,他们在山里时,还是分房睡,叶存山是会在墙角那张简陋书桌上学习。 是冷是热都受着,不躺炕上松懈精神。 而县里有炕桌,云程还给他特地做了暖桌,这事叶存山以前没说什么,今天突然觉得下面学习冷,没夫郎陪,给云程说:“你确实心疼我。” 云程心疼的情绪已经被冲淡,只想笑话他,这笑意又温温柔柔。 可惜没相机,不然拍下来往后也是一番好回忆。 他拿了纸笔,拢着被子,隔块木板,就画简笔条漫,想把今天这一幕记下来。 可是叶存山话很多,他来不及写。 到最后云程速度飘起来,怎么简单怎么来,有些记关键词汉字,有些记简要英语单词。 没弄完呢,他发现叶存山情绪外露越来越明显。 比如:“你真的没有想起来你忘记了什么吗?” 叶存山已经重复了七次。 云程应付是“什么啊”、“你猜”、“你觉得呢”,这是赶稿敷衍的态度。 -- 第195页 叶存山相当不满。 都说事不过三,他给云程轮回了两个三,云程还能在第七次时继续敷衍他。 他生气了。 黑壮壮一汉子,气势汹汹朝床头走来,吓得云程笔都掉了。 结果叶存山指着他额头那个红包说,“你不是要给你留着吗?我留了你忘记了?” 云程:“……” 挤痘痘这事吧,也看情绪心情。 想解压的时候,就手痒。 上回还有头一次看叶存山长痘痘的新鲜感。 这都过去几天了,他看云仁义一家过得不顺,看叶大在叶存山手里吃亏,心情可好。 哪还记得痘痘。 但不能说,说了叶存山要收拾他。 醉酒时的叶存山自有一套逻辑,他这小身板受不住一天被折腾两回,麻溜儿狡辩:“怎么可能忘记?我不是看你正在学习吗?” 叶存山:“你白天也没问。” 云程倔强,继续狡辩,“白天你带我蹭了两顿饭。” 绝口不提下午胡闹一场。 叶存山坐床边,从云程包里拿了帕子,身子一歪,跟碰瓷似的,隔着被子倒云程腿上。 “给我挤了。” 被子上还有云程刚才画起来的条漫草稿。 叶存山毫无怜惜心,他人还重,压上去稿子皱巴巴。 云程手痒了起来。 挤痘痘是吧,别哭。 作者有话要说: 是糖饼! 大家晚安! 晚上见呀么么哒! 第56章 交不起学费 叶存山不会哭。 但是挤完痘痘,也不理云程了。 一个人默默起身走开,坐到了小书桌边,背影落寞。 云程小小心虚了一下子,低头看,有两张稿纸被叶存山压破了,又狠狠心不理他。 “你好好学习,学完早点休息!” 叶存山耳朵动动,翻翻计划本,眼神逐渐变得呆滞。 为什么天黑了还有这么多书没背…… 读书这事,在叶存山心里是很重要的,他当即收了心,挑拣着计划本里的内容来。 写作经题,杜先生跟戴举人列出来的小题,他每天要练习两到三篇,他现阶段主要是要练整篇的八股文。 有空闲时,会在破题上多下功夫,锻炼抓核心的能力。 今天照常,小题抓了五道出来练破题,从破题里,再抓两个他满意的,继续往下写文章。 中途休息换脑子,会去翻翻书。 叶存山醉酒时,就是脑子直,说话木,精神还是清醒,算着今晚全部弄完没可能,就有挑选。 翻书是保持每天阅读量,扩展眼界,看见好的地方摘录背诵。 其他需要背的,则是挑选自己才背不久,没完全流畅到随便挑一句就能接出上下文的文章来。 翻书摘录今天不弄,背书一篇,再破题五道,今日学习就结束。计划本上还有一排目录没打勾。 看日子,还有几天空闲,能补。 他回头看,云程睡得可香。 叶存山想,还是把云程送别人家待几天,不然这书怎么背。 隔天早上起来,他又想,自家夫郎送到别人家算什么。 云程说得对,他定力不好,不能怪别人。 所以他要云程跟他坐一块儿,他要锻炼锻炼定力。 云程才不跟他坐一块儿。 “你不讲理得很,把持得住,就算你定力好,把持不住,算我勾引你,哪有这等好事?我今天去找堂嫂,你自己背书吧!” 实际也是怕影响叶存山读书。 这人先前决定科举,都没想说亲。 不管两人现在感情如何,当初确实是云程自己先找上门的。 总不能在明显发现叶存山受影响的时候,还不分轻重的赖他身边腻歪吧,那也太不懂事了。 到刘云家里时正好,她刚拿了纸钱准备给云程送去,“跟去年一样,给你家里的有两份,你抽空叠元宝,一份拿去祭拜你爹娘,一份清明祭祖用。” 这是云程第二次参加祭祖,原本背诵过的流程在除夕祭祖当天逐一对上,印象还深刻着。 他没了紧张感,就在刘云家,跟她一起叠元宝,赵氏给他拿了竹篓装。 家里情况好转后,刘云也变得开朗了许多,婵姐都会出去玩,有小伙伴了。 她跟云程说:“我待会儿就要去造纸作坊了,他们在打浆,我们按照你留下的法子试过好多回比例,前头已经有不同质量的纸出来了……” “那姜老爷不是故意膈应咱们,往铺子里送好纸吗?大哥顺便捎带回来了,我们比对过,纸质已经相差不远,今天要是成了,纸质能比他家还好。” 云程眼睛一亮,“这么快?” 他提供的方法是宣纸的制作方式,宣纸要更为复杂一些,前头的原料就要分为草料和皮料,弄好后要按比例混合,里头还要加一种植物浆液进去。 植物浆液在云程的了解里,是猕猴桃藤汁。 跟之前的山姜子一样,跨越时空时代以后,名称不确定,当地也没找到。 后来是根据特性,摘了山间现有的各类藤蔓回来分盆尝试,才最终确定纸药。 效果没云程描述得那么好,不过原料的选择上,本身也是现有的树皮跟稻草,没有特地选云程记得的草木。 -- 第196页 这里偏差,就造不出后世所见的宣纸,在当前时代也够用了。 刘云邀请他,“你要么待会儿跟我一起去看看?” 云程想去,这还是他提供的法子呢。 打浆这一步,经过多次的比例配制,工匠们都熟。 叶旺祖怕出岔子,还要人做了带刻度的盆、尺,纸浆加进去,能二次对比。 打浆结束,还不到午饭时间,云程放下纸钱,把竹篓盖子盖上,跟刘云一起去造纸作坊。 河边的造纸作坊才开始盖,现在去的是老作坊,在村子中心。 叶根是想把新造纸作坊也盖在村子中心,毕竟是他们族里以后要代代相传的手艺。 后来也是取水频繁,灶火不断,怕在民房聚集的地方出事,中心也划不出另一片地来盖新作坊,才按照最开始的计划,在河边划了地。 云程过来时,叶根也在。 从他这里,云程知道的消息就更加详细。 首先就是纸药用到的藤汁,目前确定下来效果不错的有四种。 皮料草料从一比九,到九比一,都要尝试,四种藤汁也要一一去对比,中间所耗精力,叶根都不想再说。 只问云程:“族里拿一半,也没白拿吧?” 是说的作坊分红的事。 夫夫俩跟族里是五五分,他们提供技术,族里出人力物力,也在这口头转述的技术上,一次次尝试。 云程懂他意思,“族里人辛苦,我跟存山知道的。” 他们不会说这么一个手艺给出来,就要当人衣食父母。 也不会等好纸造出来,营业额上去,看到利润后不满分红。 叶根就提这么一嘴,得了话,就转移话题,“存山今天没下来?” 云程老实说:“他在看书,今年也要下场考了。” 若不是自己还有事情缠身,叶存山也不至于这时候还分心做别的。 纸浆配好一盆后,刘云就拿了抄纸竹帘过去。 试验阶段,盆跟竹帘都小,纸浆却是要一起打出来,免得来回耗费人力工时。 她手稳,已经能根据纸浆多少,控制纸张厚薄度了,抄出几种不同厚度的纸,贴上临时搭的砖墙上后,那头立刻有人生火烤纸。 砖墙是窄巷的半成品,巷子两面墙,它只有一面,火源不能完美利用,此时也方便。 就是有砖墙的存在,试验起来才快。 等成品出来,叶根带云程一起过去看。 纸张上依然有原料的纹理,会有丝丝草木纤维在上头,摸起来平坦,质地要比之前的低价纸细密,也少了硬质的脆,多了几分绵软。 云程还分心想,若昨晚他用的是这种纸,叶存山往稿件上压时,稿子不至于因为太脆,多碾几下,就有裂纹,被压破。 他问:“这纸跟之前尝试的纸,哪种更好?” 边上有人准备了笔墨,也有炭笔。 叶旺祖提笔写了“静河”二字,一字快,一字慢。 看看墨迹晕开程度,叶旺祖说:“这次要好,之前落笔后,墨就晕开一团,字都没法看,只能用炭笔写。” 他专门准备了木箱,里头每一次成纸,都有保存。 用炭笔写上了日期、比例的纸一张,空白纸数张、毛笔写字的纸一张。要对比就很方便。 纸质先不提,只看晕墨程度,就能筛选掉一批。 综合对比后,是按照这次成纸的比例来做。 他们已经有经验,确定后,也没急着把所有的纸浆都配比混合,而是换了大木盆继续来。 叶旺祖说:“少说要做五六次,造出上百张纸出来,看看劣纸占几成,继续调整才能批量做。” 村里热火朝天造新纸时,叶虎又去静河纸铺送了一次货。 大家都忙,送货也抽不出很多人,这次送清明节用的纸钱,是他一个人来。 一直到清明节前,他都要连着去蔚县送货。 叶粮反馈的消息是说,“码头商人听说我家有纸钱卖,打听了价格,把铺子里的存货买完了,说要去附近县城卖。” 附近有好几个穷破县城,都没纸钱这东西。 还好之前村里只有低价纸跟纸钱两样纸能卖,低价纸能日常卖,买的人只有书生们,和定期合作的书斋。 纸钱看似一年就扫墓祭祖时需要,却是百姓们都能买的,所以作坊里平时没松懈,纸钱做了很多。 叶根还很想得开,卖不完,他们自己孝敬祖宗。 送货第二天,叶虎带回来了不好的消息。 姜家纸铺也有了纸钱卖,比他们家要便宜五文钱。 叶虎问要不要收拾他家,“总这样膈应谁呢?” 叶根说:“你管他家做什么?那地段,有几家人乐意跑?别的不说,他家作坊可没有咱们村里大,人手也不如咱们多,做纸钱的时间也不如咱,让他卖去。” 还能吃下整个县城的生意不成? 没看那蜂窝煤的方子公布出来,南边煤铺子也没倒闭么。 如此一来,叶虎就又拉了一车纸钱去县里。 这次去,县里有热闹。 陆瑛南下寻人的船只回来了,带回了杜家书斋的伙计。 因陆瑛这少爷黑着张脸,心情极差,小伙计们也个个垂眸沉默,直到回书斋,都大气不敢喘,怕触了霉头,惹祸上身。 -- 第197页 余掌柜被他们这哭丧脸吓得不轻,扶着柜台腿脚发软,强做镇定问:“怎么?书卖不动?” 伙计们齐齐摇头。 余掌柜如遭雷击,“一本没卖出去?” 余伙计一听,跟他爹一起腿软。 怎么会呢。 外出的小伙计们赶紧说了真话,“不是不是,书都卖完了,蔚县商人看咱们在,就直接去下个县城,没跟咱们争,我们在当地也请了匠人,昼夜赶工,直到回来前,咱们都在印刷卖书呢,卖得可好了。” 余掌柜拍桌,“卖得好你们哭丧着脸做什么!晦气!” 伙计们脸色更苦了,“陆少爷事情不顺,一路都发脾气呢……” 当下也把事情都交待了一遍。 原本他们看销量好,琢磨着不跟陆瑛的船一起回来,他们在外地多留一阵,到时再跟其他相熟商人的船回蔚县。 但不知陆瑛在外头受了什么气,要他们立刻走,“回头你们被人卖了,杜家还来找我要人!” 这话重,他们哪敢吭声。 余掌柜拿不定主意,去找杜知秋商量。 杜知秋还没派人去县衙找叔叔打听呢,陆瑛火急火燎要走,要回京都。 他手里备了礼,自然要跟着送出去,匆匆赶到码头时,正好听见陆瑛说:“一群刁民,等我带人回来全抓了!” 杜知秋:? 什么级别的刁民,能让这少爷去京都要人? 但他肯定是不敢过去了。 还是杜禹看见他,朝他招手。 他这才过去,拿了四册书出来。 “一本是先前那匿名人士送的画册,书斋里发现了一副‘反诈骗’宣传画,我临摹了,夹在书页里,劳烦陆公子带给程公子,也看个乐呵。” “另外一本是《赘婿》第四册,是装订了美人图的书。” 书各两本,陆瑛跟程文瑞一人一份。 陆瑛现在没心情看杂书,叫人收好,道谢后就匆匆上船走了。 杜知秋再打听,杜禹不说,“不该你们知道的。” 之前县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小辈总能得点消息,这次不说,杜知秋眼珠子一转,心里也有猜测。 八成是南下后找到了线索,还不顺利,这才把人气到回京求援。 他让书斋憋了一天,才继续打广告。 各个茶楼的说书先生不需要他们打点,都在往后说赘婿的故事。 县里多的是不识字的人,这畅销话本,他们都是零零散散在茶楼听的。 从第一册话本里,赘婿各种惨,岳父岳母与妻子各种瞧不起打压的憋屈,到第二册里,事业线引出,他们对赘婿的期待。 第三册四大家族出场后,读者期待被打破,因为赘婿被骑脸输出。好似上一册里展现的势力全是泥捏的般,有人脾气冲,还拿了手边杂物砸说书先生,“讲的什么狗屁!” 接下来的剧情,就各种反转。 从前最是鄙视瞧不起赘婿的女主,在明知四大家族势力时,还是强势护短,把赘婿领回了家。 看似非常强势,嚣张气焰三丈高的四大家族,其实内部早就被人人渗透。 心腹大掌柜全是赘婿的人,四大家族的账本他能随便翻阅。 读者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发出了跟以前一样的疑问,“那他干嘛这么憋屈?” 问得好。 杜知秋也想知道。 他做了决定,“元墨誊抄稿子习惯了,速度要快一些,到时还是请他誊抄,银子书斋出,别让云程出,启明就跟第六册稿子……” 说起来,云程说这书就写七册,也要结束了。 而云程第五册根本没开始写。 他早上看人造纸,中午在刘云家里吃饭,下午叠元宝,回家时,被叶存山幽幽怨怨的看着。 “你是不是太绝情了点?” “你说的心疼我,是指心疼那么一下子?” 昨天还会给人备茶备点心,今天连吃饭都不见人影! 成亲后,叶存山少有独自吃饭的时候。 就是在书院读书,他大多数时候也是回家跟云程一块儿吃的。 今天在山里,四周都没有人,他又跟刚分家时的状态一样,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特别是这次回来不住多久,他们米面都少。米缸没粮要见底的样,让他恍然间还以为梦一场。 云程看他这样就想笑,“是谁说我在这里,就最影响你学习的?” “是你啊,叶小山!” 叶存山又想收拾他。 云程叫他把背篓接过去,“拿了好些吃的回来。” 好纸造出来,意味着他们作坊终于能有一个高利润收入,即使走工厂直销的路子,也很有赚头。 叶旺祖知道上次村民自发要给他们夫夫俩送东西,最后人心不齐的事,这次就是族里出的。 有一条羊腿,还有一只大母鸡。 这个季节还能再吃羊肉温补,母鸡还是活的,现在不吃也能养着。 青菜跟鱼云程没拿,鱼才吃过,青菜也有。 叶存山语气更酸了,“你知道我中午在家吃的什么吗?” 说酸话,也接过东西去干活了。 云程从后头抱住他腰,小脸在他背上蹭了蹭,“知道你辛苦了!” 他跟叶存山说造出新纸的事,“早上被堂嫂一起带过去看,我之前提供了法子就一直没跟进,他们自己尝试出来了,我去都去了,不好直接走,所以留下一起看。” -- 第198页 古代又没个手机手表,他现在还不太会认时辰。 其实肚子早就饿了,看大家都在忙活,他不好意思说。 再到吃饭时,别家都吃完了,算着叶存山也该自己吃过,他才没回来。 “我下午也把元宝都叠完了,再就在家里陪你。” 小方面,云程比叶存山还不老实。 睡觉时爱偷摸人家腹肌,搓澡时就更别提,抱抱腰,还顺便测量了下腰围。 给叶存山打了个分,九十吧。 宽肩细腰。 不是满分,则是因为叶存山体型略大,宽肩细腰的这个形容词落他身上,要比标准模特身材都大一号。 云程畅想未来,要是他长高一些就好了,他骨架小,再高一些跟叶存山摆一块儿才好看。 不然现在看背影,就很感人。 他松手快,叶存山没发现什么不对。 晚上就吃了羊肉锅,云程吃不惯生姜,叶存山切的大块薄姜片,很容易找,能完美避开。 云程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说想吃烤羊肉,问叶存山知不知道孜然。 叶存山听说过,“有,你要?下次去买羊毛的时候我让人给捎带一些。” 云程:竟然能买! 他毫不犹豫:“要!!” 他其实没吃过孜然,过敏源多,孜然不能碰。 以前牛羊肉都没吃过,烤肉、火锅,他早就想吃了。 火锅已经实现了,就差烤肉了。 吃饱喝足,叶存山还是继续学习。 云程奇怪,“你白天没补完吗?” 叶存山说白天背书去了,“新背的内容过了两天,再背拗口。” 记忆曲线也在一次次试验中调整了版本。 计划赶不上变化,从竖版的本子,变成了横版,横版后头就会多加几格,用来应变。 他现在就相当于从新开始背。 云程听了这话,晚上都不敢碰他,侧躺着自己抱自己。 叶存山学习完把他揽怀里,云程还让他松手,“我都不知道我魅力那么大呢,叫你这个铁了心要读书的人,能一次次扔开书本,我多大罪过。” 叶存山闷笑,抓着云程手往他额头摸,“你摸到了吗?你昨晚是不是报复我来着?我压了你的稿子,你不开心?” “你看我能为你放下书本,你能为稿子折腾我,你不得给点补偿?” 哇。 叶小山好不要脸啊。 云程才不给补偿,还要问叶存山,“你喝醉了,还记事呢?” 叶存山:“不记事怎么背书?” 也是,昨晚都不知道学到什么时辰。 今天还起得挺早,云程醒来时,早饭都在锅里了。 他又问,“那你一晚上没睡?” 叶存山就说话露骨,“我肯定睡了,不然你以为你昨晚抱着的人是谁?” 云程嫌他油腻,叶存山让他解释。 云程说他不含蓄不矜持。 叶存山说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不含蓄不矜持。 这哪能随便见识。 这是要交学费的。 云程腰腿胳膊都还酸呢,交不起学费。 让叶存山给他留着,“等我过几天,攒够了学费再来找你。” 于是从这一天起,叶存山也无法直视“学费”、“学习”、“教程”、“实践”等字眼。 想到的全都不是正经事。 夫夫俩在家,日子过得快,转眼到清明祭祖,流程一致。 他俩没被抓壮丁,直到要祭祖前,叶存山才跟上回除夕祭祖一样,与同族兄弟一起去祠堂擦祖宗牌位。 而云程这次活儿换了,不是烧火,而是进祠堂,跟随几位长辈婶婶一起布菜摆酒。 赵氏也在其中,手把手带着他,要他好好学着,“族长对你好呢。” 云程懂的,祠堂是一族重地,越重要的事情越是让本族受重视的人干,他跟叶存山成亲还没有一年,能分配这个活,已经是相当看重他了。 其他流程一样,今天结束,清明节就算完。 他们不打算留一天,当天下午就要走。 从祠堂出来,就去河边小屋拿了备好的酒菜和纸钱元宝及鞭炮,去墓地祭拜爹娘。 云程很可惜,“云仁义速度太慢了,还没有找到镯子,不过他家里不顺。” 比起手镯,爹娘肯定更乐意听这些。 云程讲故事似的,把他家变化讲得精彩纷呈,出了墓地后,叶存山捏捏他手,“你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 那是因为叶存山每天学习到很晚,偶尔不学晚,也拉着他胡闹,哪里有空说。 “我知道了,我以后给你讲午休故事。” 回县里,是跟叶虎送货的牛车一起。 叶虎本来比他俩早,特地等着的,“不带一程,你们到县里天都黑了,到时路难走。” 清明结束,他是带了新造的好纸去纸铺。 这次能歇歇脚,叶根让他带好纸去姜氏纸铺炫耀,“咱们小气点,不给他家一样的送,姜老爷要纸,就让他出钱买。” 这次也要去同城三家书斋谈生意,看他们印刷书本愿不愿意用他家这好纸。 好纸有好价,不怕人不要。 返程时,云程坐车,叶存山在下步行,跟叶虎两个人轮换赶车,能歇歇腿脚。 到县里,清明的气氛还没过,空气里有味道残留,是纸钱元宝烧过的味儿,也是鞭炮放过后,残留的火药味儿。 -- 第199页 回来天还没黑,叶存山要去码头首饰铺看看,云程不让。 “那边乱糟糟的,你晚上过去做什么?” 按照预期,云仁义应该是五天左右就会结束翻阅。 实际已经七天了,他还一点消息没有。 叶虎忙着送货,一天跑两趟,都是带着干粮在路上啃。 纸铺里都是族人,里头也有恰好休假要回家祭祖的,忙不过来。 这事到底是私事,不好要人去打听,他俩还不知道情况。 云程说:“不急今天,明天一起过去就是。” 隔天,再见云仁义,夫夫俩都被他的话打击得懵在原地。 “没有一样的样式?” 作者有话要说: 我点刷新章节的时候,手误点到了一键排版,然后所有段落全部缩一起了[掀桌!!] 然后重新加分段QAQ 今天要写很晚,大家不用等,我可能洗洗睡了明早补[捂脸] 先跪一个:Or2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57章 哄哄我 第二次翻阅,还没有找到,云仁义精神压力大,看云程跟叶存山齐齐变脸,简直要哭出来。 “我又找了一次!真的没有找到!” “我要是想糊弄你们,我随便指一个都成!” 坑是叶存山挖的,他记得比云程清楚,这时都要怼一句:“你随便指什么?我跟云程已经找到样式了,你要想随便指,不如自己找根绳子把自个儿绑了去县衙自首!” 云仁义真的找不到,他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现在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不止,就想破罐子破摔,去县衙就去县衙,他又没真的把人卖了,能把他怎么着! 去了县衙,他顺便告发他那不孝子! 他狠狠瞪视着叶存山,嘴唇颤着,这些痛快话却一个字吐不出来。 店伙计赶忙劝架,“哎哎哎,这不是我偏帮谁,这老汉儿最近确实认真刻苦,晚上都要熬灯油看书!要不是怕他熬坏了身子,只怕得通宵看!” 话说得漂亮,实际就是怕人夜里不走神,打翻了油灯,烧了册子,也烧了屋子。 云程拉叶存山去一边商量,“现在怎么办?” 他们俩不能一直在这上面耗着,两回翻阅样式册,加上打点的银子,有六十多两了。 云程现在能拿润笔费,心里有杆秤,能挪用的额度有比例。 他跟叶存山以后还要过日子,若考中,他们会去府城安家,不能一头扎在这金镯子上。 可也就今年的事了,早点不弄完,他以后也没这个机会能一直盯着找。来回不方便。 李秋菊也不能叫来,她已经偏向大儿子了。 为了以后有人养老,也为了不挨云仁义的揍,她来了也是要把云仁义往死里坑,绝对不会认真找。 云程小心翼翼看叶存山一眼,怕他生气。 这事情折腾挺久,费时费力不说,银子也是流水一样往里扔。 关键还没找着,若是找着了,打了首饰出来,那还算值得。 可是都这份上了…… 叶存山捏捏他手,让他放心。 有个话叶存山不好说,这图册不是一直保留在铺子里的。 其他人看,都是在首饰铺被人盯着看,只能翻阅,不能临摹,更不能撕下图样。 但在他们看之前,陆瑛却是把图册都拿走过的。 他扭头问伙计,“你们家手镯的样式都在这里了?” 伙计说:“那可不,你看看这几本的厚度,全在了!我们家几位夫人小姐的首饰都有收录进来,绝对不可能遗漏。” 没等叶存山问陆瑛借阅的图册都送回来没有,内页是否检查过缺漏,伙计一拍脑门,想到了,“我们掌柜的还有一册珍藏图样,里头都是花里胡哨……呸!花样精美的样式,等我去请示一下。” 云仁义被这话重新燃起了希望,“快去拿!一定在这里头!我送来的那镯子有兽头锁扣,这花样肯定在珍藏图样里!” 云程动了动耳朵。 兽头锁扣是新线索,之前李秋菊没讲。 他看叶存山,叶存山微不可查皱了下眉。 这么明显,怎么早不说。 云程拉着叶存山胳膊往下,凑他耳边嘀咕:“我觉得他没撒谎,这镯子他只当了八两,里头肯定有事。” 叶存山拍拍他手背,“看看珍藏本里有没有吧。” 珍藏本不厚,里面去掉了素面镯子、一些花样俗气的样式,首饰铺又不是天天创新,外头册子里还有重复做的。 在珍藏本里,这些统统没有。 图册翻开前,伙计给叶存山说小话,“我找掌柜要来的,你们跟咱不是同行,翻阅图样也花了许多银子,这次没找到就算了。要找到了,你们今天得下定金,手镯只能在我家打。不答应的话,这珍藏本,十两翻阅一次。” 价钱翻倍,还不是一看看一天。 叶存山答应了。 云仁义支起腿脚过去看,没翻两页,他眼睛就亮了。 火速把后头的翻看完,又重头再来,他指着那只兽头镯说:“就是这个!这上头的兽头还是我扣下来的!” 那伙计勾着脖子瞧一眼。 好家伙,这样式明显,在厚图册里也扎眼,怎么就是找不到。 云程把图册拿走,要云仁义说说样式。 -- 第200页 云仁义此时还没发现不对,“那个兽头锁扣是能动的,取下来后就是个缺口镯子,内环刻了字,外头有雕花,是镂空的!” 比李秋菊给的信息详细,都对得上,也跟册子上画的样式一致。 云程却有些不敢信。 他娘亲另外几件首饰都很素雅,这金镯子却花哨过了头。 单有花和字还好,兽头锁扣就很显眼。 锁扣偏大,是两只狮子怒目相对的样子。 装上去以后不是用来锁环的,而是刚好填了空缺。 镯上的花云程没认出来。 小伙计给叶存山使眼色,“是这个吗?” 云仁义听见了,以为他们要合伙害自己,当场就发起了脾气,“怎么可能不是这个!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兽头锁扣才被坑的!要不是你们店里恐吓我说这是贵人的物件,我怎么可能八两银子就当掉!就是它!” 十八年前,蔚县还没当铺。 首饰铺子愿意收,但开价不高,说本地没几个人买这个精巧样子,要不出价。 云仁义就去码头,码头首饰铺子见了他就一顿恐吓,说这是贵人的镯子。 云仁义听了,就当这贵人是程水娘的“恩客”,他就没把程水娘当良妇过。 他当时不怕,觉得一个恩客怎么可能会为一个船妓出头?那贵人也不知在何地呢! 首饰铺的人就又加紧吓唬他,“能送这等贵重物品,那姑娘肯定非常得人宠爱,你要么还是还回去吧,当心人家翻身了收拾你!” 首饰铺恐吓人是为了压价,结果云仁义这个没出息的不经吓,当时就跑了。 跑出去,他不想还镯子,就把那人说的,最像贵人之物的兽头锁扣给取了,然后再回蔚县首饰铺,就成了个缺口手镯。 取下的兽头锁扣也装不回去,那两只兽头还是实心的,很压秤,价格低了许多,他不乐意。 隔几天再去码头首饰铺,这里人也计较他一声不吭就跑了,没个好脸色。又钰溪是讲假故事,说某某公子为了某妓子冲冠一怒,又是甩脸子嫌弃他晦气,叫他赶紧走远点,别牵累铺子。 一番操作下来,再当就只能融掉。 融掉还只给八两,“你出去打听打听,除了我家,谁敢收?” 云仁义也惹不起这县里地头蛇,拿了银子灰溜溜走了,往后好多年,都不敢到码头露面。 他这么真情实感一番输出,让小伙计听得眉开眼笑,对叶存山挤眉弄眼,又看云程,“怎么样?” 云程也放心了,要他算个账。 小伙计拿了算盘,数了刻字数量,看花叶面积,问他们兽头要实心还是空心的。 金价云程打听过,他问这家的金价如何。 小伙计得了单子很开心,朝他飞个媚眼,“金价好几种呢,有杂金、陈金,新金,看你要哪种。” 这黑话云程听不懂,问叶存山,叶存山说:“新金,实心,按照原样子做。” 云程扯他胳膊,“实心太贵了!” 叶存山拍他头。 找了这么久,做都做了,一次弄好,省得以后想起来意难平。 家里现在几张银票都是云程自己挣的,他俩花起来有商有量,也不是没预留出来过日子,给得起。 还有就是,前头找镯子都花了大几十两,在正主身上省,也说不过去。 伙计看叶存山大方,就跟叶存山算,“新金价好,你该知道的,你们若是有旁的金饰,能拿来融进去,省些材料。” 他们没有,就看最后用量多少。 新金跟银子的换算是一比八,整体占小头。 贵的是加工的手艺和加工后的样式。 伙计初步估算,要五六十两。 “还好是这破县城,拿到京都,这镯子没三百两下不来。” 夫夫俩就听他说,也不接话。 他俩都没去过京都,叶存山这辈子几次去首饰铺,都是因为云程的事儿,不懂行情。 倒是边上云仁义在短暂的迷茫过后勃然大怒,“你们骗我!你们根本没有找到手镯样式!” 叶存山从后头挡住云程,“那又怎样?” 伙计可不让人在店里闹,摇个铃铛里屋就有人出来,把云仁义扔出去。 云仁义大喊大叫,说他选的是错的,是他瞎指的。 还说伙计给他泄露了消息,就为了赚后头的银子,根本不是这个款。 伙计笑眯眯,“你给我的那点银子,够让我泄露消息么?” 拿了条子给定金,今天首饰铺之行就结束。 云仁义看着他俩有说有笑的走了,一口气没喘上来,当街昏了过去,惊了好多路人。 同一天,府试日期贴榜出来,在月底时考,众考生可以收拾东西,提前去府城落脚备考。 他们在外头找了馆子吃饭,遇见了好些要结队租船去府城的考生。 也有人先去了,反□□城也会贴榜,在那边等着考试,饮食住宿贵。胜在不用跟人挤着抢住处。 云程听了一耳朵,跟叶存山说:“到时你也早出发,别等到临考再去。” 宁愿早点过去,也别路上耽搁出事。 下午叶存山怕云仁义发疯找上门,在家学习陪云程。 云程把条子放进木盒子里,看看里头只剩下两张银票,着急赚钱,拿了稿纸在桌上写赘婿第五册。 -- 第201页 在村里几天,他零零散散记了些小梗碎梗,现在根据前头走向串联起来,扩写成正文。 到第五册,就是打剩下的两个家族。 既然是参考了热血漫套路,这里自然是高歌猛进以后再受个挫折,这挫折要把赘婿虐得体无完肤,要让他在一无所有的边缘反复横跳,最后丝血反杀。 走这个套路,最大的挫折,云程就要洒狗血。 赘婿最信任的兄弟,能为他两肋插刀的人,其实是个谍中谍。 他以为掌握了四大家族的命脉,其实四大家族把他捏掌心。 他以为那是他一辈子的好兄弟,可以共享财富荣华,其实人家只想把他搞死,自己当富可敌国的大商人。 丝血反杀,就不能让别人来。 谁背刺兄弟都不苏,就是要让赘婿本人有实力,有应对风险的能力,绝境之下逆风翻盘。 里头再加上一些更加狗血的东西。 比如赘婿最初信任兄弟,送给他了某某东西、不在意某个马脚、给兄弟备了一份神秘礼物。 但是兄弟警惕防范,逐一多此一举办砸了事情。 这里弄巧成拙,变成了赘婿的一线生机。 嗯。 言情剧本,不能卖腐,兄弟戏码就到这里。 要再狗血一点,就是兄弟爱女主。 云程果断pass。 缓缓神,给战损的赘婿加一点温馨戏收尾。 回家时撞上妻子出浴,中衣之外,披着一件鹅黄袍子,人看起来柔和温软。 他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是妻子言笑晏晏,走到桌边,抓起皮鞭,抽出一声空响。 “我洗澡你都不伺候,那就跪着吧。” 第三册四大家族出场后,正妻的形象已经开始往强势护短的方向拉,开始刷读者好感。 第四册第五册,云程给她安排的都是这个路子。 说出来的狠话其实是关心啦.jpg 收尾相当顺利。 等检查完内容,云程头就开始痛了起来。 叶存山抬眸,“怎么?” 云程说:“字数不够一册……” 就说他怎么一口气写完了……难道要水文么。 一两五钱一本书,水了他好亏心。 云程定定神,仔细检查后,终于发现原因。 他把这一册的两大家族忘记了! 这可是boss! 找到可加戏的角色,云程在旁边大字标注后,就收拢稿子,准备歇息。 今天也没法继续写了,他手疼。 看看天色,也要入夜。 他问叶存山:“咱们今晚吃什么?” “我们最近花了好多钱,要不省一点,把带回来的那只母鸡炖了吧?” 母鸡好肥,炖汤一定很油。 油汤给叶存山喝,他要吃鸡腿和鸡翅。 叶存山被他逗得直笑。 炖鸡吃,哪里叫省? “今天炖要明天才能吃了,我出去给你买个烧锅?” 烧锅夫夫俩吃过,主料鸡肉鸡蛋,加点素菜搭着,能要一两银子。 云程听了直摇头,“算了,家里还有熏肉跟年糕,也有鱼面粉条,煮炖菜吧,也快。” 其他没了,馒头包子都提前吃完才回村去的。 叶存山摸摸肚子,觉得不够,去揉面烙饼,炖菜就是云程来做。 云程比他做饭还糙,肉片切得厚薄不一,年糕整个圆片扔进去,鱼面一抓好几把,青菜手撕了洗洗,往锅里一放,色香味里,头一样就没占到。 叶存山问他要不要吃葱油饼,“给你做?” 云程盖好锅盖,让菜自己慢慢炖,接了热水泡手,舒缓手指手腕。 他说不用,“麻烦,你明天要复学了,早点弄完歇着吧。” 下午两人都没分心,效率极高。 吃过饭还早,也没真早睡。 叶存山仗着体格好,出去冲了澡,云程只能擦擦身子。 弄完叶存山就抱着他挨挨蹭蹭的,“你今天开心吗?” 云程当然开心,“我找镯子,也有好大的压力,能结束就最好了。” 他以前没谈过恋爱,跟叶存山也算先婚后爱了。 早前没感情基础,成亲以后的任何决定,都在考验夫夫之间的关系。 一点不快,都会慢慢消磨信任与爱意。 这次金镯子的事,他自己有规划的用钱,理智上也清楚,这份钱是他自己挣来的,感性上却十分希望叶存山能理解。 叶存山确实没表现出不耐,一直陪着他。 这种好,反而让云程心悬着,总觉得正常情况下,叶存山该是要闹个脾气才是。 白天找到镯子,他嫌贵,当时本来说先打手镯,兽头锁扣空置出来,分期打。 叶存山直接做了决定,也选了最好的新金。 回家后他就写小说,叶存山也没给他甩脸子。 他指尖在叶存山掌心挠了挠,“你真好。” 叶存山不解风情,“开心了,觉得我好,就哄哄我。” 云程眨眨眼。 只听叶存山问,“你把那几本书藏哪里了?我米缸下头都翻了,没找到。” 那书就是万书斋买回来的成年人读物,新婚必备手册。 云程:“……你脑子里只有废料是吗?” “你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好多温柔?” -- 第202页 叶存山自己组关键词,从“废料”到“浪费”,答非所问:“在脏衣篓?” 云程身体僵住。 叶存山松开他,掀开被子下炕,果然在里头找到了书册。 他学云程连名带姓使唤人的调调,“云小程,你还暗示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接着写二更去~ 下章见呀!么么哒 第58章 要我陪你? 云程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他没有暗示。 看叶存山已经把书页翻开,只觉得无力,满脑子都在想,他刚才那两句话怎么让叶存山联想到脏衣篓的。 脏衣篓就是家里不用的竹筐,两人请了人洗衣做饭,平时换下的衣服就能放一边,不用自己洗。 云程看放着乱,就找了个竹筐装,用了现代的语言习惯,叫脏衣篓。 确实装的脏衣服,叶存山接受度很高。 他再次钻进被窝,没急着躺下,坐着靠墙,一手翻书,一手摸云程脸,“原来你在用那个竹筐的时候就在暗示我了。” 云程:“……我没有。” 他实在好奇,“你怎么联想到这里的?” 这都没关系吧? 叶存山笑,“很简单的,之前我说家里竹筐太多了,留着占地,扔了可惜,用过的东西又卖不了钱。你说做脏衣篓正好废物利用。” 这里的废物就是废物件,废料那个,叶存山理解为废材料。 浪费就是差不多意思,扔了可惜,扔了浪费。 两口子平时都没瞎买东西的习惯,屋里唯一多余的就这竹筐。 有了脏衣篓后,云程只留了两个竹筐在家里备用,其他都给柳小田拿回家了。 柳小田空了会做蜂窝煤,能装一下。 云程其实还不理解。 叶存山就俯身吻他,“怎么这么笨?家里就这几样东西,排除一下也能找到了。” 他没找过的地方本也没几处。 冬日换衣服少,云程有贴身衣服要自己洗的习惯,柳小田几乎每天过来,脏衣篓就晚上放放脏衣服,平时都空着。 因装的都是脏衣服,下面不用垫木板石头防潮,不怕云程藏底下。他经过时扫一眼就能看见里头空空荡荡,也没想去摸摸检查一下。 叶存山轻笑一声,在云程脸上咬了下,“你还让柳小田给你编了个竹垫?” 编进去刚好把书盖着,叶存山愣是没想过云程还给他玩这障眼法。 云程捂脸,“不许在脸上留印子,我还要见人呢!” 叶存山问他:“那能在哪里留?” 他性格里的恶劣成分在夜晚尽数显露,越是让人脸红耳热,难以启齿跟他辩驳的话,他越是说得起劲。 那几册书都薄薄的,看过几次流程都能背下来,叶存山爱看的就是上头那些对话。 因为云程听不得。 一听就浑身都发红发烫,里里外外都暖得他很舒服。 云程被气到,当晚不许叶存山抱着他睡觉。 等他睡熟了,又无意识滚到人怀里。 叶存山突然想到云程之前说的那句什么,“嘴里说着不要,身体不很诚实吗。” 那次是干嘛来着。 好像是他不想要云程去书院送饭,但是看到云程去他又很开心。 这话搁这里,也应景得很。 云程身体养成了习惯,胡闹过后必晚起。 今天柳小田要过来,叶存山等家里有人看着了,才背着书包匆匆往书院里跑。 刚坐下,就听黄泽说了个事儿。 “你昨天跟你夫郎去码头了吗?那边有个老头子在街上昏倒,有人送到医馆,后来来了个高壮男人结了医药费,他满嘴胡言乱语,喊你名字,又喊你夫郎名字,说你们坑害他。” 叶存山问:“然后呢?” 黄泽说:“然后那高壮男人特别大声说他家叔叔得了失心疯,听说那郎中也确诊了失心疯。” 叶存山惊异,“失心疯?” 当代人重孝义,就是叶存山这种跟家里有矛盾的,也要维持表面和平,非亲近关系,不议论长辈,更不会随便在外头说自己家里不和,父母哪里不好。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失心疯来得假,但情绪不同。 黄泽是惊疑不定,怕这事跟叶存山有关。 叶存山则是惊讶更多,没想到云广识能这么狠心,给他爹强安个病。 这以后就是告到衙门,衙门看他家情况,最多小惩。 毕竟衙门又不可能养着云仁义,给云仁义治病,只能要他儿子服侍养老了。 叶存山给他解释:“一些家事,他抢了我岳母的遗物,我跟夫郎忙活数月,昨天才在首饰铺找回。” 就跟云程说的一样,能结束,真的太好了。 云程在意,他总不能放任不管。 可精力在这里,除非他今年不考,考了也没中,再等三年。 不然他们以后很难继续,蔚县没有府学,他不去府城,也是其他县城,来回艰难。 这首饰铺好的一点是能花钱打点,能进去翻阅册子。 坏的也是这点,太贵了。 就是他决定留这里三年,夫夫俩也耗不起。 此时,首饰铺子里几个匠人也在商议这镯子怎么打。 “好像不是纯金,那镂空的花跟下头一层底隔着距离,能透过花看到镯子内环的字,花又不塌。” -- 第203页 店伙计听得一颗心拔凉拔凉的,“那我白折腾这么久?这一单来得辛苦,弄不好我都睡不着觉。” 匠人们摇头,“不是不能打,是难打。” 店伙计:“难打就加价!” 掌柜给他一巴掌,“还真钻钱眼里去了啊?” 店伙计撇嘴,“这么明显一花样,他自己老眼昏花,翻了三四次,浪费那对夫夫多少银子?不然这价格加了,就是师傅们的。” 这话说得熨帖,匠人们满足,都摆手,“那就不必了,都是给铺子里干活,你前头也辛苦,既答应了,给了条子,咱们多试试总能做出来。” 伙计放心了。 再抬价,这生意要飞了。 另一边,云程才起来,洗漱过后说整理稿子,准备给两大家族加戏,书斋余掌柜就上门来了。 家里两个夫郎,没有男人,云程就在院子里接待他,摆了小桌,上了热茶点心,院子门也大开着,来往的人都能瞧见里头。 余掌柜给云程一个红包,云程打开浅浅瞧一眼,有四张银票,数额暂时看不清。 余掌柜说:“这次南下的船先回来了,之前你们回村,银子就一直没送来。” 书卖得好,他开心。 这次过来也听了二少爷的,要跟云程多多联络感情,等到赘婿这一册写完,能再给书斋写稿。 往后去了府城,接触了其他大书斋,也优先考虑跟杜家书斋合作。 先从外地销量说起,余掌柜笑得牙不见眼,“有陆公子在,伙计们胆子大,在那边请了十几号人加印,还每天不够卖的。” 单算每本书的售价,这么个畅销法一次都能进账上千两。 可惜每一环都不省心,人力物力投入大。 余掌柜说,“那个县城里主要也是卖给商人们了。” 杜家主要走水路,往内陆各城还能有得卖。 比较让人想笑的是,“以前我没发现咱们这附近县城赘婿这么多,听外地回来的伙计说,那些赘婿们现在每天都被人打量呢,想看看是不是披了那什么马甲。” 云程也跟着笑,“过阵子热度散去就好了。” 余掌柜说到正题,“上回你夫君送去的美人画,我们请工匠加印了,在第四册内页夹着。后来去联系过那画师,还得你们再去劝劝,画画多挣钱啊,他非要当什么账房先生,当账房先生也不耽误他画画啊。” 原来是杜知秋照着那画,根据书里描写配了色,画了彩色美人图。 结果彩画难印,耗时不说,成本也抬高,他们暂时不敢冒险。 杜知秋就说请叶庆阳来画,去请的时候,还遇见了存银。 存银小孩子心性,见人就炫耀。 那美人图,别人都只见着一副,他包里有六七副呢。 其中还有一张是叶庆阳给他画的。 小孩子心里美滋滋的,见了人要秀一秀,不好意思明着来,就借口给人看赘婿娘子,然后把自己掺进去。 他不觉得有错。 他以后是要招婿的。 他不是赘婿娘子,也是赘婿夫郎! 岔开一段话题,又绕回去,余掌柜说:“我们二少想先约着画稿,等到七册全部出完时,咱们再出加了美人图的书。” 云程不确定叶庆阳愿不愿意接这活儿,就说帮忙劝劝看。 余掌柜:“能劝好最好,其他人炭笔画没他的利落好看。” 还惦记送画册的匿名人士,“说起来你跟这匿名人士的笔名倒是像,你是匿名先生。” 云程低头掩饰尴尬,没想到在这里还留了一个马脚。 不过他已经改笔名了,现在叫存云先生。 闲话聊了一早上,关系拉近了,余掌柜才跟云程讲要他下一本也跟杜家书斋合作的话。 云程点头,“自然。” 其他书斋他们不知道情况,但能确定不会有杜家书斋这么大方,润笔费之外,还要给他分成的银子,每次都是一张张的银票给出来。 柳小田听了一早,中午难得磨叽,做好饭了也没走。 余掌柜是来找云程说事情的,他不好插话,等到余掌柜告辞,他才跟云程说一声,追了出去。 他想打听打听他家元墨的稿子。 稿子送去有段时日了,县里没消息,书斋也没其他音信。 过了最初拿润笔费的欣喜后,柳小田也怕这书稿卖不动。 ——卖得动的都在茶楼被说书先生讲了千百次了。 余掌柜叫他别急,“你看《赘婿》之前都压了三册,这发出来后还不是照样卖得火?” 之前还有人写了七八册续写版本,原版出来,也都靠边站。 柳小田不跟云程比,他觉得云程那话本很能调动情绪,大家爱看是正常的。 他家元墨性子淡,写的小说也淡淡的。 哎。 余掌柜给了个准信,“等云程第五册稿出来,凑两册咱们就会派船出去,元墨那本已经雕版好了,在印刷,那题材市面没有,就是卖个新鲜,后续都能再拿一回银子。” 柳小田没大见识,心也不大,想着要再能有二十两就好了,他攒够银子,也去医馆看看,这孕痣太浅,怀了孩子容易掉。 他们出巷子,刚好跟回来的叶存山碰了个面。 看见叶存山,余掌柜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这段时间没去书斋 是吧?有几本书要给你,我今天来得急,忘记带了。” -- 第204页 叶存山以前常去书斋看书,买得少,最近是好久没去。 “我下午放学去看看。” 回家云程刚把饭盛好,给叶存山的一大碗压得很实。 “那鸡还是炖了,早上小田炖的,晚上你回来就能喝了。” 院子小,不方便养,鸡到处拉,又不下几个蛋,不如吃了补补。 云程也发现还是自家养鸡实在,“外头吃一只好贵……” 自家养不费事,也能捡蛋,就是养起来好脏。 叶存山揉他头,“我给你养。” 云程摇头,“那还是算了,你好好读书吧。” 银票也给叶存山过目,“比之前多了五十两。” 把手镯的账平了以后,云程单独记账,把要留府城安家的大额银票都让叶存山保管。 但没说这银票的用途,怕给叶存山压力,只说:“我怕掉了。” 云程头一次给叶存山银子,要他保管时,理由就是怕掉了。 今天刚说完,他就不由自主想到了之前那次说完后,叶存山的反应,自己先涨红了脸。 叶存山记性好着,也记得那次。 当时他跟云程身上就十几两银子,现在日子是真的好了。 云程还问他:“你们书院还在上课吗?” 书院学生该走完了吧。 叶存山老实摇头,“考试的人多,考崩了的没来,心态差的没来,剩下几个扎堆自学,别的先生偶尔会来给我们讲讲课。” 人少,四舍五入等于开小灶。 叶存山上月请假,错过月考,还得了补考机会,记了一分。 他问云程:“要我在家陪你?” 云程是这么想的,但是记得他会影响叶存山读书,就否认,“我就问问。” 下午他修改稿子时,柳小田是带着启明一块儿进来的。 启明今儿也高兴,《赘婿》卖得好,他这个代笔的书童也得了二两赏银。 二少要他多跟着云程学着点,“你识字比他多,闲了跟人取取经,以后也能自己写。” 启明心里美,说他来听写第六册的稿子。 云程尴尬道:“我第五册还在修……” 启明懵在原地。 云程说:“要么你先誊抄?” 他要给两大家族加戏,是在中间加。 启明摇头,“二少爷说元先生誊抄习惯了,到时请他誊抄第五册,我跟第六册内容就好。” 云程就问柳小田,“元先生最近有空吗?” 那可太有了。 柳小田说:“他摆摊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天也就百来文钱,过了年,不能写对联,写信的也少,坐一天连个菜钱都挣不到。” 云程就惊讶,“他不继续写吗?” 柳小田默了默,“他说没什么好写的。” 云程也沉默了。 天赋流写小说这么任性吗。 不写稿,启明就不在这里多留,离开时,顺便带了前头的稿子,给元墨捎带过去。 这次代笔费是书斋里出,不用云程掏钱。 云程是别人对他好,他就会对别人加倍好的类型。 书斋的诚意他看见了,下午添补剧情时,顺便又润笔修饰,也决定把后头的两册内容一次写完。 书斋还要卖带美人图的书,这里有个空档期,他多挤出些时间,自己也沉下心来好好学习。 自己不会繁体字,终归不方便。 稿子修改完,已经是两天后,加进新剧情,后头的情节都要做调整,比直接写还慢一些。 当天是给柳小田拿回去给元墨,云程顺嘴提点了一句,“咸鱼也有好多种,他能写咸鱼书生,就能写咸鱼猎户,咸鱼商人。” 云程想想,“还能写咸鱼神女,咸鱼妖女,咸鱼贵女。” 咸鱼神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神庙会破败得那么快,她的庙里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妖女勾搭书生。 咸鱼妖女不懂,为什么她随便出来逛逛,就有白白净净的书生送上门,都吃腻了。 咸鱼贵女很疑惑,为什么她常居深闺,一出门就要遇见个失意书生,她爹还不知轻重,把书生接回内宅读书,跟她这未嫁女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柳小田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多?” 云程摸摸鼻子,“还能写咸鱼夫郎……” 柳小田抗拒,“勤快夫郎!” 云程:“勤快夫郎跟咸鱼书生也能写。” 柳小田红着一张脸回家了。 今天云程灵感爆棚,也久违的给叶存山讲了故事。 他有私心,讲的故事是穿越类型的。 “另一个世界的状元,在鹿鸣宴上醉酒,意外摔到了头,成了大乾朝的混子书生。混子书生已经考上秀才,开了私塾收束脩,童子收了一堆,自己不教,让书童教,他每日耽于享乐还赌钱,最后醉酒失足落水。状元穿过来后,童子们已经回家告状,带来了他们家里魁梧凶悍的大家长,要来找这秀才要个说法。” 就是普通文换个背景,从影帝穿十八线,变成状元穿秀才。 好好的故事叶存山不听,才起了个头,他就问云程:“那个混子书生去哪里了?穿到状元身上了?” “秀才换状元,他赚了。” “希望他恩师早日发现他没真才实学,把他摁在翰林院好好读书修书,别出去祸害百姓。” -- 第205页 云程灵感灰飞烟灭。 “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第59章 你不行 第五册写完,云程有两天休息时间。 早上吃过饭后,跟叶存山一起出门,准备去纸铺。 去看看存银,也要关心下好纸能不能批量生产,然后要问问庆阳为什么不接这个画稿。 路上叶存山跟他说:“咱们给定金打镯子那天,云仁义在路上气昏了,后来在医馆被确诊失心疯。” 手镯的事情告一段落,云程忙着赶稿,叶存山没跟他提这事,今天要出门,提前透个气儿,到时铺子里肯定有人八卦。 如他所料,云程跟存银才碰面,就被拉到屋里叽叽咕咕说小话。 “我听叶虎哥说的,他说云仁义回家那天一直骂……” 回村后,云仁义就不骂云程跟叶存山了,只骂他儿子。 老大云广识自不必说,给他强安了个失心疯的病,他骂得最脏最狠。 老二分家出去了,他也上门去骂不孝子,看着老子被人骑到头上都不吭声,是个窝囊废。 存银说这八卦也害怕,抱着云程胳膊蹭蹭,“云广识把人绑家里了,说他爹疯了,不能放出去吓着谁,万一动手伤人就不好了。” 是不是真疯,各有各的判断。 至少存银这小孩子是觉得云仁义真的疯了,“他骂起来人可凶,叶虎哥说他眼睛都是红的!” 这事自然又要叶根去分心处理,造纸作坊正在尝试量产好纸,叶旺祖是没空闲了,他还年轻,也镇不住这一家疯货。 过去以后,云仁义主动要分家,不跟云广识一起过,怕自己闷不吭声被人弄死。 云广识本也嫌弃他麻烦,一口答应了。 云丽丽是未嫁女,李秋菊是他未和离没写休书的原配,两个女人必须跟着他。 后头的事暂时没传过来。 作坊盖完,东西也要搬,叶虎没送货时要帮忙干活,不能成天往县里跑,得等他下次过来才知道后续。 存银许久没见云程,今日话多,给他看自己最近练习的绣样,也说每回去茶楼,那说书先生都在讲《赘婿》,以及纸铺里的小摩擦。 比如他昨天拉肚子,跑茅厕勤了些,听人在背后说他懒人屎尿多。 存银说:“我又没拿纸铺的月钱,我是自己织毛衣,织多少拿多少的。我也没有单独住一个屋子,我是跟庆阳哥一起睡的。我帮忙都是免费的!我不住,他们也不能跟庆阳哥睡!” 小孩子在外头待了段时日,现在说话做事也稳重了许多,跟亲近人委屈抱怨几句就算了,不要哥嫂给他撑腰,自觉不算告状。 他有自己的整人法子,“反正我小,我还是哥儿,他们就是得让着我,嫌我懒,我就使唤他们干活,该!” 云程听到这里,也有顾虑。 叶庆阳成亲了,夫君在县里书院读书,总不好一直跟没成亲一样,夫夫俩只能白天见见。 他现在得铺子看重,这间屋子大小也适中,会不会前头那些人说的闲话,就是故意说给存银听的? 存银没想到这里,吐槽一番情绪转变,又悄悄问云程中药的效果好不好,“庆阳哥也每天两碗苦汤药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云程摸摸肚子,“要喝一阵呢。” 他喝了快两个月了,这点吃药时间在他上辈子的人生里显得微不足道,医馆开的药也不猛烈,要慢慢养。 说着话,庆阳也回来了。 他回来就要谈正事,云程问他为什么不接画稿,“你画画也挺快的,应当忙得过来吧?” 纸铺才起步,各项账目他一手做起来的,每天的进出账也很稳定,能有时间画。 叶庆阳摇头,“之前给你们画着玩儿还行,哪里能拿出去挣钱?” 他最初只知道是画的是美人图,并不知道是要画赘婿娘子,还参考了云程的脸,后来改完,他也知道了。 云程拿走第一张图稿后,他也画了其他几张,练练那张美人脸在其他动作时的模样。 没想过要拿去挣钱。 云程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挣不挣钱,也得看人家要不要啊,你画出来,他们收了,那就是可以挣钱的。” 早先跟叶存山商量后,他就跟叶庆阳坦白了他是《赘婿》作者的事,后来庆阳忙着成亲,这事儿过去久了,双方都没对此深入说。 他包里一直有装纸笔,拿了一张废稿出来给叶庆阳看,“我平时写稿就这样,我字都没认全呢,还不是一样的写,你画的美人好看,怎么不能画了挣钱?” 叶庆阳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了一句:“我不会画。” 他一直都是照着静物活物对着临摹,有个参考还能画一画,画出来又太像参考图。 比如他最初画出来的那一版美人图,活脱脱一纸片云程。 修改的图样是云程改动过的,他自己没原创能力。 后来会换姿势,也还是那么一张脸。 过几天空空脑子,自己再画,又画不出来,给存银画,也是照着存银的模样来。 他说:“杜家二少提名了几个角色,主角夫妻、重要配角、目前骂声最高的岳母,我哪里画得来……” 云程听完,愣了下,转而失笑,“这不就是找参考吗?很正常啊。” -- 第206页 “我跟你说,主角赘婿,你听我的,不要画正脸,就画模糊一点,背影、手、靴子,即使是角度里出现了脸,也给他把五官糊了,目前看这小说的大多都是书生,方便他们代入,其他角色你去街上转转……” 云程还想带他出去画速写,叶庆阳没练过,多画画就好了。 他还是羡慕叶庆阳的身高身材和样貌,默了默,说:“赘婿形象参考你就可以了,你身材比例好,仪态也过关,刚好符合纤瘦傲骨的描述。” 叶庆阳:? 他就是不想把真人画上去,知道能参考修改,心态就松了许多。 但要以他自己做参考,他是不愿意的。 云程想说,其实你家夫君罗旭也不错。 他们夫夫俩身高体型相像,罗旭是书生,自有斯文气。 就他身份尴尬,他本人就是赘婿,说出来云程怕叶庆阳心里不好想。 结果存银在旁边掺和了一句,“罗旭夫哥也可以啊,他也瘦瘦高高的。” 云程立马否了,倒是庆阳不怎么介意,“我跟他是自家人,做参考好说。” 还是想先获得本人同意,再去画。 “我这次画完看看效果,给书斋送去,他们能接受这样,我就再找人把后头的画了。” 这件事说完,云程把存银打发了出去,问叶庆阳这屋子的事。 “你跟罗旭成亲了,一直分居也不合适,要是不好跟存银讲,就给我说一声,我好提前收拾屋子,接存银过去。” 他跟叶存山那屋子不大,将就着挤挤,多个小孩子还是能住的。 叶庆阳点头又摇头,叹了口气。 “是要考虑屋子的事,但我跟罗旭不会在铺子里住。” 住这里,人多耳杂,他们是新婚夫夫,罗旭又是入赘,遭打趣,真要做什么也畏手畏脚。 分清楚一些,往后他做账也能不讲私心情面。 他要搬出去,存银这小哥儿肯定留不住。 “他没在纸铺挂名上工,一个人占间大屋子不好。” 云程便记下。 临走前打听过好纸的事,叶庆阳说村里想再多攒些货,铺子里有存货了,才好去跟别家谈生意,先不急。 他当晚回去,就只跟叶存山说了存银的事。 叶存山也嫌弃这屋子小了,“那等我休沐时,把柴房收拾出来。” 正屋分三间,中间堂屋,左右主卧跟厨房,外头两间耳房,一间放了浴盆,专门用来洗澡的,一间是柴房。 家里现在用蜂窝煤多,可以挪到灶屋堆着,堂屋还算大,可以把灶屋的柜子搬出来,其他杂物,就在小院里找个空地搭棚子,先放一放。 正常人家里,是没有专门洗澡的屋子的。 浴盆通常是深口小浴桶和浅脚盆两种,要用的时候摆卧房,洗了就收好。 云程不习惯,那洗澡房用得久了,里头很潮,不适合住人。 “还好咱俩现在没娃。”云程叹气。 叶存山抬眸瞧他一眼,“有娃又怎么?到时换个大的就是。” 买不起,还租不起么? 奶娃娃前几年离不开人,也是要跟大人睡的,不急着分屋。 叶存山伸手摸云程肚子,“软乎乎的。” 云程默默伸手回敬,摸他腹肌,“硬邦邦的。” 叶存山跟他开玩笑,“你现在要锻炼,将来就是我这种梆硬的身体,摸着抱着都不舒服。” 云程挺腰,“不舒服你也要抱着!” 现在还有倒春寒,热两天,就又冷下来。 昼夜温差也大,云程现在还不敢敞开了锻炼,最大的进步就是平板撑时长增加了不少。 他自己数秒,已经从十秒趴,到现在能有个四五分钟的样子。 说到锻炼,叶存山就很想做俯卧撑。 云程早就看透了他! 那是做俯卧撑吗? 脑子里没正经东西。 他想到自己的纯情校园剧本被叶存山涂了颜色就生气。 又想到他开玩笑说他也想出力,结果被叶存山要求他自己动,就更生气。 眯眯眼,又摸摸下巴,云程想到了一个绝佳好主意。 于是,时隔数月,叶存山再次做俯卧撑时,云程不在他下边,而是在他背上坐着。 还要哔哔,“才两个就不动了,你行不行啊?” “不许顶嘴,做两个就停,就是不行。” “我才几斤几两,你就背不动,你说这像话吗?”觉得不搭,云程改话:“你看这像行的样子吗?” 叶存山额角青筋直跳,不是累的,是气的。 不论古时还是现代,没一个男人能被频繁说不行。 云程捡回了久违的“报复心”,觉得青春校园剧本没了就没了吧。 反正今天爽完了,肯定要被收拾了。 结果他失策了。 叶存山没收拾他,还反过来给他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云程沉默着接过茶杯,看看叶存山,又看看这杯茶,小口小口喝完了,叶存山还没收拾他。 云程就想,叶小山一定是心里有鬼。 这结论说出来当然被狠狠谴责,亲得他嘴唇都疼,上下嘴皮子一碰,触感像肿了。 亲密时难受,他就喜欢骂人是狗。 今天叶存山不许他骂,一骂就堵嘴。 -- 第207页 “让你把话说完了,那我不就是一只不行的狗?” 云程绷不住笑场,“你行不行还要我来说?” 叶存山:“那谁来说?” 云程红着脸推开他,自己去洗漱。 晚上记账时,他也翻备忘录,把夫夫俩要做未做的事情勾勾画画。 叶存山坐他对面看书,这书是余掌柜要他去书斋拿的。京都太爷给送了一箱书,戴举人挑选了几本适合他现阶段看的,杜家书童抄录了一份给他。 “我这还沾了你的光,要不是为了你往后能继续给他家写稿子,这书怎么也不会给我的。” “你骂两句就骂两句吧,我还能怎么你。” 云程踢他。 叶存山经常被踢,坐姿也改不了,他用炕桌时,不习惯岔开腿坐,不像云程动来动去的方便,被踢了,他也挪不了。 看一眼,云程觉得他眼神不对,还要补一脚。 叶存山手快,摁住他脚踝,在他脚心挠了下,“怕痒就别闹。” 云程老实点头。 叶存山松手后他做了个假动作,脚又被摁住,因为他没踢,所以没被挠脚心。 云程抿着嘴巴不说话,叶存山看他这就不是个老实样,又舍不得用腿脚压着他,就单手摁着。 说云程不老实,其实他自己也是,单手顺着脚踝摸索,指腹撩火,一路直到小腿肚。 云程果断认错。“我再也不敢了。” 叶存山自动翻译:下次还敢。 但他松了手。 书院学生去府城的多,请假了一部分,他们剩下的大部分时间是自习,叶存山白天清了计划本,晚上看看新得的书,就能睡觉。 他睡得早,云程就有空跟他计较,计较叶存山为什么不收拾他。 当然不是想被收拾,就是在意叶存山是不是生气了。 毕竟他三连了“你不行”。 都要睡了,叶存山就不跟云程车轱辘讲话,什么“是不是欠收拾”、“你在暗示我什么”统统没有。 他直言道:“练定力呢,存银要住进来,咱们哪能胡闹?你脸皮薄,一点动静被他听见不得了。” 所以还是早早不碰为好,到时他没忍住,云程又要气他好几天。 云程每次胡闹都要晚起,还要做贼心虚的关紧房门,开了窗户透气。 窗户朝前院开口,靠柴房这头。 往后存银一出门,就能瞧见里屋的他们。 云程没联想更多,脸都烧了起来。 “……咱们这屋子好小啊。” 叶存山拍拍他背,“你要能不出声,也能将就着凑合。” 云程就恼了,“明明是你自己爱说骚话,问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怎么还怪我?” 叶存山接下这句批评,难得顶嘴,“那你不是喜欢骂我是狗,也乱七八糟回话么?” 所以他俩都收收。 云程一想也是,他不理叶小山就是了。 反正又不是他缠人。 果然。 隔天早上,叶存山到院子里,比划比划柴房跟他俩卧房的距离,当场就反悔了。 “哪有小孩子跟着哥嫂住的?我给他换个地方。” 云程叫他赶紧吃饭,“你今天起晚了,没空磨叽。” 叶存山是属于放松了就会睡得沉的人。 像平时闹得晚了、学得晚了,他怕睡过头,一直紧绷着,次日能早起。 昨天夫夫俩一顿小学生拌嘴,他夜里一直笑,精神放松了,一觉睡到自然醒。 坐桌边吃饭时,他问云程:“你没跟他讲要接他过来吧?” 云程摇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得先跟你商量。” 叶存山满意了。 没说就好,等他中午去忽悠忽悠小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偷个懒,四月开始重新日万! 大家晚安! 明天见。 第60章 “汪” 要安排小屁孩儿,到书院后叶存山就跟罗旭聊了下,问他跟庆阳的房子找好没有。 罗旭是入赘,这房子的钱要庆阳出。 平时就他俩谁有空谁出去看房子,蔚县小,屋子一家一间,有多余的都是富户,愿意租的也少。 码头那边又乱,他们现在看的一家是租偏院出来,跟着主家一起住,还不如厚着脸皮在纸铺后院住。 没找到合适的屋子,叶存山安排存银的时间就多一些。 “也别急,找黄泽问问,也能找杜知春问问。” 这两个蔚县本地人,打听起来方便。 中午放学,叶存山是去纸铺找存银,带孩子去外头吃。 存银开心得不行,“你居然还记得我!你居然还知道带我出去吃饭!” 叶存山懒得跟他拌嘴,存银说要吃鸡,就带他去吃了烧锅。 这东西贵,叶存山私房钱没多少,要存银自己给钱。 存银无语:“那两个鸡腿都是我的,你只能吃鸡屁股。” 叶存山今天找他有事的,随便下点钩子,存银就又把两只鸡腿都给出来了,“检查羊毛线是做什么?” “邱家兄弟俩会直接收处理好的羊毛、羊毛线,这线要分品级的,好的价高,劣的价低,我是没空管,纸铺里现在也没人管这个吧?” 存银成天待纸铺,大家有什么活儿他一清二楚。 “没有,就我一个人织毛衣毛裤,有人来领活儿,也是从我这里领毛线。” -- 第208页 叶存山想把羊毛的事慢慢交接给存银,确认后就说了正事。 存银还小,扔其他地方他不放心,能留纸铺最好,送回家就免谈。 里头有人说他拿钱不干活,无非就是少了个挂名的名头。 叶根最初是要存银来当伙计,顶顶前头铺面。后来存银一直在织毛衣,跟村里其他女人夫郎干一样的活,没个月钱,时间也自由,其他人看了心里难免不舒服。 挂名的事好办,给他找一个活干就行。 叶粮是掌柜的,不会一直亲自去干这些杂活。 羊毛线存银处理习惯了,他也会来事儿,跟人沟通没问题,带一带,以后也能去染坊那边跟人谈染色的事。 “到时就算庆阳搬出去了,你一个人住一个屋子,也没谁说你了。” 那屋子也不是纯粹的屋子了,会变成间羊毛仓库。 有空过去,叶存山要看看能不能堆墙隔木板,存银是小哥儿,屋里外人进进出出的不好看。 存银听得眼睛亮晶晶的,还以为是云程回去说了他的委屈,大哥来给他撑腰的,张嘴就来:“大哥你真好!你就是我亲大哥!” 亲大哥拿了他两个鸡腿,得了句夸,还回来一只。 存银:嘿嘿嘿。 当晚,存银就跟庆阳吹他大哥大嫂,夸得天花乱坠。 叶庆阳看他有了安排,就说了个大实话,“那就好,不然我搬出去,你留这里也不好。” 存银懵了下,终于知道,原来他亲大哥绕了这么一圈,就是不想让他搬过去,破坏夫夫俩的二人世界。 不要脸! 同样骂他不要脸的还有云程。 秋后算账也要等到秋天呢! 哪里昨天说他不行,今天就要翻账问是哪里不行的! “哪里不行你不知道?” “狗不行,我说狗不行,你不要对号入座!” 谁计较谁是狗。 叶存山在云程脚踝上留了个浅浅的牙印,折腾得更狠。 弄完云程不许他碰,叶存山凑他耳边“汪”了一声,云程笑场,自己翻过身往他怀里蹭。 “你不要脸。” 在炕上还要什么脸。 叶存山摸摸云程眼尾的孕痣,“睡吧。” 休息两天,启明过来继续听写第六册稿件。 中途休息时,也跟云程搭话。 这小书童年岁也不大,才十四岁,杜家待人宽和,他孩童天性未消,办正事时有点老古板模样,打听事儿就显得活泼。 云程听出来意思,他也想试着写小说。 这当然是没问题的,云程正愁他怎么才能当上编辑呢。 叶延的《家有福妻》是他指过方向的,元墨的《躺赢人生》是他肯定的。 提供的帮助可大可小,他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叶延是自己尝试写过很多,元墨是天赋流,心中本就有故事。 这两个他都不能拿去自荐,启明就挺合适。 启明脑瓜里还没故事雏形,很好引导。 就拿上回给叶存山说过的状元穿越来引导。 这次换个身份,不穿混子秀才了,穿一个刻苦认真,但资质愚钝的书生。 云程起了个头,让启明往下联想。 启明:“嗯嗯,我家二少爷就是读不进书,老爷总说他资质愚钝!” 云程:“……这是能告诉我的吗?” 启明被吓到,麻溜儿低头不吭声。 云程想想,第一次尝试写小说,还是身边有现成的素材好。 这个素材大部分是套用环境背景,比如有些人是学生,最常待的圈子是校园,写校园文就会顺手一些,写办公室职场文就会很头秃。 所以云程再次起了个头,“状元在琼林宴醉酒穿越,成了一个刻苦用功但资质愚钝的小书生,书生上头还有一个天资过人的兄长。” 启明眼睛发亮,一句话不说,云程也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杜家就是这样,杜知春很擅长读书,杜知秋就喜欢搞钱。 有了背景套用,后头的引导很顺利。 有状元之才,当然是要继续科举,小三元□□都安排上。 启明问:“那这样兄弟不就反目了?” 云程说:“你要是不想写兄弟反目的戏码,就再想一个不反目的理由出来。” 启明就想到他跟其他小书童一起争宠的时候,谁都想得主家赏识,就是这次出来给云程听写稿子,他都私下里废了一番功夫,闲下时就用炭笔跟木板,把身边人说的话记下来,练出了手速,这才在试稿时脱颖而出。 就跟他这次听写一样,只能有一个人被选中,状元也只有一个,兄弟俩必然有竞争。 要不反目,就可以良性竞争。 启明说:“兄弟俩关系好,大哥之前总是给弟弟讲课,所以后来有竞争,兄弟之间也是互相扶持!” 云程给他提了一个爽点,“因为一个自幼有神童名,一个‘勤能补拙’追上来,才华上可以下些功夫,参考书院考试制度,什么小考周考月考季考,童生试之类的都安排上。” 天才论跟勤奋论,搁在哪个时代都能打一架。 到时候书里的配角要争他们谁能考第一,外头的读者也能。 当然,要读者们能为谁考第一争起来,就要卡好章。结尾要是写了某某是一甲,这还猜个屁。 -- 第209页 启明小本本记下。 还有气氛营造爽点。 都考第一了,太平淡就显不出喜庆,感觉不到爽。 读书那么辛苦那么累,看了半天考试不给点甜头,谁乐意。 启明越听眼睛越亮,“对对对,我家大少爷每次考第一都要开诗会的,他们可以开诗会炫耀一番!” 云程:…… 好吧,其实也没错。 像诗会、寿宴、狩猎等等出场人多的场合,确实适合炫耀。 炫耀也是一个爽点,怎么炫很重要。 启明很懂,“哎呀,那哪能说是炫耀?那是同窗交流会!吟吟诗作作对,谁有才华,大家明眼看着呢!” 很好。 这位小书童在杜知春的耳濡目染下,已经无师自通了这个时代的通用爽点。 云程给他划分了几个阶段,别叫他回家写嗨了,今天穿越,明天小三元,后天考乡试,这书还有什么看头! 杜家书香门第,启明写不出诗,那不是还有杜知春么。 杜知春写不来,上头还有一个杜先生呢。 他一家写不来,家里还有一个西席戴举人。 实在不行,杜先生的学生多,集思广益买诗稿也是条路子。 双才子线的故事,不写出那个才气,可别想赚钱。 说到这个,启明就恹恹的,“我哪里请得动他们……” 云程觉得这孩子没心眼儿。 杜家人要是没发话,他怎么会在过来听写稿子时搭讪?这不得是杜二少提点的。 “没事,你回家跟你家二少爷讲讲这个故事。” 启明在纸上记下要点,一连道了好几声谢,然后说:“那你开始讲《赘婿》吧,我开始写了!” 云程:“……” 好累。 《赘婿》第六册内容是赘婿本人的身世线,拿的龙王赘婿强势归来剧本。 在构思里有很多中二场景,台词的羞耻度也极高。 比如天凉王破梗。 “给四大家族送钟!响一声灭一门!” 比如正戏龙王归来。 跪地喊少主是必须的,高喊恭迎少主也是必须的。 组合起来就是,“恭迎少主!您现在已经是龙王了!” 小说就是这样,自己再喜欢的故事,当众念出来还是会尴尬。 云程脚趾抠地,也不用嫌弃这屋子小了,尴尬劲儿上来,他能抠出两座皇城! 长痛不如短痛,云程搬了小凳子坐墙角,对着墙喊话。 启明对此接受度良好——毕竟是个连穿越是什么都不问的人。 旁边准备晚饭的柳小田却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频繁朝云程的背影扔出迷惑的眼神。 当晚离开时,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姿态。 而云程今天说话时长超标,叶存山回来时,他嗓子都哑了。 晚上吃得清淡,叶存山吃米饭,单独给他做了小炒肉下饭。 云程是青菜肉末粥,给他蒸了蛋羹,他用勺子慢吞吞舀着吃。 他成了个小哑巴,不能顶嘴,只会瞪人,叶存山看他好笑,“累了不知道停?傻不傻?” 云程叹气,那还能怎么?总不能他摸鱼开小差,给别人想了梗,不写自己的文吧。 成了半个哑巴,叶存山就不欺负他,免得气急了骂人,真哑了。 听写稿子是隔天来一回,次日云程休息,早上叶存山看他嗓子还严重了些,带他去医馆开了药茶。 比普通的茶包喝着苦,云程喝中药面不改色,喝这玩意儿差点苦吐了。 他艰难道:“我可以当哑巴。” 苦就不吃了。 叶存山就又去码头买了梨,给他炖冰糖雪梨水润喉。 顺路去了趟首饰铺子,那伙计苦着张脸,一直叫难做。 叶存山不懂这个手艺,想想这家店的名声,还以为小伙计收了钱不办事。 小伙计瞪他,“嘿,你这人,亏得我还跟老师傅们说了一堆好话才没给你俩加钱的!” 他引着叶存山去里头看了眼。 样式图已经叫人分层临摹,五个师傅一人一张稿纸对着做细节。 一个人做内环刻字,其他都是在尝试怎么做表层的花才能不塌。 手艺到一定程度,都有追求了。 平时做素面手镯做多了,难得有个挑战性强的,开始抱怨几句,现在也是真想弄出来,好能显出自己这一身本领。 叶存山这才放心,回家时,云程正在收拾柴房。 他想给存银先准备着,怕纸铺真不能住了,小孩子一个人待外头委屈。 叶存山把他牵回屋。 云程看他一眼,他说:“不放心你,今日不去书院。” 云程又看他一眼,他说:“存银安排好了,不管他。” 云程再看他一眼。 叶存山放了梨子菜刀,问:“欠收拾?” 云程老老实实抓了本书翻看。 这次嗓子哑掉,以及《赘婿》第六册的羞耻感,让他燃起了很强的学习欲。 人还是要自己识字,会写字。 他生词本上的字已经清空又增加,翻开一看有四五页了。 后头又加了一些字词句子的释义,古代没字典词典,想要学个东西,就要拜师请教。 怕遗忘读音,加了拼音简写。 叶存山把陶罐放炉子上小火炖着,给云程换了一杯浓度低的药茶,要他慢慢喝。 -- 第210页 云程没忍住,又抬眼瞧他。 没别的意思,他就觉得叶小山挺会照顾人的。 反正叶小山学习的时候,他没这么殷勤体贴。 他捧着茶杯,稍作沉默,起身去拿了个杯子,给叶存山分了一半苦茶。 本来想说土味情话,比如:“你可以做我的药茶吗?这样我就可以泡你了!” 结果叶存山说:“同甘共苦?” 云程一口闷,并反驳:“什么同甘共苦?我想撩你来着。” 他说完,还想到了一个笑话,想讲给叶存山听。 叶存山听他讲话就直皱眉,“你闭嘴吧。” 云程捏捏喉咙,拿了纸笔写笑话。 是一个很古早的笑话。 被诅咒的王子一年只能说一个字,攒了五年对公主说爱她,然后公主说:“啥?” 王子气昏了。 身份换了下。 云程把王子换成了自己,把公主换成了叶小山。 叶小山没觉得好笑。 他看完一遍,见云程笑得开心,又看了一遍。 上头的“我爱你”三字实实在在,还头一次叫对了他的名字,用的“存山”。 这果然是在撩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嘿,好早啊 我去写二更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本章要贴个补丁: 1.龙王赘婿我是看的视频,有台词借鉴[很上头!!] 2.土味情话源自网络 第61章 喜欢两个字烫嘴是吧 没逗笑叶存山,云程已经很尴尬了。 叶存山还要用严肃的表情望着他,让云程无地自容,捂脸还觉得欲盖弥彰,坐原地静等脸颊升温,烧得头顶都要冒白气。 这跟他当众讲了个笑话,结果没一个人觉得好笑一样。 他继续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还要被围观打量。 消失许久的社恐症状汹涌袭来,云程鼓起勇气看叶存山。 叶存山的眼神像是在说:“你这种情况,是以前就有,还是现在有的?” 云程果断低头。 他以后再也不写这种笑话了。 好冷。 要么怎么说,夫夫之间有事得沟通。 叶存山的眼神明明白白是:喉咙哑了,还要用纸笔撩人,云程果然很爱他。 他比云程大胆多了,一声“爱你”绷着张黑脸说出来,显得又憨又凶。 云程听了,大白天的,人都红成了虾色。 是叶存山说漂亮的颜色,见了就动情。 云程咕噜噜又喝一口茶,好像要喝茶润润喉,才能说出话。 “你什么表情?‘爱你’两个字烫嘴是吧?” 叶存山掐头去尾,就当云程対他亲口说了句“爱你”,笑得开心得很。 一杯苦茶被他喝得像美酒,眼里满是醉意。 云程被看得害羞,低头趴桌上继续看书,不理叶存山,就当这个笑话没有讲过。 叶存山动手动脚,摸他头又摸他脸,指腹在云程眼尾孕痣稍稍逗留,又捏他发烫的耳朵。 这温度过高,他也不跟云程搁一块儿了,进屋收拾东西。 今年比去年回温慢,趁着今日在,也提前准备好换季。 被子之前晒过,今天刚好套起来。 这里的被子跟云程熟悉的很不一样,棉被就是棉花裹了布,缝得很细密,就成了被子,没有被罩。 布精贵,换洗时就是拆卸,拆卸时还得把线留着反复用。 每一回都是棉花和布料分开晒,布料要洗,棉花就收拢晾晒。 晒完了,再又花时间重新缝起来。 手里阔绰后,云程在刘云家扯了素布做了被罩床单。 没有花样,看着很素很寡淡,胜在方便。 方便,他也不会换被罩。 叶存山进屋几下弄好,薄衣衫也各拿了两身出来。 这一番忙碌静心,到冰糖雪梨水炖好时,夫夫俩之间的暧昧气氛可算是散了些。 叶存山还读书,下午云程也专心养嗓子,不再撩拨他。 一肚的水灌下去,云程到了夜里,嗓子没那么沙哑了,也有个不好的后遗症,从前从不起夜的人,今天反反复复起来尿尿,让他很不自在。 县里不比村里,没茅坑。 大户人家会盖茅房放恭桶,像他们这种家庭,就是卧房里隔开一个帘子,恭桶放里头,一点动静都扎耳。 云程多跑几次都要羞哭了,爬回被窝就缩成一团。 叶存山从后伸手搭他腰上,“那我也去尿一个?” 云程抓着他手,在他虎口处用力按了下。 叶存山就笑,“那咱们一起去?” 云程要他自己去。 叶存山还真去了。 听着声音,云程觉得燥热,想踢掉被子又裹得越发严实,闷出一身薄汗。 等人回来,他又好像找到了平衡点,心里也不是又羞又尬的难受了。 一放松,小声说会儿话,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早上云程觉得冷,蜷缩起来扯被子还是冷,再睁眼看,才发现被子变薄了些。 叶存山说后半夜睡得燥,两人都在踢被子,他就起来换了。 云程都不知道这事,叹了一声,“要是没你,我可怎么办啊。” 今天启明要来写稿,家里有人,柳小田也会来,叶存山能正常去书院。 -- 第211页 云程没赖床,起来吃过饭后,跟柳小田一起晒衣服、晒被子。 据说冷冷热热几天后,就要进入夏季,没有春天过度,棉衣脱了,就能穿单衣。 所以今天也能把鞋子洗了晒,气温升上去,刚好穿。 事情爱堆着一起来,忙到中午时,叶虎带着儿子小虎来了县里。 赶着叶存山回来吃饭时到的,加了碗筷一起吃。 家里米饭没多煮,馒头又做了一些,能放锅边热着。 叶存山回屋又再加了两个小菜,四人够吃。 叶虎说村里造纸作坊已经盖完,东西也全部搬进去了。 正村中心的旧作坊改建,成了仓库,以后什么纸都能放进去保存,不怕被人偷着使坏。 过来也给叶存山带了好纸,“咱们村里造出来的,一家给了十张。” 十张大纸,经过裁剪以后能做两个小本子。 叶虎带给他的纸又明显不止十张,是叶根多给的。 “你跟三弟,还有罗旭,今年都要下场考,族长说给你们多一些。” 反正也就这一回。 叶存山收下了,要云程给他裁本子。 等着晚上提要求,让云程给他多画几张美人图。 上回在村里,夫夫俩在叶虎家吃了顿好的,还连吃带拿的,这次就给小虎买了礼。 按照叶存山说的,是挑拣着吃的喝的买。 叶虎出来得过柳三月提醒,云程买东西心里也有数,价位卡着合适,小虎看他爹没拦着,一路蹦跶,可兴奋。 下午叶虎父子要去码头,没让叶存山陪着一起,“你要上学的,我要你一起做什么?堂叔跟我一块儿去。” 堂叔叶粮以前当货郎时,也爱往码头跑,対那边都熟悉了。 他待纸铺也闷,这次恰好一起出去溜达溜达。 叶虎怕儿子丢了,拿了粗麻绳往父子俩腰上一绑,就是古代版防跑丢儿童绳。 出去时兴奋得满地乱蹦的小孩子,在码头被摁着看了一下午别人干苦力,回来时两腿都打颤。 晚上纸铺小聚时,还要给小虎画大饼。 叶存山跟叶延、罗旭,三个书生轮流来。 读书怎么难是不能说的,主要就是读书不用干活,一坐坐一天。 叶延最有发言权,“我在家什么都不干的。” 他爹娘跟妻子都不让他干。 叶虎还要拿胡萝卜吊着他,说他见过读书人赚钱的事。 一个就是隔壁村的柳文柏,一个就是本村的叶延,可都是一百两银子呢。 不管他家小虎以后能不能挣,至少现在看着有対比。 写写字就能有一百两,不比他累死累活干苦力,才得几百文钱舒坦? 小虎犹犹豫豫,存银笑话他,“我都会背《三字经》跟《千字文》!” 小虎就瞪他,“你大哥识字,你当然会背!” 叶虎给他一巴掌,“你现在学,你也会。” 小虎好动,定不下心。 现在说答应,回头真坐不住,也会后悔。 叶虎没指望他答应下来就成了,准备今年春耕带他下地干些轻活儿,不伤小孩儿筋骨,也要他在大太阳底下跟老农们一起熬着。 看以后是选择在地里刨食,还是书里捡金。 云程难得过来,饭后要走,还被存银拉到一旁说小话。 “大嫂,你之前是不是准备接我去你那儿住的?” 云程想维护一下这対兄弟的塑料情,被存银一眼看穿,“不知道吧?你一说谎就会低头眨眼睛。行,我知道了,我哥不要脸。” 云程:“……” 回家路上他绷着小脸,问叶存山:“我撒谎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叶存山很直男,“你撒过谎?” 云程得到了一点心里安慰。 看他笑了,叶存山趁机提要求,“你给我裁好本子,也画个画。” 云程问他要画什么,“小羊和小鸡?要不要加兔子?存银生你气了。” 叶存山勉为其难把存银加上去,要云程画美人,“跟你一样的美人。” 云程脸红嘴硬,“好啊叶小山,有我还不够,还惦记其他美人。” 叶存山挠他手心,“哪有其他美人?只有你。” 他这俏皮情话随口就来的样子,让云程应対不了。 路上还有零星行人,云程胆子本就没叶存山大,低头走了一段,进了他们家那条小巷,还憋着。 等回家,关了院门,云程才说:“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纯情一些,我想怎么就怎么,你现在说一句,我半天都不能顶嘴。” 叶存山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下,“怎么顶?这么顶?” 云程脑海中只闪过两个字:活该。 这人有今天,那还得是土味情话的功劳。 毕竟叶存山本就胆大,从前都敢在大街上咬他耳朵! 云程看他磨磨唧唧,半天亲不完,给他嘴上也咬了下,转身就往屋里跑。 可惜个子小腿不长,叶存山一伸手就把他拽住了。 “跑什么?里头都没点灯,你也不怕摔着。” 云程嘿嘿傻笑。 “我现在又不是瞎子。” 他夜盲症都好了,再不会晚上看不清路了。 叶存山还有点想念他当“瞎子”的时候了,到夜里都会牵着他手,抱着他胳膊,送他回房还要小心缠人不让走。 -- 第212页 想着,叶存山决定今晚就听云程的,“纯情”点。 晚上炕没烧很热,夜里摆炕桌刚刚好。 叶存山现在会早睡,晚上只看书总结,再回顾新背诵的古文就结束。 云程有段时间没在夜里趴着写写画画,今天是要写第六册的收尾跟第七册的开头。 第六册的中二戏份和一些出圈的名场面,是不够支撑一整册的。 如果就按照平稳上升的趋势写完,也很容易导致后期的销量下滑。 特别是云程的安排里,第七册才揭开赘婿在丈母娘家那么憋屈的原因。 从四大家族出场后,他就开始回拉赘婿娘子的好感值。分册打四大家族时,就差把夫妻情义摆在台面。 原本支撑全文的大钩子,在刷好感时被削弱,这里需要安排反转,或者再下钩子钓读者。 所以截至龙王赘婿回家,是第六册中期内容。 后面转入戏,延续狗血风格。掺入一些现代长盛不衰的“给钱离”。 给五百万、五千万、五个亿,总之要让赘婿娘子离开赘婿。 这情节在当下很新鲜,作为卡章最合适。 尾巴有了,往前倒推,衔接赘婿回家,中间恰好接个冲突情节。 鉴于这一册定下的是苏爽基调,要的就是那种又尬又爽的感觉,劝退赘婿娘子的,也该是软钉子。 上来就直接打她脸,也等于打赘婿脸,打完就崩了。 软钉子么,最适合安排下马威。 婆婆给的下马威,刚好跟第一册的憋屈情节回环。 丈母娘明着骂赘婿没用,是个废物,当众打脸。 婆婆阴阳怪气赘婿娘子无才无德,小门小户,不给她脸。 字数不够,波折来凑。 套个一波三折的结构进去,两个下马威后,赘婿娘子的情绪累积起来,再忍第三次,读者的好感度就差不多回来了,会开始心疼她。 毕竟赘婿真正憋屈的原因还没有揭开,而在四大家族线上,她是真正陪赘婿共患难的女人。 到这里,就恰好接冲突的尾巴。 “给你五百两,离开我儿子!” 云程対这个收尾相当满意,收拢完稿子,看叶存山目光幽幽的望着他,还疑惑,“怎么了?着急要画稿吗?” 叶存山无语。 他装了半天的纯情,结果云程忙别的去了。 这一册云程写得投入,中间还画了几个分镜图,看哪个场景切入更有张力,他弄完,叶存山也收了书本。 去打了盆热水过来,给云程泡手。 水盆就放在炕桌上,云程坐着就能泡,终于被唤起了小情绪,“你别対我这么好,我给你陪考的,怎么你一天天伺候我?” 叶存山默默算着,把睡觉的时间去掉,今晚也没多久了。 他装都装了,就一装到底,还就纯情起来,不碰云程不摸云程也不亲云程,大手落热水里给他捏掌心时,只力道不轻不重的给他舒缓。 本也没什么指望,结果云程还比平时害羞。 这个平时,就是対比没羞没躁的时候。 叶存山是站着,云程不好意思的时候就爱垂着脑袋,这个角度能把他所有情绪一览无余。 他皮薄上脸,肤白显色,看着他一点点变红的样子比一次性弄成虾色要令人愉悦得多。 叶存山也反思了一下,云程的确喜欢温柔一些的。 这个反思结果让他不开心。 他不是温柔挂,云程却喜欢温柔的。 钻个牛角尖,就是云程不喜欢他这样的。 泡了半天,手上都搓掉了些泥,水也变凉了,叶存山像没感觉,还很机械的给云程揉捏手掌手指。 云程抬头看他,“你在想什么?” 叶存山差点就脱口而出,“想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不过今天要纯情,纯情他理解为含蓄、矜持,不该懂的不能懂,所以憋回去没问。 等给云程擦了手,他把水拿去倒了,熄灯躺下后。 他又觉得,指不定纯情的人才会这么直白的问。 云程偶尔一句直白话,都可勾人。 所以他就直接问了。 云程趴他身上,被他逗得直笑,“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啊?” 叶存山哼一声,“你不正面回答你转移话题你心虚。” 云程:? “你把我说的话背下来做什么?” 叶存山也笑,还摁着云程不让他动,“还能怎么?气气你。” “气到我你就没夫郎了!” 叶存山要他说,“喜欢两个字烫嘴是吧?” 云程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来今天是怎么叶存山了。 只觉得这男人的心也如海底针,难琢磨得很! 被摁着不能起来,他就老老实实趴回去。 这一趴不得了,他听见叶存山的心跳好快。 砰砰,砰砰,砰砰砰。 云程眼珠子一转,逗他,“我不喜欢你。” 叶小山心跳陡然漏一拍。 云程火速接话,“我爱你。” 叶小山心跳又漏一拍,然后跳得非常急。 他肤色黑,白天都难以看出他脸红,摸黑就更看不清。 云程伸手摸他脸跟耳朵,感觉到热度,还笑,“你居然喜欢这么肉麻的调调。” -- 第213页 叶存山回敬他,抚着云程的背往上,挨下他耳朵就感觉到烫,“你都要熟了,你还说我。” 云程的本命技能就是双标,他能说叶小山,叶小山不能说他。 他一边要叶小山闭嘴,一边还要叶小山给他解释,“你耍什么小性子?你可是一家之主,我现在帮你分担养家大业,你不哄着我,你还闹脾气,你给我解释解释。” 不能开口,又要回答,叶存山就用写的。 他还抱着云程,就在云程背上写,云程痒得扭来扭去,恼了:“你不想说就不想说,干嘛欺负我?” 叶存山无辜:“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云程心虚且理直气壮,“那我还让你解释呢。” 叶存山觉得这纯情剧本拿的好辛苦。 还是他本性合适,该收拾人的时候收拾人。 不就被骂几句狗么。 要是云程乐意叫得好听点,他也不是不能汪汪。 想归想,做归做。 叶存山还是在意云程的,忍着没收拾他,问:“你喜欢温柔的人?” 云程果断摇头,“不喜欢。” 他喜欢强势的,霸道的,长得魁梧壮实的,各方面跟他相反的,可以管着他的。 温柔么,当然也要,是双标的温柔,只対他温柔。 能给别人的,他就不稀罕要了。 他挣了下,叶存山松开摁住云程腰背的手。 云程往上探,摸黑亲了下叶存山的脸,“你这样的我就最喜欢了!” 很久远的土味情话也拉出来溜溜,“是梦中情菜!” 这话搁在现代,他只敢打字说。 哪能这么顺溜的対个大活人,対心上人,対他家小郎君说。 云程心跳急,两条胳膊发颤。 要不是这几个月的平板撑有成效,他能当场软趴趴。 叶存山扣他后脑深深吻他,说纯情,也只短暂纯了那么一下,还让云程轻点骂。 “我听你嗓子又要哑了。” 云程就在他肩上咬了个深深的牙印。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一起九千四,四舍五入等于日万了[强硬] 主要是后面有剧情衔接,几百字放出来很没头没尾的,就直接切了qw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啊。 补个丁: 赘婿七册内容是热元素融合,剧本是原创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62章 天一晴,气温回升很快。 再到叶存山休沐时,云程第六册稿件也已经听写精修完毕,可以拿去雕版。 他跟柳小田一块儿把家里厚被褥、厚衣服、棉靴棉鞋之类的都洗洗晒晒。 叶存山趁着今天去了趟纸铺,看看存银的房间布局。 纸铺是族里的,小摩擦可以忽略不计,大家都是亲戚,除却进进出出不好看,存银在这后头是没什么危险的。 他看炕修得很长,用木板隔开方便,回家给云程说起时,云程就想到后世有用大衣柜做隔断,给叶存山画了个样式图。 “他们屋里衣柜小小一个,竹箱木箱堆着占地,做个大衣柜出来,空一扇做门,他自己拿钥匙就行。” 这柜子做得大,两边都开柜门就是两个大柜子,搬进去不合适,以后想搬走都不好说。 所以只做一个大柜子,单独留一扇出来给存银用,其他都在仓库那头开柜门。里头不做挂衣服的大空格,做简约的格子货架,羊毛线就不放地上堆着。 叶存山看过觉得可以,才回家没坐一会儿,拿了图样又去纸铺量尺寸,再去找木匠。 存银今天跟他一起,小嘴叭叭个没完,“你坑过我,我肯定要亲自看着的。” 其实是村里开始春耕了,叶虎来送货时,转达了叶大的话:“说现在天热起来,毛衣也卖不动,叫存银回家帮忙做饭洗衣服,家里忙完一样织毛衣毛裤。” 存银不想回去,出来也是想找机会跟他大哥商量商量。 毕竟亲爹发话,家里又确实有需要。 叶存山问他这次有没有让叶虎捎带东西回去,存银点头,“我没买东西了,给了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也很多了,地里一年到头才多少。 而且今年初期没羊毛,这银子还是存银最近攒起来的,自个儿都舍不得花,送回家八成讨不了好,给得憋憋屈屈。 再就是他心软,想想地里要开始忙,他还留外头视而不见,心里过不去坎儿。 村里好多跟他一般大的孩子,都不会出来。 他在铺子里还能挣钱,不说招人嫉妒了,总有人要说闲话的。 叶存山是不赞成存银回家的。 叶大性格反复,可怜的时候是真可怜,但対他心软,可怜的就是自己了。 他们做儿子的,又不能真把人怎么着,到头来白惹一肚子气。 他跟存银说:“你下回带羊毛线回村,就说有新线,让人抽空来领,你在家待几天试试,要是他不老实,你就直接回县里。” 存银答应下来。 柜子一次性做太大不好搬进去,到这边还要跟木匠好好沟通。 能先把柜子的木板都做好,回头一起拉到纸铺后院,在屋子里组装,再单独定一扇门。 存银听说这柜子是他大嫂设计的,又夸云程,“还是我大嫂疼我。” 叶存山给自己脸上贴金,“要是没我,你大嫂就是别人家大嫂。” -- 第214页 存银露出一个特别嫌弃的表情。 中午他不跟叶存山一块儿回家吃饭,说回去点点羊毛线还有多少库存,他算算带回村的数目,就待三天看看。 “你给大嫂说,我会打听打听云家的事给他听乐子的。” 叶虎反正不会专门打听这事告诉云程,来回送过几次货,也只知道云家又分了一次家,两个儿子都分出去了。 分家后的情况一概不知,眼看着也要春耕了,该是要热闹一场。 家里柳小田帮着忙活了一早上,中午来不及做饭,云程让他回家就行,“我跟存山可能会出去吃。” 说出去吃是因为小院里拉满了绳子竹竿,卧室里有些东西还在堂屋摆着,他们吃饭就只能将就着挤挤。 有可以不将就的条件,云程就想过得舒服点。 叶存山回来时,他刚好洗过脸,换了身清爽衣裳。 云程问:“存银没一起过来啊?” 叶存山摇头,“没,他要清点羊毛。” 也给云程转述了下村里的事,“我家地还不少,要我看,种不过来就没必要种那么多,我跟你又不可能帮忙,存银才几岁?还是个小哥儿,没什么力气,他要回去看看就回去吧,反正最多明年,家里就要卖点地出去。” 家里少一个壮劳力,每个人要干的活都要加。 他跟云程觉得爷奶年纪大了,实际去年爷奶还在下地干农活。 村里就这样,闲着一起闲,忙的时候老人干不动农活还要帮忙料理家里,没几个能歇息的。 叶存山不在,叶大就是家里顶梁柱,以前叶存山干的活,都要落他头上。 请人倒是可以,就是地里活重,今年族里多了造纸作坊,其他外姓人家也得了蜂窝煤跟藕粉的制作方法,还有人不嫌麻烦,也会做肥皂团搭着卖。 这种情况之下,请人种地就要开个好价,不然傻子才来。 云程一路偷看叶存山好几次,叶存山捏他手,“看什么?” 云程老实巴交,“大家不都把地看得很重吗?你怎么不是这样?” 在云程的了解里,古代农民的命根子就是田地,能有多少粮食,来年过什么日子,都靠那些田地了。 叶存山耸肩,“我当然说得轻松,又不是我的地。” 云程就想起来他跟叶存山也是有两块地的人,“那咱们之前还说要卖出去。” 现在是租出去的。 他们这地就真的是没空种,所以叶存山更有理了,“咱爹也应该想开点,种不过来就给别人种,是卖是租都随意。” 云程跟叶存山一样的想法,忙不过来就别忙了。 他被叶大膈应了好多回,以前还想着他到底是叶存山亲爹,总要客气一些,今天懒得劝。 一把年纪了,要累着还是要歇着,都随便吧。 饭后叶存山又把云程领医馆去了一趟。 云程喝了三个月的汤药了,家里药又要没了。 再次坐到郎中面前,云程还不如第一回 来时自在。 他怕被问起房事,整个人缩头缩脑,进来前还凶叶存山,要他待会儿回郎中的话。 反正叶存山脸皮厚,不知羞。 结果郎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信得过他俩,之前每回过来都要问,今天不问了。 摸摸脉,问问云程身体情况,开的就是他们最初想要的食疗温补方子,零零散散抓了些别的药。 云程扭扭捏捏,最终自己憋红了脸,小声说:“我跟他最近经常同房……” 郎中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实际理解的意思跟云程想说的内容相差十万八千里,“哥儿是比女人难受孕,要孩子的话,你家男人是要多努力一些。” 云程:!! 叶存山一张黑脸都木了。 两人药都没抓,先跑为敬。 走远了,云程拍拍红扑扑的脸,使唤叶存山回去抓药,“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叶存山自然要跑一趟,让云程别走远。 等抓完药汇合,云程情绪已经缓过来,还有些恍惚,“这才三个月呢,就不用喝药了?” 他以前生病都是三个月起步的,还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叶存山让他呸几声,“瞎说什么你?你本来就没毛病,就是身体弱。” 云程就听他的,一连呸了好几声,也不说晦气话。 就记得刚开始喝药那阵,叶小山还说可以不要孩子,紧张兮兮的。 那会儿怎么不说他没病了? 叫那郎中吓的。 不过现在确实看不出来叶小山有被吓到,一天天尽会拉着他胡闹。 叶存山今天忙,陪云程抓过药以后还要去一趟码头,跟邱家兄弟谈羊毛线的价格,到时就让存银按照他谈好的价来检查质量。 也要去首饰铺看看进度,要是这家实在不行,他去府城就再找首饰铺子问问。 还有一件重要事儿。 云程想吃烤肉,要孜然,他们县里没有,邱家兄弟去收羊毛时,能从外地带些过来。 今天也要买些羊肉回去,看是直接烤羊排,还是切片串竹签。 路上他又买了梅子酒,这酒味道好,云程也能喝一点。 就是价高,他只买了一坛。 回家放了东西,先收院子里的被子衣服鞋子,堂屋卧室的地上都摆着好几口箱子,夫夫俩忙得团团转,弄完时已经日落时分。 -- 第215页 中午焖的绿豆粥也好了,叶存山放在竹篮里,钓井里凉着。 他架了简易烧烤架,石头搭起的长条灶台,上头没隔铁网,竹签弄长一些,搭在两边的石头上,外头还有多余的能用手抓。 竹签削起来麻烦,叶存山削的竹片,前头跟箭头一样露个尖尖。 肉片往里穿时得用点力气,叶存山不让云程来,叫他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青菜,“你不是说万物皆可烤吗?我也试试。” 云程去厨房找,他爱吃绿叶青菜,这菜附近很多村民会到街上卖,价格也便宜,厨房总能多备一些。 还去抓了几个年糕饼出来烤,又切了馒头片。 叶存山打趣他,“你是真喜欢吃馒头片,还是因为这玩意儿简单?” 云程投去一个惊讶的眼神。 这还用说?当然是又好吃又简单! 馒头是自家做的,云程要柳小田往里加了牛奶,蒸出来就有奶香。 上次小虎过来直夸好吃,小小一个娃,也能吃一个半。 其他配菜都弄完,云程搬了个小桌子,把配菜摆旁边,想坐叶存山対面,跟他一起烤。 叶存山要他坐过来,“那头正烟口 ,别呛着了。” 云程一拍脑门。 忘了。 没吃过烧烤还没见过么,那些卖烤串的,烟都往外飘。 他搬凳子坐叶存山旁边,两串馒头片烤上,他就非常自觉的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小抿一口,云程尝出来是梅子酒,放心多喝了两口,跟叶存山聊天。 “书斋还压着稿子,我看小田着急,也跟着问了一回,启明给传的信,带回来的消息是要等到府试结束,他们才派船出发。” 杜家対此有考量。 小说要识字的人才能看,识字的人不一定会参加科举,但参加科举的人一定识字。 每年科举场上刷下来的人多,三场童生试没因为是初阶就简单,大把大把的人为此伤心落泪。 云程觉得人难过时,不会想要去消费娱乐。 也觉得大家各有忙碌事,顾不上看这等杂书。 科举氛围正浓郁的时候,别人就是要看,也该是看科举用书才是。 杜家则是想趁各地学子云集时,直接去府城卖,就算大部分人都是伤心的,有小半人光顾生意,他们都不算亏。 “我也不懂做生意,就感觉玄乎得很,我这最用心的一册,可能挣不了几个钱。” 叶存山正拿扎了孔的竹筒往羊肉串上撒孜然,答话随意,“这个你放心,大多数书生没你想的那么刻苦。” 就是寒门学子,也有懒惰耍滑的。 仗着家里人不识字,不懂读书的门道,大咧咧把话本带回家的都有。 提到这个,云程就想到了叶延。 他发现叶延写小说时,就是叶延把小说废稿拿给家人引火。 但叶延不是懒惰。 云程把酒喝完,放了杯子,给馒头翻个面,说:“你要是压力大,想玩想放松,你就告诉我,我是不会怎么你,但是你瞒着我,我就会不理你。” 叶存山答应了,“我知道。” 孜然的香已经烤出来了,没有辣味霸道,气味也浓烈。 这东西两人都是第一次吃,叶存山先尝了个味儿。 辣味不重,偏咸,还有一股他形容不出来的风味,总体来说味道还不错。 他让云程拿小碗,他把烤肉给他撸到碗里,免得云程被竹签伤到。 云程一杯酒喝完,人就进入了兴奋状态,豪气万丈道:“就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用筷子吃的烤肉是没有灵魂的!” 叶存山不跟小醉鬼一般见识,自己拿了碗,还说:“这烤肉要是有灵魂,你该吃不下去了。” 云程就说他好烦,乖乖拿了碗。 说到府试,叶存山也有消息给云程,“听说提学大人已经下马了,府试出成绩后,就会贴榜,公布院试日期。” 院试也是去府城考,这么一算,差不多杜家的船出发不久,叶存山也该动身了。 云程情绪没缓过来,脸上还笑眯眯的,说漏嘴了都不知道,“那你可得好好考,我都准备好去府城安家的银子了。” 还要给叶存山翻旧账,“早先你去府城,我问你那里有什么好吃的,你说会带我去的。” 叶存山就下饵钓他,“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云程说:“上回给你的银票就是。” 有四百两,该是够的。 叶存山就知道是那个,问他:“你没舍不得我?” 云程摆手,“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你又不是不回来。” 吃饱喝足洗漱睡觉后,他酒劲儿缓过来,又抱着叶存山的腰往他怀里挤,“我听说有人会榜下捉婿?真的假的?” 叶存山摸云程脸,“你以为我长得跟你一样俊俏?我往榜下一站,还不知道谁抓谁。” 一般人家的家丁还没他壮实,也不敢近身。 云程稍微放心了些,临要睡着,又突然睁眼跟他抠字眼,“你想抓个俊俏的?” 这哥儿不讲理的本事日益见长,叶存山闻着他身上有酒气,怕把人气哭,不逗他,跟他解释:“那就是一个夸张说法,我还能抓谁?真要抓,也是把你抓回被窝。” 云程满意了,还露了自恋本性。 “也是,你再碰不到比我还俊俏的夫郎了。” -- 第216页 不满意叶存山笑他,云程说:“我本来就俊,我满村没见着谁比我好看,县里也没几个好看的,就杜知春勉强清秀吧,存银也长得不错,嗯……庆阳也挺帅的……” 叶存山问:“我呢?” 云程哈哈哈笑得好大声,“你什么?你挺黑的!” 叶存山:“……” 一天不收拾就皮痒。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现在去写二更!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啾~ 第63章 黏人(抓虫) 被收拾,愉悉云程也要说一句:“郎中要你努力,又没要你拼命努力。” 叶存山堵他嘴,“你以后都别想喝酒了。” 被剥夺喝酒权利,云程自然不开心。 次日,叶存山去书院后,云程翻出压箱底的画稿。 拿了作坊新造的好纸,先给他自个儿裁了个小本本。 本子裁好先不装订,云程把之前的画稿回顾温习,特别是上面笔迹起飞的字。 这是上次回村,叶存山醉酒那次,云程为了把当天情况记录下来,临时赶的手稿。 那天叶存山话多,一直叭叭叭个没完。 云程核心词提取了,拼音用上了,英语单词都写了好些上去,才将将记录完毕。 后来他有想整理出来,拿出来看一眼,又觉得原始的稿子最顺眼,就懒得整理。 今天他要对着再画一份,送给叶存山,叫他看看自己醉酒时的德行。 要禁酒,大家一起禁,谁都别喝了。 另外,也能给他装书包里,算个警醒,以后独自去府城也别喝酒误事。 这类漫画记事的稿子,对云程来时与手账无异,他习惯的画风会偏Q版一些,画出来叶小山是少年时期,还有个萌萌的包子脸。 这么一本正经板着脸,让云程只想rua他。 稿子画完,云程盯着上头醉酒的叶小山,手指还是痒痒,让柳小田陪他去裁缝铺子看布料,回来又画了图样,准备做个棉花娃娃。 以后叶小山要是让他不开心了,他就玩娃娃。 四舍五入等于玩男人。 要是把他惹生气了,就玩给叶存山看。 这个娃娃缝制麻烦,今天也重新绘制了醉酒场景的画稿,等到晚上时,云程只绣好了一双眼睛。 他暂时不给叶存山看,藏得好好的,说也不说一声。 而叶存山从杜知春那里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杜家的船明天出发。” 这次他们不南下,南下交由码头商人们负责。 书斋压稿,存书很多,商人们能带到下面县城去。 北上也只在靠岸休息,顺便在中小县城歇脚时,在码头卖卖船上库存。 主要销售地是府城跟京都。 这也预示着,叶存山的院试日期即将逼近。 “考期会由学道悬牌公布,提学大人还要去别地巡考,到了以后不会拖延太久,这两天就要准备东西了。” 云程陡然紧张起来。 他以前自己参加高考都没有这么紧张。 那时候他身体底子太差,拿了准考证都不一定能去考,进了考场也可能出其他意外,考到了大学也不能正常上,而他家里情况,已经足够他衣食无忧一辈子。 他自己知道结果,就懒得争。 到叶存山这里,他想不紧张都难。 “那要准备什么?我现在就知道要去县衙,要准备考篮和吃的,其他我还做什么?” 叶存山摸他耳朵,“你就在家里等我就行了。” 从准备考试开始,就不是陪考人员能做的事情了。 于是晚上云程乖乖不敢闹,惹叶存山笑话他,他也不吭声。 临近考期,叶存山反而没高强度学习,看书多,偶尔背背,不再作文章,也不练破题。 每个人学习习惯不同,云程也不强求。 存银传来消息要带着羊毛线跟叶虎回村这天,叶存山也背着书包跟随同窗们一起去县礼房登记。 院试需要他们先领空白试卷,填写姓名年龄,籍贯和祖宗三代的履历。填完能拿到试卷结票,到时入场点名,凭结票取试卷。 他们这里登记完,蔚县会造册送到府城。 而投文报名、廪生保结、填写履历等流程是去府城以后做。 廪生是杜家帮忙联系的,一人就能把他们全部保下,没见优惠价,不论亲疏远近,统统收三两银子。 杜知春还说,“就是不往上考了,这也很有赚头。” 云程在他去县礼房时,就给叶存山准备手提长耳考篮和竹箱。 说是越过春天直接入夏了,云程也给他装了一件夹棉的上衣,万一天气有变,不至于冻着。 反正到地方后,就能歇脚,就路上辛苦拿一下。 叶存山力气大,也不会介意这个。 是去府城考,里头的食物就没按叶存山说的,只耐放的饼子,而是一些方便携带的东西。 像叶存山爱吃的奶香馒头,这次就带了五六个。云程又去买了一只鸡宰了炖汤,本来想再试着做做猪肉脯,看这时间来不及,也怕临时尝试的玩意儿让叶存山吃坏肚子,云程就让柳小田给做了好些软糯小糕点。 这也耐放,到时吃不完,也能带进考场。 叶存山说这东西不好带,“检查的小吏手里翻了不知道多少考生的东西,食物也要都掰开的,我带个饼子还好,脏点我看不见,这白花花的糕点拿出来,他们要掰开看有没有藏小抄,全捏成粉末也没法吃了。” -- 第217页 云程听了都没胃口,就把糕点又拿出来一些,“也行,反正给你银子了,也换了碎银铜板,你到时候渴了饿了在考场也能吃。 上回他们一起回村时,路上看见结束县试回家的考生。 那时云程问他以前考试是不是一个人考。 叶存山自己独立,也怕他担心,小心思都压下,说一个人没问题。 而实际这些东西有人帮忙打点,有人在耳边叨叨叨的嘀咕,他心里也熨帖得厉害。 云程给他说买了笔墨的事,“我挑着好毛笔买的,墨条你就带上青山墨,你攒得积分得来的,有才气在上头,就用那块墨,我怕你不够用,又多买了一块,笔也有两支。” 纸跟书是不能带进考场的,但叶存山提前过去歇脚,总会用到。 这次带的都是好纸,云程给他裁成了小本本,做成了活页本样式。 这些天忙着准备这个,棉花花没继续绣了,本子内页里画了生肖,也画了人像。 人像有存山存银兄弟俩的,也有他们三个的,还有云程跟叶存山夫夫俩的。 临放进去前,云程想想,还是去把他已经补画完的画册悄摸摸拿出来,放进了考箱。 叶存山不会跟他生气,看见这东西应该会笑,松松精神也好。 反正他原稿还在,这复刻稿子在外头损了丢了,他也能补。 出发是又过了两天,鸡汤喝完了,糕点吃完了,云程又给他缝了一个平安符,这次挑了布料,比第一次好看许多。 选的红色底布,用的黑色绣线,采用了院考张榜的红案颜色,讨个好兆头。 忙碌时不觉得,到要分别时,云程还擦眼睛,也不敢说他一个人住县里会害怕。 想想,他来这里这么久,满打满算,也就第二次跟叶存山分别,还都是叶存山去府城。 他心里难受,又不能说了影响人心态,就给叶存山说:“你若有空,就给我写信,我给你做了三个本子呢,你要天天有空,就天天给我写,回来我会看的。” “若没空,就算了。” 他都这样说了,叶存山就是当天没空,也能考完给他补。 码头乱,他不让云程送他过去,把人堵在小院亲了会儿,“别担心,考完我就回来。” 云程说也可以不急着回来,“不都要再等等消息么?我听说成绩出后,若考上,还要再考一次,考完了还要入学什么的。” 叶存山摸他耳朵,“那些仪式不会拖,基本就在考后一两天。” 提学大人忙呢,哪有空一直陪着小书生们。 云程也踮脚亲亲他,“你去吧,拖晚了,你路上要跑。” 要参考,就得有个书生样子,他今天这身衣裳不方便跑。 叶存山深深看他一眼,确实不敢多留了,跨步出门。 蔚县没有县学,就由书院学生自行组织租船,带上替他们保结的廪生伍秀才,就能出发去府城。 船不大,船舱有限,最好的一间是给伍秀才住,其他书生两三人挤一间。 杜知春本想跟叶存山挤挤,他俩都已经攀比出了交情了。 结果叶存山跟叶延兄弟俩扎堆,还加了一个罗旭进来。 杜知春:“……你们家族也挺兴旺的。” 叶延就主动让了,“我刚好跟我几位舍友关系好,去跟他们挤挤也成。” 杜知春跟人关系都还不错,特别是这个冬天他给书院送了炉子跟蜂窝煤,又给了计划本样式,笔记也分享了。 就是这位大少爷心里也有亲疏远近,平时好,也没好到能一块儿睡觉。 叶存山跟罗旭都是寒门学子出身,能自己照顾自己,他叫罗旭跟杜知春先出去转转。 “我来就行了,明天换你。” 船舱小,三个大男人进来就只能当个睡觉的屋子,站起来都转不开身。 罗旭就没跟他客气,跟杜知春放了东西后,溜溜达达去外头。 其他同窗跟他们一样,也是每个船舱只留了一个人收拾,其他人被打发了出来。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北边京都的方向,这条船踏上了功名路,随着行驶,他们也好像看见了那座王城。 另一艘去京都的船已经到了半个月。 是陆瑛的船。 由于他在京都是出了名的纨绔,这次回来要带人去抓刁民,家里人是信了,可外人不信。 怕他是要去欺压百姓,这人一直没带出去。 陆公子的爹再厉害,他也只是个大少爷。 私下不能解决,那就只能过明路。 过明路就不能他家来,得去太师府交待清楚,商量着来。 众所周知,这事情就是不能商量,越商量越磨叽。 程家是寻女心切,可都过去了快二十年了,早些年闹出来的动静,偏远山疙瘩的百姓都有听说过。 现在说起买卖人口的律法,谁不提一句是因为太师府家的千金丢了? 好似大乾朝原本没有这个律法,是因为太师府家的千金娇贵,所以才加了上去。 位高权重,盯着的人也多。 特别是程文瑞在蔚县开了一家铺子,得了一本画册。 画册他没私藏,也交由他爷爷呈给天子了。 蜂窝煤能解决百姓取暖用火问题,蜂窝煤又耐烧,官人家里也能用。 当今天子勤政务实,派人试用后,自己也用过。赏不了提供方子的人,就给程文瑞了一道赏赐。 -- 第218页 赏他不贪功,赏他不贪财,也赏他心系百姓。 程文瑞今年才十八岁,一连三赏下来,谁不眼红? 明眼人又知道他根本不是心系百姓,他就是南下去找他姑姑的。 这件事再说,就难。 家里再顾虑,也放不下这一丝线索,越拖,越怕出事,最后是呈了折子说。 天子怎么想先不提,反正又是一轮轮的议论。 因为陆瑛说的是,宗族村落恃强凌弱,县老爷见了他们竟也要礼让三分。 他一个带了人,报了家父姓名,摆明了不好惹的人,都在哪里被抢了一枚玉佩。 真百姓碰见他们,能过什么日子? 等点了御史巡察,陆瑛都已经乏了。 临到再次要出发,清点东西时,才想到蔚县那头有人要给表弟捎礼物,这才拿着两个锦盒去了一趟太师府。 盒子里有存银准备的生肖吊坠,还有杜知秋准备的画册和小说。 都不是什么重要玩意儿,他没碰到人,就说:“蔚县的人给他送的,有空就看,没空放着吧。” 反正这么远,看不看的,人家又不知道。 再才跟御史大人一起上了南下的船。 他提起那群刁民就来气,这会被父亲提点,被外公敲打,一路都不敢说一句不是,怕御史嫌弃他怨气太重,到时偏向那群山民。 此时,蔚县。 云程独自在家坐了会儿,就等来了柳小田。 元墨今年不考,看着其他考生忙碌准备,柳小田心里也闷闷的。 他平时情绪不显,也不爱在别人面前摆脸子。 云程跟他相处久,看出来他不开心,问他怎么了,“是元先生的事吗?” 柳小田点头叹气,“也没什么,再过三年还能考。” 柳小田性格好强,看着脾气好,软和,其实有难处都不对人说,会自己努力过好日子,信靠双手也能把日子过好。 早先云程问过他的事,看出他不乐意说,就一直没再问过。 今天叶存山走了,他心情也低落着,两个丧丧的夫郎凑一块儿,就很有话说。 云程说:“我以前也觉得他今年是参加不了科举的。” 日子多难呢,住那么个小破屋子,还在山上。 地也没有,钱也没有。 他连家务活都干不好,要叶存山反过来伺候他。 好好一书生,成亲没几天就去府城走商。 柳小田很惊讶。“你们以前日子那么难?” 他不喜欢打听主家的事,对云程家里的了解都是在干活以后慢慢知道的。 从乡下到县里,还买了房子。 家里就两个人,还能请人洗衣做饭。 夫君能去书院读书,夫郎不识字也能去外头请人代笔。 每天买菜的钱也花得阔气,对他这个来上工的人也没苛待。 县里做什么都要花钱,柴火都是花钱买,一般人家都是省着用,云程舍得给他用热水。 他的手那时冻得厉害,他怕云程嫌弃脏,也怕云程趁机压价,但是云程什么都没说。 柳小田以为,该是生活很富裕的人家才能养出这种性格。 云程就笑,他上辈子也算生在豪门吧。 “你跟元墨这不是也过起来了?只是这次确实没赶到好日子,若是杜家的船早出发一阵,你们提前多拿一笔银子,他今年就去考了。” 柳小田点点头,“是啊,但是这事哪能说得好。” 很多人都说他跟元墨夫夫俩差了些运气,这些年他就不信命,现在又觉得该信。 一方面的确是遇见云程以后,他俩的家庭才有好转,元墨的一身才华才得到施展。 一方面又差了点运道,早一点都好。 柳小田擦擦眼泪,不提他的事了,问云程这段时间怎么安排。 “要么我过来陪你?元墨自己待着可以,你一个人住不行。” 云程都不会照顾自己,这附近也没熟人。 云程垂头,才缓好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叶存山说得对,他就是黏人。 离开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回村吧,他也是一个人住。 去纸铺也不合适。 庆阳还没搬出去,存银恰好回家,他是能过去挤挤,可是他日常自理很糙。 平时跟叶存山应付着来,叶存山不嫌弃他,会反过来照顾他,到纸铺那边,肯定没人当面说他什么。 要以前,他就去了。 这不是存银才被人背后议论过么。 他是不介意自己被议论,就怕人说叶存山找了个什么夫郎,这会让他很不开心。 柳小田拍拍他肩,“我跟元墨说好了,你要不介意,我今晚就住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TvT 这部分去确认了一下流程,一下晚点了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本章补丁: 院试去县礼房登记试卷这个,我是参考的《明代科举图鉴》 后头的报名结保填履历也是 第64章 夜话 现在天色还早,云程没立刻点头,觉着叶存山不会不管他,想要再等等看。 虽说这个节骨眼儿,忙起来顾不上他也正常,但不妨碍他心有期待。 柳小田没强求,稍坐会儿就去忙家务。 -- 第219页 云程拍拍脸,不让自己继续丧下去,也找了点事情做。 如果顺利,这次院试结束,叶存山会换个书院读书。 他《赘婿》第七册的内容也要在这期间抓紧收尾,拖到后面,不好交付。 第七册已经起了头。 赘婿娘子在上一册的卷尾,被婆婆扔了五百两银票砸脸——当时叶存山说这个数额太少了,不符合赘婿富可敌国的身家。 云程给的理由是:“所以五百两才是羞辱。” 真给出一半家产,效果就变了个样。 拿银子快活去,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结尾羞辱了,前头也有一波三折的情绪积压。 在这个安排里,云程还搞了事情,用了对比。 赘婿娘子在这头受着婆婆给的下马威,赘婿在那头被岳父岳母夸得天花乱坠。 第七册的开头就是赘婿娘子不干了。 她留了休书一封。 这一册安排双线。 一是赘婿憋屈的理由,走落魄少爷与娇蛮大小姐的爱恨交织线。 二是夫妻俩现在的感情线,延续整部小说的风格,继续洒狗血,写的是。 以云程的想法而言,这里安排追妻火葬场会更加合适,因为他好好的老婆没了,要去追。而女主性格要强,赘婿必然要经过一番磨难才能追成功。 但这时代买话本的多数是男性书生,要尊重读者的钱包,赘婿在收尾阶段就不能压太狠。 恰好破镜重圆这个梗的前置剧情有,曾经是夫妻,因为某些原因分开,再次重逢后,产生纠葛。 两个看起来已经没有关系的人,实际有过最亲密的关系,是有暗线牵动的。 这个阶段就是:想要不再爱对方,但不受控被吸引,然后在一次次的接触中,逐渐解开原有的误会。 这里的误会,就能回归本质,踩到读者最想看的内容上。 女主一开始为什么对他那么坏,男主一开始为什么那么隐忍克制。 误会解除后,感情会迅速升温,进入热恋期。 到这里,还不够,不能撒撒糖就盖章完结,得把落魄少爷爱上娇蛮大小姐的线融进去。 这条线既然是过去的时间线,就非常适合走双美强惨路。 美强惨人设的流行度自不必多说,用过的都说好。 有的人看似很强,数百号人跪地喊他龙王,其实是个打小缺爱的小可怜。 有的人看似乖张,一根长鞭守家业,其实因为女子身,姻缘不由己。 对于女主而言,赘婿是她反抗婚姻的产物,是她亲自挑选的人。 她看到赘婿就会想到自己被逼迫的过去,所以初期感情极差,她的表现也非常喜怒无常。 但赘婿是她的人,她会强势护短。 对于赘婿而言,女主是他从未见接触过的类型,坏与好都很极端。 前一刻把他踩进泥里,后一刻又能把他挡在身后。 所以他对女主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从非常低的负分好感值到爱意满分,这个过程里的起伏变化坑比心电图。这也符合男主视角的感情线。 这里把前几册铺垫过的内容拉出来给读者重新放电影,回忆杀。 把打四大家族时,女主展现出来的性格反复踩点。 她严厉嫌弃的言语背后,其实是在意关心。 这里只能削弱赘婿对她的恶感,回升好感。 最主要的还是“特殊”,“独一无二”的感觉。 很俗且很好用的方式是,赘婿想要且一直渴望的东西,只有女主能给。 比如他家族环境冷漠,他辉煌过落魄过,别人在意的只有他拥有的权势金钱,只有女主是针对他这个人,好与坏都是。 最恨与最爱的是同一个人,cp感情烈度加深,也有了记忆点。 人设给了,cp浓烈了,就可以顺着手感收尾。 写的赘婿文,两人破镜重圆后,男主再次成为赘婿,贴合身份,是龙王赘婿。 顺手再加个cp感。 在女主视角,是她驯服赘婿。 在男主视角,是他臣服女主。 结尾最具有争议的一点是爱恨交织的感情,云程不打算改。 争议会延长小说寿命,是好是坏,都不负《赘婿》畅销书之名。 他放下笔,习惯性朝桌对面伸手,想要叶存山给他揉揉手腕儿,捏捏手指。手碰到桌面,才想来今天叶存山已经出发去府城了。 云程摇摇头,把稿件收拢后,自己给自己揉揉捏捏。 柳小田还没走,给他打了盆热水,叫他泡手缓缓。 也告诉云程:“下午有人来找你,是静河纸铺的人,我俩看你忙,没叫你。” 其实叫了两声,云程太投入,没听见。 云程手指在水里动了动,激起一片涟漪,“他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云程情绪不会藏,眼里都是期待,柳小田又不会逗人,不知怎么的,被感染了几分喜悦,说话语气都轻快,“说你家郎君出发前安排好了,看你是想住家里,还是住铺子里,他晚点会再过来一趟。” 能这样安排,就只能是找的庆阳了。 云程心里甜滋滋的,一天了,可算有了个笑脸。 他有人陪,柳小田就不留下,回家跟元墨碰面后,情绪跟云程截然相反,这一天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情绪,又有了想哭的感觉。 -- 第220页 今天被云程问起时,他不说话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他好强,而是因为没法说。 夫夫俩的小家庭没有抗风险能力,去年年末遇见云程后好转,前段时日元墨拿了润笔费,他们才有了点家底。 那些银子,省一省,元墨也是够去考的,但他不去,要再攒攒。 原先柳小田想找云程借一点银子周转,被元墨一番劝解后,他也不提了。 考上了,他们也付不起去外地的安家费。 没考上,他们还这笔银子也艰难。 就是意难平。 回来时,元墨已经做好晚饭,柳小田能直接吃。 不等元墨安慰,他就说:“过阵子就好了,等院试结束,我就好了。” 元墨还是说了,“我觉得杜先生说得对,能识字做文章,不一定适合考科举,我以前在书院读书,还被先生提点敲打,时刻警醒要有忠君忧民之心,这一两年,我只想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真去考,文章写出来也不会被考官看中。” 他之前表露了几次不想再考的意思,柳小田总觉得是因为家庭拖累,他就说得很委婉,再过三年还能考。 今年因为家里条件好了些,他没去考,柳小田心态很崩,夜里都要偷偷哭。 元墨跟他直说不会再考了,“不是你的原因,你别多想,不想考。” 云程说他咸鱼那本写得流畅,这何尝又不是自己的私人情感寄托? 他就是一条扶不起的咸鱼,不想科举。身上被人寄予厚望,这才去书院。 读书学习不会让他支棱,看到能拿奖励,他才愿意动一动。 这就是他跟柳小田现在的生活现实。 科举又没钱,他不乐意动。 柳小田正在钻牛角尖,元墨说什么,他都当是安慰。 说难听点,当他在放屁。 不科举,前头县试府试不也考了?早年不也读了那么多年书? 元墨叹气。 希望院试早点结束,不然他家夫郎得憋出毛病。 另一头,庆阳跟云程也洗漱完准备睡觉。 两人都有些尴尬。 云程是很少跟别人一起睡,之前去叶延家里,都是自己单独住一屋。 长大成年后,要说睡,那就只跟叶存山睡过。 叶庆阳也是。 他长得偏男性化,一直以来都是独住一间屋子。 存银还小,能挤挤。 云程就不一样了。 还好两人都已成亲,互相默契不提,躺下后把话题扯远,也能缓缓尴尬。 云程跟他说房子的事,“可不能找太小的,不然像我跟存山这样的,也尴尬,来客人多加张床都加不出来。” 说的就是存银。 柴房几次收拾,里头都清不空,因为杂物太多。 庆阳也是这样考虑的,他说:“罗旭告诉我,他没什么把握能考中,就算他后面退学休学,因为我在纸铺当账房先生,咱们也是要在县里有个落脚处,这最少三年,太小了,以后有孩子都不好安排。” 有孩子,他跟罗旭不好带,看他们两家谁来帮忙,也要有个空房间住人才好。 庆阳摸摸他额头的孕痣,也不想了。 “不过我跟他也不急,我身子难怀,可能这辈子难有。到时候应该会抱个孩子吧。” 云程就迅速转移话题。 问问画稿,聊聊铺面经营,也说说村里八卦。 夜里聊天的还有叶存山等人,他们去府城要有两天多的路程要赶。 今天第一天上船,精神又紧张又亢奋,夜里都睡不着。 杜知春起了话头,拉他们一起聊天。 临考前不说晦气话,只说考中了以后要做什么。 罗旭是早早说了没把握考中,他家里条件不好,脸皮又跟叶延一样薄,不好意思去书斋站着看书。 外头的书籍资源他拿不到,刻板背诵的东西也很考验运气。 恰好碰到了题目还好,若没有,他考试就很悬。 跟叶庆阳成亲后,叶存山跟叶延这对堂兄弟共享书单里就多加了他一个。 这书他得到的时间尚短,只临时抱佛脚的作用罢了。 说到这个话题,他不乐意接。 杜知春叭叭一通,没人接话就很尴尬。 他先说罗旭扫兴,再又找叶存山麻烦,“你怎么回事?在船上还看什么书?不差这一刻功夫!” 叶存山唇边露出一抹笑意,“你懂什么?我看的不是书,是我家夫郎。” 收拾完东西,叶存山就已经看过画册了。 他醉酒那天云程画的。 拿到稿子,他就知道云程是“报复”他,想要他回顾一下自己喝醉时的德行,再决定禁不禁酒。 不过云程不在身边,没法调笑人几句,就只能寂寞如雪的多翻阅两次画册。 越看叶存山笑意越浓。 原来他在云程眼里是这么个形象,虽说不够威武,却也挺讨喜可爱的。 这一看,就特别想念云程,拿本子给他写信时,又看到了夹在纸页中间的画。 生肖画是小羊、小鸡、小兔子。 这画法也新鲜,一页纸上画了好多个小格子,每一格画面内容都不同,但三只小动物一直在一起。 往后才是真人素描。 画上叶存山跟存银两兄弟都很写实,画到云程自个儿,他就小小修饰了一下身高。 -- 第221页 原本是在叶存山肩膀的高度,调整过后要到他唇线的位置。 是长高以后的云程。 用炭笔画的,叶存山想伸手摸都不敢,怕把碳粉抹开,糊了画面。 杜知春都听腻了他夫郎,“既然说到了,不如聊聊他的新小说?我走前二弟磨了我好几回,要我写诗,我把我之前的几本诗集给他他还不满意,说要临时想才高八斗的诗。” 他哪首诗不才高八斗了? 可惜没时间跟人掰扯,就忙院试的事。 现在只知道云程新小说是双才子线,兄弟二人都有状元之才。 叶存山都没听过,要杜知春讲讲。 杜知春起了个头,叶存山就沉默了,听完给他说了另一个版本的,状元郎穿混子秀才的故事。 不出所料,杜知春也气得不轻,“凭什么!他一个混子懒人,还误人子弟品行不端,竟然能跟状元郎互穿!” 因为《赘婿》的畅销,叶存山这次对云程的脑洞没有任何意见,怕发表出来以后被打脸。 而且看杜知春的反应,他觉得不写双才子线,延续赘婿开局的风格,让读者先气着,也不错。 杜知春却说:“不行,这个还是双才子线好。” 叶存山:“……” 难道我没有小说天赋,也没有看小说的眼光吗。 杜知春继续说:“你想想,看小说的都是书生,书生们最终目标是什么?不就是想要三元及第当状元!那混子书生恶事做尽还能得这机缘,看见这小说的书生们能气得把书撕了。” 叶存山就默默补了一句,“是讲状元穿越后,用混子书生的身份,重回科举的故事。” 杜知春眼神恍惚了一下,分明代入了自己:“……好惨,怎么会有人好不容易考完了,却要重头再来一回。” 罗旭在旁听得都打了个哆嗦。 船舱短暂安静了一瞬,只听杜知春又说:“但又好爽,他有状元之才,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家都当他胸无点墨,是个废物,实际他才华横溢,出口成章。” 云程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想要提升叶存山对穿越这类事情的接受度。 说完当天,叶存山纠结那个混子书生去了。 直到今天才从杜知春的描述里,品出了点不一样的意思。 他家云程也是,会造纸会画画,会织毛衣还会写小说,还知道怎么做蜂窝煤跟藕粉。 可是别人眼里的云程,就不是这样。 大家都当他是孤儿,不识几个字,造纸都是吃树皮时发现的法子——一个人根据煮树皮的法子猜,就人人猜,现在除了云程本人,全村都这么想。 除却以上这些,云程还有许多小惊喜。 这是只有他能知道的秘密。 叶存山还差一点就摸到关键,被杜知春打岔,“说起来他都准备下一本了,《赘婿》的结尾是什么?” 叶存山不知道。 他在家时云程只写了开头,说最后一册要仔细梳理,得安排一个逻辑过关,大部分读者能接受,小部分读者不服,会对此有争议的点。 杜知春就很失望,又问罗旭,“叶兄家的夫郎都有画像,你家的有没有?” 书斋现在找叶庆阳约稿,准备等到第七册结束后,同步推一册《名场面集》。 专门用来画尬爽尬爽的名场面,还有一些特别能调动人情绪的情节。 这个是听云程意见来做的,不是在书页里夹美人图。 说试试水,若是反响好,七册内容换成画册,又能挣一笔银子。 罗旭尴尬摸摸鼻子,“……没有。” 庆阳看着老成稳重,实际很容易害羞,给他收拾东西准备考篮就很不错了,再送画像,下次见面,庆阳都得躲了。 杜知春心理平衡了,“我家柔娘也没有给我画。” 说腻歪。 这一晚,大家几乎都在闲聊中度过这个不眠夜,第二天照常起早过日子。 庆阳一早收拾洗漱完,就要去纸铺上工。 云程没睡饱,也不赖床,起来后醒神时,继续整理稿件,把昨日梳理的思路重新看一遍,在理论基础上,往里填充至关重要的血肉情节。 今天启明过来,还带了自己这几天他写完,由二少爷亲自动手润色的手稿。是双才子的故事开篇。 等云程忙完拿起一看,就直皱眉。 这满纸的之乎者也矣焉哉,是要做什么? 咬文嚼字就算了,怎么这么多生僻字? 他一眼扫过去,一面里能挑拣出来七八个不认识的。 云程也不看了,要启明给他讲讲这写了什么故事。 启明就摇头晃脑念起了稿子,稿子念得就跟书院书生朗读课本一样,极有韵律,闭着眼睛听,也能跟着一起摇头晃脑。 关键是:“别人买话本,是为了消遣,谁要在话本里上补习班啊?” 启明问:“补习班是什么?” 云程:“意思是,谁要在小说里补课。” 启明:“……” 您说话真幽默。 但他也听明白了云程的意思,这稿子不过关。 云程让他改改,启明摊手,“我们二少说了,这故事一般人写不精彩,说诗词这些不用担心,你可以空着,他会找人填补,故事还得你来写。” 云程:“……” -- 第222页 要怎么说,他不想写这个,他没有这个才华。 赘婿之后,他还想写战神归来。 “放着吧,让你们二少再找找书生,找到了不会写,我能提点几句。”还暗示启明,“你们书斋还缺看稿子的人吗?有些人写的不好,过不了稿,也能改改。” 他要当编辑,要看别人写稿子。 把自己的脑洞拿出来,要别的书生给他产粮。 给他产粮不说,还要给他分成。 启明听懂了,“我回去问问我家二少。” 今天云程要再补情节进来,这一册主要写破镜重圆,其他线都揉在里头,说白了就是感情流小说。 感情流细腻,他大白话说出来得砍大半。 趁着启明过来,也顺便告诉他:“这一册我要自己写手稿,到时你来誊抄吧。” 元墨也在写别的咸鱼小说了,就不占用他时间了。 这么两天过去,叶存山他们也抵达府城。 杜家的船早过来,给提前找好了住处。 落脚以后他们东西一放,不等修整,就集体背着书包,带上伍秀才一起去报名。 填写履历,确认廪生保结,盖了认印后,就能回住处,静等考期到来。 队伍排得长,叶存山带了小板凳,给伍秀才坐,他们几个年轻书生就站着等。 今年来参加府试的学生,考过后得了童生名也能连着参加院试,人相当多。 等到这边全部弄完,天边都擦了黑。 到住处,他们两人一间房分完,就能拎箱入住。 杜知春家在本地有书斋,他这少爷来科举,家里自然要好生招待。 他还邀请叶存山一起过去,“你也看看《赘婿》在府城的销量?” 这销量什么时候看都行,他摆手没去。 晚上他是跟罗旭一间房,两人配合打扫,各自铺床,到夜里忙完后,默契点了油灯拿纸笔出来。 不同的是,罗旭想临时抱佛脚,再看看书,写写文章。 而叶存山是给云程写信。 他在船上想写,晃晃荡荡,身边又一直有人叽叽喳喳讲话,零零散散写了几行字他就不写了。 今天起头时,还在信里给云程抱怨:“杜知春的话真的太多了!我想给你写信,他一直问问问,他不会给他家柔娘写信么……还有,以前不觉得,这次住船舱确实臭,没你身上香。” 写完,叶存山把这句划掉。 划掉后他想起来,这信又不寄回家,他到时是连本子一块儿带回去的,就又在后头补上了“没你身上香”。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现在去写二更~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第65章 缓过一天,云程想起存银还没回来。。 晚上问起时,叶庆阳才告诉他,“小孩子天真,计划回家三天,实际哪里能三天?” 明眼看着叶大就不会放存银出来了。 这时机卡得好,叶存山去府城了,云程是个没娘家的夫郎,他胆子可不肥了? 存银就是要回来,也要半个月,等到叶虎再送货时,才能被一起捎带过来。 这就跟叶存山预料的一样,三天不成,也有后路走。 云程担心他,“家里不会要他下地吧?” 叶庆阳摇头,“不会的,十二岁的男孩子下地还差不多,这还是干的轻活儿,怕伤了筋骨。存银最多忙家里。” 村里阔气点的人家,又养猪又养鸡,猪草鸡食要准备,前后院的小菜园也要侍弄。今年各家各户也开始养兔子,再多喂一窝兔子。 一家子的衣服鞋子都要洗,一日三餐得备着。 他家今年少了叶存山干活,叶大跟他爹娘都要多做一些。 陈金花已经展露出了作威作福的姿态,现在仗着肚子大,哄着爹娘不给叶大好脸色,帮忙也是虚的。 叶大只能自己抓紧时间多干一些,到时存银还要去地里送饭。 庆阳要云程别插手这件事。 “你强行把存银接过来,别说家里长辈了,村里都有人要说闲话,说你们在县里享福,不管家里。存银这次回去也该吃个亏,半个月,等叶虎哥来送货,他一起带上来,你再哄哄他就成。” 想是这么想,云程哪能放心? 叶存山前脚出去,亲弟弟没照看好,他这做人夫郎的,做人大嫂的,心里也不舒坦。 他人情往来实践少,懂的全是虚假理论。 比如他觉得可以给村里送个信,要叶虎提前送货,顺带把存银捎带过来。 但是春耕,叶虎家里也忙,这一打岔,他后头送货又要跑一趟。 就拿不定主意。 叶庆阳看他真想接存银回来,就给他出主意,“咱们铺子里有好纸,价格比姜家纸铺低,你不是跟杜家书斋熟悉吗?可以给他家试着推一下,若能成,铺子里好纸清空,堂叔会让小飞回去催,到时候叶虎哥怎么都要来的。” 这法子迂回,但也合适。 要跟人谈,云程就把事情做得漂亮,把状元穿越的故事大纲写好,分卷以后,第一卷 还给了样板细纲。 样板就是先前给启明讲过的,他细化后的版本。 找个会写小说的人,这故事开头稳了。 到书斋,余伙计跟余掌柜都特别热情,云程给了大纲后,简要说明了一下这故事启明没写出来,要他再寻书生写。 -- 第223页 余掌柜也上道,挣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别人写了,自然知道云程有目的。 再一问,才把大纲这几页纸给他推回来,“那就不用了,我们二少爷精着呢,你们叶家两兄弟加个哥婿一起用上了好纸,我们怎么可能得不到消息?今天刻印作坊已经派人过去谈了。” 做生意么,情面之外还是利益。 姜家纸贵,他们留情面也是保留原有的小订单,不会再大量拿纸。 这也是怕静河纸铺供应不过来,“我们刻印作坊扩大了一倍多,用纸量很大。” 云程只觉得好巧。 到余掌柜这里,《赘婿》第七册就又被催了一回。 余掌柜笑眯眯的,“你要早点能收尾,你家那弟弟也能赶上进度把《名场面集》画完,别说好纸了,你们纸铺的劣纸,我们都能一次性全买光了。” 云程还是把大纲留下了,他真写不来这才华横溢的东西,他只能写大白话小说。 因为前头的目的不需要交换,这就顺便举荐了个人,“要么联系元先生来写吧?他之前的咸鱼书生就写得很有才气,几场文斗都很精彩。” 元墨还挺有写作天赋,第一本就流畅得不行。 余掌柜自然答应,“到时候会让他试试稿。” 趁着云程在,也顺便问起他看稿的事,“二少爷叫我过去商量过,没明白你说的这个看稿是怎么个意思,你详细跟我说说?” 云程精神一振。 把编辑的工作内容简要讲了一遍,总结而言,就是他也来书斋干活,主要审稿、看稿,提供修改意见,也招募才子来写“定制文”。 定制文的概念目前没有,云程把大纲往前一推,“就这个。” 前头的东西余掌柜都不感兴趣,定制文他详细问了。 主要是酬劳问题。 云程就参考了买断制和分成制。 可以一次性结清,也能给出作品的销售分成。 具体分多少,就要跟书斋再商量。 余掌柜问云程:“你其他定制文也有这个质量吗?” 云程从包里拿了纸笔出来,稍加思索,把他另一个思路的状元穿越文的粗钢写出来了。 这篇是给叶存山讲过的,核心点是满级大佬回新手村。 用混子书生的身份重回科举场,考试拿资源,再考试拿更好的资源,在这过程中,主角要刷声望,也就是要洗白自己的名声。 纯苏爽文,感情线碍眼,云程给他安排了事业线。 把混子书生耽误的小孩子都教出来,成一代名师。 这是第一卷 的内容,考上举人以后,就开第二卷地图。 余掌柜先是觉得这字工整,再看字缺胳膊少腿,终于记起来面前这位很会写小说的人,不识几个字。 他心情复杂,认真看稿,看云程写这东西比写小说快,内容也精彩,让他回去等消息,“我跟二少爷商量后,会让启明去通知你。” 也问云程,“你今天来说定纸的事,该是着急?” 云程也不瞒着他,“我弟弟在村里,我想让人顺路把他接过来。” 余掌柜让他放心,“咱们刻印作坊的订单只会比我说的更大,不会少。” 商人们已经提前给了定金,要《赘婿》第七册。 云程确定只写七册,他们宣传时也说了,让读者们有个心理准备,商人们看准了这商机,提前定下,到时拿了书就走,去别的地方卖。 余掌柜还想跟云程说说这书在外地销售时的热闹场景,云程却不多留,出了书斋,就去纸铺,去后头屋里坐着写稿。 庆阳有空也来画稿。 云程是作者,还会给他提供名场面的火柴人构图,庆阳画起来更方便。 忙都忙了,他偏要提一句叶存山,突然起了相思愁。 “他们府城肯定看得见咱们的书,要是出来早,指不定第七册卖过去时,他们还没有回来呢。” 庆阳脸红了下,大白天的,他就敢跟云程聊聊男人的事。 “你跟存山哥是怎么相处的?我跟罗旭之间还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弄……” 村里没其他人跟云程夫夫一样腻腻歪歪,别家夫妻、夫夫之间,有什么事儿也不显。 庆阳看他爹娘也就那样,但到底年轻,才成亲,不想跟夫君太生分。 云程就说:“说话直接点就好了,反正你们夫夫私下的事儿,旁人也不知道,关上房门随便闹。” 他跟叶小山就是。 庆阳含糊点头,不细问,只说知道了。 刻印作坊下单,纸铺当天给送过去,隔天才让小飞回村。 村里作坊已经初具规模,按照云程的要求,安排了一个仓管,用来记进出货多少,方便对账。 叶旺祖从族兄弟里挑了一个会识字的暂管,结果人家算数不精,最后还是存银过去帮忙打的算盘。 存银算,还是因为他着急走。 算完了,还要核对。 孩子真的来县里,是又过去了三天。 这一天,叶存山他们也到了考试日期。 他三更天后就起来叫醒了罗旭,敲了叶延的房门。 其他同窗听见动静,也慢慢摸摸亮了油灯。 动作快的,早点洗漱,能吃个饭再过去。 动作慢的,晚点起来,洗漱错开,走在路上啃着饼子也能应付。 -- 第224页 今日是五更天就要在考棚的龙门大院里等候点名。 叶存山每天要检查一遍试卷结票和廪保亲结互供单,考篮物品也每日确认——不怪他谨慎,这一院人是同窗也是竞争对手,高压之下,不赌人心。 外头小摊上有小吃摊、茶摊,一路都有考生停留买吃的。 路上老远能看见挂起的奇形怪状的灯笼,给考生们引路。 叶延陡然紧张起来,觉得肚子疼。 叶存山看他穿得薄,一阵无语,“你这是冻着了。” 半夜里寒凉,叶延还穿着薄款书生长袍,能不冻坏肚子么? 叶存山把云程给他准备的棉衣脱了,叫叶延披上。 “堂嫂没给你准备厚衣裳?” 叶延回头看了眼,老实道:“准备了,但我昨日起来时看见有人动我衣服。” 后头不用说,叶存山也懂了。 叶延该是检查过,里头夹带了纸条。 这要是没提前发现,他今年都白跑一趟,还得被罚。 虽没说是谁动的衣服,叶存山也猜到了。 “等着吧,考完我揍他一顿。” 叶延苦笑,“没想到会这样,我还借了好些书给他。” 罗旭说:“早知道咱们三个就挤挤了。” 叶延叶存山是堂兄弟,罗旭现在入赘到静河村,也要叫他俩一声哥。 一家人,至少不会耍阴招。 点名要一阵,叶延路上去百姓家里给钱上了茅房,出来再跟人一起赶路就是疾走。 到地方没多等,就听到头炮响,他们在外等待。 伍秀才这几天跟另外几个同窗走得近,到地方才跟他们汇合。 进场也要排队,按照县次来,从院中立起的纸糊大牌上能看见县名和考生名。 叶存山个子高,任由前头的人怎么踮脚看,他都能把牌子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几人前后脚进去,拎着长耳考篮,走过九龙厂,静等点名。 廪保比他们先被点到,一次点完一个县,才开始点考生名。 照着名册点名对信息,确认廪保,就能去搜检处排队。 今年叶存山心态很平和。 早前杜先生就说了,他只要能稳住,运气不要太差,碰上一个喜欢华丽辞藻的考官,一个秀才很稳。 跟云程成亲复学后,他各方面学习资源都上去了,没道理比以前差。 而运气这东西,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一路沉默,留心着流程与身边人,想要记个趣事乐事,可以写进信里,也能回家讲给云程听。 点名的乐子几乎没有,提学大人亲自点,书生们都老实得很。 搜检时趣事就多。 脱光了搜检,头发也要全部散开,考篮亦是打开被人翻得不能看,衣服里里外外都要被摸到。 大部分书生都脸皮薄,几次经历都觉得斯文扫地,受不了这个流程。 叶存山不看情绪真的崩溃的人,就看那些扭扭捏捏躲来躲去,最后被两个小吏摁住搜身还要喊不要不要的人。 这应当能给云程当个素材。 衣裤要一件件查看,以防上头有字。 今天叶存山连云程绣了“存朵云”字样的中衣都不敢穿,检查耳朵跟头发时他也配合。 考篮里他就意思意思带了饼子,别的就笔墨蜡烛,没什么好检查的,结束得快,还要等人。 又不能跟人搭讪聊天,他就低头想云程。 说不清怎么培养出来的大心脏,知道自己短板很大,不会写诗,看书少,眼界短,但每回进考场,他都有一种强烈的会考中的直觉。 考期公布后,他就慢慢进入这状态,所以高强度学习也会放下。 鉴于前两回确实考上了,叶存山没怀疑这份直觉,而是想着,若是真能来府城,他带云程去哪里安家好。 这次要选个大点的屋子,把存银也接过来。 免得夫夫俩总惦记小孩子,心里不放心。 要么就选离杜家近一些的,云程性格偏内向,也很慢热,他若能在杜家书斋交几个朋友就最好了。 回神时,考棚封门。 他们根据卷子上印的号数,对号入座后,提学大人出题。 有教官宣读,也有书吏拿着木牌在考棚巡走。 天还未亮,允许点烛火。 叶存山摆好笔墨试卷跟稿纸,点了蜡烛,听清后又仔细看了木牌题目,在稿纸上写下。 题目为两道八股制义题,《四书》《五经》各一道。 跟杜先生所讲一样,院试考试多为截搭题。 有情搭还好,截取同一节之中的句子让它们之间有关联,能有得编。 最怕的是两句毫无关联的句子硬要串一块儿当题目,这就很考验胡扯能力。 当然,杜先生私下跟他们说是胡扯,官话还是有的,要用“钓、渡、挽”的之法去解。 这部分的题目,叶存山考上童生以后就经常训练。 毕竟杜家书香门第,代代出科举人才,自家藏书不会让学生们随意分享翻看,这种很套路的科举思路训练,杜先生教得很认真。 今年戴举人来后,叶存山也跟着学了。 杜知春学识比他广,留出来的题目是给杜知春量身定做的。 誊抄过来后,叶存山不是每道都会。 -- 第225页 他挑挑拣拣,这段时间也做了几十道,还扩写了文章,请杜先生帮忙批改过。 这几十道里,是有情搭偏多。 但技巧相通,磨好墨,他也落笔起稿,并不畏惧这两道胡扯题。 而存银直到快中午,才赶到县里。 孩子半刻不留,东西都没放,拔腿就往云程那里跑,还没进小院就喊大嫂,进门了金豆豆连串的掉,看得可招人心疼。 云程暗自庆幸,还好没真的等半个月。 不然存银回来不得脱层皮啊? 他把人领进屋,抱着安慰了好一会儿,存银才停止打哭嗝儿,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也要跟爹分家!他太过分了!” 再一问,云程脸都黑了,“他让你耕地???” “他说我哥这个岁数一天能耕十亩地,他放屁!” 因为真的被压着耕地了,所以孩子的委屈是真的。 云程简直想贴个熊猫问号脸在自个儿脸上,才能表达出他此时的心情。 本族姓叶的人家,没谁家的哥儿下地吧?下地也不是耕地这种重活吧? 亏得他还找庆阳打听过,说最多就在家里忙得团团转。 真是低估叶大的不要脸了。 怕是叶存山都没想到这点。 存银说着说着又哭了,“我晚上胳膊腿都疼,睡不着觉,他还跟我讲我哥要是真的心疼我,就该回家帮我种地,我几天都没想明白他在说什么。” 云程:“……没事,不用想了。” 早前叶存山说起家里的地时,他没帮着劝是对的。 叶大这人真不能对他有一丝丝的心慈手软。 这话明里挑拨兄弟关系,暗里又想要威胁这对兄弟心疼爹娘爷奶,回家种地。 是谁说他不懂说话的艺术? 好话歹话都让他说尽了! 但分家这事,云程无法帮存银做主,要他在县里先住一阵,“等你大哥回来,咱们问问他。” 云程也着急起来,怕叶大又来抓人,中午去纸铺找叶粮问过羊毛线染色的事,“不然存山考上了,我也留不了多久,到时你们再想学,我也难教了。” 过完冬天,叶粮就不怎么着急了。 邱家兄弟这次回来还说可以提供染色好的羊毛线,到时候他们买成品就行,中间再省去一个步骤。 叶粮是心动的,所以跟染坊的生意没用心谈,只有最开始试染的几种颜色的彩线。 东西不多,慢慢摸摸教存银几天是够的。 叶粮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 他也是村里老一辈的人了,跟叶大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清楚那人本性。 “知道云仁义家吧?” 这问的废话,这就是云程那不要脸,现在遭了现世报的大伯家。 叶粮捧着茶杯,坑起兄弟不眨眼。 “存银可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先说吧,他家两个儿子跟老四都分出去了,留了三女儿跟李秋菊在身边,地卖了一些,猪崽也卖了一些,但家里还是忙不过来,春耕时,他连带两个女人都要下地,干得苦哈哈的。” “也不用真做什么吧,叶大把存山分出去了,已经后悔了,你要存银也说一句分家,别的不说,叶大其他坏水都不敢喷了。” 云程:“……我得等存山回来商量商量。” 叶粮说他老实,“人家兄弟感情好着呢,你趁他不在,把存银的事儿解决了,他回来肯定感动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66章 云程固然心动,也不敢轻易答应。 他自认不是有心眼的那类人,唯二两件大胆事做得漏洞百出,全靠运气蒙混过关。 那时他自己瞎来,后头跟叶存山坦白,也被说了。 叶存山让他以后有事得跟他商量,现在叶存山不在,他看能自己拖延一阵,便没急着跟叶大对上,还是从纸铺拿了羊毛线走。 给叶粮说:“你多备些吧,我就这阵子能教了。” 叶粮还是说他老实,但云程心意已决。 存银在家里巴巴等着,看他拿回了羊毛彩线才放松下来。 小孩子吓得不轻,下午云程没急着教他,让他放松些。 拖延的法子他都想好了,有人来催,他就慢慢悠悠教,谁说他,他就不教了。 村里多少哥儿姐儿等着农闲时织毛衣赚钱呢,看这饭碗谁敢砸。 可他这次错算了。 叶大在家里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叶存山不在,云程再大胆也不会跟他撕破脸。 现在存银去县里,也没什么正事做。 家里正春耕忙碌时,一屋子老孕,就两个年轻的在县里享福,要别人知道了,谁不议论两句? 叶大这次还就不去追存银了。 见了人,别人不问,他也要叹口气——真情实感,不用装。 叹气完再说羡慕别人家的孩子都在身边,男娃能下地,女娃哥儿能在家里做饭洗衣,干完活儿能有口热乎饭吃。 说完了还要给自己脸上贴金:“谁让我大方呢?我儿子要科举的,我儿媳又能织毛衣又能造纸,我另一个儿子也要学这手艺了,家里辛苦就辛苦吧,当爹的,可不就是盼着他们出息。” 有明眼人知道他这就是瞎放屁,懒得搭理。 也有人嫉妒叶大家里人都会挣银子,存银那么个小哥儿都能一月好几两的挣呢! -- 第226页 说话就阴阳怪气:“孩子出息是出息了,也没见孝敬你,忙着回不来,还不能给你请个人耕地啊?瞧你一把老腰干的,都要折了!” 叶大就等着这句了,你来我往的多说两句,故意夸俩儿子也夸云程。 孩子给他买的东西都是包着油纸送回来的,外人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他张嘴瞎吹,“除了那等金贵糕点,我家存银都一次给我一两银子呢!” 嫉妒的人就更嫉妒了,知道村里现在对叶存山夫夫俩看重,不敢直说,便明里暗里说有人挣钱了也不见孝顺,说得叶大表面怒气上头,实际心里乐开花。 那就是不孝! 存银被逼着下地,这是村里春耕时最大的磕牙谈资。 云仁义家的热闹都没几个人去瞧了,都看叶大怎么磋磨自家小哥儿。 谁家也没这样的。 就连头一回下地后,干活叫苦的小虎都不敢吭声了,躲树荫底下吃着零嘴儿看别人干活有什么辛苦的?自己干才辛苦! 也有人帮着劝几句,叶大还呛声:“我家没谁精贵,陈金花大着肚子都要照料一家伙食,存银怎么不能干活了?他不干,你给我家干啊?” 这话说的。 谁家媳妇大着肚子时是纯享福啊? 也没谁家哥儿闲着啊,那不都是忙活家里,下地也是干些轻活儿,谁家把孩子当老黄牛用啊。 村里人都说他疯了,迟早是下一个云仁义。 叶大还浑然不觉,干活干累了,就要出去瞎咧咧。 说多了,话就又传到了叶根耳朵里。 叶根是族长,家里农活儿也要干。 听见这消息时,他都懒得动。 使唤叶旺祖,“你下午不用干活了,带叶大去看看云仁义一家三口怎么春耕的,要他消停点。” 叶旺祖喝完一碗大麦茶,说:“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好好的话说出来就变了味儿。” 要夸孩子就好好夸,明夸暗贬的,当大家全是傻子呢? 叶根哼一声,“能怎么想的?欺软怕硬的孬货。” 给了好脸色,就想蹬鼻子上脸,膈应人的事儿他一件不缺。 摆个脸色,又怕把人惹恼了,以后不给他养老摔盆,腆着张脸又过去想跟人重修于好。 “好好的儿子,真要他全给作没了。” 叶根提点过叶大几回,人家自己要把家里孩子往外推,他就不劝了,只要叶存山跟云程还是他静河村的人,其他都随便。 造纸作坊他们要做,羊毛织品跟兔毛织品也要做。 谁捣乱,他收拾谁。 叶旺祖吃过午饭,也不休息,就去抓了叶大,要他去看云仁义家干活。 叶大还想摆长辈架子,被叶旺祖斜睨一眼,怂了,缩头缩脑跟人过去。 叶旺祖管作坊后,气势也慢慢养出来了,眼神扫一下,藏了刀似的,叫人害怕得很。 叶大心里慌着,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就说:“我知道的,是存银的事儿吧?可是你看看我家里情况,不让他下地还能怎么?总不能别人家里播种了,我家还在耕地吧。” 说到点子上了。 别人家的哥儿姐儿就是帮着播种的,挑水这类重活都很少干。 叶旺祖不评价他这行为,有人家不讲究,哥儿就是当男人用的。 他也懒得提点,他爹都拉不动的人,他何必白费力气? 就想先把叶大压一压,把村里那些歪话也压一压,等到叶存山考完回来,自家事自己断。 “我爹叫你看的,你有话对他说去。” 叶大闭嘴了。 云仁义家就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主要是叶大看不进去。 他还没有听到村里人说他以后迟早要变成第二个云仁义,此时就觉得不舒服。 怕他爹娘以后干不动农活了,存银也跟叶存山夫夫跑了,他就只能自己干——毕竟陈金花以后还要养两个奶娃娃。 叶大打了个哆嗦。 他心里想法又变了个样,张嘴就胡诌:“存银孝顺着,知道家里春耕忙,还回来帮着干活。我可没逼他,是他自己乐意干的,他要孝顺我,我拦着不就伤了他一片孝心么?这不,叶虎要送货去县里,我就赶紧让他把存银捎带上了,不然那孩子可要伤筋骨了。” 叶旺祖听得额角青筋跳了跳,终是怼了他一句:“你要不要脸?你把这话给村里其他人说说看?” 存银哭唧唧的样子,像是自愿的吗? 孩子确实孝顺,被亲爹硬拽着下地了,他还不会跑,真给干了。 要不是叶虎半途送货,这次怕是要待满半个月。 县里存银也正给云程道歉,“我这几天一直忙着,没给你打听云仁义家的消息。” 云程哪里跟他计较这个?知道高强度运动后,容易拉伤肌肉,小孩儿耕地后更别提,现在还浑身酸疼,他今天不写稿子,给人捏捏缓缓。 存银被捏得满炕躲,叫疼又哭,哭完又想继续按。 云程说:“我这点力气你都受不住,回头你哥给你捏两下,你不得原地趴下几天动不了啊。” 存银很会抓重点,“你怎么知道我哥给人捏两下,就要两天动不了?他给你捏过?” 云程:“……” 心真大。 聊到叶存山,云程也挺想他的。 -- 第227页 给存银捏完胳膊腿儿,要他躺着静养,自己拿了棉花娃娃出来继续绣。 存银学了几个月刺绣,已经过了入门阶段,现在看见什么都想感兴趣,可惜云程躲着他绣,不给他看。 这东西不好给小孩子看。 棉花娃娃果着,还没有唧唧。 外形上又能认出是叶存山,被人家弟弟看见,多尴尬啊。 存银好奇心重也有分寸,看云程真不想给他看,他就不追着要了,也想念他家大哥,“今天该考完了吧?” 这些事儿存银以前没打听,觉得好无聊,他也不喜欢读书。 不喜欢读,是因为叶存山之前逼着他背书。 别人都去玩了,就他苦兮兮的背书。 他是哥儿,又不能参加科举,背书干嘛? 他还问云程知不知道,“我大哥肯定愿意跟你念叨这些。” 云程想想,给存银说:“讲了些话,你要感兴趣,我就说给你听?” 静养憋闷,存银乐意听,就当听故事了。 科举制度讲得平平淡淡,云程声音又轻缓,直说得存银昏昏欲睡。 院试开考后半个时辰左右,会有监考的人拿着提学大人发下的小戳子在考生试卷上盖章。 盖戳还是盖在誊抄好的起讲后头,约莫得写百来个字。 要是没有经验,一开始只在稿纸上写,盖戳时卷面一片空白,会被视为犯规,文章要降一等。 云程头一回直面科举场,知道要守规矩,听见这防不胜防的“降级”戳,有被吓到。 没有经验,没前辈带着,不就只能吃哑巴亏? 他怕有遗漏,让叶存山一次给他讲了好多考场注意事项。 比如他最初给人说带了银子,可以去考场买水、买饼子吃,不至于渴着饿着。 当时叶存山看他紧张忙活,没说,等到考篮竹箱都准备妥当,叶存山才说三场童生试,能不吃喝就不吃喝。 有时喝口水,都会被当做心虚,小吏给卷子上盖个戳,这一考就废了。 也是拼运气,叶存山照例带了饼子进场。 同一小巷的考棚里有人吃饭喝水,没被说犯规,他才规规矩矩放下笔,吃了个饼子,花十文钱,买了两杯温茶,吃喝完毕继续考。 杜先生说过,考完后有概率被提学大人面试。 这是交卷时,提学大人顺便看看试卷文章,觉得写得好,才有这待遇。 叶存山今天答题顺利,自认为还不错。 他去过外地,最远到过府城,也知道些门道。 有些书生会去钻研考官喜好,根据考官喜好来定文章风格。 杜家肯定打听过,杜先生教书时不好多说,只给每个学生几句提点。 比如杜知春是太过外放,文笔锋利,锐气有余,稳重不足。 比如叶存山是太过平实,用词简朴,务实有余,精巧不足。 还有云程给他打听来的,杜先生点评元墨,说他才华横溢,用词精准,但心境太平,适合归隐山林。 这么多一中和,这位考官的喜好也能看出一二。 是个要求高且挑剔的人。要稳重,要务实,也要才华高文章精巧,更要有忠君忧民之心。 叶存山知道自己的短板,不出去逞威风,怕面试时提学大人要他作诗。誊抄完他就盯着卷面神游天外。 申时鸣炮开门放第一批交卷的考生出去。 放得特别热闹,深处静谧考棚里能听见外头的吹打。 等到第二批、第三批时,这吹打也热闹。 叶存山是第二批交卷的,沿着九龙厂出,攒够书生人数,一起出考场。 龙门外会有亲友等,人多了会一拥而上来接考。 他外地来的,没这排场,更没想过。 结果台阶没走几步,杜知春叫他家一群小书童跟着一起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了好些问题。 一般接考就是问考试相关的问题,从文章到答题,还要问提学大人看过没有,面试怎样。 还问叶存山:“你跟我去书斋坐坐,还是等你家哥哥弟弟一起出来?” 叶存山是要等人。 叶延跟罗旭顺利进场考了,他就不担心,考完自会回住处。 他等的是孔家明。 考场外头,还有私藏夹带的书生在外头示众。 视轻重程度惩罚不一,有的枷示,有的跪地面壁,也有的是光条条一个人站那里。 若是叶延没发现棉衣被人动过,现在在外头示众的人里就要多他一个。 叶延脸皮薄,是个连去书斋蹭书看都拉不下脸的人。 这么一遭下来,不能考倒是小事,被人伤了自尊才是要命。 叶存山启蒙开始,就很受叶延照顾,两人在族兄弟里是走得近的,云程也跟他家里亲,这事他要管。 这卑劣事,叶存山也不给人藏着,怕杜知春也因无心防备被坑,就提了一嘴。 杜知春嘴角下压,“一年考生成千上万,他害一两个就能自己上了?圣贤书都白读了,这般品性,就是文采高也录不上!” 用他爹的话说,一个人心术正不正,字里行间看得出来。 他跟其他同窗关系没好到那份上,本来接了叶存山,他就能转道回家,听说这事,就跟叶存山一起等着。 孔家明心虚,愣是等到终场才交卷——入夜不许续烛,强留在里头会有差役把人拉出去。 -- 第228页 这还有个美名,叫“扶出”。 孔家明终场交的,没人扶。 出来看叶存山黑着一张脸,身边站了好些义愤填膺的同窗,当即腿软。他转身就想再跑回考场,但考场大门毫不留情的合上了。 他抬手准备拍门,被守门官兵阻拦,问他姓名,要做何事。 这可比挨揍恐怖多了。 他脚步虚浮,才下台阶就被叶存山揪着衣领拽去了旁边小巷。 呼啦啦一堆人的热闹场,偶有两声惨叫传出,也被当做是考生考砸的哀嚎,无人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在写二更,大家不用等,晚安! 第67章 院试考完,等待成绩出来的这些天里,叶存山给云程写了好几封信。 其中就详细写了孔家明事件。 叶延性格随和,不善争执,发现棉衣里被人塞了小抄,也只当天说了一句他知道这事,没跟人愤怒争吵。 只是竹箱里的厚衣裳他都不敢穿,怕检查不仔细,里头还有夹带,考完就病了一场。 人在异乡,就互相照料。 叶存山出去给人抓药时,也看见了院试结束后,府城两极分化的情景。 有书生情绪低落癫狂,哀嚎流泪不止。也有书生考完就喜气洋洋,约着同游府城。 杜家书斋的船早几天过来铺货,考完第二天就敲锣打鼓的卖。 生意人,拿捏得准。 考砸了,日子也是要过的。 趁着各地学子云集时,这书卖得很俏。 府城也有许多商人驻留,不跟人争水路生意,也能往内陆卖,大订单也不少。 于是当天,叶存山给云程写信,便照顾了云程先前的担忧:“你这花费了好多心思写出来的一册,也能挣好些银子。” 既是写信,他就也表露出了另一面,还说:“就等着你来养我了,嘿嘿。” 笑完了,当然也会惦记惦记存银。 人一成年,责任就多,存银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地位自不必说。 知道云程不介意存银跟着他们,叶存山也碎碎念着府城合适安家的地方,说他等待发榜时,也去看了屋子。 挑着杜家书斋附近看的,杜知春说他家柔娘也终日不爱出门,到时云程能试着跟她交个朋友,在外也不寂寞了。 这封信末尾,叶存山说:“不知道云小程会不会给我写信。” 云程没写,但画了。 实现用纸自由,又坦白了会画画的事,他终于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捡回了手账爱好。 手账全是草图,简单又快,画风偏萌,文字都能省略掉。 比如第一页是他写完稿子后伸手,想要人给他揉揉捏捏手指手腕,结果叶存山不在。 他脑袋上飘出一个大大的云朵圈圈,里头藏一个叶小山。 叶小山在船舱,靠船壁而坐,手里翻阅着《叶小山醉酒记》。 往后每一页都是他在做什么,接一个分镜出来画叶存山。 叶存山在做什么,就是他根据日子行程猜测的。 没写一个字,画面也不亲密暧昧,浓郁想念却呼之欲出。 直到存银来的这天,云程才终于加进去了一页格格不入的文字稿,满页纸都是:你看看你那什么爹! 同时又悄悄告诉叶小山:我在玩男人,嘿嘿嘿。 这男人,就是以叶小山为原型做的棉花娃娃。 套上衣服后,就能给存银看了。 小孩子可喜欢,可惜云程不给他做,也不给他摸。 “我男人,你摸什么摸?” 存银也想整一个,他现在会刺绣,也做过生肖挂件,照着样子,拿了云程给的碎布头缝缝补补,缝出了一个丑东西。 丑东西也是自己弄出来的崽,存银说:“夜里熄灯后,看不见脸,手感还挺好的。” 他跟存银都小小一只,住这里庆阳还是不放心,晚上会过来跟他们挤挤。 看这两哥儿都有娃娃,庆阳心里痒痒的,也想做一个。 做娃娃,他想法也很简单。 一来呢,才新婚三个月,他心里确实想念罗旭。 二来呢,也想跟普通小哥儿学学,怎么才能软和可爱一些。他能感觉到,罗旭是有意亲近他的,就是他性格太板正要强,软不了,得改改。 庆阳针线活儿不够好,云程给他出主意,“你看存银绣的丑东西,就是娃娃稿子没起好,你给他画出样子,要他给你也绣一个。” 存银没成亲,人又小,绣这个合适。 云程有夫君了,不好代劳。 庆阳仔细看过云程的娃娃,临摹了两幅,找到了点感觉,就起稿慢慢画。 画真人还有参考,Q版娃娃没参考,庆阳就自己给自己画参考。 照着临摹的图,糊掉脸,改动作后,先画了正比的姿势,再照着临摹的画稿,该成短短胖胖的小胳膊小腿。 他手头还有《赘婿》的名场面合集要画,这玩意儿就当练习,对着成品稿件来画,两三天过后也有了幅很可爱的娃娃。 云程生意经又亮起来,问叶庆阳,“你觉得这娃娃能挣钱吗?” 存银双眸发亮,“还能挣钱?那我一天能绣十个!” 外头没这种娃娃,到时能跟羊毛织品一样,他们做出来能多一份进项。 庆阳画出来的第一只娃娃是参照赘婿娘子的模样改的,因为他画得多,手感好。 -- 第229页 他让存银去绣出来看看,“要是丑,就不能挣钱。” 要是好看,就去杜家书斋谈谈《赘婿》的娃娃价格。 柳小田最近正焦虑,听说能挣钱,也想试试,就让他跟存银一块儿绣。 存银来住几天,已经被柳小田的厨艺征服,现在正跟人亲热,凑一块儿能叽叽喳喳说一整天话,自然乐意教他。 他们各自忙碌时,一艘船无声无息从蔚县经过,径自南下。 陆瑛在甲板上往蔚县方向看。 他从寻到姑姑的线索后就开始憋屈,一路在御史大人眼皮子底下装老实,现在觉得这小破县城都变得热闹繁华起来,只想下去玩闹一番。 御史唐大人唤他,“听说你最近爱读书?” 除却南下抓刁民这事不好说,其他的陆瑛都能跟人聊几句,也不怕被笑,“我看的都是闲书,唐大人怕是不喜。” 唐大人一猜就猜中了,是《赘婿》。 他说:“我倒更喜欢那本《家有福妻》。” 陆瑛起初也喜欢过一阵,但这本很温馨平淡,他看过就忘了,闲暇时翻阅一二也算得趣,真要说,还是得看《赘婿》,把他心神都牵着走。 他跟唐大人说,“这次要能赶巧,咱们能提前看到结局。” 唐大人不跟他咱们,“我可不看这类闲书。” 陆瑛嫌弃死他。 是谁刚说更喜欢《家有福妻》那本的?没看过怎么对比? 也是这一天,院试出成绩。 杜知春被他爹暗示过,若叶存山其他弱项补上去,这个案首他可能争不过。 他跟叶存山一样,也根据杜先生评语推测了考官喜好。 他猜这位提学大人的喜好是:务实稳重要高过文笔华丽,能一针见血用词精准,要高于文章精巧。 都不是他擅长的东西。 但他家惯来是这样,童试时只拼真才实学,不钻营考官喜好,免得磨灭自身灵气。 这也是杜先生会委婉提点,但不会明说指点学生的原因之一。 杜知春肚里有墨水,不拿案首也稳稳当当拿下秀才,还自我安慰,三元及第才是真。 今天与众同窗一起等消息,叶存山格格不入。 他心大得很,毫不着急不说,还想拉人商量回家要买什么礼。 他要给云程带些吃的回去,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许多食物不好携带,普通的干粮饼子又没意思。 可今天这时候,谁愿意跟他讨论这玩意儿? 杜知春勉为其难应付了一句:“听说过状元蹄么?弄一个回去尝尝。” 荤菜不耐放,叶存山不考虑,“看你的榜,不想看就回家待着去,反正有人会上门报喜。” 上门报喜,那不就是考中了? 这话说得吉利,杜知春爱听,乐得折扇在掌心连拍。 “考完还不算什么,就想能分进府学,我真是待腻了小县城,开个诗会都没好园子。” 叶延跟罗旭没来,两人出了考场就说八成不中。 罗旭是一开始就没把握,叶延是有一道题不会,就按照平时杜先生吐槽的那样,胡扯了一篇文章上去,现在只等成绩。 扯到点子上,他才能稳当。 里头人多,叶存山体型占优势,顺利挤进去,任由身边人挤来挤去,人站原地巍然不动。 他直接忽略前十名,故意从后头开始看,吊着杜知春的胃口——这少爷稳中,就拖着吧。 叶存山断断续续报了两个同窗的名字,眼看着榜单看完,还没见着他自己的名字,不由愣住。 难道这次自信过头,没考中? 这想法一起,他后背就直冒汗。 可别了。 太丢人了。 都没脸回去见云程了。 后头杜知春还在大声催,“你行不行啊!不会看就算了!我找个人帮忙看!” 叶存山跟他攀比时日太久,到了今天成绩见分晓的时候,一想他没中,杜知春能稳前十,无师自通学会了脚趾抠地。 更丢人了。 他没吭声,当没听见,又细细把榜单看一遍。 喊出两个人名,还是先前通知过的两位同窗。 而那两位同窗已经去买酒庆贺了! 杜知春简直急死了,他今天信任叶存山的体型真是大错特错!就该从家里找个壮实的来挤! 他一头扎进看榜人堆里,挤到了叶存山身边,还从这吵闹嘈杂的环境里听见叶存山反复念叨着一句:“不会吧……不会吧……” 杜知春扶正了他的四方巾,他要看看不会什么吧。 然后看见榜首是叶存山的名字。 杜知春:? 杜知春闭闭眼。 算了,他爹提前说过。 考试么,考官口味也至关重要,放平心态就好! 他往下看,他排第二。 这个名次让杜知春翘起了孔雀尾巴。 没讨巧改文章风格类型的情况下,能得这个名次,足以证明考官对他的满意度。 他心满意足,叫叶存山请客吃酒,“我当你这黑脸该有一张城墙厚的脸皮,原来一个案首就能让你愣在原地,什么不会吧不会吧,考中了就要乐呵乐呵!” 叶存山宛如被打鸡血,目光终于从低排名的位置往上扫,在首位看见了他自己。 来时心大得能聊要买什么东西回家,这会儿仰天大笑,得了身边一群落榜人哀怨的眼神。 -- 第230页 看过榜,就不在这里占地挤着。 杜知春再笑话他刚才的表现,叶存山就微微一笑,保持神秘,自不会透露他说的“不会吧”,整句是“不会没考中吧”。 吃酒是要吃的,不能回住处吃。 此次来参加院试的同窗有二十三人,考中者四人。 按照比例来算,已是很不错。 可悲欢不相通,叶存山回去说一声,定了桌酒菜,愿意来的就加副碗筷,不愿意的就算了。 这么一来,心宽的能去蹭蹭喜气,心窄的也能窝院里缓缓心情。 这一榜贴出,考中者就是生员,能有个秀才名。 酒菜今天请了,还要去打银花,做生员蓝衫、儒巾靴绦。 等回蔚县,还有一场酒吃,宴请业师送礼金。 云程没跟来,叶存山觉得可惜。 他很享受云程帮他张罗这这那那的感觉,自己跑一趟,总不得劲。 好在今年有兄长陪同,叶延着手准备,跟罗旭商量着来,也给他置办得风光洋气。 次日还要再考复试,复试就走个流程。 一来对笔迹,二来把新进生员分拨到府学县学。 还有考试,叶存山就谨记云程的提醒,今日酒喝得极少,开场一杯算敬大家,后头宁愿以两杯茶代一杯酒,都不沾一滴。 这样做的后果是,回住处后他睡不着了。 他考前看书量会日益减少,等到这时,已经是随手翻阅两页的程度。 想想,就拿纸笔写下了今日心情。 因最终是考中了,成绩还相当不错,叶存山就把开始时害怕没考中的心情也写了进去。 他告诉云程,他开考前自信能考中,预判是中排靠后的成绩。 按照他推断的,考官不会喜欢他这种平实无华的文章风格才是。 洋洋洒洒写得长,写完叶存山自个儿看一遍,摇头失笑。 一个秀才就这么多感触,未来考上举人还得了。 云程今夜也睡不着觉,他这两天总做梦。 做的还尽是叶小山没考中,觉得没脸见人,所以待在府城不回来找他,后来待着待着就再安家落户的梦。 他去府城找人时,叶小山的娃都三岁了! 连着被气醒两天,他今晚不睡了。 庆阳白天忙碌,此时已经睡得很熟。 存银小孩子,精神劲儿足,云程多动动,他就跟着醒了,还要拉人聊天。 “大嫂,你是不是想我大哥了?” 云程给存银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对夫夫,睡到夜里,夫郎突然起来打了丈夫一巴掌,丈夫被打醒了,问他怎么了,夫郎说要和离。” “丈夫问为什么,夫郎说丈夫出轨了。” “哦……出轨就是在外头有人的意思。” “丈夫问是什么时候,夫郎说我刚梦见的,你俩孩子都三岁了!” 存银听得捂住嘴巴还笑得咯咯咯,“大嫂你真有意思,我哥才不会在外头胡来呢,你放心吧!要是他胡来,我就再找一个哥哥给你当男人,反正你要当我大嫂!” 云程被哄得开心,跟存银聊娃。 “我看那孩子还长得挺像叶小山的,脸一样一样的黑。” 存银露出嫌弃的表情,“才不要,要你一样一样的白!” 云程更开心了,开心的后果就是他后来困了,也被存银拉着嘀嘀咕咕吹了半晚上的牛。 次日一早,叶庆阳起来时,他跟存银都在被窝里睡得呼噜呼噜的。 他俩没固定上工时间,不起早也没事。 叶庆阳洗漱完,等到柳小田过来,跟人说了声才出门。 柳小田也推算着院试结果,果真如他自己所说,考完以后,他心情就好了。 今年赶不上就算了,他多挣些银子,再三年也让元墨去考。 他开心了,云程也高兴。 云程性格宅,相熟的人一双手数得过来。 里头不能日日见面的,要刷掉一大半。 柳小田虽说是在家里帮忙洗衣做饭,拿钱干活,但两个人平日里相处不错,他把人当朋友看待。 只是柳小田的嘴巴实在太紧,他一句问不出来,也不想反复提起,戳他伤心事,安慰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能少在他面前说起院试。 现在好了,不用小心翼翼,云程就约着他一起去书斋问问棉花娃娃的事。 今天杜知秋正好也在书斋,东西是给到他手里。 他比云程精,“这东西做起来费功夫,一个两个挣不了几个钱,不如出教程,教人怎么做,配图出来,到时候放样板娃娃。” 要人买册子,买缝制材料包,不直接卖娃娃。 云程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这个售价比棉花娃娃低,胜在销量能拔高。 杜知秋今日来,是想跟余掌柜确认第七册《赘婿》的发售日期。 启明誊抄完后,云程跟着检查,出一页,工匠们赶工一页,现在已经雕版完毕。 名场面集也在前天完工,看是等两册一起,还是第七册单行。 府城学子没散完,一个城就那么多船那么多马车驴车,总要过一阵。 现在过去,能趁人多卖一回,算下来跟攒两册出船是差不多的利润。 就是舍不得名场面集的试水效果。 -- 第231页 这两样都算是《赘婿》周边。 现代人气高的作品周边销量都不错,古代的话,不确定因素太多,云程便没掺和商讨。 他带柳小田来一趟,也有收获,杜知秋要二十个娃娃,准备拿来做样品。 可能是近期出发,云程也帮着绣了。 平静日子过久了,人就很放松。 等到叶虎再次来蔚县送货,顺路找存银时,云程就很警惕,“存银在忙着绣娃娃,杜家要的!” 叶虎摆手,“就给存银带个话。” 他给存银说:“你爹说你是个孝顺孩子,知道在大哥大嫂面前甜嘴。” 还给了两百文钱,要存银买糖吃。 云程:“……”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反复无常的人。 是写进小说里都要被读者质疑,说他瞎编乱扯的类型。 存银不要这钱。 他已经在大嫂面前说过亲爹坏话了,等他大哥回来他还能再说一遍! 要添油加醋的说! 叶虎也不介意,今儿来了,就顺便坐坐,问叶存山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这一路都听人议论,说院试该结束了。” 闲着的百姓还打赌,要看看蔚县今年能考出几个秀才。 很多人都赌一两个,这概率,让叶虎的望子成龙梦都要破碎了。 云程也算着。 叶存山说提学大人忙着巡考,不会一地多留。 考察往届秀才的考试通常一起考,往届秀才不关他们的事,新生员却要再复试一场。 复试过后,被分拨官学。 入学礼走完,送提学大人离开,院试就彻底结束。 算算日子,今日该是入学礼。 入学礼又叫入泮礼。 新进学的生员祭拜孔夫子时,会经过泮池上的桥。 这之前,还有簪花礼。 这里忙完,就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杜知春家里联系了船只,他们平摊费用,同来同回。 孔家明挨揍后还住这里,等着一起回蔚县。 大家都不想带他,觉得膈应。 还是杜知春捏着鼻子收了人,“到底是我爹的学生,先好好带回去吧。” 叶存山归心似箭,不在这上头耽误工夫,让孔家明好好在船舱待着,别出来在他眼前晃悠。 “见一次揍一次。” 临晚了,赶在卖状元蹄的铺子关门前,他去买了一只回来放冰桶里冻着。 冰是硝石做的,隔着食盒冻状元蹄,能多保存两天,到家热热,味道变了就不给云程吃了。 他还嫌弃。 这么大一个府城,竟没有几样耐放的吃食。 就那鲜花饼还不错,是蔚县没有的饼子。 贵得很,三十文一枚,说花难种。 他在船舱给云程写最后两天的日记,“要是我回家发现你没给我写,你等着的。” 杜知春扔给他一本诗集,“我看你那整本的大白话就头疼,好歹是个案首,让你家夫郎看看你的才气行不行?” 叶存山默默把诗集放到一边,继续写大白话。 云程就爱看大白话,杜知春懂个屁。 杜知春说:“你一句想念都不说啊?” 叶存山觉得他一天写这么多字,就是想念的意思。 被他提醒,想想云程日益不讲理的性子,叶存山也翻阅检查,发现真的没说。 临时改是来不及,叶存山很糙的手动补上,每封信末尾,都强行加上“想你,爱你”四字。 最新一页憋出了一句土味情话: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黑吗?这样我就可以暗中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晚上见。 补个丁: 科举主要参考是书籍《明代科举图鉴》跟记录片《科举》。 因为目前没看完多少状元文章跟其他八股文,所以题目都省略了ovo 土味情话改动自网络。 第68章 比叶存山先到蔚县的是报喜之人。 一清早就在一声鞭炮响里唤醒了整座小城。 紧接着又有二三家开始放鞭炮。 云程很少出门,这热闹事平时他不看不管。 最近却敏感的很,怕有人来报喜。 存银爱瞧热闹,出去走一圈儿得知是府城传来的捷报就急了。 怎么别人家都有,他大哥没有? 小孩子胆大,看人要去下一家报喜,就追过去问。 他想得还挺好,要是考中了,现在领人回去,他家里也热闹热闹。 要是没考中,他就回家告诉他大嫂,说他大哥没出息,好让他哥回来别被嫌弃。 报喜人一听他家兄长的名字就乐了,问:“是蔚县静河村的叶存山吗?” 问得详细,八成稳了。 存银不跟他客套,“我哥也考上秀才了是吧?走走走,我带你回家拿赏银!” 报喜人这才告诉他,“蔚县今年取了四位秀才公,你家兄长是第一名,我们已经有人去静河村那边报喜去了,才得了消息他跟夫郎住县里,我正准备再去报一次喜。” 这也挺好,两头都能拿赏银。 存银乐滋滋的,跑在前头还要催人快点,进了小巷就开始喊大嫂,老远就说他哥考中了秀才,是第一名! 云程正在家里晒头发,县里没有煮树皮的地方,头发难干,他一般都是早上洗,拧得半干后就开始晒,通常要晒一天。 -- 第232页 现在天热起来,也要晒个半天多。 存银带着报喜人来,他毫无准备,披头散发。 听着消息就放下针线活儿,随手拿根发带先绑了个湿马尾,收了捷报。 捷报是张红纸条,上头写着报单。 来之前改了字,把“贵府某少爷”改成了“贵府老爷叶存山”。 往后才是提督学政的姓氏,说蒙他提携,取中叶存山为第一名秀才。 云程看了开头就没忍住笑。 叶小山不错啊,这就混成老爷了。 到后头看见那个第一名,云程还觉得不真实,闭闭眼重新看了遍,确实是第一名没错。 报喜人也说了吉祥话,叫他秀才夫郎,恭喜他家夫君拔得头筹,祝乡试连捷。 云程让他等等,进屋拿了鞭炮跟赏银出来。 鞭炮是叶存山离县后,云程抽空买了放家里备着的,就怕报喜会用到。 他还是不敢放,被存银拿去代劳。 一阵鞭炮声响里,报喜人也摸出了红包份额,有一吊钱。 一般他们报喜只能得到一二百文的赏钱,每回报喜都的挣个辛苦钱。 原以为来蔚县这地方报喜没什么钱挣,结果杜家大方,这叶家也大方。 报喜人乐呵呵走后,左邻右舍也来人道喜,要沾沾他家秀才公的才气。 家里一直有备零嘴糕点,这次存银在家里吃过苦,云程特地买了好些糖给他。 平时几个哥儿夫郎凑一块儿,也爱吃瓜子花生解闷,今天刚好拿出来招待客人。 柳小田茶都烧了三四壶,一直到中午才消停下来。 云程开心着,问存银累不累,“再去纸铺一趟吧,给他们也报个喜。” 存银一点都不累! 他麻溜儿跑了。 他们家近段时间跟杜家走得近,余掌柜也代杜知秋送来了贺礼。 是一套生员蓝衫,配有儒巾靴绦。 云程向来礼尚往来,他先前没考虑周到,当天找了庆阳陪同,去码头首饰铺买了现成的银花。 蔚县那家首饰铺子款式都太简单太俗,一般人家能送,给杜知春就万万不可。 那衣裳用的好料子,价值上比起来,跟好一些的银花相差不多。 简约款银花,只有一根簪子。 也有繁复款的,是在帽子上镶银花。 云程买繁复款的,十五两银子给出去,看得小伙计直咋舌,心说对他们的财力还是低估了,那手镯是能抬价的。 一般乡下人,哪有这么阔气的? 云程来都来了,自然要看看手镯进度。 小伙计笑嘻嘻搭讪,“你来买银花,是家里郎君高中了?” 码头附近没有住文人书生,外地报喜的人经过这里,他只能听个消息,想知道谁取中秀才了,还得去打听。 云程笑弯了眼,“嗯,第一名。” “哎哟!案首啊!” 小伙计这就歇了坐地起价的心思,态度比之前收钱办事还恭敬,带他去后头看了进度。 手镯样式复杂,字多花多,还有两只兽头要打,知道难做,云程跟叶存山很少过来催。 今天来看,见内环刻字已经完成,兽头也做好了,就差外层的花朵,还以为快完工了,赶着今天心情好,他出去买了好些吃的喝的送来慰问,把人哄得开开心心。 祝贺高中这事,不挑时候。 据说半夜上门,都要起来接待。 云程还想就这么去杜家道喜,被庆阳拦住了。 “你头发还是湿的,先去纸铺烤烤。” 云程高兴坏了,临时扎起了马尾就没注意,被提醒后,想到自己顶着一头没梳开的湿发满县乱逛,还想去别人家里登门道喜,小脸立时涨红。 纸铺里也放过了一回鞭炮,存银在这里跟人大吹特吹,说他大哥厉害,说他大嫂阔气,也说他自个儿机灵。 云程烤头发的功夫,存银嗓子都吹哑了。 怕这孩子因为话说多成了个小哑巴,云程强行把人拎走。 转道去杜家道喜,再回家后,天都黑了。 庆阳叫存银明日收拾东西回纸铺,存银抱着云程不松手,“我不要,我要跟我大嫂睡!” 庆阳:“先收拾准备着,免得你大哥回来,你还挪不出窝。” 存银就不想挪。 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大腿都不如叶存山的胳膊粗,还是算了。 而且他大嫂也没有想跟他睡的意思,还在傻乐呢。 存银打趣他,“哇,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秀才夫郎了!” 云程没听出来,跟他商业互吹,“嘿嘿,你也是秀才弟弟了!” 存银乐得满炕打滚儿,又去抱庆阳,“庆阳哥,那你不是也快搬走了?我要一个人睡了?” 木匠已经打好了衣柜,那屋子现在还是住两个人,衣柜没组装。 罗旭回来,叶庆阳也该继续看房子,准备搬出去了。 存银舍不得,“我不想一个人睡。” 庆阳反问:“你大哥都给你安排好了,以后跟我一起在铺子里务工,也不挺好的?” 存银心思变化快。 要被带回村里,他就想留在县里。 现在大哥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中,肯定会去府学。 他就也想跟着去府城看看。 这话他不敢说,怕被人批评不懂事。 -- 第233页 也确实,没谁家大哥成亲后还带着弟弟过日子的。 他不能因为云程人好,就得寸进尺。 只是当晚聊到这里,他心情就低落下来,一晚上没睡好。 云程体力不支,白天跑了些地方,晚上睡得快,没注意到。 隔天,叶存山也回来了。 两天多的路程,回来时已经下午。 他这个身高面貌,太有辨识度,进了这条小巷,就一路有人道贺。 叶存山满身喜气一身的劲,一路笑得春风满面,回话简短步履着急,也让人感觉他是个好说话的人。 云程今天做什么都没心情,拿了本闲书坐小院里看。 一天没翻个几页,频繁看院子外头,脑子里还胡思乱想的。 他昨日才洗的头发,晚上忙活完也泡过澡,身上还干净着,若叶存山这两天回来,跟人亲热时,就不用仔细收拾自己。 若回来晚,他自己都嫌弃脏,还耽误事儿。 云程拍拍脸,觉得他这想法很不对劲。 又看了会儿书,一个字没看进去,他还起身整理衣服和头发。 天冷时,他打扮齐整,不为漂亮为保暖。 天气转暖后,他就开始显露“糙”的本性。 平时在家,一身中衣穿着,外头图方便,就再披一件长袍。 把布鞋当拖鞋穿,家里走来走去随意得很。 今天特地打扮过,穿了身浅色的衣裳。 上衣颜色是浅棕色,衣襟袖口的棕要深一些,裤子是浅灰色。 冬日穿久了深色重色的衣服,天暖换个清爽的色调,他偏浓颜的外貌都被中和不少,与眉眼间的那份温柔相称,看得人移不开眼。 藏了许久的胭脂跟珍珠粉,也都拿了出来,还在里头发现了一盒唇脂。 叶小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放进去的,都不给他说。 云程一清早躲着人,忍着害羞往脸上抹了点。 他肤白唇红,这些都不敢用太多,只想给自个儿提提色,可惜这一点抹上去都明显。 存银还打趣他,“大嫂,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该这么打扮着,万一我哥今天没回来,那不是白费力气么?” 到明天,就没心思打扮了。 云程还没回话了,就听见了外头一连串的道贺声。 起身前,他先弯了眉眼,把手里书本往存银手里一塞,就跑到了院门前。 他留了两步矜持起来,走到门口,勾头往外瞄一眼,恰好跟叶存山对上了视线。 这一刻,云程才觉得春天真的来了。 叶存山身板很硬很结实。 两手提着,背上背着,前头扑过来一个云程,抱他脖子缠他腰,整个人的重量压过来,叶存山也稳稳当当,甚至能低头蹭蹭云程发顶:“在外面呢。” 云程脸红只需要一秒。 他埋头不愿意动,“这就在门口,你快点进去,你进去了,就没人看得见我。” 实际屋里还有一个存银,一个柳小田,外加一个今天回来收拾东西,准备搬回纸铺的叶庆阳。 叶存山才进小院,就笑出了声。 云程觉得他人要红透了,低声在叶存山耳边威胁他,“你才回来就笑话我,你完了!” 然后迅速从他身上下来,绷着小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无其事慢慢吞吞走回了里屋。 叶存山把手里东西放下,卸了背上东西。 见存银在这儿,顺口问了一句:“在家待了几天过来的?” 这话题不能提起,孩子好不容易哄好,一说就要掉金豆豆。 他撇撇嘴,“今天大好日子,不跟你说扫兴话,我跟庆阳哥一块儿回纸铺了,你回村祭祖时带上我,我要回家瞧热闹!” 也看看他大哥大嫂最后决定怎么安排他。 这次祭祖,是墓祭。 叶存山考中秀才后,要回家给三代祖宗磕头报喜,规模不是平时祭祖那么庞大。 但他们村族谱翻一翻,叶存山该是第一个秀才,昨天也有人回村报喜,就看叶根到时会不会有其他安排。 叶存山从背篓里拿了三盒鲜花饼出来,存银、庆阳,还有柳小田,一人一盒。 这是小盒装,一盒就五个饼子,要价一百七十文。 两个弟弟不用说,柳小田把云程照顾得好,多买一份的事儿,他就办得大方。 柳小田今天也识趣,没跟人推脱,忙着一起把东西搬进堂屋,也不在家里久留,出去时顺手带上了小院门,跟着存银庆阳一起离开。 叶存山要进里屋,门还推不开。 门后头靠着一个人。 叶存山失笑,“羞成这样?” 那刚才怎么敢扑过来的? 他记性好,犹然记得刚成亲没多久,他去府城走商,回来时云程也是往他怀里扑,扑进来了,才知道害羞,事后被人牵着走都红着张脸不敢抬头。 叶存山隔着门跟他聊了会儿天。 “给你写了信,一个本子都不够写,我后头还裁纸加进去了。” “府城转了好几天,没几样耐放还好吃的东西,给你买了鲜花饼跟状元蹄。状元蹄就是猪蹄,我闻着挺香,拿冰桶冻着,不知道现在变味儿了没有。” “第六册卖得很好,你也不用怕用心写的一册挣不到什么钱。” 云程叫他别说了。 -- 第234页 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很平常的话,但听着眼睛酸酸热热,水雾一层一层的往外冒,就很想哭。 他擦眼泪都小心翼翼,只敢拿着帕子轻轻在眼尾印一下,怕擦坏了妆容,他来不及补,露个小花脸要被笑话,也显得他没诚意。 叶存山听出他嗓音异样,没拆穿,“你不让我进去,也不让我说话,是想我走?” 怎么可能这样想! 云程一着急,就把门打开了,还没看清外头的人,就被铺天盖地的吻下来。 叶小山还会骗人了。 云程不跟他计较,手抓着他肩头回应了这个深吻,却猝不及防之下,被叶存山托着腿抱起,手动帮云程再次缠上他的腰。 这个姿势让云程很没安全感,抱他抱得更紧,回吻时带点儿气性,想狠狠咬他,又舍不得,唇齿张合间,没一点威慑性,反而让人欺负得更深更狠。 叶存山尝过他唇脂的味儿,告诉他,“买时说有玫瑰香,当时没闻到,现在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嘴吃糖! 去写二更了,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第69章 云程鼻子不灵,闻出来味道也只能简单分辨。 叶存山身上的竹香,他唇脂的玫瑰香,他都闻不出来。 有意无意凑近叶存山,在他唇上嗅了嗅,说:“我怎么闻不出来?你让我尝尝。” 说要尝,他又不动。 叶存山便懂他意思了,“要怎么尝?” 云程当然要趁机提要求,“你不许动,不许趁机占我便宜,我在忙正事的!” 这话说的。 叶存山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他先重重亲了云程一下,才答应他,“你来吧。” 云程性格被动,亲密也被动。 嘴上花花调戏人时,他能说会道,真到实践课,他就成绩稀烂。 没有叶存山做主导,他就跟没亲过似的,挨挨碰碰寻不到章法,还觉得眼下的姿势久了,他腿麻。 云程亲了会儿不亲了,想休息。 叶存山把他抱到炕上,侧坐在旁边,替云程脱掉了鞋子,单手捏着他下巴左右看看,“你今天特地抹的?” 一点颜色就加上去,都能被称出十分的效果。 叶存山就喜欢他害羞时的样子,云程肤白清透,绯红由里到外,漂亮得厉害。 夫夫俩都太熟悉了,一个眼神对上,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云程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该是做好了准备的,可事到临头,却因为好久不见露了怯,支支吾吾转移话题,给叶存山讲他前几天一直在做一个很气人的梦。 那个梦就是给存银讲过的故事。 夫郎半夜打了丈夫一巴掌,要和离,原因是他梦见丈夫出轨了。 “你娃都三岁了,跟你长得还挺像。” 脸都黑得一个样。 叶存山被他逗得直笑,笑意浓郁时,眼睛里的情绪也越深重。 他跟云程算数,“如果你今年怀娃,三年后,咱们孩子虚岁也能算三岁。” 他朝云程靠近,“医馆郎中也说,咱们要孩子的话,我得多努力。” 往云程唇上轻咬了下,直视他眼睛问,“你说这努力,还挑日子吗?” 那就不挑了。 云程拉他一下,就落了一帐浓情。 今日闹得很晚,云程都不等跟他叙旧,就累得想睡过去。 晚饭是到了宵夜的时辰,云程被哄着喝了小半碗粥,睡前死活要去刷牙,这执念让叶存山叹为观止。 叶存山给他拿了木盆,支了炕桌,要他凑合着刷刷赶紧休息。 云程乐了,扬个笑脸,还无缝衔接了一个哈欠,给叶存山说:“可能是你身价上去了,你现在伺候我,我浑身舒坦。” 叶存山一语双关,“跟身价没干系,跟身体有关系。” 身体好,才伺候得人浑身舒坦。 云程闹了个大红脸,今天被收拾过,不敢招惹他,刷牙速度都快了不少,弄完就老老实实睡觉。 保持了很好的习惯,等叶存山躺下,他就往人怀里钻。 叶存山终于能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夫郎睡觉,心情之美,自不必多说。 这心情,只持续了一晚上。 隔天清早,云程就给他说了叶大抓存银耕地的事,“纸铺那边缺货,叶虎哥就来得快,顺便把存银捎带过来了,我怕他来抓人,拿了羊毛彩线回来教存银,彩线太少了,我也不确定你什么时候回来,这还没开始教。” 计划是有人来,他就装模作样教教。 但叶虎再次来送货时,只带了叶大的一句话。 因为从未见过叶大这种善变的人,云程那天还给叶存山写了文字手账,记得清楚,如实转告了。 “叶粮叔是让我带存银回村提分家,不真分,就吓唬吓唬爹。但你说有事要跟你商量,所以我没去。” 现在存银还好着,叶大好像是搞事了,又好像搞了个寂寞。 云程应付不来这种人,提前给叶存山讲好,也能早做准备。 叶存山昨天下午才到,来不及做其他。 他们几个在船上就商量好了,今天要宴请业师,然后各回各家。 叶存山跟云程说:“这事我回家处理,要是存银今天过来,你也问问他怎么想的。” -- 第235页 孩子十二岁了,管太严也不好。 存银心比他软,他想法就简单,尽孝心么,银子到位就够了,不需要父慈子孝互相恶心膈应。 但存银就是叶大能吃得死死的那类人。 小孩子心大不记仇,明知道回家会怎样,还是心疼家里,跑回去吃吃苦头又回来。 现在是生气抗拒,再到农忙时,他回村看看一家子种地累得苦哈哈的样子又会心软。 要是狠狠心,叶存山就该不管他,等存银在亲爹手里多吃几次亏,心也就硬了。 就是舍不得。 他虽揍过存银很多回,重活累活可没给人干过。 叶大自己不养孩子,人大了要享福,有这好事? 他换好生员蓝衫,跟云程说一声就出门,先去买了好笔好墨,再回纸铺拿了五刀好纸,一起装好以后,这就是他今日的礼金。 直接给银子,杜先生会不开心。 文房四宝里,缺一个砚台。 他跟云程现在的小家庭买不起好砚台,其他次一些的,价格也高。 再次一些的,就没买的必要。 所幸杜先生不是那等爱计较的人,叶存山这礼看得过去。 前面两场考试,他排名都在中游。 今年这一考,他只觉得顺利,预判也是这个成绩,想着他提升的短板会跟考官喜好抹平,事实上并没有。 宴请结束,叶存山也想请教杜先生这个问题。 杜先生说:“我喜欢按照院试常考的题目,给你们出截搭题。戴举人是看过各地闱墨合集,他给的题目,胜过你自己盲目翻阅数十本书。你自己又肯下功夫苦练,让你扩展眼界的书,你也看了背了。不负有心人罢了。” 叶存山是有些在意考官风格的事,杜先生说,“你知道当今天子勤政务实就够了。” 叶存山就懂了。 考官喜好,能让他某一场考试顺利。 但天子喜好,能让他一直顺利。 杜先生长叹一口气,“我家知春就没这心思,我明示又暗示,他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务实一点。” 杜知春出生富贵,即使是在蔚县这个小地方,他出手都十分阔绰,说含着金汤匙出生都不为过。远在边远小县城,京都太爷也会惦念。 身边读书人没他那等好资源,杜知春性格本也有几分傲气,这么一衬托,他心无法沉下来也情有可原。 但不可否认的是,杜知春的品性很好。 这次得第二名,还能另辟蹊径翘几天孔雀尾巴,心态也十分好。 叶存山垂眸想想,问杜先生,“您舍得让他下乡吃几天苦头吗?” 要务实,就要知道什么东西是实。 叶存山出自山村,他会干什么活,不累述。 这些东西他理解简单,全部都是为了生计。 而杜知春会讲大道理,从圣人言论里讲,把这一个点放到很大。 民生无小事,放大也可以。 但放大以后,脱离民生本身,就不可以了。 叶存山不爱讲大道理。 就跟之前要劝小虎读书一样,不用打不用逼,带他去看看码头卖苦力的人怎么过,书生又是怎么过就行。 杜知春这问题也很简单,他就是没吃过苦,也不知道普通百姓人家,一般山村农民,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那一块田地,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天灾人祸落下,上头的政策改变,赋税增多减少带来的负担,以及碰上一个坏官或者好官,这一县百姓的日子差距。 聊到这个,杜先生就有了老父亲的心态。 他是想送杜知春去一趟的,可他们家里也有农庄,杜知春根本待不住。 杜先生说:“你给他写个请柬,我拿给他,也许他愿意赴约。” 去一天算一天。 不能有收获就另说。 叶存山应下。 这件事后,杜先生给他列了两页纸的书单出来。 “若是以前,这书名我都不会告诉你,倒不是我藏私,就怕你去拼命挣钱买,不值当。现在你家夫郎挣钱厉害,府城那边也有杜家书斋,我听知秋说他跟你家夫郎合作不错,到时你拿着这单子去书斋取书。” 两页纸上都有杜先生的私印,算是他本人替叶存山担保的。 银子不够,可以先拿书。 以后有钱了,慢慢还。 这恩情下来,叶存山觉得沉重。 杜先生摆手,“往后在府城,也劳烦你们夫夫俩多看着点知春,他那个性格离开家里容易吃亏。” 府城到底是亲戚家,还是长辈家,他得收着尾巴。 另外也有一件事,是杜先生发现杜知春跟叶存山的攀比是良性的,这两人品性他清楚,也愿意他们交个朋友,这一路考过去,不出意外,今日同窗,以后同僚。 叶存山稳重,能照看一下。 话说得明白,叶存山才收下这份书单。 从杜家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云程拎着小灯笼在小巷子里等人,几次探头想出去寻他,都怕走岔路,两人错过。 见他回来了,才迎了上去,第一件事就是闻他身上有没有酒味。 “好浓,你今天喝了多少酒?” 叶存山摇头,“记不清,杜先生爱酒,我们请他吃饭时就喝了许多,后来我有问题想请教,私下去找他,陪着又喝了一场。” -- 第236页 聊天里你来我往的,他已经尽量少喝了,但陪恩师,他自然要上酒倒酒。 一直给恩师倒,自己不喝,就显得他没诚意。 好在今天这酒不烈,叶存山回来没露醉态。 云程知道他今天要在外头吃,晚饭自个儿吃了,他也已经洗漱完,现在给人准备热水跟衣裳。 顺便告诉叶存山:“存银没来,我去找他了,支支吾吾的,问了半天,才委屈兮兮的说想跟着咱俩,但是你先前给他安排好了活儿,我刺绣跟羊毛织品都优先教他,他心里过意不去,觉得辜负了咱们还要拖累咱们。” 小小年纪,心事还挺重。 “平时看着挺开朗一孩子。” 存银想跟出去,那就好办。 叶存山说:“明天要回家了,我去跟爹谈谈。” 他提水出去冲澡,小院里果着身子,几桶水淋下去,浑身舒爽。 这次回村要祭祖,还不清楚规模,他晚上没碰云程,只抱着人黏糊了会儿。 云程夸他守规矩,“我总觉得关上门的事儿,没谁知道,随便做做样子就行。” 叶存山就亲亲他脸,“我哪里守规矩?我动手动脚少了?这已经是在胡来了。” 不做到最后一步,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反正他是不守规矩。 叶存山抱着他时,手刚好落人腰腹间,顺便摸了摸下云程的肋骨。 长胖了些。 从前瘦得皮包骨,衣服裹着时还好,只知道他是瘦叽叽一根小豆芽。加上脸颊两边有点肉,人又漂亮艳丽,总容易忽略他瘦弱体型。 现在养起了点肉,单纯看外表,也不明显,就这么摸着,感觉不那么单薄了。 叶存山说:“我回家时没见你炖着大骨头汤,喝腻了吗?” “不是还想长高的?” 云程摇头,从他怀里翻个身,跟叶存山面对面,说:“炖浓了我不想喝,水加多了又喝不完。你去府城后,家里人多,但是庆阳比较客气,小田那个性格你知道的,要强,私下对我挺好,但是我家东西他不拿不碰,把我当主家呢。存银也喝不了多少……” 这天气又热了,东西不经放。 本意是想表达,叶存山不在,他喝不完,就不喝了。 想撒娇来着。 结果叶存山经他提醒,一拍脑门儿,想起了状元蹄。 “坏了。” 特地用了冰桶从府城带回来的东西,昨天胡闹,今天忙碌,愣是没吃。 云程:“……你是不是还当我很废很傻呢?我不知道加点冰吗?” 他不知道,柳小田也知道啊。 叶存山这才又躺下,“算了,明天试试坏没坏,不然你半夜里还要起来刷牙,我都替你累。” 云程掐他腰,“你直接说我穷讲究,屁事多得了。” 这话哪能说? 一晚上拌嘴说了好些话,迷迷瞪瞪睡着时都不知道时辰。 云程已经习惯睡懒觉了,叶存山在,他多数时候会跟着早起,一块儿吃个早饭。 少数没早起的,那不用说,必然是胡闹一场他起不来。 这次回村,要带的东西不多,叶存山的竹箱就能放完。 还特地把冰桶提上了,说回村再试试状元蹄。 他考完以后,又捡起书本,恢复到了从前的学习状态,翻开计划本,从今天开始延续之前的功课,重新打卡。 叶延跟罗旭昨天就回去了,今天只用去接存银,纸铺没人要回,叶存山过去一趟,得了许多道贺,叶粮作为长辈,还给他包了个红包。 “沾沾喜气!” 他们老叶家,也有一个文曲星了! 存银这次只收拾了个小包袱,装两身换洗衣服,鞋子就他脚底这一双,不准备在村里多待。 “你们到时不急着走,我也要先跟叶虎哥回县里的。” 真被搞怕了。 回村还是租的驴车,叶存山问存银这次给家里买东西没。 存银露出膈应的表情,“要买也得过阵子,现在别想。” 叶存山就看云程,眼神分明是:看,这里有傻子。 云程理解错误,尴尬道:“我也没买……” 叶存山仰头望天,突然跟云程说:“我考完了,这一家之主还是我来当吧。” 云程等他这句话好久了! 他麻溜儿从小挎包里拿了记账本跟记事本出来塞给叶存山,“记账本是咱家里每天的开销,还有剩余银两。记事本是要做的事情,免得忘记了。” 叶存山对记账本不感兴趣。 更准确的说,他对云程怎么花钱,花了多少钱不感兴趣,反正都是云程自个儿挣的。 记事本上就很清晰。 有棉花娃娃样板二十只,后头每天减,到他回家那天,已经全部完工。 还有给叶小山画手账,每日打卡。 新书构思。 手镯要拿。 …… 前头都还很正常,后头有一页突然写了这么几个字:叶大好烦,想看他倒大霉。 这一页全是这个主题。 下面的字是一样的:叶大今天倒霉了吗?不知道呢。 叶存山:“……” 他默默把这张纸撕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给云程讲:“以后这话跟我说就行,别记本子上。” 云程秒懂,缩头缩脑,回话含糊,“我知道了。” -- 第237页 见叶存山没有训斥他的意思,云程又悄悄看叶存山一眼。 叶存山唇边带笑的望着他,云程脸红了红,又低下头。 他不怕了,心思又跳脱起来,突然给叶存山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叶存山:“……我写了。” 云程都已经看过了! 趁着叶小山出门的时候偷偷看的。 反正是写给他的,他就当提前看了! 内心理直气壮,回话又假模假样的装,“哦?你写了什么?” 叶存山:“你直接在你脸上写上‘心虚’两字得了。” 他也不怕云程看见,那就是写给他看的。 云程就说他不知羞,每篇后头都写腻歪话。 夫夫俩旁若无人的腻歪起来,旁观者存银如坐针毡,他抠抠小挎包的流苏,又看看远方的树,甚至观察了一会儿车夫的秃头和驴屁股,最后终于忍不住了。 “大哥大嫂,你们注意一下场合啊!还有小孩子在这里看着呢!” 云程把叶小山胳膊拽着,上身后仰,往他背后躲,藏着一张大红脸。 叶存山就跟存银拌嘴,“你算什么小孩子?你都是十二岁的大孩子了。” 存银以前觉得十岁就算大孩子,村里都这样。 他被云程宠了一段时间,云程爱说他是小孩子,他现在已经把自己当小孩子看了,说他是大孩子他就不乐意。 “我大什么大?我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呢!” 一路叽叽喳喳,到村里时,兄弟俩嘴巴都吵起皮了,干的。 云程坐车上喝过几次水,下车时就他嘴巴水润。 趁着存银不注意时,叶存山凑他耳边说:“你知道什么是不守规矩吗?” 云程疑惑,偏头看他。 叶存山在他唇上落了个轻吻。 然后若无其事跟拿了东西跟上存银,还回头叫云程快点,“今天好多事要忙。” 云程:不要脸! 夸人守规矩难道是个贬义词? 叶小山怎么还有报复心呢! 不过今天确实有许多事要忙,云程不跟他计较。 河边的小房子已经盖好了,小院侧面都加了耳房,主屋里面也重新弄过。 这屋子比蔚县的屋子大一些,侧面耳房都有两间。 叶存山要存银先在这边住,“帮着一起收拾着,挑个耳房睡吧。” 存银感动得都要哭了,“大嫂告诉你啦?” 叶存山一巴掌落他头上,没打,揉了揉,“去收拾东西,不然晚上没法睡人。” 造纸作坊就在这不远处,屋子盖好没人动,是报喜人来了以后,叶根叫人里里外外熏了一遍去潮,又仔细除过尘,现在他们收拾收拾就能直接入住。 被褥还在山上,叶存山多跑几趟一起拿下来晒。 其他零碎杂物,就云程跟存银一起多跑几趟。 村里农活开始忙活,作坊也没停,闲人没几个,还是刘云先过来帮忙,同样来的还有陈金花。 叶存山不想看见她,他没那么好的心,能跟坑害过自己的人和平共处。 陈金花顶着他后娘的名头,肚子这么大,他别说做什么了,重话说了都怕刺激到人,见一次憋屈一次。 云程懂他,放下活计主动去应付陈金花,把人往院子外领,说里头乱着,怕她磕碰到肚子。 陈金花只觉得云程很关心她,早些时候说过的话再次重提,“存山考上秀才了,你们应该快要离开蔚县了吧?他是案首,该是能入府学的,你们往后去府城,再联系一次也难,这次既然回来,就帮我把事儿办了,你让存山给他弟弟妹妹取个名字,两男两女,到时我看性别挑。” 云程:“……” 您还记得这事儿呢。 他回头看一眼。 这里靠近造纸作坊,为了里头隐私,院墙盖得高,云程看不见叶存山。 他沉默了会儿,决定一劳永逸,直接帮叶存山拒绝了。 “以前那些事儿我也不提了,但是你做过的事情你自己知道,你要他帮你的孩子取名,这不是为难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第70章 陈金花没想过云程会这样回答,直接愣在原地。 李大道胡乱批命的事情败露后,她花钱让人给叶存山批命的事也跟着传出。 那段时日过得艰难,叶大都不想要她了,外头人见了她也是骂。 但是云程上门来会宽慰她,在蔚县买了藕粉也会给她捎带一份,她女儿李桃都有。 叶存山也没对她做什么。 虽然叶存山回家时脸色都不好看。 陈金花迷茫:“可是你们对我挺好的啊。” 云程垂眸,视线落在陈金花肚子上。 她肚子大得很,高高挺出一个圆。 算着日子,再两个月左右孩子就要出来了。 陈金花也低头看,恍然大悟。 她尴尬着,笑起时细长吊眼弧度不变,藏着心机在里头。 “我知道了,是因为这俩孩子吧?我这不是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来求的啊,这就是为了孩子,存山要不乐意,你给取一个也行。” 云程让她歇了心思,“劝你别惦记我跟存山,不跟你计较是看你这岁数还怀着双胎,你老在我俩眼前晃悠,孩子落地后别想好了。” -- 第238页 怎么个不好法,云程也不知道,就先把狠话撂这儿。 陈金花果然不敢说了,等云程往家里走两步,她又喊云程名字。 她想问问,她自己请人取名字,说是叶存山取的行不行。 但从云程脸上看出了不耐,她就尬笑着把话憋了回去,换了一句:“叶大想给你俩补个成亲礼,热闹一场。” 云程:?? 真是绝了。 他们回来没提前通知,今天就在叶延家门口留了会儿,就直接回家。 刘云过来不久,叶延也去叫了柳三月她们过来帮忙收拾。 给他俩说:“族长吩咐的,说存山赶着入学,咱们村里出个秀才是大喜事,今年族里进项多,再祭祖一次也能承担,所以还是开祠堂给祖宗报喜,叫了些哥儿姐儿来帮忙,早点收拾完,后天祭祖。” 日子都是找人算过的,叶存山若没回来,下个黄道吉日就是八天后。 他们在山里住时,都还很穷,东西不多,只是牛车不好上去,其他竹箱木箱又重,锅碗瓢盆之类的散碎玩意儿杂,需要人多跑几趟。 背个竹筐竹篓,上上下下也忙活到了中午。 这也算新房入住,乔迁之喜,柳三月给他们掌勺做了七菜一汤,早上帮忙的人一块儿吃一顿。 午饭时,村里一直有人过来祝贺,这次就跟过年说送年糕不同,那会儿有人不乐意,今天是他俩不要,别人都强行把东西留下了。 有人送的是咸菜腌萝卜,有人给的是地里新鲜菜,阔气一点的有拿熏肉过来的,也有活鱼鸡蛋。 中午陈金花就没再过来,是叶大带了一只母鸡过来,叫叶存山出去说话,叶存山懒得搭理他,他又把存银喊了出去,问:“你在你大哥大嫂面前怎么说的?” 叶大没老实几天,地里日渐忙碌,叶根跟叶旺祖又不能时时盯着他,家里孩子会挣钱又确实遭人嫉妒。 他被人再挑拨几句,心思就又乱动起来。 结果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报喜的人就来了。 叶存山考上了秀才,还是案首! 叶延又落榜了! 这事儿能让叶大出去吹三年! 三年后叶存山考上举人老爷,他就继续吹!能吹一辈子! 要是落榜,他也吹够了。 报喜的人进村,还是先经过村口叶二叔家。 他家叶延的消息没有,但有叶存山的,他们也开心。 想着孩子已经分家了,家里就云程一个,两人又都在县里,叶二叔就直接去找叶根了。 这报喜人就是族里接待的。 不管分没分家,叶大都是叶存山的亲爹,叶根得知了,自然要把他叫过去。 叶大被喜事砸头上,一开心,给了五百文赏银。 给完还看了叶根脸色,见人满意,才放下心来。 等人回家的这些天里,他一直辗转反侧,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叶存山之前还说要入赘呢。 入赘到云程家。 要是真入赘了,这秀才爹他就当不了,赏钱也白给了。 当天他一整晚没睡着,隔天看见叶根使唤人收拾河边的屋子,又找人准备东西祭祖,他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儿子还是他的,秀才爹他也当定了。 后头几天睡不着,则是因为存银那孩子去了县里,铁定会告状。 他不怕云程,没娘家的小哥儿,挣钱厉害又怎样。 可他怕叶存山。 叶存山打小就有主意,脾气算不上好。 叶大一向不敢拿捏他,所以膈应人的本事也练出来了。 现在叶存山成了秀才公,见了县老爷都不用跪,他这乡下亲爹的面子想也知道没几分。 心思转了一圈儿,又绕回来。 叶大勾着脖子往屋里看,里头热闹着,叶存山跟云程都没想出来接待他一下。 他不满,“什么态度。” 存银:“……” 存银认识这鸡,叫他拿回去,“这鸡去年抱的,今年才开始下蛋,一天最少一个,你拿来做什么?” 一般村里养鸡,都是下不出蛋了,才会吃掉。 谁家吃还能下蛋的母鸡? 叶大不拿,“这鸡能下蛋,叫程哥儿吃了,也能下蛋。” 存银:??? 他生气:“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你是来找事还是怎么?” 叶大没觉得他哪里说错话了,被存银训得莫名其妙。 存银本就对他有气,出来话没说两句,话不投机,也进屋躲着了。 叶大在外头叫他,小院里还有许多村里来贺喜蹭才气的人,他再叫,人家还烦了。 “你不会进来啊?” “你儿子在忙没看见吗?” 村里一点闲话说出来,很快全村都知道了。 叶大明捧暗贬的话,谁听不出来意思? 现在看儿子考上秀才了,又想过来求和,求和也没个求和的态度。 他是亲爹,这么多人在,要是拉下脸进来,叶存山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他脸? 叶大就是怕叶存山当众不给他脸,这才要私下说话的。 他还有理,“真要给我脸,也不至于叫几声都不出来了!” 当众挨怼也不好受,他把鸡放墙角,灰溜溜走了。 回家看陈金花坐堂屋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还来气,“都怨你!要不是你,我儿子还是我儿子!” -- 第239页 陈金花很会看风向,立刻起身去给叶大倒了一杯大麦茶,要他喝了下下火,“他那里忙,今天忙完,明天就回来了。” 叶大一口气堵心口,上不上下不下的,眼神在陈金花跟茶杯之间来回游移,怕里头有毒。 这女人作威作福好几月了,怎么突然转了性? 陈金花温柔一笑,笑得叶大一哆嗦,茶杯放下,也不说怨她的话了,但也不理她。 陈金花之前敢大胆,是拿捏住了叶大。 知道他在意儿子,要儿子摔盆儿。 她那时看云程对她态度好,叶存山也没有报复她,觉得自己有依靠。在家讨好公婆以后,对这要把她抛弃的男人自然没好脸色。 现在情况突然变了,叶存山跟云程压根儿就没想对她好。 她再作,等孩子出生,叶大肯定不会忍着她。 她后头没人撑腰,再讨好公婆也没用。 她追过去给叶大出主意,“你看存山那么在意程哥儿,他俩成亲时又简陋,酒都没摆一桌,要么趁着这次喜事,一起办了,双喜临门,咱们出不了几个钱,到时儿子看见你诚意,也不计较从前了。” 叶大皱眉,没吭声。 陈金花加了一句:“他还要往上考的,本就不能跟家里太僵硬,你主动给台阶,他不可能不下。” 也是今天,家里热闹完以后,云程也给叶存山讲了这事。 “娘跟我说,爹要给咱俩补办成亲礼。” 叶存山不稀罕。 “要办我自己办,指望他,好事也给办砸了。” 成亲礼他肯定会补给云程的,要找人帮忙也不会找叶大跟陈金花。 是长辈没错,请过来坐上头,喝杯茶应个景就行,其他事儿别掺和。 一辈子一次的喜事,不想平白被膈应。 云程往外瞧,存银打了水在外头洗碗,他就问叶存山,“你要办吗?” 叶存山应声,“肯定要办的,不能委屈你。” 云程开心,扯叶存山衣角,“别准备太早,我还没绣嫁衣。” 云程以前就想要,但觉得绣嫁衣好累,想要教出个学生,比如存银,然后让存银给他绣。 现在看来还是得他亲自动手,存银要再练两年。 两年后存银能绣了,也是给自己绣,云程也等不了那么久。 叶存山说:“年底时办。” 年底也是农闲时,他们村里成亲多数是农闲到开春之间。 更准确的日子是:“十一月中旬。” 他跟云程登记的月份,同一天不太可能,到时候要挑个吉日。 也给提前说好:“我计划是十一月份,但府学放假的日期不好说,可能要到十二月。” 十二月也行,云程满意。 两人说着小话,叶存山也把状元蹄拿出来解冻,等到晚上,就能热了尝尝。 云程看他执念很深,忍不住告诉他:“这东西小田会做,等回蔚县,我让他做两只。” 自己买猪蹄,也新鲜。 叶存山看他一眼,“你以为是我想吃呢?” 他去过府城那么多回,都没有想过买这玩意儿吃,这次不嫌路远,一路提着个冰桶为了谁? 云程心里甜滋滋的,就说:“那行吧,那我们晚上就吃这个。” 晚上叶存山叫存银照常准备了晚饭,还是怕状元蹄坏掉不能吃。 还好气温才升上去,没到最热的时候,至今也一直冻着,晚上再蒸热,把多买的一份酱汁淋上去,香味就散了满屋。 味道出来,就知道没坏,能吃。 叶存山买的是整只,要以前,他摆桌上就完事儿了,谁要吃自己拿筷子戳夹,但云程是受不了这样吃的。 他按照店伙计教的,先把猪蹄里的细骨头抽出,以骨为刀,将猪蹄剖开,拿干净筷子,给云程和存银碗里都放了些,剩下一点肉渣跟酱汁,他直接倒碗里拌饭吃。 云程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肉,存银看见了,也给叶存山夹了一筷子。 分到最后,反而是他碗里最多。 叶存山叫他俩歇歇,“我在外头吃过。” 云程听他瞎说,也不拆穿,就告诉他:“你没吃过我夹给你的。” 存银笑嘻嘻学云程说话,“你没吃过我夹给你的。” 叶存山听了头一句还美滋滋的,再听存银说就变了味儿,要他闭嘴,“你好好吃饭,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存银哼一声,不理他。 现代也有状元蹄,云程听过故事,跟叶存山讲的差不多,里头藏着份好寓意。 猪字同“朱”,蹄字同“题”,朱笔题字,金榜题名。 云程说:“我先前没想起来这个,以后你考试,我就给你弄这个。” 到时去府城,柳小田不会跟去,家里要换个人洗衣做饭,这硬菜不知能不能做,不行就买。 猪蹄放了几天,口感不如刚熟时味道好。 肉质偏硬,外边的皮很韧,肥而不腻的特点保留,酥儿不烂的口感则冻没了。 但酱汁的味道香咸,拌到米粒上,很是下饭。 叶存山看他俩都喜欢吃,就说回蔚县后,他再去买两只猪蹄回来,让柳小田做个新鲜的。 晚上他没使唤存银干活,存银也屁颠屁颠把碗筷都收拾了,又去烧水。 云程帮着一起,本来说今天弄完早睡,结果外头叶旺祖过来找叶存山,“应该吃过饭了吧?我爹有事找你。” -- 第240页 叶存山就跟叶旺祖走了一趟,临走前拿了叶大放在院里的鸡,顺路过去还了。 叶大看这鸡被还回来,不开心,旁边有叶旺祖在,他不好说,就捏着鼻子收了,告诉叶存山一件事,“你娘说趁着你们在,想给你们补办成亲酒,忙完祭祖的事,也挑个日子吧。” 叶大这段时间被陈金花压得很惨,也学会了做事甩锅。 他可不知道这锅陈金花早就扣他头上了,还顺便给叶旺祖下了请柬,“到时候来喝酒啊。” 叶存山:“……” “明天我回家找你,咱们好好谈谈。” 今天是没空。 他跟叶旺祖回家后,屋里大叔公也在。 大叔公是叶庆阳的爷爷,是族里辈分最高的人。 今天被请过来,不是商议叶存山考上秀才以后怎么祭祖报喜,而是问他跟云程往后的打算。 叶根已经放弃叶大,这人扶不上墙。 就冲族里现在的营生,叶存山夫夫俩都要好生留在族里,不能给气跑了。 考上了秀才,也指望他能光宗耀祖,自然不会让叶大在里头瞎添乱,毁人前程。 叶存山要带存银出去,也是要再跟叶大分一次家才行。 存银太小了,还没有成年,又是个哥儿,村里女人跟哥儿,都没有分家权利,除非嫁人或者有兄弟愿意帮衬。 这事能参考云仁义家的情况,云丽丽难道就不想分出去么? 她一个未嫁女,上头两个兄长都不愿意要,她父母还在世,婚事不由己,她只能在家里熬着。 叶存山想法就是,存银跟他走。 叶大跟爷奶那边,每月给一两银子,从作坊分红里出。 一年也有十二两,比种地还值当。 但这一两银子,他是分了两半,爷爷奶奶得一半,叶大得一半。 他们去府城以后,这边的分红就不好拿,能有挪用余地,叶存山说:“我爹也不穷,爷奶说是不管家里,手头也会留银子,前头就这么给着,家里若出事,有什么病痛,收成不好,就多给一些。” 特别是生病,能治就治。 他没狠到不管人死活的地步。 叶根想的也是这样,有银子就够了,留身边孝顺就别想。 就是没想到他要把存银带出去,“不是说留纸铺管羊毛织品的事儿吗?” “是前阵子叶大抓存银下地的原因?” 叶存山点头,“人留家里,我不放心。” 能抓人下地,往后也能随便嫁人。 他到底只是兄长,叶大真要这样,他于情于理没法拦,把存银分出来最好。 叶根就看大叔公,看他什么想法。 大叔公疼庆阳,对其他哥儿自然没偏见。 存银是族里少有的活泼性子,嘴巴也甜,长辈里没几个对他印象差的,对此只稍稍想想,就点头答应下来。 “族里给你做主分了,你就别自己跟叶大碰上,你还要继续考功名,万事多想想以后。” 叶存山应下。 他原本打算是,若叶大识趣,好言好语能谈妥最好。 不行的话,他也学学云广识,给人安个病名吓唬吓唬他,现在不用这么麻烦,也没后患,他没意见。 回家之前,叶存山给叶根说:“我下请柬邀了个同窗过来玩几天,可能会体验一下农耕生活,我跟云程的地都租出去了,到时看谁家方便,我带他下地,那块地的活儿我给干了。” 叶根失笑,“那还怎么?肯定是你爹家划一块地出来,等着吧,我明儿找他说。” 算是一棒子打下去给个甜枣,管叶存山的目的是什么,最终是给家里种地的,就让叶大做做儿子心里还有他的美梦吧。 再回家,家里两哥儿都已经收拾妥当。 存银很懂事的没赖在主屋,还挑选了靠院门的耳房,离他俩远远的。 回来路上他说他是小孩子,夜里见了叶存山,还捂嘴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呢?家里隔音不好,夫夫俩一闹就有动静!我听好些人说过!” 这肯定要被叶存山打一巴掌的。 要祭祖,夫郎不能碰,夜里叶存山只抱着云程说了会儿话。 “这次回家要待个七八天左右,到时你也翻翻记事本,有什么没办完的事儿都办了。” 跟以往祭祖一样,云程这次也是要去墓地祭拜爹娘的。 不然下次回来遥遥无期。 其他的,就是带彩毛衣不能拖延,现在就得教了。 叶存山给他说了刚才谈妥的事,确定存银要跟他们走,云程就说先教给堂嫂。 他们现在跟刘云与柳三月两位堂嫂交好,偏心自家人也是应当的。 叶存山都随他,事情说完,他还坐起来背书。 学习这事最忌讳明日复明日,他计划本重新打卡,定好日子就要开始。 现在没忙到没空背,他打卡几样算几样。 云程心疼他辛苦,想想叶存山已经攒了一两百朵小云印章,说:“我明天给你按摩,你好好歇歇。” 叶存山摸摸云程脸,“别明天了,给我攒着,我要祭祖后按。” 云程把他手拍开,“臭不正经。” 还是心疼居多,过了会儿,云程说,“祭祖过后也给你按按。” 这次考试路远艰辛,回家又是连轴转,他想想都累。 -- 第241页 叶存山心里暖,要他先睡,“我忙完就睡了。”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才考中,又与云程搁一块儿,精神头十足。 原以为今天只能重新捡起几篇文章背诵,来不及练习八股文,实际却是续上了计划本前头的内容,不熟悉的部分重新背过以后,他就昨日跟杜先生聊过的“民生无小事”为题,自己出题自己做,换了角度,写了两篇文章。 私下练习,不急着誊抄,叶存山用炭笔写完,今天学习任务就结束。 坐床上学习,容易腰疼脖子疼,收拾完东西,他下床跳个广播体操。 跳操就让叶存山想起,他好久没听云程说起过黑白无常了。 之前云程还说等到机会合适,会再告诉他一些事情,不知道这个合适的机会是什么时候。 叶存山跳完躺下,侧过身子把云程揽到怀里。 云程挨着他就往他身上挤,自个儿找了个舒服的窝,睡得可香。 叶存山往他脸上亲亲,想到出发去府城那天,他们几人夜话聊天,跟杜知春说到了两个版本的状元郎穿越的故事。 别人眼里混子书生是个性格恶劣,走狗屎运考上秀才,品行不端,贪财好赌的渣滓。 状元郎穿越过来后,跟这渣滓就截然相反。 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废材废物,靠着秀才名欺压乡里。 实际状元郎学富五车,胸怀天下。 当天叶存山就想到,他家云程也是这样,前后反差挺大,许多秘密都只有他知道。 后来思路被打岔,他一直忙活,没空想。 今天既然想到,叶存山就问云程:“你难道也是穿越的?” 云程迷迷瞪瞪,还以为听见了什么梦话,含含糊糊应了声。 他讲穿越故事,就是要提高叶存山的接受度,才讲了一回,期间两人也没再说过“坦白、秘密”相关的话题,根本没想到会突然被问起。 他还睡着,叶存山听见他应声也没当真。 “你听见我问什么了,你就答应?” 叶存山突发奇想,问云程:“你爱我吗?” 云程反应如之前一样,带着些微鼻音“嗯”了声,还回话:“叶小山,你好烦啊。” 隔天醒来,云程坐床上缓了好久,都没有分辨清楚昨晚是不是做梦。 存银闲着,被抓了壮丁,要去帮忙洗菜备菜,为祭祖做准备。 叶存山一清早,给家里劈柴备用,再回屋,看云程还呆呆坐着,凑过去问他,“怎么了?我昨晚可没折腾你。” 云程手指不自觉抓了下床单,反应过来就立刻松手,瞪他一眼,又心虚气弱,支支吾吾说他好像做梦了。 叶存山问是什么梦,云程说:“听见你问我是不是穿越的,我点头了……” 叶存山当他是吓着了。 毕竟这年头,这等堪称借尸还魂的事情发生,得被活捉了祭山神。 叶存山拍拍他背,“你说梦话我怎么会当真?不用怕。” 也给云程解释,“就是突然想到状元穿越的故事,随便问问。” 怎么触发的想法,就不提了。 云程表情皱成一团。 竟然真的问过。 他欲言又止,几次张口都不知道怎么说,就问叶存山:“如果我不是说的梦话,那我要不要怕?” 叶存山察觉到了点意思,脑子有一瞬的空白,然后说:“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这事儿突然,不是知道的好时机。 叶存山有意让气氛松快些,给云程说:“你看过我给你写的信没有?” 信上最新一页,有一句土味情话。 叶存山憋了好久才写出来的,他长得这么黑,就是为了暗中保护云程。 云程被他逗笑,心神陡然放松下来。 “看过。” 房间里安静下来。 云程抓抓脸,又抓抓头发,抠抠手指,想想上次坦白时,他只说自己会什么,没解释理由,叶存山也没怨他、为此产生隔阂,就低头简要交待了。 就是很神奇的一件事,病发过后,眼睛一闭一睁就到这里了。 当然,云程没提及死亡,直说病发。 叶存山脸色如常,眼神变化很快,听云程讲完以后,他脑子里好像有很多问题,但要问,他又没什么能问的。 因为云程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来到这里的。 叶存山握着他手,两人掌心都是潮乎乎,不知道谁出了手汗,或者两人都出了手汗。 心里在意占据主导,脑子乱着,也开口要云程放心,别怕,“我得缓缓,但我给你说的话不作假。” 随便哪里来的人,反正是他娶进家的夫郎。 就是这事情太魔幻,叶存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云程说完也轻松了,一个不太合适,又很突然,没有丝毫准备的一天,他坦诚了最大的秘密。 叶存山是真的要缓缓,说出来也怕云程不信,怕云程有压力会害怕,安慰了几句,越说越乱,跟他要推脱责任一样,最后索性不讲了,抓起云程的手,在他手背重重吻了下,“我就这意思。” 云程给他手背回了一个吻,“我也这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上好! 下章见。 第71章 -- 第242页 事情掰扯清楚,云程就起床洗漱吃早饭。 叶存山吃过了,陪着他又添了一小碗粥。脑子还乱着,时不时看云程一眼,眉间皱了又舒展。 个人性格原因,叶存山很重视一些事情的逻辑。 以前云程给他坦白一半藏着一半,他还好,能自己脑补出云程才失去父亲,因悲伤过度,见到了黑白无常,从此开窍的逻辑链。 还跟以前听过的奇闻异事产生联想,云程越否认,叶存山就越当真。 要不那阵子他怎么敢玩黑白无常的梗? 他当这俩鬼差是他跟云程的媒人呢。 现在云程给他坦白清楚了,云程会的东西都有了解释,可那个来历他想破脑袋想不出来,就觉得可难受。 这副模样,看得云程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问一句,才知道叶存山纠结的点,云程不想他往这里钻牛角尖,便说:“那你把咱俩的媒人换一个,也许是老天爷送我来的。” “我遇见你也挺幸运的。” 叶存山好了。 下午他要回家,云程自然要跟着一起的。 这就是当代青年的虚假社交,塑料亲情也得维系表面和平。 全村都知道他们关系不会好了,样子也要摆出来,免得落人话柄。 到时真有人说,就是别人胡乱臆测。 回家要带东西,叶存山后悔,“那只鸡我应该今天还的。” 现在还要自己再添补一些。 云程跟他坏到一处,跟他讲,“拿就拿了,咱们进屋以后给了谁,外人又不知道,咱们多拿些,给爷奶就是。” 叶存山采纳了他的意见。 上午时,叶根找叶大谈过,要把存银分出去,以后只给他养老钱,他是不乐意的。 族长也不能这么霸道。 对着这么个人,叶根也不想跟他一直说车轱辘话,就给他讲道理:“你家存山要去府城读书的,他本来也跟你分家了,你看看别人家分家后都是怎么过日子的?还每个月给你银子?” 叶大:“一两银子三个人分,就几百文钱。” 叶根说:“你嫌少?没听我说的,你以后生病了,治病的钱他全包了?” 叶大就不说话了。 往年谁说这话,大家都不当回事儿,还要嫌晦气。 他们庄稼人,一辈子都活得糙,谁也没去医馆摸过几次脉。 但云程的爹就是拖着没治,活活耗死的。 现在再提生病,就很敬畏。 看病抓药都贵,儿子愿意兜底,已是极好。 但他不想让存银分出去,他还有个小心思没说出来。 他预备给存银招婿的,想把存银留家里。 不然家里没个年轻人,他以后还有娃娃要养,爹娘也要老了,他一家这日子怎么过? 这里,叶根就不提叶存山跟云程了,给叶大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存银得京都贵人看重,你留村里做什么?” 叶大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心有怀疑。 叶根就说:“那你觉得谁家哥嫂愿意带着一个半大孩子?” 十二岁,正是活泼好动,说懂事又还天性未消的时候,难带得很。 再大一些,还要替他张罗亲事。 这事麻烦着,兄弟没分家时,互相帮衬,谁也不介意,毕竟大头都是爹娘出。 分家以后,谁这么带着亲弟弟? 叶大便信了。 因为叶存山第一次分家的时候,存银哭得可凶,要跟着一起走,叶存山没让。 但他讨价还价,“一两太少了。” 叶根冷哼,“你怎么不再分分,一天几十文钱,不如不要?” 他这样算,叶大还真觉着更少了。 叶根说:“正好,那不给了。” 叶大憋屈收下了。 压得差不多,事儿也谈妥,叶根就给他个甜枣,“存山忙完祭祖报喜的事,如果有空就会帮你种块地,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老父亲的。” 有空没空,取决于杜知春会不会来。 叶大心满意足。 下午叶存山带云程过来,是家人都从地里回来的时辰。 这次祭祖报喜,不是大祭,不用全族人都在。 叶存山这一支的直系在就行,从叶大这一脉往上,族里长辈要在。 所以他们来时,家里人也正烧水洗澡洗头,要收拾干净。 叶大目前家庭地位低,他排末尾洗头洗澡不说,还要给人烧水。 陈金花跟云程碰面以后,就转了性,今天会帮忙了,叶大看她肚子那么大那么圆,真心不敢要她在自己面前晃悠,还是自己把活干了。 看叶存山跟云程都收拾得体面干净,闻闻自己下地劳作一天以后,浑身上下都是汗臭味,又脸脏手黑的,他心里怨气差点藏不住,最后叹口气。 “你们刚回来忙不过来就算了,有空还是要来帮帮忙,家里十几亩地,哪里种得过来?” 叶大还听说秀才有地可以免赋税,想把自家的地挂在叶存山名下。 叶存山就顺便跟他说,“种不过来你就卖掉吧。” “挂我名下你就想好了,我是没意见,但是我的地,我亲爹累死累活给我种,这名声不好听,你挂我名下,我要给你卖掉十亩。” “卖地的银子你放心,我肯定一文不取,全部给你。” -- 第243页 叶大险些被气昏过去! “你才不种地几天就这样糟蹋家里!你忘记你自己是个泥腿子的时候了?这地是命根子!你要是为了回来气我,你现在就走!不挂名就不挂!别想我卖地!” 叶存山早有预料,又劝了一句,“你现在都种不过来,早点卖掉,春耕播种别人自己来,等到农忙时,你种不过来再卖,想想前头出过的力,你还舍得吗?” 到时这一年熬下来,别又气急败坏瞎搞事。 叶大说什么都不卖,还因为嗓门过大,招来他爹娘。 云程就把他们带来的一篮子东西给了刘翠英,“都是些吃的用的,你跟爷爷留着就好。” 他们这次回来就没带多少东西,吃的就是家里买的零嘴,不带回来会放坏,用的就是牙粉跟肥皂团。 天热起来,再下地,每天都是一身的汗,肥皂团就很实用。 这两样东西云程都离不开,拿了好些,送了他们也够用。 时辰不早,都要洗漱收拾,晚饭也没吃。 存银的事由叶根谈妥,叶存山就带云程来走个过场,顺便提醒叶大卖地。 见着爷爷奶奶,简单叙旧过后,一句陈金花的事没问,两人茶都没喝一口,就从家里离开。 刘翠英往陈金花那屋里看一眼,跟自家老头子说:“这儿媳妇不老实得很,前阵子一直说存山不计较,程哥儿对她好,她在家里作威作福的,今天灰溜溜不敢出来……” 老头子头疼得很,“等着看吧,叶大不是个肯憋憋屈屈吃亏的性子,孩子出生后,家里有得闹。” 另一边,家里存银已经做好晚饭,也烧好了热水,晚上能一起收拾洗漱,去旁边的造纸作坊烤头发。 云程夸他做饭好吃干活利落,夸得存银吃饭时都挺着小腰板,一副可自豪的样子。 晚上进屋以后,云程就跟叶存山说:“不行,孩子还得再教教,太好哄骗了。” 夸夸他,他就努力干活,饭后又把收拾碗筷的活儿包了。 今□□服也是存银洗的,下午晒完收了顺便叠好。 叶存山说难,“傻样,得对他坏点,他才知道怕。” 教育的事,不急一时。 晚上云程跟存银是去专门收拾出来的浴室泡澡,叶存山就在院里冲,结束后三人结伴一起去烤头发。 里头人多,除却要参加明日祭祖的,还有一些是身上脏了要洗的。 村里有这作坊后,大家洗头频率高了不少。 存银看见他小伙伴了,不跟哥嫂扎堆,过去跟人聊天玩闹。 等到烤完头发回家,才快步跟上来,路上对叶存山挤眉弄眼,“我听说了,爹今天骂你了!” 是要叶大卖地的时候,叶大嗓门拔高吼了一长串。 叶存山说这是小事,顺便告诉存银,“明天祭祖完,带你回家签分家契。” 存银乐得一路蹦蹦跳跳,到家又出了一身薄汗。 投桃报李,进院子他就钻回自己房间,不闹哥嫂,要他俩腻歪去。 腻歪是不能了,享受倒是可以有。 云程今晚要给叶存山按摩,他保持锻炼数月,手劲儿上去了些。 按摩头部会让人很想睡觉,云程先给叶存山揉捏了肩颈,才要他趴下,给他踩背。 踩过几次,他有了门道,两根临时做的木拐用得极好,现在还能给叶存山踩踩四肢。 因为体力好了些,踩过四肢以后,才跟他从前一样累。 再坐下休息,叶存山就给他捏捏胳膊腿儿舒缓。 云程眯起眼睛,觉着这小日子真是安逸。 “虽然忙碌,但很充实。” 他又睁眼看叶存山,“等我力气大点,就天天给你按。” 店里的按摩师傅一天好几个客人按下来,也都还好,肯定有个窍门儿在。 他只给叶存山服务,要求就更低。 叶存山明知故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云程不跟他说腻歪话,感觉差不多了,就让叶存山停手,两人换个位置,叫叶存山枕他腿上,“我给你按按头。” 这一天天用脑过度,也该好好舒缓舒缓。 才洗过头,摸着光滑柔软,云程也想到理发店洗头的躺椅,突发奇想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样洗头很好很方便?咱们做个躺椅好不好?” 他想要叶存山以后这样给他洗头发,说出来又是画大饼,“到时候我能给你洗头。” 叶存山对云程的来处感兴趣,瞧瞧那大浴桶,现在还要躺着洗头,就问云程:“你老家都是这样?” 云程说:“去外头才这样,自己家里没有。” 也告诉他,按摩床会在床上开个能放脸的洞,这样趴下不会难受。 叶存山说:“那我把躺椅挖个洞,咱们两头用。” 云程就笑,“那样的话,我就不能给你踩背了,躺椅太窄了。” 做宽了也不好挪出去,洗头时不方便。 叶存山倒不在意,“到时候你能躺,我给你按。” 才说过存银好哄骗,云程自个儿就上了这个当。 他给叶存山画出去的大饼没给喂进嘴里,自己先吃了叶存山给他画的饼子。 本来说按个一刻两刻就停手,被叶存山哄得,硬是按了半个时辰,时长增了一倍。 叶存山得了便宜还卖乖,“夫郎还得再教教,真好哄。” -- 第244页 云程故意耍小性子,“你是不是不乐意我说存银?” 叶存山挠他痒痒肉,让云程连连求饶,等躲得老远老远,他跟叶存山一头一尾待着时,才给叶存山一句:“你不敢正面回答你心虚,你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叶存山要他别演了。 “我跟你说过,我不是特别守规矩的人。” 到时碰他,就真的成了关门胡闹的那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给大家说一声,周三周四不敢改太多错字,但是我都看见了,后面会慢慢抓虫改正!辛苦各位读者老爷帮我抓虫了,挨个么么哒! 大家晚安! 明天见呀。 第72章 云程觉得叶小山对自己的定位很不清晰。 规矩不规矩,又不是他说了算。 “我还不知道你?” 云程伸腿,脚趾在叶存山腿上夹了下。 叶存山:“……” 叶存山闭闭眼,不跟他计较,才摆上小桌的书本纸笔都被他卷起,直接拿到了床下书桌上,叫云程自己把小桌收了睡觉。 云程笑得好大声,他捏捏喉咙,努力阴阳怪气,“哇,好守规矩哦。” 然后被自己逗得在被窝打滚。 叶存山说存银听得见。 云程说:“他跟我讲了,他会假装听不见的。” 只要存银不当他面说,他就能当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没人听见他跟叶存山胡闹,他笑笑又怎么了。 叶存山叫他等着。 云程才不怕他,掀开被子,拍拍床,“等着呢。” 叶存山背过身,不知道从哪里揪出了两团棉花塞耳朵里了。 塞了棉花,也能听见云程在后头笑他。 真是胆儿肥了。 这次祭祖的东西叶根找人准备了。 叶存山要给祖宗报喜,元宝是他那一支的直系来叠,陈金花是后娘,叶根没考虑,元宝是要了另外的哥儿姐儿帮着叠的。 云程这次回来能待好些天,祭拜爹娘就不用着急,有时间准备,计划祭祖过后,再挑个时间去。 隔天,叶存山是换上了生员蓝衫。 云程早早起来给他束发,仔细抚平衣服褶皱,也跟叶存山说:“等回县里,我给你再做两身蓝衫。” 这衣服是叶延在府城给叶存山做的,一般刚考上,日子赶,除却早有准备,都是买的成衣。 叶存山身高体型比一般书生魁梧很多,这衣服是临时赶工定做的。 他肤色不是普通书生的白皮,穿蓝衫很不衬人,衣服款式规矩,上身以后还没自己的书生长袍好看。 再就是叶存山只有一身,虽说这衣服不用天天穿,平时还能穿别的衣裳,但有个替换的总要好些,免得后头出岔子,他们应付不及。 叶存山心里想要,嘴上又说不要,“你也忙,到时再买一身吧。” 云程让他说实话。 叶存山老实道:“谢谢程程。” 在屋里黏糊了会儿,出门就规规矩矩,表情都端着,也没手拉手。 祭祖流程都熟悉了,今天主要是叶存山去报喜,由族里长辈带着,其他人观礼。 云程看得仔细,他给叶存山画过醉酒小短漫,也有其他日常的手账记录。 以前觉得可惜,没有摄像机拍下。现在也发现些乐趣与幸运,还好他还有一个画画的技能,到时画出来保存,这个日子也能留在纸上,往后能偶尔翻阅回忆。 他没陪同去府城,只从叶存山给他写的日记里得知放榜当天叶存山的心情起伏。 府城自然也有报喜人,这里的记录叶存山寥寥几笔带过。 他今年在书院,与杜知春攀比多,看似是个爱炫耀的人,到这等喜事上,他又很有同理心,不想惹其他同窗不快。 同时也明白他跟杜知春之间还有一段差距,喜悦之情浓郁,却远不到可以张扬炫耀的时候,就只请同窗吃酒。 云程接待报喜人后,也因为叶存山本人不在,只家里热闹了一阵。 这次回村,也是一样的走流程,招待来道贺的人,陪着说说笑笑,再把人送走,没什么实感。 到了这等庄严肃穆的环境里,他那颗心才踏实落地。 是真的考上了。 他家叶小山真厉害。 祭祖结束,其他人散了,叶存山还被叶根又叫回家了一趟。 云程就跟存银一起回家,到家他没停,怕脑中记忆模糊掉,立刻拿纸笔将今天这一幕画下来。 纸张是散页的,祠堂内部场景优先画。 先起草图,再一起刻画加细节,从家里出去这一段,他最后补上。 存银在旁边撑着小脸看着,化身活体彩虹屁机,云程画多久,他就夸多久。 等到云程落笔,他就嘿嘿嘿望着云程傻乐,云程就懂他意思了,“想学,还是想我给你画?” 存银都想要,他也知道云程忙,没这个空闲跟他这小孩儿玩,只要一副,“就跟那个美人图一样,给我画一张就好了!” 回头他也捡根炭笔练练。 他现在能画些花花草草,之前练刺绣时,在布上起稿,因为画得丑,也私下练习过。 距离画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画出来总歪歪扭扭,不如花草好看。 云程看看存银,存银抿抿唇,眼神紧张,“我要去打扮一下吗?” -- 第245页 那自然是不用的。 云程逗他,“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打扮做什么?” “大嫂!” 存银语气凶巴巴,语气羞答答,云程看得直笑,要他坐好,“我仔细看看你。” 叶存山去府城考试前,云程画过他们三个人的正比图。 那是给叶存山想念家人时翻阅的,画得很写实。 存银现在要这画,是为了臭美,就能加一点修饰进去。孩子本也不大,脸上还有婴儿肥未消,脸型、眼睛做一点处理,线条柔一些,能翻倍可爱。 认识这么久,云程对存银最深的印象是过年那天。 小孩子一身红衣穿得喜气洋洋,兔毛领子托着小脸,把他脸上淡淡抹开的胭脂唇脂衬得十分漂亮。 那一天他神气着,姿态都傲傲的,下巴微仰着,别提多可爱。 家里没颜料,云程翻找叶存山的书包,从里头摸出了一小盒印泥,自己先在稿纸上调色,挑选了一张白纸起稿。 过年那天天气不错,没风,云程手动加了风,给存银的头发加了点动态。 后头则是山间小路,远远能看见一座小屋子,是他跟叶存山在山里的房子。 存银看着他画,先夸真好看,再夸云程真厉害,等脸部出来,他又不好意思,“我有这么好看?” 总之全程叽叽喳喳。 云程没用毛笔,揪了点棉花沾上调好的色,往上印压。 纸张上还有细细的植物纤维,纹路明显,红色浅浅印上去,还挺有感觉。 弄完要晾会儿,他记得叶存山之前会往画上抹蜡,他不会这个,要存银自己找他大哥去。 存银拿了画,不说找不找,先问云程:“你给我大哥画了吗?” 云程看看旁边还没装订的祭祖报喜画册,不确定道:“应该画了吧?” 存银果断放下画,抱着云程胳膊一阵撒娇,“大嫂!你一定要给我哥画一幅,不能说先画了我的,你给他画了,我的这个才能抹那么什么蜡,求求你了!我这辈子没这么好看过,这画一定不能坏掉!” 云程就问他,“你对你大哥是什么印象?把他说得很霸道的样子。” 存银瞪着眼,“他还不霸道?他说什么我就是什么,不过对你肯定不一样,你是他夫郎,他肯定听你的。” 冲这个不一样,云程也给叶小山起稿了一副人物肖像画。 状元骑马图就算了,太张扬。 云程选的是他第一次去书院找叶存山那天,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叶存山穿书生长袍,见到他与在村里时不一样的姿态,所以也印象深刻。 家里没其他颜料,这幅画炭笔起稿画出来就算完。 存银在旁恨铁不成钢,“哎呀大嫂,你要给他画彩色的,不然他肯定吃醋,到时我没好果子吃。” “你画成亲图啊,就用这个红色,多漂亮,都抹抹。“ 云程可不听他的了,“你这么怕,不如去问问叶延堂哥?指不定他也会。” 存银麻溜儿跑了。 今天叶存山回来晚,云程在家把画稿都装订完,存银也回来准备晚饭时,他才从叶根那里回来。 是商量族学的事,族学不跟县里书院一样,但起码也要有个秀才才能收学生。 村里就叶存山一个秀才,他又要走,所以是让帮忙留意,也许明年时,族里就要盖族学了。 现在是不能盖,就叶延能以长辈的身份,去给孩子启蒙,教些《三字经》《千字文》。 叶延已经做好决定不再科举,他从书院里把东西都收拾回来了,现在主要是教以小虎为首的村里男孩子。 他家婵姐能跟着学几个字,其他人家,没把姑娘送去。 有些哥儿能送来识字,是因为庆阳在纸铺当账房先生,他们觉得哥儿识字了也能有出息。 姑娘么,不适合抛头露面。 加上现在地里忙,姑娘们料理家里,洗衣做饭、侍弄菜园,还养鸡养猪养兔子,空闲了也做书包跟织毛衣,能挣钱,就不想孩子去费时间。 叶存山说:“要不是庆阳出息,你现在在族里地位也不错,哥儿他们都不想送去。” 族学又没收钱,是从作坊里每月拿点银子出来,给叶延当月钱。 不是秀才,没资格开学,不能算束脩。 这种事,不能逐家劝说,时代不同,云程管不了别家太多。 他说:“也许婵姐以后有出息了,或者存雪以后能凭识字挣钱,他们就会动摇了。” 一切还得看最终收益。 叶存山今天还要带存银回家去签分家契书,他把衣服换了,问云程要不要一起去,“也在外头走走逛逛,你总闷家里也不好。” 晚饭都要弄好了,还出去做什么? 云程不想动,叶存山说带他出去看星星。 来叫人吃饭的存银咧咧嘴,摸摸脸,觉得他再跟哥嫂住一阵,脸皮厚度能蹭蹭长。 都这么说了,云程自然要跟去走一趟。 是饭后才出门,碗筷放着没收。 回家时,叶大也正等着。 他这人性格反复,跟叶根谈好了,真到要把存银分出去时,他又舍不得,给叶存山示好,表忠心。 “我也没想对他怎么,我这还准备攒银子给他招婿的,你满村看看,除了庆阳老大难,谁家哥儿不是嫁人?存银这条件,我给他招婿,肯定不能招太差,你看看庆阳成亲花了多少钱?我能准备这么多银子,还能是我不想存银好啊?” -- 第246页 叶存山都给听笑了,“你是为的什么,要我说出来?” 叶大就闭嘴了。 他当然是为了自己。 他不跟庆阳一样招个斯文书生,他准备招个壮实能干的男人。 进来以后,能帮家里种地干活,存银也能料理家务。 存银还会挣钱,留家里能织毛衣。 没分家时,这银子都要交给家里,他到时能用这钱养自己的娃。 至于存银往后有娃,那就一起养着呗。 他又不会把小孩子怎么着。 叶存山已经立好了分家契书,这上头叶根盖了印,存银跟叶存山也摁了手印,就只等叶大。 叶大要叶存山念给他听一遍,“云仁义分家的时候我看着的,里头竟然还能加上什么‘以后不需要养老’的条例,我不签这个的,你俩都要给我养老。” 叶存山念完,叶大听着里头确实有每月给钱,生病包治,才磨磨唧唧摁了指印。 他还是想要把地挂在叶存山名下,“你跟程哥儿都没地,挂我的又怎么了?” 叶存山:“你敢挂,我就敢给你卖掉。” 顺便也通知叶大,“我跟云程的成亲酒,我自己会补办,你们别瞎掺和。” 分家契是叶存山亲自保管,存银只当时看了眼,确定他以后能跟着哥嫂,唇角弧度就没下来过。 叶大训他两句,存银也不跟他顶嘴,反正都分家了,管他呢。 今天晚,不好搬东西。 他以后能跟哥嫂一起去府城,可以明天再回来收拾,今晚就安心休息! 他们住河边,旁边就是造纸作坊,白天夜里都有人,叶存山是带云程在河边走走逛逛,存银自己先回家烧水洗漱也没事。 两人手拉手,吹着晚风,就着夜色踩在碎石上慢步。 布鞋底薄,云程走几步,觉得疼,跟脚底按摩似的,几乎要踮脚走才行。 “以前这路上没这么多石头吧?” 他来河边少,那时是冬天,不来见冷水,都是叶存山挑水上山,他直接用,少数几次来河边,也没踩得脚底疼。 叶存山指指后头的作坊,“里头人来人往,还有些小孩子爱过来,河边泥地太滑,怕落水,所以铺了碎石子。” 云程要叶存山背他走,“脚底好疼。” 等爬上叶存山的背,云程还蹭他脖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叶存山:“我以前不听话?” 云程说:“你以前要跟我拌几句嘴,才会老实背我。” 叶存山可不知道他在云程心里是这形象,他想否认,仔细一想,他确实挺喜欢跟云程拌嘴的,就笑笑没说话。 云程看他情绪不对,摸摸他耳朵,问他怎么了。 怎么感觉突然丧起来了。 叶存山摇头,“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突然决定去科举吗?” 云程不知道他这个决定是哪一次的。 在他印象里,叶存山一直都挺坚定的。 叶存山说,“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有些烦,后来带你去县里,也没找到合适的活干,还是把你带回来了。” 后来心情他不记得了,好像没那么烦了,觉得云程还挺有意思,也觉着有人五六十岁还在考,他还没到二十,停一停也没关系。 原本打算好好在家种几年地,先把日子过起来。 后来发现云程被流氓缠着,他想想,还是得先把家门立起来。 所以成亲没多久,他就趁着休学假期,跑了一趟府城。 这里也是有计划的,杜先生一直说他保持水平,问题不大。 他觉得最多坚持一年,就能下场考。 到时有功名在身,他再去做其他,就能不操心家里,云程也能不害怕。 但这一年,肯定会把家里拖得很苦。 所以考上以后,他也要再等等,好好攒攒银子,把日子过起来,再考虑别的。 有秀才功名在身,村里不会有人敢欺负上门,他不冒险跑商,也能收点束脩,聊胜于无。 从去年跟云程在一起,直到现在,他精神都不敢放松分毫。 云程跟着他也是,一直忙碌不停,每一天都塞得很满。 夫夫俩不知道多少个日夜都是晚上对着炕桌坐,趴上头写写画画。 院试是少有的四月份考,提前考完提前结束,叶存山最大的喜悦就是这个。 今天祭祖完,他跟云程能好好歇歇了。 “再要三年才到乡试,能多陪陪你。” 云程便懂他的情绪为什么会低落下去了。 一根弦崩久了,今天全部忙完,叶存山累着了。 他拍拍叶存山的头,“你已经很厉害了,也很棒,我之前说过,你要是觉得累,就跟我说,咱们停下歇歇,不急着往前走。” 做些喜欢的事,好好睡睡觉,都可以。 那话叶存山一向就是听听算了。 最初时,家里日子难,他是一家之主,肯定不能松懈。 后来云程挣钱厉害,还反过来供他读书,叶存山也有压力,不想辜负云程期望。 现在好了。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成亲这么久,每天都是琐碎时间相伴,休沐都有事情做,现在刚好能做些别的。 云程也没什么兴趣爱好,一直过得宅,就想吃吃喝喝睡睡觉。 -- 第247页 “看星星就挺好,你放我下来,咱们在河边坐会儿。” 还跟叶存山说,“钓鱼也不错,咱们能一坐坐一天。” 选的都是不需要怎么动,能好好休息的事儿。 叶存山颠颠云程,“不至于,还有别的吗?” 云程沉默了会儿,说:“想放风筝。” 他还没有放过风筝呢。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到时候还得做。 做风筝要些时候,能在家里慢慢做,做完了,他们这在山里,也很好找地方放。 他能把风筝做漂亮点,到时也让叶小山开心开心。 叶存山就说他真好哄,“不提点别的要求?” 云程亲亲他耳朵,“你以后有心事要跟我说,别憋着。”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上好,我们下章见呀! 第73章 云程硬要下来,叶存山就不背着他继续走,挑了块大石头,坐后头还能靠上面,仰头就能看见星星。 古代空气没污染,星河就在头顶罩着,甚至过一会儿,就有星星快速划过。 是现代时很难看见的景象,现代空气污染严重,云程在家是不能实现看星星自由的。 来这里以后,晚上他不出门,更没细看。 可惜他不认识星象,不然还能跟叶存山多说说。 现在说的是这几天还有什么事要做。 如果杜知春来,叶存山需要招待他,这事对他而言不算累,种地都是本能了,到时还能看看那大少爷种地的窘态,想想就解压。 云程则是要教人织带彩毛衣,他给叶存山说:“其实不难,没有彩线也能教,就让她们拿两团线交换着来就能教,但是我之前没说。” 叶存山总说他没心眼,其实他也有。 就一点点的小聪明罢了。 教得慢,他们才知道珍惜,知道这手艺来之不易。 云程能拿月钱,也能借教学名义,把叶存山最在意的弟弟留县里。 说到这个,叶存山也想到了,“哦,我先前准备把羊毛线的事情交给存银来接手,都给邱家兄弟说好了,他们还没接触,我得再挑个人。” 族里亲近的兄弟不多,要挑会识字算账的,也得挑机灵点的。 旺祖是不行了,他忙村里。 庆阳也不行,他当账房先生又画画,没空。 要说,肯定是叶延最合适,关系近,也会读书,对县里也熟,就是性格太软和了。 云程听着烦,“管他呢,咱们要走了,村里不比我们急啊?他们不催,咱们瞎操心干嘛?我们说说风筝怎么做。” 叶存山往远处看了眼,造纸作坊隔着窗纸能看见里头人影走来都去,他们俩隐于夜色,难以被人注意到。 他勾着云程肩膀,侧身亲吻他。 说什么风筝。 做做喜欢的事好了。 今晚云程很乖顺,从外头到家里,胡来一场,又被叶存山翻书选姿势,眼尾孕痣都成了艳红色,也没说一句扫兴的话,更没骂他。 叶存山得了便宜,没卖乖。 晚上清理完,抱着云程在他蝴蝶骨上落了个吻,“明天给你做风筝。” 云程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他的确很怕叶存山给他一句调笑,要真这样,他以后就不瞎心疼人了。 放松了,就睡得快。 早上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叶存山借了板车,把存银的东西一次搬完了。 家里人都下地,只有陈金花一个人在家,她想搭讪,叶存山说:“我们兄弟搬出去不是挺好?给你的孩子挪窝。” 陈金花一声不敢吭。 兄弟俩回家,叶存山还帮存银一起收拾。 府城路远,东西都买也贵,宁愿路上辛苦,都不能处处花银子添置。 存银衣裳都还好着,现在正热,只拿薄衣服和平时需要用的东西就成。 其他的能先叠好,就在这小房间里放着。 书院学生有秋收假期,照顾农家子,到时叶存山也能回家一趟。 等到秋收时,他帮帮忙就没啥,叶大辛苦一年,他秋收帮忙还能落个好名声,叶大来年也不敢再种那么多地,随便是租是卖吧。 存银这边收拾时,云程醒来的。 他听外头动静,起来穿好衣服,也红着脸不敢出去。 说是存银会当做不知道,实际真碰上了,他想想都头皮发麻。 坐屋里反复回忆昨天有没有出声,越想脸越红。 叶存山进屋来看他,云程脸红得能滴血。 他也才忙完,用冷水洗过手,掌心也热乎着,往云程脸上一贴,竟然还能被烫着。 “你这脸皮,以后还是少撩拨我。” 云程闷不吭声。 害羞是害羞,撩拨是撩拨,招惹是招惹,这些都不一样。 等他缓过来,他想干啥就干啥。 叶存山可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坐炕边问他话,“风筝线用细麻绳,我记得堂哥家里有,他以前带婵姐放过风筝,我待会儿借过来用用。其他材料也准备好了,你要不要画个样式?” 云程看他,“你怎么这么忙?” 叶存山真被他逗笑了,“这就已经是很闲了,我昨晚都没背书,哪还能啥也不干,真什么都不做,我心里也不安稳。” -- 第248页 懂了。 操劳命。 要他歇着,他还筋骨酸。 云程又问存银什么反应,叶存山没忍住亲他,亲完了,才回话,“他不是答应过你,要装不知道么?反正在我跟前没瞎咧咧。” 叶存山心里还补了一句:昨晚又没骂又没叫,能有什么动静。 云程可算放心了。 今天出来,三人主要是凑一块儿做风筝。 他们三人都是地上跑的生肖,说白了,是不威猛的类型,画出来不威风。 云程就拿红印泥的颜色,涂涂抹抹,弄了只舞狮时看过的红色狮子头。 这风筝做了两天才算完工,期间存银还是因为心软,回家帮忙做饭送饭。 陈金花肚子大,不方便洗衣服,存银也一起洗了。 家都分了,孩子要尽孝,云程跟叶存山都没拦着。 就是他回家帮两天,再要出来跟着哥嫂放风筝,就被叶大挤兑,说他装样子都不会装,要么就别来,要么就帮到要离开的时候,来两天就不来了,像什么样子? 存银都被气哭了,本想直接走,又怕气着大哥大嫂,坏人心情,愣是憋着没讲。 他不说,叶存山跟云程就不知道,还说后头抽空再带存银放风筝也一样。 地里忙,他俩不好太招摇,叶存山带云程往村外走。 村里划地种树种竹林,这里住着很多外姓人家,往外还有许多空地,上头一层青草冒出来,踩着很柔软。 唯一不好的是,“可能会碰到云仁义。” 云程不介意,“他现在可没好日子过,碰到就碰到,我就当看了乐子。” 结果云仁义没碰到,碰见了之前骚扰过云程的几个流氓。 云程还没有反应,叶存山就问他,“我去揍他们一顿?” 云程顿时不知道该作表情,本能否认,“别了吧。” 自古小人难缠。 他跟叶存山已经越来越好,不必要给人落井下石。 这些流氓懒汉家底薄,日子难熬,品行不好。万一逼急了,人家走极端,他跟叶存山招架不住。 而且老远看着,那三人也想躲,看叶存山一直盯着他们,才硬着头皮走过来,隔着两米远停步。 “你俩来找云仁义的,还是来找我们的?” 问话的人是吴大力,他住云仁义隔壁,是个鳏夫,也是三人里年纪最长的一个。 云程等他们走到近前,才对昨晚叶存山的话,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叶存山突然决定去参加科举的原因,应该是这里吧。 云程连夜敲开他家门,打乱了他所有计划。 然后又因为有流氓上门骚扰威胁,又让他计划再变。 云程心口有点堵。 他试探过叶存山,知道他是个好人,所以才赖得毫无顾忌,但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叶存山为他的事,还有这么一个变故在里头。 云程拉他手,“我们走吧,放风筝去。” 叶存山想想,找人麻烦,其他时候也行,今天陪云程放风筝,不坏心情,就跟云程绕过竹林,去了后头的一片草地上。 后头吴大力、张小黑还有刘耀祖三人都很莫名其妙,“来放风筝,盯着咱们做什么?” 吴大力说:“还能怎么?肯定是看见咱们想揍呗。” 人家现在是秀才公,真要揍,他们也不敢还手,就当为以前干过的错事还债了。 没挨揍,那就是走了大运。 三人状态比去年差了很多,特别是吴大力。 他跟云仁义家住得近,一天天被吵得睡不着觉,肉眼可见的憔悴苍老下来。 本就年纪不小,现在看着跟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一样。 张小黑跟刘耀祖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前混就混了,在家里赖着也能有口饭吃。 现在不行了。 他们外姓人,本就不能去造纸作坊干活,本来还能做蜂窝煤和藕粉,也因为云程放话了,他们不能学。 叶根拿到册子,找人尝试做出来,满村愿意学的都去了,云广进都能带着云香去学,他们三个不行,他们三家都不行! 后来只能自己去买一册。 反正人多,费用平摊下来也没多少。 但因为那时没转暖,也嫌弃冷,等到现在再做,竞争大,东西难卖。 他们又没牛车驴车,每回租车都是一笔钱,不舍得就亲自挑着,挑过去,还被砍价。 多等等看,东西也能卖出去,可他们不住县里,要回村,总不能来回挑着东西跑,憋憋屈屈卖了,辛苦干一月,没挣几个铜板。 今天三人碰面,也是互相诉苦。 家里人都埋怨他们,现在不干活不给饭吃。 吴大力还好,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张小黑跟刘耀祖要仰望家里,是闲不下来。 人就怕有对比。 以前这一片的外姓人家都过得不怎么样,现在其他老实的,都有营生贴补,去年赶上好时候,不辞辛苦不怕冷,得了钱,几家凑凑买了牛,现在春耕能用,去街上买炭卖蜂窝煤也能用。 眼看着日子好了,别人家都能吃上肉了,他们还都苦哈哈的,心里自然更加苦闷。 这日子,只能跟云仁义家对比。 一提云仁义,就很难不想到云程。 虽然云程只是不让村里教他们做蜂窝煤跟藕粉罢了。 -- 第249页 但有的怨,他们就甩锅。 张小黑说吴大力,“你说你当初去招惹他干嘛?他都能嫁叶存山,咱们外姓人家攀上一个大姓男人嫁了都难,你去找他坑钱?脑子被驴踢了!” 刘耀祖也怨他,“就是,还被人杀了回马枪,你看看,咱们现在要是不被针对,日子也蒸蒸日上,能吃肉喝汤了!” 这就是屁话。 他们不能吃肉喝汤,纯粹是因为自个儿懒。 吴大力不服气,跟人争辩,张小黑跟刘耀祖被踩到痛处,更是不满,吵着吵着,动起了手。 先是张小黑跟刘耀祖合伙把吴大力揍了一顿。 两个人要走的时候,吴大力说张小黑偷过刘耀祖家的鸡,刘耀祖跟张小黑又打一场。 云仁义恰好回家歇脚喝水,平白看了场热闹,还冷笑:“有这力气,不如下田种地!” 他们三人正是一肚子憋屈时,哪里能被他这么嘲? 现在这一片,谁不笑话云仁义家从富户成了最大的破落户? 吴大力要他别得意,“你以为你闺女老实种地呢?她每晚都往外头跑,等到她找到人嫁了,你以后真就孤家寡人一个!” 他还指指自己的屋子,“跟我一样,你有什么好笑的?你还不如我,我没儿没女我不惦记,你有儿有女他们不养你!” 云仁义水也不喝了,急急忙忙跑地里去找云丽丽。 家里现在没人干活,他已经好久不敢动手打人,但要骂人,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张小黑问:“云丽丽真往外头跑啊?” 才打过架,吴大力懒得理他,但听着远处传来的骂声,他又得意,“跑什么跑?这一片住的啥人你心里没数?云丽丽敢往外头跑吗?” 也不怕黑灯瞎火被人拉回家生米煮成熟饭,这辈子还不如在她亲爹手里熬着有盼头。 云仁义好歹还想要人养老,也想要钱。自己跑出去,能碰个什么人? 纯粹就是看不顺眼云仁义,也被他家吵得烦了,加上云丽丽以前从不正眼瞧他,落魄成这样,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嫌恶,他随口挖个坑罢了。 隔着一片竹林,三个流氓打架,云程跟叶存山能听一耳朵热闹,云仁义追地里去骂云丽丽,他们就听不见了。 风筝被叶存山放得很高,云程牵不动线,他握着两头,叶存山握他手,帮他稳着。 两人身高差合适,这么从后头拥过来抱着,各方面都很贴合,云程甚至有一瞬觉得不长高也可以。 这想法太可怕了。 他跟叶存山说,“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欢你。” 叶存山要他大白天的别说这话,“留着晚上说。” 云程才不留,“你都好意思在外头抱我亲我,你有什么听不得的?你脸皮厚,你还问我爱不爱你,你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叶存山在他耳朵上咬了下,算他不听话的惩罚。 回话脸皮相当厚,“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好收拾你才是。” 云程就踩他脚,在深色布鞋上留个鞋印。 他其实很想找叶存山确定一下,当初成亲不久,叶存山是不是因为恰好碰见他被流氓骚扰,所以才又决定科举。 话到嘴边几次,又没问出口。 有些答案,亲耳听见了反而心酸。 隔天,云程特地去找人打听了云仁义家的事情,为祭拜爹娘做准备。 这事儿满村人都知道,刘云不喜欢出去,他是问的柳三月。 说是云广识分了出去,他没田没地,先去跟他二弟与四妹一起住。 作为大哥,他虽然听爹娘的偏待三妹,但能给家里银子,对二弟与四妹自然不会太差。 不论外人怎么看,这三兄妹是凑一块儿了。 就是他屁股上的伤拖了太久,中间又被云仁义打烂过几次,伤势真养好后,落了病根。 “我看他腰腿好像都不行,不知道怎么烂个屁股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可能是那肉烂到腰腿上,走路一瘸一拐,腰也使不上劲的样子,家里地主要是老二在种。” 云仁义那头,则是不需要人说,都能看到不好过。 他跟叶大一样,舍不得卖地,就想辛苦一年,攒些银子再说。 云丽丽养得娇,李秋菊以前又只用照料家里,两个女人下地,还不如半个小子能干。 云仁义着急,就要自己干。 他也不敢骂儿子,一骂,云广识就拿医馆的诊断吓唬他。 云程沉默了会儿,今年也想对小云程有些交待,问过那几个流氓家。 柳三月就小声告诉他,“本来是说他们懒,又爱偷奸耍滑,所以不教他们蜂窝煤跟藕粉,要学自己去买画册,花了钱,就知道珍惜,会好好干。但咱们村里,不是好些姓叶的人家都不能去作坊干活吗?说你不让,所以他们也到处说是你不让。” 云程不解释。 画册画出来,有讨厌的人拿去挣钱,这不可避免。 但拿了也挣不了几个钱,他就开心。 又听柳三月零零散散凑了些,云程就道谢告辞回家。 在柳三月看来。 李秋菊墙头草,两边不讨好,现在就难做人,一辈子都要慢慢熬。 云丽丽不用说,娇娇女突然这也干那也干,人都要被逼疯了,甚至跪地给她四妹磕头求原谅,说她不是故意打翻茶杯的,想要两位兄长收留。 -- 第250页 云仁义已经看得见现世报,四个儿女都在,妻子也好好的,但全部离了心,全部恨他,不管他。 那三个流氓里,没他们这一家子惨,则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没云仁义家好过。 懒汉开始被逼着干活,干也挣不了几个铜板,娶媳妇的事就别想,哥儿都娶不到一个,一辈子没指望。 柳三月试探他:“是你管着存山的吧?不然时不时揍一顿,不比这解气?” 云程点头。 要人难过的法子有很多,打一顿还转移仇恨,不必要为这堆烂泥搭上自己。 于是柳三月就没告诉他,叶存山抽空过去,挨个把人揍了一遍,免得夫夫俩有隔阂。 回家时,云程元宝也都叠好,家里叶存山给他备好了食盒与鞭炮,拿了就能去墓地。 祭拜时,云程就嘀嘀咕咕讲这些才打听出来的乐子。 讲完后说:“以后不好回来,我会让人帮着扫墓烧纸。” 这些别人家的糟心事,他不知道这一家三口听多了烦不烦,以后大抵是不会再讲。 若有灵,在天上也看得见,就不过多叨扰。 放鞭炮时,云程先躲远,叶存山点燃前,也对这两个坟包说,“我揍了那三个流氓,也会请我几个兄弟看着点,就让人一直烂着好了。” 夫夫俩结伴离开时,云程问他:“你刚是不是跟我爹娘说了什么?” 叶存山说:“学你,讲讲别家倒霉事。” 云程便没在意。 破落户么,欺负的人多,踩的人也多,可能叶存山讲的,是他没记着的人家。 这里忙完,就剩下两件大事,一件小事。 云程的大事就是教人织毛衣,他随时能教。 叶存山的大事,是要等杜知春来,带他体验农耕生活。 由于杜知春迟迟不来,已经吃过饼子的叶大不干了,他还等着叶存山给他多种两亩地再走呢! 回家再阴阳怪气,存银就受不了了。 所以夫夫俩也等来了一件小事。 存银哭得可惨,小孩子一个坑里上两次当,要好好教育教育。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么么哒! 第74章 存银这次回来,只带了两身衣服,原计划是等叶存山祭祖报喜完毕后,他立马回蔚县。 因为分家顺利,他觉得叶大不能怎么他了,也想着往后离开,一年回不了几次,便没走。 这时机不好,地里一天天变得更加忙碌,村里今年有别的进项,其他同龄小伙伴都有活干,不干活的也送去叶延那里启蒙了。 哥嫂这边没他啥事儿,他又好动,出去转转,看他一家老孕,又心软了。 真应了叶存山那句话,心大不记仇,再掉坑里又会哭。 云程是真心疼,叶存山就在旁边笑,“哭什么啊?我们还要在村里待几天,回头爹娘在你眼前晃晃,你又屁颠屁颠跑去干活。” 存银哭得打嗝儿,“我那不是看他累得腰都挺不直,娘那个肚子又大得弯不了腰,再说,爷爷奶奶还下地呢,总不能让他俩干完地里农活,再回家洗衣做饭吧!” 叶存山就看云程,“要不还是把他送回去吧?趁着这次在,多吃点苦头,以后就不上赶着给人干活了。” 存银立刻把云程抱得紧紧的,“你别想!” 云程夹在中间,头疼得很。 他不能说存银错了,小孩子又没个坏心思,真往别处带歪了也不好。 他问叶存山:“要么咱们家里多做些饭菜,平时煮些茶,存银要送就从咱家里送,不去他那边。” 云程以前还看过挺多家长里短的帖子。 老人生病了,常在身边伺候的女儿得不了一句好话,一个月难得露面的儿子在他眼里是个大孝子。 还有儿媳守跟前照顾,被挑三拣四。给钱请个阿姨,时不时去探望一眼,反而被夸得天花乱坠。 远香近臭,得到了才不珍惜。 叶存山不同意,“咱们回来没带多少米。” 家里条件好了以后,云程没买过糙粮,煮粥都是偶尔搭着吃,平时都做的米饭。 这次回来也是带的大米,家里人少,还能去别家买米面凑合应付,多加几个人,他们马上就要断粮了。 而且叶大那人会蹬鼻子上脸。 到时他们就是上赶着被人膈应,不值当。 叶存山说:“你不是要教人织毛衣了吗?存银也去学就是了。” 他又看存银,手有些痒。 要他来说,没什么事是揍一顿好不了的,挨揍了,就知道哪些事儿不能干,以后也不敢再往坑里跳了。 云程护得厉害,他揍不了。 就给存银说:“他阴阳怪气挤兑你,你不顶嘴也不知道跑?” 反正分家了。 别家不说,叶虎叶勇兄弟俩平时也没怎么帮衬家里,他爹娘一年到头忙得脚不沾地,家里地里全要干,到年底也不见有什么好东西送过去。 还是今年才慢慢好转,多了往来,叶虎叶勇会帮忙春耕播种,两老的才轻松一些。 存银哼哼唧唧的,“他给我说他対我好呢,准备给我招婿……” 说到这个,云程都无语了。 “他给你招婿,你看不出来他什么意思?” 那天回家,叶存山不还当面怼人了吗? -- 第251页 存银没听见啊? 存银抠手指,“他说银子给我,我自己挑……” 叶存山把指节捏得咔咔响,存银都不敢抱云程了,往他身后躲。 叶存山没耐心跟小孩子坐着谈心了,揪了存银后衣领,带他去找叶大。 孩子中午被气回来的。 正午间,少有人拼命干活,都要躲着太阳,叶大还在家里。 看这対兄弟上门,他就往里屋钻。 里屋陈金花很尴尬,她现在不敢招惹叶存山,但又想讨好叶大,愣是硬着头皮在原处没动,也不插话。 叶存山不跟叶大绕圈子,给他把话讲得明明白白。 “你私下给我们画饼子,说给多少银子,这我都不管,你要出去也这样瞎说,我跟存银没见着具体银子,我就从你养老钱里扣。一年算下来能给你六两,你自己算着,别到时候牛吹大了,一文钱都拿不着。” “地里的事情给你说过,你忙不过来就卖掉租出去,别看我俩闲着就心里惦记,我俩闲着也不可能给你种地,你自己出去看看,谁家分家了还来白干活?” 叶大一听卖地就要炸,连扣他养老钱他都没仔细听。 叶存山由着他炸,“随便。” 又累不到他身上。 叶大就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种地?族长给我说了,你这次要给家里种两块地的。” 一块两块差别不大,叶存山不跟他争,到时看杜知春状态,种不到两块,叶大也没法说。 叶存山说:“你没事少膈应人,我心情好了就给你种。” 存银缩他后头,一声不吭,被叶存山推到前边,叫他自己说。 存银也不知道说什么,被叶大一瞪,还哆嗦了下。 哆嗦完,他想到他也分出去了,又把小腰板挺直,“我以后不来帮忙了!” 叶存山很满意。 叶大更气了,“你就是个小拖油瓶!以后你哥嫂有孩子了,嫌弃你烦了,你回家就自己过去,别赖我屋里!” 这话没能气到存银,大嫂说他是小宝贝! 但拖油瓶的言论还是伤了他的心,下午回家,云程烧了一壶茶,他犹犹豫豫,拎着去给爷爷奶奶送去了,没给叶大送。 晚上云程跟叶存山坐炕上聊这事,叶存山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回头我多骗骗他就好了。” 他又不会害存银,在家里学精点,不比跑过去白干活还被挤兑好? 他找云程要手账本,“你在记事本上写的,说你每天要给我画,东西呢?” 云程都看过叶存山给他写的日记了,手账本自然不会藏着。 要给人看,就顺便把画好的祭祖报喜画册一起拿给他,里头还夹带了一张叶存山的单人图,旁边同窗糊去了脸,就他一人清晰可见,眉宇间意气风发藏不住。 “没有颜料,不然给你上个色。” 叶存山还记得云程说他黑,“要什么颜料?碳粉往脸上一抹,就挺好的。” 云程掐他腰,“你还挺记仇的。” 画册叶存山翻阅得快,主要是觉得他自己没什么好看的。 手账本対他来说新鲜,看过几次画册以后,他阅读无障碍,几张小图换换顺序,他也能看懂。 才翻开,他就抬眸看了云程一眼。 云程摸摸脸,捏捏耳朵,希望他待会儿争气点,不要突然脸红。 手账云程没弄复杂排版,手头能用的材料有限,他一根炭笔一个本子就画了全程,所有小玩意儿都是手绘。 一天最多占了三面纸,大多数就一面,大云朵气泡里画个叶小山,表示想念。 叶存山心情都被调动起来了,心说这哥儿还挺会撩人的。 结果再翻一页,叶存山的表情就在脸上凝固。 这一页信息量很大,是纯文字稿,没有图画。 云程写字习惯没纠正,大部分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字,叶存山已经辨认无障碍,但今天他拧着眉头看了好几次,想要确认他看错没有。 前头写的是存银被抓回去耕地的事,他直接略过,这事儿都解决了。 后头那句“我在玩男人”是什么意思? 叶存山看云程一眼。 云程望着他浅浅笑。 这手账本云程自己是很满意的,叶小山也该满意才是。 叶存山就又低头往后翻,都挺正常,跟前头的画差不多,云程挺想他的。 他再往回翻,又落到那张文字稿上,憋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口,“你玩的什么男人?” 蔚县没有南风馆……吧? 云程:? 他想把手账本拿过来看看,叶存山拽得紧,云程拉不动,怕扯坏,就自己凑过去。 刚凑过去就被叶存山扣怀里,两脚往他膝上圈,双臂环住他腰,云程动也不动不了。 云程:“……” 不觉得害怕,甚至很想笑。 叶存山还板着脸问他,“这几个字是什么字,你给我念念。” 云程就给他念,还把后头的笑声词带上了,“我在玩男人,嘿嘿。” 叶存山看云程态度,就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了。 他问:“你在玩我?” 说出来觉得不対,又问:“你在玩什么?” 云程笑得不行,人又跑不了,就靠叶存山胸口使劲儿笑,“我玩什么你不知道?你不是看见了吗?” -- 第252页 他还反手搂叶存山脖子,把人往下带,亲亲他脸,才松手说:“你放我下去,我给你拿。” 明知道云程跑不过他,叶存山也没同意。 人真下去了,他也舍不得追太狠,怕云程摔着,就要先把话问清楚。 云程说:“我给你拿,拿来了你就懂了,不然我说不清楚。” 哪里有说不清楚的事。 “你说放哪里了?我自己去拿。” 云程藏得可深。 准备绣的时候,叶存山还没去府城,人去府城了再绣,意思就变了。 人不在家,他解解相思愁。 人在家了,他当然不好意思拿出来。 最初说要玩给叶存山看的,真到这阵,他脸红得不行。 “就在竹箱底下,你拿可以,不许笑我。” 叶存山看他一眼,还没怎么呢,云程脸就红透了。 “你这脸皮也该练练,什么时候有你嘴硬就好了。” 云程嘴巴确实很硬,“我嘴是硬的还是软的,你又不是没尝过。” 叶存山人都下炕了,被他这句话一勾,又转身回来咬他一口。 “你等我看看你玩的是什么东西。” 云程顺口顶嘴,掩饰自己的紧张,“玩的是叶小山这个小东西。” 叶存山差点又走不了。 忍了。 带来的行李两个小竹箱装完了,衣服跟书都放外头,其他零碎物件也都清理出来了,打开一看,里头还遗留了一件衣裳。 叶存山伸手摸摸,衣裳里头藏了东西,他把东西拿出来,才看见了娃娃。 云程画的《叶小山醉酒记》也是这个画风,做成娃娃以后样式立体,叶存山把那册子翻阅了数十次,这一眼就看出来是他。 布料挑选的棉布,摸起来没有带毛的布料软和,现有条件来说,也不错了。 肤色不好调,云程不会染色工艺,就将就着扯了一块褐色的布料凑合用,在衣服跟头发上做対比,勉强算是个古铜色的皮肤底色。 看叶存山蹲那里半天不动,云程还提醒他,“衣服可以脱掉哦。” 叶存山背対着他,人在墙角,真给把娃衣脱了,云程补了句,“没有唧唧。” 叶存山默默把娃衣给娃娃套上,拿过去递给云程,“你玩一个给我看看。” 云程才不玩。 这么羞耻的事情,哪里能当面干。 但娃娃被塞到手里,他就惯性揉了揉娃娃屁股。 叶存山:“……” 云程内心非常尴尬,翻个身面壁。 叶存山也想要个娃娃,让云程给他也缝一个。 “照着你的样子来就行。” 这必须的,不然还想要谁的样子? 云程故意磨叽不答应,“忙呢,哪有空缝。” 叶存山要他想清楚,云程觉得他想得很清楚。 一口答应下来,显得多不矜持啊。 因为被拒绝两次,所以叶存山不要小娃娃了,直接上手玩大娃娃。 云程玩不过就开始骂,被提醒存银听得见,他就憋红了一双湿漉漉的眼,小声控诉,“你就欺负我力气小。” 叶存山就不欺负他了,掌心贴在云程肚子上,热度烫得他发颤。 叶存山问他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我再努力点?” 云程不太自信,摸摸眼尾孕痣,也摸摸自己肚子,“这颜色怎么跟骗人一样?” 还说颜色红,好怀。 他药都喝完了,跟叶存山也没少做,半点动静也没。 叶存山背锅熟练,“不是你孕痣问题,是我不够努力。” 哄得夫郎开心,这一晚他也过得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好早的样子[探头]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贴贴! 第75章 隔天,云程起晚。 叶存山挑了根细竹做鱼竿,准备下午带云程去钓鱼。 竹篓里让存银帮着备上了火折子、盐,还有小刀。 今天要是能钓到鱼,就在外头给云程烤了吃。 以前他以为云程很多东西没体验过,是因为家里穷,性格内向不爱出门的原因。 现在发现不是,云程又说了他是生病穿越来的,叶存山在这些小事儿上就不嫌麻烦。 除了盐,还有上回烤肉没用完的孜然也带回来了,到时就地取材,他看看有没什么蘑菇野菜。 存银也想跟去,上回一起做了风筝,他都没去放。 说着心里也有了点微妙感觉。 他大哥说得对,他就是脑子有问题。 不去跟哥嫂放风筝玩,跑回家哼哧哼哧干活还挨骂,图啥啊? 他给叶存山说:“哥,你们以后有娃了,我给你们带。” 叶存山觉得也不用存银带了,他以后还得替这孩子操几年心。 云程虽说也傻兮兮的,好歹他能一直盯着。 存银往后总不能一直搁他眼皮子底下。 “你等着的,我想法子教训你。” 存银就很迷茫。 他主动示好,怎么还办错事了? “我说真的,你把我带大的,大嫂也对我好,我乐意给你们带娃。娘对我不好,我不帮。” 至于那个塑料亲爹,不提也罢。 叶存山使唤他干活去,“等你大嫂睡醒,看他今天放不放风筝。” -- 第253页 要是放,就一起拿出去,他俩玩累了就给存银玩。 就这样,存银也很开心了。 不然他闲着没事干,回头又被拉回家当小苦力。 云程没睡到中午,吃过早饭就跟人手拉手出门。 存银在后头背着竹篓,扛着鱼竿,手里拎着风筝,一路还可开心。 鉴于自己最近的表现也十分好哄骗,云程一路都心虚得不行,问叶存山准备怎么教育存银,“其实我还挺喜欢他这性格的……” 可爱,相处起来也不累。 叶存山不说。 他教育理念跟云程不合。 他要揍,云程要哄。 这没法说。 钓鱼是在西边小鱼塘,叶存山先把风筝放好。 云程才起来,身子骨酸软,只想坐着歇会儿,风筝就给存银玩,夫夫俩找个有树荫的地方放饵钓鱼,聊着闲话。 后头存银看见了小虎,大声喊他。 小虎现在是半天到地里,半天去开蒙。 开蒙时他觉得地里舒坦,反正啥活也不用他干。 到地里他觉得还是开蒙安逸,家里不冷不热,还有其他小伙伴,爹娘还给他果子零嘴,叫他饿了吃。 现在他在地里坐着不想挪窝,因为今天有考试。 说要考他前面几页的千字文,正面教材是云程,一天能识几十个字。 他们这些小萝卜头没一个能比。 听见存银喊他,他绷着小脸,满面愁苦的过来了。 存银要他一起放风筝,“我跟我大哥大嫂一起做的,你看看这狮子头,威风不威风?” 小虎好动,说到威风他就来劲,顿时忘记了要考试的事,跟人玩了一会儿,听见他爹喊他,他才一激灵想起来。 存银本来说他大哥大嫂在河边,能去开小灶补补。 又怕他哥喜欢二人世界,被破坏了要训他,就拍拍小虎肩膀,“不就《千字文》吗?我都会背了,你拿来,我教你!” 小虎开心极了! 叶存山跟云程钓起两条鱼,都没见存银来找他们,他起身瞄一眼,那风筝都收了放地上,存银跟小虎蹲旁边,两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凑一块儿叽叽咕咕。 然后他放心坐下,跟云程也凑一块儿说小话。 这种悠闲日子叶存山很少过,有云程陪着,他心才静下,不然总觉得虚度光阴。 两人就有成年人的烦恼,说这几天放松些,实际还是要为以后打算。 族里不知道什么情况,羊毛的事没急着叫人过来交接,学毛衣的事好像也不着急。 另外就是《赘婿》第七册的稿子应该已经跟船走了,不知道最终是单行本,还是跟名场面集一起。 还有棉花娃娃的周边发行,不知顺利与否。 这边不确定,银子就先不算进去。 叶存山说府城的屋子都是大几百两起步,杜知春在府城的面子没那么大,他就是个亲戚。 到时他们得自己找,看是租还是买,预算要留出来。 还有云程的编辑事业,“你跟人明示过,等杜知春过来,我跟他打听打听消息,若能谈,就让他二弟写封推荐信,咱们到府城能直接去书斋那边问问看。” 也跟云程讲,“我觉得问题不大,即使不能当那什么编辑,就冲你七册《赘婿》的畅销程度,你的待遇不会比柳文柏差。” 柳文柏现在住府城,是杜家出的小院。 他是有任务的,一年最少要有两册话本写出来。 若销量不理想,他就能收拾收拾包袱回家。 过年时柳文柏回来,都没来见叶存山。 这次去府城也得跟云程提前说一声,“五大三粗一人,嗓门大,性子急,我跟他还打过架,到时真碰上,你别怕,他打不过我。” 安家跟工作问题都能解决,叶存山也能联系船,到时也不用麻烦族兄弟,他直接在码头那边请人,能帮忙扛过去,到府城码头再请一次人。 要走,两人在蔚县的房子就空置出来了。 云程问:“庆阳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吗?” 看是租还是买,也能给他们。 “到时去县里再看。” 聊着闲话,也到中午。 他们准备在外头吃烤鱼,叶存山使唤存银去捡柴捡蘑菇野菜时,杜知春带着两车人,一整车东西,来“度假”了。 叶存山写请柬邀请来的客人,自然是他招待。 这事儿给叶延提前通过气,叶根也知道,杜知春来,就暂住叶延家, 还是之前云程住过的小院,里头住一家三口绰绰有余。 问题是这少爷来一趟来得招摇,他家柔娘被带出来了,他有小书童,柔娘有小丫鬟。 车夫三个,能帮着干些粗活,还带了一个中年妇女,帮着洗衣做饭,收拾内务。 叶存山问他,“你爹怎么跟你说的?” 杜知春还穿得很飘逸很仙,玉白书生长袍外披着一件水蓝色轻纱,远远看着跟生员蓝衫一个色调,想也知道他的得意之情至今未消。 这时节拿折扇合适,配着很是风流。 他说:“我爹说你感谢我之前把题目跟书籍分享给你,你特地邀请我携妻子来做客,体验一下山村风情,来踏青。” 叶存山懂了。 杜知春吃不得苦头,杜先生是哄他出来的。 -- 第254页 不管杜知春后头下不下地,他都先把人安顿了。 刘云早就收拾好了屋子等他们来,柔娘是大家闺秀,在外保守,被刘云引到别屋歇息,这头就让他们几个男人忙活去。 叶存山跟杜知春说话也不客气,“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我今早跟我家夫郎钓了鱼,刚准备烤了吃。” 杜知春好久没见云程,这几个月来他跟叶存山攀比多,比的夫郎媳妇,柔娘也听他念叨过几次,想看看云程有多俊俏。 实话不好说,就扯谎,“那不正好?咱们一起啊,我带了好些吃的,柔娘也好久没在外头玩过,我去叫她。” 因为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来,正午饭的时候,叶延家里没准备多的饭,他们去外头吃还正好。 其他丫鬟书童们就留这边继续收拾,回头自个儿借用厨房做饭。 杜知春叫人给他们拿了些糕点果酒,叶存山就近从叶延家拿了一筐蔬菜,经过自己家时,又去拿了铁锅碗筷。 柔娘跟杜知春没他步子快,山野空旷,不至于跟丢,夫妻俩都不着急,远远落后头,还聊天:“你这同窗,我乍一眼真没瞧出来是书生。” 杜知春就又给她讲了一次叶存山揍孔家明的事,“以前也跟柳文柏打架,我见了他还怕。” 怕他富有,叶存山贫穷,不小心炫到脸上,把他也揍一顿。 柔娘要他别在外头说这话,“爹说得没错,你去府城得收收尾巴。” 河边云程跟存银蹲原地茫然着,云程又想野餐吃烤鱼,又觉得叶存山不在很没意思,想回家。 存银也是,少个人使唤他,他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问云程,云程还舍不得叫他干活。 等两人商量好要走,叶存山刚好也带着杜知春夫妻俩来了。 杜知春跟存银都是自来熟的性格,叶存山又不跟人客气,云程慢热,跟柔娘内敛性格也能处,尴尬着尴尬着,就能聊。 杜知春很会找话题,一来就是几人都熟悉的内容,先说的《赘婿》,说第七册已经发出去了。 名场面集还要再等等,计划跟棉花娃娃的材料包一起发。 从去年第一册发行到现在,外头的伙计终于轮班完,新人换旧人,远去京都的小伙计们回来,都给了十天的假期,要人好好休息。 他们在京都待得久,各类消息传回来不少。 杜知春最近被他二弟缠着写诗,对书斋的话本生意多有耳闻,他本也是个热闹性子,《赘婿》第一册还是他在书院听叶存山讲过以后拍板定下的,后续反响也有关心。 “说京都好些贵女都看了这话本,还说写这本子的书生肯定和别的书生不一样,人家入赘都有风骨,自己能起家,有本事,不像别的书生,一天天就想着女人送金银细软。” 主流小说之所以是主流,自然有很大一批潜在受众。 贵女们议论的话传出,京都才子们都不干了。 小说里的书生要女人送金银细软,关他们什么事? 这话不能说,说了就是戳中了心事,他们急了。 柔娘给他倒了杯果酒,杜知春一饮而尽,眉眼尽是笑意,“这吵得热闹,京都也出现了一个小说类型,叫‘反赘婿’,说是要写男人入赘以后的真实生活,发起时一片叫好声,发行出来以后,一百本都没卖出去。” 他补充:“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自个儿买的。” 小说是云程写的,他看向云程,说道:“因为这反赘婿的小说沸沸扬扬铺垫了许久,雷声大雨点小,后来也有人匿名写了一个反废材小说。” 反废材,顾名思义,就是市面上主流的书生失意,怀才不遇,然后一路靠女人逆袭的小说。 取一个废材名,讽刺至极。 有个乐子要讲,“反废材小说卖得还挺好的,也有人在《赘婿》的基础上,写了个另类的‘神女’,要出神庙,可以,必须开启高强度学习模式,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不说,还能出口成章,满肚文章经义,才能踏上赶考路。说这才是怀才不遇的正确打开方式,靠女人没本事。” “这两册书都是沿用你最初的笔名‘匿名先生’,京都那边挺多人都想找你。” 云程顿时收了笑脸,往叶存山身边挪了挪,挨着他胳膊,才有了些安全感。 怎么还能隔空背锅呢。 烤鱼是叶存山来,杜知春跟柔娘是客人,捡柴的活还是存银干,山里捡柴方便,他跑两趟就够了。 因为叶存山跟杜知春都带了吃的,就不用再捡野菜蘑菇,他在这里听得可认真。 “然后呢?找匿名先生干嘛?想揍人不成?” 杜知春摇摇折扇,卖关子,又一杯酒下肚,才说:“找匿名先生写一本《废材书生逆袭记》,不要各类女人,也不要赘婿那种被女人压到后头还能做夫妻的,他们要娶夫郎。” 是真的被京都贵女们激得恼怒了,不想要女人了。 云程还没怎么,叶存山耳朵动了动。 他之前因为身边人都有写小说的才华,就他没有,还说等到院试结束,怎么也要偷摸写一本出来。 题材就是杜知春说的这个,他想写爽文。 叶存山心里没底。 那群书生好像很废的样子,轰轰烈烈写个反赘婿话本,卖不了一百本,笑掉大牙了! -- 第255页 但他想写的东西,跟人想写的一样,那他不是一百本都卖不动。 毕竟他不可能花钱买自己写的话本。 叶存山:“……” 突然心梗。 想要程程抱抱。 云程对这个题材还挺感兴趣,这些要求累积起来,不就可以写退婚流吗! 一本火了以后,带动了整个题材,十几年过去依然能有被大众所熟知的热梗,云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的财富密码来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是他喜欢的调调。 “废材逆袭是吧?他们开价了吗?还是我直接写?” 杜知春一口酒险些喷出来。 旁边叶存山也幽幽叹了口气。 柔娘感兴趣,问云程,“这个能写吗?我听着跟那个反赘婿的话本子一样,看着就是憋憋屈屈的。” 看话本么,不都是消遣的玩意儿。 谁要看人间真实了? 反赘婿的失败很好理解,没人关心真的赘婿过的是什么日子。 废材书生逆袭也有很大的失败可能,因为科举路上,落榜的人成千上万,大部分书生,都能归纳到这个“废材”里。这能引起共鸣,但也没几个人愿意看自己在经历的事情吧? 云程说:“肯定要修饰一下的,重点不在‘废材’,在‘逆袭’,就跟赘婿一样,重点不是赘婿平时的日子,而是赘婿背后的势力。” 所以同样有赘婿的真实生活在里头,有的书能火,有的书就毫无水花。 聊着天,叶存山也把烤鱼做好了。 今天他跟云程钓了七条鱼,大的他给客人,杜知春跟柔娘一人拿一副碗碟,就这么端着吃。 杜知春还好,平时经常出来开诗会,有时是直接去雅致的小园子,席地而坐是常事,柔娘就有些难办,鱼里有刺要挑,直接吐出来,她觉得不雅,一手端盘子一手拿筷子,她也腾不出手来接。 存银把竹篓里的东西清空,倒扣在她面前,给她当临时小桌用。 杜知春夸他机灵,存银又给他搬了块平整些的石头过来。 叶存山眯眯眼。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是哪一步出了差错,才能养出这么一个不经哄的娃。 存银以为他是不开心,拍拍手就又去搬了石头给哥嫂。 云程不要他再动了,“你快吃鱼吧,要趁热吃。” 鱼上撒了孜然,凉了风味就变了。 存银嘿嘿嘿,还想继续听故事,“那废材怎么逆袭啊?” 云程也嘿嘿嘿,“这是另外的价钱。” 存银简直想现在就放下碗筷抱着他撒娇! 在外野餐,做饭的人就辛苦。 叶存山从家里拿了铁锅过来,就地取材,挑了几个大石块驾锅,下头挖空了些放柴火,存银帮着洗菜备菜,用剩下的两条鱼煮了鱼汤。 其他青菜他是就地劈竹,取了竹篾,跟上回烤肉时一样,串些素菜,放火边烤着,再撒点孜然。 主食没有,柔娘把几样精致糕点都摆出来,大家吃拿随意,酒也放了两坛。 云程等着叶存山一块儿吃,两条鱼他都先挑刺,等叶存山忙完洗手过来,能直接吃。 他看云程一眼,云程给他盘子里又夹了一块鱼肉。 杜知春在旁边撞撞柔娘胳膊。 柔娘假装不懂他意思,把装鱼的碟子递过去。 杜知春默了默,给柔娘碗里夹块鱼肉,顺便对叶存山指指点点,“你哪里有个疼夫郎的样子?吃鱼还要人挑刺,学学我。” 叶存山正琢磨着怎么让这大少爷下地干农活,只朝他露出了一个礼貌微笑。 杜知春被看得一哆嗦,直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火速转移话题,“对了,年前我不是还找你定做了生肖吊坠吗?京都太爷很喜欢,后头都赏给小孩子们了,后来听说太师府那边也有这挂坠,现在也有好些人模仿。” 这事儿也是京都的人回来他们才知道,之前太爷只是让人送了书过来。 云程就看存银,小孩子开心极了。 那挂坠他绣得不好看,好歹是个心意。他请云程帮他绣了精巧好看的,到时也能挂出去见人。 今天野餐就聊闲话。 因为在庇荫地坐着,附近空旷,没有高大建筑物遮挡,午间太阳晒不到,凉风吹着,也不算热。 一直到下午村里人陆陆续续出来下地,杜知春才收了话头,看向远处农民。 他说:“我之前去过农庄,真的太辛苦了。” 他自己要把话题带到这儿,叶存山就不跟他客气,“带你下地转转?” 杜知春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斯文俊俏的打扮,憋出两个字:“不了。” 叶存山说:“现在正热,不为难你,傍晚带你去熟悉熟悉,明早我去叫你。” 杜知春显然也知道来这里是要做什么,中午碰面还装傻白甜,这会儿挑明了他也不认账。 “种什么地?我看你也不像有地的样子。” 别人都种地,叶存山还有空钓鱼呢。 “那你不用管。”叶存山使唤存银收拾东西,给杜知春说:“就这两天,你辛苦点,实在受不了,我带你满村转转,跟老农聊聊也行。” 叶存山目前水平看不出杜知春作文章的短板有多厉害,但杜先生能真的把人送来,他自不会辜负嘱托,这地能下就下,不能下,也要押着杜知春看看普通百姓为年底一口粮,平时都是怎么劳作的,往后做文章,心里有数。 -- 第256页 他书读得多,结合实际,往后再考,又怎会因为考官喜好而落了名次? 柔娘也说:“要去的,爹嘱咐我盯着你,你最次也要去看看。” 到底还是心疼儿子,杜先生没把话说太死。 杜知春叹气。 他就知道这次过来讨不了好,拖延几天他爹都能一直提,精心打扮过来装傻装糊涂,叶存山也能不放弃。 “哎,傍晚再说吧,我这就要回家躺着养养身子骨了。” 叶存山想怼他,身子骨这么弱,是不是体虚。 周边还有嫂子跟自家夫郎,外加一个小孩子,他不好说。 这话愣是等到日落时分,叶存山把换好短打的杜知春拉到地里以后才说。 杀伤力太大,杜知春当天跟着叶存山一起,拿锄头除了一块地的草——大部分都是叶存山干的。 结束时,叶存山轻轻松松。 最近他过得悠哉悠闲,也就夜里在云程身上费些力气,今天出来松松筋骨,还浑身的劲儿没处使。 杜知春就不行了,锄头给他当拐杖用,腰杆都挺不直,说腰疼,腰酸,直不起来,两腿也打颤。 他不会用巧劲,锄地时弯腰,大腿也紧绷着,才半个时辰多,他就跟要废了一样。 很直白的告诉叶存山:“明天你别来找我,我今天下午跟叶延一起教了小孩子读书,我觉得这事很适合我干,我明天要给孩子启蒙。” 叶存山眼神嫌弃。 杜知春内心崩溃,临时找补,“傍晚时,我再看我休息得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 叶存山叫他找个人按按摩,“按按好得快,我爹让我种两块地,今天才锄草,效率太低了。” 杜知春:?? 他立马不想去种了好吗! 叶存山才不管他想不想,把杜知春的神态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回家就找云程叫累,“太久没种地了,浑身都疼。” 云程没种过地,人生里少数几次下地都是侍弄菜园,还是叶存山离家去府城走商那阵子,刘云教他的。 叶存山回来后,这种累活他就没干过了。 说个娇气点的话,他洗脸洗脚的热水都不是自己提。 所以叶存山一说累,云程就给他拿帕子递水,“家里烧了热水,你等下先泡澡?” 大浴桶在,还是泡澡舒服。 叶存山就望着他。 云程说:“我晚上给你踩背。” 叶存山好了。 存银在旁边欲言又止,被叶存山看一眼,他就挠挠头跑了。 一个不要脸,一个好骗,哎。 当一个清醒的小孩子真难。 他一走,叶存山就把云程抱怀里亲,告诉他:“存银说以后帮咱们带孩子,咱们也不能辜负他是吧。” 说弟弟太好哄骗,缺点教育,以后多骗骗他,要人长记性。 现在亲弟弟还没开始教育,叶存山先哄起了自家夫郎。 云程被他说得小脸红扑扑的,“那哪能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叶存山顺手给他画大饼,“所以要从现在开始努力。” 还灌鸡汤:“努力才知道成不成,不努力啥也没有。” 云程已经听不得“努力”二字,觉得叶存山思想不正经。 他也没个好体力,能每天跟人胡闹,就要他收敛一些。 “小心肾虚!” 叶存山才拿体虚刺激杜知春老老实实锄地,自己回来就被夫郎说肾虚。 他崩起脸,“我虚不虚,你不知道?” 快要到晚饭时间,存银随时可能会来叫他们吃饭,云程不想跟他掰扯这害羞事儿,要叶存山闭嘴。 “我看你还能跟人嘴贫,还会顶嘴,你可一点不累,再说,晚上不给你踩背了!” 这肯定不行。 叶存山立刻趴桌上,一副身虚体软的样,伸长了胳膊拉云程手腕儿,不让他走,“你今天给我挑鱼刺,我很开心。” 云程嫌弃,“你好腻歪啊叶小山。” 但晚饭桌上没鱼,他也给叶小山夹了好些菜。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叶小山:你好宠我啊云小程。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第76章 后头几天,叶存山要带杜知春下地体验生活,云程就学着存银,中午带食盒去送饭,上午跟下午各送一壶茶,还煮了绿豆粥。 绿豆粥放冰桶里冰过,这个时节吃正合适。 他比较舍得,粥里加了糖,喝着甜滋滋的。 柔娘也是客,杜知春跟叶存山去体验生活,他就要负责招待人家妻子。 干坐着闲聊很容易半途尴尬下来,云程想想,决定一起把彩线毛衣的织法教了。 柔娘想学也能学,反正她家里富贵,学了最多给自家人织织。 不想学,到时还有两位堂嫂过来,有人能一起聊聊天。 柔娘还挺惊讶的。 这年头手艺可不白教外人,都怕多个竞争对手。 她家里也有些铺面,里头养着的手艺人都只教家里儿女的。 进去一看,几乎都是亲戚关系。 云程倒没怎么在意,“你又不可能出去织毛衣挣钱。” 都有丫鬟伺候了,还能成天织毛衣不成? 杜家父子都有好品格,不至于让柔娘拿这手艺出去开个铺面跟静河纸铺抢生意。 -- 第257页 因这话,柔娘自觉受信任,学习时认真,跟云程说话也有了几分亲近之意。 比如她跟杜知春去府城的船只已经联系好,说了日子,到时若能赶上,他们两家能一起出发。 “你们过去还要找住处,行李带多了找起来累,可以先去我家暂时歇脚,找好地方再搬。” 这事夫夫俩也聊过,云程没拒绝,点头答应了。 到时过去,有另外的安排再提前说也行。 教织毛衣,云程就让存银去把刘云跟柳三月两位堂嫂一起叫来学。 人到齐,柔娘就不跟云程说闲话。 云程上回给叶存山透露过他的小心机,彩色毛衣的织法不难。 主要在换线技巧跟图样,技巧易学,掌握后多练,问题不大。 图样云程教的是花花草草这类简单的,贴合时代,没太多活泼可爱的元素,不做外穿的款式。 因为拖得久,他不好意思,后头也织了小动物。 是按照存银的生肖来的,米白色毛衣中间,一个圆圈里有只酷哥兔子。 存银可喜欢,初夏的天就想穿上出去溜一圈。 云程叫他别去,“小心你大哥揍你。” 叶存山第一天带杜知春下地时,就傍晚去锄草了半个时辰。 回家叫累,装出了一副辛苦样,骗得云程心疼他,晚上又是给他踩背,又是给他捏肩按头。 这还不够,叶存山贪心,还要努力生娃,夜里拉着云程要了好几次。 这精神头跟体力,他再说累,云程当然不信。 所以这几天,叶存山再跟杜知春下地,回来就讨不着好。 杜知春这少爷还有人给他按摩,叶存山回来只有一锅热水能泡泡澡——云程还不陪他一起泡。 那这澡泡得有什么意思?还热得慌,不如外头打桶冷水淋一淋。 他满身都是冰镇绿豆粥压不下的燥,本就想揍存银,再张扬着往人跟前凑凑,云程怕是拦不住。 存银果真怕了,摸着毛衣舍不得,说不留家里,就直接装走,到时天冷他立刻穿。 这期间叶大还来了两回,想要云程也教陈金花织毛衣,“村里其他女人都会织毛衣,你娘不会,像什么样子?” 这事儿就不赖云程,他教的时候只不让云仁义家的人来,这一家结仇了,不必客气。 陈金花这边他跟叶存山是不乐意,却没明说拦着。 早前陈金花还觉得他跟叶存山对她好呢,也没见人凑过来学。 现在要问像什么样子,那也不是他的锅。 云程还会甩锅,“村里那么多人都会,她等孩子生了,自己再找个人学呗。我都教到后头了,再停下教她基础的,你看村里人答应不答应?” 他跟叶存山都把话说穿了,也不想跟陈金花多接触,肚子太大了,万一出差错,他俩还解释不清。 叶大就说他不老实,都会拿村里人来施压,叽叽歪歪说一堆,云程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放屁。 叶大来时心情还好,走时憋了一肚子气。 同一天,杜知春体格真撑不住,就此停工。 叶存山回来听云程说这事儿,原想有始有终,给人把两块地弄完算了,隔天他也不去了,叶大在地里骂骂咧咧的。 在这一阵骂骂咧咧里,叶旺祖过来找他们夫夫谈羊毛生意的事。 采购是叶存山负责,价格他都已经谈好,不出意外,这几年能顺着价目表来。 族里商量过好几次,决定交接给小飞。 村里就叶虎经常去蔚县,但他比较莽,性格憨直,容易上当受骗。加上大字不识一个,到时数目大了,他也算不清楚。 别的人县里都没去过几回,就不考虑。 伙计里是小飞比较活泼,会来事儿,跟着庆阳学过算盘,定下后,叶粮跟庆阳再一起教教他,就差不多。 商量这事,是要跟静河纸铺的人联系,院试考完,罗旭比较闲,还是这上门婿来回跑着跟人沟通。 往后还要劳烦他在县里教小飞识字,也不指望人有多大出息,基本账目能记清楚就行。 至于彩线毛衣,叶旺祖说:“目前的彩线太少,等到后头去府城给你俩送分红时,顺路带个人过去。” 往后还有机会继续学,不急一时。 之前说好按照季度分红,过年时给过一回,这次恰好过去三个月多,能再结算一回。 上次看账本,云程守岁完在补觉,是叶存山一个人看的,这次叫上了他一起。 纸铺账目很清晰,庆阳用了云程教的表格、柱状图。十天一个表格,一个月一张图,盈亏直观。 好纸定价没抬很高,利薄也是赚钱的。 看到这账本,云程就顺便问了一下姜家纸铺的事。 “他们没选择跟咱们作坊合作吗?” 叶旺祖摇头,“去年年底时,姜老爷倒是动摇了,开年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一直到咱们纸铺挑衅,后来被叶虎哥上门送了纸钱,这事儿才消停。好纸出来后,纸铺叫人去谈过,他们把人拖着,后来作坊能量产了,就不跟他们耗着。” 先是杜家书斋的生意,低价纸跟好纸几乎是一次定完的,余下两家书斋也闻风而动,问过价钱,看过样纸,就先把定金给了。 说是县老爷都给他们纸铺赐了牌匾,愿意相信他们。 -- 第258页 纸铺得牌匾,主要是经营低价纸。 好纸得另起门户,姜家不跟他们合作,倒还是杜家书斋先摆了纸出来搭着卖。 他家本来就会放些纸在书斋里,有些书生买书时会顺便买纸。 还有每月誊抄书籍的书生,也需要用纸。 摆出去不显得突兀,因为价低纸好,渐渐传出了风声,一些商户也会来买,自用和记账。 好纸利润要高一些,今年账面就很漂亮。 把前头尝试的成本全部去除后,也能给夫夫俩分红二百一十两。 作坊跟纸铺的初始花销大,这些要慢慢填账。 之前只有低价纸跟羊毛织品在盈利,过年与清明两次纸钱都是那一阵卖得俏。 最近才好转,有这个数目已经很不错。 叶旺祖给他们凑了整,一起三百两。 “多的是我爹给的,说下次分红时,给扣掉九十两就成,你们要去府城落脚安家,身上多带点银子方便些。” 作坊就在这里,分红年年有,跑不掉,夫夫俩便收下了。 叶存山在账目上认真,写了契据,才把银票放进云程的小挎包里。 屋里没旁人,叶旺祖不跟他俩绕圈子,问叶大怎么安排。 “他不老实,一天天不知道要做什么,现在大抵是对族里主持分家有怨气,在地里叨叨骂着,我爹说他,他都敢顶嘴了。” 氏族村落里,族长的威望很高,叶大敢顶嘴,也要看看原因是什么。 是他破罐子破摔了,还是觉得他当秀才爹了不起。 叶存山说:“不用管他,该怎么就怎么。” 族里也有家法的,就是他,真犯了什么大忌,叶根都能把他除名,更何况是个叶大。 他是考上功名前被分出去的,分家契明明白白,能管叶大,给他养老就不错。 存银分出来,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又能带着云程跟存银远去府城,若心狠一点,几年不回叶大都找不到他们。 四舍五入,这亲爹他能扔了。 不用考虑他面子,这事儿就好办。 叶大在被叶根扔去祠堂思过后,他这秀才爹的威风就耍不起来了。 还错过了送儿子离开的苦情戏。 他们在村里东西不多,主要拿上存银的行李,就能回蔚县。 走得急,是因为杜知春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比大家想象的要有毅力得多,成天叫苦叫累喊着不干了,也满满干了三天。 三天里,至少有一半时间是在歇息,对这辈子都没吃过苦头的大少爷来说也相当不易。 叶存山没坑他,族里作坊跟纸铺,最大的合作商就是杜家书斋,杜知春来一趟,也不是作威作福的,就想跟老农聊聊,这事儿叶存山找些人能办妥。 叶旺祖也去找了几户外姓人家。 兄弟俩商量着,不能让他来一趟,只看到好的一面,所以不论是本族人,还是外姓人,都有流氓懒汉的家庭在。 本人对“实”有多少理解暂且不提,反正走时是说他再也不会下乡了,农庄也不去了。 叶存山就说,“那你就要好好考了,最次也得前三甲,不然给你分配个犄角疙瘩当芝麻官,地方穷苦不提,鸡毛蒜皮的事儿你忙不过来就算了,成天面对刁民还要自己下地种田。” 杜知春:“……” 他催着车夫走快点,“赶着回家!” 这一路不平整,被颠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又叫人慢下来。 慢下来就被叶存山的车追上了。 村里叫了两辆牛车送,一辆坐着存银跟大箱行李。 一辆坐着叶存山跟云程,加小件行李。 云程要叶存山伸手,“我给你看个手相。” “你还会这个?”叶存山半信半疑,把手伸出去了。 他去年冬季时还经常抹护手霜,厚茧软化后,就没抹了,天热起来他还嫌油腻,更不会抹。 这几天下地,手的糙度又见长。 云程摸着心疼,“你可好好养养吧,谁家书生是这么个大糙手。” 叶存山还得意呢,“那不就你家书生是。” 独一无二,多特别。 云程简直服了,“你以前脸皮没这么厚。” 叶存山叫他摸摸有多厚。 云程才不摸! “你别想占我便宜。” 他占叶小山便宜就行。 看个手相不老实,一条条掌纹摸着,嘴里念念叨叨 叶存山仔细听,也一个字听不懂。 他说:“你占便宜就占便宜,不用嘀嘀咕咕掩饰。” 云程就不嘀咕了,嘀咕也很累的。 看半天,云程也没说个啥。 叶存山催他,“看出个什么了?” 云程嘿嘿笑,“我说了,你别不好意思。” 也是要离开家,能远离双方极品亲戚,他心情好,大路上都敢跟人调笑了。 叶存山眉头一挑,就知道他要说俏皮话了。 “我倒是好意思听,你别不好意思说。” 云程脸皮薄但是嘴巴硬,“我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你这手相我已经看明白了,你命里缺我!” 叶存山也要给他看,云程不让看,“你都不会!” “我怎么不会?我刚学的。” 他劲儿大,说过不欺负云程力气小,就直接凑过去把人虚虚抱着,越过云程肩头看他藏在后头的手。 -- 第259页 云程还试图握拳藏着,被叶存山挠个痒痒就松开了。 看就看了,云程也催他,“你看出个什么了?” 要叶存山本性来说,他没云程有情趣,说话就是云程不爱听的山野粗话。 比如命里欠收拾。 这话不能说,但他也没点亮情话天分,憋来憋去,就说:“你有件不会的事。” 云程土味情话的小雷达滴滴作响。 为了不打击到叶小山,他默默接了一句:“我不会什么?” 原以为是叶存山会按照套路来,说什么“不会离开我”,结果叶存山这憋了半天的话,还是个粗话。 他凑云程耳朵边说:“你不会自己动。” 云程立刻把他推开。 牛车就这么点大,他还推不动叶存山。 摸摸红透的脸,又捏捏发烫的耳朵尖,云程很凶很凶的撂狠话:“你完了,你今天别想上炕!” 叶存山还笑得出来。 反正他上不上炕,又不是云程拦得住的。 后头存银没眼看,默默转过身,望着远处越来越小的小山村,有了要离家远走的实感。 可惜,孩子被叶大来回伤过几次。早前也去蔚县待着,跟小伙伴们也淡了。爷爷奶奶一向对他不太热情,他听着哥嫂笑闹的声音,竟然没一丝不舍,还生出了浓郁期待。 旁边,杜知春跟柔娘围观了一场夫夫互动,不约而同露出了牙酸的表情。 还在书院时,杜知春就因为攀比,叶存山有什么,他回家就要柔娘给他做什么。 这近距离看过,柔娘又在他身边,他哪里能忍? 他把手伸过去。 柔娘笑眯眯的。 杜知春没意识到危险性,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说什么看手相。 “好柔娘,你也给我看一个。” 柔娘问他是不是认真的。 杜知春很肯定的点头。 别人有的他都要有,这有什么认不认真的? 于是柔娘说:“我看你命里缺点锻炼,确实太虚了点,要么回家请个武师教教你吧。” 杜知春好生坐着,两腿打颤。 垂头,转身,一气呵成。 遥望远处,情急之下,念了一首韵律不齐的情诗。 挨得太近,云程听见了。 猜想他跟叶存山那阵玩闹别人应当也听见了,对叶存山更是气,“你在外头瞎说什么?你等着的,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叶存山抓着他手,云程抽不出去。 他已经知道云程的受力程度,指腹在云程掌心揉捏,让云程舒服得直眯眼,赶着人心情好时,他坦白,“憋不出来。” 云程就看他。 叶存山说:“还有一句你更不想听的,我晚上说给你听。” 云程才不要听! “你晚上都不能睡炕,你打地铺,若地上有虫子,你就说给虫子听吧!” 没事到临头,叶存山不知道事情严重性。 等回了蔚县小院,云程把存银带进屋,收拾被褥时,叶存山才幽幽看了眼存银,问:“存银晚上在咱们这里住?” 他们还没收拾出第二间房,存银留下,他这个成年大哥自然不好睡里屋。 可别真要打地铺。 云程哼一声,“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 午饭过后回来的,现在天色没黑。 叶存山紧急反思,赶在晚饭前,把存银小屁孩儿扔堂屋,拉了云程回房间,跟他反省。 “是我错了,我脑子里废料多。” 云程就觉着叶小山的脸皮已经修炼到顶级,他都戳不动了! 废料这个词,还是他教的。 叶存山理解为满脑子不正经。 他都坦白说多了,那他这阵子就是没想正经事! 关上门,夫夫俩有什么话都好说。 叶存山老实交待,就是去府城太久,加上回村以后不忙,两个年轻大小伙,天天凑一块儿,他不想多都是侮辱云程。 云程醉酒时表现出过对外貌的自恋自信,叶存山这一记彩虹屁夸得正到位,让人态度立刻软三分。 再就是种地松筋骨,他又没完全松,回家时还一身的劲,就只能在自家夫郎身上使。 云程也会说粗话,拿以前看过的怼人的话说他:“你闲着,你力气大,你不会去把村口的粪挑了啊?” 叶存山:“……不想挑,就想跟你腻歪。” 还要给云程甩锅,甩锅也不忘彩虹屁哄人。 “你太聪明了,我还没装两天累,你就发现了,我燥着呢。” 又燥又憋,云程一撩拨他,他就没把持住,嘴上说话没把门。 云程开始信了,体谅他。 一出房门,被风吹得脸上热气散了,脑子里的热度也下降了,反应过来了。 这叶小山怎么说话的? 句句夸他,又句句说他不让碰的? 所以叶存山反省完了,当天也没能上炕。 叶存山:“……” 夫郎不好哄了。 正好,他去找罗旭凑合一晚上,顺便问问房子的事。 路上绕路去了趟纸铺,叫庆阳去他家睡一晚,“家里就云程跟存银,我不放心。” 罗旭还住书院。 院试结束后,书院正常上课。 今年童生增加了十余人,秀才有四人,蔚县名额内,能取中的都取中了,是一大喜事。 -- 第260页 书院里贴了榜,红纸黑字,显着喜气。 秀才跟童生的名字都列一张纸,叶存山是案首,写在首列首名,别提多显眼。 他外貌又有辨识度,进来书院都没人拦着,晚上顺利混进了罗旭宿舍。 看他这东西都没收拾,就知道他跟庆阳找房子不顺利。 要么远,要么贵,要么跟主家住一块儿,也烦呢。 罗旭脸皮薄,但跟人正常沟通没问题,主动问叶存山那屋子怎么处理,“你们后续再回来,应当也不住蔚县吧?” 来回一趟,不歇息,也要四天多将近五天的路程。 云程跟存银都是小哥儿,来回奔波辛苦,一般不回来。 叶存山回来,就是回村,临时有事,也能在纸铺歇脚,屋子能转手卖出去了。 “你明天跟庆阳商量商量,看是租还是买下,自家兄弟,价钱都好说。” 买进来时没花多少,他跟云程现在家底还成,这上头不欺熟。 罗旭说:“庆阳跟我说过,若你们要卖掉那屋子,咱们就买下。” 一次性买下,能多给些银子出去,叶存山带着两哥儿去府城安家,也能多些安家费。 庆阳手头有三十两,是画《赘婿》的名场面集得来的。 杜二少说画集比文稿贵,加上前几册《赘婿》的名声,能先给他润笔费。 这三十两之外,就是庆阳私下攒了些银子。 月钱、一些琐碎营生,家里贴补,能凑出五十两。 叶存山没要他们这么多,比当初买来时稍加几两银子,收三十五两。 这事儿谈妥,罗旭就跟他话家常,“你今晚特地过来说,是明天就要走了吗?” 叶存山被扎心,不正面回话,只说要等三天后才走。 因为杜知春要养养。 罗旭有些羡慕,“不知三年后,我能不能考中。” 他家里困难选择入赘的,跟庆阳相处挺好。庆阳在外头强势,在内也害羞,看得出是想跟他好好处,罗旭也有耐心。 今年跟人坦白了他八成考不中,也挺紧张庆阳会不让他继续读。 真这样,他没话说,毕竟入赘就要听夫郎安排,但心里终归是想再读三年试试的。 “你在府城那边,也给我寄些手抄本吧?府城有手抄本吧?我也在攒银子买书。” 书斋每月能誊抄两本书,蔚县有的他不用要,很多书他这些年慢慢凑齐了,再抄就能攒银子。 再就是族里要他去教小飞识字,其他人也顺便学学,万一以后用得上,这是开了月钱的。 叶存山答应下来,怕他跟叶延走上同一条错路,很严肃的教训他:“庆阳能同意让你再读三年,那就是他供得起,你别因为操心挣钱,就把心思花到别处,到时有了书,你也读不精,还白费时间。” 罗旭跟叶延一起落榜,叶存山忙其他事时,他跟叶延聊了很多,其中重中之重,当然是这走弯了的路。 他引以为戒,跟叶存山说:“主要也是教人识字的月钱,教人识字简单,就他们常用字教教。” 跟启蒙不一样,启蒙还要解释字词意思,要人背诵考核。 常用字词天天念叨,教完了自己多看看也能会。 另一头,云程存银跟庆阳三个哥儿又凑一块儿,晚上热热闹闹。 云程跟庆阳都成亲了,会聊夫君的事。 加一个凑热闹的存银,半懂不懂的瞎掺和,夜里点着油灯叽叽喳喳。 云程在叶存山面前不好意思,跟他俩还挺好意思。 说棉花娃娃被叶存山发现了,要他再缝一个的事儿,问庆阳:“你家罗旭发现了吗?” 庆阳说没有。 他跟罗旭又不住一处,夫夫俩脸皮都薄,休沐时也不好意思在外头酒楼要间房,就白天碰面。 碰面时,庆阳怎么会带个娃娃去。 但他对叶存山后续的反应很好奇,“他发现了,怎么说?有生气吗?” 云程自然不会说他被叶存山当大娃娃玩了,只说:“没有生气,他开心着呢,觉得我心里有他。” 庆阳心思动动,琢磨着怎么在罗旭面前露个马脚,让罗旭看见那只巴掌大的棉花娃娃。 他开始想要,后来又觉得把真人缩小这么多,缝成娃娃捏在手心,多少有些玩弄的意思。 一边怕人生气,一边舍不得丢,藏屋里藏得好好的。 有了云程打头阵,他也放心许多。 说起来,他还挺舍不得云程的。 “你们这次走了,我往后也没谁能说说这些私房话。” 哥儿姐儿不跟他聊这些,成亲的妇人夫郎多是打趣,他又招婿,现在跟罗旭没怎么同房,问多了,听着不怀好意,显得罗旭多不喜欢他一样。 族里兄弟们对他没意见,但他到底是哥儿,成亲后是夫郎,这种话总不好跟人男人们说。 家里人就更别提了,他一向好强,这种话可说不出口。 存银会撒娇,抱着他蹭蹭,“哎呀!你可以跟哥夫说啊!他肯定爱听!你看我大哥那样,被我大嫂哄得可开心!” 还说漏嘴,“今天不让他睡炕,他就不能睡!” 云程立刻尴尬了。 尴尬完就找存银麻烦,“你大哥会揍你是吧?都怎么揍的啊?” 一方面吓吓小孩子,要他说话注意点,保持大嫂威严。 -- 第261页 一方面也了解了解叶存山的教育风格,他现在总拦着叶存山,万一以后存银在外头被人骗,指不定两人还要闹矛盾。 了解清楚,他好松松尺度,对叶存山教弟弟,就不过多插手。 存银扭捏,“那哪里好意思说。” 庆阳帮他说了,“打屁股。” 小孩子被打屁股就会哭。 大孩子才会觉得羞耻。 存银想当小孩子,可他有羞耻心。 掩饰不了,也哭不出来。 他把自个儿的丑娃娃拿出来,单手扒掉裤子,往娃娃屁股上揍了两巴掌。 “就这样打的。” 脱裤子打。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在云程的接受范围内。 这又打不伤小孩儿,存银都知道羞耻,挨打了肯定知道躲。 存银顺着云程的目光看到娃娃身上,只觉得自己屁屁发凉。 他立马从庆阳怀里钻出来,往云程怀里钻,抱着一阵撒娇,“大嫂!你可不能动摇!打屁股也很痛的!你不能让我大哥打我!” 云程摸摸他头,满脸慈爱,“打是亲,骂是爱,你大哥疼你。” 庆阳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晚热闹的后果是,隔天叶存山从外头买了早餐回来,一屋子人还在继续睡。 因为夜话聊得晚,惯来自律早起的庆阳都起晚了,早上匆匆收拾完,只拿了叶存山递过来的两个大包子,就快步往纸铺赶。 叶存山推开里屋门一瞧,存银睡得跟八爪鱼一样,胳膊腿儿都在云程身上压着。 云程睡觉很老实,睡前什么样,睡后什么样。 觉得不舒服,迷迷糊糊醒了还会看菜下碟。 要是叶存山,他能呼一巴掌过去,顺便说叶存山好烦。 看见是存银,他就不厌其烦,一次次把小孩儿的胳膊腿往下挪。 叶存山看了会儿,心眼儿里都在咕噜噜冒着酸泡泡。 云程果然喜欢小孩子。 两哥儿在睡,他就先收拾别的东西。 像家具这些带不走的,就留着给庆阳他们继续用。 剩下的木柴、蜂窝煤、米面、鸡蛋,这几天吃不完,也能留下。 其他像炉子、小铁锅这类带着不容易磕碰的,他们能拿走。 仔细看看,也就里屋两人的衣物杂物需要收拾。 他开了竹箱,轻手轻脚往里叠衣服。 云程时不时就会被存银压着,睡得不怎么沉,听着动静睁眼,看见叶存山,就不睡了,揉揉眼睛说:“我昨天知道你怎么揍存银的了。” 叶存山“嗯”一声,“你也想揍?” 云程闷笑,“我才不揍。” 对小孩儿屁股没兴趣。 他笑起来,叶存山就看他。 云程侧过身,脸朝外躺着,头发散披着,惺忪睡眼里都是柔情,说话不正经,“我想打你屁股。” 叶存山额角青筋跳了跳,他问云程是不是在给他挖坑,“你嫌我烦了?不想跟我睡了?想随便找个由头继续让我睡别处?” 听听这三连问,就知道叶小山多委屈了。 云程笑眯眯从被窝里抓出棉花娃娃。 他昨天没拿自己的娃娃,这是存银的丑娃娃。 存银小屁孩儿有了娃娃以后,就要抱着娃娃睡觉。 睡着了,娃娃就在被窝里咯着人,被云程揪出来的。 现在拿得顺手,他也把娃娃裤子扒了,学着存银的手势打了两下。 又笑,“就这么打。” 叶存山真希望夜里胡闹的时候,云程除了骂他以外,也能有这个贼胆。 就会白天嘴花花,算什么好汉。 他埋头继续叠衣服,把云程放首饰的木盒子放在衣服中间裹着,前后左右的堆叠,不让里头首饰磕碰着。 云程嘴花花时,就想要人给个反应。 没有反应,他就觉得没意思。 随手rua娃娃,叶存山也不理他,云程就磨磨唧唧爬起来,下床走到叶存山身侧蹲下,撞撞他胳膊。 “叶小山。” 叶存山差点被他逗笑,仗着脸黑,忍住了。 云程又叫他,“叶小山,你是不是生气了?” 叶存山哪能生气。 跟云程也生不出气。 他等着云程要说什么呢。 看他是不是要对把夫君赶下炕有什么反省。 结果云程也学着他昨天回县路上干的事儿,不按套路出牌。 云程毫无预兆的,在叶存山屁股上拍了下。 然后光速站起来,大声喊存银:“存银!你大哥回来了!” 存银小孩儿,精神头足的时候能熬半宿,白天赖床的时候又雷打不动。 这一声喊出,他只翻了个身就继续睡。 云程看得心口拔凉拔凉的。 叶存山把手里衣裳扔竹箱,站起来高高大大一个人。 影子明明是斜着朝向别处,云程都觉得他整个人被笼罩住了一样,小脸僵硬着,大眼睛里写满了紧张,跟叶存山讨价还价。 “要不,你也打我一下?” “轻点。” “只能一下。” 叶存山走到他面前。 云程吞咽口水,喉结滚动。 想想,他说:“不然今晚你也罚我不许睡炕?” 叶存山真笑了,“这是罚谁呢?” -- 第262页 看他笑,云程就放松了。 就说嘛,叶小山怎么会跟他计较这等小事。 结果下一秒,云程就被拉到柜角堵着,叶存山大手往下一落,云程就下意识绷紧身体。 柜子窄,但柜门开着,能再遮挡一个人,存银醒了,也不会立刻看见他们。 而明明大声喊,都没把存银喊醒,云程此时却抿着嘴巴、捂着嘴巴,一声不敢泄。 实在是后头叶存山太过分,云程才隔着自己的手掌小声提醒他:“说好了,只许打一下。” 叶存山没点头没答应,也默认了,就当听了云程的。 但他钻空子。 “打一下的意思是不是一落一起?” 云程抬眸,杏眼里雾气蒙蒙,两个小小的叶存山映里头都显得模糊。 叶存山说:“我手放下了,我没拿起来,这一下就没完。” 太不讲理了! 云程被堵柜角,跑不掉又躲不开。 他一不做二不休,松开了捂住嘴巴的手,回敬叶存山一巴掌,落下去,他也不松手了。 叶存山怎么动,他就怎么动。 学得可好。 被人摁在墙角咬了又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九千,明天补字or2 我腿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了,肿很大一片,那个药是无纺布敷,很容易掉,我就改了码字姿势,今天时速很慢,也没来得及分章,实在不好意思! 今天就这些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第77章 云程还有习惯改不了。 比如清早起来没刷牙,是绝对不能亲嘴的,亲了要气哭。 叶存山就避开嘴,看哪里顺眼咬哪里。 等到存银起来时,云程把脖子都捂得严实。 没有高领衣裳,他临时拿块布缠脖子上的。 存银见过围巾,冬天时云程有一条,他疑惑:“大嫂,你冷吗?” 云程目光幽幽,“我早上叫你,你怎么没醒?” 存银挠头,“昨天睡太晚啦!” 云程就出去找叶存山说,“你看他小孩子一个,还熬夜,是不是欠收拾?” 叶存山先是笑,又觉得云程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要他去揍存银,稍一琢磨,再把今早的事儿想想,他就回过味了。 “你以前拦着我,是怕我把孩子往死里揍?” 云程老实点头。 他知道的打孩子也有比较温和的,但刻板印象吧,总觉得山村不重视教育,各方面都很糙,孩子不听话就打,下手没个轻重。 所以他一直挺怕叶存山去揍存银的,拦得真情实感。 昨晚才得知真相,他就觉得没必要拦着了。 凑一块儿聊起这个,他顿时忘记早上被欺负的事,还跟叶存山说:“最近忙,就算了,等到府城安家后,你还是得好好教教他,我看他傻兮兮的。” 傻兮兮的云程,说存银傻兮兮。 叶存山嘴角弧度就没下来过,“你好意思说他?你瞧瞧你,我还怕你去府城被人拐走了。” 云程说:“我有你盯着。” 叶存山心里舒坦,答应了。 下午他去了趟码头,请人过两天来帮忙搬东西。 同时去首饰铺子问手镯的事,“我们要出发去府城了,你这边再不好,给个半成品也行,我带到府城那边,再请匠人做。” 小伙计不同意。 “半成品咱们也不退钱,你们出了那么多银子,拿这么个玩意儿走,师傅们名声都要砸了!” 他这铺面还讲名声? 看出叶存山意思,小伙计板着脸道:“咱们铺面只看银子,其他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但咱家的手艺人可都是好的,都是各个大城请来的,还有京都请回来的师傅,这名声不能坏。东西在做了,你给留个地址,我们做完给你送去也成。” 他们铺面叫南北首饰,能在码头开铺子,首饰自然是南北通行。 捎带去别的地方可能不太方便,是府城就完全没问题。 叶存山身上有契据,现在也有秀才名,往后前途谁也说不准,这家老板没必要为几十两银子得罪人,就又要人写了张保证书。 手镯打好,给他们送去,因为工期超时,不收路费。 这一天,云程也带存银买了些东西,去元墨家拜访。 他跟柳小田交好,一直以来也把元墨当先生。 积攒了问题没当面问,也请柳小田带回去转交,一来二去的,两家关系也越发亲近起来。 更别提元墨现在也在写小说,按照叶存山说的柳文柏的经历,元墨以后也有机会去府城的。 他今天过来,一是道别,二也是想看看他们意思。 “你俩在蔚县这边限制多,若元先生往后能被请去府城,你们就过去算了。我听说柳公子现在住的是杜家提供的小院,就写稿子。若能去,你这手艺也能拿出去挣钱,想要元先生再进考场也好攒银子。” 柳小田自然是心动的,可是元墨的话本还没有动静,他不自信。 “不知怎么回事,我私下打听过,你堂哥叶延之前的话本也是跟着《赘婿》一起送出去的,没多久就有消息传回了,这次压太久了,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说没底吧,书斋余掌柜的又叫元墨过去试稿,元墨现在手头稿子比云程还多。 -- 第263页 一是上回他跟云程嘀咕了几次,云程提供了些思路,元墨现在在写另一本咸鱼小说。 具体的柳小田没问出来,元墨说写得不好,想等收尾整体看看再告诉他。 二是书斋要他写的双才子线小说,目前试稿也要有一册的内容,小几万字。 云程赘婿收尾以后,手头就没得写了。 云程垂眸想了想,问他,“那书斋有没有让他继续写咸鱼书生的下一册?” 柳小田回头看眼屋里,存银这小孩儿半点不怕生,知道元墨是云程的先生,誊抄过话本也自己写话本,现在正缠着人给他讲故事。 柳小田这才压低了声量给云程说:“他不让我知道,我偷偷看的,好像他在写的还是咸鱼书生。” 元墨不想说。 柳小田偷看了也不确定。 但云程有了猜测,这跟许多运营方式挺像的。 他给柳小田说:“元先生的这本《咸鱼》应当不会比《赘婿》差,他的书早就跟着上一批次的书发出,压到现在,还有一个可能,是要等《赘婿》的热度下去一些,再衔接《咸鱼》继续卖。” 这样杜家书斋一直有火爆话本推行,工匠伙计们能一直有活干。 等到《咸鱼》告一段落,下一本的双才子线故事也该发表了,还有云程在准备的新书。 相当于是把空档期填上,跟叶延那本《家有福妻》是不一样的销售策略。 叶延那本是短篇,只有一册,刚好在《赘婿》前几册最能调动读者怒气值时,发出去给人舒缓情绪用。 柳小田长长叹口气,“希望如此吧。” 这几天云程他们回村里,柳小田在家没闲着,进屋给云程拿了些东西出来。 衣服要扯好布料,他现在是扯不起,云程自己也会做衣服,柳小田没代劳。 他给人缝的布鞋,主要是给云程缝的,叶存山没有。 “我看你爱穿,外头买的也没自家做的舒服,给你把底子缝得厚,踩到石子不疼。另外做了两坛子咸菜,你们早上爱煮粥,夜里爱热馒头,这咸菜能搭着吃。” 其他的就没有,他这家庭条件,给人践行拿不出好礼。 云程很开心。 现在是在柳小田这边,不是柳小田去他家里上工,赶着要走的时候,他说话也直接了些。 “我看你之前跟我好客气,还以为你没把我当朋友。” 柳小田抓抓脸,“有的,就是怕没了界限。” 没界限,容易闹矛盾。 他还挺珍惜在云程家帮忙的日子,事少,银子足,平时气氛也不错,他空了还能做些自己的事。 云程还教他织毛衣,也给元墨出主意。 说起这个,柳小田想起来一件事。 “余掌柜说的,说那本试稿的话本是你写的故事线,如果元墨想写,看是把故事线一次买下来,还是给出分红,元墨试稿前就让他想好,我俩商量过,是给分红。” 分红就要看书斋那边的商议,确定份额。 有这话,云程觉得元墨这次试稿八成稳了。 下午就在他家坐了会儿,闲聊中柳小田几次想说什么,张嘴又没能说出口。 等到云程带存银离开,他才回屋跟元墨叹气。 “要是咱们也能去府城就好了。” 别的县城安家费要低一些,他跟元墨至今没攒够银子。 能去府城,就有杜家收留,他们压力要小一些。 柳小田对自己厨艺自信,就是摆个小摊,他也能慢慢把日子过起来,在蔚县耗着,真是没劲透了。 周边邻居,夫夫俩熟悉的人,除却书院认识的,其他都冷眼瞧着他们。 元墨前阵子拿了润笔费,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买了双小皮靴,怕他雪里来去走着湿鞋冻脚,那一阵他又心疼又甜蜜,但糟心话也听了不少。 现在是看开了,天气也过了穿皮靴的时候。 元墨洗了毛笔,将笔尖毛聚拢,拿小剪刀剪掉炸毛的一两根,跟柳小田说:“问题不大,一本书得一百两就能去的话,我们应当就比他们晚两三个月。” 柳小田目光狐疑,“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 元墨笑笑,“程哥儿给你说什么了?” 柳小田才不说。 元墨都不告诉他,他也要藏着。 元墨就说:“有点消息,但是不到结果出来,我也不知好坏,不是故意瞒着你。” 怕期望太高,到时没达到预期,失望更浓。 说要等一册写完,也是因为他自己写完不算,要审稿。 余掌柜那边如果同意,他的《咸鱼》不说跟《赘婿》比较,至少不比柳文柏的《神女伏妖录》差。 说有把握,则是因为杜家书斋其实是有固定的才子约稿的。 这次能把云程写的故事线交给他来,肯定不是因为认识、推荐这种关系得来的,还有其他评定。 最可能就是《咸鱼》那本写得不错,是加分项,所以书斋优先考虑他。 柳小田不跟他打哑谜,心里有事儿也不白耗着等,出去继续做肥皂团。 他这几天除却给云程缝布鞋外,就是在做肥皂团,是基础款,不加香料的,成本很低。 现在天热起来,又有很多人在做蜂窝煤添进项,做蜂窝煤手很难洗干净,有肥皂团就好许多。 -- 第264页 这东西又小,是消耗品,他跑勤快一些,做完的肥皂团都能卖完。 元墨也停笔帮忙收拾东西,云程带给他们的礼精挑细选。 笔墨是元墨会用到的,价位适中,送先生正合适,也不会给人压力。 给柳小田的有手脂、胭脂,还有些羊毛线、棉花娃娃材料包。 都是根据他们性格需求来的。 元墨想想,他不好送云程什么礼,回屋翻自己装书的竹箱,从里头拿了几本要翻烂的书出来,问柳小田还去不去云程家。 “去的话,就把这书给他捎带过去吧,我这书虽烂,但上头批注详细,他家夫君没个好先生,能有这批注本,也能省些事。” 这批注,不是外头卖的那些,而是他以前在书院时去请教书院几位先生,结合已有的批注本,把几位先生的不同理解加进去,也有自己对此的看法,出过小题的句子他都单独标出,里头夹纸配了文章。 有些是闱墨合集上抄录的,有些是书院学子写的。 闱墨合集是全部摘录,书院学子写的,多半只记了开头破题。 柳小田问:“你真不想考了?” 元墨说:“都背下来了。” 距离下一次还有好久,柳小田不多问,洗手后,拿了个布包,把书都包上,当天就去了趟云程家。 云程跟存银在纸铺,他跑空后去纸铺才跟人碰上。 “书比较破,但他标注多,你们看看有没有用吧。” 这年头旧书都能卖出价,更别提这种标注清晰详细的,云程哪里能要。 柳小田就说:“他说他背下来了。” 读书这事,元墨不会随口胡诌,说背下就是背下了。 云程还想给银子,柳小田没要,“我跟他要真能去府城,还得麻烦你们收留一阵呢。” 东西送到,柳小田也不多留,只说等出发那天,他会去送。 晚上云程他们是在纸铺吃饭。 庆阳拿了银子,又请原来的牙行叫人帮忙跑手续,把房屋的契据转出。 后院那间大屋子他跟存银都要搬出来,最终就给小飞住。 他能来县里务工,又得了这么一个差事,家里人也高兴,拿了银子给他,那个原本是给存银打的大衣柜,他给买了下来。 其他没什么需要再说的,晚上吃过饭,纸铺还给送了一箱好纸,算下来得有十刀。 叶粮说:“族里给的,你到府城后也好好读书。” 氏族村落要比一般散姓村庄多一些宗族荣誉感,大头的费用族里出不起,这纸还是能给。 叶存山劲大,拎着就走了。 存银今晚不跟他们走,在出发之前都要暂住这边,也把自己在纸铺的行李都收拾好。 路上云程提着小灯笼,频繁扯脖子上的布,对叶存山今早的行为相当烦。 “我今天都要热死了,脖子上肯定悟出了痱子。” 叶存山不知错,“我都说了上头没留印,你非要捂着。” 云程扯下布头,指着脖子,要他看上头的小草莓,“不留牙印就叫不留印了吗?你还想给我咬破皮啊。” 叶存山看一眼,对自己的杰作挺满意。 “我知道了,待会儿回去,换个地方留印。” 云程嫌弃死了,不接话头,问他还有什么事没办完,“杜家那边不用打听了,他们应该是想先试水两本看看效果,然后才会让我去当编辑。” 别的事,他想不起来还有什么。 叶存山倒还有件事,想去南边煤铺子看看。 蜂窝煤的法子是云程画出来的,匿名送来的一筐煤也得到了解释,不是有意送煤过来,而是根据登记册送来的。 这一阵过去,没其他动静,叶存山几乎要信了孙阳的说辞。 关系到云程,他临走前就想再去确认一下。 煤铺子有万掌柜来坐镇以后,孙阳跟徐风都无法再搞小动作。 送煤炭露马脚被叶存山问过后,他俩也没再私下送过,就当是普通客人照常往来。 主要也是送货有人轮班,孙阳不一定能给云程送。 最近这段时间,孙阳跟徐风私下商量过几回,觉得恩人也不想他们这样偷摸摸报恩。 装不知道,对大家都好。 所以叶存山隔天去打听时,他们口风都很一致。 这最后一件事确认妥当,他们也到了要出发的日期。 一清早,在码头请的几个汉子就来敲门,叶存山让云程去纸铺找存银,“回头我去接你们。” 存银东西少,到时候他自己都能拿。 码头这边还有杜家的人,是杜家管事使唤人,杜知春夫妻俩要晚点过来。 东西搬到下头船舱,叶存山跟管事简单寒暄两句,就去纸铺接云程跟存银。 叶粮叫庆阳送一程。 再到码头边,就热闹起来。 杜家一家子都在,县老爷都穿常服过来了。 元墨夫夫俩跟罗旭在旁边等着,庆阳过来叫了罗旭名字。 存银抱着小包袱,望着罗旭嘿嘿嘿傻乐。 他住纸铺赶工,给庆阳把棉花娃娃最难缝的五官和头发绣好了,后面庆阳自己缝合填充棉花,就有第二个娃娃了。 是按照庆阳的样子来做的。 庆阳对玩娃娃这事还有顾虑,想把照着他外貌缝的娃娃送给罗旭,再说他手里也有一只。 -- 第265页 这样就不算玩弄,免得夫君多想。 罗旭被存银笑得莫名,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瓜,要他去外头别瞎跑,“跟在你哥嫂身边,别随便跟陌生人走。” 存银知道的,麻溜儿点头,比几个大人都先上船,上去就发出了没见识的声音,“哇!船好大!河好宽!” 逗得下头的人都没什么离别愁了。 杜先生最不放心杜知春的性格,杜知春对自己倒挺自信,“我又不是不会看眼色。” 柳小田则和庆阳一起,跟云程说话,“你们去外头别急着请人,先自己辛苦些,存银也能帮着点,熟悉了再找,不然你家夫君平时不在家,你跟存银两个小哥儿,可斗不过人家那地头蛇。” 到时候花钱请个祖宗进来,找气受。 云程应下。 叶存山跟元墨实际没见过几回,是两位夫郎从中联系,算是隔空交友。 他俩一阵无言,看旁边人都聊得热闹,叶存山强行点亮社交技能,还拉着元墨走远了些,请教他:“话本怎么写?” 元墨:??? 等船出发后,送行的人就表情各异。 元墨是杜先生的学生,最近杜先生听说他能写话本挣钱,家里好转,也想关心两句。 看他表情恍惚,还以为这性子慢慢悠悠的学生,终于被其他同窗激出了科举壮志,为今年没能参考而可惜失落,还拍他肩。 “没事,来年再考!” 元墨:? 船上众人要分配船舱。 存银还太小了,又是第一次出远门,杜知春照顾他这一家三口,分了一个大船舱,里头左右两张木板床,两个小哥儿睡一张,叶存山睡一张,能先凑合。 要是嫌挤,能再找空船舱休息。 三人都没嫌弃。 叶存山是真不放心他俩,能陪就陪。 至少第一天,先将就着挤挤。 云程晕船严重,上来买了好些酸味的东西。 最酸的是一种跟枣子差不多大小的青果,舔一口都要掉眼泪。 叶存山怕他酸倒牙,没法吃东西,就把青果给他泡了水,降低酸度。 这里船舱是在甲板上的小房间,跟上回去的商船不同,味道也没闷臭发馊,云程晕船反应不重。 躺下眼睛一闭,就当睡摇篮了,还挺犯困。 存银看他不舒服,对叶存山指指点点,“大嫂晕船,咱们就能坐驴车过去嘛。” 驴车云程更受不了,帮叶存山解释:“从村里到蔚县,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没有棚子,没有软垫,大路平整还好,遇上坑坑洼洼的地段,能把骨头都颠散架,还尘土飞扬。 下雨淋着,晴天晒着。 叶存山说,路上跑快点,就比水路慢个半天,能三天到府城。 若是走走歇歇,那就说不准日子。 再碰上天气不好,路上就能耗上一阵。 云程想想就窒息,哪里肯去遭这罪。 他恹恹的,存银都不好闹腾,坐会儿又嫌弃憋闷,想出去玩,叶存山还怕他不小心落水。 云程就问存银玩不玩五子棋。 存银不会五子棋,“这是什么东西?” 云程使唤叶存山抓了白皮南瓜子和黑皮葵瓜子当棋子,在纸上拿木条比着画了棋盘。 “规则很简单,横着竖着斜着,能五个连到一起,就赢了。” 有输赢,就要有惩罚。 存银觉得这游戏简单,是他翻身的一大机会。 他想要赢家打输家屁股,这样他就能趁机打他大哥屁股了! 一看叶存山这威武样,他又缩缩脖子,要云程说输了的怎么办。 云程想欺负叶小山,又想欺负存银,贪心得不行。 他说:“输了的给我揉肩捶背。” 存银眨眨眼,“赢了呢?” 云程和善一笑:“赢了给我端茶倒水。” 存银没见过这样的,满脸抗拒不想答应,“赢了的应该有奖励才是。” 叶存山却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还玩得特别菜,一直连着输,给云程揉捏得骨头都酥了。 说是大船舱,其实三个人待里头也显得拥挤。 云程都不稀得说叶小山趁机占他便宜,反正按摩可享受。 但存银小屁孩儿连着赢,内心膨胀,终于敢对他大哥伸出反击的小爪爪,要求改规则。 “赢家可以打输家屁股!” 云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看不出来啊小存银,你还有这豪云壮志。 存银挺着小腰板,满脸神气得意。 手里抓着瓜子还嗑了起来,看向叶存山的目光满是兴奋。 “大哥,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太菜了。” 谁能想到区区五子棋,你都能玩得这么烂呢! 叶存山心平气和,慢慢悠悠跟存银对局,战况胶着时,他问存银:“你怎么有这想法的?惦记多久了?” 存银当然不承认,“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咱这就是个愿赌服输的小游戏罢了!” 再多说两句,他还要炸毛,不乐意接话,认为叶存山是故意干扰他,“我本来早就可以赢了你!” 云程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 叶存山不再跟存银客气,在棋盘上落下了一枚白瓜子。 五颗瓜子串联,赢了。 存银发出了不相信的声音。 -- 第266页 他想跑,被叶存山一拎,就摁到了膝盖上趴着。 临要挨打,他还大声喊:“你要打就打,不许脱裤子打!” “大嫂还在呢!你难道想大嫂看别人的屁股?” 云程已经坐起来了,他确实想看来着。 人生头一遭,近距离围观小孩子被打屁屁。 不脱裤子打,那有什么意思。 他问:“手感好吗?” 叶存山差点就说出“没你好”三字了,及时住嘴,邀请云程:“你来试试?” 存银当场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出发啦!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第78章 叶存山他们的船出发时,陆瑛跟唐御史也终于返程。 唐御史是奉命前来,查石泽县刁民欺压县令与良民的事,这边结束,他能直接回京都。 陆瑛则是在蔚县跟他分开,要在这里确认一下他姑姑的线索。 第一站就是南北首饰铺。 他从太师府那边拿了首饰样式出来的,在南北首饰铺翻阅手镯玉佩样式后,只找到了镯子图样。 首饰铺的名声不好,死人身上的首饰都能扒下去卖,加上下属说那纸张笔迹看着,最低得有十年,他便先不声张。 北上一路繁华,府城那边都注意到了玉佩玉镯,能先不管。 南下以后,陆瑛依然先去首饰铺,打听里面人有没有见过兽头镯。 东西是见着了,镯子还在高老板闺女手腕上戴着。 是要寻线索,陆瑛怕态度傲慢起来,对方故意隐瞒线索,他会空手而归。难得摆出了低姿态,也愿意出高价把手镯买回去。 结果因为这个低姿态,让人认为他好欺负。 先是坐地起价要两千两银子,再是威胁恐吓他,不拿银子出来,就要去县衙告官。 陆瑛的纨绔之名远扬,这辈子就他不讲理欺负别人,头一回被人这么整,他给气笑了。 “我就问个价,就得必须买?不买还能告官?” 高老板笑眯眯的,“你哪里是问价?你分明是看我闺女手镯精巧,起了贪欲,要偷要抢,被我家伙计发现及时阻止,等你给银子赎罪。” 这话给把陆瑛说得一愣一愣的。 他回头问下属,“我是刚来石泽县吧?” 这地方随便进家铺面,就是这么做生意? 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后头的事他都不愿意回忆。 真去见官了,他没见过这么憋屈的官。 报了家父姓名,没人信。给出玉佩信物还被直接抢了。 再才知道人家是氏族村落,出过好些秀才,一族势大,欺压乡里。 这次跟随唐御史过去,他自是出了一口恶气。 玉佩拿回来了不说,手镯也拿到手了。 这东西还得给唐御史签文书。 说是“赃物“,从不明身份的群众手里抢来的。 溯源就到了南北首饰铺,陆瑛进来就把兽头镯图样拍桌上,“你们家卖过这个款式的手镯没?” 看小伙计年纪小,陆瑛让他叫个年长点的人出来答话。 他这两趟南下,人成长了许多。 知道除了守规矩的官员顾忌他家里,愿意给他爹几分薄面外,其他人根本不把他这少爷当回事。 所幸这间铺子不讲究,有钱好办事。 问话时,陆瑛给了一锭银子。 寻思着问不出来话,他就再给张银票。 要再不行,就只能再卖卖他爹的面子,去叫杜大人过来一趟了。 小伙计甚至没立刻拿银子,抓起这手镯样式看了几遍。 这兽头镯他们后院几个师傅都在打,他最近也每天去看进度,样式熟悉得能默背下来。 原以为别处也有同款,细看发现上面的印章是他们老爷的私章,顿时愣住。 他脑中思绪一串,就明白了过来。 小伙计问:“您是陆公子家的人?” 难怪叶存山叫个糟老头子来看了几次画册,都没找到兽头镯,原来是被人撕下了。 小伙计心里忐忑,怕摊上大事儿,“这镯子有什么问题吗?” 太师府寻自家千金的事,从十几年前到现在,除却暗访,一般都没藏着。 唐御史都回京都了,陆瑛也不跟人打哑谜,直说这是他姑姑的手镯,要他如实说,把小伙计吓得腿都软了。 他立马带陆瑛去后院堂屋小坐片刻,又去请示掌柜的,又去找老爷夫人。 前后院一阵忙碌里,陆瑛自己闲不住,在后头溜达,碰上了出来上茅厕的两位匠人,听他们说着“兽头锁扣”,心思一动,拦下他们问了样式,说想打个一样的。 样式图一出来,陆瑛就确认了。 他实在不想再被刁民欺负一次,立刻叫人去请杜禹来给他撑腰,等到小伙计带着他家老爷跟掌柜的过来时,首饰铺里都站了好些衙役官差。 县老爷也亲自过来了。 他们一家:“……” 由于叶存山跟云程都来过数次,云仁义更是在他们铺子里一待一整天的看样式图。 小伙计有意敲诈,套出信息才好往后报价,知道的东西着实不少。 他知道叶存山读书的书院,知道叶存山所在的山村,还知道叶存山今年是院试案首。 更知道:“他们好像走了……前几日来说要手镯,咱们没打出来……” -- 第267页 陆瑛闭闭眼,把府城首饰铺提供的黑面长工的外貌简要说了一下。 这别提小伙计了,杜禹都知道是叶存山。 陆瑛:?? “他是书生?” 陆瑛想到他有一天,见过一个特别黑的高大男人背着个白皮小夫郎跑得可快,然后脸皱成一团,问杜禹:“我是不是见过他?” 杜禹:“……我带你去静河纸铺吧。” 静河村的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他们村子能摊上这么一件大事。 当天传回村里去,整个村都被震懵了。 叶大腿都是软的,更别提云仁义。 云仁义当天就想给自己挖个坑,先把自己埋了。 叶存山跟云程都不在。 云父已经病逝,程蕙兰在这里叫程水娘,因为她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没见着人,也九成能确定找对了。 因为叶存山带云程一起去首饰铺子,就是说要找娘亲的遗物。 再把吓得魂不附体的云仁义与李秋菊叫过去问话,其他几样首饰对比,也能再加佐证。 家里人都知道程蕙兰这么多年没消息,肯定凶多吉少,但没确认,心中总有惦念。 陆瑛得知人已不在,心口郁堵。 因为一路都有人叽叽喳喳的给他讲叶存山待云程很好,这事陆瑛也不用别的证据,他亲眼见过叶存山背着云程跑,夫夫关系不好,做不到这样。 山村出来的汉子,自己供自己读书,还舍得去首饰铺给夫郎修复娘亲遗物,这也能侧面证明他心意。 更何况,当年旧事,如今处理,也不是他一介小辈能全盘做主的。 他要京都那边来人做主,也要多了解些消息。 陆瑛知道他们这里也是氏族村落后,心有余悸,给了个敲打,“我才跟唐大人在石泽县抓了一批氏族村落的刁民。” 叶根就觉得他这人很不会说话。 石泽县的刁民关他们什么事?世上氏族村落多了去了。 但不好触霉头,只皱皱眉就让叶旺祖去外姓人家那边请几个年长者过来问话。 陆瑛在静河村留了五天,信件写出来,都有厚厚一本。 他要人快马加鞭送回京都,自己则追到蔚县去找云程。 此时云程跟叶存山才找好住处。 他们手头银子够,带着小孩子不方便,就直接找的牙行。 叶存山连着看了两天房子,第三天就带人搬。 柔娘借了人帮他们收拾搬家,弄完当天,跟杜知春留他们家里吃了乔迁酒。 杜知春喝高了,还笑话叶存山:“你之前写过话本,给你家夫郎说了没?你看看人家,写话本,给你挣下这么一套大屋子。” 后头的话他不说,叶存山也能懂。 哪像他,写个话本,被退稿,浪费时间与笔墨纸张。 叶存山哼笑一声,“哪像你,根本写不出来话本。” 杜知春就不服气了,要跟他好生掰扯掰扯。 云程不管他俩,问柔娘什么时候去府学报道,“我还要做什么准备吗?” 比如书包书本,新衣服新鞋,笔墨纸砚,还有束脩之类的。 柔娘就逐一给他讲。 府学是官学,入学的学生根据成绩划分了等级,像叶存山跟杜知春,位列一二名,每月还能得些米粮回家。 官学不需要交束脩,但衣服鞋子有条件做新的就做,“虽说咱不讲究那些外物,可府城这边到底不一样,真碰上爱嘲讽挤兑的,平白坏心情。” 蔚县在附近县城都是数一数二的穷,穷地方受排挤多。 云程就说先给叶存山买两身成衣,他再买布回来给他做衣裳。 其他的就是要叶存山去书斋一趟,“爹给他列了书单,去报道前把书领了吧。” 进府学,才是踏上了科举第一步,往后乡试,考上举人,才算摸到了龙门。 府学还是以《四书大全》《五经大全》《性理大全》为教本,但不跟县学书院一样,专研小题,专项训练,会扩展很多其他知识。像算术与律令,就要比县学教得深。 这以外,就是杜先生提到的叶存山最大的短板,看书太少,肚里墨水存货不足,应付童生试足矣,再到更上一层,短板就尽显。 这批书单里,除却一些大家的文集,批注本以外,还有些闱墨合集与诗词韵律相关的书籍。 要他扩扩眼界,也补补精巧构思与华丽辞藻。 这些补上去,会破坏掉叶存山原本文章的质朴平实,叶存山又不擅长写诗,诗词韵律这类读物就不是为了让他学写诗,而是对句平整押韵,这样文章整体通畅,考官读起来舒服,会有加分项。 戴举人也回府城了,他老家就在这里,杜知春是要他继续给自己当先生的。 柔娘问云程:“要么你家夫君也一起?” 云程说:“我晚上问问他意思。” 叶存山比他有骨气多了,上回得个题目,都良心不安,要跟人坦白。 坦白也换来了题目,是好事。 不过现在也过了那阵,他跟叶存山心里都有数,这次能考出好成绩,戴举人功不可没。 而戴举人能教叶存山,还得是杜知春大方。 不然他家里人不会以此做人情。 一次院试不算什么,乡试开始才是真的功名路。 -- 第268页 再跟杜知春共用一位先生,考试时竞争对比,容易结仇。 送走杜知春夫妻,天色也黑了。 云程跟叶存山说:“我也在开始构思新书了,等攒下些银子,就给你请先生,你先把杜先生列的书单看看,还有元先生送来的批注本也看看,应当也就两个月吧。” 人的时间精力有限,叶存山本就是学习起来很有毅力,肯下苦功夫的那类人,任务压多了,他就不顾身体,这不行。 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先把书本都通读一遍,全当预习了。 叶存山正在记账呢。 他重新当回了一家之主,家里大大小小的开销就要记清楚。 私房钱是不能藏了,云程这没心眼儿的,一文钱都不给自个儿留,零碎铜板也数得清清楚楚,全交给他了,让叶存山对之前藏私房钱的事很心虚。 他跟云程解释,“我那时就是想攒钱给你买个礼物,找你要银子去买,那就跟你自己买的没差别,不是故意想藏私房钱的。” 云程对他好,吃穿都不缺他的,知道他不爱喝白水,平时做奶茶、做糖浆、酿酒这些都没亏待他。 叶存山去书院,兜里也有碎银能买吃喝,怕他在外头饿着。 这样算起来,其实是没必要藏私的。 云程不跟他计较这个,“我后头还要扯布给你做衣裳呢,照你这样算,那我不如让你自个儿买去。” 叶存山才不。 他记性好,家里又添了小算盘,加上看过几次纸铺跟作坊的账本,小家庭的记账本他都写得井井有条。 全部罗列上去后,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把家里安家的费用全部算出来,他露出一个肉疼的表情,在下头写下他们身上的余银。 十七两三百二十文钱。 原本说先租小院的,牙行的人透露消息,府城每年都有许多考生来,小院很俏,根本不愁租。 考试淡季,看着价好。到了旺季时,这价格能翻四五倍,到时宅子主人肯定不乐意低价租给他们,会临时抬价。 他们要是不给,就会被强行赶出去,到时满城考生,他们去哪里找地方安家? 因为有考试淡旺季,每一年屋子都能生钱,他们这小院买得还有些大,花去了大半家底。 里头还是空的。 家具跟床全要添置,米面柴油也要买,这些花销算下来,云程都不能给叶存山做衣服了。 买成衣叶存山都不要,“下个月再说吧。” 存银在外头喊热水烧好了,能冲澡泡澡。 叶存山便收了账本跟算盘,也把家里剩下的银子都装进钱袋。 云程开了衣柜拿换洗衣物,叶存山从后头抱他腰,问云程要不要一块儿泡澡。 “你都能跟存银一起泡,不能跟我泡,这是什么道理?” “我可知道,存银说你给他搓澡搓得可舒服,你给我搓澡的时候是什么样?在背后摸来摸去跟挠痒痒似的,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那时都在占我便宜?” 云程才不承认,“你有什么便宜好占的?不都是你占我便宜?” 才搬进新家,他也不好意思跟叶存山胡闹,让他收敛些,“存银还小呢,我跟他泡澡又没事,总不能我俩泡了,把小孩子丢一边吧?” 叶存山已经听不得存银还小这话了。 “我今年也小。” 云程拍拍叶存山手背,“你确实挺小的,你要是肯叫我哥,我指不定会答应你。” 他之前坦白时没告诉叶存山他上辈子的年龄,总觉得他活到二十五岁,还没有叶存山这十九岁的小青年成熟能干,很丢人。 叶存山看他性格猜着,也没有猜到他年纪有二十五,还当他也是十几岁。 要叫一个明显比自己小的人哥,云程是不乐意干的。 但他低估了叶存山的脸皮,“哥?程哥?你爱听哪个?” 他还从后头抱着云程的腰,这身高差合适,叶存山每句话都像耳语,故意压压声音,凑近一点,云程耳朵都被他呼吸碰红了。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这话,被存银二次叫人洗澡的声音压下。 叶存山还嫌弃不够,主动帮他拒绝了存银,“你先洗,我跟你大嫂有点事!” 存银小屁孩没想歪,还当他们是要算安家费,答应下来就自己拎水泡澡,给锅里又添上冷水,给哥嫂烧着。 屋里云程顺其自然,要叶小山继续喊他哥,“叫我云哥哥、程哥哥,也能叫我情哥哥。” 叶存山摸摸云程脸,“我好意思叫,你别脸烧熟了。” 云程没什么不好意思听的! “你快点叫,存银出来前你要哄我开心,不然一起泡澡我也不给你搓背。” 叶存山笑他天真,“你以为我要搓背呢?” 他这些年没人搓背不也好好的。 他不泡澡都行。 拎桶水出来随便冲冲不是洗? 云程从他怀里转个身,靠着柜子正面看叶存山,“那你这最少得叫十声好哥哥才能解锁福利。” 十声就十声。 叶存山还能喊得不重样,因为得到的太容易,云程瞬间兴致全无。 开始试探的两声哥哥他还脸红耳热,十声听完,他顿时进入贤者时间。 叶存山看他脸红程度,就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 第269页 他圈着云程不让他走,“我刚才念那些是让你挑的,不算喊完,你挑一个喜欢的。” 云程心跳又快起来,挑选之前先戳戳叶存山心口,手指都能触到里头砰砰跳动的心。 “叶小山,你很懂我嘛,那就叫我程哥哥吧!” 作者有话要说: 0 0 没拖到京都线,府城线就会认亲~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第79章 程哥哥被哄得开心,要给小山弟弟一些甜头。 搬进新家第一天,他们先在屋里磨磨唧唧,又去泡澡磨磨蹭蹭,再回房关门好好学习,翻书实践。 弄完时夜已深,叶存山出去打水时,恰好听见打更声,三更天了。 他仰头看,天上星河璀璨,是个大晴天,云程是要睡到中午了。 早上存银起来做了饭,家里现在余钱不多,都要省着花,不能跟从前一样阔气出去买早点。 但这地段不好,出了院门就能听见外头的叫卖声,一清早就有数不清的小摊摆出来,香味一阵阵的传进屋,勾得人馋虫在肚里直打滚,自家的粗茶淡饭被衬托得寡淡无味。 云程没起来,早上就兄弟俩吃饭。 存银还没到特别懂大人之间那点事的年纪,还表示羡慕大嫂,“可以睡懒觉,我成亲后也能这样就好了。” 叶存山毫不犹豫给他一巴掌。 存银从云程那里学会了一个词:双标。 说是双重标准的意思。 他现在越看他大哥,越觉得这就是双标。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想我嫁人以后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啊?” 叶存山让他闭嘴,“我从你大嫂那里听说,有人打小孩子是拿皮带抽的。” 叶存山自我纠正:“皮鞭抽。” 这不得把屁股打烂! 存银知道云广识的屁股就是被打烂了回家的,到现在腰腿都落了病根,他可算是不敢挑衅叶存山了。 就吃饭的时候小嘴巴一扁一扁的,吃着吃着就掉眼泪。 叶存山都给看笑了,“你是不是被你大嫂宠傻了?我说什么你都信?我现在要把你扔了卖了,你是不是得抱着我大腿哭?” 存银就知道那话是吓唬他的了,他擦擦眼睛,声音还带哭腔,“上船第一天,你俩就打我屁股,我还不能害怕了?” 这不就是上了贼船,远离家乡,想跑都没处跑么。 叶存山不跟他客气,正好借这个机会教训他,“你为什么挨打你不知道?那不是你自己定的游戏规则?愿赌服输,你怨谁?” 而且云程都没舍得用力,给存银一巴掌,还不如拧他腰用力。 存银更委屈了,“我哪里知道你这么不要脸,你居然骗小孩子!” 叶存山:“你是大孩子。” 存银饭都不想吃了! 叶存山要去一趟书斋,他们这住处离书斋不远,让存银今天别乱跑,“回头我带你俩去走走逛逛,自己别出去。” “哦。” 存银这下不觉得府城好了。 他本就好动,在船上憋了两天多,下船以后是在杜知春家暂时歇脚,人一家子要安置,他们是客,不好给人添麻烦。 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家,大嫂睡觉,大哥出门,小孩子干活又看家。 存银叹口气,“你等着的,我也会挣银子的,等我挣了银子,我就请人带我出去玩,不要你带。” 叶存山无情打破他的幻想:“嗯,你自己给钱别人,叫人带你走,钱没了,人也要被卖掉。” 存银被他打击得,立马焉哒哒的。 心里反复思考一个问题:我真的有这么好骗?? 叶存山留他自个儿反思,拿了书单跟私章,去了杜家书斋。 有杜先生作保,杜知春这位少爷又放过话,再有云程的《赘婿》畅销加成,叶存山取书非常顺利。 原本说少拿一些,多来几次,反正他也不可能一次看完,但书斋伙计特别热情,看他空手来的,还给他找了两个竹箱装。 装完不算,还要给他请脚夫挑到家里。 叶存山连忙拒绝,当场拎着竹箱走了两步,“我能拿,我自己拿就行。” 书斋伙计们对书生有刻板印象,被他这行为看得一愣一愣,再看叶存山这高大魁梧的身材,恍然大悟,也不跟他客气了。 书给了,还要请他去后院小坐,叶存山这才知道,府城书斋还不知道《赘婿》是云程写的,当他是原作者,所以招待认真。 从四大家族引出,再到赘婿真实身世揭秘,最后一册的爱恨交织,破镜重圆,这本书的口碑已经上去,前两册看了就让人想揍作者的负面情绪已经消除。 所以叶存山也不需要再替云程背锅,当下就解释了一遍。 是他夫郎写的,伙计对他也很上心。 “你们应该已经安家好了吧?听说京都那边的消息了吗?京都才子想要一本《废材书生逆袭记》,京都贵女想要一本《软饭硬吃吃不着》。” 叶存山:“……” 府城消息要比蔚县灵通,杜知春带给他们的消息止于京都才子与贵女们以文会友,隔空暗讽。以京都才子写书销量惨淡,贵女们匿名写一本还意外走红,导致京都才子想要找《赘婿》作者写一本《废材书生逆袭记》收尾。 现在他知道后续了,京都贵女们也不是吃素的,她们还真跟人杠上了。 -- 第270页 这书写出来,容易得罪人。 他跟云程小门小户,认识的最显贵的人也不过是一县之主。 那关系还比较远,人家也不会为他们承担风险。 叶存山当天没给答复,回家跟云程说起这事,想要他先换个题材写。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昨天实在闹太晚,云程还没缓过劲儿,打了个哈欠,半天没回话,目光都显得呆滞。 叶存山戳他脸,“没睡醒你起来做什么?” 存银也不会去闹一个在睡觉的人。 云程蹭蹭他手。 其实就是突然换了一个陌生城市,没什么安全感。 说了叶存山又要为他担心,就说:“有点热,睡不着。” 他中药停了,现在在吃食补的方子,还是不能吃太多寒凉食物,冰也不能多用。 不然就硝石制冰,家里也用得起。 叶存山说:“要么换个竹席?” 竹席比芦苇席要凉一些,但没芦苇席柔软。 云程怕竹席,“不要,上头起一根倒刺,扎着能把人痛死。” 叶存山就给了两个字:“娇气。” 聊几句,洗个脸,云程也能正常跟人聊正事了。 “这应该不算阎王打架吧?能写。” 每个题材的小说都有受众群体,但无一例外,除却少部分读者对部分情节起争议,大部分人都会对一些品性低劣的角色产生厌恶反感等情绪。 废材书生逆袭,本质而言也是一个怀才不遇或者有其他困境的人,解决问题,一步步走向巅峰的过程。 贵女们看不上主流话本里的书生不好好学习,只会要女人送这送那,还天下女人都对他芳心暗许的吃相。 京都才子们觉得这类书生又不代表全天下书生,也有不靠女人就能从科举场上脱颖而出三元及第的人。 这里处理,重点就在于这个书生本人的想法。 他如果是想要吃软饭,不好意思,写出来会得到才子贵女们的混合双打。 如果是有骨气,肯努力,且看得见结果成绩,即使过程中真有地位高的女人对他钟情,两方人都不会对此有大反应,因为值得。 贵女们提名的《软饭硬吃吃不着》也同理,是可以写单元故事。 古往今来多少凤凰男渣男,科举成功路就这么一条,一步步考上去,都有固定路线。 贵女们的身份也如出一辙,宰相千金是热门女主。 但凤凰男可以渣得五花八门,想必正常人都不会看上这等货色。 写出来,除却京都两方之争,外地读者也该有所反应,能引起警醒就最好了。 叶存山看他有成算,就没多劝,只转告了书斋那边的意见,“他们是说,如果要写这两个题材,优先考虑京都才子的提议。” 云程懂的。 京都嘛,一块砖头落下能砸死一片官员。 能在京都有排名的才子,多少都有些家学渊源。 那里还有国子监,汇聚各地才子,培育科举人才,说是官员培养基地也不为过。 今日才子,明日官员。 得罪不起。 贵女们都要依附家人,权势上弱一些。 稍微拎得清的大人物都不会被牵着鼻子走,两相比较,自然是贵女们好得罪一些。 可惜云程有别的见识,深知女人不好惹。 “要么都写,要么都不写。” 云程说是能写,也要看叶存山同意不同意。 他还没有彻底融入这里,知道古代各方面规矩要比现代严,怕他在红旗下养出的思想觉悟与本土思想格格不入,招惹祸端,不私自做主。 叶存山听过他的构思,觉得有可行性,谨慎起见,提了个意见:“你别急着发出去,若要两本都写,你先写完一册,我给你审稿看看。” 云程答应下来,还要笑眯眯占他便宜,“谢谢小山弟弟。” 叶存山在他脸上亲了下。 云程就顺便问他:“你早上怎么存银了?他恹恹的,一直在绣生肖挂坠,说等你有空,带咱们出去玩的时候,他顺路看看能不能卖掉挣钱。” 叶存山简要说了下早上的事,“要么怎么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难带?你看他小大人一样,见着咱俩稍微亲密一点就嘿嘿嘿,要问他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你要说他不懂,他又算不上不懂。” 半懂不懂最为致命。 云程想到他看过的那个新婚手册,脸红了红,扯叶存山衣袖,“你知道生理卫生课吗?” 叶存山哪里知道这个。 云程强作镇定跟他说了些大概内容,“不知道教了会不会好些。” 存银家里没娘亲,叶存山又是个会避嫌的人,山村孩子早早就能生活自理,他肯定早就没插手存银其他私事了。 存银这半懂不懂的,云程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的,他也没跟村里其他人打听过。 叶存山说:“你要么先给我上上生理卫生课?” 臭不要脸。 “你懂的还不够多?你上什么上?” 云程撂下他,自己回屋了。 写作需要状态,家里余银不多,他也没急着立刻动笔,闭目养神时也在构思。 这就跟之前写赘婿一样,最初他不好表现出来,更不会写繁体字,加上刚成亲时日子难,买不起纸笔,还杂事一堆,他在脑子里构思了数月才动笔。 -- 第271页 这次要不了那么久,因为能随时记下。 题材也是云程耳熟能详,有一定套路模板的东西,可以放松点写。 思绪一放松,他就想别的事。 他们还是白身,屋子有规格限制,这院子就是一进小院,胜在盖得宽敞,正屋这边隔开了三间,中间堂屋,左边卧室,右边厨房。 外头两间耳房也都挺大,外边看着是一间,实际里头有隔断,两个耳房能当四间房用。 一间柴房,一间浴室,还能一间放杂物,剩下一间住存银,安排得很满。 主卧大小,按照云程这住惯了大别墅的人来看,其实也就那样。 但现在他们东西少,没填满,早前住的屋子又都是进门不远就是炕,下头放个衣柜桌子,都没离床很远,显得拥挤,现在换个宽敞的,他就想添点东西。 叶存山的书桌还在定制,也做得跟蔚县的暖桌一样,到时冬天能继续用。 云程起来在屋里转转,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再做个书架。 书架就做简单格子款,也不挑木柴。 叶存山现在的书不少,又从书斋拎回来两箱,全堆在竹箱里也不方便翻找。 云程也想买点书看,别的书古文多,他难读懂,时兴话本总要看过,不能总有跨时代的傲慢在。 反正也不睡觉,云程就又出去。 叶存山没闲着,正在小院里开地,准备弄一块小菜园出来,边缘扎了细竹竿、树枝围着。 另一侧他准备搭个小棚子,到时能在院里乘凉。 云程不爱出去,天热起来屋里也闷,到这下头坐坐躺躺也合适。 家禽之类的就不养,存银也有手艺,能绣挂坠织毛衣挣钱,养鸡养鸭又臭又吵,到时也忙不过来。 小院一直有租客,井不用清。 叶存山还上屋顶检查了下瓦片,把存银那屋上的几片破瓦换下,这屋子就差不多。 再下来,还跟云程说躺椅的事。 “到时做好就放小棚子里,平时就放外头。” 小棚子是用藤蔓绕顶,没跟凉亭一样,全部铺瓦盖得严实,坐下面也有斑驳日光能照下来,意境不错。 云程看他忙,进屋泡了茶给他。 存银躲房间瞧了好久,哥嫂都没人来找他,终于憋不住,也屁颠屁颠跑出来找大嫂要茶喝。 “我该准备午饭了是吧?” 午饭是粥,叶存山都煮上了。 家里还有些小青菜,也有柳小田给的咸菜萝卜,到时搭着凑合就是一餐。 存银就麻溜儿去炒菜。 叶存山明天就要去府学,说下午等太阳落山,带他俩在周边转转。 “跟蔚县一样,靠近码头的那一块区域比较乱,咱们住在书院附近,挨着书斋,旁边都是些大商铺,也有雅致的园子、酒楼,平时觉得闷,也能在附近走走。” 也能去找柔娘,杜知春夫妻俩过来,家里就常伺候他们的人跟来了,两人在这边有亲戚,日常不好时时叨扰,两家能多些往来。 下午正热时,就都不出去了。 叶存山照着计划本继续往后面打卡,存银拿着小箩筐出来做绣活儿。 云程裁纸给叶存山做本子时,脑子里杂七杂八继续想小说,想到一半,才记起他中午出来找叶存山,是想说做书架的事。 杂物间就有些废木板,叶存山执行力强,背几篇文章,起来活动筋骨时,就去挑挑拣拣,一下午两头忙,就把板子都锯好,改天拿房间里装。 晚上没瞎阔气,自家调馅儿包了馄饨,揉面团放着发酵,等出去溜达完回来,能刚好蒸馒头花卷,饿了就再填填肚子。 存银想把身上的几两银子交给家里,云程摸摸他头,叫他自己攒着。 “你放我们这儿,就一起花了,留你手里,家里真没银子了,我跟你大哥再找你借。” 存银就把银子揣兜里,开开心心牵着云程手,一起出门逛街。 从蔚县到府城,再快也要两天,而从蔚县送去京都的信件,一个来回,还得等到太师府那边做出反应,少说也要十天半月。 叶存山去府学报到这天,陆瑛风尘仆仆下了船。 他这辈子没这么辛苦过,下属给他买了最新的话本,他都看不进去。 下船后,他拿着杜禹写的信,一路找到杜家书斋,问杜知春住哪里。 这么迂回的找,是因为书斋伙计跟叶存山他们还不熟,即使来取书了,也不一定知道住处。 二来则是贸然上门,显得唐突,有杜知春这边引荐,他先过去看看也行。顺便沐浴更衣,修整仪容。 杜知春家也在附近,陆瑛出了书斋没走多远,就跟云程迎面碰上,他看到这张脸,就当场愣在原地。 叶存山昨晚没闹云程,但他掌握了新的福利密码,一声程哥哥叫出来,真把自己当弟弟,晚上抱着云程温存说小话,语气软和点,云程就毫无招架之力,今天送叶存山去府学后,他跟存银收拾完家里,就要出门去裁缝铺子。 他要买布料跟线,再缝一个棉花娃娃,照着自己的样子缝,到时要送给叶小山。 叶小山说,“允许你有唧唧。” 云程都不想说棉花娃娃不需要唧唧。 存银也想要,“你绣的娃娃好看,我绣的好丑,大嫂也给我绣一个,你给我绣眼睛跟头发,我自己缝。” -- 第272页 他后头缝的娃娃已经很可爱了,但对最初的丑娃娃,睡觉都要抱着。 云程说要是布料价格不高,他就多扯点布,不行就算了。 存银说:“我也有银子,我自己扯布,你给我缝,我也想要一个好看的娃娃,照着我的样子缝就好了。” 都这样说了,云程自然是答应了。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巷子口,发现一个年轻男人直愣愣盯着云程,目光里被诧异、惊讶、纠结、犹豫等等情绪挤满,叫人害怕得很。 出了小巷子,就到正街,外头人来人往,存银不怕,还瞪他,“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喊人!?” 云程哪能要个小孩子替自己出头,这男人眼睛里还有红血丝,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过激反应,他拉着存银就绕开要走。 陆瑛目光还追了过去,等人快出巷子了,他才喊了声:“云程?是云程吗?” 能叫出名字,就可能认识。 云程回头看,又记不起来他见过这人。 陆瑛长相英朗,很标准的剑眉星目,这种样貌,云程见过不会忘记,他会拿来当素材库,画画的时候会用上。 他没见过,又不确定是不是小云程认识的人,就站原地没吭声。 陆瑛就上上下下打量他,嘴里也自我介绍,“我是陆瑛,之前去过蔚县,在县老爷家里住过,你夫君写《赘婿》,第四册出来时,我还给过五十两赏银。” 云程记得这事。 京都的少爷追文,他写一页人家看一页,后来余伙计来送润笔费时,比往常多出五十两,说是陆公子赏的。 云程木木道谢,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而显然,杜家人没告诉陆瑛,《赘婿》不是叶存山写的。 所以他也不知道人家怎么认识他的。 存银还在旁边猜,“你看话本就看话本,找我大嫂做什么?” 别是来揍人的。 这小巷里是住宅区,比街区安静,但也有零星行人路过,附近人家的小孩子也在小巷里玩耍,不方便说正事。 陆瑛本来说去他家里谈事,话说一半,云程跟存银同时露出警惕的眼神。 陆瑛:“……” 他闭闭眼,算了。 有警惕心是好事。 他说他现在要去杜知春家,中午来拜访。 存银就不跟他客气了,“你是不是假的陆公子?” 陆瑛上次被人质疑是假陆公子时,玉佩被抢了,还差点走不了。 这次被存银一问额角青筋就跳,眼皮子也跳,他让存银说话客气点,“是不是你让我给程文瑞捎带礼物的?” 这次在静河村待着,万掌柜自然知道,前后许多线索都有串联。 想找的人没有,但姑姑的儿子却一直跟他们有断断续续的往来。 说起这个,陆瑛还皱眉。 就云程这张脸,要真被他们任何一人看见,都不会耽搁这么久。 蔚县那么小的破县城,他甚至都看见过叶存山背云程,因为角度问题,他愣是没看清脸。 存银还跟他顶嘴,“这事好多人知道,我给人送礼,我又不用藏着掖着,但是真的陆公子肯定不会来咱们这小老百姓家蹭吃蹭喝!谁家大中午的饭点来拜访!” 陆瑛根本就没想蹭饭! 他手痒想揍小孩。 云程把存银拉到身后,“行,中午来是吧?我们等你!” 他带存银出巷子后,走远了些,看陆瑛没有追出来,才给存银说:“咱们买完布料,就去府学吧,等你大哥放学,一起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真的早0 0 继续写二更去,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第80章 叶存山今天报到第一天,跟杜知春一起办理了走读手续。 府学要比蔚县书院严格很多,各项规矩后头都加了“违者痛决”四字。 走路不能急,说话不能大声,衣冠整齐是基础,上厕所要领出恭入敬牌,文章要考背诵知大义,每月也有任务量。 在府学吃午饭,都有相应规矩,从这里开始,就要明礼。 若不办这道手续,内舍点名时他们不在,得天天挨打。 叶存山对此适应还不错,他最初从山野坐进学堂,比这可难受多了。 就是穿得太差,果真会被人暗讽挤兑。 杜知春都觉得离谱,他课间问叶存山,“你说我是不是比他们有眼色多了?” 叶存山问他,“你知道他们暗讽挤兑我做什么吗?” 杜知春哪里知道,他甚至不想说是有优越感。 叶存山说:“寒门学子自尊心强,一次两次能忍,天天耳边叽叽咕咕迟早要有矛盾。他们议论犯规吗?挨揍了活该吗?但被罚的是谁?” 人家不犯规,挨揍了活该,但被罚的只有动手的人。 杜知春:“你好阴险啊。” 叶存山就看他。 杜知春:“他们好阴险啊。” 他俩是今年入学的新生,府学有名额,一年就那么多,两人位列一二名,又是蔚县这个穷地方出来的。 蔚县纸价高得吓人,同样培养书生,成本要比别地高好几倍,所以读出来的人很少。 有人消息灵,知道蔚县县老爷跟杜知春一个姓氏,也故意在他耳朵边阴阳怪气过。 参加科举的人都知道,当期考生里有亲戚、友人、学生等等,考官都要规避。 -- 第273页 更何况院试是在府城考,一个县令还没这么大权力能左右提学大人。 但这么阴阳怪气膈应人,计较了人家还说你小气。 得亏杜知春心大,还笑眯眯跟人聊上了,“是啊,蔚县县令是我亲叔叔,京都礼部尚书是我族叔。” 挑衅他的人没达成目地,还被炫了一脸。 今天第一天上学,从结果来看,是杜知春的反击更有力。 他颇为得意,“叶兄,你还得多多努力啊。” 叶存山合上书本。 上学第一天,从友好攀比开始。 等到出了府学,他有夫郎跟弟弟来接,杜知春只有小书童。 杜知春当场就要跑,府学范围内不能跑,叶存山腿长,快步追上,“杜兄心疼嫂子,我懂的,哪像我,上个学,都要夫郎来接。” 杜知春理都不理他,匆匆给云程跟小存银打个招呼,就往家里赶。 存银说他这样子看着像是尿急,然后叭叭叭给叶存山说他跟云程今天遇见了一个奇怪男人。 “他还冒充陆公子,一直盯着大嫂看!还说中午要来咱家蹭饭!” 云程纠正:“是来谈事。” 跟陆瑛分开后,云程心里也有了点猜想。 他之前往程家想过,因为娘亲名字对不上,所以就当是自己多想了。 但蔚县那么小,一连来两位京都的公子,都是为了找同一个人的线索,他多注意些也是正常。 云程能确认陆瑛没见过他,但早上碰见时,陆瑛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让云程心里忐忑。 路上不好说,好在叶存山跟他有默契。 他们找手镯时,云仁义十几天都没有找到样式,这之前只有陆瑛把样式图册拿走过。 当时叶存山还想着是不是陆瑛把样式图撕下了,后来在珍藏本找到,他便没提,怕云程失望。 眼下他没多说什么,捏捏云程掌心,跟他说:“我知道了,先回家。” 哥嫂都这表情,让存银好奇极了。 “难道那人真的是陆公子?” 那他刚才还怼人了,不会被人罚吧? 话本里的大少爷们可都记仇得很! 叶存山回想了下陆瑛在蔚县的行为,没哪里出格,要存银安心,“回家看吧。” 午休时间就那么点。 杜知春回家见到陆瑛,就被交待了差事,匆匆把他送到叶存山家,做了个见证,这人就是真陆瑛。 话说得好笑,却没一个人笑。 杜知春看他家里还没生火做饭,就出去买了几样小菜过来。 米饭没有,是包子馒头跟烧饼当主食,留下就回家。 院门关上后,陆瑛不跟人墨迹,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前阵子是不是在南北首饰铺打过一个兽头镯?” 又看向叶存山:“你去年十一月份来府城首饰铺询问过玉器修复,玉饰是玉佩跟镯子。” 话到这里,他来的目的也很明确了。 叶存山看云程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样子,就代他跟人沟通,“玉佩手镯我拿到府城首饰铺问过,南北首饰铺那边也在打一个兽头镯,你来问这个,是有什么事?” 这还能有什么事? 陆瑛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这些首饰都是我姑姑失踪前佩戴的,给府城首饰铺留了样图,你当时过去问能不能修复,时间太久,师傅没立刻想起来,后来想起来,你都不在府城了。” 叶存山身材高大,面黑显凶,没穿书生长袍,说话也不文气。当时问他是不是在哪家做长工,他没否认,再问,他还说是给云家做工。 陆瑛深吸一口气,咕噜噜灌了口茶。 这云家,自然就是云程家了。 腻歪。 少腻歪一点,这事儿哪至于这么麻烦? 他都不用去石泽县白受气了。 云程发出疑虑的声音,“可是我娘亲叫程水娘,小名应该是带‘锦’字的……” 就这两样都没对起来,他们才没敢认。 陆瑛问是什么锦,“我倒是认识一个名字带锦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说这个字。” 云程说:“锦绣的锦。” 陆瑛垂眸,“哦,一个讨厌的长辈。” 云程听说是长辈,便噤声。 然后又想起来,这长辈应该跟他娘亲同辈,十几年前也就是个小丫头,能在手帕上留“小锦儿”字样再正常不过。 后头的事主要是陆瑛在说。 他有杜禹带着,背靠京都太师府,去静河村打听事情,全村配合,一些人不想说,也吓得拼命回想,全给交代了。 程蕙兰被云父从水里捞出来时,嗓子已经半哑,说话很难听清楚,那一辈的人叫他们哑巴夫妻。 外姓人很多都娶不起媳妇,她样貌太盛,在哪里都招人惦记,骂名也是那时传出来的。 当时骂她的小姑娘,现在都成了妇人,所以小云程以前也经常被骂,时时被提醒,说他娘亲是花船上掉下来的,条件好些的人家都不跟他家说亲。 云父是哑巴,吵不过云仁义,自己带回家的人,哑着护也就护了那两年。因为云仁义夫妻俩经常惦记程蕙兰的首饰,明着要过,偷过抢过,矛盾就越发激烈。 这之后,就是她生完孩子没多久,人就没了,首饰被云仁义趁机拿走了好几样,碎掉的首饰被云父捡起收好,给小云程保留,他家也是这时分的。 -- 第274页 同一户里,两个姓云的人家,在这一年,有了天壤之别。 哥哥带着个小婴儿,出来单过,屋子都是当时心有同情的村民帮着盖的。 弟弟拿着抢去的首饰买田买地买猪崽,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 里面还有些细节,是程蕙兰当时一直往外跑,但又不跑出村,见着个穿着体面的人就下跪求,要拿石子跟树枝比划。 是想要人认字,帮她传消息。 但当时云仁义不知道,以为是她发疯,怕她伤人后自家摊上祸事,把人强行带回家关着,对云父也是一阵责骂。 两个哑巴,哪里吵得过他。 云程想到最初拿到手帕时,上面暗色的、被稻草腐水泡发的方块字,心口一紧。 那不会是血字吧? 这些都是陆瑛在静河村里听人说过后,跟下属们一起拼凑出来的前尘旧事。 还有更多细节,没人能解答。 云仁义跟李秋菊都不行。 他们说程蕙兰警惕性很高,只信任把她救起来的云父,其他人都不能近身。 而云仁义夫妻俩一直想要抢她东西,跟程蕙兰有交流也是骂骂咧咧,更听不懂她那破锣嗓子发出的嘶吼是什么意思。 陆瑛把整理出来的始末口述给云程听。 写给京都的信件就记录详细,每个人讲了什么,都有写。 他这辈子没干过这种正经大事,怕自己总结遗漏,等着京都长辈自己看。 都说完后,他问云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半个月京都就会有人过来,应该是大舅舅来。” 云程脑子还有些空,一桌菜都要凉了,他说:“要不先吃饭?” 陆瑛懵了下:“……你不信?” 云程没什么不信的,只是情绪像是会延迟,他也没想到消息会来得这么突然。 在开始打手镯之前,他好几次都想过是不是这个程家,还问过叶存山。 现在都要放弃找,觉得首饰都能拿回来,有机会做修补,能存个念想,也算他对得起这一家三口。 这时有消息,还是被他否认过数次的程家,让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程说:“让我先缓缓吧。” 叶存山下午还要上学,吃过饭就要走。 他叫陆瑛一起,陆瑛哪里看不出来他这跟赶客一样的态度。 出了门,才听叶存山说:“他之前问过我两次太师府家的千金叫什么名字,咱们就是山村百姓,能这样问都是高攀,名字确实对不上,之前程公子也在蔚县,你也来过,我跟他没再往上头想了。” 是替云程解释。 云程话说得简单,别人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心思转了几个弯,对这件事是什么感觉。 陆瑛听到这个,表示理解,“行吧,我这阵就在府城住,过阵子舅舅要来,可能会带人,我买个宅子,选定好位置就给你们留信,有事就来找我。” 叶存山抓重点的能力歪了下。 当官真好,这么贵的宅子,说买就买。 他还是好好读书,以后不至于买个宅子,家里日子都要扣扣搜搜。 他俩走了,云程跟存银还坐在餐桌边发木。 存银都被这消息震傻了,“大嫂,你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他腿都是软的,碗筷都没法去收了! 云程把碗筷往前推,趴桌上想事情。 进大户人家,他觉得没什么。 他自己就是大户人家出生,见过许多大人物,也因为他跟叶存山都是分家出来的,最多带个小存银,以后有自己的孩子,凑个一家四口人。 夫夫俩物欲要求不高。 有钱就阔气些,过得精致讲究点。没钱大家都省着些花,勤快点挣。 这方面而言,他们不需要攀附太师府,要权要钱都不至于。 叶存山更是如此。 他骨头硬,科举场上能得一分资源很难,特别是他们这种家庭,不够富裕也没人脉,很多书有钱都买不到。 杜家愿意示好时,叶存山都没昧着良心收下戴举人的题目。心有不舍,也跟人坦白,说明了话本不是他写的,婉拒了好意。 这坦白最后还是带回了想要的东西,是好事一桩。 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原则,看得出性格。 所以即使认回太师府这门亲,叶存山也不会想要从里头获取什么好处。 夫夫俩都无所求,这件事就变得很纯粹,就是亲情。 云程觉得难办的点是,他怕太师府的人认为云父是乡野村夫,配不上太师府千金。 小云程没见过娘亲,是跟父亲相依为命,感情很深。 如果太师府来人,要他做出选择,他的脑袋可能会裂成两半。 他同意娘亲的坟茔迁回京都,也能认下这门亲,抛下云父就绝无可能。 虽然人已经不在了。 他忧愁时,京都太师府,程文瑞也忙完差事,终于得了闲,把陆瑛给他的锦盒打开看。 先看的画册。 画册是云程做慈善的画册,这次里头加了一页反诈骗宣传图,图样背景就是大家抢购画册时的大背景,有“黄牛”拿画册炒价。 程文瑞会心一笑,递给书童,“我爹应该在家吧?你给他送去,也看看乐子。” 他因这画册,得了圣上三道赏。 -- 第275页 画册的主人他没打听,家里感兴趣,多出一页,闲暇翻阅就当解解闷了。 书童应声,拿了就走。 人才到门口,程文瑞就翻开了《赘婿》第四册,装订了美人图的版本。 杜知秋很会搞这些噱头。 美人图都加进来了,藏中间没意思,翻开第一页就是大美人怼脸。 程文瑞立刻坐正,盯着这画看了好几眼,越看越像他弟弟程文杰。 他喊人,“墨书,你看看这个人像不像文杰?” 墨书不在书房,替他送画册去了。 程文瑞合上话本,捏捏眉心,喊来了玉香,把话本递给她:“你看这画上的人像文杰吗?” 他最近忙,有段时日没见着弟弟了,怕自己认错。 玉香是成天在府里跟小少爷打交道,瞧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谁画的?还挺像,怎么画了个姑娘……?” 程文瑞起身,去找他父亲。 本来还想问陆瑛送东西来时有没有留话,再一想,陆瑛那阵子在外头受了委屈回来的,自己都没翻过闲书,哪里能给他提醒? 他父亲皱眉看这美人图时,陆瑛在客栈落脚,也终于有闲心翻翻书。 自从被刁民欺负,他就一直没看闲书,止步《赘婿》第五册。 时隔太久,继续看,有些衔接不上,他准备重温第五册时,想起来杜知秋给他送过一本夹带了美人图的话本。 所以他又往前挪了一册,翻开了第四册。 一打开,就是张熟悉的脸。 他立时翻身坐起,骂了句脏。 “什么玩意儿啊!” 画上美人,跟程文杰能有七分像。 程文杰是他们这辈人里最受宠的一个,因为都说他跟程蕙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能认出云程,也是因为外貌。 乍一看很像程文杰,细看又像舅舅。 陆瑛又没空看闲书了,这画册都已经印了好一段时间,他怕夹杂了美人图的书流出,程文杰能闹翻天! 他吩咐人去杜家书斋打听,要他们再回蔚县拦截这批带了美人图的画册,“要是多,咱们就买下。” 鲁柏打小跟他身边,平时相处不拘规矩,还笑:“您这样真没点‘纨绔’样了。” 陆瑛叹气,“小爷再回京都都没力气搞事了,得歇个一年半载。” 鲁柏说还是要搞事的。 陆瑛看他,鲁柏说:“咱们没银子了。” 陆瑛:“……哦,先叫停,拦截,等舅舅带银子过来再给。” 鲁柏要问,也是先问府城书斋,然后才坐船又回蔚县,出发时,天色都暗了。 叶存山第一天报到,不好告假,放学就匆匆赶回家,云程理清楚思路,已经缓过来了,跟存银一块儿煮了绿豆粥,蒸了花卷馒头。 家里不至于吃糠咽菜,下午两人出门去割了一斤肉回来,晚上做了小炒肉,余下还能明天吃。 云程说:“喝粥不顶肚子,夜里你看是下肉丝面还是继续热馒头,都行。” 叶存山捏他下巴,跟他对视,云程眨眨眼,眼睛里没什么负面情绪。 他放下心,松了手。 晚饭过后存银自觉收拾碗筷,不打扰哥嫂。 叶存山把云程领进屋,问他心情怎样,“这事儿突然,我要晚一天去报到就好了。” 云程觉得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差别,今天陆瑛过来,下次京都的人还要来,总不能他们日子不过,就干等着人来吧。 他今天下午已经想清楚了,跟叶存山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说出来就很碎碎念,一下讲了许久。 “反正咱们不图他家什么东西,咱们不心虚,我就怕他们在爹娘成亲这件事上反对,人都过世了,要扒拉出骨灰,签个和离契。” 叶存山叫他别瞎想,“人没来呢,一切都有得谈,再说陆瑛在村里打听了那么多以前的事,还能不打听你我的事?你跟岳父相依为命长大,若他们在意你,就不会要你做出这种选择。” 不在意也没事。 叶存山能理解,接了闺女回家,不要云程都有可能。 就当这辈子没留“污点”了。 云程下午已经自我安慰过,现在跟叶存山讲一遍,不安的成分居多,讲完了就有点撒娇依赖的意思。 他没什么承受风险的能力,前后两辈子,都有人管着他,给他做主出主意,他只需要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他还跟叶存山道歉,“其实应该自私一点,太师府诶,肯定有很多藏书,也认识许多名师大儒,我要是不要脸一些,硬找他们要,他们肯定给。” 毕竟他是程蕙兰唯一的骨血。 可惜,云程做不出来这事。 他占用了小云程的身体,替他尽孝可以,借用这个身份去获取其他资源利益,他就不得劲。 叶存山要是能因为一点利益就动摇决心,他跟云程都走不到今天。 说个冷血无情的话,早在云程敲开他家门那天,这哥儿就不能好好离开,离开也是被他送到王家。 他拿了银两继续读书赶考,往后他考取功名衣锦还乡,指不定都不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敲开过他家的门。 正因为叶存山不是这种人,云程才敢这么直白的跟他说这事。 他亲亲叶存山,“我会努力挣钱给你请名师的。” -- 第276页 要还在蔚县时,叶存山会嘴上答应,顺便调戏云程两句。 到了府学,跟了一天的课,叶存山就知道他没空再去做别的事给家里添进项,所以答应得很认真。 他劝过叶延,警告过罗旭,该读书的时候别分心做其他,自己当然不会明知故犯。 得人好处,就说甜话,“谢谢程哥哥。” 听得云程心尖儿都酥了。 他觉得叶小山好会拿捏他。 作者有话要说: 0 0 我写得比较慢,这部分剧情着急的话,可以再攒攒一起看,大概攒个两三天qwq 今天调整作息顺利,两章一万二写完就没了,我要洗洗睡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第81章 日子还要过。 特别是刚安家落户,叶存山才开学的时候。 聊完对认亲的看法与顾虑,两人就出来洗漱。 存银已经收拾完自己了,正趴桌上发呆,小腿吊着一晃一晃的。 云程问他怎么还不睡,“不睡也回房待着啊,这都有蚊子了。” 存银伸手挠挠腿,“我有事找我大哥。” 云程就先去接水刷牙,屋里存银还扒着门框偷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回头问叶存山:“我大嫂不会要跟人跑了吧?” 叶存山问他怎么会这样想。 存银说:“我看那位陆公子好有钱的样子。” 叶存山:“你今天还说人家要来咱们家蹭饭吃,是冒充的。” 存银眼神发虚,到处看,然后小声哔哔:“那他现在不是真的么?他还说给赏银都有五十两……” 他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存银怕云程进来听见,催叶存山赶紧回话:“大嫂应该不会跟他走吧?”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对劲。 但今天事发突然,存银该是吓着了,也不敢问云程,把担忧藏了一天。 叶存山说:“不走,你大嫂还是你大嫂。” 存银放心了,拍拍心口,又踮脚拍拍叶存山的肩膀,“大哥,你要好好努力啊,大嫂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了,你再不努力,门不当户不对,小心被棒打鸳鸯!” 这就是茶楼听书听多了的后遗症。 叶存山都被他逗笑了,“要我不努力呢?” 存银双手背在身后,原地走几步,说话老气横秋,“哎,大哥不争气,只能靠弟弟。” 小孩子没有秘密,存银前脚回屋睡觉,叶存山后脚就跟云程讲了。 云程也被逗得直笑,“我明天哄哄他吧。” 跟存银处久了,就知道他性格,很多事容易当真,小孩子又不比大人,钻个牛角尖就哭了。 叶存山这回没吃醋了,还问云程今天去裁缝铺子买布顺不顺利。 买布是要缝棉花娃娃,到裁缝铺子也是想问问能不能接点私活儿。 这次接活是给存银接的,带了绣样跟生肖吊坠过去。 存银在蔚县就一直有练习,挑拣着绣工精致的拿过去,店里五百文一枚收了,说有需要再找他们,其他私活没有。 有需要再找,就是个客套话。 存银眼巴巴等着呢,人也不问住哪里,怎么找,就知道没戏。 “他们应该会叫绣娘私下仿绣。” 云程说其实不用太着急挣钱,“《赘婿》第七册只拿了基础润笔费,按照以往,再差也有五十两给我,是要这一阵热度过去,看看整体销量。京都那边的人回来,前几册也可能会再给我一些银子。” 因为前几册都结算过两次,数额不做期待。 但就算只有第七册能拿银子,他们今年过到冬天都没问题了。 府城开销再大,一家三口一年十来两银子也能够吃喝,其他就添置杂物,以及叶存山的笔墨纸张。 离开蔚县就这点不好,纸张开销一下大起来。 他们从家里带了两箱纸过来,身上银子最次也能撑两三个月,到时就算等不来《赘婿》的后续分成,也有作坊和纸铺的分红。 杜家的船还会北上,能给他们捎带过来。 到那时,云程怎么都写出两个开头了,又有新书润笔费拿。 叶存山在府城卖过纸,现在来府城以后,他不能继续在羊毛生意上挣钱,原本也是想走老路子,找同窗收废纸,回头休沐时一起废纸变新。 府学里有许多周边县城来的学子,农门学子多,卖出去不成问题。 云程说:“可以先收过来,这个步骤不难,我跟存银闲着就能把纸撕碎泡着,等你打浆。” 静河纸铺开业初期还会收废纸,那时泡树皮、沤竹都要等,现在衔接上来后,也不收了。 收废纸比直接就地取材成本高很多。 云程算算日子,“下次回家,应该就有竹纸用了。” 春耕开始后,族里分不出太多人做竹纸,加上好纸造出,他们正在量产,那批沤好的竹分了批次处理。 说到回家,叶存山也有期待。 即使秋收假期不方便回,他们过年也会回。 过年他会给云程补成亲礼,到时能热闹一场。 开学第一天,叶存山功课留了一堆。 书桌还没做好,他是把餐桌搬到卧房将就着用。 云程坐他对面,拿了元墨给的几本书出来,挑选了一本薄的,给叶存山整理。 叶存山要他睡觉去,“不用麻烦,我等看的时候自己再做摘录,写笔记就好了。” -- 第277页 笔记的习惯是去年养成的,手里纸多,就能随时记,不用什么都背下来。 他才开始记笔记没多久,舍不得在书上批注,很多内容显得杂乱,云程喜欢排版,不管电子笔记还是手写笔记,都喜欢弄得漂漂亮亮的。 他现在也分不清哪些是重点,就挑一本薄的书,给他做个样式出来,到时叶存山自己写,有个思路。 主要格式的思维导图,还有分级笔记。 另外就是,家里蚊帐灰扑扑的,偏厚。 进去以后光线不好,也闷闷的不透气。 轻薄纱织的帐子很贵,他们暂时买不起。 他自己躺里边,跟睡棺材似得,想等叶存山一起。 叶存山看看那帐子,懂了。 隔天中午,他回来时,带了驱蚊草跟薄荷,种小院棚子下边。 还找了碎瓦罐当盆,夫夫屋里跟存银屋里也都摆了盆薄荷,物理驱虫。 存银很努力的在云程面前给他吹彩虹屁,“大嫂,你看我哥是不是很贴心很懂事很有眼色?” 他还不知道他在哥嫂面前没有半点秘密可言,看云程笑,还以为彩虹屁吹到了点子上,张嘴又是一顿吹。 叶存山都替他尴尬,要他闭嘴吃饭。 存银立刻说:“对对对,闭嘴吃饭,你早点吃完早点回书院读书,你要努力,待会儿让大嫂去送你!” 叶存山问云程:“听见没?待会儿送我。” 云程笑着答应了。 他家日子没因认亲这事受到太多影响,考虑清楚就在等待京都回信。 而京都太师府,昨天看到画册后,就叫人去杜家书斋问话。 杜家书斋最近销售路子都是带着雕版跟库存,一路北上,抢占市场。 京都是最后一站,也是停留最久的一站。 他们这里没消息,本地人就没看过画册,但不保证外地没开始售卖。 原本是叫人南下,最好赶在这夹了画像的话本开始售卖前,都给拦下来。 结果当天晚上,陆瑛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厚厚一沓信件也到了太师府。 信件里写明已经找到了程蕙兰的线索,但人已经去世十多年,留下一个哥儿,现已成亲。 后头才是其他村民口述,还有云程跟叶存山的基本情况。 云程是《赘婿》作者的事,只坦白给了杜家,加上少数几个关与。熙。彖。对。读。嘉。系好的人知道。 庆阳没特地说,认为云程自己都没说,他宣扬出去反而不好。 柳小田跟元墨也没说,他俩跟云程私交不错,于公而言,还是拿钱办事,也认为这写话本的事,不至于有什么后果,就说云程在家绣花挣钱。 所以找云程认亲的事,跟话本上美人图的拦截,太师府的人是当做两件事来处理。 陆瑛说的大舅舅就是程文瑞亲爹。 程砺锋去府城找云程,程文瑞再去一趟蔚县,处理话本,顺便也看看煤铺子后续经营如何,还想再去静河村瞧瞧。 静河纸铺他知道,他还在里头买了织毛衣的法子回京。 那边教织毛衣的小孩儿给过他回礼,现在得知回礼里绣得精巧的那份是云程绣的,这缘分在里头,他过去再看看也行。 这次去,主要是私访。 怕陆瑛动静闹得大,有人故意藏着事儿没说。 父子俩要出发,程文杰闹着要跟去。 “他们把我画成了个姑娘家,我怎么不能去瞧瞧!” 美人图的画风跟慈善画册一样,不排除模仿的可能,但程文瑞心里有另一个猜测。 “程哥儿样貌应该跟你长得很像,别人照着他的脸画的。” 程文杰就不开心。 小少爷脾气阴晴不定,好的时候甜得像蜜,坏的时候供着当小祖宗都哄不好。 就说这外貌吧,他因长得像程蕙兰,家里长辈对他多有疼爱。 书香门第,又官居一品,他家门风可想而知,唯独对程文杰例外,样样都能商量着来,不爱读书,就如愿送他去武学,后来他突然想学医,也改送进太医署当了小药童。 开心时说大家疼他,闹脾气就说大家疼姑姑。 现在姑姑唯一的儿子要被找回来,样貌可能比他更像姑姑,他心里就很吃味。 “哦,有‘真品’回来了,难怪我想出去透透气都不行。” 程文瑞好生跟他解释,“这次不是出去透气的,你看看陆瑛表哥,出去一趟都憋了一肚子气,等他下次回来,京都还有谁记得他的名字?” 程文杰心有余悸。 陆瑛在京都名声大,打小就野,他俩兴趣相投,成天到处撒欢了玩。 家里疼他也管他,许多东西不让碰,都是陆瑛带他去的。 说起这个,程文杰还想到了一个好理由,“我想表哥了,他上回回来一直被拘在家里,这次出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我就不跟你一起了,我跟爹一起去府城,我想去看看表哥!” 他说话不算,还立刻让人去收拾东西备礼。 要是走不了,东西放回去就是。 程文瑞知道拦不住,摆摆手不说了。 他出远门,最低是带八个人。 两个护卫,一个小厮一个书童,两个丫鬟,一个厨娘,一个车夫。 这次家里给他多加了个两个护卫,因为要拦截杜家书斋的书跟雕版,他身上带的银子多,怕被抢了。 -- 第278页 程砺锋就简单得多,他有官职在身,这次认亲过去,不用太张扬,免得吓着人。 得知程文杰要跟过去,程砺锋盯着他看了两眼,答应了。 程文杰被他看得心里发怵,不知他爹是什么意思,上船以后相当老实。 出发是同行,程文瑞还要跟程砺锋商量细节,他这小孩儿不能参与讨论,又干不出扒着门偷听的事儿,就找了个空位看江面发呆。 玉香撑了伞给他遮阳,笑问道:“坐这儿也不怕晒?” 程文杰撇撇嘴,“那我又不能进屋。” 不能进他爹跟他大哥谈话的屋子。 小孩么,怕被人分走宠爱可以理解。 这么多年过去,家里一听程蕙兰的消息还是会有行动,这短短几月里,陆瑛跟程文瑞都是两次南下,现在人终于找到。 找到就算了,还有一个跟他长得像的哥儿。 说是成亲了,年纪应当比他大。 程文杰跟玉香说,“他要是不好相处,欺负我,我还得叫他哥,憋屈死我算了!” 看看这一家子着急在意的样,以后真有矛盾,肯定是要他忍。 “可能有美人图的画册也不是为我拦的,不是说画像是照着他的样子画的么?那又关我什么事,说得我很不讲理一样,还特地要大哥跑一趟。” 能在一品官员的府里混出头,玉香跟人相处自有一套。 她说:“你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程文杰兴趣就被勾起来了。 玉香在蔚县学织毛衣时,是存银教的。 存银这小孩儿活泼,愿意跟人聊天说话,自豪得意的东西也会夸夸吹吹,真要说,他就是云程的小彩虹屁精。 她那阵子听得多,主要是稀奇真有人会对小叔子这么好。 存银父母爷奶都健在,怎么都轮不到哥嫂管他,但他大嫂不仅管了,还把人当亲弟弟看待,教手艺大方,平时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要给他带一份。 那一阵是在纸铺学,旁的小话也能听到一些。 因是族里铺面,里头上工的人,从掌柜到伙计,全是同族人,说个什么大家都知道,都能聊。 他们都说那造纸术是云程提供的法子。 程文杰再没见过人间疾苦,也知道把造纸术分享出去意味着什么。 都给听愣了,“他是不是傻子?” 玉香摇头,“我可不知道,但你肯定想听听他怎么会造纸的。” 程文杰真感兴趣,叫玉香快点说。 玉香就把纸铺、现在整个叶氏族人都在私下传言的版本给他讲了一遍。 说是云程家里穷,过得苦,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煮树皮草根吃,余下的东西干了,就有了纸的雏形。 这个是玉香那阵听到过的一点传言,她觉得可信度很高。 “不然他哪里知道怎么造纸?早知道,家里就不那么苦了。” 程文杰不爱吃青菜,想想青菜他都觉得难吃,云程居然还吃过树皮草根,他顿时敌意消了大半,还嘀咕:“这样说,把他接回家也不是不行,以后我不喜欢吃的青菜就都给他吃吧……” 玉香笑。 程文杰补了一句:“也能给他两块肉。” 要看云程好不好相处再做决定。 这艘船往南行驶时,陆瑛派去的人先一步到了。 恰好赶上杜家的船准备出发,又没出发的时候。 这时要拦截就很没理,加上陆瑛本人这次没来,杜禹都不想帮,“书斋开了要挣钱的,一本书的成本多少,我想你也有数。” 鲁柏懂的,先拿了两百两银票作保,“这阵子南下花销大,余下的过阵子会补上。” 也给了合理解释,“那画上的美人图,跟小程公子一个模子,这是能发,家里不至于这么霸道,但你们不是还没发吗?我们就说都买下。” 买下也能二卖,把美人图撕下,又是新书,转手出去不至于太亏,就当是商家进货了。 这事是叫了杜知秋过来谈。 杜知秋很无语,他家里也有京官,平时跟人客气就算了,这次箭在弦上临时拦截,他语气不算好,“那册子给你家少爷几个月了吧?早点说我家都没开始批量做,你们不让发,我不收银子都行,现在几个月了,你知道总损失有多大吗?这不是只算书籍成本的问题。” 他们书斋最近名声打得响,《赘婿》第七册是等到热度已经降下一半多,不怎么卖得动的时候,他这才把带美人图的合集版准备妥当。 是要再薅最后一笔羊毛,有美人图,大家对赘婿娘子的外貌有感觉,能印象深刻。 其他书斋再盗印合集卖,都比不上他家有诚意,比不上他家精致! 把计划打乱,要么不卖合集,要么撕下美人图,其他书局借此空档卖《赘婿》合集,他们前头七册打出去的名声就是给人做嫁衣。 杜知秋怎么都不想同意,“要换可以,你们现在给我再出个美人图样,我替换。” 鲁柏硬着头皮道:“也许程大人愿意提笔画个美人图……” 杜知秋气头上,想也不想就说:“别拿程大人压我,我家叔叔还是杜大人呢!” 再才问是哪位程大人,鲁柏说:“文渊阁那位。” 文渊阁那位,才气跟画技齐名。 杜知秋心动,又觉得这事儿忒不靠谱。 -- 第279页 哪个大学士能给话本里的娘子画图? 那程大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来了还不一定画,等他们,黄花菜都凉了! 杜知秋晾着人,到底没把话说死,叫人去请叶庆阳,问他还能不能画别的美人图。 叶庆阳练习时长有限,而且他跟云程关系不知道怎么变了,本来是雨[兮|團他教云程画画,大家都以为云程画画是跟他学的,实际他练习过程中,云程引导提点很多,现在他还在外头练速写。 画人要快很多,废稿也少了,关键是—— “蔚县没几个美人,我没参考,画不出来。” 杜知秋让他照照镜子,“我觉得你这就挺好,等我叫人拿面镜子过来你照照。” 叶庆阳:“……” 到县里来以后,他觉得大家审美都变得奇怪起来。 他在村里,族人都说他长得丑。 出来以后,先是云程夸他帅气,可以给赘婿男主做个参考人像。 再到现在,杜知秋还要他给赘婿娘子做参考。 他说不行,到底是说自己,他没用“丑”这个字,“我长相太英气,不合适。” 杜知秋说合适就合适,“你看赘婿娘子从头到尾的表现,就没几场温柔戏,就是要英气要飒,你正合适。” 杜知秋也会画画,他让叶庆阳坐,“这工期很赶,你不是还等着挣钱吗?咱们小老百姓可没官家讲究,咱们就挣钱,不管什么别人看见不看见的,我给你画一幅,画完你带回家能照着琢磨照着改改,尽快吧。” 因一直对外貌不自信,叶庆阳想拒绝,但内心有一点期待,没及时开口,再觉不妥时,杜知秋已经起稿。 杜知秋用毛笔画的,时间赶,就是副水墨画,没填色。 他还手动改了叶庆阳的发型,本来是高高束起的马尾,被他换成随意一条发带系着的披肩长发。 等着墨迹干时,外头鲁柏还给他们买了些吃的喝的,陪着一张笑脸,“能行吗?” 行不行不都得干? 杜知秋直言了,“我们还有一册纯画稿,赘婿娘子人气高,里头出镜很多,原本是等着跟棉花娃娃材料包一起发,存货很足,你们要拦,真的得想清楚,这价目不低。” 货品都是能畅销周边数个大城的,还不知道能被商人们带去多远的地方。 一次性吃下这么大一批货,太师府都够呛。 鲁柏眼皮子跳了跳,“还有别的?!” 杜知秋哼一声,叫人去取《名场面集》。 这还不算,他想到棉花娃娃主要是赘婿娘子的款,又让人去拿个样品娃娃过来。 鲁柏:“……” 不然还是让那少爷闹吧。 他不管鲁柏,转身给庆阳说:“你先练着,这次若是用不上,我还有其他书能用。” 看庆阳脸上有悔意,杜知秋宽慰道:“是书生男主用。” 叶庆阳稍稍放心,一回头看见鲁柏,一颗心又提起。 算了。 还是先画女装图。 另一头云程也在画画,画思维导图。 坦白过后,许多事情都好说。 记忆曲线叶存山已经用习惯了,思维导图对他来说是个新鲜玩意儿,需要讲仔细点。 他也心疼云程,不让他给整理整本书。 云程都看不懂古文,上头蝇头小字的标注密密麻麻,还有夹带纸页,要他整理,这段时间能把人头发全熬掉。 恰好叶存山入学的时间赶巧,没上几天课就到了月中休沐时,他不急着看书背书,就跟云程趴桌上学这图样。 鉴于《四书五经》云程实在读不通,就把整理的初稿给叶存山看,他单独拿了纸笔,准备想个主题,演示一下思维导图。 叶存山臭不要脸,“不是还要给存银上生理卫生课吗?一起弄了吧,要是好,指不定也能拿出去投稿呢。” 比如万书斋那种地方,这生理卫生课的本子,他们都爱收。 云程一边骂他不要脸,一边还是老老实实画了。 这东西他记得清楚,是因为他亲妹妹跟他年纪相差十来岁,男人嘛,多少有些女儿奴妹控,云程又不能出去,总怕妹妹在外头吃亏,还怕学校老师讲不细致,于是把妹妹的书研究了好几遍。 既是研究,他当然认真做过笔记,到这里给叶存山画,就条缕清晰,不需要细想,就能一级级分下来。 带来的纸多,还有未裁剪的大纸。 “到时候我给你裁剪折叠,弄成折子样的大小,你也能跟书本一样装到书包里。” 在家看就能铺开,在外头看,就这一折折的翻,也方便。 叶存山只想到一件事。 云程给他做这东西,他又有得炫耀了,人傻乐起来,上个生理卫生课,他都没调戏人。 云程看不得他这傻样,脚在桌下踢他,也关心他在府学情况,“有人欺负排挤你吗?” 柔娘说的话,云程是记心上了。 碍于手头紧巴,他现在蓝衫嫁衣都没开始做,怕叶存山因为穿得寒酸被人排挤。 说到这个,叶存山就要给云程讲个乐子,“你知道排挤我的人,现在都怎么了吗?” 云程可感兴趣,但学业为重,他还在给人上生理卫生课,画图写字时简单聊聊还好,真要搭腔一直聊就不行。 -- 第280页 着急起来,下笔如飞。 也先要颗定心丸,“那你有没有吃亏?” 叶存山就在云程手里吃吃亏,在外头他报复心还挺强的,所以想想存银那性格,他就总是迷茫怎么养出来的。 他没吃亏,云程就放心。 生物课有很多节,云程只画了相关内容。 在古代,能多些东西,比现代要清晰直观。 叶存山看了图,还反复看云程,云程脸都被他看热了,叫他别看了,“我没看过别人身子,这在我们那里,教科书上就有。” 还有万能的网络。 云程还画过带颜色的图呢,这算什么。 叶存山说:“你老家那里好开放。” 这都能画出来给小孩子看。 云程回怼,“我们那里成亲,男人要满二十二周岁。“ 叶存山:? 这也太大了吧。 那还是他们现在好。 等到二十二岁成亲,才能碰夫郎,不得把人憋死啊。 第82章 叶存山学习能力强,同一个内容,云程画了导图、手动分级,给他做了两个版本,他当天就用云程整理出来的笔记试了下。 具体好不好用,他用对了没有,还需要过段时间才能看出结果。 云程说:“到时也能根据实际情况来调整。” 他看叶存山的计划本,上面一排排的打卡都是背诵,吓人的很。 全部要背的话,他就不知道这种笔记有没有意义。 叶存山说有,“这个温习方便,也有很多书不是背全本的,能做拆分。喁稀団。” 他读书时间短,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源于他愿意思考,用技巧去弥补差距。 短期而言是很有效的,现在到府学,要开始补短板,看的书多了,他的时间精力就不够用。 云程本来说以后能帮他誊抄文章,结果叶存山说:“书院每天还有书法功课。” 一般每天临一页纸,每页十六行,一行十六字写满就成。 被罚时例外,最低得翻倍。 所以文章字体教官也会看,到时被发现得不偿失。 云程就叹气,“那行吧,你辛苦了。” 学习了思维导图,时辰就晚了,明天休沐,能背一天书,叶存山今晚就偷闲,跟云程一块儿泡了澡,夜里抱着他亲亲蹭蹭。 云程嫌热,想推开,但推不开他这个黏人精。 叶存山还趁机提条件,“你叫我声哥哥,我指不定就松开你了。” 云程哪里不懂他? 这声哥哥叫了,就不是亲亲蹭蹭了! 骗不到他,叶存山还要激将法,“你变聪明了?” 云程拧他腰,不接话茬,转移话题,让叶存山接着说府学的事,“欺负排挤你的人都怎么了?” 叶存山也是会翘小尾巴的,云程问起他就说。 府学名额有限,今年除却他跟杜知春外,还有另外六人入学,其他人也有相熟的同窗,交情浅薄,略过不提。 他们这个时候来,就跟插班生一样,跟着已经学习过一段时间的老生一起上课。 府学规矩多,衣冠仪容,举止谈吐都有要求。 一般对新生会宽和些,前面几次初犯,教官会提醒纠正。 更严重的则是学生之间不和,争吵以至于打架动手,这个责罚就很重,当时罚过后,往后还要给文章降低一等。 月考季考都要给做考评,岁科两试更别提,事关生员评级和乡试资格。 他不想继续往上考还好,若想往上,这个大过是绝对不能被记的。 不然他以后必须保持甲等的评分,叶存山还没自信到那一步。 所以前两天忍过以后,他看这些人还没消停,就不跟人客气了。 云程支持他,“他们想断你前程,你跟他们客气什么?” 叶存山亲亲他脸,学着云程下钩子,“想听后头的,就叫声哥哥听听。” 云程才不上当,“你不说,我明天去找杜知春问。” 他俩一块儿上学,这事肯定知道。 叶存山就老实讲了,讲之前还要说云程不如以前有情趣了,“你都不会哄我了。” 好歹捧捧啊,这多没意思。 云程憋着笑,让叶存山快点讲,“我要睡觉了。” “哎。” 叶存山只能自己伸手占便宜,得了个心里安慰,才开口。 “我看他们挺熟练的,几个人配合得很好,还会避开教官,一唱一和的,什么话能挑动情绪就说什么,觉得他们应该不是第一回 干这事。” “府学规矩如此,他们说话阴阳怪气,也不是跟人动手的理由,叫来教官也不过是言语劝诫,行为上来说,还是我们新生不讨好,会让教官觉得我们小题大做。” 所以很多人都是忍忍忍,直到忍无可忍,入了套。 前几天摸清楚规矩,知道他们平时最爱的去处,几人习惯后,叶存山就相当简单直接的回敬过去了。 刚好夏天虫蚁多,大的小的他都敢抓,耗子都逮了几只,还可惜没有蛇,只找到了马蜂窝。 云程听得满头问号,他说:“叶小山,你知不知道你这行为很像小学生。” 叶存山就当小学生。 “他们先钻空子的,我倒是想直接把人揍一顿,这后果太严重了,成天被一群苍蝇围着嗡嗡嗡也烦,简单粗暴点就挺好。” -- 第281页 后头的事就让叶存山觉得他们好像没有脑子。 “他们居然找教官告状,说虫子耗子都是我抓的,他又没证据,我反手就说他污蔑。” 那些人还自己说漏嘴,说他们结仇的原因。 叶存山就学杜知春,表现得相当茫然,“啊,你们说那些话不是提醒我规矩,是在挤兑我啊?” 他比其他农家子显眼得多,因为他黑黑壮壮,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的。 经常下地,还能拿案首入府学,在教官那里有天然好感。 那群人自己告发,加上叶存山这么一演,杜知春还给打了个配合,“啊,这些话我也听过,各位师兄不是好意教导啊?” 府学里还有其他被挤兑过的人,七嘴八舌一说,这原本过去告状,会被当成大题小做的事儿,就被教官认真对待了。 贴榜批评就算了,内舍马桶他们要倒一个月,这期间再犯事,还会记过。 叶存山现在有家室,不能随便把人得罪狠了,回头跟人碰面,就很和善的邀请他们:“我发现了一个马蜂窝,咱们一起去捣下来吧?” 谁敢去捅马蜂窝! 这件事解决,就能安安静静读圣贤书了。 云程大力夸夸,“做得好,真棒,真厉害,下次还这样!” 叶存山要他给点实际的东西,“我今天都没折腾你。” 云程顶嘴,“又不是我不让你折腾。” 叶存山:“心疼你还心疼坏了?” 为什么心疼,云程心里明白。 古代冬天他还能抗抗,出门少,有毛衣棉袄穿着,还都能坐炕上,也有暖桌,他适应良好。 热起来他就不行了。 往井里冰个绿豆粥,冰个果茶,他都不敢喝太多。 冰桶也不敢用。 这蚊帐又偏厚,室内放了薄荷也不能完全驱虫,存银每晚还进屋烟熏。 云程就怕被咬,蚊帐还是挂着的,闷得很。 所以他到府城后,就没睡过什么好觉。 刚安家那天,叶存山闹他一回,他都没睡懒觉。 这哪里还敢折腾他。 云程就说:“那得怪你,谁让你不是冬暖夏凉的体质?抱着跟个小火炉似的,我没把你踢开,都是爱你。” 真不讲理。 不讲理,叶存山给他摇扇子。 这时候就最能感觉到云程体质虚了,很容易出汗,身上又冰冰凉,冰冰凉还叫热。 冬天动一动还好,夏季还没怎么就一身汗。 家里现在没人帮忙洗衣做饭,是云程跟存银一起干,他衣服都不敢换太勤,还说想做个短袖短裤穿。 可惜哥儿就是哥儿,不能跟叶存山这大男人一样,他真这样穿了,得被人指指点点。 叶存山说可以,“你晚上穿。” 云程就开心了,开心才给奖励,告诉叶存山:“棉花娃娃快缝好了,就明天的事儿了。” 叶存山也心情好了。 隔天休沐。 清早叶存山先把书柜挪屋里,这书柜是靠墙边,弄完后云程跟存银一块儿收拾屋里,叶存山要去一趟木匠铺子,把书桌搬回来。 出去就遇见了陆瑛,他还奇怪,“你们怎么都不去找我?” 叶存山顺手就抓壮丁,“刚来府城安家,家里很多杂事要忙,两个小哥儿不方便往外头跑,我休沐就刚好干干活,你来得正好,搭把手帮帮忙,弄完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这个词说得暧昧不清,陆瑛这两次出来已经留了心理阴影,先是听不得别人怀疑他是假的陆公子,现在又听不得有关蹭饭的字眼。 他这辈子就没蹭过别人的饭! 所以他主动讲:“我帮忙吧,饭就不吃了。” 还意有所指,“你家条件也不好,我哪里能去个小老百姓家蹭饭。” 这摆明了还记得存银怼他的话,叶存山自然要帮亲弟弟,“主要是没谁会在外头盯着别人家的夫郎看。” 陆瑛:“……那是我表弟。” 说起这个,他也想问问叶存山,“你那《赘婿》写完,有人帮忙画了美人图,你知道吧?” “那画上的人,是照着程哥儿来的吗?我仔细看了好几回,不像程哥儿,像文杰。” 还解释了一下文杰是谁。 叶存山稍加思索,跟他直言道:“《赘婿》是云程写的,画是我堂弟照着云程的模样画,画完云程改图的。” 陆瑛如遭雷击,当场愣在原地。 不是惊讶云程会写话本,也不是惊讶画册,而是发现很早很早之前,他就有机会知道真相。 他当时肯南下,也是想借机见见《赘婿》作者的。 因为前几册实在气人,后头写的东西又很合他心意,他怕他没忍住把作者揍了,所以忍着没去见,到第四册,他还给了赏银。 陆瑛垂头看地面。 家里人肯定不会怪他,但他这段时日的经历,就果真应了他爹那句话:“你天天玩,脑子都玩掉了!” 再回京都,还是读读圣贤书吧。 他身边有人伺候,有他陪着去木匠铺子,还能一起把躺椅搬回来。 陆瑛对这躺椅指指点点,“你这不就是张竹床?一般躺椅都是藤椅,躺上去能摇来摇去的,你这中间还开个孔,这是做什么?” 本意是指指点点,说出来就被人秀一脸。 -- 第282页 叶存山还挺得意,跟着板车走时,指给陆瑛看,“这上头的弧形圈看见了吗?人躺在那里,刚好头能悬着,可以躺着洗头发。这个孔你看看,是不是跟脸差不多大?回家自己在边缘缠个软布,趴着睡都不怕憋气,适合按摩用。” 陆瑛看他的眼神逐渐不对劲起来,“程哥儿伺候你?” 叶存山:“我伺候他。” 这小躺椅,云程也没法给他踩背。 陆瑛一颗心收回肚子里,还想套话,“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疼夫郎的,我看别人家都是把夫郎当男人用的。” 时代如此,夫郎地位低,一般有条件的人家,除非早早定亲,自己喜欢,不然能娶女人都是娶女人的。 娶了个夫郎,回家也少有珍惜的。 叶存山这就不往脸上贴金,“云程待我也好。” 陆瑛又看见了书桌下头配的铁皮桶。 他很憋,很想问,但自觉这一问,就又要被秀,所以硬是不问。 不问叶存山就自己说,“你看见书桌了吗?是不是觉得这桌子造型很奇怪?” 陆瑛:“……我不觉得。” 叶存山强行要他觉得。 “冬季时云程给我做过一个这样的暖桌,下面的桶里能放蜂窝煤烧着,用这桌子看书不冷,平时摆饭菜在上头,也保温。” 一路听叶存山叭叭叭,进小院时,陆瑛脸都麻了。 他等叶存山去搬桌子,跟云程说:“你这夫君,真看不出来话这么多。” 云程知道叶存山。 跟他小学生拌嘴时话多,炫耀时话多,平时挺沉稳一人。 他不禁对陆瑛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他这是想跟你多亲近亲近。” 毕竟是大表哥。 陆瑛得了点心里安慰,还没缓过劲儿,存银听见他在给云程讲叶存山坏话,火速过来顺着云程的话给叶存山吹彩虹屁,“表哥好!我哥肯定是想跟你好好处啊,你可是我大嫂的表哥,他对别人冷淡,还能对你冷淡啊?” 陆瑛对这小孩儿心情复杂,摆摆手不愿多说。 看他跟程文杰一般大,又想起来那话本上的美人图,刚又得知云程才是《赘婿》的作者,他也跟云程套了个近乎。 “这样说,你跟文杰还挺有缘分的,没见过,改个图都能改出七分像。” 而文杰又是家里长得最像程蕙兰的孩子。 陆瑛简要介绍了下程文杰,云程没怎么,存银可酸了。 他央着庆阳跟云程,好不容易才攒够十张自己的画像,这个叫文杰的,远在京都,嘴皮子都没动一下,竟然能有成千上万张——虽然里头有重复的。 存银心里还没有“明星”的概念,他就觉得自己的画像传很远,以后怎么都是个小名人了。 羡慕之情无以言表。 听说程文杰跟他一般大,存银就眼巴巴望着云程,“大嫂,再给我画一幅吧……” 云程摸摸他头,“要不要学画画?” 学了以后,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存银很纠结,他去年到今年都在练刺绣,才从入门到精进,要再往上,不知道要练几年。 画画他有学,学的是简单图样,没到画人的地步。 这两样都是要坐下来,静心慢慢做的。 他能坐得住,就是不能一整天都这样坐着,会觉得憋闷,会烦。 云程就没强迫他,“那就慢慢来,反正你还小呢。” 存银就爱听这话,麻溜儿进屋烧水泡茶,也问陆瑛中午要不要留饭。 陆瑛哪敢留,跟云程留了家里地址后,就先回家了。 存银讷讷,“难道是被我上回的话伤到了?” 京都的人还没过来,不知道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云程也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认自己。 如果不认,陆瑛会不会翻脸。 谨慎起见,他让存银给人准备一个小礼,下回见面给他就是。 存银答应了。 下午三人都在家里,一人一个小靠椅围坐在竹床边,竹床上摆着各类物件。 叶存山的书,云程跟存银的绣筐。 云程跟存银都是在绣棉花娃娃。 存银说他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就只能是生肖挂坠、棉花娃娃还有羊毛衣。 现在天热,他手里也没羊毛。 挂坠的话他还没问陆瑛生肖,不好绣,追过去问个男人生肖是什么,他还害羞,所以就绣娃娃。 原本按照他自己的模样绣的娃娃,拿到手里以后,就想照着赘婿娘子的模样来。 这个他绣出手感了,比较快。 云程让他别绣这个,“他不是说文杰样貌跟赘婿娘子七分像吗?绣过去就不是他的东西了。” 云程拿纸,画了个Q版陆瑛,让存银自己调整。 他现在这一步做得不够好,要拿炭笔在布上细细描,等云程的娃娃缝合,开始做小衣裳,他才刚拿绣绷把布架好。 娃娃绣好,云程就做广播体操活动筋骨。 过来看叶存山笔记写了挺多,让他继续学习,自己帮他把长纸按照比例折叠,首尾都留出两折的宽度,到时续纸能用浆糊粘住,也能在外贴厚封皮。 府城一天天忙碌时,京都的船还在路上。 蔚县那边已经压不住火,杜知秋临时改主意,让人把元墨的《咸鱼》拿出去顶空档,售卖时宣传他们书斋的《赘婿》合集会赠美人图,七册七张,内部还有高人气角色的图与赘婿的图。 -- 第283页 由于他们书斋的售卖方式很能防盗,第七册发出去后,别的书局也没急着出合集。 就怕杜家书斋前头六册还一起印,他们讨不了好,七本书的雕版都要花费不少功夫呢,印刷起来又不是只雕一版。 后来看见第七册是单行本,有许多书局就放了小部分合集版本出来试水,正要加印时,杜家书斋传出这消息,读者们自然要等他家的书,市面上的合集版就慢慢没了水花。 取而代之的是《咸鱼》温吞过后,日益倍增的销售量。 这销量,杜知秋已经能从本县窥探一二,码头商人如果进货多,最终都不会差。 因为题材新鲜,也是要写长篇,元墨说可能有三册到四册的样子,书斋第一批书卖空库存后,杜知秋让余掌柜给人送去了五十两。 余掌柜知道他家的事,也代杜知秋问,“你们想去府城吗?” 柳小田听见这消息,险些哭出来,元墨自然点了头。 答应,也要《咸鱼》圆满收尾才能走。 柳小田叫元墨代笔,给云程写了一封信,给了碎银,拜托码头商人顺便捎带到府学。 在信件之前,云程先收到了书斋送来的银票,是第七册后续的分红,给了一百两,说第七册比前面六册都要卖得好。 前面六册就再没分红,云程能理解,毕竟古代不如现代分成制方便,杜家这样已是厚道。 伙计跟他说:“合集版会再销售一次,到时会再给你结算。” 然后问云程新书有没有开始准备,“这书再不准备,京都那边吵架的劲头过去,赶不上东风。” 趁着有人为此争吵时,有热度,能卖更好。 云程也知道热度问题,这段时间他睡得少,平时在家都是做些散碎事情,已经构思得差不多,至少撑第一册的情节是够的。 “我最近有点事,可能要下个月中下旬才能给稿子。” 要认亲。 伙计很遗憾,“哎。” 要是云程家里穷一些就好了,像其他才子一样,可以关起来写稿子。 他看看这大院子,看看云程手里的银票,又叹一口气。 会挣钱的人,就是任性。 等到柳小田的信件送到时,京都的船只也终于抵达府城。 船在码头靠岸,程文瑞反复叮嘱文杰到时少说多看,“爹这次出来心情极差,你别触霉头,在外面没其他长辈护着,表哥都怕他,到时挨了责罚也没人哄你。” 程文杰这几天被玉香哄得极好,出来时的小性子都没了,还想去会会那个叫存银的小屁孩儿,看他凭什么得那么多夸。 听见大哥叮嘱,他便问:“爹为什么心情极差?他不是一直想找姑姑的吗?难道他不想认回那个孩子?” 他还不想叫云程哥,直呼一个准哥哥名讳又不礼貌,近日都是用“那个孩子”代称。 要接人回来,他心里酸,不舒服,现在得知可能不接回去,他也不舒服,还问为什么。 “姑姑又不在,她就一个孩子,不接回去,爷爷不得惦记啊?” 作者有话要说: qwq 这章也写多了,今天一万三,我好能写…… 今天就这些了,我也去跳个广播体操,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第83章 程文杰能说这话,让程文瑞放心了许多。 给他透露一个消息:“爹是想接他回京,但应该接不回去,心情不好也有其他原因,你这几天就听我的,乖一点,让表哥带你去玩也行。” 反正别在云程那边闹性子,不论家里人多疼程文杰,这时候闹,八成讨不了好。 他给程文杰塞了只钱袋,里头满是金豆豆银豆豆,让他自个儿有钱花,到时想买个什么,不用去找长辈要,少在爹面前晃悠。 程文瑞还要赶着去蔚县拦截那批带有美人图的话本,交待清楚,他就上船走人。 程文杰还想说个什么,也不好拦,后面玉香喊他,“小少爷,该走了。” 这次过来是为私事,程砺锋没去打扰知府大人,依着信件里留的地址,派个小厮去杜家书斋问了陆瑛住处,一行人就往那边去。 陆瑛买的宅子也在书斋附近,跟云程他们的小院隔着两条街。 怕京都来人多,住不开,旁边的一间屋子他也租下来了,留作备用。 程砺锋他们来时,陆瑛已经派人把两边院子都收拾妥当。 灶屋随时备着热水,供人沐浴。 房间安排妥当后,陆瑛亲自去了一趟云程家,邀他中午去吃饭。 “大舅舅来了,带着小表弟一起,文瑞有事去蔚县,这次可能碰不上。” 今天叶存山去上学了,家里就云程跟存银两个人。 他才看完柳小田的来信,正跟存银一块儿收拾屋子,把杂物搬到柴房,腾出一间当客房。 听说这事后,他跟陆瑛商量,“要么晚上见吧?我家存山还在府学上课,我到时带他一起过去。” 猜到他会这样说,陆瑛答应了,“也行,舅舅刚下船,也能歇会儿。” 中午叶存山放学,得知后,说:“下午我请个假,咱们先把这事办妥了。” 他跟府学教官提过一回,家里出了些事,有人要到府城,到时会请假。 从被陆瑛找上,到现在也拖了快半个月。 -- 第284页 被动等人太久,他们日子是照常过,实际也被打乱了好些计划。 比如云程的新书。 他很吃写作状态,中途停笔久了就难以续上,要停就得分卷分阶段。 内容构思好了,他也不敢现在动笔,怕被耽搁一下,前头的稿子全白写。 叶存山跟存银则是担心居多。 他们说云程不会走,但京都的人没来之前,态度不明朗,程家真要把云程强行带走,他们兄弟俩也拦不住。 也怕程家不要云程,不认他,云程会难过伤心。 这事压心头,平日不说,心里也终有忧虑。 早点解决,対大家都好。 午饭后,叶存山就回府学请假,顺路去陆瑛家敲门,说下午会带云程过来拜访。 “我弟弟还小,家里没人,我会把他一起带过来。” 陆瑛答应了。 请好假回家,云程也换了身干净衣裳,重新束发,带着同样收拾整齐的存银,跟叶存山一起过去。 就两条街,没走多久就到了。 外头有人迎,进去后,玉香也在,让存银跟她走。 她是熟人,存银见了她就不那么紧张,还捏捏云程掌心,“大嫂,我等你来接我回去。” 云程哪能听不出来他话里意思?揉揉他头,笑着答应了。 程砺锋在书房等他们。 都已经吃过午饭,有书童过来上了茶点,就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陆瑛在旁边作陪,因为他跟云程夫夫俩同辈,最近几天也跟他们相处,待这里能缓缓气氛。 不然程砺锋这张冷脸摆着,夫夫俩怕是要误会不被喜欢,不被欢迎了。 程砺锋作风严厉,平时不言苟笑,家里小辈都怕他。 他身材高瘦挺拔,面冠如玉。人到中年,只有胡须与眉间的川字纹显年纪,因平时少笑,眼尾纹路都没生出一条,胡子一刮,说他二十几岁都有人信。 他目光在云程身上停留一瞬,又看向叶存山,叫他们坐。 个人性格原因,他办事不拖沓,不爱铺垫一堆跟人套近乎,坐下就开门见山,自我介绍,“我是程砺锋,你娘亲程蕙兰是我四妹,按辈分来说,你该叫我一声大舅舅。” 云程腰板绷着,坐姿端正,老老实实叫了声“大舅舅”。 叶存山跟他一起。 叫了人,程砺锋的表情才好看了些。 “这次过来,一是认亲,想把程哥儿接回京都。二是迁坟,接四妹回家。你们应该听陆瑛说过了吧?対这事有什么想法,可以说给我听听。” 云程能接受短期去京都,认祖归宗,总要祭拜祖先,他能理解。 家里还有老人健在,总不能让人家一把年纪过来见他。 常住的话,他们不行。 至于迁坟,则是他近日最担忧的一件事,他问怎么迁,怕人打马虎眼,还问得很直接,“我爹的坟动吗?” 程砺锋点头,“一起迁。” 这是云程最期待,也最不敢想的结果。 他一时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砺锋问他,“你不知道你娘的性格吧?” 小云程都没见过娘亲,云程哪里能知道? 上回陆瑛来找他,简单说过一些。 那些内容听得人心里沉重,很像他后世看过的一些被拐相关的新闻。 苍白言语听着,脑海中都能有画面。 程蕙兰原本的性格,在口口相传中、被一层灰雾笼罩,变得很模糊。 程砺锋说:“她性烈。” 这三字一出口,他眼睛都有点泛红。 这般性格,能被人从河里捞上来,就只能是她自己跳的船。 能在静河村留下一个孩子,也只能是她自己愿意生。 当初能跪地求人,也是被逼绝境,走投无路,希望能传递一些消息回家。 云程心上涌起一股浓烈的难过,久久没能说出话。 他低头擦了几次眼睛,都擦不干眼泪。 叶存山给他倒茶,递手帕,也给他抚背顺气。 程砺锋坐上首瞧着,没插话,等到云程缓过来,才问他们対去京都的事怎么看。 “你俩刚来府城,又新婚不满一年,应当不愿意分开,若因为这个,那没关系,存山可以去京都上学。” 京都有国子监,进国子监的法子有很多种。 官学里每年都有优秀生被选拔过去,官员家里能有名额送孩子入学,富户人家还能捐赠银钱买个名额。 云程跟叶存山之前就说过,不图家里什么,这就婉拒了。 除却不想跟利益扯上关系,也跟叶存山目前的成绩有关。 他不是那种看过很多书,有很厚积累的书生。他是另辟蹊径,只熟背四书与本经,其他都涉猎甚少的书生。 府学三年,他能稳扎稳打,稳步进步,以后也能考到京都。 现在去国子监,容易心态失衡。 换句话说,就算要去,也不是今年。 若能跟程家有良好往来,程家不说,他们也会想办法提前过去。 程砺锋点点头,一句没劝。 不管云程跟叶存山的真实想法如何,拒绝就是拒绝,他不会跟人车轱辘说话,硬要说服或者试探什么。 不去京都常住,就退一步回家小住。 -- 第285页 这里云程答应得很爽快。 爹娘都要迁坟,他不论如何都该跟过去看一眼。 正事谈妥,程砺锋才跟他们话家常。 只是这家常,也聊得很严肃。 看出来云程紧张,比较怕生,程砺锋是先跟叶存山聊天。 叶存山是书生,今年才过院试入府学,还是以案首的成绩入学的,程砺锋対他有很高的期待,结果一番考验下来,他眉头越拧越深。 叶存山倒是坦坦荡荡,没有因为学识浅薄,经不起考验,就露了怯。 至于那什么读书时间短、家里穷没多少书看的理由他也不说,只适当表现出対一些尴尬、羞耻。 程砺锋又不是来找茬的,几道题目考过,就让叶存山把拿案首的那篇文章背了一遍。 叶存山没过目不忘的能力,这文章做了有段时间,照理来说该要忘了。 只是他写出来后,没想过会得第一名,隔三差五就要翻看一遍,此时背得清楚流利。 背得清楚流利,就不太正常,叶存山就如实答。 从他自己的文章里挑选东西,他答得非常好。 程砺锋是文渊阁大学士,考他一个小小生员轻轻松松,一篇文章加几个考题,叶存山长处短处,都显露无疑。 他问:“你院试时,提学大人有面试你吗?” 叶存山摇头,“我是第二批交卷的。” 人多,混在里头不显眼,提学大人来不及细看试卷,没有抓住他考验。 若跟程砺锋今天一样,各方面都问问,他案首就不稳。 单纯看卷面,其实也能从他引申的内容看出学生本人学识有限,局限在四书五经里。 但从题目本身而言,又挑不出错处,总不能因为没看见其他内容,就把他打下去,这也太过武断。 再说,这也不排除叶存山是为了整体和谐,特地挑选过的结果。 程砺锋看他一眼,“我听陆瑛打听回来的消息,说你当初救人,救人又给银子,给了银子还被程哥儿找上门,你也没什么反应,照常把人收留了,我还当你是个老实的。” 叶存山不觉得琢磨考官喜好,在科举场上投机取巧有什么不対。 他入学晚,起步晚,资源有限,想要出头,任何机会都不能错过。 提学大人面试他,不拿案首是小事,落榜是大事。 他没想过他会得第一。 但家里供个书生压力大,他多读一年,対家里都是很沉的负担。 其他方面,他能坦荡一些,不用别的法子去争取。 比如不白拿杜家的书本题目,也不贪图太师府的人脉好处。 但这些他能自己规避的东西,他算得仔细。 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他问心无愧。 程砺锋见的人多,从他眼神里看得出这姿态不是强装镇定,给了句夸,“懂得变通,挺好。” 缺点明显,短板大,可以补,补也不能埋头死记。 程砺锋又问他平时怎么学的,除却府学教习内容外,他私下会看什么书,做哪方面的练习。 叶存山就怕今天会有人考验他,还背了书包过来。 他从里头掏东西,程砺锋就往上看了一眼。 书包还是最初云程给他做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款式,绿叶红花衬托着,看着可显眼。 用了快半年,再珍惜也洗过几次,那时夫夫俩买不起好布,这布料已经发白,细看布纹都变得窄窄宽宽,不齐整。 唯独书包外挂着的一只布娃娃很特别。 程砺锋看一眼布娃娃,又看一眼云程。 云程捧着杯子,表情一派镇定,实际脸颊温度猛升,最后不好意思,深深垂下了头。 那布娃娃是照着他样子缝的,叶存山拿到就很喜欢,想装书包里。 云程想到现代也有书包能挂娃娃吊坠什么的,虽说这饰品女生用得多,但又没不允许男人用,他就给棉花娃娃上头也编了绳结,让叶存山挂着了。 今天两人心思不在这上头,都没想起来。 叶存山拿出了计划本跟笔记本,不动声色把娃娃装进了书包。 陆瑛别开脸,看向窗外。 这対夫夫,真是不知羞啊。 程砺锋脸色却阴转晴了些。 他得知云程是个哥儿时,心里就有担忧。 在陆瑛的信件里,云程前面十几年确实过得很不好。 后来说跟叶存山成亲后,小日子慢慢过起来了,他也没全信。 因为信上明明白白写着静河村是氏族村落,叶存山也姓叶。 陆瑛都在氏族村落吃过亏,他対此自然抱有怀疑态度。 眼下来看,还不错。 所以他看向叶存山的眼神多了几分慈和。 计划本他简要翻看过几页就放下了。 这本子京都也流行,是程文瑞从蔚县带回去的一箱内页起了效果,慢慢推行出去的。 叶存山每天的学习量和自律性,他没什么好说的。 笔记本就有点新鲜,跟直接在书上批注不同,是做成了折子本。慢慢打开,里头的东西橡根线,牵着人思绪往下走。 这就是一本《诗经》的笔记,程砺锋本经不是《诗》,脑海里対此也有认知,等不知不觉翻到结尾,他才把整个折子铺桌上,摸摸胡须点点头,“这笔记做得不错。” -- 第286页 一条线串联,往外又能延伸枝干,整个笔记像一棵树,形散神不散。 程砺锋来回翻看了数次,期间手痒,想动笔给他做几个批注,叶存山眼疾手快,立刻把书包隔层的墨盒拉出来,研墨递笔一气呵成。 “请舅舅指点。” 他这表现,程砺锋就觉得他能有这个成绩,也说得过去。 两个人笔迹不同,标注很容易认出来,程砺锋不跟人客气,从头到尾都有补充。 “你这本笔记还没做完,要是做完给我,我能给你批注完。” 叶存山默默从书包里又掏了两本笔记出来,摆他手边。 云程火速接话:“谢谢舅舅!” 不图他家什么,但长辈的关心还是可以要的嘛。 程砺锋两本笔记都看了眼,合上留一边。 “行,等我批注完让陆瑛给你俩送去。” 他顺便也看看这笔记怎么做的,回京教给其他学生。 云程自己接话茬,程砺锋就把话题转向他。 “听说你现在是靠写话本挣润笔费?” 写的《赘婿》畅销各地,他离京时,京都才子跟贵女们还在由赘婿的延伸话题跟人隔空吵吵。 云程硬着头皮应话,“嗯,我就写了这一本……” 小说被长辈看见,还当面询问,这种感觉太羞耻,云程脚趾抠地。 程砺锋说他还没看过,但听许多人讨论,“说写得太大白话。” 要是云程跟叶存山同意进京,他平时也能教教云程,好好读读书,现在只识得几个字,文章经意全不通,平时怎么说话,就怎么写文章,说出去都不好听。 云程想读书,但只想轻松的读。 他已经经历过一回高考,来这里也不参加科举,看些自己喜欢的书增长见识就够了。 结果跟人聊多了,程砺锋听说他是成亲以后,才跟叶存山学的字,后来家里堂兄也教教,再后来就是到县里认了个童生当先生,一直断断续续识字到现在,也能写出七册畅销话本,顿时觉得云程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读书又不是只为参加科举,趁着我在这里,这几天你都过来,我考考你,考完教你。” 教多少算多少。 此时的云程还不知道他官职,但依然觉得受宠若惊,并且很想把这份宠爱转到叶存山身上。 程砺锋说:“你俩一起来。” 云程便答应了。 桌上一壶茶,在叶存山被考验时,云程一杯又一杯的续,全给喝完了。 他现在想上茅房,坐原地一动不敢动。 叶存山了解他,跟人聊天告一段落,就直说想去茅房。 云程脸都涨红了,一路被叶存山牵出来,头都不敢抬。 外头小厮引着他们去茅厕,云程在里头还尿不出来。 叶存山说给他吹口哨,云程让他闭嘴,“你吹了,我更尿不出来!” 万一被人听见了,羞不羞啊! 云程让他先走,“就当我便秘!” 叶存山都听笑了,“你在我面前真是一点不讲究。” 之前晚上起夜多了,都羞得要哭呢。 叶存山说旁边没人,这后院就他俩。 跟云程聊别的闲话,把他注意力转移了,人才尿完出来,出来时脸红得能滴血。 叶存山才发现,原来云程躲里头说话不顾忌,实际还是害羞的。 他没说什么,带人去洗手。 洗手时,云程又洗了个脸。 他在里头哭过,泪痕干了凝脸上,绷着难受。 他跟叶存山解释,“那个茶好好喝,我本来是说喝一口压压惊的,结果听你们聊天,我一不留神,就多喝了些。” 发现时,小茶壶里都没水了。 云程现在都不想再回书房,“万一舅舅跟表哥聊天说累了,也要喝茶,拎起来发现一滴也不剩,我真是尴尬死了。” 叶存山说没事,“你没发现吧?舅舅一直在看你,他肯定以为你喜欢喝这茶,咱们待会儿回去,他可能会让表哥给你备一份茶叶当见面礼。” 云程自己是很喜欢喝茶的。 在现代,他家里还有专门的小茶柜给他放各类茶叶。 在古代,他就没这个条件,全是叫不上名字的粗茶,口感不好,就只能给白水添个味儿。 这个叶存山常喝,他还喜欢喝大麦茶。 云程原地踌蹴,“咱们才收到银子不久,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呢……” 叶存山领着他往书房那边去,宽慰他,“咱俩穷,心意到了就行了。” 云程想说的就是,心意也没有。 他压根儿就没准备。 才搬到府城,家里就剩下十几两银子,不知道京都的人要多久才过来,分红也要等,他不敢提前备礼,怕没等到京都的人来,他们家就米缸见底。 后来有银子了,也没多少准备时间。 直接买吧,价格很成问题。 贵的买不起,便宜的没诚意,自己动手又来不及。 再到书房外头,云程躲叶存山后面,里屋程砺锋还在翻阅叶存山的笔记,陆瑛已经不在了。 他俩磨磨唧唧进去,得了许可能到院子里玩,“晚上一起吃饭。” 云程陡然松口气。 又听程砺锋说:“你娘也爱喝这茶,我让陆瑛给你备上,这次出来带得不多,以后再给你送些。” -- 第287页 茶是松萝茶。 云程没想到他无意的一个行为,会引出这么一个误会。 抬头看,程砺锋那张冷感过浓的脸上都有了一丝柔和表情,云程便没解释。 他喜欢的茶叶有很多种,今天开始,松萝是最爱。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了,白天写的七千字,我检查过后觉得很流水,所以删掉重写了qwq 现在去写二更,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么么哒! 第84章 说是晚饭,其实日落时分就备好了。 到饭点,存银跟程文杰两个小孩子才不情不愿扔下五子棋,洗手洗脸后上了饭桌。 程文杰现在才见云程第一面,在亲爹很有压迫性的目光下,木木叫了一声“哥”。 他脸蛋很红,一看就是用力搓红的。 存银脸蛋也红,上头还留了指印。 两小屁孩儿隔空相望,眼神火光四溅,一碰上就噼里啪啦。 程砺锋问是怎么回事。 站后头的玉香就轻声解释了一遍,中间略去一些不友好的互动,留下小孩子愉快玩耍一下午的内容。 “下的五子棋,赢家可以在输家脸上画一笔。” 五子棋规则简单,程文杰开始不会玩,一连输了很多次。 他是越挫越勇的类型,越是输越是不服气,到了后头也能赢几回。 他在家里被人宠着惯着,头一回遇见玩游戏不让着他的人,赢就算了,还连着赢。 连着赢也行,下手惩罚的时候一点不留情,一笔就能在他脸上画个圆! 程文杰当然不能忍! 所以他硬是死磕,玩到赢了一局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存银半边脸都涂黑了。 趁着毛笔还在滴墨时怼上去的,把存银都给怼懵了。 他这么不讲理,存银也不跟他客气。 原本说给他脸上画只小兔子,兔子他不想画了,他就想画只王八! 龟甲横横竖竖有纹路的那种,要画他整张脸!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下午都洗过好几次脸。 小孩皮嫩,墨迹又难清洗,用了肥皂团,也都给搓出了印子。 程文杰脸上的墨,存银画得均匀,他就是想画王八。 存银脸上则是一团糊,他输得少,一糊就是半张脸,看起来跟他连着输了一下午似的。 所以此时两人的脸看着就有差别,一个就是搓得红彤彤的,一个脸颊横横竖竖的指印,像挨了打。 程文杰怕他爹罚他,说他跟存银玩得可好,两个人是好朋友。 存银傻乎乎的,还以为下午“不打不相识”,加上他不想让大嫂刚认回家人就因此为难,所以点头应下,“嗯,我们是好朋友。” 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也没打起来,程砺锋真在这时给其中一个处罚,才小题大做,加剧矛盾。 他让程文杰晚上到书房找他,“你出门在外,先生不在,今日功课,我考你。” 程文杰筷子差点吓掉。 这顿饭就吃得很家常,程砺锋虽严厉话少,但席间也没阻止别人聊天说话。 菜式是按照家常菜的规格来,荤素汤都有,也做了凉菜。 陆瑛得了眼色,期间一直给存银夹菜,说程文杰下手没个轻重,等下给他拿几盒雪肌膏擦擦脸,擦完了,皮肤就跟雪一样白,不会留印子。 存银默默往云程身边坐了点。 他大哥最近总说他容易被哄骗,别人给一点好处,他就喜滋滋翘尾巴,都不计较别人前头是不是给了他一巴掌。 这好处他心动也不敢要,不仅不要,他还把碗端起来,已经夹进来的菜就算了,后头再夹他不要。 没给陆瑛难堪,他说:“我吃不了那么多。” 云程替他收下了,“谢谢表哥。” 能收下,存银就说他自己去拿,饭后跟陆瑛走,得了雪肌膏后,他从包里拿出他给陆瑛缝的棉花娃娃。 这娃娃绣了要当回礼的,他一直没碰上陆瑛,没找着机会给。 是要赔礼道歉,要这少爷不记他的仇,存银就说得很明白,“我上回不该说你是假少爷,要来我家蹭饭吃,这是我给你的赔礼,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此原谅我。” 他听书听多了,说起官腔来一溜溜的。 陆瑛额角青筋跳了跳,拿娃娃的动作很粗鲁。 “你不提这事,我都忘了!” 存银不介意,反正娃娃是按照陆瑛的样子绣的,粗鲁他也不心疼,还说:“哦,那我以后不提了,这事儿你就当没有发生过。” 然后转身就跑,去找他大哥大嫂。 夫夫俩都在院子里等他,存银过来就挤他们中间,一手牵一个,“好了,回家!” 三人背影逐渐远去,程砺锋站堂屋门口,直到他们不见影了,才叫程文杰去书房。 程文杰不想去,说他想表哥了,“我好久没见表哥,我还给他准备了礼物,我明天补功课……” 他就没有做。 今晚去陆瑛房里补补。 程砺锋本意就是让他收敛些,点点头没多说。 他不多说,程文杰也怕了,去找陆瑛前,先回房挑礼物。 兄弟俩都爱玩,感情很好。 陆瑛看见什么好玩的,会给程文杰买一份。 程文杰亦然。 他这次出来,让人备的礼就是这些小玩意儿。 -- 第288页 出发前目的不纯,现在再看礼物,他觉得没一件拿得出手。 因为他玩腻了,再看这些都觉得没意思。 里头最好的一件是一柄木剑。 这是他初入武学时,他娘亲找人给他做的,上头花纹精美,重量也很合适,舞起来不累又很有力。 陆瑛有习武,程文杰就拿了这柄剑过去敲门。 连着敲门又喊人,里边陆瑛才有反应。 开门时表情都是懵逼的。 程文杰还当他是没有想过自己会给他送礼物,表情有点点尴尬。 送出去后,陆瑛说:“你也给我备了礼?” 也? 再一问,才知道存银也给陆瑛送了。 程文杰:“……他送了什么?” 陆瑛指着桌上的布娃娃,要他自己看。 可爱的小物件,最多得陆瑛一句夸,比如之前见过的生肖挂坠。 要他说句喜欢,那是绝无可能。 但娃娃的脸,分明能看出他的样子,这就神奇了,他捏着娃娃仔仔细细看了半天,也不好说一句丑东西。 程文杰在京都都没见过这玩意儿,拿着一阵把玩。 他好奇心重,看这衣服能动,他还给脱了,脱下后他连连惊叹。 “哇,表哥,这衣服可以脱下来诶!” “表哥,你没有唧唧!” “这头发居然只有表面一层,散开以后是个秃顶!” 陆瑛:“……给他穿回去,快点。” 程文杰照办了。 虽然娃娃没有唧唧,头发也少,但不得不说,绣得挺好,衣服上的花纹都看得出用心,存银甚至给这娃娃也配了香囊,里头还放了从哥嫂屋里薅来的竹香。 这般对比之下,他那柄用过的木剑就很拿不出手。 程文杰问陆瑛,“他干嘛送你礼物?” 陆瑛实在不想再提假少爷蹭饭吃,他很烦这个,转移话题,“舅舅不是叫你去书房么?” 程文杰也不想听这句话。 兄弟俩一阵无言后,程文杰说,“你是不是也觉得存银活泼可爱,会的东西多,嘴巴甜,是个好孩子?” 陆瑛听出来他语气泛酸,还开玩笑,“他在你面前自夸的?” 程文杰摇头,“玉香以前夸的。” 玉香学会织毛衣以后,就夸过存银。 后来收到回礼,又夸过一回。 这次在船上给程文杰说起云程时,程文杰自己把人对上了,要问两句,玉香也说了,夸是没多夸,但喜不喜欢,还是听得出来的。 程文杰就不开心。 家里人说喜欢他,都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哄,像是怕他突然发脾气。 但是说喜欢存银,还会逗他。 陆瑛就说存银傻兮兮的,“没你机灵。” 程文杰不觉得傻兮兮是个夸赞的话,心里得了点安慰,跟陆瑛打听,“今天认亲应当很顺利吧?” 他爹都留人吃完饭了,他也叫人哥哥了。 陆瑛简要说了下,“会跟我们回京都,短住几天。” 短住就应了程文瑞的说辞,说云程接不回去。 程文杰不懂,天下学子参加科举不就是为了鱼跃龙门进庙堂么? 这门亲认了,跟他们回京都,能少奋斗十年,为什么不回? 再就是今天跟陆瑛聊天,程文杰觉得很没意思,“你也好像那些大人一样了,看着老气横秋的。” 陆瑛以前听不得这话,更喜欢别人夸他会玩,觉得自己正年少,不老成才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样。 现在就想别人说他老成,说他稳重,他真的不想没有脑子。 还邀请程文杰:“舅舅要给他俩上课,我也想去旁听,你要不要一起?” 程文杰当场就走了。 还把他带来的木剑拿走了,找了个好理由,“你说话我不爱听,礼物没了。” 陆瑛看看桌上娃娃。 还好,他还有一份礼。 另一边,云程一家三口到家就立刻生火烧水,准备洗漱。 叶存山要云程问问存银今天的情况,烧水的事儿他包办了,云程把存银领进屋,存银还忙得很,要云程等等。 他先拿烟熏了两间屋子驱虫,才到堂屋坐在云程边上,跟他挨着。 说话前,存银先从怀里把三盒雪肌膏拿了出来,分了云程一盒,“不知道好不好用。” 云程开了一盒闻了闻,味道很清冽,有淡淡的花香。 存银现在就要抹,“反正有三盒,我先试试,好用我明天多抹点,不好用,我待会儿洗了。” 云程给他往脸颊上有指印的地方抹,也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存银如实把下午玩五子棋的事说了一遍,“他居然是把我当好朋友,不敢相信。” 云程欲言又止,心里的天平倾斜,跟存银说了实话,“他今天就是欺负你,没把你当朋友,不想受罚才那样说的,今天面子上过得去,你下回可别上这‘朋友’的当。” 他现在跟程文杰不熟,那孩子一看就是千娇万宠的小少爷,要拿一个才认的哥哥的名义去教训人家,人家也不会买账。 但要存银吃亏,他也不乐意。 这小孩儿,他揍人屁股时都没舍得用力,看这小脸跟被人抽了耳光似的,他心疼得很。 存银说这是他自己搓出来的,“太难洗了,程文杰没碰我,本来是玉香姐姐帮我洗,她下不去手,洗了半天我脸上还有墨迹,我就自己搓的。” -- 第289页 这样说,云程心里好受了许多。 存银嘿嘿嘿傻乐,“大嫂,你是不是心疼我?” 不然还能心疼谁? 雪肌膏抹上去凉丝丝的,存银觉得舒服,说是好东西,赶明儿见了陆瑛,问问价。 他这样子,让云程不知道他是真没记仇,还是怕给家里惹麻烦,藏着不说。 洗漱完躺下,云程也说存银这性格不知道怎么养的,“说他不记仇吧,你看他那么讨厌叶存金,连带金子都讨厌。说他记仇吧,欺负上脸的事儿,他又很快忘了。” 看着就是很懂事,自己心里有个标准。 能得罪,他就记着,不跟人往来。 不能得罪,他就当没发生过。 叶存山被云程这么一说,思路歪到天际,“你意思是存银其实挺聪明的?” 云程一阵无言,“你一直把他当傻子啊?” 叶存山也不知道,“在村里其实挺机灵的,不开心会顶嘴会说,没吃什么亏,干活也利索,旁人挑不出毛病。” 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有很多人想提前定下亲事了。 到蔚县以后,人就肉眼可见的变傻。 所以叶存山偶尔也会想,是不是云程把人宠傻了。 他让云程想开点,“今天这个算不上严重,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以后有往来,提醒过他,他会找回场子,大人插手就不一样了。” 云程也知道,应下了。 他今天茶喝得多,睡不着,还有些内疚,觉得他很影响叶存山读书。 别人读书,夫郎跟在身边都是照料生活起居。 叶存山读书,他这个做夫郎的就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缠身,自己没独立解决的能力,要叶存山抽空陪他。 叶存山就笑,“人又不能只读书,再说,我今天这半天假,能得舅舅批注三本笔记,已经是赚了。” 他也不知道舅舅是什么官,但是太师的长子,学问肯定很好,这是叶存山接触到的最厉害的一位文人了,远不是半天学习能比得上的。 云程想想也是,“那你这几天辛苦点,抽空多写写笔记,忙不过来就叫杜知春也写。” 杜知春有举人老爷当先生,但学无止境,多多益善。 横竖睡不着,云程不拉着叶存山闲聊,认亲告一段落,可以开始努力搞事业了。 他帐子里支起小桌,叶存山补今日功课,也拿了元墨给的批注书籍整理笔记。 云程则是起稿《废材书生逆袭记》,书名他直接套用,懒得改,简单粗暴又直接,大家一眼都看得懂里头要写些什么。 今天起稿是写草稿,把近日构思好的开头情节写下来,散乱无章且没细节填充。 等到明天梳理时,再调整情节顺序,找一个熟悉的憋屈感,就能往后写了。 写完停笔,刚好瞌睡来了,叶存山也收拢书本笔记,下炕把东西安置好,吹灭了蜡烛,进帐子摸黑抱云程,给他揉捏手腕手指。 云程也说给他捏捏,叶存山没让,“闭眼睡觉吧。” 睡意也要酝酿,细细碎碎聊会儿天,云程倦意浓重时,往叶存山怀里挤挤蹭蹭,勾着他脖子亲他脸又亲他唇。 然后找个舒服的窝躺下,先说很讨厌夏天。 又说因为叶存山生辰是夏天,他又觉得还不错。 然后说:“能遇见你,我真的很幸运。” 小夫郎耍流氓。 又亲又说撩拨话,弄完就睡,让叶存山自个儿在夜色里,提着一颗心不上不下。 庄稼人不过生辰,以前家里最多给个长寿面,里头卧个鸡蛋。 存银长大后,会给他蒸馒头做寿包。 现在有夫郎,不知道今年会怎么过。 云程不提,他都险些忘记了。 提起来,他心里期待就疯长。 作者有话要说: qwq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贴贴! 第85章 叶存山白天没喝几杯茶,临睡前被云程撩拨一下,倦意全无。 隔天他起得早,等到存银到灶屋准备早饭时,他粥煮好了,烙了饼,也炒了咸菜。 存银都给看懵了,“大哥,你也太努力了吧。” 叶存山把粥盆放桌上,让存银帮忙把饼子跟咸菜都拿过来。 东西摆好,他看存银脸比昨晚还肿,上头留指痕的位置都要撑破一样,皱眉:“陆瑛给的药擦了不管用?” 存银还没照镜子,不知道他这脸现在是什么样。 就摸着有点烫,张嘴说话的时候会疼。 他说:“那个雪肌膏擦着凉丝丝的,我觉得很舒服,感觉应该挺贵的,怕睡觉的时候蹭到被子上浪费,所以我睡前没擦。” 叶存山说他要钱不要脸,“拿过来,我给你擦。” 存银要先刷牙洗脸,等他收拾好,云程也起来了。 他想要云程给他擦药,云程手嫩,动作轻,挨着不疼。 他大哥手糙,下手没个轻重,待会儿他叫疼,还要被怼。 云程收到叶存山的眼神暗示,婉拒存银,“让你大哥先给你擦着,我洗漱完再接手。” 存银脸就巴掌大,不等他洗漱完,叶存山就擦完了。 他也心疼弟弟,这时候没故意欺负人,下手狠也是对药膏狠,一指头下去挖一坨。 他还以为这多大一盒呢,结果就大拇指那么大,盒子也很浅。 -- 第290页 这么丁点儿东西,他都觉得不够存银用的,给他两个脸蛋抹得又厚又黏糊。 效果是真不错,存银直叫舒服,“好凉啊,我脸上像敷了冰块,好凉好凉。” 等到看见桌上的空盒子,他就目瞪口呆,一个字说不出来。 叶存山手指上还剩下些雪肌膏,存银脸上实在抹不开了,再抹还会刮掉一层。 他看云程洗漱完进屋,过去把他衣领扯扯,仗着自己身材高大,挡着后头的存银,抹在了云程锁骨附近的吻痕上。 云程也瞪他。 早上吃饭时,存银心疼得都要哭了,怕眼泪把药膏洗掉,他愣是憋着不敢哭,还给叶存山说:“等我问出价格,你要赔我一盒,没有你这样用的。” 叶存山说让云程赔,“我没钱。” 存银哼哼。 要他大嫂赔,他就不乐意。 他想了想,反正东西是抹他脸上的,大哥这么大方的用,也是心疼他,就不跟叶存山一般见识。 今天叶存山要正常上课,下午放学后,他才跟云程一块儿去找舅舅开小灶。 舅舅还在,白天肯定会叫云程过去叙话,他午休短,就说不回来吃。 云程就进屋给他拿银子,要他在外语头别吃太差,“本来天热就没什么胃口,在吃差点,你更吃不下去了。” 回头饿肚子回家,他看了心疼。 叶存山也不是柔弱书生,他饭量大得很,银子多给些准没错。 拿了银子,叶存山想起来一件事,“之前不是说收废纸吗?我给同窗说过,有人愿意卖。” 愿意卖的这批人里,除却捧场的杜知春,就是眼熟叶存山的人。 他刚跟云程成亲那阵,出来走商时,到府学门口卖过梅兰竹菊簪,后来搭着收废纸,废纸变新又去集市上卖。 因为外貌很显眼,又是案首的成绩考进来的,有些同窗看他眼熟也不敢认,说收废纸,他们才来搭讪。 废纸收购的价位,就按照簪子的价格来,要往下压一些。 簪子他去掉成本手工以后,里头也藏着利润,不能一百多文一刀纸的收,目前定价是五十文到八十文钱一刀废纸。 “府学现在也有人裁本子,比我们平时用的书本要小一些,这种就价低。” 云程还想去给他拿银子,叶存山没要,“你刚不是给我五两了么?” 五两银子,够他一顿点八个荤菜摆两桌酒了。 他吃饭要不了多少,余下的刚好用来收废纸。 存银让他中午回来一趟或者送到府学门口,他去拿。 “下午我就给剪碎撕碎泡着洗墨,晚上再泡一宿,你明天起早打浆再去上学,我白天就能抄纸晾晒了。” 往后拖一天,时间就延后一天。 程砺锋他们还在府城,家里事情不好安排太满,还需要陪长辈。 但云程也支持中午就拿回来,“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去京都。” 穷家富路,程家态度好,他们也要身上有银子傍身。 叶存山这才答应。 他收拾完书包,又带上两个笔记本去府学,进去就抓了杜知春,教他画思维导图。 杜知春现在现在看叶存山的眼神很不对劲,满眼都写着“没想到我身边竟然还有这等稀奇事”。 “叶兄,你这算不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叶存山说算,眉眼一弯,每根睫毛都在得意,“我家程程愿意养着我。” 杜知春:“……” “行了行了,知道你脸皮厚了,说说这笔记吧。” 教笔记,比叶存山想象中难。 他以为杜知春是一学就会,实际杜知春总想把原文摘录上去,做出来的笔记相当繁琐,不如直接在书本上标注。 他比叶存山多读了十年书,跟叶存山这种还没有养成固定笔记习惯的人不同,他现在难以转过弯。 也跟程砺锋那种有个人体系的人不同,他还做不到随便拿本书,就能条缕清晰的梳理。 叶存山放下笔,“不然还是算了。” 这东西写了是薅羊毛用的,为了多从程砺锋那里得点批注内容,本质是为了学习,若在这上头花费时间太多,反而本末倒置了。 杜知春说要是不急,他能先回家看完整本书再写,“现在写出来也不好改。” 叶存山收了书本,“不适应就不急着弄了,到时我拿了批注本,咱们一起看就是。” 他得过戴举人指点,临走前,杜先生也给他了书单,总要回报一二。 还给杜知春说,“跟计划本一样,本来说试用一段时间看效果再教给你,现在看舅舅对笔记的反应,我觉得应当还不错,你等休沐时再尝试一下吧。” 实在不行,就保持原有习惯。 杜知春舒服了,让叶存山别那么实诚。 “他说会给你批注,这就是提携。晚上不还要上课么?你笔记不够,书本来凑,直接拿书过去。《四书》就算了,这个太多,你本经是《诗》,这个薄,拿这个。” 叶存山摇头。 这批注怎么来的,他心知肚明。 因为笔记写得不错,程砺锋才手痒想批注。 不然人家大老远的,从京都到府城来认亲,不跟云程多聊聊,教他这小小生员读书,也太闲得慌了。 但意见他听了。 -- 第291页 程砺锋主要是想教云程读书,他过去就是旁听的。 到时肯定是先做府学留的功课,程砺锋抽空给他看看。 把书带过去,就看能不能找机会多请教些问题,就当他蹭个先生用,也不错。 课间时,他就跟他们这个班的同窗说了收废纸,根据银子数额,预定了一批。 等到中午放学,同窗们去内舍拿废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弄完他用麻绳捆起两提,拎着就出了府学。 外头是陆瑛派来的小厮大吉,说云程跟存银回家吃饭了,他来帮忙拿。 拿了以后还是回了陆瑛这院子。 陆瑛正教训存银,跟叶存山一个说辞,“要钱不要脸啊?” 存银的脸经过一上午,已经没早上那么肿,但依然显眼。 上头的指印过一晚,边缘都有些泛紫。 存银不想搞事,知道来了肯定会被问,他都不想跟云程一起来吃饭,陆瑛硬拉着他过来,说他小孩子一个,单独留家里不放心。 就两条街,有什么不放心的! 来都来了,他本着不搞事的心态,在院子里解释时,有意提高声音,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脸是因为他舍不得抹药才变成这样的。跟昨天玩五子棋无关,程文杰也没碰他。 程文杰看见他这脸,心虚得很,总觉得他爹的眼刀子一道道的朝他身上刮过来,正紧张害怕呢,就听见存银这般说辞。 他心里不好受。 小破地方的人,是不是都是傻子。 难怪表哥说他傻兮兮的。 他让玉香再去找些雪肌膏出来,“都给他。” 程文杰的脸要好了,他生来娇贵,家里人紧着他伺候,昨天还小脸红彤彤的,今天就只有一层薄薄的红。 不细看看不出来,看出来也想不到是差点被搓伤过。 存银抓着云程的手,突然好羡慕。 有了新的药,云程就带他先去洗脸,给他又薄薄抹了一层。 存银看其他人都离他们远,还问云程,“我哥科举考完,也能当官吗?也能这么阔气吗?” 这种现实问题,云程哪里说得好? 当官的也有清贫的,也有穷得米缸见底的。 但小孩子嘛,给他画个饼子还是可以的。 等考完,就再换个饼子。 存银就开心了,说他要好好攒钱,攒钱给他大哥买书买纸墨,“我也想当大官的家人。” 云程就知道了,存银不是叶存山说的那种小傻子。 他心里明镜似的。 这种性格,反而更招人疼。 下午他们不留这边玩,陆瑛跟大吉一起送他们回来。 因为存银的脸没好,陆瑛看着不得劲儿,还想去请大夫来看看。 存银简直受宠若惊,他就小时候高热,被大哥背着送到医馆过,都没想过搓红脸还能去医馆。 他蠢蠢欲动,“你给银子吗?” 陆瑛:“……对,我给。” 这一言难尽的表情,一看就没诚意。 存银不去了。 他忙着也不忘待客,烧水泡茶,又煎馒头片当点心。 云程则帮着把剪刀、竹篓、水桶都准备好,一捆捆的废纸也分批拿到竹床上摆着。 杂物已经都挪到柴房,他进去挑拣了些竹篾出来,芦苇席没有,抄纸竹帘不好做,存银拿着剪刀回屋,就把自己的芦苇席剪掉了一截。 “我矮,睡不到床尾,没有就没有。” 陆瑛跟大吉:“……” 他俩忙活,陆瑛跟大吉不好干等着,要走就趁早走,要留就要帮忙。 陆瑛问他们是不是在造纸,“要人帮忙吗?” 这年头手艺珍贵,不要帮忙,他就带大吉走。 他们这些京都来的人,在本地都没正经事。 云程抓壮丁也很顺手,不小心本性暴露,一听他有帮忙的意思,就很殷勤的端茶倒水,又搬凳子又嘘寒问暖,一人手里塞把剪刀,要他们把纸剪碎,“越碎越好。” 有人帮忙剪纸,存银就先做抄纸竹帘。 他还不让云程帮忙,“你赶紧写话本,我等着看后头的呢!” 云程就进屋拿了纸笔出来。 陆瑛好奇想看,搬着凳子坐到云程身侧,看他摆在竹床上的草稿,每个字都缺胳膊少腿,他阅读起来很困难,里头还有云程习惯性的波浪线,那是需要填外貌描写的段落。 陆瑛看得满头问号,终于明白为什么杜家书斋会派一个人去听写了。 他当时还说要去给人听写,想听最初的版本呢。 此时他又提出了这个要求,云程不要,“开头时要自己写,写顺了才能听写。” 不知道府城的杜家书斋,愿不愿意给他分配个小书童来听写稿子。 他们下午各自分工后,程文瑞也抵达蔚县。 他半刻都没修整,直接去了杜家书斋,问的就是画有美人图的话本有多少,全部拦截需要多少银子。 鲁柏是陆瑛派来的人,这几天也在书斋耗着。 因为迟迟等不来能做主的人,杜知秋账单摆出来,他夜里睡觉都睡不着。 等程文瑞一到,他就快速跟人讲了一遍。 “不止有美人图,还有专门的一册画集,除此之外,还有布娃娃……” 预算能到数万两。 这还是杜知秋在这批货物的基础上,减去了他家出船出人到处奔波打点所要消耗的银两。 -- 第292页 不然单纯按照商人进货的价位,这成本他不用减去,还要再多出上千两。 程文瑞眼神都恍惚了一下,垂眸思索片刻,让人去煤铺子那边叫万掌柜带账本过来。 煤铺子才开不久,走的薄利多销的路子,背后要养的是王家出来的数十个可怜人,前期的投入要扣除,徐风跟孙阳能得分红,这么一层层算下来,到这个季度,账面能动用的,也才二三百两银子。 这还是他们煤铺子在蔚县一家独大,其他人都是零零散散的做,没人竞争的原因。 程文瑞跟杜知秋商量,“美人图你说可以替换,那我单独拦《名场面集》跟布娃娃,你再算算?” 美人图替换,最主要的销售货品《赘婿》合集就不受影响。 但周边产物就此搁浅,杜知秋心里也堵。 程文瑞很讲道理,说这银子他肯定会填上。 “我也会画图,你说那位画师不会画美人图,得要有参考是吧?我画两幅给他参考,布娃娃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是里头配的图样需要换?” 杜知秋闭闭眼,“还有样品娃娃。” 当初是有云程帮忙绣样品娃娃的,他现在再找绣娘,都不是那个感觉。 要绣娘,也好办。 程文瑞身边带的丫鬟就会,“她手巧,你给个图样,我让她缝一个出来你看看。” 愿意给钱。 每一样也愿意提出解决方法。 杜知秋火气下去了些,心说程文瑞就是要比陆瑛靠谱。 陆瑛叫个不能做主的下属过来,往那里一杵,要钱没有,要办法没有,也给不出任何意见,总之就是不能发,不准发。 这货真要发,鲁柏也拦不住。 但杜知秋怕因为这点生意,让京都直系跟太师府结梁子,这些天都很憋屈。 程文瑞没空细细安慰人,这边暂时谈妥,他立刻让人准备纸墨,起稿了两幅美人图。 等墨干,就能给叶庆阳送去。 杜知秋看看这美人的样子,一个温婉,一个英气。 五官各有特点,叶庆阳能直接照着临,也能中和特点,单独再画一个赘婿娘子。 娃娃跟《赘婿》合集的美人图解决,最花费银子的则是《名场面集》。 全部内部消耗,雕版不多收钱,都让程文瑞眼皮子直跳。 他倒没想过,开一间书斋这么挣钱。 杜知秋直言:“是有畅销书才挣钱。” 程文瑞带的银子多,一匣子银票递过去叫杜知秋点个数。 “余下的我会再让人送来。” 跟大额银子相关,杜知秋没瞎客套,当面点数,当面立契据。 欠货两清,程文瑞被杜禹接到府上暂住。 当晚修整,隔天换了身衣裳,打扮朴素的出了门。 租了驴车,往静河村去。 这次过来没闹出动静,静河纸铺的人就算听说他来了,也不会想到他立刻就会进村,能把人打个措手不及,看看陆瑛信上那些消息是否属实。 静河村因为造纸作坊,最近总有生人来,多是商人。 拿的好纸多,能给低价。 他们给的低价,就跟姜家纸铺的劣纸一个价。 起初是一些小商人买回家自用,后来大商人打听出价格,算算成本运费,觉得拿到周边没有造纸作坊的穷县城也有得挣,作坊的订单就与日俱增。 现在村里好多汉子都叫累,又种地,又造纸,根本忙不过来。 静河村是氏族村落,跟邻村都有姻亲往来,此时正在考虑让这些结了亲的人家也出人来作坊干活,反正有月钱,总有人愿意干。 核心的技艺还是本族人掌握,其他杂七杂八的教出去也没什么。 程文瑞过来时,叶根恰好不在,村里没人认得他。 他经过村口时,里头叶延看见,还问他是不是来买纸的商人。 程文瑞就问纸是什么价。 最近接待商人的事是叶延办,他按照订单量,报了几个数。 若是以前,程文瑞听见这价格,直接定下一批纸都没问题。 现在囊中羞涩,他脸上还闪过了一丝尴尬。 买不起,就不好扮商人,他说他来找云程的,“从府城过来的,他给家里捎带了些东西。” 云程跟叶存山都分家了,给家里捎带礼物,只能是给叶大带的。 叶延看后头一男人手里确实拎着几包东西,就把人往叶大家里领。 路上还问了很多云程跟叶存山在府城的事。 程文瑞的船在府城码头停靠,没进去看就走了。 只能根据他对府城的印象瞎编,尽量编得好一些,没过苦日子,就不用担心,后头问话就慢慢少了下来,算他蒙混过关。 来得巧,正是午饭时间。 家里现在是刘翠英做饭,陈金花肚子实在太大,怀双胎的辛苦到快要临产前全部显露。 再被前阵子震惊整个村的消息影响,她状态急转直下。 她是有机会跟云程修复关系的。 那时云程看她肚子大,对她说话客气,也有关心安慰。 但她心里存着算计,想从这对夫夫身上薅些好处,摆足了后娘姿态。 要是当时诚心一些,叶存山没跟她计较,她也主动认错道歉,主动跟人示好,而不是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试图要人把自己当亲娘,今天就不一样了。 -- 第293页 至少她肚子里这两个孩子,能得一些垂怜,跟村里这些泥娃娃都不一样了。 她听说是府城来人,都有些魔怔,“他们要你来接我们去府城的吗?” 程文瑞就看叶延。 叶延尴尬解释,“我婶婶怀孕月份大,最近休息不好,说话有些胡言乱语,你别介意。” 叶大就跟陈金花不一样,他不想去府城,他想叶存山带云程回来。 “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回来看看?” 入夏农忙。 叶大春耕时能咬牙硬把家里的地种下来,到农忙时就力不从心。 他坐凳子上,两腿还在打颤,腰背佝偻,比往年要累十倍不止。 从来都不知道,家里少个青壮年儿子,影响能这么大。 他累狠了,也想把地租出去,反正卖地是不可能的。 但跟叶存山说的一样,春耕播种后,他再想租出去就难。 给常价,他之前就等于给别人白做。 抬价,就没人愿意租。 就连云广进都不要。 三兄妹挤一块儿,宁愿多做做蜂窝煤,一担担的往县里挑,也不要他这地。 叶大也果真因为舍不得低价租出去,最后咬牙自己种。 现在起早贪黑,其他人还能避开日头最烈的时候歇歇,他只能避开正午间这一阵,不动就忙不完,忙不完前头努力就白费。 地还没有挂到叶存山名下,是要交税的。 他种得不好,产粮就不多,交税完没剩几粒粮食他能更气,所以这一步他不愿意将就。 要是今天回来的是叶存山,都要给叶大吓一跳。 因为短短两个月,他最少掉了十斤肉。 以前总说叶二叔供个书生,瘦得皮包骨,现在他还不如叶二叔精神。 叶二叔家里条件已经开始好转了。 程文瑞把这一家子的精神面貌看过,想想信件里的内容,收了他无处安放的怜悯心,说话带点试探:“家里忙不过来,没请人帮忙吗?” “存山跟程哥儿在府城,也不想家里这么累的。” 叶大也震惊于云程的身世,但他本性难改。 他都没有想过程文瑞会是来暗访的,当他是叶存山的朋友。 能老远过来帮忙探亲送礼,那就是好朋友。 好朋友就是自家人,自家人说话就不用客气。 不客气,他就保持了一贯的阴阳怪气。 “自家儿子都不帮忙,还指望别人家?他以后是要当青天大老爷的,亲爹的一亩地税都不能躲,我请人来干活像什么样子?” 至于云程,不提也罢。 太师府家的小外孙,身份摆这里,是自家人他也不敢说。 他这辈子连县老爷都没见过,京都太师府,想想就眼前发黑。 说亲儿子,他就敢了。 “存山考中后回来祭祖报喜,说会给我种两亩地,我当他孝顺呢,结果他倒好,他等他同窗来了才开始种,带着个柔弱书生,两三天才锄草播种,他拿我的地做人情!到时产不出粮食,我贴补了人力不说,还得倒贴粮!” 有些话就是不能起头,起了个头,心中那团郁气就会燃做火,压不住,每说一个字,火气就旺一分,说到后来,他理智被烧完,可算是提到了云程。 “以前多老实一人,不敢出门,话也少,别人骂他脸上他都缩头缩脑不敢吭声。攀上我家存山了,都敢给我甩脸子,我做公公的大老远去给他俩送浴桶,还被这个训斥被那个责骂,在儿子面前里外不是人。你看他是不是很有心机?把我儿子拿捏得死死的!我还敢请人干活,请人干活指不定要怎么说我!” 程文瑞听见叶大说送浴桶,唇线就抿得很紧。 听见后头有人训他,叶存山也向着云程,他才压着情绪,没跟人计较。 叶延都没有想到,程文瑞普普通通一句关心的话,能让叶大炸成这样。 他在旁边跟着劝都拦不住,叶大看叶延也有火气。 自从叶存山读书以后,他就被人拿去跟叶二叔比较。 比多了,他也希望叶存山比叶延有出息。 今年叶存山考上了,叶延再次落榜,他心里别提多得意,还特地去叶二叔面前嘚瑟过。 可那又有什么用? 叶延落榜了,但是叶延留家里,给人启蒙,也在村口接待商人,一个月能拿二两银子。 叶虎叶勇兄弟俩也在今年跟家里修复关系,地里一直搭把手干着。 赵氏跟刘云会织布,家里三个儿媳都会织毛衣,刘云更是在造纸作坊当师傅,她都不是干活的,她是教人的! 而他呢? 他儿子考上秀才,带走了夫郎不说,还把存银分了出去。 叶大问叶延是不是故意的。 叶延被他问得很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还解释,“不是,这位兄弟说是府城那边来的,给家里带了东西……” 他解释的话没说完,叶大就问他:“你是不是故意勾着我儿子读书的?你看看他现在读出去,我家成了什么样!” 叶延:? 饶是他脾气好,他都忍不住顶嘴了,“你家这样,是你先把存山分出去的啊,他那时过得多苦?正年轻的大小伙,没田没地,连包糙粮都没从家里拿到,你说给他二十五两,那是什么时候给的?程哥儿要没跟他成亲,这银子他能见得着吗?他那条件了,他还娶什么亲!” -- 第294页 程文瑞不想牵累叶延,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灶屋里刘翠英听见动静出来,看叶大这脸红脖子粗的,还以为来人是吵架的。 她年轻时也泼辣,撸了袖子就要跟人掰扯——最近操劳下来,她火气也大! 程文瑞让人把东西放桌上,说是府城捎带回来的。 刘翠英就哑了声,再听叶延简要解释一遍,就揪着已经要当四个孩子爹的叶大回屋教训。 家里现在指着叶大种地,刘翠英没打,但骂得很凶。 陈金花在这一通闹哄哄里,一激灵清醒了。 是她先把叶存山分出去的,叶大又被提醒,她待会儿也少不了被挤兑。 所以她看叶延的目光也不善,但她现在一个人都不敢得罪,狠话膈应人的话,半个字不吐。 家里吵成这样,自然是待不下去的。 又在饭点,叶延就带程文瑞回自己家吃饭。 到他家,刘云跟赵氏听说有叶存山跟云程的消息,都很惊喜,追着程文瑞连连发问。 程文瑞就把他们一家的名字对上了,是信件里提过的,跟云程夫夫俩交好的堂哥家。 既是交好,程文瑞说话就客气。 也打听云仁义家,“说是给家里捎带东西,我寻思着存山家去过,程哥儿家也该去看看。” 看看他家日子多不顺。 赵氏哼一声,“去程哥儿家,也不要给云仁义送东西,他以前祭拜爹娘前,都爱跟人打听云仁义的倒霉事,到墓地去讲给爹娘听,这捎带什么?待会儿你听完,跟着咱们一起咒骂一句,这就是礼了!” 程文瑞没跟这么粗鲁直接的人打过交道,干咳一声,洗耳恭听。 由于云仁义跟李秋菊是主动承认经常抢他姑姑的首饰,分家以后,小云程跟父亲相依为命,也没有得过云仁义家半分照顾。 孩子才长大,显了样貌,云仁义就要张罗人来想看,要价高者得。 甚至在云父病危时,云程下跪求不来一文钱,还要逼他签卖身契。 这一桩桩一项项,不需要人再细说,程文瑞都不会对他家有任何好感。 这时问起,也是想解解气。 村里来了外客,说是府城来的,替叶存山跟云程捎带东西。 从邻居家传出,吃饭时,程文瑞后头都围了不少人,这让他很不适应,午饭没吃多少,八卦听了一堆。 也是一边倒的言论,跟陆瑛信件里没差别,但程文瑞心里疑虑都放下。 他亲眼看到,也能感觉得到大家的情绪,自然不会再因为他们是氏族村落,就抱有偏见。 特别是,一些曾经骂过云程,嘲讽过云程的人,还忐忑过来试探会不会被报复,主动说了以前做了什么。 乡野间,行事粗鲁正常。 人际交往里,踩高捧低也正常。 他们现在不能在作坊里干活,别人家里日子红火起来,被对比着就能显出惨样,程文瑞没想再去落井下石。 暗访结束,程文瑞就要办正事。 他要问清楚云仁善的生辰八字,好请人算个日子出来迁坟。 等到院子里的人都散了,他才跟叶延说起这个,迁坟就要去叶根那边问问。 他是族长,也是村长,需要走个流程。 叶延还没想到那一层,“迁坟这么大的事,存山跟程哥儿都交给你处理啊?” 问出口,才觉出不对。 迁坟,也要有个位置。 确定位置,就只能是京都太师府的人已经跟云程碰过面,说好要认亲了。 叶延顿时紧张起来,他跟云程担心的点一样,担心的人却不一样。 他怕太师府的人瞧不上叶存山,要棒打鸳鸯。 几次试探都不到点子上,额上都急出了汗,说他俩感情好,也说叶存山待云程好,还说夫夫俩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程文瑞听得眼底含笑,让叶延别紧张,“我知道的,我爹在府城,没想过拆散他们。” 就因为不拆散,所以云程不能跟他们回京都。 团聚要再等几年,具体几年得看叶存山争不争气。 还有姑姑的遭遇,让他爹心有戾气。 他说:“若姑父的墓碑上有写生辰八字,我就不用去云仁义家问了,直接找人算日子。” 乡下人,哪里会舍得立碑? 祖坟那边都是挑选的好木头往上刻字,外姓人家多数是流民,都没有祖坟了,找块地埋了,在坟头做个记号,记着周边坟包的样子,就算完。 所以程文瑞是要去找云仁义问。 叶延带他去见过叶根后,叶根认出了程文瑞这张脸。 当时就因为程文瑞阔气,买空铺子里的毛衣又交学费,叶根才延迟回村,在铺子里多待了一段时日。 这边谈完,天色已晚,叶延就留他在自家偏院住。 “我家那院子空着,现在都要成客栈了。” 叶存山跟云程自不必说,杜知春后来也带着妻子来住过。 这阵子来的商人,有的下午过来,不好赶夜路,有的碰到天气不好,被堵在村里,都是在他家留宿的。 说了客栈,程文瑞就跟他算钱。 叶延现在脸皮比以往厚一些,脸皮厚了才有银子,才能给爹娘买些补身子的吃食,给妻子买些好衣裳首饰,给婵姐买些零嘴糕点。 -- 第295页 不需要他多说就能挣钱,他接得痛快。 问过年岁,知道他是云程的堂哥,还给他算了优惠价,“一天三十文吧,热水都有,菜园里青菜也能摘。” 这价就太优惠了,很符合程文瑞现在要省着花钱的阶段,当天就留宿了。 这一晚,静河村的人便都知道,下午去叶大家送礼的小公子,是太师府家的嫡长孙。 人家是来办大事的。 叶大蹲家门口吃饭乘凉,一群跟他家不顺路,平时很少来这边走动的人,都故意端着碗绕来绕去,目光盯着他多有打量。 都想看看叶大身上是不是被人贴了什么符,有没有什么衰神附体,或者得罪了哪路小人。 怎么会有人,能把送上门的好运道给骂出去? 他家有太师府做亲家,好奇也没人敢当面跟他吵起来,阴阳怪气问话的倒是有几个。 比如说:“叶大,你是怎么做到把你那么好一个儿子分出去的?你婆娘今年才生娃,再养大两个孩子,你都要入土了,哪里能享福?” “叶大,你怎么想到挤兑程哥儿的?不说他现在了,他以前都会挣钱,你怎么还不喜欢财神爷呢?” “叶大,你怎么想到在客人面前那么吵吵的?人家府城来的诶,你不怕存山跟程哥儿在外头没脸啊?” 每一个人,都要喊他名字,问他怎么怎么。 叶大最近本来就累,夏天里食欲不振,因为干活强度高,硬逼着自己吃。 中午跟人吵架吵一半,怒气还憋心口,被他娘骂过,又憋了一肚子委屈茫然。 到了晚上,被人围着叽叽喳喳问,他一句顶嘴的话没说出口,眼冒金星,给气晕了过去。 这把人吓的! 一晚上都鸡飞狗跳。 另一边,云仁义已经在后院开始挖坑,李秋菊看了都害怕。 “你真要把自己埋了?” 云仁义找不到地方藏自己了,他准备挖个坑,跟做陷阱一样,到时在上头铺层木板,往上头盖些稻草,就钻坑里躲着。 平时叫李秋菊跟云丽丽送饭,等到程文瑞离开,他再出来。 云丽丽已经要被他逼疯,望着他冷笑,“你敢躲进去?” 云仁义看看这坑,看看他准备好的木板跟稻草,放下了铁锹,不挖了。 他怕云丽丽往上扔把火,把他烧死。 因为他才给云丽丽说了一门亲事,是本村的外姓人家,三十岁了,没娶亲的老光棍。 这光棍脸上疙瘩多,村里给他取外号叫癞□□。他给的彩礼不是最多的,才五两银子。 但他说他愿意入赘,他能给云仁义种地干活。 云仁义还有几亩好地在手里,有人帮着干,他就能跟最开始发家时一样,有了钱再买地,买猪崽,修生养息几年,他又是静河村富户。 至于云丽丽,恨就恨吧,等她男人入赘上门了,她有娃了,就没心思恨别人了。 一墙之隔,三兄妹也在说这个。 云广进跟云香不用怕,他俩一个老实寡言,一个今年才八岁的孩子,没对云程做过什么。 云广识则是明摆着的,他决定主动去找程文瑞,“我这腰腿都落了残疾,再要收拾我,也就那样了,不能叫他们迁怒家里。” 他在云仁义手里伤势反复几次,积压了一肚子怨恨。 分家出来后,发现落了残疾,怨恨更重。 但日子要过,二弟承担了大部分重活,四妹这么小一个,又洗衣做饭,又做蜂窝煤,每天灰头土脸,还要伺候他换药起居。 石头心都要软了,所以软弱这么多年,他也有了能承担责任的勇气。 静河村的热闹,没传到府城。 云程这两天都是中午去陪程砺锋吃饭,第一天是吃完就走,第二天程砺锋来他家拜访,要看看他跟叶存山的居住环境。 他跟叶存山正说这事,“其他屋子舅舅就简单看过,没说什么,在你书架前停留久,你大部分书都是来府城才领的,我怕他嫌弃你读书少,替你解释了一句……” 说叶存山读书很刻苦,很认真,书少是因为以前条件有限,他俩才来府城就已经买书,会好好学习,等等等。 叶存山看他脸越说越红,就猜着后头的事了。 “舅舅笑你了?” 云程脑袋埋得低,“你说他那么严肃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笑了……” 笑完也没个话,云程莫名过后就忐忑,一天纠结心思过去,也明白了,他是让人看了个笑话。 “哎,也是,表哥去村里打听了消息,咱俩以前多穷他都知道,他还考过你,我给他解释做什么?” 云程尴尬劲儿上来,明天都不想去吃饭了。 叶存山最近心情不错,主要是认亲顺利,岳父岳母不用分开,他跟云程也不用分开,少了前阵子相处时无形的沉闷,说话有了往日俏皮不要脸的样。 “你能做什么?你给他解释,只能说明你爱我。” 云程往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他会掐人,揪起一丢丢皮皮,稍稍一拧,可疼。 叶存山这皮糙肉厚,平时他掐腰拧胳膊,都眼皮子不眨一下的人,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云程说:“打是爱,我爱你。” 叶存山反手就就把云程摁到自己腿上趴着,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 第296页 “这才是打。”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云程的羞耻心引爆。 “你等着的,我明天就告诉舅舅你欺负我!” 叶存山半点儿不怕,“我明天也告诉舅舅,说你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各位,久违的卡文 昨天七千,今天七千,都是删了重写,明天我会再起早一点,争取不踩点更新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86章 是闹着玩儿,挨挨碰碰的眼神一对上,就撞出火花。 来府城后,两人只闹过一回。 云程知道是因为他夜里睡不好,白天又热得睡不着,所以叶存山才没跟从前似的折腾他。 但偶尔也会想,是不是魅力太差,没有吸引力。 这时被盯着看,他心跳慢慢加速,直到心口那点动静无法掩盖时,他才在叶存山腿上翻过身,就着这个趟姿,要叶存山低头。 说话相当霸道,“你自己过来亲我,快点。” 他自己邀请,叶存山当然不会跟人客气。 还因很久没做过,表现温柔,还被云程嫌弃不够努力。 “你还想不想要孩子了?” 反正不看脸色,单纯听声音跟言语,是一点感觉不到他的害羞。 被叶存山给了了一句点评:“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云程断断续续跟人顶嘴,“我牙齿也硬。” 一晚没个消停,隔天自然起晚。 叶存山早上出门前让存银别去闹云程,“你大嫂还在睡觉。” 存银嘿嘿嘿,“我懂的,你们想要生娃娃。” 于是叶存山就想起来了一件事,云程画的那份生理卫生课的思维导图与分级笔记,夫夫俩还没给存银。 云程羞得慌,他跟叶存山上车后,才被刘云拉去做婚前教育,至今看见刘云都会不自在。 这每天都要跟存银见面的,他怕以后尴尬,想要叶存山给存银上课。 叶存山自己脸皮厚,但弟弟到底是个哥儿,他这么大咧咧的跟人讲那事,像什么样子? 也没谁家是亲爹跟哥儿姐儿说这个啊。 所以他也没说。 存银被他盯得一哆嗦,麻溜儿退出了三步远,怕叶存山打他。 叶存山却问:“我教你的那些字,你都还记得吧?” 存银启蒙没问题,他还活泼爱说,当初被押着背《三字经》《千字文》,每天都哭唧唧的。 背好以后他怕前头的苦都白吃了,所以会时常温习,温习次数多了,他就忘不掉了。 当时为了增加教学趣味性,叶存山也会让存银说想学哪些字,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常用字,存银也会一些。 就是写得不好看,也是没条件练,在沙盘上戳戳画画。 他还记得,叶存山就回屋,从箱底拿了两册生理卫生课的笔记给存银。 “你大嫂特地给你做的,你自己好好看看,有不懂的再问,我先去府学上课,上午若表哥他们过来,你就说你大嫂昨日写稿子写晚了,在补觉,别乱说话,知道吗?” 存银当然不会乱说! “我大嫂的脸皮薄,我都假装不知道的!” 叶存山在他脑袋上揉了下,要他也多擦擦药,“长丑了,你以后嫁不出去。” 存银不服,“我是要招婿的人!嫁什么嫁!” 而且他长得可好看!大嫂都说他好看! 叶存山没空跟他拌嘴,交待清楚就先去上学。 云程早上没吃饭,存银收了碗筷后,就把粥跟馒头架在锅里用余火闷着,要赶在午饭前起来,还能吃口热乎的。 然后洗衣服扫地擦桌子,弄完这些,他也要去剪纸碎纸泡着。 剪纸时,存银就翻开了生理卫生课的折子。 这折子老早就想要了,他觉得好看,还方便,很想把他自己的画像贴上去。 因为他不读书,没好意思说。 现在也有了,还是两本。 嘿嘿,大嫂对他真好。 翻开的第一本是分级文字版。 存银启蒙过后,也有许多字不认识。 盯着看了会儿,想起来这是云程写的东西,他就默默合上放一边。 其他人还能因为学识广博,可以猜猜云程这缺胳膊少腿的字都是什么意思。 他就认识那么点字,猜不着。 猜不着又好奇,所以再撕几页废纸,存银又翻开了另一本。 另一本他喜欢,上面有图画。 他就喜欢看有图的东西。 就是这图怎么看着不对劲呢? 存银盯着上头,越看越像某个东西。 这东西他有,别的哥儿也有。 他往后坐,靠在椅背上,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垂头看自己腿间。 隔着裤子,他都莫名羞起来,立刻把本子合上了。 大嫂怎么会给他看这个! 云程快到中午才睡醒,起来就收到了存银谴责幽怨的小眼神。 他也不说话,怀里抱着两个折子本,在云程面前晃来晃去的暗示他。 云程看见折子本就认出来了,内心尴尬,表面淡定。 “娘又不会教你这个,你叫我大嫂,那只能是我教你了。” 存银不开心,“这是教大孩子的!” 他是小孩子! 云程说这就是教给小孩子的,“你再大一些,我给你画别的。” -- 第297页 生理卫生课算什么大孩子看的东西。 存银又开心了,说他好多字不认识。 云程就能甩锅,“把文字版的给我,我让你大哥给你填字。” 这尴尬劲儿,叶存山也得有。 东西给存银,也不知道提前给他说一声。 要不是他机灵,今天得跟存银红脸对着羞。 存银说他比他大哥幸福,“我哥小时候肯定没看过这东西。” 云程觉得叶存山也不需要看。 按照他的说法,他们这些男孩子,小时候都不讲究,光着身子到处跑的,谁有个什么,大家都看着,到了该懂的年纪就都懂了,不需要别人教。 中午照常去陆瑛那边吃饭,家里最近换着法子做好吃的,存银连着几顿下来,也乐意过去蹭饭吃,差不多到时辰,他就收拾东西,要云程快点。 云程今天背了书包,里头装着木盒子,是娘亲的其他遗物。 认亲之前,陆瑛说过是从首饰找到的线索。 这些天相处好,云程自己留着也不会佩戴,就想转交给程砺锋,家里长辈也能存个念想。 饭后他跟程砺锋进书房,就把木盒子拿出来了。 还解释道:“手帕上本来有字,因为被稻草腐水泡过太多年,我发现时字迹都模糊了,为了能把帕子保存好,所以洗干净放着了。” 现在想想,帕子上那些暗色的方块字,也极可能是血字。 程砺锋逐一看过后,眉头不自觉拧紧。 云程问过陆瑛,因为玉簪跟帕子上留字是“锦”,大名小名都对不上,他们才几次想到程家,又不敢认。 陆瑛说他认识一个名字带“锦”的讨厌长辈。 云程就问程砺锋,“簪子跟帕子,应该不是娘亲的东西吧?” 程砺锋说玉镯也不是,“她不爱这些素净的玩意儿。” 只有龙凤佩跟兽头镯是,他看看云程,起身从箱笼里拿出一副画卷。 卷轴打开,上面站着的少女姿容艳丽,笑容明媚张扬,身上环佩叮当。衣服上没大团大团的花纹饰品,外头一层叶绿色轻纱裹着里头束着娇躯的蜜色长裙。 长裙上半部分,是金丝银线绣出的大团金牡丹,是透过这张水墨美人图都能看见细节的奢华。 腰间玉佩正是云程这块碎裂的龙凤佩。 手腕上佩戴的,是金制兽头镯。 头上发簪,耳朵挂坠,无一不繁复。 她外貌盛,气质出众,撑得住这一身华丽。 而脸,实话说,确实是程文杰跟她更像一些。 云程的样貌,则像程砺锋。 他想问问程文瑞长什么样,因为当时蔚县很多人都见过程文瑞,他出去溜达,也没谁说他们长得像。 程砺锋说:“文瑞长得像娘。” 云程心里一叹。 这遗传还挺有意思的。 画卷给云程拿回家,首饰程砺锋都留下了。 玉佩他会再请人修复,其他的等回京都后要再查一查。 同时也给云程说去京都的日期不会拖很久,“迁坟顺利的话,这个月内就会走。” 他还有官职在身,本也不方便在外久留。 今天也是告诉云程,要他们别这么着急挣钱,“去京都不会让你们破费。” 存银那小孩子要是能受得住路远奔波,也一起跟过去,省得夫夫俩担心。 存银觉得他没问题,“程文杰都能过来,我怎么不能过去?” 他认为他山野间长大,肯定要比程文杰这个娇贵小少爷身体好。 云程说:“程文杰上过武学。”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人家会打架。 存银弱弱道:“但我不晕船……” 云程摸他头,“肯定会带着你一起的。” 有他这话,存银就放心了。 云程回屋把画卷收好,约存银出门去裁缝铺子买布料。 他说要给叶存山做衣裳的,来府城后因为没银子,一直拖着。 这后头还要去京都,总要体面一些,也给存银做一身。 全部自己做就来不及,是成衣各买了一套,再扯布回家,到时能做几件算几件。 云程不用买新,他去年才跟叶存山成亲,成亲后衣服鞋子都是重新买,他衣服都是新的。 预算多出来的银子,就给存银多买了一身。 小孩儿在程文杰手里受了委屈,来府城后跟小长工似的,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要给些甜头。 再回家,天色就晚了,云程只把大概样式画出来,要做得明天。 晚上一家三口继续过去蹭饭吃,饭后夫夫俩是要留下上会儿课。 照例,是程砺锋给云程上课,中间的空档会检查叶存山的功课。 叶存山私下给自己加的作业也得以批改,因此很有干劲。 笔记本也是一去一回,他给多少,程砺锋收多少。 陆瑛还问呢,“你不觉得他贪得无厌啊?” 程砺锋是不喜欢这类人的,以前有学生这样,隔天就不能上门拜访了。 程砺锋说:“他笔记还是开始那水平,没瞎写糊弄我。” 叶存山不糊弄他,愿意趁着这段时间多学习一些,他教就教了。 随便给份东西过来,想钻空子投机取巧,他才不管是不是刚认亲,该教训就教训。 -- 第298页 还问陆瑛,“我教程哥儿的东西,都差不多是刚启蒙的内容,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陆瑛不能说他想把玩掉的脑子捡回来,也不能说他想好好学习,怕以后坚持不住,所以胡乱扯谎:“跟表弟培养感情。” 程砺锋夸他这次出来几趟,人懂事了些。 陆瑛接了句夸,当天学习完,回房还提笔练字,写了篇文章交功课。 程文杰往他房里凑,越来越觉得他要不认识这位表哥了。 这几天他很憋得慌,亲爹白天不出门,在家里看书梳理笔记,安心等蔚县的消息,平时就跟云程吃饭聊天,存银都能在他面前得脸,小孩儿问个天真问题,程砺锋也认真答了。 存银说跟他是朋友,实际后来几天都黏着自家大嫂,要么就跟玉香玩,已经不跟他一块儿玩了。 玉香有事,他自己坐一边绣花也能坐得住。 程文杰自然不可能主动找存银玩,结果陆瑛一天天也是跟着云程他们,程文杰是又无聊又泛酸。 “你没想过带我出去玩玩吗?” 陆瑛笑一声,“你还敢出去玩?舅舅考你功课,你一个字答不上来,你听说没?程哥儿字都没认全,就写了七册《赘婿》畅销南北,再玩玩,小心舅舅看你不顺眼,以后亲自盯着教你。” 程文瑞自觉又自律,书读得好,也能领差事干活。 就读于国子监,不通过科举,都能有机会入仕,家里不需要替他多操心,更别提程文瑞已经在圣上面前得了脸。 程文杰则没个定性,习文嫌枯燥,习武嫌苦累,习医还要说没意思。 家里再宠,也不会让他继续任性下去,总要定下。 程文杰听见云程名字就不开心,这么些天过去,他跟云程只说过一次话,就是认亲当天,他叫了声哥,云程点个头。 再往后,就没了。 他之前还说分青菜给云程吃,要是他好相处,分肉吃也行。 现在云程也不需要他分。 家里每天买菜,看着都是家常菜,几个厨娘却相当用心,变着法子做。 程砺锋还注意着云程喜好,有的菜他多夹了些,就会间隔着继续做,有些菜不吃,下回就没了。 他跟陆瑛说云程不喜欢他。 “他家穷,也没想到我们会来,没见面礼就算了,但不至于不理我吧?这么多天,他每天带存银进进出出,都没想过邀我去他家坐坐。” 陆瑛听出来意思了,小少爷吃味了。 “你爹过去都是主动提的,你哪有那面子?我过去也是自己去的,你想去就去呗,反正就两条街。” 程文杰不去,“他没要我去,我干嘛过去!显得我多在意他似的!” 陆瑛被他逗得直笑,“你不在意他,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跟我说酸话?” 程文杰拍桌起身,留下个小盒子,说是给陆瑛补的礼物,然后半刻不留,走了。 陆瑛打开盒子看一眼,见着里头东西,无奈笑笑,隔天去云程家时,问他能不能约文杰过来玩,“他人小,脸皮薄,要人先开个口。” 云程让他看看这院子,“都晾着衣服跟纸,我跟存银也忙着没空带小孩,他要是跟舅舅一样,来转转就走还好,要一天待这里,是没法带的。” 程砺锋说去京都不用他们出银子,他们身上也得有银子傍身。 云程一样礼物没备,正巧叶存山生辰快到了,他的废材书生也在起稿,还要做衣服,空闲是真没多少。 当然,如果程文杰在他心里足够重要,以上事情他都能挪后。 现在婉拒,是因为他还有些生气。 存银的脸肿成那样,一样是在脸上划墨,看就看得出来程文杰没手下留情。 他不能教训人,还不能避着人啊? 请到家里,还得存银待客,想想都憋屈。 陆瑛就去问存银,要不要叫他的“好朋友”来家里玩。 存银真诚发问:“为什么我的好朋友不自己来找我玩?” 陆瑛连着碰两颗软钉子,等到晚上叶存山放学,他又问叶存山,要不要邀请他堂弟到家里来做客,“他跟存银年纪相当,能做个玩伴。” 叶存山说:“存银不是每天往那边跑吗?天天黏着也不好。” 程文杰是男孩,存银是哥儿。 陆瑛自己说的年纪相当,不玩才好。 陆瑛:“……” 行。 一家三口都被找过,态度摆出来了,也不能真把人晾着。 程砺锋待他们好,他们没道理因为小孩之间的玩闹置气,故意冷处理。 所以第二天回家吃饭时,云程跟存银都邀程文杰到家里玩。 程文杰心里开心,面上端着,抿着嘴巴藏着喜悦,说他下午没功课,可以去坐坐。 陆瑛不会让两小孩二次闹矛盾,这次亲自带他俩玩。 程文杰进院子看里头晒得满满当当,知道他们是真忙,心里那点不满才淡去许多。 上午时,云程带存银把衣服布料根据尺寸都裁剪好。 新衣服是按照叶存山的尺寸做的,是身常服,等去见爷爷时穿。 另一身则是生员蓝衫,这衣服是在一些典礼上穿的,平时上学也能穿,叶存山不这样显摆,做出来是备用。 因为早就放出话,云程不想一直拖着,趁着这次一起做了。 -- 第299页 存银现在绣工好,以前也会做衣裳,练了半年多,能帮着搭把手。 给亲大哥做,他也仔细,就说里衣他来缝,“穿里头看不见。” 外衣还是云程来缝,云程做衣服比他好,穿出去体面。 家里有客,下午就不方便缝。 游戏的话,五子棋基本是废了。 正想着带这少爷玩什么好,程文杰自己就说了,“你们忙自己的,我跟表哥玩就是。” 他这次从京都带了些小玩意过来。 像拨浪鼓、竹蜻蜓这类,已经不是大孩子玩的。 鲁班锁跟九连环又考验智力与耐心,程文杰跟陆瑛都不爱玩。 陀螺跟空竹没有气氛就玩不起来,其他是摆件居多。 比如有艘小木船,能拉开门窗,能把船放水里,手动给漂游。 他来都来了,云程自是要好好招待,没真让他自己玩,问他玩不玩拍画片,给他说了下规则。 程文杰想不出来趴地上拍纸片的样子,小表情绷着,有点抗拒。 他自己要来玩,就不情不愿应声,“行。” 粗糙版画片是云程随笔起稿的简笔画,他还说可以玩大富翁游戏,画个小地图,摇骰子决定步数,上面写好奖励与惩罚。 每个格子都有东西,能决定后退前进,也有陷阱与金币。 简笔画他画得十分可爱,有拟人小动物,带着兽耳兽尾的小孩,也有几笔勾勒出来的花草树木。 随笔画的图,不用太多细节,起稿完就用薄木板当尺子,比着裁剪。 三十张图,他全部翻过去,打乱顺序,要他们轮流抽,每人十张。 图样画出来,人样的图就受欢迎。 陆瑛确实想玩,但不好意思,“我还跟小孩子抢这玩意?” 云程还是要他陪着,不然他不放心存银。 “一起玩啊,不然我画大富翁地图的时候,你难道要帮我家存山做衣服?” 陆瑛就跟着一起抽画片。 程文杰没玩过趴地上的游戏,他也不如陆瑛放得开,开始没玩一会儿,手里十张画片就输了一半。 存银放得开,也输了一半。 两个心里存着别扭的孩子,终于一致对外,说陆瑛很不讲究,欺负小孩子。 陆瑛就有意让着,等到手里快输光,再一点点赢回来。 整个下午,存银跟文杰手里的画片都没攒回原有的十张,输就算了,小手也一个比一个红。 结束时,云程也画好了大富翁地图,也做了小卡片当兑换卡的奖励,还有负面buff卡。 他早就忘记原本的大富翁地图上有什么,这就是他自己临时想的东西,变化更多,地图也更大。 这东西弄完,往后几天程文杰都爱往他这里跑。 存银帮家里干活时,他跟陆瑛也能玩得很开心。 骰子的不确定性太大,地图上每一格都不同,即使跟同样的人玩,也能收获不同的快乐,这么相处几天下来,他们之间的那些生分与复杂情绪才消散。 与此同时,云程也终于确定了叶存山的生辰礼。 知道他的生辰后,云程就有想。 他本性偏浪漫,喜欢有梦幻色彩的东西。 陪叶存山过的第一个生辰,也有纪念意义,原本计划是把两个人相遇到今天的重大节点画下来,送一本画册给叶存山。 但这不是没羞没躁的日子过了半年么。 云程也想到现代时,他认识的几个网友,给成年朋友送礼物,都很成年。 套跟玩具都是正常范围内了。 而且从万书斋买回来的那几本新婚读物,叶存山都要翻烂了。 云程就琢磨着,要不给他画个颜色漫画,要叶小山见识见识。 一个纯情,一个废料。 这几天云程就一直在纠结,直到今天,他想好了,他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吃完饭就去写二更,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 么么哒! 第87章 纯情画册不用藏着掖着,小孩子看见都没事。 废料画册就得躲着些,别说存银了,叶小山都不能提前瞧见。 恰好天热了,叶存山大多时候是在下面书桌上写功课,晚上云程就趁机起稿涩图。 草图很快,他不用勾线上色,加上很久没画这类型的产出,灵感喷涌。 等到叶存山催他几次,云程才依依不舍的收了笔准备睡觉。 他想起早画画,但给叶存山这样说:“我明天想睡懒觉,你到时让存银别来叫我。” 云程睡懒觉,都是被收拾后才睡。 叶存山当是暗示,摁着他亲。 但云程根本不是暗示,所以亲完了不让碰,把叶存山吊着不上不下。 “你讲点道理?” 云程就跟他说实话,“我要给你准备生辰礼的,明早我在房里准备,你弄我,我起不来。” 叶存山更想收拾他了,“你说话怎么也粗鲁起来了?” 云程说跟他学的,“要么你睡床尾。” 天热,他也不爱往叶存山怀里挤了,隔远点,挺好。 叶存山:“……” “行行行,睡吧睡吧。” 云程看他生气,又凑过来抱他,“那再玩一会儿。” 云程根本受不住。 以前没真碰他,夜里闹闹他都要晚起。 -- 第300页 叶存山要他歇着,自己出去冲了个凉水澡,还跟云程说:“我看看你能给我准备个什么玩意儿。” 他冲过澡,身上凉,云程就乐意挨着他,“你肯定满意的。” 叶存山顺手掐他屁股,“睡觉吧。” 次日清早,他跟存银说云程没睡醒,让存银不要进去叫人。 但跟以往不同,今天不用存银留饭,叶存山拿了些吃的进去。 云程还有小毛病,非要刷牙才能吃东西。 进进出出几回,存银都给看愣了。 “大嫂是醒了吧?” 叶存山面不改色,“哄他吃点东西继续睡。” 因为已经看过生理卫生课的思维导图,上面各个图样简单直接,存银还没看文字版内容,都不敢再跟着大哥瞎嘿嘿嘿,就抓抓脸,说他今天继续抄纸。 这是最后一批纸了,叶存山再没收废纸。 算着日子,也差不多要去京都了。 里屋云程也这么算着,颜色漫画好,立刻无缝衔接纯情画本,画嗨了,还给叶存山补了一个婚礼图。 此时,静河村。 程文瑞也在看一张图像,是两版阴司通缉令。 迁坟的日子要算,算日子要请算命先生。 先生是从京都请来的,比程文瑞晚一天到。 从他进村这天开始,村里人聊闲,最常说的话题就是李大道瞎算命。 这件事在陆瑛的信里有写,简要带过,只提到叶存山是因为李大道胡乱批命被分出去的。 而李大道能满口胡邹,则是因为陈金花给他塞了银子。 再详细一听,程文瑞还从村民这里知道了一个东西——阴司通缉令。 等着日子也无聊,程文瑞就想看看这东西。 阴司通缉令最初是在他们河边发现的,后来有新的,也离着不远。 叶旺祖跟叶庆阳都有保存,他们一个保存是因为涉及到鬼差,不论真假,都不好处理。一个则是觉得画风很传神,保留后自己拿着临摹仿画。 程文瑞看的是叶旺祖保留的两份。 一张没有李大道的脸,一张有。 时隔半年多,当时用的又是劣纸,现在沾了潮气又泛黄,整体给人的阴森感却丝毫不减。 程文瑞说这画跟蔚县的慈善画册很像。 画面能传递出情绪,眼睛很传神,眼睛望着外面,好像纸上的人活生生站在眼前一般。 这鬼差如此,那画册上的可怜人也如此。 叶旺祖说:“不知道谁画的,咱们村就庆阳一个会画画,他还是后来仿画这阴司通缉令以后,才开始画人,以前画的都是草木房屋,人像练得少。” 程文瑞问:“听说程哥儿也会画?” 叶旺祖点头,“他跟庆阳学的。” 造纸作坊开起来后,叶旺祖一直盯着这边,很少去蔚县,跟云程夫夫俩打交道也逐渐变少,不知道云程后来学画的情况。 村里其他人也如此,就跟叶存山说的一样,只要把画画这个技能走了明路,别人不会管云程学了多久,知道他会画就行。 这么一番打听下来,程文瑞对云程的画技感知很模糊。 再次回蔚县,见到叶庆阳后,他还问了下美人图的事,“我听说你画出来的初稿不是那个版本,是比较像程哥儿?” 叶庆阳直言道:“因为是照着云程的脸画的。” 程文瑞想看原本的图样,“到时也好给我弟弟解释,这图怎么改的。” 叶庆阳最近画图改图,已经要画吐了。 现在听不得程文杰的名字,一听脑壳就疼。 他不想画,去找了当初的草稿。 当时画得像云程的几张图,都被拿走,给叶存山收着了。 云程照着他的图描改的那份,因为乱线多,是粗稿,还有保留。 存银手上有的,是他后来单独起稿的。 上面乱线都在,像是新手起步阶段,手不稳,慢慢蹭上去的线条,偏偏里头有那么一条线藏在里头,能勾勒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美人脸。 叶庆阳能发现这个,程文瑞自然也能发现。 “他还挺有天赋。” 叶庆阳摸摸鼻子,没接话。 开始是他教云程画,教到后来成了云程指点他,教他怎么练习。 这些说出来别人都当他谦虚,他就不重复讲了。 程文瑞从他这边离开,是要再去一趟煤铺子,找万掌柜。 迁坟的日子定好,他到时从静河村到蔚县,会直接去码头,不会再过来,对铺面里的事情要再做交待。 账面上还有些能挪用的银子,知道程文瑞这次过来兜里空空,万掌柜给他准备了一张百两银票,跟一袋碎银。 现在不是瞎客气的时候,程文瑞直接收下了。 今天铺面里还有煤矿老板来收款,他让万掌柜先过去,“一季度一结算,人家不拿到银子心里不安,你别拖着他,先去。” 刚好他在,要是铺面银子不够,他把银票再还给铺子里。 万掌柜出去,里屋就要有人过来伺候。 今天过来的是徐风,他年纪过三十了,一直对年纪小的孩子很照顾,颇有几分大哥风范,人愿意承担责任,办事细心。 他还拿铺面分红,万掌柜也有意提携,这几个月一直带在身边教,人比几个月前初见程文瑞时要沉稳很多。 -- 第301页 上茶后,程文瑞就把画册放小桌上,徐风平时不会乱看,眼睛老实,但唯独对画像敏感。 因为他们在做的营生就是因为画册才有的,恩人会画画,对此难免多些注意。 他克制住,一眼扫过去,就收回目光。 但因这匆匆一瞥,他好像看见了个熟人,就又瞥一眼。 怎么看怎么眼熟,克制又克制,目光还是总往上瞄。 一下两下,程文瑞还能不注意到,多看了,程文瑞想忽略都难。 他跟徐风接触过,救下王家那些可怜人后,主要是徐风两头联络,知道徐风不是个好色之人,就问他怎么了,“你看过这美人图?” 徐风摇头,说看这上面的人眼熟,又一时没想起来是哪里见过。 云程是装作新手描图,把自己的脸蹭蹭改改,成了另外一个美人。 一般不懂画的人,要花费些功夫去找蹭乱的线条,没找到前,看见的画稿还是更像云程一些。 程文瑞自己会画画,一眼瞧得出来,就没想到这层,跟人说:“这画上人是我弟弟。” 徐风就很懵逼。 程文瑞的弟弟,干嘛要匿名做好事。 这些贵公子们的喜好真特别。 徐风垂眸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 程文瑞的弟弟,在蔚县干嘛。 而且他跟孙阳打听过,云程是静河村人。 这般沉默,就让程文瑞很疑惑,“这画怎么了吗?” 徐风欲言又止,恰好万掌柜结算完煤矿主的货款,过来接替,徐风就步履匆匆的走了。 他出去找孙阳,把人拉房间里说:“我刚在程公子那里看见了张美人图,画上人很像恩人,程公子说那人是他弟弟。” 孙阳也懵了,他年纪不大,思维最跳脱的时候,他说有可能啊,“云程后头那个程字,不就跟程公子的程一样吗?指不定是远房亲戚呢。” 云程那个外貌长相,也是蔚县少有的艳丽。 这破县城,不出美人。 他们一直想报恩,找不到机会。 这都要确认是程文瑞弟弟了,也能直接道谢了,就蠢蠢欲动。 两个人商量后,怕程文瑞说走就走,没拖延,万掌柜一出来,徐风就过去说有事找程公子。 再进去,美人图已经被程文瑞收起了。 他还觉得好笑,“我弟弟你应该是没见过的,但蔚县还有我另外一个弟弟,可能是他让你眼熟。” 啊,蔚县另外一个弟弟,这就差直接报大名了。 徐风鼓起勇气问是不是云程。 认亲的事,陆瑛跟他几次过来,但最大的知情人群体是静河村。 京都太师府的名头压在上面,他们小范围内,自己人聊聊还成,出来宣扬是万万不敢的。 所以徐风还没听说,只能是以前送煤时跟云程见过。 得他点头,徐风就顺手扒了云程的小马甲,说画册是云程画的。 程文瑞指尖敲桌,“你是说孙阳当天等得无聊,爬树上去了,刚好程哥儿来‘扔’画册,他看人鬼鬼祟祟,所以多瞧了两眼。” 徐风应是,“我们看他不想露面,后面借着送蜂窝煤的便利,给他多送一些蜂窝煤,他家郎君还起疑,后头也不敢表现出格了。” 于是程文瑞也有了跟陆瑛一样的感觉。 原来很早之前,他就有机会见到云程的。 当时县衙后门他没派人多盯。 王家的事情闹得大,他怕其他人有冤屈,平时不敢告官,借着这次他收拾王家的东风,会有人过来,所以不让人拦。 结果其他有冤屈的人没等到,还因此放过了云程。 不然早早抓到跟前,这一阵的折腾都能省了。 因为画稿上的云程,是有几分像他爹的。 徐风说想感谢云程,问程文瑞什么时候离县,“我去备份礼。” 程文瑞婉拒,“他如果真要这份感谢,当初就不会匿名送画稿。你把你那群弟弟们都带好,要他们能自己养活自己,能攒下银子以后养老,若能再结良缘,能成亲生子,有自己的小家就更好,这就是报答,别想其他。” 徐风眼眶发热,应下后说:“就一些自己做的东西,若方便,还是请您帮忙捎带一下。” 程文瑞问过具体,得知是些手工制品,有帕子布鞋,也有木簪平安符,都是些心意,他才接下。 “你到时给万掌柜,我出发那天他会去送。” 这边告一段落,他也写信给程砺锋,要鲁柏送到府城。 里面除却迁坟日期,抵达府城的时间,还有近日在静河村的见闻。 其中有叶大突然炸起的暴脾气,还有叶大被气晕后,陈金花受到刺激,提前产子。 到底是叶存山的亲爹后娘,这是亲家关系,程文瑞也不想落人话柄,说太师府瞧不起乡野亲家,这等大事都不关心,所以是临时备了两份礼。 一份是他代太师府给的。 一份是他替云程夫夫俩送的。 程文瑞还叹口气。 囊中羞涩,这礼不厚,于乡村而言,已是不错,但叶大跟陈金花期待太高,特别是存银曾经得过一对银镯,他们就表现出了些微不满。 不满藏着没说,程文瑞感觉得到。 这里给他爹写信说一声,四天一个来回,若再有吩咐、叶存山跟云程再有东西捎带,也来得及。 -- 第302页 其他杂事一笔带过,云仁义这家人也着重写了几段。 其中就有最令他恼怒,觉得最离谱的事。 云丽丽竟然半夜翻墙,爬到了他的小院,大半夜的扯衣裳瞎叫。 若不是他出门会带护卫,没等云丽丽衣裳扯开,就把人扔了出去,这话还说不清楚! 云仁义也吓得不轻,当场就要打人,拿着手臂粗的棍子喊打喊杀。 程文瑞恼怒也不能容许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往死里打。 这一个阻拦,云丽丽还说他心里有她。 程文瑞少有真动怒的时候,这次在静河村真是见识了。 反而是分家出去的三兄妹他没写什么,云广识主动来认错道歉,交待前情。 他能躲过一劫,是因为他当时心里那一分怂,是他清楚买卖人口跟一份差事孰轻孰重,有想法,没强绑。 还因为这时他能为弟弟妹妹着想,主动站出来。 人烂烂一块儿,大力惩罚,于他的心性而言也办不到,所以他让人互相折磨去了。 陈金花产子后要休养一阵,家里多两个奶娃娃也要人照顾。 叶大昏迷过一场,身子大不如前,地愿意常价租出去,前头种了那么久,现在常价租,大家抢着要,气急,险些又晕一场。 上头就两老的,虽叶存山跟云程会给家里银子,这看着终是不放心。 他让云广识去叶大家当帮工。 云广识以前在王家做过长工,该会的都会,干不了重活,也比一般女人强。 对外就是帮忙请人照顾叶存山爹娘。 最后他才写蔚县美人图拦截的事,尾巴写上了云程的小马甲,请他爹定夺扒不扒。 程砺锋收到这封信时,云程跟他告假一天,说今天不来吃饭,晚上也不来学习。 “存山今日生辰,我想给他准备个惊喜。” 云程这几天已经发现了,程砺锋就是面冷,显得严厉,其实对小辈很慈爱。 也可能就对他慈爱。 不管是哪种,云程感觉到被宠,就敢撒娇提意见,这是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特有的技能。 他这态度,程砺锋还很受用,觉得有被云程接受,喊他舅舅是真心把他当舅舅,答应得爽快。 他把这几天单独整理出来的一个折子本递给云程,“本来说过几天考核他,满意了再给,算奖励,既是生辰,你就一起拿回去吧。” 得了舅舅给的生辰礼,叶存山自然要亲自过来道谢。 程砺锋就问他,“你取字了吗?” 叶存山家里没长辈识字,来蔚县以后,跟杜先生亲近,但杜先生没私下收他当学生,这字便没取。 能懂程砺锋的意思,他直接道谢了。 程砺锋也熟悉这俩夫夫的办事作风了,想要就是想要,不会扭捏做作。 他也直接,说帮叶存山取个字。 叶存山的性格跟他名字里的“山”字很像,有沉稳厚重,毅力深,心有仁善意。 但因他做过投机取巧的事,也不是愿意吃亏忍让的人,所以为他取字“岑观”。 岑寂岩栖客,应观不转心。 科举只是前面的一小段路,往后人生很长,这个字取了,是对他的期望也是对他的警醒。 叶存山果真紧了心,回家时都绷着脸,让给他准备了一桌好菜,拿了新衣裳又蒸了寿包的夫郎与弟弟都一脸懵。 “怎么?舅舅训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这个不算踩点吧qw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贴贴! 本章打个补丁: 岑寂岩栖客,应观不转心。 这句是引用诗词 第88章 云小程还有这本事 舅舅没有训他,还给他取了字。 得知实情后,存银给叶存山一个白眼,云程在他胳膊上掐了下。 “洗手吃饭。” 最近都是去陆瑛那边,陪程砺锋吃饭。 好久没在自家吃过,围着灶台转转能出一身热汗,才知道请厨娘的好。 存银望哥成龙,要他好好学习好好考,“争取下次过生辰时,能摆上大几桌酒,那叫一个气派。” 叶存山说下次考要三年后。 存银就改口:“争取三年后,你再过生辰时,能摆上大几桌酒。” 说起摆酒,又跟生辰相关,他想起一个事,跟哥嫂说府城有个“第一楼”,就是《赘婿》第一册开头,丈母娘摆寿宴的那家酒楼。 “陆瑛哥说的,说里头要价高,味道一般,去的人挺多。” 云程秒懂。 网红餐厅嘛,等到《赘婿》带有画像的版本发出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主题餐厅出来,把人物立牌往那里一摆,也很拉风。 叶存山把话听进去了,决定回头跟杜知春说说. 要是能行,《赘婿》销量二次回春,云程也能多歇歇。 三个人吃饭,没做得特别丰盛。 有四菜一汤,三荤一素,荤菜里还有一只状元蹄。 状元蹄是叶存山考完试以后的“执念”,拎着冰桶带回家,最后又带回村才吃着。 回县后,他们就收拾东西要走,说让柳小田给试着做两只猪蹄吃吃,也没吃着。 来府城快一个月,这才上桌。 叶存山跟上回一样,抽了中间的骨头出来,用骨头当刀,给三人碗里分肉。 -- 第303页 之前分肉,他给云程存银都分很多,自己剩些肉末汤汁泡饭,夫郎跟弟弟都给他夹肉,到后来还是他自己吃得最多,这次就分得平均,大家都不用礼让,都多吃点。 主食是寿包跟长寿面。 云程今天有参与捏寿包,怕捏多了吃不了,跟存银都捏的小寿包,是三人生肖的样式。 他因生疏,没掌握好细节,刚捏出来瞅着可爱,蒸熟以后就变了形,跟存银捏的寿包摆一起,对比惨烈。 叶存山都给看笑了,“云小程,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云程拍拍他肩膀,“叶小山,任重道远,以后多多指教。” 存银嫌弃他俩腻得慌,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告诉他们还有小孩子在,“你们注意点。” 云程就让叶存山挑寿包。 寿包六个,各吃两只别的生肖。 叶存山还有长寿面,存银今天特地擀面给他做的。 本来也想加些牛奶进去揉面,怕到时煮出来不好吃,所以没弄得花哨。 下午存银跟云程讲,说他看别人家摆寿宴,一碗长寿面端出来,是要给同桌的人分食。 挑选里头的长面条,一人碗里分一根,分完才能开始吃,没有不能咬断的规矩。 所以晚上他俩也等着叶存山分面。 叶存山分了都分了,还要说存银:“那都是老人家做寿的规矩,咱们年轻人哪讲究这个?” 存银说他迟早会变老,“你知道得多,你不给大嫂说!” 叶存山就望向云程,云程尬笑。 去年存银的生辰礼前,他跟叶存山聊过这个问题。 只是今年又要准备,他总怕遗漏,家里人少,过得简单,也想有点仪式感。 这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叶存山膝盖晃晃,挨着云程的腿不挪开,找他俩要礼物。 存银说新衣裳就是礼物,还要叶存山赶紧试试,“我跟大嫂一起缝的!” 他缝的里衣,云程缝的外衣。 叶存山就又看向云程。 衣服存银都能帮着缝,就完全没有必要藏着。 他都因为这份礼,情动都没碰云程,真是那衣服,他怎么都要好好收拾云程一顿。 云程硬着头皮说是,“你白天出了汗,晚上冲过澡再试,免得弄脏衣服,我们又要多洗一身。” 叶存山看他脸都红了,猜着应该还有其他,就没多问。 他家就三个人,云程又在意叶存山的生辰,连带存银都跟着一起准备好久,今天他是寿星,饭后还得了闲。 收拾碗筷不用他,烧水洗漱不用他。 叶存山闲不住,吃顿好的就已经不错了,还坐着等人伺候,真成大老爷了。 他自己打了桶了井水,扔条帕子进去,就近把存银的凉席擦了一遍。 席子底部被存银剪了一截下去做抄纸竹帘,他看不顺眼,伸手扯了扯,边缘没缝线的部分,直接散了。 叶存山:“……” 他不动声色把席子往上卷起一截遮挡。 反正存银矮,不注意也感觉不到。 然后换了桶水,去擦他跟云程的凉席。 擦着擦着,叶存山发现席子下有东西,在上头鼓起一个包。 叶存山顺手掀开,下面是一本书,书名《万字文》。 他知道《千字文》,没听说过《万字文》。 这书不摆书架上,还藏炕下席子里,他就好奇翻了两页。 第一页打开,叶存山就愣了下,然后立刻合上书。 由于他第一次带云程去万书斋买新婚科普读物时,就看见了一本猛男在下的画本,心有阴影。 合上书,他就记得这《万字文》上也有一个壮汉在干那档子事儿,在上在下没看清。 没看清,他就抓心挠肝,又翻开看了一眼。 这下他看清了。 壮汉是在上头,下面有个小美人。 叶存山突然心虚,好像这画本是他不正经,要买回来偷看的一样。 他先看看门口,想着云程干活慢,跟存银两个力气都不大,单就烧水,来回都要忙好一会儿,才坐到书桌前,细细翻阅。 他认得出来这是云程的画风,人物传神,体型也很接近真人,不会跟他平常见的画像一样,薄薄的糊在那里,不穿衣服时,就两坨色块,看着毫无兴趣。 这一本画册,他翻看完后,黑脸通红。 没想到啊。 云小程还有这本事。 看完了,书就被叶存山没收了,放在了书架顶层,他还往里头推了推,以云程的身高,不借助外物绝无可能拿到手。 灶屋里云程还毫无所觉,跟存银两个忙得哼哧哼哧。 云程说等从京都回来,他一定要立刻请人来家里干活。 存银给他泼凉水,“请人也不行,他要是跟小田哥一样,晚上做完饭就走,咱们吃完还是得洗碗收拾,自己烧水。” 云程叹气,“主要是没有信得过的人。” 柳小田他倒是信任了,但那时住得近,柳小田也有自己的家室,不可能住他家里,那时家里也住不下。 这次算算日子,等到他们从京都回来,柳小田跟元墨也能到府城了。 这次能住下了,但柳小田也不用来他家帮工了。 元墨能写话本挣钱,柳小田一身好厨艺,离了蔚县,也有用武之地。 -- 第304页 其他人,临时请就需要考验一番。 存银小声说:“其实可以让舅舅给个人。” 帮忙介绍一个,他们自己给月钱就是。 云程认真思考了下可行性,“等从京都回来再看,现在没几天,就不考虑了。” 外头叶存山倒掉水,也过来帮忙。 他力气大,打水拎水帮一把,大家都能早点睡觉。 等各回各屋后,叶存山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找云程要礼物。 云程开了衣柜,从下面竹箱里拿了一本画册给他。 这是纯情画本,画的时候不用藏,封皮也不用刻意去做伪装,就画了山和云朵的简笔画,翻开后写着祝叶小山生辰快乐,愿岁岁相伴。 叶存山翻阅时,云程蹬掉鞋子爬上炕,去找他的《万字文》。 这册子里满是废料,他怕被存银看见,所以在封皮上写了一个绝对不会被存银翻开的书名。 《千字文》都把孩子背哭了,扩大十倍,存银眼神都不会往这书上瞄一眼,更别提翻开看。 结果他藏了好多天,在要送出去前,怎么都找不着。 急得他满炕爬! 家里帐子再厚再劣质,也是个夏季用的蚊帐,叶存山一眼看到底是没问题的。 他看云程来回爬了两遍,真恨自己不会画画,不然他非得画下来,也学着云程送画册,要他自己瞧瞧。 依着云程嘴硬的性子,可能会跟他“汪”一声。 叶存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放下画册,也钻进帐里,问云程在干嘛,“爬来爬去的,膝盖不疼?” 平时换个姿势都叫疼。 云程委屈,回神后也觉得膝盖疼,翻身坐炕上,看向叶存山的眼神都带着审视与怀疑,“你有没有拿我东西?” 叶存山擦完席子,看完《万字文》才出去。 帮忙打水,又一起冲澡洗漱,再回屋时,席子都干了。 云程没感觉到上面被人用凉水擦过,就想知道这之前叶存山有没有回屋。 他要叶存山老实交代,“礼物我给你,才是礼物,你自己拿,就不是礼物。” 叶存山就不逗他了,从书架顶上拿下来。 一看叶存山还藏这么高,云程眼睛都瞪圆了,“你这是做什么?你还怕被我看见啊?” 叶存山摸摸鼻子,“我以为你要让我找,找完才跟我一起看。” 在万书斋买的成年人读物都是这样,云程就爱藏各种犄角疙瘩里,让他找。 他看完后顺手就放上去了,要是云程叫他找,找到了才给他,他直接就能拿下来。 云程无语,“那你放原处,不也能找吗?” 叶存山:“我放上头,能要你找。” 看云程爬得膝盖疼,他才没说。 云程要他写功课去,“不好好学习,一天天尽看闲书!” 家里几本成年读物都被翻烂了,叶存山还要写笔记,硬要带着云程一起看,看完不说,还要挑姿势,学里头的人讲流氓话。 云程会害羞,脸皮也被养出来了。 这废料画册构思之前,就有整日没羞没躁的原因,想要叶小山见识见识,所以他是会跟叶小山一起看的。 现在叶小山先看了,他就不爽。 “你都不等我!” 叶存山脸皮厚,硬把他拘在怀里抱着,给云程把画册翻开,要跟他一起看,“就当我提前预习过一遍行不行?” 云程看一眼就脸红,这跟自己画的时候不一样。 画的时候,自割腿肉产粮,很嗨很精神,赶时间也没空歪想。 画出涩图,还被他家大猛一拉着一起看,就心脏砰砰砰。 云程到底是想一起看的,嘴里把叶小山狠狠谴责一遍,然后说:“你看这上头,我一个字没写,你到时把字填上。” 还说叶存山效率低,“存银那个生理卫生课的笔记我给你多久了?你还没有改好字,孩子找我要呢!” 叶存山今天心情好,一一答应了,大手往画册后头翻,指着上头一副画问云程,“这一副是不是很适合加‘你狗,你是狗,骂你是狗怎么了,你就是狗我还不能骂了’?” 让加字的是他。 商量往上加什么字,云程还要生气。 “你加字就加字,你干嘛学我骂人?” 叶存山被他逗得直笑,云程不开心了,不跟他享受“岁月静好”的二人世界,要叶存山拿出学习精神来,“你不是爱写笔记么?没道理万书斋买的,你拿笔写一堆,我给你画的,你什么都不记吧?你现在别想碰我,你就看着这册子慢慢写去吧。” 还暗示叶存山:“看你是写骂人的话,还是写检讨。” 叶存山已经有了足够的理论知识,只想实践,不想纸上谈兵。拉着云程进行了一场友好和谐的交流,并对云程今晚没骂他是狗感到欣慰,给他奖励,多闹了一回。 临睡前被抠字眼,“奖励谁的?” 炕上低头。 不丢人。 叶存山说:“我给自己的奖励,谢谢程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纯互动,就短一些,饭后写二更~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么么~ 第89章 出发前奏 生辰结束,就要回归忙碌日常。 叶存山带了程砺锋给他批注的整本《诗经》到府学,课间时问杜知春要不要看。 -- 第305页 两个人本经不同,这本书对杜知春而言作用不大。 但他说看,“你们也该要出发去京都了吧?你要不急着看,放学给我,我让我家书童抄录一份。” 大儒批注的东西,不是他本经,也能看了开拓下思路。 其他杂书杜知春也看,多一本没什么。 叶存山答应下来,跟他说立牌的事。 “赘婿不是画了很多人像吗?做个人形牌子,这个显眼,应该也能招揽生意。” 吸引人的东西都会让人多看几眼,立牌这个时代还没有,书页内带美人图的都不多,这玩意儿确实新鲜。 杜知春记下,也顺便打听云程新书的情况,“是不是突然富有了,不缺银子了,所以不写了?书斋伙计隔三差五到我家催,现在已经一天跑三趟了,我看你俩之前忙,都没好意思问。” 现在叶存山主动说《赘婿》角色立牌,也能说明夫夫俩还是在意话本销量的。 叶存山就告诉他,“我家夫郎写了,废材书生的稿子已经写出来了,正在写软饭硬吃,但府城没有相熟的书生誊抄,他字还没认全,不熟悉的人没法誊抄,要他念稿子听写,念稿子就确实没时间。” 杜知春:“……我总是忘记他还不识几个字。” 他叹气,“还说我家柔娘平时也能跟程哥儿玩玩,聊聊天解闷,现在都不行了。” 杜家直系对旁支都不错,府城的长辈还看过他的文章诗集,给他请了戴举人做西席。 但照顾晚辈学业,跟安置晚辈家室又不同。 他们本也不缺钱粮,柔娘又不爱出门,成天的往亲戚家跑也不像样,有三两交好的朋友就不错。 叶存山说过阵子就好了,“也没想到来府城以后会这么忙。” 说忙,就有新的事儿找来。 云程中午跟存银回家吃饭,程砺锋把他叫到书房,主要说了两件事。 一是静河村的事。 二是他的小马甲掉了。 迁坟的日子确定,算着从蔚县到府城的路程,他们出发时间也确定。 程砺锋看来得及,昨天云程又说要给夫君过生辰,他便延后一天说。 陈金花生了双胎,也算如愿以偿,是两个儿子。 叶大昏过一次后,也没了硬朗身子骨。地租出去了,现在家里没几亩地,云广识还在家里帮工。作坊每个月会给养老钱,这日子怎么看,都比村里其他老农舒坦。 但叶大这辈子的执念就是土地,闲了总要去地头看看,看别人家有没有把他的地种好,有没有糟蹋。 云程听了都无语。 这看起来,田地在叶大心里排第一,叶大本人都要挪后,儿子自然要再挪后一些,也难怪在叶存山这里反反复复。 他这样,家里日子好了,大把的人羡慕他都没用,他就想守着自己的地,能拿粮食,想要自家人种。 这就有得等,后头两个小儿子,长到能下地干活的年纪,怎么都要十几年。 他自己想不开,外人没法劝。 这边是需要他跟叶存山买些东西,送点银子回去。 作坊那边会贴补叶大与陈金花看病的银子,他跟叶存山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不能装傻,也得重新补一份礼,以示孝心。 村里其他事,程砺锋就没给他多说。 只看程文瑞写的,云程以前祭拜爹娘前,都要去打听云仁义家的倒霉事,再到墓地讲给爹娘听,他就顺带提了一嘴这家人的现状。 云程自觉他不算有心机,都觉得云仁义招婿这步棋走得相当离谱。 “他不怕引狼入室啊?” 程砺锋摇摇头,说他叫大吉中午去府学找叶存山,到时夫夫俩商量下写给家里买什么。 “最好让他写封信,其他杂事我都听别人讲的,具体情况你们夫夫俩也得心里有数,自己拎得清,也要面子上过得去。” 云程点头应下。 说要去京都,他的礼物还没想好。 踌蹴一阵,云程就直接问程砺锋他准备什么好,“想了好几天,都想不出合适的。” 这就提到了云程的小马甲。 程文瑞传回信件,说扒不扒云程的马甲,等程砺锋决定。 书房没其他闲人,程砺锋就直接问了慈善画册的事。 这对父子俩的思路跟最初的叶存山神同步,都当云程是悲伤过度见到了黑白无常,所以开了窍。 云程无法跟他们坦白他是外来客,硬着头皮承认了。 程砺锋看他表情,还以为他是紧张尴尬,宽慰两句后,说:“文瑞因为画册没藏私,最终用于民,三样货品,尤其是蜂窝煤,都没要高价,得了圣上三道赏。画册是你画的,你愿意承认,回京都后,我会跟爹一起带你去见圣上。” 这个云程就不要了。 他当时画那本慈善画册,就是看见王家那些可怜人,心里堵得慌,画出来也是求个心安,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事情都办了,就不会在看见好处后,反悔给出去,挟恩图报。 这个反应得了程砺锋几句赞许。 他不反对小辈追逐名利,但不喜出尔反尔的人。 云程要继续披小马甲,程砺锋就帮忙披着。 跟他说,“你画功不错,我不是给你了一副画吗?你要能画几幅新的出来,我爹应该会喜欢。” 养在深闺的女儿,外人见的少。 -- 第306页 现在家里留下的画像,都是程砺锋画的。 他要把妹妹画得真,画得传神,少不得多练,所以外头说到画师,也会提到他的名字。 他美人图画得最好,笔下美人各有千秋。 程文瑞是他长子,自幼学习,现在也能提笔画美人。 程砺锋问云程:“你以后想学毛笔画吗?” 云程点点头,“想学。” 程砺锋就说抽空教他。 这边聊完,大吉也从府学回来。 带了一封叶存山写的信,至于要给家里买什么,他提名了几样走亲戚常备的糖果糕点,让云程看着买就行。 就这点东西,不值得让云程去跑一趟,程砺锋让大吉去买。 日子确定,东西也不用他们买,云程就回家跟存银剪纸碎纸,把家里最后一批纸清空,换成现银傍身。 他要构思娘亲的画像,没跟存银一起在外头剪纸,是进房间,把画像挂墙上,看着画像剪。 看久了,心里有数,恰好听见外头程文杰的声音,云程纸也剪得差不多,就端着簸箕出来,把碎纸倒大盆里泡着洗墨。 他这几天听陆瑛讲过,程文杰不喜欢别人说他跟姑姑长得像,少爷脾气反复无常。 有时候听了开心,会乖顺着哄哄长辈撒撒娇,不开心了,戳心窝的话陆瑛都不想提。 所以云程有心观察他,也是看几个侧面姿势。 还问他俩怎么不在家玩,“今天院子里要晒的东西多,也乱,怕没地方招待。” 陆瑛就说程文杰玩游戏耍赖,“金币卡他要书童给他重新画了二十多张,跟着输跟着画,这卡片我面前堆得放不下了,玩着没意思。” 存银对他投去了一个崇拜羡慕的眼神。 他跟程文杰玩大富翁,都输得一张卡不剩! 程文杰就想跟存银玩,离开五子棋后,他能常赢。 存银这个非酋不想跟他玩,还想要陆瑛教他怎么玩,“表哥!你看看我!我聪明又好学,你教会我,我厉害了,你就有对手了,这游戏就有意思了!” 程文杰不服,“那还不如教我,你太菜了!等把你教会,表哥都玩腻了!” 大富翁的地图云程改动过两回,最终版本是在终点前面连下六个陷阱。 六个陷阱会把玩家传送到随机地图,其中三个是起始点,一个是倒退,两个是地图中间。 想要摘旗子,除却非常好的运气外,也得自己会玩会算。 陆瑛去过赌坊,掷骰子罢了,他轻轻松松,欺负小孩子也没心理压力,说着没劲,但程文杰多邀请几次,他就在儿童局大杀四方。 他今天不想玩,跟着一起剪纸,闲着无聊也问云程的新话本。 “《赘婿》我都看完了,这几天还重新看了一遍,你也太会写了,我看第七册的爱情故事,都不敢信在第一册时,他们关系那么差。” 同理,看第一册时,他也想不到赘婿怎么会跟赘婿娘子走到最后。 府城是个大城市,这里文人墨客多。 云程所说的争议情节,在蔚县引不出多大的风波,在府城议论的人不知几何。 尤其是“第一楼”,第一楼生意好,占了一个名字外,也有他们掌柜会来事儿的原因。 他家请了两个说书先生,平时说书,每月缝五时,就打擂台。 有人支持赘婿跟赘婿娘子情比金坚,是历经磨难修成正果。 有人觉得最后的感情来得牵强,是作者强行圆上。 自第七册发行后,这种争吵就一直存在。 两位说书先生代不愿意上场的书生念匿名信,隔空也吵得热闹。 云程说:“其实还有一个写法能让他们吵得更凶。” 陆瑛就看他,“什么写法?” 云程:“安排红白玫瑰。” 除却赘婿娘子以外,再给赘婿安排一个与娘子性格完全相反的红颜知己,患难与共,体贴包容。 这书最少还能撕十年吧。 具体情况云程都见过。 陆瑛思考了一下。 他现在是觉得赘婿跟赘婿娘子真心相爱,毕竟就这一对,两个人都没什么红颜蓝颜。 但如果云程真的安排了,他去第一楼就不是看乐子,指不定会请几十个文人下场吵架。 他看一眼云程,“你下本是这个路数?” 云程下本都写出来了,苦于没人誊抄,他自己也忙,为了不两边得罪,这两册是要一起发。 写完还要叶存山抽空给他审稿。 陆瑛一听就来了精神,“还找别人做什么?我给你誊抄。” 云程哪好动用他。 程文杰就说:“我抄也行!” 存银不乐意了,“我给我大嫂抄!” 云程一个不要,“别添乱。” 晚上照常回家吃饭,开小灶上课。 程砺锋让叶存山提前一天请假,“你陪程哥儿收拾东西。” 出一趟远门,要用的太多。 他这边会帮忙准备,夫夫俩也要备上自己常用的东西,以免在外不习惯。 叶存山应下,拿了程砺锋盖了私章的信件,隔天到府学给教官,开了假条后,教官看他的眼神都很不对劲。 这眼神叶存山都免疫了,杜知春最近一直这样,没想到他这个黑脸书生,还能飞上枝头。 -- 第307页 这事确定,近期就不再收废纸。 消息还没传出去,先有人过来跟他捣乱。 是前阵子跟叶存山起过冲突,试图让他犯规被罚的梅可为等人。 夏季,纸晒一天能干,不像冬天要那么久。 通常他头一天拿回去纸,当天下午存银跟云程就处理了,隔天就抄纸晾晒,干了叶存山就拿到府学转手卖。 一次三天,也弄了几回。 因为废纸进价在哪里,不到百文钱。 叶存山卖纸,却能卖到一百八十文到两百文一刀,利润很可观。 梅可为他们想害叶存山,人没害成,反被教官处罚,心中本就怨气,看叶存山越混越好自然不爽。 他们这阵子就忙着四处挑拨,说叶存山不厚道,低价买了他们的废纸,做成新的拿回来倒卖给他们,那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还要羊自己把羊毛买回去吗? 完全不管手工人力。 也不想想,如果没人收废纸,他们那些废纸不能卖钱,也买不到比这还低价的纸。 废纸算低价,一刀能卖五十文。 劣纸买进来,也算低价,一刀要一百八十文。 两相一减,相当于他们一百三十文就买到了一刀纸,这价格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部分同窗都不理睬,小部分人被煽动后越想越气。 今天叶存山还没说这阵子不收废纸了,他们就先过来阴阳怪气,说他挣黑心钱。 叭叭叭说一堆,叶存山全盘接下后,才说:“哦,好,那我不收废纸了。” 身边人都一愣。 梅可为这几个挑事精都愣住了。 他们是想给叶存山找麻烦,明眼人都得看出来叶存山很穷,不可能放弃这个挣钱营生。 他就想膈应人,让他做生意受点气。 这是要干嘛? 原本要找人麻烦,又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有人事后来找叶存山说愿意卖废纸给他,“你听他们说什么?他们不需要,他们别买就是。” 叶存山这才跟人说他要请假一阵子,本来中午也是说暂时不收废纸了。 梅可为他们就是搞事的时机不凑巧。 但惹了众怒,真相都不重要。 有人放话,“教官说了,受罚期间再搞事,会给你们另算,你们可真敢!” 不是每个人都干得出毁人前程的事,但梅可为等人做多了扰人心态,引人犯规,坏人前程的事情,也因此怕了。 书院杂事,叶存山没说给家里,到了休假日期,他一清早陪云程去杜知春家拜访。 来时受过照顾,这段时日忙碌,没来找柔娘玩,家里陆瑛跟程文杰两个男客在,柔娘也不好过来,这次上门,也是要说声抱歉。 柔娘在深闺呆惯了,成亲后也不爱出门,有人陪就聊聊玩玩,没人陪也无所谓,不过憋闷了些。 看云程给她拿了大富翁的地图跟卡片,跟人玩了会儿,还问云程这东西卖不卖钱。 云程有点懵,“这还卖钱?” 柔娘笑:“拨浪鼓都能卖钱,你这怎么不能卖?” 要卖,还能有好多个价位。 纸做的地图、布做的地图、木板石板地图,卡片也能往精美了去做。 一被点拨,云程生意经就亮起来,“你们书斋能做吗?” 柔娘摇头,“就算铺子原本不卖这些小玩意儿,也能用这东西去挣钱。但你要去京都,总要给本家一些礼,你家那哥哥弟弟不是喜欢么?京都来的公子都喜欢玩,其他孩子能受得住诱惑?这地图也能换奖励卡,弄些雅致些的卡片,回头深闺贵女们也能买一副回家。” 她望着云程笑笑,“所以你该去问你舅舅,这东西能不能量产。” 然后自有程家人去操心。 高门大户看着阔气,实际府里开销很大。 多一个挣钱的营生,家里看他都不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了。 云程收下她的提点,很不好意思,“我一过来,就得你帮助……” 柔娘就笑眯眯催更,“我家一天被人催三回,你早点写完,你挣银子,我得清净,挺好。” 云程:“……” 趁着天晴,他们简单聊聊就回家,存银已经烧好热水,三人能轮流洗头发。 那躺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之前都放着当长桌用。 是有三个人,刚好一个洗头,一个按摩,一个躺着享受。 先躺上去的是叶存山,云程教存银怎么洗头,“待会儿你给我洗,让你大哥给我按摩。” 存银就觉得他大嫂很会享受,蹲旁边嘿嘿嘿傻乐,“我能不能也按按摩。” 这当然是可以的。 存银不受力,云程这点力气落他身上,他都疼得满炕乱爬,到时洗头就给他随便揉揉,孩子都能满足。 叶存山叫云程别分心,“你给我好好按脑袋,我也享受享受。” 云程给他洗头发时,都会顺手按按,叶存山很喜欢,比踩背还舒服,按着直打瞌睡。 存银看他躺着,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围着竹床转来转去,想找个法子欺负叶存山。 叶存山一句话让他收了心,“你是不打算躺着洗头是吧?” 存银老老实实回灶屋,给灶里添了两根木柴。 赶着晒头发,叶存山没享受太久,差不多就行,洗完换云程躺上去。 -- 第308页 云程太久没享受过这待遇,还睁着眼看存银,“小存银,伺候得好了,我给你赏。” 存银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什么赏呀?” 云程说:“怎么也得给你画两幅美人图吧?” 存银立刻撸起袖子帮他洗头发。 叶存山简直没眼看。 这是在院子里,旁边也有个小孩子,叶存山给云程按摩时没趁机占便宜,主要也是给他按摩两条胳膊跟手掌。 简单揉捏,不按穴位,起个舒缓作用就够了。 偶尔才在云程掌心挠一下,云程就抓他手,两个人避着存银,手指追着玩儿。 陆瑛跟程文杰都来习惯了,下午总要过来坐坐。 两人都是头一次见这样洗头发的,陆瑛还恍然想起躺椅搬回家那天,他被叶存山炫一脸的事,带着程文杰过来围观。 被人围观,云程就不好意思继续躺,让存银给他冲冲头发,“也差不多好了。” 他清洗勤快,头发不脏。 他起来,存银就能躺着洗了,还跟人炫耀,“我马上也要躺下洗头发了!” 大嫂给他按摩,大哥给他洗头发,嘿嘿嘿。 云程拿着棉帕,把头发用力搓几下,叫他好好躺着。 程文杰看存银乐滋滋的,才好了几天的情绪又开始往外泛酸,站旁边看了云程好几眼,云程都忙着收拾东西,没给他眼神,就别扭开口:“我们也没洗。” 云程起初没懂,在他看来,这少爷也轮不到他伺候。 程文杰就不爽了,“我才是你弟弟。” 这话说得小声,但他离云程近,云程听得清楚。 他回头看向程文杰,程文杰倔强跟他对视。 小游戏培养出来的感情还是脆弱,一起玩时好好的,涉及情感方面,少爷脾气上来,旁人得遭殃。 云程说:“存银也是我弟弟,你想要,你就说清楚你要什么,不要这样子讲话。” 程文杰真想洗头发按摩,家里一堆小丫鬟伺候,不缺人。 就是这躺椅,也能立刻要人做个一样的,他也能用上。 但是云程要过去给存银按摩,他就不舒服,闷闷开口说了个想要。 想要什么又不说清楚。 云程听他肯接话,就知道他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熊孩子,愿意跟他多说两句。 “你想要什么你得告诉我,存银想要我按摩,想要他大哥给他洗头发,都会说出来,说出来我们才知道,能满足的就满足,不说出来,谁也猜不着你在想什么。” 存银已经安详躺好了,陆瑛站旁边看着,他还挥手赶陆瑛,“你别挡着光,我在沐浴太阳!” 程文杰就低头说:“也想洗头发……”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这么几个字说得脸都红了,臊得慌。 一想这是跟云程说,云程可能会笑话他,他就想跑。 但同样脸皮薄,一点情绪就上脸的云程很能理解,及时接了话,“那我给你洗头发?” 这少爷的身子,他就不碰了。 他家存山也不碰。 就看陆瑛要不要给他按按摩吧。 结果程文杰想要存银给他按摩。 云程让他别想,“你也是十二岁的大孩子了,存银是个哥儿,他又不是你家伺候人的小厮书童,他好意思给你按摩,你好意思受着?” 程文杰重点抓错,“存银十二岁是个小孩子,我十二岁就是个大孩子了??” 云程:“……”头疼了起来。 他钻起牛角尖,非要云程给他说明白。 一不小心,声音就拔高了。 存银给听见了,躺竹床上哈哈大笑,“你羞不羞!你是个小男子汉!你当什么小孩子!” 眼看着他们又要拌嘴吵起来,陆瑛赶忙劝架,劝着劝着,存银听出来程文杰是要他按摩,顿时不干了。 “你没有大哥大嫂吗!” 程文杰灵光一闪,“你大哥大嫂,是我堂哥哥夫,你不来就算了,你哥给我洗头发,你大嫂给我按摩!” 存银护嫂属性上线,大哥可以卖掉,大嫂要自己留着。 他能给程文杰按摩,大嫂不行! 所以争吵到最后,他洗完头发换程文杰躺下,叶存山继续当洗头工,存银茫然站在竹床前,喃喃自语:“我明明吵赢了……怎么还要给这个讨厌鬼按摩……” 又惨又好笑。 云程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存银也不是好惹的,他按摩就尽往程文杰的痒痒肉上按,一下午过去,没有最终赢家。 闹得晚,夜里收拾东西也晚。 存银头一回去京都,什么都想带,被叶存山全部扔出小竹箱,只给他装上几身衣裳几双鞋子。 零碎物件给他装进书包,轻装上路。 他跟云程也是如此,就是路远,他要多带些书路上看。 云程给娘亲起稿了画册,正在收尾。 这画册他只起稿了动态,到时需要再画脸跟服饰细节。 他想先把草稿打出来,给程砺锋看过后,找他讨要些颜料用用,画个彩图。 叶存山看他画图,就想到云程给他的生辰礼。 《万字文》他已经全部看过,还跟云程实操过。 纯情画本他才翻过几页,今晚睡前他顺便翻阅完,才发现他跟云程已经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了。 -- 第309页 心中感慨正浓郁时,看见了画册最后一页的婚礼图。 是黑色炭笔画的,叶存山双目自带滤镜染了一层红上去。 两人喜服款式相近,云程坐床边,盖头搭在头上自然垂着,下巴被他单指勾起,眼睛弯着,满是柔情蜜意。 这画面叶存山都没敢想。 他计划年底补一场婚礼给云程,可脑中关于婚礼的场景一直空空。 现在被补齐以后,心间总有说不出的悸动。 云程窝他身侧,已经熟睡。 眼尾孕痣与叶存山看到的婚礼图重合,那红色有了实感。 他俯身亲了亲云程的脸颊,没闹醒他。 他庆幸当初收留云程的一丝善念,也想起舅舅给他取字时的期望与警醒。 近日浮躁起来的心,也慢慢静下来。 最想要的人就在怀里抱着,他不必急功近利,急于求成,脚踏实地才是真。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想把这部分剧情一次性写完,不拖到明天,就多写了些qw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第90章 出发时间在午饭后,分了两条船。 程文瑞那条船带了棺木,云程夫夫俩与程砺锋三人一起。 存银跟陆瑛、程文杰一块儿在另一条船,说晚上停靠时,再跟哥嫂一起。 就一下午,存银也能跟他们玩大富翁,就答应了。 上船后,四人先去上了香,才回船舱,听程文瑞从静河村带回来的消息。 先说的是叶存山家的家事。 买回去的礼物挑不出错处,银子也给了五两出去。 但叶大跟陈金花心大,认为他们现在身份都变了,也能从作坊纸铺拿分红,硬是觉得不够。 村里许多人劝过,说府城安家费高,叶存山去府城后没有便宜纸用,一家三口吃喝也全要银子,手头也紧。 不管怎么说,他们不满意就是不满意。 家书是叫叶旺祖过去念的,原本村里习惯请叶延念,上回叶大莫名其妙发脾气,叶延知道他被人怨上了,这些事儿就不愿意掺和。 叶存山自己写的家书,他清楚内容,简要说了下,“要他们好生养老,家里没年轻人,但好歹有些家底,我跟程程也每月给养老钱,他们就当一年四季都是农闲就好了。” 养老钱单独算起来是不多,算总数一年十二两,就很可观。 村里自己种菜,偶尔捞鱼。以前还说打猎麻烦,也会遇见危险,现在都有养兔子,偶尔也能开个荤。 叶大本也有点家底,爷奶那边不会把所有银钱都交给陈金花,那边也有银子攒着,家里再多两个奶娃娃,也养得起。 他这番规劝,也是基于事实去说,又不是一般外姓人家,指着那点地过日子,稍一松懈,来年就产不出粮食,一家人都要饿肚子。 只是叶大对他成见深,又心疼租出去的那些地,一听要他一年四季都当农闲过,脾气就上来了。 这里不提也罢,反正他晕过一回以后,脾气也发不出多大,人很惜命。 陈金花则是在信件念完后,还执着于叶存山没有给她的孩子取名字,追着叶旺祖问。 叶旺祖都没说话,叶大就先跟陈金花吵起来了。 孩子没出生前,叶大还有顾忌,怕人出事。 孩子都生了,他从前积压的怨气就都往外发。 说到后来,就好像这俩孩子不是他亲儿子一样,取名狗蛋狗屎。 陈金花差点被气疯,叶大还让她现在出去找人改嫁试试,“你之前不是说要带孩子改嫁么?你去,我看谁要你这毒妇!” 这名字程文瑞都不好意思说,“后来叶大改口了,因为旺祖在,说这名字不上族谱。” 改口取了两个名字,草根树皮。 这事儿闹的,无非就是想逼人给他的孩子取名。 程文瑞走之前,就给取了两个名字,叶达,叶康。 豁达,健康。 别的他临时不好取,就可怜孩子罢了。 这件事之后,程文瑞就尴尬起来,有点无颜见亲爹的样子。 程砺锋让他说,他才没什么底气的开口,说了这次拦截美人图总共花了多少银子,目前还有多少欠款没有给清。 程砺锋这么个冷脸性子,眼神都没忍住飘忽下。 云程便坐立不安。 这美人图是他改出来的。 还没到京都,就给家里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他心虚得厉害,就趁着提到银子的事,给他们说大富翁地图的买卖。 “应当可以卖出去,到时也能做简易地图,普通地图,复杂款地图。材质能改,地图花样也能变动。奖励卡的类型也能根据玩家需求调整。” 常规的就是金币卡,这个普适性最高。 再精美雅致些的能做,还能收集卡牌。 卡牌又能分普通的画片卡,整套的游戏卡,还有英雄卡、美人卡。 这就有点像后世的抽卡游戏,具体运营上,云程就不懂。 因为他玩游戏时,抽到卡以后,是根据游戏类别有多种玩法。 这太细致了,他没研究过,概念提出来,相当于在一个小游戏的基础上,给了几种衍生的可能,后面还要看程家怎么想。 程文瑞说他还挺能挣钱的,“家里铺面都是我娘在管,这几天我画些地图跟卡片,回家后给她看看。” -- 第310页 话到这里,他也想说云程小马甲的事。 徐风他们给云程送了谢礼,他要转交。 看程砺锋点了头,他才说了这事,提醒云程以后办事要小心,万万不能这么冲动。 “徐风他们俩报恩心切,因为知道是你,一直惦记着,这次是遇见我了,万一是别人,你这怎么说得清?” 云程这件事坦白以后,也就是程砺锋知情时没训过他,叶存山跟程文瑞都训他。 他头埋得很低,认错态度极好。 事都办了,云程又没坏心思,提醒后再多训两句,也怕伤了他的心,程文瑞便不说了。 程砺锋要他休息去,“来回奔波也累。” 他是上一个差事办完,就立刻南下处理这事。 按照日子来算,等待迁坟过程中,他能歇歇,实际不能。 静河村那边还好,因为不用走心,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主要是杜家书斋那批货。 花去的银子太多,现在还等着填账。 再大方的人,面对大额支出都难免心痛。 娘亲不会过多责怪,但府上这一年里开支极大。 他上回南下,就自己贴补银钱开了煤铺子。 后来从京都请人南下教人安全采矿,这部分支出也是府里出。 这以外,其他零零碎碎的开销不提,画册这件事,能让他家后半年节衣缩食。 此行结束,祭祖迁坟又是一笔大开支。 等具体数额传回京都后,程文杰那里就瞒不住。 这孩子心思敏感,到时又该说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姑姑。 伤人话张口就来,赶在姑姑入祖坟的节骨眼儿,家人确认她已逝的时候,多半要受罚。 受罚他又不会服气,不处理好,他的情绪恶性循环,以后家里有得闹。 程文瑞不敢休息,找云程要了大富翁地图跟现有的卡片,还有他画出来的草稿画片,就回屋找书童对局,熟悉后开始起稿。 这边聊完,程砺锋也不留这对小夫夫,要他们回自己船舱休息,“看看有什么缺的。” 夫夫俩不放心存银,也就待一下午,到晚上还是要跟存银一块儿,可能会换艘船住,这船舱不收拾也行,将就着能待。 云程今天晕船反应还好,没特别明显,进来合衣躺下,等叶存山给他揉揉头,他就差不多好了。 好了也躺着,跟叶存山说小话。 “我都没想过会花掉那么多银子……” 云程当初想要美人图,目的是为赚钱。 哪里想得到会有这么一个麻烦事在后头,随笔画改个美人图,银子没挣几两,自家还要花大价钱去拦。 叶存山说麻烦的可能是程文杰,“我看陆瑛对他都小心翼翼的。” 看起来会逗他玩儿,说话也会带几分怼,但眼看程文杰不高兴,有闹别扭的前奏,陆瑛是二话不说直接开哄的。 表哥是这样,程文瑞这个亲大哥也是。现在都不敢休息,要为这事继续操心忙碌。 程砺锋说是严厉,这几天也镇得住程文杰,实际小惩都没一个。 要是存银,都不知道被打几回了。 叶存山说:“有时候不能太端着,也不能什么负面情绪都不反馈,显得客气生分,我看程文杰喜欢来咱们家玩,指不定就是你跟存银都对他不客气的原因。” 都说他心思敏感了,那别人对他是真心还是小心,他自己能感觉得到。 云程就说他带小孩还挺有一套,“你都有心得了,那回头你跟这孩子聊聊?” 叶存山说看情况,“我早出晚归的上学,跟他没碰着几回。” 最近的接触就是帮程文杰洗头发,洗头时,存银一直跟人闹,他也没跟程文杰讲过几句话。 云程叹口气。 其实他能理解程文杰,孩子小,出身尊贵,家里娇宠。 有这个身份,京都都够他横着走。 同龄小伙伴里,肯定没几个能理解他的心思,所以他的烦恼没人真心听。 说多了,指不定还嫌弃他矫情。 这份宠爱里,始终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不在家里,却每个人心里都有她。 久而久之,他也会患得患失,不知道这份宠爱,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那张脸。 反复无常也好理解,因为人心肉长的,他并非感觉不到家人的心意。 只是家人之间相处,总不会面面俱到,总有些细节会忽略,落到程文杰身上,就会让他多想。 想这件事如果是姑姑在,他们一定不会忽略。 多闹几次,家人待他自然小心。 小心起来,小孩子也不满意。 觉得家里人怕他,不是真喜欢他。 这已经有心结了。 是活在另外一个素未谋面却人阴影下,他现在无法摆脱的心结。 程文杰不是存银,夫夫俩知道问题,也不好插手。 聊到这里,气氛沉默了下。 叶存山看向云程,是想跟他说慈善画册的事。 临离县前,他还去找过孙阳徐风,确认没问题才上船。 结果人家反手就在程文瑞那边把云程卖了。 “我现在觉得你运气真好,你看看这事儿办的。” 云程才听过程文瑞的训,他也早已经知错,不愿意再听,抱着他腰蹭了蹭,“我知道了,我以后有事会跟你商量的。” -- 第311页 叶存山就不说了。 下午云程睡午觉,叶存山按照计划本内容,先把要温习与要背诵的文章搞定,船舱里只偶尔响起他默背时的低语。 另一艘船上,存银跟陆瑛在玩大富翁游戏。 地图改版以后,要走到终点很难,一局游戏玩几个时辰都正常。 陆瑛会掷骰子算步数,要赢要输,能手动调整。 他看程文杰情绪恹恹,几次问他想不想玩,程文杰都摇头,趴小桌上,望着外头江面发呆。 江面上映着日光,风吹过,阳光碎满江面,多盯几眼,眼睛都刺刺的疼,他擦擦眼睛,又低头枕着胳膊。 存银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了,问他是不是晕船,“我带了橘子还有酸果,我给你拿,我大嫂晕船的时候也是恹恹的。” 程文杰就突然抬头问他,“你大嫂晕船,怎么还要去京都?” 存银莫名,“不是你们来接的吗?” 这少爷说话没个头尾,一下东一下西,才问京都,又问美人图。 “他都不知道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存银给他剥橘子,小少爷被伺候习惯了,心情不好时,被人喂到嘴边,也张嘴吃了。 吃完后不知是给存银说,还是给陆瑛说,“我大哥中午下船时没说具体数目,我猜着肯定不低于万两白银,这么多银子,到时回家都要说是给我花的,可是我根本没有让他去。” 存银又给他嘴里塞一瓣橘子,还分了几瓣给陆瑛,又自己吃了两瓣,说:“你不说,他都去了,这不是很爱你吗?” 顺便吐槽他亲大哥,“我哥把我凉席弄坏了,他都不主动赔,我找他要,他不给我买,还要我去找大嫂!” 这就是今早出发前的事了。 要出远门,存银睡起来就把席子卷起,想收进衣柜防尘。 结果卷到后面,他发现他的凉席都散了! 这只能是他大哥干的好事。 他要赔偿,叶存山还不给,“反正你矮。” 还好他大嫂也矮,听见这话就生气了,说会给他买个好凉席。 程文杰就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这哪里能一样?你一条凉席才几个铜板?我回头给你买一百条!” 存银叫他别吹牛,“你刚才都为银子烦,你哪里有钱给我买一百条?再说我家穷啊,你觉得一万两很多,那我觉得一两银子很多,我也没错。” 说着,他把最后两瓣橘子分了,他一瓣,陆瑛一瓣。 程文杰皱眉,“你这橘子不是剥给我吃的吗?” 存银:“你跟我顶嘴,我不给你吃。” 陆瑛被逗得直乐,让玉香拿几个橘子过来,“剥给你家少爷吃。” 程文杰还不吃了! 存银说:“那我吃!” 程文杰不让玉香给他,陆瑛使了眼色,玉香还是去拿了。 程文杰要气死了,“表哥!我说不给他!” 他情绪起来,总比趴那里装死好,所以陆瑛说,“别这么任性,存银刚才都给你吃橘子了。” 存银还拿了酸果,这果子防晕船的,舔一口就酸得流泪。 他跟程文杰说:“那我跟你换橘子吃行不?” 程文杰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头,自然也没吃过这极酸的东西。 他认为交换食物,自己面子就保住了,换了以后,存银让他小口吃,他还不听,一大口咬下去,当场酸吐了,眼泪直流。 这阵子心里也憋着委屈劲儿,眼泪一掉,就跟开了闸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流。 存银都吓懵了。 陆瑛都没见他这样过,不敢让存银围观,叫玉香先带存银出去玩,自己留船舱安慰小表弟。 可惜的是,程文杰嘴巴很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说一个字的真心话。 傍晚时分,船抵达码头。 他们停靠修整时,存银火速找到哥嫂,先是抱着云程的腰,觉得安全感不够,立刻撒手抱叶存山的腰,满眼忐忑。 云程摸他头,“怎么了?你跟人玩游戏输了?” 船上要留人守,另外派了人去定客栈,他们能先找个酒楼吃饭。 存银看程砺锋父子俩走一块儿说话,没有过来找他们,才小声说:“下午我给程文杰吃了一个酸果,他酸哭了,哭了一下午!他哭成这样,我怕那果子有问题,下午都不敢玩……” 午觉都不敢睡,玉香姐姐跟他说话,他都没心思,生怕这少爷一口牙都给酸掉了。 云程跟叶存山才聊过程文杰的事,知道不是酸果的原因,要他安心。 问过存银有没有围观,就提点他,让他以后见了程文杰,别拿这事取笑他。 存银懂的,晚饭黏着哥嫂,眼神都不给程文杰一个。 程文杰也有自己的大哥,他就黏程文瑞,他现在就想知道那美人图到底花了多少银子拦的。 夜里跟他大哥一起睡,也要问。 程文瑞要他安心,“这些银子家里会解决。” 今年才过一半,年底时能再收一次账,不然他也不会说是下半年节衣缩食了。 程文杰就知道数目的确很大了,蒙着夜色,他问:“我没说拦,但是你去拦,是因为在意我吗?” 程文瑞说是。 他又想问这个在意,是怕他生气,还是不愿意那个女装图流传得到处都是,损他名声。 -- 第312页 他内心知道答案,不论程文瑞目的如何,告诉他的只能后者。 知道了,心里也总差点儿意思。 心上缺的口子里要很多很多爱才能填满,给他了,也要他筛选过后才能放进去。 现在全堵外面压在心头,要他彻夜难眠。 今晚云程跟存银睡一屋,叶存山跟陆瑛睡一屋。 他白天在船舱补了要背诵温习的内容,夜里就是写文章。 陆瑛说不急这么一时半刻的,“赶路辛苦,哪能这么熬着?” 叶存山说不算熬着,“正常学习。” 京都来人后,他表现还成,但也有些急功近利,想要从程砺锋身上多薅些学问下来。 昨夜里想明白,今天他没再去找人请教问题,自己照常学习,有不懂的能多一个思考的过程。这时学习,就找回了些乐趣,不觉得辛苦。 陆瑛就不管他,自己先睡了。 另一边云程也没睡,趴桌上检查画稿。 他听程砺锋介绍过几兄妹,十多年过去,兄妹都已成亲生子,家人远比从前多。 是给长辈的礼,程砺锋亲自挑的娘亲画像,这次回京是为认亲回家,云程的画卷就很长。 是一副少女游园图。 以程蕙兰这个主要角色为主体,画她在园子里散步游走时的所见所闻。 一步一景,一景多人。 有大哥一家四口,有二哥一家五口,有三姐一家四口,也有父母同桌饮茶喂鱼。 这些人或座或站,或笑或闹,往后到太师府大院,是团圆饭,全家福。 画卷中间,也为他们单独设计了互动。 与父亲、与母亲,与哥姐。 这幅画,云程预计到京都,见到众人以后,要细化十天左右。 整篇画卷检查无误,他就把《废柴书生》的稿子拿出来誊抄。 按照他大白话的写作习惯而言,七册《赘婿》结束,他的生词本就足够应对常用字词。 只是手稿写得很累,灵感上来,手速跟不上脑速,就会习惯性写简体字,写完以后就要誊抄改字,再把中间缺漏的外貌描写填进去。 这么一算,加上最初的草稿,他竟然要写三版。 坏习惯就得吃个苦头才能改。 云程今天只誊抄前两章。 这篇文,是按照废材流的常规套路,叠加了退婚流、几年之约,在开篇憋屈过后,下个钩子钓读者。 废材书生有神童之名,十二岁就考上了秀才,名震四方。 榜下捉婿的人不知几何,还有许多模样俏,家世好,性格体贴的哥儿姐儿上门说亲。 但废材书生很有原则,以跟家有婚约为由,拒绝了许多桃花与橄榄枝。 然后连续两届,花费六年,他都没能考上举人。 文章开头,就是喜闻乐见的低潮开局。 秀才有岁试,岁试分等级,考好了给廪米,考差了降级。 六等之外再差的成绩,会褫革学位,要他重新再考。 在云程的安排里,前面一次岁试,是考官看他以往成绩与天才之名,当他是发挥失常,所以给他降级当做警醒。 后头的月考季考里,一次次证明他真的江郎才尽。 大家看他的眼神,就不再是对天才的崇拜,而是看一个废物的鄙夷。 还有很多人看天才泯然众人,经常落井下石,这就是开头的小炮灰们。 开篇两个事件。 一是考试。由于前面的成绩,大家都知道他这次岁试绝对会被除名,都赶来看笑话。 二是退婚,与考试双线并行。因为看话本图一乐,没人想在这里上补习班。 相当于他的事业爱情都被打压。 这部分誊抄完,云程躺下后,是存银给他捏手腕儿,要他好好歇着,“我改天也练练字,我帮你誊抄!” 云程打个哈欠,“你不是说看见字都头疼?” 存银看见话本就不头疼了,嘴巴可甜,“头疼哪比得过心疼?我心疼你呀大嫂!” 云程听得直乐,“你大哥有你一半甜就好了。” 还要赶路,夜里无话。 次日清早再出发,船上就换了人。 云程夫夫俩跟存银一起,带着程文杰,坐一艘船。 程砺锋父子俩跟陆瑛一起,坐一艘船。 陆瑛看他们几个上去,很不放心,“表弟昨天在存银面前哭了,没人盯着,我怕他闹起来。” 程文瑞揉揉眼睛,他昨夜没睡好,“还好,船上都是常跟着他的人,比你哄人在行。” 事实上,程文杰也没闹。 他听大哥说这大富翁的地图可以卖钱,上船后他就拉着存银跟两个小书童一起玩儿。 要从他们这里得些反馈,好给大哥做样本,回京都后不用再浪费时间,能抓紧挣钱。 他哭过,存银愿意哄着点,几天都相安无事。 云程跟叶存山开着窗户,对桌而坐,一个学习,一个誊抄稿件,互不打扰,就搁桌下的腿偶尔碰碰,心里也甜。 有他在,偶有不识的字,云程也不翻生词本了,效率要更高一些。 《废材书生逆袭记》云程只打算写三到四册,不会跟《赘婿》一样长。 第一册经历过褫革学位与退婚后,就是中二誓言。 他没了秀才功名,再考要跟院试时间,三年两次。 -- 第313页 这个约定云程就没写具体日子,只说下次院考,他还能是案首。 开篇到这里,就压够了。 后续要一路往上升级,人设最大的秘密不能跟《赘婿》一样藏到结局,这里很快就会衔接他从天才变废材的原因,然后重振旗鼓,开始逆袭路。 不是玄幻文,就只能从他这个角色本身入手。 常见的有原身家庭影响、个人心态傲慢、身体出问题等等。 废材流男主,要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毅力与韧劲,家庭与心态不用考虑,写了他就真的很废。 身体出问题,就是不可抗力,往上再点点金手指,加点私设,能解释过去,就能继续往后写。 叶存山听完设定很奇怪,“这世上还有这种病?” 间接性失忆。 某段时间内,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 还特别倒霉,每次考试时,他都容易忘记背过的文章,学过的东西。 云程说:“一切皆有可能。” 还说:“这不是跟当代书生很像么?前头背了后头忘,明明背了,但到考场上就全想不起来了。” 叶存山被他说得后背冒寒气。 这一册里最能让广大书生共情的也是这句台词。 大家嘲讽废材书生时,言语要比云程用词激烈。 那么巧,每到考试就忘记。 怎么别人都不忘,就你忘了? 你应该反思一下。 加入一些现代常见的指指点点进去,能分分钟把人气得跳脚。 这部分里,会用两到三个情节,去刻画他过目不忘的能力,做出反差。 越是这样,越到考试时,他的忘记才越让人绝望无力。 是爽文剧本,不能太绝望,所以主角光环在这里能用上。 他因开局两个刺激,在后一次的月考中,崭露实力,打脸炮灰。 三到四卷,就按照科举路分。 第一册开头被除名,这一册主线是重新考秀才,结尾是到了约定之期,也就是院试。 因为不是玄幻文打架,在当代男人眼中,男人跟哥儿打架都没面子掉份儿,跟女人打就更别提。 所以云程安排的是女配的丈夫。 她抛弃过气天才选择现任丈夫,现任丈夫跟废材书生同年下场,而案首,只能有一个。 整本书最大的危机感,是废材书生的间接性失忆症不会很快好。 读者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失忆,会在哪一场考试里落榜。 章尾卡在进场考试,考场落锁。 这之前,还要与女配打个照面,他可以不给眼神,但女配要看见他。 中间情节里,刻画过目不忘的能力与间接性失忆的特性、不稳定性时,要伴随小打脸情节。 身边人的否认、恩师与家人期待里隐含的苦涩,努力过后被失忆症狠狠泼凉水的不甘。 然后到入场爆发。 中间是细节性铺垫,不能否认得太狠,读者看了会致郁。 因为叶存山说科举背的书真的很多,那句台词有待商榷。 云程誊抄时,就做了点调整,全部结束后,叶存山帮他审稿,看有没有容易得罪人的地方。 云程:“我觉得还挺公平的,京都贵女跟才子们吵架,第一册的反派是女配跟她丈夫,刚好一男一女。一人一棒槌,应该不会牵累到咱们。” 只是誊抄,云程用了三天。 叶存山说稿子没问题后,他也松口气,能出房门透透气儿。 今天会抵达一个大城,不到天黑便会靠岸。 下次再停,就直达京都。 下船后,云程就去找程砺锋,把《少女游园图》的草稿给他看,“大家的模样我还没有确认,太师府的内部场景也没见过,这个是初期的构图,您看看行不行。” 这种画法,程砺锋见过。 给圣上的祝贺图里常有,宫内宫外的热闹汇成一副长卷,每一处都有百姓。 有的带孩子玩,有的摆摊卖东西,有的看杂技,有的是扎堆闲聊。 跟云程这幅图的构图类似,看上面人在做什么,程砺锋也感觉得到云程的认真。 他话少,这些都是偶尔提一句,云程都能记下。 程砺锋内心欣慰,说这构图挺好,云程就找他讨要颜料,“我现在还只用过红色,是印泥调水的。” 颜料他没带,恰好又是一座大城落脚,他让大吉去买。 这次出来,陆瑛跟程文瑞都兜里见底,只有他这个大家长还有银钱傍身,能顾上一行人的吃喝住行。 程砺锋还问他,“文杰这几天怎么样?” 云程说很乖。 小少爷情绪不稳定,船上没其他长辈,他跟叶存山就要多看着点,结果人家一天天就玩游戏,也自己动手把格子打叉,邀存银一起尝试简约版地图保留哪些格子跟卡片好。 存银都嫌无聊了,他还能坚持下来。 云程觉得他心事很重,急着赚钱无非就是想填补美人图的所花去的银子。 这话不该由他这个才认亲回来的晚辈说,但程砺锋待他好,云程也不想他跟小儿子离心,就说:“我看文杰还是能听进去话的,跟他说话要直接一些,问他想要什么,要做什么,要家里人怎么样……” 跟他说话不能欲言又止,要明确意思。 不明确,小孩儿就容易多想。 -- 第314页 程砺锋问:“你们是这么跟他相处的?” 云程点头。 他跟叶存山都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存银也是有话直说的人。 一家三口因此关系和睦,相处轻松。 跟程文杰也是如此,存银跟他吵过几回架,转头还是能玩到一起。 程砺锋想想,把程文瑞叫来,让程文瑞找陆瑛跟存银都聊聊,试着抓抓文杰那善变小孩的心思。 程文杰毫无所觉之下,被大哥拉着深夜谈心,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每根头发丝儿都表达出了想逃的情绪。 他今晚想跟陆瑛表哥睡,不想跟大哥睡,大哥还要学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哎,你确实喜欢表哥一些,也是,我又不会玩什么游戏,一天天就会要你读书……” 程文杰才不这样想!硬着头皮坐下了。 程文瑞小小年纪能独立办事,跟人相处自有一套,哄弟弟多年,也知道他爱听什么话,今天被提点,跟他说话要直接一些,不藏着其他,也愿意试试。 先从大富翁地图开始,给他夸夸,夸得程文杰扭扭捏捏,脸都红了,“我也没干什么,我就是在玩……” 程文瑞今天还跟存银取了经。 这小孩儿嘴巴甜,他经过一番总结,觉得主要原因是肯说敢说,一般人表达情绪都很含蓄,存银愿意说出来,说得人心里熨帖,自然觉得甜。 所以他也跟程文杰说:“你玩的时候能想到改善地图跟卡片,就是帮我做样本,我知道你心疼我辛苦。” 后头的夸奖,程文瑞稍作犹豫,才说:“你很懂事,爹都夸你了。” 夸他懂事,就很怕被抠字眼反问难道以前不懂事? 今天还好,小孩别扭着,估摸心里也开心,没挑刺。 夸完他懂事,又夸他乖巧。 “把你放到府城时,要你乖乖的,你就一直乖着,坐船辛苦都没叫累叫苦。” 程文杰听过很多夸奖,他这个出身,又是家里心头宠,走出去别人嫌他脾气阴晴不定,也会挑几个能夸得出口的地方夸。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今天大哥夸他的话不一样。 别人也会夸他懂事夸他乖,但只有今天,他听着眼睛总是酸酸的。 程文杰很警惕,大哥有意铺垫过后再说的事情,他直接问出口了。 “你是不是怕我不让姑姑回家,到时在家里闹脾气,让堂哥一家三口难堪,也让爷爷爹娘不喜,所以今天特地来提醒我,要我继续乖一点,懂事一点?” 他让程文瑞放心,“我还不至于那样。” 这就是程文瑞今晚的考验。 他整颗心都提起来了,但又想到这样紧张着,又与以前无异,聊到最后,弟弟不会有任何改变,或许还会更加警觉,以后再跟他谈心就难了。 程文瑞就叹口气,跟他说:“不担心这个,家里知道你不至于这样。” 程文杰望着他不说话。 程文瑞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毫无预兆的跟弟弟说,而是预告了下,“我跟你说实话,你要是生气,你就当场告诉我,别憋心里。” 程文杰点头。 至于憋不憋心里,要不要说实话,都看他心情。 程文瑞说是因为美人图的事。 “怕你知道这次花费了多少银子,回家以后钻牛角尖,觉得这事是家里为了姑姑做的,不是为你。” 程文杰就不看他了,别开脸,看看屋顶的房檐,也看看挂在帐子上的香囊,低头抠抠腰间挂坠的穗子,万物都变得有吸引力起来。 程文瑞心里一叹,“你是家里嫡次子,那美人图是闲杂话本的女性角色,跟你有七成像。你就算不信家里是为了你,也能当做我们是为了自己,为家里名声。至少这件事,不是为了姑姑。” 姑姑的画像,像蔚县那种偏远地区没有。 贴榜出去的多是通缉令,当时家里带着画像出去找,不好张贴,都是举着问话。 这画,有人想仿,不难。 这十几年里,有投机取巧的人会上门献画。以为给爷爷献一副姑姑的画像,就能要他老人家心软,给一个提携机会。 “姑姑的画像,别人家有。” 程文杰睫毛颤了颤,看一眼程文瑞,又快速低头。 程文瑞看出他态度软化,趁热打铁,问他知不知道棉花娃娃。 “知道,表哥就有一个,是存银送给他的。”程文杰应话迅速。 程文瑞笑了声,“你也有。” 程文杰抿着嘴巴不吭声。 等程文瑞给他面前摆了一本《名场面集》,五只表情不同的赘婿娘子款棉花娃娃,还有七册《赘婿》上替换下来的美人图时,程文杰的脸就火速涨红。 他不想要,想丢掉。 程文瑞说,“是为你拦的,你看存银都不会随便给人送他自己的棉花娃娃,我是你亲哥,还能要人把你的娃娃抱着把玩不成?” 他信了,也烦了,今晚说什么都不跟亲大哥睡。 同一间客栈,一点动静大家都知道。 存银出来瞧热闹,看见了娃娃跟画册,抱着云程一阵撒娇,“大嫂,我好酸啊,我也想要,你下本不是要给废柴书生配夫郎吗?照着我的脸来,我也想当小名人!” 程文杰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说存银不会把自己的娃娃送给别人玩吗? -- 第315页 叶存山出来经过,顺手给存银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信不信我先让你当小红人?” 存银不懂什么是小红人。 叶存山说把他屁股打得像猴屁股,他就是小红人。 这么多人呢! 大哥真讨厌! 存银麻溜儿把云程推到屋里,自己跟进去关门,还探头探脑说:“你夫郎在我被窝里!” 程文瑞斜靠着墙壁,打了个哈欠。 程文杰回头看看,内心天平倾斜,还是跟自家大哥睡。 叶存山出来又走,最后还是跟陆瑛一屋。 陆瑛说以后文杰找媳妇很难,“他这性子太难伺候了,高门贵女哪里会惯着他。” 说媳妇,叶存山就顺便问他成亲了没有,“没听你提起过表嫂。” 陆瑛尴尬,“我这还早呢,急什么。” 他爱玩,谁家挑女婿挑爱玩的? 家里相看过很多,不是别人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人家,现在光棍一条。 他酸溜溜道,“文瑞家的门槛儿都要被踏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待嫁的闺女呢!这些人,忒不矜持!”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好几次,找不到合适分章的位置,就一起发了qwq 合章写完,就来晚了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第91章 再次启程就直达京都,中途不会停留。 只剩一天的路程,玉香才来给他们说些府上的规矩。 一品官员府上,不论平时气氛如何,规矩都在那里摆着,怕落人话柄,各方面都严格。 是认亲,这次也不常住,所以只讲些祭祖需要注意的东西。 其他就是一些称呼,还有存银的安排。 “到时跟着我,可能小少爷他们会带他出去玩,你们也能再看看要不要在京都转转走走。” 存银这些天跟程文杰又玩到了一块儿,他发现程文杰虽然少爷脾气大,但是个能挨怼的人,自己硬气起来就不会吃亏,最近拌嘴玩着也挺好。 这几天里,他听程文杰吹了陆瑛千百次,说京都就没有陆瑛没玩过的东西,没去过的地方。 存银也想玩,他问能不能跟陆瑛玩。 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进京,他大哥争气点都要三年,他趁着还是小孩子时,抓紧多玩玩,下次过来指不定哥嫂都给他相看亲事了,就不能这么随便玩了。 小哥儿要矜持。 陆瑛的话,就不是玉香能决定的。 她现在来说的这些,是程砺锋的安排。 存银就说等下船了,他自己去问。 叶存山不想让他去,看存银跟玉香都叽叽喳喳聊开了,没找着机会说,就叹了口气。 云程问他怎么了,“表哥対存银也挺好的,不会欺负他。” 这段时间一起玩,就是游戏上有好胜心,不怎么让着人,其他方面还好。 叶存山就给云程小声哔哔:“陆瑛还没说亲。” 存银今年也要十三岁了。 这事儿搁在村里,跟比他大几岁的男人玩,叶存山都不会管。 但到这里,他怕陆瑛家里有人说。 听玉香讲的,京都哥儿姐儿都不出去抛头露面的。 云程看看存银,“他就小孩子一个,应当没问题,到时文杰都一起,别人看着就是表哥带俩小屁孩儿玩,没事吧?” 叶存山说到时再看。 他还说,“这次回家,你肯定忙,要被带着到处见亲戚,到时我可能不会被叫去,我自己带存银也可以。” 云程觉得不可能,“你是我男人,怎么可能不叫你?” 这不得看看叶存山是什么样的,面子过场都要走一个。 叶存山说:“应该就是家宴的时候见见,其他时候会把你单独叫过去。” 然后云程就跟他两位舅妈,一位小姨叙旧,也许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在。他是男客,就不方便过去。 要说考验,叶存山也是跟他分开的,有家里男人考。 夫夫俩聊着天,玉香顺手就把存银牵走了。 云程往门口望了眼,飞快在叶存山脸上亲了下,“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说很多很多好话的。” 叶存山不跟他悄悄摸摸的,起身去把船舱的门关了,回来抱着他好一番温存。 赶路辛苦,身边小孩子有,伺候的丫鬟小厮有,两回靠岸住客栈,都是分房睡,天天见面,叶存山都觉得很想他。 他还奇怪,“你晕船反应好像没有了?” 刚上船那几天,他有机会也不敢亲云程,怕云程犯恶心。 今天看他精神挺好,也不知是不是昨夜休息得好。 云程也不知道,“可能是最近身子养好了些?” 他头一回发现晕船时,是冬季,那时医馆大夫给他开了好多药。 现在药停了,家里伙食也好,他身上都有肉了。船上环境也不是能跟那时対比的。 叶存山就给他说,等忙完认亲的事,他们再去医馆看看,“京都的郎中肯定比小县城厉害,你再去摸摸脉。” 孩子的事他不着急,想看看云程身子有没有别的问题。 前头十几年太苦,总不是短时间里能补好的。 云程乖乖应下了。 一提这事,他就忍不住去摸眼尾孕痣。 然后暗示叶存山,“你也去摸摸脉吧?” -- 第316页 现代里,生不出小孩儿是双方都有可能出问题。 他反正看过大夫,是没问题的。 一直怀不上,就要想想叶小山的问题。 虽然他很强壮,那方面也很厉害,担得起猛一称号,但这事儿吧,也有概率。 医馆贵,叶存山不想去。 云程多劝几句,藏不住眼神的狐疑,视线也往某个危险地方落,叶存山就明白他意思了。 他要云程等着,“几天没收拾你,你又开始欠欠的。” 云程根本就没有! 他很认真的!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你要直面现实的残忍。” 叶存山没见过这样的,他也不想跟云程争,抓着他手往下摁,云程想躲还不让他躲,“我觉得你比郎中懂得多。” 云程不懂,要他正经点! “别跟我说这些,反正到时去医馆,你也得摸脉。” 叶存山还能怎么,只能答应下来。 答应了嘴里也不服气,云程就给他讲了很多不孕不育的故事。 说着说着,云程有了一个灵感。 “啊,我想到了软饭硬吃写什么了。” 叶存山:“写不孕不育?” 云程嘿嘿笑,“写出来你就知道了。” 软饭硬吃是单元剧本,具体写几个,取决于《废材书生》有几册,是要端水的。 纯打脸的剧本云程想了几个,总觉得狗血元素不够。 今天聊到这个,他突然灵光一闪,火速拿笔起稿。 鉴于《废材书生》让他前后写了三次,这次他不嫌繁体字慢,一开始就好好写,中间还要找叶存山问字词,叶存山听得脸都绿了。 “孩子不是你的,可是老婆是你的啊。” “你都是我养着的,我多娶个男人回家又怎么了?” “乖一点别闹,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叶存山:“……我觉得这些字,你都认识。” 这么大白话的常见字,云程写《赘婿》时就会常用到。 云程就笑得不行,“我故意说给你听的!” 他问叶存山行不行,“贵女们爱这个调调吗?” 叶存山很抗拒。 但他已经认清现实,他抗拒的东西往往很受欢迎。 所以他委婉道:“小心舅舅看你稿子。” 云程摆手,“最近表哥常问我新书,还跟我讨论《赘婿》情节,文杰存银带着一起,我脸皮已经厚起来了。” 舅舅要看,他还能提供亲笔签名版! 反正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叶存山就无言以対了。 常规套路,开篇需要引入一个事件,往下压主角处境,然后主角用自身能力去解决,过程中展现人设。 几个台词串联的小梗,女主人设可以先定下。 洒脱、独立、霸道等等主标签贴上去,写一个很飒很苏的姐姐,这个故事就能撑起来。 渣男人设,捡大众标签贴,贴完以后要有记忆点。 虐渣剧本里的记忆点,需要这几个角色贱得五花八门,还要一个令人看到某事就能联想到他的梗。 比如不孕不育。 这个太轻微,一笑而过就忘了。 但如果这个渣男,他在外头养外室,外室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想要扶正外室,培养儿子,去打压女主想吃绝户,结果被反杀,反杀以后发现他有不育症,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虽然失去了软饭碗,但是获得了绿帽子,达成给别人养孩子成就,也此生无憾。 单元剧不长,比《废材书生》好写。 同样是爽文剧本,可以参考某些类题材,开篇事件引入后,接一些前情提要,补全信息,接着就是女主一路虐渣,字数大概跟《神女伏妖录》相近,四五万字一册。 云程揉揉手腕,“之前请元墨帮我誊抄稿子,后来有启明来听写稿子,我当时觉得不如会自己识字,想写什么都方便,现在还是想要人帮我写,这字太多了。” 笔画也多。 云程不想学古文,不习惯咬文嚼字的写,在誊抄《废材书生》时,都下意识用新学的词句。因为这样更简练,他能少写几个字。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存银,“小孩儿嘴巴可甜,还说心疼我,要为我练字,以后帮我誊抄呢。” 叶存山头也没抬,“你就会被这些甜言蜜语哄着,他给你画大饼你开心了,我真给你做个什么也不见夸一句。” 云程就踢他,“我怎么没夸过你?我还你给甜头。” 叶存山故意问他是什么甜头。 云程才不说,不仅不说,又踢他一脚,“好好学习吧你!一天天不想正经事!” 叶存山也踢他。 不知哪里学来的,鞋尖蹭着云程小腿,云程当即脸颊发烫,火速起身要去找存银。 写稿时,时辰过得快。 他出来时,天色已晚,天边一大片晚霞落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又不过分刺眼。 云程回屋叫叶存山一起出去透透气,“存银他们在钓鱼,咱们也去。” 这是路上少有的闲趣。 玉香看他们几人兴致高,晚饭安排在甲板上吃。 两艘船距离不远,陆瑛还朝他们大声喊:“我今天钓了七条鱼!” 程文杰只钓了两条,存银有四条,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陆瑛多。 -- 第317页 存银就来找哥嫂,叶存山的竹篓里有两条,他全拿走了。 扯着嗓子喊:“我们钓了八条!” 程文杰捂脸,“我们加起来才比他的多,有什么好说的?” 存银叉腰,“谁知道是不是文瑞哥哥帮忙钓的!” 程文杰觉得文瑞哥哥这个称呼好听,要存银叫他文杰哥哥,“我比你大一个月。” 存银不叫。 他嫌弃程文杰是小哭包,没有程文瑞稳重老成。 只会玩游戏的小屁孩儿,当什么哥哥。 两人又开始了一天里第数不清多少次的拌嘴。 在船上,存银能跟云程一起睡,叶存山单独一间船舱。 按照玉香的说法,清早就会到,存银今晚就有些睡不着。 他跟云程说:“程文杰的衣裳都好好看,我的很粗,到时一看就是乡下来的,虽然我就是乡下来的……” 云程在府城给他买了两身成衣,存银都舍不得穿,这次都带上了。 衣服料子跟花样都不错,但跟程文杰肯定是不能比的。 云程想想他的速度,一般起稿以后,很快就能定稿,到京都后,他也不会时刻忙,到时抽空写完,能直接去杜家书斋交两册稿子。 最次也能拿一百两润笔费,能带存银去裁缝铺子看看。 存银就抱着他撒娇,“大嫂,你対我真好!” 云程要他快点睡觉,“小心明天没精神。” 存银就麻溜儿闭眼。 船身摇晃,云程白天也动了脑子,睡着的速度不比他慢。 清早是叶存山过来叫他们,船还没靠岸,先起来收拾洗漱,换身干净体面的衣裳。 叶存山今天穿的是新买的成衣,云程偏爱给他买青衣,这颜色不深不浅,很衬人。 另一身自家缝制的衣裳,则先放着。 “到府里会给我们安排住处,到时收拾收拾再换。” 存银跟云程也换了,脏衣服就先单独收着,到时抽空洗。 早饭过后才抵达码头,玉香让他们空手走就行,“行李有人拿。” 他们有背小挎包,重要物品都在身上,没跟玉香客气,下船后就跟程砺锋他们汇合。 码头附近热闹嘈杂,说话要大声喊,不然听不见。 程砺锋在前带路,让云程夫夫俩跟着他。 存银小孩子,挤在哥嫂中间,一手牵一个,眼睛都看不过来这周边的热闹,要不是还有长辈在,他得连连惊叹。 后头程文杰走着走着,看存银一路蹦蹦跳跳,眉头越拧越紧。 程文瑞给陆瑛使了个眼色,陆瑛脸皱成一团,哄小孩跟腻歪是两回事,他不想干。 程文瑞就先牵了程文杰一只手。 陆瑛:“……” 算了,亲表弟。 程文杰先是被他大哥吓一跳,还没做出反应,他表哥也牵他手。 他几次挣扎都挣不开——跟他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不同,大哥跟表哥都是自幼习武的。 程文杰:“……你们干嘛?我是大孩子,不跟存银一样。” 陆瑛“啧”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要程哥儿给你说个一二三四出来,要他解释清楚,为什么你跟存银一样大,他是小孩子,你是大孩子。” 程文杰就一路闹腾,要陆瑛撒手。 陆瑛本来牵得不情不愿,嫌弃腻歪,看他这反应,还真就一直抓着他手不放。 直到把人送回太师府,两个人手都红了。 程文杰的手是被捏红的。 陆瑛的手是被他咬红的。 程文瑞半途就松开了,到回家时才被程文杰发现。 他往程文瑞这边看一眼,程文瑞在他发作前说:“我看你反抗激烈,以为你不喜欢。” 程文杰就老实了。 他还是喜欢的。 家里人多,早就算着日子,才下船,就有脚快的小厮跑回府里。 等他们一行人抵达太师府时,里头都有人来接。 没站门口说话,进屋后是两位舅妈使唤人替他们把行李送到兰园,程砺锋看存银把哥嫂都牵得紧,就让他们也先回住处修整,安置好后再说其他。 程砺锋也要先去见他爹,说说这一趟南下的事。 中午要安排家宴,家宴之前云程夫夫俩会来见太师,程砺锋自己也要沐浴更衣,这里就长话短说。 四妹接回来了,云程也认回来了,他还成亲了。 现在一家三口过日子,带着叶存山的弟弟。 三人关系很好,云程是写《赘婿》的人,慈善画册出自他手。叶存山以案首成绩入府学,读书少,胜在认真刻苦,不急不躁。 美人图的事则一笔带过,不想程太师操心银子的事。 给云程讨了好,说他在画游园图。 另外大富翁地图卖钱的事,就没说。 程太师今年五十八岁,高瘦身材,看起来跟程砺锋差不多高,体型上却比他瘦很多。须发皆白,但双目明亮幽深。看他第一眼,注意力总会被这双眼睛吸引。 程砺锋是个严厉性子,回来不说坏消息,程太师也放心,又问他云程他们留不留京都。 程砺锋摇头,“是短住,路上祁先生算了日子,再三天四妹跟妹夫能迁入新墓,这事结束,他们就要回府城。” 原因程砺锋简单解释了下,程太师也表示理解,让他这几天多备些书,“南下一趟辛苦,这次来都来了,一起给他们带回去。” -- 第318页 争取一次考中,早日来京。 云程他们短住,是分了熟悉的人伺候。 玉香留这边,还有这次随船的小厮书童。 洗头发是来不及,泡澡去去身上汗味还是可以的。 赶时间,云程初来乍到,也不好意思享受,跟存银一块儿洗洗就换了衣裳出来。 等叶存山时,他给存银嘱咐,要他在院子里好好待着,“能睡会儿,也能先收拾东西,文杰要先去见他娘亲,今天该没空跟你玩,要是无聊,你就跟玉香玩五子棋跟大富翁,等到中午,我跟你大哥再来接你去吃饭。” 存银知道的。 一般没有哥嫂带着小叔子过日子,他大老远跟来不合规矩,再跟着去见长辈就更不合适了。 他让云程安心,“我也有事做的。” 他打算把三人换下的衣裳都洗洗,这次出来都是轻装上路,没带几身。 路上换了衣服,在船上洗了晒,他总觉得不干净,今天能有干净水。 院子里没有井,打水不方便。 存银还问玉香,玉香要他歇着,“你远来是客,哪能叫你做这些?” 存银最近就爱听大户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这就是他晚上的做梦素材。 等到他大哥出息了,他也有人伺候。 陪他的玩的要有一个,做饭的厨娘要有一个,洗衣洒扫的要有一个,这日子简直了。 叶存山还不知道他弟弟対他期望有这么高,被人领着往书房去,走一半,碰见了程文瑞。 他也换了身衣服,过来接他们一起。 “我爷爷跟我爹一样,面冷,看着严肃,显得不好相处,其实対小辈很好。之前你们怎么跟我爹相处,就怎么跟他相处就行。” “程哥儿这边没什么,存山到时可能会被再考几道题,应当是我爹考你,看你近日有没有好好学习。” 夫夫俩都点头道谢。 进了书房,二舅跟他的长子程文浩也在。 人多云程就容易紧张,坐下后腰板绷着,被程文瑞带着逐一喊人。 叶存山与他一起。 路上事,程砺锋介绍过,程太师也想听他们再说说。 由这些曾经说过一回的话做引子,几个回合下来,云程就放松了许多。 他五官明艳,长相是很具有攻击性的艳丽,应该也是要配个骄纵性子才能压住,但他柔柔静静,笑一笑,双眸里都是坦诚与紧张,淡化了外貌的张扬,有温和亲近感。 程太师问他俩要不要在京都多住些时日,“夏季正热,来回奔波辛苦。” 他看云程体型瘦弱,比这个年纪的孩子显小,也想放家里再养养。 云程依然婉拒。 他们还是习惯小门小户的过日子,这一家子人太多,两三月过去,他指不定才适应。 刚适应就走,那还不如先见了,把亲认了,然后回家远远联络着,慢慢熟悉后,以后再进来,他不显生分,大家住一起才融洽。 这是他在程砺锋身上感觉到浓郁善意后的想法,说出来还是原本的理由,要以叶存山的学业为重。 说到学业,程太师没去考叶存山,而是紧着云程考验。 考他《三字经》跟《千字文》。 这是程砺锋这段时间带云程启蒙的用书。 云程本就会背《三字经》,最初学字,还因为这个,能连蒙带猜,提前预习,展现出来了绝佳的读书天赋。 《千字文》也搭着背了,原本没怎么复习,在程砺锋手上被他说文解字一番拆,伴随小故事,他也跟着重温,现在怎么考都行。 他读书不为科举,是为写话本。 程太师早上听说云程写的《赘婿》,程砺锋走后,他就差人把一套七册都买了回来。 他阅读速度快,这又是大白话。 云程他们过来时,程太师已经看完四册,渐入佳境后,他眉头也逐渐舒展,觉得能畅销,也有一定可取之处。 所以他要云程学习,就是:“你这稿子写得累,跟着你大舅舅多学学,以后用词用句精练了,你手也能歇歇。” 云程已经在这么干了,答应得很直接。 再才把话锋转到叶存山身上。 程文瑞说的考验没有,问的都是些家常。 比如云程家里父母都不在,叶存山跟家里关系不和睦,现在一家远在府城,往后夫夫俩有孩子,他要怎么安排。 还有写话本终究不是稳定的生财之道,他有没有什么养家糊口的想法。读书开销大,一家人张嘴要吃饭,总要早做打算。 家里作坊跟纸铺都是一季度来一次钱,吃老本肯定是不行的。 云程听着都替叶存山紧张。 叶存山明着不说,也会跟他开玩笑撒娇,但自尊心很强,之前在蔚县,人在读书都没空着,手里要抓个能挣钱的营生贴补家里。 到府城后,他俩也开玩笑说过养家糊口的事,他看态度都能知道,是府学压力大,叶存山没更多空闲花在挣钱养家上,所以那回叶存山应话很认真。 云程也就默认担下了养家的职责,因为本质而言,他还是把自己当成跟叶存山没有区别的男人。 他们既然都一样,谁养家都没区别。 至于说以后生孩子,他会辛苦很多,他也很想得开,叶存山科举能改门庭,不比他轻松。而且孩子能跟他姓。 -- 第319页 夫夫俩感情好,豫稀这些想法不用说出口,互相都能理解包容。 但到长辈面前,叶存山要真没一点想法,印象分得拉低许多。 还好他是想过的。 他说已经在物色合适的人,会请到家里帮工,跟蔚县时一样,家里洗衣做饭都有人。 以后有孩子,也会请人帮忙带。 叶存山没说要存银带,说他会教,毕竟他把存银带着,也不是为了找个小长工,平时开玩笑的话,不能拿到台面上正经讲。 这些都要银子,都是大开销。 叶存山在府学挣过两次银子,两次都是收废纸,废纸变新。 他有想过,再做回老本行。 府城就不比蔚县,府城有大的造纸作坊跟纸铺,常纸价格三百文左右一刀。 他们背后没人,这生意一回两回还好,做多了怕遭人打压,所以不准备做大。 不顺利的话,主要就自用,省下一笔读书开支。 其他就是羊毛织品,府城这边还没会这手艺的人,羊毛价格还成,夏季买要更低。 赶着季节,能先收一批请人捻线处理。 到时会优先跟杜家合作,寻个庇护,毛衣换个位置卖。 他比云程奸商很多,也有不是自家铺面,跟自己族人合作的原因,这手艺教出去,想学的就要交学费。 有人在后头撑腰,学费也收得理所当然。 云程那句话也说的対,市场需求大,羊毛衣是纯手工织品,所耗工时在那里,前期是供不应求的。 至于一个人交学费,学了教其他人,能断学费收入,还把手艺外传的风险,叶存山也想好了。 “我自己请托儿教别人。” 反正这份钱总要有人挣,不如他来挣。 一屋子人都:“……” 叶存山垂眸道:“程程会些别的花样,在府城也就过几个冬季,一年收一次学费吧。” 再卖些毛衣,日子能过。 他们这家庭,本也不是大户人家,里里外外全是要花钱的地方。 羊毛衣这事,存银跟云程都能做,满足程太师说的“稳定”。 卖一个季度,吃一年。 他平时读书,不能帮家里,但羊毛的收购,羊毛线的处理,后头请托儿教人这些,家里俩小哥儿也干不来,还是会落他头上。 程砺锋仰头看了看屋顶房梁。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实诚过头,就不像空话。 程砺锋近日也跟叶存山相处,知道他不是懒汉闲人,也不是死要面子,只能夫郎伺候他,他什么都不能干的那类书生,就及时打断话头,怕叶存山露出“奸商”本性,引他爹警惕,能拉着人再说两时辰。 “午饭该好了,咱们过去吧。” 一行人出去时,程文瑞留了一步,跟云程夫夫俩一块儿,看叶存山的眼神也带着点敬佩,“你也真敢说。” 一般初次进门,不都要说些漂亮话么。 前头的法子都有了,后面那个教织毛衣转手挣钱的部分就能省略不说了,叶存山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心机。 叶存山说:“这样挣的银子多一些,不然毛织品就卖冬季,咱们日子要过一年,这部分不讲清楚,那程程跟存银要做别的营生操劳贴补家里,说了,他们俩都能轻松些。” 家里多一分银子,就少一分压力。 云程捏捏他手,“还好,我还挺会挣钱的。” 一起过日子,不用分那么清楚。 程文瑞就顺便跟云程说了大富翁地图的事,“三姨一家也要来——哦,就是陆瑛表哥一家,表哥会玩,他在京城朋友很多,我娘说等今天家宴结束,请表哥带地图去跟他好友玩玩,看看反应。” 陆瑛会玩,朋友也是会玩的人。 这些人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多,能把他们吸引住,这个小游戏就能量产了去卖。 陆瑛跟程文杰两个也算会玩的,但他们是自家人,要看看外人的反应。 他说:“我娘办事不拖沓,京都工匠好请,材料好找,他们反馈回来,就能直接投入制作。” 程文瑞给云程比了个数,“我娘说法子你想的,不占你便宜,五五分账。” 这个就太多了,云程主动要减。 他跟杜家书斋合作多,知道人力物力在里头,还有日常损耗,与其他杂项开支。 真五五分了,他拿的比家里还多。 程文瑞笑笑,“她说你要是不同意,咱们就去掉这些杂七杂八,纯利润五五分。” 两种账面都能糊弄人,但后者需要更加信任家里。 云程还是觉得太多,他这还是得了柔娘提点才想起来能挣钱,也是想着拦截美人图花费了家里太多银子,这就当示个好,要一半,那成什么了? 家里把其他事情都担了,他们白来捡钱。 程文瑞不多劝,“下午我娘要见你的,到时你们再详谈吧。” 又看向叶存山,“饭后程哥儿去后院,你不方便过去,我跟文浩招待你。” 存银就是文杰招待,看看陆瑛什么时候出去玩,可能会一起。 到饭厅,三人就不聊了。 里头摆了两桌,存银、程文杰还有陆瑛坐一块儿。 那边还有其他小辈,余下还有几个上学的人不在。 叶存山跟云程被安置在了长辈这桌,这次把三姨跟三姨夫的脸认下了,老实叫人后,得了红包。 -- 第320页 二舅跟二舅妈笑他们,“我们都还没有给呢。” 早上在书房见面,不那么正式,人也没齐,就寻常聊聊家常,没什么见面礼。 到了饭桌上,由三姨夫妻俩开了头,云程跟叶存山跟新婚似的,起身敬长辈,红包都得的双份,夫夫俩都有。 另一桌陆瑛给存银也准备了一份,存银受宠若惊,但不敢在饭桌上说话,瞪着大眼睛看了陆瑛好几眼。 陆瑛却转头逗程文杰去了,“存银有红包,你想不想要啊?说两句吉祥话,哥哥也给你红包。” 这还是程文瑞私下告诉他的,说程文杰很吃直言直语,说话直白小孩子就不好意思。 他这就迫不及待想试试,试完效果很不错。 程文杰先说不要,陆瑛拿红包在他眼前晃了晃,“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既然不要,那我只好再找个人送了。” 程文杰立刻说要。 说要陆瑛还问他:“你要什么?” 程文杰脸木木的,“我要红包。” 存银露出“咦惹”的表情。 真是没有见过这么娇的少爷,比他这个小哥儿都娇。 见面礼给过,就继续聊家常。 长辈那桌的气氛松下,小孩这桌也敢说话叽咕。 存银问陆瑛干嘛给他红包,陆瑛说怕他哭。 存银眼睛瞪更大,“我为什么会哭?” 又不是他认亲,他总不能酸他家大嫂吧? 陆瑛露出一个神秘微笑。 饭还没吃完,存银就懂了。 因为程文杰就是个活体礼物收割机。 他是家里最小最受宠的,这次出去久,桌上这些没比他大几岁的哥哥姐姐,都给他准备了小礼物。 有的是自己做的折扇,有的是京都时兴的小玩意儿。 存银默了默,眼疾手快夹了个鸡腿给陆瑛,当做谢礼。 程文杰就盯着他,“我也要。” 存银不想理他。 怎么会有人这么贪心,得了那么多礼物还想吃鸡腿。 可能是有他这个外客,也可能是程文杰这少爷还没动筷子,桌上瓷盆的鸡汤里,两只鸡腿都没人动。 存银夹了一只给陆瑛,还剩下一只。 他当着程文杰的面夹到了自己碗里,在程文杰逐渐生气的表情下,咬了一口鸡腿肉。 “好吃,真香!” 一桌人都不敢吭声了。 程文杰听着长辈那桌的欢声笑语,忍了。 两桌都有鸡汤,云程跟叶存山也分到了鸡腿。 是三姨给他俩夹的,汤碗里还有满满一碗汤,要他俩都多吃点。 两位舅妈也很热情,好菜紧着往他面前放。 这些菜是程砺锋回来后给人报菜名做的,都按着云程的口味来。 叶存山跟存银不挑食,平时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忌口的,就如常。 席间还上了酒,云程酒量不行,一杯下去就很兴奋,说话没遮拦,他婉拒不喝,以茶代酒。 还要叶存山少喝,怕他喝醉了一根筋支棱,到时问什么他都说,怕说错话。 程砺锋说是清酒,不醉人,“文杰都能喝一点。” 有了酒,这顿饭就被无限延长。 吃完的就先走,留几个男人在饭桌上,小酌聊天。 云程跟着舅妈去后院前,先找了存银。 存银还没空搭理他,正追问陆瑛能不能带他出去玩,“我刚给你夹了鸡腿,你应该带我出去玩,表示感谢。” 陆瑛说他讲歪理,“你那鸡腿不是谢我的红包?” 存银理直气壮,“是呀,你给我红包,我给你鸡腿,你带我出去玩,我下次再给你别的回礼,咱们这不是礼尚往来吗?” 陆瑛喊停:“一来一去就够了,后面这是要做什么?” 这么送下去,这辈子都耗这里了。 存银说他分得太清楚,不把自己当朋友,“你这样,那你就不该给我红包,咱们直接别来去也别来往,省得后头麻烦!” 云程听完这一段,也想起来叶存山的担忧。 陆瑛还没说亲。 他想把存银牵走,结果陆瑛答应了。 “行啊,走,下午带你去见识见识京都繁华。” 云程人都过来了,要带走存银,也得他们先叙话。 云程问存银能不能先待家里玩,“这两天忙完,我跟你大哥带你出去逛好不好?” 今天家里人多,太师府小厮丫鬟也多,在饭厅附近,没有绝対的僻静处,云程不好把话说得直接,存银就不能理解。 在他看来,跟陆瑛玩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在府城时,他们天天都这么玩的。 叶存山远远看着云程表情,再看看人闲着手就欠,站院子里扯花瓣扯叶子的陆瑛,大概懂了,说声抱歉,先出来问话。 存银抢话,“我让陆瑛表哥带我出去玩,大嫂想让我在院子里待着,等你们抽空带我出去,但是你们也才来,都不认识路,我出去转转,到时咱们出去,还能给你们带路呢。” 云程露出头疼表情,无语望天。 刚好他三姨看见陆瑛在揪花草叶子,老远予。溪。笃。伽。就叫他住手,“那是你大舅新养的花!你皮痒了是吧!” 云程觉得他又可以了,他要存银把耳朵捂着,把叶存山胳膊往下拉,凑他耳边说:“我觉得咱们也能把表哥当小孩子看……” -- 第321页 叶存山就怕陆瑛家人対存银有意见,说他不矜持,缠人。 这话说出来伤人,存银听了怕是几年都忘不掉。 対陆瑛本人他是没意见的,这就是普通玩伴。 所以他说:“行吧,今天放他出去玩,晚上回来看看情况。” 要出去玩,云程就给存银包里也装点银子。 他们这次来京都,身上银子除却杜家书斋送来的第七册润笔费,就是最近造纸得的银子。 造纸云程没帮大忙,是这対兄弟俩自己弄的,存银最忙。 他给孩子兜里装了五两银子,想想府城的物价,又想想京都的繁华,他又加了五两。 存银就觉得兜里沉甸甸的,都不想出去玩了。 “怕把银子弄丢了……” 叶存山还要进屋陪酒,云程也要跟着舅妈三姨去后院叙话,是没多的空闲跟存银多说,让他好好跟着陆瑛。 “这银子应该能买点东西,你到时有喜欢的,就自己掏银子买。” 陆瑛身边也聚了几个人,他爱玩,程文杰都能哄,程家的另外几个弟弟妹妹自然也跟他关系好。 都说看不出来存银是弟弟,“怎么跟养儿子似的。” 程文杰哼哼。 “可不是儿子,人家十二岁都是小孩子呢。” 陆瑛要他说话别阴阳怪气,“十二岁的小文杰也是小孩子呢。” 程文杰就大声说陆瑛有个光屁股娃娃,“没有唧唧!” 这处一家人都在。 陆瑛当时就涨红了脸。 倒霉孩子。 欠揍!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本来前面互动想分章,又觉得分章后显得剧情拖沓,所以还是合着一起发了,明天应该可以继续分章~ 还有一件事要给大家说,我太笨了!我前面称呼弄错了,程程跟陆瑛都是太师外孙,跟文瑞文杰兄弟是表亲,这里我拿计算器算过,写的时候惯性写堂哥,会找机会再抓这个虫,后面会改正! 给大家跪一个:Or2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92章 程文杰因为一句口无遮拦的话,被陆瑛追得满院子跑。 他又跑不过陆瑛,被抓到以后还横,“我说错了吗?我说的哪里不对!那就是个光屁股的没有唧唧的娃娃!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他在家里挨过最重的罚,是被他爹打手心。 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要他面壁思过,罚他背书抄书,至多不过禁足几天。 这里这么多人,程文杰半点不带怕的。 陆瑛以前哄他多,没跟人动过手。 抓住人以后,他其实也有些茫然。 被程文杰这恃宠而骄,有错还横的态度气到,想想这段时间在府城听来的揍弟弟方式,陆瑛揪着程文杰衣领给他转个身,照着屁股就打了两下。 “以为我治不了你是吧?” 程文杰当时就要炸了! 陆瑛还说,“我都没用力。” 程文杰对他娘投去求助的眼神,他娘拿帕子捂嘴,跟站在身侧的程玉蝶说:“你家瑛哥不错,这次出去一趟,有兄长威严了。” 以前都紧着人哄,哪里敢这般。 宠得没边了,程文杰在他面前都没大没小的。 程文杰:“……” 有这个小插曲在,里屋酒席也散了。 陆瑛要走前,还被大舅妈虞氏叫住,“你是要出去玩儿?” 陆瑛指了指存银,“带他出去转转。” 虞氏就让他给玩得好的少爷公子们都送一副大富翁地图,“我瞧瞧效果。” 程文杰才被打屁股,不想跟表哥出去,也怕被存银笑话。 看他们要走,真的不打算叫上他,他又着急,眉头拧着,等人要过转角看不见了,他才跺跺脚。 算了,他一路辛苦,回房睡觉好了! 云程夫夫俩下午也分开。 叶存山被程文瑞带到后书房,这是程家兄弟们共用的书房。 书房盖得大,家里请了先生给小孩启蒙。 程文瑞跟程文浩在国子监读书,平时很少过来,来也是为了找书看,今天是带叶存山认个路。 “后面几天程哥儿肯定会被留后院叙话,我爹就让我带你来书房看看。” 要是他习惯书院气氛,能每天早出晚归的过来。 享受自学的安静,也能来找书看。 要是想放松,兄弟俩也能带他去参加诗会,跟同窗们喝酒聊天,引荐引荐。 叶存山说他自学,抽空来看看书。 他现在的进度跟小孩子不同,来这里也拘束。 而且这次回来认亲,主要是程蕙兰夫妻迁坟。 家里对他们表现得轻松,也不能掩盖那份悲伤,他跟云程都是成年人,为人子、为人婿,不能跟小孩子一样,真无忧无虑,无所顾忌,来了就只想着玩。 帮不上其他忙,也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不拖着人陪他,从书房挑了两本书,就回兰园。 程文浩今天告假,书童把他书本都拿过来,他跟叶存山对桌而坐,一起学习。 程文瑞看这边有人陪,就说去看看文杰,人才空下,就又被他爹派了个差事,要他去请人,把姑姑的玉佩修复了。 “尽量快,在程哥儿他们回府城前修好吧。” -- 第322页 他出去时,还跟上门拜访的宋锦正面碰着。 宋锦是表姑母,跟程砺锋一个辈分。 程文瑞照常行礼后,带点抗拒与暗示道:“今天父亲他们回来,要商量姑姑跟姑父迁新墓事宜,程哥儿夫夫俩也要安顿,家里有些忙……” 有眼色的,都不会今天上门来。 还赶着午饭后,正要叙旧商量事情的时候。 宋锦眼尾已经有细纹了,头上也有些白丝,但穿着打扮很明艳,都是亮色的绿、黄、粉,首饰也是样样繁复华美,跟她过于清秀的外貌不搭,看起来怪异又别扭。 她说话倒没跟打扮一样张扬,轻声细语,柔里带蜜,“我就是听说程哥儿他们回来了,一刻也坐不住,本说明天来拜访,但心里实在惦记,算着时辰,你们该吃过饭了,我才说过来瞧瞧。” 程文瑞是长子嫡孙,他都准备出门了,这饭肯定吃完了。 宋锦拦了他的话头,“你要出门办事,就快去吧,不好因我耽搁了,我自己去后院看看。” 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这些年一直如此,所以门口没人拦着,进来以后也有人引路。 带路的小厮暗示家里不便,她也跟没听见一样。 程文瑞要人去跟他爹娘都说一声。 人是要去后院,先通知的就是这边。 云程跟几位女眷在虞氏屋里,几人眼圈儿都有些红。 虞氏进门早,跟程蕙兰相处过两年。她们年纪相当,未嫁前也有往来。 程蕙兰性烈明媚,直言直语。虞氏也果断强势,少有服软的时候。 两人这般性子,被人说起时,都是说她们不贤淑,一来二去,也交了朋友。 后来她嫁进程家,给程蕙兰当了大嫂,关系就更亲近。 见了云程,她有许多话想说,又怕触及孩子伤心事,几次欲言又止。 云程说他也想听听,才让虞氏开了话头。 三姨程玉蝶时不时搭上两句,二舅妈徐氏性格文静内敛,相处时多沉默,偶尔拿帕子擦擦眼睛。 虞氏说:“家里总说她那个性格,在外头容易吃亏。她就说有父亲兄长护着,肯定不会被人欺负。那时我也嫁进来了,她也总拿我做对比,说她以后也有好夫婿……” 但总有父兄护不到的地方,那个在家里千娇百宠的小姑娘也在外头吃足了苦头。 回家时,已经长眠。 门被敲响,几人都朝那边看去,小厮说了有人来拜访,还被虞氏嫌没眼色。 程玉蝶冷笑一声,“这般没眼色的人,还能有谁?” 她给大嫂二嫂还有云程都递了帕子,要人撤了桌上念旧的小物件,摆个光秃秃的棋盘上来,默契转移话提前,程玉蝶跟云程说:“待会儿你装哑巴都没事,三姨护着你。” 云程被她们弄得有点紧张,直觉是有个大反派要登场。 虞氏顺便跟他转了话题,聊大富翁地图的分红。 “五五分差不多,别说白拿家里好处什么的,家里还商量着要在府城给你俩置办些产业,好要你们夫夫俩在外头能过得轻松些。存山读书时不操心银子,你也别太辛苦攒钱,好好把身子养养,这太瘦了。” 虞氏强势,云程两次推拒不成,被问一句是不是跟家里生分客套,才尴尬收下,不好意思道:“我是因为那美人图……当时想画了挣钱的……” 结果要家里填这么大一个窟窿。 虞氏也不在意。 “往好了想,若是没有首饰,这美人图就是我们找到你的唯一线索了。” 没有首饰,程文瑞不会南下。 杜家送的书,不会摆到他桌子上。 但云程为了把日子过下去,会想办法挣钱,话本会写,图会画。 他们能顺着这条线索,把云程找到,把程蕙兰接回家。 现在不过是多费些银子罢了,还是能挣回来的。 程玉蝶也这样说,“大嫂管家厉害,文瑞不知家底,这次出去是没想过会花去那么多,杜家那边咱们会填账,你不用操心这个。” 家里爷们儿哪里管后院事?都是读书人,大的有官职,要为皇爷分忧,小的领差事,也慢慢要走进庙堂。 家里女人们不至于事无巨细往人跟前说,总归家里不会缺吃少穿就是。 徐氏问云程是不是对写话本感兴趣,“要么给你也开间书斋?” 云程连忙拒绝了。 今天拒绝次数太多,他着急解释道,“这个就不是客气了,是我跟存山都得杜家书斋照顾,存山这次到府城,还从书斋拿了两箱书没给银子,我写话本的润笔费他们也大方。书斋开了,这不是跟人抢生意么?” 这也太尴尬了。 那这事就再商量。 她们还知道云程绣工不错,说开个绣房也成。 还会织毛衣,到时生意也能做。 正聊着,宋锦来了。 柔柔唤人后,目光就落在了云程身上。 云程样貌是更像程砺锋一些,但毕竟是母子,细看也能看出些程蕙兰的样子,比如那双微微上挑的杏眼。 程砺锋眼型偏长,是双凤眼。程蕙兰也是凤眼,但眼型偏圆。 云程眼睛的圆,就很像他娘亲。 但宋锦说:“是程哥儿吧?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是没文杰长得像蕙兰。” -- 第323页 程玉蝶让她不会说话就闭嘴,“今天也没人叫你来吧?我早上给你递了帖子,要你这几天别过来,没空招待,你也不听。” 宋锦就像团软棉花,说话委婉她当听不见,说话直接了,她也当耳旁风,还问云程见过程文杰没有。 程文杰是虞氏次子,哪能听她两次把这矛头往文杰身上引。 “知道你嫉妒文杰,收收这点小心思,别的我说不好,但要你禁足三个月,我是做得到的。” 宋锦低眉顺目道歉,“我就是想着程哥儿是表妹的儿子,一时心急,路上想了很久他会长什么样,结果发现他还不如……” 虞氏眼带厉色,冷冰冰盯着她。 宋锦拿团扇遮脸,轻笑一声,自己搬了个凳子,硬挤着坐在了棋盘侧边,在虞氏跟云程中间。 坐榻长,中间摆小桌,虞氏徐氏坐一侧,云程跟程玉蝶坐一侧。 宋锦坐中间,就要比他们矮一截。 她并不介意,还使唤丫鬟上茶,“要松萝茶。” 又笑盈盈望着云程,“不知道吧?你娘最爱喝松萝,我不爱喝茶,她总爱给我送,以前她跟我关系最好。” 从她进来开始,云程就有很强的违和感。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仅仅是言语令人不舒服,还有她的穿着打扮。 这么居高临下的视角,宋锦还有意抬手挽了挽耳边发丝,由着宽大袖子滑落到手肘,露出手腕儿上戴的兽头镯。 云程看到这镯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很礼貌的想,宋锦的脑子不正常。 云程看看她华美亮丽的衣服,又看看她过分繁丽的首饰,目光也跟宋锦审视他一样,落在她脸上,定了定。 宋锦柔声问他:“你想你娘了吗?” 云程没见过这阵仗,但他看过小说,看过新闻,也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两位舅妈一位小姨都没说宋锦的情况,他亲眼见到人,结合大家的态度,也能猜出一二。 宋锦在模仿程蕙兰。 恶心。 云程就学她笑,“我很想她,但是你不像她。” 宋锦表情有一瞬的凝固,很快又是软软柔柔的笑,“程哥儿说笑了,你娘亲当年可是京都第一美人,我这乡下来的野丫头,哪能跟她比?” 云程毫不客气,“是不能比呢。” 目光及时在宋锦衣服首饰上再次扫过,再看她脸,极小幅度的微微摇头,都差点让宋锦绷不住,手指紧紧捏握着茶杯,克制着没泼到云程脸上。 她长叹一口气,“进来这么久,你也没叫我,我是你娘亲的表姐,你该叫我一声表姨母。” 还看向程玉蝶,“玉蝶也要有规矩些,叫我表姐,看你把程哥儿带的,没大没小。” 虞氏重重把茶杯放下,一个字不多说,“送客。” 另一边,程家三父子在书房议事。 迁入新墓的准备事宜,已经由虞氏办好,程太师亲自确认过物品流程,现在只需要等日子到。 现在他还是想问问能不能把云程夫夫俩留在京都,他是说叶存山不太老实,也觉得云程看着瘦弱,想留身边养养。 至于那什么学业为重,他听过就算了。 天下读书人,最终都要汇聚到京都。若因为提前几年来了,没看清自己缺点短处,反而因为看见了更广阔的世界,心态失衡,就此郁郁,那也不堪重任。 云程要喜欢,就当养个能吃的男人当赘婿。 要不喜欢,和离了再找。 程砺锋就难得话多,讲了下最近在府城那边的情况。 叶存山有点心机,也懂变通,坏心思没用到云程身上。陆瑛粗心,暂且不提。文瑞却是会四处打听的,叶存山经商挣钱显得奸诈,待人待事还是宽和敦厚。 也说:“等文瑞到府城期间,跟程哥儿相处熟悉了,我感觉他俩之前说不来京都,的确是因为学业。” 因为那时不确定程家态度,从环境到地位,各方面给叶存山的压迫感都太重。即使他能稳住,也要比常人辛苦多倍,云程舍不得。 现在到京都了,夫夫俩再不愿意来,则是性格原因了。 “程哥儿比较喜欢待家里,不爱出门。我在府城每天叫他过去吃两顿饭,也给他启蒙上课,他就晚上跟存山一起留下,中午若没事,吃完就走,都是陆瑛跟文杰过去拜访,没想过要留我那边。” 程太师就不说了。 程砺锋把云程交给他的首饰都拿了出来。 其中玉佩已经让程文瑞拿去找人修复,剩下的帕子、簪子、玉镯,还在木盒子里。 这几样太素净,一看就不是蕙兰的首饰。 等看见上头的“锦”字,程太师才深深拧眉。 程蕙兰走丢那天,是跟宋锦一起出去的。 宋锦说她路上跟程蕙兰闹了点别扭,程蕙兰自己跑了,所以她先回家了。 被人问起时,很茫然的问:“蕙兰没有回家吗?” 当晚没找到人,家里已经乱了。 连续三天找不到,京都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再后来,就是大乾朝许多偏远地区的百姓都有听闻的程太师丢了千金,改律法的事。 律法没改,只是被重视起来。 这里不提。 宋锦那阵子也很自责,人都神神叨叨,一直说她如果没跟程蕙兰闹矛盾,程蕙兰就不会丢。 -- 第324页 她自己说的,早就跟程蕙兰分开。 当时找人,家里丫鬟明确到了衣裳鞋子,甚至连里头穿的肚兜花样都问过。首饰也逐一确认,画了样式。 宋锦明知道这些,但没给程家提供任何首饰的线索。 程太师问程砺锋:“这首饰的事,你瞒着了吗?” 程砺锋说不必要瞒着,“十几年的事了,真有人要临时补救,那也好。” 恰好小厮来敲门,说宋锦姑娘到了。 确认程蕙兰失踪后,宋锦就从神叨变得失常反复,还偏爱模仿。 起初是妆容,后来是穿着,再后来是首饰。 宋锦是程太师弟弟的孩子。 他弟弟是哥儿,空有一身才华,但不能参加科举入朝堂。 后来心灰意冷,听了家里安排嫁了人。 跟夫君关系一般,自己也终日郁郁,宋锦到五岁时,他弟弟就不行了。 留下独女,有后娘以后,程太师心有怜惜,对宋锦多有照顾,经常接到府里小住。 宋锦来多了,也把自己当太师府家的千金看待。 宋锦开始有模仿行为后,家里没有见过宋慧兰的小辈们,都天然对她不喜。 她身上的气质太割裂,笑起来又太假,让人亲近不起来山 與三夕。 但宋锦会对程太师哭,说她自责内疚,说她愿意替表姐尽孝。 程太师不需要她尽孝,留下她,只因为她是弟弟唯一的骨血。 他沉吟半晌,没管这事。 云程总要面对家里有这么一个人,都说他是性格原因,比较慢热,喜欢宅家里,才要晚点到京都,他就不把宋锦藏着了。 先见面,这两年也做好心理准备。 好过以后终于决定过来,再被宋锦膈应走要好。 他们这里没有反应,虞氏态度就更加坚决。 “你留这里也不会好好说话,程哥儿刚回家,一晚没歇着,还能叫你气走不成?” 宋锦就看向云程,“他可比大嫂的气性好,没跟我动怒呢。” 云程倒是想动怒,但他刚回来,看看这屋女眷针锋相对的交流,也没真的对宋锦怎么着,就知道宋锦在府里有人罩着。 他这才找回家的小外孙,跟宋锦这个眼皮子底下处了二三十年的人肯定不能比。 生气也没必要闹得难看。 云程阴阳怪气她,讲当时在外头的事。 说要不是娘亲身上有几样首饰都刻有“锦”字,之前程文瑞到府城时,他们就该相认了。 话落,室内安静了一瞬。 宋锦笑得勉强,“什么首饰?” 前面还能一直绵里藏针的膈应人,现在没人接话她自己先乱了阵脚。 “哦,你说的是手镯吧,我跟表妹关系好,我给她过赠礼,这都是正常的,你看我身上这些首饰,都是表妹送给我的,她总说我打扮太素净……” 云程就很难不阴谋论。 夏季天黑得晚,被宋锦车轱辘话来回翻着说,一下午的叙旧心情被破坏得干干净净,还让云程心头笼了一层阴云。 晚饭一家人一起吃,宋锦不留,给皇子陪读的三少爷也回来了,家里人齐全,晚饭吃得轻松融洽。 云程往小孩那桌看了眼,存银状态还不错,双眼亮晶晶的,一看就知道今天下午玩得好,也收回视线,专心吃饭。 叶存山看他情绪不高,给他多添了汤水,引人往这边看过几回。 饭后,陆瑛一家三口就要告辞。 临走前跟虞氏说大富翁地图反响很好,“他们还说给我接风洗尘,结果自己扎堆玩去了,都没空理我。” 玩得很投入,几样卡片都试了试,金币卡说出来俗气,但最受欢迎,也最能激发人的情绪。 美人卡也行,“但美人卡太少了,收集完了,就没感觉了。” 陆瑛还看了眼舅舅。 程砺锋的美人图画得极好,就看他愿不愿意为家里的挣钱大业贡献一下了。 存银被哥嫂牵走,他们回兰园。 路上存银说今天玩得好,要给表哥回礼,小孩儿还想逗人,说要给陆瑛做棉花娃娃穿的小衣裳,“总不能一直穿一套吧!” 换衣服就要脱,脱了就能看见娃娃身子,要陆瑛直面光屁股跟没有唧唧的事实。 云程要他换一个,“表哥到说亲的年纪了,你跟文杰不一样,不能跟他开这种玩笑。” 存银就说,“那我给他缝个桃花符吧。” 桃花多多,早日说亲成家! 也是程家气氛好,陆瑛的朋友也没瞧不起人,让存银心情大为放松,夜里不紧张害怕,能自己睡了,还久违的嘿嘿嘿笑起来,说不跟大哥抢大嫂。 大哥今天读了一下午圣贤书,现在很贤者,淡淡夸了声乖,让存银倍感无趣。 都收拾洗漱完,叶存山看云程眉间一直皱着,起初以为他热,给他拿蒲扇扇风。 扇了会儿,云程眉头还皱着,叶存山才问他怎么了,“舅妈她们应该不会为难你吧?” 云程摇头,简单跟他说了下午的情况。 “之前表哥说认识名字里带‘锦’字的讨厌长辈,我以为只是严厉些或者不靠谱烦人,没想到是这种风格的人。” 云程最烦跟这类人相处,打骂都听不进去,跟人争执多了还白惹一身骚。 “我怀疑她知道娘亲怎么走丢的。” -- 第325页 他还想打人。 叶存山揉揉云程眉心,“没事,你想得到的,舅舅跟外公也想得到。” 想得到,也不妨碍云程生气。 因为这短时间相处刷出来的好感太薄弱,他对太师府的信任有限。 要是这家人不管,他跟叶存山也没法管。 一品官,权势之大,他这红旗下长大的人难以想象。 正面要不来说法,就只能退一步不跟人亲近了。 云程因为用小云程的身体获得第二次生命,总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容易当局者迷。 叶存山没他心事重,能跳出来,客观看待这件事。 “你可以给他们多一些信任。” 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对程蕙兰这么在意,真是宋锦,只会更恨。 云程叹口气,“行,听你的。” 家里说要给他们置办产业,给分红,不想要他们过得太辛苦。 但来京都第一天,夫夫俩都秉烛熬了半宿。 叶存山身体底子好,他能熬,今天却不是为学习,主要是陪云程。 云程想快点把《少女游园图》画出来。 “感觉后面几天会很忙。” 刚好今天认全脸,怕再拖拖忘记或者记混。 这东西叶存山帮不上忙,就帮着给《软饭硬吃》填字。 云程这次不想多誊抄,写得认真,不会写的内容留了空格,叶存山作诗不太行,补写古香古色的外貌描写上去一点问题没有。 这一册云程也写了情节纲要,叶存山填完字,看云程还在画画,顺着他稿子往后写了个情节,约莫一页半纸。 等云程收工时再看,夸叶存山写得很不错。 “可惜你要读书,不然我就请你当我的专用代笔。” 叶存山要他赶紧睡觉别嘴贫,“起得早睡得晚,一天没得闲,怕你后两天撑不住。” 云程就乖乖爬上床,跟叶存山说他其实习惯睡床一些。 叶存山惯性嘴飘,“床不耐造,随便动动吱呀响。” 云程一个哈欠打一半,都要伸手往他身上掐两下。 “没个正经,你今天圣贤书都白读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十点了,就先把这部分发上来~ 二更还在写,大家别熬夜,明天看也行!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么么哒! 明天见。 第93章 云程保留了学生时代的良好习惯,在他耳朵边念书背书,他睡得很快。 叶存山有意哄他早点睡,就顺着他说的“圣贤书白读了”,一句句默背着,要云程检查。 他声音低而清晰,递增着催眠,把云程送进了梦乡。 隔天清早,玉香带人过来伺候,都先在小院里做些杂物,没去叫醒他们。 老爷吩咐过,这次赶路辛苦,才下船就忙了一天,能让他们多睡会儿。 还是叶存山最先起来,他已经养成了生物钟,到点自然醒,昨晚熬得晚,用冷水拍拍脸也能精神。 夫郎跟弟弟都在睡,他没急着去书房,在院子石桌上,吃了府里准备的早饭,拿本书慢慢翻阅,桌边摆着炭笔跟纸张,随时会记下几笔。 今天云程比存银起得早,屋里摆了两盆冰在墙角,离床边远,不至于冻着人,能给室内降降温,他难得没在太阳升起那阵被燥醒,出来时精神还不错。 到午饭前,都能得闲,云程简单应付过早饭,继续画游园图。 游园图再画,就是他対着最初的构图,重新起稿。因为原始线稿不好改,场景也需要根据太师府实景调整。 昨晚他是打了大背景,熬这么晚,是把人像脸部画了,今天要把背景跟衣服饰品补上。 看玉香他们都离得远,云程还问叶存山习不习惯。 他昨晚心里藏着事,夫夫俩白天分开,他晚上也没问。 问了,叶存山当然只说好的。 也确实没法挑毛病,家里有大儒亲戚,有举人先生,二少爷亲自陪他读书,那么大一间书房,里头藏书随他取阅。 他才来,就分了书童伺候,研墨拿书,端茶倒水,随笔写的稿纸都有人收拾,想要摘录的部分,吩咐一声,书童也能帮抄。 他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被书童伺候,所以今天没让人过来。 他待着舒服,云程也放心,就怕这几天会冷落他。 也说:“《软饭硬吃》也没多少了,在船上时都构思完了,就是我写字慢,这个不能停太久,这两天也会搭着写写,等家事忙完,咱们一起去杜家书斋看看。” 有些事是有默契的,像他们过来,说是不贪图程家什么,但程家若是送书,夫夫俩不会拒绝,不给也不会强求。 夫夫俩要早做打算,以防程家没给。他们来一趟,走得仓促,带不回去好书,心里也会憋闷。 还问叶存山:“杜知春这次有没有找你捎带什么?” 叶存山摇头,“他们书斋现在隔三差五来京都,哪里还需要我帮忙捎带东西?” 到京都就是孝敬太爷,每次货物都多,他这次过来,也不方便帮忙带。 那确实只有认亲的事了。 云程说希望后几天能少叙旧,等他把正事忙完,想怎么叙都行。 正事就是游园图跟话本。 这两样一样是给京都长辈的礼,一样是挣钱的东西。 -- 第326页 他都亲自来京都了,自然要看一场热闹,还答应存银要给他买新衣裳的。 《赘婿》的畅销,他只从具体收到了多少银子才能感受到。 因为很少出门,在蔚县听余掌柜说外地热闹事,在府城看见有人为赘婿夫妻是不是真爱而打擂台,才觉得这本确实不错。 这次赶巧,他想实地看看,听听读者们的反馈。 这个热闹,他要带叶小山去看看。 “我就这点乐趣了,你要陪我。” 叶存山叫他别撒娇。 云程觉得他没撒娇,“我正常说话的。” 叶存山:“你正常说话也跟撒娇一样。” 云程就回怼他,“你别撒娇。” 反正是不是撒娇,都看他怎么说。 叶存山被他逗得直笑,把本子翻开,要云程给他补小云朵印章。 因为双方都自觉,每天会互相盖章,盖章的时候会顺便扣除几个印章当做已经兑换了奖励,这种主动要人盖章的行为就好久没见过。 云程往前翻一翻,发现就是出发那天开始的。 两人就从那天开始补,云程补完了发现不用扣,就跟叶存山说:“你最近都没哄我开心啊?” 叶存山说有,“我昨天还给你念书哄睡了,也给你写了一页稿子。” 云程就给自己扣了几个小山印。 回头反思自己,他最近対叶存山不怎么好,没空陪,也没哄他,抵达之前好不容易有点温存时间,他还暗示叶存山有不育症。 云程心虚起来,说晚上给他按摩。 叶存山不要,“那个太累了。” 云程就问他要什么,“你说一个,我肯定做到。” 叶存山提前给他挖好了坑,等着他跳进来,说:“要你开心点。” 好不容易回家了,都住进太师府了,家里长辈也都很温和慈善,何必因为一个宋锦弄得心情郁郁。 云程慢热,跟人养出点好感不容易,一点怀疑起来都要崩了。 不值当。 云程还没发现呢,“叶小山,你也挺甜的嘛。” 都会说这种直球情话了。 叶存山说这是实话。 云程让他以后多说点,“你听说了没有?文瑞哥哄文杰前,找存银聊过天,存银那小孩子,见了人就吹彩虹屁,他対文瑞哥有好感,彩虹屁夸得天花乱坠。所以文瑞哥总结了一下存银为什么那么甜。” 然后现学现卖,去哄自家亲弟弟。 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也跟云程之前的规劝差不多,跟程文杰说话,一点委婉不要有,不要表现出欲言又止,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实情难以接受,他自己默默消化一阵就好。总比他内心猜疑越来越深要好。 云程这都明示了,叶存山再听不出来就傻,索性放下书,说了些云程爱听的甜言蜜语。 很有存银的调调,什么“程程你真好”、“程程你真是我亲夫郎”、“程程対我真好”、“你别那么辛苦,我心疼你”,张口就来。 听得云程脸红扑扑的,他心都飘起来了,“你这不是挺甜的?” 叶存山说肉麻,“不如你晚上睡觉,我给你按按摩实在。” 云程贪心,他都要,“你给我按摩的时候,就不能说说这些甜话?” 叶存山从云程身上学会了一个东西,全都满足了,以后就不好钓夫郎了,所以他要云程也甜一点。 云程就可会甜了,要叶存山伸手。 叶存山已经被他看过一次手相,要云程别再说“命里缺我”,“我不缺,你就是我的。” 云程给他手心拍了一下,“不许打扰我思路。” 叶存山就等着他说。 云程不仅看叶存山的,还要看自己的,两个対比起来,感情线是一短一标准。 他抓了从前刷短视频的话来甜叶存山:“咱们是能互补的一対,会互相包容体贴,有挫折也会一起度过,很快就会恢复如常。” 云程给叶存山把感情线画出来,又指指自己掌心的感情线,“就这两条,这手相是不是还挺准的?” 由于云程表情太认真,叶存山一时都不知道他是套话甜人,还是手相里真有这么一说,但他仔细瞧瞧,想想批语,也想想他跟云程的经历,就觉得靠谱。 “你这以后当个算命先生,也能养家糊口了。” 云程推开他手掌,要他好好学习去。 他再拿笔,感觉不対劲,侧目一瞧,发现存银不知什么时候坐旁边石凳上,双手撑着脸,望着云程露出了星星眼。 “大嫂,给我也看看手相吧!” 叶存山把存银的手抓过去,“命里欠揍,别走,我这做大哥的肯定满足你。” 存银跑得飞快,“我才不欠揍!” 但他学到了。 学到了就去套路人,在兰园门口探头探脑,老远看见程文杰,就喊他名字。 他还记得这是太师府,不是乡野间,叫人都显得斯文。 府里安静,程文杰也听见了。 他今天出来就是想过来看看,转了好几圈了,没找到理由,被存银一叫,就绷着小脸,摆着个端庄矜持的样子挪步过来,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 可惜存银不欣赏。 “我给你看个手相吧?我看得可准了,跟我们村最好的算命先生学的。” -- 第327页 附近几个村,只有李大道一个算命的。 李大道是瞎算,还没他大嫂说话好听。 所以存银觉得云程是村里最好的算命先生。 程文杰没去过静河村,狐疑道:“真的假的?” 存银可不管他,看这少爷有松动意向,就自己把他手抓过来看。 程文杰意思意思挣扎两下,等着存银说批语。 存银压根儿不会算,甚至只看清楚了感情线是哪条,他像模像样比划了下,又対着另外几条线描摹一下,弄得程文杰掌心痒痒的。 不等人催,存银就说:“我算好了。” 他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程文杰隐约感觉到不対,又没抓住。 存银快速说:“你命里欠揍!” 然后火速退到院子里,关上了院门。 程文杰这小少爷,进他爷爷的书房都没被人拦过,头一次在自家府邸被拦在门外,第一次抬手敲门,没几下手就红了。 “存银!你给我出来!我要让你看看到底是谁欠揍!” 这动静。 云程跟叶存山対视一眼,默默放下了笔,用书本压着散纸,到院门前揪住了存银。 “你惹事了?” 存银说没有,“我跟他闹着玩。” 程文杰不觉得是闹着玩! 他昨天被陆瑛打屁股了! 存银一定是在嘲笑他! 但是存银在屋里说,“我只会两句啊,不说‘命里欠揍’,难不成说‘命里缺我’啊?” 程文杰哑了声。 门开了,他也不想闹了。 盯着存银看了半晌,才说了一句似是狠话,其实半点威慑力没有的话,“今天我要去约表哥玩,你别想跟去。” 存银打了个哈欠,“你家床跟被子都睡得好舒服,还有冰桶,我还没睡够,我下午补觉。” 程文杰:“……” 文杰这小孩儿找到了相处方式,云程対他就慢慢有了好感,不好叫存银欺负太过,问他来做什么。 程文杰挠挠头,他忘记了。 可能就是想来看看,具体看看什么,他也不知道。 被存银打岔,就更想不起来。 沉默了会儿,他问云程:“你下午想出去玩吗?我带你出去玩。” 云程摸摸他头,“迁入新墓前,我跟你哥夫都不会出去玩乐,你要想玩,过些天一起吧?” 程文杰不习惯被人摸头,挣了下躲开。 这个动作让他发顶在云程掌心蹭了蹭,感觉还怪舒服的。 他又别扭起来,“不去就不去。” 走两步,回头说,“那我带存银出去玩吧。” 存银还是不去,他下午想补觉。 而且他有预感,程文杰的小伙伴,肯定没有陆瑛的朋友和善,到时候肯定会笑话挤兑他,他才不出去受气。 程文杰在自己府里走着溜达,身边一个人没带,连续被拒绝,表情绷着也显得孤独落寞,云程就问他下午愿不愿意过来帮忙。 “我在画一幅《游园图》,刚好问问你全家福的座次,还有大家的穿着打扮。” 程文杰不吭声。 云程很懂的问:“你要是有空就来帮帮我好不好?我还没有给家里准备礼物,大家都対我很好,我愁得晚上睡不着觉。” 程文杰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院门再不关。 存银跟叶存山都望着云程。 存银眼巴巴的,叶存山没眼巴巴,也几乎是明示。 两兄弟都要哄。 云程说:“我仿佛在当幼儿园老师,每天在哄小朋友。” 这道题存银会,他火速抢答,“这里只有我一个小孩子!大嫂哄我!” 不仅要把他大哥扔掉,还要给他大哥负重,“你比我大哥小,应该他哄你!” 年龄大小这事,就很尴尬。 云程摸摸鼻子,不敢与叶存山対视,耳朵边跟能听见叶存山叫他“程哥哥”一样,稳速升温。 存银小屁孩儿想不歪,还以为是云程听见大哥要哄他,就脸红害羞,看得一愣一愣的。 同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大哥呼了一巴掌,打得他脑后的小揪揪晃来晃去。 “这是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最近看着文章总字数,也会着急,所以写着写着总会卡,还是会比较习惯这种数日子的写法,后面不调整了,按照我的节奏来 也跟大家提前说一声,因为我资料准备不足,所以不会有太多入朝为官的情节,小山的科举路结束,这本书就到收尾阶段 崽崽就这两天会写,京都线结束后,会拉时间线,不会像蔚县乡村那种事无巨细qwq 其他没有了,大家晚安! 明天见! 第94章 下午依然是叙旧。 因为昨天被宋锦打扰破坏,虞氏得了程砺锋的话,今天就跟云程说了点前尘往事。 比如程蕙兰以前确实跟宋锦关系不错,因为宋锦柔柔弱弱,长得清秀个子娇小,说话声音也低,在宋家没爹爹看护,活得小心翼翼。 两人相处起来,程蕙兰更像姐姐,对宋锦很照顾。 经常送茶送首饰是真,程蕙兰看得出宋锦对自己的羡慕,所以她买了什么,都会给宋锦添置一份。 兽头镯是程砺锋送给程蕙兰的生辰礼,她说门口的大狮子威风。 -- 第328页 宋锦说她也想要,说大狮子很有安全感,她自己在家里就不会怕。 程砺锋说可以换别的兽形,当时没同意打一样的。 程蕙兰自己找了匠人,打了一样的狮子头,上面的花纹跟内环刻字做了修改,是一对姐妹镯。 虞氏说:“她后来就靠这些东西模仿,那些都是你娘佩戴过样式的,东西在她闺房还有保留。全府悲痛时,当她受刺激过度,最初忍了。你大舅舅性子直,训过她,她当时拔簪子在手上扎了几个血洞,说她要以死谢罪。” 闹成这样,府里谁还管她。 不管她,她就越发过分。 高门贵女说亲都早,不定下也提前相看。 当时程家看中的是新科状元,他现在还在当程太师的学生,年到三十才娶亲。 宋锦那时想嫁,说她要完成表妹的遗愿。 遗愿这话就太难听了。 她这心思也藏不住。 程太师头一次对她发了火。 但这话不是当着程太师的面说的,是给程砺锋说的。 程砺锋又才训过她,那时她手臂上的血窟窿都在,她硬要说是被冤枉的,跪地磕头也狠得下心,没两下脑袋就磕破了。 对自己这么狠,半点看不出以前的柔弱样,程太师见了她,又何尝不心生怀疑? 但宋锦也有好的时候,也会说些怀念爹爹的话。 她的才情在同辈姑娘里算好的,程太师两个闺女都比不上她。 宋锦说她爹喜欢读书,她也要读。 这就是戳了程太师痛处。 今天这番话,是让云程安心。 家里对宋锦是有不满与怀疑的,只是没有实质证据,宋锦又会发疯,程太师顾及弟弟面子,不会对她做什么。 但真有证据是她,程太师也不会原谅她。 虞氏拍拍云程手背,“孝服已经做好了,你待会儿顺便拿回兰园,跟存山都试试,另外入墓那天,存银就不跟去了,我会让玉香跟着。” 云程应下。 另一边,叶存山被叫到了程太师书房。 昨天没考他,今天就考得多。 除却文章经义,还有时事讨论,政策相关。 后两类很敏感,脱离书本后,就考验学生本人的处事能力。 同样,也很能暴露本心。 特别是叶存山这类才刚考上生员,未在府学深入学习的人,他还不懂套路。 叶存山敏锐,察觉到了太师对他是有点不喜的,稍稍想想,就知道是回家当天,问他以后日子怎么过,怎么打算时,他说话太直接,给人落了差印象。 这点无法改,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直说,所以沉沉心,就专心应对今天的考验。 他文风平实质朴,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杜先生说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叶存山答话也是这个风格,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要他随便说说,他也仔细思考过。 答案不说绝佳,但也不算中庸,因为都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也没以一己私利优先考虑自己。 其中还有一个问题,是问他对生员举人名下田地免税挂靠怎么看。 叶存山自己出身山村,家里是有地的。 村里出的学子多,他们整个村的地税都能不用交。 现在是出了他一个。 怎么看,当然是如实说。 他管不了别人,就管自己。 朝廷给学生的优待,不能拿来徇私。 都这样干,谁还交税。 税收少了,国库也会空,短期看着没事,长久以往,不利发展。 也应了程砺锋那句,只有做生意时显奸诈,其他方面除却宽和敦厚,还有点理想化。 程太师最后问他两个问题,一是他昨日为什么敢大胆直言,二是他为什么会来参加科举。 “文瑞说你们村里没几个读书人。” 家里供得苦哈哈,叶存山之前跟族兄弟一起识字,也没表现出特别好学的样子,后来突然奋进,怎么都不像是村里人说的那种,因为简单识几个字,都能轻轻松松拿月钱,所以有了动力。 第一个问题,叶存山回答很快,“面子比不过日子,我不觉得想让家人过好日子是什么丢人事。” 挣钱的事,也不丢人。 第二个问题,叶存山再没说家里那套说辞,讲了云程都不知道的一件往事。 那是他出门走商吃过的最大的亏。 在石泽县,一个小小童生都能鼻孔朝天。 秀才更加傲气,出个举人老爷,简直比县老爷还腰板硬。 陆瑛才过去,就能被人抢玉佩,差点走不了。 叶存山能讨着什么好? 石泽县的人也会看菜下碟。一般是挑那种看着阔气又没经验,态度还谦卑的人,觉得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大。 另一类则挑货品少人穷的小商人,恰好商品入了眼,他们会找由头“买”,给几个铜板就打发,觉得小商人闹不大。 他吃不下这个亏,跟人起冲突后,几个铜板都没有,还要反被讹诈。 说谁谁谁被他打伤,说要去医馆验伤,要去县衙见县老爷。 若在蔚县,叶存山是不怕的,县老爷又不眼瞎。 但在石泽县,他看周围百姓都是一副同情可怜又带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哪里不懂?这真见了县老爷,他还能吃个更大的亏。 -- 第329页 所以他忍了。 货品不能请人帮忙,他一箱一箱的送到别人家。 一口凉水喝不着,一枚铜板没有,还要他留下身上银子。 留下了,还要他道谢。 谢他们“既往不咎”,“饶他一命”。 叶存山当时就很不能理解,静河村也是氏族村落,可没有这么横,就因为多了几个书生? 叶延也读书,当时也是童生啊。 这问题没有答案,只能他自己再往上摸索。 后来真考了,他才感觉到了变化。 没别的。 就因为人家是书生,因为书生可以继续考。 指不定哪一年,他就入朝为官,鱼跃龙门了。 程太师问:“你就那么答应给人搬东西还道谢了?” 叶存山点头,“是。” 斗不过地头蛇。 但他后来烧了那批货,这个就不用给程太师说了,免得又对他减印象分。 他只想烧货,不想殃及无辜,在附近停留久。 他样貌又显眼,当天夜里沿河游了好远的路,才上了兄弟的船。 他还能记得,当时在水里潜游时,能听见石泽县码头传来的骂骂咧咧,现在想起还有几分快意。 程太师没再问其他,要他安心读书去。 “府城那边也有我的学生,到时你带封信回去。” 这话,也是接纳叶存山了。 他松了口气。 午后时间过得快,哥嫂都在府里忙,存银补完觉后,就自己在院子石桌上趴着想事情。 玉香当他无聊,过来一问,才知道存银是要给陆瑛准备回礼。 “你小孩儿,还挺客气。” 存银说这样有来有往,关系才长久。 “只拿不出,要说我没规矩。” 所以人缘好,也是有原因的。 他们来时没带东西,存银还没有去过裁缝铺子,手里布料针线都没有,想绣桃花符,都没法绣。 玉香叫他等等,不一会儿就给他把东西送来了。 存银由衷感叹:“大户人家真好啊……” 今天陆瑛没来,程文杰下午溜溜达达过来,说来给云程帮忙,结果云程被他娘叫去叙话,他来时,里头只有一个存银。 程文杰就不想进去,在外头犹豫了会儿,他决定出去找陆瑛玩儿,要玉香跟云程说:“我来找他了,是他不在,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 大下午的,程文杰往外跑一趟,就为了给陆瑛看手相。 手相看完,只有四字“命里欠揍”,被陆瑛揪着打了屁股。 回来时他谁也没说,看云程夫夫俩都在兰园,还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云程现在画不画游园图。 云程看他满头大汗,让他先歇歇,“你下午出去了?” 程文杰说无聊,出去转转,绝口不提他自己送上门被人打屁股的事。 云程跟叶存山才试完孝服。 程太师对迁坟的事很重视,孝服不是外面披麻,裹层布就好,而是里外一套新,发带跟鞋子都有做。 云程的还好,是按照一般哥儿的体型来。他比较瘦,上身衣服略大,现在天热,他想穿宽松点的,稍稍收收肩线,就差不多。 叶存山的就偏小。 程家男人身材高挑,都不是魁梧型,这衣服按照普通成衣来,肩膀紧、袖子短。 云程不想麻烦家里,就想自己改。 程文杰来时,他便没在画画。 程文杰说他太客气,“你吩咐一声,都有人做,干嘛要自己来?” 他要玉香去把裁缝请来,“快些,都要到日子了,今天量个尺寸,赶赶工,明天能送来。” 云程说他跟小大人似得。 程文杰不自觉挺腰,意有所指道:“毕竟我是大孩子。” 大孩子的心事重,一点小事记到现在。 存银冲他比了个羞羞脸。 程文杰看他在绣花,猜着是给表哥的,要存银别绣了,“表哥不喜欢这些娘叽叽的东西。” 结果存银更开心了,“那我这不是就是独一份儿!” 程文杰被他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石桌就这么点大,云程的画卷大,就坐不下四个人。 叶存山带存银换个地方看书绣花,云程跟程文杰坐这边继续画少女游园图。 画卷上其他人的脸都有补全,唯独程蕙兰本人的脸,云程没有急着画,只有一个外轮廓。 这两天听说一些往事,他能再抓抓性格,到时人物表情神态,能抓得更细致。 程文杰当他是不会画,在帮云程把全家福的座次点出来后,他说:“你要么看看我的脸也行。” 云程瞅他一眼,他脸就迅速涨红。 看着也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云程说不用,“其实你跟她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程文杰耳朵动动,等着云程继续说。 “你的脸型跟眉形要更英气些,唇也要薄,现在是还小,没有长开,再大一些就好了。” 程文杰半信半疑。 他是越大,越被说像姑姑。 但云程这话,让他心里有些期待与开心。 要是能越长越不像就好了。 午后回来,时辰本就不早,下午就这么将就着先把座次画出来,这边就收工。 程文杰整体看了看,对云程的画技叹为观止,“我也练习好多年了,还不能这么直接画人出来,要有人站面前给我照着画。” -- 第330页 他对画画兴致不高,说过一嘴就算完,跟着他们一家三口去吃晚饭。 白天叶存山通过了程太师的考验,晚饭时,又有新的变化,比如桌上多了一只状元蹄。 “府城那家是京都这家的分店,你们尝尝味儿。” 云程夏天就想吃素、吃清淡的,大块的肉还是叶存山吃。 状元蹄加的酱料多,骨肉酥烂,味咸鲜辣,没一般大鱼大肉腻人,叶存山能吃,晚饭又陪着喝了点酒。 这般变化,夜里就要被云程询问。 问过以后云程还说外公藏得深,“我看他第一天态度挺好的。” 叶存山笑笑,“他当然要挺好的,不然把你吓跑了。” 云程叹气,“还好你靠谱,自己能经得起考验。” 这要是叶存山家里考他,他第一天就崩了。 他反正都不会。 晚上也跟叶存山说了后天存银不跟他们一起的事,“说玉香会跟着,我明天看看能不能见着文瑞表哥,找他要个护卫来兰园。” 宋锦来府里畅通无阻,到时家里没个能压住她的人,怕存银落她手里吃亏。 云程还说:“其实我想把存银送到三姨家待一天。” 送到陆家去,宋锦就碰不到存银了。 只是这样做,显得很不信任太师府,很考验双方感情。 叶存山说有护卫来,不送去也成。 存银又不是小傻子,能站原地给人欺负。 云程翻个身,“那行,睡吧。” 也不能干啥,没夜生活,就早睡。 隔天,他们没再被叫去叙话,留兰园沐浴洗头,趁着天晴晒头发。 早饭后,就有人抬着张竹床进来了,上面没开洞放脸,但顶部用来放头的弧形圈很让人眼熟。 这就是他们在府城时用过的竹床,能躺着洗头发。 别说云程夫夫俩了,就是存银这个心大的都开始脚趾抠地。 他头一次觉得,比大户人家会享受也不好。 这多尴尬啊,显得他们多懒似的。 东西送来了,不用也不好。 云程说先给存银洗头发,存银眼睛都瞪大了,满眼抗拒,他想在浴桶里随便洗洗算了。 “我明天也不跟你们一起……” 叶存山也叫他先洗,“天热,你又好动,再不洗,改天带你出去玩你都不好意思出去了,人都馊了。” 存银说他俩欺负小孩子。 云程就跟玉香说不用人伺候,“我们自己来就行。” 自己来也没平时的慢慢摸摸,三人都有意提高速度,洗头发时连天都不聊,让过来蹭竹床用的程文杰很稀奇。 今天一起来的还有程文瑞,对于他的到来,存银很惊讶,“文瑞哥哥也要洗头发吗?” 程文瑞看一眼他牵着的别扭小孩,点了头,“文杰给我洗。” 有他俩来,气氛就松快许多。 明天要一起祭祖,程文瑞今天过来要跟云程跟叶存山说说规矩。 跟族里祭祖大差不离,就是程家富贵,这次也不会邀请很多人,到时气氛会更加肃穆。 云程背过流程,内里部分细节做调整,就差不多。 兰园没有厨房,热水是小厮一担担的用厨房那边挑过来,院子里为今天做过准备,摆着一满缸冷水备用。 等到云程他们三人洗完时,这水要再上。 等待时,程文杰还跟存银坐一块儿嘀嘀咕咕。 “我不让他来,他非要来,说要帮我洗头发,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东西……” 存银大力夸夸,“文瑞哥真是个好哥哥,不像我大哥,享受的时候他先来,尴尬的时候要我上,他真应该好好跟人学学!” 程文杰觉得存银就这点好,想要得到夸赞,总能有超出预期的反馈。 再听他多夸几句,程文杰还问他:“你怎么不给我大哥回礼?他是不是给你送过珍珠粉?” 存银看看在跟哥嫂说话的程文瑞,小声说不能回礼。 程文杰不懂。 存银说:“他又不跟我玩,我一直跟他来来往往的,那像什么样子?” 程文杰突然悟了,“以后表哥不带你去玩,你就不给他送东西了?” 存银理所当然,“那肯定,毕竟他也没有给我送东西。” 程文杰:“……表哥之前说你傻兮兮的,我看你一点不傻。” 存银嘿嘿嘿,“你真有眼光。” 程文杰:“……” 不想说话。 程文瑞答应给兰园配两个护卫,明天过来。 新的热水也送到,他叫文杰过去躺着,还要存银过来,“你教教我。” 存银就搬着小板凳过去了。 程文杰害羞,不要人围观。 云程跟叶存山就在石桌边坐下,继续看书画画。 他线稿画得很快,但也比较草,上色以后看得见部分线头。 因画风与人体的风格跟当前时代不同,人更真更写实,可以掩盖这个缺陷。 彩图云程太久没画,在府城时,程砺锋就给他买过颜料,到太师府,又让人送了一套上好的颜料过来,他有试验余地,刚好拿最初起稿的游园图练习。 画卷很长,有很多小图拼接。 云程求稳,一整幅上完色,有了手感,才在正稿上填色。 中间就停下快速应付过午饭。 -- 第331页 程文瑞兄弟俩都洗完头发,在院子里一起晒头发时,他还在画。 初版的练习图摆旁边当参考,这过程中,他也把程蕙兰的脸与神态补上。 程文杰挨着他大哥坐在台阶上晒头发,小声说:“程表哥说我不那么像姑姑,再大一些,样貌长开了就好了。” 这是他以前不会好好说的话题,每次提及都带些怒与怨。 程文瑞不确定他心理状态好了多少,能看见进步就很开心。 这一晚,太师府里许多人无眠。 云程在睡前把画稿画完,晾在桌上等颜料干。 叶存山哄睡都不行,他总怕睡过头,辗转反侧多翻几次身,还被夏夜燥出了身薄汗。 不想叶存山陪着熬夜,他就装睡。 程砺锋临睡前,也画了一幅画。 他不知道云仁善长什么样,画卷上就是一个身材高瘦但肩背宽阔的男人背影。程蕙兰跟云程站一起看着他。 这画,是他给云仁善的陪葬品。 虞氏说:“程哥儿懂事,明天不会闹。” 程砺锋摇头,“不是懂不懂事,是对家里有意见,他跟存山没指望靠咱们,本就无所求,压一下,他就觉得来不来往都行。” 虞氏让他宽心,“他们总要来京都的。” 来了,表面关系维系,都不会跟程家生分太多。 程砺锋不愿多言。 维持表面关系,他爹又该意难平。 说白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好好沟通?先斩后奏,孩子心里留疙瘩也是正常。 次日一早,太阳刚刚升起,府里各处就都动起来。 云程很没精神,用冷水洗脸提神,眼睛里都是血丝。 叶存山捏捏他手,要他不用紧张。 “他们跟你讲规矩都没说很严格,就是自家私事,有点错漏也会体谅你。” 云程不是紧张,他是心情不好。 因为这两天宋锦没来,只有大舅妈给他说了些旧事,要他放心,其他消息都没有。 不能在墓前讲讲仇家的倒霉事,难以慰藉亡灵。 他们以后在府城,来一趟不容易,再想知道消息也难。 距离出发还有一阵,叶存山给他理理孝服与发带,问他要不要留在京都。 云程果断拒绝了,“高门大户呆不惯。” 以后叶存山真有出息了,他们自己买屋子,不住太师府。 玉香送来早饭后,两人就没叙话。 出发前,叶存山到存银那屋看了眼,小孩早就醒了,没出去。 叶存山说明天带他出去转转,叫他今天好好在家待着。 存银答应下来,给叶存山掌心塞了两颗糖,“给你哄大嫂用。” 亲弟弟。 叶存山揉他头,“再歇会儿吧,我跟你大嫂先出门了。” 棺木在下船那天就被送到祖坟附近的庄子,等到他们过去,棺木已经重新换过。 程太师接受云仁善做他女婿,能一起葬祖坟,坟茔挨着,但不接受合棺合葬。 这事之前没给云程说过,云程远远看他一眼,垂眸没提。 不合棺合葬,跟他说了,他也不会有大感觉。 因为原本在村里,爹娘因去世时间不同,本来就是分开葬的,跟现在一样,坟包挨着罢了。 只是最开始,程家的态度让他以为是合葬,是他想太多。 程砺锋也往他这边看了眼,心下一叹。 迁坟规矩很多,云程照流程走,添土上香,磕头祭拜后,他看着爹娘墓碑,一时无言。 这之后,还要去祠堂,在族谱上加上他的名字。 到这里,程太师就没私下做主,叶存山的名字不在,没弄得叶存山像是入赘的一样,云程心里郁气才消散了些。 因为流程繁复,今天大半天都在这边耗着。 太师府里,存银也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宋锦今天不能去观礼,就来府里转转。 她听说云程夫夫俩还带了个小孩过来,今天这场合,存银肯定不能去,她进门后径自往兰园走。 前两天知道首饰的事后,她回家提心吊胆了两天。 这两天里,太师府没有任何人找她,她就又放心了。 来时恢复了姿态,摆出了主家千金,谁也不能拦的傲气。 进了院子,就要存银叫人。 存银不知道怎么叫。 他大嫂的娘亲的表姐,这关系也太远了。 宋锦就说他没规矩,“也不怪你,程哥儿自己都不懂,你哪里知道?” 出门在外,还是在大户人家,存银说话做事已经比在自家小心很多倍了。 宋锦这话他不爱听,这不就是说他大嫂不懂规矩吗? 他看玉香去跟宋锦搭话,说请她去别的院子坐坐,就没急着顶嘴。 宋锦不去,“他小孩子一个,也不是男客,家里没其他人,我自是要帮着招待的。” 存银表情逐渐迷茫。 来京都后,哥嫂有烦心事也不会跟他说,他还不知道宋锦是哪号人物。 只听宋锦自我介绍的,就知道是表亲。 表亲诶,又不是亲女儿。 在别人家里没人时来拜访就算了,还要当家做主是要干嘛? 老虎不在,猴子称霸王? 玉香今天是得了任务的,不能堂堂一品太师府,连个小孩子都招待不好,在这方面分毫不让,挽着宋锦胳膊就要带她去别处。 -- 第332页 还对带路小厮投了个眼刀子,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宋锦看着柔柔弱弱,一身力气又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玉香都拉不动她。 她跟存银说:“你看看你给哥嫂惹了多大的麻烦?要不是你,他们至于跟我这么拧吗?” 存银就更加迷茫了,“可是我来府里时,他家里都有人啊,他们出门办事,也给我做了安排……” 哪像宋锦,只敢在府里没人时过来,也不知道是谁惹麻烦。 宋锦说存银顶嘴,要掌嘴。 存银:??? 他立刻扔了手里针线活儿,二话不说就跑进房间躲着。 哪里来的疯女人! 自己都是客人,还耍主家威风! 院子里有护卫,单纯说话时,没人过来,看宋锦要去追存银,他们就往那里一站,不说不劝,直直挡着路。 存银躲里屋,开了点窗沿看外面。 见宋锦被人拦住,他才拍拍胸口,头一次觉得大户人家也不好。 这都什么人啊! 搁在村里,看哪个亲戚敢到他家这么撒泼! 能把她骂哭!还要拿扫把赶! 宋锦就问玉香,“我伯父吩咐的吗?我现在来府里,地位还不如他?” 玉香知道她善妒,没想到这么善妒。 短住几天的小孩子罢了。 她想解释,说个漂亮话,把这事儿带过去。 宋锦不听这些,要玉香去把存银拉出来,“我都没有住过兰园。” 她模仿程蕙兰多年,心思昭然若揭,再让她住进兰园,那还得了?! 玉香给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不跟人车轱辘讲话。 府里人对宋锦都是表面客套,对这位表姨辈分的人没多大好感。 她来了就把自己当主子,好生伺候了,要惹家里其他主子不快,不好好伺候,她就去程太师面前告状。 没有一点当客人的自觉,还会变脸。 家里有人,她就温温柔柔当团棉花。 家里没人,就来摆大小姐威风。 太师府少有没人的时候,宋锦好久没来耍大小姐威风。 赶在迁坟这天,院里几人心情都闷闷的,宋锦还挺得意,“你们敢碰我吗?我喊一声非礼,看我伯父会怎么教训你们!” 里屋存银看她眼熟。 揉揉眼睛,仔细看了又看,才发现是穿着打扮眼熟,他在大嫂的画上见过。 他愣了愣,恍然大悟。 难怪大嫂这几天心情不好,原来是因为疯女人! 存银说他也要跟太师告状,“你趁人不在,跑到别人家欺负小孩子!我住进来了我就是客人!你从外面跑进来欺负我,你没理!” 宋锦看人发脾气以后,就变得柔弱,没有之前硬气,但绵里藏针的更让人头疼。 “哦,原来你在别人家做客时,是这么个撒泼态度啊,也难怪,程哥儿又没教过你规矩。” 玉香瞪向那两个护卫,“老爷跟大公子怎么吩咐的,你们都当耳旁风?” 看人真要动她,宋锦不用人请,自己转身出了兰园,在外头又给存银喊了一句:“我当是你是谁家小公子呢,一个小哥儿,要太师府少爷陪玩,成天缠着陆将军长子,可能不是程哥儿没教,是你大哥没教吧?” 存银要气死了! “你是没朋友吗!” 他没想到,这句话会给宋锦一击绝杀。 当天宋锦没走,等到程太师一行人回来,她就哭哭啼啼迎了过去,说她被存银骂了。 云程跟叶存山立刻看向她。 玉香也跟过来了,说没有,“宋姑娘今天一来就去兰园……” 话没说完,程太师摆了摆手,叫宋锦跟他书房。 程砺锋宽慰云程夫夫俩,要他们不用担心。 “她隔三差五就会哭一番,告告状,爹都听习惯了。” 听习惯了,就说明宋锦养成了这个习惯。 为什么会有这个习惯,只能说有人愿意惯着。 云程对这位太师的滤镜碎了一地。 存银在房里正害怕呢,哥嫂一回来他就往人怀里扑,“我都没说什么,她就哭了,哭得可凶了!” 云程拍他背,给存银顺气,叶存山要他好好说一遍。 听完也是无语。 “她也三十四岁了吧?” 要比存银大三轮。 真好意思这么挤兑,自己上门跟个小孩子吵架,吵哭了就算了,还告状。 云程让叶存山去数数包里银子,“把路费单独算,看咱们能在京都住几天。” 他想把话本拿去杜家书斋,换了润笔费,把他们一家的私事办了再走。 若拿不到,他们就直接走,回府城后,身上就没银子了,到时找杜知春借点,接济一下。 “要是家里罚存银,咱们就搬出去。” 反正迁坟结束,他们也是要走的。 存银感动得吹了个鼻涕泡,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大嫂,我对不起你!” 云程在心情一直绷着不开心,到他这里还得了个笑脸。 叶存山给他俩嘴里都塞了块糖,存银认出味道,“这不是我早上给你哄大嫂的吗?” 叶存山:“你大嫂愿意哄你。” 云程也愿意哄他,叫他小山哥哥。 存银就哭不出来了,嘴里的糖都是酸味儿了。 -- 第333页 云程说这才哪到哪,“你在这儿,我都没跟你大哥多说别的。” 存银要他说,“我也听听,我要学。” 叶存山给他呼了一巴掌,“才几岁你就学。” 存银说这就叫早作准备。 身后有人撑腰,他便不怕了,很快又跟哥嫂开起玩笑,说他前几天去哪里玩过,既然家事忙完,他正好带哥嫂出去转转逛逛。 “我那天跟几个哥哥玩游戏,赢了三两银子,我揣兜里呢,不过京都什么都贵,咱们就买个包子吃吃,能多有个糖葫芦。” 再多的就不行,吃多了,就不够玩了。 叶存山看一眼云程。 云程长舒一口气,他真要跟存银好好学学,这心态,绝了。 外头程文杰被虞氏牵来。 虞氏是要他来安慰安慰存银,说宋锦今天讲话难听,存银年岁不大,又是客人,他们做主家的,不能冷落。 程文杰不想来的,他认为他跟存银的关系不好,他们总是吵架拌嘴,存银又是个小哥儿,他去安慰也不合适。 虞氏说:“指不定人家也把你当小哥儿呢。” 娇里娇气的。 程文杰就不情不愿的过来了。 来了就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他仰头看他娘,“他好像不需要安慰。” 虞氏也知道,但都来都了,心意要表示。 他俩进来,云程就让存银带文杰去玩。 存银知道大人们还有事,走得很干脆。 程文杰不会安慰人,就跟存银一起骂人。 他说宋锦就是不讲道理的疯女人,“她总在我面前阴阳怪气,说我像姑姑,说我要是没这张脸,家里谁都不看我一眼。我爹说她,她还骂我爹,说我爹装清高,瞧不起她,转头跑去跟爷爷告状,说我故意骂她,说我爹护短……” 存银心头最后一丝委屈都没了。 跟疯女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程砺锋都挨骂呢。 但存银也说程文杰其实不像程蕙兰。 “他们不是说你跟赘婿娘子七成像吗?我大嫂画了伯母的画像,我瞅着跟赘婿娘子不像,那肯定也跟你不像。” 程文杰就想看看,存银不敢动这画,“我大嫂画了好多天的,等送出去你再看吧。” 送出去了,画再弄坏,就不管了。 没送出去,就要好好保管。 程文杰有点着急,希望宋锦今天快点走。 “画是要给爷爷的吗?她走了,我才好看看画像。” 存银不知道送给谁的,只含糊点头,“应该吧。” 实际里屋,云程跟虞氏聊完,要她安心后,把《少女游园图》给了虞氏,要她转交给程砺锋。 “之前给舅舅看过草稿,我重新画了上色,请舅舅再帮忙看看哪里要改。” 这客套话说的。 颜色都上了,再改就是重画。 至多让程砺锋帮忙看看哪里不合适,能不能送出去。 到他手里,再转交给程太师。 虞氏带程文杰离开兰园时,程砺锋也被叫去了书房。 宋锦还在哭,始终认为程太师不重视她,没有把她侄女看,随便一个外来客都能让她受委屈。 程太师不跟她说话。 往前十来年,宋锦这般反复时,是说府里下人对她不敬。这事小惩就行,面上说得过去。 家里有外客时,她比谁都乖。 宋锦才情高,端庄柔顺起来,也得过许多夸奖。 今天能这么闹,无非是看存银背后没人,还是云程带回家的。 他问宋锦有没有给过程蕙兰首饰。 宋锦硬要说存银的事,要程太师罚存银,“我这么孝顺……” 程砺锋把玉镯放她手边,要她认认。 玉镯是碎的,拼到一起也缺个口子。 宋锦仔细看了很久,没找到任何字样花纹。 这就不能证明是她的东西。 她否认,“这不是我的。” 要给个钩子才愿意说,所以程砺锋又给她另外一个钩子,把玉簪也给她了。 玉簪保存极好,上面划痕都没几道,“锦”字也清晰可见。 宋锦又想否认,甚至想说这是别人栽赃。 看这对父子都神情冷厉,她才垂眸卖乖,说她送过程蕙兰很多首饰。 她叫得出名字的首饰,她全报了一遍。 满嘴谎言。 程蕙兰给她送差不多。 早年证据难寻,宋锦表现出异样时,程太师已经派人把她身边的人都清查过。 现在时隔多年再找,也寻不出线索。 只能从她态度里,把往日猜疑都锤实。 程太师说:“蕙兰留了一条帕子。” 宋锦立时煞白一张脸。 程砺锋给她面前放了条帕子。 宋锦看到帕子一角的“锦”字,她就浑身发抖。 宋家清贫,她父亲就是个六品官,在京都什么都不是。 她十几岁时,爱俏,别的做不到,首饰都素净,就爱在些绣样上下功夫。 一个花纹里,藏着最低三种颜色的线。 同色系的线,分个深浅,绣出来后别家姑娘总说她小家子气,说她缝条帕子的线都没有,只有程蕙兰夸她手巧。 夸过她以后,她觉得程蕙兰不如其他姑娘真心,就想看她在外丢人,所以再没用过这种绣法。 -- 第334页 程太师要她好好看看上头的字。 字是他这两天要人写的指认信,再用其他药水浸泡过,大部分都模糊掉了,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关键词。 比如“宋锦”、“叫人”、“害”。 到这里,程太师就让程砺锋出去,“你让程哥儿把蕙兰留的东西拿过来。” 宋锦知道他脾气,自己认,惩罚就轻。 被指认,证据确凿后再悔悟,程太师都不会替她求情,更别提饶她。 她一边认错一边提她爹爹,“他让你照顾好我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程太师眉间压着怒,“那你又怎么对蕙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好早!探头探脑.jpg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第95章 宋锦说她对程蕙兰很好。 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哄着人,程蕙兰是大小姐,她平时跟在身边跟小丫鬟似的。 程蕙兰也不是她让人绑走的,她还帮程蕙兰尽孝了这么多年。 “我对我亲爹都没有这么好。” 程砺锋在门外站着,仰头看看天,可能是里屋的话太诛心,也可能是晚霞灼目,他眼睛一瞬就红了,从前很多旧事都在眼前回放。 宋锦第一次来程家时,已经快六岁了。 她那位才华横溢,却是哥儿身的爹爹去世后,她才被允许跟程家来往。因为宋家没人能拦,程太师想接人,能直接过去。 那时玉蝶跟蕙兰两个也就四五岁,都要叫她姐姐。 府里没人压着,玉蝶跟蕙兰性子都很直率,敢说敢笑,那时年幼,看宋锦穿得不好,又瘦巴巴的,以为她是新来的丫鬟。 府里小姐们会配几个小丫头,从小接进府,跟着主子一起长大,这样养出来忠心。 因为这个误会,玉蝶跟蕙兰都被程太师罚了,要她俩去伺候宋锦一天。 那时程砺锋跟二弟对此不满,但二叔才过世,父亲正悲痛浓郁时,只罚一天,宋锦也怯懦着,不敢使唤人,他们就没说。 再后来,是家里姑娘们长大,有了各自玩伴。 玉蝶不喜欢宋锦,说跟她讲个事情都能把人急死,还动不动就哭。她宁愿出去跟一些并不真心的贵女们玩,大家互相炫耀着什么东西,也能得个乐趣。 蕙兰就会带着宋锦,不论是寺庙祈福,还是游园灯会,亦或者是普通的逛街买衣裳首饰,家里请了女先生,都要请宋锦过来一起学,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一份。 二弟是依了她的意,给她买什么,都会准备两份,这样程太师也满意。 程砺锋就不喜欢这样,世上衣饰万千,可以买,可以送,为什么偏要一样的?玉蝶都没有非要一样的,宋锦各方面都跟蕙兰气质不一,送过去她也用不着,何必浪费。 所以宋锦也对他不喜,以前见了他,柔怯装害怕,后来见了他,明嘲暗讽,想要激他发怒,再去太师面前告一状。 里屋对话还在继续。 四妹刚失踪那阵,他拿类似的手段吓唬过宋锦。 因为宋锦平时表现太乖顺卑微,那阵子战战兢兢神神叨叨,不像是她说的那样,自责于跟蕙兰吵架,导致蕙兰走丢,所以精神失常。 但那次的吓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论是说有人看见,还是说拿到了相关证据,宋锦都咬死了不认。 整个宋家都被弄得风声鹤唳,宋锦能接触到的人,全部排查过后,间接接触的人也找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直到故技重施,又叫人在帕子上写字,浸泡做旧。 同一个手段,时隔多年,才终于有了用处。 宋锦在害怕,怕这是程蕙兰留下的东西。 那她又怎么会与蕙兰失踪的事无关。 宋锦瞪着眼,求饶也倔强的认为她没错。 “我只是那么一说,她自己要过去的,关我什么事?我后来也知错了啊,她回不来,我不是在给你们尽孝吗?你们府里人都看我不顺眼,我这些年就好受了?我为什么会受这个气?还不是为了她!” 程太师问她,“她要去哪里?” 宋锦不想说。 程太师说可以,“那再等证据吧。” 宋锦垂眸,抓着裙角心思摇摆。 她觉得应该没有其他证据了,要是有,早该找来太师府了,哪里会等这么久? 程太师就跟她讲云程在村里的日子,“蕙兰产子后没多久就去了,云家父子俩相依为命,还啃草根,吃树皮,过冬的时候像样的棉衣都没一件,只能窝炕上取暖苟活……他这些年过得苦,我说想接他到府里,他夫君一起来,他不愿意……” 宋锦才不管云程以前过得怎么样,她巴不得云程早早饿死冻死病死,也好过今天来这里破坏她的幸福生活。 但这事关乎到她以后能不能好好的,她便听得认真,也抓住了重点。 至少跟叶存山成亲前,程蕙兰留下的遗物,都是没人辨认的。 他们不是没有想寻亲,是因为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宋锦又开始发抖,她不知道程蕙兰还会写什么东西留下。 她说:“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告诉她,有个院子里的小孩很可怜,好几个孩子都等着善堂接济,吃不饱穿不暖。” 这事能直接联系善堂,程蕙兰这种千金小姐不必亲自过去。 -- 第335页 是宋锦说她听见人哭,好像有人生病了。 两人当天出来闲逛,宋锦敏感,程蕙兰跟她一起时,都不会带丫鬟跟着,闲逛所带的银两也不多。 宋锦那时还内敛,没有独立处事的能力,要她过去跟陌生人交谈,给金银,她是做不到的。 程蕙兰不需要她说,就答应过去看看。 宋锦说不能要她破费,摘了身上几样首饰,用帕子包起来,要程蕙兰带过去,显得她对这件事很着急,很上心。 程蕙兰本说回府叫人,都因她这迫切担忧的心思动摇。 这首饰她不想拿,宋锦说她的首饰不值几个钱,送过去正合适,换了程蕙兰的,太过贵重,人家可能不要。 说得真心实意,后头的事都替人考虑好了,程蕙兰心下顾虑也没了。 或者说,她就没想过宋锦会骗她。 宋锦以前也没想过。 她就是无意间听见有人说,那个院子里的人,干的营生不正当,里头的人来来去去的换,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 她想要程蕙兰被送走,这样太师府给她的东西就是独一份了。 她不用跟在程蕙兰后面被叫表小姐,也不用被程蕙兰的朋友用怪异鄙夷的眼神看着。 她能自己当大小姐。 后来的事,她不用说,里外父子俩都猜得到。 程砺锋回过身,望着面前这扇门,等着程太师发话,看他要怎么安排宋锦。 这个时间过得很慢。 站在背光的阴凉处,他脊背都被炙烤得刺骨的疼。 程太师说:“我没办法再留你待在太师府,你也不能住别院,我让你二堂哥送你回宋家,以后就当没有亲戚关系。” 宋锦在里头大叫起来,不要这个惩罚,“我都坦白说了!我有后娘,她不想我好,她想随便把我嫁了!我爹不管我!他眼里只有弟弟!是你接我过来的,我跟他们关系差,你把我送回去,你不如把我禁足!” 禁足给了她很大的灵感,“你把我禁在兰园吧,我还能给你尽孝……” 程砺锋没再听,转身走了。 回到他这偏院,虞氏看他黑沉一张脸,心里也有猜测,“真是宋锦?” 程砺锋径自去书房,摊开了纸笔,眉间皱着研墨。 虞氏跟进来,把房门关上,半晌有些不可置信道:“爹要留着宋锦?” 程砺锋表情冷,唇边一点细微弧度显得嘲讽。 不想说这事,他问云程那边怎么样,“存银不会被罚,但我看这府里也住得糟心,我记得你名下还有两套小院?现在叫人去收拾吧,明天我跟他们说,搬出去住几天。” 一家三口难得来一次京都,迁坟认亲结束后,也有自己私事要办,在府里待不舒坦,换个小院子,他们关起门来自己住,比客栈要舒服,也省钱。 虞氏不想去,“爹吩咐了?你自己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被罚一下没面子。” 程砺锋将墨条重重砸桌上,“他都不要脸,我要什么面子。” 这话说得太重,虞氏都给吓了一跳。 她平时管家说一不二,家里男人从不插手过问,夫妻俩回屋后,程砺锋虽面冷,但不会驳她颜面,两个人成亲快二十年了,一直感情好。 这么发脾气头一遭。 虞氏原地坐了会儿,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上,“留着宋锦,是怕她没命吧?怎么也该有个家法?” 这话一落,换来程砺锋冷笑连连。 虞氏从没见过他这样,猜他是要被气疯了,想起来个东西,连忙起身去拿。 回来时,她把云程画好的《少女游园图》放他桌边,还没开口,程砺锋就催她:“要我去亲自找人?” 虞氏说刚让人去找文瑞了,“文瑞是嫡长孙,在府里比你有脸。” 他去办,太师有不满,也不会罚。 程砺锋这就好了些。 翻开《少女游园图》后,他心头火又蹭蹭蹭。 他四妹要是个恶毒心肠的人,以前待宋锦不好,宋锦这么做,他当是报复,他痛心也当是四妹自食恶果,不满也当他爹公正不徇私。 可现在算什么? 游园图里,是少女时期的程蕙兰,从太师府后院的花园里,追着蝴蝶走,姿态灵动,笑容明媚。 云程画出了一步一景的感觉,一家人欢聚一堂,她像过客,从中穿过。 最后回到主屋,入座家宴,大圆桌一张,大家按照座次来。 座次是程文杰帮忙指出位置的,云程做了些微调整,也是他的一点私心。 程蕙兰是坐在程砺锋身侧。 今天天色已晚,是不宜再找人说话,说了给孩子心里添堵,要整夜睡不着。 可程砺锋想想白天的事,觉得他不说,云程也睡不着。 稍稍一想,他收了桌上东西,起身往兰园去。 兰园里,云程跟叶存山坐房门外的台阶上看星星。 他今晚又睡不着,还有些犯恶心。 回来有这么一出,今天晚饭没到饭厅吃,是在小院里吃。 他喜欢喝鱼汤,鱼骨都炖得酥烂,一些白白细细的鱼肉搅在里头,每一口都鲜甜。 府里一向照顾他口味,到京都后,鱼的种类都越发珍贵。 但晚上他一口没吃下去。 现在拿个干饼子啃,还觉得有滋味些。 -- 第336页 兰园里没小厨房,叶存山想给他再弄些别的都不方便,不过面子一向在云程后面排着,他也不嫌麻烦,一次次叫玉香,让厨房那边做些重口的东西。 “酸的辣的都行,不要甜的,也不要寡淡的。” 云程撕了一半饼子给叶存山,跟他分着吃,“感觉这府里,就这点好,厨子不错。” 叶存山擦掉他嘴角碎末,心疼他,“反正你别急躁,咱们多待一阵也可以。” 前几天熬着,是因为急着送礼。 现在是真的睡不着,云程说不清哪里不舒服,浑身上下都难受。 他跟叶存山说:“其实我性子没这么躁,以前也经历过事情,实在崩溃就哭哭,然后就静下来想办法,日子总要过的,一直憋着,苦的都是自己。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一点情绪都放到很大。 意识到有问题,也难以去改。 叶存山说可能是环境原因,“我在村里待着,族兄弟们都想法子搞钱挣钱贴补家里,大家玩闹玩笑都有,聚一起,还是想挣钱想讨媳妇。但去书院,就成天读书学习,偶有两个不爱学的,也要装出来合群的样子。” 太师府大,他们没融入进来,不会到处走,认识的人有限,憋在小圈子里,看见的听见的,都在这一处。 恰好这事,是在原本没有期待时来了惊喜,以为不会那么顺利时,程家人都友善,在他们怀有最大的感动时,来这么一出。 是个人都要觉得憋屈。 叶存山说:“这可比我爹跟后娘可恶多了。” 难怪程家看他不孝顺爹娘,都没说什么。 云程就替程砺锋说了句好话,“我觉得舅舅是真护短。” 当然,这是大舅舅。 二舅舅他还不怎么熟悉。 程家人里,夫夫俩接触最多的人就是程砺锋了。 叶存山也点头,还跟云程说:“我今天看是分葬,把大家都看了眼,舅舅在看你。” 看云程,至少说明在意他的感受。 正说着,程砺锋就敲了院门。 叶存山还以为是厨房那边送吃的来,云程说想喝胡辣汤,说了里头要加什么,厨房那边在试着做。 开门看见是他,叶存山还愣了下,“舅舅?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程砺锋说有点事跟云程讲,看一眼叶存山,他又说:“你也一起吧。” 云程就知道是宋锦的事了。 看程砺锋表情,大概也猜到结局不会好。 他饼子都吃不下去了。 刚好厨房还来人送了胡辣汤,这饼子云程说味道好,又烙了一碟送过来。 程砺锋说他还没吃饭,搭着一起,云程才添了点晚饭下肚。 云程来家里第一天就见过宋锦,满打满算今天才第四天。 要说出结果,也算快的,就是结果不好。 程砺锋性格如此,决定来说,就没什么欲言又止。 云程听完就觉得很难过,心里还有一点期待,也许程太师回头想想程蕙兰早早没了,宋锦还在家里作威作福多年,他会痛心,改变主意。 但程砺锋说:“不会的。” 真要改变主意,家里送宋锦出去时,就该有动静。 “他有自己的兄弟,要对得起弟弟遗愿,愿意护着宋锦。” 程砺锋停顿许久,才开口:“我也有我的妹妹,要对得起她,我会护着你。” 云程擦擦眼睛,眼泪掉不完一样,擦了几次,索性不擦了,就当今天宣泄下心里情绪。 他说:“那还不如回家那天,就不要表现得和善。” 在他面前那么慈和无害,转头对叶存山有意见,找回来的亲女儿也不见得多受重视。 程砺锋没什么安慰的话好说。 很讽刺的一点是,四妹迁坟当天,他爹决定轻轻放过宋锦。 又再坐会儿,他说让文瑞去收拾其他屋子了,“家里住得也烦,搬出去吧,忙完回府城前,给我说声,我去送送。” 叶存山送他出院子,程砺锋让他这两天看着点云程,“你辛苦些,别怕耽误读书,我后头会给你补其他笔记。” 叶存山不计较这个,“不用。” 从兰园出去,会经过后院一条石子路。 程砺锋远远看见了一个背影,从小看到大,被夜色笼着,他也认出来是程太师。 他想,可能很早之前,家里有猜疑时,程太师就已经明白事情真相。 只是他要找证据,宋锦又一直柔柔怯怯,说程蕙兰对她很好,她不可能这样做,确实找不出动机,所以这么含糊了十多年。 现在看,可能府里轰轰烈烈的找人时,程太师就已经知道程蕙兰是找不回来了。 程砺锋别开视线,难得失了礼,就当没看见。 兰园的门,这晚没再开过。 云程跟叶存山收拾洗漱后,躺在床上聊天。 他很好奇,是不是这次认亲的事,才让家里出了矛盾。 他也想知道,是不是宋锦没来闹,家里就不会这样。 叶存山说:“你才回来第一天,宋锦就来膈应你,可能也是默许的,要你知道家里有这么一号人,早作准备。” 从宋锦那里诈一个真相出来,是程太师对女儿的交待。 对宋锦的处罚,是他对弟弟的交待。 -- 第337页 对云程,则是愿意把岳父的棺木一起接回来,葬入祖坟。 云程眼睛一睁开,就被叶存山提醒,要他闭上,“你熬得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想当小瞎子啊?” 他就闭上眼睛,一个劲儿的往叶存山怀里钻,感觉这地方待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叶存山说明天起早走,“咱们东西少,直接就能走人。” “嗯,走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锁了一万字,中途没能出来,所以来晚了 今天有一万一,太长了,我临时分了个章qwq 另外就是,昨天没回复评论,今天会给上章留评的读者老爷们补个小红包~ 二更马上发,我们下章见呀! 第96章 次日一早,存银得知要搬出去住几天,他还紧张兮兮的,不敢跟云程说话,拉着叶存山去角落嘀嘀咕咕,害怕是他跟宋锦起冲突,导致云程跟家里有矛盾。 叶存山要他收拾东西去,“认亲结束后,我们本来也要走了。” 存银半信半疑的,但他想想宋锦的疯样,想想进来后,云程一直不太开心,就点头答应了。 “也好,这里待着我都觉得拘束,规矩太多,大声说话都不敢。” 来时轻装上路,收拾东西也简单。 府里对他们的安排面面俱到,连能躺着洗头的竹床都添置了,其他方面也予取予求。 可惜都是些外物,一点煽情的场面话,新添置的东西他们不拿。 屋子是程文瑞从自家房子里挑的,离太师府稍远,附近有湖,旁边风景不错,文人才子爱去,哥儿姐儿也爱去。 人多,又是雅致的去处,平时不显吵。 还在京都,周边也方便。 离杜家书斋有点远,但附近有茶楼,满足云程说的,能出去听听读者们的反馈。 至于书斋,就让叶存山到时辛苦点,出去跑一趟。 程文瑞还想给银子,夫夫俩都没要。 “我们身上的够用。” 程文瑞也尴尬。 姑姑丢的时候,他还没出生。 有记忆起,家里就一直在找人。而且程砺锋是他亲爹,对这件事特别在意,一手画技就这么练出来的。 他打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把寻人的事放在心上。 现在面对云程,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还是让云程收下,“不为其他,这次文杰出去一趟,回来人变得开朗许多,我也该谢谢你。” 云程也说不用,“文杰懂事,跟我没关系。” “我们到时缺什么,肯定不会跟你客气,出发到现在,我们都没花几个钱,身上还有,就不要家里贴补了。” 程文杰今天硬要跟着过来,来了一直安安静静,没想到会得一句夸,人站原地迅速涨红了脸。 他知道云程他们今天走后,过不了几天就会回府城,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见,抱着怀里的包袱,等两个哥哥说得差不多,他才跟云程说:“你开始明明很讨厌我。” 他感觉得到。 因为他涂墨太多太重,存银的脸肿了好几天,云程不想理他。 云程摸摸他头,“不是讨厌,是不能教训你,看着生气。要是现在,我会打你一顿,就没什么理不理的。” 程文杰这两天已经深刻明白了打孩子是怎么打。 打屁股不怎么疼,也可能大家都不舍得对他下重手,但羞耻度很高,他每回都会乖一阵。 目前为止,两次都是被陆瑛打的。 他抿着唇点头,说他去找存银,为涂墨那件事赔礼道歉。 给存银的是一身衣服,是京都最时兴的样式,从里到外的布料都极好。 存银展开看一眼,这下身还是裙子,跟程文杰平时穿的差不多,不是褂子裤子的搭配,上身显得端庄贵气。 他不要。 程文杰很懵。 存银说看起来很贵。 程文杰就问他,“是不是表哥给你,我大哥给你,你就会要?” 存银点头,“他们是哥哥,我占点便宜没关系。” 程文杰说他也是哥哥,“我比你大了月份。” 存银摆出嫌弃表情。 程文杰若有所思,把衣服又装起来,不送了。 存银其实很喜欢,看他这么干脆的收起来,都不多劝一句,没忍住扁了扁嘴。 现在大嫂心情不好,大哥忙着哄人,不知道离开京都前,大嫂还记不记得答应过他,带他去买衣裳的话。 哎。 出府时,程文杰就不能跟着了。 他好久没去太医署,家里迁坟认亲的事结束,他也要收拾东西去当小药童了。 他还想跟爹娘商量,他又不想学医了。碍于家里气氛不好,等到大哥回来才说。 大哥性子温润,从不苛责他。 问他这次想做什么,能不能定下,程文杰说:“还是想进武学,跟表哥一起。” 他才不当娇气的小少爷。 这事程文瑞不能做主,帮他去问了程砺锋。 问完程砺锋,还要再去找程太师。 毕竟程文杰也是家里嫡孙,一直很受重视,看着来回反复,好像每个安排都随便能弄好,其实家里长辈都商量过。 他再来说这事,还被程太师问起云程。 “他们走时有没有说什么?” 程文瑞摇头,“没说,商量着要去南湖看看,去茶楼坐坐,再到书斋挑些书,就能返程了。” -- 第338页 程太师就没再多问,关心起程文杰的事,“听说他这次出去,回来学乖了?” 程文瑞心情还复杂着,应话就很模板,恭敬有,也答话认真,态度上没以前亲近。 程太师看出来意思,问他,“你也怪我?” 程文瑞摇摇头。 他没立场怪,也不知道该怎么点评这件事。 因为是长孙,也是程家小辈里最出挑的一个,他脾气还不是程砺锋那种带锋芒的冷感,程太师对他期望很高,要他有话直说。 程文瑞就说不理解。 程太师说:“因为有些事,是没办法两全的。” 程文瑞知道,人总要有取舍,程太师想端水,就要做好失去某些人的准备。 他觉得弟弟重要,弟弟的女儿重要,自己女儿重要。 云程跟叶存山两个人,都是前面十几年里没有出现在他人生里的人,可以给点银子,给点好处打发了。 府里不差那点钱,也有人伺候,一声命令下去,大家都跟着忙活。 如果这对夫夫俩,是想傍上太师府,程太师这个选择,只会让程砺锋心生怒气,云程跟叶存山还是会跟他亲近。 并且,程太师也让云仁善入了祖坟,情面上过得去。 可惜,人家重感情。 他不知道程太师有没有意识到这点,也不想问。 “文杰的事您怎么看?他要去武学。” 程太师没答应,“要去可以,一直到今年年底,他能在太医署好好待着,不叫苦叫累,不任性妄为,明年开年,我送他去武学。” 真的想去,就完成这个考验。 程文瑞得了准话,从他书房离开。 太师府里过去一天,少了三个人,府里又恢复常态。 孩子要继续启蒙,夫人们要管后院与外头商铺,男人们也各有差事,似乎都没有被影响到。 云程他们也安置好,程文瑞提前叫人收拾过,伺候的人一个不留,家里又恢复在蔚县、在府城时的小日子,一家三口,互相搭把手,把午饭做好后,端到了后头的凉亭里吃。 凉亭靠着小池塘,里面还有鱼,撒点鱼食,能看见群鱼抢食的场面。 存银说贵人们真无聊,“有鱼不吃,养着玩儿。” 云程现在看见鱼也想吐,背对着池塘坐,看不见里头东西。 叶存山说午饭后带他去医馆摸摸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程还跟他小声开玩笑,“我听说怀崽的时候,就吃不下有腥味的东西。” 他有意躲着存银说,这么近的距离,存银听见了就也装作没听见,喂鱼的动作却大方了起来。 希望是真怀崽,怀崽让人心情好,大嫂就会开心了! 叶存山伸手摸摸他肚子,“平平的。” 云程打他手,“肯定平啊,还能一下给我鼓起来啊?” 叶存山看他在笑,确认离开程家,云程心情有变好,也松了口气。 午后太阳烈,云程几天没有休息好,下午就跟人撒娇,想睡觉,不想去医馆。 “来时说了要去,我肯定会去的,我们明天去,下午让我补个觉。” 叶存山看看日头,把凉席用冷水擦了一遍,屋角也放了冰桶,还问存银要不要睡。 存银不想睡,他给陆瑛的回礼还没有绣完。 宋锦说话难听,他气到了,实际没往心里去。 他才几岁啊,虽总不懂装懂的跟哥嫂傻乐,惦记着以后招婿,偶尔也发发大梦,想未来夫婿会是什么样,实际要说亲得好几年。 到时陆瑛的娃娃都能在地上跑了,指不定还是他的桃花符起了作用! 叶存山就不想再教育存银什么,孩子心大也挺好的。 云程睡觉时,程砺锋没闲着。 他给京兆尹、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写了信,陈述四妹程蕙兰失踪至今的线索,与宋锦自己亲口承认的内容,附上证据图样。 给圣上也写了一封折子,首饰、帕子,还有十多年前程蕙兰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的宅院地址,都一起呈上。 他弄完就出门。 在家里,他是程老爷,太师不发话,没人敢拦他。 这信件送得顺利,回来才被程太师叫进书房。 程砺锋不愿跟他说多,只留一句:“天下百姓都说太师府丢了千金改律法,可你把四妹接回家,却轻饶罪人。” 程太师给他一封信,“等程哥儿他们离开时,你给他们。” 程砺锋不要,“他们不稀罕你的东西。” 府城到京都的距离虽远,但一路都有商人。 真想保持来往,送些礼物,送些书本,他每天都能找着人。 他在文渊阁,自己也有学生。 叶存山才考上生员,谁的学生不是教? 儿子这么个态度,想也知道《少女游园图》他是看不见了。 程太师没问,把兰园的钥匙给他,“蕙兰以前的东西都还在,他要想来看看可以来,想带走什么也能带。” 程砺锋想,宋锦没受到惩罚前,云程是绝不可能再进太师府。 他拿了钥匙,自己去里头看了看妹妹生前用过的东西。 一圈看完,最后去找虞氏,问平枝的卖身契还在不在,“他们刚在府城落脚,说要请人到家里帮工,存山平时不在家,有个人照看要好一些。” -- 第339页 平枝是早年伺候过程蕙兰的丫鬟,现在在府里也是老资历,已经能教小丫鬟了。 再要她伺候人,做些粗使活,她干不来,也显苛待,但过去帮忙料理家务还是可以的。 有人盯着,云程能从牙行请人试工,一个不行就再换。 虞氏说她问过平枝,“她愿意过去,我再隔两天,让程哥儿他们缓缓,大富翁地图开始在京都售卖后,我就带平枝过去见见程哥儿。” 程砺锋点点头,要她到时先从账面支些银子出来,“就从爹的份额里扣吧,我估计他也吃不下饭了。” 都决定做了,虞氏就站他这边,答应得爽快。 “我知道。” 今晚有许多人注定无眠,除却收到信件的三位大人,还有被送回宋家的宋锦。 她在太师府得脸,程蕙兰失踪后,她状态反复,越到后头越怪异,宋家人私下都说她疯了,但因早年程家查过,所以他们都以为宋锦是悲痛过度,受了刺激。 今天被送回来,太师府没有给原因,却说以后不会跟宋锦来往,再也不会允许她踏进太师府。 这话太重,让宋府上下都忐忑。 宋锦后娘更是气得不行,一分好处没有从宋锦这里拿到不说,这些年还因宋锦时常在程太师那里卖惨,导致家里多年没有挪过窝,六品官一看就要做到老做到死。 以前她总不满意,现在觉得能稳住六品都是极好的。 毕竟眼下情况来看,她家都要受牵累的样子。 宋锦一天粒米未沾,滴水未进。 跟大家以为的惩罚力度轻不一样,她认为这是最重的惩罚。 她在宋家,她姓宋,她以后要禁足,她余生都要待在这里,她只能是宋家的小姐。 也不是小姐。 她岁数不小了,得叫小姑了。 她难以接受,父亲来探望时,宋锦说:“你如果是一品官就好了。” 把她父亲心底最后一丝亲情也打散,一字未说,就从她房里离开。 还吩咐人:“不用小心伺候着,程太师心疼,就自己派人来伺候,嫌吃的不好,自己叫人送,来个厨娘带好食材,我借厨房也行。” 他宋家就是穷酸。 以前住城门附近,在宋锦看来都是乡下,是犄角疙瘩。 这十来年里,在太师府养出来的傲气,就让程太师自己磨吧。 程太师也睡不着,一件事处理得三方不讨好。 他能有如今高位,在事情两难全的时候,如何取舍,心里都有数。 人的地位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改变。 弟弟跟他相处时间久,兄弟俩一起读书长大,他能入仕,弟弟不行,还要像女人一样嫁人。 因为爹娘觉得他书读多了,心高气傲,招婿回家,会让他性子更傲。 嫁了后,弟弟就一天比一天沉郁,直到去世。 蕙兰是他亲女儿,真要说,四个孩子里,他最疼爱的就是程蕙兰。 不像老大终日冷着脸,不像老二爱当和事老,也不像老三爱计较得失,蕙兰性子明烈,看起来难相处,实际又是会跟长辈撒娇说笑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跟自己亲近的孩子,自然会收获更多疼爱。 玉蝶还小的时候,也总说家里偏心蕙兰,因为首饰对比起来,程蕙兰的就是贵。 时间久了,他知道找不回来了,蕙兰的地位就直逼弟弟。 他知道,直接让宋锦为她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他甚至不用出手,把人交出去就行。 这样除了宋锦,没人会怪他。 但宋锦失态哭喊的时候,他总会想到弟弟。 弟弟嫁人前,也这样哭过。 那时他说宋海生是京都本地人,知根知底,家世清白,人也和善,还是榜眼入翰林,以后前程不用管,至少跟弟弟有共同语言,都是喜读书之人。 弟弟嫁人后,再没跟家里来往。 生孩子后,也不让宋锦来太师府住。 那时他还不是太师。 所以这么多年,宋锦只要失态发疯,他就会忍,因为他总觉得亏欠弟弟。 幸运的是,蕙兰有个好兄长。 这事,就让程砺锋去办吧。 云程还不知道他舅舅干了一件怎样的大事。 次日清早,他依然不去医馆,在院里找了个阴凉地,摆张小桌开始写《软饭硬吃》第一册的收尾内容。 这本是单元剧话本,构思的剧情又短又快。 几天里搭着写,今天顺利,能在中午前收工,他让叶存山别打扰他。 “下午咱们就去医馆。” 顺路再去杜家书斋,把两册话本拿去审稿。 叶存山凶他,“管不了你了是吧?” 一点威慑力没有。 云程拍拍旁边空地,他最近喜欢坐台阶上,都不用搬凳子,旁边能再挤好几个人。 叶存山坐下后,云程叫他小山哥哥,“我好很多了,我快一点弄完,咱们也能早日回家,这鬼地方,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叫得亲昵,语气表现轻松,说着恶狠狠的话,也藏不住内里委屈。 叶存山从他手里接过笔,把桌子往自己跟前挪了下,看看后头纲要,然后递给云程,要他念稿子,“我写吧。” 云程就歪头靠他肩上,顺着纲要,顺口扩出正文,叶存山抄书多,速度快,常用字写得比启明顺手,中间云程停顿时,叶存山也停顿,得了云程一句夸。 -- 第340页 写完他就不想校对,让杜家书斋再找人。 存银得知能出门,说他中午请哥嫂吃饭,进屋背包拿银子,一家三口一块儿出门。 正午间,太阳大。 这附近挨着湖,湖岸边柳树多,有一条林荫小道。 空气里有花香青草香,正盛夏时,也有叶子落下晒得枯黄,走在上头咯吱咯吱响。 云程顺手从小挎包里拿了炭笔跟纸,画了个很草的速写,转身看向存银,“来之前答应给你画两幅图的,正好有颜料,回家给你画个彩图。” 存银高兴坏了!大嫂没忘记他! 哄了弟弟,还要哄哥哥。 云程说会画他喜欢的东西。 叶存山现在被云程带的,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了。 纯情画本他能看,废料画本他也能看,单独画人像、画“合照”,他也能接受。 因为不明说,他就显得被动,给了万能答案:“你画什么我都喜欢。” 存银竖起耳朵听。 真是没想到哇,他大哥也有说甜话的时候。 他要学着,以后得了礼物也要这样说! 吃饭就在附近的小酒馆,存银像模像样点了几个菜。 素菜有炒三香、炒雪里红,荤菜有炸椿鱼儿,加了一道硬菜冰糖肘子,再点了青菜豆腐汤。 存银想要云程吃吃炸椿鱼,说跟煮的鱼汤是不一样的味道。 要再犯恶心,那这段日子,大嫂就得戒鱼了。 云程说存银大气,“像个小老板。” 存银得意,“我攒了好久的!” 有蔚县时攒的,也有来京都后哥嫂给的,还有他跟陆瑛出去玩赢的。 小孩爱俏,也有个招婿的梦想,攒钱时兴趣浓,平时不舍得花。 仔细算算,他都很少买吃的玩的了。 但哄人么,他肯定不能比大哥差。 不然他都不是大嫂心里最甜的宝了! 才上菜,他就给云程夹冰糖肘子,要大嫂吃点好的,心里开心。 云程给叶存山一个眼神,叶存山还笑,“知道了知道了,存银比我甜。” 存银满足了。 今天这银子花得值! 炸椿鱼云程能吃几个,再多不行。 所以饭后,他们是就近去了医馆。 中午人不多,但大夫要吃饭,三人等待时,云程说都摸摸脉。 叶存山的脸色由黑转绿。 他还没忘记云程在船上说的,有时不能怀崽,不是夫郎的问题,是男人的问题。 直接说他不行得了。 存银还在,他不想看。 存银却很想看,他这辈子就被大夫摸过一次脉,那时高热迷糊着,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上回陆瑛说带他去看脸,都很勉为其难的样子,他就拒绝了。 今天大嫂说可以,他就也想摸摸脉。 云程说他跟存银先看,到时抓药或者出去等,叶存山再看,给他留面子。 叶存山唇线抿得紧,等大夫时如坐针毡。 等到云程第一个看完,得知怀孕的消息时,他心情才在一紧一松里,又再提起。 “怀孕两个月?” 那不是还在村里的时候? 再算算时间,当时是他带杜知春下地,一身力气没用完,回来到用到了云程身上。 叶存山又往云程肚子上摸了下。 还好云程天热睡不好,他心疼人,一直没怎么碰他,不然得出点事。 存银也好奇,伸手跟他大哥一起摸肚子,“小宝宝?” 云程把他们手都拍开,脸上表情空白一阵后,也涌上喜悦与害羞。 这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他让大夫再摸一次,“我们好久都没怀上。” 大夫问他们成亲多久了。 云程说快一年了。 大夫说这已经快了,一般夫郎生子难,都是一两年的。 云程被他说得脸都烧起来,想想成亲时间还要减掉孝期没同房的日子,就觉得他跟叶存山还挺努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97章 云程怀崽,叶存山就不需要把脉。 他把存银揪到凳子上坐下,存银扭扭捏捏伸手,大夫问是哪里不舒服,他说他来见识见识。 大抵是没有见过闲得无聊,银子多得没处花,跑来医馆把脉,说见识见识的人,大夫手落存银腕上,半天没说出来话,让存银一阵忐忑。 云程就说:“他还小,就看看有没什么需要补的。” 村里养孩子糙,叶存山待存银再好,以前条件就那样。 小哥儿嫁人后要生孩子,他怕存银也体寒什么的。 但大夫说存银很好。 小孩子还燥得很,别说体寒了,他甚至上火。 存银尬笑,“那我身体不挺好的……” 挺好就不用看,叶存山问了许多云程身体相关的事。 平时哪些需要注意,有什么忌口的,下次再来医馆是什么时候。 云程听得眉眼弯弯,在古代,也就大户人家会定期叫大夫把脉看看了,叶存山挺不错。 从医馆出来,存银都不走夫夫俩中间,跟叶存山一起,把云程放中间,一人牵他一只手,生怕他被人挤着撞着。 实际太阳很烈,正午后,街上行人极少,小摊贩都不在摊子前叫卖,三三两两挤在附近的巷子里乘凉,等到有客人才会过来报个价。 -- 第341页 叶存山说杜家书斋有点远,想自己拿书去找人审稿,要云程跟存银先回家歇着。 云程说:“你看看这地方糟心的,我跟存银回家待着,你放心啊?” 而且他冬天时保持了锻炼的习惯,天气转暖后,强度慢慢提高,到府城安家后,因为一直休息不好,再到后来出发来京城,他就没怎么动过。 肚子里有孩子,他就有紧迫感,不管是走走散步,还是在家里做些其他的运动,都要把身体素质拔高。 叶存山就临时买了把油纸伞,给他撑着遮阳。 云程跟存银个子都小,两人能挤一块儿。 云程还想把他往伞下拉,“你不能再晒黑了。” 叶存山还没怎么呢,街边路人们就笑,“这一家人奇怪的很,不下雨也打伞。” 因为路不熟,存银也没记这段路,差不多走几条街,叶存山就要去问个人,等到杜家书斋时,三人都热出了一身汗。 书斋伙计听说是来送稿子的,就把他们往后院引,看见书名后,还让他们别抱太大希望。 “京都热闹一两个月了,有许多人依着这阵东风写了话本,其中也有写得不错的,发出去成本都没挣回来。” 所以掌柜的对这类题材的审稿要求就特别高,再加上京都新鲜事儿多,要不是贵女跟才子们都好面子,也闲得慌,这事早就揭过了。 云程是想挣钱的,不然他们昨天搬出太师府后,都不必再留,直接就能找船回府城,所以也自报家门,说《赘婿》是他写的。 按照杜知春的说法,京都这边的人也是想找《赘婿》作者写废材书生与软饭硬吃。 他想借这个名头,得点好处。 谁让家里穷呢。 结果伙计更是笑,“你已经是这几月里,来认领《赘婿》的第七十八个人了。” 云程:“……京都这么多人写话本呢。” 后头的事他让叶存山说,他的社交能力还没有锻炼出来。 因为从蔚县到府城,府城到京都,都是跟杜家书斋打交道,里头事情会跟夫夫俩说一说,加上在蔚县时,《赘婿》七册都是杜知秋负责,他们知道的东西就更多。 这里要证明也容易,伙计听他们提起远在蔚县的东家,又对几册《赘婿》了解清楚,还知道他们往蔚县传过消息,就信了个七七八八。 粗茶糕点重新换过,稿子在后面有人审,比蔚县正规。 府城的书斋云程还没抽空过去看,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 他听说有好几个人审稿,就忍不住心动,他还想当编辑呢。 等待时,他慢悠悠喝着茶。 兄弟俩眼神还在他肚子上,云程不许他们看了,“本来没人注意的,你俩这样看着,他们都要顺着视线看我我肚子里有什么。” 除了娃娃,还能有什么? 叶存山要存银别看,“你眼睛都直了。” 存银揉揉眼睛,“我其实看过别人怀孕,但还是感觉好神奇啊。” 大嫂的肚子以后也会慢慢变大。 云程就看叶存山,“我给存银的那个生理卫生课笔记,你给他填完字没有?” 叶存山说还没,“我这次都没带来。” 存银冲他做鬼脸,“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叶存山说:“你不是还有别的好哥哥吗?找个在意的给你写。” 存银哥哥多着呢。 但只敢找亲哥写这个,那些内容看得太害羞了! 册子拿到以后,他就那两天翻看过,现在又要忘记了。 刚好大嫂怀孕,他顺便重温一下好了。 那是整羽{西*整本的图画,册子不厚,他都带着呢。 也不干等着,云程让叶存山去前头挑挑书。 “要是能有润笔费,咱们就多买几本,要是没有,你就挑一本喜欢的。” 还给存银说,“你的衣裳也是,能有润笔费,带你去买好的,要是没有,回蔚县以后我给你做。” 存银立马不想买衣服了!要大嫂给他做小裙子! “要程文杰那样的裙子!” 古装云程研究过一些,刺绣配着好看,现代的汉服款式经过一些变化,稍稍改动一下,能给存银做。 存银好动,襦裙怕他穿着不自在,可以先做长袍款,习惯了再做襦裙的样式。 存银听得连连点头,“都听大嫂的!” 他看叶存山出去挑书了,还问云程:“我要的是不是太多啦?” 大哥什么都没有呢。 云程说不多,“因为一直忙,答应给你的没给,堆一起才显得多。” 小孩子大老远跟着他们到处跑,也一直懂事体贴,干活才得两幅画,正爱俏的年纪,给两身衣裳罢了。 画是云程自己动手可以的,衣裳还得看银子够不够,说白了,没给出去前,都是画饼。 画饼孩子也爱吃,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云程摸摸肚子,希望崽崽出生后,也跟存银一样可爱活泼,这样家里就有两个小宝贝了。 外头叶存山挑书时,是往放话本的书架上看。 云程之前还说他也要多看些时兴话本,才好知道这里的读者都喜欢什么,不能由以前的积累,每本都毫无准备的开写。 府城家里的书架上,叶存山已经有五十来本书没看完,京都好书虽多,也不急一时。 -- 第342页 云程平时没什么消遣,怀孕后不好再弄别的,总怕他磕碰着,买个话本回去解解闷也好。 在这里,他看见了《赘婿》合集。 七册出完以后,不等美人图,京都书斋就先一步出了合集,没跟蔚县似的,要趁热把书斋名声与读者印象分都抓住。 还有因《赘婿》这本书引出话题,京都贵女写的《反废材》《只有读书才能离开神女庙》,还有京都才子写的《反赘婿》。 看书籍摆放位置,《反赘婿》放下头都要落层灰,就知道销量极差。 这以外,叶存山还看见了元墨写的《咸鱼书生》。 已经发了第二册,跟《赘婿》一同摆在最好的位置上,旁边空着都没摆其他书。 元墨还是云程的半个先生,第一册云程看过,第二册买了看,也当支持友人,叶存山拿了一本。 另外就是贵女写的两本话本,他都拿了。 下头才子写的,他不想要。 前头还有小伙计站柜看店,跟他说:“买二送一,买贵女写的两本话本,送才子写的《反赘婿》。” 叶存山:“……” 真有意思,写完了要白送。 还好他没写。 他弯腰从下面的竹箱底下拿了一本没落灰的新书,先放柜台上,说等下来结算。 人就在后院坐着,也没把书拿走,伙计不介意。 叶存山再回来,存银都在给云程摇扇子,不知道又被云程怎么哄,摇得哼哧哼哧还傻乐。 他笑一声坐云程旁边,顺便沾光也享受了一把。 “书挑好了,等下出去就能拿。” 云程就说京都的书斋审稿很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看出朵花来。” 他都困了,想回家睡午觉。 叶存山让他趴会儿,“人来了我叫你。” 云程摇头,在外面他睡不着。 趁着这会儿得闲,也跟叶存山商量回家的计划。 “要是今天早,咱们晚饭就去茶楼吃,我顺便听听书,听听大家聊天,这次京都之行就结束。明天咱们就联络船只,看哪天方便,直接回府城,不在这里多待。” 所以他要在家里把话本写完才出来,出来一趟,把该办的都办完。 程家没人来联系他们,云程也默认宋锦不会受到惩罚,再多待下去,没意思不说,平添憋屈。 叶存山问他:“怀孕的事要告诉舅舅吗?岳母的玉佩还在修复,要不再等两天?” 云程答话迅速,“不要。” 他们无法判断有没有人跟踪,会不会去医馆问他们去做了什么,但他不想说的就不说。 程太师对叶存山不满意,这次他们搬出来,他也没去给长辈说一声。 再跑回去说他怀孕了,别让那个自我意识过剩的糟老头子以为他是来打秋风的,恶心死他算了。 想着这个,云程还真干呕了一下。 他说:“不知道是妊娠反应,还是心理上犯恶心。” 存银抢答:“肯定是妊娠反应啊,你都吃不下鱼了!” 别想坏老头! 正好这时,书斋掌柜的过来,说两册稿子都能留下,但依着贵女要求写的那本《软饭硬吃》有待商榷。 “这话本还是男客买得多……” 男客多,《软饭硬吃》里那几句台词就很能激发读者逆反情绪。 爱写是吧,咱不买了。 还好掌柜的没要他改文,说两册书很端水。 废材书生就是废材逆袭,软饭硬吃就是写软饭渣男。 渣男还是云程自带释义——渣滓男人,方便理解。 这两册书,主要销售点就在京都,他们不会压稿很久。 前面确认过信息,加上新收的两册稿子从写作风格上也能佐证,信他是《赘婿》作者后,掌柜给润笔费很干脆,是留条子,要他们月底来拿。 云程问能不能现在给,“我们这次是恰好来京都有事,马上要回府城了。” 府城杜知春不是个大嘴巴,没到处写信说云程是太师府的小外孙。 太师府这次认亲,没大摆筵席,邀请客人到家里热闹,把外孙介绍给大家认识。 所以京都人都听说了有这么一回事,但没几个人知道这新认回的亲戚长什么样。 掌柜的没往那方面想,对能挣钱的人,书斋不会守死规矩,条子当时就兑换了银票。 两册稿子都是按照要求给的,会比基础润笔费高许多。其中《软饭硬吃》因为受众群体有限,最后极可能收益与成本持平,两项相抵,最终润笔费跟他写《赘婿》时一样,两册一起给了一百两银子。 也跟《赘婿》不一样,京都书斋是想要把这阵的热度拿下,趁着这阵还有人议论时,立刻雕版印刷,宣传售卖。 不会压着稿子,等到船出发外地后,同时售卖。 算是有舍有得,要京都热度,舍弃一部分外地读者。 但也就第一册。第二册时,云程在府城,如果京都反响好,第二册也能跟《赘婿》一样,带着雕版,途经多地印刷,他就还能拿到一部分分红。 有这银子,离开前,才把叶存山挑出来的话本买了,云程让他再去挑书,他不去。 “家里还有很多书没看完,府城其实跟京都差不多,我两边书斋都看过,里边的书大差不离。” -- 第343页 叶存山还说:“那些没看完,我就不好挑书,有的书籍内容重复度过高,还有的不适合我。” 看完以后,再精准找,到时又过去一个季度,造纸作坊跟纸铺的分红也该来了,与书斋关系好,也能要他们帮忙捎带书,不急一时。 云程就觉得,叶存山大概还是想省钱。 毕竟家里要添丁,他以后读书开销也大。 在书斋耽搁很久,一下午都要在这里耗过去。 润笔费跟后续事宜确定后,书斋的人也问他们在蔚县签的契据时效是多久,想要再多签几年,怕云程被其他书斋挖走。 由这事,深入聊了下,得知云程还想当审稿人,已经有一篇故事的纲要提供,蔚县有书生在写。 “是《咸鱼书生》的作者试稿写,《咸鱼》过后,你们就该看见那本书了。” 效果出来,杜知秋会给他引荐。 不行的话,他会考虑自己摸索着单干。 因为不想孕期久坐,他那点浅薄的知识告诉他,长时间久坐不锻炼,生孩子时很艰难。 掌柜的就说等那本试稿成绩出来,他们也会传信到府城。 从这边离开,已经是日落时分。 云程瞌睡都熬过去了,按照计划去茶楼吃晚饭。 还跟存银笑,“果然给你画了个饼。” 存银嘿嘿,“大嫂画的饼子我爱吃。” 《赘婿》已经出来太久,该看过的人都看过了,茶楼已经连续说了数月。 第七册出来时,也跟府城一样,会有书生写信打擂台,由说书先生帮忙念稿子,一方真爱论,一方强行圆设定论,吵得不可开交。 一直吵吵,很快就会变得没意思,所以茶楼里也是每个月只有那么几天吵,其他时间要说别的书。 云程没赶上,听的不是《赘婿》,也不是叶存山给他挑的话本,而是一册婆媳话本。 京都连续出现了几本非种马文学,销量都还不错,虽没远销外地,但在本地也能热闹一阵。 除却固定的,在神女、妖女、贵女这三个身份上下功夫的文章,还有人另辟蹊径,写了婆媳文。 云程想到他上辈子,偶尔打开一次电视,都能看见的婆媳关系电视剧,觉得这小说很有前途。 但听周围人议论,只是新鲜感,愿意到茶楼听个乐子,去书斋买书、买后面的故事,他们是不愿意的。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有的书不会印刷很多,甚至只有一份手稿买过来,茶楼说个新鲜就完事儿。 叶存山也是头一次听说,“蔚县的茶楼就不买书,书斋一拒稿就没以后了。” 云程好奇他的稿子还在不在,“你第一次写的东西,应该有保存吧?” 存银眼睛就立刻看向他大哥。 什么什么。 他大哥也会写故事。 叶存山摁存银头,强行要他低头吃饭,跟云程说:“咱家里第一次废纸变新有印象吧?就那些纸。” 没这技术前,稿子他就留着,因为纸贵,舍不得丢,也舍不得烧。 有技术了,能变新,这黑历史他火速毁掉。 云程跟存银同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叶存山:“……” 还好碎了造新了,不然要被拉出来公开处刑。 因为内容不感兴趣,吃完后一家三口就从茶楼离开,天也麻麻黑,能回家睡觉了,刚好在宵禁前到家。 存银很自觉,回来就去灶屋烧水。 云程跟叶存山商量明天去找船,“你去找船时,我就带存银去裁缝铺子看看,要是成衣贵,我就扯点布自己做。” 叶存山知道云程性子,哄小孩儿的话,除非是明显开玩笑的内容,不然都会完成,不会说话不算话。 他让云程别急着弄,等回府城再说,“咱们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的,你别熬着做这些。” 云程点头应下。 他人也有些懒散,能歇着时不会强迫自己干活。 现在不是还在京都么,他想忙一点,分分神。 不然他情绪难以自抑,也怕太激烈憋闷的心情会影响宝宝,忙一些好,忙累了直接睡觉。 叶存山今天没看书,晚上在计划本上做了个标记,洗漱完后就钻帐子里去抱云程。 或许新手上路都爱这样,头一次当爹,孩子还在肚子里,就爱贴着肚皮听听。 云程摸他脸跟耳朵,要他起来,“你大脑袋在上头热。” 说热,叶存山还要在他肚子上蹭蹭在挪开。 云程笑他,“给你再摸摸。” 叶存山的手生惯了茧子,干点活就会磨出来,他又耐不下性子好好涂抹手脂好好养着,掌心指腹的茧子时时有。 现在得了许可,能摸摸云程肚子,他仗着自己掌心热,就往衣服里钻。 薄茧挨着肚皮,云程立刻给了反应,颤了颤后浑身绷着,抿着唇看叶存山。 “你是不是想欺负我?” 叶存山说不是,“你腰细,摸着那么一点厚度,我总感觉不真实。” 侧面看,云程腹部薄薄的。 云程就小小怼他一下,“你没见过其他人怀孕吗?不都是这样?” 叶存山说:“那又不是我夫郎,我管他们肚子怎么样。” 知道怀孕了,不会仔细瞧。 以前他娘怀存银的时候,他也没注意,那时候正野的年纪,没心思看。 -- 第344页 长大以后,就知道有些人的肚子会慢慢变大,这个过程他哪里会跟着看? 叶存山还觉得这时机不好,怀个崽崽,要来回坐两次船,时间长不说,天热本就没胃口,云程还有点反应,味道大点的菜式,他闻着想吐。 程家就不用提了。 叶存山跟他说:“咱们要么多住两天,你好好休息,缓缓神再走。” 云程宁愿去船上休息,“再就只剩下给存银买衣裳了,咱们两个大人,就不要这花哨东西,将就着能过,剩下的银子够租一条好船,环境好点,我晕船反应不大。” 而且可能是怀孕,他这次来时都没晕船。 再等叶存山把手从他衣服里拿出来,云程还主动往他怀里钻,献了个吻。 他问叶存山:“你不觉得我很麻烦吗?” 屁事一堆,还爱叫人陪。 叶存山就把他抱到自己身上坐着,也反问云程,“你看我像嫌你烦的样子吗?” 这个问题,他能有很多种回答。 可以说云程爱听的甜话,也能好好给他讲不会嫌他麻烦,但他决定给云程好好说说。 说一下,一般而言,家里有个书生,家庭重担会落到谁头上。 他们俩搭伙过日子,总不能某一方把好处全占了。 目前而言,他没什么大本事,要是连陪伴都做不到,那云程当初敲开他家的门,真是瞎了眼。 “一般考上秀才以后,家里日子才会好一些,因为可以免地税,自家没那么多地,给别人挂靠一下,每年能收点好处。黑心一点的,能直接把别人的地据为已有。廪生能给人结保挣钱。” “秀才也能开私塾,收学生,挣束脩。” “但如果家底薄,还不是廪生,大部分人都过得清贫清苦。科举这条路,说万里挑一都不为过,你这点小事我都嫌烦,你是不是也该说我浪费银子,不好好挣钱养家,还要你费心?” 云程才不这么觉得。 叶存山在他唇上留了齿痕。 “事不过三,以后别让我听见这话。” 云程就想起来,他以前也怕给叶存山添麻烦,问过类似的问题。 自己敏感担忧害怕,被人翻旧账,他还嘴硬甩锅,“你干嘛这么凶?我不就是问你一下?” 叶存山今天很强势,说不让问就不让问。 赶在云程开口前,他先用云程会说的话堵他的嘴,“你这么在意,这么狡辩,是不是把我话的当耳旁风,下次还敢?” 云程就是还敢。 他上辈子出身好,但因为病情,一直让家人担心。 亲戚们不会当面说,但人在固定圈子里,想要听到什么都不难,时间久了,他什么话都听过。 都说他很麻烦,一旦发病,家里人不管做什么,都要停下来去医院看他,一年里都在联系各地医生,还要陪护。 他就很怕给人添麻烦,亲近的人也如此,怕被嫌弃讨厌。 但同时,他又有个很矛盾的性格,对他好,他就忍不住去依赖,不想自己承担责任解决问题,想要人陪。 叶存山就无奈退步,“行吧,许你问,你想怎么问就怎么问。” 大不了不怕不嫌弃的话,他多说几次。 答应他,云程就不问了。 “我干嘛要听你的?我就不问。” 这就是欠收拾。 但叶存山今天,从今天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收拾他了。 他小心翼翼的,云程要他身上下来,他还搭把手,松手了,手臂也虚虚在云程身侧悬着,等人躺下,他才舒口气。 云程说他好笑,“我看村里,他们怀崽还要下地干活!” 叶存山还是那句话,“又不是我夫郎,我管他们干什么。” 自己没有男人疼吗。 云程被哄好了,往他怀里蹭,说叶存山要不是个小火炉就好了,“那样我就疼你了。” 不像现在,他抱一会儿,就要撒手。 还想把叶存山踢开,好凉快凉快。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个小日常缓缓 二更在写,晚点发上来,大家不用等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下章见,么么哒! 第98章 云程离京心切,第二天都没睡懒觉,叶存山才起来,他就醒了。 他眼睛刺刺的,闭着眼就跟人叨叨,“你知道怎么找船吗?咱们都是第一次来,要是不熟悉,去找陆瑛表哥吧?” 找陆瑛,不用去太师府。 叶存山说不用,“找船就去码头,我在蔚县时常去码头,虽京都的商人更多,商船更大,但打交道的方式就那几种,我知道码头的方向,今天过去一趟就行。” 他让云程别带存银出门,“你这模样,我怕你被哪家少爷抢了。” 瞎说俏皮话,以为在看话本呢。 但也知道是担心他,云程应下,“我带存银在附近逛逛,不跑远。” 附近逛逛也是出门,早上三人一块儿。 叶存山送他俩去了裁缝铺子,问过成衣价格后,云程毫不犹豫扯了布。 扯布会便宜很多,存银兜里还剩点银子,他想贡献出来,也扯点软和的好布,给小宝宝缝小衣裳。 存银兴致很高,都已经开始看了。 小宝宝穿的衣裳,用不了多少布料,但皮肤细嫩,要好点的料子。 -- 第345页 他自己都没穿过好料子的宝宝衣,现在挑起来很大方,说不够就少扯点布,缝个肚兜也可以。 裁缝铺掌柜被他逗笑,问他要不要碎布头,“都是好料子剩下的,能缝百家衣。” 百家衣正经来说,是要去别家讨要布料来缝。 不过一般富贵人家,都是自己买布剪完了缝,嫌弃别家布料不好、带点“气”。 什么病气穷酸气晦气。 所以这碎布头,也能卖出价来。 存银就挑了一些,他还小,喜欢鲜亮的颜色,理所应当觉得小宝宝也喜欢鲜亮的颜色。 买了一小包碎布头,还对叶存山指指点点,“一点表示都没有。” 叶存山:“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存银就把小包袱塞叶存山手里。 等到云程也买完布料,小包袱就又回到了存银手上。 因为叶存山要去码头,他跟云程得回家。 存银:哎。 买布顺利,路上不买其他东西,回家时,还看见陆瑛在敲门。 存银喊他,“表哥!你来得好巧,我有回礼给你!” 还以为碰不着,桃花符送不出去呢! 陆瑛看他俩从巷子口走进来,有一瞬恍惚。 第一次见面时,他们三个也是巷子里见的。 明明不到一个月,现在再这场景,他都觉得过去好久。 等云程开了门,叫他进屋,他还忘记了要来说什么。 存银给他倒水,进屋放好东西,把桃花符拿给他,说这是感谢上次陆瑛带他出去玩的回礼。 他还很大方,“我们要走啦!你就不用给我回礼了,咱们就不用有来有往,来来往往,没完没了!” 陆瑛不爽,“来不来往还能是你这个小屁孩儿说了算?” 然后他问是什么时候走,“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带你们去玩玩。” 云程说认亲结束后,他们本来就要走,已经休息两天了,今天去找船,可能出发时间得是明后天,路上再一耽搁,这一个月都过去了。 “存山还要学习,我们日子还要过,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玩。” 迁坟结束后,陆瑛就没去太师府了。他要准备回武学,他爹考他严格,身上都被摔打出伤了。 加上程家没收拾宋锦,这事压着,没人跟他讲,他甚至不知道宋锦骂过存银。 而且他心大,下葬当天他都没看出来问题。 就想着程家愿意把云程他爹一起接回来,能一起葬到祖坟,整个认祖归宗的流程都顺顺当当,这事是圆满的。 存银在旁鼓着脸,似乎很想倾诉。 云程斜他一眼,他就不说了。 陆瑛问是怎么了,“你们还搬出来了,这还是文瑞让人送信,说我想找你们,就来这里。” 也嫌弃里头一个人伺候的人都没有,“该享受就享受啊。” 云程不知道其他人瞒着陆瑛做什么,他也默契不提,只说现在回府城,歇一阵,能赶上秋收假期,到时能回家帮忙。 这就是屁话了,叶大的地都租出去了,云广识也在家里照顾,他们每个月给银子,才不大老远的跑回去。 陆瑛一言难尽,“你俩真孝顺。” 存银咳一声。 陆瑛:“你们三个真孝顺。” 然后陷入沉默。 他觉得应该是程家那边发生了什么,有意打听,存银被大嫂眼神镇住,一个字不说,云程也不想提。 “你爹娘都不说,我能跟你说什么。” 陆瑛无语。 他爹五大三粗的,没那些花花肠子,迁坟结束,就忙着练他,他这要不是昨天操练太狠,扭了筋,身上也青青紫紫,今天都没法出门。 不过他娘的心情是挺差。 “难怪我爹盯着我,原来是不敢去触霉头啊……” 他嘀咕一声,外头有人敲门。 家里就他一个男人,他挺自觉,主动过去开门,看是大舅妈带着文杰过来,还有平枝跟另外几个小丫鬟、小厮、小书童,以为是带人来伺候,就侧身让开。 程文杰冲他挤眉弄眼的。 陆瑛打过他两次屁股,看见他就手痒,还想揍小孩儿,问他是不是皮痒痒。 程文杰看他娘不在意他们,就把陆瑛拉到一边,跟他小声说:“我给存银准备了赔礼,但是他不收,你等下帮我给吧,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他本来想麻烦他亲大哥,但大哥这两天跟他爹待书房里,早进晚出,饭都在里面吃的,他就不敢找了。 陆瑛说什么赔礼,“你欺负存银了?我就说他们怎么搬出来了。” 程文杰大怒:“不是我!” 他小声且简短的解释了一遍。 陆瑛:??? 程文杰:“总之他们要走了,你帮我把礼物送出去吧?” 程文杰难得认一次错,陆瑛自然是要帮的。 东西他没带,说等下拿来,陆瑛告诉他叶存山已经出去找船了。 程文杰恍惚了下,“那我叫人回家拿吧。” 另一边,虞氏把云程叫到里屋,跟他说了件事,是程砺锋最近在办,有点眉目,但消息没传出来。 “你舅舅不会轻飘飘放过宋锦,但这事要时间,知道你们急着走,不想多留,我今天来也是跟你说一声,也好解解心头郁气,后面有消息,我们再叫人传到府城。” -- 第346页 因为程太师压在上头,云程其实不看好这事的结果。 但舅舅愿意为此奔波,他不至于不领情。 至少那天晚上,程砺锋过来陪他吃晚饭,说了那么些话,是有真心,不是敷衍。 也算程家还有个好人吧。 虞氏往外看了眼,隔着门窗,瞧不清楚,能听见声音都很远,她才给云程说:“你舅舅还给圣上写了折子,当年闹得大,京都尤其大,这些年府里也一直有人在找,民间百姓那么传不是没道理的。” 后面她就没说。 但云程听叶存山讲过几次,当今天子勤政务实。天子脚下,高门贵女都能被拐得悄无声息,那多年以前,那间院子里又有多少人因此失踪呢? 在这件事里,宋锦或许只是推动一下,不是幕后黑手,但按照律法,从轻发落,她也能挨几十大板。 云程想到蔚县的王老爷是流刑,他问虞氏,宋锦有没有可能是流刑。 虞氏极其轻微的点头,“很有可能。” 云程这才爽了。 事情不定,他们不能干等着,还是原计划时间离开。 也不想回家再吃顿离别饭,见见程太师,都没必要。 虞氏给他平枝的卖身契,说平枝跟着他们回府城,外头带来的些人,他们也挑几个带身边伺候。 “往后离得远,我跟你舅舅不能时时照应,你们身边带点人,我们也放心。” 云程不要。 “我们山村出来的,没见识,也不讲究,习惯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两天没人在跟前转悠,我们也自在,回府城后,我们会就近请人帮忙洗衣做饭,不会留人住家里,以后有孩子,我们也能轮流带。” 没认亲前,他们一家能把日子过起来。 这门亲不如意,他们不至于因此郁郁,离了高门大户,就没法回归市井。 虞氏再说平枝是以前伺候过他娘亲的,外面带来的些人也有卖身契,契据他给云程,绝对忠心,云程都不要。 什么都不想要。 大富翁的分红他倒是接了。 以前心里愧疚,认为他的美人图给家里添了麻烦。 现在觉得不必,麻烦就麻烦,这家人也给他添了麻烦。 白来折腾一趟,惹一肚子气。 大富翁的分红比预期多,云程心有疑虑,但没问。 他现在开始计较了,家里日子要过,程家不说,他就当是分红,是他应得的部分,才不管是不是别的贴补。 他不问,虞氏也松了口气。 她跟程砺锋对账本时,程砺锋把程太师后半年的吃穿用度都砍了。 家里给的预算,一般就是换季做新衣新鞋,吃喝紧着好的,像程太师是府里最大的一个,不论官职年龄辈分,都是最大的,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紧着他,也想他身体健康,一年里各类补品都是很大的开销。 换成银票,都沉甸甸的。 虞氏还想知道他们具体哪天走,程砺锋说要送,她就在这边等着,怕云程计较,不愿意说。到时他们自己查出来,也不好过去。 于是叶存山回来时,就看见家里有十来个人。 程文杰叫人拿了礼物过来,陆瑛才得了桃花符,存银又要走,他也临时备了个小礼,是叫人买了胭脂口脂眉笔之类的东西。 小哥儿爱俏,一配配一套。 “到时新衣穿着,脸上涂抹涂抹,你就是你那条街最俊的哥儿了。” 存银疯狂心动,但不敢拿。 大嫂还没出来,大哥一回来,他就跑过去了,想问问这能不能拿。 他小声说:“看起来都好贵。” 他们觉得贵的,两个少爷不觉得。 拒绝多了伤感情,从府城到京都,这三个一直一起玩儿,怎么也有点感情。 叶存山让他接下,“你记着他们对你好。” 存银开心死了! “嗯嗯!” 叶存山回来,出发日期就定下,是明天出发。 中午虞氏在这边吃饭,因为云程拒绝的态度干脆,她没再说挽留的话,只跟他们讲:“你们大舅舅会去送,应该是来宅子里,会帮忙拿些东西,送你们去码头。” 日子定得仓促,虞氏晚来一天,就赶不上热乎。 当天吃完饭,她赶着回去。 也记着小儿子的心事,问云程当初画《少女游园图》的废稿还在不在,“存银说你画的蕙兰不像文杰,他一直想看,但《游园图》被他爹锁着,他不敢去要。” 这事儿是文杰的心结,不能要,他也一直惦记着。 云程就把草图拿了出来。 练习过上色,因为线头多,只能粗看,不能细看。 但程蕙兰是主体,开始的人像是空置,后来补全,就很清晰。 云程说给文杰留着,“这图我要了也没用了。” 想画他还能再画,却做不出来把程太师脸糊掉的事,给文杰也好。 虞氏就一起带走,平枝走前还回头看了看,跟云程视线对上,云程坦坦荡荡。 他只是不要人跟着,又没做什么对不起谁的事。 陆瑛也要走,回家跟他爹娘说,尤其是他娘亲,得知道这事。 没过一会儿,家里就又来人。 陆家一家三口过来,人特别实在,看他们两个小哥儿一个男人,不给添负重,别的没有,分了几个人随行护送,说水路不安生。 -- 第347页 叶存山想着云程怀着崽崽,就受了这份好意。 程玉蝶也跟云程回屋说了些话,“我让你三姨夫打听过,大哥四封信件都送得顺利,爹没拦,也没反对,大概是自己下不去手收拾宋锦,所以让大哥处理,他不拦,这事就稳了。” 特别是还有一封折子递到了天子桌上。 云程点头应下,程玉蝶给他一块玉佩。 是龙凤佩,跟程蕙兰的那块玉一样,还是同一块玉石。 “这是我跟四妹唯一同款的首饰,是宫里娘娘赏的,那时说会挑个人入宫,后来自是没有,外人不敢雕龙凤样式,你把我这块拿着,算个念想。” 程蕙兰那块,还不知道能不能修复好。 云程稍稍犹豫,没拿。 碎了的东西,修不好,也是程蕙兰本人的。 那才是念想。 “谢谢三姨。” 明天出发,陆家人没在这里多耽搁,他们还要收拾东西。 陆瑛还有些舍不得,“我娘说这几天不是玩乐的时候,我真说过些天带你们好好逛京都的。” 云程笑了笑,跟他说:“两册稿子我送到书斋了,过些天要是发出来,京都的热闹你能写信寄给我看看。” 陆瑛答应了。 他们东西不多,住进来时就没全部拿出来,现在只把放外面的都装进箱笼就行。 晚上进帐里,叶存山仰躺着,看着帐子,突然问云程:“我要是把这帐子拆了带走,你会骂我吗?” 其他人骂,叶存山就不在意。 他怕云程介意。 云程也看这帐子。 帐子是蓝色的,纱质细,防虫效果好,也很透气,比府城那个厚重蚊帐可好太多了。 他还没问价,想想现代的奢侈品好料子的价格,想想今天去裁缝铺问过的好布料价格。 再摸摸肚子,问叶存山:“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就是因为这帐子薄、透气,我睡觉才好的?” 叶存山就定了心,“行,明早我把它拆了带走。” 次日一早,存银听说这事,大为震惊,也想拆帐子,“我那屋里的帐子也漂亮,上头还有穗子吊着!” 叶存山说:“咱们不图好看。” 存银秒懂:“我那帐子也舒服,凉快,大哥,你帮我也拆了吧?” 拆一床是拆,拆两床也是拆。 拆完了,存银怕路上碰坏,还专门拿了块粗布包着,严严实实塞到了衣服中间。 与此同时,程砺锋敲了院门。 里头三个小的都不约而同露出了紧张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第99章 程砺锋怕他们不自在,陆家又说叫人随行护送,他便独自过来的。 没想到独自过来,还是看见了三张紧张尴尬的脸。 叶存山到底脸皮厚一些,很快就如常跟程砺锋说话,说话也是尬聊。 “舅舅,你来得真早。” “我们刚收拾完。” “你吃饭了吗?” 云程捂脸,仰头望天。 这种干坏事,被家长抓到的尴尬羞耻太强烈,程砺锋又面冷,看着跟要生气了一样。 让人心脏扑通扑通的。 他跟存银还不会装,眼睛频繁往地上的箱笼上看。 程砺锋以为他们是拿不了,说等下陆家的人也来了,会帮忙拿,也反问他们吃过饭没。 叶存山要照顾云程身体,加上手里有银子,他找船大方,没找顺路的商船捎带,而是单独租的一条船。 这船干净整洁,云程待得会舒服些。 出发时间也自由,反正他们给了银子,船停码头都能收钱,现在吃个饭再走也来得及。 但他们都不吃,说待会儿出去顺路买些包子饼子,路上饿了再吃。 是不确定云程返程时会不会晕船,怕他吃饱了吐,等下过去码头路上,他吃两个小笼包先垫肚子就成。 程砺锋就点头,等到陆家的护卫过来,他们一行人才出发。 今天送行的人,就程砺锋一个。 东西都有人拿,路上能再聊聊闲话。 他还嫌弃今天的叶存山很没眼色,一直跟在云程身侧,往常他看一眼,叶存山都会避开,今天倒好,他都直接说了,叶存山还站云程旁边。 他一阵无语,不得不开口解释:“我不会强行把人留京都,你可以放心,我跟他有几句话说。” 云程也捏捏叶存山的手,“没事,路上人也不多。” 怀孕的事,目前就一家三口知道。 昨天大舅妈跟三姨都来过,她们都不知道,也说明没有私下查过云程。 今天程砺锋也是,看情况,是毫不知情。 叶存山都不好说他怕云程磕碰着,被人挤到撞到,让开了,也没回避多远,恰好只能模糊听见前面说话的声音,细听又听不清的距离。 云程心里甜,也要替他解释一句。 程砺锋没跟人生气,“他挺好。” 在意云程,总比遇到什么事,直接把人推出去好。 也因这点,程太师不满意叶存山时,他这么个冷面少语的性子,都愿意替人说些好话。 夫夫俩共患难的交情,就不用扯门第,互相真心,能互相扶持就行。 权势富贵,都是过眼云烟。 -- 第348页 今天他跟云程说的,都是些家常小事,让云程多给家里写信。 “来往商船多,总能捎带一下,有什么困难也能说,别因为这次不愉快,就跟家里生分了。” 他也生气,但不妨碍他利用太师府的人脉资源,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 此时也想要云程这样,膈应恶心是一回事,借着程家的势上去又是一回事。 谁说得好下一个太师会是谁呢。 云程老实点头。 后面也说玉佩的事,玉石碎了,再修补,上面痕迹明显,因为裂纹太多,从背部修的,正面不敢动。 正面龙凤图纹雕满整块玉,一点裂纹都在图样上,稍稍一动,整体都要崩,所以修完后,是放在了锦盒里,以后能当个观赏物件,佩戴是不行的。 云程也不爱佩戴首饰,身上到处都空空的。 存银都爱在脖子上,手腕儿上佩戴点首饰,即使是草编、绳编的小玩意儿。他就什么都不爱。 一路到船上,他们才知道程砺锋其实也带了人。这些人没到家里接,先带东西到船上。 程砺锋说他临时从书房拿了一些藏书,“都是我平时看过的,不算新书。” 这可比新书好,他会在上面写随笔标注。 最近忙,没空再做思维导图笔记,事情他记着,以后有机会再写,到时让人捎带到府城。 目前就这两箱书,都够叶存山消化一阵。 谈到学习,他就叫叶存山过来说话。 “你还是按照杜先生说的那样,先把他列的书单看完,不求全部看明白琢磨透,至少要先过一遍。我这些,你挪后看。” 还说给叶存山找了个举人先生,“会安排在陆瑛那院子里住,你下学后,照常过去。” 长期晚上开小灶,就比之前累。 短期看得到头,长期每天如此,精神跟身体都会觉得疲倦,会产生厌倦抵触情绪。 程砺锋看了眼云程,跟叶存山说:“你底子太薄,就要比别人更努力,现在有家室,以后还会再添子女,存银跟着你,你总要替他亲事操心,再往上考个举人,家里门庭都不一样。” 这句劝勉的话,搁在府城时,他是不会对叶存山讲的。 学习靠自觉,叶存山也愿意学。 这会儿说,纯粹是怕这对夫夫不想去京都了,安于现状后,就在府城安家。 两地路远,算他一点私心,四妹的孩子现在不去京都,以后也要在身边,这样他才放心。 叶存山识好歹,好先生可遇不可求。 能教秀才的,就要往上找举人、进士,甚至是已经到地方当官的官员,官学的教官等等。 不跟私塾一样,愿意出束脩,就能上门学。出了束脩,还要被人挑拣。 程砺锋再说一句:“府城太远,我是没办法继续给程哥儿启蒙,你让他别躲懒,他写话本,不需要参加什么考试,基础字词意思懂了,常会提到的典故知道就够,我不逼着他多学,早学完,早结束。” 其他就没。 他看着人收拾东西,就此沉默下来。 云程做了一番心理挣扎,想着从府城第一次见面那天开始,直到现在,大舅舅对他都很真心,现在人要离开,就算是送信,等到陆家护卫返程后再说怀孕的消息,都要过上十天半月,便跟叶存山小声商量了下,还是决定先告诉他。 “毕竟真不让我走,他们本来也能强留。” 程砺锋下船前得知云程怀孕,一直对云程温和,有事好商量的态度都为之一转,强势起来,要船等等再出发。 云程才拒绝过不从程家带任何人回府城,现在说就不好使。 程砺锋派人回程家,给虞氏说一声,要她除了平枝外,再挑几个老实本分,手脚勤快的人一起去府城。 四妹生子后去世的,他没把云程留在京都,等到生完孩子再放他走,都是因为京都现在糟心,待着影响心情。 “存山白天上学,早出晚归,存银体贴也是个小孩子,你又不舍得使唤人。府城再临时请帮工,还要试工,来回耽搁还好,万一碰上个欺主的,你怎么办?你就把人留下,大不了一年后,再把他们打发回来,现在就当是让我安心了。” 这种絮絮叨叨的话,程砺锋很少说。 平时也话少,喉咙养得金贵,一路开口,到现在讲话听着都有些沙哑。 云程垂眸摸摸肚子,应下了。 “谢谢舅舅。” 他们是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平枝他们到府城后,就不住进云程家里。 陆瑛买的宅子还在,院子也大,举人先生以外,再多住几个丫鬟小厮问题不大,还能跟着一起照料生活起居。 临时的安排,也考虑到他们习惯喜好,让云程心里愧疚感直线上升。 他眼神发飘,在出发前,跟程砺锋坦白了一件错事。 说他们看那帐子薄,通风透气又防虫,所以临走前拆了放箱笼里了。 程砺锋对此回应个浅浅的笑,微不可察。 这让云程想到当时在府城,程砺锋来家里看他跟叶存山的住处,他站在书架前不走时,云程怕他嫌弃叶存山读书少,急着解释一堆,换来的也是一个浅笑。 他那时尴尬,觉得让长辈看了笑话,很无地自容,都想躲着程砺锋。 现在也有尴尬,但奇怪的是,那些想躲的情绪没强烈翻涌,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的喜悦。 -- 第349页 不强烈,却持久。 等到船出发,云程唇边还漾着笑。 叶存山问他怎么了,“舅舅给你说什么了?这么开心?” 云程简单说了下。 叶存山这厚脸皮都绷不住,“难怪他下船的时候,看着我摇头,我还以为我哪里惹着他了。” 是被程太师的态度搞怕了,有点心理阴影在。 云程拍拍他肩,“放宽心,舅舅对你很满意。” 叶存山知道这份满意的来源。 是他跟云仁善一样,都做了救人的事。 是岳父岳母都已经离世,程砺锋看不见那对夫妻会怎么相处,也不知道程蕙兰婚后有没有吃苦。 他跟云程甜蜜一些,程砺锋也心有慰藉。 云程像模像样思考了下,“那爹娘对你肯定也是极满意的。” 就不管程太师那个猪蹄子了。 返程加了人,船舱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存银又不怕生,跑外头去交新朋友了。 这艘船不大,人多了,就没个空地,处处都有人看着,叶存山对他放心,没有拘着他。 叶存山给云程剥个橘子,云程说:“咱们的宝宝一定是个贴心乖宝。” 他身子有不舒服,都很轻微,更像是热着了、心情憋闷的原因。 这次来回一趟京都,本该最让他遭罪的坐船,都没想象中难受,晕船反应可以忽略不计。 硬要说哪里不好,那就是不能吃鱼了。 他平时爱吃鱼,也没天天吃,没到非鱼不可的地步,这连着几天,闻着鱼味就想吐,他反而更加心动了,嘴里吃着橘子,他都惦记着鱼。 天热,船上没有备多少荤菜,路上到其他县城能添补。 他吃不了鱼,叶存山便没让人准备,省得晕船跟孕吐叠加,回家路上,能去掉云程半条命。 可他没晕船,又实在惦记,叶存山就想试试。 到傍晚,船的速度降下时,叶存山就准备东西,临时做了根钓竿,配上鱼饵,就坐甲板阴凉处,安心等鱼上钩。 他手里还捧着本书看,钓竿不动,他不动。 说来惭愧,这书还是他从府城带到京都的。 看是看完了,但零碎琐事缠身,他没做梳理。 里头还有需要背诵的部分,计划本任务堆好多,现在也要抽空补。 云程要他别钓鱼,“我又不差这口吃的。” 还说影响他读书,很有罪恶感。 他小声跟叶存山说:“要是没带人就算了,这不是带了很多人吗?平枝姑姑他们要住府城的,以后要来家里照料饮食起居,总要习惯的,你就别什么事都自己干了。” 叶存山说甜话,“那不是想给你钓条鱼吗?” 云程:“哦,知道你疼我,咱们回船舱歇着吧,叫别人钓鱼去,我也疼你。” 平枝看他俩都要钓鱼,还以为是船舱里待久了,闷得慌,出来透气找个乐子。 见云程是蹲叶存山身边说话,就给他搬了个小凳子过来,结果还离着两步远呢,就被秀一脸。 叶存山很镇定,说她来得正好,顺手就把鱼竿交付出去。 平枝是伺候过程蕙兰的人,年纪也要四十,到岁数没跟府里小厮说亲。 现在能教小丫鬟,新来的年纪小的家仆她会帮着教规矩,大家在府里,都叫她一声姑姑。 这称呼比直接叫名字合适,也显亲昵。 叶存山跟云程能喊出来,找人做事时,不尴尬。 平枝说今晚做来不及,鱼还没钓起来,钓起来处理也要时间,夜里都不点灯熬着,船在江面,最怕着火。 说要是能钓到鱼,就明天中午做。 夫夫俩都应下。 叶存山自己拿书出来的,云程不好拉他看风景说闲话,带他换了个地儿坐,要他看书就认真看书。 他自己也拿了纸笔出来,这里面有一副是三人走在南湖附近,在林荫小道上画的景物速写。 没照相机,云程就自己构图,先把答应存银的两幅画画出来。 没游湖,也跟游湖了一样,还画了泛舟湖上的小图。 叶存山瞥一眼。 本想说这些都不急,在船上就好好休息,想想云程白天连话本都看不进去,看一会儿就眼晕,这船上也没什么玩的,便没提。 晚上果然没鱼,是做了水煮肉片,加了许多辣。 肉片切得薄薄的,往汤里烫一下,就烫起卷,被辣油泡得鲜亮,看着就很有胃口。 里头又一起煮了素菜,像豆芽、小青菜、还有豆腐,都有加。 这菜给云程开胃用的,不能多吃,他还爱吃里面的素菜,把肉当提味儿的调料,没吃两口。 存银也跟他一样,最后肉都是叶存山吃的。 云程还想到一个事,饭后跟叶存山说,要他多吃青菜多喝水,船上有水果,别省着给他吃,“你也要吃。” 叶存山当云程是心疼他。 听着听着就看云程笑出了声,他没急着感动,默默无言注视着云程,等他笑够了,就听见他说:“吃辣又不爱吃青菜,小心便秘!” 叶存山:“……” 他知道云程听不得这些粗俗话以后,很少在他面前说的,什么屎尿屁都不说。 毕竟云程是一个起夜尿尿,听见声音都能把自己羞哭的人。 差不多在饭点,他还能吃不下去饭。 -- 第350页 现在是吃完了,但也没过去多久吧。 叶存山说:“你真的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云程就可霸道:“我能给你说,你不能给我说。” 他还说:“我想起来了,橘子好像也上火,也能……嗯,就那什么,你懂的。” 叶存山:“……” 他什么也没说,但去拿了两个橘子过来,剥了喂云程吃。 云程还真的吃得下去。 应了他那句话,他自己说可以,不介意。 叶存山说就不行,说了他就吃不下去饭。 叶存山三连无语后,只留了一句云程果然是欠收拾。 云程抓他手放自己肚子上,“你肯定舍不得收拾我。” 船舱隔音不好,声音大点,隔着层木板,旁边人能听见动静。 他们左右住着平枝跟存银,存银还是头一回在船上自己住,所以要挨近一点。 平枝则是要听他们吩咐,怕其他人睡太死。 这么一来,普通聊天还好,说点过火的话,或者撩拨两句,讲讲情话,就不方便。 叶存山把云程腰一拦,把他往自己怀里带,凑他耳边说:“我现在不能收拾你,就是因为之前收拾得太狠了。” 京都的郎中都说他们努力呢。 云程脸色迅速爆红。 是他着急了。 之前想调养身子,药喝完以后,自认为好了,加上别人都说他的孕痣颜色说明他是个易受孕体质,眼看着药喝完好久,肚子都没反应,他就对叶存山特别热情。 想努力怀崽崽。 这让他想起某些不好的画面,他推叶存山:“你一身汗味,去打水擦擦。” 船上不好洗,就这么将就吧。 擦完身子,又过去一阵。 这事儿都要揭过了,叶存山还特地从装书的箱子底下,拿出了压箱底的《万字文》。 云程眼睛都瞪大了,“你怎么把这书带着了?你胆子真大!” 也不怕到程家以后,他们东西有人收拾,到时被人好奇看一眼,这不得了! 叶存山说概率很低,主要是怕放家里遭了贼。 “贼肯定没见过这种好东西。” 云程都不稀得说他! 废料画册,现在看了也不能做什么。 叶存山就是拿出来找个场子,没翻开又放回去。 晚上云程要听他背书哄睡,叶存山顺便温习,给他背了两篇文章。 结束时,云程呼吸平缓,已经陷入熟睡。 叶存山轻笑一声,睡眠质量越来越好了。 隔天中午,云程如愿吃上了鱼。 根据昨晚水煮肉片的辣度,今天做的是水煮鱼。 里面也配了几样青菜,叶存山还让人单独炒了个小青菜,满满一大盆,显然是把会便秘的话听进去了。 云程看见那盆青菜,就想到他说过的某些饭时不宜的话。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依然吃不了鱼,今天中午他没胃口,时不时干呕。 鱼撤下去,他也不想吃东西。 存银说给他做饼子吃,“给你包蘑菇肉馅儿的。” 云程要他歇着,“我下午饿了有人做。” 往后在船上,就一直这么不紧不慢,日常就为吃喝,到日暮时分能到甲板透气,回家时,已经是六天后。 没写信传回府城,所以回来时没人接。 陆家来的护卫帮忙把东西一起拿到家里。 平枝一起带了五个人过来,厨娘一个,粗使丫鬟一个,小厮两个,书童一个。他们都有自己的包袱行李。 都在府上住着,私人物品极少,就是冬季衣裳占地,他们这次不好拿,程砺锋每人都给了安置费,到府城后能自己再添补。 这份银子,府里出得起。 就跟虞氏说的一样,家里再怎么,还不至于因为美人图的事,就兜里空空。 因主家大方,这里要伺候的人,加上举人先生一起,满打满算就四个。 他们还能单独住在另外的院子里,各方面都要比京都松快,加上在船上的几天相处,他们知道这一家三口的性子,一路过来,脸上都有喜气。 来人多,家里里里外外洒扫除尘,半个时辰不到就搞完。 平枝看看时辰,想着他们才回到自己小家,肯定想放松一些,就问要不要留人做饭,“或者我们在那边做好了送来也可以。” 叶存山说不用,“中午这顿,我们自己做。” 在船上一直没怎么活动,刚好也松松筋骨。 云程都要帮忙,被分了择菜的活儿。 几天没好好洗澡洗头,饭后还要洗头发晒头发。 存银把炉子生起火,放壶水上去烧着,又打了半桶井水去擦竹床。 竹床也搬出来了,还是放在小棚子下面。 家里养的薄荷很顽强,这段时间没人照顾都生长旺盛,还能起到点驱蚊作用。 午饭过后开始轮流收拾,换下的衣服存银当时想洗,云程拦着没让。 “有人洗了,你就别动手了。” 这些人有拿程家给的月钱,不算白干活。 跟柳小田那时来家里帮工不同,那时是他们自己请的人,柳小田的夫君元墨也是书院书生,跟叶延同一届。 云程分别跟他俩都有来往,这层关系在,本就无法把人当家仆使唤。 -- 第351页 再者,他那时叫柳小田干活也没客气,洗衣做饭都是基础的,他后来会搭把手,也是换季时家里忙,以及他想给叶存山酿酒、做糖浆、做奶茶等等饮品时,会自己参与。多加尝试的。 存银就看他大哥,大哥也点头,他才学着云程,把脏衣服都放进了脏衣篓里。 存银说:“我以前还说,家里这个竹筐很多余,咱也不会隔天才洗衣服,哪里用得着这东西?” 现在可算是用着了,头一次用,竹筐就装满了。 一路只擦身子,换衣服,船上不好洗,人多处处不好晾晒,家里还有多余的衣服,路上就没省着,到家时,每人都换了几套,堆下来就高高一筐。 存银叹口气,“从有人伺候这点看,还是大户人家好,不然这些衣服得洗到什么时候。” 叶存山说他养娇了,以前在家里,一家子的衣服,存银都要洗,到了夏天农忙,中午回来也要换一身,他跟着洗跟着晒,一天加起来跟这差不多。 存银就说:“大哥,你对我真好!” 叶存山:“……” 不比夫郎跟弟弟,都收拾洗漱完以后,叶存山还要忙碌,去挂帐子。 存银也铺上了新凉席,心里美得很。 差不多傍晚时,平枝过来问晚饭吃什么,要他们点菜,也叫人把他们换下的衣服都拿走,跟云程商量每天过来的时间。 云程想按照柳小田那时的工时来,早饭后到家里,洗衣扫地,午饭做好就能先走。下午看情况来,晚饭得来做,这一天就结束了。 平枝应下,“明天带你去看大夫,摸摸脉吧?这次路上辛苦,看看也好。” 云程不去,他身体状态自己感觉得到。 定期看大夫是好事,也不能这么高的频率。 平枝叹气,“你们在京都也没叫大夫开个方子补补,这次看也是为这个。” 开方子都会往里面加些药草,云程犹犹豫豫的,去问叶存山,说是药三分毒,他拿不定主意。 本质而言,还是希望宝宝好的。 叶存山说去看看,“听听大夫怎么说。” 他们一屋子,都没人懂这个。 这次看完大夫,开的是食补方子,大人小孩儿都能吃,家里人少,省去了点菜功夫。 叶存山的举人先生还在路上,没抵达府城,家里能先准备拜师礼。 这之前,他又抽空去了杜知春家,带了几本书,让他家书童抄录。 还问杜知春平时去上学后,书童得闲不得闲,“想让他帮着抄几本书,我给工钱。” 家里叶延跟罗旭也能看看。 叶延不打算继续往上考,罗旭却是要的。 而且叶存山觉得叶延主要是心态问题,现在村里日子好过起来,他家兄弟关系也重新和睦,他心态放宽了,这时看书,指不定比以前硬逼着自己学效果好,等下次院试时,叶延能再考考试试。 村里出个秀才,族学才能稳稳当当的开,一般书生没资格收学生。 平枝带来的小书童也能帮着抄几本,两个一起就快一些。 杜知春答应了。 投桃报李,他从书房里拿了两个本子出来,是这段时间里,府学布置的功课,还有讲学内容。 “我做的笔记你看过,写不了你那种,我书上批注了,能将就着看看。” “另外一本是戴举人最近给我出的题目,我也给你抄录了一份。” 说到这个,叶存山也要跟他说一声,“舅舅给我请了个先生,也是个举人先生,人还没到府城,到时我也给你抄录题目。” 杜知春这辈子就没这么拼命的学习过,他现在也不知道有个词叫“内卷”,只觉得他听见“题目”二字就头疼。 “行行行。” 反正下次乡试,他必不可能比叶存山排名低。 再要走时,叶存山又突然回头补了一句:“哦,对了,我家夫郎怀崽了,这段时间先安胎,过段日子再来找你家柔娘玩。” 说前三个月,能小心点养着。 可能是从前攀比次数太多,杜知春莫名从他话里听出了炫耀的意思。 所以回屋后跟柔娘说话酸溜溜的,“他们成亲比咱们晚,怀崽还在前头。” 柔娘把他拿捏得死死的,抬眸瞧他一眼,脸色淡着,“你在暗示我身子不行,怀不上孩子?” 杜知春:“……没有,我是说我身子确实有点虚,要好好补补,好柔娘,你让他们给我买些滋补的吃吃。” 柔娘不让,“前几天看你读书辛苦,给你煲个鸡汤,你喝了直流鼻血,你身子很好,不用补了。” 杜知春很想狡辩那是因为他上火。 柔娘叹口气:“程哥儿都带叶公子去过京都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沾你的光。” 杜知春立刻起身去学习了。 学习时,他突然灵光一闪,从后头书架上扒拉了个新本子,提笔在上写下“做人不要太攀比”七个大字。 这字曾在叶存山本子上,没想到他也会有用得上的一天。 叶存山复学后,家里的日子恢复如常。 云程把画稿填完色,晾干后,跟存银一块儿做了折子本,平枝姑姑帮他们打蜡,这画册以后能保存很久。 画册上除却存银的两幅单人画外,就都是一家三口的同框图,云程没把谁排开,都放到一起。 -- 第352页 因为他发现,存银这小孩儿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说白了,就是一套“识时务”的逻辑。 情绪会在固定的范围内波动,像现在,他肯定会为家里要多个孩子高兴,但人小,也会害怕哥嫂以后心思分给小宝宝,就不重视他了。 重视这件事,要在以后的日子里,让存银慢慢体会感受。 当下一幅画,却能让他定定心。 存银说:“大嫂,我当时不该说要单人画的。” 他也想跟大哥大嫂一直在一起。 云程说他体贴人,是个小甜宝。 “这填色的图我在船上画,回家还忙了两天,你这多加两个人,我还能再忙一天,你是心疼我。” 存银小脸发红,他其实没有,他就是爱好看,觉得他是最漂亮的哥儿。 照镜子又看不清楚,每天端盆水望着也太不正常了,所以他想要美人图,大嫂还会给他修饰一下,他瞧着自己好看,就想要很多很多画像。 小孩就这点好,真有事,能跟家里直说,不会憋心里。 他老实交代了,云程就夸他漂亮可爱。 存银傻乐两声,跟大嫂互夸,“大嫂也漂亮!” 夏日悠长,云程要存银选个衣服样式,给他做新衣裳。 存银说不要,“程文杰送了我一套新的,我就不要了,我还在长个子,这次买的布料贵,给我做衣裳太浪费了。” 这话说的,给他怎么就浪费了? 一开始就是给他的。 云程就帮他做主选了款,裙摆不带褶子,穿着利落。 他在布上画出形,存银就来剪。 存银做过衣服,这一步手很稳。 这衣服云程缝,存银就去给小宝宝缝衣裳,一天过得快。 叶存山晚上放学回来时,跟云程说同窗们都想卖废纸给他。 “我暂时没收。” 云程不会再抄纸晾晒,存银单独做就太累。 平枝等人是程家叫过来伺候家里起居的,要干这帮工挣钱的活儿,就不合适。 云程说不急,“大舅妈给我银票了,咱们这次是舅舅来送,在船上也就出了个定金,家里请人是程家给月钱,每月还有吃穿用度,咱们菜钱都省了。” 看后面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再请人干活,不行就算了。 他现在也不是初来乍到,看见什么都觉得可以分享的人了。 晚饭在小院吃,云程问叶存山学习情况,“能跟得上吗?需要补课吗?” 叶存山跟杜知春来时,都是插班生,跟着老生一起上课,没什么跟不跟得上,反正一直都是这么些课,目的是为了科举,主要讲的就是《四书五经》,附带些别的书。 来回轮流,还有助教复讲。 听过的当巩固,没听过的当学习,每天照常上课就行。 他这样说,显得不累,还挺轻松的样子。 云程当时没说什么,等他去洗澡时,才翻开叶存山的计划本看了眼,上头密密麻麻的字让他眼皮子都跳了跳。 科举比高考还难,云程知道压力。 这次在京都受了气,叶存山一直陪着他,负面情绪的话都没说过一句,都顺着他的意思,其实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 云程擦擦眼睛,新拿了纸,对比从前跟现在的任务量,圈出个数字,等叶存山进屋后,要他再调整。 “你这样,要把身体熬坏了。” 叶存山比一般书生强健,那是他从前经常下地干活,身体底子在那里。 高强度学习后,他都没多少时间锻炼,这么学下去,不出问题才怪。 叶存山还忽悠他,“就这几天了。” 还给杜知春甩锅,“他把戴举人出的题目抄录了一份给我,还有府学留的功课,我挑拣着,补补功课,其他不做。” 云程信他才有鬼,“你听我的,你现在改。”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要是有压力,你要告诉我,你瞒着不说,我就不理你。” 叶存山笑了笑。 说不理他,这不是也在意么。 计划本是活页,要替换都方便。 一天时间有限,能做的事情只有那么多。 他能在这本子上写下这些,是他把零碎时间也算进去了。 在府学一天,大概能有几个空闲,他心里有数,这空闲,他翻翻别的书,看个一两篇文章都是好的。 他给圈出来,也拿给云程看,想证明这些新加进去的东西,只是看起来多,其实没有专门去做。 云程:“你没专门去做,你扣扣搜搜的算着那么点琐碎时间。” 不如做做眼保健操、广播体操,歇歇眼睛,松松筋骨,也空空脑子。 叶存山就沉默了好久。 有些事他不说,就不算他骗云程。 挪到台面上讲,就不跟平时打情骂俏似的,能开玩笑说个假话。 这不能撒谎。 他说:“其实没问题,我试一段时间,不行我会调整的。” 不说云程怀崽,就是没怀崽崽,他也不会拿自己去开玩笑,让家里失去依靠。 能这样做,是因为他以前学习,也是这么高强度过来的。 来府城后,他看课表安排得满,都没做其他杂事了。 以前还说等到考上秀才,他怎么都要写一本爽文出来,这哪里有空? -- 第353页 基础差,前期就要下狠手抓,抓完了,他就能轻松了,一阶段有一阶段的内容,掌握了,就能轻松点学。 云程抿着嘴巴不吭声。 他还没有跟叶存山吵过架,也不知道这件事讨论时,叶存山的底线在哪里。 心里也想着,是不是这次京都之行耽误他时间,也让他憋屈。 他问叶存山,“你之前有话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读书,参加科举。” 总觉得,能有点关联。 叶存山又是一阵沉默。 云程指指他计划本,“咱们早点聊完,我早点放你学习,不然你今天得通宵熬夜了。” 这人厚脸皮,这时候都要跟人开玩笑,说:“是我的错,这计划本上面应该加一条,要陪陪你。” 云程才不跟他开玩笑,“你还要加一条,有话直说,别跟我藏着掖着,拐弯抹角的找补,转移话题。” 叶存山从前藏着不说,原因复杂,总体而言,还是嫌弃丢人。 那件事的后续也不算好,他后面报复人了。 跟程太师说时,他藏了尾巴,跟云程说,就不藏。 听完以后,云程说:“你果然是气着了。” 叶存山点头,“是,很生气。” 云程敲开他家门以后,他就没让人受过这委屈。 到京都一趟,云程每天心情都不好,夜里睡不着,熬得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程太师也看不上他,态度是很温和,但那多次试探,是什么意思他也清楚。 云程已经受委屈了,他做男人的,总不能跟他一起对着抱怨。 现实是,他现在的确没能力,所以做好分内事,能陪他就陪他,能安慰他就安慰他,甚至必要时候可以降低存在感,免得云程又说忽略他冷落他,心里再自责。 现在已经回家了,他能自己做些尝试,做些努力。 这个家庭条件,他除却科举,没别的出路。 叶存山要云程别哭,“我心里有数,这么做是想给你依靠,不是去拿身体开玩笑,也没跟谁玩命,我会再调整,你信我。” 云程拿帕子擦眼睛,知道话到这里,该适可而止,再说就显得任性不懂事,但他忍不住,说:“你就没有想过我会心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是生气的小山跟哭包程程qw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00章 云程说的问题,叶存山想过。 从前他还挺爱在云程面前装可怜,叫累,要讨夫郎心疼,得些甜头。 那时又不一样。 打情骂俏哪里能跟正事比? 这事他就是想到云程会心疼,所以一开始才不说。 说来说去,他都只能保证他不会拿自己开玩笑,也不会因为一时意气,宁愿拖累身体都要硬拼。 读书这事,终归还是脚踏实地,细水长流。 再给云程擦擦眼泪,叶存山说要给他换条帕子。 云程现在用的这条帕子,是他第一次收到香囊时,私下绣的。 他绣工不能跟云程比,当时夫夫俩才成亲没多久,中间短暂分离过两回,搬到蔚县新居后,正是有点情意,又在感情这事上懵懂的时候,互相试探着靠近,也算一番乐趣。 当时他嫌绣帕子上的山和云不好看,也不好意思,一直没有承认这是他绣的,被云程诈了几回。 现在提起,云程心思不在上头,没跟他翻旧账,倒因为委屈,说话带几分阴阳怪气。 “你忙呢,上个茅房都要带书看,哪里有空给我换条帕子。” 阴阳怪气也是心疼。 叶存山抱抱他,“给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不管是陪,还是为他做些什么。 到这里,云程就不跟他腻歪。 今天白说那么久,也白掉眼泪,叶存山还是要按照现在的计划本学习,他再黏人,就很耽误事。 而且他也不能跟以前一样熬夜了,早早休息,养好身子跟宝宝。 夏季天热,叶存山没在床上支小桌,是在下面书桌上学习。 书桌学,腰背肩腿都要舒服些,地方大,他放个什么,拿个什么也方便。 云程在帐子里翻几次身,还是起来了。 临睡前,用炉子小火煮着粥。 家里还有肉蛋咸菜,到时叶存山能自己看着加点进去凑合煮个肉末粥、鸡蛋粥。 进屋时,叶存山望着他笑。 云程瞪他,“你笑什么笑?你学习就好好学习。” 叶存山应下,“好,谢谢程程。” 天热时,炉子就不放屋里。 是在堂屋,要吃要喝都要出去。 书架的小格子里放了茶叶,主要是大舅舅送的松萝茶,叶存山想喝自己泡。 他嫌太贵,平时喝得少。 云程闭着眼睛慢慢算着。 在蔚县时,从院试后,家里就不再做耐放的食物跟饮品。 要等叶存山考完,看他们是能留在蔚县,还是去县学、府学,再做决定。 来府城后,才安家,就有认亲的事,也没空做。 叶存山还说家里都不炖大骨头汤了,这是云程喝腻了。 现在他想着,还是每天炖一根大骨头,水加多一些,有了清甜滋味也不腻人。 满足叶存山的喜好,给水里添添味儿,也能补点营养。 -- 第354页 其他的,他就再跟平枝姑姑商量,看家里两位表哥读书学习时,厨房都会准备什么吃的,他给银子买菜,做了给叶存山吃。 学习方式,他就只能教教记忆曲线跟思维导图笔记。 上辈子,他家里三兄妹,大哥跟小妹都是学霸,唯独他中不溜秋,不算差,也够不上好。 学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快,到这里帮不上忙。 想这事,也很废心神,云程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就知道醒来时,叶存山都已经在外头吃早饭了,他看人的眼神就带几分谴责,跟叶存山熬了通宵一样。 叶存山揉揉他脸,“早起出去跑了一圈。” 提神醒脑,也活动活动。 回家他都淋了澡,衣服都在脏衣篓里。 云程起来后,开衣柜数了数叶存山的常服,趁着早上日头不高,去裁缝铺子买了两身成衣。 没再亲手给叶存山缝衣服,主要是太耗时间,他休息几天缓缓,就要开始写《废材书生》跟《软饭硬吃》,有空缝衣裳,速度也很慢,等到叶存山能穿的时候,指不定夏季都要过去了。 他买布料时,也看红布。 这里算日子,没有公历,都是农历算法。 进入七月,八月就不远。 中秋节一过,这一年的秋收季也到了尾巴,天气慢慢冷下来,他跟叶存山要补办的成亲礼就要到了。 云程摸摸肚子,不知到时回不回家,还办不办,但成亲穿的礼服,他能先准备。 入乡随俗,也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这衣服云程是要自己缝。 存银被告知过家里有银子,不用着急焦虑挣钱,今天看他扯红布,还要云程多扯一些。 “我给你们缝鸳鸯被。”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待遇了。 一般家庭成亲,带两床棉被都不错了。 但兜里鼓嘛,买东西就有底气,这东西就一起买了。 回家时平枝姑姑过来了,看他俩手里拿了东西,皱眉道:“家里离得不远,我这次特地挑了两个小厮,就是怕你这边需要人跑腿帮工,你不能放着他们不用。” 带来的书童在帮叶存山抄书,这书抄了要寄回静河村。 粗使丫鬟每天帮家里洗衣裳洒扫,就第一天回来时衣服多,后来就少,毕竟家里人少。 厨娘也就那样,他们有吃穿用度的银子,也没过得奢侈,几个小菜就应付了。 小厮就真的闲,等着派活干。 云程就顺手给人找了活儿干,说再买几个大坛子回来酿酒。 还要人买点肉回来,尝试着做肉干,到时让叶存山装书包里,晚上在家也能有点嚼头。 其他就再跟平枝姑姑商量,看程家几位公子平时都吃什么。 平枝视线往云程肚子上看了眼,云程都没说给自己补补。 他看出意思,说:“我去过医馆,现在都是按照方子食补,你平时也会安排,就不多麻烦了。” 叶存山这边,别人不上心,他就自己上心。 还想问:“那位举人先生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好准备拜师礼。” 拜师礼他们回来后就立刻准备了,现在就在家里放着待用。 是想知道具体日子,有个先生带着学习,叶存山就能别省去一些摸索时间,少受累。 平枝姑姑说可能要七月底才到,“当天出发时,派人去问过要不要同行,他要安置家里,说要耽搁几天。” 人答应要来,变故不会有。 毕竟是太师府出面,他不方便直接拒绝都比拖着好。 七月底的话,也没多久了。 他不爱在家里留人,两个小厮买了大坛子,就是放到陆家小院,酿的米酒。 这个度数低,不醉人,能冲蛋花,也能煮酒酿汤圆。 府城这边有几家卖酒的,这个酿好前,就先买回来解解馋。 其他暂时没有。 小宝宝的百家衣先缝完,给存银的新衣裳,要晚了两天。 这天,叶存山回来又提了一次废纸变新的事。 说同窗里有人不老实,他们去京都前,就有人搞事,说他一进一出,净挣多少。当时大部分同窗是站他这边,最后没能讨着好。 刚好叶存山要走,也暂停收废纸。 这次回来他没打算再收,先说不用。 隔了几天,这造纸术还被惦记上了,说他有手艺不用,倒不如分享出来造福大众。 还说他们愿意出银子买,不占他便宜。 算是这段时间学习里的唯一插曲了,让他感到好笑。 “你说他们脸大不大?” 云程要他把脑花吃了,“平枝姑姑说吃什么补什么,中午找人做了一回,我让存银吃的,有点寡淡,现在这个是加了辣,你能下饭。” 他自己现在吃不了这个,白天还震惊了一回,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吃猪脑了。 叶存山把脑花端到自己面前,照常吃饭,继续跟他说:“你知道他们开价多少吗?” 云程随口猜个数:“一千两?” 叶存山哼笑,“一百两。” “还说我想钱想疯了。” 云程:“你叫他们拿着一百两,去造纸作坊,去纸铺,问问能不能买到人家手艺。” 一千两人家都要考虑的,即使是个劣纸工艺。 一百两银子也好意思开口说,比他这个外来客都不像本地人。 -- 第355页 叶存山:“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他没想过到,到府学以后,与更好的教学资源相对应的,也是奇葩多多的同窗。 真应了那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存银说他能造纸,“咱们慢慢做呗,我平时就能撕纸碎纸泡着,到时让温故知新两位小哥帮忙打浆,我抄多少算多少。” 他是发现了,大嫂是会根据家里余银决定生活水平的类型。 手头有银子,他花钱就大方,买东西都挑着好的买。 手头没银子,大家就都省省,反正家里需要添补的东西少,就普通过日子。 等大嫂肚子再大一点,就不方便挣钱了。 存银想现在开始攒攒,等到小宝宝出生,他看家里情况,不缺他这点银子,他就给宝宝打个长命锁,缺的话刚好拿出来贴补家里。 云程不让他动,“你有绣活,布料都买了,绣就顺便练练手,好好的手艺放着不学,去做那个做什么。” 存银大眼睛里满是迷茫,“造纸术……也是手艺吧?” “是,但很辛苦,不想让你做。” 存银就不好意思,没顶嘴,等着大哥大嫂安排。 造纸术一年到头常跟冷水打交道,存银如果不是哥儿,云程就会放他好好做,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以后他都不愁吃穿。 存银是哥儿,就不合适。他力气不大,人勤快但也养得娇,整个流程回顾下来,他最适合抄纸,以后不提手多糙了,还怕有寒气。 云程让他静下心来,慢慢练绣工。 “这个费眼睛,你不用一整天都练。” 以后看情况,给存银置办个铺面,不管他招婿还是嫁人,手里有底气。 裁缝铺子就行,搭着卖些绣样、成衣,冬季能有羊毛织品。 往后成家,就有夫婿家的亲戚,教出去,就符合他们的观念,只教给自家人。 或者从静河村选人。 存银都没想到他以后还能当个小老板,乐得牙不见眼。 他说大嫂画的饼子真好吃。 目前的饼子都能慢慢吃到,铺子的事,自然也不会哄骗他。 他想到他以前还哄云程开心呢,就找叶存山要了本书,帮忙抄录,说顺便练练字。 这书是寄回静河村,给叶延跟罗旭的,存银的字横平竖直,工工整整写着,辨认没问题。 问他为什么要抄书练字,他说他答应过云程,以后练字给他抄书。 云程就看一眼叶存山。 叶存山当晚就给云程看他的计划本,这又过去几天,他本子上的内容还是密密麻麻,但上头的蝇头小字减少,中间多点空隙,看着不挤。 是真的在调整,云程就没说什么。 把计划本递回去后,叶存山还黏着他。 云程嫌弃,“你不抓紧学习,黏着我干嘛?” 到时又熬夜。 叶存山还是要陪陪他的。 云程说他腻歪,“都一个屋子里待着,你学习去吧。” 回来几天,吃好喝好,睡眠质量也慢慢回来了,他没往日犯困,饭后会在卧室原地踏步、兜圈子,当散步了。 他想锻炼,想要强健点,夏天天热,也不好出去晒着,所以就从负重入手,让平枝姑姑给他做了几个小沙袋。 他现在是用的半斤沙袋,绑在腿上,将就着走走。 适应后就慢慢加重,加到一斤就不加了。 叶存山还不知道这事,回家吃饭时不觉得,现在看他走两圈,就觉得怪异,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程就把裤腿提起给他看,“要变得强壮。” 他小腿细白,跟个灰扑扑的袋子绑一起,对比显眼。 叶存山要他悠着点,“你以前都没专门练过腿脚,无负重开始,再慢慢加。” 云程也觉得。 但今天都绑好了,就不想拿下。 他问叶存山:“你不学习是什么情况?” 跟人哔哔哔的,本子上一堆没做的事,还想熬夜不成? 叶存山就直接问了,“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奶油蛋糕,是怎么做的?我问过平枝姑姑,她说可能是牛奶鸡蛋打出来的奶酱,跟你确认下。” 云程就想起来了,他的生辰也要到了。 前头给这对兄弟都好好过了,到他,家里自然也要准备。 坦诚过最大的秘密,现代过生日的方式也要问问。 云程就很想吃生日蛋糕,蛋糕不加奶油就没意思,巧克力就算了,府城能买到梨子跟橘子,到时将就着放点水果上去,能做个水果蛋糕。 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现在被提起就嘴馋。 说奶油也是那样做,可能这里就叫奶酱,然后给叶存山说:“我让人酿米酒,做肉干了,说肉干还是富贵人家吃的东西,奢侈品。” 提前说,到时带到府学后就别炫耀。 这里书院风气没蔚县质朴,怕出岔子。 这事聊完,叶存山再说话,云程就不理他了。 不理他,叶存山没法子,只好学习,在计划本上打了个勾。 云程隔老远,都跟看见了一样,“你要陪我,那得是你想陪,别在本子上写个计划,跟你每天要完成任务一样,我可没有这样要求你。” 叶存山就懂了,云程还在生闷气。 正式学习前,他叫云程过来。 -- 第356页 云程说他变了,“你刚开始多小心呢,我在床上躺躺你都怕我摔着了,现在就要我过去。” 叶存山被他逗得直笑,他起身要过来,云程就不动,站原地等着他。 等来个缠绵亲吻,得一条新帕子。 上面花样就不是叶存山绣的了,是买了好料子,叫存银帮忙绣的。 天天在眼皮子底下的小孩儿,云程都没发现他还开小差。 亲完了,给条帕子,叶存山就真不能磨叽了。 云程懒得说他。 月底前,府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连绵下了八天,天晴时,已经八月初。 叶存山那位举人先生终于抵达,还带来了三封信件。 一封是大舅舅写的,一封是陆瑛写的,剩下一封云程挺意外的,居然是二舅舅。 在程家时,少有的几次碰面,二舅舅都很和善,看着是个爱笑、亲和感很高的人。 后面府里出事,他面上态度没变,实际也没主动亲近过。 所以直到离京,他们都是跟大舅舅熟悉。 二舅妈也是个文静性子,当时叙话时,就沉默居多,对这一家最深刻的印象,还是程文浩。 因为叶存山初入程府,程文浩陪着读了一天的书。 有亲疏远近之别,这信件自然是先拆了大舅舅的。 大舅舅信里说了些先生彭于礼的介绍,性格而言,是跟程砺锋有点相近,不喜欢跟人拉家常套近乎,有事就说,有问题就问,不聊私事。 他在京都当过西席,从孩童到生员都教过,京都也有些举人会去请教他。 以前在国子监当过助教,后来因为一些旁的原因,从国子监出来后,就零零散散的给人教书。 教人还零零散散,就说明真才实学有,但得罪了人。 程砺锋这次把他安排到府城,算是最长期的教学了,能有两年多。 学生就两个,教云程夫夫俩。 拜师礼还是要有,当天叶存山给他敬茶行礼,把准备好的六样拜师礼献上。其中肉条是云程让人买肉,自家做的。 挑的肉好,又才做出来没多久,正是风味正浓的时候,隔着油纸都能闻着香。 彭于礼收下,跟叶存山说好每日去学习的时间,又看云程:“程大人说你怀孕,孕期不便,我每三天给你一两样功课,你自己看,有不懂的就让人传话问,等岑观休沐时,你俩一起过去,我给你细讲。” 云程的启蒙都要比一般小孩的启蒙简单轻松,教起来没有压力,就当给家里小孩子讲故事,顺带习字了。 夫夫俩听“岑观”这名字都愣了愣,然后想起来是叶存山的字。 这字大舅舅给他取了以后,身边少有人叫,还差点儿忘记,现在有了先生,这名字才正式用起来。 送走彭于礼后,叶存山还说明天给府学同窗和教官助教说一声,他取了字,同窗之间能叫字。 云程都行,继续看信。后面简要说了下大富翁地图在京都畅销,又说他写的两册话本已经在案头。 云程小小尴尬一下,在末尾看见几个圆圆墨点,想来程砺锋写这信时,也有犹豫,藏着话没说。 比如程太师,比如宋锦。 他也不看了。 拆开了陆瑛那封信。 从信件里就能看出浓烈的个人风格。 他也说了同样两件事,有两册话本发行后,京都是怎样的热闹。 也有大富翁地图到处能看见人玩,街边小摊贩都会三三两两凑一起,一边乘凉一边玩儿,有的人玩入迷了,客人来了都要叫好几声才过去。 全民都玩的东西,想要有钱人买,就要分个高低。 程家不是小作坊,一开始售卖,就已经分过不同材质不同复杂程度的地图。 卡片也分了好几套,一副地图能多样玩法。 其中美人图,还真是程砺锋画的,不过都是从前的练习作品。 云程想着,可能信件最后,程砺锋没跟他说的,还有这事。 也是怕他孕期无聊,地图跟卡片都给他送了全套过来,在家里就能玩了。 话本那边,则是销量问题。 陆瑛都觉得稀奇,他以为《软饭硬吃》不会卖得比《废材书生》好,实际上除开挂牌售卖当天盲买的人,后面被推荐入店的客人,多半都是两本一起,或者单独买《软饭硬吃》。 男性书生的受众群体小,也不妨碍他们买了看,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因为云程端水水平好,两册话本出来,引了点热闹,没引得谁不满,现在都夸他,说能写出赘婿那种自强不息的角色,作者本人肯定是个正直人。 云程一目十行,略过夸夸。 根据他近日感受而言,陆瑛看着爱玩闹,不靠谱,实际很有大哥风范,这信里,该是隐瞒了一部分骂声。 他也不介意,继续往后,看见陆瑛很隐晦的表示,宋锦又被接回了原来住的别院,这次伺候的人和府上护卫都换了,好像是上面派人看管的。 所以现在没消息,不是程砺锋上告失败,也不是有意拖延,而是想要借此机会,试试抓幕后的小尾巴。 时隔十多年,朝中大臣都有些退位,官员也有调动。 当年那间宅子无声无息的消失,极可能是少了庇护的人。 就想着,存在过,总有痕迹,能寻摸一点算一点,等后头再一起收场。 -- 第357页 没结果,一切都是猜测。 明写的是宋锦经常发疯,只能确定她过得不好。 最后拆开二舅舅的信件。 这位舅舅在府里时不声不响,寄一封信却胆大得很。 他直接在上头写:你夫君上次问的那个律法,我查了一下,是这样,杖刑五十,流刑千里。 前面那些掩饰的话,显得敷衍。 云程给叶存山看,叶存山说挺好,“大舅舅跟文瑞表哥应该会观刑,希望能画下来,让咱们看了爽爽。” 他现在被云程养出了习惯,会想要用画面记住一些东西。 云程上回答应给他画他想看的,回家后跟他闹别扭,也觉得叶存山没空跟他磨叽温存,就没给。 听他说起,稍稍犹豫一下,依然没拿出来。 等叶存山调整好学习计划,他再给。 三封信,都要回复。 大舅舅的信件是云程自己回,翻着他的生词本找字,每个字都写得端正工整。 说说府城近况,也说说家里闲事。 他跟人熟悉了,就有点爱絮叨的性子,话多。 写信时没人打扰,他不知不觉就写多了,写完检查时,才发现他没忍住跟程砺锋抱怨了下叶存山那个阴间学习计划。 分了两页纸,上一页的尾巴,这一页的开头,不好改动不好划掉,仔细看看,他后面写了叶存山每天都在调整,彭先生来后,这计划能大幅度改动,该会好一些。 看着没问题,他就把信装好。 陆瑛的回信是叶存山写,大抵内容跟云程这边相同。二舅舅的信则不用回。 他觉得那信,极可能是程太师借人之手传过来的。 不知道这人要怎样,反正他对当朝一品的太师也碎了滤镜。 信件堆着来,都封好后,叶存山也在整理这几天请人抄录好的书。 杜知春的书童帮忙,程家来的书童跟存银也在抄,现在能把已经抄录好的书先给家里寄去。 其他的能再等等,他跟着看跟着筛选。 这里弄完,他提笔给家里写信。 给叶延跟罗旭的信倒是顺利,族长跟旺祖那边也搭着问候过,到叶大跟陈金花这边,他卡住了。 恰好这时,温故带了新的信件过来,说是蔚县那边来的。 起初他们以为是柳小田写的。 杜知秋爱压书,京都能看见《咸鱼》第二册,那后面的两册肯定在印刷。 柳小田上封信写要等几个月来府城,现在算着,也有两个多月过去了。 结果打开,发现是叶庆阳寄来的信,语气十分无奈。 这信是叶大让写的,说农忙的“田假”叶存山没有回家种地。 说最初存银出来,还会给家里银子。 是不敢说云程,信里没提云程一个字。 兄弟俩一人得一句陈述,没明显谴责,落一个结语:“养老送终还是得靠小儿子,他们兄弟俩可乖可孝顺。” 云程恍惚,“这孩子才几个月?都不会说话,也不会翻身吧?” 叶存山刚好不知道怎么跟叶大写信,叶大主动寄信来,他就从书架上拿了一张自家做的劣纸,用起来不心疼,整张纸,只写一个字。 他也没故意放大,按照格式来,开头一个“哦”,就没了。 云程拿了信继续往后看,叶庆阳也算懂他习惯,信里附带了云仁义家的倒霉事。 只简要提一句:“他硬要招婿进来,云丽丽闹了一场,最后还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人一天都没老实,装样子都不会。到了云家,他就是最年轻的壮劳力,云仁义又打不过他,他终日要拉着云丽丽生孩子,这事闹得太难看,云广进还是心疼妹妹,过去揍人了。” 赘婿不好和离,关系就这么差劲的维系着。 云丽丽天天要往二哥家跑,二哥要真想收留她,最开始就会留了,这家都是烂账一笔。 最后提了下《赘婿》最后的销售问题。 被美人图的事情拖延,杜知秋再等不了,用新的美人图替换后,《赘婿》合集就从蔚县开始售卖。 里头图样多,别家要复刻,难度会直线上升,盗印版本出来晚,也小挣了一笔。 《名场面集》与棉花娃娃,经过长久的拖延,也在《咸鱼书生》第三册发行时,互相带动,销量挺好。 这次来送信的,就是蔚县来的卖书小伙计,还给了一张银票,有一百两。 杜知秋说得很直接,因为程家还欠着钱,这一番折腾耗费的人力物力多,没填账前,铺子还要经营,不可能再多。 这是意外之喜了,多添了银子,能再买肉多做些肉干,叶存山爱吃。 家里牛奶每天送,现在也天天炖着大骨头汤,都是开销。 存银想练字,毛笔纸张都是银子。 孩子的衣服做好了,加上程文杰送的,有两身气派的衣裳,眼看着再不穿,这衣服都要过季了,他还不舍得,正好带他再去裁缝铺子看看。 存银懂事,这次去,不买什么他都会老老实实把衣裳穿了。 云程心情好,给了赏钱,一把铜板,大概二十多个,都让送信伙计眉开眼笑,说家里都等着他的新书呢。 这话他听听就算了,有元墨在后头接档,府城书斋也有个院子里住着其他书生,能一直写稿,哪里就等着他了? -- 第358页 但这个消息,还是刺激了一下他的事业心。 所以这天,他分了时间干活。 绣一个时辰嫁衣,再散散步睡睡午觉,下午就能开始往后面写《废材书生》跟《软饭硬吃》。 他时间分配得满,风水就轮流转。 轮到叶存山跟他叨叨,不许他把时间排这么满,要他多休息。 叶存山不习惯用书童,书童又是识字的,还能给云程念书听。 云程听得直撇嘴。 他可比叶存山轻松多了,他这都是在家里坐着干的,绣嫁衣他心有喜悦与羞涩,还有几个月,没有压力,绣着不累。 话本是他爱写的调调,手里有钱,后头销量好不好的,他都能放宽心。 说白了,把话本拆开算,他一天也就三件事。 “哪里有你忙啊,叶小山。” 叶存山给他看最新版的学习任务。 被彭先生亲自动手改过的,原原本本复述后,让云程听了个爽。 “挨了一刻钟的训。” 这还是彭先生话少,要是话多,这得半个时辰起步。 云程笑得好大声,“该!谁让你瞎搞!” 叶存山点头,“对,该,你也减减,你这一天天怎么这么忙?” 云程说:“对,啥事不干,每天就躺着。” 叶存山真没想到,“你居然还在生气?” 云程可不生气。 他跟叶存山头一次吵架,吵输了! 吵输了,他还要去准备吃吃喝喝,怕叶存山营养跟不上,身体熬垮了。 心里知道叶存山摸索着有调整,彭先生到了以后,每晚会再给他单独补课,学习计划本来就会大改。 但到现在,他就是钻牛角尖,过不去坎儿。 觉得叶存山听别人的,不听他的。 叶存山抱着他一阵哄,云程嫌弃死了,“你赶紧让开,你身上热,我被燥出汗,澡都白洗了。” 他不瞎摸占便宜,嘴上也要花花一句:“那我陪你再洗一次。” 云程就更嫌弃了。 学习任务改版,他就把画好的册子给叶存山。 当时走在林荫小道上,他是想画些不正经的东西。 不管当时心情如何,夫夫俩日子要过,关起门的情趣谁管得着。 得知怀崽后,他就改了。 没什么新鲜东西,是一个小时候接触过的小画册。 画了人物动态图,快速翻动书页的时候,里头的人跟在动一样。 算是手动做了个动画片吧。 画的是《叶小山的一天》,选材是休沐日。 以前就发现叶存山每到休沐,就要里里外外忙得团团转,云程画的时候就往悠闲的方向画。 夏日悠悠,躺竹床上乘凉,吃井水镇过的冰西瓜,能跟人玩大富翁五子棋,也能湖边散步,夜里看星星。 叶存山就是忙惯了,闲不下来。 闲着浑身骨头都不舒服,考完院试回村那段时间就是,他就哪哪都不舒服。 看云程这么画,想想他确实惹云程不开心了,云程生辰又正好八月十五中秋节,就说等他这个月休沐,带他出去赏月。 云程可不要,“不想出去,就院子里看看月亮吧。” 城里不如山村开阔,坐院子里,仰头看,忽略屋檐,也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叶存山说到时再看,当天很强势的把云程的计划本改了。 上午绣半个时辰嫁衣,玩半个时辰。 下午写话本,时间缩短一半。 其他时候就吃吃睡睡散散步,很养生。 云程不想跟他在这上头吵吵,答应下来。 反正叶存山白天不在家,他想干嘛就干嘛。 结果隔天,存银小屁孩儿当起了监工,到点就要他歇息。 云程:“……” 云程给存银说过,他正长个子的时候,衣裳又做得薄,是夏季的款式。今年不穿,到明年夏季他就穿不上,这才是真浪费。 这两天他就紧着日子,趁着现在还有些热,两套衣裳换着穿。 衣服称人,人称衣裳,在云程面前晃晃,都可养眼。 云程跟他转移话题:“存银,你是不是长高了点?” 存银不知道,而且他大哥叫他警惕被大嫂带偏,所以他也不去找东西比划身高。 他问云程什么是“生日歌”,“我大哥叫我找你学。” 云程就大概知道他今年生日会怎么过了。 赶在中秋的时候,叶存山怕他想家,古现时代差异,很多东西无法复刻,所以蛋糕跟生日歌给他,到时再在旁边点上几根蜡烛,能凑合着用用。 至于礼物,云程就实在想不到。 因为叶存山忙得很,也没看他在家里准备。 存银催着云程快点说,给他把手里绣活拿走,“你要教我,所以你要先唱给我听,嘿嘿嘿。” 云程立刻脚趾抠地,开不了口。 想也知道,他这么大一个社恐,以前社交都在网络,也许他会口嗨,给人发语音的时候也会放飞一下,但面对面唱歌真的不行。 存银还要问,他就把歌词念了一遍。 这歌实在太熟悉,努力念,也有了点唱腔,存银拍手,“然后呢?后面是什么?” 云程不想说了,存银摇他胳膊撒娇,“大嫂,你快教我,教会了我唱给你听。” -- 第359页 这一步的跨越,就要狠狠心。 眼睛一闭,他快速过了一遍,反正存银没有听过原版,他嗓音也偏甜软,跑调也只有他自己尴尬,存银还要给他夸夸。 多听两句夸奖,云程就好了。 他觉得他真是一个唱歌小天才。 当晚,叶存山从彭先生那里回来,给云程带了彭先生留的功课,是要云程练字的临帖。 一天一页纸,跟府学的内容差不多。 是考虑到他会经常写字,这部分是担子最重的。 其他还好。 叶存山说:“你看,这不就有别的事了?所以你白天不能排那么满。” 云程答应了。 太乖太听话,让叶存山小小心虚了一下。 他问云程今天教存银生日歌没有,“我也学学。” 白天被夸得心情膨胀,晚上后劲还没过去,云程今天就是唱歌小天才,天才不带怕的。 调子简单,歌词重复多,叶存山一遍学会了,两遍唱熟了。 因为是跟着云程跑调的节奏来,他嗓音又比云程粗,脸又黑,这么唱下来,就显得他很认真的唱了一首跑调的生日歌,对比起来,云程唱的都不算翻车。 他听着还笑,但叶存山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当他是开心,还没有到生辰,就给他唱了好多遍,手不自觉摸上了云程的肚子。 三个月,已经微微显怀,摸着有点鼓。 叶存山又想趴他肚子上听听,被云程无情推开,“学习去吧你,别半夜钻我被窝,把我吵醒。” 叶存山:“你不如直说你心疼我。” 他听着舒服,也会照办。 云程说:“我心疼你,你快去学习吧。” 叶存山:? 太乖,以至于觉得前方有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还是合一起了qv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么么哒! 第101章 云程懒得给他挖坑,就想他早点睡觉早点休息。 叶存山在原处等了会儿,等到云程自己闭眼睡了,他才慢吞吞坐回书桌前。 心里空落落的,还挺想要云程坑他一下,也算夫夫情趣了。 中秋之前,日子照常过。 云程早上出去溜达散步时,顺路带存银去杜家拜访,跟柔娘说了会儿话。 京都的船已经来了好多条,柔娘有大富翁地图,没再花银子多买,把其他卡牌都配齐,这几天常玩的就这个。 云程还画过画片,这东西没给程家说,暂时没开始售卖。 存银看见卡牌就想玩拍画片,可惜没有陆瑛跟程文杰陪着玩,他自己趴地上没感觉,也显傻气,舍不得新衣裳,就会在桌上玩。 柔娘看他一眼,时隔数月,依然对云程的心性很佩服。 杜知春也有弟弟,她可做不到这样。 不过杜家兄弟俩年岁没差那么多,也不能待人太好,怕失了界限。 她问云程去京都顺不顺利。 “你们回来也有一阵了,我听知春说京都来人伺候了,还给请了举人先生,应当极好?” 在外面当然要报喜不报忧。 杜家直系在京都也是大官,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程跟她说都很好,对几个兄弟一顿夸夸,几位长辈也是,太师那边稍稍带过,只说态度很温和慈善。 这也没错,只是人家温和慈善的时候做事恶心罢了,还会装。 他讲完,迟缓的感觉到了一丝寂寞,有些想叶存山,也有点想柳小田跟叶庆阳。 叶存山不必说,是他最信任的人。 柳小田跟叶庆阳,算是他来这陌生世界里,唯二能算是朋友的人。 可惜都离得远。 云程垂眸,心里一叹。 柔娘人精,云程没说的部分,她看人表情跟态度,也能猜测一二。 高门大户嘛,总有些不好拿到外头讲的事。 她跟云程转移话题,问他们怀孕的事给家里说了没有。 “不管关系怎样,该说的不能瞒着。” 总不能长辈都不知道他俩有孩子了,以后回家登记族谱,都不好解释。 云程也是点头。 叶存山给家里写信,回复叶大的只有一个“哦”,但给叶根跟叶旺祖写的问候信里,带着提了一嘴。 还说了今年可能不回家过年的事。 云程猜着大概率不回,要坐两天多的船呢。 到蔚县后,再租驴车回村,又差不多半天没了。 聊完家常,差不多到中午饭点,云程走前把京都带回来的话本给柔娘。 主要是京都贵女跟才子写的,这话本没有销售到外地,杜家书斋虽传了热闹过来,却没带几本书,柔娘还没看过,得了能解解闷。 三本书里,都能看出点常见题材的影子。 《反废材》是写的对照组题材,怀才不遇的书生到孔庙祈福,看见贵女跟别的书生一见钟情;回书院后,看见狐妖依依不舍相送其他书生;赶考路上,神庙躲雨,神女也眷顾其他书生。 这位“废材”书生,每次都差一点。 看见贵女掉了钱袋,比别人晚一步捡起。 看见狐妖受伤摔倒,比别人晚一步扶起。 看见神女庙破败,比别人晚一步收拾。 写到最后,废材书生再次落榜,榜下痛哭时。榜首就在他身边,恭贺声无数,大喜大悲汇聚一处。 -- 第360页 是每场乡试都会出现的场景,但这本书写出来,销售地只能局限在京都,往外地发,会引诸多寒门学子不快。 因为贵女们这书的男主是高门贵公子,对比起来讽刺的废材书生,会有地图炮嫌疑。 第二本《只有读书才能离开神女庙》,则是文,把系统换成了神女。限定了任务,完成了才能获得自由。 这个给云程了一些启发,他总觉得古代没有科技产物,没有电,没有网,对于“系统”、“修仙”、“玄幻”等题材的接受度不高。 所以写《废材书生》时,他直接把幻想元素屏除,不去安排“老爷爷”。 现在有收获也不晚,以后还能写。 京都才子写的《反赘婿》反而是云程最喜欢的一本书。 喜欢的原因不是因为可读性,而是因为功能性。 他是穿越者,对这个时代的很多产物都不熟悉。 很多器物都有专属名词,他会扬长避短,只写人物情节,环境与道具会忽略,会少许多生活细节,文风浮,没有多少真实感。 这部分需要积累,他之前说要看看当前时代的话本,也有这个原因。 故事性是次要,看看话本里涉及到的东西,他们会经常写到的环境,找找感觉就够。 比较好的一点是,读者生活在这个时代,他们想看的恰好是新鲜故事。没有网络牵线,读者的书评反馈也慢,一些不合逻辑的地方,他看不见,省去实时挨骂这一步了。 柔娘简单翻了下,把云程觉得最实用最喜欢的《反赘婿》还给他,“我不看这个。” 她不看,云程就带回家。 闲着无聊,饭后又翻看了一回。 存银晃晃悠悠在他身边转了几次,见云程看得入迷又认真,甚至会在上头用炭笔标注,他打了个哆嗦,对他大哥以后的日子感到担忧。 大嫂不会是在话本里找折腾人的法子吧? 等叶存山回来,他拉着叶存山小声嘀咕。 叶存山觉得他傻兮兮的,有心逗他,“那又怎么?这还不是为了你跟宝宝,你大嫂要折腾我,也只能受着。” 存银眼泪汪汪的,“大哥,你真是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叶存山等着。 存银踮脚拍他肩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今天能吃下赘婿的苦,以后就能当大嫂的男人!” 讲的什么屁话。 叶存山给他一巴掌,“我现在也是你大嫂的男人。” 小孩最近都穿新衣,两套换着穿,为了搭配,他的头发都不是全部扎成小丸子,裹在布里包着,而是用好布料缝了发带,后头头发扎起一半放一半,显得斯文。 叶存山再打他的小揪揪,小揪揪就动不了。 存银笑他,“我把头发扎得可紧了!你打不动!” 叶存山以前没注意过脱发问题,是云程很在意,用脑过度就想补补,黑芝麻糊、炒芝麻,他常吃。 被云程带的,叶存山现在都很珍惜发际线。 他跟存银说:“扎紧了掉头发。” 存银还没到掉头发的年纪,都是自然掉,洗的时候掉个几根,不影响。 叶存山就用手指比划他额前的发际线,“本来在这里——” 他手往后挪好远,都到存银脑袋顶上了,停下说:“然后掉到这里。” 存银:??? “你在骗我!” 叶存山自然不承认,“你在村里没见过秃顶的人啊?” 存银傻眼了。 他还真见过。 就是那种,说秃顶吧,又没全秃,稀稀拉拉几撮头发顶脑袋上,扎起来都可怜,不扎又乱糟糟的,风一吹,糊满脸。 他以前还问过,这为什么不拔光了。 由于好奇心过重,他拔了自己一根头发,挺疼的,再也不敢了。 存银就问,“大嫂常吃黑芝麻糊跟炒芝麻,说长头发,真的假的?” 叶存山要他也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存银不仅吃,还去把头发弄松了点。 这发型,上头松垮,下面再有散发披着,就像没弄好,显不出精神,好好一孩子,这么个打扮,整体颜值都要减两分。 云程一问,得知的叶存山忽悠的。 “……”真是亲大哥。 云程恰好也跟着开始喝大骨汤了,想记录下身高,叫上存银一起,找了面空墙壁,在上头用炭笔画了身高的线。 他还跟叶存山比了下,自我感觉是有长高一点。 因为年初时,他穿着小靴子,里头放了增高垫,才跟现在穿平底鞋一样,能到叶存山下巴处。 他希望能长到叶存山鼻尖的位置。 据他目测,叶存山应该是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在一八八左右。到他鼻尖的位置,能有个一七五。 想着想着,云程发现一个极其可怕的事。 难道他现在还没有一米七?! 这想法一起,他眼神都恍惚了一下。 叶存山凑热闹,在他俩的身高线中间,找了空位划上了自己的。 单纯站一起,大家都没太大感觉,觉得就那样。 这条线摆在墙上,就很公开处刑。 存银眼神也晃了晃,然后看向了炉子上的那锅大骨头汤。 他也想长高高。 晚饭时,他就吃肉多。 -- 第361页 据他所知,他大哥就爱吃肉。 叶存山看一眼存银,想想从前,发现这小孩儿变了挺多。 以前就爱跟别的哥儿比,观念很大众,就想要跟一般哥儿一样,生得娇小漂亮。 村里闲话听多了,他知道太高太壮不好嫁人,馋得直流口水都不吃肉,后来实在忍不住,肉肉实在太香了,才恢复如常。 这样挺好,他不多说,跟云程又讲了一次废纸变新的事。 云程都听烦了,“你那些同窗要脸不要?” “肯定不要。” 不然这件事怎么会一直缠着人磨。 其实中间还找过叶存山好多回,他从前读书环境不好,现在就不惧吵闹打扰,想沉下心看书,别人影响不了他,他就没拿回家里说。 今天提起,是因为有人想要到家里来劝说云程卖掉废纸变新的法子。 “说咱们到府城安家费花得多,换些银子变现,把家里日子过好才是真。” 家里现在有人,平枝姑姑一点点试探着,现在不是干完活就走,会在家里留人等吩咐。 但叶存山还是怕万一有人来时,家里就云程跟存银,会被人冲撞到,所以跟云程提一句,要他注意点。 云程就突然想到一个事情。 “临回来前,舅舅给我说,不要跟家里生分。” 必要时候可以借借程家的势,反正程太师偏心宋锦,也不会打压他。 其实还可以炫富,表示不差这点钱。 叶存山说炫富会激化矛盾,只会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更加惦记,认为这造纸术是个能下金蛋的手艺。 虽然确实是。 云程觉得离谱,“他们敢这样去欺负别人家吗?要是今天有人卖吃的卖喝的,看着生意好,他们是不是也要去抢?” 叶存山摇头,“没打听出来有前科,可能是书生重纸,利益到了,看咱们小门小户,我又是山村出来的,认为我后面没依靠,比府城造纸作坊跟纸铺好欺负吧。” 云程说:“那直接借程家的势吧。” 反正请假的时候,府学教官知道。 杜知春也知道,配合着聊几句就成。 叶存山点头应下,他其实还挺想把人打一顿的,可惜没时间。 白天出门了,夜里云程就顺便跟叶存山说了下。 提到回家事宜,叶存山说今年不回。 “等年后吧,你生完孩子,咱们再回。” 路上奔波辛苦,家里也没重要事,还有糟心人。 云程应下,确认这事,他后面也好安排其他。 次日一早,送走叶存山,他先写小说。 按照顺序来,先写《废柴书生》。 上一册写到书生进了院试的考场,与女配的丈夫同场考。 同时,曾经退他婚的女配,也在外头相送,遥遥望了他一眼。 废材书生有间歇性失忆症,不定期会忘记自己学会的东西,但他本人其实有个过目不忘的能力。 忘记的时机很会卡点,每回考试都会忘记。 这次退婚让他受到刺激,理由当然不能是他深爱女配,这个写了要挨骂,就是比较常规的羞辱。 虽然俗,但好用。 因为大众男性的痛点在这里,踩准了再有反转,他们会觉得爽。 这部分在第一册时铺垫过,到第二册就是紧张刺激的考试了。 读者们都知道这一册是要考秀才,结果而言,肯定是考中了。 但他偏要拖到第二册才写,就不能一开头就写几个大字:某某考中第几名。 而要在考试上再加些惊险环节。 就用叶存山提过的内容来加工。 比如开始有个起讲,百来个字,写上去以后会有人盖章。若没写,这文章就要降一等。 第一个小刺激,就在这里。 写他一个字没写出来,同一条考巷里,已经有别人的试卷在盖戳,小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最后他拿起笔,开始写。 但小吏离他只有一位考生的距离。 正常来说,这个距离,他写不满一百多字。 到这里差不多,给前面一个考生安排点岔子,拖住小吏,小吏再来时,他刚好写完,完成这一步的盖戳。 再往后,就能照猫画虎。 他的失忆症再次发作,想不出来东西,稿纸空空如也。 巡逻小吏与考官频繁在他面前驻足,认为他态度有问题,胸无点墨,想伺机作弊。 他淡然坦荡。 最后考场的门放了两批考生出去,整个考棚慢慢变得空旷安静,外头的热闹传进来,更把人心激得焦虑。 废材书生缓缓研墨,被这场景唤醒了某些记忆,提笔写下了他的答卷。 提考官在他写完时就收了卷子,问他为什么不早些写。 他答:“在构思。” 叶存山有意躲避的面试,废材书生避无可避,是提考官亲自过来考他。因为他半天不动笔也不出场,起讲又写得十分精彩,对他有顾虑,怕他作弊。 这一番面试考验下来,就动了收学生的心思。 考试结束过后,人脉奖励加一。 这本书不打算写长,院试结束后,不写无效情节——指不写跟打脸逆袭无关的情节,不扩充支线。 出了考场就被踩被打压,说他晚出来一定是写不出来答卷。 -- 第362页 对照组要用起来,大家都狂吹女配的丈夫,说他一定会拿案首。 结果出来自然是打脸的。 往后的情节就能顺应自然,开府城线。 府学里,就有现成的素材。 看看叶小山所在的府学里坏鸟这么多,全是素材。 稍稍加工以后,有欺负他穷的炮灰一,嫉妒他是案首的炮灰二,看中他特有技能的炮灰三。 不写长,不扩散,沿着一条线写,炮灰就排队来,不要一起上。 按照三年考乡试的期限,这部分里,要分两册。 先打炮灰一,过程里穿插几场考试,考试失忆突发,让读者记起来他是一个有失忆症的人。 失忆症的复发频率要越来越低,直到结局消失。 连续失忆两次,在两次月考成绩垫底时,等来季考。 写到这里云程就停笔,因为太过套路,他有点不想写。 仔细把稿子审了一遍,发现是少了点他喜欢的狗血。 恰好能把京都才子们要求的夫郎加进去。 加人就从院试以后加,这里正合适。 要有刺激元素,就搞榜下捉婿好了。 会让读者提前爽到,但被勾着一直往下看的点也在这里。 小夫郎要捉废材书生为婿,理由是废材书生仪表堂堂,长得好看。 旁边人都说他很废,捉回去丢人。 实际上帝视角的读者们,知道捉他回去赚大了。 云程喜欢这个调调,写得很开心。 存银要帮他抄录,刚好能让存银把这部分的情节重新写,安插到中间。 结果存银这小孩儿,定力太差,他看着看着就入迷了,还跟云程发梦。 “还有这好事呢?我想想,等我十五六的时候,我大哥刚好要乡试,那我不是可以捉个状元?” 云程睨他一眼,“就没想过状元是你大哥?” 存银改口极快,“对,那我挑个好看的,探花吧,探花就挺好。” 云程被他逗得直笑,“真考上举人了,别人都能叫他一声老爷,到时大家都看得见他的才华,可不好抓了。” 秀才公就最好抓。 科举路的入场券拿到手,以后有无限可能。 抓个婿,就跟一样。 书里这个小夫郎,就抓到了一匹黑马。 很可惜的是,主基调定下的是逆袭路。 不然这里他还想安排点强势爱文学,整体就丰满了。 存银问他什么是强制爱。 云程简单忽悠他:“强制要你爱我。” 存银还没有见识过爱情的险恶,开心死了,“我不用你强制也爱你!” 云程被他哄得开心。 今天一天耗在这上面,嫁衣也没有绣。 再活动活动,就回屋练字,写了两行,就到晚饭时间。 今天叶存山要到彭先生那边去,是云程跟存银两人吃。 之前约好的学习时间是,每逢休沐,下学就过去,多学一些东西。 因为叶存山休沐想陪云程,白天再去找彭先生,就是纯请教问题,不是上课。 特别是这次,休沐时恰好是中秋,又是云程生辰,他肯定不会去学习。 云程叫人备好了月饼,把自家酿的米酒,做的肉干,再给彭先生送去一些,是节礼。 这节礼,他们也给杜家送,杜知春那头也有回礼。 本来说中秋节,两家一起赏月,得知是云程生辰,便没强求,柔娘后头又让人送了两双鞋子过来。 是底子特别柔软的布鞋,摸着就舒服,上脚后也不重,云程很喜欢。 平枝姑姑也给云程送了件小礼,是他总嫌凳子硬,专门缝的软垫跟腰枕,收到后他就用上了。 还没到日子,云程也不着急,知道他在家里受重视,所以能淡定的等着。 晚上被叶存山抱着蹭了半天,“你给我准备生辰的时候,我一天想好多回你会给我准备什么,揭过到我给你准备,你却是这态度,让我觉得你不期待。” 云程眼睛一亮。 好哇。 叶小山。 栽我手里了吧。 云程要他说话别撒娇,“你看看你这身高体型,撒起娇来,哎哟!除了我,谁都受不了!” 叶存山有很多不会的事,但他观察能力强,善于模仿。 房门都关了,他管那么多呢,抱着云程又是一阵蹭。 这么高大魁梧一猛男,居然还学云程,往人怀里钻。 云程跟他隔着一个体型差,身高也有差异,这不好钻,他还往下挪。 云程说他大脑袋蹭着热。 这话他说了好多回,叶存山可能是最近压力大,一直绷着学习,终于等到了休沐放松,说话都发飘,“可能是头发太多了,要么我剃掉,你看是不是就凉快了。” 云程想象了一下。 黑脸叶预溪存山,没有头发。 他:“……我差点就贤者了。” 叶存山已经不是当初的纯情少男,明白“贤者”是什么。 他说他就不一鱼兮牍家样,“你没有头发我也喜欢你。” 云程无情拆穿:“那是因为我的脸好看,我脸好看,那我有没有头发就都好看!” 叶存山笑得不行,从云程胸前蹭到肚子,侧耳听听,宝宝还是没有动静。 不过能感觉到腹部的弧度,他伸手比划了下云程腰的厚度。 -- 第363页 “怎么怀崽了,还是细腰。” 想要粗一些。 不然总怕以后肚子再大一点,云程腰折了。 云程说:“因为我身材好。” 身材好,才有细腰。 云程还说叶存山的腰也细,“你知道在我老家,这个词怎么形容吗?” 叶存山不知道。 云程说:“说男人,都是宽肩窄腰。” 还隔着薄被往看不见的下面瞧,“也说是公狗腰。” 好好的人不当,要当狗。 云程给他解释:“因为能干。” 叶存山觉得当狗也挺好的。 他还突然悟了,“难怪你喜欢骂我是狗,我当你真骂,原来你是夸我。” 云程:? 你可真行。 他身上都出汗,叶存山没闹他太久,退开后,拿蒲扇给云程扇风,要他早点睡。 “我给你扇扇,你今天能睡得好。” 云程也很想他,天天见面,都没个温存时间。 好不容易一起早睡,舍不得松开。 由此可见,之前热得想把人踢开,是真的太黏糊的原因。 叶存山给他擦擦汗,说陪他再聊会儿。 云程爽了。 他有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锁起来码字,写完就来了,嘿嘿 现在去写二更,按照我的速度,大概十点半左右来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第102章 难得的假期,早上叶存山睡了个懒觉,反而是云程先醒。 他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些生活细节,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中秋节还是这么热。 之前还迷茫,问过叶存山原因。 叶存山说他就没有过过夏季和秋季,一年到头不是热就是冷。就跟之前入夏一样,一来就是盛夏,头一天穿袄子,第二天就要换单衣。 入冬也是,前面只能穿夹棉的薄袄子简单过渡,很快就会降温,直到开年后,都一直要穿袄,年后还能再下两场雪。 太热的时候,太阳升起时那股燥意就压不住,云程能热醒。 叶存山习惯了,翻个身,还想拉他一起睡。 云程被他的东西顶到,不跟他睡。 看在是清早正常情况的份上,就不跟叶小山一般见识。 早上一出门,存银就给他送了小礼物。 像模像样的装在盒子里,上头用发带系了个蝴蝶结——云程新教给他的。 “谢谢存银。” 存银开心笑几声,问他,“我大哥呢?” 云程说还在睡。 存银就不说别的了。 叶存山的学习状态,他虽没问过,但也能感觉得到。 大哥大嫂还是把他当小孩儿,不会给他讲太多大人之间的事,但他知道大哥辛苦,看得出来大嫂心疼,这时就不故意卖痴,说不合时宜的话。 他跟云程算着,“咱们今天要吃月饼跟蛋糕,我还是想给你捏寿包,大哥说寿包适合早上吃,早上咱们就吃寿包跟面条。” 蛋糕就看做好的时间,可能中午,也可能下午、晚上。 存银想要晚上吃,“这样点蜡烛才好看。” 现在只买得到红烛跟白烛,家里有人使唤,叶存山给两个小厮交待了一声,就有人去跑。 找了做蜡烛的匠人加工了些别的蜡,主要是红烛,其他颜色人家不愿意做。 红蜡也行,叶存山要做细一些。 本来说再捏个小鸡造型跟云朵造型的,想想蜡烛最后要点燃,他就要人按照云程画的肥皂团制作方式,加香料进去,做了几块肥皂。 模具是他从本子里找到云程画的草图,给木匠加工的。 这模具留着,以后能时不时做几块,家里就这么着。 有蛋糕,兄弟俩会给他唱生日歌,存银单独准备了礼物,叶存山又要人做了他生肖与姓氏造型的肥皂。 云程感觉差不多,今天能这样就很开心。 等到叶存山起来,一家人一起吃寿包。 寿包按照生肖错开分,兄弟俩还等着云程分面条。 早饭顺利,以为会一直在家的叶存山却吃完出门了。 云程以为他是去帮忙做蛋糕,还在家里等,等到中午,看他回来时浑身是木屑,还疑惑:“你这是去哪里了?” 叶存山说下午有人来送东西,“到时你就知道了。” 云程问:“你是不是出去打架了?” 叶存山被问得一懵,反应了下,才想起是什么情况。 “我像是会大咧咧出去揍人的人吗?” 用“揍”,不是用“打架”,対自己的实力非常清楚。 跟几个柔弱书生起冲突,绝対碾压局。 不会大咧咧出去,就要偷摸摸出去。 云程说他都升学了,怎么还像小学生。 叶存山说他今天出去办正事了,没找那几个糟心货。 “我已经观察了几天,等上学后,我把人堵茅厕揍一顿。” 云程:? “原来你真的还想揍。” 叶存山不理他了。 这又没什么。 别人找他麻烦,还想找他夫郎,揍就揍了。 他一身木屑回来,就要再冲个澡。 平枝姑姑可能会来,不方便在小院里直接冲,就去侧屋的浴室。 云程还想让他泡澡,叶存山嫌热,拎桶水进去,热水都不要,淋了就出来了。 -- 第364页 洗得太糙,云程嫌弃。 难得休息,大家都收拾好,叶存山还给云程掏了耳朵。 蛋糕是傍晚才送过来,跟晚饭差不多时间到。 这东西用的蛋跟奶多,上头还要加水果,在这时代是奢侈品。 云程不确定口味,也怕叶存山跟存银吃不惯,没让人做大的,约莫六寸大小,送来时放在盘子里装着,按照要求,配了小刀。 配套的还有花纹一样的小碟子,方便分食。 蜡烛不能直接插到上面,叶存山是用拿了石板放蜡烛,先点了一根滴蜡,把其他蜡烛固定。 依着云程意见,十八支蜡烛围成一个爱心。 俗气,但他喜欢。 他跟叶存山说,“这就是你爱我的心。” 存银耳朵动动。 撩人还是大嫂会撩,他要多学着点,以后去抓个婿。 大嫂说举人老爷不好抓,要抓就要抓新考的生员,也就是在府城抓考完院试的人。 存银摸摸下巴,他好像是那什么“非酋”,运气贼差,玩大富翁的时候,摇的步数都很不理想,抓起来极可能真抓个废材。 陆瑛倒是厉害,到时要是陆瑛在,就让陆瑛帮他抓一个。 夫夫俩还不知道小存银听句情话就思绪飘远,反正唱生日歌的时候,他唱得可嗨。 说来神奇,云程教出来的跑调歌,到叶存山跟存银嘴里,经过二次跑调,竟然有了点原本的调调。 因为惊讶,他差点忘记许愿吹蜡烛。 今年他自私一点,希望自己生孩子顺利,平安健康,以后一家长长久久。 许愿就图个彩头,云程让叶存山再给存银点上,也让存银许个愿。 存银这会儿就不惦记抓婿了,闭着眼睛许愿,要大嫂生孩子顺顺利利,跟小宝宝都健健康康! 两个人都来了,云程也不会冷落叶存山,还想重新点一次蜡烛,要叶小山也来许个愿。 叶存山不来,“不灵了。” 云程说:“可以许三个。” 他们三人刚好。 叶存山点了后,半天没吹蜡烛,看起来跟愿望太多,他贪起心来,想不好该许哪个愿一样。 最后是希望云程跟存银的愿望都能实现。 都说讲出来就不灵,三人默契谁也没问。 蛋糕没现代的造型精致,口感上有些微差距,不够细腻,味道还是不错的,糖没加很多,吃起来不腻人。 云程嘴巴比他俩挑,他都说好吃的东西,叶存山跟存银自然是喜欢的。 存银说贵的就是好。 太奢侈,平时肯定不能叫着想吃。 他又想攒银子,年底时再做一个蛋糕吃吃。 “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羊毛衣了?” 他现在在给哥嫂绣鸳鸯被,上面花纹多,云程是顺便给他练手用,反正都是自家人,存银绣时心意在就好。 这东西不让他一天天的紧着绣,也要歇歇眼睛,存银就能织毛衣。 小孩一天一个样,叶存山问:“你现在不想出去玩了?” 主要是没人跟他出去玩,家里没别人,他也想陪云程。 他有话都能直说,这讲出来哥嫂听得心里都熨帖,还舍不得让他干活了。 存银说就是无聊的时候织织,今年肯定先给自家人织的! “等明天叫温故知新看着跑一趟,买些羊毛线回来。” 饭后天色快要入夜,叶存山说的东西才终于送进了家门。 是个矮脚沙发,做得比一般的榻要宽点,椅背跟座位上都裹了深色的布,高高鼓起一团,看着没法坐人。 存银迷惑,不知道大哥搞这个做什么。 云程过去摸了摸,软乎乎的,是他熟悉的沙发。 他迫不及待就想坐下去,叶存山没让,早上去木匠铺子试过,东西送回来,他还要再试,试着稳稳当当,才让云程坐上去。 云程感动得要哭了,他今晚都想睡沙发! 他已经快一年没有睡过这么柔软的“床”了。 不管是炕还是床,都硬邦邦的,多垫几床被子在下头,也就是稍微软一点的硬。 凳子都是硬的!! 他窝上头不想下来,“好可惜,为什么中秋节了还这么热,我想住上面……” 这反应,就是很喜欢了。 叶存山松了口气。 他会的东西看似很多,其实能用到云程身上的很少,只能在云程偶尔提到的东西上下功夫,现在看来还挺好。 他说配套做了席子,“因为尺寸问题,找人按照这个大小编的。” 是两条窄席子,用细长布料连接,放到沙发上能一起用。 云程都要变星星眼了。 “叶小山,你太懂我了!” 他就喜欢享受! 他这不想下来,木匠铺子的人也赶着天黑前要走,叶存山看看天,上头月儿高挂,一片乌云都没。 是晴天,可以先放外头,明天再找人合力搬进屋。 外人离开,云程下来,等席子铺好,他又坐上去,蹬掉鞋子,还邀他俩一起,“上来看月亮。” 这就太安逸了。 存银这辈子就在稻草堆里打滚时感到柔软,柔软又扎人,还有虫子,没这个榻舒服。 因为太舒服,仰头看会儿月亮就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个月饼,脑袋歪靠在云程手臂上。 -- 第365页 叶存山叫他两声,存银睡得呼呼的,叶存山就下来,把他手里的月饼放到小桌上,抱他回房。 再回来,就能抱着云程,夫夫俩看月亮了。 叶存山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二人世界了吧?” 云程点头,“嗯,以后宝宝出生,存银能带宝宝玩,他俩二人世界,咱俩二人世界,挺好!” 二人世界也不是这么个分法,叶存山一边笑,一边赞同。 他胳膊一抬,从挨着坐,勾手抱人,到把云程抱他腿上,从后揽着他,再一说话,呼吸都在耳后喷洒。 手老实,嘴巴不老实,亲亲蹭蹭的。 小院是个开阔地,偏偏家里门一关,又是一片小天地。 云程怕被看见,又觉得不会被看见,视线往存银那屋看了眼,叶存山说:“你挡着我呢,我亲你这边脖子,他以为我跟你说悄悄话。” 而且存银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睡着了,能一觉睡到自然醒。 “你上回打我屁股,大声喊他名字,他不也没醒?” 这些话都在刺激云程的神经,夜里晚风微凉,但他体温慢慢上升,跟后面有个太阳在烤着他一样。 他是害羞时会嘴硬,嘴硬后也会好好履行夫郎义务的人。 身子不方便,还有手。 所以他问叶存山要不要,“只有一次机会,不许说话笑我气我,不然你以后都睡床,我睡沙发。” 这晚的月亮,他们没看几眼。 隔天存银问月亮好不好看,哥嫂都跟他说月亮很美。 存银悔得不行,“都怪那沙发太软太舒服了!不过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今天要看个更美的!” 这番话,只收获了两个迷之微笑。 存银便知道了,大人之间有秘密。 他回来已经重新翻阅过生理卫生课的图册笔记,现在抓心挠肝的想知道这上头都是什么字。 可惜大哥太忙,心里已经没有弟弟了。 他要去找勤学补字,自己发掘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准,居然真的是十点半来的hhhhh 是个甜饼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03章 中秋短暂温馨过后,家里人恢复忙碌。 存银去找小书童勤学,要他帮忙补《生理卫生课》笔记时,叶存山如愿把几个带头挑事,还威胁说要去他家找云程的书生,都堵在茅厕揍了一顿。 出来时他衣冠整齐,气息都没乱,别人告状他懵逼,已经熟练掌握了“无辜之道”。 府学教官知道他跟程太师府上攀了亲,这事也没人瞧见,踢皮球般,把事情含糊过去了。 那些人自是不服,要来找叶存山再理论,结果听见叶存山跟杜知春在聊京都太师府。 一听就是故意炫的话。 杜知春:“当朝太师是你什么人?” 叶存山:“外公。” 杜知春:“天呐,你居然跟一品太师是亲戚!” 叶存山:“缘分天注定。” 来找茬的同窗们:“……” 因为不知真假,他们灰溜溜走了后又想打听,问到教官那里,教官说:“你们知道了,以后就别总招惹人家,万一他心眼儿针尖大,你们以后就算科举考上了,又有什么出路?” 大家都应是。 叶存山在府学的读书生活才终于进入平静期,可以安心学习。 杜知春还问他:“靠岳家的势,你心里没点疙瘩?” 叶存山:“凭本事靠的。” 也不用还。 杜知春拱手,“佩服。” 家里。 云程中午想在沙发上睡午觉,可惜坐垫靠椅里的棉花填充太多,他躺久了会热,只能晚上凉爽时坐坐。 看这情况,夜里睡也不行,早上会更早的燥醒,所以他格外想要气温快点降下去。 没降下前,他就只能软垫腰枕继续将就着。 今天要写《软饭硬吃》第二册。 单元故事,不用跟上一册衔接剧情,但主题不能相差太远。 跟很多系统文、快穿文一样,大部分都会给系统一个限定类别,是虐渣就好好虐渣,是攻略就好好攻略。 上一册写的是很飒爽的姐姐,有灵魂台词“孩子不是你的,但媳妇是你的”,同时结尾时,渣男想扶正的外室绿了他,他养了几年,寄予厚望的儿子,也不是他的亲生子。 四舍五入等于,这一册最狗血的亮点就是绿与被绿,喜当爹。 第一册的情绪刺激在那里,第二册疲软下去,读者会不满。 古代没有水文之说,但会骂作者骗钱。 而且这两册是给京都才子与贵女们的书,是蹭热度的产物,从开始到结尾都要端水。 云程把稿纸翻了几次,对上头的小梗挑挑拣拣,选了一个有异曲同工之处的“世上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换男人,这就有得写了。 渣男种类多,五册里不写同样的类型。 上一册是明晃晃的搞事,就差在脸上刻个大字“我是渣男”。 这一册情绪刺激上相同,但渣男类别要换一下。从这里入手,给读者换换口味,免得两册看完,感觉大同小异,直接弃文。 换类别,就挑相反的。 温和类型的渣,就很pua。 -- 第366页 古代没有pua这个词,但女人跟哥儿的地位低,受压迫程度重,按照这个套路写,会让人看得不舒服,大概率会跟那本《反赘婿》一样,由于太过人间真实,读者不愿意花钱买。 这里再做调整,就要从女主人设上入手。 渣男膈应人的方向是pua,软钉子,女主就要以毒攻毒。 按照常规思路来说,女主有这个意识,听出来渣男意思,故意去膈应他,怼他,会更爽。 而时代背景原因,他只能把女主设定得“直”一些,跟上本女主一样,要带些“飒爽独立”的气质。 然后是小标签,胆大心细,率直可爱,偶尔会说傻话,喜欢的觉得她可爱,不喜欢的自然要骂两句弱智。 爽点就有点“傻人有傻福”的意思,写出来会有成分,需要注意不能写偏,不然成了欢喜冤家,这本就废了。 渣男常说的话就应该是这样:“你这样不懂规矩,不贤惠,不体贴,不……的人,还有一二三四的缺点,只有我会对你……” 以毒攻毒,女主要怼回去,并且要比他狠。 照着数以后,要踩痛点。 比如细数完这位渣男的不是与缺点,表明他这种人,也就自己瞧得上,能捡回来当个赘婿。 主题是要换男人,这个时代下,跟pua沾边,也相对敏感,所以落点要落在别处。 比如夫妻俩日常怼多了以后,女主不爽了,认为渣男与她相看两厌,可以和离。 由“劝和”的大众习惯,再引出那句“世上男人千千万”就差不多。 虽说落点会在这里,前头的主要情绪刺激却不能少。 与第一册看得人直冒火,冒完火就开始爽得头皮发麻不同。 这一册是要憋闷,憋屈,然后踢掉渣男,有痛快感。 受众是女性、夫郎群体。 因为被压迫多,能理解这种感觉。 现实里不敢换不能换,小说里不止换了,还能换很多。 想想云程都爽了。 他下本题材都想好了,他要写神豪文! 现实里他很穷,但在话本里,他视金钱如粪土,他挥金如土! 他也要说一句:“银子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赚过诶。” 走神傻乐两声,云程放下笔,起来活动活动,去小院里兜圈子散步。 他以前锻炼强度弱,沙袋最后还是用半斤装的,没再继续加重。 按照叶存山的意思,他随着月份增加,身子会越来越重,现在这个沙袋都不想要他绑着了。 这还是他讲道理留下来的。 现在绑着沙袋适应适应,日后身子重,他就把沙袋取下,也能照常走路了。 说完自是招惹了一番疼爱。 云程摇摇头,不分神。 散步时就认真散,也怕不注意踩着什么东西。 第一次怀崽,随着肚子慢慢鼓起,他内心的忐忑也在增加,家里人都很紧张,他就不说了。 等到活动时间结束,他再次坐到桌前,才想这一册的细节。 pua这个类型,云程偏向细节描写,不能太直接,就要一点点的往人心里扎软钉子。 女主不舒服,读者看得也不舒服。 层次上就要安排很多的小情节,从日常起居来。 也能侧面证明一个东西,讨厌你的人,看你呼吸都是错。 而且也有虐渣的常规模板套路,要先压。 即使是追妻火葬场,都要在前头写写女主为男主都做过哪些事,为了他愿意放弃什么,男主又是怎样的冷漠。 虐渣文自然不能少。 所以女主的“爽直”,也要有隐忍在前头铺垫,因为这狗男人太不识好歹,才换来女主的爆发。 这些细节,云程不用想。 就近取材就好,他家里有个书生,以前跟柳小田聊得多,也知道别人家是怎么过的。 再加上《反赘婿》那本书里的真实细节,他笔墨偏向过去,把渣男的“恶”放大,这一册就到位了。 他现在有个小书童能使唤,写的时候也改了平时写字习惯,是用的繁体字,就是上面有涂改,需要重新誊抄,这一部分就交给勤学来办。 四五万一册的书,分批写分批誊抄,差不多能同步交稿。 他还不知道存银把《生理卫生课》的笔记拿过去,叫勤学帮他填字。当天傍晚,他跟叶存山一块儿去找彭先生学习,结束后把草稿给他时,勤学脸色都怪异得很。 云程还以为他是不想抄录话本,都要收回来了,他才红着脸接下。 等到回家,发现存银脸色也红扑扑的。 云程眯了眯眼。 孩子早恋? 生理卫生课上头的字有限,书童一天都能抄十来页书,一个白天够给存银弄完。 存银拿回家就迫不及待看了,趁着大哥大嫂出去上课的功夫,结合图像都给看完了,用凉水敷脸,都降不下热度。 问一句,他还扭捏。 叶存山倒没想那么远,跟云程说:“可能是做梦了。” 存银就很神奇,屁大点小孩子,一天一个想法,今天想择婿,明天想招婿,后天又想抓婿。 实际都是一时的想法,要他做梦,他是一次梦不着。 叶存山说他上一回扭扭捏捏啥都不想说的时候,是尿床了。 存银瞪着他,筷子都掉地上了。 -- 第367页 “大哥!!” 叶存山:“你大嫂有什么听不得的?” 存银说这个就是听不得,“小孩子也要面子的!” 存银又回敬叶存山:“你还光屁股去河里洗澡摸鱼!好多人看见!” 叶存山丝毫不在意,“你大嫂知道。” 不仅知道,还打他屁股呢。 存银都给听傻了。 他大嫂的家庭地位,果然高。 但他还是不想说,今天十六,他还想看月亮,说看月亮的时候再拉大嫂说小话。 大哥就不要了,大哥太讨厌了! 可惜,沙发已经搬进屋,今晚只能搬个小板凳坐院子里,仰头看着不舒服。 因为不够柔软安逸,这月色都大打折扣,存银都觉不出漂亮,小声跟云程嘀咕《生理卫生课》上的东西。 哥嫂给他几个月了,图册他已经滚瓜烂熟,今天字样配出来,他看得认真,现在心里羞怯,也跟大嫂好好提问,免得以后一件羞耻事反复说起,磨得他脸皮疼。 面对小孩儿,小孩儿又是询问求知的态度,云程解释起来顺当。 聊完以后,存银看云程的肚子,意识到了自己以前的想法多天真。 “我还以为盖个被子睡一觉就能怀上,因为我长大后,我大哥就跟我分房睡了。” 说屋里闹出动静,他也没往别处想。 他跟别人睡一屋,也要闹到半夜三更呢。 能说说话,也能打闹,这能不出动静吗。 云程摸摸他头,要他洗澡休息。 “教你这个,不是给你发愁的,别的小孩儿知道的,你也知道。” 存银点头,“嗯!” 别的小孩儿有人教的,他也有! 回屋叶存山顺口问了一句,云程就坦白说了。 叶存山也眯眯眼,“他找勤学填字?勤学是个男孩子吧?” 云程:“那又怎样?” 大户人家的哥儿姐儿身边,也有小厮护卫呢,都不要使唤人? 叶存山想想,存银傻兮兮的,也没事。 他跟云程说:“我说个你不爱听的话,这孩子养久了,眼看着他长大,对他身边出现的适龄异性,就会很注意,想着他俩会不会有苗头。不管有没有,我都要提前看好,省得以后把我整得措手不及。你别看存银在家里乖,其实也有倔脾气,到时他心在外人身上,我跟你还拦不住。” 云程问他:“他以前还跟文杰和表哥玩呢,不见你拦着。” 叶存山头也没抬,“老叶家是什么门第,什么家庭条件啊?这就是玩玩。” 别说现在他是靠着云程才去了一回京都,即使是他以后自己考到京都,顺利入朝为官,要赶上程家、陆家,都要很多年的积累。 存银哪里等得起?只能说他努力考,到存银说亲的年纪,能有更好的选择。 往上挑,想想上回去京都的憋屈,他就不会同意存银高嫁——也招不了高门婿。 他要能压得住人。 云程也点头,“那这样的话,存银说的抓婿,不就很有可行性?” 叶存山抬头看他,半天没有说话。 云程懂的,有一种眼神叫死亡凝视。 还有一种眼神叫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叶小山不敢这样对他,所以充满憋闷与倔强。 云程笑完就算了,说他真是想太多,“等你考乡试的时候,他才满十五到十六,按照我的想法,他最少要留到十七岁,十八岁才能说亲,不能比这更小了!你瞎想什么?我看着的,来一朵桃花我就掐一朵。” 有鸳鸯他就直接打。 叶存山满意了,也解释了一句,“其实日子也挺快的,这一晃中秋过去,再下几场雨,今年眼看着就年尾了。” 云程不觉得。 他穿越来这里,还没有一年呢。 不着急,慢慢过呗。 结果叶存山的话一语成谶。 再过三天,他连着把《软饭硬吃》的草稿写完,最后一部分交给勤学誊抄时,府城又下起了雷雨。 雷雨天闷热,家里发潮,云程待着不舒服,见了叶存山要说他是乌鸦嘴。 也因稿子第二册结束,能休息,他主要是学习跟绣嫁衣。 倒是存银,除却绣鸳鸯被以外,已经开始织毛衣了。 他说今年要给平枝姑姑织一套。 孩子有孝顺想法,就让云程想到上回寄信的日子,算算,该给大舅舅写信了。 最近没大事,就写写日常。 比如叶存山的学习计划被调整过后,回家能有点闲余时间能陪陪他,不至于每天碰面,都在书桌上。 要说个话,聊个天,温存黏糊一番,都要考虑时机场合,怕耽误时间。 然后就是他孕期的反应,宝宝很乖,除却不能吃腥味浓的食物,他别的反应都少,嗜睡倒是有,也分不清是不是因为夏乏秋困。 家常以外,也说说旁的小麻烦。 比如叶存山在府学时,那些试图低价强占造纸术的书生。 比如他跟存银两个都开始有些想家,因为府城没有能真诚相处的朋友。 柔娘倒是不错,可惜杜家枝繁叶茂,直系在京都。 若云程没有程家这层关系,也会跟人真心相处,现在聊天总隔着一层,比认识的人亲近,比知心好友远,也难怪柔娘不爱出门。 -- 第368页 顺便报报喜,给大舅舅安利一下沙发。 能躺着洗头发的竹床,大舅舅肯定不会用。 以后指不定就是文杰会缠着程文瑞给他洗头发,会隔一阵用一回。 沙发能放书房,可以做成单人沙发,久坐不合适,偶尔放松就可以。 云程顺手画了样式图,想起来大舅舅说会教他毛笔画,那时没来得及学,要学就要去京都,也算是个约定了。 挺好。 信件就没别的事,显得琐碎念叨。 还问叶存山有没有要写的,也问存银要不要给京都伙伴写信。 叶存山是不用写,该有的问候云程会代劳,目前彭先生会教他,就不必一个问题两头问。 存银经过一番考虑后,也说不用。 这就让云程惊讶了。 存银说:“在一块儿的时候就有来有往,不在一块儿就总要有个人先不来往,他们送礼太贵,我也还不起,就这样吧。” 再来来往往,没完没了,显得他巴结。 云程就知道,上回宋锦骂他的话,他其实还是伤了心。 所以信件里,也隐晦的问候了一下宋锦,看能不能再得些消息。 这封信寄出去时,叶存山给的回信也到了静河村,给到了叶大手里。 其实不用这么久,是叶延收到信件后,想到叶大不识字,上次让庆阳写的信也不太友好,就问了叶根,得他点头,叶延才拆开了看。 结果横看竖看,还学话本里写的,泡水看,烤火看,都只有一个“哦”字。 这哪里敢给叶大。 叶旺祖还嘀咕,“问候下爷奶也比这好。” 不过每个月都给银子养老,是村里独一份的待遇,多少人羡慕眼馋呢,现在要说儿女孝顺,都要按照这个标准来,他也不说什么了。 叶延跟罗旭都去过府城,压着信件时,是说要不商量着,编些家常话写进去。 商量了几天,在叶大日渐频繁的催促下,他们决定不编了。 看叶大这态度,在外的三人过得好,他不舒服,过得差,他还会笑,就让他憋着去吧。 叶大没憋着,倒是闹了一场。 说信件被人替换了,阴阳怪气。 他最近都这样,没多少地种,孩子是陈金花带,整日村里转悠,四处说风凉话,很讨人嫌。 明明日子过得比别人家里好,地少钱多,子嗣兴旺,长子出息,长媳是太师亲外孙,次子也被带出去,以后有大造化。 两个小儿子跟前头两个哥哥维系维系关系,以后眼看着也是要踏出乡村的。 他偏偏能日渐消瘦,看起来跟外姓那几个懒汉流氓一样,皮包骨的。 打听时,又得知叶存山给叶延与罗旭寄了书,不服气。 仗着不识字撒泼,谁说都不好使,就要说那书是叶存山寄给他的,是给两个小儿子的。 “亲弟弟不给,给堂兄弟?” 没人比他更闲了,闹起来又烦又难缠,最后是叶延跟另外的族兄弟一起抄录,除却他们自用要看的,也多给了叶大一份。 给了叶大,叶大转头拿到了杜家书斋转手要卖。 这手抄本,如果是书斋已经有的书,他们检查字迹页数,看看有没有缺漏重复,抽检翻阅,对比原书,没问题就能留下。 没有原书对比的手抄本,即使听说过书名,他们也不要。 叶大就又生气,非要原书。 叶根直接把他扔到祠堂罚跪,要他反思。 “眼看着地里要秋收,各家都忙,给你讲你不听,你跪着跟祖先讲吧,看他们会罚谁!” 叶大不知道是不是被罚了,回家病了一场。 因为生病能从造纸作坊多拿些银子,他多拿了,儿子那头就能少些分红,这么一想,苦汤药他都品出了甜。 秋收后,村里还要忙上一阵,要晒谷子,等着称重交地税。 叶延家里现在有两个哥哥帮衬,能让叶延趁着没入冬前,跑一趟府城。 族里其他青壮没多大胆识,叶根亲儿子都只去过蔚县,这次还要给云程夫夫俩分红的银子,要他们看账本,也好好说说家里事,就让叶旺祖一起出去。 两人收拾上路,先在蔚县纸铺歇脚。 静河纸铺有好纸后,已经挤压掉了姜氏纸铺的生存空间。 前期跟着叫板,打过价格战。静河纸铺后头有个村落,靠山吃山,本职是种地,能耗得起。任由姜家怎么闹腾,纸铺就稳当经营,并在后面,也把低价纸提高了品相,具体表现在,虽然还是差不多薄,但已经不那么灰扑扑的,看久了不伤眼。 这样一来,纸铺在蔚县就一家独大,不是姜氏纸铺能动了的。 叶旺祖说出发前,给叶存山再带些纸过去。 给自家人用,他就大方,拿了三大箱。 当晚是去庆阳家吃饭,问问他们有没有要捎带的东西。 叶庆阳最近也被杜知秋问过要不要去府城。 因为《咸鱼书生》前面四册雕版后,跟着印刷,两册一起走,第三册出去,第四册跟着发。 县里就会照着《赘婿》的销售路,合集版会加图册。 《名场面集》没有,元墨没有这个概念,没有云程后世网络发达时,大众网友一起玩梗总结出来的精华,这点比较可惜。 杜知秋是要叶庆阳去府城当画师。 -- 第369页 叶庆阳都成亲了,夫君都在蔚县书院,他不可能走。 要等到罗旭再院试,就要一两年。 罗旭还有点尴尬,“是我今年不争气。” 叶庆阳看得开,“你争气,就该是我拖后腿了,当时咱们没银子,我也没画这么多美人图。” 到府城就不一定有这机遇。 所以也是要叶延跟叶旺祖去府城后,看看房子价格,他们也要早做打算,能提前攒银子。 然后就是,“元墨跟柳小田要去府城了,已经在收荏壭拾东西,也在找船,早先不知道你们要去,明天可以去问问,方便的话一起过去,路上有个照应。” 云程走后,叶庆阳跟柳小田还保持了往来。 从前都是在云程家里见面,说话少,算是脸熟。 后来柳小田常来纸铺拿羊毛线织毛衣,既然熟悉,就会搭话说几句,两个人性子都好,是踏实勤奋的人,一来二去的,也聊到一块儿,有了些交情。 这次出发,叶庆阳还给他们夫夫画了画像。 元墨就会做文章写字,画画是不会的,学起来太奢侈,柳小田很珍惜这画像,这几天要走,来纸铺频繁。 晚上对账算分红时,说这事就多。 罗旭看叶庆阳忙着算账,就把叶延拉出去,到院子里说话。 “你这次去府城,要是方便的话,就替我问问程哥儿是喝了什么汤药,后来又怎么调养身子,现在怀孩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我家庆阳很急,我看他人都要喝出苦汁儿了。” 庆阳好强,好强是以前自卑,现在不愿意与外人说,在罗旭跟前也不抱怨念叨,但几个月的汤药喝下来,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事。 罗旭还说:“我其实想让他这次跟你们一起去府城的,我也跟着一起,府城大,大夫会厉害些。” 这都是心结。 叶延说可能越急越怀不上,平时不想着念着反而怀上了。 也不带他们一起去,徒增焦虑。 “回来给你们说说,那大夫真厉害,你们再去。” 庆阳比一般哥儿要壮实些,这也不比往年,他们现在在府里有亲戚,下回院试时,庆阳能跟着一起去,让云程暂时收留一下。 话谈定,隔天他们联络元墨跟柳小田,确定日期出发这天,已经进入九月。 云程他们在家里,也等来京都的来信。 这次言简意赅。 只写了宋锦是打五十大板,流刑千里。 跟上回二舅舅来信说的一样,所以夫夫俩也能确定,那封信,的确是程太师借人之手传过来的。 活到这岁数,还是一品官,心思深如海,夫夫俩琢磨不透,把他扔一边。 程砺锋依着云程的《少女游园图》,画了折子画,取名叫《宋锦受刑图》。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刻薄的一件事,但为人大哥,他心里坦荡,因为痛快,落笔流畅,从画里看得出他心情愉悦。 画上宋锦披头散发,额头上磕出了血洞,像是求人护她,也像是求饶。 一身华丽衣裳扒下,囚衣加身,身上也不再有那些与她气质格格不入的繁丽首饰,再看不见她模仿程蕙兰的影子。 云程心里也极为痛快,跟叶存山说:“我要临摹一张挂起来!” 好消息到来,家里要庆祝一番。 晚上煮了米酒,云程也搭着喝点。 两个大人不好在存银面前表现得太过开心,怕给他心境造成影响。 小孩子就无所顾忌,捧着小碗连喝了两大碗。 席间,云程还看信。 程家没什么家常好说,云程把信封都拆了,只看见信件尾巴的勉励,要他记得嘱咐,别跟家里生分。 这就明示可以借程家的势。也能花程家的银子。 反正不论关系如何,外人看着,他们家族是一体的。 其他没有。 饭后,夫夫俩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烧纸。 云程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事,“咱们是不是能给爹娘请牌位了?” 叶存山说难请,“入祖坟了,一般牌位在祠堂,小辈再请,多半不会同意。” 也可能是他们叶氏的规矩如此,毕竟大家都在村里,离得不远。 云程默了默,想着大舅舅没说,可能程家也有这规矩,便叹了口气。 “算了,大舅舅会记得给他们祭拜报喜的。” 九月初,叶存山又到休沐。 云程收拾家里箱笼,为换季做准备时,看见了曾经画过的各种草图,想起来他还有个校园纯情剧本,每次拿都要被叶存山涂抹颜色,所以他现在是想体验一下跟叶小山一起上学,当同学同桌的生活。 这次休沐,就是夫夫俩一起去找彭先生上课学习。 一对二的私教,毁了云程好多温柔。 别说试着给叶存山递小纸条,眉来眼去的功夫都没有。 下课后,他说:“果然还是傍晚后,你下学了,咱们搭着过去听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精准解答问题就好。” 那样像聊天,这样正经上课,他被人盯得腰板都不敢松懈。 叶存山给他捏捏肩,揉揉腰。 孕期过三月,显怀以后,就能明显感觉到变化。 云程已经很久不敢趴着,抱着被子侧躺着,也能按按腰。 他说:“还好我有个小书童,不然我后头肯定不能久坐写,腰已经开始酸了。” -- 第370页 叶存山一直觉得他怀孕辛苦,说他腰细怕折了,这一听就心疼,说要么再做个小沙发,放书桌上坐着的。 云程勾勾手指,叶存山朝他靠近。 云程捏捏他耳朵,“你没发现我喜欢睡软和的床吗?咱们做个床垫吧?” 《废柴书生》跟《软饭硬吃》已经交稿,跟京都书斋的反应一样,府城的杜家书斋也是考虑到《软饭硬吃》的受众问题,最后中和了润笔费,给了一百两银子。 知道云程在蔚县时习惯的销售方式,还要他安心,“咱们铺子有船去京都,回来消息,会有分红。” 这几乎是回回都要提一句的。 云程记着,也不催。 兜里有银子,自然可以享受享受。 叶存山说可以,“叫温故他们去木匠铺子说一声。” 云程要催,“快点做,等到以后天冷烧炕,这就不方便了。” 叶存山说:“你有我这个小火炉,还有哪里不方便?” 云程点头,“要是你能每天陪我早睡,给我暖被窝,那就没什么不方便。” 叶存山暂时做不到,所以要人做床垫的事就着急。 一回生二回熟,跟人说了尺寸要求,床垫的期限就定下,是要五到七天。 这期间,叶旺祖等人也抵达了府城。 找人就跟之前来府城的人一样,先问路去杜家书斋,再一路寻摸过去。 没想到家里会来这么多人,地方不够住。 云程早先答应过柳小田,家里的客房就给他们夫夫俩暂住。 叶旺祖跟叶延过来,就安排到陆家小院。 那宅子大,现在主子就彭先生一个,客房能住。 村里汉子,脸皮是有的,也想着省钱,答应下来先安置。 来时叶存山还在府学,就存银带着人跑一趟。 元墨收拾屋子,让柳小田去跟云程叙话。 暂住,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柳小田也觉得不跟人说话很不合适,就去找云程。 云程现在闲了,就爱窝沙发上,话本暂时收工后,就学习跟绣嫁衣,人轻松。 柳小田过来看见他绣筐里的红衣裳,眼睛都亮了,“你俩要补成亲礼?” 这嫁衣,云程每天搭着绣一点,现在已经有了嫁衣的样子,他一瞧就能认出来。 云程摸摸肚子说,“本来说年底假期,趁着过年回家时一起办了,现在怀崽,会延迟一段日子。” 可能二三月里,会再找机会办。 柳小田看看云程脸色。 他跟云程许久未见,像脸色红润还是苍白,天天见面的人也能看,一眼看去,就知道云程孕期养得好。 再看看,感觉他是长高了些,身上也有了点肉的样子。 柳小田如实说。 “嗯!” 说到这个,云程就拉着他叭叭。 京都之行虽糟心,但好处也看得见。 有平枝姑姑带人照料家里饮食起居,他们能轻松很多。 每月还有吃穿用度,花在衣裳鞋子上的少,云程该添的都添了,这银子就都花到了吃喝上。 叶小山现在都吃腻猪脑了! 云程也吃腻了很多东西,开始跟以前现代时一样挑嘴。 跟柳小田报了好多菜名,“我们比较少出去,不过府城这些吃的卖得好,你来了,要是想摆摊,可以先试试卖这种夹菜夹肉的饼子。” 说白了,就是肉夹馍跟月亮馍。 比较早期的,配菜没有现代多,夹菜时有得挑选,加点菜汁肉汁淋上去,能吃得满口喷香。 关键是,这些菜也是能单独卖的,就是街边大排档一样的小炒摊。 柳小田没见过这样的,听得认真,“这里要交保护费什么的吗?” 云程给他打听好了,“杜家书斋请你们来的,元先生有家室,自然要帮忙安置,你有手艺,都不用他们操心,到时就在这条街外头,靠近他们书斋的位置摆摊,没人说。” 当然,这是情况特殊,杜家书斋不可能每人都照顾到。 是因为云程跟元墨两个人,目前是杜家书斋最畅销的话本写手,他俩都要问同一个的小夫郎的安排,又不用教会人手艺,提供个摊位还是能行的。 这就不必给柳小田说,他好强。 柳小田道谢后,跟云程说要晚一点再看情况。 “他最近攒了好些银子,我在蔚县也织毛衣,贴补家里跟这次路费是够的,我跟他要是不出意外,就会定居府城了,所以住处要精心找,会在你这里多叨扰一阵。” 这都没关系,他能来,云程也很高兴。 他也有好些话不好跟存银说,存银太小了,也想有朋友在身边。 现代时,他都没现实朋友,那时有网络,就还好,到了古代,真是寂寞如雪。 说出来,还要被柳小田笑,“我看你跟你家郎君挺好的。” 云程说:“是挺好的,好些话跟他说都说腻了!” 柳小田还是笑,“说腻了,要你别说,你还是想跟他说。” 云程也笑。 这是当然,毕竟是叶小山,他没什么不能跟叶小山讲的,所有事情都想跟他分享。 但是倾诉欲这东西也神奇,有了伴侣,还想要朋友。 “总之同样的话,跟你说,跟他说,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 第371页 柳小田感觉他跟元墨就没这情趣,要云程打个比方。 存银不在,元墨在收拾屋子,这里就他俩,云程就跟他小声说害羞话。 “比如我有时候想碰他,你会怎么说?” 柳小田立刻就红了脸。 以前云程多腼腆一人啊,还怕生,初次见面都要尬聊。 瞅瞅现在,这么久没见,都能大胆开口说这等私密问题。 他垂眸想了想,“想碰就碰啊,你家夫君,你不碰谁碰?” 云程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不让我碰。” 柳小田就看云程肚子,也能理解,“他是心疼你。” 云程摸摸肚子,“我知道,我不会拿宝宝跟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的,但是是这样,是我说不碰就不碰,他不让我碰,我就想碰,你能理解吧?” 柳小田被迫点头。 他没云程霸道,其实不太理解。 不过想想,云程从前说话就带着几分娇,现在依然是,说明来府城,家里出变故后,叶存山也一直如从前一样待他好,这是好事。 “我跟你说,你想碰你可以主动点,他不舍得大力推开,你就随便弄。” 这话柳小田也就跟云程讲过,讲完他在这屋里都待不下去,心说他怎么这样。 远道而来,正事没干一件,教人房事。 恰好存银他们回来,柳小田找借口出去透透气。 回屋跟元墨碰面,元墨还问他脸怎么这么红。 柳小田咕噜噜喝杯放凉的茶,撒谎,“屋里有点闷。” 元墨性子淡起来也有好处,这随口胡诌的谎,他听过就忘,跟柳小田说还要添置什么。 柳小田听着,脸颊温度也降下来了。 到叶存山下学前,云程要存银再跑一次腿,让平枝姑姑晚上饭菜做丰盛点,也替叶存山跟彭先生告假,再让温知故新这些日子辛苦些,帮着看看宅院。 柳小田还没怀崽崽,以后总会有,不能挑太小,还要价格合适。 找了牙行以后,也要本人去看房,有两小厮先看看筛选,他们夫夫能轻松一些。 柳小田听了这些,自然要跟云程道谢。 云程就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跟人聊过私房话的样子。 他的脸皮已经练出来了。 他能跟叶存山一起看废料画册,跟存银讲解生理卫生,以前觉得最脚趾抠地的读自己写的小说,他现在也能张口就来,早就不是蔚县的害羞样。 看柳小田不自在,他再没说。 当晚几人聚餐,还被柳小田频繁看。 云程习惯这种眼神,柳小田以前在家里帮工时,在惊讶时也是这表现,所以他极淡定。 叶存山晚上跟两兄弟聊完正事,带回来分红银票,还问云程,“柳小田干嘛一直看你?” 云程露出一个调戏良家妇男的笑,“你过来,躺下,我告诉你。” 叶存山也不是那个叶小山了,他懂了,“你胆子真大。” 作者有话要说: qwq 白天写了几千字废稿,后面怕写不完,就又关起来写了 明天我起早点写,争取早点更新,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04章 云程认为口头花花,不算胆子大。 “我都没做什么。” 叶存山想想,老家来了两个族兄弟,他明天是要去府学请假的,请两三天的样子。 不能让怀孕的夫郎跟幼弟招待,不像样。 这样一来,他招待之余,又有点空闲。 他让云程等着,“我今天结束早。” 背诵类别的计划不能拖延,拖一天记忆就会浅,要再多花时间补。 练字的功课他午休时间就完成了,余下写文章的功课,是可以挪后的。 因为府学是一个月里四五篇文章,其他都是他自己加的练习量。 这么一算,就只有阅读了。 叶存山看看沙发,还就只有拿回来那天跟云程一块儿窝上头温存了会儿,其他时候都没空,恰好一起看看书。 确定今晚学习内容,他又跟云程说了下大概时间,“你散步完我也好了。” 云程答应得很豪气,“好啊,等你啊。” 实际他比叶存山结束得早。 拿了纸笔坐叶存山对面,改改这几天的家庭计划。 记事本上的内容都很琐碎,吃喝以外,主要是两个大人的“事业”,一个小孩子的培养。 一下多出四个客人,家里又没重要事,云程能先紧着他们来。 今天主要是接风洗尘,正事还没谈。 分红的银子给叶存山了,又多了纸用,云程往记账本上写。 大额银票留出来,为将来打算。 小宝宝出生后,还有好多年要成长,跟着在挣,能先不急,云程留了五十两应急。 家里也是五十两应急,怕谁有个头疼脑热的。 这两样以外,就是安家费跟铺面。 京都安家费只会比府城更贵,现在就要开始攒,等到要走时,这套房子转手出去,他们再增一笔进项,总体会轻松些。 给存银的嫁妆也要开始攒,孩子还有几年能留,不急着在府城置办,云程打算跟安家费一起攒银子,能在京都有铺面就最好。 不能再求次。 除这两样外,就是叶存山的书本费。 -- 第372页 吃饭时,叶旺祖说府城纸贵,他们以后不说每个季度都来,至少半年会来一次。 这次后,下次可能是春耕前后来,若夫夫俩回家,村里就不来人。也能再送纸、带纸,省去纸张开销。 舅舅会给叶存山送书,吃穿用度程家有给,算下来,就剩下笔墨费。 云程盯着记账本看了看,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觉家里几乎没有开销,能挣多少攒多少?” 叶存山抽空看了眼,一遍看完又看一遍,“你没给你自己写个什么上去?” 云程:“你这话说的,我把我写上去,家里就开始花银子了,那不就是我会花银子?” 叶存山要他别逗人笑,“我书还没背完,笑笑还学不学了?” 听听,人脸皮厚起来,甩锅都厉害了。 “我又没跟你讲话,你自己搭话,还怪我影响你,不讲道理。” 这么说着,云程也把自己会有的开销写上去。 他偏爱享受,还喜欢公平,加一个就乘三,账本总算有负数,也想到家里还有哪些地方要用钱。 年礼节礼是要准备的,之前就给彭先生准备,现在要给京都也送送,多多少少算个心意。 另外这次叶延他们过来,说了叶大的事,云程不喜欢他,也要顾及他是叶存山的亲爹。他们明面上要端水,跟大舅舅亲近,也跟叶大往来,东西备一样的,心意有差别,别人抓不住把柄。 再就是杜知春夫妻俩、柳小田夫夫俩都在府城,平时会来往送东西。 关系近,不讲究太过,一年里约莫十两银子左右。 有其他大事再另算,比如柔娘跟柳小田怀孕生崽,这肯定要包大红包。 这一番算完,云程算算大概数目,跟叶小山说:“按照《赘婿》的润笔费,我三年里,每年产出一部,咱们所有花销以外,去京都的安家费跟存银的嫁妆,就都稳了。” 这也太玄乎。 叶存山要他把账记下就行,不用操心这么多。 “顺其自然就好。” 云程点头。 他只是等着叶存山时,顺便写写。 看叶存山要忙完了,就收了本子笔,起身伸了个不完全的懒腰,叫叶小山陪他睡觉去。 “我今天要收拾你。” 话到这份上,就要学叶小山讲话,“你就是欠收拾,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惜,对叶存山一点威胁没有,还让他很想笑。 “你自己有几分本事,你不清楚?” 云程本事没几分,但理直气壮,“你听我的,我要摆弄你。” 从年后到现在,也有半年了。 在多不胜数的亲密里,云程只修炼出来了“嘴硬”与“骂人”,硬要再加一条,就是脸皮也变厚了些。 其实掌控主导这事,他很弱。 不知是缺少某些天分,还是太过小心翼翼,不敢放开。 亲跟摸都有明显的试探,显得磨叽。 短短来一会儿,能勾着人心神。 时间长了,就显出心虚与生疏。 叶存山要他大胆点,云程咬他,“已经很大胆了。” 所以叶存山抓着他的手教他,还要问他,“你之前不是还会画画吗?” 那废料画册画的,显得多能耐。 亲自上手,就这。 云程就不想收拾他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惜开始了就不能停,想欺负人,结果被欺负,心头那点跃跃欲试的苗头往下压,往后又会老实好多天。 次日一早,叶存山去府学请假。 柳小田起来早,跟存银一块儿在厨房做了胡辣汤。 这东西云程喜欢,口味而言,会比较喜欢柳小田做的,程家的厨娘按照要求来,但有习惯的做饭方式,各种调味料的添加都有些微差异。 其他的早饭就是平枝姑姑叫人送来的。叶旺祖跟叶延说帮忙带过来,不用人跑一趟,平枝姑姑都没让。 说他们是客人,这事有家里小厮干,要这对兄弟俩感到一丝丝不适与尴尬。 人多,家里没大桌子,是把竹床上铺了两块薄木板隔着,当大餐桌,众人围坐。 叶存山回来前,席间存银最活泼。 他好久没有见到村里人了,来的不是他小伙伴,他也极开心。 这股兴奋劲儿,从昨晚到今天都在,看人嘴巴空着,就要问问村里事。 问问他几个小伙伴现在都做什么,读书还是种地,又要农忙了,是不是也要开始织毛衣了,还是去造纸作坊帮忙。 也问问家里爷奶爹娘,小小关心了一下两个才出生不久的弟弟,问他俩健康不健康,长得好不好。 叶旺祖跟叶延都挑着好的说,坏的就提过叶大一回。 后娘的事存银不多问,主要重点还是两个弟弟身上。 “她好厉害,说生儿子,真的能生。” 存银还没见过弟弟,跟陈金花关系不好,在意有限。 是他亲娘没得早,所以会担心云程,很想问问陈金花有什么生孩子的秘诀,这实在隔得太远,来的又是两位哥哥,几次开口都觉得不好打听,便不说了。 其他的话,等到大哥请完假回来,他就搭着问几句。 秋收结束,收成跟往年差不多。 这次还顺带帮忙问他俩的地卖不卖,眼看着也不会回家常住,卖出去往后都不用操心。 -- 第373页 叶存山看云程,云程这次点头了,“咱们也不会种。” 也不必留给存银。 往后真有回村发展的一天,他再给存银买地也行。 闲聊家常时,柳小田跟元墨不好搭话,说他们先要去杜家书斋一趟,商量后头的事,吃完就先走了。 他俩离开,叶旺祖就说作坊跟纸铺现在的经营,也让夫夫俩饭后看账本。 “银子我还带了些,有差错能补。” 叶延这次就是带路人,表现很安静。 等叶存山去看账本时,云程问他堂嫂跟婵姐怎么样,赵婶婶跟叶二叔又怎样,关心关心身体,也看看家里需不需要帮衬。 还问叶延收到书有没有看,再等两年要不要继续考。 叶延说大嫂柳三月又怀了一胎,刘云还没动静,总觉得是前几年家里太苦,把身子熬坏了。除了这事,刘云其他都好。 婵姐跟家里人也好,婵姐现在开朗很多,不出去时,能跟家里启蒙的小孩玩,她小伙伴多了,看不出往日怯生生的样,个子也在长,不是小豆丁了。 话到这里,就顺便提到了罗旭拜托他问的问题,看云程吃了哪些汤药怀崽的,大夫都怎么说。 这话真不好问,叶延说得满脸尴尬。 云程倒还好,又不是问他跟叶存山的房事,用什么姿势容易怀,吃个药而已。 他说:“还是放平心态重要,让庆阳别一直喝汤药,我当时喝了两三个月就停了,是药三分毒,也要注意自己调养。” 叶庆阳的家庭条件在村里算好的,他受爷爷宠爱重视,身体比云程健康多了。 就先天体质问题,他孕痣浅,不好怀,就要耐心多一些。 叶延也说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想生孩子,看他们操心,我心里都难受。” 云程就捧着杯子不说话。 别说本土人士有思想观念影响了,他这个外来客也着急过。坦然接受自己的体质后,也会期待宝宝,加上都说哥儿不易怀崽,自然更加着急。 这事后,叶延跟云程聊话本,说蔚县那边写话本竞争更激烈了。 受到几个新题材的启发,在杜家书斋压稿期间,已经有跟风的苗头,随着后面几册话本的畅销,蔚县的话本题材开始有百花齐放的趋势。 他担心云程因为学识眼界的问题,被这些人抢了饭碗,隐晦的安慰人,希望云程养胎期间不要太关注成绩,反正作坊有分红,他们还能织毛衣,日子能过。 云程听出来意思,自然点头答应。 他还是盼着百花齐放的,百花齐放,题材多,他自己选择也多。 而且他的梦想是能当编辑,写小说是前面需要走的路,书生能写的题材多了,他的舞台就更大。 现在还没找着机会问元墨双才子线小说写得顺利与否,等中午他们回来,云程也要打听打听。 里屋叶存山看完账本,跟叶旺祖聊的事就没那么轻松。 他俩年纪相当,叶存山虽考上秀才,以后前途无量,但只要人还在族谱上,是静河村的人,叶旺祖就能管管他。 “你上次寄回家的信也太敷衍了,装装样子也好,是真的出来了就飘了?你不想想你爹什么脾性,咱们破山村破县城离京都远,但蔚县也有读书人,难保没人嫉妒,以后真有人考出去,这不就是隐患?说你攀上高枝冷落家里,亲爹不顾,爷奶也不管,这话你听听,好听吗?” 叶存山还是头一回被叶旺祖训,懵了下就点头,“我知道了,我这次再写个信。” 他就是太了解叶大,按照固有思路来,而且确实没话说。 叶大大老远给府城写封信,都改不了阴阳怪气的毛病,谁惯着他? 他后来没多想,存银还小,云程对叶大有偏见,这事过去挺久,家里没谁觉得有问题。 被叶旺祖说,他也想起来,叶大不识字,这信谁读,他磨谁,确实给族里添麻烦了,认错态度还是好的。 叶旺祖就跟他说了另一个没当众提的事,“我看你爹有点魔怔,他还是想要地,我问你要不要卖地,是在程哥儿面前过个明路,到时回家,这地就当是你给你爹了,往后还是别人种,但让他心里舒坦点。” 叶大病一场,都不怕死了,觉得能花儿子钱,他高兴! 他多花一点,儿子就少一点。 人要自己作死,谁能拦?但被人多传传,还能编出个叶大思子心切,所以熬坏身子的故事。 都是山村出来的,叶旺祖不贬低叶存山,“咱们跟京都太师府的差距你心里清楚。你看看这些书生都在拼什么,小心些总没错。” 别好好的日子,被几只阴沟臭老鼠给毁了。 叶存山都点头应下了。 身边没长辈帮看,他跟云程都是偏意气的性子,行事作风不那么圆滑,叶旺祖大老远过来训话,多半也有叶根的嘱咐。 他好生答应还不算完,叶旺祖要他现在写信。 “我看着你写。” 叶存山:“……” 难怪人都说,我错了,但我还敢。 他认错是诚恳的,态度是极好的,但他真的跟叶大没话说。 他默了默,问:“我叫存银来说吧?” 叶旺祖:“……” “我上面给你说那么多,你一个字没听进去?” -- 第374页 叶存山就坐桌前,墨都磨出一滩了,也就起了个头。 叶旺祖闭闭眼,算了,这是他们村最出息的一个了,忍忍好了。 “我说,你写。” 叶旺祖跟亲爹感情好,以后要当族长的人,村里鸡毛蒜皮的事打小就会关注,各家父子怎么相处,他都看了多年。 庄稼人,不跟城里书生似的,文绉绉说一堆心疼、担心,酸溜溜的,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唠唠家常,问问庄稼,问问收成,问问家里鸡跟猪,今年养了兔子,也问问兔子。 村里有别的营生,叶大不去,刘翠英是去的,学会了织毛衣,现在能挣点小钱,不算闲着,一天天坐村头跟人吹牛,可安逸。 这边也要搭着问问,爷奶辈,都是老人了,身子骨是否硬朗需要关心两句。 知道叶存山不喜后娘,叶旺祖只让他问了一句身子可好,其他没有。 弟弟是要关心的,错不及小孩。 重中之重是叶大,重点提到给他了地,挂叶存山名下,可以省地税,是儿子孝敬他的,要他好好养身子,以后有大福等着他享。 然后继续画饼。 什么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马上冬天冷了,棉袄皮靴穿起来,银子没了儿子给。 给不给的,谁知道。 差不多收尾,把云程怀孕的事也说说。 “你自己不提,以后孩子还叫他爷爷,这要怎么说?做儿子的,服个软。” 就写夫夫俩没经验,赶上夏季正热正忙的时候怀崽,都没注意,发现时信件已经寄出去。 再给某位不存在的商人甩个锅,说他们立刻补了一封信,不知道为什么没寄到,所以这次要叶旺祖跟叶延带信回去。 叶存山写完立刻撂笔,“你现在说话一套套的,是不是快要当族长了?” 叶旺祖点头,“我爹想早点退下歇歇。” 这事办妥,就能正常聊家常了。 叶旺祖说存银打扮得像个小少爷,“那一身穿的,神气又精神,我瞧着他是长高了些,气质也上去了,以后是跟着你俩,看是在府城或者京都择婿?” 叶存山就懂了,村里有人想跟存银谈亲事。 “还是小孩子就盯着,一看就心思不正,谁要他们。” 以前在村里也有人说先定下,那时都在山村,各家都有看,都有挑拣,就还好。 到蔚县后,有人再说,叶存山也觉得没啥。 到府城了,这么远,再有人惦记,他不骂人都是好的。 算算,今年存银十三。 确实是相看的年纪,一般会寻摸一年多。 有些想要多留一两年,也是十四、十五就相看,等到岁数,再挑个良辰吉日,就嫁了。 他问叶大怎么看,叶旺祖说他没看法,“就闹了书的事跟银子的事,要他在这上头拎不清,我这次过来也不逼你写信了。” 叶存稍稍满意,跟他说前阵子,也跟云程聊过存银的事。 叶旺祖听到要把存银留到十七、十八岁,就没忍住皱眉,再听云程要给存银置办个裁缝铺子,又眉头舒展。 “有了铺子傍身,多留一两年也没事。” 今年过年不回家,叶存山问他们会在府城歇几天,他再看看是买些东西捎带回家,还是直接给银子。 信都写了,东西上大方点没啥。 云程在本子上都有年礼的银子备用,京都跟静河村都要备礼。 叶旺祖说给银子,“年礼差不多就那几样,你爷奶看得淡,愁的就是你成家生子,现在都要完成了,能写信叙话就好。你后娘那边不管,轮不到你孝顺,所以我琢磨着,要么给叶大买几亩地,这地我挂你名下,还是算你的,说出去就是送给叶大的,吊着口气,多活几年。” 后头这话就很冷血了。 因为父母去世,为人子的要丁忧守孝,科举是不能参加的。 这跟云程那时不同,云程是白身,还是个哥儿,一般默认哥儿姐儿都要嫁人,是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孝期不长。 叶存山应下,说要跟云程商量。 叶旺祖没多问,他跟云程没交流过几次,了解不深,偏心叶存山这头,也不会开口挑拨夫夫感情。 还要他记得让存银这两天准备个贴心的礼,“手工做的,看手里有没有现成的毛衣、布鞋,要是没有,就临时买双鞋子。” 他是哥儿,这里心意到了差不多。 叶存山答应下来。 中午元墨夫夫俩回来,一行人又一起吃了饭。 元墨跟云程说双才子线的故事定稿了,书名就叫《状元》,“书斋那边让我顺便带个话,问你还愿不愿意提供故事,找别的才子写。” 若愿意,云程的编辑路就踏出第一步了。 云程问是不是还要再试一次稿,元墨点头,“还挺谨慎的,除却《状元》外,需要再有两篇稿子,有小火的销量,才会跟你签契据。” 云程风格明显,大部分才子都习惯了文绉绉的写作方式,一时难以调整,突然接他的故事线去扩写,很难把控。 云程再确定试稿时间,就说这些天会构思个故事出来,到时要家里小厮送到书斋。 他关心柳小田的摆摊大业,柳小田说他今年可能就是搭着卖点小吃,主业不是这个。 十月中下旬就慢慢变冷,府城的气候跟蔚县相差不大,变冷开始,气温会骤降,没有过渡期。 -- 第375页 去年冬季,夫夫俩日子苦,在外摆摊给人写信写对联的人是元墨,下雨下雪都支小摊,看起来坐一天不算累,但那种冷太难熬。 今年家里好起来,安家费虽贵,但元墨还在挣钱,就不想柳小田出去吃这个苦头。 柳小田说起时,脸上藏不住甜蜜。 不跟从前一样,觉得家里没银子,他就要出去,风里来雨里去,双手冻得像肉包子。 下午时,是叶存山带族兄弟去府城转转,存银跟着一起。 元墨下午要再去杜家书斋一趟,云程怕他是避嫌,柳小田给他解释:“是杜家书斋还有事办。” 杜家书斋有小院安排才子,一人一个单间,听说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平时能去书房看书写作。 书房就摆很多张桌子,大家都能去,要写一起写,有人对比,很有动力,能一写写一天。 云程听得头皮发麻,这环境太过可怕。 书斋请元墨过去,因为他跟云程不同,元墨是男人,是书生,是能再往上考秀才的童生。 他去男人堆里比云程合适,加上他有学识,写的不是大白话文,同样也有畅销到京都的话本,就想要他去指点指点“同行”。 云程懂了。 行业大佬去分享经验。 家里没人,说完这些正事,柳小田就做了会儿思想准备,问云程昨晚顺不顺利。 云程立刻红了脸。 柳小田看得直点头,“我知道了。” 云程脸更红了。 柳小田直笑,“你这心思也太好猜了。” 云程红着脸跟他说,“主要是太突然,我昨天还以为你不好意思说这些话,要说我粗俗,没想到你会毫无预兆的问我这个。” 柳小田能问,是他昨天给云程出过主意,总要关心关心后续,还怕他动作大了,肚子不舒服。 他要云程再悠着点,“我看你就是嘴巴厉害,就别自讨苦吃了。” 夫夫关在房里的事,外人难猜。 柳小田就这么一句提醒,但结结实实戳到了云程的心窝窝。 对,他就是自讨苦吃。 说要收拾叶小山,结果反被收拾。 但被人看穿,就很不爽。 所以他晚上又去挑衅撩拨,把叶存山都撩得迷茫了。 “孕期还有这个瘾?” 云程哪里能忍他说这个话,羞得要原地爆炸,很大声的表示他没有,他不可能会这样,他只是闲得无聊,并且控诉叶小山说话太难听,今天罚他不许睡床。 叶存山:“……” 这么凶,一定是恼羞成怒了吧。 这话不敢说,所以是抱着人一顿好哄。 假期好,带三兄弟一起出门,也不会一逛逛一天,会留时间他打卡,夜里没功课,能好好陪云程。 他要云程消消火,“我嘴笨,说错话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云程可不觉得他嘴巴笨,“你厉害得很,你都不想碰我,那你睡不睡床又有什么关系,沙发还软乎,好好磨磨你这身硬骨头。” 叶存山抓着他手往自己身上摸,“硬不硬的,你自己感受一下。” 云程找到机会怼他了,“叶小山,你好骚啊。” 作者有话要说: qwq 二更在写,大概十点半左右来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第105章 这个形容词,在云程看来,就是一个火遍全网的表情包。 在叶存山看来,就不是这样了,他以为云程在跟他讲流氓话。 他只在万书斋买的几本成年读物上看见过“骚”字,当时跟云程默契的挑选了大白话版,里头就爱写这种话。 他把书翻烂了,也没在床上跟云程讲这话,怕他听了要哭。 才发现,云程是能接受的。 这个误会,让叶存山今晚失去了好多温柔。 一清早坐门槛儿上,表情迷茫得要命。 存银刷牙洗练时,他在那里坐着。 家里早饭要好了,他还在那里坐着。 柳小田也起早,不好过问,元墨来问他。 两人的夫郎熟,但他们不熟,上一回尬聊,还是叶存山跟云程出发来府城那天,别人都凑对说话,元墨只好跟叶存山尬聊,被叶存山问了话本怎么写。 时隔数月,他再想,也想不出话题。 就还是关心叶存山的话本出来了没有,叶存山清早再被扎心,情绪更是低落。 元墨硬憋了一个话题出来,“你还记得柳文柏吗?以前跟你是同窗,后来写了《神女伏妖录》,被请到府城。” 叶存山点头。 他跟柳文柏关系不好,起初还怕才安家,这没眼色的就上门大喊大叫,冲撞了家里两个小哥儿。 结果这几个月过去,他还没有见过柳文柏。 杜知春常去杜家书斋,都没有见过。 他怕柳文柏要来搞事,强行振作,打起精神,说:“他要来找我打架?你让他等着,我揍得他满地乱爬。” 元墨:“……” 再问,才知道是柳文柏想上门拜访。 主要是拜访云程,云程是已婚夫郎,不好单独拜访,要跟叶存山过个明路,谈话时,最好叶存山在旁听着。 叶存山就猜到原因了,“是话本故事线的原因?” 元墨点头,“即使程哥儿给他引荐了,该试稿还是试稿,只是说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会优先考虑他。我跟他解释过,他还是要来,说想争取一下。” -- 第376页 叶存山就沉默了。 他跟柳文柏关系差劲,打架的交情,但要说结仇,也不至于。 那人是个爆烈脾气,为这事低头,还是找一个“对头”低头,叶存山很唏嘘。 仔细想想也能猜到原因。 杜家书斋有固定的才子写稿子,蔚县那边不好养着书生们,是发帖约人写稿。府城能把写得好的人聚集到一起,是个写话本的小作坊。 柳文柏的才识在蔚县书院都不够看,到府城更是没法看,还是山村出来的,又五大三粗,没个斯文样,碍于杜家颜面,他们不会说,但排挤肯定有。 叶存山平时闲书看得少,以前关注过,特地看,是因为他想挣这份银子。 后来不写了,便不关注。 云程写,他也只是带着关注相关的话本,不会别的都看,所以不知道柳文柏后来写出其他作品没有。 元墨说有写,“我觉得他也挺有天分的,《神女伏妖录》之后,他写了一册《妖狐变形记》。是一个妖女爱上书生,为了跟他在一起,挖妖丹变成人,失去妖力后,她空有美貌,被许多人盯上。书生起初势弱,护得艰难,这美貌姑娘还是被人抢了,再到书生当上权臣才与她修成正果。跟那些名妓话本一样,会有落入风尘的戏码,但两人的决心太强,看过以后很难忘记。” 叶存山就说等云程睡醒,他跟云程商量一下。 云程是想当编辑的,他也希望云程这一步的转型顺利。 手稿写得太累,他想云程多歇歇。 存银这小孩儿都知道不问云程为什么晚起,大人自然更有眼色。 叶存山昨天带叶旺祖跟叶延去了府城纸铺跟书斋,一个买样纸问价,出来一趟当考察市场,看看府城的好纸劣纸都是什么样。 一个是看看书目,有叶存山给他们寄手抄本,他也要自己看看,说这抄录、寄送,都是要银子,来回也费工夫。叶延身上银子不多,买三本四本就行。 这个数量还好,叶存山给他推荐了几本。 兄弟俩不打算在府城多留,今天主要是去医馆问问夫郎孕痣浅,能不能有个方子调养。 都到医馆了,叶延也顺带问问他家云娘。 刘云熬坏身子,他也心疼。 这一趟不要叶存山一起,他们带存银出去认路就好。 元墨说也要带柳小田出去逛逛,把需要的日常用品买齐,同样是存银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 叶存山看着突然空下来的院子,回头看看,堂屋空着,里屋云程也没动静。 这是什么绝世好时机。 夫夫俩带着孩子,是真的很久没有过整个家里只有他俩的情况了,叶存山立刻支棱了。 他起身拍拍裤子,先把院门关上,进屋后又把堂屋门关上,进房再关房门。 还要去关窗。 已经睡醒,因为害羞才不出去的云程默默看着他。 “叶小山,你干嘛?” 叶小山说要跟他好好掰扯清楚,“我都没想明白我哪里错了。” 云程把被子一拉,蒙住头,不跟他掰扯。 大白天的,谁要掰扯! 他还有理由糊弄,“这哪里需要理由,我能说你,你不能说我,很难理解吗?” 发表情包,跟在床上说人骚那是一样的吗? 叶存山坐床边,给他把被子扯下来,“我以后也不能说?” 云程瞪他,“你还想说?” 没想到哇,叶小山居然喜欢这个调调。 叶存山猜不着云程这个瞪视是惊讶还是惊怒,就问云程可不可以。 云程说可以,“你白天说可以,晚上说不行。” 叶存山:??? 他不理解。 这话白天说像什么样? 云程使唤他去拿本子跟笔过来,给叶存山画了一个洪老师表情包。 看他一眼,知道叶存山不能感受到精髓,云程就给他讲了《回家的诱惑》。 叶存山听得脸都麻了。 跟云程进行最后的谈判,“我晚上不能说,你白天不能说。” 云程:“我能怎么办,我又骚不过你。” 叶存山:? “你果然欠收拾。” 云程:“别再跟我说这些。” 叶存山:“……” 今天的云程因为《回家的诱惑》灵感大发,同样改头换面再回来重新逆袭的还有许多,大爆剧还有《琅琊榜》。 如果以改头换面为题材,参加科举就不合适。 科举检查太严格了,祖宗都要查到,身体各处更别提。 替换成跟《赘婿》一样的背景,写商圈,就很好搞。 身份安排来说,庶子逆袭会更爽,天生资源少,不被重视。 但这时代重嫡子,他真这样写,写得再好书斋也不会收,发出去还要被人骂,指不定还有大家族的人意气用事,追过来揍他。 所以还是改成嫡子,改成嫡子以后,依然要从资源开始压。 写亲爹不爱,母亲被害,后娘当家,庶弟随娘亲扶正,而他被人推下悬崖——古代应该不会有人去模仿吧? 云程默了默,脑动修改。 被人推下井或者被打板子重伤、路上被山贼搞,总之是一条死路。 但他绝境重生,改头换面后,杀了回来。 嗯……又可以加一点战神归来的点。 -- 第377页 他想事情入迷,叶存山叫他几声他没理,脸颊被叶存山捏了下,“你可真行。” 秋分过后,气温不那么热。 久坐不动还会冷,叶存山拿了衣裳,给他穿上,摆弄大娃娃般,也伸手摸摸云程肚子,上头薄茧让云程不舒服的动了动。 回神看叶存山把他衣服脱了,看人的眼神就逐渐带上谴责。 叶存山:“别看,给你穿衣裳在。” 云程:“穿衣服是穿衣服,摸肚子是摸肚子,这是两个不一样的事,你给我穿衣服是事实,但你摸我肚子也是,你趁机占我便宜,你好……” 后头的字没说出口,就被叶存山堵住。 他还记得云程不刷牙就不能亲亲的习惯,是拿手捂的。 云程说话含糊,“我真的,我应该要你伺候我刷牙洗脸,不然我会舔舔你手心,看你还敢不敢捂我嘴。” 叶存山没什么不敢的。 这边收拾好,差不多快要中午,不好继续窝房里,叶存山扶他下来,去把门窗都开了。 这会儿跟云程说起几件事,一是昨天叶旺祖提到的那些,给家里写信了,也要给叶大准备田地,再让存银备点贴心礼。 二是今天元墨说的这个,柳文柏想来拜访,问故事线的事。 云程看叶存山,叶存山说以云程事业为重,“他要是写得好,我不至于跟你吹枕边风,坏人前程。” 云程故意哄他,“我是需要你吹枕边风的那类人吗?你俩相处不愉快,我心是向着你的,到时打他脸,给你看爽文。” 叶存山说不用,“元墨说他有天分,那他写,你当编辑可能会更加顺利。” 也因柳文柏是个大白话写手,跟云程的文风会比较相投。 他说:“下午问问元墨,看有没有《妖女变形记》,没有的话我去书斋给你买一本。” 云程说不急,等叶旺祖跟叶延回家再买。 叶旺祖跟叶延今天去完医馆,顺路去码头找商船捎带,已经定下了明天的日子回村。 存银在家里有织毛衣,先给云程织的,说入冬时,他肚子正大,以前的衣裳都不好穿,毛衣保暖,提前备上,那给叶大的就没有,是今天出去买的。 买完以后,他还有点哥哥的样子,给家里两个弟弟一人买了一颗银豆豆,要人在中间穿了孔,编了红绳,能给弟弟戴脚脖子上或者手腕儿上。 云程说这种也叫转运珠,寓意不错。 叶大不算穷,以后指着两个小儿子过日子,不会贪孩子这点东西,他送得放心。 把他们送走后,叶存山也要去府学销假。 销假前,柳文柏带着肉干跟好酒,还有两只大母鸡,几册话本,过来敲门拜访。 叶存山开门后,跟他相顾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来得稍微早点[探头] 今天就这两章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06章 叶存山跟柳文柏有一年半有见过了。 过年时柳文柏回村,也只在柳家吹牛。 柳大志带李桃回娘家拜年时,叶存山才从他那里听来一些柳文柏的消息。 现在再见,陌生得很。 叶存山简单打量后,侧身放他进屋。 柳文柏比以前瘦了很多,这么高的大个子,瘦太厉害,皮包骨的看着吓人。 他问:“你在府城缺吃少穿还是怎么?” 不说小洋村柳屠户家都是怎么吹柳文柏的,就是静河村现在因为话本的兴起,都会拿他当例子榜样,说一册话本挣了一百两,还搬到了府城。 这是多风光的一件事啊。 过年时,也没听说他不好。 柳文柏叹气,“那群酸书生,一个比一个会膈应人,我心里憋着气,半年多都没休息好了。” 年前,他回家就是想躲躲这些歪话,到家里被吹捧一番,满是自信的回城,结果酸书生们变本加厉。 柳文柏也不傻,能猜到知道原因。 往年流行话本都是落魄书生被各类女人接济,里边会写一些很幻想的东西,什么神女、妖女、农家女、商户女、贵女,要不是不能写,指不定皇女都要爱慕他。 当初《神女伏妖录》是在这个基础上有了创新,别人都是写流水一样的女人,只有他写的是二女争一男。 到如今也烂大街,写得人很多。 一直有半年左右都相安无事,别人说他没才识,他也能一笑而过。 ——主要是想得开,他没才识怎么了?能挣银子就行了,还比他们这些臭书生挣得多。 直到《赘婿》横空出世。 同样的大白话小说,甚至比柳文柏写的还要再白话一些,但火爆程度他们难以想象。 很长一段时间,府城书斋都不收别的话本,甚至会请人代投,把他们的话本卖到其他书斋——因为杜家书斋印不过来。 他们都是因为有话本销量不错,才被请来府城当专门的写手的。 能远道而来住一起,家庭条件都算不上特别好。 同样,也能根据这销量,大概推算出润笔费数额。 心里嫉妒起来,找不到云程的人,就迁怒柳文柏了。 那阵子的情况,柳文柏不想再回忆。 他还拿了银子买了酒,去找小伙计打听,说他从前在蔚县书院读书,这《赘婿》的作者可能是他认识的同窗,想写信报喜,看看是谁。 -- 第378页 一听是叶存山,他当时都想撞墙。 丢人! 太丢人了! 他当时拿了润笔费要走,还跑叶存山面前得意炫耀过,回想起来像个胡乱蹦跶的小炮灰! 这么憋屈羞耻的情绪里,还要被人指桑骂槐。 后面的两册书,他心境不对,写出来就没好成绩,不温不火的。 叶存山把他送来的东西都放好,存银还说过来招呼,叶存山没让。 待男客,不好要小哥儿招待,要他进屋找大嫂,“给他说一声,说柳文柏来了,写《神女伏妖录》那个。” 旁边耳房里,元墨听见声音出来瞧一眼,看两人点头,也搬了个小板凳到小棚子下头坐。 前情往事柳文柏不愿多说,他今天都是低头过来的,再说多了,跟他找叶存山卖惨似的,就问他们知不知道杜家书斋准备找云程收故事线,再请人扩写的事。 这事元墨已经给叶存山讲过,点头后,柳文柏就直接说了:“我这次带来了四册话本,都是我自己写的,销量都说得过去,其中《妖女变形记》销量最高,《神女》稍次,另外两册虽弱一些,润笔费也能拿四十两银子。” 这个数目,说起来都跟云程目前在写的两册价高了。 柳文柏听说过云程写的话本是什么销售方式,所以跟着补充了一句,“我这是一次性结清的,不带后面的分红,算总数,是没你家夫郎多的。” 叶存山翻看了几页,发现柳文柏还怪喜欢写神怪类型的话本。 “跟他类别不同。” 云程写爽文的。 柳文柏大手一挥,“我心里憋着火呢,我也能写爽文。” 叶存山:“……”我也想写。 柳文柏不跟人玩虚的,他说掌柜的去小院给他们说过,拿这故事线写话本,两个方式。 一是开价,二是分成。 开价不得低于三十两,分红最次要分一成出来。 开价的话,书斋一分不拿,给多少,就都是云程的。 分红的话,书斋要占半成。分一成、分九成,书斋都要拿半成。 柳文柏比了个数,“我不讲虚的,你们把故事线给我写,我分四成出来。” 《状元》才定稿,要等《咸鱼书生》的带图合集版销售差不多,才会接档。在看见实际销量前,其他书生心动,也不会有比这个更高的分红了。 因为他们会觉得故事线就那么回事,市面上的故事都大同小异,写出过一部《赘婿》不算什么,以后指不定江郎才尽,什么都写不出来。 加上云程的《废材书生》跟《软饭硬吃》第一册是在京都销售,第二册交稿以后,跟《咸鱼》撞了档期,目前是在雕版印刷阶段。 府城这边并不知京都热闹,可能最高的喊价是三十两银子,这故事以后跟云程没关系。 他们会觉得自己写书辛苦。 存银好奇外头说什么,大哥不让他待客,他就装模作样说去找柳小田,也在院子里一来一回溜达了两圈儿。 叶存山顺便让他把柳文柏的四册话本都给云程捎带进屋。 这事夫夫俩提前商量过,书院打架的关系,没有结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可以综合考虑合不合适。 屋里三个小哥儿窝沙发上,一人分了一本书。 都因这样那样的缘由看过《神女伏妖录》,云程拿了《妖女》那本,另外两册则给他们分。 存银现在看不进去书,说柳文柏很瘦,看着吓人,“我见过柳家的其他屠户,每年要来咱们村里劁猪的,继姐嫁人时,他们家来人结亲,也是一堆五大三粗的汉子,我大哥在旁边站着,都要比他们体型小些。” 叶存山身材标准,肌肉不凸出,线条流畅利落。 柳家屠户们就有点肌肉男的样子,是衣服都藏不住的爆发力。 云程也不出去看,“也不能因为他瘦,就让他写,反正他送来的东西咱们收下,这算着也有亲戚关系,今天上门了,也算往来。” 如果不找柳文柏写,往后再找个节气回礼,看柳文柏还跟不跟他们处。 不往来,这礼还完就算了。 存银就点头看出,他还有些字不认识,时不时就要拉云程一下,找他问,后来发现不认识的实在太多了,他就不想看,想找人说话。 还看柳小田,“小田哥,你什么时候学认字的?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识字呢。” 柳小田说他跟着元墨学的,“成亲后就开始了,刚学的时候,一天五个字,后来学多了,就一天十个字。” 他学了不做什么,元墨性子也佛,顺着他看的书来,往下有已经教过的字,他也给柳小田算一个,就当温习。 两人成亲已经三年,柳小田因很少写字,字很丑,不能看,认是没问题的。 存银顿时羡慕了,“我还只会《千字文》跟《三字经》……” 因为当时是逼着他背过,他背起来熟悉,写得少,到现在玩野了,看书时也是半文盲。 云程早就想找机会劝小孩子读书了,以后要当小老板的人,自己不识字,会被下头的人糊弄。 这一提,存银就支支吾吾,“可是我在学的东西好多啊。” 他刺绣还没出师呢。 现在又到了织毛衣的季节了,他还跟柳小田说好了,找他学做饭的手艺,柳小田做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 -- 第379页 他还想学画画……想画美人图。 人怎么可以学这么多东西。 云程都听笑了,“谁要你跟你大哥似的学了?你都不用跟我一样,就按照你小田哥的来,一天学五个字,行不行?” 一天五个字,一年也有一千八了。 三年以后,数目就很可观。 他都不用给存银加字加担子。 存银就在话本上数了数,“好!” 今天没其他杂事,因为在聊天,云程小说也看不进去,这还是要审稿看人水平的,就先放一边,专心跟人聊。 主要是柳小田的事业,“炒菜跟那两个馍馍都要摆摊一阵子才好卖,在外面闲逛的人又不会到街头买汤喝,你要么卖关东煮好了。” 柳小田就问什么是关东煮,云程咽了口口水,他没说就已经开始馋了。 关东煮他没吃过,只听过看过,也刷过自制教程。 食材的准备没问题,竹签随便请人都能弄很多。 酱料是灵魂,但他相信柳小田的实力,最多尝试几回,问题不大。 柳小田说听起来跟吊锅很像,“吊锅就是一锅乱炖。” 云程想想,说:“那还是不一样,加个竹签,区别开,而且方便。” 到时也用竹筒或者粗陶碗装,收个成本钱,客人不想出这个钱,也能自己带碗来。 时辰不早,再来尝试来不及,柳小田说等明天,他让元墨出去买材料回来,自家试着做做,味道找准了,就出去摆摊。 趁着现在天气不冷,挣一点,算一点。 也跟云程说:“最近温故知新两个小哥帮忙看了五六个宅子,其中一间还不错,大小、位置都不错,跟你们也不远,就是要价高,我跟元墨说再看看别的。” 现在是考试淡季,还能有时间看。 云程不介意,“你们别着急,元先生不急着入学,你们跟我的关系在这里,在家里多住一阵子没事,我也有人陪,以后要住几年、十几年的屋子,一次找准了。” 柳小田就跟云程过个明路,他这边不介意就好。 差不多到晚饭时间,柳文柏才走。 是来找云程的,走之前,云程也出来跟他碰了个面,简单说了两句话以后,说明后天给他答复,“到时会让人去找你。” 晚饭是在堂屋吃,席间主要聊柳文柏的事。 他在叶存山面前不愿意说的旧事,元墨差不多知道,他性子淡,极少跟人生气,说起这事也有动怒。 “排挤嘲讽就算了,还有污蔑。” 因为大家一致排挤柳文柏,书斋那边不愿意得罪人多的一方,一直和稀泥。 还好柳文柏能写出赚钱的书,他们不敢太过分。 元墨说:“这种品性,还要我教他们怎么写书挣钱。” 去过一次,元墨就不去第二回 了。 云程听了都不想要他们来写,元墨说还有书生是自己住外头,“里面气氛很差,有条件的都搬出去了。” 全是竞争对手,搁一块儿同吃同住,写作学习在一起,吃饭睡觉也在一起,上茅房都会遇见要抢个先后,这气氛能好起来才怪。 留里面,就说明没攒够安家的银子。 饭后,叶存山收拾书包,云程跟他后头挨着。 明天叶小山就要复学,云程说日子过得好快,“三天一晃眼就过去了。” 叶存山说他想中午也回来,云程就不让了,“来回跑得辛苦,你若有空,能闭目养神歇会儿。” 叶存山东西都装好,又把云程的棉花娃娃挂包上了,“想你我就看看。” 说得跟要分开多久似的。 云程拨了下娃娃,说他再用碎布头缝个小衣裳,“这娃娃做好到现在,都没有换过衣服。” 途中洗过几次,都是直接把衣服扒下来洗,几个光屁股娃娃摆出去晒太阳,怕棉花起潮。 叶存山说能将就着用,“你还要绣嫁衣,不用搞这个。” 云程说就是缝嫁衣,“我先用碎布头缝两身小嫁衣,给两个棉花娃娃穿。” 成亲礼能确定是年后办,就先给娃娃穿个喜庆的。 而且他现在也开始犯懒,小衣裳都可能要下个月缝好。 今晚不学习,不玩闹,夫夫俩聊些闲话。 不冷不热的天,窝被子里刚刚好。 叶存山跟云程说心事,“我也想写话本,没空写,之前说院试考完写,现在这三年都没空了,不知乡试考完有没有空闲。” 云程问他想写什么样的,“你要真想,你就把大概故事讲给我听,我给你写。” 叶存山才不给他加担子,只说可能是他做不到的事,身边的人都能做到,所以才有想要证明的心思。 “太难了,我这两天听存银跟柳小田吹牛,讲的故事也挺好的。” 存银讲的故事,云程也听过。 小孩儿思想最活跃的时候,天马行空,什么都敢想。 比如他运气极好,依靠大富翁,赢遍全府城,成为府城最富有的大富翁。 还有他其实长得特别漂亮,就是穿得灰扑扑的,后娘还磋磨,所以看着不起眼。但是他突然遇见了贵人balabala…… 前头一个首富的故事,云程听完笑笑就算了。 后面这个,怎么看都是小孩儿根据自己的经历,经过加工美化的故事,所以云程跟他讲了灰姑娘的故事。 -- 第380页 存银后面说出去的版本,极可能就是云程改动过后的“灰哥儿”。 他跟叶存山如实说了。 叶存山:“……果然就剩下我没有天分了,我听你讲的故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怎么我……?” 云程拍拍他肩膀,又拍拍他头。 躺着时,他还不敢大动作压着肚子时,这个安慰姿势,是他的极限了。 最后抱着叶存山胳膊,捏捏他手,“天分又不靠说的,你不写,就永远证明不了有没有。” 扎心的话就来了。 叶存山写过。 云程说他是没有找对方法,“我看你挺执着这个事,咱们不求写多快,就解个心结,以后就当给你解压了,你有事儿没事儿给我讲讲故事。” 先口头锻炼,说多了,就会知道哪里有漏洞,哪里不好。 很多故事都是在口口相传中,慢慢完善的。 人们转述时,总会下意识想要倾听者相信,会加以修饰。 修习惯了,就会说了。 叶存山说他再看情况。 这是小心结,忙起来他就忘记了。 大心结还是京都,他不可能本末倒置。 他想要云程以后都能不受气,也想要存银以后成家能不看人脸色,以后小宝宝出生,也能少受些冷眼白眼。 改换门庭才是第一要紧大事。 他又摸云程肚子,算算时间,也就来年二月了。 说着话,时间过得快,在聊天中进入梦乡,早上起来时总会迷茫。 叶存山要找教官销假,今天出门更早一些,他没叫云程,云程醒时,他已经走了。 存银进来跟他说,问大嫂要不要再睡会儿,“元墨哥出去买菜买调味料了,咱们中午能吃那什么关东煮。” 云程揉揉眼睛,“那让平枝姑姑中午少做点菜。” 存银:“她早上来时,我已经说过了。” 叶旺祖跟叶延来一趟,带孩子出去逛了几回,买吃买喝不用存银掏钱,临走前,要存银给家里捎带点贴心礼,他因再做来不及,加上给两个弟弟买了银豆豆,现在兜里银子见底。 这会儿过来跟云程叙话后,伺候完大嫂洗漱,就忙着刺绣去了。 刺绣还是鸳鸯被,有简单的图样,就四角搭着绣点样子,中间缝个“囍”字,就差不多。 存银绣的就很大幅,整床被子都要缝满,构图云程检查过,怕他熬坏眼睛,还改动了几处,再改就不行,存银说他要练手。 花样绣满,做其他事情的时间就被压缩。 趁着日头好时,先刺绣,忙完这个,就能织毛衣,歇歇眼睛。 云程叫他去玩大富翁,他都不想去,“我看你也不闲,不想玩的样子,不用哄我。” 要想玩,以前在家就要把大富翁做出来的。 云程说他太懂事了,“遭人疼。” 存银就是不经夸,一夸就傻兮兮更卖力干活。 云程又舍不得贬低他,就说今天床垫能到,到时让他也试试睡不睡得惯,喜欢的话也给他做个床垫。 存银就更开心了,刺绣结束,还要给云程揉肩捶背。 云程:“……” 算了,孩子孝顺也没错。 柳小田早上在厨房试着做关东煮时,云程就在院子里坐着看小说。 柳文柏擅长写短篇,字数在五万左右,这么短,他几下就翻完了。 他选人,文风是次要,主要是考虑笔力问题。 不擅长写爽文的人,硬憋出来,就很容易憋屈,写出来浪费双方时间,还收获不了回报。 所以给柳文柏引荐没问题,最终还是要看他试稿。因为认识,叶存山说他决心很大,云程叫人去传话时,透露了点消息给他,要他这几天看看爽文,自己练习练习。 开卷考,还有偏心对待,柳文柏如果不能脱颖而出,就没合作的缘分了。 这事交待完,柳小田的关东煮底料也煮出了浓香。 香味馋人,有些小孩儿在外头探头探脑。 云程跟柳小田都喜欢小孩子,云程还想借此机会,让存银能融入进去,往后在府城三年,也有小伙伴,就招呼他们进来。 有玩伴,存银就不用总拘在家里,小长工似的哼哧哼哧干活了。 第一次尝试,为了省钱,配菜都是素的。 云程爱吃豆干、豆腐,还有小青菜,给他装了一碗。 温故知新帮忙看房子辛苦,柳小田做出来,烫菜多,装了两大碗,让元墨去送。 “这还在试味道,先尝个味儿,回头弄完,给他们送一大锅过去。” 也算感谢近日照顾。 院里小孩被家里人揪耳朵,要带走,云程说可以带个碗过来,能尝个鲜。 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来来往往里,小院也热闹起来。 送给温故知新,要过平枝姑姑这关。 她拿副碗筷,挑拣吃了两样,感觉不错,要人给彭先生送一碗去,余下一碗才给温故知新两小厮。 “最近跑腿辛苦,多吃点,回头还有。” 一起从京都过来的,感情都好。 平枝姑姑要分清,温故知新两个也知道分寸,说留着中午一起吃。 那边小院人多,他们跟元墨一起回去,怕有人玩闹时失了分寸,撞到云程。 下午柳小田又试了两回,有云程提供大概配方,柳小田有大厨经验,这东西要求不那么精细,晚饭再吃,就是已经确定要端出去卖的配比。 -- 第381页 云程中午借柳小田的东西交好邻居,知道柳小田不会收他银子,就说第一锅的生意他照顾了,买了要请人吃。 彭先生肯定要有,平枝姑姑她们也要分。给柔娘和杜知春也送些过去。 柳文柏买来的母鸡还没炖,先回碗关东煮做礼。 这算下来,一锅还不够。 柳小田都想白干,云程要他做生意算得清楚些,“都是挣钱的东西,挣谁的银子不是挣?” 这事定下,隔天柳小田在家里给云程这位主顾做关东煮时,邻居们就再吃不到。 经过昨天小孩子馋嘴的事,附近有几个脾气直爽的妇人夫郎会上门问,问这东西是不是要拿出去卖的,要是卖,是在哪里摆摊,也说去照顾生意。 云程就想到一件事。 他跟叶存山两人,第一次在蔚县吃酸辣鱼时,去的就是深巷子的小铺面。 元墨是不想柳小田风里来雨里去,但如果是在家里做点小生意,在门口挂个牌子,写明今天开门与否,问题应当不大。 给柳小田说之前,是床垫先送到。 这东西太大,小厮都清秀,没那么大力气,是给了铜板要木匠铺子的人帮忙送进屋里。 柳小田跟存银搭把手,先把铺盖卷了。 床垫说要先给存银试试,到家里他又不试,扭扭捏捏跟大嫂说,新床不能随便睡,睡了是要招“福气”。 他是个哥儿,睡了新床,大哥大嫂生哥儿的概率就高。 他知道的,大家都想生儿子。 云程听了就催他赶紧去,“我还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小宝贝。” 存银开心死了! 他睡之前还去洗了个澡,躺上去滚两圈就犯困。 下午家里热闹他没掺和,醒的是时候是他大哥在捏他鼻子。 “我看你晚上还睡不睡得着。” 存银给他的回应是,肚子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咕咕”叫。 “大哥,你们真会享受,我这辈子没睡过这么软乎的床。” 他上次说这话时,还是睡沙发。 现在也没虫蚁了,天气不冷不热的,叶存山要他在堂屋沙发上睡。 将就几天,新床垫做出来就能回房睡了。 存银答应了。 再入夜,叶存山就后悔了。 小孩子精力旺盛,喜欢叫人聊天,隔着墙隔着门,都要喊大哥大嫂。 东一下西一下。 夫夫俩做正事时会很投入,嗯嗯哦哦的回应存银也开心。 到了要躺下歇息时,存银还想说。 叶存山脑壳都在疼,“怎么话这么多?” 云程就笑,“你让他说吧,没发现他心情好才话多吗?” 叶存山不知道存银怎么心情好,一问才知道是云程哄的那一句。 他想起来,他还没有哄过云程。 云程跟他说过,他老家那边也有重男轻女的风气。 女人都轻了,哥儿自然更轻。 他说他也都行,哥儿姐儿都可以。 哥儿姐儿像云程,漂亮。 性子再养娇一点,也活泼可爱。 比他好,又高又黑的,显得凶。 而且儿子像他像云程,都行。 要是个哥儿姐儿像他,那真是,以后一辈子都要操心亲事了。 哎。 云程故意逗他,“啊,那怎么办啊?我有点想生儿子的。” 叶存山都行,“那不正好?你生什么都行,如果是个哥儿姐儿,你还想要儿子,我再努力就是。” 说着说着就耍流氓。 习惯不好。 要狠狠谴责他。 到这里,云程也羡慕起陈金花,“一胎两宝,真好,人生圆满。” 叶存山抬杠,“好什么?她儿女都有了,就差个哥儿,这辈子是没可能了。” 云程:“哦,也是,这里有三个性别,要一胎三宝……”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按照常规速度来说,会比较晚了 各位读者老爷不用等,提前给你们说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07章 这事情不能想,想了以后,云程就想尝试。 他把一胎三宝的事记下,琢磨着找个机会,也要试探一下后宅女眷夫郎的市场大不大。 记下就抛之脑后,抓着叶存山的手亲了亲,“快睡吧,我今天给你讲故事,你早点休息。” 明天要上课,养足精神才好应对。 叶存山不听故事了,夫夫俩互相腻歪着心疼,说着车轱辘一样的甜话,也得了一番乐趣。 看时辰不早,就约着一起睡觉。 睡前,叶存山还要亲亲云程。 学他说存银的,“遭人疼。” 云程都不想说他,“你什么时候也能自己说甜话就好了。” 叶存山人生巅峰的甜话,就是那句他黑,可以暗中保护云程的土味情话了。 那句以后,再无产出。 他把这事记下,琢磨着总要再憋一句出来,不能要云程小瞧了。 家里日子进入正轨,叶存山去上学,元墨要帮着柳小田采买。 前两天给云程的关东煮做完,各家都送去后,后面几天也是做的邻居生意。 柳小田很尴尬,觉得来往人多,很打扰云程休息。 云程性格喜静,但身边实在安静太久,也没网络看世界,他现在也慢慢喜欢热闹,对此感觉还好。 -- 第382页 等到柳小田忙完,也跟他提了一下在家里开小铺子的事。 柳小田就给云程讲了他们目前最中意的那间屋子。 “比你这个小一些,但价格差不多,就在这不远处临街的一间房,前面能有一个摊位正对着街口,夜里可以把木板放下关门,平时开门就从里屋过去,后院有主屋、耳房、厨房,地方不大,夫夫俩能住,但是以后有孩子,就住不开。” 所以柳小田很犹豫,那么多银子,他们是可以买个大一点的。 听云程这样说,他觉得也可以,但想想家里一直来人,会吵着元墨。 以后家里有小孩,还更不方便,心思就倾向于那间临街的屋子。 云程说可以的,“《状元》应该会写四册吧?” 如果是四册,把分红去掉,大概能推算出润笔费,按照三册《咸鱼》来就行。 这本是年初的稿子,很踩书生们内心的爽点,磨了大半年。 元墨加强了故事性,在出题答题、与人文斗方面,又刻画精彩。 云程私以为,这本成绩不会比《咸鱼》差。 不会差,他们就能再攒出银子。 而且住得近,他们互相有个照应。 柳文柏的职场暴力经历太可怕,元墨跟柳小田才来不久,没有亲戚跟别的依靠,以后有什么,能过来找人帮忙。 柳小田垂眸想想,觉得也行。 他看看云程肚子,摸摸自己肚子,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怀上,银子花完了还能挣。 这次过来府城,也是说大不了就当他们还是以前那个穷破小家庭了。 他这边定下,跟元墨就要去找牙行,再看看能不能砍价。 这事云程是帮不了忙,目前四舍五入也算是解决了朋友的安家与工作问题,他就能静下心写大纲了。 府城书斋的试稿,他就写《嫡子归来》。 核心梗是:被打压陷害差点被弄死的嫡子,改头换面后,杀了回来。 附带标签是: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马甲文。 人设与家族背景,选择商圈。 灵感来源是《回家的诱惑》,跟叶小山聊天时激发的。 他长处不在商战,狗血剧情还是要加的。 狗血乱炖,不一定是感情上,还有剧情发展上。 比较古早的一些穿越文学,穿成庶女、嫡女、医妃等等等,经过多年爆红,已经凝练出了一套完整的打脸模式,可以做到一章撕一个人。 云程就不讲究撕人了,先把这位嫡子搞得半死不活再说。 这想法起来,他就先摸摸肚子。 不知道这时候算不算胎教,他的想法会不会太凶残,其实他也是可以写儿童文学的。 存银给他磨墨,问他是不是卡文了。 云程拿起笔,“怎么可能?你大嫂我从来不卡文。” 都是废话,卡文的时候他都在叶存山那里无理取闹去了,在存银面前,他的形象还是很伟岸的。 存银果然露出星星眼,“大嫂,你太厉害了!” 云程就不想杂事,先写简纲。 简纲就按照起承转合的模板来。 嫡子因为什么事被打压到奄奄一息,又因为什么原因,得到了一线生机并找到了回家的时机。他以什么身份杀回去,反派一二三又分别是什么身份立场,在初次看见他,对他的印象,嫡子目的显露后,这些人又是什么反应,最后嫡子掌握大权时,反派们分别是什么下场。 马甲,当然是最后掉的啦。 能根据第一册的销量,定反派人数。 卖得好,反派就多弄几个,还能发展下线,搞几个小喽喽。 卖得差,就砍一砍,把高光精准分。 简纲不用太详细,这里写完就够。 到第一册的卷纲,云程反复起稿了两三次。 考虑当前时代没有这个题材——他让知新去书斋确认过。 新题材的出现,前面总要给读者一些叙述性语言的解释,方便他们理解,再才好代入。 所以卷纲写出来,比其他文的纲要都长。 第一卷 的卷尾卡点,是杀回家的嫡子与渣爹碰面现场。 分卷里又分小的起承转合写,起因里交待嫡子遭到打压的原因与具体事件,承接是冲突事件加剧——比如规定了长子嫡孙才能继承家业,渣爹后娘要替庶子扫清障碍,突然下了狠手,要他性命。 依然是俗烂套路,但很好用,而且很现实,很能抓住受众群体内心渴望需求的爽点。 转折就是他绝境逢生,这部分是重中之重,是铺垫特殊题材背景的部分。 云程怕人写不清楚,动笔写了详细的“引入世界观”情节的常规模板,列出了个一二三四,照着套就行。 合就不用说了,见渣爹,是情绪积压以后,最大的爆发时刻。 父子互动,掉马与否,还有更加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能引人猜测。 云程希望这稿子能给一个掌握打脸精髓,并且手速极快的书生写,他迫不及待要吃粮了! 存银催云程给他说说后头的,“见了渣爹以后呢?会不会被认出来啊?” 云程就把简纲最后一句话指给存银看。 存银:“……那么晚才说他是嫡子啊。” 当然! 提前掉马,这故事没得写了。 -- 第383页 存银主动帮忙誊抄,写完以后他像模像样吹了吹墨迹,跟云程说:“我今天学的五个字就是‘嫡子掉马啦’,嘿嘿。” 在学就行,云程不逼着他。 好东西,要自家人先看了爽。 晚上叶存山回来,云程先给他看,叶存山说给出去可惜,他想写。 云程要他好好学习,“你也有艰巨的哄睡任务,以后背书给我听。” 叶存山就笑,问他是不是明天送去书斋。 云程点头,“也给元先生看看,让小田也听个爽。” 是真的成长了,以前这东西他都不好意思给人看。 叶存山说:“那这样,不是还要给柔娘看?” 云程点头:“这没多少字,咱们自己人,就当提前审稿了,你跟存银都对我有滤镜,我写的时候,也会给你们解释,请他们顺便把把关,我看写清楚没有。” 叶存山点头,“也行。” 今晚叶存山没空跟云程多腻歪,他要月考了。 八月的月考他没放心上,知道耽误久,加上才升府学,会暴露真正学识,心态很平。 这又要一个月过去,九月底也能算是季考,很大概率会有御史来府学观风。不会降低生员等级,但成绩会传回京都。 他怕辜负舅舅期望,也怕程太师笑话。 程太师那个,就不能忍,这必须要好好准备好好考。 理由他不跟云程说,云程还当是每月要记积分,散步时都不跟他闲聊了。 等到睡觉时,云程才跟他说,“这纲要写出来,我暂时没其他大事,后面绣嫁衣时,会搭着把《废材书生》跟《软饭硬吃》后两册早日收尾,免得拖久了我忘记前头剧情。这之后就听你的,安心养着。” 古代发书的速度,不比现代网络,写完能直接发。 这里撞上档期,就一天天的数日子等。 他这种分多册的写法,搞完以后还要出合集,合集以外,又配插图,羊毛薅完,才会再接其他。 中间一般是搭着卖些不会大火的话本,不会两头自相残杀,把销量杀死。 所以大城市真的富有。 在蔚县时,村里没造纸作坊前,叶存山买纸,都要等着日子,去跟人抢劣纸买,一本书都要去书斋蹭着看。 外头人买话本,却能新出新买。 算着这事,他还想起来他们还欠着书斋的银子。 是之前杜先生列的书单。 叶存山说已经给了,“大舅舅给的。” 来一趟,他们房子有,家里不缺什么,一笔外债摆在那里,大舅舅就顺手填了账。 当时不想夫夫俩有压力,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没说。 后来去京都,糟心事一堆,也没机会说。 再送他们回来,这事也忘记了。 还是这几天他在府学,跟杜知春说到那批书,他已经看完一半,才听杜知春说平了账。 云程问他怎么不说。 叶存山老实道:“你上回记账算银子,没写这个债务,我以为舅舅跟你叙话的时候告诉你了。” 他还奇怪云程没给他说呢。 这误会闹的。 没多大事,他就跟叶存山说,柳小田他们应该快要搬家了,“以后家里就又冷清了,哎。” 柳小田要开始搞事业,他也不好过去找人玩了。 叶存山都想给他请个陪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08章 陪玩难找,云程也不想陌生人玩,这话夫夫俩说过就算了。 柳小田跟元墨确认要搬家,因为委托费是抽成,算出来要二十多两银子,两人都节省惯了,身上银子也紧巴,相关手续就自己跑。 杜家书斋叫了个伙计陪同,他们在府城熟,能帮着带带。 柳小田是夫郎,不好出去抛头露面,是先收拾东西,也过去洒扫屋子,准备搬家。 等到他们夫夫俩看到云程写的《嫡子归来》的大纲时,都是晚饭时间了。 叶存山复学后,要先去彭先生那边上课,放学路上随便啃两个饼子垫肚子,不跟他们一起吃。 柳小田跟叶存山一个看文口味,要勤奋正直的男主,也不搞骚操作,这种话本都不能欣赏,自己经过几番打击以后,有了一套评判法子。 看书时能有情绪波动,能想问后面的内容,这书就成了。 元墨则跟云程说,很多书生写不来这个。 “不了解商圈。” 云程弱弱:“那要写我的故事线,最少要看过《赘婿》吧?看过《赘婿》就应该知道,这就是个背景板,换成随便什么东西都行,也能写在村里当富户……” 元墨说那大概率是柳文柏了,“他有富户经验。” 云程都行。 因叶存山不在,席间气氛有点冷。 云程想想,做主家的,总要找话题聊,就问元墨要不要继续科举,“都在府城了,考试也方便。” 元墨说会搭着看看书,有机会会考。 现在才安家,他是要挣钱的,《状元》需要重点刻画的文戏太多,他主要精力在这边,写完主要剧情以后,文戏的雕琢刻画可能会花去数月。 也能搭着学点,文戏里用到的东西多,他有的能写,有的要翻书,顺便补补知识。 -- 第384页 他不是云程的夫君,这话题只简单聊几句,聊深了就没分寸。答话后就转到柳小田这里,问问有铺面后,要不要搭着卖肉夹馍。 这些都要看具体经营情况,口头上难以定下。 夜里他们都洗漱完,叶存山才回来。 是要月考了,他在彭先生那边多留了一阵。 回来云程说炉子上有热饭热菜,他说在那边吃过,“中间休息时应付了一顿。” 晚上没纯上课,叶存山把功课都给彭先生检查,当天做完拿了批改才回来。 回家后,他只用温习背诵文章。 这样的话,给他留的饭菜就当宵夜。 时辰不早,云程没再拉他说闲话,自己早睡。 隔天,他带存银、柳小田,拿着新写的稿子,去找柔娘玩。 稿子都没写出来,就是个故事概要,能看懂就行。 又是得了提醒,要云程提前请好人。接生的、产后照料的,给孩子喂奶的,还要提前去医馆那边,跟大夫把时间定下。 “要先送礼过去,怕是半夜发作,有的大夫不愿意去的。” 家里有平枝姑姑后,云程在这方面费心思少,一一记下,回家还是先跟平枝姑姑讲,她说年后时京都会来人。 “老爷有相熟的太医,太医不好过来,他徒弟来,到时该有的人,都会一起来,咱们这里也住得开。” 一月就过年,云程要到二月,差不多。 但被云程主动提到,平枝姑姑也怕中间出岔子,也说在府城会联系人备用。 这里说完,她才接过云程的稿子,叫勤学帮他送到杜家书斋。 ——说云程是主子,这事不用他亲自出面跟人谈。 平枝姑姑在府里,就是教人规矩的。 她不会责问云程,但人守规矩了二三十年,云程不想她为难,自己也习惯有人照料伺候,现在相处还算融洽。 她还问云程功课,“这几日懈怠了。” 云程尴尬抓脸,当天回家就开始练字。 彭先生对他是快乐教育,跟程砺锋上课教习的东西差不多,会讲故事,趣味性浓。 留的功课,就是当天说的主要典故,一些常会用到的句子,类似后世总结出来的文化常识,这类会单独布置成练字功课,要他在临写时,加深印象。 考核……也是有的。 不特地考,云程过去跟人碰面了,会问两句,他答不上来,彭先生会重新讲一遍。 这反而让他更加无地自容,所以每次上课,都会突然勤奋两天,再被打回原形。 这又是勤奋了两天,顺便把《废材书生》跟《软饭硬吃》后两册的故事线理了出来,只等填充细节后动笔。 突然停下,是因为叶小山到休沐日了,存银的新床垫也到了。 小孩儿骨头软,睡姿不好,夜里爱动,怕他滚到边缘,因为床垫压下去的坡,被带着往边上滑落,从炕上掉下来,旁边就加了栏杆。 类似宿舍高低床旁边的栏杆。 存银不想要,说小宝宝才睡这种床。 云程说他是小宝贝,也能睡。 这话存银听不腻,一哄一个准。 叶存山抽出半天时间陪家人,府城这边有小园子景致好,今天一起过去散步看景,透透气。 他路上跟存银说:“等下回去,顺便买种子,小院侧边翻出来的地,可以种菜了。” 云程喜欢吃小青菜,冬天再买,没有自家种新鲜。 他跟存银村里长大的,这也不难,有空侍弄一下就行。 等到夏季,就继续种驱蚊草。 存银问要不要养鸡,“那两只大母鸡居然还能下蛋呢。” 那是柳文柏送来的母鸡,是去别人家里现买的。 能下蛋的大母鸡,就贵。 家里最近不缺汤水喝,都说养养再炖汤。 养就养在陆家小院,云程没看见,就忘记了。 “今天炖了吧。” 叶小山难得休息,补补。 大母鸡都要炖了,小鸡崽就不用养了。 今天赏花的园子,主要看的是菊花。 叶存山跟存银一个样,山里待惯了,品不出好看,跟着云程叽叽喳喳话挺多。 存银是说,他想去柳小田的关东煮小铺帮忙,想学怎么当小老板。 其实就是去玩的,铺子里接触的人多,他爱热闹。 这事要问问柳小田方便不方便。 叶存山说同窗要组局,开诗会。 云程:“中秋都过了,还开什么。” 他对叶存山的同窗们少有好印象,想到的都是他们欺负叶存山的事,自动忽略叶存山打脸回去的事。 叶存山说是文斗,府城还有其他书院,说是“友好交流”。 云程就让他去,“回来给我说说这个热闹,我取材。” 叶存山想的也是,云程肯定想要。 他最近还硬憋了一句情话出来,见存银蹲地上捡花瓣和好看的叶子,才给云程说:“本来想说些漂亮话哄你,发现不如抽空多陪陪你。” 咦惹。 是云程爱听的小甜话,他要再听更多,叶存山就不行了,他还有理:“这东西,要顺应自然,硬说的,就不甜了。” 云程就问他上一句憋了多久,叶存山当然不能承认他是憋出来的,“我跟你出来玩,有感而发。” -- 第385页 真是不得了。 难得出来一趟,午饭就在外面吃。 叶存山带夫郎跟弟弟去的府学附近的小馆子,他平常中午不回去,常在这家吃。 他家米粉做得好,用大骨头汤底煮,滋味清甜,能加许多配菜。 云程爱吃素,加的是菌菇、小青菜、豆腐、豆干之类的。 存银现在想长高,跟叶存山学,点了份肉菜。 米粉上桌,两个小哥儿一看这比脸还大的海碗,就默契的伸筷子,要分米粉给叶存山。 叶存山要他俩先吃着,吃不完他再吃。 云程都习惯了,能接受,挑拣着爱吃的菜开始。 存银不行,“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你不能吃我的剩饭,我现在就要分给你。” 叶存山要他别瞎讲究,“你在村里没这样。” “现在不在村里。” 存银自己要店小二新拿个陶碗过来,挑出去了大半米线,他不够也能加。 叶存山忙起来,存银也许久没跟他说话,趁着饭间,也跟大哥聊天。 “上回买了银豆豆回家给弟弟,我让堂哥给我写信说一声家里情况,要是爹不跟从前一样,我这段时间过后,也给他织身毛衣。” 还有个事,他出去玩,听说明年是兔年。 兔年是他本命年,他想要身红衣裳,要跟哥嫂商量。 他自己买,大嫂都会给他出银子。 他今年已经买了太多衣裳,再买不合适,怕大嫂又做主给他多买,就留着话,到大哥面前说,想着做身里衣,省布料也省钱。 哪里能跟他省这个? 只是聊到这里,云程就跟不上,迷茫的看着这对兄弟俩,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表示迷惑。 “叶小山,你不是说存银今年十三岁了吗?” 明年本命年才十二岁吧? 叶存山说出生算一岁,到了新年又算一岁,存银生辰在年底,还没满月就两岁了,所以现在是十三。 云程:“……” 叶存山又说:“我报的比较大,其实是要等到他年底过完生辰才是十三,要说他十四也行,看他要几岁。” 云程:“……他十二岁。” 这就跟云程想要存银叫他哥哥,存银叫了以后,叶存山会训他,要他改口叫大嫂一样。 这种习惯性问题,叶存山改不了,在家里的强势全部用在了这上头。 他说那存银现在十二岁,明年十三岁。 不能更小了。 云程不跟他争这个,“行,那他以后择婿的年纪听我的。” 这里没日历,去年他做了打卡本,写上日期后,还因习惯了元旦、春节,两个跨年的日子,差点闹乌龙。 临时紧赶慢赶的配齐了年货,那个年将就着过了。 知道今年是虎年,往后头数的时候没深想,今天被存银说一句本命年,他才发现不对劲。 那之前聊什么存银的桃花运?这不就是一个小屁孩儿。 云程还想到之前他听说的,存银十岁时,就有人来相看。 这往前减个一两岁,孩子才多大一点? 云程眼神都恍惚了:“太小了,你别管存银了,我管,你不行,你怎么这样?” 叶存山:? 云程的想法没说出来,叶存山就不知道实情。 想想云程老家二十岁以后才能领证结婚的规矩,他委婉的要云程想开点,“咱们在一起都挺早的……” 他一男人,十九时没娶亲都是“老大难”了。 存银这小哥儿,真拖到十八岁,十九岁,那不得了。 没见存雪十八岁嫁人都郁郁不振吗? 云程不管别人:“你现在才十九。” 叶存山:“……” 他二十了。 算了,以后不说岁数了。 存银被他俩一通算,大眼睛里也都是迷茫,“那我今年几岁?” 云程说他小孩子,按照十二岁记,“别听你大哥的,他一年给你算两岁。” 存银还小,以前不记事时不提,记事以后跟着家里热闹,这东西他没注意,就知道本命年会犯太岁,其他不懂。 云程不会天干地支纪年法,回家后是教存银数生肖,列了十二生肖的排序。 这就是存银这两天要学的字了。 小院里还多了个洗手台,是按照云程的身高来的,腹部那一片往里凹,可以站着刷牙洗脸了。 没有水龙头,就是一个池子,自己接水过来。 他早晚都要刷牙,肚子大起来以后不方便,都是叶存山跟存银,谁空了谁给他端盆。 云程不适应,感觉羞耻,有这池子,就方便许多。 里屋恭桶也重新做了一个,类似坐便器的款。 云程看一眼就跑出来,想想是他会常用的东西,又趁着屋里没人,跑进去仔细看了看。 这两样他真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是叶小山办的,心里很是熨帖。 下午他让存银去跟平枝姑姑说一声,把大母鸡都炖了,“给你大哥补补,你也吃个鸡腿。” 一只鸡就两个腿,一般都是存银跟云程吃,叶存山就跟大家长似得,吃鸡脖子鸡屁股,正块的肉都少吃。 炖两只就差不多,一家三口都能有,要叶存山多吃点。 其他没啥事,云程就窝沙发里看书。 肚子里大起来后,身子越来越重了。 -- 第386页 今天出去游园,再没力气干其他的事,字多看两眼都发晕。 在家里待着,他困了就睡,合了书本挪窝到床上。 等柳小田他们回来时,云程还没醒,存银独自在小院里种青菜。 他问:“小田哥,你那屋子打扫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啊?” 柳小田说不用。 元墨跑宅院手续时,他就去打扫,屋子不大,他手脚麻利,现在都已经弄完了。 这两天是想把前面的铺面改低一些,不能只闻着味儿,看不见东西,摆到客人面前,才好卖。 改就要带木匠去看看,也想重新刷层粉,前头的铺面要搞亮堂点,灰扑扑的,客人还嫌脏。 “我们也确认搬家时间了,就明后天,到时请你们吃乔迁酒。” 晚饭还是一块儿吃,鸡汤分了两碗出去。 这都是搭着吃饭,他家伙食好,到柳小田他们正式搬家出去,他们除却把住过的耳房收拾干净,还又给云程买了一只大母鸡,“留着以后再炖。” 赶着乔迁宴,大家心情好,气氛都好的时候,云程才问柳小田,能不能要存银给他帮几天忙。 小孩儿干活儿还成,就是玩心重,这种给人打工的事,万一有什么摩擦,两头不好说,容易生隔阂。 碍于面子,柳小田不会拒绝。云程不让他为难,先让存银做两天,他也会看孩子表现,不给人添乱。 柳小田巴不得呢。 他的关东煮只卖过几天就停工,那几天做得少,生意好。 算着开起铺面后,这生意好起来,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他又不会让元墨帮忙,这段时间奔波,正式安家后,元墨就要写稿子看书了,存银来正合适。 万一生意不好,他也有选择余地。 他问存银以后是不是长做,云程让存银自己回话。 “你想清楚了,你刺绣很占时间。” 其他东西都搭着学,问题不大。 存银说如果只来帮忙半天,他就能长期干。 柳小田也只开半天的门。 煮汤底跟配菜都要时间准备,他半天准备,半天开门,夜里不熬。 “配菜就不要存银来了,到时开门卖的时候来。” 收铜板,给客人拿菜,都是轻活儿。 存银开心得很,认为他也是家里有正经事干的人了。 不然大哥大嫂都忙,就他闲着! 云程要盯着小孩儿干活,不能在柳小田这里盯着,怕存银心里不舒服,是跟平枝姑姑去了对面的茶楼。 存银干活还是很利索的,他只看看能不能坚持,有没有客人刁难。 到茶楼坐下后,主要还是做自己的事。 连载期的两册话本已经把后面的内容定稿,现在只差写。 跟前面的习惯一样,先写《废柴书生》。 上一册是在院试结束,书生考上秀才,加入了榜下捉婿的元素。 第三册衔接的就是双重爽点,新婚加考中案首,是洞房花烛夜与小金榜题名。 保持主基调“逆袭”,为了后面不偏重感情线,云程强行“深情”,在狗血剧情的融入后,再加上一见钟情、再见定终身的感情线。 反正当代书生,最开始爱看的话本都是这个调调,问题不大。 重点回归到考试大业。 这一册要写乡试了,乡试要在府城待三年。 云程看过岁考科考乡试的划分点,院试的三年两考就是岁考与科考。 这三年就能这样算:乡试岁试科试乡试……循环。 岁试是老生的考核,叶存山说考差了会降级,还有的会挨板子、除名。这里云程知道,他的废材书生开局时,就是一考定生死。 科考就相当于毕业考试,考过了就有去乡试的准考证。 准考证到手,就有鱼跃龙门的资格了。 第三册核心就写这三场考试。 主角间歇性失忆症的点,要慢慢自愈,等到乡试时,他已经不受影响。 这部分是要读者慢慢适应习惯,不能一下跳过,实际安排的情节又不能太冗长,云程打算穿插着写。 不能写成考试教科书,就在其他细节上刻画书生的过目不忘。 比如某反派想毁掉的书信、小抄,他看过一眼,就能复刻下来。 这里展现出绝佳的记忆力,重复的方式能来三次,三次刚好用作对比,每次记下的东西都要更多更复杂,刚好与三场考试呼应。 让考试的情节不枯燥无趣,又用过目不忘的能力刷新人设标签,模糊掉间歇性失忆症的点。 两个“三”的穿插弄好,也能把夫夫俩的感情线加进去,也分个三。 因为不是重点,云程分的很简单粗暴。 第一阶段洞房。 第二阶段怀崽。 第三阶段养娃。 看完以后,云程就无语住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再抬头看看定稿的内容。 行吧。 平枝姑姑带了勤学过来,看差不多,就让勤学誊抄,叫云程歇会儿。 云程就歇歇,捧着茶杯看下头。 存银是真的半点不怕生,甚至有点兴奋,客人问这是什么,他就叭叭叭,嘴甜会夸人,素菜的要价不贵,五个铜板能买一串,能开口的问的,少有没买的,存银手就没歇过。 -- 第387页 柳小田打算长期卖关东煮,学了蔚县煤铺子的经营方式。 考虑到做法简单,有点手艺的人,买回去吃,多试几次,就能找准味儿,还能会做出其他的味道。 但他只要分量足,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别人就不能把他击垮。 因为再打价格战,别人家也不用折腾这一出了。 这样会辛苦些,他是能吃苦的,以后再请人,增加货品,卖的东西更多,他就熬出头了。 这边观察两天,云程就没再去茶楼看存银。 小孩儿也不用他去看,一天里遇见了什么事儿,都要回来说给他听。 云程到晚上,就说给叶存山听。 叶存山又给云程做了个“脚枕”,也不知道他一天天哪里抽出来的空闲搞这些,说差不多怀四五个月的时候,夫郎身子容易浮肿,睡觉的时候把腿抬起一点,会好一些。 这事交待下去,就有人办。 叶存山得云程一句夸,还学存银说话,“大户人家就这点好,有人伺候,有人办差事。” 云程说他是读书读呆了,读傻了。 “你都开始变成学人精,不会自己说话了。” 叶存山揉揉眼睛,打个哈欠,“主要是同窗们说话都太文绉了,我平时不爱跟他们说。” 到彭先生那边是听得多,也不聊闲。 到云程这里,也就结束得早,能跟他窝着温存会儿。 云程又心疼了,“那杜知春呢?你俩没玩?” 叶存山叹气,“这可能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内卷吧。” 卷得没空玩耍,没空吹牛。 杜知春还跟叶存山说,“你每陪夫郎一天,就少学习一天,我就比你多看一天的书,乡试你必然考不过我。” 叶存山还能怎么办。 只能说他没有媳妇疼。 还学云程说话:“我失去的只是乡试排名,但是你失去的是可是媳妇啊!” 他抱着云程蹭蹭,“完了,我确实在学人说话。” 云程只觉得他可爱,“你还有这本事呢?” 夫郎的心思真难猜,这都能夸。 叶存山当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挺开心。 他身材高大,手长脚长,这季节不冷不热刚刚好,跟人聊天也没闲着,伸手给云程揉腿。 摸着的确有点肿。 云程瘦,孕期反应小,自己都没怎么注意。 被说肿,他还要掀开被子看。 腿上一摁,就是一个小窝窝,的确肿。 云程想想,应该是他久坐久站的原因,再调整调整就好了。 他让叶存山别揉了,“你睡吧,再揉揉晚上精神了又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能早点结束了,最迟九点来发第二更=w=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本章打个补丁: 关于院试的三年两考与乡试年份这个,对比过几个资料,大概是说: 子卯午酉是乡试年,丑辰未戌是岁考,寅巳申亥是科考年。 这个排列比较拗口,我就按照生肖排了。 一个小bug,小山院试时是虎年,也就是科试年,是拿准考证的年份,前文写的是岁考qwq 按照这个算,小山其实是第四年去参加乡试,时间更加充足,可以当个卷王,卷到最后应有尽有qwq 第109章 叶存山都困得睁不开眼了,哈欠连天的。 让他睡,他眼睛都闭上了,还是要给云程揉揉。 “我等下自己就睡着了。” 云程就小小威胁他,“你不睡,我也不睡。” 那不行。 叶存山老实了。 云程现在是侧睡多,一般不面对叶存山,中间隔着个肚子,距离一下顶开好远。 叶存山就从后面抱他,手落他腰上,掌心隔着里衣贴在肚皮上。 “宝宝有动吗?” 云程说好像有,很轻微。 不知道是太乖还是太懒,发育应当是没问题的,营养很好,又定期看大夫。 叶存山说是乖,“心疼你。” 云程很想拉着他再聊个五文钱的,想说在他老家,男人是不能怀孕的,怀孕就是医学奇迹。 他现在随着孕期时长增加,感受越来越惊奇,可惜没人听他哔哔。 他憋了好一会儿,感觉叶小山动作变轻,呼吸慢慢变平缓,是要睡着了,就还是憋回肚子里没说。 算了,等到他考完这次月考再说好了。 他的手账本已经成了孕期日记,还有个分享心事的地方,也不错。 月考前,存银等的信件来了,是叶延给他写的。 到家以后,要看叶大反应,就等了几天,路上再耽搁,时间就长。 才来过府城,信里就不提多少村里事,主要就是叶大了。 叶存山那封信,听得叶大心情舒爽,前阵子病气沉沉的样子,随时都要踏进棺材似的,这会儿又活蹦乱跳起来。 当然,这是叶延修饰过后的表达。叶存山自己看得懂,叶大开心的不是他那封满是套路的家常话,而是给他的几亩地。 有了地,人又能多精神好些年。 后娘因存银给两个弟弟买了银豆豆,突然支棱了几天。 这次寄信来府城,陈金花缠着叶延也写了一封,比较意外的是,她是写给云程的。 -- 第388页 家里爷奶都好,说让叶存山今年过年不回,等年后云程生了孩子,一家四口一起回。 不管他俩体贴的背后是什么原因,不搞事的人就是可爱。 存银最担心叶大拿弟弟的银豆豆,叶大没拿,他就能开始给家里人织毛衣了。 他手很快,织起来不费工夫,就这么一算,发现今年都不用挣钱了。 叶存山欲言又止。 想说等他织完,再寄回去,冬天都要过完了,不如直接买。 存银比他孝顺多了,真就是在家里吃过亏,回头分开久点,互相冷冷,又会想起家里的好,心疼他们。 这时代,不能教孩子不孝顺。 云程还说要让存银这两年都忙一些,洗洗他在村里染上的思想,不隔三差五的惦记着未来夫婿,算着日子想成亲。 叶存山也想多留留存银,这事就不提,让他忙去,就当存银织毛衣挣钱,回头给家里买东西了。 孝心么,就需要鼓励。 之前说的本命年要穿的红衣裳,云程给他银子,要他上完工,跟柳小田一块儿去逛逛。 “年底刚好穿新衣,你买身红袄子,去年那身就很好看,也看看有没有带毛边的,买差不多的。靴子也要买,靴子就黑色吧,耐脏,好配衣服。里衣你扯布回来,我给你缝,这就不买成衣。” 存银不要云程给他缝,“我看你都累。” “里衣缝起来不麻烦,我去问问布跟成衣分别是什么价,回头我自己都能缝。” 他也算着,他现在半天上工,半天回家,做做刺绣,看话本时顺便学五个新字,侍弄下院里的蔬菜。 画画是没学,太难画了,他其他事情都需要耐心,这个实在坐不住。 而且这是撒撒娇,大嫂就会给他画的,所以他直接抛之脑后,偶尔才会画画花草跟几样生肖简笔画。 这么点清楚,存银突然说:“我没时间织毛衣。” 还好他给大哥大嫂的毛衣已经织完了。 小孩子要面子,也不想吹牛皮,话都说出去了,要他别织,他也要见缝插针的织,可算是因为这件事长了点儿教训。 “离这么远,他们不见得多惦记我,村里自己都会织毛衣,我辛辛苦苦织好了,再找人捎带回去,他们可能也不稀罕,说这都是村里有的东西,我大老远送一回,还说我没诚意。” 要面子,买点华而不实的东西,家里会更喜欢,毕竟关系就那样。 晚上一起看的信,存银听完自己的,还想看看后娘给大嫂说什么。 云程就一起拆开看了,看完就给叶存山,叶存山看完再给存银。 看个信,还玩接力。 存银笑嘻嘻的,看了两眼后,他就有点看不懂。 “她是说的是文瑞哥哥吗?” 陈金花说存银当初能被带到蔚县,继而被夫夫俩带到府城,是因为存银被京都的小公子重视,以后有大造化。 陈金花知道那位公子是程文瑞,他给存银送过一对银镯当生辰礼。 这封信写过来,是告诉云程,她的两个儿子,都是程文瑞取名的,以后也有大造化,要他们把弟弟接出来。 云程能给个准话,罪不及小孩。 冲突发生时,俩孩子都没出生,不至于牵累。 只是说他们不会让存银回家帮忙带孩子,也不会帮陈金花养孩子。 以后这两个弟弟长大,品性能不跟着叶大陈金花这对夫妻一样,他是可以把孩子接出来的。 这里时代如此,都是从亲戚、族里找亲近的人扶持。 扶不动、闹性子,直接送走,他不怕麻烦,愿意折腾一回。 但陈金花现在这个要求,就过于离谱,让云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直接讲:“反正你们都要养孩子,多养两个好了。” 叶延写信是为了要存银安心,是不用回的。 陈金花这封,因为三人都无语,也不用回复。本来说烧了,云程要留着。 “我看她很能胡诌,怕她以后瞎说,就留着吧。” 这事过后,就到叶存山月考。 临到考前三天,他就开始放松,越到考试,他学习强度就越低,跟之前院试一样。 他在家里把蔬菜弄弄,把元墨夫夫俩走前给的大母鸡炖了,看天气不错,出去找人帮忙,把两个屋子里的床垫都拿出来晒晒。 要不是院子里摆不开,他还想晒晒沙发。 云程调整过几天,腿脚已经不那么肿了。他又听人说冬瓜去水肿,又给云程炖了冬瓜排骨汤。 忙完坐下,感慨了一句:“要是以前,这些事够我忙一天,现在午休跟晚上,都能干完。” 因为放松,不想学习,他中午回家晒床垫,使唤人把大母鸡炖了。 晚上回来收床垫,还买了个大冬瓜回来,要人炖汤给云程喝。 云程说他真是当代时间管理大师。 到夜里吃完饭,夫夫俩就能窝一处了。 云程跟叶存山说,他很想写那个一胎三宝的文。 要是有电脑,他就写了自己爽爽了。 纯手写,他真是一点不想动。 太累,写出来他觉得不发出去挣钱都是亏,发出去吧,就要进入一个连载期,他等手头这两本结束,他就暂时不写了,没精力。 叶存山说可以跟书斋掌柜的聊聊,“我月考结束又有一天假期,到时我陪你去吧?” -- 第389页 云程提醒他,“你没空,你同窗开诗会,说跟其他书院有文斗,你忘啦?” 叶存山哪里还记得同窗,他只嫌弃同窗烦人。 要帮云程取材的,他就答应了,还跟云程说:“想起来了,听杜知春说,这次还有几个小学生来。” 小学生就童生,还没有考秀才的人。 年纪不一,他们这些秀才过去,都能碾压一批,是要被叫前辈,要被吹捧的。 这次结识以后,下回人家参加院试,需要廪生结保,也能找到人。 叶存山考试时这样找过,院试是杜知春一起联系的。 这银子实在好挣,他社交能力挺好,目前也是廪生,还是案首考进来的,到时去一趟不白去,他要收了那批小学生的心,以后考试找他结保。 “一个三两,十个三十两。” 这么算着,他还希望这些小学生多多给他推荐推荐,他也能靠着这个名头,趁机多挣一笔。 不然这书读出来多没意思,只出不进的。 云程还惦记着朋友呢,问叶存山那天能不能买关东煮过去,“小田也在尝试做卤菜,你们到时下酒能吃。” 这两口子安家,把家底都花空了。 柳小田答应元墨,说夜里不熬着干活,开门半天,准备半天,那半天里真是往死里干,配菜准备得特别多,忙起来不得闲。 云程都担心他俩吵架。 叶存山答应下来。 月考这天下了雨,清早叶存山出门前,就把书包上挂着的棉花娃娃摘下放家里。 云程看见后,想起来他还说绣两身小嫁衣,恰好找到了今天要干的事,就跟存银坐一块儿绣着。 存银下雨得闲,柳小田说雨天生意不会好,他自己守着铺子就行,闲着也是织毛衣,放存银休假。 存银是不能给自己缝里衣了,时间不够用,织毛衣时都要龇牙咧嘴,说他亏了。 “难怪我大哥当时表情那么怪,他都不提醒我。” 云程给他夸夸,“你孝顺啊,这又没错。” 存银撇嘴,“家里可不觉得我孝顺。” 他还奇怪得很,“柳文柏怎么没过来了啊?那个《嫡子归来》书斋也没消息。” 云程耐得住性子,能等。 稿子给出去,书斋那边肯定也会根据内容,筛选合适的书生试稿。 试稿又要签契据,不允许他们泄露出去。 要跟每个人提前定好意愿,看是买断还是分成,各出价几何。 这一步确定,才是写稿。 写出来以后,书斋要先审一遍,带上几个还不错的,拿来给云程看。 跟蔚县时就不一样了,蔚县写稿子的书生少,云程推荐元墨,元墨有《咸鱼》傍身,能直接试,写完是好的,就能直接定下人选。 这里人多,每一步都要筛。 存银说急死了,“《废材书生》跟《软饭硬吃》也不发。” 云程被提醒,想起来他只是想要收尾,实际并没有收尾,有点尴尬。 跟存银说了声,他就回屋拿纸笔出来。 《软饭硬吃》挪后,先把《废材书生》第四册收尾写完,完结一本算一本。 他在写稿子时,叶存山也拿起笔奋笔疾书起来。 平时的季考巡视,多是检查学风,不会有奖惩。 今年不同,程太师的小外孙已经找到,人家不去京都,跟夫君定居府城的消息,在短时间内已经传遍京都。 这次巡视学风,就恰好能过来看看。 也看看,程太师的小外孙,是为了个什么样的人,不回京都。 成绩么,当然也是要传回京都的。 叶存山没一会儿,就感觉有人盯着他看。 他心知是冲着他来的,闭闭眼,继续写答卷。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实在是太飘了,我看时间还早,跑去煮了个馄饨qwq 对不起,但是馄饨真的太香了QAQ 今天就这两章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10章 季考出题与月考相当,《四书》、经义、论、策各一篇。 这次题目有一个很大的坑,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实际很难作好的单句题。 因为含义完整,题目又清楚明白,写作之初就从单句题开始练,作出来的文章很容易千篇一律,没有看点,难以创新。 因此,这一题叶存山不求高分,中规中矩就行。 于他而言,这类型的题目也太久没有练过,从蔚县到府学,他都是专精各类小题、截搭题。 也会锻炼阅读速度,抓核心的速度。 平时看文章、看新书时,他会随机抓文章,练连章题。 今天就有一道连章题,单题目字数已经过千。 这类题型需要很强的概括能力,对经文理解也要透彻,文章需一气呵成,技巧在于先扣本位,划清题界,动笔前,就要照顾好首尾。关键点是将题文高度概括,再立意谋篇。 叶存山入府学后,家里书多起来,他就有意识锻炼这个能力。 中间许多杂事影响,看书时顺便抓取题目,当时只是做概括总结,后面再练习文章时,会从自己抓过的题目里去挑。 虽作出来的整篇文章不多,但他也有了一个小心得,这题目摆眼前,难度其次,搞心态才是主要的。 -- 第390页 内容繁杂,头绪繁多,字数也令人眼晕。 一旦着急了,心里露怯了,开始烦躁了,这题目八成攻不下来。 而静下心把文章通读一遍,其实不费多少时间。 提学使在他前面转了几圈儿,先看他做了单句题,落笔倒是快,文章也并非一无是处,就是太平实无华,观点也普普通通,挑不出毛病也难以令人眼前一亮。 这种答卷,是拿不了一级甲等的。 他不好表现明显,背着手在堂内再巡视两圈,算着时间,叶存山差不多能把那份“平庸”答卷誊写好,开始下一题时,他才散步过去。 看开始做连章题,他还驻足看了会儿叶存山的表情。 叶存山脸黑,没表情时显得凶,想事情时眉间微微皱起一点,都像是遇见了大问题。 提学使想着,单句题虽难作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文章,可连想都不愿意想,拿笔就能写的人,大概平时都是研究“科考试题”的那类才子,不愿意去创新钻研。 不贬低不嘲讽,中正平和的来评价一句,专研“试题”,会让他在科举场内如鱼得水,实际真才实学极其浅薄。 这般情况下,自然不会跟连章这类费劲不讨好的题型死磕。 说不定看一眼,学都不愿意学,眼下才会被拦在这里。 看单句题,他觉得叶存山随大流,无特色,没冲劲。 看连章题,他觉得叶存山不知变通,死脑筋,固执己见。 叶存山一个字没写,提学使不好再看。 再转到堂前,一回头时,叶存山已经拿笔唰唰的写。 再不想表现明显,他都已经故意转到叶存山那里好几次,这次便直接过去看了。 提学使的身材就很“文人”,高高瘦瘦,往前一站,能在考卷上落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叶存山心态很稳。 他一不作弊,二有底气,半点不带怕的。 草稿写完,他放下笔就拿起稿纸,吹了下卷上的墨迹。 还没有看完结尾的提学使:“……” 他从叶存山正面,绕到他侧面,答卷看得清楚。 这题目重点抓准,掌握答题技巧,肚里有墨水,就能下笔如有神。 看叶存山是一气呵成写出来的文章,他也猜到了,之前那阵没写,不是被难倒,而是构思。 整场季考里,就这两道题是他考叶存山的。 现在一平一好,总体算优。 看完这道题,剩余题目提学使就没再来看过——农家子以案首成绩入府学,套路型的题目,是拦不住人的。 考完交卷,叶存山等到了一场面试。 他在院试时,因为实力不足,特地避开。 知道季考避无可避,也知道这成绩,除却大舅舅以外,还有程太师那个老头子要看,所以他是做足了准备的。 考文章他不怕,换句话说,考《四书》《诗经》他不怕。 最怕考官问过以后,要他做对子、作诗。 对子,他在写八股文时,顺便练习了——主要是彭先生压着他学的。 这样写出来的文章也对仗精巧,读出来有韵律,能让考官心情愉悦的看完,而不是磕磕巴巴卡在上头,看起来都费劲。 恰好杜先生也给他了相关书单,熟悉过后,也慢慢练着写写小诗。 这次考试前,他特地研了一首关于读书科举的小诗,在彭先生那里修改了多次,现在刚好拿出来糊弄人。 提学使摸摸胡须,“我听人说,你不会作诗。” 叶存山很老实的点头,“对,学生不会作诗,刚才那首已经是最好的了。” 提学使就当他谦虚,摆摆手算过。 其他又跟当初在太师府的书房,被程太师考核时一样,时文经义以外,也考律法,要问他对此的看法。 也从他文章里,再单独拎一句出来,临时做小题,要他以此随便聊聊。 季考的成绩也要张贴,但不会跟生员的评级、科考资格挂钩,提学使避嫌不严格。 他给叶存山带了一句话,“程大域息人说在京都等你。” 这位程大人,一听就知道是程太师了。 如果是程砺锋,绝对不会要个提学使来传这种话。 叶存山就想到云程写的那个废材书生。 他怀疑程太师也看过话本,还来玩什么打压的戏码,等着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关系不好,叶存山当他是嘲讽。 这边结束,要再收假才贴榜。 他看提学大人的态度,能推测一下自个儿的成绩,应当不错,不辜负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学习。 考完能有两天假期,同窗约好要去诗会,跟其他书院的书生“交流”。 一听就不会是友好交流,只是书生们自有傲骨,这交流是文斗,不会动手,要“君子”。 知道叶存山不擅长写诗,今天还给分配任务,重点是要人“挡诗”。 跟挡酒一样,有人要找叶存山作诗,就分同窗去“挡”。 杜知春来府学后,跟人卷起来,变得低调很多,他说他去挡,被人用质疑、怀疑、惊疑等等不确定的眼神看着,当场就不干了,撸袖子跟人比了三个回合。 他自幼书堆里打滚,七步成诗的本事是有的。 质量嘛,就看当时发挥。 最近他憋了好多灵感,也太久没有出去炫耀张扬一番,他孔雀羽毛都藏不住了! -- 第391页 他一下出了风头,挡诗大任落他肩上不说,还要他也去挑几个人比,“你压压他们气焰,他们知道厉害,就不敢再来比诗。” 叶存山是没有想过,府学里还有这么多人不会作诗。 同窗们当然不能承认,要找借口,说平时做文章多,没空练习。 叶存山:“巧了,我也是。” 同窗们:“……” 挡诗的人有了,挡文章的人也要有。 挡文章就不跟挡诗一样,重点拦截。 而是说,看见我方同窗答不上来,就去“自然”接一句,引走这个比斗,不要让友方出现被对方斗得哑口无言的情况。 做文章的才子多,能去的人都在书院排得上号,是要互相帮衬的。 其中除却叶存山以外,还有两人配了挡诗的人,到时入场,就要互相黏着了。 “不黏着,当心斗诗败阵被嘲笑三年!” 三年后,没考上举人,就再被笑三年。 一生之耻。 因这个,从府学出来时,杜知春要找叶存山收点幸苦费。 “作诗千日,用诗一时,别的不多说,让你家夫郎把另一册状元的故事线写出来吧,我二弟写信来催我了。” 叶存山不记得,杜知春提醒他,“当时他在蔚县书斋,我家余掌柜问他还能不能写出跟《状元》一样精度的故事大纲,他当时临时起笔写了一个,就是咱们来府城考院试时,在船上你说过的,状元郎穿成废秀才,从头再来。不过他给余掌柜写的,这位状元后来是一代名师。” 叶存山想起来了,但没办法答应,说要等等,“我家夫郎最近身子重,手里还有两本没写完,府城书斋这边还在审《嫡子》,我跟他说一声,但你别抱希望。” 杜知春就叹气,“哎,我二弟难得给我写信。” 叶存山听云程说起过,上回叶延过来说了,蔚县那边话本题材多起来,竞争激烈。 他想着是不是太多太杂,又没质量好的作品,看似繁华,其实卖不出好价的原因。 “府城书斋的书,不是也会到蔚县吗?” 不然蔚县的书斋,干嘛会看见一个写得好的人,就往府城引荐。 杜知春解释了一句,“这就跟我们科举一样,层层的筛,好的最终都要去京都。书斋作为家族最重要的产业,除却科举用书、游记诗集等等外,话本是最来银子的,有人写得好,不止府城,我们还会送到京都去。” 这不是自己作吗。 叶存山:“……那我就直说了,没空。” 杜知春:“你有空的,你放了两天假,你让你家夫郎讲给你听,你写。我给你挡诗,你这点事要办了。” 叶存山随口应下,实际也没太当回事儿。 依着杜知春的性子,不让他挡诗,他还要急,到时他肯定满场炫的。 所以叶存山敷衍的“嗯嗯嗯”,就加快步子要回家。 走一半,他想起来云程想要他在诗会上也照顾照顾柳小田的生意,就又绕路到了关东煮的小铺。 来都来了,家里人也爱吃,他就从书包掏铜板,一样都买些。 今天白天下雨,柳小田看天气,配菜准备不多。 快天黑时雨停了,生意才好转。 现在到叶存山要买,就没多少种类,便问他要不要带汤底回家,“你让你家厨娘准备点菜,放进去煮一样的。” 给他的汤底是厨房那边没动过的。汤底煮着煮着会干,柳小田都会多备一些,反正天气凉下来,不容易坏。 他拿了个陶罐,给叶存山装了一罐,外头用草绳编了个篓子,能单手提着。 叶存山拿了汤底,搭着把摊子上剩下的卤味也都买了。 柳小田给他装食盒时还问他:“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叶存山:“我放假了,要找人喝喝酒去。” 不是因照顾生意特意多买,柳小田才放心,多给他送了一碟花生米。 这就是添头,叶存山直接接下了。 走前,也关心关心存银在他铺子的情况——云程实在太宠着存银了,还会帮孩子瞒着,他这一家之主早出晚归的,能被家里两小哥儿蒙在鼓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发现这部分剧情也有两千多,就分章发出来qwq 下章要晚饭后了,八点半左右,各位读者老爷晚上见呀! 本章补丁: 季考与题目主要是参考的《明代科举图鉴》,题型介绍有借鉴qwq 第111章 府城生意比蔚县好做,柳小田摆摊的话,东西少,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房子有小门脸,他这也算个铺面,能卖更多的关东煮跟卤味,一个人就忙不过来。 存银来帮忙,也没添乱。 有时关东煮还在煮着,客人等得不耐烦,存银都能给人哄好,一声声哥哥姐姐叫得可甜。 不知道跟谁学的,有的都是叔叔婶婶辈儿的,被人纠正,还要惊讶,说看起来年轻,就是哥哥姐姐,不是叔婶。 他把人哄得开开心心,关东煮也太小本生意,引不来人的嫉恨,铺子开门至今,还没遇见过什么麻烦刁难。 柳小田対存银一番夸,顺便跟叶存山说了圉隰他要给存银月钱的事,“我这利薄,不会开很高的价。” 可能是一两银子或者一两五钱。 -- 第392页 这还要再商量,叶存山没直接答应,拿了东西就回家。 柳小田之前在他们家帮工,开的月钱也是差不多是二两,那时是按天算,当天干完活,就给铜板。 存银这只上半天工,因上工的半天难得空闲,加上存银做得好,他愿意多给一些。 这数目,対家里来说不算什么。 云程现在给存银的零花钱,零零散散算下来,一个月也有一二两银子,要他买吃买玩,得空能去茶楼坐坐听书。 就是最开始,柳小田还没说要请人,存银想去玩,是云程主动找柳小田提的,当时说帮忙,现在再给月钱,就有点硬塞人到他那边挣钱的感觉。 今天考试,又留府学跟同窗商量了下诗会的事,路上再绕一绕,回来时,家里晚饭都上桌了。 云程跟存银等了好会儿,没见人回来,以为他下学就去彭先生那边,就提前吃了。 他这进门,就被问吃了没喝了没,叶存山一一答了。 存银过来接了一罐汤底跟两盒子的卤菜,叶存山把书包就放堂屋沙发上,去洗个手回来,云程给他盛了饭盛了汤。 饭压得瓷实,筷子戳一下都戳不进去。 他喝口汤,把他俩最关心的考试说了下,“没问题,我看提学使的脸色还不错。” 云程内心真正担心的不是叶存山的成绩,只是这事跟成绩挂钩罢了。 他觉得叶存山还是挺“龙傲天”的,能忍下屈辱,不因此愤恨无能的内耗,会化作源源不断的动力。 但刚回府城那阵,他那个学习架势真吓着云程了。 这季考,叶存山又直接给他说了,绝対不能考崩,他就不可避免的担心叶存山的心态问题。 还好没有。 云程松口气,要他先吃饭。 叶存山应下,提学使带的那句模棱两可的话,他藏下,不给云程说。 他问云程要不要热汤底,自家煮关东煮吃。 云程最近胃口又下去了些,最初是喜欢吃的鱼不能吃了,抓心挠肝的惦记了一阵,后来能偶尔有个辣的食物换换口味,也还成。 现在跟吃腻了一样,嘴巴没味道,対关东煮跟卤味就喜欢。 灶屋里备了菜,怕他们夜里要煮宵夜。 存银放了碗筷过去洗青菜,也切点肉,自家弄,就不插竹签,备菜直接煮。 趁着小孩儿不在,叶存山跟云程说月钱的事。 “柳小田说要给一两左右,我没立刻答应,听听你意见。” 存银之前还说,如果只干半天,他能长期做。 现在确实是半天,一直白帮工也说不过去,叶存山就觉着这提银子的时机不好。 云程说没什么,“小田好强得很,他说了,就是自己算过的,咱们直接应下就是,反正往后还有许多来往,指不定元墨后面写话本,还要我帮衬呢。” 元墨的性子太淡了,而且局限也很明显,他只会写书生为主角的话本,以书院和科举场为主要背景。 这种话本的销售热度云程不担忧,元墨甚至能写一辈子,保持水平,他会一直有饭吃。 关键在于,元墨跟他不同,在故事性的基础上,还会保证文戏的精彩,这一步很耗费心神,性价比极低。 现在不好打击元墨的创作热情,他已经在写《状元》第二册了,可以等到这个话本收尾,再跟元墨提故事侧重点的问题。 不说一定改文风和写作习惯,至少中间换个傻白甜无脑爽的文章过渡一下,歇歇脑子。 聊完这个,存银也端配菜回来了。 叶存山今天在外没吃好,耽误到晚上,肚子很饿,这就开始吃饭,不说闲话。 饭后,云程才叫存银,跟他说柳小田要给他月钱的事,跟他说了个数,“超过这个你就别要,他硬给的话,你让他来找我。” 云程说的是一两五钱。 府城生活水平要高一些,但也没到特别离谱的地步。 一般百姓家里,不跟他们一样,每天能有荤菜,隔三差五就炖汤,一家人一年的花销也就十几二十两。 这个基础上,月钱自然不会很高。 存银点头,“我知道的,我才上半天工,而且小田哥不给我分杂活重活,我就在那里收铜板,跟客人聊天,也不累。” 他自己想出去玩的,有钱就不错了。 怕他三分热度,云程又说:“你到时不想待了,要提前说,不能说走就走的,让他没准备。” 存银也点头,“行,反正离得近。” 这再没其他,各自洗漱完就能休息。 叶存山考完试,再捡起书本,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今明两天只温书背诵,不作文章。 云程散完步,没躺一会儿,叶存山也爬上炕。 跟云程说诗会的事,给他当素材。 结果云程一听他还要人挡诗就笑得不行,叶存山摸他脸,“别笑。” 云程就不笑了,要叶小山别害怕丢脸,“就当去玩了,放松点。” 叶存山也不紧张,他脸皮厚,会因学识浅薄而羞耻,但不会因为自己不会而觉得无地自容。 任何东西都需要积累,他缺了就是缺了。 “我就是很奇怪,他们明明说会有小学生也来参加诗会的,今天看他们分配任务,要大家别顾着喝酒玩乐,时刻注意着其他同窗有没有被人掐,我就想问。” -- 第393页 没有小学生,他怎么跟人拉关系。 不拉关系,怎么透露自己是廪生。 不透露自己是廪生,他怎么赚那个廪保银子。 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云程也惦记,“対啊,你这第一名,不就这时最实用了?” 其他的名头啥的,都是虚的。 热闹一场就算了,毕竟凑不成小三元。 过日子么,还是银子实在。 叶存山说当时大家都聊怎么対付外院学子,他不好问。 出来后,杜知春也兴致极高,他问了显得他多庸俗。 “只能明天入场再看了。” 云程跟他聊着聊着犯困,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対啊叶小山,府学是官学,里面都是生员,那其他书院不都是小学生么?” 都教些启蒙的孩童和各年龄段的童生。 叶存山说有的人是生员,没有被分到府学,又不想去县学,会走动关系,去私塾上学。 “也不用怎么走动,学籍调动。” 毕竟还有很多生员也不在读书,到有考试的时候,也要赶来的。 云程就“哦”一声,继续闭上眼睛。 他本来是抱着叶存山的手臂的。侧躺时,叶存山从后面抱着他,手臂会搭在他腰腹上。 他刚好能把这胳膊抱着,挺有安全感。 但他躺着躺着,感觉胸口痛。 白天也有点胀胀的,他今天跟存银搁一块儿,不好意思提,症状也轻微,就算了。 睡觉时感觉是严重了些,不知是不是压着了。 他要跟叶存山换一边睡。 换一边,他就要换个方向侧躺。 一个睡姿习惯了,就很难改。 平时朝里,现在朝外,他左手臂不抗压,还没躺一会儿,整条胳膊都发麻,折腾着又换了一边,胸口更痛了。 叶存山问他怎么了,云程抿抿唇,很低很低说了一句。 叶存山没听清。 没听清云程就不说了,他再次躺下,也不抱叶存山的胳膊了,自以为小动作,不会引人注意,悄摸摸揉了揉.胸。 叶存山:“……” “云小程。” 云程动作僵住。 手很小心翼翼的往下挪,被叶存山的手覆上,就跟被人抓着手揉自己的胸一样。 云程:“……我跟你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数到三,你就撒手,不然你今晚睡沙发。” 叶存山动了下,“你数。” 云程:“三。” 叶存山:??? 云程挣扎,要他松手,“你今晚睡沙发,没商量!” 他挣扎的力气大,叶存山都不敢跟他闹,立马撒手了,坐起来看着被窝里猫成一团的人,短暂迷茫了下,又安心躺下,大手往那处落,问云程是不是不舒服。 “你跟我说,我给你揉。” 云程不吭声,就点头。 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害羞。 他力气大,之前夫夫俩互相按摩时都熟悉力道了,这时叶存山再放轻些,云程没有被按摩的酸爽,但有被舒缓到,慢慢放松,再次犯困。 叶存山让他睡,云程睡前要找场子,“你不能趁机占我便宜。” 叶存山点头,“放心,不会。” 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思占便宜。 云程就真的放心了,没一会儿就睡得呼呼的。 次日,叶存山没早起,陪云程睡了个懒觉,手还揉着。 不疼了,就不能揉。 揉揉云程有感觉,被他捏醒了,拍他手。 “别闹我。” 缓会儿,想起来他昨晚的尴尬事,又脸红。 叶存山说早上带他去医馆看看大夫,云程不想去,他想起来大夫说过,“说是正常的。” 最先在京都发现怀孕时,就已经问过大夫很多孕期反应,其中胸痛这一项,云程没放心上。 这年代,哥儿是不产奶的,也没大胸,所以他以为他不会胸痛。 许多妊娠反应到他这里,都能调整。 比如干呕、恶心,他只要不吃鱼,不吃味道浓的食物,就没事。 比如水肿,他不久坐久站,平时窝沙发上看书时,用脚枕把下肢抬高就好。 现在胸痛,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想来多揉揉,也是可以好的。 叶存山一时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说他以后多帮云程揉揉,就很像耍流氓。 不说帮忙,也很没眼色。 云程不想跟他纠结胸不胸的,推他起来,“你不是有诗会?” 叶存山:“诗会在午饭时。” 从中午开始,跟流水席一样,上菜上酒。 这次是为了交流切磋,没叫妓子陪,是叫了弹琴奏乐的,要来助兴。 说白了,是怕输了没脸。 叶存山说卤味还有一些,他下午去时,会顺带拿过去,有人吃了好,会再出来买。 “我还没给柳小田说,看他家里备菜很多,到时来得及,而且很有可能那些才子会直接买汤底。” 买过去,自己想怎么煮怎么煮,也不用跟街边铺子用同一锅底料,嫌弃脏。 这就都行,力所能及范围内,帮忙推销一番罢了,成不成的都行。 早上没大事,叶存山看云程实在不想去医馆,他心里又不放心,借口出去买笔墨,绕到医馆,排队坐下就问家里怀孕的夫郎胸痛是不是正常的,怎么缓解。 -- 第394页 换季时生病的人多,叶存山这问题得了许多人惊讶的眼神,是没见过哪家男人这么心疼夫郎,或者是没见过哪家男人能自己来问这事。 心疼也要脸啊,觉得问起来丢人。 还好,这郎中都记得叶存山了。 云程复检的频率高,他长得漂亮明艳,叶存山又黑又高,很有辨识度的一対夫夫。 前阵子,家里管事姑姑还上门送礼,说家里少爷怀着孩子,怕半夜发作,到时过来敲门,望他别嫌弃,能夜里跑一趟。 礼送得厚,还有道歉,说京都那边也会来人,二月里要看情况,希望他能空出时间。 一般都是富贵人家才这么定,也没提前这么久的,郎中就答应了。 他确认过是云程,给叶存山说了些注意事项,缓解方式。 叶存山立刻回家,还忘了他出来的目的,云程看他两手空空,就警惕的捂住了胸,但没用,依然被打了热水的叶存山揪到里屋,给他热敷。 久违了。 没睡他弄他,都被骂狗。 叶存山这次确定不是夸夸,不是公狗腰的狗,就是路边那种,随便谁都能踹一脚的土狗。 他要云程讲点道理,“我又没有占你便宜,我不是想你舒服点?” 云程羞得眼睛都红了,“那不是能晚上,你看外面的太阳!” 叶存山很友好的提醒他:“今天阴天,下午可能还会下雨的。” 云程就打他手。 舍不得用力,甚至没能留下一道指痕。 叶存山要他乖乖躺着,“你坐着,面対面看着我,你更难受。” 云程就要坐着,他靠着,拿了外衣罩头上,透过布料的细缝能模糊看见点东西,但叶存山是看不清他的眼睛的。 他跟叶存山说,“虽然你対我好,但是我还是要骂你。” 叶存山:“嗯,继续骂,我爱听。” 云程再骂他狗,他还要跟人互动,“汪,汪汪。” 云程:“叶小山,你要脸不要?” 他好想录下来。 叶存山被他逗得不行,“那我怎么?鼓掌,骂得好,再来两句?” 云程就不想骂了,问他要敷多久。 叶存山也不知道要敷多久,他中午要出门,白天里难受云程肯定不好意思说,就给他多敷了两回,换过两次热水后,他看时辰差不多,才给云程擦擦水,替他穿好衣裳。 去诗会,要穿得体面。 蓝衫叶存山不穿,除非重要场合,有典礼什么的,那衣服他不会再穿,很不称他。 是穿的青色袍子,腰带往上一束,下面就是裙摆,动一动,很潇洒。 叶存山不如一般书生斯文,衣服上身,看起来有几分豪爽江湖气。 是比书生长袍要称人。 云程看他挑的是这身,怕他入场显得高调,叶存山说不会,“杜知春憋太久了,今天指不定还带银花。” 云程就不说了。 天气阴着,说要下雨,也没下来,存银下午要去上工,饭后,平枝姑姑就来家里陪云程。 听他好奇诗会,也给他说说。 程家有少爷,会在京都参加诗会,甚至太师府也会组织诗会。 少爷们的诗会酒会,小姐们的诗会茶会。 在府里,在园子里,都办过。 云程说是跟其他书院切磋性质的,平枝姑姑就问叶存山的酒量怎么样,“这切磋,就是各方面的切磋了。” 叶存山的酒量是薛定谔的酒量。 时好时坏的。 云程仔细回忆了一下,米酒喝多没事,劣酒喝多也没事,但度数高的酒不能喝多。 比如他给叶存山酿的桃源酒,这酒醉人,叶小山喝了就要犯傻。 是想到他上回醉酒时的执拗,云程不自觉笑了笑。 平枝姑姑望着他,也跟着笑,“不过不用担心,我看他很有分寸,看情况不対,不会多喝的。” 云程就摇头,“他爱酒,不用担心倒是真的,他酒品好,不发酒疯,让珍妈妈给他准备解酒汤吧。” 另一头,叶存山也到了这次诗会的园子。 可巧了,是他上回带云程跟存银来游玩过的园子,里头秋菊开得正好。 他大概知道本次诗会的主题了,淡定入场。 顺手在花园里捡了个迷路的小学生,本着要挣廪保银子的心思,叶存山表现得十分友善。 他甚至没怼人——这么一亩三分地都能迷路,那搁外面没走丢也是奇迹。 小学生対他也很友善,“前辈的脸虽黑,但心是很好的。” 叶存山笑眯眯,“我弟弟跟你一般大。” 但比你会说话。 叶存山也会说话的艺术,“你们都挺可爱的。” 谢晏清已经听腻了这种夸,礼貌微笑,进了场后,再礼貌告辞,飞一般跑到小学生堆里,叽叽喳喳说他刚才在后面赏花迷路,被一个善心的前辈带回来,遥遥一指,再露个微笑。 叶存山:“……” 没关系,这个不识趣,他再换一个。 杜知春比他先来,已经跟人喝了一圈儿。 他自幼养出来的酒量,还没开始,就喝趴了两书生,叶存山听见有人骂他无耻,说他故意使伎俩。 是要起冲突的样子,叶存山就想过去帮忙,结果杜知春根本不需要。 -- 第395页 他重重把酒杯放桌上,那架势,跟砸杯子似的,酒壶盖子都震掉了。 他说:“那咱们来比比真才实学。” 因为杜知春这里的情况,开场的客套话、狠话都不用说了,対方的火很快被挑起,挺胸昂首,一首气势激昂的宣战诗就念了出来。 叶存山这种很少参加诗会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现场作的,而是提前准备好的。 可惜,他们碰上了杜知春这么一个十分热爱开诗会的人。 像这种开局压气势的定场诗,他有整整一册子! 反正在府学,只有叶存山一个同窗是从蔚县来的,杜知春用旧诗一点压力没有——大家都是先写好的,谁也别说谁。 开始比,就有车轮战的架势。 但杜知春是一个,拥有一册定场诗,与七八册闲诗,并且在这种环境下,他能发挥出平时两倍的才华的狠人。 他甚至还临场作诗,舌战群雄。 昨天商量的挡诗,他办到了。 说好的,要他挑衅対方,要人不敢再找他们比诗,他也办到了。 结束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杜知春嗓子都哑了,还摇折扇,“来啊,再来!” 在场众人:“……” 叶存山默默闷了一口酒。 杜知春是真的憋疯了吧。 他这里战况激烈,叶存山也在围观,怕那些人情绪上头,没忍住动手,一直提着心,都没找机会去跟小学生刷好感。 现在自我安慰,也不能太过主动,主动了就不值钱。 而且他有预感,三家私塾的书生,在斗诗上被杜知春一个人斗没了。 那么中场休息过后,就要在作文章上找场子。 如果他没猜错,等下就是打口水仗。 读书以来,他心里一直压着团火,想要有出息,想要不被人欺。 也只有蔚县读书时,气氛较为宽松,能获得短暂放松,会发现读书的好,露出点少年意气的样子。 明知道自己不足之处还有很多,与云程刚成亲那会儿,他也要自夸,说他才识在书院里排得上号,那些读了很多年的人,不如他。 以前跟杜知春关系不近,诗会他去了,也不认真参加,还说这少爷真能显摆。 今天诗会前,他心思也没多正经,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甚至想开小差搞钱。 可此时,他藏很深的少年意气再被勾起,也想好好肆意一回,看看这临场与人比文时,他能不能压下这群才子的气焰,也威风一把。 中场休息时间稍长,杜知春的消耗很大,其他书生亦然。 他们不在场内,也要精神紧绷的盯着,怕友方同窗突然败阵,他们得及时接上。 少数不会作诗的,也跟叶存山一样,怕在情绪刺激下有人动手,都时刻准备拉架或帮忙。 座次分两头,私塾那边还有小学生来围观,显得人多。 府学这边是挑选的才识好的人来,没几个凑数的,就显得人少。 杜知春落座后,收获的敬佩星星眼不知几何,这边笑声之大,一屋装不下。 私塾书生不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只嫌他们吵闹。 叶存山趁机推销卤菜。 他昨天把柳小田铺子里的卤菜都买空了,装了两食盒,家里晚上煮了关东煮,卤菜没动多少,带来还是两食盒。 是要推销,就不拘是敌是友。 府学的书生有,私塾的书生有,小学生也有。 小学生谢晏清给叶存山发了张好人卡,“心地善良,心胸宽广,将来必成大器。” 叶存山:“……” 他当小学生的时候,不是这德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qwq 算错字数,以为差六千,发现是六千五,所以稍微来晚了一点 今天就这两章了,小山的高光时刻留到明天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12章 休息了一顿饭的功夫,再下场交流就很自然。 府学这边,新面孔只有叶存山跟杜知春两个。 私塾书生最初选杜知春接触,起冲突后直接开始比诗,也有想挑个“软柿子”,先压府学气焰,长己方威风的目的。 结果碰到了杜知春这颗硬石头。 原目的没达成不说,还在书院师弟面前丢尽了脸面。 诗才比不过,文才上就要狠压,至少得有个势均力敌的样子,不然回去书院,先生们要对他们失望。 饭间一番商量,他们又把跟叶存山接触过的小学生谢晏清叫过去套话,问完就给叶存山贴了几个标签。 重中之重是:憨厚老实。 既然如此,那文斗时,多半才思不敏,能快速激烈的抛话,多来几次,心态崩了,就输了。 甚至不需刻意逼,太过了显得手段脏,他们也不想干。 直接去找他比,他想的时间长了,自己有压力,也能服输。 再者,他们不信今年新生质量这么好, 他们听说过,今年入府学的第一第二名,都是从蔚县那破县城的来的。 以前连个造纸作坊都没有的地方,来个外来商户,能挣得盆满钵满的地方,能养出什么厉害书生? 于是乎,叶存山装作没眼色,硬挤到师兄堆里,正烦着杜知春那一出会让他变冷门,琢磨怎么钓人找他比试时,私塾书生朝叶存山作揖,请他交流。 -- 第396页 叶存山仿佛喜从天降。 他差点咧开嘴笑了。 不好表现太过,所以抿唇压住上扬的唇角。 脸黑就这点不好,细微的表情变化容易被人往负面猜。 那人还往后退了一步,“文斗,不动手。” 叶存山还怕他后悔,立刻回礼。 他是被挑战方,要等对方说。 比文有好几种,这一步里,不拘形式,之前比过的诗,在这后头还会出现,只是私塾书生现在不想提诗。 避开了自己的痛点,也避开了叶存山的短处。 叶存山对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私塾书生以为是出题简单,所以还他一个礼貌微笑。 由于二次挑新生捏软柿子,私塾书生也心虚,上来以后,是选择的很温和的文比。从《四书五经》里挑句子,想到哪一句就说哪一句,说完以后叶存山要继续往后背。 这跟课堂上被助教点名,起来检查背诵一样。 要走科举路的书生,背熟《四书五经》是基础,熟悉程度各有不同。 叶存山是背得滚瓜烂熟,随便挑几句,他都能对答如流。 因为反应太快,私塾书生逐渐认真,到最后两人语速都提高到极限,对方还用了个巧妙的陷阱,在这么快速对答的情况下,放出一个对子。 叶存山没上当,短暂停了一下。 身后同窗有人想上前提醒时,他顺利接上了。 一个跟学习无关的训练,学习时有坑,也是白纸黑字写着,能有审题的余地。对答时给人的反应时间却很短,需要迅速抓住重点与核心,以此给出最佳答案。 叶存山这个能力,是跟云程练出来的。 云程就特爱在聊天时给他挖坑,聊天是即时反应,他起初总会一不小心掉进去,现在已经有了神奇能力,再快的回应,那话都过了脑子,而不是下意识的顺着话答。 这个坑他没入,那人露出可惜的眼神,第一场到此结束,算势均力敌的平局。 由此开始,就不再是简单背书,而是提出一时事,双方各自论据。 论据里,交流烈度递增,论着论着,人就多了,几乎全员参与。 简而言之,是“文人吵架”,随便进来一个人,都会觉得他们好会骂。 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运用,嗓门大,气势是要更强一些。 叶存山因为这点,吸了好多火力。 时事论据,他在程太师手里考过。 昨天提学使还考过他。 这俩都是不能怼的人,他答话不能太锋利。 今天就特别放飞,因为言语里的攻击性,同窗都频繁递来迷惑不解的眼神,但看私塾书生能被说得哑口无言,就帮着一起说。 叶存山今天是想出风头,想跟这些才子们较高低。 气势重要,锋利观点也重要。 重中之重,是后续能够支撑这个观点的论据,不然就是逞一时之快,聊两句还要落几分嘲。 是诗会,文比尽兴,快要交流结束时,又自然而然开始作诗。 杜知春被人摁住,不许他再作,说大家都有准备诗,今天都没用出去! 这是要争最后一口气,大家都卯足了劲儿。 叶存山不去自取其辱,免得把今天的威风都给抖没了。 他也坦荡,被问起就直接说不会。 从他们反应里,叶存山也发现了。 不会作诗,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杜知春说:“你会对子,不会写诗,真是奇了。” 叶存山:“对子是按照文章的格式来的。” 八股文对仗工整,他缺少精巧布局,最近被彭先生布置了功课,是从韵律开始补起。 用在对子上还成,放在诗句上,就有很重的技巧框架,匠气浓,意境与灵气都很弱。 彭先生说,稍有点才气的人都看得出来,不适合拿出去显摆。 晚上大家还是一起吃。 叶存山是过过苦日子的人,知道饿极了,再吃个糙粮馍馍都是香的。 趁机又推销了一回柳小田的关东煮跟卤菜。 他是这样想,他出银子买来,就当今天跟大家结个善缘。 要是他们喜欢味道,以后能自己去买。 直接要书生们去买,是他来诗会前的想法。 当时他本着玩玩的心思来的,今天一番交流畅快,也愿意付出几分真心。 距离不远,园子里就有小厮帮忙跑腿。 只买了汤底过来,配菜园子里有厨娘做。 卤菜没有,昨天被叶存山买空,柳小田还没补货。 关东煮的汤底占着锅,他的卤料没法煮。 比较可惜,也为叶存山省了一笔银子。 晚饭间,就推杯换盏,又有诗词接龙、飞花令。 他们这里热闹,家里就显冷清。 存银傍晚下工回家,还跟云程说他大哥在外头瞎阔气,“他竟然请人吃关东煮!买了两锅汤底走,要不是没有卤菜,他今天少说花五六两。” 晚饭就他俩吃,叶存山没回来时,温故知新在小院里陪着,但他们守规矩,不跟主家同桌吃饭,也不夜里进屋,就在院里竹床边坐着,捧杯热茶喝喝。 存银嗓门大一点,外头都能听见。 他知道要面子,小声嘟囔时,跟躲着说悄悄话似的。 -- 第397页 云程刚好问问他,“你大哥都有朋友了,你怎么不交朋友啊?” 这附近邻居比之前熟悉,外头遇见了能点个头,笑一笑,有闲心了,能站一块儿唠两句家常。 巷子里常有小孩儿玩,年龄不一。 不过小孩子嘛,能一起玩儿就好。 存银说他们没意思,“就知道玩玩玩,都不知道挣钱的!” 云程喝口汤,都差点呛着,“一般没小孩子挣银子的,你是特殊情况,我总不让你做,你该想到的。” 存银的小伙伴都在静河村玩呢。 存银说挣银子最有意思,有了银子,才能不玩泥巴。 能买好胭脂水粉,能买好衣裳,能去逛园子,能听大戏,也能去茶楼听书,还能请小丫头小厮伺候! “我等着我哥当大户人家的老爷,我攒钱呢。” 云程都好久没有望夫成龙了,看存银还有点想笑,“有了银子你就花,我给你买开心的,不是要你攒着的。” “而且指望你大哥,还不如指望我,我给你买铺子,你当小老板,也有人伺候,别人干活哼哧哼哧,你就打扮漂漂亮亮的,去逛园子听戏,去茶楼听书。” 这个饼真是太好吃了,晚上寡淡的饭菜都变香了。 家里饭菜都照顾云程口味,主要是家里叶存山跟存银都偏向他,看他没胃口,就要想法子。 撒点娇,就要依着他的想法来。 做了别的菜,说不给他,他也能吃着。 现在他是胸痛,不能吃辛辣,关东煮跟卤菜是首要要忌口的。 不辣的菜也有好吃的,就是吃过辣以后,其他菜的味道都寡寡的。 存银也有点重口味了,吃不下去。 云程说:“要么你去平枝姑姑那边吃饭?她们饭菜不会拘着样式。” 存银当然不去,觉得他果然是变得挑食挑嘴了,有肉有汤的,他还嫌味道淡。 吃过后,叶存山还没回。 云程要温故出去接一下,怕他醉酒,路上摔着。 府城有宵禁,他们看着时辰来的,暮色降下来,今日诗酒没尽兴也散了。 叶存山自我感觉良好,说话没直言直语,应当没有醉酒。 但杜知春跟谢晏清不这么觉得。 因为散场后,叶存山直接去找谢晏清,说要送他回家。 谢晏清都懵了,“我家里有人来接,我等下出去就看见人了。” 叶存山说话像是阴阳怪气,又像是真心实意,“后花园那么点地方你都能迷路,我怕你是回不去。” 杜知春可不知道叶存山喝酒以后这德行,缠着小学生要送人回家。 他拉叶存山,“你不如送我,你听我嗓子……” 叶存山:“你嗓子不行,快闭嘴,回头哑巴了嫂子要说我没看好你。” 杜知春:“……” 行行行,我闭嘴。 “你明天想起来,也别怪我没有拦着你。” 谢晏清就恍然大悟,“原来叶师兄喝醉了。” 叶存山不可能承认他醉酒。 还好他有个靠谱的好朋友,杜知春说:“难得月假,不回家陪夫郎,你找个小学生麻烦做什么?” 叶存山就放过谢晏清了,说没有找他麻烦。 再问理由,他是不说的。 半路上杜知春旁敲侧击了几回,一点头绪没有找到不说,嗓子还更哑了,深感今天诗会参加得不值。 恰好温故来接,两家顺路,能一起回。 杜知春感叹道:“我家柔娘都没有叫人来接我。” 叶存山说他酒量好,不用接。 杜知春笑了声,揉揉嗓子没接话茬。 一路安静,到家时,云程跟存银都没睡,窝堂屋沙发上聊天。 夜里光线暗,看书写字都费眼睛,不方便刺绣。 存银还在织毛衣,云程看他这见缝插针干活觉得辛苦,拿了竹针毛线团一起。 叶存山回来看见这景象,还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惜,他一回来,家里就忙活起来。 他一身酒味,说话都直愣——虽然他自己不觉得。 温故怕家里两小哥儿伺候不了,叫了知新,说伺候人洗澡。 叶存山不要人伺候,拎了水到院子里冲一冲就算完。 他这醉样,云程懒得说他没洗干净了,免得钻牛角尖,非要问他是不是嫌弃。 存银把醒酒汤盛出来晾着,他冲过澡换了衣服就直接喝。 喝完就催存银去睡觉,外院两个小厮不好回去了,就留客房歇一晚。 那是柳小田夫夫俩住过的屋子,私人物品搬空了,床铺还在,里头也有给客人准备的被褥,睡觉没问题。 都安排好后,云程才问叶存山喝了多少。 叶存山说没多少,“我前面都没喝,中午也没喝两杯,是到傍晚左右,被人抓着灌酒。” 他文斗时表现锋利,把许多人说得哑口无言。 私塾书生这般对他,还好理解,府学师兄们也灌酒,就真令人迷惑。 “灌酒还有个好名头。” 接不上飞花令,正常罚酒。 他醉酒时性格还有两面,在外面直愣,回家对着云程又有难得的率真本性。 说着说着还有几分委屈,“没跟小学生拉近关系,廪保银子怕是挣不着了。” 云程拍他头,“这不还早吗?总有书生没有门道,是要找到府学来问的吧?” -- 第398页 叶存山摇头,他想躺云程腿上,看云程肚子挺着,就躺他腿边,抓他手捂自己眼睛,说:“外面找来的我也不接,怕是不老实的人。出了问题,还把自己搭进去。我看他们今天都没尽兴,下次再有诗会,我再努力吧。” 私塾书生不尽兴,是今天都被压着打。 府学书生不进行,是今天没出够风头,想下次自己也风光一回。 云程不跟醉酒的人讲道理,顺着他的话哄他。 也问叶存山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叶存山跟他认错,说花了很多银子。 他是难得阔气,这种请客的情况,在蔚县是不会有,上一回请客,也是在府城,他当时考完院试,看完榜以后请同窗吃的。 云程不介意。 成亲后,他还有点爱好,想买个什么东西,都能直接添置,叶存山都没。 要是他不给人酿酒、做肉干,时不时炖汤,备些吃喝穿的东西,叶存山是半点不享受。 难得出去一回,玩得开心最重要。 叶存山呼吸慢慢变平,像要睡着了。 云程试着移开遮住叶存山眼睛的手,想躺下。 他现在都是侧躺着睡觉,跟人说话时不能面对面,距离一下隔开了。 今天看叶存山有点醉意,想陪他说说话,就靠床头坐着。 他挪开手倒没什么,挪着身子往下躺时,叶存山却搭了一把手。 云程注意着他,没被吓到,“你没睡着?” 叶存山:“没,我在享受被你宠的感觉。” 云程:“……” 醉得不轻。 羞耻度这么高的台词,都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往外蹦跶。 不仅如此,他等云程躺下后,还抱云程,问他,“存银是你的小宝贝,我是你的什么?” 云程:“……你信我,你不一定会想当我的大宝贝。” 他不能平躺过久,翻个身后,叶存山就从腰后抱他。 “我可以不当大宝贝啊,你得说说我是你的什么。” 这娇撒的。 云程捏他手,望着墙面笑得不行,“这不又成了炖菜?” 把炖菜捧手心的土话,醉酒的叶存山也忘不掉。 只是炖菜一听就不如宝贝甜,叶存山听完不吭声。 云程从他的沉默里品出了点味儿,跟他说:“你是我男人啊。” 事实比情话动听,叶存山好了。 他这时愿意承认他醉了,在云程后颈吻了下,说不闹他,要他早点睡。 “明天还有一天假期,能陪你。” 云程倦意浓,说睡就睡了,隔天又睡了个懒觉,再出来才发现叶存山正在堂屋外头搭台子。 说洗脸池的位置不好,天晴时,云程能过去,下雨地上湿,走着滑,云程就不好过去了。 他在这方面很容易被激起情绪,是个偶尔享受伺候能当情趣,长期被人伺候会自责内疚,感觉他给人添了麻烦的性子。 叶存山往后肯定不会全让云程独立自主,什么都自己来,他把东西备好,只是让云程有得选。 今天天气晴着,赶着叶存山休沐,说一家三口能一起洗头发晒头发。 存银不跟他们一起,他要去关东煮的铺子上工。 他已经有经验了,“吃过的人就没说不好的,大哥昨天在诗会上推了,小田哥早上肯定会备很多菜,我怕他忙不过来,这就去帮忙了。” 一般他是午饭后过去,现在是早上吃完,家里收拾妥当就去了。 叶存山看他挺有干劲,心里安慰,“以前就干不了这么久。” 云程不信,他觉得存银挺好挺勤快的,“孩子才多大一点,你想他怎么?” 叶存山:“不是我想他怎么,是他性子好动,坐不住,闲不住,现在是真被银子勾住了,想着挣钱,愿意耐下性子。” 他还跟云程讲存银的小秘密,“你知道我以前怎么吊着他干活的?” 云程想听,叶存山说:“就给他分个活,我也不催他,但是我要回来检查,他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去玩,不做完就耗着。他开小差打盹儿都行,要出去玩我就揍他,多来几次,他就知道早做完早享受了。” 云程就不得不跟叶存山说一件事,“我昨天还问他怎么不出去交朋友,你知道他怎么说的?” 叶存山一猜一个准,“嫌弃别的小孩儿只会玩,没有进取心。” 还真是。 叶存山说这也很正常,“他跟陆瑛、程文杰待了一阵,小孩子慕强爱俏,京都的贵公子跟山村野孩子哪里一样?看着人家也一天天的玩,但是人家都有课业,都有正经事。” 所以存银想去柳小田的铺子,叶存山也不意外,存银也想要有个正经事。 就是他玩心还没散,正经事有很多选择,他选择了这个能跟很多人打交道的,能玩得开心。 听叶存山提起这个,云程才想起来,“哦,对,我这两次写信,都是写给大舅舅的,没有给三姨写。” 写给大舅舅的,就会顺带关心一下程文瑞跟程文杰兄弟俩。 没给三姨写信,陆瑛那边的联系就淡了下来,只在刚回府城时,有过一回书信往来。 同辈里,目前接触的几个人都相处不错。 程文瑞不提,是个浑身上下难挑出错处的人,性子也温润。 文杰开始少爷脾气大,典型的熊孩子,现在也改了。 -- 第399页 陆瑛听说名声不好,是京都有名的纨绔,但护短,有兄长的样子,在他们面前是没有表现出这一面的。 刚在京都落脚时,他带存银玩,也把孩子带得很好,没说回到了京都老家,见了朋友,就把小孩儿扔一边。 叶存山说年礼准备两份,到时写信叙叙旧。 十月开始筹备,十一月的船出发,月底到,提前一个月。 怕商船路上有意外,也怕到时不好找船捎带。 若今年能搭上杜家的船,就晚点出发,不用提前,正月里去送礼刚好。 云程都听他的,还可惜。 “今年没办法去赶年集,我去年好不容易攒出来的经验……” 说一半,云程想到他赶集时,被里头吵得想吐,脑壳嗡嗡的难受劲儿,摇摇头不想了。 再聊两句,热水备好,夫夫俩轮着洗完头发,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时,云程看平枝姑姑今天没来,温故知新又离得远,有了做贼的胆气。 他小声跟叶存山说:“我好想吃鸡爪跟鸭锁骨,还有卤藕片、卤豆干,平枝姑姑不让我吃,存银可听她的话,都不给我带,你去帮我买点吧?” 云程为什么不能吃,叶存山心知肚明。 而且没记错的话,就停了两顿吧? 叶存山无语,“我就会给你买了?” 云程脸红扑扑的,在吃跟羞之间,想了那么两秒钟,就选择了前者,“我吃完,要是痛,你就帮我揉揉,我热敷也行。” 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这还是昨天吧,叶存山给他敷胸,被他骂成狗。 今天就主动要了。 叶存山不信他鬼话,“你吃饱会骂得更大声,忍忍吧。” 云程不讲理了,“我给你怀个孩子,连点卤味都不能吃了?你都不会心疼我。” 叶存山:“……只能选一样。” 云程:“鸡爪!”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诗会这部分,几次斟酌,还是选择了大纲脑补版(x 怕引用度过高,再就比较难懂,也有截取错的概率qwq 二更会比较晚,大家不用等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今天五一,也祝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 转点后,会给本章留评的宝贝发个小红包~ 么么哒~ 第113章 鸡爪出奇的贵。 因为鸡身上没多少肉,一般人都是买整只的。 柳小田说多吃几只鸡爪,算算价格,就不如猪蹄划算。 没办法,云程就好这一口。 叶存山头发半湿,绑条发带,拿上一吊钱就出门了。 柳小田那铺子果然热闹,叶存山还见着了几个熟面孔——不是书生,是他们的书童。 街边小摊没排队的说法,买的时候都是往前头挤,谁先给铜板,就卖给谁。 但存银眼力好,还有原则,记得谁先来谁后来,也记得谁先点单,这么排着,也能哄好其他客人,说下次他们被挤在外头,他也会记得。 所以跟别家小铺面比起来,柳小田这铺子,就要有序很多。 叶存山在后面照常排队,存银老远看着他,学最近云程画的表情包笑,歪歪嘴,哼一声。 你落到我手里了! 他都没想过大哥是给大嫂买的,因为大嫂不能吃,他们早晚饭都清淡下来了,咸菜都没一碟! 到叶存山时,他就哼哼,“说吧,你要请谁吃啊?” 叶存山要他老实点,“几天没管你,皮痒痒了是吧?还管起我的事来了。” 存银就要管,“你别仗着大嫂宠你就飘了,我要回家打小报告的。” 叶存山指着盘子里的鸡爪说,“都包上。” 鸡爪贵! 一天就十几只。 这还早,才卖了两三只出去。 一只要五十文。 存银数了数,心都在痛,“大哥,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叶存山顺着他的话点头,“对,给我再加个鸭锁骨。” 存银心更痛了。 东西用油纸包着,叶存山顺路买了些别的零嘴。 天气开始冷,又有糖炒栗子了。 这个味道甜,云程爱吃,能买些回去。 其他甜口的,他都慢慢不吃了。 回家时,平枝姑姑在,主要是关心云程身子,问他今天怎么样。 云程当然说好。 看叶存山回来,他还心虚地低头看书,怕被平枝姑姑抓住他想偷吃卤味。 而平枝姑姑闻着香味,也没多想。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对叶存山印象极好。 学习刻苦认真,不是装装样子摆姿态。 人能吃苦,待云程也上心。 昨天听说云程胸痛,他立刻去医馆问了,大夫说的法子,都是他转达的。 因此,她闻到了卤味的香,也没想到是给云程吃的,还问叶存山是不是要出门。 叶存山看向缩着脖子的云程,点头,“等下要出去一趟。” 大户人家自有讲究。 这东西买回来是散着的,纸包的。 他要拿出去,就得找个精美的瓷碟装着,再配个雕花精致的食盒提着。 还说休沐出门,让勤学跟着一起。 叶存山婉拒,说他要头发晒干才走,下午学习完,去找杜知春。 -- 第400页 杜家离得近,也不需要人跟。 平枝姑姑便不说。 一般叶存山休沐时,家里就不留人伺候。 里头有男人在,不怕被人闯进来,也给他们些独处时间。 他回来,温故知新也把院子里都收拾妥当。 院门一关,叶存山就问云程在哪里吃,“买了十只,但你只能吃一只。” 云程不开心。 叶存山:“还有一只鸭锁骨。” 云程好了,说去房里。 他爱啃骨头,叶存山说他才像小狗。 云程不跟他计较,要他等着的,“有我骂你的时候。” 他邀请叶存山一起啃,叶存山说只能尝个味儿,没有猪蹄好吃。 云程:“嘴里贬低,实际不也吃得很香吗?” 他非常害怕被抓,也怕胸真的又痛起来,两样卤味过了个嘴瘾,就不央着叶存山再给他吃,出去还要刷牙漱口,拿肥皂团洗手洗脸,去去味儿。 并且让叶存山不要看他,“我痛会跟你说的,你这样看,就很像耍流氓。” 既然如此,那就学习。 正式打卡前,叶存山是拿了纸笔,在上面记了很多昨天诗会上的东西。 他记忆力好,昨天一直高度集中。 因醉酒,回家没提笔,忘记了一部分。 仅能写下的这些,也够云程用了。 是他答应的,给云程收集的素材。 诗文他没写,说云程想要的话,他能找杜知春借诗集。 时事论点也没写,说生员私下议论没事,写到话本里不太好。 云程也不会写这东西,有个大概场景流程就够用。 他跟叶存山说:“其实我是要琼林宴取材的。” 废材书生收尾卷,尾声止于高中状元,在琼林宴上大放异彩。 意气风发的感觉他不太抓得准,所以前头写完,到尾巴卡住。 要问感觉,叶存山就给他形容了一下,昨天杜知春在诗会上一人战三家私塾书生的盛景,“很狂,很傲。” 因为有真才实学,这种气质就不惹人厌,反而是他的独特点。 云程不听杜知春,问叶存山的感受。 昨晚回来,都没说。 叶存山说,“那种气氛下,很能调动人的情绪。” 他的傲气就在云程面前显摆显摆,出去还是谦虚谦逊的。 昨天都跟着肆意一回,别人挑他文比,他还兴奋。 说他特别锋利的怼人了,第一次提出那种争议性高的观点。 在场众人,包括同窗都频繁看他。 桌上有茶,叶存山倒了一杯喝下去。 他跟云程说:“有一种身处人群中心,是视线焦点的感觉。” 内心的满足难以言喻,在那一刻也充满豪云壮志,像是已经站在了顶峰。 是他从未有过,现在要说,还难以形容的感觉。 云程听完以后,就明白了。 是打破桎梏以后的畅快。 不管在他面前表现的性格怎样,叶存山出门在外,都是沉稳可靠的。 他不会意气用事,不会胡作非为,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当前阶段应该做什么。 也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扬长避短。 在文章上也是如此,得到的点评永远都是平实简朴。 他踏实,能认清自己短处缺点的同时,又在外界压力与自己的多次否认里,潜移默化有了自卑感。 一直会强调他不如其他书生的积累多,不如他们看的书多,也不如他们辞藻华丽,结构精巧。 甚至要比起来,还有很多人比他更努力。 云程垂眸,翻了翻叶存山的计划本。 他们的习惯很好,从最初有小山印章跟小云印章以后,一直都有互相盖章。 起初是说,可以盖章兑换奖励。 现在感情深了,互相都没那么害羞。有什么想要的就直说,双方都会满足,这东西就形同虚设。 云程觉得是叶存山的学习没有获得反馈。 一直很努力,自己摸索,也被先生引导,每一次的反馈只能在考试成绩里。 而考试,是作文章,这是带有一定主观性的东西。 甲考官不喜欢的考卷,乙考官喜欢,得分就有差异。 再一个,叶存山太理智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当前阶段,拿到什么评级最合理,在这区间里,他不会被成绩影响。 也深知,这是能用套路模板去套用的。 等于是他被前面的最终目标吊着,短期里一直没有获得肯定与奖励,又在反复提醒自己不如其他书生,所以他在诗会上肆意一回,能感觉自己在人群中心。 是打破了内心的桎梏,发现他可以。 云程会问他成绩,是担心他心理状态,会给他提供记忆法跟思维导图笔记,其他帮不上忙。 加上叶存山回家从不叫苦叫累,也不跟他抱怨说负能量的话,他就把这里忽略掉了。 云程不跟他聊这种很虚的东西,他也怕自己闷家里想多了,所以跟他说:“以后会单独给你奖励,前面的不说了,重新打卡吧。” 重新打卡,就不打学习卡。 家里有新本子,他拿了一个出来,说以后叶小山有进步,他都会给奖励。 叶存山说他哄小孩子一样, 云程在上头划线,头也没抬,“你也不大啊,小山弟弟。” -- 第401页 云程今天要当程哥哥,叶存山就满足了他的愿望,叫声程哥哥,云程就红了脸。 他说他的印章也重新攒,“咱们规范一点,像每天都会做的事,就不要盖章了。比如我希望你能放松点,好好玩一场,休息休息,你昨天做到了,我给你盖个章。” 也给反面教材,“像我今天,明明不能吃卤味,但是我还要你去买,并且无理取闹,这就要扣个章。” 叶存山哪里能让他欠着,要说他辛苦,说他今天贴心,想给他补上,一盖一划,能平个账。 云程不让,“这样才有约束力。” “你想我平时不那么忙,能过悠闲悠哉一点,但我也闲不住,手里总有东西拿着,这就跟你平时超负荷学习一样,不用扣,但是也别想有奖励。” 叶存山问他今天怎么了,“跟我算这个干嘛?” 云程说找点浪漫。 他俩是要过日子的,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总之就是做了爱自己的事情,就是对家庭贡献,会给予奖励。 叶存山隐约觉得云程不是因为找浪漫,故意说,“这东西,要是存银看见了,也闹着要,你怎么办?” 云程:“那就给他一本,小孩儿被你养得好,到我这里也不用我教,偶尔哄两句,还是他陪我多,就看你希望他做什么了。” 他对存银的期望就是,希望孩子一直开心,永远有童心。 叶存山没接话,说他要看书学习了。 云程看一眼他的计划本,点头。 他没往后画很多格子,格子多了像填不满,就让人很有放弃的欲.望。 跟叶小山一样,他也拿了纸笔写东西。 叶小山写功课,他写话本。 废材书生的心理状态,在琼林宴上大放异彩的感觉,跟叶存山刚才的形容,是有细微差异的。 但本源里,都有不舒服不认命的傲骨,也有在一次次自我否定里爬起来继续学的自卑、自我超越与韧劲。 细致的心理,完整写出来以后,角色会失去神秘感。 就像云程根据叶存山的描述,去猜测他,但不会当面问清楚,要叶存山自我剖析,说个一二三四。 他过日子的经验浅薄,一直都是被照顾方。 但与亲近的人相处,他很有一套。 因为他有过疼爱在意他的家人,所以他跟叶存山的相处,能做到有话直说,也能在敏感话题上,做到适可而止。 他不深猜叶存山。 也不深写废材书生。 反正他们都已经越过了这层阻碍,能看见更好的自己。 晚上,存银下工,本来说要跟云程悄悄告状,要说他大哥飘了,居然还能去买卤味给别人吃,进屋后,他鼻子闻到了卤味的香,就恍然大悟的点头。 果然大哥还是最疼大嫂的。 他没提这事,在叶存山恢复上课的头一天,夫夫俩就没哄小孩子。 夜里叶存山要把他的奖励兑换了。 好久没有兑换过,他提起时,又有最初的喜悦。 一天都不想留,怕留着留着,会跟从前那些满本子的小云朵一样,失去原本功效。 云程就问他想做要什么。 这大半夜的,他身子也不方便,除了手,也没法给叶存山什么了吧? 聊聊天也行,他也能说说甜话哄人。 叶存山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热气撩着云程的耳朵,他当时就想把叶存山踢下去。 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以后,云程想,这叶小山还能这么不正经,果然是他想多了吧? 人家没有自卑,也没有突破,他只是单纯在那个环境里,放飞一次以后,感受到了十分的痛快。 是他作为创作者,最近刚好在写《废材书生》,加上孕期敏感,所以不小心共情了,多想了。 叶小山还是原来的叶小山。 是个臭流氓。 是只狗。 云程的上衣被解开。 这两天会痛的地方被亲吻。 他努力不去看,不去感受,不要大脑给他哔哔这是什么感觉,又怎么舒爽。 他只憋憋屈屈的跟叶存山说不许咬。 换来一声低低的笑,挠得耳朵痒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14章 进入十月,叶存山正常上学。 云程趁着有共情情绪时,把《废材书生》的尾章写完,交给勤学誊抄。 这一册也是边写边誊抄,余下的内容不多,次日抄完就送到书斋,回来时,是跟书斋刘掌柜一起的。 同来的还有元墨。 云程还以为是《嫡子归来》的事,“试稿结束了?” 元墨说不是,拿了一张契据出来,让云程看看,“这个不急着签,今早才定下,你能等你家夫君回来,跟他商量商量。” 云程接过看一眼,才发现是《状元》的分红契据。 这本书的故事线是他在蔚县时写好的,当时是想当编辑,后来推荐元墨写,离开蔚县前,柳小田跟他讲过,他们选择分红。 刘掌柜说是两头定稿。 蔚县那边是杜知秋负责,他対两人都有点感情,不想偏待谁,说了一个比较中肯的建议,是分两成。 这是云程给出来的第一本故事线,精度看得见,也有大的创新之处。单纯卖个新鲜,都能挣些银子。 -- 第402页 但写法太难,元墨又是能自己写畅销书的人,他笔力文才撑得住,才能把故事线发挥出十成的效果。 这里的分成,还有两家的情分在里头。 不然元墨看到这难度,也能不写,他自己写其他的书一样挣钱。 府城书斋跟他俩都不熟,云程来府城倒是久,但中间没怎么跟他们打交道。 知道有太师府那层关系后,他们家小伙计都不敢上门催稿子了——谁家少爷干这事? 也是因此,刘掌柜也有意想让云程转型了,就让他当那什么“编辑”,主要都是分红,买断他会刻意忽略,往下压。 有分红的情况下,云程往后为了银子,也不会随便糊弄,他们也不用紧着人催稿。 所以这份合作,他想达成,就在杜知春的提议后,又跟元墨商量,再加了半成。 元墨家就跟云程这里情况完全不同了。 云程是听叶存山的。元墨是听柳小田的。 他们夫夫俩日子最难的时候,都得过云程帮助。 这故事线拿到手时,元墨的《咸鱼书生》还在压稿,対销售量无法预测,也算是云程対他俩的一些偏待。 他们几乎没怎么商量,就答应了书斋的要求。 云程看见的契据上,就是分两成半。 他说太高了。 没有编辑抽成这么高的。 大纲给出去,按照定制文收费,也不至于。 他要改改,他的预期是一成左右,不会超过一成半。 一成半的情况,是他除却大纲卷纲以外,还要给人想情节,定章纲。耗费心神多,拿得多也说得过去。 其他一般都是半成到一成。 算起来不如整篇的话本挣钱,却能快速积少成多,写的人多了,他的收入也很可观。 不理想的话,他就留着自己慢慢写。 元墨让他先留着,“有船要去京都了,大概五六天后府城也会开始卖,你的《废材书生》也是一起捎带,优先京都那头。那边的伙计回来前,你都能再考虑考虑。” 也跟叶存山商量。 毕竟夫夫俩过日子,家里还养着小存银,年后也要再添丁,不能感情用事。 云程说这事叶存山是听他的,让刘掌柜再写个契据,按照一成分。 也问他能不能把《废柴书生》压一压,“那册话本是给京都才子贵女们的,相当于是定制本,跟《软饭硬吃》一起发要好一些,不然到时候掐起来,咱们也难办。” 刘掌柜说没事,“《赘婿》作者是程太师的流落在外的小外孙,已经传遍京都了,咱们最近压着其他书没发,就是在加印《赘婿》合集,是要再带一次销量。” 消息已经传到府城,其他距离京都近的地方,也差不多该知道了 云程:? 他不是很明白这个宣传点在哪里。 至于身份爆出来,云程是不怎么意外。 程家找人找了那么多年,人找到了,不在京都留着,总要惹人猜。 前面有人借着季考去看叶存山,今天有人借着话本来看他,也是正常。 他就是不理解,“这能带动销量?” 刘掌柜:“害,那不就是沾沾喜气吗?万一有人也是谁家流落在外的某某某呢。” 这天下,爱做梦的人本来就多。 云程:“……好,我懂了,我有新灵感了。” 《我的太师爷爷终于把我认回去了》 《流落街头的我其实是太师嫡长孙》 《万人嫌的我被五个一品官宠上天》 …… 刘掌柜:“那只能你自己写,别人不能代笔。” 云程:“我没有灵感了。” 新的契据写好,元墨还是让他等等,两张都给他留着,说至少明天再签,今晚让叶存山过个目。 “赶在他上学的时候来,显得在糊弄你。” 云程想想,也行吧。 杜家有船要去京都,云程问了下具体是哪天,想请他们捎带东西。 刘掌柜直接应下了,也跟他们传达家里老爷的意思,“从府城到京都还算方便,我们家一般是到腊八节左右,就带上年礼,去京都给老太爷拜年,你们若是不介意,能一起把年代捎带上。” 云程当然不介意,他跟叶存山还说能不能蹭蹭船呢。 这事谈完,云程就让平枝姑姑看着准备些小礼。 太师府什么都不缺,就送些府城特产就行。 长辈那里就是表个孝心,云程起稿了一张全家福,夹在信件里头一起送过去。 这次要给三姨写信,顺带关心一下陆瑛表哥。 给他写了,是就不能忘记程文瑞跟程文杰两兄弟。 陆瑛跟程文杰好说,云程把上次画的简陋画片补齐,填色。 一起六十幅简笔画,不用裁剪,到时让这俩少爷自己找画师临,完事儿后自己玩。 也附带提醒,大富翁里面的卡牌,缩小一点,不用硬纸,也能做成画片。 纸跟画的玩具,是奢侈品,又很违和的需要趴地上玩,云程感觉不会跟后世一样流行,只简单提了一句,就算完 给程文瑞的,就不能是这个。 云程觉得他还挺心善的,対蔚县的煤铺子也一直很上心。 恰好慈善画册也很久没有更新,便把他最初的稿纸拿出来翻看,上面有些旁的小发明。 -- 第403页 经过仔细筛选,云程选择了花露制作方式写给他。 程家有权有势,做花露这种暴利单品正合适。 能跟现代的某些商品一样,盈利里,分一点出来搞慈善。 这意见他明明白白写上去了。 晚上叶存山上完学,云程就把这几封信给他看。 信里都是些家常话,叶存山看完不评价。 画片得了一句“不嫌累”。 到花露的制作方式上,他就直说了,“很考验人心。” 花露不是生活必需品,不会跟蜂窝煤一样,能流入寻常百姓家。 价位在那里,普通官员家的夫人小姐都不一定能常用。 太师府那么大一个庞然大物,各处都要银子运行。 今年没対云程知道蜂窝煤的制作方式表现出什么,再来花露就不合适。 “怎么说呢,至少等程太师退位吧。” 就是不信任他。 云程挠挠头,“那不知道给文瑞表哥什么了。” 叶存山想了想,拿了云程的稿纸看,一个没挑,沉默了片刻,说:“有个东西不出格,却很实用。” 云程问是什么。 叶存山:“广播体操跟眼保健操。” 云程:“……” 懂了。 懂了也不晚上动笔,明天再说。 今天还有契据的事要说,叶存山看完后说一成就行。 《状元》的本子他看过,这种给他写,他都不想提笔,太累。 书斋已经分过一回,再往外送多了,越写越觉得不值当,后面的质量就难保证。 两家关系也在,相处起来也有人情在里头。 太过了,以后关系不长久。 这些说完,就没其他。 昨天叶存山耍了流氓,云程说完正事就躲着他。 叶存山看他好笑,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胸还痛吗?” 云程:“它还哪里敢痛!” 叶存山简直要被他笑死,“哦,那看来我的治疗方式还挺好的。” 云程:“呸!” 云程先窝到被子里,叶存山才考完,正在恢复学习状态,逗他几句,就及时止住,看起了书。 回家依然只剩下背诵与温习,他搞完躺上去时,发现云程还没睡。 “失眠?” 云程说不是,“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家里很安静啊。” 叶存山发现了,“存银话少了。” 他带孩子有细致面,但时代原因,不像云程那么注意小孩的心理情况。 也是这样,存银打小就心大。 因为叶存山都跟他有话直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看他哭还要笑他,小孩子没养出敏感心思。 现在叶存山也神经粗条,“这两天买关东煮跟卤味的人多,他要去帮全天工,可能是累着了。” 要还在村里,这一天也没啥,村里活还更重一些。 家里家外一手抓,全家的衣服都要洗,鸡跟猪要喂,鸡圈猪圈要清理打扫,菜园要侍弄,家里还要做饭,早晚都要烧水供一家人洗漱,赶在农忙时,一天送水送饭的,要往外跑好几回。 在纸铺时,他也会帮着做些杂活儿。 是到府城以后,慢慢干活少了,有了点小孩儿娇气样。 “不适应了吧。” 云程说他这个年纪本身就是童工了。 就是生意嘛,一阵一阵的,哪里都免不了加班。 看情况,书生们开始上学后,生意会淡下来一些,恢复到往常状态,存银就能只上半天工了。 云程揉揉眼睛,“那行,我明天看看情况。” 叶存山要他别总关心人心理情况,“哪有那么脆弱。” 云程猛地睁眼,“你是不是看我手稿和日记了?” 叶存山老实点头,“你不是说我可以看吗?” 云程的日记就是手账本,孕期时,多半是孕期记录,少有几样心情随笔。 手稿不用说了,这都不算什么。 以往还能一起看,现在云程就脚趾抠地。 躲被子里,没有地,他也虚空抓来抓去。 要叶存山以后不许看了,“你怎么一点隐私都不给我留呢?” 叶存山:“你昨天突然说要给我奖励,说以后要重新盖章算小云朵,毫无预兆的,我当然好奇。” 云程说不能好奇,“我也要有小秘密。” 叶存山往他脖子上亲了下,“你的小秘密就是把我想的那么脆弱?” 云程背対着叶存山睡了一两个月,现在才觉出好来,不面対面的,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特别是夜里,黑灯瞎火的,能让他变大胆很多。 “那我觉得你压力很大啊,而且我确实没做好,没给你什么积极反馈。” 还会在叶存山自己没叫苦叫累的时候,给出负面情绪,总在念叨他很辛苦他很累。 也不知道这种话听多了,会不会対叶存山有影响。 叶存山就闷笑,“我知道你心疼我。” 压力是有的,知道差距也是対的,他也能看得见进步。 云程想的那些微妙心理,他可能有过,但他自己没注意。 他不喜欢沉在一些浪费时间,毫无意义的情绪里,不如多看两本书。 话说开了,他也跟云程说:“你就这样就很好,我还没被人这么关心过,我很喜欢。” -- 第404页 说白了,対一个人好,是能被対方感觉到的。 他没那么不识好歹,云程很在意细微的情绪照顾,平时调情大胆,说到这些话题,他反而会带着忐忑去试探,小心翼翼的。 云程鼓鼓脸,想说个什么,又觉得没什么能继续说的。 就给叶存山讲:“昨天说的重新盖章还是有效的,约束力上去,再兑换奖励,得到的不容易,就有动力了,我反正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答应你。也给你说一下,奖励也包括银子。你有什么想要,但是我不想给的东西,能自己换。” 叶存山想不到他有什么需要自己买的,他让云程举个例子。 云程说:“那我哪知道?万一你以后有奇奇怪怪的癖好。” 叶存山:“……等我试试。” 隔天,叶存山上学后,存银又早上去关东煮铺子上工。 云程问他怎么还去这么早,“你不会是因为拿了月钱,不好意思吧?” 存银摇头,“我跟一个人玩游戏输了,说会连着五天上工。” 上满一天的工,今天才第三天。 云程皱眉,“你跟谁玩的?还有这规矩?” 存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说了个跟问题无关的做引子:“一个买关东煮的客人,他说我算数厉害,说他会更厉害的。” 存银不打算盘,都能算些数目。 打算盘也厉害,以前还帮叶庆阳対过账目总数。 村里造纸作坊才有仓库时,堂兄算不清数,也是他去算的。 他又不当账房先生,还跟人比高低,就没理。 “那客人说大哥対他有带路之恩,要教我算数,我需要他教吗?我不学,我说我忙着上工。” 后来本来没事了。 他下工的时候看见有人在玩大富翁,想起来他最近都没玩——陆瑛跟程文杰走后,他就没怎么玩了。 所以他也凑过去,组局的就是那个要教他算数的客人。 那是几个小学生的大富翁地图,输家要加功课的。 存银没有功课,那人就说可以加当伙计的时长。 他又非酋,毫不意外的输了。 云程:“……你现在是要面子?” 存银焉哒哒的,“有人监工呢,说人不能言而无信,不能把说话当放屁,虽然那只是玩游戏。” 云程拍拍他肩膀,“铺子里现在忙吗?” 存银说不忙,“就是那种,大嫂,你知道的吧?我自己乐意去,我开心。别人要求我去,我就跟被关在里头一样,浑身都不得劲儿!” 而且他是在前头跟客人打交道的,不能摆脸色,免得把这些财主都气走,一天下来,身体不累,就是精神累。 他感觉他在强颜欢笑,一天工都跟一个月那么长。 “我再也不玩大富翁了。” 云程还想说什么,存银还不跟他讲了,“大嫂,咱们过几天再说吧,我着急去上工,回家也不想说话了。” 等他这几天忙完,在家里好好歇歇,他再好好跟大嫂说。 云程哪能让自家小孩儿吃这么个亏? 他把存银拉住,“他监工你就由着他监工啊?你就不去,他能怎么?” 存银苦兮兮一张脸,“他把大哥夸得天花乱坠,说我大哥正直善良,品行端正,文采斐然,看我是他弟弟,他才跟我搭讪,结果我居然连个游戏都输不起。” 云程终于揪住了重点,“他怎么知道你们是兄弟关系?” 存银眼神恍惚,“因为大哥给你买卤味那天,我特别大声的喊他了。” 恰好被听见了。 云程说让他下午去,存银已经不行了,“我今天不去,那我前面就白坚持了,以后路上看见他,我都没脸,都要躲着,这可不行。” 他被留了话,再到铺子里,就是一路小跑着过去的。 铺面一开,就看见了熟悉的脸。 是谢晏清家的小书童,他来买鸡爪。 这两天卤鸡爪做得多,都是谢晏清要的。 上回看叶存山一次买完了,他还说是不是托儿,后来买了尝过一回,现在每天夜里读书,都要啃啃鸡爪。 柳小田卤多少,他买多少。 存银收了铜板,给他包好,问他家少爷最近有没有学习。 “我觉得我好亏,他们监督我,但是我不能监督他们。” 别到时候就他上了工,其他输家都在玩! 小书童说都在学着,“我家少爷一清早就去叫人,会在书院提前早读,你要不信,可以去看看。” 这就是个大坑! 他要是去了,那他早上就没来铺子里,回头说他不守诺。 他才不去! 家里云程有些担心存银,想去找柳小田说一声,看能不能把存银叫到后院备菜两天。 备菜就重复准备,能缓缓神。 就怕过去说了,显得他家里去个孩子干活多金贵,跟人生隔阂。 恰好元墨今天过来问他契据的事,问他跟叶存山商量过没。 云程说都签好了,“我们还是按照一成来分。” 都劝过几回了,元墨点点头,没再劝。 站了会儿,他问云程,“我家小田说要存银到后头帮忙,再跟我一起去买菜,这个会有点累,也就这两天,让我顺便问问你。” 云程就知道了,是柳小田也注意到存银的状态不対。 -- 第405页 现在也怕他多想,怕他以为是叫孩子去干苦活累活。 他说都行,“我本来也说想找他的,看存银心情不是特别好的样子,在前面待着也赶客。” 元墨自是不接这个,“没有,客人都被哄得很好。” 他回家,就把存银带去菜场买菜选肉。 存银都没逛过几回,跟元墨一起背着背篓,就当来赶集的,看什么都新鲜,心情可算是回升,一路跟人叽叽喳喳,主要是说大富翁真的太讲究运气了! 元墨没玩过这东西,听他说多了,也有兴趣。 他是在云程家里见过,当时寄宿时,云程拉着柳小田玩过。 都在院子里玩的,他看着没什么,就掷骰子,动小人。 存银早上还跟云程说他再也不玩大富翁了,现在看元墨感兴趣,感觉自己抓住了一只“小白”,能欺负欺负,就心痒痒,很想玩。 他跟元墨说:“你没有玩过的话,我教你吧?” 元墨听说还有几种卡牌能够搭配,猜想玩法会比较复杂,就点头了。 而存银是这样想的,他教元墨玩,又不是他陪元墨玩,就不算他玩了。 然后晚上脸色更差的回家了。 别说云程了,叶存山都被他吓着了。 “你怎么回事?” 存银说他今天跟元墨玩大富翁,也输了。 叶存山:“……” 云程无语望天,然后给叶小山甩锅,指指点点,“存银玩游戏那么菜,都是你没教好,你都不跟他玩。” 完全不提大富翁地图是谁画出来的,又是谁在终点前连下六个陷阱。 存银已经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我明早还要上工,我先洗洗睡了。” 说完,肚子咕咕叫。 存银又很自觉的坐到桌边,跟哥嫂一起吃饭。 他才终于想起来,“大哥,你今晚没去找彭先生上课吗?” 叶存山:“你大嫂叫勤学问我,我対谁有带路之恩。” 存银也対他甩锅,“就是,你看你把我坑的,没事给他带什么路。” 叶存山已经听过始末,认为这是存银先过去招惹谢晏清的,“你这自来熟的性子是要改改,眼看着那几个小学生在玩,你凑过去干嘛?又不熟。” 存银:“他买鸡爪的时候我们聊过,我觉得已经认识了,我想玩,我就过去了。” 叶存山就给他俩说了下那天跟谢晏清的两次接触,他最后要送人回家的那段,他给省略了。 主要是他有意想跟人刷好感,挣个廪保银子。推销关东煮跟卤味,完成云程给的小任务。 结果被发了两张好人卡。 存银突然发现盲点,“他这么好骗?” 叶存山死亡凝视。 存银缩缩脖子,气势弱了,也想说一句,“他夸你的那些词,是跟你対不上啊。” 被叶存山夹走了碗里的鸡腿。 存银立刻一通夸,一堆话本子里听来的词往外蹦。 “大哥你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精力充沛,男大当婚,义薄云天……” 叶存山要他别夸了,“信不信我让你以后也去彭先生那里上课?” 存银哪儿敢说话。 在叶存山低头扒饭时,他做了个鬼脸。 被叶存山抓个正着。 打小都这样,一个坑里栽了数百次,还能往里跳。 他问云程他俩是不是好久没打小孩了,“友好的家庭关系,应该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混合双打。” 存银:!! “大嫂!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要饭后了~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么么哒! 第115章 云程看存银一下精神了,并不想救他,还跟叶存山一唱一和的分工。 什么你打左边屁股,我打右边屁股。 你劲大,我劲小,打出来巴掌印不均匀,打一半能换一边,再打一次。 云程:“这才是真的混合双打。” 存银站起来,把叶存山碗里的鸡腿夹到了云程碗里,“大嫂吃鸡腿!” 云程:“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你屁股。” 在夫夫俩的笑声里,存银哭得好大声。 哭完以后发现没有挨打,悲从心来,又哭了一回。 难得夜里还能窝大嫂怀里,被大嫂拿茶包敷眼睛,他又委屈又满足,“大嫂,你们干嘛吓我?我还以为我今天要屁股开花了!” 云程问他是不是心情舒爽了,“我看你前几天,都要憋成一条小苦瓜了。” 存银才不当苦瓜!他是甜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很讨厌被人‘关’起来,像咱们在家里,我愿意陪你,好几天不出去一回,我都好着。这才上全天工三四天,我就受不了了!” 第一天是他体谅柳小田,知道铺子里会忙,他主动过去的,那一天他心情还不错。 有点累,但那么多铜板经他的手,看着一个空木盒慢慢堆满,成就感难以言喻。 后面就不行了,他一直盼着早点下工早点回家。 跟客人还是正常说话聊天,可是他心里一点都不开心。 跟被人绑在那里一样,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他说着说着还想睁眼睛,云程不让他动,“想明天顶着肿眼泡去上工,每个人都问你一次是不是哭过?” -- 第406页 那肯定不行的。 存银就乖乖跟他一起窝沙发里。 云程跟他说,“你别把它想成你是玩游戏输了,才被迫上工,你本来就是去铺子里帮忙的,你体贴你小田哥,你贴心懂事,这跟游戏输不输的有什么关系?” 存银知道,“但他家书童每天都要过来买鸡爪,顺便监工我,看我早上来了没有,下午还要来买关东煮,看我下工了没有。” 云程:“你今天跟元先生去买菜,他看不见你,还算你旷工啊?” 存银摇头,“不知道,我下午玩去了,没问前面。” 就是跟元墨这个纯小白玩游戏,存银也输得可惨,一局没有赢过,就很有挫败感。 打画片还成,他豁得出去,肯趴地上,也打小干活的,有点力气在身上,拍画片都能给拍翻面,玩这个能赢。 云程想了想,非酋的话,他是救不了的。 改地图也不行,市面上的地图已经推出去了,反响都很好。 除非他画新的地图,开启新的冒险。 目前这张地图,没有经过升级,就是普通的富翁攒钱,里面是通过卡牌去增加趣味性的。 要想娱乐性高,就需要卡牌收集度也高才行。 但如果换成那种交互游戏呢? 在某个节点里,会有好几个不同的延伸支线。 这东西手游方便做,做成冒险地图的话,不知道可操作性强不强。 不过哄小孩儿嘛,他一向很有耐心。 从前在家里时,他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哄妹妹。 能因为妹妹喜欢娃娃,喜欢给娃娃换衣服,就去学做娃衣、学刺绣,对待存银,当然也有耐心。 东西没做出来,趁着给小孩儿敷眼睛时,给他说说也不错。 拿比较套路的模板型故事来说,先是公主被恶龙抓走了,勇者要去救公主。 到这里,把三个人的身份都改改。 比如猎户、夫郎、山贼。 夫郎被山贼抢了,猎户想要救回夫郎。 这阶段,从环境与人身上安排阻碍,就能有许多节点分出来。 环境上,是山林、天气、野兽、毒蛇等等自然性质的。 反派上,是山贼以外,还要安排小喽啰,跟勇者一路需要挑战的怪物一样。 在每个节点里,就有不同选择的后果。 比如一个老爷爷在山里崴了脚,猎户看见以后,可以有帮和不帮两个选择。 人性本善,这种游戏古代也没有出现过,一般会选择帮,帮的话,就设置反转,说老爷爷其实是山贼窝的人,知道猎户要去找山贼麻烦,在猎户背他走时,他拿石头砸向了猎户的头。 因为是给存银准备的,上面这个选项就要叉出去。 改成童话风,梦幻一点的。 花草树木不用提,反派角色也不能是常规意义的反派,需要有个萌点在,只是站在了对立方。 存银还没有听过这种睡前故事,抱着云程胳膊睡得呼呼的。 起初还问后来呢,后来呢。 问着问着声音就弱了,睡得很熟。 云程叫叶存山把孩子抱回房。 叶存山照办后,回来给云程捏捏胳膊捏捏肩膀。单边手臂被人枕久了,发酸发麻。 云程说信件还没有寄出去,他再往陆瑛表哥的信里加一段,问问他掷骰子的窍门。 叶存山说不用,他抽空教存银。 云程就惊了,“你还真会这个啊?” 他知道的,陆瑛是在赌坊练出来的。 那叶存山呢? 叶存山没跟他瞒,“我也是赌坊练出来的,不过那都是两三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缺银子,家里不给供他读书,纸笔都贵,墨也是消耗品,他还要给先生交束脩。 还没分出去前,他一天天的种地干活,落到自己手里的银子也不多。 家里对哥儿态度就那样,不至于缺吃少穿,却也不会待哥儿多好,都冷着心,他只能多照看存银一点,别家孩子有的,他家弟弟也要有,这么一来,往前几年手里也没攒下银子。 所以他听说赌坊以后,就进去看过几回。 最后选择了一个投入比较小,回报可大可小,相对稳妥的“比大小”押注。 当然,他一向求稳,押注前,他是跟赌坊护卫买了几只骰子,自己带身上练,听个响。 闲了就摇一摇,能有把握了,他也不在蔚县本地赌,而是跟船去外地时,再去赌坊。 这样赢了,别人也不好寻仇。 主要是,去赌坊这事,并不光彩。 所以他当护卫才比别人攒钱多,很快能自己搭着进货,南北跑着,也算是个小商人。 在云程又要心疼泛滥时,叶存山叫他别多想,“我搞钱搞得很开心。” 云程还不稀得心疼他呢! “那你抽空教存银吧,以前也不教,我看他输好久了。” 叶存山以前也没把游戏当回事,“玩玩而已,干嘛那么较真。” 啊,多标准的渣男语录啊。 叶小山还有这天赋。 云程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叶存山给他揉揉捏捏时也不对劲,问云程要不要抱抱,“我抱你回房睡觉吧?” 云程不要他抱。 肚子挺着,怎么抱都不舒服,就不互相折磨了。 -- 第407页 回房躺下后,叶存山也跟着躺。 云程还奇怪,“你今天不学习吗?” 叶存山:“今天想要挣个小云朵。” 他能早点休息,可以给一朵。 云程答应了。 叶存山又是要立刻兑换。 云程吃过上次的亏,很是警惕,他想说不能立刻兑换的,张嘴后又说不出口。 规则是他定的,要是这么轻易的改口,以后叶存山也没什么动力了,这盖章的小本本又要跟从前一样形同虚设,他便抿唇等着叶存山说。 叶存山说:“今天这个小云朵,就送给你了,哄小孩辛苦了。” 刚好把上回吃卤味的欠下的章给平了,不然本本一翻开,看着可怜巴巴的。 云程都没有想过这样,为自己之前的警惕与犹豫感到羞耻,半天没吭声。 叶存山要他给点反应。 云程抓着他的手,在他大拇指上亲了下。 叶存山就笑,“你怎么这还害羞?” 云程哪好意思说他不是害羞,是尴尬是羞耻。 他默默抱着叶存山从腰后搭上来的手,指尖在他掌心乱乱描摹。 叶存山感受了一下,发现云程不是在他掌心写字,他就学云程说话:“真是浪费了我好多温柔。” 云程问他想要写什么,“我给你写。” 人都躺炕上了,不能亲热,说两句情话还是可以的。 别的都太长,爱你喜欢你这类就不嫌多。 是在掌心写,云程乐意陪他玩。 临睡前,还问叶存山,“偶尔这样休息一下,是不是也挺好的?” 叶存山点头。 要是有得选,谁不愿意夫郎孩子热炕头。 他手往上摸摸云程的脸,“还好你会挣钱,不然咱们还得分居两地,我都不敢想。” 云程咬他指尖,“睡吧,别瞎想。” 叶存山就猜着,云程八成又在猜他的心理。 不管对不对,会不会把他想得很脆弱自卑,但总结来说,就一句话,云程心疼他。 他今天本来想老实点的。 但想着吧,云程这么容易心疼,他不给人揉揉心窝,就太不体贴了。 手背被云程拍的时候,叶存山理直气壮的说出了心里话。 云程说他过分,“我心疼你,你却趁机占我便宜!” 叶存山要云程占回去。 “你是不是好久没摸我了?” 云程:…… 是的。 很久没有摸了。 因为他是背对着叶存山睡觉,叶存山还难得有早睡的时候,夫夫俩碰面了,也是有点距离的说话,哪里好摸。 他手痒痒,要叶存山到里头来,跟他面对面的,他摸摸腹肌检查过,要叶存山好好保持。 “你别读书读出一肚子的肥肉,我不喜欢。” 叶存山:“……” 是很久没有锻炼过了,最近吃得好,又久坐,长出一肚子肥肉也不是不可能。 云程可太了解他了,一声不吭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别乱来,我不喜欢你的肚子,但你这个人我还是喜欢的。” 学习时间已经如此紧迫,适当锻炼,保持体格就好,强行要求腹肌就别了。 叶存山一下笑了,“咱俩今晚说话好酸啊。” 云程也知道酸,他脸还热乎着。 可是他喜欢这么腻歪着,感觉说着听着都舒服,心里甜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我也好喜欢腻歪=w=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16章 次日一早,家里男人小孩都出门后,云程在院子里转转消食,就拿纸笔画广播体操跟眼保健操的流程图。 其中广播体操的图他是单独拿了小本,画在了页脚,快速翻动时,这就跟有人在跳体操一样。 眼保健操没拆分,动作局限在眼部,动态不强。 这里弄完,他还是给陆瑛的信件后头加了问题,除却掷骰子外,也问玩大富翁有什么技巧。 信件准备好,已经过去了一天半。 云程暂时停下手里其他事,先把《软饭硬吃》后两册的内容写完。 今天写,就是久违的“语音写稿”,叫了勤学过来听写。 前面两册写的都是又美又飒的小姐姐,收拾渣男赘婿的故事。 渣男类型,一个凤凰男,一个pua男。 正常来说,最好是不要继续写赘婿,容易审美疲劳。 不过主题是“软饭硬吃”,女方是会比男方有钱有势的。 不做赘婿,也能以此为切入点。 类型选好了两个。 既然是京都贵女们挑的话本,总要有一个女主是这样。 常规的爱情话本里,多是穷书生抛弃家里农妇妻子再娶高门贵女或者是两位妻子当平妻。 写出来以后,大部分是用农妇的粗俗无礼,善妒蛮横,来衬托贵女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最后农妇是在一片骂声中下线,大家都歌颂书生与贵女才是真爱。 云程就反着来。 有个书生,他娶了贵女,借着岳家的权势青云直上。 他在老家的农妇妻也被接到府里当平妻,没被抛弃。 大家都说书生念旧,重感情,有情义。 书生对贵女说,农妇陪他吃了很多苦,他待她好是应该的。 -- 第408页 书生也说,农妇来城里,孤苦无依,他多偏待一些也是应该的。 话没毛病,但既然这么情真意切,还娶别的女人干嘛? 贵女就欠他的了? 大好年华,在他后院磋磨。 软钉子一根根往肉里扎,所有人都劝她忍让。 小说要比现实更快意恩仇,她就不忍。 这一册就有点火葬场换男主文的调调。 女主与家人都对渣男付出很多,对他多加扶持,但渣男心有白月光,对女主只有“感谢”。 用一纸婚书,把人囚后宅郁郁数年做为回报。 所以女主和离后改嫁了。 然后就是常规套路型写法,善用对比。 女主离开家里以后,过得多好多好,跟再婚夫君琴瑟和鸣。 渣男失去贵女操持家务,失去岳家扶持后,家里家外都是鸡毛,与白月光的和美也被撕碎。 在这一步的打脸里,很容易丑化农妇妻,把仇恨值转移。 云程不希望发出来以后,成了农妇挑唆,本来书生跟贵女能有更好的未来,他只是因为单纯,太信任结发妻,所以被人哄骗。 这种结局是万万不能有的。 所以农妇从未变过,不论是村里,还是京都,她一直都老实本分,是一位“贤妻”。 恶化渣男本性,他对农妇好并非是因为情义,而是因为想要外面一个好名声。 这部分也能把矛盾合理化。 贵女和离后,家里交给农妇打理,家里起居发生变化,原因是贵女的铺面与嫁妆都带走,生活水平突然下降,渣男不习惯,在细微事情上不满,言语里贬低农妇办事不如贵女做得漂亮。 外头因岳家关系才跟渣男有往来的人也疏远他,他也要怪农妇备不出好礼,才让他被人拒之门外。 这一册就延续金句:“下一个更乖。” 结束后,云程稍缓,开始想下一册。 到最后一卷,情绪会平缓许多,类似大结局的暗示吧。 这是云程的个人习惯,不想在结尾的时候安排太过激烈的情节,喜欢大团圆结局。 是虐渣剧本,就分一下。 跟前三册一样,开篇压过以后,就接激烈冲突,然后反手给渣男教训。 技巧相同,在对比阶段里,不能因为太想要平缓情绪,就隔靴搔痒,直接弱化渣男这里的“惩罚”。 能大力写,再慢慢递减,直到后面都是女主与现任的幸福生活,就完美收尾。 因为这个阶段的过渡,这一册会偏长。 云程嗓子受不了,期间也拿笔自己写了几页,分了七天听写结束。 收尾册,云程写的是“不要在垃圾堆里找男人”。 比较可惜的是,杜家书斋的船已经出发,最后两册的《软饭硬吃》是留在了府城,要再等下一次北上的船。 但连载结束了嘛,少了担子,云程一身轻,就等后续的银子了。 也有空管孩子了。 存银五天的赌约结束,但他依然早出晚归。 云程前几天问他,他说他在府城玩。 今天他就问存银在哪里玩的,“带我也去玩玩。” 存银是真的在玩,说带云程去,就立刻放下了绣活儿,进屋背上了小挎包——他竟然还先在脸上涂涂抹抹了才出来。 云程夸他抹得好看,“怎么出去玩还打扮?” 存银说他看府城的小哥儿都是打扮后才出门的。 云程也见过其他的哥儿,跟女人一样涂脂抹粉的不在少数。 因为大家的审美如此,哥儿也是以娇小清秀为美,涂抹起来是跟女人一样的打扮。 有些男性特点比较明显的,这样打扮起来就不好看。 存银长得好,随便抹抹就很漂亮。 他还想给云程抹,云程可不要,“你大哥不让。” 存银说大哥小气,“你长得好看,那不是给他争脸吗?他还不让别人看。” 也跟云程说,“我们最近玩的,就是你上回给我讲的那个什么互动故事,夫郎被山贼抢了,猎户要去救!” 云程点头,让他继续说。 存银扭扭捏捏,脸一下红透了,胭脂的颜色都被比下去了,“我就是扮演夫郎的那个!他们都要抢我!” 所以这才是他打扮出门的原因。 他怕大嫂笑他,说完就盯着脚尖,心里忐忑得很。 他也不笨,他发现了,大哥大嫂都不想要他太早说亲,那他在村里听得多,十岁就有人来提亲,被人问多了,打趣多了,到处看热闹也是各家适龄男女的婚事,小伙伴凑到一起,还要说以后嫁人娶亲绝对不能挑某某某。 他一时改不了。 而且他也没特别着急,他还想帮大哥大嫂带小宝宝。 自己也想在大哥大嫂身边多待几年。 这一阵都没说了,也不说什么榜下捉婿了——毕竟《废材书生》都完结了,他过了那阵的热闹劲儿。 就是今天这个游戏,好像不太行。 云程摸他头,“你们在玩过家家啊?” 存银问他什么是过家家。 “就是模仿大人过日子,有人扮演爹娘,也有人扮演小孩儿,会有分工,比如咱们家,可以有人扮演大哥大嫂,也有人扮演你。” 存银就懂了,他们现在都是扮演的猎户、夫郎、山贼。 -- 第409页 今天出门,叶存山不在,平枝姑姑不嫌麻烦,自己跟着,还叫了温故知新一起。 勤学今天得了假期,前几天听写辛苦,让他在家里休息,养养手。 他们都重规矩,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关系都不错,却不会在主家聊天时插话。 但存银想跟他们说,“那我以后不是可以跟温故知新两个小哥玩?” 小厮的职责之一,就是陪主子玩。 这是没问题的。 存银突然开心了,说他以后一定要在家里练练再出去玩。 云程看他情绪,也想着过家家的玩法,存银应该是没吃什么亏的。 “这个不需要练吧?” 存银说需要的,“不然我就要给山贼当夫郎了!上回是嫁给了一只山猪!我差点被气哭了!那群没出息的猎户!活该夫郎被抢!” “男人靠不住!我要自己挑!我趁着山贼去打猎户的时候,我自己跑出去挑!” 云程这一听,感觉小存银不得了。 “你这次交的小伙伴挺多的?” 存银掰掰手指,“有那么十几个吧。” 再问是哪里认识的,他说谢晏清介绍的。 “上次一起玩过大富翁,大哥不是说他好骗吗?我被欺负了,我肯定要欺负回去的,我找他玩捉迷藏。” 对路痴来说,玩捉迷藏是个什么体验? 存银小小心虚了一下,“我选的地方不大,我以为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困难,我哪里知道,就那么点大的小花园,他都绕来绕去……” 秋菊苑他们一家三口去过,存银满园子跑,有点大,没大到把人迷在里头的地步。 叶存山说带谢晏清出去,存银以为是谢晏清也才到,没找到门。 “他居然真的不认识路。” 这就不是跟人正常玩闹了,很恶作剧性质。 存银是个好孩子,要跟人道歉的。 本来想出气,出到后头他还跟人道歉,这气没出成,他就更气了,谢晏清说捉迷藏算没有玩成,问存银想玩什么。 存银再也不想跟他玩大富翁了,拍画片的话,谢晏清还特别嫌弃,不愿意往地上趴。 在桌上玩,他都嫌弃、废手,说他的手还要拿毛笔弹琴,“程文杰都没他娇气!” 所以就去玩过家家了。 谢晏清认识的人多,玩的时候又拉了一批小学生来。 交互游戏里设置的卡点很活,没有人写底稿,他们就自己定。 底线以外,随便发挥。 不能带羞辱性,不能刻意刁难人。 比如不能要存银背书,他是哥儿,不会背。 都是十来岁的年纪,最活泼的时候。 家里拘着读书,少有这种娱乐活动。 前几次难适应,所以会有被抢走的夫郎最后嫁给山猪的乌龙,他们救来救去救了个寂寞。 今天时辰早,那些人还没有下学。 存银带云程过来花园时,这边只有游玩过的痕迹。 是一些道具,有猎户背的弓箭,山贼背的是木刀,小喽喽拿的竹竿木棍,野兽的面具——面具不齐,多是贴纸在额头,表示身份卡。 这游戏都已经被他们玩的时候完善。 因为没有其他小哥儿一起玩,所以夫郎的扮演者就一个。 其他人就很公平,是抽卡来,身份卡是小纸团,扔到木盒子里闭眼抓阄的。 上一局的赢家,可以有三次选身份的机会,这是奖励。 难得出来一趟,存银都打扮好了,其他小伙伴不在,就说让温故知新去跟他玩。 存银也很开心。 只有三个人的话,游戏就特别简单。 存银还想逃,前头猎户闹,后头夫郎闹,没个小喽喽帮衬,山贼忙不过来,所以存银跑了。 但要他什么都不做,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他要玩,又不是他看别人玩。 云程说小巷子里还有其他小孩子,存银不要。 “我看了,府城人比咱们老家的人有钱多了,家里有点银子的,男孩子不是送出去读书,就是去学手艺,就剩下哥儿姐儿,这游戏,我带几个哥儿姐儿过来玩,那不是动摇我自己的地位么?” 人少有人少的玩法,人少有人少的玩法,他把他上回没玩成捉迷藏玩了几次,又跟温故知新玩拍画片,也一样玩! 画片现在是纯手工画,存银画技就那样,简笔画学得还不错,照着临能有个样子。 为了攒画片,他偶尔能画几幅小图,裁剪下来他自己留着,现在也有好多了。 他这边不用担心,平枝姑姑就问云程午饭安排。 “时辰还早,回家吃,在外面吃都行。” 云程难得出来一趟,就说在外面吃。 等存银玩得差不多了,他们先去府学附近的馆子点菜,温故去等叶存山,中午能一起吃个饭。 等人到了,云程说他今天啥事儿没干,就带小孩子出来玩了。 叶存山点头,给他记下,“回家给你盖个章。” 两本连载结束,叶存山也顺便让云程别急着忙,好好休息养身子。 云程知道的,这次弄完,就只等《嫡子归来》的审稿,其他就是绣嫁衣、刺绣。 存银给小宝宝缝了百家衣,云程也要再缝其他小衣裳,这都能慢慢来。 算下来,后面就是每天练练字,缝缝补补,吃吃睡睡。 -- 第410页 叶存山也看存银,跟云程一个反应,“出来玩还打扮?” 存银心情好,一问就叭叭叭跟他说,“你好意思!你到现在都没有教我掷骰子!” 叶存山说教了,“你学了两次,你就说难,听不出来,不学了。” 存银说是叶存山没有教清楚,才不是他放弃得快! 他觉得他在学的东西已经很多,任何跟学习有关的东西,他都不想弄。 现在玩游戏,他都是说的“练习”。 叶存山就看云程,云程说他开心就好。 掷骰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存银能有别的娱乐也不错。 饭后,存银要去上工,叶存山也要去上学。 云程闲着无聊,左右踌蹴,是跟存银一块儿去了柳小田那里。 柳小田勤快,天气凉下来后,他配菜能提前准备很多,生意好不好的,他都有准备。 现在铺子里卖得比较多的是关东煮的汤底,是被叶存山买过两次以后,许多人发现还能这样买,都来买汤底,说自己回去煮了方便。 这样一来,家里的锅就不够用。 买炉子的话,一两个不起作用,多买几个又太贵了。 而且他这院子实在小,要攒够换房子的银子,怎么也要一年多,还得是元墨争气。 云程来时,他正发愁呢。 还摸摸自己的肚子,“我以前在蔚县时,也攒银子看过大夫的,现在想想,还好没怀,你看我跟他,都没空养孩子。” 备菜多,锅又少,铺面前头客人少的时候,存银能忙得过来,柳小田带云程到屋里坐,给他泡了个冬瓜茶。 这茶就新鲜了,喝着特别清甜,云程说很好喝,柳小田说等下把做法说给平枝姑姑,以后云程想喝也有人做。 他还不好意思,来了以后没几天就开铺面,每天被困在这里,都没什么空闲去找云程玩。 云程说他也才闲下,“咱们这家庭条件,肯定先挣钱的,把日子过下去,再想着玩。” 也跟柳小田畅想未来,“元先生的《状元》就这两天开始售卖,到时你们手头宽裕了,能先请个人帮忙。” 这年头人工最不值钱,请个人回来,柳小田能歇下养身子,做些别的。 不说其他,一个月就是给人开个二三两银子的工钱,柳小田也能挣回来。 天要冷了,他窝屋里织毛衣不香吗。 云程已经懂点行情了,知道这铺面请人,一般是请自家亲戚。 他塞存银进来,都是两家关系好了。 柳小田摇头,“我跟元墨都没什么亲戚,从蔚县到府城,我们都一身轻,要请人的话,也是从府城这边请,你要有推荐的,也能过来。” 反正云程不会给他塞偷奸耍滑的人。 聊天到这里,朋友之间是要关心一下。 柳小田跟元墨都没亲戚的话,看是家里人少,还是闹了矛盾。 就是柳小田一直藏得很严实,他跟元墨的私事都很少讲,云程问他,他也不会说。 再说起,云程就惯性转移话题。 “我来府城还不认识几个人……” 所以很寂寞,一闲下来就不知道做什么。 柳小田说他就是不愿意去交朋友,“你性子好,多认识几个人,都会愿意跟你往来的。” 云程摇头,“我也很挑。” 来一趟,不光闲聊。 柳小田的家事他不打听,现在的烦心事能问问。 听说的炉子跟锅不够,云程说有那种连着的小灶台,“能放许多小锅。” 连体的灶台,云程见过别人弄锅巴饭、砂锅面,还有瓦罐汤等等,这种一起控火,能一次做多份。 大家喜欢买汤汁也不错,柳小田换小锅以后,能省下做配菜的时间,院子能空出很多地方,自己也能得闲。 “卤味的价格要比关东煮高吧?” 柳小田说没想到会这样,“开始摆摊卖几串素菜肉菜,也挺不错的,现在挺多客人都尝试买汤底回家煮了。” 早没准备,现在铺子里不忙也是这样。 “我只留了一小锅煮单串的卖,其他汤底直接被客人买走,也就是有些人嘴馋等不了,才买几串吃吃。” 他锅不够,前面后面都不忙。 再问云程那个灶台是怎样的,云程给他画出来,要他找泥瓦匠来做。 不忙的话,就能不请人。 柳小田说要请,也给云程说:“你家存银你看看冬季还来不来,我看他也养得娇,咱们这里虽然离得近,但再冷一些的天气你知道的,雨多风大,又经常下雪。” 那铺面开着,风呼呼的往里头刮。 所以云程说请人,柳小田没犹豫就答应了。 他也要养身子,不能受太多寒气,请个人来合适一些。 云程记下。 问柳小田要不要帮忙请人,“我让平枝姑姑帮你看。” 平枝姑姑看人眼尖,能帮忙打眼瞧瞧。 柳小田点头,“那麻烦你了。” 这没什么好麻烦的。 下午云程等了会儿,跟存银一块儿回家,见到了谢晏清这个小学生。 穿得好,长得好,看人的眼神很纯澈天真,一看就是被家里养得好。 读书多了,有点小古板,又压不住活泼性子,一板一眼说起话来,也挺可爱。 -- 第411页 他今天来找存银,问他想不想去诗会玩。 说是月底时,私塾跟府学又约了一场诗会,是上回没玩尽兴。 存银还不知道他也能去呢。 谢晏清要他到时涂点粉,把额头的孕痣遮一遮,“咱们小学生过去,没人会考验,就是看师兄们的热闹,到时我带你进去。” 存银在话本里听过几回,他大哥都去过,他没有。 想也知道,哥儿是没办法去参加诗会的。 他过几年,再长长,外貌就很明显,现在是最合适混进去玩的年纪。 他心动,不敢私自做主。 要问大嫂,也要问大哥。 大哥宠着他,也有自己的处世之道。 他不同意存银去玩,“一屋子的男人,你去干嘛?” 家里来个男客,他都没让存银陪的,还跑去跟一群男人喝酒,像什么样。 存银说他跟小学生一起。 叶存山:“你叶延哥,罗旭哥,现在也是小学生,我来府学前,也是小学生,这次诗会我也会去,跟你直说了,小学生不单有十二三岁的,也有年纪大的,还有能当你爷爷的。” 而且孕痣哪里那么好遮住的? 存银扁扁嘴,去找大嫂撒娇。 他都想好了,他这辈子就去玩一次! 云程是顶不住撒娇的,夜里回屋,看叶存山给他盖了个小山印章,又想着叶存山决定的事,他是劝不动,犹豫着要不要用这个章换存银出去玩。 叶存山要他别想,“孕痣真的不好遮,存银也不丑,到时还会喝酒,我没办法时刻盯着,出事不至于,被人占便宜也够糟心了,书生也不全是好的。” 他不是不让存银跟男孩子玩,是这个环境不合适。 云程就不说了,“哎,那我明天再哄哄他吧。” 叶存山说他惯的,“他就看你好说话。” 云程不许他这样讲话,“你说得我好像把孩子惯成了个熊孩子一样。” 就叶小山会带小孩,就他能耐。 叶存山说云程没有家长威严,云程也不要家长威严,“你脸黑,你一个人威严就够了,我就喜欢跟小孩子亲亲热热的,开心。” 他今天也没熬很晚,差不多在云程快要睡着时,钻进了被窝。 云程迷迷糊糊的,又想跟他说话,又抵不过倦意,叶存山说明天中午陪他吃饭,云程才睡过去。 到中午时,他果真回来了,就想听云程叨叨几句。 云程都没昨晚的心情了,“好话不说二遍。” 叶存山:“你一遍都没说。” 云程有理,“我在心里说的。” 存银竖起耳朵听,要论不讲理,那还得是大嫂。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大家下午好呀! 二更在写,能在晚饭前更新~ 我们下章见呀~么么哒! 第117章 叶存山今天中午回来,也不全是为了跟云程叨叨几句,主要是给存银说那诗会他别想去。 “我早上问过,上回诗会气氛好,这次很多没去的人也想去凑热闹,混进去是没问题的,但人多眼杂的,到时我照顾不到你。” 存银叹口气,“行吧。” 大哥亲自说了,就只能是大嫂没能说服他。 存银有点可惜,但没继续闹着要去。 饭后他要去上工,叶存山回书院,兄弟俩一起走路上,叶存山问他怎么想的。 存银说没想法,就是想去玩,“我都没去过。” 叶存山也疼他,因为性别多了拘束,也会堵心,就跟存银说,要是他跟那些小学生玩得好,改天他休沐时,能请到家里玩,他叫上杜知春,叫上几个相熟的同窗,也差不多。 有个诗会的热闹,却没不知根底的人混进来。 存银擦擦眼睛,“大哥你真好。” 叶存山哼一声,“中午在心里骂我的吧?” 存银不承认,“你别冤枉我,我怎么可能骂你?” 尽瞎说。 天气已经开始冷,云程跟存银都开始穿厚衣服,这两天过渡完,就要换上夹棉的衣裳。 天冷了,给家里的羊毛衣也要寄回去。 云程是不会催存银的,存银又有其他活儿干,这事就慢慢延误了工期,叶存山要他回家写封看得过去的信件就行。 “蔚县那边肯定还有别人织,到时我给你些银子,一起寄回去,先给庆阳,让庆阳帮你买两身凑数,别耗这上头。” 存银又抹眼睛,“我上回说的时候,你都不提醒我,我后来发现这是好大一个坑,都爬不出去了!” 叶存山就是要他吃个亏,“别傻兮兮一头热,就瞎做承诺,以后再大点,小心被嘴上花花的臭男人哄走。” 存银已经看过了四种渣男——《软饭硬吃》里的,他心如止水,觉得他不会容易上当受骗。 “我要有情况,肯定会跟你们说的,这世上没人比你们对我更好了,我哪里那么好哄。” 这是大嫂说的。 要是有个男人,能跟大哥大嫂一样对他好,他亲事就稳了,不然宁愿多等等,也不要去受气。 存银觉得有理,之前家里那么多人给大哥说亲,他都跟着着急了,这不是也有了大嫂这么一桩好姻缘。 到了岔路口,他要叶存山放心,“我还要当几年小孩子的,我有分寸的。” -- 第412页 叶存山就转头去书院,当天先跟杜知春商量请人聚聚的事。 杜知春没问题,他就爱热闹,也把叶存山名单上的书生划掉了几个,“别看他们平时在府学里人模人样,其实私下经常去窑子的。” 青楼里,有卖艺不卖身的,文人墨客爱去,想成就一番佳话。被美人吹捧几句,也有利于培养信心。 窑子就不用说了。 叶存山问他怎么知道,杜知春撇撇嘴,“家里管着呗,去诗会出了风头,得了长辈赏,也提醒我要远着哪些人,怕我跟他们一起走偏了。” 因为很确定叶存山不会去那种地方,他们平时往来没事,杜知春就没跟人嚼舌根。 这要请到家里做客,就不是说瞧不起人,是云程那样貌,给人见着了,万一喝酒瞎哔哔,还当自己是逛窑子,那不好收场,叶存山能把人打死。 他叹气:“交朋友,也是一门深奥学问。” 叶存山:“不交屁事没有。” 他这邀请,是等到时间,再下帖子,现在不急。 存银则是当天下午,就跟谢晏清的书童说了他不去诗会的事。 “一堆臭男人,我去干嘛?” 与此同时,刘掌柜说的要刮的那阵“蹭喜气”风,也终于在府城卷动。 《状元》开始销售,弄了两个立牌放书斋里。 立牌是状元的双男主,一是原本的男主,二是从琼林宴穿越过来的状元郎。双才子线,就弄了两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这两幅图,杜知秋也花了点价钱,搞了个小海选,选了五官周正的男人“借脸”,身材还是参考的叶庆阳,说他身高体型都合适,骨相也正。 叶庆阳没偶像包袱,不是他的脸,能随便画。 起稿以后换成大图,是用了云程说的“九宫格”,等比放大。 售卖的时间拖到现在,也是因为这画到了府城,刘掌柜嫌弃炭笔画太简陋,硬是临时请画师临摹。 原想着没有彩色,就深深浅浅的黑,应当不难,大不了拖到中午售卖,不差那一时。 中午的时间过去,人家临摹是临摹出来了,但各处都看着不对。 把两位才子的锋利淡化,又成了常规书生的形象,过于纤瘦缥缈,最后还是挂的叶庆阳画的立牌。 主要宣传是说,《状元》是《赘婿》跟《咸鱼书生》的作者联手创作。 这两部话本,从去年到今年,爱看话本的人,几乎人手一册。 消息放出去,再来人问,就知道这个联手,是一人提供故事线,一人写。 主笔是元墨,翻看试阅,能感受到的风格。 但今天冲着这个宣传,涌进来买的客人,都要问一句:“《赘婿》的作者,真是程太师流落在外的小外孙啊?” 伙计就说是,指着书架上新印出来的《赘婿》合集说,“我们问过他了,他说散喜气,三个人合买,能便宜五钱银子。” 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惯。 他们知道《状元》肯定是分册,买了也不急着看,都说先沾沾喜气,再把《赘婿》重温一遍。 也打听《状元》有几册。 《状元》的册数不好定。 按照云程的大纲来算,大概在六册左右。 因为文戏占篇幅,写的时候又要中和掉这部分的枯燥,花费笔墨极大,册数可能会翻倍。 伙计笑眯眯的,不正面说,“那肯定是要考上状元,才能完结嘛!” 考上状元就完结的话本有很多,多数是四册,按照乡县、府城、京都来分,其中府城占两卷。 他们接受良好,那也不用等太久,殊不知以后也要栽进一个“太爷爷,你追更的书更新了”的坑底。 要蹭喜气,也顺带买了云程的新书《废材书生》跟《软饭硬吃》。 《软饭硬吃》的受众群体再次让人惊讶,与京都时一样,都认为这种主要虐男的话本,不会有很多人买,深闺小姐们买,就只能算普通话本的销量。 其中有人是看笔名盲买,有人是听推荐过来买。 对比起来,竟还是《废材书生》稍逊一筹。 反馈到云程这里以后,他就懂了。 加入了狗血元素的文,对当代读者群体的刺激性更大,他们更愿意为这份情绪买单,而爽文是有可替代性的。 云程也很清楚,他在写话本上,短板也相当清晰,他不能跟本土书生一样写书生科举文学,有叶存山实地给他取材都不行。 对此他很淡定的就接受了,算是在这两册的尝试里,找到了更加适合发展的方向。 他问:“《嫡子归来》的试稿还没有结束吗?” 小伙计说没有,“大少爷叫了一些书生到府里写,有两位书生写的开头都不错,但是他们速度较慢,想等等。” 云程听见这个“慢”字,眼皮子就跳了跳,“比我还慢?” 他还想早点吃粮呢! 伙计就尬笑,“是有一点,在改风格。” 云程是想说,风格不必强融。 没见元墨按照自己的意思写,也写得挺好吗? 但他大概能懂,可能不单单是风格,还有书斋有想内定的人选,所以一个开头慢慢磨。 云程直接说了:“我们是没有签契据的,你们选好人以后,我一样要看正稿,不合适,我也不会给。” -- 第413页 程家还在,他们不敢因一册话本就跟云程撕破脸。 小伙计应是,也打听云程是不是想要柳文柏写。 云程说:“他写得好,我就让他写,我要挣钱的。” 小伙计得了准话,又转道去元墨那头报喜。 府城销售好,说明京都也不错。 这是按照原本定下的日子售卖,在蔚县那边,也同期卖,还有南下的船只。 如此一来,云程也初步实现了,别人写话本,他跟着数钱的美好梦想。 就希望府城的书斋老板,能学学杜知秋的做生意之道,看钱看银子,别搞人情关系,他不陪。 有这个插曲,云程当然要跟叶存山好好吐槽一番。 叶存山说可以再看看,“不行以后咱们自己开个书斋就行了。” 他跟云程说了一下杜家书斋的经营模式,“听杜知春说的,优秀的人才会一级级的玩上送,跟科举一样,最终会到京都,这里已经是府城,可能你说的那两个,要内定的人,是想借此机会去京都吧。” 其他没消息的人,是要到今天《状元》开始售卖,才知道联手是这么个方式,能有这个效果。 有消息的人,怕是早就看过《状元》了,私下走动关系的人不在少数。 云程感叹,“先看看吧,合作不愉快的话,咱们自己单干。” 他不喜欢管事,喜欢被人管着。以前也要考虑背后势力,怕被挤兑倒闭,小家庭承担不了这个风险。 现在不一样了,大舅舅说了,他们随时都能借程家的势。 不行他就自己请书生试稿,从他手里定稿,开工作室,然后再找合适的书斋代理。 因为关系情面在,还是会优先跟杜家书斋合作。 叶存山说这是明年的计划,“崽崽出生再说。” 云程跟他讲:“可能是我自己怀了,我就特别想写一胎三宝的萌宝文。” 还试图说服叶存山:“他们都不看好的《软饭硬吃》都销量不错,萌宝应该也可以吧?” 又萌又聪明的可爱宝贝,谁不喜欢! 叶存山是真觉得云程好喜欢小孩子,他看云程养存银就养得很开心。 还问云程的理想是养几只崽,“三个?” 云程犹犹豫豫,“那得是乖崽,还得看看我这次生孩子顺不顺利,有多痛。” 不然他会想要三个吧。 上辈子,他跟大哥小妹关系都很好。 这辈子家里没长辈在上头盯着,他跟叶小山和存银也相处开心,感觉“三”就是个很好的数字,也很稳定。 要是很痛,就算了。 他看看能不能捡到别的乖崽吧。 最最关键的是,“眼看着在降温了,我以后也不方便锻炼了,总觉得会很痛。” 这些藏在心里的焦虑,很难得跟人吐露。 大家都关心他,在意他,他再说,就很像在索取更多。 叶存山抱抱他,“没事,晚上我跟一起兜圈子散步。” 云程也就说上一句,他孕期反应小,也不用过多操劳,已经很幸运了。 “还好府城要待三年,你不用去外地考试,到时能陪在我身边。” 上回叶存山说还好没分居两地,现在轮到他。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聊到降温,云程也跟叶存山说存银的事,“他要结束他的小工生活了,距离谈月钱也没过去多久。” 叶存山说不一定会结束,“存银想要有自己的事情做,你跟他说,他可能不同意,到时还是会继续干。” 云程垂眸,没应声。 他也不知道他这性格,是不是太溺爱了。 就是舍不得孩子吃苦头,狠不下心真送他出去吹冷风淋雨雪。 叶存山要他说说自己的事,“闲下来还习惯吗?” 云程点头,“我本来也闲得住的,我会的都是坐着慢慢弄的小玩意儿,不需要出门。” 可能还是孕期的心情影响,会感觉孤单,想要人陪。 其实找人了,也就那样,有些话还是只能跟叶存山说说,才不会显得矫情娇气。 他说:“我也要兑换奖励了。” 叶存山让他说。 云程:“你亲亲我。” 叶存山都给他逗笑了,“这奖励谁的?” 云程要他别说话破坏气氛,“我要求的,当然是奖励我的。” 所以这个亲吻细密又绵长。 从唇上厮磨又到眉眼鼻尖,再落到眼尾孕痣,顺着往下吻他脸颊、耳朵。 脖子不让碰,怕留印。 叶存山浅浅亲过,绕开一路往下。 云程唇齿微张,也不说话,只剩下不匀的喘息融入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我真是越来越早了hhhh 今天就这两章了,提前给各位读者老爷说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18章 正式换上夹棉衣裳这天,存银磨磨唧唧写好了信件。 他手快,空闲时间少,见缝插针的织,也给织了三件毛衣出来。 这些一起装好以后,云程让平枝姑姑给装了两斤肉干。 稍加犹豫,他跟存银上回一样,临时叫人去首饰铺子买了两颗银豆豆,给家里小弟一人一颗。 面子上过得去,也不能越过存银已有的待遇。 -- 第414页 信件是写给叶庆阳的,里头还装了银子,要他帮存银再买两身毛衣送到家里。 所以云程也给他写了一封信。 开头自然是对叶庆阳的画技大力夸夸。 他们的住处跟杜家书斋不远,开始售卖时人多,但他赶着巧,偶尔出去溜达,也能遥遥望一眼立牌。 然后就是关于怀孕这事的。 说来神奇,他自己性子偏软,偏柔,在这里结识的两位好友却都是很要强,在家里说一不二的类型。 柳小田还好一点,因为外貌是符合时代审美的,娇小清秀,他跟元墨又是共患难的夫夫,有时也能软下脾气,跟人撒撒娇,耍耍性子。 庆阳就不行,他是招婿,眼看着是跟罗旭处得不错,感情也挺好,但在夫君面前少有柔软面。 以前在蔚县,偶尔聊这些私房话,庆阳都会苦恼,当天说他去试试,隔天又没勇气。 现在发愁怀孕的事,也不知上次叶延带话回家后,庆阳有没好点。 跟好友说话,又是写信,云程能大胆很多。 房里事也能隐晦提两句,行不行的,都是先试试,总之别为这事,把自己原本的好身体给败坏了。 另外就是勤学有空时,还是会搭着抄书。 这段时间帮云程听写话本,有意让他的手歇歇,抄录好的就两本,也一起搭着寄过去。 这次就不让叶大知道了,省得他又闹。 书先给罗旭,他再说是新买的,带回去给叶延。 这么一想,云程又让温故去了一趟首饰铺,“给再挑一支银簪,一颗银豆豆。” 给堂嫂和婵姐。 以前得她们照顾。 刚跟叶存山成亲没几天,夫夫就分开,都是刘云带着他。 他上头没长辈,刘云还给他婚前教育。 出来久了,联系少了,难得寄东西回家,就一起给一份。 也在庆阳信里加了话,要省麻烦,就不用大张旗鼓的送,跟书一起,随便给出去就行。 其他没了。 语希圕兌。  这些东西装起来就一个箱笼,给码头商人那边送过去,给点银子,算路程,三天左右能到静河村是。 实际商人会在中间的小县城停靠售卖货品与进货,等到抵达时,很可能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不管怎样,算是解了一桩心事。 存银人都轻松了不少,“我以后真是不能随便许诺,随便瞎说了,大哥给我教了一个词,‘量力而为’。” 他能有成长就行,云程还是很喜欢存银这点的。 “你对他们都这么孝顺,我跟你大哥以后就指望你养老了。” 存银笑得不行,“你俩才几岁啊,就养老。” 趁着他心情好,云程问他在关东煮铺子做得怎么样,现在天冷了,要不要考虑停工,在家里猫冬。 存银不考虑,“我才开始干呢,这离得近,活儿也不重,我每天就数钱。” 以前还会拿煮好的串串给客人,手里总沾油星子,现在买汤底的人越来越多,串串卖得不是很好。 柳小田要在院子里做云程说的那种连体灶,先要把后院现有的菜都清货完,免得后面弄出灰尘,来回洗的麻烦。 这些弄完以后,存银就真的专职收钱了。 汤底烫,又重,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儿烫伤他,柳小田都没让他碰。 “小田哥还教我了几个菜,我觉得我也不是在干活,是在学手艺。” 果然跟叶存山说的一样。 哎。 云程就不劝了。 寄往静河村的信件出发时,京都那边也收到了云程寄过去的信件。 船只在路上出了点小岔子,比原计划晚了两天到。 杜家书斋有人,但他们是没法直接敲开太师府跟将军府的门,所以是去程陆两家的商铺,让掌柜的再转交到府里。 由这里转,云程的信件就先送到了虞氏跟程玉蝶桌上。 看到是府城来信,虞氏要等程砺锋回家看,程玉蝶就直接翻开了。 信里都是絮絮叨叨些小日常,看似没什么重点,这里那里都要说说,程玉蝶看完唇角却微微扬着。 最后看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云程孕肚明显,叶家兄弟俩一左一右牵着他,画面温馨幸福。 “难怪不想留京都,这小日子过得,看得我都想去庄园悠闲几天了。” 另一封给陆瑛的信她没动,叫人送去武学。 几次南下,确实让陆瑛变化很大。 以前隔三差五就被家里罚,罚完还是出去玩,该怎么就怎么,还觉得“纨绔”的名头好,骂他他还当夸奖。 现在知道羞耻了,武学里待着,也会捡两本书看——不是话本。 程玉蝶想着,等到过完年,她看看陆瑛有没有软了骨头,又恢复本性,若能保持,她又能去给儿子走动说亲了。 知道信件是杜家书斋顺带捎带来的,经过《赘婿》与《咸鱼书生》后,这家书斋的销售路子她也清楚,看完信,就让人去书斋瞧瞧有没有什么新书,让多买几本,就当支持外甥的事业了。 与此同时,虞氏也是先让人去书斋买新话本。 她管着家里大小事务,各方面都要照顾到。 自家的三个男人都要看,这就三份了。 程太师也要,二弟也要给,文浩也想看。 -- 第415页 其他孩子还小,买一套放书房里,轮着看就行。 这事儿办得差不多,家里男人们也都回来了。 程砺锋跟程太师已经貌合神离,不想程文瑞夹在中间难做,平时能同进同出,反正他面冷话少,跟人说不了几句话。 程文瑞现在身上差事变多,程太师意思是他今年才十八岁,能先不急,年底寻摸亲事,开始准备,按照正常下聘时间来算,到明年成亲去了,再看看安排个什么职位。 程砺锋想要他先历练历练。 家学渊源,程文瑞学识已经足够,以后又不是不看书了,想学随时都能学。 实干能力先提上去,趁着年轻,家里长辈能扶持几年的时候,不要虚度。 成亲的事,依他看,就不必着急——主要是程文瑞暂时没想法。 这几天父子俩因这事,关系再次往冰点降,程文瑞都不想跟他们一起走。 但成亲这事,于他们这种高门大户来说,也不能拖太久太晚,不然别人要以为他有什么毛病。 程太师觉得,既然都是明后年的事,现在开始相看又有什么不可以。 程砺锋说不行,“开春后看,成亲就年底、年初。现在看,万一你直接给他挑中一个,那成亲就是来年夏季,正是忙的时候,谁弄这事?” 程太师说要真能一眼挑中,那姑娘应当极好,跟文瑞极为般配,错过才可惜。 再说,相看好了,庚帖交换了,婚期是能商量的。 他这态度,就差直接说他有中意的人选,就等着人点头同意,显得他不那么专横霸道。 程砺锋让他别想了,“我儿子的亲事,当然是我做主。” 这事再次没谈拢,程砺锋还不让程文瑞去程太师的书房,把儿子带回自己院子里。 恰好虞氏这边有信,他俩一起看。 这书房也摆了沙发,开始都觉得太软和,坐上去太放松,不利于学习,会懈怠。 这段时日用下来,都已经习惯。 父子俩都往后靠着,还听云程的,做了抱枕。 抱枕搁在膝上,能顺便给胳膊抬高,坐上头,浑身骨头都是放松的。 信件有署名,父子俩一人一封。 程砺锋拆信时,还问程文瑞怎么看,“你爷爷是要憋不住了,回头带你出去见人,你自己上心点,小心碰上谁家千金,到时也麻烦。” 也问他是不是心里有人,想要等等。 程文瑞叹气,“没人,就是不想太早成亲。” 是对他爷爷有点疙瘩,不想把亲事给他安排,又绕不开这一关,也明白程太师不论如何不会害他。说亲事,家世帮助是其次,品性相合才是首要,要他以后后院内宅无忧。 他就是想缓缓。 程砺锋点头,表示知道了,“明天给你爷爷甩脸子。” 程文瑞:“谢谢爹。” 云程给程砺锋的信件一如既往,就是叨叨家常。 里头没什么重要大事,这也是好事,说明日子顺遂。 云程身子也好,孕肚变大后,其他反应都小,与从前无异。 还汇报家里三人的情况,最后给程砺锋做个检讨。 学习任务不重,但他一直都没能坚持好好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程砺锋笑笑,把里面的全家福拿出来看,目光落他肚子上,心里担忧升起,笑意也淡了。 他把信件给虞氏,虞氏说她看过了。 他就给程文瑞。 程文瑞自己的信都没看完,还有两本书用油纸包着。 这书虞氏没拆,上头写着给程文瑞的跟程文杰的。 程文瑞说:“表弟这次是说发现了一个松筋骨的‘操’,适合久坐不动的人起来跳跳。还有一个舒缓眼睛的。一盏茶的功夫能把两个操都做完,还能缓缓神。” 怎么做,就在册子里写着。 程文瑞拆油纸时,他爹把信件拿去看。 油纸拆开是两本册子,一本厚一本薄。 薄的是眼保健擦的做法,不是真人教,也没做动图,云程画了详细的动作拆解。 厚的就是广播体操手动版动画了。 程文瑞按照信里说的法子来,看见那些小人就那么蹦跶起来,觉得神奇,他这个不贪玩的性子,都跟着看了两遍。 见他爹目光也一直在这上头,就把这动画给程砺锋看。 体操如何,他们都没开始跳,不知效果。 这图画倒是不错。 程砺锋让程文瑞先别把这画册交出去,“你这段时间能开始准备万寿节的礼了。” 万寿节,天子生辰,要为他祝寿。 程文瑞因蜂窝煤的事,在天子面前留了名,恰好有这动画样式,借花献佛了。 这都是云程提供的东西,总不能白拿。 他后头会跟御史南下,说再顺便去看看他们。 程砺锋还请匠人在做兽头镯,这东西难打,就一只,给云程的。 另外是做了四只带生肖图纹的平安扣,这就公平着来,一家四口都有。 算着日子,也该好了。 到时拿过去,再看看云程他们缺什么。 剩下的就是新话本了,闲暇时看看解闷。 进入十一月,云程才收到京都来信,说程文瑞在十一月下旬时,会在府城落脚,约莫待两天,到时再详说。 -- 第416页 附带提了下家里的情况。 程家陆家都好,别的事所提甚少。 陆瑛跟程文杰都写了好厚一封信。 程文杰这小孩儿性格改了些,醋劲也大。 因为云程一直很公平,这醋劲就是对着存银发的。 说存银跟陆瑛写信,不跟他写,他词汇量高,换着词换着句子,来来回回重复的就这意思。 存银看不懂,云程也看不懂,等叶存山晚上回来自动翻译,用大白话念了信,两小哥儿都一阵无语。 无语以后,又默契的想到一个问题:“程文杰还挺有才华的啊?” 叶存山:“毕竟是家里嫡次子,再惯着,学业不能丢。” 所以就换存银迷茫,“我什么时候给陆瑛表哥写信了?” 这两个贵公子,他可攀不起,离了京都,一个没理。 云程就心虚,“啊……你上次不是说玩大富翁总是输吗……” 存银恍然大悟。 他是一个善变的小孩,他现在喜欢玩过家家。 大富翁已经被他抛弃! 云程还要顶着叶存山的目光,继续解释,“你大哥说教你掷骰子,我想着他没玩过几回大富翁,可能不如表哥有心得。” 陆瑛看起来的确很有心得,那信件的厚度,给人的感觉是他把他毕生所学都要传给存银了。 存银打开前手都在抖,结果拆开以后,发现里头都是画片。 是彩画,颜色很艳丽,里面还有的是大富翁卡片缩小的画,时间赶,挑的都是存银喜欢的美人图。 他很开心。 再才仔细看陆瑛说了什么。 掷骰子他跟叶存山的说法一样,自己找几个骰子先摇着听响,掌握技巧……这里存银直接略过,他什么技巧都摸不出来! 后头讲到玩大富翁的秘诀时,陆瑛是到第二环的时候,就要注意步数,其实也要算,回归到了第一步的练习上,存银便放弃。 最后是说,程文杰要跟他比谁写的信厚,他才不比。 他往里头塞画片。 存银笑死了。 “他们以后多多攀比!我‘渔翁得利’!” 上回学了一个“量力而为”,存银觉得这种四字成语说出来很有气势,显得他很有学识很厉害,最近时不时会蹦跶几个出来。 他还要仔细看看程文杰的信。 兄弟俩不愧是打小一起玩的,这给信里夹带的方式都一样一样的。 不过程文杰比较傻气,他是直接塞了许多空白纸。 存银小裁判说:“文杰不行啊。” 虽说是因云程附带问的一句话,引发的美丽误会,但小伙伴开始联系,存银也就搭着给他俩写信。 隔着十几天的路程,就是惹人不快了,也不能过来把他怎么着,存银写信就特别飘。 说他有新的小伙伴,再继续用成语,已经“乐不思蜀”。 详细介绍他们玩的游戏,表示他是夫郎的扮演者,所有人都要抢他一个,他是很受欢迎的! 绝口不提他不找其他哥儿姐儿一起玩,怕被动摇地位的事。 夫夫俩没管他的兴奋劲儿,要存银别弄太晚,“文瑞表哥月底前会到,你那之前写好就行了。” 存银应下。 今晚家里还有别的活动,存银麻溜儿收了纸笔,空出桌子,往上铺红布,说没有玩过这种“游戏”。 是棉花娃娃过家家,他们拿着娃娃玩,娃娃今天还穿的新嫁衣。 十一月中旬,是云程跟叶存山登记族谱的日子。 具体时候,云程没记,他那时还不会记日子,是一次过了个新年以后,才慢慢学会本土的纪年法。 叶存山说是十七那天。 所以这个棉花娃娃婚礼,也是十一月十七。 嫁衣是云程抽空缝的小衣裳,给存银的娃娃也做了身喜庆的装扮,跟喜服略有差异,摆一起能看出是一家人的样子。 云程肚子挺着,手跟桌子的距离被拉远,主要是观礼。 叶存山跟存银两个动手。 本来说夫夫俩回房玩一场,临到头,云程说家里就三个人,好不容易有点热闹,还避着小孩,显得生分。 而且棉花娃娃又没唧唧,他们又不会让娃娃也来一场洞房,小孩子也能看。 看完了,指不定存银又能解锁一个游戏玩法。 家里还有几个《赘婿》周边的娃娃,是改版后的样子。杜知秋说他这个原作者总要有,拿回家以后,一直是果娃。 存银看太冷清,去把这些都翻找出来,用其他娃衣将就着套上,充当宾客。 他兴致高,到后来叶存山松手,不再抓着娃娃手动摆位置,而是坐桌边,牵着云程手时,存银也没立刻发现,还独自玩得很开心,甚至闹了一场洞房。 气氛到位,夜里回房夫夫俩也手动亲密了一场。 云程是现在才感觉他跟叶存山发展真的挺快的。 他看别人恋爱都要谈几年,然后才到论嫁。 叶存山听不得这话,“入乡随俗,咱俩婚后谈一样的。” 云程就是笑,“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跟你分开,要你重新追我。” 叶存山说可以陪他玩玩。 可惜云程已经失去了纯情的颜色,他现在沉迷一胎三宝。 要玩的话,也是让叶存山当那个不知道自己外头还有三个娃的“霸总”。 -- 第417页 硬要给他扣上跟人春风一度后,不负责任,过了五年,发现三个跟他长得一样的萌宝,还问:“你们娘亲呢。” 叶存山就爱在小说里死抠逻辑,“怎么可能?睡了就要成亲,三个娃都长一样,里面有姑娘吗?我其实觉得哥儿像我也不行。” 庆阳那俊秀的样子,都被人说丑呢。 云程咬他手,“你陪我玩,就老实点,别挑刺。” 往后发展,就是万能天才小宝贝,智商超高,又聪明懂事,又活泼可爱,带爹找娘的时候顺便坑坑爹的故事。 云程问叶存山有什么想法,叶存山演也要演一个想法出来。 “宝宝好可爱。” 多揍几顿就能学乖。 云程不知道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跟他说:“其实我没有完整看完过,早知道我也有怀崽的一天,我连那种我怀了一百零八胎的文我都要去看看的。” 叶存山:??? “多少个?” 云程无情哈哈:“你没听错,就是这个数,还有大几千上万的。” 叶存山:“……程程,一胎三宝就很好。” 云程笑得更厉害了,叶存山大手在他肚子上,感觉宝宝踢了一下,他顺手就拍了下。 本意是要孩子老实点,做出的事就跟与宝宝一起欺负云程一样。 他也笑,“有人护着,不好打。” 云程不能再笑了,再笑就要肚子疼。 约叶小山一起睡觉,“天冷了,我就乐意让你抱着我。” 还叹气,“过阵子烧炕,床垫就不能用了,不知道我还睡不睡得管硬炕。” 八成睡不惯了。 叶存山现在午休,往桌上趴都嫌硬。 云程给他做了午睡枕,他图方便,也能去沙发上眯会儿,哪里要受硬邦邦的气。 叶存山说:“到时我努力给你暖被。” 暖被不是长久之计,叶存山早出晚归,云程一天天都要窝炕上的。 他不说了,“睡觉吧。” 十一月中旬后,眼看着就要年底了。 原本是说腊八节时,他们把年礼给杜家的船一起捎带到京都。 现在不确定程文瑞能不能一起带走,还是提前准备。 准备就要把静河村的年礼一起备上。 平枝姑姑问还要不要做肉干,“家里没多少了,要是年礼也要肉干,我让人多做些。” 一年来往不了几回,这点开销云程还是愿意出的。 “也给彭先生准备些,到时一起捎到京都。” 彭先生今年过年也不回家,说来时已经是下半年,家里都已经安排好,路远奔波,他来年再回。 云程还问平枝姑姑他们回不回京都,平枝姑姑说都是些签了卖身契的人,府里就是他们家。 府城不比京都,各方面条件都要差,胜在气氛轻松。 既是图这个气氛,云程就说给他们安排轮班,进入十二月开始休年假,一人休息三天,随便做什么,就是别干活。 家里本来都清闲,空一两个也行,平枝姑姑答应下来。 旁的事就比较杂。 比如叶存山说的诗会,肯定是要定在休沐日的。 十二月中旬后,府学也要放假了,有些路远的学子能回家。 这期间,只剩下一次休沐,就在月底。 “跟大少爷来的日子撞一块儿了……” 云程说没事,“表哥过来我招待,他肯定有话跟我说的。” 带着几个小学生的诗会,不能喝太多酒,结束得比较快。 还有一件是柳小田请人帮工的事,平枝姑姑之前带了两个人去试工,现在已经定下了。 是个大龄哥儿,家住得远,自己没成亲,下头还有弟妹要养。 干活来说,另外一个小伙更合适,力气大,各处能帮忙。 最后选人,是柳小田动了恻隐之心。 就说哥儿间互相帮衬一把。 “他还很厚道,教人做了几样茶点,临时找不着别的活儿,也能在外摆摊挣点小钱。” 云程弯弯眼睛。 要不怎么说,他跟人做朋友也会挑的。 还是喜欢善良一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要在晚饭后了,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第119章 在月底之前,《嫡子归来》的稿子终于有了眉目。 书斋刘掌柜带了几册试稿来找云程,很鸡贼的隐去了作者名字。 跟科举一样,还找了小书童统一誊抄,笔迹看起来都一致。 云程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要是真的偏心柳文柏,我不用跟你们书斋合作,直接要他写,他拿到润笔费,给银子我了,我再给他后续卷纲。” 他背靠程家,柳文柏也不敢跟他赖账。 而且真要作弊,柳文柏能直接告诉他内容,哪里需要笔迹。 刘掌柜被他说得面皮发红,尴尬,“其实就是手稿潦草,我们才让人誊抄了一遍。” 是不是这样,就自由心证了。 家里男人小孩都不在,是平枝姑姑带着温故知新在这边陪云程。 他看稿子时,平枝姑姑给两人上茶。 也问云程要不要叫勤学过来写字。 肚子大了以后,他不好趴桌上,画画写字都很少,近些时候都是写信才动动笔。 -- 第418页 云程说不用,“这稿子他们没写完,回头要拿回去继续写。” 都是经过筛选的,云程顺着看就行。 稿子都有试着模仿他的风格来,尽量写得大白话,乍一眼看去没问题,但细节跟故事节奏经不起推敲,作者重心放在了用词用句上,情节设定上是往浮夸了来,模糊了苏爽感。 总体而言,是有努力过,但这方面缺一点契机去理解差异。 他挺想矮子里头拔高个的,发现还不如给元墨写。 他白送都成。 看他表情,刘掌柜就知道有问题,说可以改,“这也是第一尝试嘛。” 还拿《状元》举例,说《状元》定稿也用了半年。 云程无语。 这哪里能一样? 《状元》情节都没问题,磨的是文戏。 除却元墨自己写的,还有杜知秋请人帮忙的,里面用到的诗词,都有杜先生跟杜知春作的。 书院书生们也有帮忙,集思广益。 一篇文里,有才情高的,也有才情低的,这些素材都取自身边人。 定稿半年,是这么个定法,哪里是磨开头。 刘掌柜问云程能不能提点修改意见,再回去让人调整,“也都试稿一两个月了。” 云程就问:“哪一册是柳文柏写的?” 刘掌柜尴尬道:“他写的不在这里。” 云程想了想,让他先把稿子都留下,“我写修改意见也要些时候,改天让书童给你送回去。” 这就是一册都不行。 刘掌柜还想说什么,看看云程的肚子,想想这几册厚度也有,要人立刻写出来确实为难人,就点点头走了。 平枝姑姑问他是不是都不行,“能直接拒绝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云程说再等等,他让知新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找柳文柏,要他稿子给我看看。” 当时答应引荐了,被书斋刷掉,他也看看柳文柏是写了什么被人刷掉的。 这样也算对得起那只大母鸡。 知新来回跑一趟,给云程带回来一册初始手稿,“说誊抄后的版本被书斋拿走了,还没有还回去。” 这也不会还了。 试稿内容也不会流传出去,过了留下,没过的销毁。 气温降下,天黑得早。 云程这一册还没看完,存银就下工回来了。 他现在恢复了半天工,午饭后过去就成。 早上还是在家里做刺绣,鸳鸯被已经绣完一半,他习惯后,绣得更快,按照日子算,可能年前就会结束。 回来看云程桌上有新书,以为是新买的话本。 翻开看见了熟悉的名字,发现是《嫡子归来》后,他开心叫了一声,然后窝到沙发里看,看了几页他感觉怪怪的。 “大嫂,我感觉这本不好看。” 云程腰酸,跟他一起坐着,说这几本都不好看。 柳文柏写的还成,就是太土了。 商圈对他们而言真的太难,其他人想不出来富户,柳文柏的细节处理就不错,至少从吃喝穿戴上就要有差异,即使是村里,这差异也很明显了。 有人隔三差五能吃顿肉,闻着味儿就能感觉到的阔气。 有人隔三差五啃树皮,看看精气神就能感觉到的穷酸。 “等你大哥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 叶存山最近又在晚归,云程能理解的,这算算日子,期末考要来了。 他也守诺,每天晚上回来会陪云程在屋里转转走走路。 今天稍微早一点,说彭先生身体不适,结束得早。 是先生,要关心。 “着凉,拉肚子,问题不大。” 明天看看好转没有,不行请大夫看看。 结束早,他就没在陆家小院吃晚饭,回来存银给他露了一手。 他现在还是从家常菜开始学,本来也会,一些步骤和调料上调整改变,做出来的菜都有不一样的香。 青菜是院里掐的一把,是存银自己种的,又脆又甜,炒出来的绿色很漂亮。 还做了水煮肉片,辣味不重,很鲜香。 云程也跟着添小半碗饭,“你这手艺进步挺快的。” 存银嘿嘿嘿,“我也觉得,小田哥说我很有天分!” 何止有天分,对做饭的热情也比刺绣大。 云程觉得存银是绣鸳鸯被绣伤了。 他夸存银两句,就趁着叶存山吃饭时,把今天审稿的事儿说了。 叶存山说时机挺好,“文瑞表哥不是要过来吗?正好问问自己单干的可能性。” 云程笑了声,“是谁说这事儿是年后崽崽出生再说的?” 叶存山:“那时京都也没靠谱的人过来。” 确实。 叶存山也关心了下柳文柏。 云程叹气,“对比来说,他是写得最好的。” 柳文柏本身有点天分在,云程特地说过要他去研究下爽文套路。 比较可惜的是,写得很土。 不是老梗老情节的俗,是各方面都很乡村。 银子数额不敢放开想象,饮食吃喝也很粗茶淡饭,穿着打扮在女性上还不错——以前写妖女神女练出来的。 到男人身上就开始寒酸。 不是要穿的多富贵,是各方面用词的寒酸。 已经习惯描写落魄书生,青云直上后的东西,柳文柏也是略写。 -- 第419页 他缺少这方面的认知,无法想象。 云程喝口汤,说:“贫穷真的会限制想象力。” 存银小脑袋狂点,“真的,我以前哪里敢想我玩纸做的游戏,上头带彩画都往地上扔,多玩几次就皱巴巴不能要了,以前咱们村谁家有了纸,都要单独放着的!” 特别是到县里买吃的,包糕点蜜饯的油纸,能反复使用很多次。 他还说可以去找谢晏清取材,“他家是商户,生意还做挺大。” “取材”这个词是跟云程学的,说写话本会用到一些素材。 存银现在还可惜他的脸不能被“取材”,至今羡慕程文杰能被印出那么多画册。 虽然画册没了。 叶存山就问存银跟谢晏清熟不熟,“人家能跟你聊这些?” 存银疑惑,“怎么不能?凑一块儿不就是你家怎么我家怎么,吃了啥喝了啥。” 他又不会读书,总不能跟人聊学习吧。 小学生说了不作数,他们也不能替人做决定。 云程是想着,码头就有许多商人,去打听时,人家不一定会说真话,听听他们怎么吹牛的也可以。 这是有钱人向往的生活,写出来也能有些感觉。 所以是程文瑞抵达府城前,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明天叫勤学过去跟他们说一声,主要改进方向。 一次性全改不可能,不如自己写。 取点商户人家的素材,按照自己的风格写,就这。 递过去消息,是说柳文柏也一起再写一次。 刘掌柜脸色不大好看,也答应了。 所以反馈回来,云程就更想杜知秋了。 多好的合作伙伴啊。 这年头,认真搞钱搞事业的人也不多了。 心里被这事弄得烦,隔天午饭后,云程就跟存银一块儿出门,去柳小田那边坐坐。 家里有人帮工,柳小田只用去厨房那边煮新的汤底,平时能在家里做别的。 云程来时,他在做鞋子,是虎头鞋,看大小,是给小宝宝的。 不是云程自恋,这一看就是给他肚子里这个小宝宝的。 柳小田说:“冬天冷呢,要是抱下来,小脚上也穿上鞋子,免得受寒。” 小孩生病也不好治,大人看着都心疼。 云程道谢,也坐上炕沿,背后垫着被子,能软软靠着。 怀六七个月了,因云程身高体型的缘故,肚皮显得特别大特别鼓。 他说已经很重,“现在散步都不能连续走很久,腰酸得很。” 柳小田让他这几个月别急着锻炼,伤了腰更不好发力。 他知道云程是个不爱出门的性子,这肚子大着,还往他这里跑,多半是有话说,再问起来,才知道是书斋那边的事。 柳小田是不能理解,“他们开店做生意,不挣银子做人情?” 云程:“都是我的猜测,还不一定。” 就是存银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那话本不好看,刘掌柜居然能拿到他面前。 哎。 顺便感叹一句,“就因为这关系在,跟柔娘说话没那么放得开。” 柔娘对他真诚,回回过去都会提点,要不是许多话不好讲,哪至于同在府城,到现在还来往不多。 柳小田也不知道,他家元墨还在仰仗杜家书斋吃饭呢。 所以云程只是来倾诉一下,没说他打算单干的事。因为他单干,也不影响元墨继续在杜家书斋写,只是把分成这里,转了一个合作对象罢了。 现在说出来,会让人为难。 柳小田拍拍他手,要他别急,“你家日子不难过,不急着挣钱,身子养好,先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做什么都方便,家里人丁齐全,你做什么也有动力。” 人丁可不能现在说齐全。 云程又拉着柳小田说了一回一胎三宝,极其解压! 而他终于,说了一个柳小田听完以后,没有露出微妙眼神的故事。 柳小田,爱萌宝文! 云程:“元先生写吗?” “《状元》太废脑子了,写个一胎三宝,轻松一点!” 柳小田显然很心动,但他说:“我跟元墨喜好不一样,我喜欢的,他不一定喜欢。” 然后就是,元墨还要看科举书,是要准备考个秀才的。 云程大为可惜。 柳小田也唉声叹气。 元墨进门就打了个喷嚏,看云程在里面,还退出去。 柳小田就让云程等等,出去跟元墨说了会儿话。 大概讲了下《嫡子归来》审稿不顺利,又跟元墨说了下一胎三宝的简要故事,问他觉得可爱不可爱。 元墨情绪淡,这点简要介绍要他动心太难,不过他视线往柳小田肚子上不经意扫过一眼,说可爱。 “程哥儿要写的?” 柳小田摇头,问元墨写不写,“说可以换换脑子。” 元墨简单想了想,萌宝就是养孩子,养孩子就是家长里短,家长里短就是搞钱,搞钱他跟柳小田还挺有经验的,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就点头,“行,我试试。” 柳小田都惊了。 “你要试试?” “嗯。” 柳小田恍恍惚惚再回屋,跟云程讲话还是惊讶的,“他居然同意写这个,我都没有怎么说。” 云程不高兴,“这个怎么了?萌宝多可爱。” -- 第420页 柳小田说是元墨看起来不像是会写这个的人。 云程嘿嘿嘿笑起来,“指不定他是哄你开心呢?看你喜欢,给你写。” 柳小田跟元墨没这般腻歪,被云程说得脸都红了。 他跟庆阳还是有点不同的,庆阳那时跟云程住过一段时间,夜里聊的私房话都会很大胆直接。 柳小田是没有经历过的,几次下来,还没习惯。 只会干巴巴回应云程:“你平时跟你家郎君都这样说话的?” 云程笑得眉眼弯弯,“是啊,我跟我家叶小山就特别腻歪,他喜欢听故事,我隔三差五给他讲一个。” 柳小田问:“你写的东西,他不是有点……” 欣赏不来四字他吞了,云程也懂。 云程说:“我知道他喜欢听什么,我专门讲他喜欢的就是了,哄人嘛,又不是拿出去挣钱。” 柳小田是个实用主义者,他开始担忧起来,怕元墨真的是为了哄他开心去写萌宝,到时不挣钱,白费笔墨就算了,人累才是真的。 云程要他安心,“元先生有实力,而且这个题材怎么说呢,你看着吧,不会差的。” 红了十几年的题材,是经得起考验的。 由于云程没有看完过整本的萌宝文,结构上就不瞎提意见,免得给元墨带去误导性,就给他提了几个商业性写作的要点,往《咸鱼书生》那本上面靠,重情绪满足感,不要被《状元》影响,继续浓墨重彩的刻画细节与人物。 这样写,就不是放松了写,对元墨是大消耗,得不偿失。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结束了,嘿嘿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贴贴! 第120章 有月底的期限吊着,就是数日子过,跟熬时间似的,过得特别慢。 彭先生刚换季不适应,着凉腹泻后,感染风寒,还起了热症,最近叶存山都不去上课。 因家里夫郎怀孕,下面弟弟也是小孩,怕过了病气,彭先生说不用讲那些虚礼,不用他去探望。 下学后不用开小灶,叶存山回家就早。 能陪陪云程,也跟存银拌拌嘴。 可惜他回来都是晚上了,还没玩一会儿,就要睡觉。 云程说话时打哈欠,叶存山离近了看他眼睛。 “你最近是不是都没睡好?眼睛有血丝。” 云程说不知道,反正白天睡不着。 他现在是早睡早起,中午不午睡,眼睛可能是看书跟刺绣,过度疲劳了,他说明天休息休息。 叶存山摸摸他脸,“你怎么不写话本还是忙?就得过一回小山印章,还不如我。” 叶存山都有两朵小云朵。 云程说是叶存山的要求太严格了,“我在家里闲着,正经来说,就是刺绣是我干活了,看书哪里算?我都看的闲书。” 叶存山不听他讲歪理,“你要是看我书架上那些书,看看《四书五经》,看看《史记》《通鉴》,还有诗集游记,我就当你看的闲书。” 专业范围之外的,才算是闲书。 云程就不说了。 他跟叶存山解释:“其实就是看的时候,顺带思考了一下,没有很深入的去想,也没去写笔记什么的。” 《嫡子归来》审稿不顺利,月底之前要再给书斋一次机会,但程文瑞只在府城留两天,云程也想多做一些准备。 如果单干,他需要很多能撑得起整本书的核心梗,这样才能长久经营。 现代的阅读量在这里,优点跟缺点都一样明显,他现在是取巧,根据当前时代的受众群体,挑着男频文里经过多年沉淀下来的,经得起考验的大众梗去写。 一些模式在这里也能被套用,一个梗火了以后,会有成千上万的跟风作品出来。写得好的,依然能卖出价。 图省事,就这样套大纲模板写,也能经营一段时间。 但这样太缺德了。 不抄袭,不扒其他人的作品,只单独扒云程自己写的《赘婿》,他都接受无能。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古代的销售运营是有延时性的。 写作都是收稿,完事儿要雕版,最后才到各地印刷。 它不像现代,拿起手机能实现碎片化阅读。 大城市消费水平高,也不代表读者愿意买一书柜的同类作品摆上去。 这里如果不做创新突破,一开始不做好准备,就是在家里的支持下,真的单干了,也不长久,还会把名声搞臭。 虽然古代披皮,换马甲,会更加容易。 他现在看书,就真没娱乐,是想把现代的一些热梗热元素,找一个适合的平衡点,能够中和进来,这样很多题材都有发展空间。 叶存山就不是很理解,“《赘婿》跟《嫡子》不都融合挺好的?” 还有本土的话本,在这之前,其实落魄书生遇见各类美人,一路送金银细软还要以身相许的话本,也是写烂了,但每回出新,还是有人买。 云程摇头,“所以我想多看看,因为以前没特地了解过,都是按照我自己的习惯写。” 这就是创业前的考察期,认真点总没错。 叶存山说不用这么麻烦,“书斋那边你要是觉得不好请人,咱们就去找别人问问,其他人不熟,就柳文柏吧。找他问问一些话本题材,主角身份,让他概括下主线。” -- 第421页 上回柳文柏主动带礼上门,云程给他引荐也被刷掉,最终结果还要看。 但以后还有机会合作,能问问。 云程想了想,柳文柏还是很能扬长避短的。 他知道自己文才不好,所以会避开书生的科举路、书院的考试等等会需要用到文戏的地方。 因为见识有限,所以会写幻想元素的话本,写神女、妖女,笔墨重点在刻画爱情,而不是权谋剧情。 “也不请他白干,我问问他要不要写故事吧。” 仙侠就暂时不碰,神仙们的故事不能瞎写。 虽然创作出来跟大众理解的神仙会有差异。 叶存山在给他揉眼睛,手动帮他做眼保健操。 是侧躺着过来,眼保健操就省略了很多步骤,怎么方便怎么来。 云程说眉骨刮得酸酸的,叶存山就给他多刮了几次。 “睡吧,明天看他有没有时间来一趟。” 云程点头,也不让叶存山给他揉眼睛了,要抱着他胳膊睡。 不能面对面的往人怀里钻,也要抱着他,黏人。 叶存山要到月底才有空,让温故去请柳文柏过来,家里平枝姑姑就在。 柳文柏有空,云程也让人去请元墨。 别人家里都要过日子,要挣钱养家,他不拉着人一起单干,但对题材跟梗的讨论,可以商量着来,互相开阔下思路也好。 天气冷了,再不好在院子里坐,都在堂屋。 云程在沙发上就没坐相,窝进去又难出来,就跟人一起坐桌边。 开始前简单寒暄了几句。 主要是跟柳文柏说,他比上回来还瘦,看着吓人。 云程不能理解,“你是签了什么契据?你这个精神面貌回家,你家里人都要骂。” 指不定还会去蔚县的杜家要说法。 柳家都是屠户出生,在乡间横惯了,个个都脾气大。 柳文柏是他们家选出来读书的小辈,能得一个不用下地干活,也不用养猪杀猪的机会,可见从前在家也是受宠的。 柳文柏抹把脸,“今年不回了。” 也说没契据,“就是在他那院子里住,每年要给书斋挣够一百两银子,挣够了,我随时能走。” 他的《妖女变形记》销量已经足够,不走是因为房子不好找。 被排挤得厉害,他又是外乡人,没真才实学,其他书生对他也有点看法,找不到合租的人。 这事先不说,他问云程今天是要了解什么。 云程就说,“我从前看书少,最近开始看,发现我自己总结太慢了,说来问问你,这些年都流行过哪些话本。” 柳文柏还没做过总结话本的事,被云程引着说了两句,大概就懂了。 什么人遇见什么事和人,有了什么遭遇,做出了什么选择,中间再次有了什么困难,又怎么度过。 换成落魄书生,就是怀才不遇的书生进京赶考遇大雨,被阻拦,在破庙躲雨遇见…… 柳文柏摇摇头,认真跟云程讲了下。 能多地销售的话本,特别是远销京都的话本,都已经很有名气,现在去书斋都能一抓一大把。 他最近听云程的话钻研爽文时,发现的特性是都写得很“爽”。 总结而言,就是情绪代入很浓。 一开始把主角放在特别低,特别差,特别压抑的环境里,有人对他很坏很毒,读者希望那个坏人赶紧被揍被打,获得报应。 他上回跟叶存山说他能写爽文,因为他现在就很憋屈。 恰好在这个情绪内,这一点很容易就提出来了。 云程要问的是题材跟梗,柳文柏这里说完,就入正题。 最流行的人设,当然还是书生跟各类美人。 还隐晦的告诉云程,在杜家书斋没有大肆宣扬前,就有商人们带来了八卦消息。 这消息就是《赘婿》作者的身份。 所以现在也流行夫郎男主。 官员不能写,但是作为背景板提一句还是可以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高门贵女在话本里出现了。 所以这位夫郎的身份就是宰相家的亲儿子,流落在外被恶人欺负,结果一遭回家,大家都跪他。 云程捧起小茶杯,“我怎么没买到这个话本?” 柳文柏:“可能是瞒着你,没卖给你吧。” 好吧。 这种突然被认回豪门的,也挺火。 云程前阵子还说有灵感,刘掌柜说他自己写就行,别人代笔不行。 他也不介意,继续问其他。 比较让他意外的是,县令这个身份居然是可以写的。 柳文柏点头,“最高只能到县令。” 云程觉得到县令就够了,到穷破县城搞基建,大有可为! 男主身份类别局限性很大,因为许多职业书生们觉得粗鄙。 女主的身份就没局限性,从山村农妇,到京都贵女,河妖狐妖神女都有。 云程听到这里,有一丝丝疑惑,“那个夫郎为男主的书,是主视角吗?” 柳文柏摸摸鼻子,“是有个书生,捡了这个夫郎……” 别人都对他特别坏,书生只要不在家,夫郎就要被磋磨挨打,他回来就会给人安慰,哄夫郎,然后夫郎回宰相家,书生也青云直上。 不是云程故意挑刺,他是很真心实意的问,“那这跟被宰相千金相中,成为宰相家的乘龙快婿,有什么区别?” -- 第422页 而且这个书生的行为,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是他明知道夫郎在家里会挨骂挨打被磋磨,依然每天都要出门。 这跟故意把夫郎留家里给人欺负有什么不同? 如果是叶小山这样,他早把人踢掉了。 柳文柏望天,干咳一声把问题抛给元墨,“让他说吧,我菜。” 元墨:“……” 也不用说了。 热梗而言,云程需要重新补,知道跟完整看过是不同的感觉。 时代背景他已经十分清楚,主角身份局限了范围以后,这部分的安排就能披皮设定。 他问女性向的话本。 柳文柏说只有《软饭硬吃》,“从前大家都一起看落魄书生的,或许有,但都没水花。” 那就没什么了。 元墨做补充,说正经把文戏写得精彩的话本极少,“都重点写书生跟各类美人的爱情故事去了,其实写县令男主的,也是衣锦还乡,开头发发梦,后面写得都很虚——” 他停顿了下,用云程的话说,“就是没有取材,没有经历,这方面认知太浅,写不出来,也想不出来。” 文戏也是。 话本主要受众群体是书生,书生怀才不遇,想要有人拉一把。拉他的人,是一代名师可以,是个能给他买很多书、供他读书赶考的富商也可以。 因为这部分写不出实感,也很容易写成在上“补习班”,所以会往艳遇上偏。 实际还是有人想看精彩文戏的。 元墨说了个东西,是云程之前没注意过的。 “《咸鱼书生》四册的销量汇总过,重文戏的一二册卖得最好,第三册是主角个人事情需要处理,文戏不多,销量下滑,到结尾琼林宴有展示,销量再次回升。” 写得精彩的剧情流,也有市场。 这里重点是勤学帮忙记录,后面闲聊内容能不写,放他再去抄录两份,到时给柳文柏跟元墨带走。 闲话部分就简单,主要是问柳文柏的情况。 取材与重新写试稿顺利不顺利,再就是愿不愿意尝试一下修真类型的话本。 “我看你比较擅长写这类带幻想元素的话本。” 这对他们来说是新颖题材,后面几乎都是云程在说,相当于给他们讲了个简要版的修真故事。 讲故事,云程就讲的他看过的修真小说,概括去说,没有临时新想,讲述很流利顺畅,听得元墨跟柳文柏这两个不知情人士,对云程频繁投来艳羡、惊叹的目光。 “你也不用看书了,就这么写就行了。” 云程谦虚就显得他不识好歹,所以笑笑不说话。 这都是积累起来的,不能吃老本。 当代话本也要看。 快到叶存山下学,云程留他们多待会儿,说也见个面。 结束前就又搭着聊了几句,元墨是问萌宝文。 “身份上不好定,我说写穷人家边挣钱边养娃,小田说就要有钱专心养娃。” 他写作还挺吃直觉,因为自己对题材无感,柳小田又难得对一个题材表现出喜爱,他就想听柳小田的。 动笔前还是问问云程。 云程想想,萌宝文,一般萌宝的爸爸都是霸总,的确是有钱人。 元墨就没别的问题了。 存银跟那些小学生很熟悉,他这几天看看能不能凑进去,跟小孩子玩玩,看看他们平时都是什么思考逻辑,也就近取个材。 柳文柏就很担心他是不是《嫡子归来》写得很差,云程碍于之前的礼,不好跟他直说,才让他换题材。 云程:“直说了,你是我看见的几份稿子里写得最好的一个。” 但书斋能内定,其他人有没有被摁下去,云程也不确定。 柳文柏已经很满足。 等叶存山回来,云程就不陪客了。 都在堂屋,他就回房间往床上躺。 存银跟进来扶着他,说他太在意形象,所以吃大亏。 “你居然那样坐了一天,我都替你累!” 要是以前,或者说没怀孕的时候,云程也不至于这样。 是沙发做得比较深,他现在身子不方便动,到时在两个外人男客面前扑腾,不提规矩他都无法忍受。 存银扶他侧躺着,给他捶腰。 “大嫂,你最近是在做什么?好神秘的样子。” 云程都没发现他神秘,不都是在家里做的? 存银说看起来好忙,好像不是挣钱,又好像是在挣钱,反正他看不懂,就是神秘。 云程不想要小孩跟着操心家里,书斋的试稿没有出来前,他也不一定单干的。 就说最近闲着无聊,发现从前看书太少,趁着孕期看看补补,也找同行交流提升。 存银很信任他,看云程有理有据的,就半点不怀疑,还说他今天学到了一个新词“同行交流”,等到晚上就让大哥教他写。 “我明天就要出去‘同行交流’。” 云程问他是什么“行”,存银说是“过家家”行。 “我们不是经常在那个园子里玩过家家吗,有别的小孩看见了,想来一起玩,但是我们人很多,谢晏清不知道为什么会认识那么多人,之前是十几个人一起玩,现在都有二三十个人,每次玩都有十几个,‘夫郎’都不够抢了,又加了夫郎身份卡,我现在都能当猎户跟山贼了!” -- 第423页 所以其他小孩看见,想加入,就加入不进来。 他们就自己玩别的过家家,看他们是角色扮演,还说他们是土鳖。他们玩的过家家是扮演县令来判案。有人扮演衙役,有人扮演罪犯,还有人扮演状师。 状师就最威风了。 县令不行,县令就在那里坐着,要听状师哔哔好久。 他去跟人交流一下,这个过家家是怎么个玩法,互相交换,就能有两个玩法了! 云程要他别自己去,“叫上你朋友一起。” 存银点头,“我知道的!” 云程腰疼,晚饭就在屋里吃。 叶存山送客后,过来一起。 炕上小桌新做了个大的,云程能靠床头。 他说这样像是在吃病号餐,被兄弟俩一起瞪,很自觉的“呸”了三声。 今天说话多,家里一直备着润喉茶,云程嗓子还好,跟人说话没显出沙哑。 叶存山就以为今天是柳文柏说话最多,问云程情况时,听他说给人讲了一个时辰多的故事,就说他真是欠收拾。 “你等着的,你再欠我一个章。” 他想想,觉得欠个印章,可能对云程构成不了威胁,就说:“咱们这样,你也别欠着了,你给我盖一个。” 谁不听话,就给对方补章。 云程果然缩了缩脖子,还试图狡辩,“咱们昨天说过的,柳文柏还是你叫人请来的。” 叶存山端着碗,都要去把本子跟云程的小云朵章拿过来,“快,给我盖一个。” 云程不想给,叶存山说:“那我也不守规矩了。” 云程憋憋屈屈盖上去了。 存银勾着脖子看,又站起来看。 本子上平平无奇,可是哥嫂这态度,好像是说这是个好东西。 他怎么没有。 他也想要。 看他眼神叶存山就懂了,要他挑个印章样式,给他做一个。 存银都不用想的,“那当然是小元宝的样子!” 当晚叶存山就给他雕出来了,存银开心得要命。 叶存山问他要不要跟家里一起计数,存银就不要了。 看起来很难。 大嫂都要“被迫”盖章,他就不去了,省得以后每天被混合双打。 他要出去玩,找小伙伴玩。 赢了可以兑换别的奖励! 虽然还没有想好要兑换什么,但他能先记着! 给京都小伙伴的信件还没写完,存银想着这事,回屋后拿笔在后面写上。 他正是奇思妙想最多的时候,半夜里还开了一个脑洞。 要是他所有的小伙伴都在他手里输过,小伙伴们又有不同的技能,他的小本本就是个收集册,以后要用谁,就盖章喊人,太爽了! 屋里叶存山就不爽了,被云程揪耳朵。 “你在小孩子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要晚饭后了,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第121章 云程舍不得用力,凶他他还笑。 云程就不理他了。 叶小山说今天就要兑换奖励。 这也太猴急了,每一次都这样。 云程觉得他这个习惯很不好,都不知道攒一攒。 “你这样怎么过日子?你身上有银子也这样花吗?” 银子跟奖励又不一样,银子是可以慢慢挣的。 奖励要看云程的态度,万一他哪天取消了呢。 云程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问叶小山,“你是不是一点都不信任我?我为什么会设这个奖励,还不是为了你?” 叶存山被他逗得直笑,“你都不问一下我要的是什么奖励,就这么害怕,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 什么形象?没有形象! 车轱辘说了这么几句,叶存山还没改变主意,云程就知道他今晚的奖励是给定了。 问叶存山想要什么。 叶存山说:“到文瑞表哥来之前,你都好好休息。” 云程小脸绷着,像是不吃这一套,其实心里可开心。 他也不用叶存山说,“我本来就要休息了。” 今天聊完,他心里有数,改变背景跟身份的套用,他很熟,定好范围以后,许多经得起考验的热梗热题材都能用。 他再看书,就能当是普通阅读,找乐子,找消遣了。 因为正文不是他写,设定跟大纲不出错就行。 叶存山疼他,他对这个奖励的抗拒就小。 要他换一个,“攒一朵也不容易。” 叶存山说,那等到十二月也好好休息。 云程简直无语,“我这么一条咸鱼,在你眼里还成工作狂了啊?” 但他也答应了。 家里有平枝姑姑料理,存银现在也要去铺子里上工。 他的连载文写完了,要不是《嫡子归来》后续不顺利,他现在哪里会搞事情? 而且到十二月就已经很冷了,去年时,云程都要穿叶存山的棉袄过冬,他也不会想动了,要叶存山放心。 “我有分寸的,银子以后都能挣,身子跟宝宝才重要。” 叶存山就不再多说,让他休息。 也累了一天了,云程麻溜儿闭眼。 答应的事情就要做,云程好生歇息了两天,家里才有件事发生。 -- 第424页 是小孩之间的。 存银想去找另一批小孩交流过家家的玩法。 对方不跟他们交流,并骂他们土鳖土包子。 存银去过一回京都,已经知道外头的小孩不能随便骂,万一人家的爹跟爷爷是当官的,那不得了。 他不开心也忍了。 不能骂回去,就玩回去。 他画片多,这东西还没有在市面上发行,没有谁家雕版印刷,印刷也不是彩图! 画片是他慢慢攒的,加上陆瑛给他寄来了些,才看起来多。 所以他不愿意给大家都分享,就有几个玩得特别好的小伙伴分了几张。 拍画片能在现代风靡一时,在古代这个玩具匮乏的时期,自然很吸引人。 那些小孩看存银能用彩画扔地上玩,当他家里背景不凡,终于有了几分客气。 他们说要用银子买了玩。 画片都能再画,能挣钱存银就卖了。 结果一起玩的时候,他没心眼,别人问他他就说,那些小孩知道他是在关东煮铺子上工后,态度就又变了,还抢他的画片! 抢的时候,因为争执,撕破了好几张。 他都气哭了! 都是些年纪不大的男孩子,存银性格活泼,嘴又甜又能说,扮了那么久“被抢的夫郎”,跟小伙伴都有感情了,这么被欺负,就有人不乐意,一言不合吵起来。 人一多,吵架就比嗓门。 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要不是元墨今天为了取材,过去那边找他们玩,这还不知道要打多久。 孩子回来的时候,头发都是散的,衣服也被扯破了领口。 泥堆里打过滚儿,身上都脏兮兮的,成了个小泥人。 云程让人先烧热水,给存银先洗澡洗头发。 “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存银摇头,“我被护得挺好,而且我孕痣没藏着,他们看我是哥儿,都有莫名其妙的傲气,不对我动手。” 是他的小伙伴,大多数都是书生,太老实了,打架只会推肩膀,不会踢不会咬更不会躲,他上去帮忙,混乱里才被滚了一身泥。 存银吸吸鼻子,“散场的时候,我看他们脸色比打架时还白,可能回家会挨训,大嫂,你能让温故知新两位小哥上门去看看吗?” 这事算起来,还是他牵累的。 云程摸摸他头,“人家帮你,咱们肯定要去道谢的。” 只是于情于理,也不该一个小厮上门就打发了。 等叶存山回来,还要他抽空跑一趟。 现在就先让平枝姑姑叫人处理。 存银只知道谢晏清家住哪里,先去他家,再从那边问其他人住址。 平枝姑姑还请彭先生帮忙写了拜帖,对今天他们家孩子出手帮忙的事表示感谢,改天登门拜访。 这边吩咐完,存银才说后面的。 他们玩游戏,都是等人下学才玩,恰好他也下工了。 小学生下学稍微早点,天冷后,天黑得也早。 今天还说以后不好出来,要休沐再约,就出这事了。 云程给他擦擦眼睛。 他心里还委屈着,眼泪边擦边掉。 云程看着心疼,心里火气也跟着乱窜。 都惯出来的什么毛病,瞧不起人还抢东西,抢不过还动手。 没教养。 存银就只敢在他跟前这么哭,等叶存山回来,他头发都没烤干,就往自己房里躲,怕大哥训他。 那眼睛肿的,叶存山想忽视都难。 云程跟他说了一遍,“这么小就会看菜下碟,欺软怕硬,家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 叶存山问他俩吃饭没有,云程哪里有心情吃。 他还头一次碰到存银哄不好的情况,一问就哭。 “洗澡洗头发我不好进去,出来没问两句就又哭了。” 所以云程猜着还有别的原因,“我给他检查过,身上没伤。” 叶存山让云程先吃饭,“我去问问。” 云程都吃不下,“你快点去。” 看叶存山有想哄他的样子,云程就勉为其难拿了碗筷,“我会吃饭的。” 叶存山把书包放沙发上,拿了大碗,盛饭夹菜,去敲存银的门。 小孩儿耍小心思,看大哥回来就往屋里躲,躲进来也不把门关严实了。 里头没上门栓,一推就开。 叶存山看他都窝被子里了,还哭,都奇了,“我以前打你的时候,你也没哭成这样吧?” 存银就等着他呢! “我有事问你。” 叶存山拖了凳子坐他床边,把饭菜递给他,存银不吃。 叶存山:“那我吃了?” 存银今天受委屈回来的,云程特地吩咐人做了好菜哄他,都是他爱吃的。 他今天上工又去玩,哭也耗体力,闻着味儿肚子就咕咕叫,擦擦眼睛把碗筷接了。 他说,“大哥,我眼睛好痛。” 按照云程的说法,这至少哭了半个多时辰了。 眼皮本来就薄,哭得又红又肿,他擦的时候还用力,痛也正常。 叶存山问他手帕在哪里。 存银指指柜子,叶存山给他拿过来,问他:“你问我什么事?” 存银往门那边看,叶存山拍他头,“你还怕你大嫂偷听啊?” 存银说不想让大嫂知道。 -- 第425页 叶存山上上下下打量他。 还是跟云程教育方式不同的原因,他觉得十二三岁的小屁孩没多大的事,今天哭得天崩地裂,改天再回忆回忆,都要觉得羞耻。 而且小孩子嘛,本身认知有限,又会看脸色,从大人那里感知到这件事真的很严重的情绪,就会依葫芦画瓢。 下次再遇见这种事,就只想回家哭了,因为会被哄,还会得点甜头,能躲大人身后。 当然,以上是大部分情况。 真有事,叶存山比谁都在意。 存银是他带大的,有话都能跟他讲,现在就说,“他们骂得好脏,说我很……荡,因为我都跟男孩子玩。” 中间那个字眼他放得很轻,几乎没说出来,叶存山都沉了脸色。 存银说:“在京都的时候,那个疯女人也用类似的话骂过我。” 再就是,他是被大哥带大的,以前叶存山是习惯把他带着一起,比较小的时候,他是跟村里男孩子玩,所以长大以后满村都是哥哥。 小时候圈子不一样,长大以后,别的哥儿姐儿都要照料家里了,他还能玩。 因为家务上,叶存山还会帮他,没跟别人家一样,看他是哥儿,就要他干很多活。 出来连着被骂两次,他仔细反思,发现他确实没什么哥儿姐儿的好朋友,就觉得问题挺大的。 因为大嫂的朋友,都是夫郎。 要是从前,他知道这个词脏,不知道脏到什么样,为什么脏,可能回家哭过就算了。 这次他把生理卫生课笔记都看完了,又正在记忆里最好的时候,脑子里几乎都是村里男女婚配那点事,在村里也听过些荤话。 因为不懂,加上别人说完以后,表情都变得奇怪,他总想是什么意思,脑子里还有点记忆。 这些当时没注意的东西,今天都往外头冒,所以洗完澡,他哭得更凶了。 他就是跟人玩个游戏,光天化日,那么多人,除却他的朋友,那些臭小孩不也在吗!他干什么了! 因为饿,他边吃边哭。 碗太大,他一手拿不了,还想拿帕子。 叶存山直接给他擦了,存银还要他擦鼻涕。 叶存山照办了。 于是存银也懂了,“大哥,这事是不是挺大的?” 他都没被怼。 叶存山让他别放心上,“骂你那些人,知道是谁家里的吗?” 存银摇头。 这就是他吃过的最大的亏了。 别人问他,他就直说,没想到要反问一句。 “我不喜欢他们,就想卖画片挣钱来着,因为别人手里都没画片,我攒着也只能看看。卖掉以后还能再攒起来。” 做生意的关系,就不跟客人多说了。 他当跟关东煮的客人聊天,而且在哪里上工又不是秘密,有时谢晏清他们也会要他帮忙留点卤味。 叶存山说他明天去谢晏清家拜访,看能不能问出来点东西。 存银有点点警惕,“你要去揍人吗?” 现在出来了,不流行揍人。 他跟叶存山说:“感觉是官老爷家的孩子。” 过家家都玩的判案。 叶存山“嗯”一声,“官老爷又怎么样,官老爷也怕碰到铁板。” 这就是存银不愿意告诉云程的真正原因了,“上次离开京都,都是带着气的,我就想跟你说说,说完了我就好了,不然人家是官,咱们是小老百姓,回头要找程家求助,大嫂肯定憋屈。” 都说怀崽崽,不能生气动怒的。 存银就想望哥成龙,“大哥,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叶存山哪里要他说? 只是这条路,再怎么循规蹈矩,也要几年。 也因此,每一次的机会都很宝贵。 “你大哥还是靠得住的。” 先去打听打听,看到底是谁家的,这事不会轻易揭过。 他也很想得开。 横竖都要受气,在程家受气,总比在外人那里受气好。 也把目标拧成一股,扩大程家对他的影响,目标也能更坚定。 存银差点又要哭,叶存山要他擦擦眼泪,“村里骂架听少了?不都是捡着难听的骂,你还当真啊。” 存银就没被这样骂过,他说他再也不要同行交流了。 “都不是好东西。” 叶存山都行。 反正以后都要去京都,这边的小伙伴也就是陪伴几年。 跟老家的联系,都一年没几次,更何况是少时玩伴? 他看存银吃完了,情绪也缓过来了,拿了碗筷要走。 存银又扯他袖子,“大哥,你说我要跟巷子里这些哥儿姐儿玩吗?” 叶存山:“玩就玩开心点,不喜欢不如不去。” “就跟小学生玩吧,人家能护着你,品性还是好的。” 存银就放心了。 本来还说不许大哥告诉大嫂。 一想大哥都要为了他去依靠岳家,就心虚低头。 “我还是不玩了。” 小孩子真善变。 叶存山不哄了。 “我看你明天玩不玩。” 存银:“我就不玩!” 从他这边出来,云程都洗漱完钻被窝了,坐床头靠软枕上等着他。 夜里寒凉,坐下面等太冷。 云程说留了饭菜,在锅里热着,“你先吃。” -- 第426页 叶存山再从厨房回来,才大致跟云程讲了一遍。 快要到月底休沐,这次休沐没赶上季考,就一天假期。 他有诗会,请柬已经发出去了,是没时间。 说明天去府学告假,把存银朋友家都拜访一下,顺便打听打听是谁家少爷这么能耐。 云程说好,“哎,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大家都希望家里人丁兴旺了。” 一点事情,他们三个都忙不开。 这种突发状况,也不在他们预料之内。 云程叹气,心里也有几分自责,“存银其实跟我讲过,说他们玩过家家的时候,对方也骂过人。” 骂土鳖。 他以为是小孩不能跟着一起玩的恼羞成怒,没当回事。 叶存山张口要哄他,云程要他继续吃饭,“你待会儿还要学习,我懂你的,你这人,受点刺激就憋心里,回头就要加功课,就想到时考出好成绩,早日出人头地,先吃饭吧,我哪里要你哄。” 他肚子里的心灵鸡汤可多了,还能给叶小山灌几碗。 叶存山饭吃一半,突然被云程戳心窝,说云程最后一句话酸溜溜的。 “你怎么不要人哄?我看你比存银还要人哄。” “是不是小屁孩不跟你讲,你觉得他跟你生分?” 担心情绪过去,心里也会吃味。 生分不至于,就觉得同样是男人,再细分个哥儿的性别出来,给孩子的感觉就不如叶存山可靠,有点感慨罢了。 云程摆手,“算了,我本来也没你可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给存银小宝贝加点困难[顶锅盖] 今天两章更完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么么哒! 第122章 时辰不早,云程不拉着叶存山说话。 要他先吃饭,吃完饭看是要学习,还是先睡觉。 叶存山今晚不惹他,吃完饭洗漱过后,就钻被窝。 云程脸色这才好转一点,摸摸叶存山手背,“早点休息吧,这事处理起来也耗神。” 叶存山去哄存银时,云程也想了很多。 怕那些臭小孩都是官老家的,最怕是知府家的。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京都离这里那么远。 云程也不知道太师府的权势究竟有多大,因为有的官是实职,有的官是虚职挂名。 算他对程太师有偏见好了,看他那么个糊涂样,这太师都不好当了,再有实权不得了。 这话他藏着心里不说,不想给叶存山压力。 临睡前就劝了一句,“咱们也不是不能受气。” 不是还有句老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 等等也是可以的。 叶存山要他安心,“我有分寸。” 家里人少,云程现在月份也大了。 他还知道陈金花就是受不住刺激早产的,自然不会这时去冲动冒险。 “明天我先去存银朋友家拜访,先把那些臭小子家里情况打听打听。” 不求别人多说,问出是谁府上就够。 他再去找杜知春问,到时也看菜下碟。 因为这事,正经给人说出去,就是小孩子玩闹拌嘴,互相推搡动手,骂得难听。 实际没有初犯什么律法,也没给人带去什么伤害。 看菜下碟就是双方的。 小孩子都这脾性,家里大人不像懂事的样子。 早作准备,才不显得被动。 次日一早,叶存山在家吃过早饭,就要出门。 他还得先去府学请假,拜访人数有点多,不好耽搁,尽量在上午弄完。 存银很心虚,赶在他在拿东西,还没出门前,跟着哥嫂后头当小尾巴,说他昨天错了。 “其实就是挨了几句骂,也没怎么。” 回来哭半天,现在家里要为他忙。 大嫂肚子大着不方便,大哥要特地去请假,他心里特别不安。 叶存山让他自己去泡茶包敷眼睛,“别叫你大嫂担心。” 存银又去跟云程说,“要么就去我朋友家道谢,不打听那些臭小孩。” 云程说不可能,“他们对你态度变几回,分明就是欺软怕硬,这次就算咱们不能教训他们,也要他们知道咱们不好惹。” 不然存银以后都别出去玩了,叫人看见一次骂一次。 存银就不吭声。 等到大哥出门后,他被云程拉着去沙发那边坐。 平枝姑姑煮了茶包,云程给他敷眼睛。 存银又给云程道歉,说他昨晚不是故意瞒着他不说。 就是怕大嫂生气动怒,对身体不好。 这一清早的,开口闭口都是道歉对不起,听得云程心里发堵。 他没阻止,让存银嘀嘀咕咕好生发泄了一回。 这孩子懂事,平时也会看眼色,还知道家里得罪不起的人他不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次难得会叭叭这么多,云程就好好听着。 存银其实说的时候,就很想闭嘴了。 可是他好像失去了闭嘴的能力,被大嫂温柔的看着,苦水一窝窝的往外倒。 他自己听着都惊讶,没想到心里藏着这么多事。 许多都与昨天的事情无关,比如很多人说他大哥以后就不要他了。 他小时候被他大哥揍,还会开心,觉得要是大哥不想管他,干嘛下力气揍他。 -- 第427页 长大以后,别人都说自家哥哥成亲了,就不关心家里弟弟妹妹了。 更别提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小孩,都暗示他没几年好日子过。 陈金花进门后,也总是言语带刺,不是说他娇气,就是说他以后没人要。 村里某些小孩也讨厌,总说他没娘亲教,在男孩子堆里打滚,是个不知羞的赔钱货。 赔钱货现在成了小拖油瓶,终于给大哥大嫂惹了麻烦。 委屈劲儿过去,就只剩下害怕了。 被宠着,才会肆无忌惮回家哭。 心里不安,才会这么急着道歉认错。 云程拍拍他头。 今天终于想起来了叶存山的教育方式,不着急哄小孩,怕他真把这些都当做天大的事,就表示惊讶,“别人说你就信啊?” 存银当然不信的! “他们嫉妒我!” 云程就看着他态度来的。 孩子情绪上去了,他就顺着说。 存银看云程没放心上,松了口气,又给他道歉。 “大嫂,我刚才好想闭嘴,但是我的嘴巴不听话。” 他说他很久没想过这些了,“以前我在村里,还会跟大哥哭,哭一回被揍一次,开始以为他关心我,我还傻乐,后来发现打屁股也好痛,就不想挨揍了。” 所以这些话,真的好久好久没往外说过了。 村里的事都很久远了,对他来说,离家这半年的经历,比他以前在村里十年都多。 云程就问他很多兄弟相处的事。 大哥在存银心里有很重地位,是他人生里最重要的人。 他身上大事小事,都有叶存山的影子,能跟云程叭叭个十天十夜,注意力在这里,才被彻底转移。 另一头,叶存山请完假以后,先去谢家拜访。 恰好碰到谢家人要出门,一家三口一起。 被谢晏清互相介绍后,叶存山才知道他们是要去自己家的,说是赔礼道歉。 赶巧碰上了,就不用再过去。 这次见面还是在谢家。 现今朝廷对商户限制不大,商户人家也能参加科举,还能花钱买个国子监的名额,送孩子去京都读书。 地位上去了,但住宅和衣着穿戴上,还是有着限制。 所以谢家的宅子,是买的二进小院,把左右宅子买了两套下来,为了不给人留口舌,没打通内宅墙壁。 家里下人也都是认了家主做爹娘,跟着少爷一起叫爹娘,进来以后显得他家里子嗣特别旺。 待客是在暖阁,茶点摆上来前,叶存山是看谢晏清的脸。 这小孩比存银伤得重,脸上被人挠花了,肿了一大片。 这自然要关心的。 说起来,谢家夫妻俩对这件事也有怨气。 家里孩子一直养得好好的,虽说话耿直,总会把人堵得哑口无言,可心性品行都好,一直以来都没让人多操心。 昨天傍晚回来,他们家里都乱了好一阵。 商户怕官家,听谢晏清说是潘司狱家的孩子,他们是骂都不敢骂一句。 恰好当时温故知新带着拜帖过来,说临时不好准备,先替家里老爷道谢,改天要登门拜访云云。 这听着像谢晏清办了件好事,再一打听,才知道是他帮了个小哥儿。 谢家三口子,要去叶存山家跟人赔礼道歉,也是因为这里。 潘智明骂得脏,谢晏清刚好离他近,推了人肩膀,从他这里先打起来的。 因为人多,太乱,别人都还没注意。 他家是生意人,心里觉得自家儿子没做错什么,但万事求稳妥,打听了下叶存山。 叶存山之前有意透露了跟京都太师府的关系,换了个平静祥和的学习坏境,这事要打听起来就不难。 大官小官,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这才备了礼。 叶存山肯定不能受着,他还对谢晏清改了点映像。 以前当这小孩不会说话,没眼色,没想到是个义气的。 两边推脱几回,互相明白了意思,才不说车轱辘话,喝茶时能聊两句。 潘司狱家是九品官,这事出去问问就能知道,谢大江能跟叶存山说。 他还隐晦的劝叶存山别把这事太当回事,“就当小孩之间闹着玩了。” 叶存山不是那种一心苦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 还因为有过走商的经历,比别人多些见闻,跟谢大江聊天时,带几分亲近,让谢大江心里舒服不少。 司狱管囚犯,是个从九品的官。 看起来芝麻点大,但人进去了,是横着还是竖着出来,会不会落了残疾被扒掉一身皮再出来,就得看他心情了。 这种事,哪里都不少。 要说自己绝对不可能进去,也很武断。 因为他们完全能随便找个人去状告一个罪行。 到时不管有没有证据,进了衙门先打板子,不认罪就先关着。 关的这几天里,就够折腾人。 等到确实没有证据,把人放了,也是遭了罪出来的,哪里还有硬骨头跟人对着干。 这事叶存山听说过不少,以前认识的商人说起过路打点的费用时,都很苦涩,就是不愿意得罪小人,怕人家背后认识官老爷,一通配合把人弄进去折腾,还不如他们自觉给银子。 这事往上面伸冤也难,花费的时间精力与金钱不计其数,大多数人都是吃哑巴亏。 -- 第428页 谢家没做错事,都要到两家拜访赔礼,叶存山当然不会要他为难,潘司狱家跟知府大人有没有关系,他就不问。 再次对谢晏清出手帮存银的事表示感谢,也表明不用去家里赔礼,谢晏清没错后,他才从谢家告辞。 因为上门递拜帖有先后顺序,有两家性急,已经把家里孩子训斥过。 打的左手掌心,红彤彤肿起来,是弯曲握拳都难。 能训这么狠,叶存山就知道难搞了。 人家不得罪潘司狱,训斥时多半把矛盾往存银身上引。 要骂孩子这么小,就会为了个哥儿大打出手,没有书生的斯文样。 也要说他们不务正业,还能出去跟人打架,只能是课业太少太轻松的缘故,要给他们加担子。 这两家叶存山就要待得久一点,变着法子夸人,把人家长心里的郁气夸散了,才从他们这里离开。 回家时,他跟云程大概说了下,还问存银怎么不在。 云程表情古怪,说存银上工去了。 “上午在我跟前说了很多心里话,说完了害羞别扭,看了我就躲,我说他要是状态好,下午就去上工,他午饭都不吃,直接跑了,还去小田家蹭饭。” 这话说完,他表情还怪着。 叶存山问他怎么,“小屁孩儿给你说矫情话了?” 云程瞪他,“怎么叫矫情了?你心里就这么想的?我以后也不跟你说心里话了。” 叶存山哪里敢说话。 他中午还没吃饭,平枝姑姑让人把饭菜端上暖桌,云程跟着过去,坐叶存山对面,添了碗汤,小口喝着,算是陪他吃午饭。 跟叶存山说:“你知道早上谁来咱家了吗?” 叶存山不知道。 不过他想到谢大江要跟妻儿一起去潘司狱家给人赔礼,这商户圆滑,指不定会顺嘴提一句他们家跟京都太师府有关系。 潘司狱家养个孩子,都养出来见风使舵性子,大人能好到哪里去? 云程点头,“是他,才走不久,估摸是从大狱那边直接过来的,身上的味儿很冲,我当时就躲开了。” 温故知新白天都在,把人拦一拦,后面是平枝姑姑去跟人交涉。 人家也不介意,赔着笑脸说了好些吹嘘拍马的话。 大抵也是府城最近刮的那阵风,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赘婿》作者身上,说没想到,原来人就在府城,还离他这么近。 又说他才知道,还没有回家,家里孩子去私塾读书了,下回他休沐时,去去身上的阴寒血腥味儿,再来拜访一次。 所以是太师府的名头,就把这地头蛇给压怕了。 人家甚至没有反抗一下。 叶存山说是好事。 云程说叶存山不懂爽文剧本,“这个时候,是要他跳出来,表示他不信,说我如果是太师的亲外孙,他就是太师的亲儿子,再撂下狠话,说程太师亲自过来,他也要找我的麻烦,巴拉巴拉。” 叶存山被他一句“巴拉巴拉”逗笑,“你想他这么来?” 云程点头又摇头,“滑跪太快,咱们一家三口都憋着气,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事你也说了,就是骂得脏,打架都是双方的,我再计较,跟我仗势欺人一样,显得我很不讲理。可是又很明白,咱们家现在这样,平淡点才好。” 但人要是能真的一直这么理智,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叶存山说也有个法子折腾人,出出气。 云程问是什么,叶存山指指外头,“院子里那些东西,是潘司狱送的?” 云程点头,“都是整担整担挑来的,我怀疑他是路上抢的,他还特别大声的说都是他买来孝敬我的,笑话,我要他孝敬,我都怕折寿!” 东西很重,平枝姑姑问了地方,有点远。 温故知新两个是小厮,跑跑腿干干重活还行,这挑夫的活就干不来,没那么大力气。 云程就说先放着,也是说要等叶存山回来,问问看怎么处理。 叶存山说就这些东西,他下午就去请人,都原模原样的挑回潘司狱家。 “要人带个话,他家小公子金尊玉贵,是咱们冲撞了,改天上门赔礼道歉。” 至于是哪天—— 等着吧。 云程说:“万一他又把东西送回来呢?” “送回来,咱们就再送回去,表示明白他的意思,这礼太薄了,咱们懂的,这就添礼,要他家消消火。” 这态度摆出去,潘司狱可不敢接。 前几次口头教训家里臭小孩,不轻不重骂两句就算完。 多来几回,就要那小孩屁股开花。 云程开心了。 他就想要熊孩子挨打。 笑两声又崩起脸。“你最好不是哄我的,我要看熊孩子挨揍。” 叶存山自己先笑了,“他要是你说的那种,是个蛮横无脑只会蹦跶的,我也没把握,这不是认错快吗?多半也是想要用厚礼堵咱们嘴,要咱们不好追究,这一路过来,肯定也故作苦涩,说家里小孩跟人玩游戏的时候,得罪了贵人。” 反正先把他们驾着,要他们把这事直接揭过。 但他们不揭,潘司狱就会再试探。 试探两次,就明白意思了。 家里惹事的熊孩子,得揪出来揍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 第429页 来啦! 二更还是饭后来,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第123章 因为猜测潘司狱一路来时高调,叶存山叫温故知新出去请人时,也顺便打听了下。 两人带着请好的挑夫回来时,给了叶存山确切答复,“见了人就说家里儿子得罪了贵人,别人问他是什么贵人又不说,指了路给他,他还特地绕了两圈。” 叶存山就说给他们原样搬回去,路上也这么着。 两个小厮都是平枝姑姑精挑细选的人,干不来挑夫的活儿,嘴皮子却是能说的。 又是太师府里出来的人,办这差事自有一套。 也跟潘司狱一样,明明已经知道住处,也要走几步就要打听一下。 还体谅挑夫,半路会找空地歇歇。 歇息的位置多半是茶摊、酒楼等人多的地方,一路让人瞧了好些热闹。 等到这礼送到了潘司狱家,其他几个没被找的熊孩子家里也收到了消息。 出门一打听,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但只需要知道潘司狱是因为孩子玩闹,得罪了人,才去给人赔礼,就足够他们吓得两腿打颤。 府城,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贵人? 熊孩子们以潘智明为首,熊孩子的家长们当然是以潘司狱为首。 其中好几个都是狱内衙役,是被潘司狱直接管着的。 才过来,就被人当了出气筒,骂得头都不敢抬。 明明他们家的小孩,都是要哄着捧着潘智明,现在像是他们的孩子把潘智明带坏一样。 实话没人敢说,也没人敢顶嘴,总之事情有点大条。 这些熊孩子里,并非每个人都去读书了的。 出去学手艺的还好,暂时没挨抽,闲在家里的,当天就挨了打。 一个个泪眼汪汪的跑去跟存银道歉。 存银在铺子里上工,突然被人挤在前头对他行礼,都带着哭腔说不该骂他。 存银不想听,还嫌弃他们挡了客人的路。 结果不知道他们是心里不服,还是家里没教,亦或者自己真的很笨,话到这里直接停不好吗?非要把骂存银的话再重复一次,说不该骂他什么什么。 存银好不容易被大嫂哄好的心情,顿时散了! 这情况没法上工,柳小田放他回家休息。 叶存山请了一天假,下午不用再去打听别的,就陪云程去了一趟医馆。 月底时有诗会,他到时怕没空。 存银回来没看见哥嫂,一听是大哥陪大嫂去医馆了,吓得小脸都白了,生怕是他的事把大嫂气着了。 勤学说是去正常摸脉的,给他解释了下原因,也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早,“出事了?” 勤学今天过来帮叶存山整理笔记的,他不会用书童,云程帮他用。 思维导图式的笔记不好改,这里也没有修正液之类的,叶存山在上头划了很多墨团,一本笔记写完以后,还会有其他要增加的,勤学就会来给他整理誊抄。 云程现在还做了便签纸,能写好字往里贴,也方便添补。 存银要跟他说话,就凑过去看。 他不愿意告诉勤学外面的丢人事,要勤学教他写字。 “我今天要多学几个字。” 往常都是大哥教他的。 勤学问他要学什么字,都在拿新纸了,一听存银说是“豆渣脑子”,他还顿了顿,“是豆腐脑,还是豆渣饼?” 存银说:“是骂人的,说他脑子是豆渣!” 勤学:“……” 小孩藏不住秘密,哥嫂一回来,他就要叭叭叭。 有人护着,又恢复了往日神气,早上起来时,还担惊受怕的,现在说那群熊孩子的事,还带模仿神态,逗得人直笑。 等到说出“豆渣脑子”的时候,云程总觉得耳熟,他好像听说过一样。 叶存山淡定接话,“他骂叶存金是发面馒头。” 云程想起来了,他说存银骂人还怪可爱的。 叶存山问他是怎么骂人的。 云程明白,是问他老家那边怎么骂的,他想了想,就说:“你算那根葱。” 叶存山:“……懂了。” 存银也学会了。 到下午,时间一晃就要天黑。 存银再不出门,跟云程窝一块儿,叶存山则要去学习。 存银还想再学几个骂人的话,云程说就拿蔬菜水果各类食物骂就好了。 “什么他算哪个小土豆,他算哪颗大白菜。” 存银:“威力太弱了,要这样骂,他算哪头猪!” 好。 出师了。 因这事,一直到月底叶存山休沐,家里都很热闹。 潘司狱是真的怕了,怕得不行。 要人再把礼还回来时,都会再加礼,路上也不敢放话驾着云程了。 每回都要亲自过来,说话都要哭了一样。 其他熊孩子,碰见个要捧上司的爹,最多的都挨过三四次揍了,少的也有一两次。 就潘智明一次没有。 潘司狱把画片的银子赔了,看消磨了这么多天,终于妥协。 他想着,打孩子不能白打,就要叫他们看见,免得打完人家不认账,他儿子又要遭一回罪。 也觉得云程肚子大着,眼看着是要生,应该会对小孩子心软,到时他打不了几下,云程就会叫停。 -- 第430页 结果云程的确心软,心软都对着存银了。 要存银好好看着点,以后不要瞎想,大哥大嫂把他从家里带出来,就不会让他白白受委屈。 挨揍的潘智明没有哭,存银先扑云程怀里哭了。 他还避着云程的肚子,哭得可难受! “大嫂你真好!” 潘家父子:“……” 云程没叫停,潘司狱就要继续打。 他是疼儿子的,只打屁股。 也因为这,云程才没说算了。 存银挨揍,都不会只这么几下。 再就是现代看电视养出来的毒辣眼光,他看得出来,潘智明仗着现在天冷,裤子里塞了软垫,把臀部撑起好鼓一个。 别说徒手揍了,就是真拿板子打,都要大点力气,才能让他被震得疼。 打不尽兴,就当看个表演了。 看潘司狱努力使劲打。 看潘智明努力嚎着嗓子叫。 父子俩来时没想到,现在倒是想到了,觉得叫大声点,也能显出云程的“残暴”,让附近邻居看看他心思多狠! 程文瑞就是在这片惨叫声里赶到的。 他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事,才进小巷就急急忙忙往里跑,过来发现表弟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程文瑞出来办差事,身边带的人多,看官服,都把潘司狱的腿给吓软了。 他直接把潘智明的裤子扒了打,这次没有软垫阻隔,熊孩子的哭声都情真意切了很多。 所以云程跟存银都说谢谢程文瑞,“不然不知道要耗多久。” 家里表哥远道而来,也看到了想要的结果,云程就不要潘家父子留院里碍眼,要他们走,“把你们带来的东西也带走,别要我再请人送一回,浪费我银子。” 潘智明在府城,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心里还有怨气,回头看一眼,存银冲他做了个鬼脸,还鼓掌。 那声音跟他爹打他屁股的声音一样一样的。 他当时就想骂人。 潘司狱一巴掌打他头上了。 “是嫌日子过得太好,想让你爹被撸了官职,让你姑丈以后的前程也受影响?” 潘智明这个年纪,对这些不够了解。 但他知道,姑丈是他们一家的依仗,让他爹有个官职,让他在私塾作威作福。 他爹是他的依仗,让他身后能有很多小孩子跟着,拥护他当头头。 他低头踢石子,“我有听你的话,是看他在关东煮的铺子上工,一个月才一两多的月钱,我才找他麻烦的。” 这能怎么? 只能认栽呗。 潘司狱不觉得他的教育方式有错,离云程家远了,还安慰儿子,“没关系,这事不也说明了有人藏得深吗?以后耐心点就是。” 耐心点,看看人家是个软包子,还是馒头包铁皮。 再决定是可以欺负的,还是要讨好巴结的。 他们走远,云程院里正热闹。 程文瑞是在约定时间到的,刚好月底。 叶存山明天休沐,他还能一起参加诗会热闹热闹,要是嫌吵,就跟云程一块儿在家里聊聊天说说话也成。 平枝姑姑先给人安排房间暂住,也让厨娘开始张罗晚饭,给大少爷接风洗尘。 存银踌蹴了下,不知道要不要回避,云程把他留下了。 程文瑞信里说了,要待两天,总有时间单独说话,不急这一时。 简单寒暄后,程文瑞就问刚才什么情况。 云程让存银说,存银不好意思。 他认识的男性里,还没有程文瑞这个性格的。 因为太过沉稳可靠,待人又温柔和煦,在他眼里,就有些男人独有的魅力。 跟玩伴不一样,也跟其他哥哥不同。 说喜欢算不上,就是有了面对异性的羞赧,感觉自己这点事,丢人,不想说。 程文瑞在京都也见得多,能猜到,“仗势欺人,然后发现你们不好欺负?” 存银点头,“主要是欺负我,连累哥嫂为此操劳。” 大致情况讲了下,因为已经解决,程文瑞不好再掺和,说明天带叶存山去拜访知府大人。 “爹其实给他留过拜帖,这几次书信往来,也给他送过礼,大抵是请他帮忙照看。” 云程想过悠哉普通的小日子,家里就没把这层关系说开。 现在看来还是有风险,云程他们也能接受借程家的势,程文瑞就说挪到明面上讲。 他要挪到明面,云程就又不愿意。 “不了吧,这样也挺好。” 大舅舅都跟知府大人说过,就不用再上门了。 程文瑞知道他意思,这个他听他爹说过。 说云程夫夫俩对太师府无所求,不管相处愉快与否,都不想是一方索取过多。 现在是跟程砺锋这一家人都相处不错,所以能接受一些来自程砺锋的好意。 再多,就觉得过了。 存银还在,程文瑞不好说什么,转移话题,继续唠家常叙旧。 主要是云程的身体跟事业。 他看云程肚子已经很大,心里有担忧。 云程说一切多好,“才看过大夫,一直都有定期去摸脉,孕期反应很小,就是身子重了,容易腰酸,怕到时伤了腰不好发力,我最近没怎么活动。” 事业的话,就不得不说一句,府城的杜家书斋,是真的很“恃宠而骄”。 -- 第431页 他跟杜知春签过契据,跟蔚县的杜家三父子都有点交情,所以还在这里耗着。 认为他们书斋能帮助府城京都两地送信捎带东西,表面关系维系得不错,就想拿云程的东西,办办自己的私事。 试稿的事情,又没水花了。 程文瑞说:“那自己开一家就是,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 也跟云程说,“我这次南下,也顺便把蔚县那边的账平了。” 平账以后,两家相处上就没亏欠。 云程点头,“我知道的,那张契据其实很好钻空子,是说我有新书需要跟他们书斋合作,顾念以前旧情,我也会优先给他家。但是我的故事纲要,不一定选他家的,府城这边的老板似乎没意识到问题。” 杜家在京都也有书斋。 他家大人是礼部尚书,会管科举,杜家书斋的科举用书都要比别人家卖得好。 这一年出的风头大,因知道云程是跟他家合作的,程文瑞买过书,也打听过他家对写稿书生的待遇。 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坑,在润笔费方面,对比其他书斋,大不大方。 在同行业里,是条件很好的,他才没提。 云程给他说,他单干的话,不是开书斋,是工作室。 他解释了下工作室做什么的,使唤存银去给程文瑞拿稿子。 是《嫡子归来》的底稿。 写完以后,原始草稿在,让勤学抽空抄录了两份,一份给到了杜家书斋,一份云程自己留档。 他跟程文瑞说:“现在外面卖的《状元》就是这种纲要扩写的,元先生文才好,出稿很顺利。” 程文瑞头一次见到话本底稿,不知道其他书生写话本的时候有没有。 “你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云程挠头,笑笑没多说。 也不光聊他的事,他问过京都大家的事情。 是面对面说,有些不方便在信件里提到的事,也能说说。 比如宋锦。 “当时爹只给你写了信,画了《宋锦受刑图》,细节没说,不好提。在京都牵扯很大,有些已经告老还乡的官员都被清查,当时处刑时,宋锦反而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 “爷爷没给她求情,但流刑前,给了银子打点。” 有人路上照料,她就能活到西平坡,在那里好好赎罪。 这件事没太多与程蕙兰有关的细节,今天来说,是跟云程讲一件事,“她脑子真的有问题,可能是怕事后被发现,自己买了药,把自己药成那样的。” 是自己喝药,就没下狠手,还有些理智,平时装疯足够。 云程说他本来想临摹《宋锦受刑图》烧给爹娘的,因为怀着宝宝,怕戾气太重,所以没立刻画。 程文瑞也不让他画,“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姑姑肯定不希望你这时还为此忧心怨恨。这次是顺路南下,怕你上次离京时心里有气,顺带说一声,以后也不会再提了。” 人已经去了西平坡,只要不是宋锦心存死志,那里的人会一直好好照料她,让她在那里过最苦的日子。 云程就不懂程太师是怎么想。 程文瑞垂眸,没说。 等叶存山下学,晚上一起吃了酒。 是替程文瑞接风洗尘,就不再聊家里闲事,也不说糟心事。 问他事业,也关心他亲事。 能说的,程文瑞都说说。 知道云程跟存银都很少出门,没去过几个地方,差事不方便细说,一路见闻,各地风俗人情,就跟他们多讲讲。 他这次来,也捎带了些外地特产,赶在冬天方便保存,能试试喜不喜欢这个味道,以后能再从码头商人那里买。 这次留府城的时间不长,就不拘规矩,不讲客套的,饭后他跟叶存山去侧屋说了几句话。 主要是跟他讲明后天抽空去见见知府大人的事。 也让他开解开解云程。 “我看表弟跟家里界限划得很清,有些事他心里没概念,你跟他提一句,我这次万寿节要给天子的寿礼,是根据他那个广播体操的动画,画的贺寿图,看他能不能懂意思。” “实在不想亏欠家里,就当是交换也行。当你们给家里送了礼,我们在还人情。” 这个就很纯的利益交换,真应了,还伤感情。 程文瑞父子,又不是程太师。 叶存山帮云程解释了一句,“不是划得清,他是很怕给人惹麻烦。” 云程的性格,在这方面其实跟存银很像,平时没事都好好的,一旦出事,关系好,也会怕因此被讨厌。 别说程家是才认回来的亲人,就是他,云程都在他面前透露过几次不安的情绪。 程文瑞愣了下,“这样?” 叶存山点头,“嗯,慢慢来就好,也在改了。” 现在有事,就没怎么说他会惹麻烦了。 感觉会用到程家时,也能直接说。 力所能及范围内,靠自己。 不行依靠一下家里,也能接受。 程文瑞放心了些,“这样就好,年后家里会来很多人,我这次来,也是要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别临产前有压力。” 都是担心他身体,怀孕期间,是平枝姑姑照料,饮食起居他们不担心,到要生的时候,他爹怎么都要来一趟的。 粗略算算,加上太医稳婆奶娘之类的,大概有二十来号人。 -- 第432页 叶存山点点头记下,“你们带人来我也放心,程程最近也开始焦虑了。” 他一直想要身体强健些,现在不能动,总怕不够努力,生孩子的时候刚好差一分力气。 坐久了躺久了,他心里着急,感觉身子不难受,就想起来,起来活动不了一会儿,就又浑身疲累。 这么来回折腾,对他也是消耗。 程文瑞:“我明天再跟他说说。” 他是住陆家小院,一路有小厮打灯笼,不用送。 叶存山看他拐过巷口,才把院门关上,回屋就被云程问,“怎么还躲着我说悄悄话?” 叶存山跟他就没秘密,大致讲了下。 云程小小心虚了一下,“主要是咱俩认亲之前,说了不图家里什么,后面也不太愉快,就跟大舅舅好着。现在在去要程家东西,脸很疼。” 他跟叶存山说:“其实文瑞表哥那个说法,我接受度更高。” 当做交换,以后他得程家东西,也能分清。 更长辈之间书信往来,是亲情。 借程家的势,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是利益。 毕竟程家还是程太师当家,不分清楚点,就好像他们一边骂程太师,一边拿他东西一样。 叶存山说:“我跟你想法不一样,如果家里好,我反而不好意思要,心虚得很,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各方面压力大。现在关系不那么好,我收得就很坦然,用他给的东西,爬到高位,挺好。” “就是你说的,废物利用。”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程程快要当云老板了[叉腰]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24章 废物利用这个词让云程笑得不行。 但思想上的观念,不是嘴上说好,就能立刻纠正的。 叶存山也没强求,跟云程说年后京都会来很多人。 “是大舅舅带人过来。” 这事先前平枝姑姑给他说过,是他说要在府城提前请好大夫、稳婆、奶娘这些人时,平枝姑姑透露的。 到现在云程都接受良好,他还是很惜命的。 至于万寿节的礼,云程是真没当回事。 这东西在现代有很多,他还没到看见什么都能跟利益挂钩的份上。 程文瑞能提前用上最好,因为等他工作室开起来,这种连环画册,他会做几册出来当赠品。 是给新工作室打名声用的东西,其他家都没有,当个周边,让读者们能记住。 叶存山给他揉腰,“想好要单干了?” 云程问叶存山,“你知道他们试稿内容是几章吗?” 叶存山都没看,云程没随便吐槽人写得怎么样,只是不满意的态度明显,存银倒是说过好几次难看,具体字数他不清楚。 因为是试稿,所以默认有半册内容,约莫两三万字这样。 云程哼一声,“要真有这个字数,时间长点我都算了,因为也不是每个人都写得快。” 他最初快,是写得简体字,本身就能省事。 后来快,是“语音”写,书童手快,能跟上,中间歇息时,他还自己动手写,这种结合操作,想慢都难。 但是杜家书斋给的,是三章。 三章什么概念呢,云程孕期,自己手写,用繁体字,一天半能写出来的概念。 叶存山说既然决定单干了,那就不想这事了,堵心。 云程心里知道,就是很难做到不想。 家里现在的主要收入来源是靠话本,杜家书斋这种合作态度,他怕他的饭碗没了。 计划本上还有两个特别能花钱的东西,房子铺子都要银子的。 崽崽他也想好好养,不想穷养。 所以要趁着文瑞表哥在府城时把这些事情都弄完。 叶存山就让他早点休息,明天再跟程文睿好好商量一下细节。 最好也让程家再安排一个掌柜过来,“我没空,存银还小,你也不爱管事。” 而且经营起来,需要跟很多人打交道,用云程的话说,他“社恐”都要犯了。 叶存山想到这个词就想笑。 他以为云程是性格内敛,没想到是害怕跟人打交道。 他还跟云程说,“我现在也觉得大户人家挺好的,有什么事情都能叫别人干,也不用怕被人欺负。” 云程就说,“听过‘望夫成龙’吗?叶小山,就靠你了。” 《废材书生》完结以后,他带入角色的那种沉浸感就没有了。 之前总把叶存山的心理往脆弱自卑上猜,觉得他心里有很大的压力。 后来被叶存山说了好多次,现在他已经改了,还能跟人开两句玩笑。 他也发现叶存山不爱听那些话,希望在他心里的形象很伟岸可靠。 所以这些比较矫情、酸情的话就不说了,要对他好就直接用行动表示。 云程说不用揉腰了,抓着他手亲了亲。 “咱们是不是能开始给宝宝想名字了?” 叶存山说他早就想了。 云程问什么时候想的,他都不知道。 叶存山说在本子上都已经写了十几页的名字。 “我看书的时候,喻僖发现些寓意不错的都记下来了,还说等生了,再拿给你挑。” 现在不知道性别,孩子还小的时候,也能用小名代替。 -- 第433页 云程沉默了一下。 叶存山读的这些,不就是现代人取名常看的书吗? 以前他刷小视频的时候,很多人都是抓个句子,直接组的。 抓来抓去就那些,看多了就显得烂大街。 古代的话……嗯…… 古代应该还好,参加科举的读书人多,正经从这里面精心挑选名字,给孩子取名的人不多。 他说他现在就要开始挑,叶存山当然没意见,说明天拿给他。 到这里就不再聊天,睡觉。 次日一早,是要为诗会做准备。 跟他们出去开诗会是一样的,中午时开始,上午能给家里做准备。 一般大家来的时候都会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用特地做午饭。 他们家没有后花园,堂屋也就那样,只能在院子开。 家里就没外面讲究,大桌子摆两张,就跟出去吃酒一样。 从柳小田那边买了几坛底料回来,到时吃火锅烫菜。 自家酿的酒也还有很多,可以拿过来凑数。 家里头一次来这么多人,还是经过筛选过的。 是叶存山的朋友跟存银的朋友,云程这方面大方,除却家酿的米酒,也让人去买了别的好酒回来。 都是书生,图好寓意,家里硬菜没准备多少,状元蹄是特别准备六只。 平枝姑姑想让云程去陆家小院休息。 叶存山以前参加诗会回家都是快天黑的时候,按照这个时长来算,在家里面是会觉得很吵的,他现在嗜睡,躲开能得点清净。 云程却因为孕期时总感觉寂寞,很久没有热闹过,说在家里面也玩一玩。他是夫郎,又在怀着孕,本身就不方便出去待客,就在屋里听听热闹也好。 到时累了,嫌吵,他再从后门走,不影响。 是在家里面办,叶存山穿着随意,普通常服。但存银清早起来就在打扮,换衣裳以后又在化妆,化完妆以后又让云程给他绑头发,编头发。 都是男客在,存银就只描了眉,把唇色点了下。 程文瑞早上过来看他们一家子都在忙,说他们这日子过得也挺充实。 他直接进去找云程,跟他谈一些别的事。 他在各地办差,也去过一些穷乡县,知道对普通百姓来说最大的忧虑是什么。 所以跟云程聊天的时候,是优先解决他事业上的问题,再让他好好保重身体。 事业上就比较简单,给他开个铺面,再买个小院就可以了,安排一个掌柜过来,主要对外经营。 内部的事情云程能自行决定,可以跟掌柜的商量,看要不要请人来审稿子,对外招书生写定制稿,又是怎样的流程。 云程说可以不用买小院,他只需要一个铺面经营就可以了。 他不会去养书生,跟杜家书斋是不一样的运营模式。 他的工作室只负责写稿,相当于他作为代理人,把书生写好的稿子拿去书斋投。 书斋把这些书给印刷出来,发售出去。得了润笔费,他跟书生分成。 程文瑞听云程讲的条理清晰,就知道他想这件事情想了挺久。 把一些细节上的东西说开以后,程文睿就关心他身体。 云程心虚听训。 他看程文瑞先给他解决了事业问题,还以为对身体的关心,是要他能暂时别想着挣钱,就安心养胎休息。 结果是要他别忧虑身体是否强健。 进入十二月,腊八节一过,各家都忙着准备年货,洒扫家里。 这事很杀时间,一晃就能到春节,拜年事宜弄完,闲不了一阵,就到预产期。 休息也就这两个多月,养身体也是为了让身体更强健。 云程问是不是叶存山说的,“他怎么还跟你告状?我其实有好好休息的。” 就是没彻底做到。 程文瑞笑了声,“他关心你。” 云程也知道的,只是这事不能靠别人劝,还得他自己想明白,突破心里障碍。 说白了,孩子出生前,他这心理状态只会一直反复。 他问程文瑞今天要不要去诗会玩,“都是存山跟存银的朋友,气氛会比较松。” 顺带跟程文瑞解释了下开诗会的原因,说存银想去玩,但是个哥儿,里头都是男客,不方便。 程文瑞说等去京都,云程跟存银也能经常去诗会玩玩。 “京都有些哥儿姐儿会开诗会,不要男人去,夫郎妇人也有参加,也很热闹。” 云程就尬笑,“到时看存银要不要去凑热闹吧,我反正不想去,我什么都不会,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程文瑞:“别这样想,你现在名气比许多才子都大,很多人都想见见你。” 他说陆瑛在京都玩得开,家里认亲的事情传出去以后,也有很多人找陆瑛,说想见见云程。 流行话本一阵阵的出,但云程是开了一个题材的先河,连载期长,完结以后各地茶楼都有书生为此争高低,后续续航能力也好。 读者常有议论,作者本人有一个传奇身世,带动了另一个题材,大家对他好奇也是正常。 被程文瑞这般夸,云程就更加心虚。 他写作是因为爱好,而且口味很土狗,就是喜欢看大众都爱看的东西,爱狗血,爱爽文,也爱一些古早文。 会跟着一起玩梗,但没有讽刺嘲笑的意思,因为一个作品的知名度出去,能博得人一笑,在他看来,也是成功。 -- 第434页 他没什么创新能力,都是拾人牙慧,写的是经过时间沉淀,大众挑选的大众梗。 到了这里,真是占足了便宜。 他急着转移话题,说到陆瑛就问陆瑛。 “上回还给他写信了,表哥真实诚,我说想教存银玩大富翁,他从掷骰子开始写,信件都鼓鼓的。” 里头还夹带了许多美人图。 也问问程文杰,“这孩子醋劲大,好不容易来封信件,里头变着法子写存银不跟他写信,自个儿的事一件没说。” 还夹了许多白纸进来跟陆瑛比信封厚度。 提到家里兄弟,程文瑞表情柔和很多。 “表哥在武学,从前贪玩,加上前几个月耽搁,不放心上还好,放心上以后,他就觉出差距了,不想给姨夫丢人,也想自己争口气,前阵子还跟人去剿过小窝水匪,忙得很,三姨现在想见他一面都难。” “他能改性也好,我爹都开始为他亲事发愁了。咱们自家人,看他哪里都好,人也义气护短,但外人不觉得,都想自家哥儿姐儿有桩好姻缘,往低了也能婚配,但表哥心里没人,往低了选,就像他只能配那样的,三姨就一直拖着。” 到现在,家里时不时聊两句,都说年后陆瑛能保持现状,说亲的事都要顺利很多。 云程也替他开心,“那到时我要给他备份厚礼。” 程文杰就在太医署了,“前阵子眼看着是改了些,现在又有不定性的趋势。” 小孩一直被家里宠着惯着,从前想要换个地方待,家里都能满足,他没吃过大苦头,也没吃过大亏。 云程他们离京后,他突然想要再回武学,不想当娇气包,要去跟陆瑛一起。 当时程太师没同意,要他能在太医署坚持到年底。 这眼看着就要年底了,咬咬牙也能忍。 程文瑞懂他,“表哥上回回家受了伤,胳膊上很长一道血口子,他去探望了,当时脸都白了。所以又开始不想去武学了。” 云程觉得娇气包也有娇气包的好,家里人愿意宠着,管外人怎么说呢? 世上也有许多强势的哥儿姐儿,婚配上总能挑到合适的,不用他改。 程文瑞摇头,“这是他自己要改的,家里把他宠成这样,自然能接受他长大以后也娇娇的,你不知道吧?我娘给他取的小名就叫娇娇,平时就在爹娘院子里叫叫,出来了喊,他能跟人气几个月。” 云程摸摸肚子。 娇娇有什么不好,这小名也挺好听的。 程文瑞看他手势,问他取名没,云程就把叶存山的取名小本本给程文瑞看。 他翻看几页就说:“你们后头肯定不会从这上面取名。” 太匠气,所有的都好,放到一起,就没一个特别。 现在看着玩玩还行,真选的时候,夫夫俩得一个接一个的否定。 云程说是叶存山看书的时候,顺便写的。 “我之前都不知道,昨晚说可以开始想名字了,才知道。” 聊到这里,外面开始来人。 先来的是杜知春跟谢晏清,这两个跟叶家兄弟关系最亲近,早点过来没事。 杜知春离得近,出来没走几步就到了。 谢晏清是路痴太厉害,家里书童带着,他都怕在路上耽搁,就提前出来。 程文瑞从窗户里往外看了眼。 存银跑过去迎他们进屋,说今天有什么糕点茶点,还要人猜哪个是他做的。 他跟柳小田学了一阵子,简单的糕点也会几样了。 既是初学,花样不精巧,就很好猜出来。 谢晏清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别的糕点都好好看。” 存银都不想给他吃了! 小孩子挺活泼。 “他生辰也快到了吧?” 云程点头,“很好的日子,是除夕夜。”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吐槽一下,叶存山那个年龄算法。 “孩子明年才本命年,现在告诉我他十三岁,等春节就十四岁,一下长两岁,谁家这么算啊?” 十四五岁都要相看了,嫁出去时才丁点儿大。 程文瑞点头,“是十二岁。” 程文杰跟存银同一年,一起玩的时候都是说“十二岁的小孩子”、“十二岁的大孩子”,这已经算了一年虚岁进去。 存银是吃了月份的亏,出生一岁,跨年一岁。 但按照他比程文杰小一个月的生辰来算,就比较好理解。 于是云程想起来了,“难怪他上封信写得酸溜溜的,原来是以为存银跟表哥写信,但是不跟他贺生。” 程文瑞无言以对。 他觉得他弟弟就是这么个意思。 外面人多热闹起来,程文瑞有意给他们家当背景靠山,看人来得差不多,就不在里头陪云程,出去也凑了个诗会的热闹。 都说他们跟京都太师府有关系,但这关系没点表示就很虚。 往后还有两年多要在这里过,有些东西不用藏那么严实。 但一开始,也不必让人觉得拘谨,所以是以远方表哥的身份参加。 往后有人再问起,再说身份名字,能跟他对上号就行。 他出去,叶存山就进来了一回,给云程送吃的。 “你这样,就跟你说的那什么‘金丝雀’一样。” 云程不跟他嘴贫,收下糕点茶点,就让叶存山出去玩。 -- 第435页 “玩开心点。” 叶存山直接在他身边坐下了,“今天主要是存银玩,咱们自己组的诗会,没有浓郁的切磋氛围,我缺席一会儿没事。” 算起来,也有主家待客。 程文瑞可比他熟悉多了。 还有一个自来熟的杜知春,能把场子热起来。 存银不必说了,早上打扮时还有点矜持,现在已经暴露本性,满场跑。 院子就那么大,多跑几圈,人都认识他了。 小学生也有准备了诗过来,不是为了比试,还能让师兄们帮忙改改。 存银没专门学过,他听不懂,都觉得好厉害,跟现场看了一回文戏一样。 总之就是很开心! 叶存山说云程也能时不时请几个朋友来家里坐坐,“解闷。” 云程说要再等等,“小田跟元先生都有能耐,日子很快就能过起来,元先生也疼人,小田也想养身子备孕,到时铺子请伙计,他就能常来跟我玩了。” 还是催叶存山出去,“表哥都是客,这次来一趟就待两天,咱们有事要他帮忙,哪里还要他在诗会上费神。” 云程也说:“我还想看看你怎么出个风头,上回口头说的,我脑子里想不出来,想看看。” 上回恰好《废材书生》卡琼林宴的感觉,把叶存山的形象都回拉重合了。 哎。 要在夫郎面前出风头,叶存山顿时有了动力。 避着窗,在他唇上亲了下,“那我出去了,你有事就叫我。” 云程看他劲劲儿的样,唇边漾着笑意,“嗯,我知道的,你快去吧。” 叶存山一出去,这诗会的气氛就突然变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想在夫郎面前开屏,炫炫孔雀尾巴的。 所以这几个“没眼色”的就被叶存山拉着比。 叶存山平时在府学没交朋友,现在能邀请到家里的,都是两次诗会结识的人。 能在诗会上结识,双方肯定都表现突出,才能让人瞧见。 表现突出,也是才气的一种体现。 这种比较,就会拉得漫长,不会很快结束。 你来我往久了,另几个“有眼色”的,也技痒加入。 如此一来,小学生里能跟上节奏插话的人就少。 同样是童生,学识水平有很大的差距。 谢晏清是家世好,打小请的先生好,跟杜知春一样,自幼在书堆里打滚,此时能跟上几句,在小学生里,就风头尽出。 小孩子嘛,再想有个大人的沉稳样,到开心时,都压不住兴奋喜悦,都变成星星眼了。 程文瑞跟叶存山说:“他还不错,今年应该才十二三岁吧?” 叶存山问过,“虚岁十四。” 按照云程的算法,是要比存银大一岁,算十三。 程文瑞点头,“明年下场,应该能考个秀才。” 秀才对程文瑞来说不难,评判标准他也没说。 只问叶存山在这边学习,缺不缺什么。 “文浩给你准备了这几年京都的考试合集,有国子监的月考季考,也有乡试殿试的,还有一些时政相关的东西,也在整理。这些种类太繁杂,会再进行筛选,大概是年后时,我爹一起带过来。” 叶存山想要的就是时政相关的东西,以前了解太少,府城这边也有延时性。 府学先生教的时候,会套路保守,不求出彩,只求无错。 这是能理解的,可如果其他官学也是这样教,乡试就难出头。 程文瑞明白他要什么了,“你对你的科举路,规划很清晰。” 时间精力都有限,分个轻重缓急的学。 跟程砺锋一样,程文瑞对此也没意见。 因为叶存山是在规则范围内,尽最大努力,走在捷径上,却又不会去依赖其他考生的答卷,没有想要背题钻空子。 ——这种方式,是豪赌。即使押题,也是一次不中,三年全废的下场。 所以他这个捷径也走得很清醒,知道并非每一条路都能踩上去。 程文瑞也希望他能早点到京都,“我爹说还没有教过你这个类型的学生,想亲自教你几年。” 叶存山还没应话,就被杜知春拉去比划,要文斗。 气氛是叶存山挑起来的,大家气氛正热闹时,他窝到一边跟表哥聊天,这当然是不行的。 杜知春知道程文瑞身份,不过在蔚县那边,也听他叔叔讲过,程文瑞脾性极好,今天也没开始就亮身份,让人拘束,所以他有了胆气,过来也邀请程文瑞文比。 想看看他跟京都世家公子的差距有多少。 叶存山精神一振。 对,程文瑞跟他差不多大,怎么叫声表哥还真当长辈敬着了? 也该比比,看看差距,寻个小目标。 气氛激烈起来,存银就没法玩了。 小伙伴们都看呆了,他不明觉厉,缩回屋子里陪大嫂吃瓜看戏——真的瓜。 这个季节,程文瑞从外地带过来的。 淡黄色的瓜肉,咬一口甜滋滋的,里头瓜瓤甜得齁。 存银小声点评外面的臭男人,“像斗鸡!” 臭男人里有他大哥,还有文瑞表哥,存银手动除名,躲过大嫂的死亡凝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在饭后了,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 第436页 么么哒! 第125章 云程问他还要不要出去玩,存银摇头,“不去了,我今天已经很开心了。” 诗会本来就是才子们才举办的,他只能看个热闹。 以后也能说是参加过诗会的人了! 云程对此也没多少鉴赏本事,只是这种很有古韵的东西,被人朗朗上口的说出来,有来有回的论,听着会很舒服。 他撑着下巴,从窗户往外看,视线落在叶存山身上。 是他没见过的样子。 听不懂也有很强的吸引力。 他不像杜知春那样高调张扬,也不像程文瑞那么温润尔雅,比其他才子也少一分“风流倜傥”,更少了平常相处时的幼稚孩子气,稳稳立在那里,一开口就跟“靶子”一样,吸足火力。 云程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画面。 他第一次被叶存山带到蔚县那天,回村时,他家门口是李秋菊跟陈金花在吵架。 他特别害怕,现在回忆一下,觉着当时的害怕里,除却害怕李秋菊已经找到人家要把他卖掉以外,也有害怕叶存山不会跟女人吵架,会吃亏的缘故。 至于叶存山不管他——当时有没有这个想法,云程已经无法追溯,那时才穿越过来,对人对环境,他都有浓烈的警惕不安。 现在跳出来就事论事,是不怕的。 那时叶存山安慰他,给他嗑瓜子,吐瓜子皮的时候还“呸”一声。 的确不会跟女人们吵架,却也跟现在一样,论据观点都一针见血,直戳人心窝。 风头出尽了,也精疲力尽了。 散会时,一行人嗓子都泛哑。 存银再出去,帮忙给大家倒冰糖雪梨水,要他们润润喉。 他是给小学生朋友倒的。 “你们可真能耐,不能跟大人吵吵,自己还能吵起来,你们听得懂吗?” 听不懂也有听不懂的吵法,有人这样理解,有人那样理解,没什么不能吵的。 还要纠正存银,“那些是师兄,我们不是跟大人吵。” 师兄弟,就是同辈。 按照大人小孩,天生就小一辈。 存银说他们穷讲究,也看谢晏清,“你厉害啊,还跟人比了几首诗。” 谢晏清实诚得很,“我特地在家里提前写的,请先生改过,这次背了过来的,比不得其他师兄。” 提前作诗这点,要是存银没得大哥提点,他要鄙视人,要问是不是玩不起。 现在知道大家都这样,开始前的准备,很多人都是作诗,还有人平时闲着就写诗,慢慢攒着,等到诗会出风头的。 存银也学会了。 他以后不能有个画片就拿出去炫耀,他要慢慢攒着,以后拿满满一盒子出去,惊掉他们下巴! 散场都有书童来接,不用送。 因这次家里存了私心,是想要自家小哥儿也能跟这些才子们玩玩,开开眼界,临散场,又一人得了一份卤味。 既全这边的人情,又能照顾柳小田生意,往后能留几个回头客。 程文瑞晚上留下吃法,一家人上桌后,他问存银要不要学一些诗词歌赋,“京都也有很多小哥儿会学,你往后去了京都,能跟他们玩。” 存银听见“学”字就开始头疼了,而且他已经不喜欢跟人玩特别久,已经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小宝贝了。 他以后是要当裁缝铺老板的,不能跟养在内宅的哥儿一样,不然就跟巷子里这些只会玩,等着嫁人的哥儿没区别了。 程文瑞头一回听说这个,稍加思索,说也可以。 “那我提前给你看铺子吧。” 存银筷子都差点吓掉了。 云程也赶紧接话,说孩子还小,以后到京都,他给添置就行,“到时他再说亲,也有底气。” 程文瑞便没说多,存银默默给他夹了个鸡腿。 多好的表哥啊,好大气,铺子说买就买。 他还听说,表哥要在府城给大嫂买铺面。 之前蔚县时,煤铺子也是说开就开了。 想想陆瑛表哥也是,买个宅子直接就下手了。 这就是京都贵公子的财力吗。 叶存山打他脑后小揪揪,“吃你的饭,别瞎想。” 存银鼓鼓脸,“你又知道我是瞎想?” 今天不是接风洗尘,就算家宴。 程文瑞把家里备的礼给他们拿出来,是兽头镯跟平安扣。 手镯是给云程的,内环刻字是经文,外环镂空花纹是祥云图纹。 与程蕙兰那只不同,却又款式一致,希望他平安。 平安扣就是一家四口都有,按照生肖来刻的纹路。 小宝宝跟存银是同样的生肖,都是小兔子,要等到明年才能佩戴。 走前赶不上存银生辰,去年给银镯的日子又很好记,今年赶巧,又是这个时候来,就单独备了生辰礼。 存银一晚上连续震惊,饭都不想吃了。 东西还装在盒子里,他好奇,也不好意思看。 席间三个大人还要说话,他吃快了不好走,吃慢了又着急,别提多难受了。 明天程文瑞要带叶存山去拜访知府大人,后天早上他会启程回京都,从知府大人那边出来,就要去看看商铺。 一天是看不好的,他们两个也对选址和铺子大小做个考察,先把能定下的都定下,所以叶存山要请个假。 -- 第437页 叶存山请假成习惯了,说了就点头。 他今天喝的酒多,散场后一直绷着脸,眼睛看着有些发直,显得不在状态。 程文瑞能猜到是酒喝多了,并不介意,时辰也晚,不方便久留,饭后他就要走,突然被叶存山问了一个问题:“你看过多少书?” 程文瑞哪里数得清。 不过大概数量能说,“你房里那个书柜,放满的话,我大概看了六柜。” 云程都呛着了。 这得数千本。 叶存山又问:“都会背?” 程文瑞:“不全背,一些经典段落,觉得好的文章,是会背的。” 四舍五入等于,是会背的。 叶存山没问题了。 程文瑞不需要他们送,外头有人接。 他走了,屋里存银也半天不敢说话,看向他大哥的眼神带点忐忑。 云程也不给他留面子,直接揭短,“不用害怕,你大哥喝醉酒了。” 喝酒醉的叶存山,会把一些想法扩大,忍不住就会表达出来。 下午程文瑞在诗会上表现挺好,进退有度,没有降维打击,不抢谁的风头。 来往几回,都应付得很轻松。 轻松,就能显出差距了。 云程觉得叶存山这酒量需要练练,“我怕你以后出去,问别人家里都有多少银子。” 叶存山醉酒都要跟他顶嘴,“不可能,又不是我的银子。” 存银听了就放心了,大哥是真的醉酒了。 他说他去洗漱。 晚饭时,热水就烧好,等到饭后能直接用。 他把他的礼物带走,想接热水时一起看,叶存山要他想看就先回房看。 存银一激灵,感觉他大哥好像没醉,说话挺清醒的。 下一句他就知道他是想多了。 叶存山跟云程说:“希望表哥给他送个便宜货,不然咱俩不好备礼。” 这话是他能听的吗?? 云程要给叶存山留点大哥威严,叫存银先回房,“去看看礼物是什么。” 这礼物又不是私下送的,存银就不走了,在饭桌上拆开。 还是送的首饰。 估计想着存银是个小哥儿,总要打扮嫁人,其他胭脂水粉衣服鞋子,都是消耗品,首饰留着,样式不流行了,也能融了再打。 这次送的是簪子,银簪。 比较长的素簪,等到存银再大一点,也能佩戴。 照顾到小孩子现在爱俏的心思,簪头是有个小孔的,能把吊坠挂上去,这簪子就立刻花哨了。 存银手在衣服上搓搓,看向大哥大嫂。 感觉跟富贵人家的公子来往也有点不好,这礼他以后怎么回。 他跟程文瑞回来回去的不合适,云程要他明天出门挑个礼物给程文杰。 “文杰上个月生辰,给你写信估计是那意思,你给他准备个礼物,差不多。” 银子云程说明天给他。 他再不留,还去厨房又给叶存山端了一碗醒酒汤。 这汤下午散场后都有喝的。 叶存山没抗拒,喝完了扶云程去洗漱。 夫夫俩都弄完,小孩也回屋睡觉了,温故知新也打着灯笼走了。 房间就剩下他俩。 云程坐到炕上,准备往下躺,被叶存山拦住,给他往腰后靠了个大软枕,要他靠在床头。 他懵了下,就乖乖靠上去,问叶存山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叶存山今天说话的确更直接,搁在平时他哪里敢怼云程。 现在他就对云程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小气的人?” 云程眯了眯眼。 叶存山感觉不到他要被刀的眼神,倔强跟云程对视。 看着看着,他见色起意,往云程唇上亲了下。 酒气不会很快散,吃过饭,又喝过醒酒汤,晚上刷牙,云程还让叶存山刷了两次,现在亲他,都有一股酒气。 云程不跟小醉鬼一般见识,问他是怎么了。 “不是因为文瑞表哥读书多?” 叶存山摇头,“我本来就知道他读书多。” 他跟云程讲:“我今天要借酒胆非礼你。” 云程只想笑,顺着他的话逗他,“你要怎么非礼?” 或许是久未亲密,他变得生疏。 又或者是醉酒时,也记得不要太过粗鲁伤了人。 他解衣带解半天,亲亲蹭蹭时也显得胆气弱,比克制要多几分不确定,下手下嘴都轻得发颤。 这还不如直接落下去,紧紧贴合着。 他这样,只让云程觉得痒。 而且这个姿势,会袒露出身体,还要被烛光照着,虽没被调戏狠,也让他体温升高,皮肤逐渐变成叶存山很喜欢的,带点红的漂亮颜色。 云程要他去把蜡烛吹灭了。 叶存山不去。 他才知道,叶存山说的“非礼”是什么意思。 他要眼睛非礼。 想看看孕期时,云程的身体。 他说完,云程就有感觉了。 一种突如其来的羞耻让他脚趾都开始蜷缩。 他还是让叶存山把蜡烛熄了,“不然你明天酒醒了,会后悔的。” 叶存山动作稍顿,他跟云程说:“我觉得,你好像舍不得对我做什么。” 云程其实可以反问:你就舍得这样对我。 -- 第438页 想想憋回去了。 他不能这个时候撒娇。 他要秋后算账。 让叶小山好好感受一下,看他舍不舍得。 叶存山潜意识作祟,察觉到了一丝丝的危机,又被心里此时最大的欲求驱使。 他吻住了云程的嘴巴,认为云程全身上下就这里硬,堵住了就没其他声音。 没其他声音就是默许。 默许就是他可以为所欲为。 云程默默给叶小山再记一笔。 要叶存山知道人心险恶。 他享受完,再狠狠谴责!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惹,叶小山出息了[叉腰] 今天两章更完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26章 次日,叶存山没因醉酒赖床,起早跟程文瑞一起去拜访知府大人。 他喝酒不断片,本就是借酒壮胆,昨夜对云程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早上还往云程脸上亲,觉得他得出来了一个了不得的结论:云程真的舍不得对他做什么,居然没有生气。 云程推开他的大脑袋,“去忙吧,早去早回。” 今天一天都要在外头了。 有事出门,即使是现代,也不会中午特地跑回家吃饭,在古代更是如此,最多有个马车驴车坐坐,其他全靠腿力。 叶存山也想今天多办点事,云程的铺面就要好好看,争取能早日定下。 走前,他看云程眼睛睁着,没什么睡意,问过他意思,就扶他起来,给他穿衣服。 因才有的结论,他大胆得很,还趁机占便宜。 云程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现在要抓叶小山给他干活,他就不计较了。 等晚上,看叶小山能在沙发上睡几天! 叶存山出门就打了个喷嚏,以为是昨夜闹太过着凉,见了存银,还让存银给云程煮姜汤驱驱寒。 存银去煮姜汤,还要跟平枝姑姑说大嫂肯定是冷。 于是平枝姑姑就要把炕上的床垫撤下,要开始烧炕。 云程已经受不了炕的硬度,想想已经十二月,再不弄,今年冬天就难过了,便点头。 也顺便把存银屋里的床垫撤了,都一起烧炕。 存银动动肩膀,好像已经被硌得发疼一样。 他今早也要出门,云程现在不好陪他逛,是要温故带他去,银子也给到温故手里。 府城有些小偷小摸的人,存银挎包背前面,也不爱看着,怕被人摸了去。 想了想,云程跟存银说:“陆瑛表哥前阵子受伤了,他对你一向不错,你给文杰挑礼物时,也给表哥看看。” 存银惊了,“他怎么受伤的?” 小孩子脑子里没太多东西,更别提是剿水匪这事。 他还以为是陆瑛玩游戏太厉害,被人群殴了。 听说是剿水匪,想想他们来回坐过好多次船,缩了缩脖子,没看见伤势,小脸也白了。 看着他,云程就能想出来程文杰脸白的小可怜样。 云程拍拍存银脑袋瓜,“去吧,你下午不是还要上工?” 存银今天不是为了去上工的,他已经有了要送人的东西! 要柳小田教他做蛋糕! 他现在力气太小了,前期的准备工作不用他来,等到下午,他过去,能在蛋糕上加奶油! 这话当然能跟大嫂说,云程说他太客气了。 存银说他收了文瑞的表哥的礼,从文杰那里还也可以,但心意还是要到的。 是个小甜宝。 他开开心心出门去,还说要给大嫂买糖炒栗子吃。 云程笑了下,看平枝姑姑忙着叫人搬床垫,重新铺床,就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晒太阳。 许久没看记事本,翻开才发现写给庆阳的信件还没有等来回复。 这也太久了,不知道是没收到,还是看见了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上辈子在三次元没朋友,都是网络交友,来这里以后,是从投缘、相处融洽、对方品行也好,这三个方面判断,觉得他们是好友。 没收到回信,就会想,是不是他太没界限。 最主要的是,他一个怀上孩子的人,去劝庆阳那个没怀上孩子的人放宽心,也不知会不会让庆阳多想。 早上被这个思绪打岔,云程就只在家里把嫁衣收尾的部分处理,没去想怎么收拾叶小山。 等午饭时,存银回家,给云程看了他买的几样小礼,他才有了点精神。 存银挑礼物很有一手,知道程、陆两家富贵,不缺好东西,就挑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给文杰的是一个木质积木,云程又是惊讶,没想到这么早就有积木。 存银说是拼图改装的。 拼图需要很高的耐心,要价有点贵,图案也不复杂,玩一次以后,大概知道位置,就没意思了,火过一阵,玩的人就少了。 是老板家小孩拿拼图的小方块拼房子、拼桌子之类的,那老板就找木匠定了更加方正的小方块、小长条。 玩法也是单一,看能拼出什么东西。 难得送一次礼,云程就说了几个玩法。 比如把积木摆成高高的积木塔,再从中间抽离积木块,谁把积木塔抽倒,谁就是输家。 也依照俄罗斯方块的造型,画了几个积木块的样子,以后能手动玩俄罗斯方块。 -- 第439页 基础的积分,云程就不算那么复杂,就按照单个的方形算分,一个记一分。 消除两排及以上,就根据具体数量乘倍数。 还说能在积木表面画上图画,做个盘子固定,手动玩连连看。 跟俄罗斯方块一样,有个基数。 消除三个,记一分。三个以上,可以倍数记分。 还有一个2048小游戏。 古代也挺流行益智游戏的,能设定数字在上面。 玩出大数字以后,就手动更换方块。 玩数字,就让京都的人自己想算法。 为了方便往小格子上写,他把阿拉伯数字对比繁体的数字,当做符号记录,写上去。 也举了几个例子。 这个例子存银是看得懂的,家里记账本他偶尔也会看。 叶存山没当几天家,云程来写,用阿拉伯数字偏多。 这几样写进去,存银这份积木礼就很看得过去。 他顿时觉得给陆瑛的礼物不够看。 “要么我再去挑一个?” 给陆瑛的礼是个微型复杂款迷宫,菜盘子大小,地图围栏设置得非常薄,看一眼就眼晕。 存银当陆瑛还在卧床休息,觉得这个很能打发时间。 在积木没被提供多样玩法前,两样礼物差不多,送过去没问题。 现在有了对比,这迷宫就不够看。 说是要再去挑一个,存银也很为难,他快到中午才回来,能看的都看了。 “不然我把我做的几身小娃衣给他捎带过去?” 陆瑛还有小娃娃,不知道他会不会给娃娃换衣裳。 云程拿起迷宫看了看。 他知道另外一种迷宫玩法,把走动人物换成小球,只能通过玩家的手上下左右的移动来行走,这样专注力会倍增。 在此基础上,还能多加个小球,走双线迷宫,依然是手动操控角度,让小球移动。 还能增加一个紧张刺激的玩法,限定时间内,或者小球碰撞时,都会“爆炸”,提前出局。 存银听得眼睛亮晶晶的,他觉得他大嫂不写话本,做玩具也能富甲一方。 “也是要他们自己再改吗?” 云程知道他要面子,让他在信件上添几句,“你说这东西你找不到匠人做,吹他们几句彩虹屁,说没他们人脉广,让他们想法弄。” 存银也想玩,小声问:“我能要他们做好以后,给我也寄一份到府城吗?” 不是说开春后,京都会来人吗?顺带捎带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这个也不用存银特地说,“他们会记得给你的。” 存银开心了,吃过饭,就去柳小田那边做蛋糕,还让大嫂下午饿了记得吃栗子。 买了很大一包,现在放暖桌上,能一直保温。 云程现在吃不下,存银他走后,就在沙发上睡午觉。 此时,叶存山跟程文瑞刚从知府府上出来,出门碰上了潘司狱。 潘司狱差点就给跪了。 今天没空理他,叶存山眼神多没往他身上落。 知府大人还算和气,今天只为拜访,没其他,聊聊闲话后,多半是程文瑞在跟人交谈,是说这次南下的差事。 好像是沿河的商人,有人在卖私盐。 叶存山算白身,这次不插话,旁听一下他们的言论,也算增点见闻。 中午在知府这边留饭,出来后就有牙行的人等着,带他们去看铺面。 程文瑞说可以一次到位,买个大点的,“买那种前面是铺面,后面带小院,楼上也能待客放东西的。” 这就跟静河纸铺一样。 现在还有许多铺面不是搭着小院。 有的铺面是跟柳小田家一样,只有前面一个小门脸,将就着摆摊。 有的铺面位置小,没有后院,二楼也没。 带后院的,就要找临街的大商铺。 府城比蔚县繁华,铺面的价格比房子还贵许多。 转手的人都不着急,没遇到合适的,宁愿慢慢放长租。 遇见那种急着转手的,也有其他富户会先拿下,不会等到他们临时捡漏。 云程烦这事已久,叶存山也上心,都跟云程沟通过数次,清楚他的要求。 “铺面就摆在那里,让人好找。后面不会留人写稿,里头他会做成办公室的样子。” 办公室的样子云程画了图,叶存山从书包里摸了纸给程文瑞看。 大概是二十平大小的铺面,里面摆上五张单人桌,在门口的位置多空些地方。 每张桌子又再配抽屉,上面放个竹编的书架,用来分类放书目纸稿。 地方都给他分布好了,这么小的铺面,都能同时有四五个人上工。 其中还有一个休息区,也是接待区。 接待上门试稿的书生,也接待想谈合作的书局书斋。 这上面的划分比较小,其实就是掌柜的“办公室”,用薄的简约款屏风做了隔断。 还有另外的图纸。 接待是比较隐私的事情,如果有条件,是想楼上能用,这样能到楼上谈。 程文瑞看完就说:“那还是买个带小院的,我看他要请的人不会少,到时能给人安排住处。” 府城铺面都不缺人手,一般都是从自家亲戚里找人。 云程这显然不行,府城又有许多外地书生在。 -- 第440页 他看云程跟叶存山都有几分心软,现在说不养着书生,以后有合作愉快,人家确实有才华,却又确实很穷的书生,他们肯定会帮。 叶存山默了默,跟程文瑞说:“要是这样,我身上银子就不够。” 云程有攒大额银票,这次要单干,需要程文瑞帮忙的,主要是要他撑腰,也问他要个掌柜的,银子他们有,就自己出。 不够的话,那就没办法,得让程文瑞添补一点。 程文瑞哪里介意这个,“先看看,指不定今天还找不到。” 他们找铺面时,杜家书斋的人也在找云程。 杜知春到底是杜家人,以后还是会有合作,这次要单干的事,就提前给他透露了点风声,不算他们直接把人抛开。 杜知春回家给柔娘说了,让柔娘去跟人随便聊两句。 主要是跟书斋的人讲。 所以下午云程这里也热闹,又是快十天过去,一直没动静的稿子,也等来了。 都是让人重写的,数量上云程只让加了柳文柏的一份,这次拿到手里的,却有十多册。 这些册子里,有一半都很有厚度,试稿写了几万字,态度上就认真。 云程看了眼刘掌柜,很是无语。 刘掌柜尬笑,“这几个书生写得多,写得慢,这不是要过来吗?我就顺手一起拿来了。” 云程也不拆穿,就先看了这些字数多的稿子。 他午睡被人吵醒,现在看稿子也打瞌睡。 打得刘掌柜心里七上八下的,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是忍不住,“这几册里,该是有人写得不错?” 云程点头,“嗯,有。” 他手里这册就不错,文笔凝练,一看就知道人家有很强的文字功底。 而且商户人家的作风习气,都写得很真有真实感。 这真实感,也不是直接用大段大段的句子去填,而是在不经意间带一笔,看起来很自然。 在打压嫡子的感觉上,也流畅利落,作者本人能跳出去,不因他是男主,就对他手下留情,压的时候是真的想把人搞死,完全站在了反派立场上安排这段情节。 同时,嫡子的反应又是主角立场,虽在当时的环境下,他没办法跟渣爹后娘硬碰硬,却做了最大的努力去保全自己。没过多去写他心里的仇恨,在细节上写出了角色的隐忍与恨意。 情绪过度不扭捏做作。 云程也频繁打量刘掌柜。 刘掌柜脸都笑麻了,他抹把脸,跟云程默契守着那层窗户纸,谁也不拆穿,只说这位书生,“他以前没写过稿子,家道中落了想混口饭吃,跟我家少爷有点往来,暂时住在小院,这次写稿,是说一起试试,没想到他写这么慢。” 云程审稿,就要看完。 写得厚的几册,都各有优劣,让重写的几份,短短十来天里,对方还没改掉原有的写作习惯,看起来就不连贯。 柳文柏倒是写出来了点感觉。 不过文字工作,同样的梗,同样的故事线,感觉上差不多的时候,文笔就有得挑。 柳文柏的长处也不在这类题材上,还是写些奇幻类型的合适。 刘掌柜看他定稿,就跟他介绍了下那个书生,“叫贺泉,是个秀才公,家里出变故,以前在私塾当过教书先生。” 是合作,不是请人务工,大概这些信息就足够。 谈定就看贺泉愿意出几成分红出来。 刘掌柜说是两成,“他还是很信得过你的。” 契据的话,云程要见了人再签,他实在不想后面再被坑,签下以后,就换别的书生给他写。 刘掌柜应下。 这次过来除却审稿,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云程的工作室。 他都没有听过这个类型的铺子,就知道云程是要自己请书生写稿,担心他是要开个书斋。 出来前,上头有人吩咐过,是府城书斋还没跟云程建立友好往来,就把他对杜家书斋的信任度都消磨,这次就不要咄咄逼人。 ——程文瑞还在府城,也不敢逼。 就问问他开了工作室以后,主要是怎么经营,还跟不跟书斋合作。 云程自然是要跟他们合作的。 虽有不愉快,以往情分也在,又没闹到要撕破脸的地步,他还是要优先考虑跟杜家书斋合作的。 这件事就跟刘掌柜谈的比较久。 真把事情办了,发现也没那么复杂那么难,无非就是他自己的故事线,自己找人约稿,约完他自己去投稿,润笔费回来,自己留下应有的分成部分,其他给到书生手里。 印刷售卖还是书斋办。 从其他书斋书局那边找书生写稿,云程就要多几分警惕,这是以后工作室做大了以后才办的事,初期,特别是他现在精力不足时,只跟杜家合作就好。 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稿子不被人拿去量产流水线话本。 只这样,刘掌柜也很有紧迫感了。 当天从他这里走,傍晚时,都要去书斋的附属小院找贺泉,想趁早把契据签了。 这一年多,书斋最挣钱的话本都有云程的影子——元墨自己说的,当时写《咸鱼先生》有被云程指出过细节和方向。 现在正畅销的《状元》也是云程写的故事线。 单独看一册两册话本,感觉是亏不了多少。 但以后还有很多册,自家不能挣的银子,总有其他家抢着挣,他当然急。 -- 第441页 到这里,云程就能放下心,不再为话本事业操心。 晚上程文瑞依然过来跟他们一起吃饭,存银带了大蛋糕回来。 这东西是奢侈品,他说他收了礼物,拿了大嫂的银子买回礼,这蛋糕就怎么都不要家里的银子,把自己的小金库掏了又掏,今天过后,又要重新攒了,但他开心得很。 蛋糕实在是太好吃了! 他现在吃一次,到月底时,大嫂还会再给他做一次! 一个月吃两回蛋糕,天下没有比他更幸福的小孩子了! 云程看见叶存山,叹了口气。 叶存山莫名,“怎么了?” 云程礼貌微笑。 没怎么,就是今天都没有想怎么收拾叶小山,时间就过完了,让他心情惆怅。 还好,电视剧教会了他万能法子。 叶小山今晚就先睡沙发好了。 程文瑞明早就走,不用他们送,晚上不叙旧唠家常,铺子的事叶存山知道,能再跟云程细说,他主要是嘱咐云程好好养身子。 “也就这两个月了。” 而且天冷了,衣服也厚实。 云程现在在家躺着都觉得活动困难,没有空调,他又怕冷,家人也怕他受寒,平时少动,要比别人都穿得厚。 再动,也不方便。 云程都记下,表示知道了。 蛋糕是存银特地做的,程文瑞给孩子了几句夸。 存银听平枝姑姑说了,京都没这样的吃法,他把做法写下来给程文瑞,算是答谢。 有了这,他给两位小伙伴的礼物都纯粹许多。 明天不用送,饭后,叶存山就送他回陆家小院。 白天他们一直一起,该说都说完了。 其他嘱咐没有,对云程身体的关心也说过太多次,再提,显得他不信任叶存山一样。 程文瑞就说掌柜的也是年后一起来,“我会让我娘选个人,这里跟蔚县煤铺子不同,到时是从京都掌柜里挑人,都是信得过的自家人,他能只管写稿子,过得轻松开心点,账房先生你们看自己请,还是一起让我娘挑一个。” 不管是什么经营方向的铺子,账房先生都是需要的。 以后每册稿子都要算分红,需要有人记。 叶存山说京都来人就好。 这边没事,他再回家,就有事。 云程使唤人铺沙发。 还是疼人,怕冷,被子都拿了两床厚的。 叶存山不明所以,还当云程是不习惯炕的硬度,今晚要睡沙发。 开口劝了两句,发现沙发是他睡。 叶存山:? 屋里存银不在,他赶着给小伙伴写信,等下能让温故带回去,把礼物给程文瑞一起捎带回京都。 陆家小院今天都在收拾东西,给京都准备的年货已经装好,他得抓紧时间。 没小孩,叶存山眼神就放肆。 等到温故收拾完沙发,出去把门带上了,他才问云程是几个意思。 云程问他知不知道有个词叫“秋后算账”。 “我昨天说了,你会后悔的。” 叶存山对艳色、刺激的画面,印象很深。 才是昨晚的事,他稍稍回忆了一下,小声顶嘴,“我看你也挺舒服的。” 叶存山能借酒壮胆,云程当然能翻脸不认账。 “什么叫舒服?我那是忍你。” 还要说胡话,“要不是打不过你,就你昨天欺负我的样子,我能把你踢下床十次!” 叶存山看他叉腰说话,都替他累。 满嘴答应了下来,“好好好,我睡沙发。” 他答应太快,云程就觉得没意思,感觉一点都不威风,也没起到收拾人的作用。 难怪以往看过的各类统计里,小情侣吵架,看见类似的句型“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反而会更生气。 这跟说他无理取闹有什么区别! 叶存山:? 说小孩会看大人脸色,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云程也是。 他看叶存山有反应,顿时来了劲,今晚他就“有理取闹”! 闹完不给叶存山任何“狡辩”机会,抛下他回房睡觉。 叶存山站堂屋沉默了一阵,自己去打水洗漱。 心里还想着,云程其实还是舍不得怎么他,他晚上能再摸进房间。 结果他试图进去时,里头被上了门栓。 叶存山:“……云小程,你来真的?” 云程身子重,没人伺候脱衣服都难。 他也怕摔着,是到了炕上再慢慢脱,裤子都是两腿互相踢下去的。 弄完没力气跟叶存山说话,过了好久才回一句:“我睡着了!” 叶存山哪里等他? 这段时间,家里都把云程养得娇,他怕云程自己没法睡,等回复时,都已经爬窗了。 云程习惯朝里睡,没立刻看见他,听见动静再转身的功夫,就看见叶小山站床头了。 他下意识缩缩脖子,压压被角,像要被贼采的柔弱“家花”,突然演起来了。 “我夫君就在外面睡,你别过来!我要大声喊人了!” 叶存山差点笑场,摸黑爬上炕,从后抱他吻他,要他大声喊。 逐渐变成变态的形状,“把他喊进来,看我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在晚饭后,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 第442页 么么哒! 第127章 辛辛苦苦爬了窗,亲亲蹭蹭哄夫郎,好话说了一箩筐,等云程爽完了,叶存山还是抱着枕头睡沙发。 云程很有原则,“我说了要让你后悔的,我要让你知道厉害,别仗着我对你好,就欺负我。” 态度太坚定,叶存山知道没戏,焉哒哒出来睡沙发。 隔天还要起早,把沙发上的被褥都收拾好,假装他没睡过的样子,不让小孩子发现。 今天恢复正常上课,叶存山早饭时跟云程把商铺的事大概讲了下。 看过几家,府城行情在,地段好的,不愁卖,地段差的,他们看着也不值那个价,反正砍价是不行,目前有两间铺面还不错。 一间大,一间小。 “大的离得远,小的离咱们家近,价位上相差一百多两银子。” 云程选小的,别看家里进账都是几十两、一百两的往里添,实际花销也很大。 而且工作室的内部规划他已经做好了,坐班的人没几个,试稿也不在工作室写。 叶存山把程文瑞的想法说了,“怕咱们以后收留接济有才华的穷书生。” 云程觉得不可能,“元先生当时不也很穷?咱们能帮是帮,接济就别了,各家日子都要自己过的。” 给个写稿子的机会就不错,他最多能预估下润笔费,提前结算这笔银子。 那就没问题。 叶存山再让家里俩小厮去把他们昨天没看完的铺面再看看,综合对比能定下。 牙行都是根据他们要求推荐的,想要把这笔生意谈成了,是从好铺面到差铺面的排序,对后面的商铺能不抱希望。 饭后,叶存山去上学,存银去上工。 云程在家算了笔账,有程文瑞帮衬一把,加上他提前留出来了应急的银子,今年这个年能过得很好。 也要给静河村那边准备年礼,这事交由平枝姑姑办。 云程想了想,还是给庆阳再写一封信。 上回的信里,他说话都很大胆,这次收敛了许多,带几分小心试探。 倒不是卑微讨好,只是不希望庆阳看见信件以后多想。 期间柔娘来家里探望了云程一回。 两人来往实在少,最初说来府城能成为朋友的话,每回想起都很打脸。 这是两家家世在那里,很多话不好说,因都对对方有好印象,真碰面聊起来,也能很融洽。 柔娘性子豁达,摸得清云程性子,寒暄完后没绕弯子试探,是问云程故事纲要。 说起来都很久远的感觉,最初能追溯到在蔚县时,近期也是叶存山第一次参加诗会时,是想问云程要新科状元穿成混球秀才,最后成为一代名师的故事线。 “二弟跟你合作过,定稿销售方面你都能放心,要是方便的话,能给我们捎带回去。” 她跟杜知春夫妻俩是要回蔚县过年的,船已经联系好,等到府学放假,一家人就要先走。 给老家的年礼信件,就能拜托他们带回去,帮忙送到静河纸铺,由村里人再转交。 这样比找商人快,也比找商人靠谱。 那个故事是个很套路型的模板故事,时隔数月,云程也记得。 因为最初模板是“影帝穿成十八线小明星”,他提换成了“状元郎穿成混球秀才”。 事业线设定是有升级感,初期危机解除过后,就要回归主线。 在连载售卖的《状元》是重回科举场,兄弟俩都有状元之才。 这本是从乡村的教书先生,一路成长为一代名师的故事。 “一代名师”如果是落实官职,就有点敏感。 毕竟大官只能当背景板,小县令才能当主角写。 主要笔墨就不能挪到京都,在乡县、府城这两处,才是他的舞台。 细化分出来,也是很套路的升级模板,在写的时候会偏向群像型写法。 重要的弧光点在学生身上,把扶不起来的废材们,都教成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 这里很容易把主角写成金手指挂件,成为“灵魂男主”。 云程叫来勤学,口述让他写。 大纲比正文快,一天能弄完。 写作注意事项上列了很多条,这本写出来不会短,要有名师的实感,也是男主最大的苏点体现,这部分教学内容不能省略。 但同时要有趣味性,要让话本写出来不像教科书,上头的“灵魂男主”是重中之重,是绝对不能犯的错误。 不是亲自盯着指点,写作又太私人,云程标注清楚后,就得看杜知秋的个人审稿眼光,看他能不能磨出一个好本子。 柔娘自是跟他道谢,也再次让他放心,这一册的合作是跟蔚县书斋合作,各方面都不会让他吃亏,待遇方面如常,跟写《赘婿》时一样。 云程非常怀念跟杜知秋合作的日子,还小小惆怅了下。 府学放假前,铺面的所有手续都跑完,最终还是定下了离家近的那间稍小的铺面。 按照云程的图纸,桌椅都需要定制。 桌子他按照现代书桌来的,左右两边都有抽屉,椅子上做了软垫跟靠垫,能软和点。 年前主要就是装修铺面,期间再跟要写《嫡子归来》的书生贺泉见面,把契据签了。 他为人严谨,定下他写以后,刘掌柜催着他来签契据,他硬是没来,把第一册的稿子写完,云程说可以,才把契据签了。 -- 第443页 这性格让云程放心很多。所以贺泉再问《嫡子归来》能不能给个详细点的情节框架,他也给了。 分红两成,在云程看来,章节要点给他划分好都没事。 贺泉说是第一次写,没把握,依着框架往里套就会写,试着写过第二册开头,一点头绪都没有。 能力能慢慢培养,问题不大。 进入十二月,日子就飞快。 腊八节之后,日程再快。 云程不记得去年第一场雪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府城这边在腊月初十就下了一场,过三天,又一场。 这种风雪天,他不想要存银出去,存银说什么都要把今年做完,不觉得辛苦,雨雪里跑。 可能是年底时,孩子要增岁,也可能是一天总有半天见不到人,等到叶存山放年假,家里人再聚一起吃吊锅时,云程说看存银好像长高了些。 因这句话,饭后一家三口又去墙上比划了下身高。 不止存银,叶存山都长高了些。 他总说他不小了,在云程看来还是小,来府城后伙食一直很好,云程也在给他补身子,长高不明显,约莫两公分的样子。 唯独云程因为肚子大,腰挺着,没办法挺直腰杆好好量个身高,单纯划线,是要比原来留下的痕迹矮一点的。 叶存山眼也不眨的把这条线往上挪了些,也是两公分的高度。 存银看了直笑。 问他笑什么,他说大家都长高了,开心。 云程就信了。 他的嫁衣提前绣完,用装了热水的铁皮壶烫过,现在在衣柜里挂着。 多余的布料,他给小宝宝也做了一身红衣裳,到时能参加两位爹爹补办的成亲礼。 存银的鸳鸯被要慢一些,预计在年底前能完工。 云程问他本命年穿的红衣裳都做好没,存银点头,“都好了,我还缝了红色的发带!” 今年家里不自己打年糕,厨娘做了肉干、熏肉,也照例蒸馒头蒸包子,年糕则是出去买的,一起把各类酒品都买了些。 给留在府城过年的友人提前送年礼,柳小田给小宝宝缝的小衣裳跟虎头鞋、虎头帽也送到家里。 比去年热闹很多,也不显仓促。 云程不能出去赶集,存银来府城后,也没单独跟大哥一起出门过,小年前后,云程就让叶存山把孩子带出去逛逛,别在府城待满三年,他们的地图只解锁了自家附近的一亩三分地。 至于他,开春有机会再一起春游。 春节前,先到来的节日是万寿节。 腊月二十七开始,普天同庆。 各地百姓也要为天子祝寿,刚好搭着过年的喜庆,处处都张灯结彩。 云程记起来程文瑞说的万寿节贺礼,很想看看他画的动画会是什么图。 叶存山说:“极可能是《八方来贺》图。” 画面会动,再画静态的长卷就没意思了。 下次被人模仿了去,还显得他这礼创意有余,用心不足。 《八方来贺》能画成流动的图,可以以圣人视角看天下百姓同庆。 不是祝寿,胜似祝寿。 说归说,实际他们也不知道,能等大舅舅来了以后,再确认。 而年前,云程终于收到了庆阳的回信。 先给他解释了下没回信的原因,没介意云程说的话,是家里出了点事。 去年身子骨还很硬朗的大叔公,在今年十一月中旬时,去世了。 庆阳跟爷爷感情极深,悲伤难受了好一阵。 纸铺还是他做账,搭着在帮书斋画稿子,堆积了许多活要干,忙起来忘记了那封信。 这次杜知春夫妻俩回蔚县,他再收到云程第二封信,才想起来这事。 由于云程第二封信带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他回信就解释颇多。 也是自幼在村里,没什么知己好友的人,兄弟们能说话,但不能说心里话,对云程这个远在府城的好友十分在意。 因爷爷去世,庆阳忙家事又忙公事,终是没空再喝汤药。 缓过来后,再想喝,罗旭也不让了。 庆阳给云程讲,他孕痣太淡,本就难怀,刚成亲没多久,的确不宜着急,以后就慢慢养身体了。 也跟云程说等到罗旭考上秀才,看能不能分到府学,不行可能会再去私塾,他们也会来府城,是会到府城书斋画稿子。 庆阳信里没特别激烈的情绪,但到生离死别这话题,云程忍不住难过,夜里掉了几次眼泪。 叶存山宽慰他生老病死都是常事,云程说懂。 就好像再过不久,他们家会添个小生命。 但难过这事,不好控制。 可能是敏感神经容易共情,也可能是孕期让他对生死的事都怀有敬畏与害怕,这一下到了除夕夜,存银的生辰时,才缓过来。 守夜时吃蛋糕,存银得过大哥的话,穿得素净,没急着穿红衣裳。 他把最大块的蛋糕分给云程,云程吃不了这么多,从大块里,又给兄弟俩都分了些出去。 来这里过的第二个年,云程能不守岁到天明。 他想在堂屋沙发上睡,说陪他们一起,也睡睡软和点的“床”。 那炕实在太硬,要不是冷,要不是他嗜睡,这段时间都要闹。 叶存山当然不同意,晚上三人一起玩了会儿大富翁。 -- 第444页 会算骰子,会算步数的叶存山连赢。 把云程打发回房,看他实在怕孤独的样子,跟存银一块儿进屋陪他。 兄弟俩能坐暖桌上守岁,也不冷。 不吵着云程睡觉,都拿了书看。 叶存山学习,存银看话本。 不知过了多久,存银小声问叶存山,“大哥,小宝宝的名字取好了吗?跟谁姓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杂务处理完,宝宝要出生了 按照我列的纲要来算,明天就要跟大家见面了,嘿嘿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第128章 宝宝的名字如程文瑞所说,叶存山再翻本子,看看上头各有寓意的名字,顿时没了兴趣。 每一个都好,每一个都没什么特别之处。 选了这个,感觉那个也不错。 再换一个,感觉还有其他更好的。 暂时没选出合适的名字,姓却是能定下的。 叶存山说:“跟你大嫂姓。” 存银眼睛亮晶晶的,“你说,我以后有小宝宝,能跟我姓吗?” 这小孩,想真远。 大过年的 ,叶存山不训他,说有可能。 “你不是想招婿吗?” 招婿,孩子肯定是姓叶的。 存银说不一定招婿了。 他想法又变了。 他说好的、有出息的男人,肯定不愿意做上门婿。 只是家里穷还好说,要是根懒骨头,是坨烂泥,他还是嫁人比较好。 要是以前,叶存山就要跟他聊几句,不拘是训话还是逗他。 现在按照云程的算法,孩子要留好多年,他就不急,随便存银想,反正过阵子,他又要改个主意。 在府城过的第一个年,是在炮竹声里迎来的。 叶存山让存银去把云程耳朵捂住,能把人叫醒最好,免得突然被吵醒,会吓到。 一声炮竹过,周边就都开始放,云程再不睡觉,被存银扶着坐起来。 叶存山忙完外头的事,进来帮他穿衣服。 主要是裤子,肚子挺着,他自己不好穿。 早上按照习俗,是一家三口包饺子吃。 新年都把平安扣戴上。存银也得了红绳,上面系了枚铜钱。 春节也给平枝姑姑他们放假,要他们自己在家里过,记得把彭先生招呼好就行。 平枝姑姑满口答应下来,清早带人过来给主家拜年,一人得了封红包,依然留人照顾。 家里也没什么活儿,云程就不多说了。 在府城认识的人不多,来往拜年的就那几个。 到了年边,铺子会关门到初五,柳小田过来拜个年,就能陪云程坐会儿,说说话。 叶存山诗会结识了些友人,存银也有许多小伙伴。 云程有人陪,就让他们出去拜年。 他不放心存银,本来说让温故陪着,柳小田说能让元墨去。 “他还想跟小孩子多相处相处,找找萌宝文的感觉。” 有个大人陪就行。 云程家里不缺人叮嘱,临近产期,怕说多了惹人紧张,柳小田没拉着他说什么注意事项,到时应该怎么做,挑拣了些轻松的话题来聊。 铺子里客人的、周边邻居的,也说说元墨,唠唠家常。 再聊聊云程的铺子,说说近日接触的些书生们。 云程看柳小田还有种神奇的欣慰感。 在蔚县时日子过得那么难,到了府城,也是个小老板了。 有自己的铺面,手艺能得以施展,以后攒起银子,家里会越来越好。 柳小田看他家也是。 春节后,存银暂时不去铺子里上工,要留在家里陪云程,说担心大嫂。 等云程生了,他也不会再去了,想履行承诺,帮哥嫂带小宝宝。 这事云程要跟柳小田说一下,“我肯定不会把他长期留家里的,孩子闷家里没什么好处,单在前头收银子,也耽搁功夫,我是想问问你,你这做饭的手艺能教给他多少,咱们弄个拜师礼,不然显得占便宜。” 学几个家常菜,跟要学各种硬菜不同。 柳小田是跟酒楼大师傅学过的,现在出来单干,随便挑一样,就能撑起门面。 这搁在别人家都是不能外传的手艺,自家要学,怎么都要交些银子。 刚认识柳小田那阵,云程觉得那位大师傅太过霸道,还不让人拿手艺出去挣钱。 到现在,他依然觉得人家霸道,却多了几分理解。 时代不同,这里都流行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教了外人,限制多也正常。 柳小田说都能教,“拜师礼就不用了,他也叫我一声哥,我跟元墨都没几个亲戚,关系好的更是一个都没,教给他就教了,我也喜欢他。” 这事要再说,学人手艺,该有的规矩得有。 云程还听说,有些家里教手艺,父子之间传授,都要先行拜师礼。 柳小田就说都行。 拜年持续两天,存银得了假期,趁着大哥休假在家里陪云程时,他出去跟小伙伴痛痛快快玩了好几天。 送去京都的两样玩具,被云程写了很多种玩法出来,现在还没到府城,其他的太复杂,做出来要等,不如等京都寄来。 抽积木块却不用,也方便,他们还能好多人一起玩。 云程还给他们画了台球桌的样式,列出了规则。 -- 第445页 照顾下不愿意趴地上,不愿意失了文雅的小学生们。 谢晏清就最爱打台球,能在室内,也不用趴地上。 存银不喜欢,因为总是打不到洞里,很有挫败感。 等到叶存山复学,存银的小学生伙伴也都复学。 他在家里照着新画的衣服样式,给小宝宝缝兔子衣服。 参照着虎头鞋、虎头帽的样式来,把样子改成小兔子款。 为了攒画片锻炼出来的手艺,在这时都能用上,小鞋子跟小帽子都缝得特别可爱。 云程看得心动,也跟着缝起了小衣裳。 赶在元宵节,京都来人。 程砺锋连煎药的药童都带了。 滋补药品更是多不胜数。 陆瑛在武学憋了大半年,过个年被家人带着到处跟参加诗会酒会,还有各家宴会,要他结识些哥儿姐儿。 他简直头皮发麻,自觉躲进武学也会被揪出来相看亲事,听说大舅舅要来府城,他麻溜儿跟上了。 当然。 这一路自然少不了挨训斥。 说他没个定性,谁家孩子不成亲巴拉巴拉。 “巴拉巴拉”是他跟存银学的话,起初听不懂,现在发现用来省略长辈的话,真的太合适。 陆瑛已经牢牢掌握了不挨训的窍门,说他给表弟抽了签,拜了佛,捐了香火。拿了开过光的,在佛祖观音面前都供奉过的玉牌平安符,保管父子平安。 他就这点好,在外面玩得野,待家人又处处真心。 程砺锋多看他几眼,就叹气不看了。 眼不见为净。 信件里只说过大概日子,没说具体时候,下船后,一行人呼啦啦往陆家小院去,程砺锋带陆瑛直接去云程那儿。 一月里,天气正冷,云程只有午饭后,看天气晴着,才出来晒晒太阳。 今天就恰好跟他们在院子里碰面。 京都来人,是跟他关系好的长辈与兄长,云程极为开心,心里也安定下来。 距离上次见面才几个月,程砺锋变化不明显,陆瑛气质上多了几分锋利,没之前玩世不恭的样。 是亲戚,存银能帮忙招待。 两头倒茶,上点心。 程砺锋说他长高了些,存银喜滋滋的,可开心。 他有话跟云程说,陆瑛就把存银叫上,说带他去玩。 存银很有原则,人能出去,但是不能去玩,要留家里照顾大嫂。 陆瑛说给他带了玩具来,“就你上次寄到京都的。” 存银就感兴趣了。 院里摆了几口木箱,家里没大户人家的讲究劲儿,是给存银的,就让人搬到屋里。 外头冷,也是在屋里玩。 现在就消消乐跟2048小游戏方便在桌上玩。 陆瑛本想照顾下存银,说他不会算数,就玩消消乐,存银说他会算数,“我算数可厉害了。” 大嫂教他了九九乘法表,他在前头收银子,一点错处没出过! “那就玩算数游戏。” 定下后,也不纯玩。 陆瑛问他家里顺利与否,云程身子怎样。 存银都跟他一一说了。 里屋也是。 云程说一切都好,“本来存山说年后先在家里看书,等到我生完再去复学,我想着这还有段时日,他在我跟前小心翼翼的,我也紧张,不如照常过日子,该怎么就怎么。” 而且他俩都是新手,第一次当爹,往后在小孩身上投注的精力会更多。 叶存山责任感重,既想科举顺遂,能一次考到京都,不在书院耗日子,也想帮帮家里,不让云程里里外外一手抓,这样太辛苦。 那就把时间分配合理些,孩子没出生前,就好好读书。 过后每天抽点空闲陪陪家人,也挺好。 程砺锋点头。 他看中叶存山的也是这点,不管怎么说,云程总是比其他事重要。 权势富贵家里都有,孩子能有个好姻缘就很好。 旁的事,不需要程砺锋再多做嘱咐。 是跟云程讲了除夕他给四妹跟妹夫扫过墓,“也说了你的情况,等这件事过去,给你请个牌位回来,往后想祭拜爹娘,给他们上香说话都方便。” 请牌位的事,之前想着是不可能的。 隔了这么久才说,只能是程砺锋在京都跟人周旋了。 大舅舅不爱跟人说酸情话,这事说过就算,也是问云程孩子的名字取好没有。 云程老实说了,程砺锋失笑,“文瑞跟文杰当时取名,我跟你大舅妈也是这样。” 最后就没从书里挑。 不过他家是两个儿子,长大能取字,可以弥补一些。 哥儿姐儿就要好好想想,免得长大觉得遗憾。 云程也是这样想,“到时先取个小名,我跟存山想看看宝宝性别跟性格……他们族里也有辈分,像存山存银是一辈的,还有存金存雪这种取名,到时也要考虑这点。” 叶存山说第一个孩子跟他姓,云程心里开心过就算了。 因为族谱还是叶氏的,到时上个姓云的孩子,不知能不能上去。 改到程家,他这也不合适,一家三口的姓氏都跟程家不合。 他也怕这里改动一下,叶存山就成赘婿了。 程砺锋说没问题,“咱们家的族谱里也有外姓,就看愿不愿意了。” -- 第446页 人都安顿好,叶存山也下学回来了。 正好赶上大夫来给云程摸脉。 身子都养得很好,也没其他毛病,胎像也稳,就等生了。 晚上一起吃饭,程砺锋跟陆瑛不在这边久留,有话能到明天说。 云程洗漱完,就窝到炕上。 因为天冷,他在冷与硬之间做了选择,还是习惯了这个硬度。 压好被角,他问叶存山:“你紧不紧张?来了好多人啊。” 据说大舅舅还给他带了掌柜的过来,府城的工作室这两天就能开起来了。 叶存山还没去陆家小院,不知道具体多少人。 他的紧张也不在这里,跟云程说:“第一次当爹,好紧张。” 云程被他逗笑,跟他说现在没之前不安,总在想宝宝的性别样貌。 他怕生个女宝宝是黑皮。 其他都好。 虽然也有黑皮美人,还有美称叫黑珍珠,但古代而言,往大众审美上长,人生会顺遂很多。 叶存山唇线绷直,也不知是说出来哄云程的,还是确有此事。 他说他不是天生黑,“你看存银,我跟他是兄弟,怎么可能肤色差这么远。” 云程自己在村里看过,很多庄稼汉都皮黑,但年轻人里,就叶存山的肤色很显眼。 他说:“我不介意你的肤色,我怕是女孩儿跟你一个色。” 叶存山就也跟他说实话,“我这段时间也想了好多,感觉是男孩子最稳妥,黑的白的都好看,屁事没有。哥儿姐儿都操心,现在怕样貌不好,以后还要愁婚配。” 总体来说,夫夫俩都是不介意孩子性别,就怕有个黑皮女宝宝。 三种性别,两种肤色,能有很多个组合。 黑皮女宝宝,这个概率很低。 云程让叶存山安心,并跟他做约定,说以后不许提这件事。 “想什么来什么,说多了就成真了。” 但思想这东西嘛,控制不住。 越不让想,想的次数越是多。 等到二月初,云程发动。 满屋子人忙忙碌碌里,接了个小煤球出来时屿溪,云程甚至忘了痛,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他虚弱问:“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黑哥儿他都能接受。 接生婆说:“是个千金!” 云程在她一连串的祝贺里,昏了过去。 兵荒马乱。 生孩子时,男人要回避。 大众的说法是,生孩子“晦气”,“脏”,会给家里男人带去血光之灾。 叶存山不计较这个,被拦在门外,是因为他个子太大。 产房是单独布置出来的,没他站的地儿。 听见婴孩啼哭,他就想过去。 听见云程昏过去了,他就更想过去。 但人在门口,就被拦了。 因为稳婆是京都带来的人,偏向云程。 说他是因为生了姑娘昏过去的! 这就显得叶存山很重男轻女,一定要云程给他生儿子一样。 在场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没想到你浓眉大眼,还是儿子奴。 着急忙慌里,他还要跟人解释,不是怕生女儿,是怕生个黑不溜秋的女儿。 稳婆闭嘴沉默。 叶存山懂了,他还想进去看看云程,依然被拦下。 说里头脏,还要擦身子什么的,要再等等。 程砺锋叫陆瑛去把他拉回来,“别添乱,我精挑细选的人,比你过去强。” 叶存山不过去,也原地踱步,看得人眼晕。 存银被平枝姑姑抱着,感觉都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道该是什么情绪。 只能听见声音,不能看见人,让他脑补出来了一堆很可怕的事物,小宝宝哭的时候,存银也跟着哭了。 发动的时间是在后半夜,过程还算顺利,孩子在黎明时出生。 天亮时,都已经收拾妥当。 叶存山这个新手爹,抱到他的第一个孩子。 小煤球闺女。 存银都看沉默了,更别提其他人。 小孩儿皮还有点皱,头发也稀稀疏疏几根毛。 叶存山是带过孩子的,有那么一点浅薄经验。 存银刚出生那会儿,肤色也深,都要成紫红色了。 他听人说多吃果子青菜能养好一点,也少晒太阳,存银小时候不怎么爱吃素,不吃就揍,现在也白白嫩嫩的。 这闺女……能揍吗。 可能是察觉到了亲爹的险恶心思,她超大声的哇哇哭起来。 孩子再次回到奶娘的怀抱,叶存山坐炕边,摸摸云程额头跟脸颊,温度都正常,就是不醒。 大夫说是太累。 叶存山想,可能是云程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原因。 因为他看见云程的睫毛在颤。 房里还有人眼尖,程砺锋叫人先散了,留他们小夫夫俩说说话。 叶存山让等等。 等孩子吃饱喝足不哭了,又能乖乖给人抱了,这才让人散了。 他把宝宝放云程旁边,叫云程睁眼看看,“其他人都出去了,能看看孩子了。” 云程也想看。 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自己生的! 黑就黑了吧。 他还很虚弱,不好坐起来,是歪过头看。 婴儿很小,小手小脚裹在襁褓里动不了,发出点听不懂但很奶的声音。 -- 第447页 有劲,是个健康宝宝。 云程想伸手拍叶存山肩膀。 难拍。 叶存山在这时,还失去了默契,把手递过去,跟云程牵手手。 云程:“……” 算了,也能将就。 “咱们要努力了,以后给她抓个婿吧。” 叶存山:“……” 他想起来云程总说存银的话,“她现在才丁点儿大……” 云程抿抿唇,“也是,也许我以后比你出息,闺女要靠我。” 叶存山哪里敢说话,只能点头,是是是,对对对,都听云程的。 还要问他,“女儿小名叫什么?” 云程很想应景,取个名字叫“小煤球”。 为了孩子以后不多想,他四舍五入,取一个字,叫球球。 但煤球两个字,每年冬季出现的频率都超级高,黑色的球球也能联想。 所以云程说:“叫圆圆吧?” 还能有个小谐音,“圆宝,元宝,也挺可爱的。” 叶存山看他。 云程努力坦荡。 叶存山点头,“那就圆圆吧。” 云程满意了。 他俩聊完,云程才敢清醒的跟人见面。 这次家里没女性长辈过来,程砺锋跟陆瑛不好在房里多留,最担心的还是他的身体,还怕云程多想。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没几个白的,过阵子就好了。” 云程已经接受现实,坦诚是担心孩子以后被人看不起。 要说这个,那就没事。 陆瑛:“以后我罩着。” 叶存山自己会罩,多一个人更好,“麻烦表哥了。” 孩子出生,云程一切都好,大家都放心。 家里也开始来客人,柳小田跟柔娘都来探望。 杜家书斋那边,刘掌柜也来了,跟柳文柏、贺泉一起,带了点薄礼。 这三个都是男客,主要是合作关系,留家里喝杯热茶,吃点点心,寒暄几句能送客。 柳小田跟柔娘就要在屋里多留会儿。 云程已经能靠坐在床头,孩子就在他身上,能抱着逗逗。 性子很好,跟在肚子里时一样,是个乖宝,不怎么闹,要吃要拉的时候,就哭哭,解决需求了,就能乖乖待着。 两位好友再不介意,看见宝宝肤色时,都浅浅惊讶了一下。 问了名字,说叫圆圆。 才出生没几天,叫了也不知道宝宝有没有听见,知不知道是在叫她。 咿咿呀呀给点回应,都能让几个大人乐一阵了。 柳小田是知道云程跟叶存山年后要回老家,问他是不是等孩子满月过后走。 跟好友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云程讲:“之前算着是三四月份回去,宝宝一两个月的时候,现在看着她这么小一个,想想路程快一点都要两天多,我就不想带她去遭罪。” 大人有个不舒服的,还能硬抗。 小孩子要怎么抗?这么小,话都不会说,到时候难受起来,只会哭。 船中途停靠,他们也不能半路安家落户,还得再回家,进退都难。 柔娘问他跟叶存山说过没有,“你们老家那边不是有兄弟来府城过?那时应该说好日子了?” 那时是叶旺祖跟叶延来的,他们确实说过。 说的是云程到年边时肚子正大,回家不方便,年后再回。 今年过年就没回去,只给了年礼。 他低头嗅闻宝宝身上的奶香,说叶存山会同意的。 “他比我还疼小孩。” 他们心里有数,就不缺人说。 云程现在护孩子严实,能让看看,捏捏小手,但不让亲。 说口水脏。 还在冬季,孩子的身子都裹得严严实实,小手都摸不着,现在也太小,不好逗。 云程勉为其难允许他俩摸摸孩子的小脸。 柳小田跟柔娘都看笑了,“也不急今天,等再大点,我俩再来抱抱她。” 等再大点,天气转暖,孩子也会爬会抓东西了,就能跟大人有些互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孩子那部分重写好多次,所以来晚了,二更可能要踩点更新,大家不用等~ 宝宝皮肤会白回去qwq 提前给大家说晚安! 各位读者老爷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29章 家有小宝,程砺锋跟陆瑛也来得勤。 夫郎是没奶喂的,孩子在奶娘身边多。 云程到晚上还要跟叶存山吐槽,“真是奇怪,我明明还胸痛过。” 没奶痛什么痛。 叶存山就往他胸上看。 云程:“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生完以后,卸下肚子,云程心态肉眼可见的回归到了平时活泼开朗的时候,能跟人嘴贫开玩笑。 他白天说宝宝手脚都拘着,想摸摸碰碰都难,存银就加紧给圆圆织了一双超小的羊毛手套。 是个半圆弧形,能把小手手都包裹,在手腕处有松紧结,手指的部分很宽松,圆圆戴着能活动手指。 “存银这小叔叔当得不错。” 他以前还关注过一些,家里添小宝以后,大宝会吃醋的事情。 这几天他对存银关注多,存银还不乐意,以为云程不喜欢黑圆圆。 由此可见,云程生完晕倒那事,给大家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 第448页 这事就不给叶小山扣锅了,当天叶小山也吓坏了,还差点被众人谴责。 孩子不让别人亲亲蹭蹭,夫夫俩也要遵守规矩。 云程都只埋在襁褓上吸崽崽身上的奶香,叶存山更得如此。 贴贴小脸就没问题,所以叶存山很爱跟圆圆贴贴。 家里都是男性,现在还小,能这样先带着,孩子再大点,就要注意分寸。 程砺锋说,到时会让平枝姑姑带。 看他们愿不愿意买个小丫鬟回来从小跟着圆圆。 云程对买丫鬟的事情有些抗拒,但不可避免。 除非他不指望叶存山在科举路上有出息,以后一辈子都是白身,不然迟早还是要接触这些。 平枝姑姑他们的契据也在程家手里,现在给到了云程。 他要还人契据,都把人脸色吓白,惶惶不安,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叶存山就跟他讲了谢晏清家的事。 “他家丫鬟小厮都是认家主做爹娘,跟家里小少爷以兄弟姐妹相称,你要是计较这个,咱们就当收养了义女,到年纪也正常给人婚配出去。” 云程接受度果然高了很多。 现在就随缘,有合适的就先接到家里,没合适的,就等圆圆三四岁时再找,三四岁时给孩子找玩伴就最合适了。 云程还想知道坐月子要坐多久,“我好像没什么难受的。” 最难受的,反而是不能洗澡洗头,也不能下床,浑身骨头都睡麻了,总想活动活动,也想舒舒服服泡个澡。 这事叶存山跟程砺锋一个意思,难受是一时的,身体是一辈子的。 他几乎每天在给云程擦身子,头发就只能先忍忍。 云程庆幸,“还好我剪短了,不然这没法忍。” 他会扎小丸子头,用小方布包着,外人看不出来他把头发剪得特别短,能蒙混过关。 说到头发,云程也觉出女孩儿的好了。 他跟叶存山坦诚过自己的来历,偶尔也聊聊老家,跟叶存山说他也有带女孩儿的经历。 “我妹妹是我带的,当时家里还有保姆阿姨。” 这样说,云程给圆圆配个小丫鬟的事,也更好接受。 就当他花钱给孩子找了个玩伴,工期比较长,长大以后,各自婚配,还能再做姐妹。 这是以后的事,他现在跟叶存山说,“可以给她编发,就是头发上的花样,也能给她化妆,虽然我给我自己化的时候不怎么样,这两年我再多练练,最主要的就是可以给她做很多很多漂亮衣裳。” 也跟叶存山说“奇迹圆圆”。 叶存山听得都想让孩子快点长大,“我跟族里姐儿都来往少。” 说话多的,都是婶婶辈,没一个可爱。 妹妹里倒有几个性子好的,但男女大防在,到了岁数就不好多见面。 他避着继妹李桃,自然也要避着其他姐妹。 自家闺女就还好,以后跟存银一样,长大点,注意点分寸,不过分亲近,一样的相处。 圆圆听不懂两位爹爹在聊什么,有个声音听个响就当有人在陪她,开心得吐泡泡。 云程拿帕子给她擦口水。 尿布跟口水巾都要多准备一些。 还问叶存山复学的日子,“你别荒废学业,到时又要花许多时间重新捡起来。” 叶存山有数的,“这几天作文章少,背诵温书一样没漏,不用担心。” 他这么自觉自律,云程就心虚。 弱弱道:“我之前还说趁着肚子不特别大时,多学一些,免得以后不方便……现在看来,我以后是要跟圆圆一起上启蒙课了。” 毅力方面,还不如存银。 存银说每天学五个字,现在就每天坚持。 要他练字比较难,他坐不住,感觉被拘着。 换成写信以后,他就能写好久,写慢一点,字现在有点看头了,不那么方方正正像个框了。 叶存山笑了下,“舅舅都没说你什么。” 云程叹气,“我要是上课时,你能给我一个小山印章,我就有动力了。” 这显然不可能。 印章的规则已经完全定型,云程在过年期间都没攒下几个,是个闲不住的人,换成上课,就是给他加担子。 那叶存山能一天攒好几个小云朵了。 云程就有理由不学习了,“我就说我怎么这么不思进取,原来是你一点点的鼓励都不给我。” 叶存山不为所动,“都行。” 反正云程的学识已经够用了。 次日一早,叶存山跟云程腻歪会儿,贴贴闺女小脸,沾了半脸唾沫,擦擦脸,就跟陆瑛一块儿出门,去看看云程的工作室。 工作室也要取名字的,这年头都流行叫书斋、书局,做什么营生,都在铺名上写得清清楚楚。 云程不是跟书斋一样收稿,他是找人写定制稿,文才笔力之前,其实是人品。 所以是推荐式,不会大海捞针的,是个书生上门,他就给故事线试稿。 这铺子名就叫“话本铺子”。 陆瑛前几天来过。 程砺锋虽一路训他,也因他这半年以来的表现,开始把他当大人看待,能跟程文瑞一样,有事就叫他去办,锻炼下能力。 这铺子,程文瑞走前,都没买下来。 陆瑛来时,里面才装修好,是个空壳。 -- 第449页 到云程生完孩子,家里事物告一段落,他带叶存山来看时,已经有了成熟铺面的模样。 除却掌柜的以外,还请了一位状师。 陆瑛说:“之前《赘婿》刚火的时候,就很多人续写,这种咱们没法管,但能管一管试稿的人。” 试稿都签个契据,防止有人钻空子骗故事线。 叶存山听云程讲过许多同类人设,同一个“梗”的不同展开,他就跟陆瑛解释了下,说大概率管不住人。 陆瑛笑得很得意,“知道我请谁来坐镇吗?府城大名鼎鼎的祝状师,不需要真的去管,一个名头都能吓退一批人。” 这个行。 叶存山夸了句。 陆瑛不需要他夸,“小辈,客气点。” 叶存山:“……” 因为性格原因,陆瑛表哥跟程文瑞表哥给人的感觉很不同,到他面前,很难拘束。 这次见面,他气质更加锋利,也因待家人,待弟弟们一如既往,叫人敬不起来,能跟他没大没小的讲话。 比如现在,叶存山就要扎心,“婚配了吗?” 陆瑛:“……没。” 说起来就烦,“文瑞都没配,成天盯着我。” 叶存山:“你比文瑞表哥大一岁?” 陆瑛说就几个月,“他是条件太好了,晚几年也不愁娶亲。我就跟个啥一样,家里成天往外推销,我现在都不想出门,还想离京都远远的,他们怎么夸得出口的,我出去,都感觉人人都在看我,看我的都在笑我。” 躲到府城安静了几天,忙碌了一阵,赶在快要离开时,又被叶存山提起这事。 陆瑛烦得想找人打架。 叶存山就很不理解他的想法,“不都是这么相看着就成亲了?” 陆瑛去过静河村,对叶存山的事情一清二楚,“你说得这么轻巧,表弟之前,还有许多人跟你说亲,都有人想倒贴嫁你,也不见你娶。” 叶存山:“……行,咱们看看铺子里面。” 陆瑛看他吃瘪,就要问他意思。 “我觉得你当时不像见色起意,怎么就答应了?” 他偏心家里,也明白云程当时的条件而言,对叶存山来说是个超级大号的拖油瓶。 两个人最初的日子也确实难过。 这理由就很久远了,可回忆一下,就仿佛发生在昨天。 他跟陆瑛说:“那天晚上,他到我家里说要报恩,你可能不知道,他那时夜盲症严重,天还没黑透,他就成了半个小瞎子,进门走几步,每一步都差点摔着。” 看得叶存山心惊胆战。 他以为云程是上门碰瓷的。 后来叶存山吓唬他,他也不走。 还敢伸手抱他,说睡觉就自觉爬到炕上去。 明明身子都在发抖,眼里都是警惕害怕。 当时没想娶的,就一时心软,收留了而已。 也就那两天定下的事,要再想深刻的理由,叶存山说不出来,他就觉得云程性格还挺有趣。 可能是喜欢吧。 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有没有喜欢。 他心大,想不了那么细的东西。 陆瑛说他也想找个感觉对的。 “一辈子就这么点长,自己开心最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30章 铺子被陆瑛料理得很顺,叶存山今天过来,主要是跟掌柜的见面。 他们来府城,特地买了大一些的宅子,在人多的时候也不够用。 云程现在身子不便,也一直没跟掌柜的碰面聊过。 铺子开起来后,是要正常开门营业的,叶存山就趁没复学之前过来找他聊聊。 是从程家挑的掌柜,姓金,三十出头的年纪,留了撮小胡须,身材微胖,眼睛小,面向显得精明。 他说已经在请画师,炭笔画、毛笔画的画师,都在请,请来会试稿。 招募画师是准备连环画,为话本铺子打名声,预算有,加上现在作品有限,能筛选一阵。 审稿人暂时不用急,现在没多少稿子,云程会把关,以后能手把手带几个人出来。 所以铺子里办公桌没坐满也没事,按照云程的想法,除了掌柜的,每个位置都会坐个“编辑”审稿。 最后弄成现代那种经营模式,每位编辑之下,再有作者,业绩挂钩的情况下,他们动力也足。 云程就能完成从编辑到主编的过渡。 人带出来后,云程还想挑些信得过,能力也好的人,弄个写作班教学,以后能大量产出各类题材的小说。 这是个美好的计划。 他跟柳小田聊过,柳小田跟元墨不会去京都,元墨只会考个秀才就不考了。不是白身,能在府城把家门立起就足够。 常驻府城的话,往后这边让元墨来当主编就非常合适。 这就需要看铺面经营情况,以及后续跟柳小田夫夫的关系会不会恶化。 金掌柜来之前,都不知道一个话本还能这样写。 听预想是挺不错的,只要有书生能写,每个月都会有产出。 现阶段属于磨合期,叶存山是带了两份大纲过来,让金掌柜试着去约稿审稿。 其中有本修真故事,是给柳文柏准备的,会偏心他,看他能不能抓住机会。 -- 第450页 另一本是云程想尝试,算算时间,自己怕是要一年半载的才能抽空写,所以直接拿出来约稿的神豪文。 云程预计用半年度过磨合期,这半年里,有三册书能过渡,给铺面发展时间。 一是元墨的《状元》,二是贺泉的《嫡子》,三是寄回蔚县,给到杜知秋手里,由他代理的《名师》。 文戏多的话本,册数都会多,磨合期最好在《嫡子归来》完结时结束,先有接档的话本发出,赶在另外两册余温还在时,能把名声彻底打响。 金掌柜上任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一下神豪文跟修真文的约稿审稿,他干劲十足。 叶存山以为这就没事,谈完能回家陪陪家人,结果陆瑛又带他去了隔壁铺面。 是一间玩具店。 叶存山都看着眼熟。 多款大富翁地图、多款积木,还有数字游戏,多款迷宫,甚至有台球套装跟画片。 其他都还好,买一套能长期玩,画片是消耗品,裁小以后,也因厚度、彩图的问题,要价很高。 另一个则是迷宫,迷宫是拿手里玩,按照云程的设计,上面配玻璃、透明塑料最好,京都那边为了降低成本,目前也就是陆瑛做了几个琉璃款的送人。 存银也有一个。 其他是在迷宫地图上做阻拦,地图凸起的围栏边缘再加一点厚度,整体围栏增高一点,能让小球滚动但不掉出来。 里面最容易被模仿的积木,因为上头做了花样,能玩连连看跟消消乐,依然是刻了精细彩图,变贵不说,也增加了仿造成本。 还有启蒙套装积木,在积木上刻字,拿回家给读书的小孩子玩,增加趣味性。 一圈逛下来,就没一件便宜货。 跟其他店铺不同,像拨浪鼓、竹蜻蜓、陀螺这类价格低廉的没有,九连环跟鲁班锁这类益智的也没有。 陆瑛说这是他家给云程跟圆圆的礼,“恰好这些东西都是表弟提供的玩法,程家只在京都售卖,我问过大舅妈,就在府城再开一家。” 多个铺面,攒银子就更快,家里日子好过了,人能少很多忧虑。 毕竟有个书生读书,现在有两个孩子要养,家里压力大。 他还听程文瑞说,云程是要给存银准备铺面当嫁妆的,这些都要银子。 家里就云程能挣银子,他会焦虑也是正常。 别的事没有,陆瑛让叶存山对这两间铺面上点心,“管管别的,省得读书把人读得呆呆傻傻。” 叶存山回家时,心情极为羞愧。 恰好碰到程砺锋抱完圆圆出来,又被叫去说了几句话。 他们出来久,快要回京都了。 算着日子,是赶不上圆圆的满月酒。 程砺锋对叶存山很满意,没什么话要训,是猜着他跟陆瑛出去一趟,会心情受挫,叫过去聊两句,要他放宽心。 搭伙过日子,精力能力都不在一处,很多事没必要强求。 是近段时间书信往来多,云程絮絮叨叨嘀咕日常的风格,把程砺锋这位冷脸长辈也往偏处带,居然能跟叶存山说:“我家都是你大舅妈挣银子,我们爷三儿一个比一个能花。” 出来心里都没个数目,说买什么就要买。 叶存山想想程文瑞张口就是铺面,想想程文杰锦衣玉食的,也看看大舅舅这谈银子都显得俗气的性子,默了默,说:“是看程程太辛苦。” 这也没事。 没人帮,就要自己辛苦些,这没办法。 现在有人帮,坐家里数银子就好。 云程再过一阵,看这两间铺面都能正常经营,就不用分神在这上头了。 养养孩子绣绣花,写写话本,画个画,都行。 他最后问叶存山,“圆圆的大名取了吗?” 叶存山看他眼神,就知道大舅舅技痒,想给圆圆取名字。 他说要再看看圆圆性格,现在太小,显不出来,就知道是个乖宝。 这孩子的名字,还是他们夫夫俩自己取,人生第一个孩子呢。 程砺锋觉得可惜。 觉着已经开春了,能回家问问文瑞态度松动没有,该去相看亲事了。 他们在元宵节时过来,到春分时返京。 提前把圆圆的满月礼给了,小衣裳做了很多套,摇篮也做好了。 长命锁、项圈、银镯金镯更是装了一箱。 说小孩子长得快,女娃娃就能养富贵些,长大也能佩戴首饰。 叶存山都看麻了,觉得他这个穷爹爹很有心理压力。 他还没有什么能送给圆圆的。 云程就让他多洗尿布,“这是亲爹的爱。” 宝宝出生,陆家小院那边添置的人手就不止奶娘一个,还新留了个粗使丫鬟,专门给圆圆洗衣服的。 说小孩衣服单独洗,其中也包括尿布。 叶存山还真认真思考,让云程一阵无语。 “你好好学习吧,等以后她长大,还能出去吹牛,说她有个状元爹。” 叶存山一边觉得云程对他的期望真是好高,一边又问他吹牛是什么意思,“还不能考上怎么了?” 云程就又想给叶存山贴上脆弱标签,“你好敏感啊,跟我聊天居然抠字眼。” 叶存山就没话说了。 他问圆圆今天怎么样,云程说白天换了衣裳放炕上玩,穿着小鞋子,戴着手套帽子,没有束缚,看起来很开心。 -- 第451页 开心的具体表现是,口水泡泡吐得更多了。 现在是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一天就三个状态,吐泡泡,睡觉,哭。 叶存山已经记不得存银那时是什么时候才能有来有回的互动,变得好玩起来,想着闺女还小,就说可能要满月以后。 云程也忘记他妹妹那时是多久能有互动,也期待满月。 因陆家给了厚礼,云程再见到陆瑛,就有许多感谢的话想说。 陆瑛性格听不得这些矫情酸话,让他别讲。 “以后有什么好玩的,先给我寄到京都,让我出出风头就好。” 存银最近能整天待在里屋陪云程,因跟陆瑛很熟,能插个话,“你不是改性子了吗?上回文瑞表哥来,还说你受伤了。” 陆瑛听不得这话。 刚受伤那阵,他还觉得挺威风,痛归痛,水匪剿了。 结果他娘为了给他说亲,到处夸,处处夸,见人就夸。 他在京都就成了一个,还没有办正事,就迫不及待想要夸赞的,急于求成的,本性难改的,纨绔。 存银不太懂纨绔的意思。 他在府城见过性格最恶劣的人是潘智明,品司狱的儿子,都要在府城横着走,那才是纨绔。但大嫂说潘智明是熊孩子。 陆瑛表哥,他看着挺好的,但别人说他是纨绔。 陆瑛现在也不知道,他就是不想回家。 云程问:“三姨现在应该也后悔?” 陆瑛点头,“悔也没办法,她原本说是等年后,看我性子定下没有,但过年休沐,到处都是闲人,各家都开诗会茶会,想趁着年底闲着时,把自家儿女亲事解决了,她多出去转转就着急了,怕好的哥儿姐儿都被别人定下了,赶着人最多的时候,夸我好几回。” 程家那边也为他操心。 他娘都亲自动了,大舅妈、二舅妈,自然也要为他亲事出力。恰好今年程文瑞不打算说亲,程文浩又以兄长没成亲为由,跟着拖,关系好的长辈们,就都盯着他。 他又不争气,从前没一件事能拿得出手,赶在年边办了件有血性的大事,可不漫天夸。 已经逃无可逃,他马上就要回京都了。 存银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回京以后,有什么有趣的事,记得给我写信!” 陆瑛不想给他写,“小屁孩,好好在家学手艺吧你。” 存银不介意,他说:“我最近在写信练字,你不给我写,我就跟程文杰写,我看他比你厉害,吃个醋还能换十几个词句来回说。我得好好学学。” 陆瑛想看这封信。 看完就能回去笑话程文杰。 这当然不能给看的,给了以后,程文杰下封信过来,就是车轱辘骂他的话了。 存银很有自知之明,他是骂不过程文杰的。 云程问陆瑛要不要在府城多留一阵,“你也不是小孩子,等风声过去,能自己回京。” 陆瑛说是要躲着,甚至跑府城来躲了,实际进取心还在,“要回武学,不然去年的摔打都白挨了。” 这次出来府城,说过是探亲。 京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想躲着人。 差不多了,就回去,保持住去年的上进态度,还能得句好评。 不然真要被嘲笑一辈子的。 陆瑛捏捏圆圆的小手手,“我以后总要成亲生子,不能以后我家孩子出去,别人都给他说‘你爹是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这真是,后半辈子都没脸了。” 云程看他真是变了许多,要他也照顾好身体。 古代医疗水平差,伤口大了,也容易感染。 他还说烈酒消毒什么的,陆瑛说知道,武学有教。 其他事情,云程也没什么好嘱咐的。 在他看来,陆瑛年纪也不算大,远不到被催婚的地步。 这个态度,让陆瑛很感动。 来时没接,走时要送。 云程还不能受寒吹风,他让存银也跟着去一趟,“也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 存银就春节那几天,出去跟小伙伴玩了,现在一直窝家里。 圆圆睡觉多,也不能跟他玩,他还是盯着看。 本身就是坐不住的性子,云程怕他憋坏了。 存银想想,大舅舅跟陆瑛表哥回京,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去码头送送罢了,还能顺带给静河村寄信寄东西,他就点头答应了。 也问大嫂要不要吃什么喝什么,“我给你买。” 云程想吃的东西,家里都有人做。 就是现在需要忌口的东西太多,平时总叫嘴里没味道,想要吃点重口的东西,主要是想吃辣。 这没法吃,他就说买点果子回来,“看看有什么水果吧。” 存银问是不是要给圆圆吃的,“我大哥说我小时候是深红色的皮,吃果子吃多了,就好了。” 那时在山村,没好条件,果子都是叶存山去山里摘的,全是野果,没几个味道好的,存银不吃还要被揍。 圆圆这时就不会,出去买的果子都可甜了,虽然有的果子长得很丑,也因为运输时间长,到府城山与}三}夕时,都有些干瘪。 云程弯弯眼睛,“她还不能吃,咱们吃,你跟我吃,不给你大哥吃。” 存银就懂了,大哥又得罪大嫂了! 路上不好问,等到程砺锋他们都上船了,存银才问他大哥怎么得罪大嫂的,还板着小脸训他,“大嫂生宝宝辛苦,你都不知道哄着人,我真是错看你了。” -- 第452页 他在家里不白拘着,给云程买来解闷的话本,他都看完大半了,说话的腔调时不时会变得怪异。 叶存山带他去找商人捎带东西——是找谢家的商船。 存银被欺负那件事过去,他们家跟谢家也有了往来。 谢家生意做得大,长期有商船南下北上。 之前还说一直找他们捎带会很麻烦,谢家是要结个善缘,也说商船本身也会接捎带东西的活,顺路带带,就能多得些银子,能给船工拿去买酒喝。 顺利把给家里的信件包裹寄送,叶存山才给存银解释,“是今年不回村的事。” 夫夫俩在不回去这件事上有默契,分歧则是一些细节上的。 云程会心软,也因为静河村那边都是叶存山的家人,他不希望跟人关系闹得太僵硬,这次是他们说了要回去,结果前面因身子不便,后面说宝宝太小,以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理由,总归是他们理亏。 等到他们东西寄到,差不多也赶上清明,不久就要春耕。 村里人都忙起来,叶大没多少地种,到时心里不快,又要闹。 云程的意思是,给叶存山小弟名下,都挂买两块田地挂着。 还是原来的态度,不牵累小孩,给到幼子手里,不是叶大本人,也不是陈金花,算是照顾到了叶存山的心情。 叶存山就不愿意给地。 给银子,买补品,甚至买几身华而不实的衣裳,都比给地好。 “爹这一年变得很不正常,他是喜欢地,但心里难保不嫉妒咱们现在的日子,给两个小弟买田地,别叫他看了,还说我们希望弟弟一辈子种地,一辈子没出息。” 这话很地图炮,到时村里庄稼汉还要骂叶大。 叶大受气了,他们不在家,都要说他们是搅事精。 存银听得直摇头,“我已经有点忘记爹长什么样了。” 在蔚县时,还想家,现在日子久了,他每天也很充实,写信有,想家没有。 年前给家里写的信,寄的毛衣,还不知得了叶大什么话。 年后不回家,存银没买什么东西,他兜里没攒起银子,铜板倒是有几百个,叶大也看不上。 是云程让平枝姑姑挑的一些滋补品。 程砺锋带了半船过来,东西太多,一家三口一起吃,都怕放坏。 存银说他回去哄哄大嫂,“大嫂还不是为你着想,你跟他置气干嘛。” 叶存山看他现在说话一套套的,还想笑,“你看我像跟你大嫂置气的样子吗?” 存银就嘿嘿笑,“你是我见过的最耙的耳朵了。” 存银笑完,就变成了最欠揍的弟弟了。 他现在强装成熟,已经不是小孩子,是小叔叔了,要给圆圆立榜样。 挨了一巴掌,就让叶存山回家以后别打。 “我看圆圆挺聪明的,谁说话她就看谁,你打我,她指不定也看见了,我以后就没威严了。” 叶存山不答应。 “要威严就自己挣,惹我了,我照样揍。” 所以回家后,存银没帮叶存山说好话。 还拿叶存山的私房钱,买了好多果子,进屋跟大嫂一起吃。 云程不能受寒,冷果子都要热一热。 在现代,云程从不考虑的吃水果方式。 在古代,他慢慢习惯了,也能品出一番滋味。 跟冰糖雪梨水一样,啥果子都能炖,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qwq 这几天更新应该都会拉一下时间线,宝宝大一点好互动 二更会比较晚,大家不用等~ 提前给各位读者老爷说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31章 送走京都来客,叶存山也要复学了。 云程也让存银忙自己的事情,窝家里没出息。 存银就很重视之前说的,要帮哥嫂带小宝宝的承诺,不愿意去。 云程就跟他讲,“别说你了,我跟你大哥以后也不方便带,是女孩儿,咱们都是男人,要避着点。” 这对云程来说算个遗憾,不过问题不大。 存银抿抿唇,最近听元墨取材,听多了一胎三宝。 第一本萌宝文,都说了三宝,就把三个性别都用上。 他之前有点不喜欢,他就觉得兄弟俩就挺好的,比如他跟他大哥。 因为不知道怎么跟小妹妹相处。 现在看见圆圆,他跟云程说,“一次生三个也挺好的,一次圆满了。” 以后不用再生了。 有儿有女也有哥儿。 云程要他停下这个危险想法。 也不想吓到小孩子,这时代,不生孩子的都能算是异类了,存银是普通哥儿,也想成家的。 本来挺甜一小孩,现在都会嫌弃别的同龄人没上进心,只会玩,再大一点,他择婿要挑拣困难。 再跟他说说生孩子的痛,别养大了以后,变得不想成亲了,那真是,以后有得操心。 就跟他说,孩子怀多了也辛苦。 “娘怀双胎的时候,那肚子那么大,你算算三胎得多大?” 存银有点忘记陈金花的样子了,感觉都好久远的事情,就知道大嫂怀单胎很辛苦。 圆圆都是乖宝宝,没什么妊娠反应,到后来都身子重得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热情散去一些,看天色也晚了,不在这里赖着大嫂,自己出去洗漱睡觉。 -- 第453页 叶存山下午去彭先生那边补课。近日家里事多,他平时打卡都是温书背诵。 云程跟圆圆睡午觉时,他会再看看别的书,文章作得少。 下午抓了几个小题写起讲,赶着初次当父亲的喜悦激动,趁着在兴头上,也作了一首小诗。 对于技巧的训练,叶存山已经很熟悉。 因为太熟悉,这次停笔也就半个多月,文章没问题,水平来说,跟从前一致。 作诗投入了感情,比从前有进步,要他继续保持,以后能即兴作诗。 回家后,叶存山就自己哄夫郎。 他还给云程写了情诗,满眼满脸都写着等夸。 云程说他像小孩子,自己收到情诗也开心得不行。 “我看你实在憋不出来,从前一个字都不敢提。” 能做到的事,夫夫之间撒撒娇,闹闹性子,是情趣。 硬逼着不会写诗的叶存山去给他作情诗,就太为难人。 云程看了又看,他也是看过许多诗集的人,叶存山这小诗写得不咋滴,跟他以前写小说,硬憋出来的水平一样。 但他开心,说要跟炭笔画一样,打个蜡,保存时间更久一些。 以后拿出来看,没有现在的喜悦羞涩,就该觉得羞耻,脚趾抠地了。 他俩却都不介意,叶存山从态度上感觉得到云程很喜欢,还是要他给个准话,非要他亲口说喜欢。 云程就说喜欢。 他也看看给圆圆写的小诗。 叶存山就去抱圆圆,他抱小孩比云程熟练。 云程有时在圆圆睡着的时候抱她,都能把孩子弄醒。 叶存山抱就没事,换尿布也相当熟练。 云程悄悄看他一眼,就用这件事切入,跟叶存山聊聊家事。 说存银都十二三岁的大孩子了,他换尿布还勤快,以前带孩子很辛苦什么的。 叶存山点头,“的确辛苦。” 他是很少叫苦的人,特别是在云程面前,也就是闹着玩的时候,想要从云程这里讨个甜头时,会“卖卖惨”。 所以他这么坦诚的认下,云程就干巴巴“哦”一声,不知该怎么接话。 叶存山也想趁着这次机会跟云程把话说开。 他一直觉得云程的性子是跟存银有些像的,很容易心软。 存银那时在蔚县,心疼家里人跑回村,结果被押着下地,还是耕地。 云程现在没在家里吃多大亏,就被叶大膈应了几回。 加上他对云仁义家的人都没心慈手软,云程就意识不到他性格里的柔软面。 他总想着叶大是叶存山的亲爹,总想着古代重孝义。 也总觉得叶大膈应他的事情,不至于要叶存山跟人闹得父子不和。 现在已经离得远,表面关系维系而已,寄回去的礼物都是平枝姑姑操办,他们也不用多走心。 就这次说给两位小弟买块地,夫夫俩意见发生分歧。 叶存山跟他说,“我家以前就我跟存银两兄弟,这你知道。那时爷奶会帮着带带存银,不至于饿着他冻着他,但要好东西,要用心养着,那是没有的。” 哥儿地位低,他们是氏族村落,算来算去都是自家人,没外面明显。 到府城后,云程能看出来一些,抿唇算是默认。 别人家待小哥儿都那个态度,所以存银长大以后,对爷奶也就那样,不算特别好,但也没特别生分,该有的孝心还是有。 对外不会说爷奶坏话,也别想得夸。 叶大就真的不正眼看存银。 家里没其他孩子帮衬家务,从前是叶存山多做一些,主要是帮刘翠英。 家里没女人,他是长子嫡孙,还带着弟弟,没有让他跟哥儿姐儿一样操持家里的规矩。 这些事说起来,都是慢慢堆积出来的不满跟失望。 存银小时候发高热,孩子都要烧没了,叶大翻个身继续睡。 他读书得不到支持,没分家时种地打猎,攒不下几个铜板,对比起来都是小事了。 他跟云程说:“我在村里也没怎么他,有时看他也挺好笑的,亲爹,又不能真的扔掉。上回旺祖过来,就差明示我,说叶大要好好活几年,不然我要守孝,这几年不能考。” 到乡试,是三年一次。 守孝的日子正经算下来是两年多,要是死的日子赶巧,对叶存山就没影响,中间就能完美过度。 不赶巧,那就不说了。 所以跟家里维系关系的事,他心里有数。 不同意云程的意见,不是故意要跟家里硬着来,故意不满足叶大的需求,是把叶大往坏了想,选择了一个比较稳妥的,外人也挑不出错处的方式。 话说开,从前旧事提几件,也是想要云程放轻松点。 不想云程觉得跟家里关系僵硬,是因为他。 “存银才六七岁的时候,他就想要孩子里里外外干活。哥儿嫁人以后,比姐儿的日子难过,我也想存银手脚麻利勤快点,以后不至于在这上面吃亏。” 但自己带大的孩子,总是不一样的,他在家里能帮就帮,存银就一直比别人家的小哥儿干活少。能有空闲满村野,被叶存山带着,跟村里许多男孩子熟悉。 大抵也是这样,他这性子得了人夸,别人上心了,会来看看问问,所以一个小哥儿,也能在年岁不大时,就有许多人来相看提亲。 -- 第454页 相看的人多,存银就有挑选余地。 孩子因此自信很多,叶存山也能慢慢筛选,给他寻摸一门好亲事。 现在这个计划自然是没了,存银以后会更好。 总而言之,跟家里的矛盾一直都有。 各家都有的摩擦,别人没叶存山魄力大,不会跟亲爹闹僵。 他分家以后,远离家人,自己把日子过起来,从前很多事情再过过脑子,就变得计较。 “反正你别多想。” 云程叹气,“我看存银挺活泼开朗一孩子的。” 要不怎么说叶存山教育小孩子自有一套。 不能在存银计较家人态度的时候,也跟着生气计较,表现出这件事很大条的样子。 他还会怼存银,打存银屁股,又会带他出去玩,没成天憋家里闷着。 小孩子贪玩,对快乐的事向往,家里不开心的事就不想了。 云程就说让叶存山以后多教教圆圆,“现在孩子长开了点,皮不皱了,但还是黑黑的,怕她以后出去被人笑,被人欺负,回来哭。” 云程会心疼,到时大概率哄不了小孩,还会一起哭。 这担子就落在叶存山身上了。 叶存山应下。 他把圆圆放到里边,专门给她划出来的小窝里躺着,孩子睡得呼呼的,两个爹爹嘀嘀咕咕说半天话,都没把她吵醒。 他突然想到云程说的“咸鱼”,“你说圆圆不会是一条小咸鱼吧?” 云程巴不得呢,咸鱼心态好,以后养起来他俩也省心。 但他要叶存山别抱太大希望,“我以前看过一些,有孩子是懒得动,长大以后知道玩乐了,就活泼了。” 这还是好话,其实就是野了。 吃个饭,都要端着碗追着屁股后面喂。 叶存山想想,追着屁股后面喂饭的事他干过。 存银小时候也这样。 叶存山:“没事,揍两次就好了。” 云程想也不想的给他一巴掌。 “咱别这么粗鲁。” 女娃的屁股不好打,打手心他也心疼。 他跟叶存山说:“咱们让她做数学题。” 夫夫俩眼相视时,不约而同露出了一个蜜汁微笑。 云程现在依然不让叶存山碰,他身子缓过来,也不往叶存山怀里钻,甚至拒绝叶存山抱他。 孕期还能用背后抱抱,现在恨不得分睡床头跟床尾。 因为云程还没有洗头发,他觉得有味道。 这就跟早上睡起来,没有刷牙就不能亲亲一样,是一道坚守非常严实的防线。 防御稀烂,但卡在了叶存山心里,要他不敢越界。 他掰掰手指算算日子,约莫三月初,云程就能洗头泡澡。 到时他要跟云程一起泡。 所以隔天中午,叶存山午休时间还特地回家了一趟,叫人看侧屋的浴室,他准备手动弄个“温泉”。 其实就是把屋里用砖头堆个池子,下面要跟厨房那边通烟道。 池子比浴桶大,里面再贴木片,木片细腻,不伤皮肤。 也留木塞,到时换水方便。 他思想不正经,给云程说起时还很有理,说他这样做完,云程泡澡舒服。 云程也挺想叶小山的,瞪他时脸红扑扑的,却没说什么。 叶存山便更有干劲了。 到圆圆满月酒之前,云程先把存银的拜师礼给办了,要他拜柳小田做师傅,以后要跟人学做菜的手艺。 存银学过很多东西,正经拜师还是头一次。 他好奇又好动,给柳小田敬茶后,还要给云程敬茶。 云程现在也会下床简单活动活动,不出院子,能在堂屋待会儿。 看存银兴致高,他也把拜师茶喝了。 年过完,存银还是红衣服多。 云程换着法子给他配,最好这一年里,衣服饰品都带点红,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把本命年渡过。 孩子一身红衣在眼前晃悠,别提多养眼。 圆圆也是属兔的,现在许多小衣裳不方便穿。 存银算着日子,等他缝好小衣服,圆圆就是大宝宝了,就给她编了绳结戴手上,也提前给她攒发带,等头发多了,就能扎漂亮的辫子了。 家里人各自恢复正常生活时,云程也在逗圆圆,跟平枝姑姑聊育儿养崽注意事项里,等来了圆圆的满月酒。 他们都没经验,村里富户办满月酒,是给鸡蛋,给米酒。 在这里,家里条件好了,就想办得热闹些。 往后圆圆还会出院子,也想跟邻居结个善缘,别以后看见圆圆要说她黑,所以米酒跟红鸡蛋都准备得多。整条小巷,平时没来往的邻居也给送了。 不办酒时不觉得,办酒以后,也发现他们在府城这段时间里,也不知不觉结识了很多人。 除却杜知春跟柳小田这两家,还有有叶存山跟存银的朋友。 云程暂时没结交新朋友,但因工作室开门,多了玩具铺子,能有两位掌柜的,带个机灵会说甜话的伙计上门说吉祥话,也热闹了好一阵。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有读者老爷看出来了,就顺便说一句,快到收尾阶段了,不过我写得比较慢,可能会在月底或者六月初结束. 然后存银小宝贝的cp,能跟大家说了,是陆瑛表哥,因为谢晏清小朋友写出来,感觉差点意思 -- 第455页 今天两章送上,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32章 圆圆满月,云程也结束休养。 可以正常出门,也能去泡澡洗头发了。 太久没有走远路,活动范围都在房间跟堂屋,这么一出来,他双腿明显发虚。 走路走着走着,要叶存山来扶一把。 手臂力气倒是因为抱孩子,早已经恢复到往常水平。 只看看腿脚,就知道他这后几个月有多懈怠懒散。 今年天气没去年冷,进入二月后没下雪,路好走,出来也不刺眼。 默认是夫夫俩一起泡澡,知道云程害羞,叶存山没要小厮帮忙提水打水,是他自己一桶桶提过去倒池子里的。 连着灶屋烟道,怕底部烫,叶存山做得偏厚。要靠这烟道烧水就很慢,靠它来保温就不错。 所以水还是自家烧的。 太久没亲密,孕期是偶尔撩人。 在这种气氛里,云程很是紧张,出来透透气,就窝回房里。 叶存山出去时打水时,他就陡然松口气。 叶存山等水烧开,回来跟他坐一块儿时,他就浑身紧绷。 叶存山问他要不要再走走转转,云程想着他扶自己胳膊时,大手传来的热度,先红了脸。 叶存山看他有趣,很想逗他。 又怕逗过头,弄得云程恼羞成怒,今天一起泡澡的计划就没了,所以抿唇憋着笑意,只看着他不说话。 只看着他,云程都要生气。 “你闲的是不是?老盯着我干嘛?去看书。” 叶存山笑了声,“家里又没别人说,你怕什么?” 云程害羞的性子已经全家都知道了。 即使不是夫夫共浴,今天眼看着腿脚发软的样子,都是需要人服侍伺候的。 别人肯定不行,那就叶存山自己来。 存银还是上半天工,早上不去关东煮铺子,就把圆圆接到自己房间。 小宝宝正是觉多的时候,存银把孩子放炕上就好,圆圆还不会翻身,小手小脚都裹在小被子里,不能乱动,不用时时盯着,能做自己的事。 他说了,他今天上午都不出来。 别人更不在,院门都锁了。 云程就是因为家里有两个小孩子才这样。 更精确一点,是因为存银在家里才这样。 圆圆还小,话都听不懂,可以忽略掉。 存银是上过生理卫生课的,以前只是嘿嘿嘿傻乐,让人脸红耳热的不好意思。 现在该懂的都懂了,以后不出意外,云程还要给存银做婚前教育,这羞耻度,他已经无法用数值形容。 叶存山不安慰他。 觉得这事总要习惯。 时间久了,脸皮厚了。 他俩对着存银嘿嘿嘿傻乐,该羞耻的就是小孩子了。 也就是,只要他俩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全都是歪理。 云程掐叶存山胳膊,“去打水,快点,我头皮好痒。” 催也催不快,烧水要时间。 叶存山看云程是要羞耻到爆炸,就主动转移他注意力,“我给你掏耳朵吧?” 云程也好久没掏耳朵了,一提就痒。 屋里光线不好,外头又冷,两人去堂屋沙发。 云程侧躺在叶存山腿上,等着他掏耳朵时,感觉叶存山这个小火炉的火力很旺,哪里都热乎乎的,烤得他脸上发烧,身体也燥。 还没有到夏季,他就提前给叶存山说:“你身上好热,今年夏季,我跟圆圆睡,你打地铺。” 这日子还很远,叶存山听过就算了。 云程就从他态度里感受到了,“叶小山,你是不是也很紧张。” 叶存山说是,“大白天的,不想动你。” 实际动不动的,要洗过澡,看看定力好不好。 云程脸更红了,他说这样不行。 耳朵也不想掏了,让叶存山再去看看水烧好没有。 “咱们早点洗完,要睡就早点睡了,不睡咱们也心里有底,现在感觉心都悬着。” 叶存山没准话,他也忐忑又期待,拿不定主意。 灶里有柴火,锅是热的,再过去把水提到浴室,还得加水烧。 回来能继续给云程掏耳朵。 云程现在真是一点都觉不出来大池子的好。 磨磨唧唧快大半个时辰过去,云程都要在反复脑补中,精神疲累到没力气倒废料时,叶存山才叫他去泡澡。 他跟叶存山说:“我已经开始贤者了。” 叶存山催他快点,说话超直白,“万一我没忍住,想弄你,得早点弄完,万一赶上大中午的来人敲门送饭,我怕你以后都不让我碰了。” 好了。 云程又不贤者了。 衣服都被叶存山单独拿了木盆装,能罩着防水汽。 云程抓住他胳膊,借着自己现在走路不稳当的便利,往上摸摸掐掐占便宜。 还夸叶存山:“你身板还是很硬,结实。” 叶存山很开心。 初春气温也低,云程今天主要是想泡澡洗头发,不洗干净不让碰。 烧水的时间久,叶存山还怕他染上风寒。 人在浴室外面时,叶存山跟要把他怎么着一样,说话露骨大胆。 进来就把云程当布娃娃搓,当起了一个毫无感情的洗澡工。 -- 第456页 云程抿着嘴巴,不满的心情呼之欲出。 他跟叶存山说:“我突然想到,咱俩在山上第一次泡澡那回。” 叶存山叫他别瞎想,“怎么这么喜欢回忆过去?” 云程:“这不叫回忆过去,这是翻旧账。” 旧账就是那时,云程对他有朦胧心动。 因为要共浴,还想七想八。 泡在热水里,也有了点微妙反应。 结果叶存山纯泡澡,还嫌弃他不会搓背,说他力气小。 “你力气倒是大,你看看我身上,被你搓红了,一条条的。” 叶存山哪里敢细看。 眼睛睁着当瞎子。 他说等回屋,去了炕上,也让云程掐他,“搓也行。” 云程就不说话了。 显得他多欲求不满一样。 头发短,就好洗。 洗完叶存山给他裹得严实,要他在屋里等等。 然后快速把自己收拾完,再带云程回屋,坐炉子边烤头发。 家里还没来人,存银也避着。 云程阴阳怪气他,“早知道你不碰我,还让存银躲什么躲?这样躲着,我以后见他都心虚。” 也说叶存山:“你还放狠话,我当你多厉害。” 最后看他眼睛,给了会心一击, “就这。” 叶存山眸光暗,什么都没说。 还把存银叫出来了,满足云程说的什么都不干,就不用避着小孩子。 存银的事业心在小圆圆出生后,猛蹿一截。 他现在很有动力当裁缝铺子的老板,单纯绣花,他练起来总要歇歇。 买了布料,教他裁剪小衣裳,给圆圆做漂亮衣服,他就很有动力。 小孩子长得快,一套衣服穿不了多久就小了,他也在细节上下功夫。 衣襟领口这些位置的花纹不必多说,衣服上也有绣样。 现在流行的都是大朵大朵的花,用在小孩子身上太艳了。 云程觉得素净的就不错,衣襟领口有点样子就成。存银不要,他说小孩子就喜欢花哨的。 “我都喜欢花的,圆圆肯定更喜欢。” 所以衣服上,云程是参考了后世的碎花裙样式,还有一些汉服纹样,挑拣了几个简化。 到时绣疏一些,就给圆圆穿。 绣密一些,就给存银穿。 隔着辈分,也能说是“亲子装”了。 存银听说了亲子装的解释,人就坐不住了。 找叶存山拿了银子,出去扯布,照顾到叶存山这身材皮肤,不适合穿有小碎花的衣裳,又让云程单独画了竹叶、竹节,用青绿、白绿的布料混搭,缝出来的样子也好看。 一次缝四件,做快一点,也要一两个月了。 到时圆圆能长大一些,存银就先给哥嫂缝,圆圆最后。 这时正忙,对叶存山叫他出来的行为非常不满。 “有大嫂陪你还不够,还要叫我过来,你知道圆圆一个人在房间吗?” 叶存山看这俩小哥儿,每根手指都发痒,想揍人也想收拾人。 午饭过后,他就说要收拾云程。 云程要吊着他,“我之前白忐忑期待了,你也等着,咱们一起去铺子里看看。” 叶存山要他别这样,“我难得休沐。” 云程就心软了。 他觉得下午不安全,总紧张外头,所以叶存山动作大一点,他都很紧张。 紧张时,身体也紧绷,内部跟着紧,是更舒服,叶存山偏要说他分心,不认真,要用这种烂借口去欺负他。 房子隔音很差。 不至于把所有动静都传出,但云程不想被人听见任何细微的暧昧。 很小声的骂叶存山两句,都被撞得支离破碎。 他觉得男人强壮了没哪里好。 就会欺负人。 下午胡闹的时间很长,太阳落山的傍晚,云程已经完全虚软,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腿脚,都不能往叶存山腰上勾缠时,叶存山才俯身亲亲他脸,暂时放过他。 云程说晚上不来了。 叶存山答应了。 然后在隔天清早抓着人又做了一次。 这一天,云程都是睡过去的。 存银说他跟圆圆一样,一睡睡一天,吃喝拉撒的时候才醒来看看。 云程就看看圆圆。 圆圆现在醒着,她是很少哭,奶娘照顾得好,知道她要饿要尿的时辰,才扁扁嘴巴就被人抱起来,被哄得极好。 他摸摸圆圆小脸,跟她讲叶存山的坏话,“你爹是个坏东西。” 存银要云程别这样说,“你也是他爹。” 云程想了想,点名指姓道:“你大山爹是个坏东西。” 开心的时候叫人小山哥哥、小山弟弟,也叫叶小山。 生气的时候就叫人大山。 土里土气的。 云程被这个称呼逗笑,圆圆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咧咧嘴,流了口水,云程给她擦掉。 宝宝今晚就留在他们屋里睡。 有圆圆在,叶存山不欺负他。 叶存山今天也不想欺负他,搞狠了以后没肉吃。 照常学习完,他往炕上躺,要被云程连着在身上掐好几下。 若不是阻止快,云程还要掐小叶存山。 这个掐不得。 掐了,今晚不用睡了。 今天叶存山还要话跟云程说,是商量成亲礼的日子,也有回家的日子。 -- 第457页 现在圆圆小,他们不回去。 但今年是要再回家一次,好歹跟家里见个面。 云程去年认亲的,府城也不是特别远,有心的,一个月能跑几个来回,一直不回去,容易落人口舌。 云程说等入秋的时候再说,“夏季热,我不想带圆圆坐船。” 叶存山就说在府城把成亲礼办了。 云程有些犹豫。 聊这个,他就乐意往叶存山怀里钻,嗅闻他身上经久不散的竹香。 “可是成亲礼,没有长辈在,也太冷清了。” 程砺锋他们来时,云程不方便。 两边离得太远,不能一直留在府城等着。 静河村也快要春耕了,不会来人。 叶存山说:“咱们自己把红衣服穿了,夜里拜天地,喝个交杯酒,开心一阵,等回家,再办一场。” 云程答应了。 成家生子,有了小家庭的社交圈子,办事就不能凭一时意气。 成亲礼是补办,他们已经有夫夫之名和夫夫夫之实。 办礼是为了弥补当初遗憾,不宜连着两回请人吃酒。 平枝姑姑那边都没说。 又是等了个休沐日,叶存山白天把功课处理完,从外头买了红烛,还有一套精致的酒壶酒杯,配上花生桂圆红枣等果子。 晚上把被褥换掉,换上存银绣了几个月的鸳鸯被。 存银也有红衣裳,小圆圆也有。 夫夫俩再换上,一家都很喜气。 存银有点想哭,抹抹眼睛。 云程问他怎么了,存银呜呜呜的,“我就觉得你们感情好好。” 云程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段话:为神仙爱情落泪。 在存银抹眼泪的时候,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上首没长辈。 云程跟叶存山是拜的爹娘牌位——是程砺锋做主给请回来的。 然后正常流程,存银当了小司仪,三拜结束送洞房。 存银不想留在这里感受爱情的芬芳,抱着圆圆回自己屋里。 他想给圆圆把摇篮布置出来,下头铺了好几层小被子,是肉眼可见的柔软。 可圆圆出生以后就是睡的炕,跟爹娘是睡炕,跟小叔叔是睡炕,跟奶娘还是睡炕,现在睡摇篮就不开心。 少有的闹脾气,放进去就要哭。 存银就发愁,现在躺会儿都要闹,等天气暖和了,家里再铺上床垫,大家都睡软乎乎的垫子,难道要小圆圆孤零零的睡木板小摇篮? 这里的事,夫夫俩都不知道。 叶存山教云程了一个词:被翻红浪。 腻腻歪歪过到四月,金掌柜头一回上门拜访。 给云程这位东家检查连环画的稿子。 现在的画家很少有速写的概念,他重新画了两节广播体操出来,留在铺子里当做参考。 有些画师知道出去找人做那些动作,有些手头阔绰的,会去戏园子请人做动作参考,画出来更加灵动。 其他人没有参考,以前也没有接触过,画工过关,整体的流畅度就很差,不连贯。 这种连环画的稿子,卖点是“动画”,单幅画不够精致,甚至有不合理的地方,都能略过。 最终定稿的是一位毛笔画的画师。 金掌柜说请他画有点风险,“他家里行商,手头不缺银子,纯粹是喜欢画画,看见咱们招募人画‘连环画’,他没听说过,所以过来瞧瞧。” 本身不为挣钱,不稳定性就太高。 现在新鲜劲儿在,以后不一定。 云程听说他家不缺钱,就更想把人定下了。 因为笔墨纸砚还有颜料,他都能给画师本人提供。 但要找参考,就得自己来。 满大街都是人,几个铜板都能请到闲人陪一场。 几十个铜板,几百个铜板,人家能废一天时间当模特、群演。 临时抓的人,就没唱大戏的专业,肢体也不如人家灵活。 有一些名场面会是跳舞,舞剑,或者两人对打。 这里要请的参考,就更贵了。 一般画师耗不起。 有人有条件,就能好好谈谈。 云程让金掌柜给人带话,“他既然不缺钱,咱们就做交换,以后每次约稿,我都教他一个新玩意儿。” 跟画画有关的新玩意儿。 金掌柜没见过谁的主意比云程多,除却玩具店,还有铺子经营,奇思妙想很多。 这连环画的画法,也是云程提供的,再有新玩意儿,他也不奇怪。 铺子主要经营是话本,来这里也是跟云程聊话本。 神豪文定稿了,修真话本交由柳文柏在写。 这两册都是他们自己出故事线,自己请人写,审稿完以后,能跟别家书斋合作,不一定要选杜家书斋,有人都报价了。 “比杜家书斋的报价高一成。” 云程说还是选杜家书斋。 “他家话本卖得好,还会再跟书生分一笔银子,算下来差不多。” 两家关系也近。 话本铺子开起来以后,云程跟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维系就成了纯粹的合作伙伴,主动权在手,从前那点不愉快都变得轻微。 这些确定,云程就知道他该继续写故事线,好让金掌柜去联系人继续试稿,让话本铺子稳稳运营下去。 磨合期比他想象中短,他早没准备。 -- 第458页 跟平时讲故事不同,这是要拿出去挣钱的东西。 来写话本的书生,多半是冲着他的名声来的,试稿写稿加审核时长,算快一点,也要一个多月。往后销售,册数少,来来回回也要半年左右。 与时长相匹配的是书籍的成本,即使是话本,在古代都是奢侈品了。 旧话本折扣处理,也是一两银子起步售卖。 差别在于,一两银子能买几本旧书。 书斋是宁愿多捆绑几本,都不愿意降价。 这要对得起读者的钱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为了以后长久经营,云程让金掌柜别急,“先把手头这几本稿子跟紧,也从这些稿子里,抓一些名场面出来,要人画连环画,画师要是不愿意,你跟他说,这是我考验他诚意的时候。” 金掌柜就没别的。 今年是乡试年,府城的考试淡季。 到了四五月份,没有来院试的考生。 生员们也不用被岁试考验,但沿路有考生歇脚,为八月乡试做准备。 府城到京都还有七八天的路程,是个大城市,有部分书生会歇脚比较久,他们能听些热闹。 平枝姑姑他们是京都来的,到时叶存山去京都赶考,有人接应,也不用担心住处,注意事项云程闲暇时问过。 看到赶考的考生,依然好奇。 所以叶存山休沐时,就带他出去转转。 他想带上存银跟圆圆。 叶存山说过过二人世界,“你几个月没出门了。” 云程垂眸想想,答应了。 最热闹的驭奚地方当属茶楼客栈。 叶存山今天带他去客栈,在一楼点三两小菜,上一壶酒,就能单独坐一桌,听其他考生聊天说话。 最近市场上被许多其他题材的话本冲击,穷书生跟各类美女的书籍也屹立不倒。 原因是有的。 因为云程一顿饭的功夫,听这一屋的书生吹了很多牛。 说他们在哪里遇见了某某美人。 美人又对他们怎么怎么样。 很俗套。 写进小说里,云程都不爱看。 要是他人转述,云程也不会认真听。 此时坐在大堂里,听着这些鲜活的人,叽叽喳喳的讲故事,他却有了人间烟火的真实感,有一种故事果然取材与身边的真实感,听得津津有味。 还要跟叶存山互演,“叶兄,你上回说,等你考中以后,就把乡下夫郎扔了的事,是真的吗?” 周围气氛一静,听故事的人,成为了讲故事的人。 他们临时吹牛瞎编的话,也被许多人注意听着。 叶存山配合道:“要他作甚?不如你漂亮,不如你有钱,不如你贴心,等我考上,就娶你做状元夫郎,不要他了。” 这番话,收获了很多谴责的眼神。 《软饭硬吃》的销量比想象中好,很多书生们也有了“渣男”的概念。 他们看叶存山的眼神,就是看渣男的眼神。 显然没有想过居然能近距离见到这么大号的渣男。 可看看云程的脸。 看看他的穿着打扮。 想想叶存山的话,这哥儿是个有钱哥儿。 有人就默默低头,想想自己吹的牛。 怎么就没实现呢。 云程还在演,“这样不好吧?其实我能接受跟他共享夫君的,谁让他给你生了个崽崽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叶存山豪气道:“没事,孩子以后还有,你能给我生一胎三宝。”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今天手指缠了膏药,有些不适应,码字很慢,实在抱歉! 今天就这一章,我明天会把余下的字数补上,发三更~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33章 夫夫俩都没有想到,在客栈里的一句口嗨,会带去那么远的影响。 从府城去往京都的考生,出发批次、赶路方式和后续接触的人都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沿路说了“一胎三宝”的故事。 讲有一个渣男书生,乡下夫郎给他生了孩子,他都要把人抛弃,在城里找了个有钱又漂亮的夫郎,人家要一胎三宝。 哥儿姐儿要生,儿子也要有。 传播速度,是跟着考生行进速度来。 抵达京都时,各地才子汇聚,以文会友时自是不提,到了闲聊吹牛时,这现场版的渣男故事,都要给人说一说,再讲讲那个一胎三宝。 赶巧。 元墨的《一胎三宝:娇妻哪里逃》,也赶着乡试的热度,悄声上了杜家书斋的书架。 立牌已经请人做好,三位萌宝各有各的可爱,从面貌上,就能看出这些孩子们的性别,一样一个。 这个书名元墨是非常抗拒的。 甚至府城的杜家书斋都在抗拒。 云程很坚持,写萌宝文,不用这个格式,味儿都不对! 在书名格式之前,元墨更加抗拒的是“娇妻”,他想写夫郎男主,要写“娇夫”。 云程自己都是哥儿,是夫郎,性别歧视当然没有。 他是考虑到现在哥儿夫郎的地位偏低,第一本萌宝文写出来,先把读者们的钱袋子拽住再说。 买的人越多,对这本书的印象越深。 以后有人跟风模仿,就绕不开这本。 -- 第459页 要想写夫郎主角可以,得等这本结束。 或者元墨能一起写。 元墨就是个狠人,他真的一起写。 家里日子过起来了,柳小田怕他手写废了,也给他请了个书童,能跟云程一样口述,由书童写。 书童休息手的时候,他能歇歇嗓子,提笔往后写,速度相当快。 这是全新的题材,元墨是为了哄自家夫郎写的,跟小孩子相处了两个月,抓住了点感觉,但怕稳不住节奏,故事脉络理清楚后,是请云程控全文。 提供梗,又控全文,元墨还想跟《状元》一样分红,云程不要。借着乡试各地考生云集时,在萌宝文的内页里,盖了话本铺子的云山印章,打了个小广告。 邀请各地有才之士来写稿子。 能到京都参加乡试的才子,都是奔着考举人,考进士,入庙堂去的,少有人愿意来写话本。 但落榜的人那么多,日子总要过。 云程也没指望人家现在就来写稿子,他的工作室还要发育一阵。 等到工作室出品够多,他们知道能挣钱,有很多书生都在写,自然愿意来尝试。 到那时,他的工作室就能实现良性循环发展。 话回现在。 乡试完的考生们,情绪还没缓过来,就在京都的趣闻里听说了杜家书斋上架了《一胎三宝》的事。 许多人还恍惚,怎么才来京都不久,这故事就被写成话本了? 再去看热闹,看看杜家书斋宣传的阵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书早就写好在雕版印刷了,他们一路给人讲故事,就是给人做了免费的宣传。 当初客栈偶遇的夫夫是故意演他们,亏得他们还逢人就说,讲得津津有味。 有人当时就买了一本翻阅,想看看这书能写成什么样。 翻开就是小广告——古代还没有在书籍里夹广告的先例,放在开头也可以。 云程还手动给元墨写了夸夸,把他的个人履历写得相当漂亮。 从《咸鱼书生》每一册的销量突破,到《状元》广受好评,读者爱不释手。 经过元墨的允许后,他还对元墨的经历加了修饰,从风雪里摆摊的写信的穷书生,到府城安家落户买铺面买房子的阔书生。 嗯,还用了很浮夸的宣传语:缺银子你就来。 销量跟经历是不是真的,大家不知道。 只不约而同在心里算了个数。 一册话本一两五钱,《咸鱼书生》有四册,一套下来能有六两银子。 十个人买就是六十两,一百个人买就是六百两,一千人…… 书斋传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以前没注意的东西,被人数据化以后,就难以忽视。 这个广告,在他们心里埋下了小种子。 乡试考完那天,娇妻萌宝文发售。 乡试贴榜这天,娇夫萌宝文发售。 京都卷起热潮,程陆两家自然也会讨论。 虞氏跟程玉蝶坐一块儿喝茶,说:“爹已经意识到问题了,他以前以为叶存山是书生,要科举,总要仰仗点咱们家,至少要仰仗他。程哥儿跟存山都山村出来的,到府城安个家就掏空家底,又养孩子又供书生,程哥儿也不像能干人,也说以后会要家里接济。” 咬咬牙也能把日子过下去,但程家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摆着,府城那边也有平枝姑姑照料,吃穿用度都有给他们,苦一段日子,就会想要依赖家里,去年那些不愉快,就算揭过了。 可显然,云程他们没按照这个预期来,自己就很争气。 现在程家最挣钱的营生是云程提供的几样玩具玩法,风靡京都,远销外地各省,宫里娘娘们都有,天子也有几幅迷宫图。 蜂窝煤的事不必多说,程文瑞给天子献上的《八方来贺》图,也得了颇多夸赞。 万寿节后,广播体操也由从国子监开始推广。 影响力都瞧得见。 只是云程孕期没怎么写稿子,《废材书生》跟《软饭硬吃》因为压稿、分册销售的原因,合集售卖时,刚好在年前结束,把空档期填上了。 生孩子以后,直到现在都没新书产出。 《状元》跟《嫡子归来》有云程和工作室的影子,但终归不似他自己写稿那样挣钱。 程太师前阵子家宴喝多了,还说云程跟叶存山今年可能会找家里帮忙,到时再问问他们来不来京都,认为叶存山怎么都该适应了,可以放平心态来国子监读书了。 当时程文瑞就有些尴尬,不想在饭桌上驳面子,可他爹又不搭理,只能他来说。 他说云程的铺面,是他们自己攒银子开起来的。 选的小铺面,缺不了多少银子,贴补的部分他没说。 正经来算,就是家里分了个掌柜的过去帮衬。 金掌柜是他爹要挑的,选的是虞氏名下铺面的人。 细究的话,金掌柜不是程家人,是虞家人。 现在这两册萌宝文在京都引出的热闹,足以看出来后续几册销量不会差,还会带动一批人去跟风写。 而云程写给京都的信件里,说了他的话本铺子一切顺利。 现在能保证每个月都能发售一册话本。 不是所有话本都是长篇连载,这个薅羊毛太狠了。 会跟云程追过的一些热血漫一样,有那么几部长期连载,到了后期还能卖卖情怀。 -- 第460页 平时还是要写写短篇话本,就跟每月新番一样。 工作室也有了明显特点,每册新书,都会伴随巴掌大的小册子,有连环画的名场面。 有些书抓不出名场面,会赠送一个小互动。 外面还没有开始卖,书籍先给自家人看个新鲜。 程玉蝶已经翻看了几回,说:“他俩有不靠着家里的底气。” 有这挣钱本事,没有程家在后面帮衬,杜家为了稳定合作,也会给叶存山请先生。 礼部管科举,杜家书斋售卖的科举用书本就销量极好,自家私下汇总的东西,在利益到一定程度时,拿去当人情也是正常。 毕竟科举这条路,并不是有书就够,也要自己肯下功夫学。 年年那么多书生赶考,多一个两个竞争对手又何妨。 所以程太师是不会等到云程真心实意叫他一声外公了。 相较于夫妻分葬,对宋锦的处理才是真的寒了孩子的心。 她俩聚一起,也会聊些旁的话。 乡试年的八月前后,是京都最热闹、最忙碌的时候,也是相看亲事的淡季。 但能提前聊聊,等到这批书生散了,也就入冬了,又能再做相看。 今年程文瑞不再拖,一问就答应了下来。 虞氏说:“爹给他相看的那家姑娘去年嫁人了,我今年得帮他好好选。” 京都有些人家的哥儿也养得好,能一起看看。 提到这事,程玉蝶就要叹气。 她就一个儿子,生的时候伤了身子,后面再无子女。 眼看着府里庶子们都要成亲了,陆瑛还拖着,是提到亲事,就要着急上火。 这回不是因为没有门当户对的哥儿姐儿相中他了,是他自己不要。 “说现在对他满意的人家,以前都瞧不起他,真成亲了,以后对他也多有审视,人家家里满意,哥儿姐儿们看他指不定还是不满意,到时一地鸡毛,他没心思哄人。” 程玉蝶要不是在意儿子,哪里会为此忧心焦虑? 被陆瑛说得,她这两年都不想出去看了。 等这一茬的哥儿姐儿都嫁了,她再看。 虞氏惊讶,“那这样,瑛哥的年纪……” 程玉蝶摆手,“他爹带他出去历练几年。” 前头改了性子,后头再出去历练,回来得个赏赐,有个小将军的名头,年岁稍大点也没关系。 虞氏就说陆瑛还挺通透的。 所以程玉蝶心疼,就依了他一回,也给虞氏说:“你可把你家文杰看好,别要他跟我家这个一样,再大一些,文杰也要相看亲事了。” 自家孩子,自己看着,自然是哪里都好。 但都在京都待着,也清楚外人对他们家孩子都是什么评价。 陆瑛比程文杰还好点,因为他玩太过了,家里会训斥,在外面也是开得起玩笑的人。 程文杰就是需要人哄着的小祖宗,他要是个小哥儿,有人愿意哄,能娶回去。 这不是个男孩子吗? 现在性格改了许多,本性依然别扭。 而且说去武学又没去,跟家里闹一场后,现在还在太医署,不像是要认真学的样子。 虞氏也叹气。 八月乡试过,云程也在这里渡过了第二个生辰。 圆圆半岁了,现在能坐着,会爬,还会咿咿呀呀跟人交流。 乳牙冒了小尖尖,这让她很不适应,总会把手指往嘴里放。 放进去就不拿出来,嗦得可开心,还会摸摸抠抠小乳牙。 给她把手指拿出来,她还要扁嘴巴。 是前几个月被照顾得太好,一扁嘴巴奶娘就知道她意思。 云程第一次当爹,对她也疼爱得紧,存银更是如此,两个人白天带她时,见她扁嘴,就知道她要么是饿了,要么是要尿,也可能哪里不舒服,抱着就是一阵哄。 圆圆现在一不开心就扁嘴,明示大人们哄她。 家里就叶存山有带宝宝经验,当着云程跟存银的面,给她手上抹了稀释过后的苦瓜汁。 圆圆正是对味道很敏感的时候,能搭着点辅食喂,一点点的苦瓜汁没事。 就是苦得直吐舌头,两眼都泪汪汪的时候,她大山爹要被谴责。 云程说他不心疼闺女。 叶存山问他是不是想要闺女以后都嗦手指。 存银在旁边弱弱问道:“大哥,我小时候嗦手指吗?” 叶存山不跟他留面子,“你小时候还嗦脚趾。” 存银大怒:“这不可能!你诬蔑我!” 跟去年一样,秋老虎的时间长,现在还有暑气,圆圆没跟冬天一样裹得严实。 把她放炕上,她能到处爬,累了躺着,四肢也要动,性格活泼了不是一星半点。 三人说话的功夫,小圆圆又把手指往嘴巴里塞,依然苦得她直吐口水泡泡。 然后在存银惊恐的视线下,她真的想嗦脚趾。 存银几乎是扑过去阻拦,拍拍她鞋子上的兔耳朵,“小圆圆!你不能有这个黑历史!” 因为小时候嗦过脚趾头,存银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用肥皂团搓脚趾。 他写信的习惯保留了一段时间,写的时候爱嘀咕圆圆。 被云程科普,说小宝宝骨头软,一抱就抱到了腿脚,又没什么手脚差别意识,所以才会吃脚趾头。 -- 第461页 存银推断,别人也在小时候吃过脚趾。 静河村的小伙伴不会给他回信,存银写两次就觉得没意思,主要还是给京都的伙伴写。 程文杰的信件文绉绉的,存银有许多话看不懂,每一封都在提醒他学识浅薄,多来两封,他就不乐意写了。 现在是跟陆瑛写,言语肯定的表示陆瑛小时候一定嗦过脚趾头,还多番举证。 陆瑛回信:我知道了,你嗦过脚趾。 因为这,存银到没写信练字的兴趣后,还爱跟他写信吵架。 一个月里能有两次信件交流,在十二月初时,两人互相寄了一封改地址的信件。 陆瑛要去槐城待两年,说到地方再跟存银讲具体的。 存银要跟哥嫂回家,说会回静河村一个多月,回来再写信。 两头赶上,刚好能不写了。 今年回村过年,跟家里联络下感情,跟亲朋好友见见面。 给圆圆上族谱,也把成亲礼补办了。 孩子都出生了,他们私下也有两场补办的成亲礼,从娃娃,到一家四口自己参加,再到回村补办时,云程的热情已经消散大半,变得没从前热爱浪漫,不追求一样的日子了。 就选了十二月快年假时,趁早回来,年后回府城时,不耽搁叶存山学习。 提前写信说过,叶旺祖叫人给他们把河边小屋收拾打扫出来,烟熏去潮,提前烧炕,把返潮的湿气烤干,通烟道,也把搁置了一两年,已经略微发霉的被褥都清理。 能留的留,不能留的看看谁家需要,也添置了新的,等到他们回来,就直接入住。 太久没回来,不适合这样麻烦人干活。 是从造纸作坊的分红里,拿了银子出来,他们自己出银子添置,来干活打扫的,也会给工钱。 在叶大满村阴阳怪气时,因为这笔银子,堵住了悠悠众口,能有人帮着说几句话。 而且云程是他们村最大的贵人了,没人敢说个不是。 再看看村里规模扩大了过两回的造纸作坊,从前对此不太在意的人,也开始有了敬畏心。 年底时,圆圆九个月。 没别的宝宝那么怕生,见到陌生人,会先缩在爹爹怀里躲躲,黑亮黑亮的双眸会观察人,根据爹爹态度,决定要不要理会。 这种表达喜好的能力,也比其他宝宝早显露。 也仅限于此,她正是爱模仿发音的时候,要是跟她多说几句话,多逗逗她,她也要伸手要抱抱。 这性子,从乖巧文静到活泼自来熟,变化太大,云程跟叶存山最初说的,根据她性格来取大名,就推翻了一堆。 进村后,云程跟叶存山两个面面相觑。 “要么,抓阄吧?” 书里挑选的名字太匠气,夫夫俩平时跟圆圆玩,也会冒出一两个寓意好的字词,一并记录下来了。 写多了,就跟先前本子上的匠气浓郁的名字一样,选什么都可以时,就每个都难以抉择。 让圆圆自己抓阄选一个好了。 好的坏的,都是自己凭本事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在写,应该会更得比较晚,大家不用等~ 提前给各位读者老爷说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34章 夫夫俩第一次当爹,新手不讲究,躲着护崽存银,悄声商量了好一会儿,决定今晚就把名字写出来给圆圆抓阄。 村里不出意外,很多人家一辈子都不挪窝。 村口第一家还是叶二叔家。 从蔚县到静河村要些时候,算着快到中午时,叶延就出来频繁张望。 十二月农闲的时候,村里造纸作坊的旺季。 许多人不能过来看热闹,他家院里就聚了很多织毛衣的小哥儿小姐儿,等着看城里人“衣锦还乡”。 刘云今天也没出去,在院子里教人织毛衣。 她是愿意钻研的性子,该学的针法学过以后,平时闲着也会改动一些花样出来。 这些云程教得慢,是想留给存银傍身的东西,后来不需要留,也来不及教太多。 当初还说到农闲时,村里人去府城给云程夫夫俩送作坊跟纸铺的分红时,能顺便带人去学。 实际来回路远奔波,这就是个期望,难得去府城一趟,没谁学这个技巧,总归现有的花样也够卖。 反而是刘云自己闲暇时试着织,现在能织出漂亮的动物款毛衣了。 她家婵姐就有一身小兔子毛衣,上身跟普通毛衣差不读,前面的款式织了个红萝卜出来,后衣领带帽子,在帽子上再织两个兔耳朵,摸着软乎乎的,戴上去就垂下来,婵姐还能伸手去摸摸捏捏,最近最爱穿着这身衣裳满村跑。 外头给她套了厚棉衣,她也不嫌弃,戴着帽子就要出去炫耀。 所以云程他们到村时,看见婵姐笑得明媚,跟人说话时,眼底都有细碎的、亮晶晶的光芒时,都有点不敢认。 刘云迎他们进屋坐,“延哥给小孩启蒙后,院子里热闹,都是些活泼好动的小男娃,带着一起玩。家里条件好以后,我们也没有把她拘在家里,在村里也有小伙伴了,现在性子是要开朗很多。” 从前瘦瘦小小一根豆芽菜,说话都不利索。 不结巴,但讲一半就卡壳,有了生词,接不上来。 -- 第462页 难得回来,从叶存山去府城后,叶大就时不时闹一场,今天刘云不敢留他们吃午饭,就是让他们先歇脚。 叶延去叫自家两位哥哥来,待会儿能帮他们把东西拿回家。 刘云也给圆圆织了一身兔子毛衣。 圆圆还下,衣服也织得小,是用更加柔软的兔毛织的。 都是自家养的兔子,自己梳毛留下的最细软的绒毛,慢慢捻成线。 兔毛线刘云还准备了一些,说到时给他们带到府城去,等圆圆长大,能再给她织大点的毛衣。 哪有一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就拿她家东西的道理? 刘云不让他们拒绝,“你们给延哥寄的书,都有数十两银子了。” 零零散散也有快二十本书寄回来,就算是按照手抄本的价格算,也要几十两。 更别提捎带回村,还需要联络码头商人,这都要银子的。 云程就不跟她客气,这次回来也给她捎带了礼物。 静河村里能让他真心对待的人不多,刘云绝对算一个。 她是叶存山以外,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刘云也逗圆圆,跟她说话,圆圆就爱别人跟她说话,虽然她还只会咿咿呀呀。 望着刘云笑一笑,小乳牙就拦不住口水,云程就给她擦擦。 刘云问这次是不是也要给圆圆上族谱。 跟存银一样,毫不忌讳的问:“跟你姓还是跟存山姓的?” 云程脸色发红,说:“跟我姓,再有宝宝,就跟他姓。” 刘云猜着也是,“名字取好了吗?明天就要上族谱了吧?” 才决定抓阄取名字的云程很是心虚,但坚定点头,“取好了,明天去上。” 里屋说些家常话,云程不把存银拘着,让他出去玩。 存银说:“我近乡情怯。” 主要是写回来的信件,没有一个小伙伴给他回复。 这都快两年了,期间发生的事情也多,他现在又看同龄小屁孩儿不顺眼,不似从前爱炫耀,就觉得出去也没意思。 刘云就把话题转到他身上,“该要说亲事了?” 存银嘿嘿嘿,“大嫂说我还小,能再留我几年。” 还在本命年,跨年后才十三,虚岁才十四。 按照这里成亲的岁数,是能相看了。 更别提他们都会把存银的岁数再算大一岁,当他是十五岁的孩子。 刘云就又跟云程说:“那你们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就跟你们爹说存银已经定亲了,把男方家里说得富贵一些,别让他到时发起疯来,乱收彩礼给你们惹麻烦。” 今时不同往日。 叶大万一失智了,就想把存银在村里嫁了也无法得逞,就是膈应人。 也要他们防着点陈金花,“她两个儿子都养得挺好的,不缺吃少穿,叶大指着孩子养大尽孝,果子羊奶都舍得给儿子买,但她心大,你们信件回来后,她就到处说你们这次要把她儿子一起接走。” 叶大前头两个儿子,已经远走高飞去了府城,往后还能去京都,这辈子都回不了几次。 跟前两个小儿子就是他的眼珠子,陈金花要把儿子送走,就是要挖他的眼珠子。 就昨天,夫妻俩就骂了一回。 陈金花说叶大自私,想要前头女人的孩子活着享福,要她的孩子当泥腿子。 别提尽孝了,以后长大都不带搭理他的。 叶大都揍人了。 这也是今天最重要第一件事,要云程到时离叶大远远的,“要么你把圆圆放我这里,你们回家吃完饭再来接也行。” 云程等外头叶存山跟几个兄弟聊完,叶大也溜溜达达过来后,他把人叫进来商量了下。 叶存山显然也听说了家里最近的事情,同意把圆圆暂时留在刘云这边。 结果圆圆还醒着,喜欢刘云跟她说话,也不抵触被刘云抱着,但一看两个爹爹要走,就急得要哭,小手朝前伸着,要爹爹抱。 云程看一眼就心软,最后还是把圆圆带去。 回家座次上,就跟叶大隔得极远。 他还是不会说话,见面就说圆圆黑,要跟他两个儿子比较,说他儿子白白胖胖。 三个孩子的年纪辈分很尴尬,隔着半岁多一点。 叶大口无遮拦,要跟叶存山比谁会生孩子,就把这份尴尬凝成实质。 存银忍不住插话,“你怎么这么久过去,还是这个性子?” 叶大给他扎软钉子,“你出去一趟,跟你大哥一样出息了,见了你老子,也会训我话了?” 存银没什么好跟他说的,远远看弟弟一眼,被陈金花发现,硬要存银抱抱弟弟。 他推拒不过,又正是最喜欢小孩的时候,正要答应,被叶大骂,说他不怀好意,不让他碰弟弟。 要是从前,存银非得气红了眼。 现在他就不说什么。哥嫂都说了,他们一年半载才回一次,难得见一次面,做做样子,走个流程就行。 他给小圆圆喂米汤。 自家大锅煮出来的米汤,里面还有锅巴的糊香味儿,圆圆很喜欢喝。 一个人能喝小半碗,喝完就饱了,下午得换几回尿布。 他还说圆圆身体很好,回时没晕船,跟在家里一样,该吃吃,该睡睡,换个地方,也当出来游玩逛灯会,没什么紧张的。 -- 第463页 就是喝饱了要打瞌睡,赖着云程,往他颈窝蹭,想趴他身上睡。 云程体力不如叶存山,最近没高强度用手写字画画,手腕也力不从心,有了“爹爹手”,是抱孩子抱出来的。 叶存山看圆圆要睡觉,就把她接到自己怀里。 圆圆这么小一只,也有了“得不到就最想要的想法”,每回想睡觉都要被叶存山接走,她就越发觉得云程怀里很柔软,很温暖,很想要云程抱。 惯性扁嘴巴,想要小爹爹抱她。 云程不敢随便心软,到时体力不支,把孩子摔着,他会更心疼。 一家子旁若无人的互动,让叶大感觉很没意思。 饭间就没再说什么,饭后留人聊天说话。 他对圆圆没什么兴趣,一开口就要说孩子黑,极其讨厌。 看出云程不喜,忌惮云程身世,他还是说自家儿子,这次说的是存银。 是亲事。 存银就看着叶大不说话。 他迷上了做亲子装,衣服一做就是四套。 这次回家穿的就是他自己手工做的新衣裳,青绿白的配色,主要花纹是云纹跟竹叶,小孩大人都能穿。 竹叶样式他会变动,改改绣样深浅跟大小,衣襟版型变化一下,又是新衣。 这衣服做出来斯文气重,叶存山看书沉淀,又常跟同窗交流,身上的锋利与山野独有的豪放气质已经被敛藏,有了个读书人的稳重样。 云程是气质柔和干净,上辈子出身富贵,虽不常出门,仪态方面也都很好。 圆圆又小,不用跟她比。 存银一想自己跳脱的性格,这一年里,还让平枝姑姑教他规矩。 按照京都少爷们的规矩来,从坐、走、站,各方面的仪态都改改练练,再穿好衣裳,人也褪去了平日的活泼青涩。 至少要比去年夏季,初得两身好衣服时贵气。 对山村小孩来说,这点改变,在久未见面的人眼里,也像是脱胎换骨。 叶大气弱了点,“怎么?京都的贵人看中你,还要娶你不成?” 气弱,也改不了本性。 看看他年纪,也是四个孩子的爹了,期望他改,不如自己躲远点。 叶存山接了话茬,没说存银定下亲事了,只说已经在相看了。 叶大要问是哪些人家,家里情况又怎样。 他是亲爹,过问没问题。 只是问的时候,正应了他说存银的那句“不怀好意”。 他知道外面的人不重视小哥儿,除非家穷才去娶夫郎。 不像他们村里,很多人看哥儿手脚勤快,干活麻利,家里不拖累,考虑考虑也会要。因为娶回家,还能把夫郎当男人用。 他也不信叶存山跟云程真会一直对存银好,特别是他俩现在也有孩子了。 虽然是个赔钱货闺女。 叶大挺了挺腰。 没他能耐,他会生儿子。 叶存山都不稀得去分析他的心路历程,一个个的报相看的人家。 大部分是经商的,在府城都有自己的商铺。 其中还有一家生意做得特别大,说个名字,叶大都有听说过。 他现在地少人闲,去县里逛逛,也去码头看看,也知道谁家是大商人,哪些是小商人了。 这一番报名字报下来,存银听得内心忐忑。 怎么都是他的小学生朋友? 大哥不会真要在这些小学生里给他相看吧? 怎么还对谢晏清大夸特夸起来? 存银捧着小茶杯,眼神发直。 叶大也终于袒露他的真实想法:“都是些年轻男人?跟存银年纪相当?你别驴我,他这样,山里出去的野哥儿,富贵人家哪里瞧得上?怎么也是给人做小,配个糟老头子吧。” 这话没一个人爱听。 还唤起了云程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他最开始穿来时,云仁义就是想把他卖给王老爷做小的。 叶大要说不是故意的,那他可真是有得罪人的天赋。 还好是在村里,也还好他是大姓,不然就凭这张嘴,他能一天被人打十次。 谈话不愉快,三人就回家。 圆圆已经趴叶存山颈窝睡着了,路上叶存山走得稳,偶尔应几声村里人的招呼,圆圆都没醒。 他劲大,单手能抱闺女,另一手还要捏捏云程掌心,“就走个过场,下次难见了。” 云程知道的。 “今年回来早,还能一起煮腊八粥,赶年集。到除夕,也买个烟花回村放放,就在河边放,那里开阔,也让小圆圆看看烟花。” 他要转移话题,叶存山就不跟他说,去问存银:“你什么想法?” 云程听见这个问题就望天。 叶存山果然是老父亲心态在养存银。 给孩子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他一直怕存银早恋,被外头嘴上花花的臭书生哄跑。 问存银问题前,还不告诉他,那些都是哄人的话。 到存银耳朵里,得把那些小伙伴都当做夫婿备选人,以为大哥真的在认真挑选,他要是仔细思考后,真的说了某个小学生的名字…… 近墨者黑。 云程突然手痒痒。 再到跨年,存银又增一岁。 大孩子就不好打屁股了。 眼下真是一个很好的,混合双打的机会。 -- 第464页 所以他也看向存银,满眼慈爱。 “刚才说的那些人名你还记得吧?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恰好走到拐角,往前一步,就没房子挡风,从这里一路回河边小屋,都要直面冬日冷风。 存银被吹得一激灵。 冷风让他放松警惕,忽略了直觉的预警,皱起小眉头认真考虑起来,还掰着手指一个个的数。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看看存银小宝贝会不会掉坑里去hhhhh 三更要转点,大家不用等,能睡醒再看~ 我继续去写了,大家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35章 小孩子的友谊来得快,玩几场游戏,聊得投机,距离近一点,能时不时见面玩耍,友情就能稳稳经营。 他们又一起打过架,游戏还是冒险类型的。 一起玩的时候,只有存银一个小哥儿,受到的照顾跟偏待要多一些。 有那么几个人玩得特别好,特别好的伙伴,就不好抓来当夫婿。 就跟存银看村里小伙伴一样,互相见过対方最不讲究的样子,一点幻想都没有了,玩玩就行。 云程试图哄他再想想,“竹马也挺好的,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有个什么你都知道,感情也深。” 存银摆手,不要竹马。 “这没意思。” 小存银想要新鲜感。 叶存山说人家一直忙着读书,不一定就让他了解得多,以后再深入相处,指不定藏着多少存银不知道的小秘密。 存银笑两声,神态颇为得意,“他们不说,我自己不会问吗?我已经学会套话了!” 是在潘智明身上吃了大亏,现在他跟人说话,就有意套话。 就算不故意套别人的话,対方问他一个问题,就要自己先回答一个问题,这样才公平。 所以存银対他的小伙伴们都非常了解了。 还跟叶存山说:“年后有院试,我都跟他们说好了,到时要廪保的话,就来找你,一个人三两银子,两个人五两银子,我让他们去把他们书院的小学生都叫来找你,挣了钱,给圆圆买首饰。” 叶存山:“……” 本来想挖个坑给存银跳,现在扎了自己的心。 他开始结交小学生,就是想挣廪保银子的。 后来诗会没空,再后来人家帮了存银,他不好意思再提,以后真找他作保,他也不会收银子。 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被存银谈妥了。 叶存山说他不能一次性给太多人结保,“太扎眼了。” 到时要点名的,他站那里答话久了,别人还要说他没有考察过,见钱就收,这批小学生都要再被仔细检查。 存银说可以给杜知春介绍几个。 找别人都要三两一个,能省一点也是好。 双赢! 话题被存银带偏,兄弟俩聊了一路。 回家时,他们才发现云程目光幽幽。 存银疑惑,“大嫂,你不开心吗?” 他问是不是给小伙伴们优惠太多了,云程说不是。 叶存山去把圆圆放炕上暖被里睡。 路上给孩子围了披风,帽子戴着,一路没,回来能把厚衣服脱些下来,睡得舒坦些。 外边云程手痒痒,十分可惜存银不跳坑的事,同时又対孩子没有早恋想法相当欣慰。 这个坑,存银没发现就算了,肯定不能跟他坦白说的。 说完了,以后存银真有情况,就要警惕瞒着了。 所以云程跟他讲,“突然发现咱们这房子的位置不太好,沿河没遮挡,怪冷的。” 晴天都不想去院子里坐坐,风呼啦啦的吹,冷得慌。 存银就安慰他,“也住不了多久,过年忙,日子过得很快。” 特别是他们要办成亲礼,除夕也要祭祖,中间再赶个年集。 难得回来,年货都是自己办,城里做这些都不方便,又有人搭把手,回村以后,就都自己来,能让圆圆也参与进来,感受一下年味儿。 现在宝宝还太小,长大以后就不记事了。 到时云程会一起画下来,能给圆圆看。 每到用画册记录生活的时候,存银就能觉出会画画的好。 之前总觉得要学的东西多,到现在刺绣跟做成衣已经入门,平时只需要多做多练的时候,他再学新东西,就不那么抵触。 也可能是现在性子没那么急躁,一下从小孩子,升级为小叔叔,能坐得住了。 他说他也要画,起初丑一点,慢慢也能看得过眼了。 “到时我也要给圆圆画。” 午饭后回来的,恰好跟人上工时间错开。 下午他们修整家里,看看缺什么,也商量今年这个年怎么过。 差不多到傍晚,平枝姑姑也带人给圆圆配齐了需要用到的东西,进了村。 这个点,造纸作坊的人下工,院子外面跟着热闹起来。 圆圆睡醒了,不抱出去被一堆人看着,也有几个哥儿姐儿进来玩,要逗逗她。 无一例外,都対圆圆的肤色表示了惊讶。 是没有见过这么黑的小丫头。 但也都会说话,说圆圆像叶存山,看着也是个身体结实的,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圆圆现在也不丑,小脸圆圆的,五官能看出些云程的影子,将来长大,即使肤色不白,也该是个美人胚子。 -- 第465页 眼型更像叶存山一些,偏长,不似云程的杏眼圆润。 云程说她再长大点,眼神会透出点锋利劲儿,不柔。 除此之外,就都是感叹大户人家好阔气,生个小丫头,都要这么多人照看。 冬日入夜早,一群人呼啦啦来,又呼啦啦走。 家里安静下来,他们才自己准备晚饭吃。 这次回村,只让平枝姑姑、奶娘,还有个粗使丫鬟木娘跟着,其他人没带。 奶娘本来中午就要跟他们回来,云程想着刚回村,家里没收拾,又有闲话说,就是临回村前,在静河纸铺那边,给圆圆喂了奶。 现在圆圆也饿了,奶娘先把她抱走。 晚饭就不让她们帮忙,也让平枝姑姑跟木娘先去收拾自己的住处。 “村里肯定不比府城,我们下午看过,被褥都是新添置的,炕也烧暖了,不会冻着就是。” 他们相处久,知道云程性子,闻言便不多说,跟存银道谢,说要辛苦他了。 菜是地里摘的,各家都送了些。 猪肉跟鸡蛋都是买的,还有人送了些冬菇跟鱼过来。 孕期云程没有吃鱼,现在又把爱好捡起来。 存银掌勺,看有好几条鱼,大哥能吃,家里人也多,不怕浪费,就一起办了。 鱼汤炖了一锅,水煮肉片做了一盆,还红烧了一条。 余下的菜就不做得花哨,做了冬菇白菜、煎蛋饼,还凉拌了萝卜丝儿。 因着平枝姑姑一直以来都很注重主仆有别,这饭菜都单独分出一份,由她们端到房里小桌吃。 圆圆喝饱奶,闻着香味打饱嗝,也想吃点。 饭间几次扁嘴巴,又不真的哭出来,小手隔着厚厚棉衣,拍不到自己的小肚子,虚虚抚两下,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她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叶存山去添了小半碗米汤喂,喂一勺,圆圆就不喝了。 她饱了,也不想看桌上那些菜,扭头往云程肩上趴,要遮眼睛。 既然不喝,叶存山就把她接过去。 跟中午一样,圆圆不满意。 看起来是叶存山抱她的次数多了,她不想珍惜,想从他怀里挣出来。 叶存山单手就把她固住了,说:“那个宝宝椅,明天就给她用上。” 解放双手的好东西。 饭后趁着圆圆还没睡,夫夫俩抓紧做抓阄的小纸条。 也不重新写了,直接从本子上裁剪下来搓成团,扔在炕上,等着圆圆去抓。 圆圆以为是新游戏,一抓抓一把,抓完了还要扔出去。 云程跟叶存山围着她捡纸团,要她认真点抓,“这名字要跟你一辈子的。” 圆圆听不懂,反正给她放回来,她抓完还要扔。 云程跟叶存山就要认命去把小纸条捡回来,一次次哄着她好好抓,还自己动手教她。 教完了,圆圆傻乐一声,继续扔。 云程:“……” 这让他想到了逗狗,扔个球让狗去捡回来,捡回来继续扔。 他把叶存山拉住,都不捡了。 “让她自己玩。” 纸团小,被子堆床头叠着,炕上床单铺了一层。 圆圆小手抓握力不够,加上衣服穿得多,灵活度降低,纸团都被她扔散,不再聚着,她就难抓起。 看两个爹爹都不帮她捡,还要生气,坐炕上指着旁边咿咿呀呀。 云程撞叶存山胳膊,“叶小山,圆圆让你捡纸团。” 外头还在烧水,一路回来风尘仆仆,云程是要洗澡洗头发的,不好在这里耽搁太久。 他给圆圆把纸团再次聚拢,在圆圆要伸手时,大手一收,只让圆圆碰到了他的拳头。 圆圆懵懵的看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玩,又继续伸手。 孩子现在骨头也软,坐不了太久,累了就自己躺下,可自觉。 云程想了想,跟叶存山说:“咱们还是太省事了些,这纸团太小,圆圆不好抓,明天弄竹签,让她抽吧,或者长条的纸片,也不怕她划伤手。” 所以圆圆的小游戏就此结束,被爹爹送到了奶娘屋里。 怕她认床闹觉,现在也爱饿,夜里要再吃一顿。 存银已经洗完澡了,不等他俩,先包着头发去造纸作坊烤。 说回村就这点好,烤头发方便。 云程跟叶存山不好胡闹,河边的住处开阔,这里比府城院子小,左右耳房都住满了人,他们进去泡澡,还能听见平枝姑姑吩咐木娘干活。 要她这两天辛苦些,除却洗衣做饭,等到小年时,家里打扫卫生也要用她。 听得这么清楚,云程进浴桶都怕晃出水声。 叶存山就爱在他不敢吭声的时候欺负他,不能大开大合闹过头,也要手扶着开个小车。 云程跟他秋后算账,等到去作坊烤头发时,骂了他好久。 “你就看我要脸,所以你不要脸是不是?” 叶存山把脸皮扔地上,“夫夫一体,咱们有你一张脸皮就够了。” 云程才不跟他共享脸皮,“我怕你把我的脸丢完了!” 这话被人听了去,还没过夜,就传了满村,说他现在好威风啊。 能说自家男人丢人了! 可惜。 老叶家的耙耳朵实在太多,并未翻出什么浪花。 回村第一天,还算顺利。 -- 第466页 隔天,叶存山起早,早早就把名字誊抄在长条纸上。 为了让圆圆好抓,还用浆糊在背面薄薄涂了一点,贴在长竹竿上。 早上圆圆醒了,叶存山就带她去抓名字。 这种大事,云程当然要围观。 因为太显眼,存银也看见了,非常震惊。 他觉得不太好,又看看那些名字,确实都还不错,这才来跟着围观。 纸都发白,不是圆圆喜欢的色调。 昨天那纸团小,看她不识字,都没团好,能看见点墨迹,她就喜欢。 叶存山伸手去碰纸条,圆圆看纸条晃动里有黑字闪过,来了兴趣,这才跟着伸手。 纸条会恢复成下垂的样子,她一松手,就看不见墨团,玩了一会儿有些急了,就抓着纸条要它翻个面。 纸条被叶存山略微裁宽了点,每个纸条之间也有距离,不会出现昨天那种,一抓抓一团的情况。 她一抓就抓到了自己的名字。 云舒。 这是云程抱着圆圆晒太阳看云朵的时候说的一个名字,寓意也挺好。 有了名字,就去登记族谱。 叶根还没有退下来,族谱是他拿着。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登记族谱,上一次的成亲时。 情景高度重合,进到叶根家,就看见他端着个杯子喝茶,桌上摊开了一个宽宽的册子。 只等着他们报名字,就能写上去。 比云程想象中顺利,没说什么不姓叶就不能上。 登记完也问他们成亲礼的日子算好没有,叶存山说是十二那天,“请人算过。” 是补办成亲礼,前面很多流程都能省略,比如下聘结亲那个步骤,差不多就是摆桌酒席。 今天来一趟,也顺便把分红拿了。 去年夏季时,叶旺祖跟叶延进府城,顺便结算了分红。 当时他们从村里离开时,为了让他们到府城好安家,叶根提前支出了银子,后来也从里边扣掉。 其他的就是养老费,还有叶大几次生病的银子。 这有一年多的账,云程看着头晕,让叶存山自己看去。 叶根在旁边跟他们说作坊跟纸铺的事情,“咱们实在忙不过来,我寻思着哥儿姐儿都要嫁人生子,常接触冷水也不好,就让村里男人也来学抄纸。” 本来分工是男人们干重活,主要是取拆捶打捣浆。 现在这部分被分出去,让有联姻的人家参与做,男人分出来抄纸,做后面的步骤。 起初不精细,后来熟练了,因为体力原因,产量还更高。 哥儿姐儿空出手来,平时能养养兔子,薅了兔毛再捻线,邱家兄弟那边还会定期送羊毛线过来,有空就织毛衣,一家人,谁都别闲着,都能给家里添进项。 日子红火了,各家矛盾少,村里气氛都不一样,现在冬天,大家爱在造纸作坊取暖聊天,都少有阴阳怪气吵架的时候。 是好事,云程夫夫俩也听得开心。 账本多,叶存山看了快一上午,从叶根那边出来时,拿了八张银票,还有一个银项圈。 项圈是给圆圆的,下面打了长命锁。 知道云程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叶存山就跟他解释。 他们这是一个家族,有一个出息的都是光宗耀祖,给圆圆的东西直接拿着就是。 不算家庭与家庭之间的往来,是族里长辈対圆圆的厚爱。 虽然这份爱意,不那么纯粹,总归有个祝福在里头。 回去时,家里热闹。 是陈金花跟叶大抱着他俩的儿子来玩。 原因是昨天傍晚平枝姑姑才带人把其他东西搬进村,晚上叶大不好过来,今早来就想看看都有什么。 圆圆有的,他儿子也要有。 陈金花要一起过来,他没拒绝。 早上没碰上人,到了饭点他俩不走,孩子也在这里,眼看着是要留饭的,不想年底吵吵,存银一起把饭做了。 一进门,就是叶大说存银的话。 说他在外头手艺练好了,一看就是常伺候哥嫂的人。 存银听不得这话,要跟他纠正,说这是特地拜了师父学的手艺。叶大対他是不怕的,跟他讲他哥嫂让他拜师学艺是好事,“这不,学了刚好给他们做饭吃。” 存银说有厨娘,平时用不着他。 叶大翻白眼。 平枝姑姑给他列了单子出来,说这是京都舅公给圆圆买的。 回家时特地嘱咐过,家里有人问,就说京都的人买的,能省很多麻烦。 叶大看看价格,都不算贵。 宝宝椅、摇篮、推车,还有学步车,别的就是些常见小玩具,拨浪鼓之类的。 这东西他儿子用不上。 恰好看见云程他们回来,他现在不敢対云程怎么着,能直接忽略他。 圆圆是叶存山抱着,还别说,一看就是亲父女。 叶大觉得这话没问题,他就说出来了。 叶存山脸顿时黑了。 “你有空也出去听听转转,看别人都是怎么说话聊天的。” 叶大说:“你就是看你老子不顺眼。” 所以说什么都是错。 都行。 都可以。 叶存山不跟他争。 院子里冷,大家都在堂屋坐着,人一多,就挪不开。 圆圆平时在府城,还没有见过跟她一般大的宝宝,昨天吃饭时,一直被拘着,今天不在饭桌,就伸手想过去玩。 -- 第467页 陈金花立刻说:“圆圆也喜欢我家达哥康哥,来年你们一起把孩子带府城去吧?要是怕没人照顾,我也能跟去!” 她这声音喊得大,把圆圆手都吓得缩回去了。 陈金花怕事情吹了,还要瞪她,孩子当场就哭了。 叶大这才心满意足,一手抱一个儿子,神清气爽回家。 那些他儿子已经用不上的东西,他也把单子拿了。 陈金花是被赶出来的,不跟追上叶大,赖在外头很久,被冻得实在受不了,才哆哆嗦嗦回家。 叶大今天不打她,还冷笑,“你想把儿子送出去,要他们带走,也不看看你自己以前做过什么。” 从前要把叶存山分出去。 现在要把人家闺女吓哭。 叶大都想笑。 陈金花就大骂他,说他是故意的。 把自家儿子也吓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Or2 给读者老爷们跪一个,不承诺什么时候更了,好容易打脸qaq 二更在写,要饭后来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第136章 圆圆今天哭过,云程跟存银围着哄,事后还想给她喂果泥。 叶存山不让,说哄哄就差不多。 “改天她心情好的时候再喂,你看她那聪明劲儿,都知道要个什么就扁嘴巴了,今天这果泥喂了,孩子就要变哭包了。” 道理都懂,做起来太难,所以是给圆圆吃了菜泥。 她现在能吃的东西不多,这种有点味道的,她都非常喜欢。 到了晚饭时,她还想吃。 扁嘴后就想哭。 果泥菜泥,还有米糊糊都能作为辅食给圆圆喂一些,她喜欢吃更好,以后断奶方便,也不显挑食。 但叶存山要养她性子,笑就给,不笑就不给,趁着苗头刚起来的时候,就给掐掉。 圆圆现在是“看表演学行为习惯”,通常是存银跟叶存山一起演她。 比如现在,存银也心疼她,想喂她吃东西,但先跟叶存山打了配合。 学着圆圆,先扁扁嘴巴,然后掉眼泪。 一勺子菜泥到了嘴边,被叶存山拿走了。 圆圆眼睛都圆了。 等到存银笑一笑,又把菜泥吃了,圆圆就抿着嘴巴望着他。 不知道学会没有。 反正今晚没吃着。 因为没吃着,云程夜里都惦记,翻来覆去睡不着。 叶存山让他安心,“又没饿着。” 云程就说:“只是个菜泥……” 叶存山:“比养成爱哭的习惯好。” 云程就觉得,女孩子哭哭也没事。 “她才丁点儿大,长大就忘记了。” 叶存山说小孩子都长很快,认知也简单,有点非黑即白的感觉,“反正以前带存银就是这样,不同意他往东,他就觉得可以往西往南,你跟他也没法讲道理,他听不懂。你给他把所有路都堵了,还要嫌弃你霸道。” 说个方式,告诉她怎么做,才能拿到想要的就好。 圆圆现在已经有这个概念了,知道扁嘴要哭的时候会有人哄。 这性子,在满月过后就有突显,邻居都说孩子乖,奶娘也带得好。 一般谁家有孩子要哭,夜里总要闹起来几回的。 云程叹气,“行吧,咱们再看看。” 没等多久,第二天中午,圆圆就要吃菜泥。 手臂挥着,嘴里呀呀呀。 裹得太严实,每个动作都被拘着,显得娇憨。 一笑就露出小乳牙,顺便流点口水。 云程猜着了,让存银给她做份菜泥。 “少弄点,待会儿要喂奶了。” 圆圆饭量也小,吃几口就满足得眯眼。 因为隔天还能记得这个,云程就信了叶存山说的,觉得圆圆很聪明,能看懂大人给她演的东西,也想把孩子往开朗了养,暂时就按照叶存山的意思来。 要办成亲礼,在村里就不跟府城似的,还要去写拜帖,现在就叶存山存溜达一圈儿,跟人说一声就好。 摆酒的话,存银说要掌勺,大显身手。 除他以外,云程熟悉的几个嫂子也会请来帮忙。 氏族村落,满村都是亲戚,到时摆少了坐不下,显得小气。 是去年就想补,因为怀孕拖了一年,到现在夫夫俩已经私下补足遗憾,在村里再办,是全了最初放出的承诺,只想把这个礼办得漂亮体面,好酒好菜舍得买。 今年柳文柏是跟他们一起回来的,柳家是屠户,家里也养猪。 赶着年底,在附近村子杀年猪的时候,也给他家送来了两只膘肥体壮的猪,说到时能现杀,吃个新鲜。 圆圆还小,见不得杀生。 婉拒后,猪就暂时赶到了叶虎家放着,到时提前一天宰,隔天刚好备菜。 柳文柏现在是在云程的工作室写修真稿,写完以后云程控全篇。 因元墨写稿太猛,《嫡子归来》目前连载也很顺利,修真稿就暂时压手里,是云程先给他支付基础润笔费,后期送到书斋后,再把账目填平双方分红。 这样算下来,柳文柏在云程这里挣的银子是要比自己写稿少的,所以云程也给他了补偿,每月有一篇的短篇稿件,给他定制了一篇奇幻类型的,年前薅了点银子回家,人看着精神。 他跟着家里长辈一起来的静河村,村里别处还在杀猪,能多留会儿,给他们说他也在说亲了。 -- 第468页 去年没回来,家里就急。 今年身体没有恢复到从前的样子,瘦得太厉害,需要调养一阵。 家里说给他说个媳妇、夫郎,到时一起跟到府城,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其实也劝他回村发展。 柳家在附近都是数一数二的富户,比不得县里、城里的大户人家,但一辈子吃穿不愁,肚子里也不缺油水。 写话本既然没他们想的风光体面,就不出去受那个窝囊气了。 柳文柏却想再试试,想在云程的话本铺子试试。 感觉跟杜家书斋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虽然也有很多人会跟着一起写稿,但现在写的东西会有底气一些,知道有人把关,按着要求来,再怎么都能挣点银子。状态没从前焦虑,也知道提升的方向并不是非要跟别的书生一样苦读圣贤书,他人轻松了很多。 所以柳文柏他爹今天也来拜访,给云程送了一份厚礼。 希望他来年能帮着照看点,“不用多费心,看他在府城混不下去,就给他打发回来,他要是不乐意,劳烦你俩给家里递个信儿,我亲自去抓他回来。” 都是亲爹。 叶大真该过来学学。 说到叶大,叶存山回来也提他。 云程这才知道,他这里岁月静好跟人聊天叙话的时候,叶存山竟然还跑了一趟县城。 请郎中过来给叶大看腰。 “这几天家里总在吵吵,他把两个儿子护得紧,要自己抱着,陈金花跟他话不投机,吵了几句,起了争执。” 两个孩子到现在都有一岁半,都是养得很好的男孩子,叶大之前病了一场,庄稼汉的身体都是表面强,实际问题一堆。 病一场再好,他身体就没从前强壮。 偶尔抱抱孩子还行,连着把两个孩子搂着抱,他也吃力。 再跟陈金花吵几句,气性上来,没注意收着力,把腰给闪了。 亏得他到这时还记得不摔着儿子,绷着身体把孩子放下。 当时腰就响了声,就着弯下的姿势,直不起来。 叶存山恰好在附近跟人说成亲礼的日子,邀人来吃酒,被人喊回家看,忙里忙外搞了半天。 去县里要一个时辰多的路程,最好的法子是把叶大带到蔚县,这样快一些。 但他一点都受不了,被弄到炕上,都是窝着躺,还没怎么动,就满头大汗。 叶存山喝了口水,见圆圆一直望着他说话的样子,冲圆圆笑了笑,“你听得懂啊?” 圆圆也笑,她伸手想拿叶存山的杯子。 叶存山去泡了糖水,拿筷子沾一点,给她甜甜嘴。 云程看他这样,知道问题不大,放下心来问后面的。 叶存山说出去找了大夫,回来就给他治了,往后好了,腰也不能受力。 云广识还在他家里帮工,腰腿不能受力的样子叶大可太清楚了。 当时就想发脾气,要骂叶存山给他请庸医。 这气性上来,又是从腰上过力,他受不住,疼得厉害,不敢骂了,一把年纪,眼神都暗了,想要大夫再给他看看,不想这么痛。 这年纪遭这罪,叶存山作为长子,心里也不舒服。 还庆幸,“我看他们说的,老夫老妻了,还时不时吵架动手,迟早得有今天这一出,趁着我回来时赶上了也好,我今天还跟陈金花说,要是实在不想过,那就和离了,反正山上屋子修修还能住人,现在农闲,我怎么也能给她找够人修缮,我自己给她修缮都行。” 在叶家赖着,好歹吃穿不愁,冬天不至于冻病。 有这做为前提,她哪里敢闹。 陈金花要仰仗家里过下半辈子,叶大腰伤了,也想苟命再多活几年,等着两个小儿子给他尽尽孝。 往后能消停了。 这事他们知道了,肯定要慰问。 当天存银就炖了鸡汤,晚上就放炉子上煨着,次日清早炖好,整罐拿下来,叶存山用稻草编了网子,能单手拎过去。 太重,他跟存银一起去送。 路上有人跟叶存山打招呼,但没人跟存银说话。 存银就很奇怪,“怎么都不理我?” 他以前在村里,人缘挺好的呀。 叶存山眼神复杂。 孩子一直在跟前养着,跟他们说话时还带点幼稚天真,一如既往的活泼开朗,虽长高了些,脸也长开了点,但因都在眼前,一天天看着,叶存山没觉出变化来。 回村以后,看看其他跟存银同龄的孩子,再想存银去年就表现出来的,嫌弃同龄人都太幼稚,只会玩的想法,心情就更复杂了。 “你没发现你变得挺多的?” 外貌特征上,跟同龄人无异,脸颊还有点婴儿肥没褪。 身高却比其他哥儿高了,是一直喝奶喝大骨头汤,在家里也跟着云程一起做拉伸的原因。 主要还是气质。 叫平枝姑姑教的东西,存银是用在了外头,用在了圆圆面前。 现在回村,他因久没跟家里联系,小伙伴也不回信,有了生疏感,自然而然的端着,距离感上去,没什么人跟他打招呼也正常。 存银不强求,他也没空玩。 还想趁着现在不用刺绣做衣服,也不用学做菜的时候,多跟云程学学画画。 他现在就在画圆圆抓名字图,等以后圆圆问她的名字怎么决定的,就给她看小册子。 -- 第469页 兄弟俩一路聊着到家,叶大没心情招待,人焉哒哒的。 爷奶也在他屋里,看脸色,是把叶大训过。 想也是,岁数不小,四个孩子的爹,还这么能闹。 之前就是心眼小,人小气,现在真是越活越狭隘。 鸡汤收下后,在家里尬聊了几句。 走前,兄弟俩被提点,说存银的亲事别着急,要叶存山先等等。 “你不是还要往上考吗?我看程哥儿家里人不会让他一直在府城,就算你后面考不上,你们也能去京都,那就别急着在府城给存银说亲事,以后老家远,你们也远,他孤零零的,没个依靠。” 这话说得存银眼睛都红了,有点想哭。 出去被冷风吹一下,清醒后,想起来一件事。 爷奶都能考虑到的问题,哥嫂当然有帮他想到。 大嫂还说给他攒银子,等以后在京都安家了,要给他买铺面。 这都是去京都的计划,那回村那天,哥嫂问他对小伙伴的看法是什么意思? 存银一路拧着眉头,踏进家门,看见木娘搓完了尿布在晒,说圆圆皮肤嫩,稍微闷久一点屁股就红了,他也像被扒了裤子,屁股有一阵凉意。 原来那天哥嫂跟他说竹马的好,不是真的考虑那些小学生,是给他挖了个坑! 存银猛地瞪向叶存山。 叶存山毫无所觉,进屋盛了米粥,里面飘了蛋花,喝着甜香,拿个葱油饼咬一口,让云程把圆圆放在宝宝椅上坐着。 “你老抱着,手不要了?” 云程说放上去坐着,圆圆不舒服,老是动,望人的眼神泪汪汪的。 叶存山让他放过去,“把宝宝椅转个面,让她看着我。” 云程抿抿唇,果断照办。 自己一身轻松了,还要对叶存山指指点点,“你都不心疼圆圆。” 看存银还在堂屋门口站着,招呼他进来吃饭,“怎么了这是?回家不顺利?” 存银就是进门时,想到云程那天回家后的幽幽目光,后知后觉回过了味儿。 原来大嫂也是想打他屁股的! 他看透了,但是他不说,他也要给大哥大嫂挖个坑! 他过去坐下,由于跟叶存山离得近,圆圆的“泪汪汪”大法对叶存山不起作用,她就看存银。 存银带她多,她对存银很亲昵,还笑,伸手要抱抱。 存银心软,想想以后圆圆会越来越重,推车买了就是要用的,就收回视线垂眸吃饭。 圆圆闹起了小脾气,等饭后云程抱她,她不要,小手推拒。 存银抱她,她也不要。 这次不是假的扁嘴巴,是真的眼里蓄泪,要哭。 叶存山就把她强行抱进了小推车里,堂屋里推着走了几步,圆圆觉得新奇,也开心了。 于是云程跟存银都学会了,他们不能事事被圆圆牵着走,圆圆要听他们的安排! 新手带娃,没有掌握好尺度。 圆圆要推快点的时候,他们慢悠悠的。 圆圆要慢一点,想出来躺会儿的时候,他俩换着推车,推得可起劲。 在旁边看书温习,顺便看他俩都是怎么带娃的叶存山,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养崽,还是得靠他。 “你们这样不行,该哄的时候还是要哄的,陪她玩,怎么还跟她对着干?”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37章 云程跟存银都被叶存山说得很心虚,但都理直气壮,“不是你说这样带娃的么?” 等到叶存山去给他们做示范,他们还要说:“那是你刚才没有说清楚。” 总之不是他们理解错误。 叶存山不跟他们争对错。 小圆圆确实累了,推车上垫了软垫,她衣服也穿得厚实,没有硌到她,是这样坐着玩,玩久了她不舒服,想躺着。 刚会翻身,会坐起的月份,给孩子玩伤了,以后都只想躺平了。 云程跟存银跟在他后头当小尾巴,看他手动让圆圆体验“荡秋千”,胳膊极稳,左右晃几下,圆圆就传出了笑声。 这种摇晃幅度不大,多来几回还助眠,等叶存山把孩子送回房,在炕上安置好时,圆圆已经睡着了。 并不想被叶存山用那种“你根本不会带娃”的眼神看着,云程欲盖弥彰的跑过去给圆圆掖掖被角,就催叶存山去学习。 “我看你带回来的书挺多的,别怎么拿回来的,就怎么拿回去。” 难得回来一趟,还有事要做,也做好了家务缠身的准备,圆圆也小,也要预留应急的时间,怕她路上晕船,也怕她回村不适应。 叶存山就跟平常假期一样,主要是温习背书,有空再写文章。 回村一个月,不能稳步不前,书籍就带得多。 宝宝都睡了,叶存山的确可以去学习了,他没多墨迹,要他俩别在圆圆睡觉的时候逗人。 “别把她弄醒了,真要哭的。” 云程不高兴,“我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把她弄醒过?” 他比叶存山容易心软,对圆圆不知道多好! 结果叶存山出去学习,今天的卡都没打完,就听见里头有孩子哭的声音。 等他进来看,才知道是圆圆尿床了。 棉衣隔着,尿布兜着,特地防尿床,她睡的位置还单独铺了小被子,不用里里外外换。 -- 第470页 就当正常换尿布就行,能平常心对待。 但云程很不理解,“我看她扁嘴巴,我以为她是不舒服,要尿了,就想给她抱出来。” 奶娘都是这么带的,所以圆圆也很少夜啼。 这样照看辛苦,夜里都要起来看好几次。 他平时白天带孩子,有奶娘在身边帮衬,也是看着圆圆变脸,就来换尿布。 到他独立带的时候,步骤都一样,结果换的时候孩子没尿,过了会儿直接尿床了。 叶存山默了默,说:“小孩子睡觉砸吧嘴而已。” 当假动作处理,没经常照看,区分不出来。 今天这小插曲,让云程略受打击。 隔天跟奶娘聊了很久,想知道圆圆平时的状态。 存银没跟他一起,开始跟村里嫂子们一起准备配菜。 还跟着一起去了一趟蔚县,去采买东西。 虽说只摆酒席,但要办得体面,就要“红”。 囍字窗花是少不了的,也多买几挂鞭炮。 桌布用红色就太奢侈,存银就扯了红布,到时回家改改,能当围裙,帮忙的嫂子一人一条围裙,没多少布料,回头忙完,布给她们拿回去。 当天穿红的人多,看着也喜庆。 这边忙完,也到腊八节。 自家煮腊八粥,早上淘米时,让圆圆跟着凑了热闹,小手抓了米放盆里。 她偏爱有颜色的东西,红枣、红豆、花生等,她就抓得多。 云程问她能不能吃花生碎,“碾碎一点,应该能吃?” 碾碎也太硬了,叶存山说碾成粉末试试。 怕她消化不了,花生煮熟以后,大力碾成泥,往里加了点圆圆爱吃的青菜汁添味。 大人吃着不太行,感觉很黑暗料理,小圆圆能把碗底那点吃完,看样子也喜欢。 是个不挑食的宝。 腊八粥对她来说就真的不好消化,家里人吃的时候,她就被抱走喂奶。 到了年节前后,村里作坊也开始轮班休息,家里一直不缺来拜访的人。 都想听听外面的日子都怎么过的,说蔚县这边撒泼尿都要铜板,府城那边是不是更贵。 话说得糙,实际确实如此。 一听府城一间宅院要大几百两才能拿下,他们看云程的目光都有几分感叹。 云程能读懂,是没有想过他从前穷成那样,人生还能高低起伏到这地步。 想到从前了,就少不得被人提起一些糟心往事跟糟心人。 因为已经看他们有了不好的下场,眼看着这辈子都是要过得很悲苦,云程就没以前关注。 人家提到了,他就搭着听听。 云仁义现在已经瘦脱了样。 知道云程还没见过云仁义,他们就拿人做对比。 以前叶二叔就很瘦,皮包骨的那种瘦。 后来叶大折腾,比叶二叔还憔悴。 看看他俩,就知道云仁义现在的精神面貌了。 比叶二叔瘦,比叶大憔悴。 年底染了风寒,大夫开了一贴汤药,家里能给他煮成白水,一点药汁都熬不出来再换。 要不是怕来年春耕没人干活,人能交待在这个冬季。 上门女婿不得云丽丽喜欢,成天拉着人造娃也没人能长期拦。 云广进能揍一次人,不能揍一辈子。 那上门婿后来也学聪明了,他不想后半生都时不时挨次打,把云丽丽哄好了,现在夫妻俩当家,磋磨云仁义。 李秋菊搭着一起,因为云丽丽还是懒样,不想干活,家里担子就都在李秋菊身上了。 她想过去跟老大老二过,儿子愿意要也没用,夫妻没和离,云仁义要拖着她耗着她。 分家了,也就隔着一堵墙。 亲爹娘成天这样被磋磨折腾,隔壁云丽丽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两兄弟分家出来,只带着四妹,手里什么都没有。 云广识腰腿不能受力,在叶大家帮忙,一个月月钱是按铜板算的,三五百个,勉强够活。 家里重活在云广进身上,云香也一天天在干活,减家里负担。 勤快点,日子是过起来了,但这对兄弟已经成了附近出名的老大难,只有带着孩子的寡妇、寡夫郎愿意过来。 有陈金花在前面做例子,他们这家里也压不住第二个搅事精,亲事就都耽搁下来。 两兄弟,养着小妹。 开始说感人,现在时间长了也有些难听话传出来。 家穷没底气,又只有云广进有把子力气能跟人理论,但也不能天天打。 总之,一家子从上到下,没一个好。 外姓人家那里,有几个从前欺负过云程的流氓,说到那边,被人顺便提了一句。 叶存山之前还想教训他们,被云程阻止了。 他觉得人穷到一定地步,再被逼一逼,看不见希望,走投无路,心有怨气,说不定就走极端了。 他怕那几个流氓冲动起来,把叶存山搭进去。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叶存山跟他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跟他说得好好的,都听他的,实际这两年里,那几个流氓一直在挨揍。 族里堂兄弟见了人就揍。 中间当然起过反抗,奈何静河村大部分人都是姓叶的。 大家都有点亲戚关系,排外又护短,反抗起来,其他没揍他们的人,都要加入,这谁遭得住? -- 第471页 现在已经相当老实,成天缩着尾巴做人。 陡然知道这件事,到了晚上,夫夫俩窝被子里,云程就要跟叶存山咬耳朵,说小话。 “叶小山,你藏得深啊。” 叶存山手不老实,在他身上乱摸。 “还有藏得更深的。” 云程让叶存山别说油腻话,“我不爱听。” 叶存山觉得云程挺爱听的,小脸绷着,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 这事算不上翻旧账,叶存山也让云程别说他不爱听的话。 云程问哪些不爱听。 叶存山说扫兴的人都不想听。 还突然霸道起来,“你过来亲我一下,给个奖励。” 回村就没亲密,路上也没。 叶存山想云程。 云程听出来意思,就不配合他,“你要什么奖励?你是我男人,这是你应该做的。” 这话叶存山就爱听,不给奖励就自己拿。 云程说他们俩不能太努力,不能跟之前一样,睡觉的时候花样百出,说现在圆圆一岁都不到,他不想怀第二个崽。 说得叶存山浑身上下都燥起来了。 他把云程衣服都解开了,人往被子里钻,摸黑乱亲,云程随便动动,都能挨着他的大头。 叶存山说不喜欢冬天,怕染了寒气,得风寒得高热,做个什么都要盖着被子,被子还重得很,他总想踢开。 云程只想笑。 “你可真有意思,你明明可以不弄的。” 叶存山就要他爽快的时候别说这话,“不知道磨几年才能把嘴巴磨软一点。” 云程就不吭声了。 他不说话,叶存山又想要他发出点声音,反反复复摁着他欺负,听云程终于克制不住,唇齿间泄出点低吟,才心满意足四处落吻。 鉴于大家都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晚起,云程已经逐渐变成不要脸的样子,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还是圆圆清早没见到他,急得要哭出来,被叶存山抱进屋,被圆圆的小手拍醒的。 云程一睁眼,圆圆就望着他傻乐,伸手要抱抱。 看得云程心都软化了。 他跟叶存山说:“她居然知道想我诶。” 每天都在一块儿,之前圆圆还小,通常是圆圆比他能睡。 云程还是头一次被圆圆找,手摸摸孩子小脸。 大抵是屋里光线弱,他白皙如玉的手,在圆圆麦色的皮肤上,对比没从前显眼。 圆圆的肤色,好似没从前黑了。 他跟叶存山说这个发现,叶存山没看出来。 但闺女变白一点,他都开心,点头说是。 不然看着圆圆,他心里总是内疚,认为自己没给孩子留好东西。 明天就要到成亲礼的日子,庆阳从静河纸铺告假回来吃酒。 两人还是云程在蔚县短暂歇脚,趁着圆圆被抱去喂奶的时候聊了会儿天。 年后又有院试,罗旭这一年是严格按照杜先生的教学方向来,也是叶存山分享的学习经验,在院试这阶段,是可以专注小题,可以、、看看闱墨合集。 知道学识上差得多,但考乡试要三年,这三年不够补的,就再三年。 好歹考上秀才,能给家里得些便利,名次差,不是廪生,挣不了廪保银子,也能给家里免个地税,说出去名声好听,家里人压力也要小一些。 罗旭就没再追求看过的书都要抓住、掌握,上回考前,他直说了心里没底。 这回还没公布日期,他就跟庆阳说了大概率会中,名次不好说,但应该不会落榜。 因庆阳事业上发展好,从前还说,罗旭要是能考上秀才,能留在静河村族学里教书,能挣银子,说出去也体面。 现在是要一起去府城,要是他名次不够,进不了府学,就再换到私塾。 所以年底时,庆阳是在培养新的账房先生,为交接做准备。 叶存山跟云程说:“早上出发,快中午到的,两人回家放了东西,午饭前过来说了声,下午来跟你玩。” 云程抱着小圆圆,还想睡个回笼觉,小圆圆很少跟爹爹这么亲近,住进夫夫俩的房间,都是单独放在炕里,盖着小被子睡觉。 她被抱着可开心,小手在被子里动来动去,云程把手给她,她就抱着不撒手,是个黏人的乖宝。 他跟叶存山说:“这黏人劲儿,跟你挺像的。” 叶存山就要说云程其实也很黏人。 拌嘴两句,也要问成亲礼的事,“我早上都没听见动静,开始准备了?” 叶存山点头,“咱们这院子,正临河,院墙是盖得高,但不够挡风,左右耳房都住人了,这次能算流水席,屋里也摆不开,前几天存银备菜跟旺祖说了声,旺祖就说能去造纸作坊摆酒。” 重新扩建过的作坊很大,正中间有大一片晒纸的场地。 农闲时是造纸旺季,炉子全部都在烧,煮着树皮竹皮,内部温度偏高,不挡风,也不会觉得冷了。 就是到时会有些味道,这不可避免。 “礼成咱们就带圆圆回来。” 小孩子不久待,就没事。 云程就没别的,逗逗圆圆,贴贴她小脸,沾半脸口水,再擦脸起床。 圆圆还想赖着,可惜力气实在太小,在她大山爹面前不够看。 确实会看眼色,已经非常懂,在她黑脸爹爹面前,撒娇耍赖泪汪汪全没用。 -- 第472页 所以叶存山一抱,她就不动了。 给她穿小披风的时候,姿态很配合。 云程看得想笑,笑完又心痒痒。 他什么时候才能当一个有威严的家长呢。 看起来好酷。 午饭圆圆是坐宝宝椅,她有自己的木勺木碗,里面放点果泥菜泥,能让她试着往嘴巴里舀。 因为衣服厚,胳膊不灵活,能有一口被送到嘴里,大家都要给她鼓励,圆圆没尝到什么挫败感,也慢慢适应午饭不被抱着哄,能坐在宝宝椅上被人喂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在写,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第138章 下午庆阳跟罗旭一起过来。 庆阳来找云程,罗旭去问叶存山院试相关的事。 参加过一回,也想再问问看,心里能有底一些。 庆阳还挺喜欢圆圆的,在蔚县没回来,给她做了个布娃娃,娃娃有大人巴掌大,到圆圆手里,就得两手一起抱着。 是根据圆圆样子来的,用了麦色的肤色,比叶存山的娃娃颜色要浅一些,五官都做了调整,是个大号的Q版萌娃。 圆圆在府城时也玩过布娃娃,是《赘婿》周边的娃娃,现在拿到新娃娃,就惯性抱着捏。 下船到现在都是活泼样,看得出来是个健康宝宝,庆阳夸了句。 云程跟他能说说心里话,说回来也听了不少说圆圆黑的话,“看得出来,要不是我跟存山现在有点出息,他们后来那些夸赞都不会有,就要顺着唱衰,说什么家里有银子也没用,长大了是个没人要黑丫头。” 庆阳都不知道云程在府城都接触的哪些人,“这嚼舌根的话,你还挺熟。” 这要怎么让云程解释,他在府城,过得比村里还宅。 在村里时,他好歹会出门溜达溜达,去打水洗衣服,去掐菜遛弯儿。 到蔚县,也是会出门的,出去找书生,去书斋,也去纸铺,还会逛逛煤铺子,看看那些人后来的日子。 到府城。 哎。 “没朋友,寂寞。” 庆阳能懂一些,柳小田他们攒的银子少,前期肯定要先过日子。 他都看见《一胎三宝》的话本了,初时看见元墨连着三本在写,相熟的人都惊讶。 “我听说他是要下场考秀才的?” 云程点头,“人各有造化,因为《状元》文戏多,需要作者笔力强,文才不够就要请才子买一段文章再做引用,初时还好,现在因为《一胎三宝》两册的销量好,杜家书斋为了留他,给他请了先生。” 这也是京都大舅妈跟三姨聊天说的,利益到了一定程度,云程可以不依靠程家,杜家为了维系关系,也会给叶存山请先生。 庆阳听云程写信抱怨过几回,往常几个月来回一封信,很多事都延时了,不好再说,今天碰面,也问问跟杜家书斋的情况。 “我看你们好像还是合作的?” 云程跟他把话本铺子的经营模式讲了一遍,让庆阳安心。 “咱们都正常搞钱就行。” 杜知秋要介绍庆阳去府城,他是画师,不是写话本挣钱的,单看润笔费还不错,比本职的账房先生多,实际总体润笔费不如写话本挣钱,里面有个产出问题。 要是每本书都能有名场面集,他就能得多点银子,现在是手头有银子,到府城住在杜家安排的小院里没问题,单独安家,问题很大。 他还要供书生。 扎心一点的话,罗旭是不如元墨有天分的,到时安家成本跟后续日常花销,都很大。 庆阳小声跟云程讲:“我爷爷给我留了一笔银子,原本是担心我这样貌找不到好姻缘,他看罗旭待我很好,我也常跟他说,外面人看我也不说我丑,所以他想我出去看看。” 蔚县还是跟村里连着,能去府城看看,不好过再回来,反正老家一直在,以后能把日子过起来。 只是村里富户,爷爷还是自己攒的银子,没跟家里人说,到庆阳手里,是三十两。 对村里人来说,已经很多了,能够一家活好几年。 用在安家上,还是少。 庆阳就想圆个愿,出去看看。 日子都是凭本事过的,能过好最好,不能过好,他们回来也不丢人。 因为柳文柏那遭遇,杜家书斋的住处,他不考虑。 罗旭性格软乎,在外还要靠他。 他是夫郎,不好往男人堆里挤,跟人争论起来,不管怎样,都是他理亏。 往后也让罗旭直不起腰杆。 云程让他放宽心,“能过起来,我的话本铺子也要画连环画,其他人都没你画得好,你到时能给我画连环画。我教给你的画大图的法子,你谁也别教,我在府城看过,他们书斋其实一直想要搞毛笔画,每次往外放立牌,都要出点幺蛾子,但自己能画大图的画师少,照着临摹的,也要你先给个图,这是吃饭的碗,别给出去。” 九宫格画法简单,也是前人经验总结。 庆阳知道的。 他在蔚县也有件事没给云程说。 是有人知道他是画内页插图的画师,特地来拜访,说要学习。 他的画技是自己从小苦练打磨的,基础好,被云程连着点拨,后来为了画动态复杂的美人图,也经常出去画速写。 -- 第473页 单纯教他自己理解的东西,他大方,到速写这块,他就稍微藏了藏,也想对人多层考验。 结果人家根本不等他考验,看学到画人物了,就想画美人图。 庆阳说画美人图需要点参考,要自己脑子里有美人,别人还虚心请教了两天。 他原原本本说了,都有参考的。 人家翻脸不认人了,说他藏私。 现在也是画画挣银子多,他后来就教给族里几个小孩子过。 太小,没定性,还在临摹阶段,还没学到后头的速写跟九宫格。 云程听着表情复杂,也跟庆阳说到府城后,会再介绍一个画师给他认识。 “他毛笔画画得很好,炭笔略有不足,这方面能跟你学的东西很多,到时我牵线,你把关系维系好,前期用画技,后期用真心,反正把人吊着,往后去府城,能蹭他的参考用,省去找人当参考的银子。” 庆阳笑着应下了。 下午不白唠嗑,云程提前把嫁衣试了,给庆阳看。 还是孕期做的那身,日子定在冬季,是厚款。 只有外面的布料厚实,层层叠叠的加布料保暖,里面要穿毛衣御寒的。 云程平时穿衣喜欢宽松的,到冬季,也是仗着脸好,不讲究,大棉袄只要保暖,不拘款式,直接往身上套。 这一年变化许多,也知道爱俏了。 嫁衣做得很端方规矩,是个正装样式,唯独把腰身掐得很细,下面是有裙装。 这款式的嫁衣,庆阳以为就富贵人家做得起。 他们村里,都是一件棉袍,从头套下来,喜庆也省钱。 只有家里阔绰,也愿意对媳妇夫郎好的,才会花银子去买身俏丽的衣裳送过去。 布料、用料不同,手工精细度不同,成品差别很大。 像陈金花就有一身三两银子的桃粉嫁衣。 云程初时,叶存山也花了八两银子给他买棉衣跟小皮靴。 一般一两左右,能把人打发了。 云程说是自己手工绣的,这部分银子省去,布料扯贵点也没事。 庆阳听进去了,回家后,也跟家里爹娘说,要么趁早让妹妹开始准备嫁衣。 早点绣,能得套体面的,趁着他现在手头银子还在,能给妹妹扯块好布料。 家里没答应。 大叔公去世,他家里没辈分最高的长辈护着,全靠庆阳出息,撑着家里门第,庆阳说来年要去府城,他们不反对,但都做好了庆阳跟罗旭混不下去,会回家的准备。 这嫁衣,普通了也能嫁,女娃也不愁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啥? 隔天,去吃喜酒,看见云程跟叶存山穿得齐整端方,一身红衣喜气之余不显艳俗,比平时见过的喜袍不知要好看多少,来吃酒的宾客以为很贵,问问价,确实贵。 村里有别的进项添补,大家的日子都好了,这点价格,他们也能给得起,就看要哥儿姐儿自己绣很久,觉得耽搁织毛衣捻线挣钱,很多人家还是不乐意。 不乐意,也都眼神惦记。 倒是庆阳又跟爹娘提了一嘴,他小妹也眼巴巴看着,他爹娘想想,还是答应了。 “那你别耽搁织毛衣,现在提亲,都要看谁家哥儿姐儿会挣银子,别为这事耽搁,到时为了身漂亮衣服,还得个‘赔钱货’名声。” 这里插曲云程他们不知道。 热闹喜庆的环境,能把心里那些憧憬期待都唤醒。 回来时说不追求浪漫了,全一个从前承诺。 甚至家里准备时,云程过问都很少,认为不出岔子就行。 真到日子了,跟叶存山一起穿着喜服,被众人连翻祝贺时,他才觉出了很深的感动。 跟自己私下补全这个礼不同,这些祝福都能化作暖意流向心间。 人突然变得矫情酸情起来,想跟叶存山说,能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啊。 叶存山臭流氓,惯会破坏气氛。 这么热闹,这么多人,他要跟云程说悄悄话,语气还怪激动的。 “程程,等下能洞房了。” 云程毫不客气怼他,“你又不是没洞过,你傻乐什么?” 叶存山说:“上回脱你嫁衣小心翼翼的,我有点想扯。” 云程就想骂他,“我绣了几个月,辛辛苦苦的!” 嫁衣就成亲穿一回。 在村里的话,很多人到了季节,还会来回反复的穿。 他们在府城,云程能再穿红,这种明显是嫁衣的款式,就不会再穿了。 叶存山说压箱底也可惜,不如给他扯。 “我不会扯坏的。” 云程信他个鬼。 大庭广众之下,被叶存山说得脸红扑扑的。 敬酒时,被人问,他就说是作坊里太闷热。 存银今天掌勺,跟村里几个能干的嫂子一起,有人问哪个菜是存银做的,一问,桌上几个硬菜都是,吃酒的人都惊了。 再有人问存银婚配,还被人笑,“你家孩子配得上啊?” 要是从前,村里各家各户,条件差不多的,男孩子愿意娶哥儿,都已是不错。 现在不同了,满村男娃,没一个配得上存银的。 存银也在后头听着呢,得意得很。 柳三月看他这变化,也问存银府城小孩子都怎么过的。 她也存个念想,之前把小虎送去读书,现在孩子没从前毛躁,挺好。 -- 第474页 看庆阳也在准备随夫君去府城,她也期待小虎有那一天。 到时孩子长大,不带爹娘,带媳妇去,她都开心。 存银就在后头跟人说。 这里也有个信息差,存银的小伙伴们都是小学生。 能在府城读书的小学生,家庭条件普遍不错。 好日子,总要引人向往。 存银也不知道自己这番介绍,会让村里再刮起一阵望子成龙风。 只知道当天晚上,他大哥给他送了一个耳捂,要他好好睡觉。 存银无语望天。 论脸皮,还得是他大哥的厚。 屋里云程想赖着圆圆,圆圆今天也被抱去观礼了,被里面热气烤得热乎乎的回家,她只想睡觉。 头一次被云程说:“崽,你太让爹爹失望了。” 叶存山把孩子送到奶娘那里,要云程跟他喝交杯酒。 云程酒量奇差,一杯就变得兴奋。 叶存山要给云程留脸,夫夫感情到这份上,也不需要靠这点刺激助兴。 酒不是烈酒,是云程爱喝的梅子酒。 云程问别人家的交杯酒都是什么酒。 叶存山不管,“咱们一辈子就这一次,当然要喝自己喜欢的酒。” 云程觉得有理,喝完以后眼睛就肉眼可见的变亮,是有了醉意。 他问叶存山是不是真的要撕嫁衣,叶存山就想撕,“你放心,要是撕坏了,我给你缝补。” 呸。 他读书都忙不过来,谁要他干绣活。 云程就想着,这衣服是他绣的。 既然叶存山怎么说都不听,要撕衣服的想法那么强烈,不如他自己先撕。 叶存山杯子都没放下,云程就扑过去撕他衣服,把他吓了一跳。 还好他坐得稳,反应过来了,就把云程抱自己腿上坐着,虚虚揽着他腰,不让他摔着。 云程的力气小。 听叶存山说的,好像撕衣服很简单一样,“刺啦刺啦”的就能把衣服撕成碎布条,想想里头朦朦胧胧,若隐若现露出点身体的样子,他还挺想瞅瞅。 结果撕不开。 云程没喝多,一杯只是让精神亢奋,他清楚自己在干嘛。 为了挽尊,还是老老实实去解叶存山的衣服。 叶存山都被他逗笑了。 云程主动,他就不着急。 单手挽着人腰,看云程的动作,也慢悠悠喝着酒。 云程看他这样就生气,自己撩火不负责,所以故意在叶存山喝酒的时候,亲他喉结。 叶存山当时就喝不下酒了,放了杯子,把云程抱回炕上。 中间悬空一段,让云程非常紧张,下意识环紧他的腰。 后来想松腿都不行,要被问是不是想下去走两圈。 边走边做的姿势云程很害怕。 刺激过头了,他受不起。 明知道冬季时叶存山不会这样,也跟被威胁到了一样,双腿没从他腰上挪下过。 他不挪开,叶存山还要自己拿。 在他脚踝留下一串吻痕。 嫁衣自然也没个好样。 等过几天缓过来,云程自己猫房间里缝补,谁都不让瞧见。 木娘说洗衣服,要把嫁衣也洗了收起来,云程都要说不脏,装出一副体贴样。 实际上面留了叶存山的东西,等他缝补好,要叶存山自己洗去,不能给木娘过手。 他还要脸呢! 当晚,叶存山就拉着他聊天,问大户人家的人,是不是都不要脸。 “衣服床单上弄脏了,他们肯定不会自己洗。” 云程回以沉默。 他觉得他应该再不要脸一点,毕竟木娘从太师府出来的,肯定见多识广。 晚上这般做了决定,次日一早,云程又灰溜溜把嫁衣从脏衣篓里捡出来。 是不能跟叶存山比脸皮的。 今年要自己打年糕,糯米都是叶存山跟存银一起挑选泡好的,云程跟去年一样,参与的步骤很少。 小圆圆还不能吃糯米,怕不好消化,是给她单独煮了米粥,米油都熬化了,她看颜色都是白的,大概以为是一个东西,看着叶存山捶打年糕时,还吃得可香。 后面印模的步骤,圆圆能参与进来。 孩子手洗洗,给她一个年糕团,看要她印花花。 这是叶存山临时做的木模具,比较小,按照云程画的花花来的,年糕团给她做薄一点,她能直接印下去,一印一朵年糕小花,玩得可开心。 小花很小,能跟面片一样,煮出来怕化,晚上是吃了炒年糕。 圆圆也想吃花花,是存银给她把菜泥弄成花花的形状,还是彩色的花花,吃得她晚上奶都没喝多少,夜里又起来补宵夜。 其他年货就用买的,今年办了成亲酒,各家各户依然是照着习俗送米,家里米多,不缺。 熏肉果子还有瓜子花生都要买,趁着大家都等着年市时,一家四口出去逛了人相对少的年集。 圆圆看了回新鲜,回来睡得多。 后面的年市是云程都受不了的吵闹,存银以前小,怕他丢了,在府城也没让他去过,就说今年让叶存山带他去一回。 “再不去,存银长大了,就该是别的男人带他去逛了。” 这肯定不行。 叶存山当天就收拾背篓,带上存银,跟着村里大部队,一起往蔚县年市赶。 -- 第475页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39章 存银长这么大,第一次去逛年市。 一路都很兴奋,叽叽喳喳。 叶存山嫌他吵,“你不端着了?” 这话存银不爱听,“你不乐意跟我说话就直接讲,等我回去要找大嫂告状。” 村里条件好了,也没每家每户都配上牛车,今天出来,除了赶车的人,谁也坐不着。 哥儿姐儿都是跟着男人们一起走路,因为车上放了送到静河纸铺的货品。 到年底了,是纸钱偏多。 还没有到除夕祭祖的时候,因往年的抢购热潮,许多本地百姓都买不到,今年很多人都提前定下,村里也是早早就开始造纸钱,现在一车车送过去,除了给百姓们的散货,还有给码头商人们的大批货物。 他们要趁着年节没到,带到附近县城去卖。 存银去府城后,比在家里要娇气。 跟着云程做拉伸,也不是体力上的锻炼,走久了,腿脚发软。 皮靴里的软鞋垫都踩平了一样,脚底板疼。 他左右看看,人家都走得轻轻松松,便不好意思跟叶存山说累。 再走一段,因为脚疼腿酸的,他终于不叽叽喳喳说话了。 叶虎听他安静下来了,还稀奇,“怎么不讲了?我正听得有趣。” 存银感动得泪眼汪汪。 果然还是他叶虎哥比较捧场。 他依然不好意思说累,就说讲得口干了。 叶虎喊叶存山,“存银口渴了。” 叶存山给他拿了水袋,存银抱着只小喝一口。 看着不是渴的样子。 叶存山再看看他走路姿势,懂了。 “要背吗?” 小孩子才要大哥背。 大孩子是不要的。 而且太多人了,他现在身高也长了些,背起来不像话。 叶存山就跟叶虎说了一声,不跟着大家一起走,路上停下稍稍歇息歇息。 他们背篓里还会带些旁的货品,到年市上会占位置摆摊,卖完再去采买。 蔚县开了纸铺以后,他们在县里有人,出发时间不用跟从前一样早,可以不赶着去。 叶虎家今年没有东西要卖,家里日子好了,打猎捞鱼都能自家吃,鸡蛋也能自己吃,不需要卖。 就跟着一起歇脚,媳妇柳三月也一起。 前年要叶存山帮着劝小虎读书,去年没见着面,今年趁着办成亲酒时,找存银打听过许多府城生活,他俩还想趁着叶存山他们没走前,再问问生活开销。 这之前,叶存山是问小虎读书怎么样。 柳三月说:“三弟说很好,顽皮了些,早先不显,现在静下来,学得很快。” 三弟是叶延。 叶存山就有数了,让他们在童生试的时候别怕麻烦,可以送孩子去感受下氛围。 “虽然落榜给人的打击大,但科举场里心态也至关重要。” 多少人进场前才华横溢,意气风发,入场后就成了软脚虾,答题卷上趴一堆字,不知所云,更甚者,还有交白卷的。 叶存山也突然想起来了云程之前提过的“模拟考场”的概念。 他们家里人少,两家铺面还有家里两个崽已经占去了大半精力,是开不出来模拟考场的,决定今天看看情况,也去拜访一下杜先生,问问他家考不考虑。 这法子,也给村里族学说。 现在能跟叶虎夫妻俩讲讲。 他俩听得后背都毛毛的,“隔三差五这么考?” 别把孩子考怕了,以后都不想读书了。 叶存山说话直接,“考习惯了,以后入场不怕,要是家里自己打个格子间,他进去都害怕,以后真到考场,估计也难出成绩,而且我看小虎是个心大的,你们给他点甜头吊着,考差了不给罚,考好了给个奖励,这样他至少一开始不怕受罚。” 等到后期真进科举场,也能说考上了给他什么,吊根胡萝卜。 柳三月脸色很臭,“他才丁点儿大,就惦记别人家的小哥儿,这几天跟我闹着,说别人家农闲都要说亲,他怕那哥儿被人说走了,要我去给他定下。” 回头夫妻俩就商量着,要么就用这个胡萝卜好了。 到时自己没夫郎,就别怪爹娘。 存银听得扯叶存山衣袖。 他已经知道哥嫂坑他的事情,他一直没什么机会坑回来。 眼下时机就不错,他扯完衣袖,扭扭捏捏,假装害羞的问叶存山:“我要是看上了哪家男孩子……” 叶存山:“把你眼睛捂上。” 存银:“……” 等他回去问大嫂! 休息后,再次出发。 现在人少了,叶存山再问存银要不要背着走,存银就很心动。 叶存山就把云程的话改改给他说了,“现在不背你,以后就没机会了。” 再来,就是存银出嫁时,他背一背了。 聊好好的,瞎说酸情话,勾出了存银的彩虹屁技能,“大哥你真好!” 叶存山都听腻了。 他们家不买很多东西,就带一个背篓,里面装了个水袋。 云程怕存银不适应,进去也被嘈杂喧闹的声音吵得头晕耳鸣,给他放了两颗酸果。 -- 第476页 这都不算重,存银背着,再趴到叶存山背上。 开心得很。 还要继续钓叶存山,“大哥,我以后要找一个愿意背我逛年市的男人。” 叶存山让他等着,“回家我就揍你。” 存银:“……” 不敢说话。 有叶存山背,这路上就不用再停。 叶虎看他都背弟弟了,自己也不甘示弱,想背媳妇。 但他家里年货要买得多,背篓以外,还带了扁担箩筐,是会趁着年市东西便宜,把日常要用的东西也补补。 东西太多,不好拿。 柳三月要自己走,叶虎一路跟她拌嘴。 柳三月不听他瞎讲话,跟叶存山继续说小虎的事。 叶存山说府城就是安家费贵,生活开销而言跟蔚县差不多,节省点也能过。 “府学有宿舍的。” 要是小虎能争气,考到府学,他到时也会帮衬一把,不至于让孩子在外头吃苦。 就让柳三月现在把孩子心性练上去,“小虎最开始读书,都是因为怕种地累,现在人静下来了,显出天分了,你们别懈怠,先吊着他。” 不然家里白折腾操心。 柳三月听出来意思了,安家费贵,读书跟日常开销还成。 比起来考虑那么久远的事,还是要先稳住小虎的心性。 叶虎就很粗鲁,“不是给他找小哥儿吊着吗?要是不行,就直接揍。” 读书一两年,孩子没从前皮糙肉厚,不耐打了,知道怕了。 柳三月先给他背上呼了一巴掌,“别总是打,他大了,要脸。” 存银听了听,跟叶存山说,“我发现叶虎哥,跟你挺像的。” 叶存山用脚趾头都知道存银要说什么,“耙耳朵?” 存银继续试探,“我以后也要找个耙耳朵。” 叶存山差点半路就把他揍一顿。 家里云程还不知道兄弟俩在路上的事。 年市是小年后开的,家里也要洒扫了,他带圆圆去刘云家里玩儿,把位置空出来好收拾。 是推着小车车出去的,平枝姑姑跟他一起,是不信任叶大他们,怕路上被冲撞了。 云程路上跟她说今年守岁的事,“晚上不用伺候,你们几个也放松点,把炉子拿一个进屋,家里东西多,咱们自己吃不完,你们也不用客气,到时夜里就当吃宵夜,瓜子花生什么的,唠嗑的时候也吃吃,别拘着。” 圆圆不用守岁,小宝宝困了就睡觉。 云程能自己照看点,要是半夜饿了,就再抱去找奶娘。 圆圆能分辨自己的名字,听见名字,就要从推车里往外看。 这推车就跟轮椅有点类似,跟现代的婴儿手推车差别挺大。 前面有围栏,是不可活动的,孩子直接从上面进出。 为了防风,三面都加了木板,还不跟现代一样,这是不透明的,防风板装上去,就只能看见前头。 要看云程,她就得在车车里仰头望。 云程都替她累。 “你一会儿看不见爹爹就着急了?” 可惜圆圆不会说话。 不然这小棉袄就要扎云程的心,告诉他不是急,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的圆圆就会傻乐。 还觉得在玩躲猫猫,学着平时大人逗她的样子,自己捂眼睛再仰头,一路看得云程笑不停。 刘云家里没忙活着洒扫,是在蒸馒头炸果子。 进院子里就闻到了香味,圆圆馋出了口水。 家里婵姐也在,看见圆圆过来跟她玩。 圆圆没怎么接触过小女孩,看见婵姐也是伸手要抱抱。 婵姐抱不动她,就隔着推车虚虚抱了下,跟她握手手。 到屋里,能把防风板拆下。 刘云从灶屋里出来看见,说这推车挺好的,“带孩子方便。” 等回头,她再有孩子,也弄个推车。 材料备好以后,赵氏跟叶二叔搭把手就能忙过来,今天叶延也在厨房,叫刘云出来待客。 她人不闲着,坐下就开始叠元宝。 是除夕祭祖要用的东西,老规矩,家家户户都发了纸钱,家里哥儿姐儿要叠元宝。 云程也有,今天一起带来的,平枝姑姑带圆圆跟婵姐玩,他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叠元宝时跟刘云聊天。 年边就是些家长里短,云程还记得刘云识字不多,信件寄回来就跟庆阳不同,她这里是要叶延帮忙看的,许多话都不好说。 比如云程也想关心关心她身体,之前叶延到府城,去医馆帮庆阳问大夫时,也说要替刘云问。 是之前家里太苦,刘云太拼,熬坏了身子。 叶延是心思重的人,总自责内疚自己前头读书拖累了家里。 这些关心话,云程怕搁在信里说,他们夫妻俩要生点隔阂。 刘云说:“现在在调养,大夫说我年岁不大,还会有孩子。” 还会有,云程就放心了。 家里没什么好操心的,跟叶大接触过两回,就知道家里情况。 别人说八卦的时候,也把云仁义家的事转述了。 刘云家现在是越来越好,烦心事没几样,不拿出来惹云程担心,也是问他府城那边的日子。 “我看你不爱出门交朋友,到府城又人生地不熟,存山平时上学没空,存银也小,许多话不好说,之前还跟娘说,怕你闷坏了。” -- 第477页 平时云程也不爱出门,那时他自己不乐意,就还好,他性子坐得住,会的东西都是能在家里做的。 孕期就不一样,做什么都有顾虑,前期怕磕着碰着摔着,后期身子重,也难动,就是被迫关屋里。他身边没长辈没朋友的,存山存银待他好,反而更加不好袒露心里苦闷。 这话说得云程眼睛都有些泛红。 他孕期时,心理状态确实差,总觉得寂寞,很多话想说,又不好说。 现在都过去了,柳小田他们日子过起来,能空出来,经常来找他玩。 就难得有那么个时期,记忆还怪清楚的。 他问刘云叶延的事,“寄回来的书都有看吗?今年一起过去考试吗?” 刘云点头,说会去。 叶延现在没去书院,家里就一个闺女,地里有两个哥哥帮衬,她自己能在作坊挣钱又能织毛衣,书本还是叶存山寄回来的,纸是村里有的,家里开销低了,进项添了,再去府城跑一趟也没事。 “也劝过一阵。” 对外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之前就说了不考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家里再让他考,他就觉得挺难的。 一是面子,二是银子,三是学识。 中间隔了个乡试年,平时心态好了,看书比往常吸收多,到现在缓过来了,才是真的会去考一次。 这次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还有叶根出面劝,说罗旭考上了,也是要去府城读书,村里族学要盖,外面的秀才已经看好了,但总归不如自家人放心。 秀才都是叶存山还在蔚县时联系的,这两年维系关系都花了不少束脩,可是孩子一个没教。 但蔚县这小地方,秀才少,还是要把人哄着的。 云程听完有一阵尴尬。 看刘云眼里带光,便没给她泼凉水。 他觉得叶延心理承受力不太行,外界没压力的时候,他看书学习都能吸收很多。 给他了压力,给了必须要考上的理由,叶延现在面上不显,只怕已经焦虑起来了。 下午叶存山他们回来,云程就想跟他说这事。 结果叶存山出去一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性,进屋了,就要追着存银揍。 存银吓得躲房里,晚饭都不敢出来吃。 云程问他怎么了,“出去时不还好好的?” 叶存山坐桌边,气不过,脸黑沉沉的。 小圆圆直往云程怀里钻,也不敢看他,云程就把圆圆给奶娘抱走,让她先给孩子喂奶。 叶存山一连两碗凉茶下肚,才跟云程讲今天的事。 路上存银就试探过他好几次,到了年市上,人实在多,他把存银拽着,采买都没什么问题。 他们要买的东西不多,是看存银兴致高,他才带人多逛了逛。 后来不需要买东西,存银就到处看人。 “看男人。” 云程:? 云程也捧小杯子喝茶,对存银怀有一丝丝的信任。 “是回村以后,听人瞎说什么了?” 叶存山冷笑,“你以为他怎么?他故意气我!” 云程觉着叶存山回来以后对存银也挺好的,没哪里招惹他。 然后听叶存山说:“我看他还想气你。” 云程愣住,“我怎么了?” 回家就那几件事,能让夫夫俩一起被存银惦记的,可不就是刚回家时就挖的那个坑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云程跃跃欲试,叶存山也手痒痒。 外头平枝姑姑问要不要给存银送饭。 云程说他待会儿去送。 还故意大声骂了叶存山一句,“他都是大孩子了!你一点面子不给他!怎么能追着打呢!” 再小声说:“应该关起来门打。”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更一章 乖巧等读者老爷们查阅 我们下章见呀!么么哒! 第140章 存银深刻体验到了,什么叫门不能随便开。 大哥大嫂简直是土匪! 他一边吃饭一边抹泪,还要大声谴责! 可惜了。 回村时就想打孩子屁股的夫夫俩,根本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看他这样只想笑。 云程要他以后注意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跟我们说,你非要在外面看男人气你大哥,圆圆都吓着了!” 存银撇嘴。 大人的话没有一句可信! 大嫂都骗他开门挨揍! 揍都揍了,还要笑他! 存银还想说,以后再也不要跟他俩说真心话了,看哥嫂都笑得一脸慈爱,他打了个哆嗦,把话咽了回去。 问圆圆怎么样,有没有吓哭。 存银还转转眼睛,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 “你们以后也要打圆圆屁股吗?” 云程笑眯眯摇头。 存银松了口气。 云程说:“让她做算术。” 存银陡然吓得腰背紧绷。 他现在是会了九九乘法表,基础的算术很快,加上会算盘,一般家里开销用度,他都能算得清楚。 但云程跟叶存山会搭着教深一点东西,什么方田、粟米、盈不足,存银听听脑壳就痛了。 他大哥还好,出题不会特别刁钻。 大嫂不知道怎么回事,题目里还带挖坑的! -- 第478页 存银还是那句话,他又不考科举! 想想圆圆是小女娃,以后更不可能考科举,对她更是多了几分怜爱。 希望圆圆长大以后也是个乖崽,不然日子可要苦了。 已经入夜,吃饭完就不在存银房间里留,夫夫俩走后,存银翻来覆去睡不着。 大哥大嫂都没用多大力气打他,可是他已经长大了! 他本命年都要过去了! 按照大嫂的算法,他才十三岁。 可是按照大家的算法,他已经十五岁了! 是个可以相看亲事的大孩子! 要是家里舍得,他来年都能嫁人了! 屁股不痛,但内心羞耻。 存银越想越委屈,大晚上的坐起来,披上棉衣,架起炕桌,给远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大表哥写信。 ——其他人太近了,迟早会把话传到哥嫂耳朵里。 控诉哥嫂给他挖坑,还反过来打他屁股后,存银在结尾加上了一句:你最好给我保密,不然我就告诉圆圆你小时候吃过脚趾头。 然后心满意足封起来,等到回府城,看看陆瑛有无来信,新地址在哪里。 另一头,云程跟叶存山洗漱完后,也有话说。 叶存山是简单给云程讲了下叶虎跟柳三月两人对府城生活开销的打听,为小虎以后做打算,要是实在贵,他们家里现在日子好了,也跟从前一样过,能攒一点算一点。 他是说可以先弄个模拟考,看看孩子能不能坚持,这事明天也能去跟族长说说。 “早上逛完,中午在蔚县吃饭,完事儿后去拜访了下杜先生,也提了下模拟考场的事。” 云程点头,“没事,以后这方面该有竞争的。” 一家出来,就有多家。 各地都不缺科举学子,这批人的银子好挣。 云程要给他说的,也是科举相关的。 说叶延堂哥的心态可能会受到影响,怕来年院试成绩不理想。 叶存山皱眉,“他应该不会重蹈覆辙,都吃过这个亏了。” 而且家里日子过起来了,他安心考,才是对家里最好的回报,不然再落榜,以后回家都没脸面见人。 云程摇头,不太看好。 “堂哥人品是挺好的,抗压力就不行。你还记得他跟旺祖哥一起去府城那次吗?也去医馆了,说堂嫂想要孩子,但是先前熬坏身子了,他心里肯定很自责内疚。” 刘云劝,族长劝,对他都怀有期待,再下决心,都不是能不能去考,而是自己能不能放下。 叶存山说他明天去看看。 夜里无话。 次日一早,叶存山先去找叶根说模拟考场的事。 他们族里不拿这东西挣钱,暂时也不会修建,先给他知会一声,以后有孩子想走科举路,能在这方面锻炼锻炼心性,往后能走更远。 顺便问问叶延的事。 族兄弟里也有亲疏远近,叶存山跟叶延就是近的一批。 往后联系不便,趁着还没回府城,能过问的就都问问。 叶根说没给他多大压力,“我瞅着他也不是个能顶事的,现在脸皮练出来了,家里小院单独隔了院墙,能当村里客栈住,来往商户都在他家歇脚,他也帮忙报价,就程哥儿说的,造纸作坊的对外订单,基本是叶延在谈,我就跟他聊天的时候提过一嘴。” 那时刘云都劝说了好一阵了,他要说给人加担子,就临时推了一把。 不过罗旭回来,都说来年很有把握,叶延没提,能把期望值降低倒是真的。 叶根还问他小虎的事,“叶虎跟三月是不是找你说过?” 叶存山点头,“这模拟考场,一开始也是给小虎用的,看他经不经得住考,也不白费家里勒紧裤腰带供着他了。” 叶二叔家里三个儿子分家,就是因为叶延读书太费银子。 最初的日子都看得见,柳三月那时都不太瞧得起书生,说在村里没把子力气,说出去风光体面,辛苦的都是当家女人。 要那个体面没用。 现在都变了,从开始劝小虎读书,到现在想要攒钱供他科举。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叶根也觉得这个用途好。 他们庄稼汉,地里刨食,攒点银子不容易,供个书生一家子都要拖着。 先在自家考几回,看看孩子值不值得吧。 这边结束,叶存山再去找叶延,叶延就挺放松的。 “因为做好了一辈子在村里给族里小孩子启蒙的打算,没什么追求功名的心思,我还算好,看书也是忙完其他杂事的间隙看看,没有跟从前一样死命学,不过基础要背的《四书五经》我是每天都在温习,背了太多年,突然扔掉,我也舍不得。” 族里孩子再大点,他也能带着教教,扔不得。 叶存山看他心态好,就放心很多。 不过叶延也说要他们不要对自己抱太大希望,“我这两年看书少,因为一直跟商人们打交道,我也怕算错账,期间还去学过算盘跟记账,蔚县这两年好话本很多,我心痒痒,也跟着写,反正往后都能把日子过下去,我没个远大志向,成不成的,我都行。” 那到年底前,就没旁的事。 家里也炸果子蒸包子花卷,年后就要走,都少做一些。 包子能给圆圆吃点里面的软芯子,含会儿就化了。 -- 第479页 因为乳牙还很小,咬合力不强,后头也蒸了几个馒头,拿个小的给她抱着啃。 不用拿勺子,这令她很开心,到了夜里要睡觉时,唇角都是弯着的。 年二十八开始,村里人就走动起来。 存银今年在成亲礼上掌勺显露了好厨艺,今年祭祖的饭菜也来请他去。 云程跟前年一样,可以进祠堂,跟着长辈们摆桌。 叶存山是老样子,要提前进祠堂给擦擦祖宗牌位。 他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到这日子,叶根要他穿得庄重点。 回来时猜着了,云程给他做的衣裳就能穿。 青色很衬叶存山,深点浅点,都不会压他肤色。 衣服款式不是直筒长袍,被腰带一束,显出裙装。 云程还怪可惜的。 要是叶存山身材纤细风流一些,也能给他做曳撒穿,颜色鲜亮,小裙子也好看。 现在就等存银再长两岁,给他做一身。 云程给叶存山束发,配了玉簪。 这是叶存山最贵的一件首饰了,是云程给他的生辰礼。 平时买了,叶存山要嫌弃浪费,到生辰那天给,他就都收着,平一般不舍得戴,出去参加诗会,也是木簪应付过去。 云程还说他,“啊,也不知道是谁说要给我画眉的。” 叶存山听见他这语调就笑,“我想给你化,你不是不让吗?” 云程瞪他。 为什么不让,叶存山自己心里清楚。 也不知道他的喜好为什么会奇奇怪怪,给人脸色涂抹点脂粉,就能叫他兴奋。 云程不敢让他化妆不说,平时自己练练,也很快洗掉,都不敢给人瞧见。 快要祭祖的日子,都端着态度,话到这里,及时止住。 云程让平枝姑姑准备做蛋糕的材料,等到叶存山忙完回来,带了叶虎一起,一人打鸡蛋,一人打奶油。 存银发现了一个蛋糕的新吃法,往上面加花生碎、瓜子碎、坚果碎,也都挺好吃的,现在他就在剥瓜子,弄完分开放,到时根据口味,自己往蛋糕上撒。 叶虎来帮忙了,等到除夕那天祭祖完后,趁着天色没黑,存银拿着做好的蛋糕给他家小虎送去了一块蛋糕。 婵姐有,旺祖跟庆阳家也送了一块。 自家亲弟弟还小,存银想着送回去,他们也就含含鸡蛋糕的芯子,回头还是便宜了大人,就只送了一块——主要是蛋糕本来也没多大。 一回去就被叶大骂。 听了一耳朵晦气话,回家存银心情都不好了。 云程让他对门外“呸”几声,“管他呢,我带你放烟花去。” 存银就开心起来。 院子太小,怕走水,是出了院子,往稍远的地方走走再放着玩。 天色晚了,叶存山陪他们一起,把圆圆也带上。 小圆圆披着披风,帽子都戴上了,里头还戴了耳捂。怕她被吓到,耳捂还加了棉花,几层防护下来,不怕被突然的响声惊到。 她不习惯视线被遮挡,也不太习惯外面黑乎乎的样子,被叶存山抱着就一直蹭人脖子,想躲,也想把披风帽子蹭掉。 等到存银把烟花点着了,圆圆就看得挪不开眼。 还是那个会转圈圈开花的烟花,开始速度慢,完全开花以后,速度快起来,几道喷射出来的火星子就成了火轮,原地旋转,带出圆形的橙光。 云程是看了第一次,就不觉得新鲜。 叶存山跟存银都没见过几回,这东西又贵,所以每次放的时候,都看得认真,结束后,眼睛一眨,都是那片火花。 圆圆不能看那么久,云程会逗她玩,跟她躲猫猫,分散分散注意力,几个烟花放完,再回屋,圆圆刚好有点冷了,几个大人也落了一身寒气,围着炉子,喝姜汤的喝姜汤,喝奶的喝奶的。 看烟花把眼睛看累了,原以为圆圆会稍稍陪他们守会儿夜,结果身子才暖和,就在小推车里打盹儿。 下面睡觉太冷,今天是圆圆出生后过的第一个年,都想一起过,看她困了,三人挪窝到房里。 一直坐炕上腰酸,躺下以后又容易犯困。 三人便围暖桌边,吃吃喝喝唠唠嗑。 存银说他出去送蛋糕的时候,很多人问是什么东西。 他讲了,别人都说城里人讲究,吃个鸡蛋糕还要抹那什么奶油。 牛奶就贵,打成油就更贵。 想想云程跟叶存山穿的嫁衣。 想想他们当天给帮工的红布围裙。 今夜也有许多人唠嗑。 唠的就是他们一家,想知道云程是出去以后,挣的银子更多了,把日子过起来的,还是京都人接济的。 也有很多人,听说了小虎以后可能要科举的事,脸上笑着,心里也犯嘀咕,不想落人后头,也怕家里被拖累。 唠嗑不能唠整晚,口干舌燥,后半夜精神也不好。 云程突然说,“其实三个人,能玩斗地主。” 玩具店里有的东西,他们已经玩腻了。 斗地主还没有。 家里有纸,云程使唤叶存山裁剪五十四张。 这纸太薄,怕从背面显露,他用炭笔写的时候,下手都很轻。 不画特别多,标注数字跟花样,字母也用数字代替。 就用阿拉伯数字,他们都已经认识了。 -- 第480页 大小王就写字上去。 云程只玩过几次欢乐斗地主,过年在家里跟家里人玩过,大家都有意让着他,规则上,他知道的不多,基础的规则就够用。 一个人生疏,两个人陌生。 画卡片花去些功夫,磨合花去些功夫。 赢的人得了趣味还想玩,输的人想翻盘也要继续玩。 等到听见别人家放鞭炮迎春,他们再回神,收了纸牌起身时,肩膀跟腰都酸疼得厉害。 圆圆这晚睡得熟,没有闹夜。 耳捂还戴着,到了清早实在不舒服,几次蹭蹭,睁了眼就扁嘴巴,难以分辨的音节听多了也明白她意思。 她饿了,要喝奶了。 云程试图教她说话,“给爹爹拜个年。” 叶存山让他赶紧把孩子送到奶娘那里,“新年开始就哭,你要心疼了。” 云程就叹气。 “早知道昨天给她吃饱了再睡。” 叶存山摇摇头,“看她这一觉睡到天亮的样子,昨天喂她她也不会吃很多。” 早上要拜年。 一般夫郎跟女人不出去,但要回父母家。 拜完云程要带圆圆回家,招待其他来拜年的人,不好留平枝姑姑她们招待,这不像样。 去的路上,存银想到他昨天还被叶大骂了,有些抵触。 看大哥打头阵,大嫂也是个惹不起的人,才鼓起勇气跟上了。 新年第一天,他心里有个小种子萌芽。 他要自己变得出息一点,以后回来能让从叶大这里得些尊敬,别人看他也会多些尊敬,不会说他是哥嫂的拖油瓶,碰运气才有今天。 大年初一,叶大也想讨个彩头,是没再膈应人,还给圆圆包了红包。 包完以后就看着叶存山跟云程,暗示意味十足。 夫夫俩一阵无语,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包,爷奶一人一封,两个小弟也有。 叶大跟陈金花没有。 陈金花这是扶不起来了,叶大腰这样,人也不清醒,家里还是要两老的当家。 云程不怕叶大了,直接当他面说,“给小孩子的红包,就麻烦爷爷奶奶帮忙攒着,往后他俩长大了能花。”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存银小宝贝好时髦啊,这算古代版网恋吧(虽然还没有恋qwq 今天就这两章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41章 叶大疼两个小儿子,不至于要他们东西,自己也会给。 孩子的红包不到他手里,他没什么感觉。 就是难受他没有红包。 全家六口人,就他跟陈金花没有红包。 他宁愿就他一个人没有。 在家拜年不多耽搁,吉祥话说完,红包给了,一人吃个红糖鸡蛋就能走。 圆圆现在不能吃这个,给她碾了果泥。 村里人少有自己买果子吃的,现在冬季,就山里有些冬桃。 看这一家子老弱病的,只能是年市上特地买的果子。 心意在这里,云程也心领了。 他本来想说,往后要是两位小弟也要读书,出了村里,他会帮衬一把。 毕竟叶存山都说了会帮小虎,于情于理,这边完全不管都说不过去。 看陈金花眼神还很偏执的样子,云程暂时没说。 怕话放出去,就成了饼,以后两小孩每天被陈金花压着学习,那也太惨了。 云程回家没多久,就来客。 家里各类吃的都很多,有的小孩子跟着一起来拜年,几个拼盘里的吃食都让他们随便拿。 现在不吃完,他们到时也要找人分,不如趁着年边讨个吉利,小孩子也开心。 今年庆阳也没出来拜年,家里有夫婿,他是成亲的夫郎,没再跟着族里兄弟满村走,是罗旭一起。 罗旭给小圆圆包了红包。 红包封皮一看就是出自庆阳的手,红底上用黑笔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拜年兔兔,圆圆一看就喜欢得不行,抱手里不松开。 庆阳说到下午再来找他玩。 一般到下午就不拜年了,各家都有人要补觉,玩也不合适。 云程大概能猜到,是有事要说,应下了。 午饭时,叶存山忙完回家,心情极好,抱着圆圆让她体验了一把“荡秋千”,把孩子逗得直笑。 跟云程说明天他要回家一趟,继妹李桃要带家里男人回来拜年,他家里那样,没人能招待汉子。 柳大志还五大三粗一人,往那里一站,屋里光都要遮大半。 后天就要去蔚县,给杜先生拜年。 杜知春他们也在县里,看情况,可能初四杜知春会来一趟。 杜知秋也可能会跟着一起,毕竟云程跟他还有一个《一代名师》的合作。 由于工作室性质,没有完全跟杜家书斋合作,以后还能找其他书生书局的原因,蔚县的杜家书斋在这时,也变得有竞争力起来,可以跟府城书斋划开,有合适的写手,杜知秋也会给府城递信。 双方合作一直很友好愉快,这点面子跟信任云程是愿意给的,这一年来也维系得不错。 云程问他有没有孩子,“记得包红包。” 杜知春是没有孩子的。 叶存山说没有,“我看杜先生都要着急了,杜知春跟柔娘一点不急,说现在怀了,以后路上奔波也麻烦。杜知秋说忙。“ -- 第481页 忙得连亲都差点没空成,指望他跟媳妇好好培养感情,努力生娃,那是别想。 云程就好眼馋,“一心搞钱,多好的合作伙伴啊……杜家怎么就没有这个机制,能挣钱的管事,也一级级的往京都提拔呢……” 叶存山知道他还是对府城杜家书斋合作不融洽的事有疙瘩,这两年看下来,好的合作伙伴确实可遇不可求,没跟他说什么蔚县小地方的书斋也要人管,而是跟他一起狠狠谴责,云程心里舒坦了,抓抓叶存山手,要他吃完饭去补觉。 回家以来,叶存山学习没有放松,昨夜打了一晚上斗地主,今天还得补点功课。 叶存山说等等,看庆阳他们过来是要说什么。 夫夫俩猜得着,大抵是让他们帮忙看看房子,说个预算。 下午庆阳过来,的确是为这事。 他把身上银子都点过数目,年边花去一些,家里还没分家,爹娘那边都有银子。 给小妹了银子扯布,提前做嫁衣,怕到时他们在外面没混好,灰溜溜回来,庆阳还多留了二两,让她能再得根素银簪。 过年也得了铺面的奖金,这东西是年终奖的一部分。 按道理来说,现在能去铺面务工,都是很体面的事,不用这个奖励也能留人。 叶根是想着,作坊跟铺面里都是自家人,时间长了难免懈怠,觉得族里不会怎样他,在云程提出这个奖励制度时,就答应了。 并不是人人都有的,会有考评。 考核制度也简单,每天的分内事做好就行。 庆阳身上就三百多两银子,要预留生活费跟返程路费,算三百两。 云程他们还帮柳小田夫夫看过房子,有过两次经验,这个数目,能安家,也是在比较偏的地方,到时来往都不便利。 后期为了罗旭读书方便,很可能是住私塾,庆阳一个人在那边,他们也不放心。 庆阳不要接济,说这银子数额太大。 他们不是一次性要安家,混不好还会回静河村,就说租小院试试。 到了考试旺季涨价,也在承担范围内。 云程看叶存山,叶存山说可以。 “我有认识的同窗,家里靠小院的租金,年年挣不少,按照行情价给,后面不会抬太多,位置也合适。” 他们初六初七就动身,比考生们要先到府城,再跟人打招呼也来得及。 要是有人提前预定了,这期间再找小院租下也行。 存银认识的那批小学生里,各个家境优渥,实在不行也能找找,看有没有多余小院。 这些商人们都精明,租金是正常给,结个善缘没什么。 如此,庆阳就放心了。 他们大概要三月出发,是要比一般书生早去,能让罗旭提前适应,他也要去书斋那边看看。 叶延到时会晚点,是跟书院的其他考生一起。 因这事,下午叶延也来了一趟,说他今年还是请伍秀才作保,不然到时一船人,就他找了自家兄弟,路上要遭排挤。 到了科举期间,就不能考验人心。 叶延去年已经吃过一次亏,要不是恰好发现,他能被扣上舞弊的帽子。 叶存山不介意,让他放宽心,“到地方后,你就到我们家住,考试几天,跟他们分开,早上我送你过去。” 这位堂哥以前对他照顾多,现在可以报答回来。 兄弟之间不瞎客套,叶延应下了。 这边结束,才好补觉。 家里就圆圆没守岁,精神头很好,就轮流带带哄哄。 初二叶存山照常回家,柳大志见了他还是客气。 今年有柳文柏的缘故,再说话也有几分亲昵。 他家李桃是生了个儿子,是有孕痣的哥儿,让他不是很喜欢。 静河村有哥儿出息,存银就不比了,有贵人带着,没法比。 庆阳还是可以比比的,所以柳大志以后也想要他这个哥儿长子,学学字画。 毛笔就太贵,炭笔将就着。 庆阳用炭笔,不也闯出了一番事业么。 他这样跟叶存山讲,“你认识可靠的人不?给我介绍一个,娃娃长得快,一眨眼就能遍地跑了,这性子要早早拘起来,玩野了以后不好教。” 是姻亲往来的关系,族里现在也会要有姻亲关系的人来造纸作坊帮忙,这事叶存山就应下了。 “识字方面,你要是放心,能送到咱们村,我堂哥在给族里小娃娃启蒙,到时一起学,画画的话,我回头帮你问问庆阳。” 单独请个画师教也太废银子了。 云程给他说过,初学阶段,练线条跟临摹多。 这不就跟他们练字一样?他考了秀才还要每天临帖呢。 到时看看庆阳手里有没有废稿,拿去给小孩儿临摹。 也提醒柳大志,一开始别想着省钱,“早点抓炭笔,他适应了,以后能一直画,让他用树枝,以后还要改一道。” 区区炭笔罢了,柳大志大手一挥就答应了。 前期是可以给孩子找个平整点的石块写写画画,画完了水一冲,啥事没有。 木板也行,就是时间长了还是会变黑。 静河村就有纸卖,柳大志说:“他性子要是好,是个乖的,贴心的,我早点给他买纸用也乐意。” 孩子的性格就说不好,一般而言,哥儿的性格会柔顺一些,甚至比一些女孩子还要柔顺。 -- 第482页 但也有例外。 比如存银,就很活泼。 柳大志说也不是说要静得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是要这孩子以后别气他。 这就难了,存银这样的,都气叶存山呢。 下午,庆阳跟罗旭拜完年回来,听叶存山说起这事,爽快答应了。 有挺多人来找他学,教的时候,他自己有个先后顺序,慢慢也做了总结规划,先教什么,到了哪个阶段再继续教。 这就是个册子,就一份。 叶存山翻看翻看,拿回家给云程看。 基础教学而言是够用的,可以取名叫《炭笔画入门教学》。 这样子,庆阳也能出本书了。 庆阳正缺银子,听闻有些心动,就由叶存山去杜家拜年时,一起问问。 杜知秋跟庆阳也相处得挺好,他自己有画画功底,就说留下,年后找人雕版印刷出来。 杜知秋还想趁机薅云程羊毛,“他写稿子挺快的,故事线更快,回都回来了,不然给我写一本吧?以后来回通信,折腾一次,几个月都没了。” 这次他不要文戏多的话本了,太耗费精力。 叶存山无语。 想想云程还就挺喜欢杜知秋这种一心搞钱的合作伙伴,就说帮忙问问。 都不需要他帮忙说,也就隔天,杜家兄弟就来静河村拜年了。 杜知春没得说,肯定是叶存山招待。 族里还有两个要去考试的兄弟,都认识,也拉来一起聊天。 杜知秋那边自然是跟云程说,也把跟他合作颇多的庆阳叫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着圆圆,在家听哥嫂说过,真见了本人,发现肤色没有跟叶存山一样黑。 云程听了很开心,他才觉得圆圆肤色好像白了点,其他人没到他跟前说,他不好意思抓着人问,现在杜知秋说这个,那就是他感觉没错。 所以杜知秋再问他要稿子,他也答应得爽快。 问杜知秋愿不愿意尝试一个新题材的短篇。 解救类型的,或者自救。 也能写被人追杀,一路逃脱的惊险刺激过程。 要的是短篇里的情绪刺激,主角人设可以最大化削弱,对文字功底要求高,要写出那种代入感。 杜知秋很为难,小县城没有那么多才子。 他委婉表达了感兴趣,但是没有人能写的意思,还跟云程提了一个意见,“你的铺子不是还搞连环画吗?这个比较适合连环画。” 至少当前阶段是比较合适的。 文字的话,对作者本人要求太高,云程先写个模板出来差不多。 云程才不写,太费脑子了,他就是想看,想要别人写。 开工作室的乐趣不就在这里了! 养一堆小书生给他产粮! 不过连环画么,可以考虑。 庆阳都要去府城了,圆圆现在也不用他时时盯着带,能伏案工作,到时把前面的内容画出来,带庆阳一阵,教他分镜。 碍于云程没有专业学过漫画,这个就自己调整格子,还好现在没有其他漫画来竞争,能摸索着探探路。 庆阳就在旁边听着,因为看过几幅短的连环画,也画过名场面集和赠送的互动图,都是把短时间里的人物互动画出来,他有点概念,说能试试。 这事暂时不说,云程先问杜知秋想要什么样的稿子。 杜知秋很直接,“要神豪文、赘婿文那样的,还想要软饭硬吃那样的,反正别给我书生了,我手里的才子不够用,我爹都被我央着作了好多文章,现在看了我就要躲。” 赘婿文的跟风实在是太多太多太多了。 软饭硬吃就是虐渣文,目前销量依然很稳定,跟风的人都没有写出那个味儿,可以延迟上新,等读者把书翻出包浆来再说。 神豪文。 就很朴实的反应了大众想要暴富的欲.望,由于大多书生都很穷,这也是一些商户人家的书生写出了那味儿。 跟最初开铺面的思路一致,同套路的东西多写几次也没关系,但由于跟现代的发文方式不同,从试稿定稿到印刷销售,中间间隔的时间太长,读者们都能仔细筛选,这期间还能把其他人跟风写的看一看,再出,也能跟怀才不遇的书生一样,有固定受众,但不利于打话本铺子的名声,会变得跟其他书斋一样,失去特色。 云程就问杜知秋要不要另一种的,“也是搞钱,享受有钱的乐趣。” 杜知秋说听听看。 云程就讲了。 是现代流行过的热梗。 被霸道包.养当替身,只有钱没有爱,有些甚至连不用陪.睡,可以一心享受富贵生活,今天买个包,明天买个岛。 白月光获得霸总的爱,他收获了霸总的钱。 换到古代,就给富商当替身。 今天买套金银玉饰,明天买个铺面。 升级版的,还能同时给多个霸总当替身。 这就是另外的价钱。 受众群体会在女人跟夫郎这边。 有《一胎三宝》探路,这部分受众的消费力杜知秋知道,可以写。 难得见面薅羊毛,他两个类型的都要。 到时是会先压稿,在别家模仿初级版本的时候,他直接放升级版。 跟防盗一样,多搞几次,别家书斋再模仿前,就要掂量掂量值不值了。 -- 第483页 云程就说:“你以后要是能去府城就好了,京都也行。” 杜知秋笑笑,“那要看我大哥了,他要是能考到京都,咱们一家人肯定都会过去的。” 云程就放心了,“等你来京都,我给你写个稿子庆祝庆祝。” 帮杜知秋稳住在京都书斋的地位,以后才能更好的合作。 这话吉利,杜知秋爱听,同时也发现府城书斋那头,他们确实不愉快,不由有些无奈。 顺便提了一句,“之前没有书生回来跟我说过那边的事,柳文柏的事我知道后,都叫人写信问过,他的事是最严重的,憋着没给蔚县传信,不然我怎么都要他回来的,在蔚县也不是不能写稿子。” 过去都要玩命一样。 云程说柳文柏现在在他那里也写得挺好的,以后看情况。 要是柳文柏愿意留在府城,就能给元墨打下手。 元墨性子还是太淡了,可以管管话本文章的事,但这些也要有点威慑在,不然别人蹬鼻子上脸,反过来欺负元墨,这就不好。 提起这事,也叫庆阳安心,“你看柳文柏都能混出名堂,你再不济,也不会亏本回家,就当出去玩了。” 能力不同,庆阳有云程手把手带,不会差。 杜知秋喝了口茶,看他俩心情都不错,试探着问了一句,“我家那边,既然环境有些排外,庆阳跟罗旭也不打算在书斋小院住,那其实不要我的推荐信也可以。” 过去也是做一件事拿一份银子,看稿给钱。 有推荐信,还被绑在书斋。 没有推荐信,庆阳能跟云程这边合作多点,也不用被人架着去教其他书生画画。 云程摸摸下巴,觉得可以,他看庆阳。 庆阳现在不自己做主了,说要回去跟罗旭商量商量。 早上再无其他,云程专心把稿子写了,杜知秋也帮忙听写,不要他单独出力。 午饭都在云程家吃,圆圆看家里人多,坐在宝宝椅上到处看。 眼睛黑亮黑亮的,别人对她笑,她就还个笑,小乳牙一露,笑得可甜。 存银给她做了辅食,今天没做得花哨,是鸡蛋羹。 嫩滑嫩滑的,也是怕她不好消化,勺子特别小一个,喂起来费功夫。 云程说让存银先吃饭,他来喂,存银不要,“我喂就行了。” 今天哥嫂都有事,他闲着就他喂。 圆圆适应力好,宝宝椅坐几天,也不用时时被人抱着喂饭,还算乖。 杜知春看着心痒痒,“你家闺女好乖啊,一早上都没听见哭一声。” 咿咿呀呀的声音听着奶奶脆脆,听得人心都软软的。 叶存山得意,问杜知春是不是真要到京都才准备要孩子。 杜知春说可能来年就会有了,“那是给家里的说辞,催催催的烦,孩子也不是催催就能来的。” 因为有身边人对比,云程对自己怀崽的速度有了更加清晰深刻的认知。 夜里叶存山要碰他,跟他睡觉,云程不让。 “咱们实在是太努力了,可能也是你夜里太强的原因,我们要休息,要节制,不然很快就会有二宝了。” 这是云程新学会的话术。 要拒绝叶小山的时候,得在里头加一句夸赞的话,于无形中拍马屁,会让叶存山放松警惕。 可惜,他低估了叶小山的精力。 人闲着,一身力气没处使,不用在夫郎身上就太浪费了。 他还会胡言乱语。 “我夜里太强?我不信,你让我试试。” 云程想了想,跟叶存山说一般男主都要多少次才是及格线,“你要试,我就给你数着。” 叶存山:??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让我想想,叶小山几次合适[推眼镜] 二更午饭后写,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第142章 今夜之后。 云程只想对叶存山说:“做人不要太攀比。” 并想让他以此为座右铭,人生格言,要他时刻谨记。 叶存山任由他说,还要哼跑调的小曲。 云程瞪他一眼,他就要问一遍他是多少次。 云程都不想理他! 到要回府城前一天,叶存山要把家里的米都处理掉。 是成亲礼那天,来吃酒的人送的。 给他们家的都很大方,凑的整数都是八斤、十斤,家里吃不完。当时没说要少给一点,这算祝福,没人想要少点福气。 而且酒席办得大气,回礼也有准备,这米他们拿得不亏心。 现在要处理,叶存山就说送些回家,余下再卖掉。 余下的就相熟的几家能吃下,庆阳家会买一些,叶延跟旺祖家也会买一些。 其他杂物,主要是被褥,这些他们睡了一个多月,在这年头也算新的。 云程有些介意,把床单被罩这些拆下,棉被还是能给人,不然就跟之前的棉被一样,回来都已经潮得发霉,也浪费。 这里处理起来,大家就知道他们来年不会回来,不然让人帮忙晒晒被子就好,哪里需要把东西处理掉? 被子他们买的时候,是挑着好的买的。 外头买些棉花做棉衣,都不便宜,到这里,不过是睡一个月,也不是邋遢人家,出掉很顺利,价格没掉多少。 -- 第484页 是有人家也是要成亲了。 还因为云程的身世具有传奇性,并不介意“二手”棉被,也想沾沾喜气。 柳文柏跟他们一起走,他东西不多,回来时带了几身衣服,走时衣服多了几身,一样拿。 家里要给他说媳妇,他没立刻同意,只说在府城安定下来再说,现在带过去也是一起吃苦,答应今年再怎么都要回来一趟,他爹娘才放心。 现在一起,还能帮忙拿些东西。 村里牛车都空下来,没在今天送货,可以把他们一路送到码头去。 叶根叫旺祖跟着去送送,也跟叶存山说账本不可能要杜家的船只带到府城,往后只能是分红的银票随信件送去,等他们回来可以一起查账。 他们知道煤铺子是程文瑞叫人开的,万掌柜跟他们有关系,说要是介意,可以让万掌柜对账,核实后再给。 叶存山跟云程都没要这样,对族里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至少叶根跟叶旺祖管事的时候,可以不用担心。 上船前,叶存山把叶旺祖拉到一边说话。 是说两个小弟的事,“我看我家里人教不好,爷奶没精力,我爹那样会养出两个小祖宗,陈金花也没点亲娘的样子,再大一点,劳烦你跟族长做主,把孩子送到族学去,能学多少算多少,让他们多跟其他族兄弟相处,明辨是非。” 这部分银子,他跟云程商量过,能从分红里扣。 养孩子不可能,教育费能搭着给点。 亲情之外,也有同情。 叶旺祖答应了,“放心吧,我爹盯着呢,族里好不容易有个出息的,肯定不能是老家给你拖后腿,你两个弟弟,就算以后没大出息,只能种地,也不会是偷奸耍滑的坏种。” 其他事没有,等着杜知春夫妻俩到,就能一起回府城。 回村后,云程就没跟柔娘见过,上船后,他们男人有话说,女人夫郎跟小孩儿就聚一块儿。 柔娘也说圆圆像是白了些,云程开心得很,“上次杜知秋也这样说,看来不是我的错觉,要是能跟着长跟着褪色就好了。” 柔娘笑笑,说正常养着,少放孩子出去野,不暴晒,孩子都会白上好多。 不跟其他肤白胜雪的姑娘比,也能看过眼了。 年后,圆圆十一个月了。 云程跟柔娘说,“早上她还扶着墙站了会儿,很快就倒被子上,要不是存山也看见了,我就当看错了。” 问过家里奶娘,也问过平枝姑姑。 这两个都是正经带过小孩子,看过小宝宝发育过程的人。 说有的小孩,九个月的时候,就能扶着站立,想要迈步走。 骨头太软,一般就顺其自然,宝宝想站就站,大人不好真的去教,要她硬走。 云程就说等圆圆站立次数多一点,再慢慢学迈步。 上个月的圆圆,是会辨认声音的来源,谁说话她看谁。 这个月的圆圆,技能升级,还要学人说话。 云程跟柔娘说话,她就张嘴呀呀呀。 柔娘跟云程说话,她就张嘴咿咿咿。 多带两天,就发现她不是单纯为了学说话,对大人的动作也有模仿。 比如存银已经习惯了,抱着娃娃会捏屁股。 圆圆以前玩娃娃就是拿着抱着、随便抓个地方摇晃,捏的时候少,因为她劲小,他们自己做的布娃娃比较紧实,没有一碰就软进去。 现在她也会捏娃娃了。 还好她不认识屁股。 因这个发现,存银再也不敢在她面前玩娃娃了。 开始叫圆圆小聪明蛋。 回到府城后,生活很快恢复往日节奏。 小宝宝不记事,时常带她,经常来看她的人,她许久没见,辨认起来陌生,但性子不怕生,跟人玩会儿,又能重新熟悉起来。 叶存山复学后,就问同窗房子的事,已经被人定下,他再问几家,依然是,最后是问到了谢晏清家。 其他小学生家里没他家阔气,他家在府城有几个私人宅院,除却考试旺季租出去的,还有留用家里亲戚来住的,能分一间出来。 因为宅院多,暂时不急着回收,可以给庆阳他们缓冲时间。 到时在府城挣到银子,再做其他打算。 跟云程夫夫俩不同,他们刚来时,就认识杜知春。 安家以后,才跟陆瑛表哥碰面。 家里没其他人,叶存山上学以后,就剩下云程跟存银在家,听说旺季时会涨价,外地书生又多,为了省去麻烦,手里银子也够,才有魄力安家。 要是罗旭出息也争气,只用三年的话,那庆阳也不用在府城买房子,能先这么租房过渡。 另外就是圆圆的周岁快到了。 周岁是跟府试同期,府试考童生,也有许多还没得童生名的书生从外地赶过来。 元宵节后,府城的考试旺季就到了。 灯会他们没出去逛,自家做了小灯笼在院子里玩。 家里人多,也能凑个热闹。 圆圆也能被爹爹握着手,拎着小兔灯转转走走。 二月初三就能办周岁酒,是要抓周。 叶存山上学、存银出去学手艺时,云程在家里就跟平枝姑姑准备这个。 是女娃,很多男孩子用的东西平枝姑姑不想准备。 云程觉得没必要限制,比如算盘,大舅妈不也掌家里铺面,都管得挺好的吗?这姑娘家也能学。 -- 第485页 比如乐器,平枝姑姑给的选项只有古琴,云程其他的也想加进来,圆圆不一定喜欢,学任何东西都需要毅力,也许接触一下就不爱了,可以开始给她多点选择。 叶存山还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只小木马,说谁谁谁家的孩子抓了马,以后能当小将军。 也给放进去了。 圆圆不喜欢这类威风的东西,眉头皱着,很嫌弃。 看叶存山不拿走,她自己爬过去,挥着小手把小马撇到了一边。 两个亲爹都给她逗笑了。 叶存山有意逗她玩,把小马又捡回来,就放在圆圆的布娃娃堆里,把圆圆哄得满炕爬。 小孩儿会撒娇,意识到叶存山要跟她对着干,就想爬到云程怀里,叶存山就把小马拿走。 圆圆停在原地,陷入了两难,左右看看,最后直接趴炕上了。 这可爱劲儿。 云程受不了,自己把孩子抱着了。 看存银兴致不高,还问他怎么了,“今天累了?” 做菜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不是做个一两次,他就能出师的。 柳小田的铺子开始转向卖关东煮汤底跟卤味后,也把云程最初的建议听进去了,弄了肉夹馍。 附带有炒菜业务,因为没有地方坐,在他这里点菜,比外面铺子便宜,存银为了练手,现在一天能炒好些菜,胳膊都有点小肌肉了。 他说不累,想事情。 听大哥说到小将军,他才想起来,陆瑛没有给他回信。 他有空就写,已经攒了厚厚一沓,还没等到地址。 叶存山说槐城在边关,“冬季的时候摩擦多,开春再看。” 存银知道边关的意思,心情一下从不满到担心。 担心也没用,联系不上。 圆圆周岁酒之前,云程出去一趟,两家铺面挨着,他很少巡店,进去两位掌柜的都紧张。 金掌柜这边还好,稿子的事情还是云程一手负责,他更像是一个中间联络人,以为云程是有什么指示。 云程想看刺激点的小说话本,类似的副本在这里不好写,大家都敬鬼神,写了他要被抓。 但是大逃杀类型的,解密类型的,还有被困某地自救类型的,这不都能写吗。 古代也有破案的抓贼的,也能搞搞。 金掌柜听见这些词汇眼皮子就直跳,“一般书生写不来。” 云程就很想去薅元墨的羊毛。 金掌柜直接摇头,“别说他现在手里三个话本在写,抽不出空闲,就是有空,我也不看好,这些太吃情绪,他能写那种云淡风轻的爽文,写不来这种。” 云程的手开始颤抖。 那怎么,要他自己写啊? 云程就露出了一种“偌大的工作室,没有一个人可堪重用”的眼神。 金掌柜顿时压力山大,要云程写个故事纲要出来,“我去找人试稿。” 云程满意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 是他自己想看的东西,重点内容他甚至帮人扩写了! 金掌柜默了默,“不然您自己写?” 云程许久没有动笔,不想上来就写这种费脑子的。 他让金掌柜先去找人,也让他跟常联系的画师约个饭,“就这故事线,以后会画成连环画。” 金掌柜想想,这东西不好写,但有画面感,读者接受度应该更高。 他家的连环画,外头能模仿的人不多,画得比他家好的人很多,故事性要弱一些。 但故事嘛,外头话本都成山了,总能追上来,这时候有这类型的连环画册,他们铺子的地位就能稳稳不动摇了。 这边聊完,云程去隔壁玩具铺子。 跟掌柜的说新玩具,是扑克牌跟麻将。 都好弄,扑克牌就跟大富翁的卡牌一样,他们有经验,能立刻让人加工去。 麻将也是,跟积木的小方块一样,就是上头的字不同,加工出来,又多一套麻将方块,还附赠新玩法。 极好。 他当云程是要过来巡店,没想到是送致富经,对着云程就啪啪拍马屁,云程不想听,也要他学着杜知秋的法子,“这东西新鲜,咱们不急着上,做出来以后,给京都那边送几套,模具也送过去,算着日子,府城再开始卖。” 云程都算好了,等到做出来,庆阳也到了。 到时候他跟柳小田再叫上柔娘,刚好能凑一桌麻将。 偶尔缺个人,也能玩斗地主。 小存银也能顶上,这日子,悠哉。 其他杂事无。 今年也没出去演考生,等到圆圆的周岁酒时,家里才热闹了一场。 邻居关系维系得不错,家里都来人祝贺。 彭先生都来了,院里热闹得很。 孩子的性格发生了些微妙变化,不怕生,但变得矜持。 在大家盯着她看的时候,她爬姿都慢了起来,在一堆物品里,精挑细选,抓了一个秀气、颜色鲜亮的小绣样,是生肖挂坠。 平枝姑姑说这算在女红里,以后是个手巧的姑娘。 存银就可开心,说圆圆以后能跟他一起绣花。 要是也拜云程当师父,他还能蹭个师兄当当。 京都那边也送来了礼物,提前出发,赶着日子到。 出生时的首饰还在压箱底,又给圆圆送来了一堆。 -- 第486页 听说她喜欢布娃娃,程砺锋让人找绣娘给她缝了许多。 样式就按照云程连环画里的人物来缝的,模样可爱。 圆圆简直想在娃娃堆里打滚! 陆瑛的信件也在周岁过后两天抵达,信里内容简单。 一是说了现在的收信地址,因在边关,是要走驿站,找商人捎带,就不方便了。 云程愣了愣,问叶存山,“驿站能给百姓用吗?” 他们从最初,就是找码头商人捎带信件跟其他杂物,让云程以为这里的驿站,只有官员可以用,百姓不能用。 叶存山说有民驿。 官驿站也有驿卒会顺带捎带信件,赚点外快。 府城有驿站,蔚县没有。 官驿不用说,他们平时用不到,所以没考虑过。 民驿的价格有些贵,是类似镖局的形式。 他们这点家长里短的信件,和那点不值几个钱的东西,犯不着。 叶存山转头跟存银说:“你要寄信,能去官驿看看,槐城他们应该会常去,边关跟京都常有书信往来,有的驿卒能顺便捎带。” 存银突然就不想寄信了。 成本高,还麻烦。 但他已经写了很多了,不寄过去就白写了。 而且陆瑛那薄薄一张纸里,除却地址以外,主要是祝贺圆圆周岁的,没跟他说几句话,大概也可以不用往来了。 所以存银想了下,早先约好的,年后换地址再写,他现在寄过去,就当圆承诺。 要是下封信,陆瑛写得很短,他就不写了。 省钱。 放存银出去找官驿的小哥,叶存山不放心。 确定要寄,家里就让温故跑了一趟问问。 不得不说,家里有个当官的,特别是大官,办事要方便不少。 温故过去报了家门,他们就说可以先收下,等到有去槐城的驿卒途经府城歇脚,就一并捎带过去。 还问有没有其他东西要带,东西要是轻便,一两斤这个范围,能一起带过去。 他回家,把话都转述。 存银不想捎带东西。 他信都不想寄! 但云程跟陆瑛关系也不错,听叶存山说是边关,默认那边的生活水平不好。 所以想去找柳小田问问能不能炒辣椒酱。 炒香菇的,鸡肉的,还能试试纯辣椒酱。 做出来把法子写着,陆瑛不比其他小兵,到时要是喜欢,能要厨子给他做,改善改善伙食。 肉干就不用,听说那边士兵会分肉干做干粮,陆瑛不会缺。 存银小耳朵动了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跟云程说,“那我来炒吧。” 他手艺也已经很好了! 家里有小宝宝,炒辣酱就去陆家小院炒。 自家也能吃的东西,材料备得多,厨娘也在边上打下手,到时候能自己做。 柳小田听说了,也要来看看热闹。 跟云程说他会做黄豆酱。 辣味的东西他们吃,但不常吃,他平时不怎么做。 云程说是用来配干粮饼子下饭的,柳小田就点头,“那还是辣椒酱。” 他是存银师傅,这么看着,存银有些紧张。 柳小田要他大胆做,“这个不复杂,弄完我看看。” 存银才开始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结束[叉腰] 提前给各位读者老爷说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43章 炒辣酱的味道很冲,云程让平枝姑姑准备了几只口罩。 几层棉布裹脸,临时往里铺了一层棉花,等到油热,下料开始炒时,依然能闻到。 不是什么要紧事,受不了能出去等着。 柳小田以前常年围着灶台打转,来府城后的营生也是重口的,锅底跟卤料的味儿都大,能忍,反而是提出意见的云程不太受得住。 刚出去,还碰见了闻着味儿过来的彭先生。 由于云程上课少,又天然怕老师,除却过年过节,还有偶尔来上课时,会跟彭先生碰个面,其他时候他都避着的。 这么一下遇见,他就跟被教导主任抓了一样,瞬时变得乖巧起来,站姿都紧绷着,一点不像已经有娃的人。 彭先生看他这样,以为他是来上课的,“功课都做了?” 实话实说。 没有做。 不仅没做,还非常懈怠。 孕期八个月左右,云程就没再练字。 而且实在看不进去正经书,一天天抱着小说看,现在学到的东西,都已经还给彭先生了。 彭先生好像没有收到。 云程不习惯撒谎,主要是怕他说他做了,彭先生要检查,所以脑中思绪一转,就低头认错,说没做。 小声道:“书也没看……” 彭先生跟程砺锋一样,笑点清奇。 云程总不知道程砺锋在笑什么,一如他现在不知道彭先生在笑什么。 总之他带存银带炒个辣酱,东西还没见着,就被彭先生带进堂屋。 学习。 他是夫郎,没有叶存山一起上课的时候,要避嫌。 堂屋里没书房暖,云程又不敢缩头缩脑的上课,这一早上别提多难受。 存银那头炒辣酱,还不是一次就成,柳小田试过味道,还要他调整,再改改。 -- 第487页 云程想想,他回家抱圆圆,身上肯定不能有辣椒味的,就在陆家小院这边泡澡换衣裳。 赶着午饭时间回家,连饭都不留。 刚好圆圆在找他。 小孩子有个安全时间线,能分开,但不能分开太久,找不到爹爹要哭。 这个待遇就云程有,叶存山可能一直是早出晚归的读书上学,圆圆已经习惯固定时间见他,休沐日看叶存山一天都在家,还要盯着他看,像是问他怎么还不走。 宝宝大了,云程就有些抱不动,只能坐沙发里,让圆圆坐他腿上,将就着抱抱。 再过两年,也不方便了。 想想圆圆在村里还挺喜欢婵姐的,云程也问平枝姑姑,给圆圆找小丫鬟的事有没在办。 平枝姑姑说没找着合适的,“有些身体带病,有些瞧着性子很野,眼神都很凶。” 云程听见身体带病,微微愣了愣。 “严重吗?” 平枝姑姑说还成,“一般健康孩子,也少有人丢的。” 都会养大一点,再看看样貌,不丑到奇形怪状,都不愁嫁,也不会扔。 现在牙行的小丫鬟就都挺大的,十二三岁,是懂事的年纪,伺候人正好,但按云程他们的意思,这人到年纪,是要帮着婚配出去,这岁数就不行,买回来用的时间短还是其次,到时圆圆才熟悉,又给她换人,才麻烦。 年纪相当的,就比较难找。 平枝姑姑还给他讲了个好笑的,“隔壁余家还记得吗?他家三个丫头,有两个正是四五岁的时候,养得挺乖,家里来人问过我好几次,说能不能从他这两个小丫头里挑一个。” 云程皱眉,“他卖女儿呢?” 平枝姑姑:“可不是。” 云程就说这事不急,“那等圆圆再大一点看看,不行就到京都以后,等大舅舅给她选一个。” 平枝姑姑应下。 圆圆听见她的名字,就一直扯云程衣领,想站起来,往上爬。 她现在总想站着,站着就想迈开腿,是很想学走路的表现。 一岁时,也是学说话的时候。 平时就爱咿咿呀呀,云程跟平枝姑姑聊完,就要跟圆圆聊天说话。 语速放慢,一字一字教她。 他跟叶存山都是圆圆的爹爹,喊起来没有区分。 教爹爹就行,圆圆能发出类似的音节,云程听着就很开心了。 也教她说圆圆。 可能是圆圆的发音太难,她说出来的音节云程怎么听都像是“盘盘”。 教一阵,累了。 云程就叫她:“盘盘。” 圆圆眼睛都亮了,“盘盘!” 千算万算,没算到圆圆学会的第一句话是“盘盘”。 云程表情复杂,半天没有说话。 圆圆以为云程喊“盘盘”是对她的肯定,认为她学会了自己的名字,隔会儿,就会有一个“盘盘”冒出来。 存银炒完辣椒酱,也洗澡洗头换衣服回来时,听见屋里圆圆的声音,先是惊喜:“圆圆会说话了?” 然后迷茫:“盘盘是谁?” 云程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已经试图纠正圆圆好久了,圆圆偶尔会发出“软软”的音节。 被存银再一声“盘盘”,打回解放前。 一直到叶存山下学回来,圆圆都是“盘盘”。 云程看他的眼神充满无助,还有一点点自责。 “叶小山,你来看看她……” 圆圆也看叶存山,“盘盘!” 叶存山:“……” 他还能怎么,只能跟云程讲,“改天别教她说‘圆圆’,教一些发音比较远的字,再回来教‘圆圆’。” 由于他连续说了两个“圆圆”,圆圆还了他好多“盘盘”。 小宝宝嗓子嫩,这一天都很兴奋。 要不是下午还睡了觉,歇了会儿,现在都得当个小哑巴圆。 叶存山往她脑壳上摸一把,“叫爹。” 圆圆傻乐,“碟、碟。” 云程跟叶存山说:“她好像挺喜欢盘子的。” 碟、盘子,都算一个东西。 叶存山就说找木匠给她做个木盘子,以后抱着玩儿。 存银就想问问他学会的第一个词是什么。 看叶存山揶揄的眼神,存银陡然警惕,大声道:“我不想知道!” 可惜,晚了。 叶存山说:“我教你说大哥,要你喊哥哥,你自己说说你能喊出什么来。” 存银觉得,他很可能是打了个饱嗝。 因为叶存山没有饿过他。 那就是“嗝”。 可爱点就是“嗝儿”。 结果叶存山说:“知道鸡怎么叫的吗?” 存银:??? 存银:“你撒谎!你又骗我!我不想理你了!” 把孩子气跑了,他还要跟云程讲,“他就是先学的鸡叫,村里养鸡多,公鸡养着打鸣,母鸡养着下蛋,不下蛋了,养肥了,还能宰了吃肉。我家那房子你见过,院子挨着房间,存银一天天都在听鸡叫,我让他学的字还有点像,他可能以为我当时也在学鸡叫。” 云程笑得不行,“那也是再教他其他的词?” 叶存山睨他一眼,“我当时年纪不大,气着了,叫他学鸭子叫。” 云程笑得更凶了。 存银猫自己房间里,都能听见他的笑声! -- 第488页 他趴桌上写信。 越写越气。 本来是很冷冰冰的写辣酱的配方,炒制时的注意事项,每种配料的多与少,配料单独又怎么处理。 别的不说,就当还陆瑛给他的礼物了。 但这事不吐不快。 所以存银又拿了一张纸。 他看看桌上厚厚的信,这就跟大嫂说的那什么日记一样。 多一张就多一张了,过几年再见陆瑛,这信肯定在边关的凛冽寒风里绞碎了! 只要他不认,没人能知道他的小秘密! 末尾依然。 “我听说你家有养马,马是怎么叫的?咩咩?哞哞?咯咯哒?” 他只在街上见过几次马,太快,没来得及听声音。 想来动物的叫声都是差不多的。 等到他把信件寄出,在铺子上工时,看见路上经过的骡子驴子。 听着“咴咴”的声音,存银就烧红了整张脸。 完了。 要被笑话了。 他头一次上工跑路,赶回家说想把信件拿回来改改。 大哥不在,他给大嫂撒娇,“我写错字了!” 写错字有什么好改的? 存银说:“很严重的字!” 他想了想,说把陆瑛的称呼写错了。 “我叫他表弟了!” 这样应该能让他改改。 云程只想笑,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瓜。 “我还想跟你说,你挺幸运的,东西才送到驿站,就有驿卒经过歇脚,昨天到的,休息后,今早出发的。” 看存银表情很崩,云程继续安慰他,“没事,表哥不会跟你计较的。” 毕竟陆瑛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 存银这一天,都精神恍惚。 全家,没一个人懂他。 家里没人考童生,便不关注外头的考试。 等到府试结束,贴了成绩,又公布了院试日期后,云程也忙了两天。 叶延是要住他家的,客房要收拾出来。 四月时,还没转暖。 跟去年一样,依然要穿棉衣。 火气旺的,也要穿薄棉衣。 家里有考生,饮食吃喝都要注意。 前年考试时,叶延差点被同窗坑害,今年叶存山还收拾了几套衣服鞋子出来,到时叶延去考试,就穿他的衣服。 考篮也给准备了一只,往后叶存山考试也能用。 这边弄完,被褥之类的,能等等再铺。 叶延要跟其他考生一起来,会晚段时日到。 温故知新跟木娘一起,先把庆阳夫夫要租的小院收拾好了,来了就能直接入住。 柳小田跟庆阳关系也好,听说他们要来,买了好些菜备着,就等着给人接风洗尘。 三月时,庆阳他们出发。 比预期要晚到,三月中旬才来。 家里才安置,云程家大,是在他家吃饭。 柳小田掌勺,存银打下手,三家人聚着吃了一顿。 云程跟他们说扑克牌跟麻将都在做,等庆阳忙完这阵,能一起打牌玩。 东西还没见着,先答应下来。 庆阳这次来,跟罗旭商量过,又找杜知秋聊了几次,最后决定不要推荐信。 怕有了推荐信,他以后也不好走。 恰好能趁着这次来考院试时,夫夫俩都有个借口。 就说陪考的,考完再说等结果的。 要是考中了,那更好,会在府城再多留一阵。 家里有个秀才,杜家书斋对庆阳,也会多几分看重。 这是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拿到台面上讲的话,跟蔚县时不同,府城这边总想把庆阳的画换掉,也有可能不是因为炭笔毛笔的区别,而是因为他是夫郎,身份上天然被瞧不起。 云程就想起来一件事,“考中的话是大喜事,你俩应该要回家报喜的?” 庆阳说是,“我还想多跑这一趟。” 考中了,辛苦一点也没事。 罗旭状态还不错,看着不怎么紧张。 席间还跟他们说了模拟考场的事,“我看做都做了,小虎不愿意去考,那我去考考,这几天都在模拟,村里都紧着我来,那阵子不吵,我连着考了一个月,考一天休一天,算半个月,现在没什么怕的了。” 他进过真考场,明白里头差异。 也自觉已经做了最大努力,能放平心态应付了。 云程叹一声。 不愧是能坦然接受当赘婿的人,脸皮薄了点,心态还是很稳的。 说到模拟考场,也顺便提了一下叶延。 这东西是尝试阶段,没几个人用,先盖了一间考棚,“还是在祠堂的。” 是族里最肃穆安静的地方,从气氛上把紧张感拔高。 村里挺多人过去看热闹,没吵吵。 叶延第一天进场,不太行。 满身是汗的出来,考卷不用看,都知道结果。 这一个月里,两人刚好错开考。 到出发前,叶延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叶存山问:“他是不是还拉肚子?” 罗旭点头,“跟上回咱们考院试一样,入场前会肚子疼。” 嘴里说着不在意,看起来也确实不那么紧张,压力没很大的样子。 实际怎样,只有事到临头才知道。 在来府城前,叶延还能再模拟考几场。 -- 第489页 前头有罗旭的对比,叶虎夫妻俩本来以为没什么好紧张的,小虎抗拒,他们没硬逼,说慢慢找东西钓孩子。 等到叶延开始考了,叶虎夫妻俩才有了紧迫感。 罗旭不是他们老叶家的人,但叶延是啊! 这还是小虎的亲三叔,万一有样学样,进了考场,就成了软脚虾,他们多年苦心就全白费了。 想想以前家里的日子,想想供一个书生需要的银子,柳三月当天就把小虎拎进去了。 不考也好好待里头,看看他两个叔叔都怎么考的。 存银饭都不吃了,等着罗旭继续说。 “怎么了?他也软趴趴了?” 叶庆阳接了话,“没软趴趴,但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写出来,交了白卷。” 结束都不敢出祠堂,真腿软,也是怕的,怕他爹娘揍他。 叶虎跟柳三月听了叶存山的意见,现在是养孩子的心态,培养信心,打压是不行的。 惩罚没有,回家还给他做了顿好的。 夫妻俩安慰人的话有点损,罗旭这个入赘的夫婿不好讲,庆阳能说:“他们说小虎比延哥强,小虎好歹没吓趴。” 所以小虎很快支棱了,去祠堂几次,就找到感觉了,能当换了地儿做功课。 叶根看效果不错,族里娃娃读书也是为了光宗耀祖,族学能建在别处,这模拟考场他就建在祠堂,也叫祖先们看看族里小娃娃的出息。 建在祠堂,就不多建,以后可以轮流考,还能分大考小考,等孩子多了,用不过来了,再扩建。 这样就挺好的。 饭后,云程夫夫俩跟柳小田夫夫俩都出门,送庆阳夫夫俩回家,带他们认认路,一路介绍下附近的商铺,哪家实惠,哪家料足。 存银就留家里带圆圆。 圆圆已经会喊叔叔了,存银听得心窝窝都发软,自个儿力气不大,也想趁着圆圆现在还能抱的时候,多抱抱孩子。 可惜圆圆想学走路,抱着她,她老是蹬腿。 存银抱不了多久。 他想想他大哥轻轻松松能带圆圆用两条胳膊荡秋千的样子,心里一阵羡慕。 然后把半抱半扶着,带圆圆试着学走路。 能走路,圆圆就很开心了。 不是个懒宝宝了,就是性子急,要是存银把她抱起来,就会发现她两条小胖腿晃动速度很快,是没学会走,就想跑。 叶存山说长大以后可能跟存银一样,是个活泼性子。 云程还挺期待,喜欢活泼孩子。 四月初,杜家的商船到府城,一并带来了几个考生,里头就有叶延。 杜知秋就爱赶着考试旺季,各地考生云集的时候搞钱,船上放了书籍。 他特地要云程给的狗血的白话稿子,快三个月过去,已经攒足了存货,趁机要推销售卖。 书名很简单粗暴:《富商的替身小娇妻》。 让云程惊讶的是,他居然跟《一胎三宝》似的,还让人写了《富商的替身小娇夫》,妇人跟夫郎的市场都要抓。 考试前不适合售卖,书生们的情绪都很紧张。 书籍先到书斋铺货,立牌是庆阳提前画好的,一并送过去。 到云程手里的书,就是让叶延顺便捎带过来的。 云程起初还担心一个故事线写两本,会有情节重合,到时读者看了要骂人。 杜知秋还算聪明,跟云程相处久了,看他的作品看多了,也摸出来了一个路数。 每个人的需求不一样,想要的东西不同,从性格上就产生差异,即使每个节点都非常相似,就像水路陆路,最终都能抵达府城到达京都一样,中间的过程能有万千变化。 他现在改动的就是这部分。 这里改动,云程就很放心,只等着收钱。 是他提供的故事线,一视同仁,他让温故去找金掌柜,让人看看书,找画师抓梗画连环画。 他们现在还很吃灵感,看见了想画的就能画,要是没有,硬给一个互动场面,就要云程起个草图。 所以云程也说,庆阳来府城,不会混得很差。 庆阳都能独立画图很久了。 而且他感受到了破案、大逃杀等题材的难写程度,试稿两个多月,一点消息也没有。 云程想想,太久不动笔也不好,等院试结束,家里忙完,他要自己动笔写。 所以也要金掌柜的不必再找人试稿,把原本的故事线拿回来。 叶存山要跟着小学生们一起去衙门作保,人多,分了两天,杜知春跟着一起。 罗旭跟他算是亲戚,要避嫌一下,就让杜知春作保。 叶延还是找的伍秀才。 伍秀才前年还给叶存山跟杜知春作保过,今年相遇,三人都是秀才,还都是廪生,伍秀才还有几分感慨,问他们学得怎样,“岁试有把握吗?” 岁试跟院试同期,今年通知下来,说考生比往年多,要等院试结束后,再对生员进行考核。 考核结束,会重新排名。 学得不好,廪生不保。 叶存山跟杜知春都是有把握的。 杜知春是毫无压力,他比从前读书要认真很多。 叶存山是这一年进步飞快,期间有杂物缠身,在有彭先生指导的情况下能补回。 而且大舅舅给他的书籍里,都有笔记。 -- 第490页 他现在阅读量到位,吸收很快。 伍秀才摸摸鼻子,“那我悬了。” 他是乡试落榜后,就回家读书,没继续在府学。 回家开支小,蔚县没有几个廪生,他挣廪保银子都挣了不少。 前年稳住了名次,去年乡试时,他再落榜,心态略崩,近一年看不进去书,再考,可能成绩不理想。 往前再有考得好的人,他被挤挤,成绩难说。 叶存山就问他乡试的事。 伍秀才也已经听过叶存山娶了太师外孙做夫郎的事,看他的眼神带几分羡慕,能说的却没藏着。 “到京都,南地北地才子不和,咱们这种小地方出去的,能避就要避着,有人鲁莽起来,是会动手的,也不知是真的气愤,还是想趁机伤人,拉几个对手下马。” 因才子们不和,赶上乡试时,比文的居多,要是住在外面,就是从未在外面张扬炫耀过,旁人也能打听出名头、曾经所作文章诗词,在家乡出过哪些风头,再找到住处去,与人文斗。 这气氛在府城时也有,京都更盛。 伍秀才还讲了些在外找地方住、饮食吃喝的注意事项,考场相关的反而说得少。 他说:“跟府城差不多,一样的重重检查,殿试我没去过,但听考过的人讲,圣上待人温和,考试时严格,考完后,看文章不错的,都会说几句勉励话。” 在别的考场,临交卷了,还可能遇见考官面试,问的都是些刁钻问题,一个不慎,还要给文章扣分,真是比天子还难伺候。 之前三人聊得不多,如今都是秀才了,伍秀才话多了起来。 一些叶存山跟杜知春没问的东西,他也讲了。 说到时有的书生不正经,说拉人去参加诗会,其实就是逛窑子,要他俩注意点。 “别着道了。” 两人自然是道谢。 投桃报李,家里给他们讲过的东西,他们也给伍秀才讲了许多,聊完,也作保完,再过三天,就到院试。 叶存山跟约定一样,说了要送叶延去考场,一清早,天都黑布隆冬的,他就从被窝里爬出来。 云程惯性往前蹭蹭,他就往云程颈窝亲了亲,再不拖延,出被窝给他掖好被角,就穿衣洗漱。 外面存银也揉着眼睛起来了,他说他还没见过这个热闹,想去见识见识。 叶存山答应了,要是他能起来,就带他去。 可能是跟了个小孩子在旁围观,叶延路上都没跟叶存山讲什么话,表情绷着,努力想放松,还是紧张着。 别说叶存山了,存银都看笑了。 “堂哥,你别有包袱,就当来府城玩儿了,大嫂的玩具店里要上新,你这次过来,刚好给婵姐买。” 叶延就叹气,“我这心态确实很差。” 叶存山过年找他说,他还很自信的。 叶存山就说心里无所求的时候,其实紧张也就是紧张气氛,入场以后,会稳下来。 叶延想想,他确实是没指望能考上,今年衣服鞋子,还有考篮,都是叶存山准备的,也能让他放心。 到地方,再看人群拥挤,因为知道流程,按照乡县划分点名,知道这些考生很快就会被分流,只忙着找熟人,也淡化了些情绪。 庆阳今天也起早过来,送罗旭。 罗旭很稳,庆阳紧张,不好絮叨,却难得在外头还跟他牵着手没松开。 依然是不好传达紧张情绪,他都不敢用力握罗旭的手。 这位相看时面皮很薄的白面书生,成亲后大胆了许多,还敢捏庆阳的掌心。 看在考试的份上,庆阳没瞪他。 叶存山是要进场参与点名的,他作保的小学生答到,他也要答到。 这批小学生都是存银介绍的,存银就要去跟小伙伴聊天。 他性子活泼,又没体会过考场氛围,安慰人的时候安慰不到点子上,其他小学生还知道顾及小哥儿的面子,谢晏清就直言直语,说存银不懂。 “进了考场,当然要全力以赴,别看我们现在岁数不大,可时间不等人,就要趁着现在年岁小,抓紧把生员考到,以后乡试三年一届,等到岁数大了,这哪里耗得起。” 存银就拍他肩膀,“那你好好考。” 还要说酸话,“我看你脸嫩俊秀,也未说亲婚配,若今年贴榜有你,指不定你还会被人榜下捉婿呢。” 谢晏清认真思虑了一下可行性,摇头说不可能。 “我现在还太矮了,而且我容易迷路,到时看榜不是我去,我家有人去。” 所以抓不到他。 存银被他提醒,才想起来谢晏清是个超级大路痴,在后花园都能迷路的那种。 考棚里不知会不会迷路,也听说里头安静,还有考生心眼坏,他一不好问,二来问了也可能被人指歪路。 谢晏清拍拍他的考篮,“我带了十个大元宝,到时请监考的小吏带路。” 小吏本也有职责指路,一般考生不需要指,谢晏清银子给足,人家要好好把他送到考棚里。 存银直直看着他的红木考篮,好像已经看见了里面安静躺好的大元宝,说:“家里有钱真好。” 谢晏清也是如此感觉的。 聊着聊着,三炮响,到点入场。 外头院子里都安静下来,庆阳过来存银身边,抓着他胳膊,等叶存山进去后,他要照看存银一阵。 -- 第491页 开始点名后,时间就变得漫长。 存银后知后觉感到了紧张了。 这么多人的名字要点,没到自己之前,永远不知道有没有被点漏,也怕自己没听见,要时刻紧绷着精神去听,等到点到自己,也不敢放松。 听说过了点名的关,就要去里头检查,脱得干干净净,还要被人扒头发、看耳朵,听说有些小吏,连那处也要扒开看看。 存银缩缩屁股,感觉能参加科举的人,都是脸皮厚的人。 他堂哥那样性格,真是不能强求太多。 大哥那性子,就很合适,毕竟不要脸。 等叶存山、杜知春还有伍秀才出来,他们就能先回家。 今天相逢一场,杜知春还说请伍秀才吃酒,伍秀才没心思,说要临时抱佛脚看看书。 天都没亮透,看什么书? 杜知春热情,硬拽着人一起去吃了早饭,又一通吹牛寒暄。 再散场回家时,云程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带圆圆学走路。 学步车的轮子很紧,地面也不够平坦,用起来不方便,圆圆都推不动,只能在里头站着原地踏步。 孩子性格在开始学走路以后,越发急躁,多抬脚几次,发现没走出去,就要闹。 云程力气没养出来,带她的时候已经开始感到累。 伏案工作没觉得腰酸胳膊疼,带孩子练习走路,要不了多久,他腰就有些直不起来。 叶存山回来接手,圆圆就很开心,叫爹都叫得欢快,听得云程心里冒酸泡泡。 “我带她走了快半个多时辰了,也没听她叫我几声。” 都一年多了,云程带娃还改不了习惯,很惯着圆圆。 她想学说话,就跟她多说话。 想学走路,就带着她走。 要玩的时候,云程还要给她弄新玩具。 吃喝方面更是不用提。 圆圆习惯了,不拔高到感恩层面,也有一个新鲜感。 “你想吃鱼,我不给你吃,你肯定不开心,但是我过几天给你了,你就要夸我两句。” 就跟圆圆现在一样的,天天给,云程就不兴夸人了,习以为常,最多给叶存山也盛一碗鱼汤。 偶尔来一回,云程才会觉得好,会给他点甜头。 云程重点歪掉,“你是说圆圆随我?” 叶存山:“……” “对,随你,漂亮又可爱。” 云程嘿嘿嘿,怪开心的。 他坐下,存银就来给他捶肩,捶腰不方便,要躺着。 云程身上不得劲儿,看叶存山胳膊有力的很,时不时还能让圆圆隔空踢腿,带着圆圆往前走好几步,圆圆就跟会飞一样,感觉几步走了好远,从叶存山回来起,圆圆的笑声就没断过。 云程动动肩膀,觉得叶存山哄了闺女,也要哄他,晚上就要给他按摩! 要揉腰!要开背!还要松松肩颈捏捏胳膊腿! 从铺子走上正轨以后,云程重心就在圆圆身上,攒下的小山印章有好些,比叶存山的小云朵多。 他晚上要兑换一个,也嫌弃冬天不好。 “又冷又长,炕又硬又潮,没哪里好。” 等天气回暖,他能睡软乎乎的床垫,按摩的时候也不怕着凉,衣服也能穿得少一些,不至于每天起床都要靠意志力。 这还要等。 午饭后,叶存山哄睡了圆圆,先给他按摩了个小的,让他腰缓缓,就要去考场外头接人。 存银看热闹要看全套的,下午依然跟着大哥一起出门,庆阳要接罗旭,自然跟着的。 云程带不动小孩,平枝姑姑年岁也大了,不好叫她辛苦,只能催催木匠铺子,让他们好好再改改走步车的轮子。 暂时能让温故知新两小哥带带。 平枝姑姑跟云程说考篮的事,叶存山新买了个考篮,现在是叶延在用,今晚就能空出来,东西已经准备好,只等着放进去。 单纯数日子,就觉得距离乡试还挺久的。 要是数考试,就快了。 叶存山明天去考岁试,要考核评级,看他有没有松懈。 明年的四月,就能考科试,去拿乡试的准考证。 后年的四月,能收拾收拾进京赶考了。 秋闱在八月,路途遥远,到日子也挤。 到时看叶存山心里有底没有,要是有把握,他们一家子就提前过去,考完还要等来年二月的殿试,就不来回奔波。 要是没底……云程想了下,他也跟着一起过去。 还没陪叶小山考过试,想正经陪陪他。 到时成不成的,夫夫都在一块儿。 也带圆圆去京都看看大舅舅他们,认个脸熟。 晚上还是在他家里这边吃,才考完,对两位考生消耗很大,没出成绩前,不好过问太多,这顿饭吃得也快,吃完让他们好好养养神。 叶延很虚弱,饭后洗漱完就回客房,看不出好坏。 这都不是外人能帮的,云程问问接考的事,就叫叶存山回房给他按摩。 “下午还是腰疼。” 叶存山趁机给他灌输育儿经,要云程少听平枝姑姑的,“她在太师府带的都是小主子,一个个都是小祖宗,当然什么都要给到手里,要满足孩子,但你看看文瑞文浩两位表哥的性子,下头的人什么都满足了,家里大人肯定不那样。” -- 第492页 不然养不出好性子的孩子。 云程:“对对对,你最会带娃了。” 叶存山就着给他按摩的姿势,打他屁股,“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 这是云程拿小山印章兑换的奖励,才不给叶存山浑水摸鱼的机会,占他便宜,浪费印章,他还吃亏! “你给我好好按,不然今天不许扣我的章。” 叶存山就好好按。 云程的章攒了好些了,再不扣扣,人就要松懈,不想攒章。 而且云程的事业心,即将在没有“粮”吃的时候燃起,要自己动笔产粮,考完结束,他要带庆阳画连环画,再忙起来就很辛苦,以后也难攒印章。 云程舒服得直眯眼。 说到棉衣脱下的时候,他锻炼强度要加上去。 他还没多大,就觉得腰不行了,以后还得了。 幸福生活跟性.福生活都要离他远去了。 他还忘了疼,依然会担心小圆圆的肤色到大了还是麦色,有了生儿子的心思,想着家里有个男孩子,以后能罩着圆圆。 其他亲戚还是隔着一层,这一辈的关系到位,下一辈的难说。 他说这个,叶存山就有精神了。 “什么时候要?” 说得跟他想要娃,就能立刻要一样。 云程拿个胡萝卜吊着他,“再怎么也得等我腰好吧,你别分神,好好按。” 叶存山头一次被钓到,哼哧哼哧的,跟存银一样好哄。 云程也要关心小孩子情况的,他问叶存山,“他今天送他小学生朋友考试时,表现怎样?” 叶存山:“没心没肺的,还跟谢晏清拌了几句嘴。” 云程知道谢晏清说话风格,孩子没坏心思,就是肠子太直。 他看存银跟他玩得挺好的,稍一琢磨,跟叶存山说:“诶,我突然发现,要是谢晏清今年考上秀才,明年科试通过,后年不就跟你一起考乡试了?” 谢晏清是程文瑞点评过的,秀才很稳。 所以这也不是没可能。 云程也精神了。 “你说,存银跟他俩,有戏吗?” 叶存山说没戏,“我看他是没开窍的。” 还不知想到了什么,吐槽了一句,“还没对陆瑛表哥上心。” 云程就笑,“那挺时髦,新时代笔友奔现。” 笑完,云程也狠狠谴责他跟叶存山的心态。 “咱俩不能这样了,存银被咱们试探过几回,再有担心,不放心,就私下说说,别到他跟前说。” 不然以后都给陆瑛写信,不跟哥嫂亲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 今天合一起发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44章 这件事提醒了叶存山。 存银一向三分热度,没人盯着,一件事坚持不了太久。 这次写信的时间过长了。 决定等家里忙完,他再看看。 次日清早,天也黑不溜秋时,叶存山再次起床。 他要去考岁试。 昨天还在家里想着,要正经陪考一回的云程窝被子里起不来,说话鼻音重,也有倦意浓重的沙哑。 “等秋闱,秋天我能起早,我秋天再陪你考。” 叶存山给他记了一笔。 “好好睡吧,我洗漱完就走。” 岁试再差,也不至于除名。 叶存山对此就当普通考试,为了一级甲等努力,得不到也不强求。 外头叶延也起来了,恍恍惚惚的。 叶存山叫他回屋睡觉,“我跟杜知春结伴过去就好。” 叶延这才想起来,他今天不用考。 过去会添乱,就嘱咐了两句路上小心,便关门睡觉。 平枝姑姑来得早,给他做了早饭,怕外头的东西不干净,吃了闹肚子。 只考一天,叶存山不会在考场吃东西。 也不想吃多喝多了,到时总想跑茅厕,早上干粮饼子配稀粥,吃个七分饱就出发——到外头还要等一阵,能有所消耗。 “不用去接,考完我自己回来。” 平枝姑姑应下了。 外头杜知春也到了,这一路有点黑,家里书童提灯来送,等他跟叶存山汇合,就不必送。 杜知春一直打哈欠,跟整晚没睡觉似的。 叶存山多嘴问了一句,他说他挑灯夜读了。 叶存山:“你图啥?” 杜知春身体底子就是普通书生,熬夜熬久了,还没个状态考试。 他说他睡不着。 “想想日子也过得挺快的,咱们明年一场,后年就要看结果了。” 这个算法,跟云程一样一样的。 其实还有两年多呢。 叶存山要他放宽心,“尽人事,听天命。” 他们能做的,就是在学习阶段,尽最大努力发挥到最好了。 杜知春点头,“哎,其实是我家柔娘收到她表姐的来信了,阴阳怪气的,但没办法,人家嫁得好,现在儿女双全,本来儿子是哥儿,她表姐一直不喜,最近不是有挺多夫郎当主角的话本吗?程哥儿不提身世,就看现在的出息,多少男人都不如他。现在也嘚瑟起来,说她儿子以后有大出息。” 也还年轻,以后还能生儿子。 到时就凑了“三宝”了。 而他俩还没有孩子。 -- 第493页 叶存山说能到家里玩玩,“你家柔娘成天憋家里,难怪会多想。” 云程闷家里,不忙的时候也会。 杜知春叹气,不愿多说了。 “这事吧,就只能是名利权势能解决的,谁心里还没个疙瘩呢。” 杜知春平时表现出来的性子很烈很张扬,也没心没肺的,看不出来还有这种心事。 他也就是这会儿睡意没醒,跟叶存山说两句,再多,就不愿意提了,好像提了,他的孔雀尾巴都炫不起来了一样。 叶存山就不说了,“努力吧,就这两年了。” 岁试考试流程与院试相同,题目又不同。 依然是分县点名,但不用人来作保了。 是对生员能力的考核,不允许缺席,缺席三次黜革。 顺利进场后,叶存山照常开考。 家里云程没起早,却在他走后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多次,索性爬起来,看看外头天色,真不如一开始就起早陪一陪,被人记一笔,也没睡成懒觉。 院里还安静着,他摸黑点了油灯,平枝姑姑还没离开,看他起来一起伺候洗漱。 早饭还有多的,云程搭着吃一口,叫平枝姑姑也吃。 “留着也是浪费。” 平枝姑姑吃也不跟他坐一桌,让他吃完再睡个回笼觉。 云程白天在家,要带圆圆。 有人带,他也想自己抱抱闺女,心里惦记。 圆圆很习惯白天跟他相处,要是长时间见不到人,就会闹。 小孩觉挺多的,大人却不宜跟着她的时间走。 云程想到昨晚上叶存山教育他的,大概是他太惯着圆圆了。 思绪一偏,就想着要么今天就我行我素一点。 这个想法冒头,云程立刻想起来上回把圆圆放推车里玩的时候。 他陷入沉默,决定睡不着也去躺躺。 中间醒过,再睡睡不着,天亮再起来,云程就很没精神。 坐沙发里窝着,圆圆一直往他身上爬,叫爹爹,想跟云程玩。 云程就抱她回房,把被子收收,布娃娃摆一堆,让圆圆坐中间玩,叫孩子自己爬来爬去,他在旁边看着就行,也省力气。 可惜。 圆圆开始学走路以后,性子不如从前乖,急躁起来有点点坏,说闹就真的闹。 不会怎么云程,但会把她不那么喜欢的布娃娃扔开,表示她不想玩。 云程就想了个东西,带圆圆去打袋鼠好了。 临时想起来的,不做那么复杂。 四根木棍撑起一张桌子,上面挖几个洞。用布团给圆圆做个小锤子,高度按照宝宝椅的高度来。 云程也拿了几个布娃娃绑在木棍上,手动移动袋鼠。 圆圆也聪明,玩几次,就知道是要打冒头的娃娃。 她很喜欢玩,但她体力有限,歇歇再来,耗到了叶存山考完回家,今天才开始走路。 叶存山看这新玩具,就对云程投去了一个复杂眼神。 云程就跟他解释,“今天状态不好,她又黏我,我总不能把她扔开不理吧?” 做不到啊。 叶存山问他是不是腰不舒服,“拉伤了?” 云程说可能是,他冬天运动少。 古代没有什么健身器械,家有小宝宝,他也很少出门。 带孩子是他体力消耗最大的运动了,圆圆养得好,体重在稳步增加。 以前还说带闺女就有一个遗憾,等到她大了,家里都是男人,不好再抱她。 现在看来,也不用遗憾,他也抱不动了。 叶存山就觉得这样不行。 云程本来就不爱出门的性子,以前还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一天过下来充实忙碌,他精神是满足的。 带孩子的话,云程自己愿意,也不能把所有时间都耗在上头,瞧着没精神。 他跟云程说:“我记得圆圆是有一两个时辰不见你就会闹?” 差不多是一上午。 早上吃个饭,云程能跟圆圆分开一会儿。 一般也是早上分开,下午还没试过。 叶存山要云程补觉去,“我看着她。” 他到大型考试时,都会慢慢不复习,降低学习量,直到考试这天,变得一点任务没有,再从明天开始捡起来。 今天提前交卷出来,时辰还早,也不用做功课,刚好带闺女。 云程想想,说睡半个时辰左右就起来,“不然晚上睡不着了,你记得叫我。” 他去补觉后,叶存山就问平枝姑姑,“我堂哥跟存银呢?” 平枝姑姑说出去了,“说给家里人买点礼物。” 存银对府城熟悉,就存银带他去。 叶延也想避嫌,不跟云程这个夫郎待一处,早上跟存银一样,睡到了快中午,午饭后就出去了。 叶存山点头表示知道了。 圆圆今天玩打娃娃游戏,胳膊已经很累,两条小胖腿却没怎么动,下午被叶存山带着,等于给孩子做了个全身锻炼。 她期间很想找云程,叶存山哄了两次,到第三次时,眼看着是要哭了,他就直接把孩子哄睡了。 摇摇晃晃的,圆圆睡着了,眼睛都冒点泪花出来。 叶存山给她擦掉,当她没有哭过,不然云程要心疼。 等云程问起来,就说跟上午一样,“也是两个时辰就要见一回。” -- 第494页 这就行了,云程本身也不能一整天不见圆圆。 叶存山要他明天去铺子里待着,或者去找彭先生上课,找柳小田跟庆阳玩。 说着,他想起来柔娘的事,跟云程提了一句。 云程跟柔娘还没很亲近,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不是不投缘、聊不来,就两家家世如此,横在中间,许多话不好说。 但关心是会有的,云程说明天去她家看看。 差不多到傍晚,存银跟叶延才回来。 难得出去逛一回,存银也拿了银子,回来新买了几盒胭脂水粉。 云程最近在练习化妆,想要以后给圆圆化,也教圆圆,一天要涂抹好几次,消耗快。 其中只有一盒口脂是存银自己想要的,颜色偏粉,搁在现代就是芭比粉系列。 他现在年纪小,肤白,抹薄一点很自然,粉粉嫩嫩的挺漂亮。 存银说是没见过这个颜色的口脂,之前看见都是红艳艳的,他就买了一盒回来试试。 这颜色嫩,叶延看着也心动,但婵姐还小,刘云的岁数不合适,口脂就是他给存银付的钱。 是兄长,这次也住这边,存银有分寸,看价格适中,就点头收了。 院试结果还要几天出来,叶延今天出去溜达一圈儿,心情稳住了,叶存山再问他感觉怎么样,他能正常说。 “我感觉还成,题目是熟悉的,恰好私下练过。” 《四书五经》就那么多文章,从前程文瑞还担心叶存山为了走捷径会去背题目,由此可见题目重合率之高。 叶存山寄回静河村的书里,也有闱墨合集。 他提醒过,背这个就是豪赌,叶延就是看看别人的思路,再自己作文章练习。 这次是赶巧了。 “但是我写的东西,我自己没什么判断力了,只能说不比去年差。” 要是没考中,榜上无名,比不比去年差,大家都无从得知。 叶存山不再多问,要他这两天别太绷着,也能去铺子里看看,“你不是也有在写话本,能去看看府城书斋都在写什么稿子,回家能发展副业搞钱。” 叶延今天在云程的话本铺子外头看过,聊到这个就说里头摆设新鲜,“其他铺面都没这样的。” 像书院里的教室,大家的桌子都摆列整齐,一间屋子能同时坐好多人。 这东西他要学着,可以用到造纸作坊,也看看纸铺用不用得上。 需要坐着干活的文职,都要单独一间房,这个太占地方了。 云程就说给他把平面图画下来,回家看看能用到哪里。 今天庆阳跟罗旭没来,才安家,有杂事需要做。 罗旭才考完,也要休息。 叶延说明天过去看看,要是这次不能一起回家,他要把府城消息帮忙带给罗旭跟庆阳的家人。 叶存山在岁试期间,属于休假期。 夜里跟云程商量过,云程暂时不去看腰,他要去看看柔娘,叶存山就跟自家兄弟忙就成。 隔天清早,云程等圆圆吃完早饭,才跟他们一起出门。 到了小巷,就分开走。 叶延跟叶存山说,“看程哥儿的性子要比从前胆大许多。” 以前叶存山出门,云程到他家借宿,都只敢猫院子里,出去被人打趣一下,都是能笑就笑,不能笑就当没听见。 叶存山说蔚县时胆子就大了很多,“现在有孩子,又闷家里,看着没从前精神,我还想给他找个事做。” 怕给闷坏了。 已经暗示过,看云程会不会每天出门逛逛。 等院试所有流程都结束,也要迎来夏季。 衣服清减了,他再带云程出去跑跑步,每天傍晚出去散散步,溜达溜达透透气。 到庆阳家,是把家务事理顺。 他们来时带的行李少,现在需要添置的生活用品又杂又多。 庆阳堉息不麻烦云程帮忙,自家兄弟过来就不客气,争取今天搞完。 叶存山也问罗旭。 罗旭还是老话,“我觉得挺有把握。” 考完了还说挺有把握,那就是真有把握了。 不是碰到太极端的考官,基本能稳过。 另一头,云程也见到了柔娘。 柔娘性子就跟柳小田一样,看着软绵绵的,实际不想说的事,旁人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来。 她还要跟云程转移话题,“岁试也结束了,就等贴榜,今天两册《替身》话本要开始售卖了,你不去看看?” 云程现在的心态已经变了,像他刚开始写网文时一样,从疯狂刷数据,到人淡如菊。 确定会挣钱,不过是多与少的差别,关注不关注都一样,最终反馈都会到他的钱包里,晚点看也行。 因跟柳小田打过交道,云程知道这事是问不出来。 他也有不会跟柔娘说的事,就不强求,宽慰她:“杜知春这一年多比从前认真,他底子也好……” 这话说来说去,都很套话。 真应了杜知春那句,有些事情,只有权势名利才能解开疙瘩。 柔娘笑了笑,让他安心。 “我心里明镜似的,我那表姐的事不提,但我不至于因为她就一直堵心郁闷,这不是怕我家知春因为累,突然松懈么?总要给他点刺激的。” 杜知春不比叶存山,意志力上是要弱一些的。 -- 第495页 柔娘跟过来,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照顾他生活起居,是要他府城三年里,能够保持住冲劲。 不然他生性懒散,习惯了那种生活节奏,在蔚县又傲气久了。 看身边,是没几个比他才识好的,一旦松懈,很能捡起来。 到京都以后,天下才子聚集,他还能有几分傲? 才气也是积累起来的。 六岁时的杜知春,跟十六岁时,肯定不能比。 听起来很有道理,云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转移话题,顺着话头接了。 今天过去一趟,本说安慰她,结果反被她给灌了点鸡汤。 大抵是叶存山很坚毅,学得快,目标感强。 从她家出来时,时辰还早,云程溜达回去,在院子外头站了会儿,里头有圆圆的笑声,他心痒痒的,在门口踌躇几次,还是推门进屋跟圆圆玩。 按照他从前带妹妹的经验,小孩子依赖家人,黏着爹娘的日子,就那么几年。 长大以后要叛逆起来了,想要独立了。 他不去铺子里,铺子里有人来找他。 金掌柜带着几个《替身》稿子的连环画短漫来给云程看,“大白话文看得快,几个画师都起了草图,看最终定稿哪个。” 起稿的草图,还都不是同一个情节。 云程有意跟杜知秋建立良好合作关系,为以后到京都铺垫,对此大方,“都可以,能细化了一起发。” 连环画短漫是他给读者们的赠品,里头会夹杂小广告作为盈利性测试。 现在不是网购时代,没有商家来买小广告。 他是找谢家试了试,谢家生意做得大,到外地也有铺面,不说在外地的影响,府城这边,同类型商铺里,他家打过广告后,生意都要比别家好几倍。 这个数据不夸张,古代还没有打广告的概念,能看书的家里都有点小钱,本身在采购方面就有选择权,而不是货比三家找便宜的买。 只是成功案例就这一家,愿意尝试的商户几乎为零。 这次是谢家介绍,说连环画跟话本都会卖到外地去,做民驿的生意就很好。 初期,云程要价不高,等同于是把成本跟画师的润笔费得了就成。 商家出钱多少,决定连环画画册的多少。 附带会在话本内页加小广告。 民驿听叶存山说过,偏镖局性质,刀口舔血挣的卖命钱,银子有,用起来不够大方,先有一千册。 这也不错,初次合作,云程买一送一。 跟民驿的合作,影响怎样需要等时间反馈。 先来的是院试的结果。 罗旭直觉很对,不负期望,排名在中游,今年过后就是生员了。 叶延这边有点起伏,人惯性要从榜头看到榜尾,一路看下来,他身上冒出来的冷汗都能把衣服全浸透,才在末尾最后一名发现了他的名字。 这跟叶存山当年考试一样。 只是叶存山是从尾巴往前看,叶延是从前往后。 直到回家,叶延的脸色都没缓过来,存银殷勤的给他端茶倒水,也问问要不要洗脸,看他出汗实在多,听云程的,给叶延泡了淡盐水喝。 叶存山不等他继续吊着家里人胃口,说两个兄弟都考中了。 最后一名也是考中,回家能光宗耀祖了。 罗旭到底是赘婿,差了一层意思。 叶存山考中时,是叶延帮他做蓝衫银花,今年是他给叶延做。 叶延个子不比叶存山矮,看大家喜庆的样子,才深刻感觉到他没有做梦,等到报喜人上门,云程做主给了赏钱,他就更加清楚,他是真的考中了,竟是当场就哭了出来。 云程叫存银一块儿进屋回避一下,叶延面皮薄,等缓过神要羞愧难当的。 庆阳也跟着进屋了,眼睛都亮晶晶的,细看才发现里头也有泪花。 存银都被情绪感染,擦擦眼睛,“太不容易了。” 他大哥还没有读书的时候,叶延堂哥都在读书了。 他大哥考中了,叶延堂哥还是童生。 真是太不容易了。 庆阳也说是,“这下能扬眉吐气了。” 村里都是自家族人,对内风凉话都听了不少。 日子过起来后,这些话少了,但观念深入人心。 不在跟前说,这根刺也一直扎心窝里拔不出来。 这下是真的好了。 这是大喜事,云程要给他俩都准备红包的。 庆阳说不要,云程揶揄他:“给罗旭的,又不是给你的,你这会儿不需要跟他商量了?” 庆阳脸瞬时红透了。 他被提醒后,才发现他这日子慢慢过得不像是招婿,跟夫君俩有商有量的,日子也挺好。 就差个崽崽了。 这往后还有覆试,考完还要入泮礼。 他俩名次靠后,是分不到府学的,罗旭往后要来府城私塾,开销跟预期一样。 叶延不跟他们一起,看是在蔚县还是去其他县城读书。 事情接连过来。 院试贴榜以后,岁试成绩也随后公布。 叶存山跟杜知春都稳住了名次,还是廪生,拿了廪米回家。 叶存山劲大,一个人扛两袋,帮杜知春一起拿了,看得场内书生一愣一愣的。 今年的提学官严厉,考差了训斥之余,还会给人打几板子。 -- 第496页 痛是其次,丢人是最要紧的。 这边结束,伍秀才都心有余悸,觉得他降了两个等级,也不是不能接受。 也问叶延回家的日子,说能一起走,省个路费。 也就入泮礼后了,叶延是迫不及待就要回家见家里人了。 一直到入泮礼期间,家里都在忙,云程也要出去走动。 因为存银的小学生朋友也有三个考中了,这些关系都需要维系。 叶存山有意带他出门转转散心,没要云程扣印章,都给他按摩好生伺候,趁着云程舒服时,哄着他答应了。 云程知好歹,到真要出门时,没说他什么。 先去谢家。 他们现在有生意往来,庆阳还住他家院子,夫夫俩带存银去拜访。 这家是这个待遇,其他两家自然一视同仁。 云程写的话本出名,身世传奇,吸引了许多注意力。 要是普通拜访,话题得聚在他身上下不来。 这些社交活动结束,庆阳他们就再收拾东西上船回家。 才从家里出来没多久,云程跟叶存山没什么需要捎带的,不给东西又不像样,就临时从府城买了点特产鲜花饼回去。 静河村靠山,野花多,但不做饼子,能吃个新鲜。 少了客人,家里就变得宽松安静。 叶存山也要复学,要云程在家里活动活动腿脚,“马上要把棉衣脱了,我每天带你跑跑步。” 云程不想耽搁他时间,叶存山说他自己也要锻炼。 “再不动,那点腹肌都要变成你不喜欢的肥肉了。” 云程被他逗笑,答应下来,说要么把存银带上。 叶存山不想带存银,“咱俩去就好,家里两个孩子,晚上闹闹都不敢出声,说点情话都要避着人,就早上那会儿功夫,不带小孩,就我跟你。” 也是这一下提到存银的名字,叶存山想起来,他问云程:“存银最近写信吗?” 云程摇头,“上回寄信出去后,就没听他写过了。” 存银不藏事,跟平枝姑姑学了规矩,在外面有点贵气端方样,回家还是老样子,跟哥嫂叽叽喳喳,什么都愿意说。 别说写信了,路上看见了个奇形怪状的石头,好看的树叶,都要说说,是个很有分享欲的孩子。 叶存山就没在意,可能是之前跟陆瑛写信拌嘴的。 拌嘴就容易拉长战线,过年期间冷了一阵,热情散了,就不写了。 出门上学前,叶存山还跟云程玩哑谜。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在话本铺子,你今天过去,金掌柜会拿给你。” 为了让云程出去转转,也是煞费苦心。 云程心里甜,答应了。 早上陪圆圆玩了会儿,感觉有点累时,他就出门,去话本铺子。 叶存山没套路得特别狠,要他在里面玩捉迷藏、玩解密游戏,进铺子里,金掌柜就把叶存山准备的惊喜拿给云程了。 是一束鲜花。 上头的露水还在,大朵小朵的都有,粉色黄的白的都有,有叫得出名字的,也有路边小野花,是云程来这里以后,收到的第一束花。 金掌柜大概是没见过这阵仗,不懂何为浪漫,什么叫爱情的芬芳,也不明白塞他嘴里堵他心窝的东西名叫狗粮,只表情复杂难言。 有点看八卦的兴奋,有点莫名的羞耻,也有对此不屑的酸情。 叶存山还给云程写了个小纸条。 没什么特别的话,让云程晚上拿这张小纸条兑换小山印章。 云程心里突然松快了很多。 原先紧绷的原因,他难以分辨,越去细想,心情就越起伏不定。 但看叶存山还愿意在他身上费功夫,会花心思哄他,他就安定下来。 有被爱护,被珍视的感觉。 投桃报李。 云程回家后,也给叶存山准备了小惊喜。 夫夫俩许久没玩过小浪漫,云程坐桌前冥思苦想许久,依然不得其法。 所以下午自己做了书签。 树叶书签他没做过,失败率高。 云程下午难得没陪圆圆玩,坐不远处拿起了绣针,给叶存山绣了两枚书签。 都是小云朵的样式,上头配了不同的颜文字,都是开心的表情。 等晚上,叶存山回家,给他本子上盖了个小山印章后,云程就把书签给他,“是礼物。” 叶存山没看礼物,抱着他吻了好久。 后头书架上,已经填满了书本。 圣贤书跟闲话本交汇,书桌上有叶存山的文章草稿,也有云程的随笔草稿。 他们两处不沾,窝在宽大的交椅上,细密深.吻。 云程总要提前败阵。 叶存山的攻势也要愈发汹涌。 但今天云程没想骂他,很配合也很乖。 头一次,在外头还有人声时,他清醒的知道,一点点暧.昧声音都会被人发现听闻时,没紧张着急,随着叶存山的动作起伏,全身心信任他。 相信叶存山虽然性..癖奇怪,但不会让他当众丢人,在家里没脸。 这种变化,直观的反应到了身体上。 不是感官刺.激的愉悦,让他结束后,变得特别害羞。 任人摆.弄擦身,直到后半夜,皮肤还冒着一层薄薄的绯色。 叶存山喊他名字。 -- 第497页 云程说要睡觉。 叶存山就从身后揽他腰,让他缓缓。 云程又要自己翻过身,往他怀里挤。 他问叶存山,“你今天感觉好吗?” 那必然是很好的。 骚.话要分气氛场合,眼下就不合适。 叶存山要夸夸云程。 夸得人脸上热气蔓延,被掐腰拧一下,还笑。 “你喜欢花?” 云程摇头,“我喜欢你在我身上费心思。” 叶存山愣了愣。 是不想继续欺负他,但又有很深的躁.动。 干巴巴跟云程应了两句话,在云程以为他不喜欢,对这话题不感兴趣,情绪要慢慢淡下去时候,叶存山又吻了上来。 云程就说他正经不到两刻钟。 叶存山就把云程以前夸他的话拿到这里说,“我做得多,说得少。” 今晚不适宜说动词。 云程要叶存山到床尾反省。 “想明白了,再回来。” 叶存山不用想,仗着力气大,把云程抱得可紧。 心情改变,看什么都舒爽。 第二天云程才出房门,就被存银看出来,还问了一个跟真实情况天差地别的问题:“大嫂,你昨晚睡得很早吗?看起来精神很好。” 精神不好,不表现在情绪上。 云程不发脾气,就看着很累的样子。 精神好,眼睛都是亮着的。 明明没给家里传递过负面情绪,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 云程还厚脸皮应话,“嗯,睡得很早,饭后就睡了。” 欲盖弥彰的补充:“一觉到天亮。” 叶存山擦脸时,传出了一声轻笑。 于是早上吃饭时,云程就悄摸摸脱了布鞋,用劲在叶存山脚背上踩了好几下。 他这点力气,对叶存山来说微不足道,还当云程的调情,看着他怪笑了好几次。 云程当然不服气。 所以足尖顺着脚踝往上,撩了叶存山的小腿。 再自作自受,被他夹住,不能缩回。 这桌子不是现代那种铺了桌布的桌子,只要有人起身,或者随便低头瞧一眼,夫夫俩在桌下的小动作就藏不住。 看姿势,明显的云程撩他在先。 云程着急。 想挣脱时动作就大,带着上身坐姿都不对了,扭来扭去的。 存银问他怎么了。 云程说被一只大虫子咬了! 存银惊恐,“什么?还没有入夏就有大虫子?” 他的漂亮蚊帐还没挂起来! 叶存山松了腿,云程获得自由。 谴责虫子的声音都小了,弱弱道:“也可能是我两天没洗澡,身上痒。” 跟着讲究人,过多了讲究的日子,存银现在也最多三天洗一回澡。 听云程说,他也有些痒。 他跟云程约澡,“大嫂,那个池子好大,烧一回水都费劲,咱们一起泡吧?也不浪费水跟柴火。” 云程立刻答应了,不给叶存山反驳机会,并要叶存山快点吃,吃完去上学,现在不想见到他。 叶存山深刻感觉到了什么叫翻脸无情。 他跟云程说,“今天也去话本铺子。” 云程有点懵。 他的感动是到晚上直接给叶存山的,叶存山到现在还没出门,是来不及准备第二份礼物。 只能说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只哄云程一回,提前准备好了,今天才能有惊喜给他。 所以叶存山出门时,云程也要跟着去。 去话本铺子跟府学有一段路相同,能手拉手走。 心里甜,说话都软乎乎的。 云程问他今天准备了什么。 叶存山神秘兮兮的,“你等去看了就知道了,现在说了有什么意思。” 云程还要试探他,“可是我今天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书签都是临时准备的。 叶存山不跟他计较这个,“我给你惊喜,又不是要你回报我。” 他真是大胆得很,光天化日之下,身边还有行人经过,都敢跟云程说:“我做这些,是为了哄你。” 他没细腻心思,之前就感觉云程很没精神,担心是在家里闷坏了,是带孩子很累。 但云程状态的改变,分明是在表示,累是真的,但心里还有他们都未曾发现的情绪低落点。 叶存山只能从心理上去分析,想想云程以前那个怕给人惹麻烦的性子。 那么缺安全感,在这里生女儿,女儿肤色又偏黑,肯定有压力。 人好了,他不把这事挪台面上戳云程心窝,要云程去拿礼物。 “就这两天了,我脑子里没多少东西,以后你想要什么,你就直接跟我说。” 云程现在就有想要的东西,要叶存山把这句话收回去,“说了这句,你都不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么么哒! 第145章 早上在家里已经耽搁了会儿,云程不缠着他继续墨迹。 胆子终究没叶存山大,只捏捏他手掌,就让他先去上学,“回家再说吧。” 叶存山点头应下,突然跟云程说:“存银还没去过戏园子,你带他去戏园子也行。” 要云程去看,他不喜欢。 他在现代看过电视电影,戏园子就是过年过节凑个热闹看看,兴趣不大。 -- 第498页 要带存银去,他就愿意动了。 还说叶存山耍小心思。 跟昨天一样,进门后,金掌柜就把叶存山准备的礼物给云程拿了出来。 昨天是鲜花,今天是木盒子。 金掌柜看不见里头的东西,也很抓心挠肝的知道。 云程笑了声,“你好奇什么?你昨天还嫌弃。” 金掌柜一把年纪,被个年轻后生这么说,老脸一红,也很有理,“咱这辈的人不兴送花。” 年轻人也没几个送花。 云程听了还挺开心的,顺便问了问铺面的事。 话本铺子是在稳步经营的,暂时是云程出故事线,金掌柜找人试稿。 按照原计划路线走,长篇的固定在推,短篇话本每个月在出新,给读者最大的新鲜感。 需要云程亲自盯着的,是连环画方面的稿子。 是全新的东西,几个固定约稿的画师,在这一年里从小梗短互动里练出了基本功,但自己本人不是写话本出身的,怎么完整的构建出一部漫画,他们脑子里还是空。 根据已有文稿改编,也太吃灵感,已经习惯了抓小梗的方式,让他们画长互动,都有些吃力。 要找时间开培训班。 庆阳来的那几天在陪考,处理家务事,只去杜家书斋报到过。 因为两册《替身》的大立牌他是提前画好的,连环画这边是云程找别人再画,他也不用住杜家小院,暂时没后续。 等到庆阳过来,约莫还得半个月。 罗旭确定要来府城读书,他们以后怎么都是定居,回家两头报喜办酒,杜知秋肯定也会再薅羊毛,要他把升级版替身的大立牌给画了。 这人也开始有意识的跟府城书斋搞竞争了。 恰好云程最开始的想法是,他先画出一部分,让庆阳心里有个概念,后续再手把手带。 画师们需要学一下故事结构,怎么从零开始写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铺面长期稳定合作的书生们,也能开启新的培训。 培训时间云程一直延后,一来是考察,二来是等元墨的时间。 元墨今年着实太忙,院试都没参加,要到明年考。 但他底子好,写作功底在,搭着学学就成,等到明年考完,还有时间再磨合。 云程问金掌柜,“《一胎三宝》应该要结束了?” 金掌柜对元墨的写稿速度叹为观止,默默比了个大拇指。 “在收尾阶段了。” 中间甚至把《状元》出了两册。 云程也沉默了。 他突然觉得他好懒。 这样一来,算算日子,他们又攒出银子了,可以考虑买宅子安家了。 这事不急着问,云程确定铺面事宜后,也去隔壁玩具店看了看。 扑克牌跟麻将已经做出来了初版,京都工匠比府城的精巧,那边还有程砺锋会给提供美人图——每次想到这个,云程都觉得大舅舅为了他的事业牺牲了太多。 好好一大学士,平时不言苟笑为人严肃,美人图却一箩筐一箩筐的产出,不知道的,还要以为程砺锋的后院也跟皇帝似的,藏了三千佳丽。 初版做出来,给京都送去。 赶在了院试期间,各路都拥堵,耗时要比以往长。 跟《替身》的话本一样,这两样也是考完开始售卖,趁着人多,抓紧卖。 玩具店的名声比话本铺子的名声响,因为全是新鲜玩意儿,其他家模仿跟风的速度,比他家上新要慢。 所以说了有新品,店内客流量每天都很稳定。 这还不算已经提前进货,拿到外地去售卖的商人们。 其中就有谢家。 玩具店算是京都分店,主店是太师府开的,府城分店的陆、将军府开的,没不长眼的人来搞事,各方面都很顺利。 云程过问完就能走,也要掌柜的注意提醒别人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卡片都要给人塞一份。” 他现在给的玩法,都是比较偏幼稚型的,输点花生豆子什么的。 但人想搞钱,总能去搞。 大富翁的金币卡,已经有了确切的铜板兑换数量。 这是云程最初没有想到的,所以给京都的信件也是,不求大力推广,正常售卖就行了。 到家里,圆圆没找他。 孩子的适应能力很强,开始会找,找了几天以后,云程就跟叶存山一个待遇了,可以接受某个固定的时间见着他。 这让云程的心情很是复杂。 圆圆正是活泼好动表达欲强的时候,总想迈开小短腿,也总想跟人说话。 词汇量还不够,表达出来的意思不能被领悟到会发小脾气。 乖宝本性还在,发脾气跟闹性子,都更像是委屈起来生闷气,要哭,要抗拒大人给她的东西,也不让抱抱。 云程回来就逗她,“圆圆是盘盘吗?” 圆圆已经能准确分辨出她的名字是“圆圆”,但是说话的时候,总会混淆,变成:“盘盘不是盘盘”、“圆圆是盘盘”等句子,自己毫无所觉,看大人笑,她也笑。 学步车轮子的阻力还是强,没有后世方便,木匠铺子还在调整,家里的这只将就着用,大人坐凳子上,手动助力,能让圆圆走走,她也开心。 圆圆想要云程的木盒子,云程跟她显摆,“这是你爹爹送给我的,没有你的份。” -- 第499页 圆圆知道她有两个爹爹,人不在跟前,就分不清楚人称代指是谁,就跟云程傻乐叫爹。 云程叫她傻圆圆。 圆圆露出小门牙,“爹爹。” 叫得人心窝发软。 云程就觉得可惜,附近没有同龄宝宝,不然他厚脸皮点,也要抱圆圆出去玩。 外面都是些大孩子,平时一起玩惯了,有自己的圈子。 家里大人不怎么管,说话没顾忌,已经是会取外号的年纪了,他怕圆圆出去吃亏。 陪圆圆玩会儿,到午饭后,圆圆午睡了,云程才回房拆开叶存山给他的礼物。 看见里头的卡片时,云程还愣了愣。 没别的,就觉得叶小山还怪时髦的。 云程在网上见过同类型的卡片,情侣卡。 一套好多张,有亲亲抱抱卡,也有哄睡叫醒卡,大概就是些情侣之间会干的事,做成了卡片。 跟他们现在的印章兑换奖励类似,只是没有具体的东西写出来,是按照需求来兑换。 叶存山给云程写的兑换卡,就是云程平时常常想要的。 按摩卡、朗读哄睡卡、亲亲卡、真心话卡。 臭不要脸,还加了一张洞房卡。 也很懂云程的心思,洞房卡下面就是一张面壁思过卡。 卡片没做得很精细,是家里的纸用浆糊粘了几层到一起,变成厚卡片,再裁剪成一个个的长方形卡。 叶存山不会画画,卡片素净,没别的杂物,上头是他手写的大字。 临帖临多了,很有馆阁体的样子,笔画间又有他个人的特色,落笔重,起笔轻,勾丝细而滑。 云程是喜欢礼尚往来的,即使叶存山说了不需要,他下午也做了。 没弄同款的卡片,是做了一张“结婚证”的卡片。 成亲时没画,补成亲礼的时候没画。 今天画完了,云程想想,去找了碎布头,缝了个封皮,以后给叶存山的本子做个同款封面,内部掏空一点,能放“相片”,让他也开心开心。 卡片弄完,也要入暮。 存银下工回家,出了一身热汗,跟云程说明天想穿薄衣裳。 家里只有叶存山换了薄衫,其他人还是棉衣。 存银现在一天天往外跑,火气旺,说出去干活的时候穿薄衫,回家坐着刺绣时再披件袄。 算算日子,家里也该准备换季,不然突然热起来,什么都没准备。 “我明天让平枝姑姑她们来收拾。” 这两天就再将就将就,别贪凉染风寒。 存银应下了,趁着天色没黑,搬了小板凳拿绣筐在院子里做刺绣练习。 给哥嫂缝的鸳鸯被把他绣伤了,中间做衣服过渡了一段时间,伴随着的都是绣样少的款式,保持手感,也不累人。 现在慢慢找回感觉,他就又在绣复杂的样式。 是练习,家里不能常常扯布做新衣,没阔绰到那个地步,存银就去裁缝铺子买碎布,自己拿回来,给娃娃缝小衣。 他现在没见过多少繁复纹样,这部分是云程带着他画,底稿给他做参考。 以后想走更远,肯定要自己会画,存银舍得下功夫,肯学。 云程看他小脸干净,问他怎么没涂抹。 存银说干活不方便,“出点汗就都花了,我出去玩的时候抹抹就行。” 云程就不多问。 今天跟存银约了澡,时间晚,只泡澡,不洗头发。 下午就在烧水,到他回来时还有两锅在烧着,存银没缝几针,就进屋拿衣服,跟云程一起去泡澡。 昨天姿势不方便,叶存山没在云程身上留多少吻痕。 小孩子也开始害羞,一起泡澡,要要求云程跟他背对背,互相不看着,泡澡还算顺利。 家人洗澡勤快,身上都不脏,这年头也没特讲究,叶存山回来,云程也叫他去泡泡,“别浪费热水。” 叶存山就听话照做。 晚上照常吃完,一家三口泡过澡,就排排蹲院里刷牙。 存银看大哥大嫂眉来眼去的,频繁露出“咦惹”的眼神。 他发现大人们真奇怪,明明一天到晚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也能产生好多他不知道的小秘密。 他在府城朋友多,能说心事的少,小学生朋友爱端着,他现在也学了规矩,不跟人瞎咧咧,所以晚上回屋想写信。 拿笔后发现写了也没处寄——他才不要再给陆瑛写信! 表达欲旺盛,使得存银还是写了,大不了他跟大嫂的日记本一样,自己留着。 里屋叶存山被云程板着脸问话,“小秘密卡是什么?我用了就能知道你的小秘密?你在我跟前藏了小秘密?” 叶存山对他能有什么小秘密? “那是给你用的,万一你有什么不想跟我讲的,可以用用。” 云程不讲理,“我不想告诉你的,我不用卡片也能不说。” 那当然。 叶存山已经熟悉套路,“你用卡片哄我的。” 好。 云程没事了。 今天叶小山表现很好,可以给他颁发结婚证一张。 这东西要点仪式感,云程还用红布堆了花花做绑带。 颁奖的时候,他还思绪走神。 觉得今天不适合给结婚证,应该先给个“好男人”证。 太沙雕,云程直接笑了。 -- 第500页 叶存山拿到这结婚证,也笑了。 本子的封皮还没做好,暂时不能塞进去用。 他晚上学习都学不进去,看两个字就要把结婚证拿过来瞧一眼。 想想这状态,不如不学了,就爬炕上去抱云程。 这个气温已经可以不用烧炕,床垫再次用起来,软乎乎的,睡上面压下一个窝,两人都被带着往中间滑,越睡越靠拢。 云程说他懈怠,“你今天是不是连温书都没有?” 叶存山点头,“这会儿看不进去,我明天起早看吧。” 也一样的。 他问云程要不要一起跑步,“天气开始回暖了,可以动起来了。” 裹着棉衣不方便,穿薄衣服就能活动活动。 云程对运动的决心高于学习。 要他去上课,他就最初去了。 运动的话,不让他动,他也要想办法动,是真的很想要有个健康体魄。 他往叶存山怀里蹭,“你想好了?你要陪我跑?每天就算只跑两刻钟,十天也有二十刻,那不是五个小时就没了?” 叶存山不解风情,当云程说的“小时”就是时辰,要纠正他,“就两个半时辰。” 云程立刻从他怀里滚出去,再被叶存山抱回来。 顺毛哄了会儿,云程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继续说:“那一个月也有八个时辰了,你一天都学不了八个时辰,这多耽误你功夫。” 话续上了,情绪没续上。 本来想酸他几句调情,现在说出来干巴巴的。 云程说完就生气了,找准了位置,往叶存山胸.口咬。 叶存山的甜有时效性,说话还是老样子,他轻拍了下云程后脑勺,“你吃奶呢?” 云程今晚不想理他了! 叶存山看他又推又踢的,强行把话再次续上。 “怎么叫耽误工夫?这不是说明我们每晨跑一次,就多相处两刻钟,一个月下来就多相处八个时辰?” 要哄人,不能是他陪云程,他要云程陪他,“你看行吗?我挺想你的。” 看他有诚意的份上,云程勉为其难答应了。 “那就后天开始吧,明天你要学习。” 叶存山应下,亲亲他脸,“你困不困?” 云程今天精神好,午睡没睡,现在也不显困,就泡澡的时候特想睡觉,吃过饭消消食,又清醒了。 他问叶存山要干嘛,“我不陪你胡闹。” 叶存山也不承认,“我哪里能天天缠着你闹?聊聊天呗。” 夫夫俩过日子,聊天就只能聊家常。 以前自家自己过的时候,云程爱跟他叨叨,现在离了静河村,家里家外有平枝姑姑照看,两家铺面开起来,银子稳定入账,还有账房先生写账本,他记账都比平时少,加上带圆圆,事业都没兼顾上,说起来云程还有些懵,感觉没什么家常可聊。 他干巴巴的,“哦,你想听什么?” 叶存山就想给他找点事做,分分神。 能带圆圆,也能陪圆圆玩,两人对圆圆肯定是疼爱的,但是注意力不能全在她身上。 圆圆出生那阵,云程有担忧,还能跟他开玩笑,这一年多带下来,担忧已经入脑,云程自己都没发觉。 他问云程话本铺子的事,“我听说你要开新题材,不太顺利?” 已经很久没跟叶存山聊过铺面的事,叶存山会管管铺子,做到了当初在陆瑛面前的承诺,不会死读书,把里外的事都扔云程身上。 但他管的只能是经营上的,像内部作品的细节,他没云程敏锐,一直以来没过问太多。 云程就跟他讲了些,叶存山说:“那不是可以合作写吗?大逃杀,咱们不写复杂了,不是跟镖局有合作?男人凑一堆,就爱吹牛,叫人去听听,就你说的‘取材’,他们送的货物要有人想抢,一路喊打喊杀,最终惊险送到。” 云程眼睛亮晶晶的,要他继续说。 破案的也能跟仵作聊聊。 这年头仵作是跟死人打交道,衙门破案少不了的一环,但很多人嫌弃晦气,他们不怎么受人待见,怕沾了阴气。 这也能去聊聊,最大的官员能写到县令,县里大小事务多,可以往这个方面写,要是怕惹麻烦,就让县老爷当个英明神武的背景板,就是潘智明他们之前玩的过家家,做决断就好。主要笔墨放在聪明的主角身上。 叫书生去聊聊,去取材。 有必要的话,找几个真实案件先练笔,试试能不能写出感觉来。 云程亲他下巴,“叶小山,你还是很有天赋的!” 叶存山才不信这个。 他问云程是不是要自己写,“我怕你累,给你想的法子,要他们写去。” 云程说他明天还是去写一个新的,“叫人试稿太久了,金掌柜不说,但我有眼线,我知道呢,他们说我为难人,这个银子不好挣什么的,我明天就写,吃完早饭跟你一块儿出门,你去上学,我去上班。” 上班这个叶存山知道,是云程老家上工的说法。 他问长不长,要是长篇,这个连载期下来,云程就会很累。 云程说就是个短篇,“可能两三万字就结束了。” 他许久没写,写慢一点,算十天吧。 要是情绪到位,他就尽早写完。 叶存山就放心了,抱着他拍拍背,“睡吧,明天一去上。” -- 第501页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好呀! 今天起早码字了,嘿嘿 现在去吃午饭,吃完写二更~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么么哒! 第146章 上班这件事,云程还是很期待的。 他上辈子都没有上过班呢。 这跟去找彭先生上课不同,上课时多数就他一人,最多有叶存山作伴,环境一点都不放松。 去自己的铺子里上班,他能享受一下摸鱼的乐趣。 铺面办公桌还没坐满,偶尔有书生来写稿子,有画师来画画,才有人占位置。 主要还是编辑不够,云程想要培养出几个能写大纲文的编辑,留了空位。 早上吃过饭,他跟叶存山都贴贴圆圆的脸,就结伴出门。 圆圆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存银还是下午去上工,早上能做点自己的事,也跟圆圆玩。 他叫圆圆,圆圆就看他。 他再把打娃娃的桌子拿出来摆上,圆圆眼睛就亮了。 她现在不爱坐人腿上,被人抱着,能站学步车里站会儿,也能坐宝宝椅上,存银就跟她玩这个。 他玩心也重,跟个小宝宝都要比输赢,左右手都拿着娃娃,来回冒头,圆圆打不过来,玩一会儿就累了,摊宝宝椅上,小肚子随着呼吸起伏,看得存银直笑。 平枝姑姑带人过来收拾东西,准备换季。 院子里要当晒场,存银就把圆圆抱回屋玩。 另一边,云程跟叶存山在巷子口分开,转头去话本铺子。 金掌柜见他来还懵了下,“今天没东西。” 云程说今天来写话本的。 他知道有部分书生不满,今天趁着上班,就在铺子里写。 找了空位,确认没人,就让小伙计给他准备炭笔稿纸。 起稿前,也跟金掌柜说昨天叶存山提出的点子。 镖局有合作,现在还有来往,过去跟人聊天,打听路上的惊险事,问题不大。 仵作那头估计没几个书生愿意去,都嫌弃晦气。 题材也太新,从前没有过这样的,他们也想观望。 原因是他们话本铺子先后推出了很多新题材话本后,有书生自以为理解了创新点为何物,去写了跟市场喜好完全相反的话本。 比如一胎三宝文学,有人居然能写男主三个小宝贝给孩子找了三个后娘,云程看见的时候都说不出来话。 所以书生们在创新方面,都变得很小心翼翼。 云程想了想,元墨一直是连轴转,现在能写出来东西,全是他从前看书多,积累多,也没有往外输出过,再来对精神也是很大的消耗。 柳小田的铺子生意不错,元墨两部《一胎三宝》也能攒些银子,今年收尾以后,应该只会抽空去写《状元》,再有空余时间,会来话本铺子参加一下他的培训班,毕竟以后还是要靠写话本养家糊口的。 其他时间就要备考,不宜让他再分心。 云程问贺泉跟柳文柏的时间,“有时间再问问愿不愿意。” 他更倾向贺泉一些,文学功底更好,写这类题材代入感会更强。 柳文柏适合奇幻、幻想类题材,全是想象瞎编的东西,没人说他什么。 但是胆量而言,肯定是柳文柏的胆子大。 贺泉是家道中落,缺钱的时候写写话本,现在有《嫡子归来》续命,不知愿不愿意尝试。 金掌柜之前试稿,没找手里有连载文的人试,怕影响在售卖的书籍,得不偿失。 云程要问,他就叫了个小伙计去问问意向。 这边再无其他,云程就自己写。 书童也不要,他许久没写,上午指不定都是胡乱写的草稿,叫书童看见也丢人。 大逃杀跟破案职场文都暂时放一边,云程就想去写一个恐怖类型的文章。 古代背景下,也有神妖鬼怪出没,之前的人都写得带有艳□□彩,他首次创新的时候,不宜太过。 可以参考现代某些恐怖小说改编以后,都得是主角的脑子有问题,是他在精神病院的想象来。 试着写了几个开篇切入点,对于主角身份的设定上,又再做调整,往“自救”的主题靠拢。 以自救为题材的作品挺多,解救类型的大家耳熟能详,公主被恶龙抓走,勇士去救。 自救就是公主被恶龙抓走,她自己想办法逃走。 这也是存银他们之前玩过家家时就体验过的情节,山贼头子抓了夫郎,猎户去救自家夫郎,一路能遇见很多阻碍,这是猎户的解救路线。 夫郎在山上,想办法逃走,与山贼斗智斗勇,这是夫郎的自救路线。 带恐怖氛围的话,搞点沉浸式体验就最合适不过。 现代某些论坛里,会出现些沉浸式体验的帖子,会看得人后背发凉,古代还没。 至少云程这一年的阅读量而言,还没看到过这类型的。 主题主线,人物基础设定,文风基调都定下来后,最让云程觉得为难的是,这个恐怖氛围的浓度。 他把金掌柜叫来了,由浅入深的试探了一下,根据金掌柜的反应,推测常人的承受力。 试探分层级,先说这个世界上可能有鬼,再说国境内有鬼怪出没,再讲府城里鬼怪很多,然后说鬼怪在他身边,再升级他邻居家很不对劲,继续升级,这个城市…… -- 第502页 云程都没讲别的东西做渲染,冷漠叙述,都能感受到金掌柜的情绪变化,对生活在这个时期的人民群众的承受力有了深刻认知。 早上就搞这个,弄完云程把稿纸都放进小挎包,拍拍金掌柜肩膀,“你下午休假吧,我批了。” 一把年纪,被他吓唬,真是可怜。 金掌柜抹抹额头的汗,“你要写这个啊?” 他担心顾客都被吓跑了,以后都不买他家的话本了。 云程问他看过小孩子看炮竹没有,“又怕又爱看,又菜又爱玩。” 金掌柜:“……” 好吧,他坦诚,他其实也挺想知道他邻居怎么个不正常,这个城市是不是只有他一个活人。 云程回家吃午饭,顺便问存银要不要去戏园子看戏。 “带你去逛逛。” 存银很心动,问是什么时候,“小田哥接了私活儿,去别人家做酒席,我要跟着打下手,就这两天去。” 云程皱眉,“谁家?” 存银说是对面的脂粉铺子,“杨老板家儿子成亲,要摆酒,就两三桌,说请小田哥跟我过去,他家里人再搭把手,这事儿就能办成了。” 是熟人,云程就放心了些,问了位置,“到时我让温故去接你。” 存银应下了。 看戏就不急,等他忙完再去。 早上存银陪圆圆玩了一上去,孩子中午吃饭都没精神,要不是肚子饿,能直接睡过去,吃饭是都边吃边打盹儿。 她现在还太小了,自控力弱,也意识不到危险,云程怕她噎着,中午的辅食就算了,直接让奶娘给她喂奶。 “填填肚子就好了,饿了她会醒,到时再喂一次。” 存银很心虚,“我看她玩得也很开心……” 这又没什么,云程让他多跟圆圆玩,“太活泼了。” 存银想知道他小时候有没有圆圆活泼,想想前几次问的时候,都很自取其辱,这次他不想问了。 他还想着大哥以前老揍他,可能也是不耐烦带的原因。 闹起来烦人。 下午圆圆睡觉,院子里又都晒满了被褥棉衣,稿子云程会沉浸式写,到时不好中途打断,决定留到明早去话本铺子写。 饭后他跟存银一块儿出门去柳小田家,说圆圆睡醒找他,就叫人去喊他回来。 柳小田家里小,多请了一个帮工后,夫夫俩的活动空间就只有卧房,小堂屋都拿来摆放菜品货物了。 云程来时,元墨也在家,还说出去避避嫌,云程说不用,拿了扑克牌出来,说一起玩玩,聊聊天。 柳小田听他讲过,前阵子大家都忙着准备院试,府城售卖一阵子了,他们还没玩过。 云程说了规则,三人就洗牌玩。 云程顺便关心下他俩什么时候搬家找房子。 罗旭是有心往上考的,前面几年租房子可以。元墨不打算往上考,早点安家,能省下租金。 问出口,才知道他们夫夫俩最近也在为这事闹别扭。 柳小田是说他们来时把家底耗空,这一年多好不容易重新把日子过起来,攒了银子,再换宅院,手里这个铺面也不转出去,眼看着就又要没钱了。 还能挣,但他没什么安全感。 就明年的院试,元墨平时纸墨的开销也大,书籍倒还好,云程跟叶存山愿意借给他看看。杜家书斋那边为了维系关系,也允他拿书回家看。 书生的纸张不必多说,买便宜的,一年的花销累积下来也不少了。 柳小田摸摸自己额上的孕痣,跟云程讲,“而且你看看我,我这段时间调养得很好,孕痣显颜色了,万一怀娃了,这不是也要银子。” 现在挤挤就挤挤吧。 元墨就想趁早换。 因为《一胎三宝》收尾以后,这两册会再结算余银,合集出来还有。 《状元》的连载期偏长,也能续上。他们现在这间门脸铺面每个月的收益也不错,不会跟来时一样。 换房子,他也不是为了自己享受。 天热起来,他们这屋子里火炉多,到时家里人都难受。 柳小田还想养身子,这挤着热着还要干活,怎么养? 那柳小田也想再攒攒银子。 云程说可以先看着,一边攒银子,一边看着。 他消费观念如此,能力范围内,能过多好就过得多好。 还跟柳小田说:“早买早享受。” 柳小田:“……舍不得,攒得好辛苦。” 但这笔银子确实迟早得花。 夏季热起来,学习环境也不好。 元墨只是性子淡,并非完全不受影响。 柳小田知道该买,就是心痛。 云程开他玩笑,“心疼银子不心疼元先生啊?” 一下把两个人的脸都闹红了。 云程讪讪,发现他脸皮真是厚了许多。 元墨基本不会主动去找云程,不重要的事就要金掌柜转达,重要的事就让柳小田跑一趟,显然也听说过云程新题材话本推行不顺利的事。 他顺便问了问,云程就很想跟人讲鬼故事。 云程看柳小田一眼,想想现代情侣们玩情趣的时候,都要去看看恐怖片,看看他俩这闹脾气又没全闹的样,头一次当了助攻,讲完出来后,深藏功与名。 回家时,东西都收拾好了,厚被褥跟毛毯收起来,里里外外都透着清爽,只在炕尾多放一床厚被子,夜里冷可以加。 -- 第503页 叶存山要去彭先生那边学习,稍微晚一点到家。 云程跟他说起今天的事,因为连续吓到了金掌柜跟柳小田,他颇为得意,讲起来有声有色,眼角眉梢都带笑。 末了,跟叶存山说:“存银过两天要跟小田一起去杨老板家做饭,杨老板儿子成亲,要摆酒,我算着日子,等他忙完,也快到月中了,你刚好休沐,咱们一家四口去逛戏园子吧,都是头一次去,结个伴儿。” 叶存山答应下来。 隔天,云程继续去话本铺子上班。 定下主要情节后,先后给人讲过两回,再来写就很顺畅。 沉浸式体验感,从第一人称视角去叙述就好。 开头是主角一觉睡醒,发现他在完全陌生的地方。 在这里,所有人都叫他“王二”,他有了一个跟从前完全不同的身份。双亲是极品,妻子很泼辣,儿子流氓,女儿刻薄,还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破落户。 可是他原本不叫“王二”,他是黎丞,是宁安府首富的长子。 父亲建在,继母当家,还未成亲,更无子女。 起初,他以为这是一场梦。 直到第二天睡醒,他发现村里所有人的行为都被“刷新”羽曦犊+。。 前一天跟他说过的话,会重新再说一次,吃的饭菜都如出一辙。 儿子偷看邻居家的姑娘洗澡被骂上门;女儿说人家闺女又丑又胖没哪里值得看,火上浇油。 妻子叉腰撒泼骂人,嗓门极大。她眼白多,让这层凶悍之上,多了三分阴戾。 甚至连经过村庄的外来客,都是一样的装束,说着一样的话。 他开始意识到,他所处的环境不对。 他想要逃离,离开很顺利。外面的世界跟他从前接触到的村庄小镇并无不同。 但他一觉睡醒,又回到了王家村。 还依赖了村里的“菩萨水”,一天不喝,浑身上下哪里都在发痒。 往后几天依然重复,家里的吵闹让他无法精心,他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整个村子都没有“昨天”的记忆,只有他独自清醒。 他开始怀疑这里的真实性,思考是不是某个妖魅做出来的幻境,亦或者他鬼打墙,误入了什么鬼怪村庄。 困境使他发疯,在这个所有人都在刷新重复昨天的环境里,他精神也开始恍惚。 直到他发现,固定时间去上茅厕的人,根本没有拉出东西。 像是走流程,到时辰了,就进去蹲坑。 这是他的一线生机。 从这一天开始,他不再逃,试着去融入。 他假装、潜伏,做出已经被逼疯的模样。 然后得知了他被困在这里的真相…… 这部分情节严格按照三幕式来写。 开头已经进入危机环境,第二天进入逃跑环节,但以失败告终。 从这次的失败开始,他会进行多次的尝试,环境跟身边的人物都没发生变化,变化在于人物本身。 直到他精神压到极限,开始转折,这里是“真正”的逃脱。 云程写的时候,适当用了一点日记体。 比如: 醒来第六天,我还在这里。 妻子睁眼看着我时,眼白似乎更多了。 …… 醒来第十天,我主动去喝了菩萨水。 我发现附近有人在窥伺我。 …… 这种类型的文章,云程是在论坛玩的时候写过,会随机跟误入的路人互动。 头一次整理成文稿,写完以后他在会让代入感、沉浸感断掉的地方重写加修饰。 完稿都到月中了,上面乱七八糟划了很多东西,添添补补的贴纸条,暂时没让勤学誊抄,一家四口出去看戏。 叶存山抱着圆圆,云程牵着存银。 存银对云程新写的故事很感兴趣,他特别想看,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因题材问题,云程觉得存银还小,现在又是独自睡一间房,怕他夜里吓得睡不着,所以不给他看。 虽然在写的时候,云程已经因为时代背景原因,将一个偏无限流逃生的副本,写成了人为制造的困境。也因是人,所以露出了破绽,给出了逃生线索。 但第一人称视角观察下来的东西,带一点疯疯的偏执,再逐渐恢复平静的语调,也令人细思极恐,不知他真的发现了被困原因,还是他已经彻底被同化。 本质还是想写恐怖类型的,发现村庄的秘密后,主角默认可以成功逃离。 前面的身世铺垫,只在开头出现过一回,不用上,就等于无效设定,是在水文。 在推测村民都是演戏的情况下,身世线可以做结局补全,猜测是他家里为了争夺家产,才陷害于他。 也有一个很明显的陷阱。 他是精神状态极其差劲的时候,发现的“生机”。 而他在王家村那么久,都没办法判断,同一时间里上茅房的那个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拉出来过。 精神失常下观察的人与事,很难不带有主管臆测,自动美化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上。 在这里留个开放式结局,要被骂上一阵。 云程说等到全部誊抄完以后,再给存银看,“现在乱糟糟的。” 他给存银的版本里,要往里加进去一页阴谋版的剧透,表示主角就是因为家里争夺家产,被人弄到村子里的。 -- 第504页 全都是阴谋,存银看起来就是上帝视角。 现在就好好看戏吧。 一家三口到戏园子看戏时,存银二月中旬寄出去的厚厚一沓信件,才终于送到了陆瑛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哽住,我再加更一章出来 因为是要转到陆瑛表哥视角,他不是家长里短型,算副cp,所以单独开章节,方便不喜欢的读者跳订( 下章我会标注 提前给各位读者老爷说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47章 寒风凛冽,五月仍有飞雪。 大家都说这里是苦寒之地,寸草不生。 实际天山有雪莲,地上有固沙草,远处密林深深,藏着人力难以探索的秘密。 这里比京都更广袤神秘。 常年冰封雪白的山崖峭壁里,终日风声环绕。 也很神奇,在山的另一边,能有黄沙卷起小旋风。 这是陆瑛在京都从未见过的景致,来之前,他也想象不出来世间还有这种地方。 他问他爹,怎么从没讲过边关景色。 他爹说白雪之下有忠骨。 那是他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 他一人一骑在山谷游荡很久,回来时披了满身风雪。 身体冷,心却是热的。 所以初来乍到,就因一腔热血,敌我摩擦时,上头追穷寇,负伤回营。 从槐城到居安府,信件快,也要一两个月送到。 趁着有驿卒要回京都,他临时写了封信。 伤了右手,不会左手字,是请人代笔。 跟小孩儿拌嘴的话不宜多说,毁他形象。 圆圆那边却能多关心几句,同辈里的第一个小娃娃,被偏爱也是应当的。 收到存银寄来的小箱笼时,他还惊讶。 在他印象里,存银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惯会守规矩。 守的是他自己与人来往的一套规矩。 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他的信短了,存银该是不会回信的。 会跟之前的一次来往一样,好的时候很好,断的时候半点情面不留。 打开之前,陆瑛觉得是云程夫夫俩给他寄东西了。 开了木箱,再拆严实包裹了两层的油纸,里头还又单独用油纸分包了两个包裹。 一边包了软布稻草裹得严实,摸起来邦邦硬。 一边就是普通的油纸裹一层,只为分开摆放。 到这里,陆瑛就知道存银还是写了信。 写得还不少。 是夜。 火盆里焰苗旺盛,在他脸上落下一道橘黄的暖光,唇边笑意清浅,有之前肆意不羁的少年的影子。 隐于夜色的半边脸又冷硬锋利,像被这里的寒冷风雪磨出了刃,藏不住锐气。 信件前头还是叽叽喳喳的小家常,但不觉得吵闹,看得人心里很平静,是边关不会有的生活气息。 陆瑛没来几个月,都觉得这些事离他已经很遥远了。 在京都招猫逗狗各处赶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带小孩子玩各种小游戏,比着谁是赢家的日子也变得陌生。 来之前,绕着他耳边的,那一声声“没出息”、“纨绔子弟”,也被风刃绞碎。 他爹说白雪之下有忠骨,但没说白雪之下也有敌人潜伏。 从雪里刺出的长.矛捅破马肚。 要不是他没自负自信到不要护卫跟随,当天就得交待在这里。 现在已经很久没精神放松过了。 像是被拉回了人间烟火气里。 看见了山村袅袅青烟,也闻见了家常菜的香味。 围观了打年糕的过程,感受到了祭祖时的肃穆安静。 还有小孩子回家,莫名其妙被他爹挤兑辱骂的委屈与恼怒。 孝义在头上压着,他在哥嫂面前都不好讲太多,表现得浑不在意,写在信里又有很坦诚炽烈的情绪。 他想出人头地,要人看得起。 希望下次回家时,不靠哥嫂撑腰,也能要他爹不敢随便骂他。 跟哥嫂相处明显要愉快一些。 存银委屈气闷时写的话,都看着生动有趣。 问马的叫声是什么那里,陆瑛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见识的小屁孩儿。” 附带写了辣椒酱的做法。 里面冷冰冰加了一句:山高路远,不便来信,望珍重。 陆瑛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存银写信时,真实情绪藏不住。 或许是觉得离他太远,很多话说就说了,以后还能不认账,所以骄纵与霸道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说陆瑛小时候吃过脚趾头,陆瑛就得吃过。 他说陆瑛学会说的第一个字词是鸡的叫声,陆瑛也得是。 不允许反驳,反驳就是狡辩,狡辩就是掩盖真相,真相就是他说的那样。 现在想断。 晚了。 陆瑛难得起了恶劣性子,提笔写下两行字。 先解释他上封信的不便,再附带一句威胁:我看你下次来信是什么时候,看一眼就知道你中间有没有写。 天色已晚,今天暂时这样。 隔天陆瑛出去找人问马的事。 马是战.略物资,一般家里不允许养,官人家里能有。 他家是将军府,数量更多一些。 挑匹小的,温顺的,送过去给人长长见识。 -- 第505页 这事要被他爹问,陆瑛没什么好藏的,他跟他爹娘关系都挺好,直说了是给个小孩子开眼的。 再问是哪个小孩子,陆瑛就不说。 陆将军直肠子一根。 他是这样跟陆瑛说的:“我当年哄你娘开心都没送马。” 陆瑛:“你还得意?不该反思一下吗?” 陆将军:“反思什么,你都到要成亲的年纪了。” 陆瑛:“懂了,媳妇跑不了,所以不珍惜了。” 陆将军:“……” 来槐城一遭,本事没长,嘴皮子倒是厉害了。 陆瑛也在信里附带第二句威胁:“好好养着,我要检查的。” 连着两句,就太冷硬,容易激起小孩的逆反心思,他补了一句,“养得好,教你骑。” 存银对新鲜事都很好奇,没骑过马,肯定很想学。 他这辈子,估计只坐过牛车驴车骡子车,牛背都没爬过一回。 能骑马,可以把小孩儿心思钓几年。 来往信件都严格,没因他爹是将军,就对他松懈。 所以这次信件依然写得不多,试过辣椒酱的味道后,他跟人分食,也让人照着方子做,顺便问了下槐城有什么特产。 字数不够,就用旁的东西凑凑。 马太大,装不进箱子,更不能裹进信封里,看起来不显眼。 旁边的小兵说:“挖一坛雪送过去。” 陆瑛嫌弃得要死。 这东西还没开始送,就化成水了,别路上碎了,脏了其他好东西。 但边关么,于小老百姓而言,总有些神秘色彩,心怀敬畏。 所以陆瑛让人装了一包槐城特有植物的种子,也放了几张毛皮。 最后还是用坛子装了点东西,是被冰雪封了两米多深的冻土。 别的东西没有。 检查信件的人还问他要不要多写两句,“咱们这脸皮都练出来了,上回那谁谁谁还在信里说想跟他家夫郎睡觉,要折腾三天三夜呢。” 陆瑛摆手。 他没那个厚脸皮。 而且真是这些浑话,他讲就讲了。 跟小孩子拌嘴,总归幼稚,被人看见失了威严。 “该说的都说了,就这些了,带匹小马辛苦,我给驿卒小哥备了礼,劳烦他跑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qwq 比较短,回主视角那边后再写长一些 今天就这些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48章 比陆瑛信件先到府城是庆阳夫夫俩。 来府城赶考时,就已经跟家里交待过会在府城留下打拼,该办的都办完了,这次回家主要是祭祖报喜,一番准备,各路亲戚走动,其他事情没有。 包括《替身》后几册的大立牌,庆阳是等到府城以后再画。 杜知秋说在这边画,能跟府城书斋多几次合作,能趁着云程还没有到京都去,给他做个靠山,早点把地位稳住,不要等以后发生柳文柏那种事。 这事拿过来说了,云程対杜知秋的想念更加无以复加。 好的合作伙伴,真的可遇不可求。 考试期间,家里已经理顺,简单除尘就能入住。 刚好已经入夏,里里外外都清爽,云程叫了人来帮忙,当天就弄完了。 “你来得正好,我稿子刚誊抄完,正要起稿画,到时你能跟我一起。” 前期就让庆阳给他当个助手,庆阳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大场面难说,但角色上提点几句,他能理解到意思,转角度也很顺利。 漫画対其他画师而言,最大的难点就是同一个角色转角度的问题,换个角度就换个人,这肯定不行的。 庆阳说要晚两天,“罗旭还要去找私塾接收,杜知秋这次给我写了介绍信,把大立牌的画给我画,我也要去书斋跟人打个招呼。” 云程说陪他一起去,“你不知道,元先生当时刚来府城时,才过去报道就被拉到杜家小院教人写话本。当时我还没觉得有什么,当是友好交流,现在知道里头都是什么人,就不乐意教太多,而且你现在就这个画技傍身,别到时被他们几句话套走了。” 庆阳应下。 他自己很独立,虽是哥儿,也被爷爷当家里儿子、顶梁柱的养大。 兄弟之间相处都没把他放到弱势地位上,从云程言语里感觉到关心爱护,心里没什么抗拒,暖暖的。 私塾的事叶存山去谢家打听过情况。 首要考虑的是常跟府学有诗会文比的三家私塾。 一家位置偏远,不宜走读,这个划掉。 一家收费很高,基本都是府城富贵人家的孩子,这个不适合。 就剩一家,里头也是学生最多的。 位置不远,束脩也偏高,但里头有三个举人老爷当先生,这対于要考乡试的人来说,是很大的诱惑。 庆阳问过具体数额,就带罗旭去准备。 云程不在这边给人添乱,叫庆阳忙完回家吃饭,“存银新学了几个菜,要跟你显摆呢。” 他应下。 回家吃饭是吃的晚饭,今天叶存山没去彭先生那边,下学就回来。 抱起圆圆溜一圈儿,约云程出去散步。 夏天白天长,附近没有公园树林,跟主街相反的方向有一条河,许多妇人夫郎都是在这条河里洗衣服。云程是没来洗过衣裳,早上跟叶存山晨跑经过的时候,望人家一眼,人家也瞧他,眼里压不住羡慕。 -- 第506页 待会儿家里要客人,云程说就在小巷里来回走走就行,回来也方便。 到夏季,叶存山的生辰也要到了。 用这种特殊的日子数年份,感觉很快。 云程抓着他的手,频繁侧目打量叶存山。 他其实一直没有信叶存山说的那话,就叶存山说自己以前不这么黑的话。 因为他到府城以后,每天都关在屋里读书,没晒多少太阳,肤色也一如从前,古铜色的皮,看久了也自带几分性.感。 特别是叶存山的身材挺好,各处都匀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叶存山问他看什么。 云程嘴贫,“看你好看。” 叶存山自然不信这个鬼话,他这样貌,能被夸一句硬朗,算不上好看。 云程问他今年生辰打算怎么过,“我也给你准备一套卡片?” 叶存山不要,“我要什么,我自己攒印章,哄你的东西你别学。” 云程就等他下文。 叶存山说:“要么咱俩到出去住吧?你说你老家那边,很多情侣都会出去住,这是什么?” 这能是什么。 可以是开房,也可以是度蜜月,还能是同居。 他跟叶存山一次到位,不需要这个。 但叶存山想去体验一下,“府城有温泉,夏天不适合泡,热得慌,也因此去的人少,咱们要么过去玩一天?” 云程就心动了。 家里池子修得大,到底不是温泉。 他也没正儿八经的泡过温泉,想想还能漂个盘子在上头,喝喝小酒什么的,也期待起来。 “远么?一天够来回吗?” 叶存山说路程要半个多时辰,一天来回会比较辛苦。 还想请半天假过去。这样都轻松点。 玩就玩得开心,不想杂事。 云程就说请假也行,“你心里有数就好,别耽误学习。” 不然他心里有罪恶感。 叶存山就等着乡试考出头,带云程去京都,哪里会在这上面松懈。 他都计划得好好的,不会耽误多久。 也是云程说的,劳逸结合,一直绷着也不行。 返程时,跟庆阳夫夫俩遇见,四人一起结伴回家。 到席间,两个男人推杯换盏的饮酒。 叶存山是兄长,以前跟罗旭是同窗,现在比他早来府城读书,能有许多话提点,去到私塾以后,他也有相熟的好友能介绍,能帮罗旭快速融入进去。 但这之前,他是先问,“你这次回家,家里人什么反应?怎么说的?” 这家,就是罗家了。 罗家供养个书生不容易,早前他俩成亲时,庆阳就是考虑到这点,聘礼给得大方,各方面的东西也不差。 一般人家明媒正娶都比不上,入赘的人家里,也没他风光体面。 成亲后两家一直有来往,没说儿子入赘了,就不是自家人。 罗旭还有两个哥哥,一身力气,大本事没有,到农忙时也会到庆阳家里帮忙。 庆阳家是弟弟妹妹,农忙时地里需要搭把手。 成亲后读书,庆阳供着,静河村也有纸,叶存山还会寄书回去,能考中,有罗家早年培养,也有叶家这两年的扶持。 光宗耀祖的大事,就怕人到利益上上头,为了这个名头,闹不愉快。 因他问得直接,饭间气氛都安静了下。 庆阳还想解释,叶存山要他吃自己的饭,“云程也有事找你,你们聊你们的。” 罗旭就笑了下,“惦记肯定是有的,但我家人明白,不提我这两年的吃喝穿戴,单就纸墨跟书籍,就不是我家承担得起的,他们拎得清。“ 而且当初他入赘,是一家人商量过的事,不是两头闹不愉快。 关系有维系,不管他是穷书生还是秀才,总归还是罗家的儿子。 顶着赘婿的名头,庆阳也没说不让他给爹娘尽孝。 过年过节的礼都有备,庆阳也会陪他走动。 一般媳妇夫郎都做不到这样,他入赘一场,没遭磋磨,还被很好的対待,这时因个秀才名头闹,未免太不识好歹。 叶存山便放下心。 庆阳好强,有事爱憋着不说。 亲事上不顺,成亲后也不爱拿夫夫之间的事跟人聊。 夫夫俩私下有个矛盾别扭的,叶存山都能不在意,谁家没点摩擦呢? 但这种大事,他肯定要过问的。 是自己弟弟,当时这婚事,也是他牵的线。 确认过,就跟罗旭细说。 云程给庆阳盛碗蛋花汤,“别管他们,你尝尝存银手艺。” 存银捧着小碗嘿嘿嘿,“小田哥说我再学学,就能出师了。” 菜式花样就那么些,师傅教完了,就看存银自己练了。 往后能到什么地步,就看存银肯下多少苦功夫,柳小田再没什么可教的。 存银以后不打算开酒楼,也不会进后厨做大师傅,现在的手艺够他用一辈子,往后精力能落在刺绣上,为了他的裁缝铺子而努力。 庆阳觉得挺好,対他夸了几句。 存银心满意足,还要谦虚,“其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啦!” 圆圆学他说话:“啦、啦!” 圆圆就爱说叠词,听见云程跟叶存山叫存银名字,也要跟着叫。 “存”字她发音不准,叫了存银好几天“银银”,改不了口叫叔叔,让存银很头秃。 -- 第507页 他有个大胆的想法,要哥嫂叫他叔叔,这样圆圆有样学样,就能纠正过来了。 这个大胆的想法,注定只能藏在日记本里吃灰了。 要赶着宵禁前回家,晚饭吃得早,结束得早。 云程让庆阳忙完就来找他,“我最近早上都去话本铺子上工,要是过来没见着我,你就去话本铺子找我。” 庆阳答应下来,还把云程的初稿拿走。 恐怖话本把鬼怪往人为的方向引以后,效果大打折扣,属于细思极恐,不思不恐的类型。 云程是觉得庆阳胆子大,才给他晚上看的。 东西给出去,人都出院子走了几步远,云程又叫住庆阳,“你来,我还有个话跟你说。” 庆阳让罗旭等等,走到云程面前了,还被云程拉着往远处走了几步。 神秘兮兮的。 云程问他,“你怕鬼吗?” 庆阳当然不怕。 要是他怕,他当初看见阴司通缉令,哪里敢捡了临摹还半夜三更跑去吓唬李大道。 云程拍他肩膀,“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增进夫夫感情的机会摆在你面前。” 许久没聊过私房话,庆阳脸瞬时红了,抿着唇等云程说。 云程就跟他讲稿子刚定下时,他去给柳小田夫夫讲鬼故事,讲得柳小田嘤嘤嘤,要元墨哄的事。 庆阳是嘤不出来的。 他觉得他这个身高体型,也不适合嘤嘤嘤。 云程说他不懂,“你什么体型?明明身材挺好的,板着脸不就是清冷大美人吗?你这嘤一下,谁受得了。” 庆阳:“……我试试。” 庆阳那头的事,云程看不见。 回家他要被叶存山问神秘兮兮的干什么。 云程:“夫郎之间的事,你别管。” 存银就爱学他,以后他大哥问问题,他要说:“小孩子之间的事,你别管。” 不过现在家里就圆圆一个小孩子了,他已经荣升长辈席。 那就换一个,“哥儿之间的事你别管。” 这个就更不合适。 他没有哥儿朋友。 存银闷闷的,回房写日记。 立誓要交十个八个哥儿朋友,现在交不到,以后到裁缝铺子交。 他要请哥儿来做绣活,强行交朋友! 夫夫俩不知道小孩心事,躺着商量到时出去玩,要怎么跟家里说。 这是要夜不归宿的,存银还好,大了,不怕。圆圆可能会闹。 所以云程说还是一天走来回,辛苦点算了,就当为二人世界付出代价。 叶存山说不用解释太多,“你这不是要开始画连环画了吗?我说陪你去取材的。” 云程対他竖起大拇指,“叶小山,你以后要是夜不归宿,跟我扯谎,我可能分辨不出来。” 叶存山问:“我为什么要夜不归宿?” 云程演他,“那谁知道呢,可能金屋藏娇,也可能茅草屋藏娇。” 叶存山没别的好说的,只觉得云程好欠收拾,当晚就要采采家里这朵娇花。 闹太多,次日的晨跑变散步。 结束回来都不用洗澡换衣服,早饭后还是一起出门。 存银想去长见识,云程带他一起。 圆圆坐宝宝椅上晃荡小短腿,胳膊朝前伸,也想着跟着爹爹一起出门。 云程一看就心软,头一次把她带去了工作室。 话本铺子后头有小院,孩子能在那边玩会儿,问题不大。 书名已经被金掌柜他们商量过,确定下来的是很朴实无华的《逃离王家村》。 云程问画稿试过没有,“钱满盈画了吗?” 金掌柜的点头,“画过了,他还专门找了个村子去,叫人演发疯的妻子跟儿女,第一视角去看,效果不太好,我看了没什么恐怖感,只想笑。” 云程:“……” 金掌柜这个承受力都只想笑,他就很想看看钱满盈画了个啥。 钱满盈是工作室里最有钱的一个画师,家境条件能跟谢晏清媲美,家里是富商,背景比谢家大一点,据说京都有人罩着。 最初来工作室试稿,是图新鲜,现在是被云程的绘画技巧套住,成了固定约稿画师。 云程还要介绍庆阳给他认识,以后好蹭钱满盈的学费。 看稿子时,也让金掌柜叫小伙计去请人,“我今天要动笔画,你问他愿不愿意来学。” 钱满盈一天天闲着没事儿干,小伙计过去叫,他就来了,还兴奋的搓手手。 路上打听过,云程今天还带了家里小孩儿来,他顺便买了见面礼,没瞎阔气要人不自在,是翻花绳、拨浪鼓,还有几样点心。 云程让存银带圆圆去后院玩,“画好给你看。” 存银就去了,圆圆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又想扶墙走路。 她现在耐着性子,能独自走一段,可性子急躁,迈开小短腿就想跑,摔过几回也不长记性,所以学走路挺久,还是跟没学会一样,大人不能松手。 云程说都是叶存山惯的。 知道圆圆着急,想跑,他每天回家,都要把孩子拎起来,让她半空蹬腿,带着她走好远一段路,给圆圆错觉,好像她原本的速度就该有那么快一样。 所以家里其他人带她走路,走一段,孩子就要嫌弃。 存银就抱着她坐台阶上,跟她讲道理。 -- 第508页 “小圆圆,你知道你的腿有多短吗?你一步就能迈开巴掌大,还想飞啊?” 圆圆傻兮兮望着他笑,“银银。” 存银:……哎。 前头云程也拿笔开始画了,准确来说,是改图。 钱满盈很擅长观察,有参考的情况下,他取景能做到一比一还原,也有修改能力,只是完全想象不出来恐怖阴森的氛围,在表情上往浮夸了改。 改完确实有点搞笑。 云程问钱满盈,“你知道为什么这个话本的事发地要选在山村,而不是大家很少接触到的环境吗?” 钱满盈哪知道这个,“你想这么写,就这么写了。” 他最想说的是,云程是从山村出来的,环境熟悉。 要是他写,他背景可能就是一整座府城了。 所以也跟云程说:“可能是成本原因?请一个村的人来演戏,还能承担,请一个镇的,就有点多了。” 一个城,那简直不敢想。 不必跟他说什么无限世界,NPC,任务系统,主神这类设定。 云程只跟他讲地点选择上的原因,“因为我们就在这个环境里,其实地址还可以挪到府城,改成某个宅院、某个大家几乎都去过的地方。” 现代就是学校、车站、医院、便利店,甚至办公楼。 自己去过,対环境熟悉,一点异样,就会牵住心神,代入感跟想象力会叠加。 然后就是一些比较出名的鬼怪类型,小孩、女鬼、中式恐怖。 这里就能特定场合,孤儿院、福利院,鬼新娘什么的。 挪到古代,也能有007式的社畜恐怖。 不挣到多少银子,就会死。 当代书生多数不挣钱,很可能戳不中他们的心窝。 就改成校园恐怖。 不考到一级甲等就会被惩罚。 科举场上学到死,考到死。 死了也得找点利用价值,比如引用个诗词“化作春泥更护花”。 那就埋了当养料吧。 钱满盈也是云程要带出来的人,跟他多聊些没事,人家不缺这点银子,商户也不愿意得罪大官家里人,他们能友好合作。 云程问他去过私塾没有,怕不怕先生,有没有死命读书读到他都害怕的学子,“把你害怕的点,稍微扩大一点,你害怕的是眼神、神态、还是一种气质,抓住它就行了。” 恰好今年是有岁试,“考不过真的会挨打,所有人旁观,这个规则很好改动是不是?” 钱满盈哪里敢说话。 他喝口茶,小声嘀咕道:“还挺多人说你江郎才尽,没见识,想不出来新鲜故事了……” 呸。 看看人家都在想啥子。 《逃离王家村》只是一个试水的话本,听云程讲,他就知道最终的主场,极可能是书院跟鬼新娘。 这是代入感比较强的东西。 前面也有人写过人鬼情缘,问题不大。 云程等他找到点感觉,就给他改了两页纸的画稿,从人物神态上改动。 不需要把表情做得很浮夸,有时候就是一个眼神、一个阴测测的笑意,就能让人不寒而栗,表情比正常人多一丝诡异就好了。 这里目前还比较难掌握理解,需要看看成品找感觉,云程就教了他一个很简单粗暴的东西,“你把影子都画得歪歪扭扭。” 比如王二的妻子,他想画成凶悍型的鬼魅,简要点就是厉鬼。 人可以是正常的人,表情扩一点就够,影子可以弄得不像正常人。 类似手影戏,人手能做出不同形态的动物。 这边教完,云程就把他的初稿给他自己改,跟钱满盈说,“我有个弟弟要介绍给你认识……” 还没说完呢,这人就美起来了,“相看?” 这年头,提到相看,就只能是相看亲事了。 云程差点呛着,“不是,他已经婚配了,也是画师,杜家书斋推新话本时的立牌,多半是他画的,你看见的炭笔画,都是他画的。” 钱满盈答应下来,还有点点失望,“我以为你要给我介绍夫郎。” 云程一阵无语,“你家这条件,说亲不难吧?” 钱满盈说不难,“就是连着几个,来我家跟要卖身一样,闹死闹活。现在商户人家也能去考科举,没跟前朝一样地位低,他们这样是要做什么?” 云程就懂了,他跟陆瑛一样,不希望未来枕边人,是曾经瞧不起他的人。 “那我回头问问看,你别抱太大希望,我在府城认识的人不多。” 钱满盈说云程谦虚了,“连环画的广告打起来,只从民驿镖局那头,你的人脉就不知多广了。” 云程好像听懂了他的暗示,又好像没有。 钱满盈像是看中了镖局的某个小哥儿,实际又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聊两句,就继续画画。 云程不立刻画,工作了一阵,该摸鱼了,他去后面找存银跟圆圆玩。 存银也刚好歇下,洗了手,拿糕点给圆圆吃。 枣糕放碗里用勺子压成泥,还给她热了牛奶,一口糕点一口奶的吃得可香。 吃香了,能叫存银小叔叔了。 存银就喂得更开心了。 云程坐过去,跟存银说:“你也太好哄了。” 然后圆圆甜甜软软叫他一声,云程也跟存银一样,也要给她吃点东西,吃得圆圆小肚子鼓鼓的,没劲玩了,眯着眼睛直打盹儿。 -- 第509页 云程才被叶存山从家里拉出来,恢复到正常生活节奏,他现在想拉存银一把。 不用去柳小田那边学手艺后,存银也结业,不再去上工。单纯收钱之类的,他不必去占个名额,空出来,柳小田能请个好使唤的人,可以干更多的活。 他就想着,手里现在有银子,要么先给存银把裁缝铺子开起来。 毕竟小学生们都要读书,随着年龄增长,玩心渐淡。 今年院试考出三个秀才,时间不赶巧,这一届再学学就能在明年拿乡试的准考证,都不会松懈下来。 院试前一阵开始,存银就没怎么出去玩过了。 他也没别的朋友。 存银说不用,“我现在年纪小,自己管不过来,到时要你跟大哥分神。不如我先找个裁缝铺子问问,看能不能给我寄卖绣样跟成衣,挣点小钱,也练练手艺。” 等到大哥要去京都时,他也够年岁。 多几年锻炼,自己立得起来再开。 云程眼神恍惚了一下。 养在跟前的小孩儿,也没分开过,却在不知不觉间长大,褪去了无忧无虑的模样,也有了自己的理想。 他问存银铺子以后主要是做什么。 存银说成衣会比较少,“可能会是你说的那样,弄定制的衣服吧,现在裁缝铺子也多半是量体裁衣,搭着售卖成衣,我这两年要多练练版型花样,要给人做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啊。 设计师。 服装设计云程是能教存银的,就叫他以后跟自己来工作室上工。 “我不会每天写稿画画,到时你自己挑张桌子,我教完,你就自己练。” 这部分是练画稿能力,不用天天来。 裁缝铺子那边可以问问,云程不太看好。 刚来府城时,存银绣了生肖挂件,裁缝铺子收了,后头没找存银继续绣,这家铺子比蔚县的裁缝铺子排外,多半只接自家熟人的生意。 “到时有绣样,就放咱们自家铺子里卖,玩具铺子就好。” 铺面性质原因,话本铺子现在有点网红店的感觉,很多人来打卡围观,却不会进门。 玩具店每天客流量都挺多,里头也热闹。 云程也跟存银讲,“要是觉得这边闷,你去玩具店也行。” 存银就想在话本铺子上工,这里环境摆设都不一样,来来往往的都是才子,他也要沾沾才气。 这事暂时定下。 云程再去前面,就起稿了一页多的草图,是主角睁眼的第一个画面,没有完全每个情节都复刻下来,做了删减留白。 角色还没细化,就已经从这种很日常很熟悉的环境里觉出了点格格不入。 妻子的眼白太多。 儿子的表情太狰狞。 女儿的表情太阴森。 父母的表情太贪婪。 像是把所有负面情绪集于一点,让人从第一眼,就浑身不适。 钱满盈问云程下午来不来,云程要陪小孩,钱满盈想把稿子带回家看看,“要是不方便,我下午就在这里画也行。” 这还没有定稿的东西,外人要模仿,也就这一页,不怕弄丢,云程随他,“都行。” 临走前,没忘记钱满盈的终身大事,随便问了一句。 钱满盈尴尬,“这就不用了,我自己请媒婆去问问吧。” 云程就带两孩子回家。 圆圆早上糕点吃多了,午饭吃不下,很犯困,抱去午睡。 云程把存银叫到屋里,跟他细说服装设计的事。 现在的量体裁衣,做出来的版型就那些,款式有限,只能说更加合身,布料花样不同,看起来差异大。 存银想要独特点,一些云程后世看见过的古装样式就能给他说,也教他各类身材体型的人,怎么做衣服合适。 这些是之前教他做成衣时简单说过的一嘴的话,当时存银只给自家人做衣服,没深入学。 他听完后就跟云程说,“那我是不是应该去裁缝铺子上工啊?接触的客人多一些。” 云程说不用,“咱家里这么多人,够你前期练手了。” 存银的小学生朋友们是不方便的,同龄人,不合适他给人家做衣服。 平枝姑姑他们就可以,现在书院里也有很多外地学子家人不在,总要请人缝补,添新衣,价格上压一点儿,双方各取所需,也能接散活儿。 另外认识的人,铺子里的也能说说。 存银一听,就知道他这个决定会给家里惹麻烦,而且他最后不一定能有所成就。 别人家都是量体裁衣,凭什么就要找他裁呢? 云程问他,“你怎么跟我客气起来?” 存银说长大了,不能任性了,“我看你俩也累。” 是个贴心小宝贝。 云程要他放宽心,“咱们多做一些尝试,趁着你现在不大,想做什么,都能给我跟你大哥说。” 再大一点,到了婚配的年纪,想做什么就不好改。 存银顾家,以后肯定会优先家里,想着挣钱。 在他这个年龄阶段,云程只能努力把存银的兴趣爱好,发展成可以变现的东西。 晚上叶存山回来,云程给他说起这事。 还叹气,“之前没注意,今天一下子感觉他长大了。” 叶存山也有些怔愣。 -- 第510页 他还当存银是需要紧紧盯着的。 他默了默,“可能是不想挨揍了吧。” 云程让他学习去,“真是一点不懂小哥儿的心思。” 第149章 要系统学习,云程就给存银做教学纲要,类似最初给他上的生理卫生课一样,由易到难。 存银有基础,能独立做衣服,不必重头开始,这一步要简单很多。 是想教他设计,不是直接给图样让他照着来,内容定好,也要考虑到趣味性,配图就都是简笔画,看起来可可爱爱。 这纲要不是一天定好,云程上班摸鱼的时候搭着弄弄,下午圆圆睡觉的时候再弄弄。 等到《逃离王家村》的整体画风定下时,钱满盈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每天画不一样的东西,不会混乱吗?” 云程说这都是小意思。 他以前还一边画少儿漫画哄妹妹,一边画颜色漫自割腿肉产粮呢。 问题不大。 这边定稿,庆阳也忙完罗旭的入学事宜。 比蔚县时要麻烦一点,到这边私塾读书,各方面信息确认后,还有入学考试。 私塾也想要个“升学率”,考差了也能进,但在书院的受重视程度就不一样。 这事叶存山没打听出来,是个疏漏。 罗旭心态还算稳,有不懂的,他能来问问叶存山,叶存山有彭先生,能蹭蹭课,対此就平常心。 毕竟当初叶存山以案首名次入府学时,前面几次考试都不如意。他中游的排名,不必强求。 云程把手里活计整理整理,带庆阳去杜家书斋报道,确定《替身》的立牌风格。 路上人多,不好说私房话,云程就问他把话本看完没有,“已经在印刷了,是我生孩子以后的第一部 作品,字数不多,价格还挺好。” 有八十两。 跟背后悄摸摸议论云程的书生不同,书斋跟书局还是看得远。 云程自己没写,但一直有产出故事线给别的书生写,每月都有短篇,长篇连载也很稳定的在输出。 样样新颖。 能说他写不过来,但不能说他写不出来。 所以《逃离王家村》完稿以后,也有一番竞价。 话本铺子已经进入成熟期,杜家书斋有了危机意识,竞价的时候没仗着从前交情压价,往上抬了点。 云程知道里头运营需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其中还有很多不可控因素,这方面没太黑心,价格差不多就给了。 他在里头加了小广告,按照影响力来算,还是他赚了。 庆阳问他:“连环画不一起卖?” 云程点头,“附赠的内容跟其他作品相同,是其中一个小情节的画面。” 因为还没有画到后面,怕到时内容有差异,赠送的就是开头部分,刚好让读者们在初次接触到这类型的题材时,能很快代入想象出来。 庆阳说他这两天在家也试着画了点草稿,在包里装着。 云程说等见完刘掌柜再看,“我跟钱满盈说好了,会介绍你们认识,他取材辛苦,画工也好,到时你跟他一起,我都要带一带。” 罗旭想往上考,府城总要留个他信任的,能力也好的画师,钱满盈没其他因素影响的话,还是很稳定的。 庆阳没意见。 云程自己的本事,愿意教谁就教谁,他跟着学,已经沾光了。 有云程带着,今天见面很顺利。 刘掌柜是想要庆阳去跟店里画师交流交流,云程代他婉拒了,“我要他跟我画连环画的,你知道的,王家村是要全部画出来,他没空。” 都能听出话里深意,刘掌柜不强求。 转而问起来另一件事,问庆阳跟云程要不要出画画教程,“再出个炭笔画入门教学的升级版?” 入门版的东西,已经能够许多人受用了。 升级版教学,云程得再想想。 要看庆阳在漫画上的天分,如果适应顺利,出个教学就出了,也是出书,以后固定分红,画师多了,他以后的选择性也多。 要是庆阳适应不好,就再缓缓,不砸庆阳的饭碗。 中午是一起回家吃饭,没赶着叶存山休沐,家里缺了男人,显得空。 叶存山最近每天加了两个小计划,在为泡温泉做准备。 云程也开始频繁提起画画难,没场景,想要去取材。 存银这些天去话本铺子多,知道钱满盈的取材是去村里,距离有点远,起初还想跟着,带了两天圆圆,就知道他不能跟着。 圆圆身边要留个亲近的人,不然乖宝也有脾气的。 听他俩中午还在聊画稿的事,存银就顺嘴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去取材,是不是跟庆阳一起去。 云程说跟叶存山一起,“等你大哥休沐。” 存银想想,去陌生地方,两个夫郎的确不安全,他大哥跟着最好,就点头应下。 “那到时我带圆圆。” 真乖。 真体贴。 云程说晚上给他加鸡腿。 下午不去工作室,就在家里看庆阳画出来的草稿。 庆阳的画技是在临摹过阴司通缉令后突飞猛进的,画阴森恐怖气氛很顺手。 特别是神态上的拿捏,云程看得连连点头。 他算是云程带出来的,画风一致。 基调稳住,可以迅速上手。 -- 第511页 就是现在还有个麻烦事,“格子不好分,第一回 画完整故事,咱们不要求多,这次就上下两格的分,格子里面再分左右两格,里面再分就能加横线,分三格、四格。” 再多,云程就不行。 这点格子,还是他近两年用手账的方式记录了很多生活瞬间总结出来的。 现代时,他的手账本没这样,都很随意,怎么开心怎么来。 庆阳应下,问具体是要怎么弄,“分工?” 云程说是流水线,“钱满盈在人物上差一些,但复刻能力很强,计划是我起草稿,你细化,他来临摹定稿。” 因为是纯手绘,格子还要调整,细化后云程会二审,确定位置,再由钱满盈复刻到定稿画册上。 第一本,就麻烦点弄,第二本再总结经验看看。 这就是云程说的手把手带。 不管是细化还是临摹,都在熟悉画风与过程,参与进来,対分镜也会加深理解。 存银想看看稿子,云程说等他看完给。 趁着存银去屋里看圆圆的时候,云程从小挎包里拿了钱满盈的初稿出来。 是那份金掌柜看了都会笑的稿子,这个不吓人,能给小孩子看看。 再把庆阳画的装进包里,要庆阳跟他配合。 庆阳:“……” 存银出来看见这稿子,满脸迷茫,“要画这种吗?” 被云程带的,他喜欢的画风偏美型,这种浮夸风会把角色形象丑化,存银接受不了,翻了两页就不想看,“那算了。” 算了最好。 一直到叶存山休沐前,云程都在忙画稿的事。 这个不急,工期预计要四五个月。 他画得还快,中间休息一天,庆阳跟钱满盈也能商量着继续往后画。 就是要哄哄小圆圆。 叶存山下学后,就跟云程一块儿,把圆圆带出去散步。 圆圆好久没出门,兴奋得很。 要骑叶存山脖子上,抓着他的头发,左右扯。 小孩下手没轻重,叶存山又能忍,不叫疼,看得云程很着急。 叶存山太高了,圆圆坐他肩膀上,云程就挨不到圆圆的小脑袋瓜。 他拍拍圆圆的腿,要她松手,“抓着疼。” 圆圆能理解一些大人的意思,但不明白为什么要松手,松开以后没一会儿,她又抓。 云程叫叶存山自己想办法,“别叫我心疼,你快点。” 叶存山:“我的法子用出来,你就该心疼圆圆了。’ 于是云程秒懂,“你是不是想揪她头发。” 叶存山点头,“存银小时候就这样,我跟他互相扯几次,他就不敢了。” 但不能扯圆圆的头发,云程护得紧。 云程就说把圆圆放下来,“你辛苦点。” 一抓头发就把她放下来,要她自己走。 差不多累了,就把她放肩膀上,再抓,就再放下来。 没休息好,一家三口就都在路边歇脚,不急着走。 多来几次,也有效果,再坐到叶存山肩头,圆圆就不扯他头发了。 还要撒娇叫爹爹,想要跑快点。 云程这两天观察过,他发现圆圆不是没学会走路就想跑,是她喜欢吹风。 平时孩子不出院门,叶存山把她抱起来,带她快步走时,迎面有风,她就很开心。 别人领会不到她意思,当她想跑。 刚好天热了,也怕小孩儿热坏,会给她摇摇扇子。 平时表现好动,给她摇扇子时,她能直接躺平。 现在河边有晚风,她心情很激动,叫叶存山也叫云程。 都是爹爹,语气上略有不同。 云程惯着她,圆圆就是语气很肯定的叫,是这种:爹爹! 叶存山脸黑,早出晚归的,会带她玩儿,但不会事事顺着她,喊人就是:爹爹~ 云程戳戳叶存山胳膊,“真好啊,圆圆还会対你撒娇。” 酸味儿都藏不住。 叶存山让云程都答应试试。 云程就照办,圆圆喊一声爹爹,他就应一声,不管是喊他还是喊叶存山,他都答应。 是个贴心乖宝,被云程整得有点懵,也没说不是喊他,愣了会儿,就跟云程玩。 像是最初教圆圆说话那样,一遍遍跟她重复某个字词,得到些许回应都很开心。 现在是圆圆说某个字词,从云程这里得到回应,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小月牙儿。 性子还挺好的。 今天带孩子玩久了,回家时都天都麻麻黑。 存银知道哥嫂要去取材,帮着收拾了个小箱笼,要是晚上回不来,能有换洗衣物跟鞋袜。 也装了些吃的进去,怕外头伙食不好。 其他零碎物件没拿,看云程取材需要用到什么。 云程包里常备炭笔跟稿纸,这就够用了,夸夸存银,要他明天多陪陪圆圆。 陪她玩,玩累了就想吃喝睡,没工夫想两个爹爹去哪里了。 存银懂的,“我跟小田哥说了,他明天也来玩。” 云程有阵子没见柳小田了,因为上回的鬼故事,柳小田当场就煞白一张脸。 他跟庆阳说的,柳小田吓到嘤嘤嘤不是夸张说法,是陈述事实。 人家脸皮薄,是个很有本土风格的小夫郎,真害羞起来,不想理云程,觉得没面子。 -- 第512页 云程问他怎么样,存银说:“我看他好像有事找你,但是他不告诉我,明天过来跟我一起带圆圆,要是你俩回来早,可以碰上。” 回来晚,就隔天再去见见。 云程记下来。 回屋后他不跟叶存山闹,早睡再早起,饭后贴贴圆圆小脸,就带着东西出门。 圆圆已经习以为常,还使唤存银给她喂果泥。 并対存银有了升级版的称呼:银银叔叔。 存银还能怎么办,放下碗筷就去给她弄果泥。 外面叶存山也扶着云程上了马车。 云程发出了没有见识的声音,“叶小山,这是我第二次坐马车。” 上一回是在京都,回程家后坐过。 叶存山说可以搞个第一次。 云程不想跟他在马车里闹,外面还有车夫在。 叶存山说:“那等到地方,我带你再悄摸摸溜回马车上。” 云程:“……你可以的,你知道我老家那边,在车上玩,都叫什么吗?” 叶存山不知道。 云程说了个词。 叶存山稍作沉默,把云程往自己怀里拉,“我还说头一次带你去体验老家风情,就那什么小情侣都会出去住这个,就把事儿办漂亮点,没想到这里头还能藏个惊喜。” 他约云程一起体验一下,“难得出来了。” 没小屁孩儿打扰,想干啥就干啥。 想在车里干云程也行。 云程说要考虑考虑。 “别人在车上玩的时候,都是自己的车,咱们这是别人的车。” 留痕迹不好。 叶存山就突然悟了。 “难怪你老家那边成亲要有房有车。” 云程:?? 不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结束,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么么哒! 第150章 叶存山的理解歪到天际,云程没办法跟他解释。 到地方后,他还想让车夫把车赶回去。 叶存山说没有马车,他们步行回家要耗上大半天。 云程最近才开始晨跑,腿脚还没练出来,这么跑一趟,他能废掉。 “你记着的,我们争取当天跑来回,别胡闹。” 他不想在别人的车上胡闹。 叶存山明白的。 “放心,不会的。” 他想法子搞辆自家的车。 马车没有,还买不起驴车骡子车吗。 这里是一处庄园,古代还没有“旅游”的概念。 这庄园也跟其他开诗会的园子一样,是属于私人庄园,只是在自家不用的时候,会对外出租,有需要的可以租个几天。 山脚下这种庄子有好几座,冬季时很热闹,许多人来这边泡温泉。 夏季就没几个人,庄子里还有管事丫鬟给他们用——都要额外给银子的。 难得出来一趟,这方面夫夫俩都大方,没为了省钱就事事自己办,浪费时间。 吃喝住都有人打点安排,刚下马车,一路颠簸,夫夫俩没立刻去泡,在外头走走逛逛。 山间是避暑胜地,温度比城区要低些,走出来凉风习习,吹得很舒服。 云程说等叶存山下次休沐时,把圆圆跟存银也带来玩玩。 “存银好奇心重,没去过的,没见过的,都想走走看看。圆圆喜欢吹风。” 存银还好,他们俩没空陪,也能叫温故知新陪着一起。 圆圆太小了,夫夫俩得看着点。 云程还说才出来没半天,就有些想他俩了。 叶存山说想也正常,“我每天去府学,一出门就很想你们。” 说话酸兮兮的。 大抵是因为庄园都是富贵人家有的东西,明明也是山野间,外头的小路却都铺了石子,不至于让人踩一脚泥。 石头也被打磨过,尖尖的棱角、比较高的凸.起,都被磨平,踩着也不疼。 为了防雨防晒,从园子里出来,还有一道游廊。 扶手下面,有长条的木板,可以当凳子坐。 这条游廊的尽头是一片湖,湖水清澈,往下能看见底部的石头跟来回游过的小鱼。 低头看一眼,能清晰看见自己的样貌,可以当镜子照。 云程很少照镜子,在静河村时,他确认自己的样貌漂亮,很招人后,心里有数就行。 到蔚县会稍稍注意点,会整理仪容,不想给叶存山丢脸。 来府城后,又慢慢懒下去,特别是怀孕后。 现在是生了圆圆,总想以后教她化妆打扮,隔三差五会在脸上涂抹练练手,会照照镜子。 他跟叶存山说,“我到现在才感觉我长大了些,脸颊两边的婴儿肥褪去了。” 叶存山也一样。 从前也黑黑一张脸,眉浓又挑,显得凶,身高体型像座小黑塔,看着就有成年男人的凶悍气。 实际仔细看看,能从叶存山眼角眉梢看出点青涩与少年气。 云程说他:“我看你眼神都更沉稳了。” 叶存山反问:“我以前不沉稳?” 云程点头又摇头,“你以前会藏起肚子里的坏水,眼睛亮亮的。” 看着就有要搞事的兴奋,有点点恶劣。 到湖边,就不继续走了。 游廊尽头是个开阔性大方台,可以走台阶离湖更近,也能在方台上沿边坐着。 -- 第513页 脱掉鞋子,小腿晃一晃,足尖能划过水面。 云程想这样试试,叶存山说湖水太凉,不让他试。 这边景色还不错,往远了也是随便走走,云程不想挪窝,跟他说就这一会儿,“等下来人叫我们回去吃饭,我就起来了。” 那也没多久。 叶存山就坐下陪他。 也跟他聊,“我性格在你看来有点恶劣?” 那肯定是必须的。 云程还记得,他当时要把银子给叶存山保管,叶存山不要就不要,偏把他拽过去,解他衣服,把银子放他衣服里兜,还要拍他胸口。 正经人干得出来这种事吗。 叶存山笑得不行,“我当时是想把你吓走。” 云程从小挎包里拿了个馅饼出来,掐了点扔湖里,试试能不能吸引鱼群,回话道:“我都能在你家睡觉,我怕你吓。” 那叶存山就不揭短,不说他当时吓成了什么样。 云程把饼子边边掐了喂鱼,里头的馅儿留着自己吃,也给叶存山拿饼子。 “存银手艺真好,以后谁娶了他就有福气了,不像你,娶了我,我只会给你做炖菜。” 炖菜也很久没做了。 叶存山去碰云程的脚,“怎么说话的?我娶你就没福气了?” 云程觉得痒,躲开了。 躲开后想起来什么,他坐正往湖里看,好像第一天认识叶存山一样,“哇,叶小山,你的脚好白。” 叶存山:“……” “你别说话。” 云程就笑得很大声。 叶存山的肤色很均匀,没有很大的色差。 现在夸的也不是他脚背,是他脚底板。 这地方真的没法黑。 云程笑笑就算,不过分,免得叶小山生气。 他说想爬山看看,“我还没有爬过山,以前看别人都去山顶看日出,有的山高,赶上好时候,还能看见日出云海,我瞅着挺漂亮的。” 叶存山是爬过山的,静河村那边的山不高。 往里走有野兽毒蛇,长居山脚的汉子打小练出来的胆量,不怕。 以前还说越是人少去地方,越能碰见珍稀药草。 他为了搞钱去过,药材没碰到一棵,蘑菇捡了不少。 都是山里常有的东西,存银都吃腻了。 叶存山说起来还可惜,“这东西你爱吃,要是你当时在,能给你变着法子做好吃的。” 云程就发现叶存山为了搞钱,真是做了太多尝试。 他拍拍叶小山肩膀,“没事,以后我养你。” 叶存山笑得不行,“别以后了,就现在。” 云程就往后躺,小腿在台子下吊着,人在方台上躺着。 此时的天空让他想到了小学写作文用的成语: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他笑了声,跟叶存山讲他老家包.养小狼狗的快乐。 叶存山就挺酸。 因为他跟云程后来的交往里,能感觉到云程以前的家世非常好。吃喝不愁,想要的东西从来不考虑价格,身边有人照料饮食起居,想学什么想做什么,都能不需要考虑时间精力金钱,想去就去了。 也许包.养小狼狗,也能说包就包了。 云程也没想过闲着唠唠嗑要注意这些,就当乐子讲给叶存山听。 他是网络交友,又爱网上冲浪,加上自己是写网文的,很多东西是能感受到的变化。 从前看替身文学,心态是:他好惨好可怜辱骂渣攻亿万次。 现在看替身文学,不打扰不纠缠更不会动心,白月光怀孕我能伺候月子。 守寡也爽。 升官发财死老攻。 美滋滋。 叶存山:?? 云程嘴飘,连着呸呸呸好几声。 “这不是我的意思!” 叶存山叹气。 云程不躺了,坐起来,往他身边凑,挨着他胳膊挤挤蹭蹭,手掌摁着叶存山的手,努力往里挤,跟他十指紧扣。 “你不信?” 叶存山侧身吻他。 位于山谷间的空旷地,安静得只有蛙鸟蝉鸣。 云程第一反应还是害怕,他胆子还是小,总会担心会被人看见。 没立刻闭眼,见叶存山也直直的望着他,眼底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勾出来的浓烈侵..占欲,让他心尖发颤。 不敢与他对视,也没勇气四下张望,怕闯进一双陌生的眼睛里。 云程闭上眼,注意力全在耳朵跟唇上。 能听见叶存山的呼吸声。 明明吻得急也重,可他呼吸很平稳,丝毫没乱。 是很有把握的在捕食猎物,自己却没深。陷情网,能够清醒的掌控主场。 云程不满意,他不喜欢这样,或者说,他需要双方一起陷入情。潮,有人作伴,才不会对自己的状态行为感到羞耻。 他想咬叶存山,以此表达不满。 唇齿张合间,被吻得更深。 再咬合,就要咬上叶存山的舌.尖。 云程一向只舍得骂,不舍得让他疼,所以一个犹豫,就被欺负得更深。 还让他突然想起来,今天夫夫俩来这个庄子玩,不是为了看山看水,是换个地方,恩爱一场。 这个想法蹿出来,他体温猛升。 有点受不住,喉间泄出的一点声音,带着浓郁的求饶之意。 -- 第514页 叶存山抚他后颈安抚,接吻的间隙,也要说一句:“不会在这里弄你。” 平时聊天还好,正经办事时,有点亲密暧昧时,这种类似的、带点粗鲁的动词,云程都听不得。 叶存山还特别爱说。 是从第一次跟云程看成年人读物起就养出来的习惯,就爱满嘴胡言乱语。 亲完时,云程又躺平了。 他手背捂着嘴巴,触感告诉他肯定肿了。 说话瓮声瓮气,还有点诱人深入的沙哑,“我说你性格恶劣,你是不是没信?你的喜好就奇奇怪怪,喜欢在外面,喜欢在可能被人发现的地方,还喜欢我骂我你。” 叶存山没躺,朝云程靠近,单手撑在他旁边,侧过身子,俯身一望,能遮住大半天光。 他问云程,“还有更恶劣的,你想不想试试?” 云程眨眨眼。 决定今天陪他放肆一回。 还惦记着家里孩子,决定今天跑来回。 午饭后就默契收拾东西,散步消食的时候都顾左右而言他,等泡完温泉出来,云程人都软了。 不想被人看着笑,他不要叶存山背也不要他抱,抓着人胳膊,把叶存山当大号拐杖,到要上马车时,还是被他托着腰臀往上送,进去简直想爬。 返程路上就没其他话好说,云程只想睡觉,还摸了摸肚子。 感觉塞了很多东西,所以补觉前骂叶存山是个坏种。 叶存山摸摸他脸,不介意被骂,还仰头打量马车内部的构造,琢磨着要弄这么一辆车,需要多少银子。 他也得有个车车。 作者有话要说: qwq 发现之前说过在收尾阶段,低估了我的慢,大家当我没有说过吧(x 去写二更啦~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么么哒! 第151章 踩着夜色进门,恰好赶上圆圆闹别扭,存银哄着她,她都抿着嘴巴拒绝吃饭。 眼睛要掉金豆豆,水汪汪的。 一路颠簸,云程又被折腾过,腰软腿软,不好抱,叶存山去喂她吃饭。 孩子伸长胳膊要抱,他也给抱抱。 有宝宝椅后,圆圆很久没坐爹爹腿上吃过饭了,立马不哭了。 坐叶存山腿上,还要眼巴巴望着云程。 云程心都给她看化了,从存银手里接过小碗,给圆圆吃米糊糊。 存银松了口气,“下午就有点小情绪了,但是玩累了,撑不住睡着了,睡醒起来就不想玩,要抱着她满屋子走,不抱她走,她就自己扶墙走。” 想找爹爹。 云程心里各种情绪挤着,发暖发胀,也很庆幸,还好今天没上头,宁愿辛苦点,也当天走完来回了,不然明天回来,他得心疼成什么样啊。 也说存银辛苦了,夸夸他。 存银不好意思被夸,还很隐晦的看了他大哥一眼。 叶存山哼一声,“是不是骂我?” 存银瞪他,“怎么可能!” 叶存山:“你肯定骂我了,说我不如你有耐心,你都没揍圆圆,我老揍你。” 存银:“……” 虽然被猜中了,但绝无可能承认。 叶存山没有礼让小孩子的意思,跟存银拌嘴可开心。 家里有人说话就热闹起来,圆圆心情都好了,吃着米糊糊,笑一笑,把眼里的金豆豆都挤出来了。 云程拿帕子给她擦擦脸跟眼角,叫平枝姑姑他们回去吃饭,“天色也晚了,今天都辛苦了。” 家里有人,他们不用多留,平枝姑姑说圆圆白天没喝多少奶,晚上能少喂点米糊糊,夜里要再喂一次。 圆圆还不到断奶的时候,平枝姑姑每天看着的,辅食增加,喂奶量减少,也有每天最低摄入量在。 这不是挤到奶瓶喂,就是跟奶娘沟通,看圆圆食欲跟时长。 云程应下了。 摸摸圆圆的小肚肚,差不多有七分饱的样子,他就不喂了。 圆圆不算贪吃,肚子不饿就行,吃完了就要转身往叶存山肩上爬,想骑他肩上坐着。 叶存山也疼闺女,看院里还有月光照明,就带她到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儿。 坐得高,看得远,动起来带动一阵晚风吹,圆圆笑得清甜。 屋里存银问云程是不是很累,“我看你手都在发抖。” 云程说是路上颠簸,“手软没力气。” 也跟存银讲,“等你大哥下次休沐时,我们一家四口过去玩两天。” 那边环境开阔幽静,依山傍水,一家过去就占一个庄园,比现代环境好,伺候人的也都懂事恭顺,要价在云程看来一般般,性价比很高,就当去旅游了。 “也是靠山的位置,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从山里出来,再到山里玩,可能看不惯,觉得没意思。 存银要去看看的,“我想看看你在哪里取材的,我一直听说,还没实地看过。” 云程:“……” 大意了。 当晚,他硬忍着倦意,回顾了一下今天散步走过的地方,最后发现还是那片位于山谷的湖给他印象最深,就先胡乱糊了张草图出来。 然后满脑子都在想这个场景用在王家村的哪个地方合适,做了一晚上的乱梦,醒来时他跟被人追杀了八千里一样憔悴疲惫。 叶存山很内疚,给他捏捏肩,揉揉眉心,要他再睡会儿,“我下次不乱来了。” -- 第515页 云程摆手,“不关你的事,就是做梦了,很累的一个梦,在梦里跑了一晚上。” 梦境内容跟叶存山讲了以后,叶存山都听笑了。 他最近脑子里的废料确实多,让云程做个春.梦试试。 云程给他一巴掌,“上学去。” 早上赖了会儿床,起来吃早饭时,他问存银柳小田昨天过来有没有说什么。 存银说没有,“专心陪圆圆玩,玩得可开心,对圆圆的玩具都很感兴趣,我带他都看了看,看玩具的时候,顺便陪圆圆玩。” 云程嘀咕一句:“难道怀上了?” 存银一懵,说有可能。 柳小田是他师傅,这是要随礼的。 云程说不急,“我去他家看看。” 柳小田家太挤,现在不方便带圆圆过去,还好昨天夫夫俩回来了,在圆圆这里信任度依然满分,早上看他出门,圆圆还跟他挥手说再见。 云程回头看一眼,觉得他家两个小宝贝都好甜。 柳小田今天在家,元墨不在。 前面又请了一个帮工,这次是前头的哥儿介绍的,柳小田试工后还挺满意。 云程一来,他就叫人给云程上茶。 是个花茶,上头有飘着花瓣。 跟云程前几天收到的花束一样,是小花。 柳小田说是野花茶,“我师傅说这花是小太阳花,以前还拿来挤汁水,烤肉烤鱼的时候往上抹过,他喜欢,我觉得味道不好,一直没有用过,后来发现泡茶味道还成。” 反正没毒,给水里添个味儿罢了。平时不特地去找,看见了他就会采摘一些。 云程喝着香甜,问柳小田是不是有喜事。 柳小田还跟他卖关子,先说元墨出去找房子去了。 他俩还是省钱,这方面宁愿自己两条腿跑跑。 手续费都是十两二十两起步,腿力可不值这个数。 加上这是第二回 ,已经有经验了,甚至都没找好友帮忙。 再说前几天不舒服,去医馆摸脉了。 医馆摸脉也要巴拉巴拉铺垫很多,怎么个不舒服,元墨什么反应,他跟元墨差点要闹矛盾。 讲完才满脸喜悦,眼睛都是亮的,“大夫说我怀上了,有三个月了!” 云程猜到了,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看柳小田孕痣还是浅,比较关心大夫都怎么说,这一胎有没有危险,柳小田说没有,元墨都问过了。 “说孕痣浅淡就是容易怀跟不容易怀,怀上了就看身体底子。” 云程想想,他孕痣很红,从前看大夫,说他身体底子差,怀了也容易掉,确实是这样没错。 柳小田是跟元墨成亲以后日子才苦起来,从前在渔家酒楼顿顿有油水,来府城后,前期辛苦,后面也在养身子,这胎怀上了,就很稳。 府城这边没什么好友,云程跟庆阳前阵子一直在话本铺子忙,他不想因私事去打扰,便没说。 昨天被存银邀请去家里,还说要是碰上云程,就顺便分享下喜悦,结果云程不在,下午也回来得晚。 云程就小声告诉他:“我昨天跟我家存山出去玩了。” 他俩的夫夫生活,真是柳小田不敢想的。 听云程说个什么,都觉得新鲜。 没谁家成亲了,男人夫郎都不干活读书,孩子放家里,自己跑出去玩的。 不过云程家里有人照顾,也不缺银子,夫夫俩感情好,偶尔出去一回没事。 他现在听云程讲多了,加上有上回被鬼故事吓到后,元墨抱着他哄着好久的事,对云程抓男人心的法子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问去哪里玩的,玩了什么,贵不贵。 云程看一眼他的肚子,“不知你以后有没有机会去。” 哥儿怀崽比女人困难,柳小田这一胎等得太久,路程颠簸,云程不推荐他去,怕出岔子。 孩子出生以后,就要跟他一样了,被困在家里一段时间。 柳小田没彻底把自己当成男人,他以元墨为天,有孩子会再加个孩子进去,事业上,家里日子过起来,他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太过分,铺面他能请帮工管。 虽然平时看着他也挺要强的,家里元墨也听他的话。 柳小田默了默,“我家元墨说以后也请人来家里照顾。” 元墨性子淡,待他却是真心好。 从前想挣钱,只想着吃饱穿暖。 现在看见云程家有银子了,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再拼搏起来,也有个目标。 夫夫俩在蔚县苦着过来的,往后就想不那么辛苦。 云程觉得挺好,还跟柳小田说了些注意事项。 是之前柔娘提点过他的东西,要柳小田别快到临盆才去请人,早点把婆子都请好,也去大夫那边送礼,提前说好可能会夜里打扰,推算一下大概月份,要人空出时间。 柳小田都记下。 他自己都到云程家里帮工过,现在铺子里请了两个人,知道一个月的月钱要给出去多少。 怀孕也就到明年初就要生了,元墨说了,这次自己把手续都办齐,省下来的银子刚好能请人到家里帮工一年的。 柳小田就不用里里外外的忙活,也是怕这胎孩子不稳,到时操劳,孩子掉了。 已经三个月,比云程当时要晚点显肚子,现在看起来还是平坦的。 -- 第516页 反应一样的小,之前都没发觉。 就是心情上很明显,一点不如意就想发脾气。 跟元墨之间闹别扭的频率,比以前一年都高。 云程揶揄他,“这不正说明元先生待你好。” 闹性子,发脾气,也一如既往。 他笑笑,突然跟云程说:“你知道我跟元墨怎么在一起的吗?” 这事云程不知道。 在蔚县有机会打听,小县城不大,他知道元墨读书的书院,知道他俩的住处,也知道柳小田从前学手艺的酒楼在哪里。 基础尊重在,他没有主动去问过,或许叶存山知道一些,请到家里来的人,想要知根知底。 不过这种打听,也是表面的东西。 后来云程几次想问过他家里的事,柳小田都态度明确的不想说。 现在怀孕了,像是解开了某个心结,藏在心里许久的黑泥,能往外挖,给扔出去。 他俩之前不认识,柳小田常在后厨,偶尔出去逛茶楼,也不会碰上元墨那种“好学生”。 他在被赶出酒楼前,一直都被大师傅当童养夫养,后来养大了,看他孕痣太浅,就不想要了。 附近的人都知道他是大师傅家的童养夫,从小到大没办错事,用这个理由毁亲,说得过去,但怕被人指点,所以私下里想找柳小田商量,看能不能友好解除婚约,当结个干亲。 柳小田没问题,他性子好强,这是全了他的面子,大师傅对他也有恩情。 结果不等他答应,人家儿子那头就跟别的哥儿滚到一处了,说孩子都有了。 这闹出来太丢人,前脚跟柳小田解除婚约,后脚就娶他人,也不好听。 他家商量的时候,一直避着柳小田,那几天酒楼忙碌,他没出去,不知道前面已经有谣言,说他在外头养了别的男人。 能解除婚约,但不想被这样诬蔑。 理论的时候闹得不好看,大师傅就把他赶出酒楼了。 也不允许他再用学到的手艺挣钱,就想眼不见为净。 柳小田从小就在他家,到酒楼从学徒到成正式的厨子,手里一直余钱不多,数百个铜板顶了天。 被赶出去,没钱没地方住,他比街头乞丐都不如。 后面的事,浪漫一点的发展,是元墨把他捡回去。 但他跟元墨还挺现实的,“他爹娘去得早,叔婶拿了他家的铺面,供他读书也不尽心,天天到处哭穷,说读书费钱,眼看着快要到年纪,给他说个亲,就全了颜面,以后不往来。” 柳小田当时的条件,价格低。 元墨来看他的时候,两人都没说啥。 柳小田是没抱希望,觉得人家正经书生,不会要一个孕痣浅、手艺也不能用的哥儿当夫郎,但当天他就被领走了。 没旁的礼,直接去衙门那边登记了。 所以他才跟云程说,他们两人,亲戚都少,关系也不好。 他是没亲戚的,柳小田的名字都是因为大师傅是在田垄边捡到他,旁边有柳树。 前头几年,他也叫过田小柳。 是哥儿,觉得小柳没小田听着软和,才定了名字。 元墨那边亲戚,就一般的极品样。 嫌弃他费钱,嫌弃他不会挣钱,还怕他把铺子抢回去,更怕他真的考出名堂,回来成了秀才公、举人老爷,往后要收拾他们。 成亲后,居然还跟大师傅家打配合,说柳小田之前在外面养的男人就是元墨。 说得有头有尾,像模像样。 他们两张嘴,解释不清。 成亲后,旁人看他们总带几分轻视嘲讽,觉得他们过苦日子是活该。 同样是洗衣服,找柳小田洗,都要压几分价格。 因为他没活干,家里就揭不开锅。 从前不愿意说,也是这事说不明白。 柳小田心里还有郁结,觉得他的不幸是从孕痣浅淡开始的。 后来不觉得了,感觉孕痣浅也有浅的好,跟元墨过日子,总比在大师傅家里好。 就是想怀娃,一直怀不上。 初时还高高兴兴,说着说着就哭了。 云程给他递手帕,“现在不都好了?你们以后日子好着呢,他们都羡慕不来,等元先生考中秀才,你们也回蔚县一趟,带上崽崽,扬眉吐气。” 柳小田摇头,“我以前就这样想,现在不了,他平时辛苦,又读书又挣钱的,别家书生不这样。我们出来安家时,没人看好,不看好就最好了,我还怕他们不嫌路远,找到府城缠上我们,出来了,就不回头看脏东西了。” 就是元墨写话本的事,云程之前给他写过夸夸,写过经历,会被人认出来。 柳小田擦擦眼睛,“我们上头都没父母,孝义压不住。” 那就挺好。 这些话说出来,他心里松快很多。 还不好意思,“拉着你说这些糟心话。” 云程拍拍他手,“没事,朋友之间不就这样,我也会跟你说不开心的事。” 柳小田能把过去的事想开,就最好不过。 云程需要安慰他的是别心疼银子,“没了还能再挣,换个正经住人宅子,家里能请人洗衣做饭,元先生的小书童也能常来,读书写话本都要省时省力许多。” 想想好处,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柳小田应下,看快中午了,知道云程还要回家看圆圆,没留他吃饭,跟云程小声说了一句,“我其实想这一胎最好是双胎,太难怀上了,怀了就多生一个,免得以后遗憾。” -- 第517页 云程对他竖起大拇指,“厉害!” 喜事连连,云程跟庆阳、钱满盈,把《王家村》第一幕的稿子画完,调整格子彻底定稿后,杜知春家的柔娘也传出了喜讯。 他比元墨要高调许多,当天就下了请柬,要请人到家里庆祝。 是好友,这面子要给。 云程自己怀过,备礼都是孕期用着觉得好的东西。 比如舒适的布鞋,软硬适中的腰枕,还有宽松柔软的松紧带睡裤。 柔娘是女人,可以给睡裙。 自家扯布,他跟存银一起赶工,做了两条。 柔娘家里不缺银子,要是合适,能自己再找裁缝做。 柳小田跟他家来往不多,是元墨跟杜家关系好,这里要走动。 就抄云程的作业,庆阳也要抄作业。 三人就把鞋子、腰枕、睡裙分分,一家送一样,凑齐了全套,挺好! 庆阳不知是哪里听来的话,说摸摸孕肚能沾喜气。 他不好摸柔娘的肚子,这里结束后,就跟柳小田回家,在他家里待了一下午,纯摸肚子,摸得元墨这佛佛的性子眼神都怪异了起来。 六月底,家里来了个驿卒小哥,说明日有人要去槐城,问他家有没有东西要捎带,最好今晚之前送到,明天城门一开,驿卒就走,是来不及送的。 跟上回一样,能带点轻便的东西。 家里就存银会给陆瑛写信,年边寄过一回以后,再没寄过。 六月底四舍五入也是七月,陆瑛的信件还没来,存银藏了心事跟碎碎念的日记本不愿意交出去,就说没有写信。 他这里没有,云程跟叶存山得有。 边关苦寒,陆瑛不会缺吃少穿,大老远的,别的东西不带,就给他装上了时兴的话本。 他的话本铺子里压着,还没有对外印刷销售的也装了两本进去。《王家村》的漫画还没有收尾,云程想想,也给装进去了,瞧个乐子也好。 再写些家常话的信件。 说说他们一家的情况,他跟叶存山都是大人,没什么好讲的,就说说存银跟圆圆。 存银已经出师了,现在在学服装设计,跟陆瑛解释了下这是做什么的,讲了下学习进度。 圆圆已经学会说话走路了,性子慢慢又乖起来,发现她是喜欢吹风以后,再没有落地就想跑的时候。 话本铺子是在陆瑛的照看下开起来的,玩具铺子是他一手办的,这两家铺面的情况也汇报一下。 祝状师的名声大,云程家世背景又远远传出,暂时没碰见人来骗故事线,一切顺利。 玩具店又新上了些玩具,除却给小宝宝的幼儿玩具外,当属扑克牌跟麻将销售最火,隐隐有超过大富翁、迷宫的趋势。 麻将就不方便,云程给他附带了五副花样不同的扑克牌。 有空就玩玩,没空就算了。 东西都交给温故后,云程再问存银,“真的没东西要捎带?一句话也没?” 存银抿抿唇,垂眸看自己的鞋尖,也看地上的石头。 他心想,陆瑛那么短几个字的信,他干嘛要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往好了想,是边关忙,他拿这点琐碎事情,不远千里送过去,就为了吵人眼睛,还叫人说他不懂事。 “没有。” 说完他就转身回房。 还没交到要好的哥儿朋友,最近半天学习,半天陪圆圆、做练习,日子安排得满满当当。 回过神,发现他确实养成了写日记的碎碎念习惯。 再次摊开本子,他发现不知道怎么写。 所以写下了日子。 六月二十九,家里来驿卒小哥问有无东西捎带。 哥嫂准备了礼物与信件,问我两次,我说没有。 其他不写。 连陆瑛的名字也没。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么么哒~ 第152章 六月底,叶存山有季考,结束能休假两天。 云程要平枝姑姑她们收拾东西,准备去庄子里玩。 圆圆还没断奶,奶娘要带上。 怕到时有别的不便,把知新也带上,恰好马车坐不下太多人,需要分两辆。 其他人不用跟着,庄子里有人能使唤伺候,不用一起来回奔波。 因这事,存银情绪没下沉多久,就又回升,打起精神,带圆圆去挑玩具。 一般春天才放风筝,府城的春天他们都么出去玩。 山里有大片平地,云程让温故出去买了风筝,到时能放着玩儿,鱼竿鱼饵也备上。 带上麻将跟扑克牌,这种游戏互动性强,能一家参与进来。 叶存山考完次日出发,当天他还兴奋的找到云程,跟他说那个车棚子要多少银子能做。 木板搭起来的车厢,不值几个钱。 值钱的是木板的材质,上面雕刻的花纹,选择的漆料,还有挂起来装饰的物件品类。 再细致一点的,是里头座位的软垫选择什么布料或皮毛,下边做了隔层,配套的酒壶茶壶还有果盘又是什么材质。 要能再享受一点,能把座位扩大,进去就是大方椅,是能躺着的。身材娇小点,侧躺蜷缩就行。 车厢本身是不能扩大,有规格,要叶存山出息点才行。 他问云程要哪种。 -- 第518页 “我回头买个骡子,带你出去玩。” 去玩什么,就不必细说了。 云程说不用浪费钱,“咱们都很少出门,这车子买了用不了。” 都是步行可以到的地方,不至于。 叶存山想要。 云程陪他玩了还不满意,还说今年给云程的生辰礼就送车。 云程都不稀得说他,“这礼是送给我的,还是便宜你的,你心里清楚。” 叶存山不管,反正给云程说过,就算过了明路,改天家里有个车子了,云程也不好说他什么。 能出去玩两天,叶存山只带了这两天需要温习背诵的书,其他不带。 云程出发前,还收到了杜家书斋送来的消息。 《逃离王家村》的话本,要发售了。 两家合作多,云程的话本铺子压稿时,杜家书斋也有压稿,不一窝蜂的上架,走稳定的细水长流路线。 同时也跟云程转述了一件事,“《嫡子归来》收尾了,已经在印合集,柳文柏的《修真传》可以接档,他也快完本了,稿子能直发到完结。“ 需要云程再出长篇续上档期。 续档期,是玩完回家再说的事。 他让平枝姑姑帮他注意着《王家村》的反响,“初次印刷数量不多,我也没同意拿我的名字去做宣传,先看第一天的反响,这个程度要是能接受,杜家书斋再加印宣传,就没问题。” 不拿他的名字宣传,是后来加上去的条件,说要试试水。 拿到的手里的银子,就不用退了。 云程说卖得不好,会给他家再补一篇稿子。 这边结束,才正式出发。 车厢不大,叶存山也认识路了,这次是租了车,他当车夫,后头坐着夫郎弟弟跟闺女。 圆圆扒着窗口往外看,从眼前掠过的景色都让她好奇。 以前回静河村时,路上也有这个景象,那时圆圆还没记事,现在已经忘光光了,再看依然有初次体验的新鲜感,都没空理她爹爹跟小叔叔。 存银就跟云程聊天,“大嫂,我觉得你好忙啊。” 云程感觉很充实,他问存银是不是累了,“都没给你放过假。” 存银一直都是上半天工,有事能直接不去,休沐日没定过。 不用特地想日子,就跟叶存山定同一天就好,“以后你大哥休沐的时候,我跟你也休,咱们一家一起。” 存银想想,觉得挺好的。 趁着今天悠哉休闲时,云程也跟存银聊点日常琐事。 是上回发现存银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以后,他就有的想法。 一方面明白孩子总要长大,十三四岁的年纪,正处在青春期,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存银没跟哥嫂生分,没变得叛逆,已是极好。 一方面又想自己养了这些年的孩子能再天真无忧几年,跟从前一样开开心心。 没心没肺也好,一个坑里要反复栽跟头也罢,总归他跟叶存山会护着。 存银对他现状没什么不满意的。 可能是来府城以后,交的朋友都很昙花一现,只那一段时间约着玩闹,有了过家家的情谊,年节一过,全都长一岁,科举压上头,大家都要去努力,慢慢他就又恢复了往日孤单。 日子安排得满当,忙起来不觉得,闲下时会感到无聊寂寞。 家里都在忙,他也不是没其他事情可做。 时间久了,分享欲就慢慢淡了。 跟哥嫂会说,也会写在本子上,但不会跟以前一样坐不住,静不下心,迫切的想找人玩,想找人解闷。 云程跟他聊天,他也有小孩儿天真样,傻乐起来眼睛眯着,看得云程心里发软。 他跟存银说可以交笔友试试看。 “等《王家村》的尾声画完,我们最终定稿,开始印刷售卖以后,我会在上面发布邀请函,诚邀各地才子来居安府,教他们怎么写话本。也会试着在上面发布点征集笔友的信息,通过书斋做枢纽,与从未见过面的外地友人通信,互相体验不同的风俗人情。这会有很大的惊喜,你永远不知道给你写信的人,是什么性格、年纪,又是什么家世背景、在什么地方务工。” 这是云程从前在杂质上看过的东西,总体而言,是要比古代方便的。 他以前也交过笔友,家里有电脑以后,也会给人发邮件。 再后来就是各种冲浪了,没往日的慢慢悠悠与当时忐忑等待的心情。 古代的话,就是另一种浪漫。 大概会演变成各地钱多多的学子,用来交友的一种方式。 也许京城会变成面基圣地,往后参加科举时,结束后能跟笔友见面。 当然,也可能第一期就办不下去,无疾而终。 存银说为什么要这样写,“熟人都不回信,陌生人还回啊?” 由于云程没看过陆瑛给存银的信件,在他看来,存银跟陆瑛也一直是有来有往的,断也是人去了边关不方便,就没往这里想。 当存银是说的是静河村的小伙伴,因为存银去年写了信回去,一封回信没有收到。 静河村现在不缺纸,以前的习惯也保留下来,没谁家会去浪费,纸张还是会放到家里保存起来。 存银偶尔回忆一下,都脚趾抠地,觉得他的信件可能被人家放起来,以后要拿出来笑他。 -- 第519页 云程就说静河村那边寄信不方便,去蔚县就要一阵,再从蔚县码头找人捎带。 来回四五天的路程,寄一次东西,一个月左右才能有个回音,有时要两个月。 笔友的话会不一样,可以广撒网。 会选择交笔友的人,不会怕这点麻烦。 到时还能给合作好的民驿打广告,看看他们有没意向开展送信业务。 存银默了默,想想他确实挺爱在纸上碎碎念,就点头,“那我到时试试吧。” 云程摸摸他头。 “现在都很少出门,多个法子交朋友,有人说说心里话,有人给你分享生活,你就不觉得无趣了。” 存银听得眼睛都发亮。 云程再说,可以用化名,这样没人知道是他写的信。 存银眼睛就更亮了。 他有好多话,不方便跟人说。 就想给远在天边的,以后一辈子都见不着,见了也不会深入交往的人说! 他交友词都想好了! 互相交换秘密! 云程还不知道他想法,不然就知道,存银是想找个匿名树洞,孩子果然有心事了。 路远,圆圆看久了窗外就眼晕,站不住,倒云程怀里后,要蹭蹭找个舒服的窝睡觉。 她现在有点重,叶存山提前做好了准备,座位下的隔层里,就是小床,围栏不高,还是要大人注意看着。 把她放跟前,云程怕车子颠簸,孩子直接飞出去,拿了软布条给她系上安全带。 圆圆乖乖的,还看着云程吐泡泡。 小牙齿冒头后,她很少吐泡泡了,云程给她擦擦,她就又笑,看着是躺下后,恢复了点精神,不想睡觉了。 存银很有经验,伸手遮住她眼睛,再拿开,圆圆玩了会儿,就瞌睡了。 摆了小床,里头就挤。 照看孩子要辛苦点,云程让存银去找叶存山玩,“你应该还没从车夫视角看过路?让你大哥慢一点,你坐他旁边瞧瞧。” 存银就侧身,贴着车壁掀开帘子去找叶存山。 叶存山赶车很稳,速度不快。 看存银出来,他就知道了,“圆圆睡着了?” 存银点头,沿着木栏边坐下,学着叶存山的姿势,把腿掉下面,是能随时跳车的姿势。 看着挺潇洒的,实际没一会儿就腿麻,他老老实实把腿缩好。 问叶存山,“大哥,这个山,跟静河村的山,有什么不同的啊?” 还要大嫂这样喜欢,来了一次不够,要来两次。 还全家一起来。 叶存山说有人伺候,不用种地养猪。 存银立刻懂了,不干活的山,就是好山! 他们在路上时,杜家书斋新书上架开始销售。 有相熟的商人过来问,想进货,说他家不厚道,合作那么多次,有新书了,也不给他们说一声。 因每次来往都会花费许多人力物力,现在杜家书斋有了一个新法子,是找商人做代理。 比一般拿现货书籍去卖要贵一些,也更有风险,成了也更挣钱。 是他们取代杜家书斋去外地销售这一步,带上部分话本跟雕版,到了外地后,再请人印刷售卖,最终挣多少,都是他们自己的。 上门来问的,还担心是不是书斋跟其他商人合作了。 跟伙计聊几句,才知道是云程的新稿子,是个新鲜恐怖题材,怕大家接受不了,这两天就在府城卖,看看府城读者的反应。 等着看他们反应时,商人们也要买册书瞧瞧内容,不急着走的都被引到后院的堂屋坐着。 进去一瞧,同城会拿书籍去外地售卖的大小商人来了个七七八八。 消息都很灵,知道这一册的云程写的,冲着这个名头都不会差。 来得早的商人,已经确定了稿子不错,说府城读者接受不了,他也要进点货到外地试水看看。 有人开头,就有人不甘落后。 小伙计都记名,但不收钱。 说等两天,两天后他们还来交钱,就按照顺序来,不要的就不用来了。 这样做的原因是,他们家少爷看的时候没被吓到,看完只有“不知所云”一个评价,对这书不太看好。 短篇,从早上开始售卖,当天下午就有许多读者出来了反馈,跟人讲那个王家村好吓人,要问怎么吓人,就一传十十传百。 不感兴趣的人,任由人怎么说,都不会去看一眼,听了转述会觉得无聊。 感兴趣的人,被人换着法子劝,要他不要买,他也会想着法子去看。 王家村的开放式结局,也有不同声音发表意见。 总结而言,怕的人有,但因为身边看的人多,有人作伴,还有人坚信那就是主角因家产被人陷害,恐怖气氛被削弱,只等着大胆的人去往细思极恐的方向继续挖掘。 其他书斋书局写稿的书生们,自我感觉从这里面学到了一点东西。 《赘婿》的热度至今未散,当初真情实感追过文的人隔三差五还要吵一回,吵赘婿跟赘婿娘子是不是真心相爱。 七本喁汐小册子,都要被翻出包浆,各个细节都被拉出来分析,以此来寻找一个爱或者不爱的理由。 《王家村》的开放式结局也是,他到底逃没逃成,这里是鬼村还是被人陷害扔进去的普通山村,主角最后的精神状态到底是不是健康正常的,在当天就有了争吵苗头。 -- 第520页 留有带争议性的话题,能让作品寿命更长久。 然后他们进入了下一个坑里,思路岔到了烂尾跟谜语合集上。 一篇文稿的诞生需要时间,这里云程暂时不知道。 他们今天放风筝。 是在落日后开始放,抬头望天时不刺眼。 这个时间,放不了一会儿就要收起来,主要是给圆圆看。 她能躺着看,别提多安逸了。 存银轻轻拍她小肚肚,问圆圆开不开心,圆圆很爱说叠词,偶尔也会完整答上一句,“开开心心。” 存银逗她,“谁开心啊?” 圆圆:“圆圆开开心心~” 云程跟拿了果泥来,给存银一个果子,叫他去跟叶存山玩,“你也好久没放过风筝了,我看着她就好。” 存银不想过去,“放风筝累,我躺着,我大哥放,咱们三个一起看,挺好。” 云程也不想去。 他是不会放,到时笨手笨脚叫小孩子看了笑话。 把风筝弄下来不至于,叶存山会救场,就怕救场时,两人显得暧.昧。 于是叶存山等了半天,还喊了几次,都没一个人过去。 他眼神逐渐幽怨。 云程远远看一眼,都笑出声了,叫知新过去把他替下来。 人一回来,就给他倒果酒,给他拿绿豆糕。 叶存山对他们指指点点,“你们怎么回事?” 云程说累得慌,不像自己玩。 早知如此,应该叫个戏班子,请几个人过来唱戏,一家子坐着看看,比这安逸。 存银问:“这得是什么人家才能过的日子?” 普通百姓就能过,就看家里有没有银子请。 也看看城里有没大事会冲撞了,不然没人管这个。 存银想了想,说那不如就去戏园子看。 戏园子里气氛浓一些,里头坐着还能听看客点评,有人会吵吵,听着比唱大戏还有意思。 小宝宝可能都对音乐声敏感,上回去戏园子后,圆圆回来也爱咿咿呀呀的。 平枝姑姑不高兴,说要等圆圆再大一点,能分清楚哪些是她能学的,再去戏园子。 现在喜欢听曲,就请乐师来弹琴。 云程委婉表示圆圆还小,就爱听个响,以后怎样还不知道,平枝姑姑还生闷气。 现在提到戏园子,云程也叹气。 正是盛夏,暑气重的时候,温泉不泡。 院里烟熏驱虫过后,他们在外面乘凉玩了会儿,就要早睡。 圆圆今晚跟奶娘睡,还是热的,食欲受到了影响,怕她夜里饿。 泡澡过后,云程跟叶存山商量着,“要么你今晚单独睡,我把存银叫过来?” 头一次一起出来玩,夜不归宿的,叶存山想想,答应了,“我去叫他。” 存银跟哥嫂亲,搁他们面前还有小孩心性。 叶存山去叫他,他蒲扇都忘了摇,“真的假的?你居然会来叫我去跟大嫂睡,你不是在唬我吧?” 他夜里好动,睡相不好,还爱叨叨,精力旺盛,跟他睡觉,得熬半宿陪人说话聊天。 自觉毛病挺多,不胡乱缠人。 等叶存山点头了,存银就麻溜儿爬下床。 没什么要带的,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上就行。 都要出门了,他非要问叶存山一句,“大哥,你不是得罪了大嫂,被人赶出来,不让睡床了吧?” 叶存山给他一巴掌,“信不信我揍你?” 存银就夹着屁股跑,叶存山看了轻笑了声。 到云程这里,存银就挺兴奋。 他跟云程也住过一段时间,那都是叶存山考院试的时候,当时还有庆阳陪同,三个哥儿夜里聊的话题不好叫男人听见。 他白天害羞,不跟大嫂说这些,现在天黑了,又是被窝里,他就很想跟大嫂聊聊。 还是没有经历过事,不是自己成亲。 看了生理卫生课的笔记跟图样,了解了生理构造,知道娃娃怎么来的,对于最近小田跟柔娘连着怀孕的事情也惊奇。 云程打趣他,“我怀孕的时候你不惊奇?” 存银脸红着,眼睛亮晶晶的,“那不一样啊,你那时,我以为是盖着被子聊聊天就有娃。” 云程:“那那段时间咱们一起睡,不都好着?” 存银眨眨眼,“我们都是哥儿啊,这个没事吧?” 按照生理结构来说,哥儿应该也可以让哥儿跟女人怀崽,也就是说,不一定要嫁男人。 这不是主流,选择这条路,一辈子都要比别人艰难。 云程是俗人,就像他不希望圆圆因为肤色原因比普通女孩子的路难走,现在同样不希望存银以后选择一条遍地荆棘的路。 明知道存银是性子偏软和,还是对男性充满幻想,也藏了点私心,不跟他说这个,不想开他新世界的门。 存银也没想开,他摸摸眉心的孕痣。 跟云程讲,“以前别人夸我孕痣长得好,以后好生养,我还不知道啥意思,就知道他们是夸我的。” 村里有人怀崽生崽的,他也没特别注意过时间,那时还小。 现在出来,圈子定在这个范围内,知道云程跟庆阳都为了怀孕喝过很多苦汤药,小田哥也调养过。 柔娘就不清楚了。 存银的孕痣正在眉心,颜色也正,跟着哥嫂几年,身体养得很好,大夫摸脉都没毛病,还说他火气旺。 -- 第521页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应该就是比较容易怀的。” 云程手痒痒,忍住了,说他乱讲话,“才几岁,就想这个。” 存银很认真的,“要算的,我算着日子相看,比较容易怀,就不成亲早,我还要开铺子挣银子,你怀孕的时候都影响写话本了,小田哥眼看着也没精力管铺面,我不能这样。” 云程默了默,说:“你还挺有事业心的。” 存银从前还想招婿、抓婿,跟什么样的男人结亲。 现在长时间没聊这个,他都觉得男人会影响他搞钱的速度了。 有事业心是好事,云程不说他。 跟他讲,“等设计课上得差不多,你也别松懈,还是每天照常过去打卡,以前想窄了,觉得你以后是开裁缝铺子,去裁缝铺子学经营最好,现在发现都是相通的,你跟咱们家两个掌柜学学,我看他们也很喜欢你。” 小孩儿长大了,嘴巴也甜,跟人聊天都要哄得人眉开眼笑。 跟云程去铺子里打卡,很快就跟人混熟了。 现在不急着去学掌柜的本事,先培养培养感情,以后有事都好说。 存银都应下。 揉揉眼睛,跟云程说困了。 他演技不好,眼睛亮晶晶的,一点倦意也无,哪里就是困了? 分明是怕云程累,不拖着人熬夜了。 从前不这样,看人眼皮子要闭上,答话声音变缓变迟钝,都能兴奋的说上好久,等不到回应也开心。 云程摸摸他头,“再陪你聊会儿。” 存银就高兴得很,跟云程说他想找个什么样的笔友。 “要离得远,要说话不文绉,不要爱教训人的,不喜欢揪我错别字的,还要能藏得住秘密的!” 云程听完就沉默了。 不是他有偏见,当代男人,性格外向的,多半有点“爹味”。 存银要是为了找乐子,打发时间,无聊的时候写信玩玩,还能得点趣味。 正经想找个稳定的,还有这么多要求,他就很想“开小号”了。 一般人可满足不了这些条件。 但开小号就会掉马甲。 知道小孩儿太多秘密,掉了马甲,他俩关系就回不到从前了。 云程心里一叹。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存银:“那就算了。” 用新学的成语跟云程说:“宁缺毋滥!” 行。 云程隔天跟叶存山坐一块儿,聊了两句。 叶存山没咋在意,他就是大家长式养崽,存银知道上进是好事,又不是小孩子,还想着交友玩闹,那像什么。 就看身边这几个小夫郎,云程跟庆阳都在写写画画,柳小田也有铺面忙活。 他还拿柔娘做例子,“她就是闷在家里,看着挺悠闲自在的,也不见得多开心。” 云程被说服了。 今天带存银玩就不想其他,一家尽兴而归。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有点事出门了,所以写晚了,现在去写二更,可能比较晚,大家不用等~ 提前给各位读者老爷说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53章 家里平枝姑姑等着,不用她说,书斋刘掌柜就在抢话,说这两天《王家村》的反响很好,各处茶楼已经开始说书了,有的小孩子玩过家家,就是王二一家的扮演者。 有赠送的开头连环画,能接受这个题材文风的,都爱不释手。 暂时没有代餐,一本看完就要再看一次,还要打听打听有没系列文。 杜家书斋连着出过两次系列文,是《一胎三宝》跟《替身》,分别是女主跟夫郎视角。 《王家村》的受众群体,云程定下来的是男性,为了代入感,没画女性视角。 暂时也不考虑。 要先忙完手里事再说。 确定反响好,就能恢复正常的宣传销售。 刘掌柜过来还想也想问问漫画什么时候画完,他要先定下。 “价格好说。” 《王家村》的稿子,是他们家直接拿下的。 拿下来以后,少爷不喜欢,不看好,所以对漫画的进度没太上心关注过。 现在知道读者反映,就不用管自家少爷喜不喜欢了,先拿下再说。 连环画的配套赠送是他们合作以来的最大特色,主要是给云程的话本铺子打名声,同时也给读者了安全感,知道带连环画的画册,是出自云程的话本铺子,对质量很信任,手里有闲钱的,是能盲买的程度。 整本的画册,市面上还没有。 云程之前画的慈善画册,后头都是文字版的配方,故事性较弱。 才从庄子里回来,云程叫刘掌柜先等等。 把孩子安顿好,看叶存山使唤人都收拾妥当,他还在屋里跟叶存山商量了下。 “不知道这个怎么定价合适。” 全图的画稿,是要比文字稿贵很多的。 现代看漫画,一章的价格都不是文字能比的。 这次是他熟悉的情况下,能直接起稿,省去了很多磨合试探的过程,这都耗住了钱满盈跟庆阳两个人。 开价百来两,看着是比文稿高出很多,但按照人头分配完,这个时间精力就不对等。 云程这次可以当做教学,他能不参与分红,银子给钱满盈跟庆阳分。 -- 第522页 就怕这个头没开好,以后漫画的报价都按照这个底价来算,那对画师而言,就太吃亏了。 文稿最多两个月,一个短篇出来。 他这漫画,工期是四个月到半年起步的。 这还是短篇。 叶存山说:“你去跟他讲,这次用了几个人,费时多久,要他们报价。” 报价这个早就出现了。 云程也开始跟其他书斋书局合作,没把稿子全部压在杜家书斋手里,长篇还是优先考虑杜家书斋,短篇也有书生来接稿子。 有些还是府城很有名气的才子。 云程大概算算,心里有数了,点头出去。 收尾阶段很难画,是主角精神状态面临崩溃时,发现一线生机,刺激了求生欲,带点偏执的疯劲看世界。 他隐忍、伪装,这都是他自以为的,也许他的行为就是浑然天成。 这部分云程都卡稿,时间成本很高。 跟刘掌柜说完,他大概知道意思了,还是让云程先给他们家留着。 “我家少爷有预算,我们需要再商量商量报价。” 云程说明天可以去话本铺子拿初稿看看,“可以把第一阶段的稿子拿去看看质量。” 全新的东西,不叫人盲买。 府城的书斋有相熟的纸铺,成本能压很低。 画册的底价高,售卖时却不宜抬价,把它弄成奢侈品,最好是跟话本保持同等价位,让读者觉得值,能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这部分他家就少挣点,跟云程的铺子捆绑,把名声打出去。 往后能稳住漫画的合作,也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前提是这次合作,能看见显著效果。 送走刘掌柜,天也要黑了。 平枝姑姑叫人上饭菜,问他们出去玩得怎么样,也去抱圆圆。 圆圆跟她亲,又爱叫叠词,每次都是直接叫“姑姑”,平枝姑姑守规矩,次次要纠正,圆圆又小,只会傻乐继续叫姑姑。 云程说就这样叫也没事,他没真的把人当下人看待,平枝姑姑待他们一家都好,里外照料得妥帖,对圆圆也一等一的上心,叫声姑姑没啥。 就说他跟叶存山,最开始也不习惯叫人名字,觉得能叫平枝姑姑显得亲昵,才慢慢能叫人干活。 现在圆圆也叫她姑姑,辈分上显得乱罢了。 晚上早睡,夫夫俩要聊点夜话,因为昨晚叶存山是“独守空房”。 云程可想笑他了,“叶小山,你有意思没?” 叶存山挺有意思的,“我也不碰你,你也跟我聊聊私房话。” 私房话那是能跟自家男人说的话吗? 云程还有点点小得意的。 庆阳跟柳小田都说他会抓男人的心,会跟夫君相处。 他跟人传授经验的时候,很有成就感! 跟叶存山能说什么,说出来还要让他笑话! 可能还会被收拾。 他不说,叶存山就抓心挠肝的好奇。 云程看他这样,很想笑,就跟他说夫夫私房话。 夫夫之间就那点事儿,白天说说家里大小事务,夜里温情时叨叨家长里短,其他时候都不正经。 他问叶存山想不想要新画册,“我卡稿子的时候,就会画颜色漫解压。” 颜色漫的意思,叶存山懂的。 他说想要,“之前那本《万字文》都要被翻烂了。” 要还不算,他还要挑姿势。 一些夫夫俩之间比较和谐的,双方喜欢的,还有画本上看着难度高,暂时未尝试过的,还想解锁几个。 “咱们不是泡温泉了吗?给我画一个。骡子车还没做好,你先给我画个马车的。上回在湖边很有感觉,也能整一个。” 云程掐他腰,都答应下来。 “卡稿子我就不去话本铺子上工,你早上出门时,就把存银一起捎带上。” 叶存山应下,再多加个场地,“你说的办公室,就是话本铺子吧?也整一个。” 云程:“……” “要求别提太多,我不知道该画哪个的时候,就不画了。” 叶存山说给他写小纸条,让云程抓阄画。 云程问他懂不懂什么叫解压,“我只画有感觉的。” 叶存山的超强理解能力再次上线。 哦。 意思是画出来的,就是云程有感觉的。 有感觉的,就是他喜欢的姿势。 懂了。 这话不能提前讲。 讲了云程会避开。 叶存山要哄哄他,“那行,你当我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开心就好,想画什么画什么。” 云程不知道前面有个坑等着他,心里还甜滋滋的,“那我画你光屁股摸鱼,你也要收下。” 叶存山点头,“行,你画的我都喜欢。” 云程被哄睡了。 卡稿,就不急着画。 隔天叶存山去上学,带上要去话本铺子上工的存银一块儿出门。云程带了点新绣样,去找柳小田。 从前他怀孕时,家里人多,都觉得寂寞。 柳小田在这里举目无亲,上回说怀孕的喜事都哭过,云程打算定期过去探望探望。 两家离得不远,来往也方便。 柳小田见了他很开心,跟他说看见新话本了。 还有些羞涩,说跟元墨一块儿看的。 -- 第523页 《王家村》是云程直接把鬼怪弱化掉,信则有不信则无,在柳小田看来,是没有云程直接讲的鬼故事可怕的,他能接受。 也恭喜云程,“我也听元墨说过几次,说有些书生认为你写不出来稿子了。” 柳小田不会写,就知道他家元墨已经开始吃力了,想想云程没写的时候,也有故事线产出,心里还担忧过。 云程清楚自己的情况,等《王家村》画完,他的邀请函发出,就会开始广招贤才,开始写作培训。 他的脑洞有限,但人多力量大。 有了基础的结构,加上商业性写作的概念,能开发开发其他书生的脑洞。 到时提供故事线的人,就不止他一个,能收稿。 他解脱出来,写不写稿子,都没关系。 听柳小田说元墨写作吃力,云程也问了句。 发现是打脸模式开始重复,已经后继无力了。 以前是故事写完整以后,打磨文戏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现在是文戏打磨结束,故事线还没雕琢出趣味性。 长篇连载,分册售卖。 一本写崩,后面的书除非有极好的口碑,不然销量要断层。 再差点,极可能因为卖得不好,等来腰斩。 仓促完结以后,前面打出来的名声也要坏掉。 云程要看看稿子。 他是提供故事线的人,要看就能看。 碍于文戏已经填充完毕,这内容云程啃起来很吃力,他没立刻给柳小田答复。 “你们忙搬家的事,元先生这两天忙,刚好可以空空脑子,《状元》这边先不急,我整体看看做梳理,到时会来找他。” 看是给文字版的修改建议,还是跟元墨好好聊聊。 柳小田又要道谢。 云程笑,“忘了?我还拿着《状元》的分红呢。” 他自己削减很多,跟现在忙着的事业比起来,《状元》能带给云程的收益就是毛毛雨,就更能显出云程对他们夫夫俩的照顾。 感谢的话还是要说,云程不想跟他客套来客套去的,“那我不得谢谢你教存银啊?” 以后还要元墨在府城当主编。 他的主编写作出问题了,他要帮忙是正常的,带出来人了,他就一身轻松了。 柳小田跟他说新居地址,“离杜知春家比较近。” 云程说挺好,“你平时能跟柔娘玩。” 他抽空过去的时候,能不干坐着尬聊闲话,三个人凑一凑,能打扑克牌。 要是庆阳一起,能凑一桌麻将,挺好的。 柳小田是想跟他说房子很贵来着,被他一说,觉得贵有贵的好,说到时乔迁酒摆了,他们就常约常玩。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比想象中早qw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么么哒! 第154章 《状元》的稿子,云程需要人辅助才能看懂。 主要是文戏里会增加暗讽隐喻的内容,他不能当大白话直接略过。 换句话说,只为了看乐子,这部分看不懂也没关系。为了搞钱,就不行。 为了连贯性,这本书是出一册,他看一册,做一次梳理,现在拿出来看,都能连上。 饭后圆圆午睡,云程把前面的内容看过以后,稍加思索,拿着稿子去请教彭先生。 彭先生来府城以后,只带叶存山一个学生,平时甚是空闲,云程难得来一趟,就被揪着学习了。 就学他要请教的文戏部分,等叶存山下学过来,云程已经学到两眼冒金星,满脸疲惫。 叶存山很想笑,在先生面前端着,晚上跟云程一块儿回家,路上就要说他几句,“你去之前没想过会这样?” 云程脑壳胀胀的,是承受不住的知识的重量。 他老实道:“我以为彭先生已经知道我不爱学习,接受现实了。” 又说:“感觉也没指望教会我什么,可能就是太无聊了。” 彭先生是从京都过来的,叶存山只有下学才会过去,确实太闲了。 但罗旭在私塾读书,元墨平时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杜家书斋给他请了先生,也不太能用上彭先生。 叶存山说:“你话本铺子是做文字生意的,看看有什么事适合彭先生的,能请他来帮一把。” 彭先生不会继续往上考,现在就是给人当先生,教书育人。 家里条件一般般,家里会照料饮食起居,他一切从简,家里做什么就吃什么,不会自己去添补额外的,攒下银子就给京都寄回去。 这都省了,平时至多出门闲逛,旁的花销很低。 有额外收入,也能贴补家里。 云程倒是把他忽略了。 “他毕竟是师长,我哪里敢打他主意。” 被提醒,也想起来了一件事,“我要写邀请函了,我写不来,明天问问彭先生愿不愿意帮忙。” 邀请函发出,云程只等开班教学。 以后会不定期需要写到这类文绉绉的稿子,还在府城这段时间,彭先生要是愿意,能在铺子里挂名。 还有一点是,现在稿子写得好的书生,挺多都学识有限。 跟柳文柏差不多水平,没柳文柏写得多,还有许多字不会写。 他过去,也能满足教教学生。 叶存山说问题不大,“彭先生挺好说话的。” -- 第524页 跟程砺锋一样,看着面冷,不好相处,实际有问题,好好说出来都会答应。 两人到家,就不再说这事。 圆圆正在院子里走路玩,她现在能自己走一段了,那个难用的学步车,还没有做出好用的新轮子,就已经不再需要。 存银在她前面几步,朝她伸手,张开怀抱,等着圆圆走过去,带她玩了一阵。 云程还担心圆圆会哭的,毕竟他上次一天都在外面,小孩儿都掉金豆豆了。 存银说是中午陪她吃饭了,再一觉睡醒,感觉没过去多久,还没来得及闹。 云程就发现圆圆还是挺好糊弄的,捏捏她小手手,“想不想爹爹?” “圆圆想爹爹~” 声音奶甜奶甜的。 叶存山放下书包洗过手,从存银手里把圆圆接过去,带孩子玩每天必备的“骑肩吹风”。 存银跟云程说,下午柳文柏来拜访过。 “好像是说金掌柜叫他去民驿跟镖局取材,他心里没底,想来问问你,大概需要哪些内容,他准备准备再过去。” 仵作破案跟镖局大逃杀在试稿之前,要问人愿不愿意写,免得浪费时间。 新鲜题材许多人不看好,金掌柜前期没找手里有连载文的书生。 拖拖拉拉到现在,期间再筛选到一批有心想去但能力不够的,最终还是落到了柳文柏手里。 存银说:“我让他明早到话本铺子去等着。” 云程几乎每天都会去打卡,要是不去,存银能帮忙带个话。 这个不急,先吃饭。 存银学了手艺要用,不再去柳小田的铺面上工以后,练手机会少,家里饭菜他要做。 有厨娘在,平枝姑姑要盯着,云程跟叶存山也舍不得要存银天天做饭,就偶尔看他想试试什么菜,大多数时候还是厨娘做。 今晚存银做了黄鱼。 用酱油泡了一个时辰,入锅后爆炒,加了豆豉、甜酒跟糖,切了长条的方便挑拣的姜丝。 鱼被炒得两面金黄,酱汁勾芡淋上去,色香味美。 单独给小圆圆做了鱼肉粥。 她现在能吃的辅食增加了种类,鱼肉是存银仔细除过刺的,要她好消化,下锅之前就切得细细的,还能把遗漏的刺一起给剁碎成渣,不卡着宝宝喉咙。 跟已经煨炖一下午的、熬出了米油,米粒都煮化了的粥放一处煮,稍稍添点佐料,这粥就很鲜甜。 圆圆很爱吃,能吃小半碗下肚,夜里都很少起来吃宵夜了。 云程记着平枝姑姑说的喂奶量,晚上给孩子喂多了,白天他就不给吃多少辅食,尽量让圆圆吃奶。 叶存山夸存银几句,“你这手艺确实学得不错。” 存银很是得意,“那当然,我师傅都说我很有天分。” 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出师了。 说到天分,就要问他做衣服学得怎样。 存银苦哈哈一张脸,“我想象力不够,现在该记的都记了,自己设计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弄。” 而且从前在画画上松懈,就攒画片的时候用心,一直都有临摹。 现在照着画可以,原创能力几乎为零。 很不凑巧,衣服也要他原创着来。 他都要怀疑自己没天分了。 这是下一步要带他去学的。 古代衣服不讲究时尚风,要高价,很多好的意向需要会。 梅兰竹菊牡丹这类常见的花纹不用说,普通纹样掌握后,动物也需要多练练。 基础形态掌握后,再带他去模糊化,用这个意向来做设计。 云程也要带存银多出去走走逛逛了,戏园子可以多去看看。 跟蔚县不一样,这里戏园子很大,里头戏班子都有家底,背后有富商愿意砸钱养着,衣服饰品都很繁复华美。 存银现在是见的东西太少,古代画册又贵,全靠买就不行,能多看看也是好的。 府城的裁缝铺子有很多,空了能都去瞧瞧时兴花样。 有的布料就自带花纹,也能学着点——存银多数是要纯色布料,自己手工刺绣的,可以学学花样到布料上以后的疏密跟大小的安排。 条件有限,暂时先这样。 再往后,云程就是引导式教学,争取能让存银有独立设计的能力。 这个不着急,跟厨艺不同,现在食材有限,菜系单一,存银以后不以此谋生,学一年多差不多够用。 设计跟刺绣,都是需要花费很多年去钻研练习的,要吃这碗饭,一辈子倾注心血都大有人在。 也许再带两年,云程也不如存银。 毕竟他以前学刺绣跟做衣服,都是因为兴趣爱好,就是不用上学不用上班,空闲时间多,能静下心去练罢了。 存银也知道的,“我看裁缝铺子的大师傅,都一把胡子了。” 他现在手艺好了,以后也要请人来。 不会自负到要自己去当铺面的顶梁柱,以后请来大师傅,他们要互相看看对方身上的优点,互相学习。 叶存山这时才认真对待起来,真的体会到了云程的心情。 他这没心没肺的小弟,是真的长大了。 没夸一句就傻乐,没问一句就开始畅想。 已经开始考虑实际问题,也比从前有耐心,没说一个时间出来,就立刻皱眉,感觉要好久。 -- 第525页 是好事。 饭后回房,他问云程颜色漫画了没有。 云程没劲理他,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澡,“你看我敢在彭先生眼皮子底下画吗?” 叶存山就笑,跟他一起拿衣服,“行,今天给你搓背。” 云程知道叶存山的,爱闹,满脑子废料,但不会在他累的时候故意折腾他,就点头答应下来。 夏天洗澡多,云程每天要洗一回,这就不好泡,烧水麻烦耗时久。 屋子就那么大,修建了大浴池,就放不下小浴桶,所幸夏天也不怕冷,搬个小板凳,摆两桶水在边上,能将就着冲洗冲洗。 叶存山要一起来,就再拿个小凳子,坐云程后头给他搓背,顺便给他捏捏了肩膀,松松肩颈。 结束出来,云程都恢复了几分精神。 看存银从屋里出来,还奇怪,“怎么了?” 存银跟云程说有耗子。 在村里他是不怕这些的,虫子耗子他都敢追着打。 出来久了,条件一直不错,他很久没见过,那耗子也不大,小拇指那么长一点,猛地从他面前蹿过去,他吓得一动不敢动。 太晚了,耗子又小又灵活,抓是不好抓,叶存山就跟他换房睡。 存银都不敢进去拿自己的衣服,还是叶存山给他送出来的。 他觉得大哥很奇怪,“这么短时间,你都连着两次同意让我跟大嫂睡一屋了,你真的没得罪他?” 叶存山指指房间,“要么你回来跟耗子睡。” 存银麻溜儿跑了。 再躺云程旁边,开心得很,“早知道这样就能过来睡,我早该说屋里有耗子了!” 云程无情拆穿,“被你大哥发现是假的,要揍你。” 他也想揍,“我要跟着一起。” 存银:“……行吧,当我没说。” 今天云程看着累,存银不拉着他聊天,东拉西扯几句闲话,就闭眼睡觉。 次日一早,云程饭后带上《状元》的稿子,跟存银一块儿去话本铺子。 柳文柏已经在等着了,令他意外的是,贺泉也在。 金掌柜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见他来了,要跟他先去后头叙话。 说仵作破案题材的话本,已经有书生在取材了,贺泉是《嫡子归来》完结了,听说后主动来问。 话本铺子还压有故事线,能定期找人试稿。 金掌柜就想从里头再挑个故事线给他写,但是贺泉想试试仵作破案的。 “他说就跟书生考科举,女人夫郎生孩子,给富商做替身这些话本一样,不可能只写一本,他一起试试也没事。” 就是另外一个书生,性子是偏小气的。 真写了,以后会有成绩销量的差距对比,到时他俩肯定会有争端,不和气。 云程管他们和气不和气,“吃这碗饭,哪里能这么霸道?要么你把他叫来,我跟他聊聊。” 金掌柜还头一次看云程这么硬气,愣了下,说好。 是要聊仵作破案题材的事,贺泉就能先等等,云程跟跟柳文柏说。 他沉得住气,做好了今年混不好就回老家学养猪劁猪去,家里爹娘给他了银子,也让他有底气,年后才来府城,就租了小院住。 经历过考试旺季,期间涨价他也不介意,装作来参加院试的考生,收拾收拾就换个位置继续租,院试过后,为了方便,再次到附近租房子住,搬家次数多,为了省钱,再近也隔着两刻钟的路程,云程很少去找他。 算算,也就是每一册稿子收尾后,他俩才见一回。 云程先上下打量他,看他气色好,身上添了肉,不是瘦竹竿骷髅相,才点点头问他意思,“要写大逃杀类型的?你知道我之前不考虑选你的原因吧?” 柳文柏的性格去民驿跟镖局取材,肯定会比其他书生顺利,但笔力不够强,细腻代入感偏弱。 柳文柏就给云程看了个稿子,是他看完《王家村》的练笔手稿。 他一直不知道“代入感”这个问题怎么解决,看了《王家村》以后,他发现有个法子能弥补一些笔力跟文字功底的问题。 就是用第一人称视角代入。 镖局的题材还没有写过,市面上也没有。 云程先前提过,他知道,是要写主角押镖路上的惊险事情。 他思维很灵活,把这里替换了一下。 单纯的有人要抢他东西,他写不来,按照他的性格,有人抢他东西,他得揍回去。 所以还是写他熟悉的,写狐妖,鬼女,这类自带邪气的角色来追杀。 追杀这个氛围,是他强凹的,本人没体会过生死一线的紧迫感,稿子很生硬。 第二版就换成了“冥婚”,很大胆的题材。 误入了鬼女的地盘,八字相合,样貌也合鬼女心意,鬼女要留他成亲,只要成亲了,他就阳寿尽,四舍五入也是“追杀”,有一个生命即将结束的紧迫感。 逃脱,才能活着。 云程还想继续看,结果后头一个字没有。 他跟柳文柏说,“你写这个就很好啊,我看着合适,直接定稿吧,给你插队,短篇这个月能写完吧?写完八月份的短篇就发你这个《冥婚》。” 柳文柏:? 他不想写这个! 他要写热血大逃杀! 他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已经写腻了矫揉做作的爱情! -- 第526页 他要写刀口舔血,绝境逢生! 云程:“想挣钱吗?” 柳文柏:…… 云程拍他肩膀,“承认吧,接受自己擅长奇幻类型的话本又不丢人,我这边,除了你,其他人都没这个天分。” 云程是幸运的,要搞事业,能碰上元墨跟柳文柏两个天赋流。 “而且你这也在逃杀啊,我之前都想写鬼村的,怕大家接受度不高,刚好我给你试水了,你就写这个,今年挣银子,回家娶媳妇,你爹娘在老家攒点银子不容易,为了你这一年好过,棺材本都要给出来,你任性什么?” 柳文柏抹了把脸,“那怎么说,我就是想写刀口舔血快意恩仇的故事!” 那也好办。 云程说:“你先把《冥婚》写完定稿,早搞完早取材,镖局不会只写一本,冒险类题材经久不衰,大家都能写。” “再说了,要搞钱又要保留自己的喜好,你至少得有元墨的勤奋吧?他是三本话本一起写的,你参考一下。” 柳文柏沉默了,两手都开始打颤——他为了写稿子,已经学会了左手字。 不死心,又挣扎一次,“我想写长篇。” 云程感觉到了他的执念了,点了头,“可以,取材是吧,我给你说几个重点的,跟你上回去码头找商人取材一样,听他们说说平时的生活,常去的地方,行业黑话,各类物品大概收费区间——如果他们不说,你就告诉他们,这个写出来,很多人看见,就是免费的广告,到时候镖局的名字,就用他们镖局的名字。” 为了更顺利,主角也能从他们镖局选人。 反正就是个名字,冒险题材,在于主角的行动,角色本身反而没其他题材,特别是爱情话本的主角重要。 其中人脉圈子也需要打听一下,这关系到一路的变化。 柳文柏没去过多少地方,看他这读不进去书的样子,估摸着游记也没看过几本,一路的气候环境,人文风情也需要打听。 “是要换地图的,这里功课要做好。” 柳文柏都记下来,这么高大一汉子,难得扭捏起来,问云程,“那……他们平时怎么练武、用什么武器,跟人武斗都怎么打……这个不需要问?” 带有冒险、逃生元素的话本,要写出来,追逐的刺激就必须要融入进去。 要让人看到反派很快就会追上主角,甚至已经追上,要把人的心紧紧揪着。 即将追上,是智斗。已经追上,就是身体的斗争,两相结合,文章节奏也有了。 这东西,云程不需要他去打听,“你到时去请钱满盈喝酒,他常去戏园子,你跟着蹭蹭大戏看,看看武戏,你也能练习一下,把你以前跟人打架的场景动作,用你第一人称的视角写出来,不管输赢,都要写出热血痛快感。” 符合这本书的基调,也从这种回忆、日记式的写法里,熟悉熟悉第一人称视角的叙述方式。 最后,“《冥婚》赶紧写,我等着看。” 柳文柏:“……” 云程:“你自己的稿子,我这里不抽成,咱们合作久,我还是会请人给你画连环画,早点搞完早点写热血冒险故事。” 他还想到了某热血漫。 能够结合柳文柏的长处,加上修真文的经验,设定主角要达成某个目的,去往某地获得某物,过程中换地图,找齐伙伴,增加配角。 《西游记》就是这个形式的文体。 加点妖怪进来打,挺好。 很符合柳文柏的喜好,可以试着把喜好跟擅长的东西融合试试。 这都是《冥婚》之后的安排,云程有意提点,跟他多说了一句,“我要发邀请函,最迟明年院试后,就会开班教学,你时间在这之前最好空出来。” 《王家村》卡稿,发行日期延后,也要留时间给人赶路,算算日子,院试就最合适不过,外地书生们来考试之余,顺便来学学。 然后回家写稿子。 写稿子能给其他书斋书局写,这都没关系。 有新脑洞新题材,他的话本铺子一样可以跟风。 只要地位稳,以后也能吸引拔尖儿的作家来他这里。 柳文柏应下,琢磨着也要请个书童用用,不然手受不了。 今天有事要办,不叙旧。 这边结束,另外一个小气的书生穆辉也来了,跟贺泉一起来找云程。 柳文柏避嫌,出去找金掌柜说《冥婚》要定稿插队的事,还有他想请书童的事。 这边金掌柜会办,里头云程就跟人聊天。 先是问贺泉,“你确定要去仵作那边取材?知道这个题材会是长篇,难写,还极可能没几个银子吧?” 贺泉点头,说手里还有点余银,想大胆尝试一下。 穆辉就冷笑,“又不是十七八的小青年,一家老小等着养,尝试什么尝试?” 云程不擅长应付这种人,但哄孩子多,就当他是傲娇小屁孩,问他取材情况,顺毛夸,夸得穆辉不好意思了,进来时的一身硬刺都软了。 他跟云程说:“外人都嫌弃仵作晦气,咱们过去打听取材,说好听点,是问他做仵作的事,是他一天都需要做什么,说难听点,那不就是打听死人的事?” 要问人家怎么死的,死因是什么,身上有什么异样,皮表有什么异样,生平也要问。 -- 第527页 旁人都嫌这个行业跟死人打交道,阴气重,当仵作的能不知道? 这么问死人的事,人家也有忌讳,不愿意说。 穆辉的话本一直不温不火,过稿跟拒稿一样多,发出去水花不盛,这次是下了大决心,花了大力气的。 忌惮同行的心思有,也是真心觉得难。 心思没坏到冒水,他说:“再怎么,也能等我先试试水吧?” 先发一册出去看看。 云程就知道了,穆辉确实是个傲娇。 他看向贺泉。 贺泉扯扯嘴角,说家里有交好的仵作,取材不是问题。 他还愿意分享这个渠道,如果穆辉取材不顺利,其他仵作不跟他讲的话,也能问问熟悉的仵作。 这事早没听他说起过。 云程跟穆辉都疑惑,贺泉说最近一直在跟人周旋,磨了一段时间才松口。 人家松口了,他有把握能取材,才来争取这个机会。 穆辉皱着眉。 云程说可以,“系列话本你们都知道,到时取材结束过来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们都提供一个故事线,你们看看取材内容能不能套用。” 取材辛苦,内容他就不看了。 他没研究过法医相关的东西,对仵作了解更是少,充其量就是刑侦文跟电视看过一些,不拿出来显摆。 就跟《状元》一样,当一个控全篇节奏的工具人就够。 穆辉迟疑:“那到时候一起发,要是销量不好……” 云程笑笑,让他安心,“刚开始发,就你们两本新鲜书,没其他代餐,喜欢的自然会买,不喜欢的强求不来。至于后期的连载,也能放心,这类对线索连贯性要求高的话本,我建议你们直接写完,跟柳文柏的《修真传》一样,前期耐得住寂寞,别被销量影响到心态。” 这部分润笔费他会提前预支,不让人白写。 这样的话,两人就不是比销量,而是会竞速。 防水文,也防瞎写。 云程友情提醒:“一次性写完发文,只是对你们心态好,但读者还是一册册的看,合集最后发,写得不好,后面几册跟合集都带不动。” 对话本铺子的影响不大,最终反馈还是到作者本人身上。 从收益到风评,全看他们自己选择。 云程也会对后续合作多加考量。 这件事处理完,云程备忘录里再记一笔,真切的感觉到事业进入了高速发展期。 还说上午顺便处理《状元》的事,实际这两头聊完都中午了。 饭后云程还是在家里往后梳理,列出元墨目前有用到的爽点与结构。 存银坐他旁边练习画画,问云程:“大嫂,我看你也没有天天练习画画,我以后学有所成了,是不是也不用天天画了?” 能保持手感最好。 云程现在的手感都是靠手账来保持的,在《王家村》的稿子上磨合过,现在恢复了往日状态,但上色的话,他就需要重头开始练习了。 “你别学我,我不靠画画挣银子。” 以后去京都,大舅舅会教他毛笔画,到时能把色彩一起补了,带上存银一起,重新学学配色。 大舅舅画美人图好看,服饰也各有特点,存银也能一起学学。 存银一听,往后还要再拜个师傅,脑壳有那么一丢丢的疼。 这可真是学无止境,入坑之前,他哪里想到修炼出来一门手艺,有这么艰辛。 心有感叹,就想写信。 云程很注意给他隐私,存银有意藏着的东西,他好奇,也不会往他纸上看,存银就趴桌上写。 他说这是写给笔友的信,还没有标注日子,等到寄出时再标注,当他是新写的。 云程笑笑,没往心上去。 趁着劲头在,他想把事情一次性弄完。 稍加思索后,云程决定不面谈,提笔给元墨手写了几个套路型的爽文情节。 他文章里已经用过的情节,也给他揪出来排列,再单独起稿,写元墨没写到的。 很常规的苏爽。 别人以为主角到了极限,再不可能有更高的成就或者突破,但主角转眼就达成。 在主角面前炫耀得意,并且拉踩主角的时候,以为会踩到他的痛点,其实主角是真实人生赢家。配角非常努力才获得,并以此为傲的东西,主角生来就有或者轻松得到。 反派给主角挖坑设置了阻碍,想要主角因此失去,结果主角失去机会一,因祸得福,得到了更好的机会二。回旋过来,机会一没有主角的参与,反派完成不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类似的情节点,云程排排列下来,写到手软时,感觉差不多了,以后有机会再补,起来活动时,让温故跑一趟,送到柳小田家。 家里还有甜瓜,也给捎带一个,给柳小田吃。 温故回来时,带回消息,说元墨已经跑完手续,找人算个吉日,就能搬家了。 初来府城时,不讲究。 现在家底厚了,柳小田怀孕了,他们也要注意点,想要万事大吉。 到时会有请柬,云程表示知道,叫平枝姑姑帮忙准备乔迁礼。 “一般家具都不会缺,给他做个沙发吧,等过了这阵暑热,他身子重,刚好能窝沙发里,怀着也舒服些。” 一整天这么忙过来,等叶存山回来时,云程哈欠连天,是感觉大脑缺氧了,精神很差。 -- 第528页 叶存山说,“要么你晚上泡个澡?” 云程不想等,“太晚了,烧水不方便。” 叶存山说去陆家小院泡,“那边有浴桶。” 给主家留着的,一般不会用。 上回还是给陆瑛炒制辣椒酱的时候用过,怕一身辣味呛着圆圆。 云程抿着嘴巴不吭声。 叶存山:“我背你去。” 云程就点头,“小山哥哥,你真好。” 这是学存银的。 存银从小到大都这样说话,他自己不觉得,听云程讲一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他不敢吭声,默默看哥嫂一眼,就快速吃饭,猫进厨房烧水洗漱。 偶尔也会觉得肉麻的! 云程脸皮厚度见长,还要跟叶存山笑话存银,“你有没有觉得,孩子长大了,性格也有变化了?” 会怕耗子了,也会知道羞耻,不瞎嘿嘿嘿了。 想起来耗子,云程就问叶存山,“抓了吗?” 叶存山要问温故,他夜里不好抓,白天出门前交待的,温故说已经埋了。 挺好。 没耗子,存银就敢自己睡了。 要泡澡,云程没吃太饱,填填肚子就去拿衣服,叶存山背他过去。 在家里还好,走在路上,他就要蹭叶存山的脖子,嗅闻他身上的竹香。 人困得睁不开眼,还要瞎撩,“叶小山,你身上好香啊。” 叶存山不稀得说他,“你第一次闻啊?” 云程不理,“就是喜欢,才在衣柜放竹香,你闻闻我,我身上跟你一个味儿。” 叶存山当然知道。 这都很久了,再闻依然上头,感觉云程里里外外都是他的味道。 他不白受着撩拨,要云程继续叫他哥哥,“我爱听。” 云程不爱叫。 要故意说:“小山弟弟,小山弟弟,你真好看。” 跟个小醉鬼一样,讲的话一看就不走心。 距离不远,路上也就这么几句,就到了。 云程是要泡澡缓缓,也去去汗味。 不想热气蒸得头更晕,不到一刻钟他就出来了。 叶存山不泡,原路再背他回家。 原想直接把云程塞进帐子里,要他睡觉,结果云程睡前刷牙的习惯深入骨髓,爬也要爬着把这事办了才睡。 看叶存山黑着脸,一脸无语的样子,云程揉揉眼睛,跟他说,“别这表情,看你今天体贴的份上,我允许你亲我一口,你尝尝味儿,刷牙了就是好一些,不然你亲起来,都是菜味,有什么意思。” 叶存山不想亲,“我看你欠欠的就想收拾你,你赶紧睡。” 云程不服了。 怎么要他亲还不亲! 叶小山从前不这样! 所以今晚,云程头一次用了卡片。 一张亲亲卡。 叶存山被他逗得直笑,亲起来不带情.欲,浅尝一下,给云程满意的答案,才把困得不行的夫郎哄睡。 隔天云程睡了懒觉,起来时叶存山已经上学去了。 存银今天没去铺子里,表情相当怪异。 云程吃着早饭,逗着圆圆,问他怎么了。 存银说他大哥不清醒的样子,“我听他跟人说,家里要买车,还没确定是骡子车还是驴车,要先划地方出来,放陆家小院。” 云程险些呛着。 他擦擦嘴角,问存银,“你大哥当时是怎么说的?” 要存银来说,那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 “就是早上,吃饭的时候他跟平枝姑姑说的,然后我出来拿东西,听见他声音从院子外头传进来,说已经买好了什么的,但是我又没听见其他人的声音……感觉他是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又买个家里用不着的车,可不是不清醒么? 云程却听出来意思了。 叶存山想要车子,给他说过不算,还要在家里过个明路,好显得这东西买了不是因为他脑子里的废料,而是家里真的需要。 也不知道叶小山是想在车上玩,还是想要圆一个“有房有车”的梦。 希望是后者,不然他要收拾叶小山。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55章 可能是手里银子不多,也可能是对家里添车子这件事心有忐忑。 叶存山直白的在存银面前也说过一回后,车子也等了五天才做好。 他还挺讲究仪式感,他当天不去拿,要等到月中休沐了,亲自去把骡子牵了,再去把车子架上,一路赶回来,接上云程跟存银,带上小圆圆,去柳小田新居喝乔迁酒。 云程要给自家夫君面子,他抱着圆圆不说什么,引着圆圆小手在车子里这里碰碰那里碰碰。 小孩儿对新鲜环境好奇,表现乖巧,也很给面子,时不时笑两声。 存银最近因为去大嫂房间里睡了两回,胆气见长,想要压过叶存山的家庭地位,敢对他指指点点了。 “不是我说你,大哥,你真的很败家,要不是大嫂能挣,谁家有了银子这么花?” 叶存山本想说,这车子是他自己挣银子买的。 想想,他的银子都是廪保银子。 今年廪保银子多,还是存银出力的。 存银认识的小学生朋友多,让他小赚了一笔。 -- 第529页 没底气,他让存银闭嘴,就不训他了。 存银还来劲儿了,“嘿,你可真有意思,你还教我‘忠言逆耳’了,我说话你不爱听,那不就是我说得对?” 云程听他俩拌嘴怪有趣的,没忍住笑了声,跟圆圆的声音重叠,没引起兄弟俩的注意。 叶存山要威胁存银一下子,以稳住自己的大哥威严。 但存银嘴快,立刻又说:“买就买了吧,车子总能用上,可谁家也没这个用法吧?这么几步路,还要我们挤在里头,你不嫌弃热得慌啊。” 叶存山停车,把存银揪下去了。 “你走路去吧。” 存银:“……” 路不远,比杜知春家要深两条巷子。 走路不到一刻钟,赶车还要更慢一点,因为小巷里一直有人来往,总要礼让。 存银随便走走都能跟上,走几步,嫌弃他们慢,还自己跑了,先一步到了柳小田家。 叶存山满脸不高兴。 云程要哄他,“这不是挺好的?我还能坐着,不然路上抱不动圆圆,手累。” 叶存山在家人身上花钱大方,对一家三口都大方,唯独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银子,出去吃个饼子都不加馅儿。 难得有个想要的东西,回来那兴奋劲儿,看着不是要跟云程胡闹的,买就买了。 叶存山说府城还有其他地方可以玩,在城内的话,要比庄子近,一天跑来回也不累,到时他们有自己的车,租车的力气能省下。 这年头许多人不讲究,车里卫生情况不太好。 叶存山要提前看好,多给银子叫人里里外外的擦洗。 大人能抗抗,怕小孩儿染了病。 自家的就没这个顾虑了,他们时时注意着。 云程顺着他的话说,“知道了,你这个一家之主当得不错,知道给咱们省力。” 他不需要多哄,等到柳小田家,情绪就好了。 车子不管用不用得着,家里有,总归不一样。 来了,就要得几句羡慕的好话。 都是认识的友人,进来讲话聊天都随意。 柳小田跟元墨住进来几天,特地挑的休沐日摆乔迁酒,家里热闹。 因大家的学习、事业都有交集,饭后都聊得不错。 柳小田要跟柔娘窝一处,说说孕期的事,聊聊食谱,也说说身体情况,算算月份。 罗旭跟叶存山、杜知春都在读书,凑一块儿能说说读书学习的事,他现在是师弟,要请教的东西有点多。 叶存山介绍给他认识的书生里,有谢晏清,他俩现在处得挺好。 谢家南来北往的行商,各地书籍都能带回来一些。 罗旭说了几个书目,问他俩有没有,“我已经抄录好了,要是没有,可以要书童来抄录一份。” 从京都那边传来的书,叶存山跟杜知春都有。 江南那边的就没,能要去看看。 云程跟元墨还有庆阳一起,则是说话本铺子的事。 存银要跟他一块儿,在旁边带圆圆玩。 元墨收到云程手写的一册爽点有段时日了,他没急着找云程说,自己做过总结。 他看的闲书少,但《史记》《通鉴》两本里也能提取很多用得着的东西。 云程没写的,他也顺便总结了一些,今天跟云程聊着找个对应的点。 云程安静听他说,少有插话的时候。 心里也想着,难怪有天降紫微星的说法,初始阅读量跟理解能力就不是一个层级。 对比起来,柳文柏那种书读得少,奇思妙想多的,才更像是天赋。 天赋不天赋的,他不拿出来讲。 肯定元墨的想法后,也是劝他,“这一册《状元》修改定稿后,你暂时别写了,好好学习备考吧,也空空脑子。” 这段时间也能沉淀,把写作期间的感悟都消化掉。 院试后开班,系统梳理一回,再带元墨一阵,主编的人选就能定下。 庆阳现在是要发展副业,不能纯给人画立牌挣钱,想往漫画方面发展。 他们关系要更亲昵一些,有个亲戚关系在,云程对他是倾囊相授,直说了漫画都在摸索,庆阳的起步不晚。 会画,适应好,也要学学怎么构建一个故事。 会构建故事,能画出来,就能独立创作,不然一辈子都只能画话本改编的作品。 改编对他们来说,比原创还难。 不清楚改编的方向,不知道哪些画面可以增删,也不知道将文字转为图画时,哪部分能调整。 存银在旁边听着,握着圆圆的小手手,频繁对云程投去惊奇崇拜的目光。 正在谈事,不好说,云程就把桌上瓜果给存银,还把他当小孩子哄着。 存银就带圆圆去找他大哥。 聊学习的气氛还松快一点,叶存山跟杜知春性子挺像,都喜欢在外人面前端着,到自家人面前就随意许多。 读书的事,说来说去就那些,不懂再问,没有平白无故抓着人指点的道理。 他们聊书院八卦多。 杜知春入府学以来,精神都很紧绷,学得刻苦。 柔娘怀孕后,他人开始飘了,加上参加诗会后,他的孔雀尾巴藏不住,近段时日在府学里到处晃悠溜达,恢复了蔚县书院时的花孔雀姿态,处处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十足欠揍。 -- 第530页 他也不在意,以后都要去考乡试了,能不能继续在府学天天见面都不一定。 现在多数是叶存山吐槽他。 “教官找我了几次,委婉打听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怕杜知春受了刺激,好好的苗子,毁了。 罗旭那边也有乐子,私塾里经常会有讲学,是个特色。 讲学需要占座占位置,他初来乍到,谢晏清又是路痴,回回讲学都挤不进去,但又运气贼好,大家都抢着去听,却都不愿意坐在先生正前方,他俩就要去,去了以后很高的概率会被点名提问。 能考上秀才,学识都不错了,都能答上几句,只是不够全面,这简单算算,也是一对一指点了。 还因为次数多,先生对他们眼熟,平时功课都多有指点。 存银要来围观,就被三个人看。 他来是想跟大哥说悄悄话,被看得不好意思,就说带圆圆转转。 最后还是去了柳小田跟柔娘那里,他也发现,这些育儿经,他都挺感兴趣听的。 圆圆乖,也有了些重量,现在还是下手没轻没重,很容易出全力去挥小拳头。怕打到柳小田跟柔娘的肚子,存银就把人拘怀里抱着。 柔娘不常出门,住这么近,一年里也就是过年过节多有走动,平时不怎么见面。 她再看存银,还觉得感慨,“我之前看你,你还是只会傻乐的小孩儿。” 当时去静河村玩,在河边吃烤鱼,存银被夸一句就殷勤的跑前跑后,被他大哥看一眼,说一句,都茫然得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人。 现在已经有了点少年郎的样,担得起事,也褪了些许稚气。 存银摆手,“没有,我就是跟平枝姑姑学了点礼仪,能糊弄糊弄人。” 柔娘只是笑。 书香门第的小公子她也见得多,本性如何,不是学点礼仪就藏得住的。 比如二弟杜知秋,自幼跟着杜知春一样,书堆里打滚长大的人,不论书读得如何,耳濡目染之下,总要比存银这半路学起规矩的山村小孩儿强。 他的性子,也就在书斋经营上显得沉稳点。 存银看起来不像,更像是把天真无忧的一面留给了家里。 所以今天散场时,她跟云程说了几句。 “你们这孩子怎么养的?跟我也说说,我不想养个闷葫芦罐儿,想要性子开朗些,但知春的娘亲已经去世,不知道知春的性格怎么养出来的,蔚县那边回信,说他出生就活泼,我寻思着,这活泼的性子,不正需要引导吗?” 养存银时,云程还总跟叶存山置气,说就叶存山会养娃。 养圆圆后,云程就老老实实听叶存山的,从手忙脚乱到现在应付自如。 也要结合一些平枝姑姑书的育儿经,不然养不出来大家闺秀,平枝姑姑愁得整晚整晚睡不着。 这些以后能细说,现在主要的,也是云程觉得最有用的,“大人的情绪会影响到小孩子,养的时候自己的情绪要管理好,别随便在孩子面前发泄。” 圆圆现在还没有感受到多少负面情绪,有小宝宝的本能,得不到满足,想爹爹跟叔叔时会哭,但不会很熊,不讲理,她的认知里没这个。 家里宠着,她还没小伙伴,这个情绪感知稍晚,叶存山说能等她大一些,带她出去玩,慢慢就感受到了。 云程就怕这样环境极端,把圆圆养得心理脆弱。 不过叶存山说没事,趁着小孩子心性没成型的时候,天塌了最多哭一场,可以多摔打摔打。 比如存银,打小就被骂。 骂赔钱货,骂克死亲娘,骂拖油瓶,骂以后没人要他。 刚开始做家务的时候,也被骂笨手笨脚,以后嫁不出去。 现在不都挺好的。 那时哭一场就成,现在回忆,难过有,不会特别伤。 搁在现在挨骂,气性就不一样了。 大抵是说到了这个,叶存山恍惚了一下。 回家路上话少沉默,后知后觉发现了存银“长大”的原因。 可能是过年时,被叶大骂的。 等都收拾妥当,叶存山想了想,还是去敲存银的门,要跟他聊聊。 小屁孩儿也有话等着跟他说,看他进来,两眼亮晶晶的。 叶存山就先等他说,存银跟他讲:“大哥,你还记得大嫂以前在静河村的样子吗?” 那当然记得。 内向,胆小,怕生。 跟人话说多了都要脸红。 很多东西不懂,办事之前都要问他,心里没底。 存银说:“我看他今天跟元先生还有庆阳哥讲话的时候,都可威风了!” 叶存山注意着他们那边,怎么就威风了? 存银说:“你看大嫂从前就不会这样,叭叭叭跟人讲很多,说得头头是道。” 叶存山就觉得孩子不能光学成语,也要教教句子用法,好好的话,从他嘴里蹦出来,怎么跟损人的一样? 存银不计较这个,看他大哥没反应,还着急,“你看大嫂变得多不多?” 叶存山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存银嘿嘿笑两声,开始扭捏了,“大哥,你说我以后能这么出息吗?” 叶存山没忍住笑了下。 存银抿着嘴巴不吭声。 叶存山说:“能啊,为什么不能?” -- 第531页 他是知道云程的来处,知道他能有今天,不是因为这短短几年里的发展,而是有前面二十多年的沉淀。 存银从前耽搁了,村里没什么好条件,他自己也狭隘了,把孩子往勤快麻利的方向教,想着以后嫁人不吃亏。就给存银启蒙,教了写字,叫他背了《三字经》跟《千字文》,缝补衣服都学得糙。 现在有云程手把手带着,存银年岁也不大。 以后家里会更好,他起步也好,到时自己有铺面,也能“威风”起来。 存银不好意思,抓抓脸,“也能有大嫂那么厉害?” “能啊,一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你再笨,不会十年也没混个名堂出来吧?” 存银瞪眼。 这不可能! 大嫂跟师傅都夸他很有天分! 那就得了。 存银的事儿说完了,问叶存山来找他干嘛,“今晚又要换房睡吗?” 叶存山说不是。 屋里没其他人,他跟存银说话都直来直去,意识到孩子心理问题,也不会跟云程一样旁敲侧击的试探,所以他把话直白的问出来时,存银还愣了下,然后低头,半天没说话。 叶存山不急,有耐心等着。 过了许久,存银才点头,“那么久没见面,见了就骂我,我给他送东西他也骂,给他送礼他也骂,在外面又不是没给他写信寄东西,怎么回回见了我都骂。” 当时在村里没表现出来,后来长时间没跟谁提过,这会儿讲出来,还能抹抹眼泪珠子。 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家里都是儿子,只有他是小哥儿的原因。 因为大哥是不挨骂的,两个小弟也被叶大好好捧着养,就他,怎么做都要挨骂。 存银问他,“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叶存山没瞒着,“你大嫂说你突然长大了。” 存银眨眨眼,“这不是早就长大了吗?” 他默认是圆圆出生后,他就长大了。 辈分都抬了! 叶存山就知道,存银是心里有气,性子没变太多。 兄弟俩性子像,他也是心里藏着气,才能坚持读书,想要出人头地。 算是他性格里霸道的一面吧,他自己就硬扛着,对存银就有要求。 他让存银有事就跟家里说,“大孩子的心事不好打听,我早出晚归不在,你大嫂忙,你也知道。” 关心有,时刻把心神放他身上,就不太可能。 总有疏漏。 存银都没当回事儿,“那我总要长大的,这不是挺好的,我还想以后出息点,最近也跟师傅学了些,他从前跟元先生都有一股子气憋着,但真的把日子过起来了,却不会回头看。” 来跟弟弟谈心,结果被灌了一碗鸡汤。 叶存山从他这里出去,跟云程说起,“我感觉也是,要我以后考中了,我肯定不会再去石泽县,大老远跑一趟,就为了去炫耀,人家也不一定记得我。” 云程眨眨眼,感觉今天家里的酸情超标,拍拍炕边,要叶存山赶紧过来。 “一起看颜色漫。” 叶存山就不酸了,到炕上几步路的距离,外衣都脱了。 云程要扫视他的腹肌,看看他身体上分布匀称的肌肉,羡慕得无以复加。 “我都坚持跑步了,还是白斩鸡一个。” 他腿跟腰腹都紧实了不少,只是肌肉难练,他单纯跑步,简单做做平板撑,还到不了那个强度。 还有一个很悲伤的事。 存银都长个子了,眼看着要超过他了,他还只长高了那么一点。 一米八是不可能了,看起来一米七三顶了天。 等叶存山坐他边上,他就不想了。 跟叶存山说没都画,“都是抽空画的解压的东西,画风可能很诡异,看起来像是鬼怪跟人,你要是接受不了,就赶紧直说,别硬看。” 看萎了就完了。 叶存山接受力高。 而且他要云程画这个,是钓夫郎的。 云程说了,解压的颜色漫,只画有感觉的。 有感觉的,在他这里,默认是云程喜欢的。 他要看看云程都喜欢什么样的。 翻开以后,他发现跟他想的很不一样。 各种,奇奇怪怪的,他看了都直皱眉的东西,云程都有画。 有三个人的,四个人的,还有怪物的,还有藤蔓的,也有围观的跟公众场合的。 叶存山:??? 云程问他是不是很有意思。 “平时可不敢这样。” 不然怎么叫解压呢。 叶存山提的东西,他也有画。 就是以上动作戏的场景布置。 叶存山:…… “程程,天晚了,睡觉吧。” 云程有一丢丢的紧张。 怎么。 还真给看萎了? 这也没有多奇怪吧。 他望着叶存山。 叶存山回望他。 相顾无言一阵,云程尴尬,把画册回收,躺下,安详闭眼睡觉。 尴尬这情绪,会有延时性。 当时不觉得,事后越想越尴尬。 特别是当晚,叶存山没其他表示的时候,云程后面几天看他都要躲着。 清早跟他一块儿出去跑步,都不手拉手了。 叶存山肯定要问缘由的,云程不说,他也猜得着。 -- 第532页 他要跟云程再提颜色漫,云程还不干,一副“我不听,再说我要生气”的态度。 叶存山:“……那你说个法子。” 云程没别的法子,“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好了。” 这一阵,一直忙到了中秋。 是柳文柏的《冥婚》赶在月底前交稿。 雕版印刷需要时间,每月的稿子是二十发售,有时间弄。 云程把这稿子审完,确定几个修改细节,就是《状元》最新册的审稿。 元墨更换了几个爽点,要看看流畅度。 这两册稿子磨合修改两三天后,就是《王家村》漫画的突破。 《王家村》尾卷卡稿,卡角色神态。 这段时间云程都要把人物表情画吐了,庆阳跟钱满盈每天临摹的废稿也有一箩筐,终于找到了平衡点,能继续往后画。 这期间也起废稿分镜,往后画时很顺。 预算最迟九月底,话本铺子的首部漫画就能发行。 云程问金掌柜,“彭先生那边都说好了吧?邀请函会帮我写吗?” 这事云程说亲自拜访,叶存山说彭先生在学生面前会端着点架子,叫金掌柜去正好。 交给金掌柜,还碰了两次壁。 金掌柜说已经好了,也给云程看。 彭先生把“以文会友”的气势写得非常激昂。 云程看得都心情澎湃,这稿子就没问题,到时能直接用。 至此,就等着民驿、镖局跟仵作那边的取材,把话本铺子的长篇稿件接上,今年就很圆满了。 因话本铺子也有利益关系,云程说了,他们辛苦收集到的资料,除非自己愿意分享,不然铺子里任何人要,包括他,都能拒绝不给。 以防别人白捡便宜。 这时代不像后世,能有个百度随时查。 即使是分享,也要等到人家挣了银子再说。 所以他现在还不知道具体进度,只在后头闲暇时,把要给他们扩写的故事线都写给了出来。 仵作破案题材,会参考现代看过的小说电视剧。 他比较习惯的创作方式是,一条主要线索贯穿全文,开头一个小案子,破解表面谜团以后,就掀开了蒙在水面的黑纱,看见了里面汹涌的暗流。 约莫五到六个案子,就能合起来打最终大反派。 通常会有友方角色出现立场转变,最信任的队友,其实是坏蛋。 两册故事线框架相同,但开始的渊源,跟案件最终指向并不同。 最终都有很大的利益。 冒险题材的梗概会更好写一些,从小到大接触的东西。 大逃杀类型的话,还是短篇适用。 再长篇,就需要副本来接,不然逃久了,读者的情绪都要崩断了。 短篇的故事线很好梳理,一些商业性强的动作大片就这个结构。 长篇的就参考上面说的,需要副本衔接。 这里云程先给他写出来前两册的纲要,方便以后调整。 到八月十五中秋节,赶着云程生辰前一天,《王家村》彻底定稿,只等杜家书斋的人来报价。 先过节。 云程给庆阳和钱满盈都准备了丰厚的节礼慰问。 月饼备了些,是他说了馅料跟现代的月饼做法,能尝个鲜。 其他鱼肉都买了些,也包了大红包。 今年这稿子画得辛苦,这些该给的都给。 叶存山给他把蛋糕拿回来。 今年是一家四口过。 圆圆一岁半了,是个大宝宝了,爱走路,能吃的东西更多了些。 纯天然奶油跟蛋糕,也能给她少吃一点。 想吃更多,就要抱着长辈的腿撒娇。 从前看叶存山脸黑,跟他说话会撒娇。 现在又大一些,已经知道“有用撒娇”跟“无用撒娇”了。 想吃东西,想玩,就要对云程跟存银撒娇。 想骑肩膀,想举高高,想吹风,就不用撒娇了,因为叶存山每天回来都会带她玩。 云程就想到叶存山之前跟他说的育儿经,“圆圆这是不是也习惯你这样了,所以觉得理所当然了?” 叶存山“嗯”一声,“姑娘家么,从小就要给她挖个坑,以后可没人跟她亲爹一样对她这么好了。” 存银听得一口茶都险些喷出来,“大哥,你心眼儿都成筛子了吧?” 叶存山说他是读书没多少空闲,不然存银也能再教教。 存银就洗耳恭听,“比如呢?你要教我什么?” 叶存山:“把你教得一点秘密不留。” 外人哪里有哥嫂可信。 可惜了。 存银没以前好哄了。 他从二月份后积攒的信件,半年下来有小半箱。 没寄出去,开始有些寂寞,但现在觉得挺好的。 躺在那里生灰的秘密与心事,永不会被人光顾察觉。 有种孤独的安全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跟上次一样,单独分了个章~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第156章 这种安全感,只持续了一天。 八月十六。 存银收到了槐城的来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匹棕色的小马。 站在那里,跟存银一般高。 他是被人从铺子里叫回来的,回来前,他以为只是普通信件,可能会捎带一点槐城的特产。 -- 第533页 所以他现在跟小马面面相觑,许久没能缓过神。 直到小马发出“咴咴”的声音,把存银藏在脑海深处,几乎要被遗忘掉的羞耻感拽出来,他才回神。 脸红得发烫。 太尴尬了。 陆瑛肯定笑话他了。 时隔数月,依然羞耻。 他忘记了他为什么要问陆瑛马的叫声是什么,只知道写进去的拟声词里有小羊咩咩、小鸡咯咯哒还有牛的哞哞。 一刻待不得,他先回房。 他上工有月钱拿,都能自己攒着。 现在办事比从前稳妥,平枝姑姑给驿卒小哥上了茶,要他吃点东西歇歇脚时,存银也回屋拿了碎银出来给他当辛苦费。 驿卒小哥不想要,“陆少将军已经给过很多了,我跑这一趟很值了。” 存银依然要给,“他是他,我是我,他劳烦你跑一趟,我感谢你辛苦。” 驿卒小哥就笑。 说他讲话一套一套的 他不是正经客人,不好叫主家招待,的确是一路辛苦,赶来时风尘仆仆,才喝了口热茶,吃了几块点心。 完事儿就走。 温故跟知新两个帮忙,一个把箱笼搬进存银屋里,一个把小马牵到院子一角。 他们在太师府时牵过马,来府城后生疏了,叶存山买了骡子后,找回了手感,现在刚好用在小马身上。 也是抓紧出去买草料豆子,好好喂喂。 存银进屋拆信前,听见外头声音,想想大哥买了骡子,但他有小马,还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就没忍住笑了声。 这东西他肯定还不起的。 跟京都两个少爷来往,他都还不起。 人家随随便便买点东西,他要攒一年的月钱,可能还不够。 存银想着,反正小马会养在陆家小院。 要是以后关系不好,他就给温故知新养,等以后有机会,再还给陆瑛。 有这个想法,是因为陆瑛这次寄来的信件依然很薄。 跟从前在京都时一样,为了看起来分量足,他往里箱笼里装了些旁的杂物。 存银没急着看,先拆了信。 信件薄,内容就不多。 第一句说他当时受伤不便写。 第二句要看存银下次来信时间,看存银中间有没有写。 仅仅两句话,就让存银立刻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往后看。 马要让他好好养着。 存银皱皱眉。 凭什么。 那匹马每个月的花销,指不定比他的月钱都高。 陆瑛将他的心思拿捏得很稳,后头就补上了,可以教他骑马。 存银连牛背都没爬上去过。 在山村当个放牛娃,都要男娃。 他比别人多一颗孕痣,就没资格放牛,更不能坐牛背。 小时候缠着大哥硬要上去,大哥私下带他去,他才被托举起来,就有些恐高,吓哭了。 再大一点,他不怕高了,也知道他跟男孩子的差别了,这要求就没再提过。 信件里没什么家常叨叨,那里的苦寒也没多说。 后面简单几句话,只跟存银说,收到信件的日子、天气。 存银算算,从寄出到收到,就有两个半月多。 再从槐城到居安府,就有三个半月。 是小马不能跟大马一样跑,一路还精细照料,所以时间久。 因着短,存银很快看第二遍了。 看到第二句话,他依然头皮发麻。 是为了找点安全感。 他当即去拿了纸笔,很坚定的在纸上写:我有写!是没人去槐城,所以信件捎带不出去!你不能根据这个来说我没有写! 趁着哥嫂不在家,存银把他压箱底的“小秘密”都扒拉出来。 他用的是活页本,添加删减都方便。 也是打小就养出来的好习惯,每一封都按照日子排列,看起来很清晰。 因为陆瑛离得实在是远,存银跟他讲过的小秘密还没暴露过,加上被送小马的冲击,以及陆瑛解释写信少的原因,多种因素之下,让他勉为其难再跟陆瑛做一次“笔友”。 这日记本就是他一直有写的证据。 收了礼物,也不能吃亏。 他要说:“我看你也不会是天天受伤不方便写的样子,薄薄一封信,不值驿卒跑三月,要是无话可说,就别说!” 他刚好去找新笔友! 一个秘密只写一次,写多了,他都腻歪。 鉴于日记本厚,存银新起稿的信件就这两句。 一句反驳,一句反威胁。 封装好以后,他去看箱笼里的东西。 皮毛还挺好,不知道是什么毛,比他常用的兔毛跟羊毛还要柔软很多。 收到的季节赶巧,现在给做小披风跟小背心,能给圆圆冬季御寒。 小孩儿爱走路,到冷的时候,她走路正稳,多穿点不怕风寒。 结果他拿出来一看,上头都有贴纸条。 小块的皮毛写了圆圆的名字,大块的皮毛写了他的名字。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存银听他名字听得多,看得少,就最初学认字的时候,大哥教他写过。 一直到现在,因为家里伙伴不跟他书信往来,京都那边的程文杰跟他往来时,也会往里头加很多文绉绉的、他看起来很吃力的话,对于自己的名字,就不敏感。 -- 第534页 发现这么大两个字写出来,还怪好看的。 也有另一种奇怪的感觉。 别人有的东西,他也要有。 现在就大哥大嫂这样对他好。 存银歪了歪头,把新写的信拆了,在里面加了一句:“表哥,你人真好,咱们算起来没亲戚关系吧?” 笔尖一顿。 存银写:“不然我认你当哥哥?” 有干亲。 能凑合。 有些他隐约感觉不合适的地方,也能有个理由。 别的话没有。 存银惯会礼尚往来,没银子有没银子的往来法子。 他后来练习做衣服跟刺绣,都是做的娃衣。 是要练手的,衣服都做得非常繁复华丽。 他的丑娃娃不适合穿,大哥大嫂的棉花娃娃也都穿得朴素。 存银手里不差银子花,这些绣样就一直在屋里放着,没拿裁缝铺子去卖。 他精挑细选后,不需多说,陆瑛就该知道意思。 要他临时再缝一个娃娃是来不及的,想想久未听到消息,一来就是受伤,存银默了默,给他绣了一只平安符。 在哥嫂回来前,置办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么么哒! 第157章 叶存山跟云程一块儿回来的。 八月二十,柳文柏的《冥婚》要开始销售。 中秋放过假,云程今天加了个班,为此做准备。 平枝姑姑去给他送午饭时,顺便把圆圆带过去了,小孩儿没闹,回来时被叶存山抱着,半窝在他肩上靠着,舒服得直眯眼。 她的个头每天都有变化,温故知新不能抱她,家里其他人没那么大力气,抱起来吃力,胳膊就会用力,让她不舒服。 就叶存山劲大,抱孩子抱得轻轻松松,圆圆想动就能动,别提多自在了。 他们回来,存银就把陆瑛寄来的东西拿出来。 那包种子,是槐城特有植物的,不知府城的气候好不好养活。 看那里五月都要下雪,存银决定先把种子放一放,等到冬季时,他再试着种种。 一并寄过来的还有一罐冻土,三个半月过来,没有半点儿冻土的样子,里头的冰渣水汽融了,坛子里像是挖了河底的淤泥,浑浊不清。 当时寄过来是要给存银看看,没别的意思。 叶存山看了后却说,“是不是要用这个土种的?” 村里种地不跟城里似的,还整个花盆养花。 他们院里的小菜园都是一片开出来放着,没说要养小盆菜。 存银稍加犹豫,“那试试?” 种子多,现在试试,回头冬天再试试,开春赶着季节也试试。 能种出来是好事,种不出来就当找乐子解闷了。 这要等明天买几个花盆才能弄。 毛皮是给圆圆跟存银的。 云程看过后心里有数,说让存银练练手。 存银舍不得浪费好料子,要云程盯着点,别到时候给他糟蹋了。 回来时已经是饭点,云程跟叶存山也商量着要给陆瑛送点东西过去当回礼。 存银捧着碗,眼神发飘,欲言又止。 圆圆找他玩,他都心不在焉。 叶存山问他怎么了。 存银支支吾吾。 云程说:“今天回来还有别的事儿?” 存银小声说:“表哥给我送了一匹马……” 一阵安静后。 叶存山放了筷子,侧身看他,手肘半撑着桌子,问:“他为什么送你马?” 因为脸黑,表情认真起来也显得凶。 存银心虚得很,缩了缩脖子。 他很多事情都不走心,就当时那一阵在意,过了就忘记了。 给哥嫂的解释只有,“我是问了马的叫声,他可能是想让我长见识……” 云程也没什么印象,还是叶存山稍稍沉默后,说:“那可能是你知道你学说话的时候是先学的鸡叫,心里气不过,要说陆瑛表哥学的马叫吧。” 不见到真人,就不知道陆瑛本人的变化。 在叶存山印象里,陆瑛还是挺“孩子气”的,跟小孩子较真较劲的事儿常干——一般人也干不出来给小屁孩儿写信,几个月一来回,就为了吵架。 不是存银主动索要,也不是陆瑛毫无缘由的送,一家人就继续吃饭。 存银看哥嫂不生气,心里才舒了口气,然后他也生气,“你怎么还记得这事?那你学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先学的鸡叫!” 叶存山:“你回村去问,我反正是不会告诉你的。” 真是可恶! 大老远把马送来了,就不可能再给陆瑛原路送回去。 云程问存银意思,“你想亲自养?” 存银试探道:“不行吗?” 这不就跟村里养鸡养兔养猪一样,自己喂养,就熟悉了,能培养出感情来,以后见了他都显得亲昵。 给别人养,是省了事,那小马跟别人亲,他心里不舒服。 他还没有收到过这种礼物! 以后还能学骑马的。 熟了,小马能让他趴背上,不会故意颠他下来。 这么一来,存银得定期带小马出去遛遛,不能关在家里养。 这跟骡子不同,给关抑郁了。 晚上云程跟叶存山商量了下,说这样也挺好的。 -- 第535页 “他来府城后一直没交到能长期好好相处的朋友,有个宠物也不错,马需要遛,他跟着能当锻炼了。” 马也不比娇弱的宠物,轻易不会生病,偶尔喂养出差错,也不必担心直接给整没了。 叶存山都行,就是这回礼不好弄。 “那咱们给他送什么?” 家里大事他都很有主见,到这事上犯了难。 不是现代,想寄东西随时都能寄。 这里要看驿卒小哥的时间。没来,他们能再准备准备。要是有人往槐城去,没准备好,也先把东西捎带了。 云程也没好主意,最近忙话本铺子的事,玩具店都有一阵没上新了。 新话本跟漫画可以寄过去,土特产不方便。 叶存山突然跟云程说:“你说我给他买个成年人读物行吗?我看他也要说亲的年纪。” 云程不同意。 “换成文瑞表哥,你敢这样送礼?” 就是陆瑛给人的距离感弱,所以才敢这样。 家常信件肯定要写,内容参照从前。 云程想了想,画了几个铠甲式样。 他以前没了解过,不知道陆瑛能不能请人照着做,为了不把图样浪费,人物就用的陆瑛的脸。 隔天请人去驿站打听时间,得知这次驿卒小哥要休息五天才动身。 存银也看了云程的画,想了想,大的铠甲他做不出来,就做了小铠甲,也是娃娃穿的。 再请人雕了个给娃娃骑的小马摆件,回礼就备得差不多。 东西寄出去前,是柳文柏的《冥婚》发售。 他的书名所附带的神秘色彩更加浓郁,现在很多地方也有冥婚习俗。 常规的,广为人知的冥婚形式,多半是家里死了儿子,要给配个媳妇或夫郎,娶的时候就是跟公鸡拜堂。 也有少数是新人都已离世,两家父母交换过庚帖,觉得年岁相当,不想他们在地下孤单,也会结个亲。 拿到书的读者,开始以为是冥婚以后见了鬼。 因为标注了“恐怖”、“小孩不能看”字样,他们默认是跟《王家村》一个类型的。 结果这本直接不试探了,开场就写鬼女要找人成亲。 普通的话本里,鬼女妖女也是一个“艳.遇”,不论过程多香.艳,最终结局都是书生跟人类贵女成亲。 硬要说的话,之前也有同类型的故事写出来,狐妖心悦书生以后,想把他困在破庙,想要与他一世长久,最终还是放了书生自由。 在这本里,这种困境的烈度很浓,情绪刺激更大。 柳文柏在经过长篇的锻炼后,对短篇节奏的把控更强,这篇是他擅长的题材,真动笔之前,他还写了别的练手,开始写日记,完稿经过细节修改,再发出来,好评不断。 相较于云程的细思极恐,越想越恐的类型,大众读者更能接受这种把恐怖摆在台面上,不需要他们动脑子去思考解谜的类型,初始销量比云程的《王家村》要更广。 今年从《冥婚》上,柳文柏都能把爹娘给他的银子挣回来,加上《修真传》续上了长篇连载的档期,后续会有稳定收入,等于是无债一身轻,也有闲余银子让他大胆试错,这一天关注完,他就抓紧去镖局那头取材。 还跟云程讲,“他们总镖头说,真能用他们的名字——镖局名字跟镖师名字都要用,以后咱们家有什么货,他能看着捎带。” 这话能直接理解为他们家有什么东西要送,镖局能免费送。 不把话说死,是怕以后合作不愉快,云程这边得寸进尺,他对不起那些卖命的镖师。 短期合作里,都还不错。 他们家的话本销售量也都看得见,这个合作,对镖局名声很有帮助,所以愿意给个承诺出来。 云程不占他们便宜,“你要他们考虑一下,看开不开送信业务,我邀请函发布以后,也想收外地书生的稿子。” 古代没邮局,专门送信收信的少,要能开展这个业务,会便利很多。 不能收费过高,人家会觉得不值,他没劝的话,就是问一句。 赶在驿卒小哥出发去槐城前,家里把东西寄出去。 存银爱碎碎念,跟云程一样,没看多少书,用词用句不够精练,一写就是一页打底。 攒了半年的日记很多,他藏不住。 被哥嫂扫一眼,他都想拿出来不寄了。 叶存山没拦着。 按照他的算法,存银今年已经是可以相看亲事的年纪。 跟陆瑛关系再好,也是外男。 植物种子,可以是送回来给他们瞧个新鲜。 皮毛是圆圆跟存银都有,陆瑛比存银大几岁,把存银也当小孩儿看待,正常。 来往写信,也成。 但一寄这么多,四舍五入等于天天写,这是要干啥? 云程却把存银拦着了,“你想跟人说秘密就说,笔友的事还要等几个月,我看你跟陆瑛表哥也挺好的,他不会把你秘密到处说。” 叶存山动动耳朵,目光来回巡视,“什么秘密?” 存银说,“你没有秘密吗?比如你上学的时候,看哪个同窗不顺眼,总想揍他一拳头。” 这话肯定不能挪到明面上讲,拿回家里也不好说,那可不得找个地方说。 叶存山就要存银举个自己的例子。 -- 第536页 存银说:“大哥有骡子我有马,我比大哥厉害,嘿嘿嘿。” 叶存山:“……” 有点子心酸。 他想整个骡子车,还弄好久的。 东西顺利寄出,存银就有了空闲,每天往陆家小院跑跑,要看看小马。 是一匹性格很温顺的马,摸摸脖子跟耳朵,就会亲昵的蹭蹭人手。 没上马鞍,也没驮过人和货,背部线条非常漂亮,马肚也鼓鼓的。 现在是跟骡子住一个棚子,两只都是公的,不怕杂交出后代,能放一块儿养。 存银每回过来都要看看骡子。 一边看骡子,一边摸自己的小马,然后忍不住笑。 人看得出来他是开心得意,马不知道,马就觉得存银对骡子笑,很喜欢骡子。 后头再来,就不蹭存银,还要用大脑袋推他,也要躲他的手。 存银就着急,围着它转了两天,再次恢复常态。 反复几次,就到了九月。 九月底,叶存山又有一场季考。 今年的考试,包括岁试,他都表现轻松,就是明年的科试,他也自觉很稳。 但休沐过后,再开学,回来学习强度就拉高了。 京都要来人监考。 提学官都是京都来的,季考的巡考更关注学风,成绩是其次,除非要入国子监,每一次的考核都要认真对待。 能让他突然紧张起来,想要争头名的原因只能是程太师那边又让人带了话。 大抵是说云程很出息,这是他没想到的。 看话本铺子发展很好,外出总能听见别人提及云云。 别的话不用多说,叶存山也能体会到内里深意。 他们夫夫俩傲气,不跟程家多往来,没要接济,实际还是得了程家庇护,不然就冲着铺子的名声,每月能挣到的银子,多少达官贵人都在惦记。 别说是秀才、举人了,就是一些小官,都要被大一级的官压死。 对叶存山而言,当下的努力其实不够看。 但这是他目前能做到最好的事,他不会被打击到,不会看到山高路远,就半途而废。 回家不提糟心事,只说跟杜知春打赌了。 他从前跟杜知春攀比了好一阵,现在没给家里多说,不代表他这性子就改了。 所以一讲,就都信了,要他好好考。 生活节奏没变,叶存山还是早出晚归。 答应云程每天陪他晨跑也有做到,晚上回来早,会带圆圆玩,也会陪云程散步。 剩余时间才是学习,在彭先生那边开小灶时,他还能顺便把去跟小马玩的存银带回来。 云程悄悄翻开他计划本看了一眼。 将近两年的补课跟扩充阅读量,叶存山还专门练习过连章题跟全章题,在长篇文章的阅读与提取核心的速度上都有显著提升。 他还是加了任务量的,只是速度上做了弥补,同样的时间,能学更多东西了。 云程猜着他应该是中午午休没歇着,自己在府学时就补了。 知道叶存山认真对待的考试只会前期高强度学习,后面会慢慢减压恢复,云程便没说什么,每天给他装的铜板要更多一些,要他别忘记吃饭。 夫夫俩的默契在这时凸显,叶存山也不说酸情话。 等到九月中旬,存银种的不知名植物冒了两棵小嫩芽时,叶存山的学习强度也降下来了。 一家人约好了,跟着叶存山的休沐日来休息,今天聚一处,是说要带小马出去转转。 主要是带存银认路,他可以不去铺子里上工的,平时想带小马出去就能带。 家里不放心,肯定要温故知新两个跟着。 他们认识路不算,也要存银自己认识,要挑选场地玩。 能让小马跑开的,就得去城郊的农庄,这边不算偏僻,回家方便,安全性有保障。 农庄都是富户官家的,有些不让外人踏足,万一马跑进去,还得有番拉扯,要赔钱。 他们能跑的就是空地,要存银注意着点。 平枝姑姑说,府城有马的人家少,给存银把骑马服准备几套,出去就是小少爷,没人不开眼。 存银是被人狗眼看人低欺负过,也会装大尾巴狼了。 现在再有人跟他打听他家里做什么的,他是做什么的,他都不会直接讲。 要说两家铺子的名字,也要假装跟某个大贵人很熟的样子。 比如欺负过他的潘智明,他在府城算是出名的“熊孩子”了,装个熟悉样,能省去大部分麻烦。 剩下不能省的,就报铺子名字。 两家铺面背后的靠山没藏着,大家都怕呢。 不仅不会欺负存银,还要反过来巴结他。 叶存山就说:“你意思是我今天不该跟你叨叨这么多?” 存银哪敢说话,“我没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不用太担心,我已经不好欺负了。” 叶存山去看云程,“你看看他,飘了,不要我管了。” 存银叹气。 行吧。 云程让存银给小马取名字,存银叫“小马”叫惯了,想想以后马会长大,总不能再改成“大马”、“老马”,也不想用马叫的拟声词,这会让他无限循环回忆黑历史,便说:“叫威风或者神气?” 现代给宠物取名差不多也是这个调调,云程让他再挑一个,存银难以抉择,就去跟小马玩。 -- 第537页 威风神气来回叫,小马明显喜欢威风一些,就把名字给定下了。 叶存山跟云程今天是陪同。 就这一天休沐,到城郊以后尘土重,没带圆圆一块儿,下午还要早点回去的。 云程跟叶存山说,“等你考完,我给你补画个颜色漫。” 他看过云程的奇怪解压之作以后,已经贤者很久了,仿佛失去世俗的欲望。 云程也已经尴尬了很久,一直躲着叶存山。 到中秋时,两人状态都有好转,又过去一个月,已经能把它揭过。 云程也有反思,叶存山接受度再高,也不能随便给他画奇怪的颜色漫,冲击性太强,把他家叶小山的心都伤了。 叶存山还说自己表现太过,要云程冷落他了。 两人搁一块儿腻腻歪歪,说了好一会儿酸话。 叶存山还烤肉。 府城买孜然方便,云程爱吃,家里有圆圆后,没怎么吃了,味道大,圆圆受不住诱惑,闻着直流口水。 出来一趟,他们能吃个肚圆 再看存银几乎是追着马跑,两人又皱眉,寻思着还是要找人教他一下。 出来玩,怎么还跟马玩他一样。 跟存银说,存银却不乐意学。 一来陆瑛说了会教他,二来马太小了。 他想等等,等小马长大一些,有个成年马的雄健样子,他再学。 到时陆瑛不教他,他就请人教。 这么跟着跑也不错,小马照顾人,没撒开蹄子就猛跑,存银跟后头,身上都没落多少灰尘。 很锻炼人,玩一阵,身上就一身薄汗,坐下后脸都是红扑扑的,身上还能往外冒汗。 没人跟着拘束,小马也能放开了在场子里跑几圈,姿态看着确实威风神气。 烤肉是家里就准备好的材料,过来搭了长条灶台生火,就能把穿好的肉串菜串往上放。 存银回来前,云程跟叶存山就吃过不少,等他回来,就专心给他烤。 存银开心得很,感觉他还是大哥大嫂的小宝贝。 吃过烤肉,再吃块甜瓜解腻。 时间到了下午,不喝茶叶,是喝了很朴实的大麦茶再去去腻,歇会儿就能回家。 大概是这段时间里,看出来大哥大嫂真的没有因为这匹马跟他生气,他敢跟他们说点事。 比如说,他信里写,可以认陆瑛做干亲的事。 这要跟长辈过个明路的,不能他自己私下做主,说怎么就怎么了。 叶存山觉得可以。 是亲戚关系,但存银跟陆瑛之间的亲戚关系就远了,没这层姻亲在,什么也不是。 把他当小孩儿照顾点没事,随着孩子长大,就不太合适。 存银主动提,他心里藏挺深的隐忧也没了。 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了章,下章马上发~ 第158章 在外吃饱喝足回来的,到家以后看见圆圆,三人都心虚,要给亲亲抱抱举高高。 圆圆鼻子灵,闻闻嗅嗅想吃东西。 存银给她拿了鱼肉松。 鱼肉松是专门给圆圆做的,味道比较大,是圆圆所有辅食里,最能吸引她注意的一样。 单独喂,只能喂一丢丢。 怕不好消化。 给她尝个味儿,晚上的辅食就定下了,吃鱼肉松面条。 圆圆吃腻了粥,现在爱吃面条。 存银给她把面条擀得细细薄薄的,再和着鱼肉松一起煮久点,就变得软烂,端出来成了面糊糊,但圆圆要这个仪式感,直接给她做面糊糊,她吃得少。 饭后照常洗漱,存银最近写信兴致很高,主要是讲小马的事,每天要去看看,总有点话要说,弄完他就回房去。 叶存山跟云程带圆圆玩了会儿。 随着长大,圆圆的睡眠时间开始变少。 像小婴儿时期,一天大半时间都在睡的情况几乎没有出现过。 从前最多起夜喝奶换个尿布,现在也要闹夜了。 精力旺盛起来,叶存山下学后就不再抱她玩,要带她玩别的,把精力消耗消耗。 打娃娃是圆圆久玩不腻的游戏。 对她不喜欢的娃娃,她看久了也没能喜欢起来。 摆出来她就要拿小锤子,追着娃娃打。 而且她现在会走路,虽然走得摇摇晃晃。 会走路,站立时间久,就不需要坐着玩,打一会儿娃娃,她还能围着桌子转。 也变得聪明了,知道娃娃是大人“操控”的,多次打不到娃娃,就要用一双纯净清透的葡萄眼去看人。 云程跟存银通常会心软。 叶存山居然会跟圆圆说:“你是不是玩不起?” 云程听一次,就要皱眉一次。 感觉这话很“社会”。 但圆圆喜欢听,会重复“玩”字。 她已经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了,只要说了,就会有很多玩具摆出来让她选,可开心! 等圆圆打哈欠时,夫夫俩就把她送到奶娘房里。 可能是打小避嫌,没怎么在他们房里睡的原因,圆圆对夜里分开睡很习惯,没有说离不开爹爹的情况。 看起来是以后跟奶娘分房睡时,才会闹一场。 明天叶存山要复学,云程也要去忙了。 《王家村》的稿子已经加印出来,但格还没谈拢。 -- 第538页 他已经想好了,要是没有合适的价格,就他自己的话本铺子来发。 这是一个很大的转变,需要全程盯着。 他没经商头脑,现在有的主意都是现代看过听过的,过去是镇场子用,摆个态度,主要是金掌柜跟人周旋。 价格谈不拢的最大原因是《王家村》内页里会附带一张邀请函,他们认为这是打广告。 同在府城,内页广告的效应他们看得见,就想把广告费给去掉。 但云程不觉得这个需要收他的费用,因为提这个要求的时候,杜家书斋还问他,等到明年院试后,是不是他们有合作的书生也能来旁听学习怎么写话本。 云程都没收他的学费! 最后还是贺泉那边给了点隐晦提醒,是府城杜家的少爷,不喜欢《王家村》,开始文稿就不喜欢,看卖得好就继续合作。 再出画册,有预算,具体多少他不知道,但因不喜欢,给多少都觉得亏,所以想压价。 云程就觉得很恼火。 生意还讲究个人喜好啊? 那一开始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好听,早几个月前,他就能选择别的书斋合作,何必拖到现在。 眼看着要开始发售了,还没有选定代理书斋。 叶存山拍拍他背,“应该是你总是优先考虑跟他家合作的原因,所以傲气起来了。” 现在话本铺子正在关键时期。 漫画部要成立,编辑部也要成型。 云程没空再弄一个对外经营的部门,没有精力去把写稿到销售的环节都一手包办。 其他书斋书局也有不错的,但背后势力不如杜家,往外销售时,遇到的麻烦事会比杜家多。 从这方面来看,杜家书斋也是背后有人撑腰,所以能“恃宠而骄”。 这次漫画是首次尝试,内页邀请函是一定要发的。 没空筛选,他就要去拜访一下谢老板——谢晏清的爹。 由他引荐,看有多少商人需要带货去外地。 如果没有或者不多,他会再去跟镖局联络感情,请他们捎带一次。 这次销售,就借借太师府的名义,把外部的麻烦事都先排除。 叶存山想了想,问云程,“金掌柜怎么说?” 云程叹气,“金掌柜很硬气啊,大舅妈家里也是个大官,他从大舅妈府上跟到太师府,虽只是个小小掌柜,却也比一般小老板腰板硬,见过世面的,他直接说把旁边的铺面买下来,打通。他到时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请玩具铺子的掌柜过来帮忙,那边经营稳定,人家正愁怎么在我跟前得脸,有机会,肯定愿意。” 那叶存山就没什么好说的。 跟云程刚才提到的一样,还是他们先找商人。 只是把这一部分包揽,雕版印刷的工匠也要再开作坊,请人代理的话,稿子极有可能会提前泄露。 云程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了。 他往叶存山身上挤,“快给我揉揉脑袋。” 这姿势不好揉,揉也只能揉单边。 叶存山想坐起来,云程不让他动,“撒娇呢,没感觉到啊?” 俩人尬了挺久,下午才有明显回温,叶存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就单手给云程揉揉头,问他睡不睡觉。 云程:“你说的这个睡觉,是动词吗?” 叶存山说不动,“我看你累得慌,下次吧。” 云程就有一丢丢的怀疑。 难道他的性.癖奇怪到了这个地步,让叶存山萎了两个月? 那怀疑的小眼神,隔着夜色都藏不住,闪闪发光的。 叶存山一句话就把云程怼闭眼了,“早上是什么顶到你的?” 云程放心了。 睡了会儿,他要找点存在感,跟叶存山说:“那你自己去当忍者神龟吧。” 这个梗,叶存山不懂。 他从字面意思上理解也够用。 要云程等着的。 “等你忙完手里事。” 云程觉得他怪好笑的,跟他学台词。 “我想睡你就睡你,还要挑日子的啊?” 真的在挑日子的叶存山:“……” 他手往下摸。 云程颤了下。 没挡,没反抗。 是默认。 所以晚上胡闹了一场。 隔天清早,云程不晨跑。 还硬撑着想起来,说出去散散步也行。 有约定后,他们每天都执行,忙碌里,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都难得珍贵。 而且他觉得习惯就是这样,一旦有哪天不做了,就很难捡起来了。 叶存山怕他生病,“你这段时间太绷着了,睡吧,明天你不去我都会去叫你。” 也跟云程说:“铺子那边我过去一趟。” 为晨跑早起的,不跑就能去一趟铺子。 吃过早饭顺便去,见了金掌柜,叶存山没空多说,跟他简要直接道:“不用等报价了,咱们自己做。你应该也认识相熟的书商,挂牌子出去,也让小伙计上门说一声,邀请他们来看稿子。谢家那边带礼拜访一下,要是今天柳文柏过来,你让他去镖局取材时,顺便跟镖局的人说一嘴,看他们想不想掺和一下。” 横竖都是押镖送货去外地,做什么都是赌。 他们跟谢家关系好,要是想做这生意,谢老板会提点,不会让他们吃大亏。 -- 第539页 于是一清早,刘掌柜才来,就被这消息震得一懵。 “怎么就休了一天,就变化这么大?” 一天前,他们还在说价格好商量呢。 金掌柜皮笑肉不笑的,“咱们家不差画册这点银子,明年四月要开班教学,我们要发邀请函的,没空耗着。” 刘掌柜又急急跑回家,家里少爷也硬气,“那让他们试试吧。” 以为卖书的生意那么好做啊? 这事是存银中午回家吃饭跟云程讲的,眉头皱着,不是很理解,“怎么府城的书斋跟蔚县的差距那么大啊。” 以前杜知秋多和气一人。 事情确定怎么做,云程就看开了,“没事,一辈子这么长,哪里能事事顺心如意,也谢谢他了,不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想单干开铺面。” 最初话本铺子开,就是想把审稿权捏自己手里。 现在话本铺子要扩张,也感谢那位全凭喜好办事的杜家少爷了。 竞争太小,搁在现代,他迟早倒闭。 在府城发展了一两年,金掌柜也有了人脉关系。 这次雕版印刷就是自己找人的,有人想要高价卖底稿,匠人们不敢给,怕这银子挣了没福气花,也怕以后吃不了这碗饭。 现在能去找这批人谈谈,看他们愿不愿意到话本铺子来上工。 这是一个小插曲,期间他们没有白等,画册都已经印出来了,也有多余的雕版在。 有想代理的书商,就跟之前从杜家书斋拿代理一样,可以直接买下。 全是自己代理,云程头一次,对金额拿捏不好,这部分全权交给金掌柜去办。 忙碌时,也有些书生上门打听,想问问他家是不是跟杜家书斋的合作崩了,他们以后还能不能来试稿。 云程没白让人试稿,他看着不错,但是其他有更好的选择,会给刷掉的书生给一个基础润笔费,不算白让人来跑一趟。 其他写得不好,但是看得出来认真的,也会酌情给一点跑路费。 剩余想来骗钱搞钱的,就不给。 因此他们话本铺子长期请人试稿,也没引起书生们的不满,关系都维系得不错。 存银看大家都在忙,来人又多,主动把这里的接待揽下。 他是小哥儿,孕痣正眉心。 云程说他小,实际年龄在这里已经可以相看。 这两年身高长了,就在眼皮子底下养着,天天看着不觉得,若是对照画像,就能发现存银的脸型没从前圆,显了下巴,有少年的俊秀样。 能来书斋写稿子的,少有年纪大的书生,年轻点的脸皮薄,见了他要脸红。 几天沟通下来,存银只觉得累。 “怎么那么容易害羞?我都没有说什么!” 云程想摸摸他头,发现摸头这个姿势,手臂越抬越高了。 心里不由发酸,“我以后不会成为家里最矮的人吧。” 存银说不会,“还有圆圆呢。” 圆圆要长好多年。 等圆圆长大了,指不定哥嫂又有二宝了。 云程:“……存银,我觉得你嘴巴没以前甜了。” 存银并不介意,还会嘴上花花了。“我大哥的嘴巴甜,嘿嘿。” 叶存山:“……” 快到季考,学习强度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他一贯的考试习惯,还好一年里,值得他这样对待的考试并不多,不然他还得改习惯。 云程问他感觉怎么样,“杜知春学得好吗?” 叶存山不愿说是京都的糟老头带话,就要自行圆谎,为了以后无懈可击,他这两天还去挑衅了杜知春,这次季考两人就比比。 “输了的人,每天上课,赶在先生进来前,就要起来说一句不如对方。” 都是死要面子的人,这个脸是绝对不可以丢的。 因为杜知春学习状态太猛,叶存山是头一次觉得他这考试前的习惯不太好,有了点紧迫感。 云程不觉得有什么,“越是大型考试越是重心态,你平时绷着就够了。” 因为强度降下,又想有事可干,刚好被抓壮丁去铺子里帮忙。 其他经营方面的,他突然插手,还得从头学,很耽搁功夫。 现在是每天跟进一下刻印作坊的进度,把后勤的事做好。 都是下学才忙,不会出门很久,回家能带圆圆玩。 有他陪着,圆圆甚至没发现云程跟存银都很忙,每天都要玩疯了,睡觉都打小呼噜,闹夜的次数垂直降低,直至没有。 云程感觉挺好的,圆圆看着可结实了。 孩子身体好,就是最大的好事。 这一年快过完了,他再没刻意去关注圆圆的肤色,已经想开了。 他跟叶存山努力一点,以后可以护着她。 也是担心同辈的情谊延续不到下一辈,等闲了,也再努努力,想怀二宝。 晚上云程就跟叶存山说这个,“我看你兴致被我打击得很差,我抽空在起草图了,到时你先看看草图,觉得可以的,我就继续画。” 学画画时,他哪里能想到,他有朝一日会跟夫君聊这个。 还要自己主动画涩图,要夫君审稿挑选。 叶存山说不用,“上次不是睡过了?不如下次找个机会二人世界去,我的驴车还没用过。” 云程笑他,“你舍得用啊?” -- 第540页 没车子的时候,说外人的车子不留痕迹。 有车子的时候,又说自家的车子还会坐孩子。 总有拒绝在车上做的理由。 叶存山对此执念不高,因为他们现在的马车不大。 还没有村里的板车大,坐着可以,动作大了会不舒服,身体都伸不开。 他说就跟云程出去玩玩,“我看你后几个月也会忙,镖局跟仵作题材的稿子,应该要开审了,镖局还好说,可以强行写动作戏,仵作的你怕是要跟着审。” 叶存山也要为科试准备,他要拿到乡试的准考证,继续往上考举人。 心里有底,也要求稳妥。 云程还跟他讲了龟兔赛跑的故事,他的目标也不是府学里的头名。 听他这么算,云程顿时不想画画了。 “那我们都没时间亲热的样子。” 叶存山就拿他的话还给他,“想睡你就睡了,还挑时候啊?” 就会嘴贫。 云程说,“睡我是不用挑时候啊,万一怀崽了,那得挑。” 得挑个不忙的时候备孕,孕期长,这家庭条件,不必要那么辛苦。 他没做工作狂的觉悟,难受时只想躺平。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59章 云程孕期辛苦,还会心情郁闷。 话本铺子正在关键时候,第一册漫画的发行又因杜家书斋出了意外,平白生了许多事端,短期忙完以后,云程心里也不会放松,需要时时关注。 这事情堆着,给他的压力也很大,确实不是个怀孕的好时机。 夫夫俩会这么在意,也有怀圆圆时时机不好的原因。 当时是去京都那边发现的,才来府城安家,所有计划都打乱。 就着这事聊了聊,他俩又默契的想起来了一件事。 成亲之初,他们睡一块儿会挨挨蹭蹭的试探,实际没做到最后一步。 因为当时云程是孝期,关起门来有点亲热已是很大胆的行为了,再过,叶存山都要觉得自己是畜生。 现在想起来,他发现,也有不怀崽的亲热法子。 两人眼神对视一眼,就明白过来。 天也不聊了,很默契的翻身面对面看着对方,眼神里都是蠢蠢欲动。 云程还想起来了,久违的纯情剧本。 他的校园文特供俯卧撑。 他要叶存山给他做。 叶存山当然是配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因云程详细介绍了“校园文”,叶存山就喜欢被他叫“师兄”、“学长”。 私下玩玩,不拘小节。 都行,都可以。 兴致高,闹得晚。 云程隔天再次早起失败,错过晨跑。 他想着等到冬季时,他就要猫冬,不会出去跑步了,趁着现在天气还没凉下来,还是咬咬牙,能多锻炼一天算一天。 所以他是把存银一块儿叫上了。 存银体力一向比云程好,打小就在干活,身体底子好,没病没痛没隐疾。 现在有了威风,隔三差五就要带威风去城郊跑跑。 他又不上马背,都是跟着威风跑,体力上就更不用说。 带他出去跑步,就没有跟叶存山一块儿时悠闲随意。 存银跟带圆圆走路一样,往前跑一阵,就要回头停下来等等云程,还惯性拍手张开怀抱,意思是跑到这里就可以抱抱。 开始他还不好意思,多来几次,一停下他就有惯性动作,索性也不纠正了,玩得还挺开心。 而云程因为昨夜没休息好,加上从没跑过这么长时间,累得气喘吁吁,甚至说不出要停下的话。 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双手撑着膝盖,直想往地上躺时,存银才往回跑,到他旁边扶着他。 “大嫂,你怎么这么虚?” 云程两眼发直。 他还觉得他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能坚持锻炼的人不多。 现在看来的确不够。 因这事,晚上叶存山再回来,云程跟他窝被子里,也要说说的。 他想要有好体格,想要身体强健,不容易生病,也别因为经不起事,轻易就闭眼了。 锻炼还是要的,看看怎么再增强一些。 “我怕我自己乱来,伤了筋骨。” 这里也没有健身房。 叶存山说可以请个武师来学几套拳法。 他是教不了云程什么的,除非云程愿意种地,他还能给人说说怎么干会比较省力。 云程想了想,觉得可以。 “那你考完季考,咱们就一起看看。” 季考开始时,《王家村》的漫画也定下了最终的合作对象。 书商那边没多大影响,云程的名头在这里,加上《王家村》跟《冥婚》的文稿都卖得很好,他们心里有数,报价跟在杜家书斋没区别,没因为他们之前没经验就压价。 还要反过来说云程厚道,没因这是画稿,就要多收银子。 云程不多收的原因也很简单,少了杜家书斋赚中间的差价,单纯按照文稿的价格来报,就已经能满足他想要给庆阳跟钱满盈的润笔费了。 这漫画他也想推行得跟话本一样,有点家底的人,都能看得起,而不是成为奢侈品,一个城市里,没几个人买得起。 -- 第541页 进货价格低,才能达成这个条件。 书商们心里都有数,要云程放心,“我们都卖了十来年的书了,知道行情的。” 每本书都有适合的价格区间,像科举用书,有的卖到五六两银子一本,甚至有人百两银子去买一本书。 这是事关前途,一本买回来能反复翻阅,而且能抄录,自己卖手抄本,抄了以后再转手,都不亏本。 话本就是消遣的,一册定二两银子,得是顶顶新鲜好看的话本,不然读者才不管你成本多高,这本书产出时经历了多少挫折。 从用途上而言,它就是不值价。 所以一般话本的价格都在一二两银子之间,合集则略高一些,但相较于单买,也要便宜不少。 画册他们也卖过,就是云程最初在蔚县画的慈善画册。 传出来以后,很多商人都在卖,当时卖的是附带的方子,那画上去的东西更像是赠品,越卖,越本末倒置。 为保守起见,这画本的定价也不宜高,云程愿意给他们优惠,初步的合作就很愉快。 另一边,叶存山入场考试。 他到考场再不会有紧张情绪,跟月考一样,经义论策各一篇。 这次的题型又开始奇怪。 连着两道分别是“上全下偏题”和“上偏下全题”。 分别截取《四书》《五经》中相连的两句,上句全下句缺,或上句缺下句全,以此来作八股文。 这两个题结结实实踩到了叶存山的短板上。 一般正经考试,反而不会出很多奇奇怪怪的题目,观闱墨合集,就能发现规律。 正经的,重要的考试,学生才华以外,会更重视他们的思想,看看他们对一件事的看法。 而这种相对而言不那么重要的考试,就容易出各种偏门题型来考验学生。 往好了说,各类题型应对自如,也是学识广博的一种体现。 同时,因为偏门题型几乎不会在科举场上出现,也是很考验学生心态的题目。 多考几次,看他们会不会为此花费心思去钻研,反而忽略了本该用心去学习的学业。 也要看看他们连续栽在这类题型上,会不会心态失衡。 往坏了说,就是闲得蛋疼。 叶存山就说人闲得蛋疼。 他还是喜欢杜先生的教学方式,目的性强,每阶段都知道应该做什么,最终目标是科举,就专心钻研这个,空余时间补充其他方面的学识,让自己的文章言之有物。 也关心关心时事政策,要提前把自己当官员看待,时刻去想,如果此时在自己去处理这件事,应该怎么做。 就不喜欢这种,打着为学生好的名义,实际很搞心态也很浪费时间的东西。 看着烦。 这两年他确实有显著进步,从前遇到自己没涉猎过的题目,他能照着常规答题方式来写万能答卷,也会心里没底,一边研墨一边心里骂骂咧咧,落笔全靠编。 现在他骂是骂了,但研墨时,心里有数。 看过的很多书,都在往脑海里冒,争相抢着要被他选中取用。 今年,他没再关注提学使,只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状态,问心无愧。 彭先生教他,答题的时候不用拘于形式,题目固然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 前期在蔚县时,他过分拘泥于技巧,过分重视技巧,也是他文章平实的风格定下以后很难突破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提前就找了个框架把自己框住了,偶尔有情绪激烈,言辞犀利的文章产出,才能显出个人特色。 叶存山研墨完毕,也想到了彭先生的教诲。 “题目变化,在于它能给你挖什么坑,你把它的坑找到,不往下跳,答题规范,不犯常识性错误就够,不必花时间钻研那些东西了。” 叶存山答题时,就不刻意去想技巧。 这个很难,他读书后不久,就在蔚县书斋做专题训练,为科举做准备,走的是一条“以量取胜”的路。 思维已经固定,彭先生教他两年,他还没彻底改掉习惯,因为平时作文章多,多数还是从前习惯。 今天顺利,是因为他真的没对这题有研究,无法用固定思维去套,解脱出来以后,也发现了一个进步方式。 还有点点小尴尬。 彭先生给他出题,是有选择性的,一个本子挂在那里——主要是彭先生太闲了,闲着就出题,叶存山做题的速度跟不上。 他选择题目的时候,会刻意忽略这种奇怪题目,觉得没用。 现在发现有用,刚好是他打破固定框架的好契机,难免尴尬,觉得他没有发现彭先生的提点。 如今发挥还不太稳定,就怕科举场上出岔子,往后一年再练练学学还来得及。 因有这个收获,他看提学使大人都顺眼不少,交卷以后还礼貌微笑。 提学使大人又有一句程太师的话要带过来,却不是敲打叶存山的,而是一件喜事。 程文瑞要成亲了。 年初时,赶着正月里,大舅妈跟三姨多番走动相看,选好了人。 过后两家走礼,期间还有程太师跟程砺锋之间意见不合的争执摩擦,让下聘日子耽搁。 但拖到现在也正正好,能再次到年边成亲。 反正已经定下了,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脸面,不会轻易退亲。 -- 第542页 送信,也有请柬。 他们方便过去就去,不方便就算了。 还暗示叶存山,“这事你们家总不好一个人都不去的。” 直接点名指姓要他去得了。 叶存山回家跟云程说起时,又藏了一半话。 他们跟大舅舅一直有书信往来,每年要互相寄几次东西。 程文瑞是同辈里最出挑的一个,很有兄长风范,对他们也很照顾。 成亲是人生大事,家里有小圆圆,不好都过去,叶存山去一趟还是没问题的。 来回半个月,恰好也跟大舅舅见个面,当面汇报下家里情况,免得总是惦记担忧。 这是十二月初的事,来回半个月过去,再回来就到年边,这次请假过后,今年就结束了,约莫十一月中下旬就要出发。 云程听着就头疼。 这事正经来说,是他去最好,毕竟他才是程家小外孙,跟程文瑞有亲戚关系的人。 但他去,叶存山肯定不放心。 他也没独自出远门过,更不敢。 夫夫俩要是离开久了,圆圆肯定会闹。 把圆圆带上,就不可能把存银一个人扔家里。 全家都去又太大动干戈。 而且程文瑞这明摆着的,以后就是程家顶梁柱,一品太师府的嫡长孙娶亲,当天家里肯定热闹。 圆圆还没见识过那场面,可能会吓哭。 到时忙起来,也可能会兼顾不上存银。 云程说:“那就你去吧,我明天去问问平枝姑姑,也问问柔娘,这个备什么礼合适。” 关系亲近,厚礼也能给,就怕失了分寸,犯了忌讳。 这事能后面再准备,云程叫叶存山看他画好的草稿,“你要是觉得行,我就给细化了。” 这次的颜色漫画得规规矩矩,跟《万字文》一样,很常规的漫画。 是对上次的补偿,叶存山说的场景,他都有画,弄得叶存山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云程说,“你不懂,等你会画画以后,就发现这东西不过是几根线条罢了,我想给他穿衣服就穿衣服,想给他脱衣服就脱衣服。” 还能随便画几个叽叽。 叶存山确实不懂,他又不会画画。 他还想到一件事,“程程,你画这个真的解压吗?” 云程点头,“嗯,怎么了?” 叶存山摸摸下巴,很认真道,“你看我没空写长篇,几万字的短篇都写不出来,但是我又想写小说,读书压力也大……” 云程:? “你想干什么?” 叶存山试探道:“我写爽文。” 云程皱眉,满眼疑惑,“你写爽文,跟上面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叶存山干咳一声,“另一种爽文。” 云程还是不懂。 觉得叶存山说个话扭扭捏捏,没半点平时的爽快样,哪里像写爽文的? 他要跟叶存山好好聊聊,什么叫爽文。 结果叶存山跟他重新定义了爽文。 具体是这样,叶小山要写小璜文,但是他改名叫成年人读物、新婚科普读物。 情节不是打脸的爽,而是身体,物理意义的爽。 还好意思跟云程讲,“你就说爽不爽?” 云程:??? 什么鬼! 他认知受到了冲击,稿子也不想画了,隔天跟他一起跑步时,都气鼓鼓的,不想跟叶存山讲话。 叶存山还很得意,考完他就放假,季考放两天,能有时间陪陪云程。 跟他一块儿去铺子里时,碰见了柳文柏,要跟柳文柏炫耀,“柳兄,我也要写话本了。” 柳文柏惊讶,“你读书都忙成什么了,还有空写这个?” 他现在受云程照顾,在府城摔打几年,早没从前的锐气,跟叶存山关系好了,没跟从前一样,见面要掐。 叶存山说写了解压用的,“我写爽文。” 柳文柏深以为然,“的确,写爽文确实很解压,我上次练习第一人称代入感,写我从前怎么揍人,我觉得不得劲儿,我就写我在杜家小院住的时候,那些狗东西瞧不起我,我怎么出息,怎么打脸,爽得咧,我做梦都笑醒了。” 叶存山能跟云程坦白说他要写的爽文是什么,但不拿出来讲,怕云程生气,跟柳文柏互相瞎恭维一通,柳文柏到走了,都不知道叶存山的爽文跟他的爽文不一样。 偏偏今天金掌柜还来找云程说,说稿子分类里的爽文故事线要用完了,能抽空补补货。 写故事线要比写正文快,有了脑洞就能扩,云程一堆想吃的粮,本质还是土狗口味,以前看个广告,只要是霸总文学、霸道王爷文学,小娇妻、医妃文学,他都会点进去。 更别提后来苏爽文慢慢成为主流,主角几乎不经受多少挫折。 这类积累多了,他在古代的阅读量上去,能隔三差五写个故事线出来代入。 目前来说,商人是最吃香的男主职业了。 有钱,职业也不敏感,好写。 霸道王爷跟医妃就要离云程远去了,很没劲。 只是他现在很萎,短时间里都不想写爽文。 他问金掌柜,“要吗?” 金掌柜:? 他不懂。 云程就随便讲了个“爱她就要她家破人亡,断腿瞎眼吞刀片”的新媒体故事。 -- 第543页 金掌柜:?? 云程说:“我要写了解压,我写两篇给你,能行就用,不行我就自己写。” 金掌柜:…… 云程摆摆手,一点不在乎他这个老头子的心灵受到了多大的创伤,上午工作干完,就带叶小山回家吃饭。 对爽文萎了,也不影响他跟叶小山黏糊。 难得放假,两人走路上都手牵手。 叶存山问云程要不要出去玩,“就咱俩。” 云程有一丢丢的心动。 叶存山说想取材。 云程就皱眉。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写啊?” 叶存山老实点头,“我之前在蔚县就想写了,还说院试结束就写,这又一次院试过了,我还没有写。” 想证明一下自己也是有写话本天赋的! 不知羞,居然跟云程列举自己的优势,“我脑子里废料多,写这个正合适。” 云程说:“那你写了,我不可能给你发表机会的,你只能写完压箱底,最多咱俩夜里看看。” 叶存山没问题。 他答应下来,就要想去哪里取材。 云程说要第一次写,不要那么花哨,普普通通写个性.癖就好。 一般都这样。 反正也不给别人看。 进入十月,白天变短,下午他们不出去。 叶存山去彭先生那里补课,给彭先生说了他在季考时的发现,跟彭先生探讨了一下这样练习突破框架的可行性。 彭先生点头,给了叶存山一册作业本。 上面全是他挑拣出来的奇怪题目。 叶存山看得心都颤了颤,但他明白彭先生意思了,这一关,是要闯的。 叶存山从连章题、全章题上,已经尝到过练习偏门题目的好处。 这次发现问题,不再带有偏见,去骂骂咧咧,下午学习时,他就认真学。 今天彭先生没给他讲新课,是给叶存山批改了两次文章,就着他文章内容给他讲。 除却八股文本身的答题方式与格式外,就是用到的典故的延伸。 彭先生学识渊博,两年以来,给叶存山讲学都是这种方式。 叶存山从前阅读量低,《四书五经》被他用到烂,里头的句子来回用,彭先生也每次都有新东西教他。是个很会教书的先生,由浅入深,每次都能让叶存山学到东西,又不会让他无法理解。 今天结束,叶存山还有私事问问彭先生。 问他不去话本铺子,是因为什么。 彭先生说来时收了程大人的礼,每年得很多银子,不需要再去添进项。 他来这里,主要任务就是把叶存山教育成才,能让他一次乡试就中。 不拘名次。 稍差也没事,京都有人罩着,以后官途顺畅得很。 所以叶存山的开悟,他是引导偏多。 还说他自己没悟出来,开春后他就直说,现在提前几个月,挺好。 再忙其他,难免分神。 彭先生也是坐得住的人,爱好就是教书育人,闲暇时就写经验,写各种类型的学生应该怎么教,过得也不错。 “我喜静,不觉得闷。” 叶存山不好多劝,就跟彭先生说,他十一月里,会去京都一趟,这次请假,就到来年才复学,赶在年底,邀彭先生同行,今年彭先生就早点回家。 家里云程也在跟平枝姑姑说,“备礼暂时定下,我还想叫个人跟着存山,要么叫上温故吧,他性子活泼一些,到时过去,大舅舅跟大舅妈会问家里时,也好交待。” 平枝姑姑回去,魚T希z椟4伽才更好交待。 但她不想离开圆圆,家里没女眷,她每天要带圆圆很久,自己无夫无子,对小孩儿真心好。 她还可惜,“其实一起回去也没什么。” 家里也不是住不下。 云程摇头,“来年吧,我们总要都过去的。” 假期里把这件事安排好,跟存银说话就能直接点,说哥嫂要出去过二人世界了,要他看着点家里。 “我们俩不在,你就是家里最大的了,要有一家之主的威严,别事事迁就圆圆,要她骑到你头上了,听见没?” 存银听得眼睛亮晶晶的,“我这就是一家之主了?” 云程看他感兴趣,眼睛也亮晶晶的。 他早就不耐烦记账了! 都说存银长大了,存银算术也好,不然交给他好了! 他给存银拍马屁,拍得存银晕乎乎就把记账本接下了。 等到隔天哥嫂出门后,他还没从兴奋劲儿里缓过来,一身喜悦无处分享,就拿笔写信。 十月初二。 当一家之主的第一天,拿到了家里账本,大嫂对我真是信任,我要好好管家! 精打细算,努力挣银子攒银子,带全家过上好日子! 等你再来府城…… 存银顿了顿,补上:“请你吃猪蹄子!” 押韵,很好。 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就这一更,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60章 糖和小日常 另一边,夫夫俩出门取材。 取的不是正经材,但俩人都还挺正经的。 毕竟不可能在外面乱来,他们也鲜少有单独出来的时候,能好好待会儿。 -- 第544页 叶存山写爽文是为了解压,解压就写他的性.癖。 他偏好在有人的地方做,有种可能会被发现、即将被发现的刺激感。 为避免日后尴尬,场景选择上,夫夫俩做了筛选。 像家里肯定是不行的,话本铺子现在也不行。 这都是云程常待的地方,他看了会不自在。 至于书院,两人都不考虑,书院圣地,搞这事他们都觉得很离谱。 原说去戏园子也可以,他们都是一家人过去,没夫夫俩单独结伴去过。 只是考虑到里面环境嘈杂,柳文柏跟钱满盈最近在里面取武戏的材,极可能遇见,最终选择,还是去之前游玩过的庄子。 叶存山把骡子车赶出来,走前存银给他俩拿了很多吃的,甚至有三个小瓜。 瓜是附近农田里种的青皮瓜,比拳头大一些,几口就没了,要价还挺贵。 已经是初冬,贵也正常,瓜农手里都没几个瓜能卖了。 云程不爱吃瓜瓤,主要是里面有瓜子,他不喜欢。 在现代时,要都挖出来扔掉,过水洗干净。 现在有叶存山,可以用小勺子挖出来,叶存山要吃这个。 云程吃了瓜,坐里面嫌弃闷,手也黏糊,想洗。 半路车子停了会儿,叶存山拿着水囊给他倒水洗手。 他还没怎么,云程先四处张望。 去城郊,走大道也有一片荒地。 野草丛生,有半人高,深深连绵。 云程说这里也挺适合取材的。 里面可以藏人,看起来很幽深安静,实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行人经过。 半路上,万一也有人跟他们一样,停车下来洗手或者干别的,很可能会看见。 叶存山瞄都没瞄,就说不合适。 云程不懂,“哪里不合适?” 叶存山还挺有理,“你皮嫩,我看这草都能把你刮伤。” 还有虫子。 云程就要叶存山摆正心态,“咱们是出来取材的,取材又不是真的陪你做了,你再写日记。是你看见这个场景合适,靠想象来写。” “而且我只允许你刚开始练手的时候有原型,后面再写就不许了。” 要脸不要? 叶存山就听他的,“那我下去看看?” 云程往里瞧,想想还是作罢。 万一有蛇呢,给叶小山咬一口怎么办。 “算了,咱们还是去庄子里吧。” 这个季节很适合泡温泉,两人再来,泡久点也不怕热了。 刚到季节,除却他们,还有别人。 特别是曾经走过两回都空空荡荡十分幽静的游廊,远远就能瞧见几拨人影。 山谷里静谧,一点声音都会被扩大。 湖边有笑声传来,听着是女人们的声音。 这是要避嫌的,不好过去。 不去那头,放下东西稍作休息后,两人就去没逛过的另一边走走看看。 要云程来说,这还不如静河村好看。 所以饭后,他俩溜达溜达消食后,就在院里温泉泡脚,没下去。 云程说有点没意思,叶存山看着也是,“不然咱们厚脸皮点过去,我看女人们比男人要脸,也许她们会回避。” 这就不用了。 “从城里出来一趟不容易,我看许多女人们限制比夫郎还大,难得出来一回,咱们就不去给人添堵了。” 云程也不泡脚了,出来跪坐在小桌边,拿了纸笔出来,还有他上回给叶存山画的颜色漫,翻到了庄园这一页。 把路上看见过的凉亭回廊,花园假山都起个草图后,再把这个温泉池的构造改了一下,帮叶存山构建场景,让他脑子里有画面感,再才好动笔写。 叶存山文采有,之前写的话本也很流畅,就是随大流,没能从里头脱颖而出。 是云程写《赘婿》开始,他就有的执念,想要再写个话本,后来进化到要写爽文,再到现在,爽文已经变质,被他重新定义。 前期积压了很多灵感,现在再如他所说,脑子里藏了很多废料,要他写,他落笔还很快,甚至没怎么看云程给他的画。 云程就捧着小杯子慢悠悠喝茶等他。 叶存山写了半页,突然问云程,“你说,我要是写的东西不合你意,你会怎么我?” 那得看是怎么个不如意了。 云程也有意想要叶存山解解压,就跟他说:“你别写咱俩,就当你围观了别人乱搞,不就行了?” 叶存山笔尖一顿,觉得有理,他把稿纸揉成一团塞怀里,重新拿了张纸继续写。 云程撇撇嘴,“多神秘,都不让我看了。” 叶存山说等下给他看个好东西。 云程没抱太大希望,他以前也看过新手写的小璜文,不说什么姿势,也不挑身份人设了,但整体上都是靠“嗯嗯啊啊”来完成,通篇看下来,全是波浪号。 叶存山文学功底强,古代没看过多少成年人话本,按照文风对人的影响,他极可能跟外面买来的话本学习,用词粗鲁,骚话满篇。 其他的形容词,云程觉得不会很多。 叶存山这人,看起来大咧咧厚脸皮,这种写在纸上的文字,他还挺讲究的,不想写那种淫.词秽.语。 云程等了会儿,不好打扰,他又无聊,就跟他说,“叶小山,那我先去泡泡温泉啦?” -- 第545页 叶存山看看池子水深,应了,“有事叫我。” 下水要脱衣服,脱的时候云程频繁回头看,叶存山一动不动。 云程有感觉,他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往这头瞥一眼。 云程皱皱眉,有微妙的不爽。 泡了会儿,他觉得这泡温泉也没有意思,有点欠欠的,想招惹叶存山一下。 但他要什么,叶存山都给他了。 要茶给茶,要酒给酒,要糕点给糕点。 再来,云程都觉得他很无理取闹了。 等他从池子里出来,皮肤都泡粉了,叶存山还在写写写,看起来对文下的纸片人用情至深,连自家的漂亮小夫郎都没空搭理。 云程故意在他面前溜达了两圈,还被叶存山赶回房间。 “外头冷,你穿得少,先进去。” 云程哼一声就走了。 他进屋,拢着被子,突然想起来了一个网络段子。 有挺多视频和图片版本的,大概是家里男人在忙别的,工作或者学习或者打游戏,女人变着法子去勾.引他,他都不为所动。 这不就是叶小山。 下午两人要赶回家,叶存山卡着点收工,回来看见云程的表情还笑他,“你不是说今天出来是正经取材,取材是取材,亲热是亲热,取材的时候不亲热,怕影响我吗?” 云程阴阳怪气他,“哦,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没看见我口是心非已经很不满了吗?” 可能是写了一下午小璜文,叶存山的思想得到了升华,他居然问云程:“什么不满?” 云程脑子里立刻闪过了某四字成语,并骂叶小山:“你欲.求不满!” 他这样生气,也不显凶,反而让人更想揉搓。 叶存山还真干了,揉得云程身体发软,搓得他浑身发颤。 屋里乱糟糟胡闹一场过后,叶存山问他要不要再泡个澡。 时辰已经来不及了,他俩要回家的。 叶存山很懂顺毛哄,“是我错了,我没注意到时辰,没有下次了。” 没空跟他计较,先收拾东西,上骡子车前,云程还要揉揉发酸的腰,上去以后就对叶存山狠狠谴责。 叶存山就把下午写好的稿子给他,“回家再看吧,路上看了伤眼睛。” 还挺厚。 云程又皱眉,“不是说了别多写吗?” 第一次写这类型的,多写了不好改。 叶存山就说很顺手,写出来很流畅,他抓着感觉就一次性写完了。 这就没问题,不管写得如何。感觉对了,这篇文稿的基础发泄作用就有了,实现了解压作用,今天出来就是值得的。 一路无话,踩点到家。 圆圆对他俩的不在,更适应了些,下午时没闹,到了晚上才有小情绪,刚起来,两个爹爹就都回来了,叶存山把她往肩膀上一抱,带着她走几步,她就开心得直笑。 存银给他们说今天家里的事,“贺泉跟穆辉都来过,说可以试写第一册的开篇,给金掌柜说过,他们有点没底,想来问问你开头的意思。” 仵作破案是全新的题材,故事线拿到手以后,他们都满心壮志,加上收集来的案件是现实发生过的,本身就已经很有悬念跟恐怖性,是个能靠素材成名的好机会,结果在开头出了问题。 开头写不出来,他们往后跳情节,说练练手,跳情节的时候,又发现他们没有把整个案件的线索,完全分配到每一个阶段,再细化到每一个情节里的能力,这才上门来求助。 两个人正在较劲,给金掌柜说过以后,互相都表现得志得意满,在云程家里碰见后,那个尴尬劲儿,简直没法说。 存银给云程讲,“就是那个脚趾抠地,我都替他们尴尬,布鞋都要抠破了!” 云程摸摸他头,问他今天管家的感觉怎样。 家里一直井井有条,不缺银子还有进账,平时生活起居多是平枝姑姑在管,存银今天头一次管家,正在兴头上,什么都想试试看,这一天过得相当不错。 比如现在要换季了,按照往年推算,到十月中下旬,就要很冷。 陆瑛寄来的毛皮给他跟圆圆做衣服还不够,小娃娃正好动,每个月都在长个头,存银去买了略大的成衣,这样可以先给圆圆穿,当大袍子套外面,不怕她冬天长个子。 另外扯了布,买了棉花,要给圆圆缝小棉袄,做带裙子的那种,好看。 存银是喜欢红色的,不过他大哥不称红色,想来圆圆也会挑颜色,布料就选择的青色,这个颜色叶存山也常穿,圆圆还挺称,穿着好看。 其他就是家里添置的琐碎杂物,大人们的衣裳鞋子都不缺,就给补了纸笔。 笔是炭笔,纸有优劣,好纸给哥嫂用,劣纸给他用。 大哥读书,大嫂工作,就他写信碎碎念,不是正经事。 叶存山带圆圆进屋,云程也抱抱她,跟存银说:“你买个纸分什么优劣?写多了伤眼睛,就跟我们用一样的就好了,那些纸留着,回头我打草稿,很快就清完了。” 存银当了一天家,就已经懂了柴米油盐贵。 说每一样的价格看起来差不多,选好的也没多花几个钱,可家里样样都要好的,那加起来就很贵了。 家里已经吃好喝好穿好了,日常消耗品上,像牙粉、肥皂团还有蜂窝煤,也都是挑的好的买。 -- 第546页 总要有个地方能省钱的。 云程看叶存山,“你有没有觉得小存银真挺适合当家的?” 他跟叶存山都不太适合。 他就不用说了,手里有银子,就要过好日子。 叶存山是对家里人瞎大方,只在自个儿身上抠搜。 存银还知道各处削减开支,做账做得很公平。 比如:“圆圆的玩具已经很多了,其他不说,但你们带她出去遛弯儿的时候就不能带个拨浪鼓一起?怎么隔三差五就要买一个,我今天数数,居然有十七个!” 还有云程:“大嫂的炭笔也是,用了到处扔,一盒二十支,五六天就没了,我还说你用得快,赶稿辛苦,结果我在你房里转转,到处都是炭笔,都没写几下!” 再说叶存山,“大哥,你的墨条好多,今年不用买了。” 一家三口:“……” 很好。 家里账本从今天开始交给存银。 夫夫俩白天出去玩了,饭后就多聊了会儿天,陪圆圆在屋里玩了会儿。 小孩儿睡觉时间不比大人,白天睡多了,晚上不特地哄,她能精神好一阵。 现在是蹦字蹦句子,存银就爱教她说:“想吃某某某。” 都是存银去柳小田那边,一起商量尝试做的小宝宝辅食。 圆圆也不挑食,会说的多了,能点个菜。 这小叔叔当得没话说。 陪玩孩子,热水也都烧好,可以简单冲个澡。 泡澡要去陆家小院那边,今天不考虑。 头发不洗,出来挺快。 叶存山整理书包,检查作业时,云程就坐炕上看叶存山今天的成品稿子。 把废稿整平时,往那头看了眼。 云程跟叶存山说:“你这书包该换了。” 里面的硬纸板,叶存山换过很多次了,所以用了两年多,书包也依然挺阔。 布料之前就被洗得纵横的线宽细不一,叶存山舍不得前面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那个图样云程绣了好久,除却字以外,还有满满的绿叶红花。 舍不得就缝补,原想当铺色,给他用线铺满,这也结实。 叶存山没让他费劲,是在外头重新裹了一层耐造的好布,中间缝的格子纹,更加贴合。 现在也不行了。 叶存山摸摸包,还是有些不舍得,“明年再说吧。” 他念旧,云程最开始给他缝的丑丑的平安符还留着。 绣有“存朵云”字样的里衣穿旧了,也留着。 云程跟他讲:“你怎么跟个老头子一样,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扔,以后咱们家小一点,你都放不下旧物了。” 说归说,脸上还是笑着的。 大不了努力挣银子,买大房子。 “你等着吧,我还是给你新做一个,你去京都时,就背新书包。” 叶存山就笑,看云程磨磨唧唧的,他快速检查完,脱了外衣也上炕,陪他一块儿看。 云程就满意了,“算你识趣。” 废稿只有半页,没什么好看的。 写得很直接,外出游玩遇见了个漂亮娇少爷,然后一番勾引试探——指娇少爷看他一眼,他就当勾引,再看一眼就是狐狸精。 于是有了强取豪夺剧本。 到这里,就停笔了。 是问了云程以后,换了开头重新写。 再写,就是第三人称写法,不再是以“我”的主视角代入。 单从这方面来说,云程接受度也更高一些。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天分,叶存山的天分就是写小璜文。 很难想,他才第一次写,就把剧情跟炖肉部分区分得极好。 大概讲述的是庄园艳.遇记,很花..市的写法. 指写作技巧上的详略分布很有度,基本就是某市常见的标题型文章,一章一个玩法,换章节就是换场地,事件都是背景板,人物都是能刺.激情绪的工具人。 台词居然意外的还行,没全篇用那种粗鲁的骚话带过,整体是围绕庄园来写。 第一天初遇搞一次。 当天晚上还要爬床。 第二天游园遇见,花园假山搞一次。 外面很多人,娇少爷一声不敢吭。 第三天游湖遇见,船上来一次。 同在湖上的,还有很多游湖的人。 按照他俩的喜好来的,这类文体,用的大白话。 跟云程想的相反,叶存山还是会写露.骨话的,外貌描写也很绝,看得他都微微心动了。 胳膊往后碰碰叶小山,“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早知道你会写,我还找别人填外貌描写做什么。” 叶存山哼一声,胳膊紧紧环着云程腰,酸味儿都藏不住,“谁让你喜欢找元墨填字呢。” 云程都懒得笑他! 他问叶存山,“你这后面还打算写吗?” 叶存山点头,“打算写个长篇的,也不换人换对象了,就这么写。” 离了庄园,还能在府城遇见。 找个地方玩几次,还能在家里遇见。 往后还能过节过年,出去遇见个什么事儿,又能遇见。 按照他的写法,遇见了就是要炖肉,其他全是背景板,不需要费脑子多想,就往外输出废料就行。 云程再翻翻,大概估算了下写稿所需时间,如果只是偶尔写一章,确实不费劲,可以满足解压的要求。 -- 第547页 叶存山问云程,“你都没说我,我是不是写得挺好的?” 是想要夸夸,云程就大力夸夸。 夸完了,叶存山还想问问这个书能不能发出去。 两个当事人看完以后,都没觉得是在写夫夫□□,内容没问题,发也行。 云程说要考虑考虑,“我不知道要不要在咱们话本铺子发。” 有的书斋,比如蔚县的万书斋,就专门卖这类话本。 经营上还整得很高大上,大家都默认的,没谁说什么。 是叶小山的第一部 作品,还惦记了挺久,云程就想自己留着。 “我明天让金掌柜去好书斋谈谈,看他们有没有人代理吧。” 话本铺子才扩展业务,外地商人们还没回来,只从本地销量看,《王家村》的漫画卖得还不错。 自家运营缺乏经验,前期就还是会考虑跟部分书斋合作。 综合考虑后,再做决定。 叶存山没意见,还很开心。 白天折腾过云程,今天赶路辛苦,看了这话本,他也没动手动脚。 只临睡前问云程,“你是不是哄我开心的?” 云程往他怀里钻,“怎么会?夸你就是夸你,写得挺好的。” 有人不要脸,夸他一句就发飘,还非要问清楚是哪里写得好,云程才不理他,往他锁骨上留了个浅浅牙印,“睡吧,明天跟你细说。” 这就是好看的大饼,没吃到嘴里前,谁也不知道味道。 叶存山被他钓过好几次了,还回回上当,“行吧,那等明天我再问一次。” 次日清早,下起了小雨,夫夫俩没法出去跑步。 昨天回来晚,也没看武师。 叶存山照例,要比云程早起一些,他让云程再睡会儿,吃过饭就出门,先去了话本铺子,找金掌柜,把要找武师的事跟金掌柜说一声。 “是程程跟着练,锻炼锻炼身体,难度不要太高的。” 平枝姑姑主要管家里事物,在府城没金掌柜吃得开,这事找金掌柜会稳妥许多。 金掌柜应下后,叶存山又忍不住炫耀的心思,算着时辰还早,跟金掌柜吹了一波他的爽文写得好,内容一字不提,就讲云程看了都夸,他就是写得很好,很有天分。 金掌柜跟叶存山打过交道,很沉稳重可靠一人,还没有领教过叶存山爱炫耀的性格,看他这么认真自夸,就给当真了,被勾得抓心挠肝,就想看看叫云程都赞不绝口的爽文是什么内容。 铺子的爽文都要没有了,急需补货! 等到云程撑着伞来时,金掌柜就急吼吼问。 云程:“……” 叶小山,你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qaq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会从日六开始恢复更新 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早睡早起,熬夜伤身TvT 今天就这一章,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61章 能让你开心也是好的 叶小山自己不要脸,云程就不给他留脸。 那话本他带过来,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金掌柜说,这不正好赶上了。 可怜金掌柜一把年纪,在他们夫夫手下被这么辣眼睛。 还好这个时代,成亲都会看看小册子,他也算是有见识的人。 眼神古怪了点,却没表现出特别激烈抗拒的情绪。 他问云程的意思,“是咱们铺子自己刻印自己卖吗?” 他们话本铺子已有的书籍风格都很明显,没走主流的“艳.遇记”,偏向剧情爽文流的多一些。 感情线能兼顾好的,严格来说,只有云程跟柳文柏能做到。 云程是设定完以后,会往里加。 柳文柏是写惯了,有手感。 其他人要么忘了剧情,要么忘了感情,很偏科。 唯独没有想到,他们家以前不出艳.遇型话本,一出就搞个大的。 金掌柜弱弱道:“我看一些铺子里卖的新婚画册都没有这个……好。” 憋半天,就憋出一个字。 云程没特别的反应,他脸皮练出来了。 早年在静河村,他被刘云拉到屋里,被塞新婚小画册时,他那张脸都要红得要滴血。 现在跟金掌柜搁一块儿,都能正常谈生意了。 他们现在既然能自己刻印,那就先安排人刻印,把前面的章节刻出来,后面叶存山再写,就再往后刻印。 这期间能再筛选合作的书斋书局,等到字数差不多可以成一册,就能直接出货售卖。 云程说了蔚县的万书斋,问金掌柜府城这边有没一样的书斋。 金掌柜说那种明目张胆卖艳.情话本的铺子,一般就在小县城,府城是各个铺子搭着卖,不会成为主流。 有旁的书做掩盖,想买这类书的人有个掩盖。 “大多数都很害羞,不会仔细挑选,看书名盲买的。” 大家也不会私下去互相安利推荐,除非性格那啥,兴趣相投的朋友很多,能聊天喝酒时聊一聊,这都是私房话。 谁家也不会因为喜欢,买个成百上千本。 云程:“哦,那不是还有青楼跟南风馆吗?” 金掌柜:“……好,我懂你意思了。” 这事不急着办,铺子里还有旁的事处理,他低头忙碌一阵,突然跟云程说:“你为了他出书,也是操碎了心。” -- 第548页 怎么还能想到那两个地方。 云程都拿纸笔,准备起稿新媒体文了,听见这话,有些不开心,“怎么了?他写得不好吗?” 金掌柜:“……” 好。 写得很好。 可不是主流读物…… 叶存山还要科举,谁家正经才子写这个。 云程就放下笔,跟他好好讲,“怎么写个话本还分高低贵贱呢?谁家成亲不买本书看看,这怎么不是主流了?我从前在村里,家里长辈都要给我塞一本,府城人不买?京都人不买?” 金掌柜就有话说了。 府城人买不买的,他不知道,京都人有些是不需要买的。 叶存山这以后一看就是不会纳妾在后院添人的,金掌柜没说出来给云程添堵,事儿也不干了,跟云程说另一个爽文的事。 “邀请函随着《王家村》的连环画发出去了,按照往年来府城参加院试的学子数量来看,明年最少要忙碌两三个月。咱们铺子长篇接档主要靠的爽文,短篇可以有别的尝试.现在贺泉、柳文柏还有穆辉都被拖住了,要写仵作破案,押镖大逃.杀。元先生在备考,手里只剩下《状元》在写,我手里只有两篇故事线,这里要补货,还因他们几个被拖住,需要重新培养好写手,不然明年,咱们铺子真的没货上新。” 从开始写到正常售卖,怎么都要两三个月。 他们有每个月的短篇撑着,柳文柏的《修真传》刚续上,能撑到明年年初。 《状元》就要另算,很明显已经转到情怀那挂的作品上了。 追更追久了,有感情了,两个书生都有凌云志,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时,云程往后的故事线设定上,是偏向了少年热血漫的故事线走向。 每个地图里都有相应的配角,会有新故事诞生,会给他们带去感动。 爽点则是这个地图里的反派带来的,最终落点在于成长与收获。 按照现在的更新速度来说,元墨可能会写三年。 科举三年一届,算下来也是刚刚好的。 《状元》完结,读者里也一定有人金科及第。 单纯这样算,手里的长篇故事线也够用,现在写,到明年接档。 还能给新尝试的冒险与破案题材试错的时间。 是金掌柜说:“日子其实过得很快的,明年老爷就要科试,他的成绩拿到乡试资格没问题。” 老爷是叶存山,他是一家之主,金掌柜他们惯来这样称呼他。 这么算,云程也觉得早。 科试过后,还要再一年,要到次年八月份。 但他抬头看看这间小小的办公室,每张桌子上都已经放上了书籍纸笔,都有人占座位了。 旁边铺面买下后,一楼也按照这个来,没空几张桌子。 话本上的经营已经成型,到明年培训开始,他就需要培养出能独立写大纲故事,有创新能力的书生,再让元墨跟柳文柏帮他管着,他能旁观盯一阵,就能放心走人。 问题在于漫画,这里他目前只带了钱满盈跟庆阳。漫画耗费的心神多,不是每一个画师都有构建漫画故事的实力。也不是每一部作品,都适合漫改。 按照叶存山的考试时间来划分,云程最好是今年屯一些故事线,明年年初认真筹备培训班。 院试过后,要空出三个月左右来忙这件事。 这里忙完,再是内部核心人员的专项训练,最低也要两个月,后续还要在长期写稿时,进行提升。 这里弄完,算算日子,能到明年十月。 重心再转漫画部。 《王家村》这个短篇,差不多用了半年。 秋闱在八月,云程要跟叶存山一块儿,把现有经验加进去,赶一点进度,也就够出两部。 到那时他确实没空再盯长篇了。 云程垂眸看着稿纸上已经写下的“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陷入了沉思。 他问金掌柜,“贺泉跟穆辉要找我梳理案件线索,看怎么写到话本里是吧?” “我刚好有两个稿子,你问问他们谁写瞎眼断腿吞刀片,谁写黑.屋强.制爱,抓阄也行,先写完,我就先梳理。” 金掌柜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一早上都没过完,他已经沉默了很多次了。 他应下,问云程:“存银呢?他这两天没见人,以后都不来了?” 孩子活泼嘴甜会哄人,在铺子里待着,干活都不觉得累了。 昨天没见着,今天也没来,金掌柜还有点惦记。 惦记也没用,存银正在享受管家的乐趣。 昨天只是简单看看家里物件,出去给小圆圆买了衣服,给家里添了纸。 今天他要大干一场的,看样子是这个冬季,家里的所有开支他都要过目瞧一瞧。 金掌柜说这样也好,“一般大户人家的哥儿姐儿,十三四岁就要在家里学着,以后嫁人了,有经验,不至于被婆家嫌弃。” 云程摆手,“嫌弃他的婆家我还不要呢。” 金掌柜想着也是。 要把稿子交出去给别人写,云程早上就轻松些。 这两个都是短篇题材,是以女人夫郎为主视角的文,可以发出去试试水。 反响不错的话,这种大纲他随随便便能写出十几个,个个不重样。 按照读书时期就追更的经验来说,百万长篇不是梦。 -- 第549页 到时金掌柜再也不会怕铺子里没稿子续命了,一本写个几年。 中午云程回家吃饭,存银已经把家里东西都规整收拾过了。 主要是圆圆的玩具,一整间客房都是,很多重复的,积灰的。 不说扔了,至少别再跟拨浪鼓一样,给她买重了。 小孩儿性格已经很明显了,最初喜欢的玩具,天天玩都不会腻。 一开始不喜欢的,时隔数月再看一眼,都要嫌弃。 从前不喜欢小木马,她爬着也要把木马扔开。 现在会走了,更是不得了,存银跟着收拾,她跟着要扔几个玩具。 像玩具铺子销售很好的积木系列,圆圆就都不喜欢。 不论上面的花纹是什么样的,她全都不喜欢。 这东西云程还说留着,等到圆圆再大一点,给她启蒙学字用,多点乐趣。 看她这嫌弃的样子,琢磨着以后还得做成幼儿动画片,给她画漂亮的小公主卡片才行。 他跟存银说:“早上金掌柜还问你了。” 存银挺开心的,“我下午要出去买东西,顺路去看看他好了。” 这些京都过来的人,亲人都不在府城,一天天尽是生意,久了也寂寞。 云程想着,抽空也能问问他们意思。 两位掌柜的跟平枝姑姑他们不同,是自由身。 看他们是想把家里人接过来,还是自己回京都。 存银要买东西,就要动用银子,今天云程在,他就要给云程多念叨念叨。 家里最大的花销,其实是在吃喝上面。 平枝姑姑那边有京都给的银子,每月份额有,够他们一家过得很好了。 但云程会再单独买东西给叶存山补补脑子,他跟存银平时也会喝奶喝大骨汤,小圆圆更不用说,存银知道他是吃果子吃多了,皮肤才白嫩,现在最爱给圆圆做果泥。 这个季节,还肯花大价钱买瓜吃,也是给圆圆准备的。 孩子白得不明显,家里银子花得快倒是真的。 其他东西他差不多记下,要出去看看,预备货比三家。 云程没同意,“你时间可比这个金贵多了,咱们家用的东西再贵,也在正常开销内,有些该花的银子省不下,你省下这功夫,做点什么不好?” 要学的要练习的,还有很多呢。 存银觉得就跑这一回,以后每个月都能省事儿。 云程还想说,这东西会涨价降价,他们有固定买的,只要人家不太坑,长期买也没事。 就突然想到金掌柜说的,别人家孩子十三四岁就要学掌家,就没讲,放手让存银去做。 “能问问小田跟庆阳,他俩日子过得省,肯定有许多小窍门教你。” 存银下午就去找柳小田了。 庆阳现在不能常碰到人,在家里赶稿画画。 《王家村》的漫画结束后,他不怎么来话本铺子里了,画大幅的插图,会用到九宫格技巧,用云程的话说,这法子现在不能教给别人,方法又不难,还是家里画最好。 算着日子,可能要到十一月份才能空闲下来。 下午云程不出门,就在家里陪圆圆玩。 平枝姑姑给他报了礼单,是给文瑞表哥的成亲礼。 云程还让一起准备了些旁的东西孝敬长辈。 大舅舅跟大舅妈肯定要有,小文杰也给送个礼物。 三姨那头要送东西,三姨夫带陆瑛表哥去槐城,信上不说具体,不知归期,这里要多关心关心。 是十一月中旬就要出发,刚好把年节的礼一起送了。 给程太师的,就是很不走心的大众礼物,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平枝姑姑看了叹了口气,云程没主动问,没必要跟人聊这事。 他让平枝姑姑给准备耐造的好布,也要硬纸板,想想,感觉皮质的书包是要用得久一些,等到圆圆午睡后,他带知新一起出门,逛了下皮货铺子,选了块小羊皮。 皮包缝起来累,所幸早在书包风靡起来时,就有皮包流传,现在样式也跟布制的书包一样,有许多选择。 云程挑选了样式,给叶存山定下。 回家还是拿了绣针,给他再做个书包。 往后就晴天背布包,雨天背皮包,能多用上一阵。 给圆圆和存银做小背心跟小披风的毛皮有碎料,做手套不够,云程拼拼凑凑,给缝了两只毛绒绒的小钱袋。 圆圆的就挂着玩儿,她爱这种柔软的东西,也许以后是抱着玩居多。 存银的就看他是要当香囊挂腰间,还是跟小挎包一样,配根带子。 这里弄完,云程才给叶存山裁剪布料。 晚上就不告诉他在缝了,要说是去皮货铺子定了书包。 叶存山有点点失望,没说什么,“也行。” 云程差点就要给他说实话了,忍住了。 说了就没惊喜了。 晚上主要是听存银叭叭下午出门的收获,圆圆看他说话多,一直伸手想要存银抱。 坐着抱孩子不算累,存银就把她接过来,抱着圆圆继续说。 “大部分东西都不用调整,小田哥家里也提高生活水平了,他味觉比我灵敏很多,许多调味料之类的不建议我换,说贵点的,口感都不同。” “小部分需要换的,是咱们家长期预定要货的东西,就牛奶、大骨头、猪脑、猪腿肉这些,小田哥买的要比咱们家便宜,我想着,可能是咱们一次性定得多,也没计较过价格,所以降价也没跟咱们说。” -- 第550页 府城大,这些东西好多铺子卖,几家店的换换,能有个稳定好价。 云程决定交给他,就信任他,対此都没意见。 叶存山要他别本末倒置,“过了这两天的兴奋劲儿,就该干嘛干嘛。” 存银知道的,“我约了钱大哥一起去看戏,他说年底的大戏都喜庆,戏服比平时要好看许多,各家裁缝铺子也开始上新花样,成衣布料都有,我到时满城都转转。” 大嫂说今年是理论知识学习,平时只做小练习,到明年,他就要开始自己设计成衣样式了,他会去躲看看瞧瞧,也好心里有底。 饭后照常洗漱,存银往屋里走,经过墙角时,顺便看了眼花盆里的小苗苗。 可能是土里水分太多,小苗已经养死了两棵。 再调整添干土,也有气候原因,芽顶的绿开始泛黄,眼看着也是要死的样子。 存银盯着看了一阵,皱皱眉。 怎么这么难养。 他种菜都没这么难。 看得他想拔掉。 云程蹲屋檐下刷牙,看存银站那里发呆,还要碰碰叶存山胳膊,“你看看,开始有秘密的小孩儿就是不一样,対着棵草都能发愣半天。” 叶存山说是草要死了,“比菜难种,我看他是气的。” 作为一个植物杀手,云程不能理解,还看得挺乐呵,“给他买两盆花种种,这个比较有成就感。” 种出来还能看,看完了还能摘了花做别的。 年底是要请假去京都的,叶存山没等慢悠悠恢复学习强度,今晚就开始正常学习打卡,甚至想加练。 云程今天用眼过度,很困,几次想跟他说个什么,看他在学习,就没讲,屋里转转消食后,继续平板撑,然后睡觉。 半夜里被揽进熟悉的怀抱,就顺着蹭蹭。 隔天清早,又是小雨,没法跑步。 叶存山起来,还让云程再多睡会儿,云程不睡了,跟他说事。 “你那话本的事我跟金掌柜聊了,咱们铺子先刻印存档,这期间他会再去跟别的书局联络,看有没有人代理,我提名了青楼跟南风馆,人家如果不买,咱们可以免费送些过去,全当蹭广告了。” 他也不催着叶存山往后写,这东西不急,解压为主,什么时候攒够一册什么时候发。 金掌柜最近还有旁的事忙,这件事都能挪后一阵的。 叶存山挺惊讶的,“你直接就给他说了?” 云程看他眼神不爽,“怎么了?那不是你一清早跑他面前自夸,我刚进铺子就被问,不然我能这么快说?我这么薄的脸皮,要不是被你架着,这事我得留到明年说!” 叶存山不在铺子里,不知实情,就知道云程羞耻心重,当他为这事承受很大压力,说话都软了几分,“知道你対我好,别生气。” 给他解释,“我早上去是想跟金掌柜说请武师的事。” 请武师,是为云程的。 云程就开心起来,绷着的小脸露了几分笑意,“我就说,要是你特地去自夸这个,我以后每天都要笑话你。” 叶存山戳他脸,“那能让你开心也是好的。” 油嘴滑舌。 云程要叶存山先出去吃饭,“你待会儿就直接去书院吧,连着两天的雨,再小也湿了地,路滑不好跑。” 叶存山说再跟他聊会儿,本来早上的跑步时间也是陪云程的,“反正你也不睡觉了。” 云程嫌弃他腻歪,“每天都见面,能有什么好说的?” 那要说的可就多了。 主要是夫夫俩就院试时分开过,这都很久没再分开。 下个月叶存山要出发去京都一阵子,还没走,就已经有了浓郁不舍。 他还不能说,云程情绪比他敏感,真想到那处,还会哭。 家里只有存银时,这情绪还好,想哭就哭了。 生了圆圆,他就不喜欢哭,真有情绪宁愿憋着,觉得他当爹的人了,不能太脆弱。 现在还在准备阶段,云程也忙,没空细想,叶存山不主动提。 跟他聊唠家常,说说存银,说说圆圆。 “平枝姑姑再没出去看小丫鬟了?” 云程点头,“没有合适的,我想着,她现在话没说得多利索,也傻乎乎的就会笑,家里玩具多,还很长情,喜欢的就一直玩,有大人陪着也够,就不着急找玩伴了。” 叶存山就问云程:“知道婵姐吧?她性子变化你看得见的,找不到小丫鬟,咱也别把圆圆完全拘家里,放小巷子里玩玩也行。” 叶存山还说要趁着圆圆小,対很多事情都没有概念,趁着难受只会哭的时候,放出去摔打摔打。 小孩儿说话直接,家里养得好的,说圆圆黑,就是陈述句,感受不到恶意。 家里没养好的,知道他们一家的条件,也不会让小孩子瞎咧咧,偶尔憋不住蹦出几句,就在圆圆承受范围内。 刚好天也冷了,家里活动范围不大,起不到热身作用,每天放出去玩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就差不多。 云程应下,“那头几天,我亲自带着吧。” 孩子心态跟性格的培养,要听叶存山的。 他自己舍不得,就跟着多看着点。 聊完这,叶存山也没空再多说,低头亲亲云程脸,“那我去上学了?” 云程抓着他手,搁脸上蹭了蹭,“去吧,我今天再给你织双新手套。” -- 第551页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62章 事业,日常,微糖 上午睡了会儿懒觉,听见外面存银的声音,云程才起来。 存银从外头挖了新土回来,给种下的几棵小苗添土,因这两天连着下小雨,挖回来的土也是潮湿的。 从灶里掏了草木灰,往里掺了些,也能当施肥。 苗苗太小,不敢弄太多,以后能不能活,全看命了。 云程穿好衣服,出来蹲门口刷牙,等存银忙活完,才跟他讲要给他买几盆花。 存银不要,“没空侍弄,这草我都要烦了。” 装回来的种子是一包放一起,没有分开,也没特别标注名字,谁也不知道最后会种出来什么东西。 陆瑛信上都没特地写,想来不是个重要事。 前面说种植季节时,也是说当时种、入冬种,开春再种。 试着种种,就当解闷了,不强求。 因为种出来过苗苗,这苗还生长缓慢,没地里菜长得快,一转眼就死好几棵,存银就上了心。 云程说这次寄信可以顺道问问,“那边常年下雪温度低,可能是水土不服。” 算着日子,存银寄到槐城的信,如果快一点,月中时也该到了。 这让存银有点紧张,他那日记实在写得太多,读起来费功夫,赌气过后就显得很没分寸。 洗洗手,他问云程要不要去话本铺子,“咱们一起过去?” 云程要他等会儿,带存银一块儿摸鱼。 洗漱过后吃早饭,吃完早饭逗圆圆。 再到铺子里,坐不了一会儿就要回家。 里头穆辉跟贺泉两人都在,今天是在铺子里等等云程。 金掌柜已经把短篇故事线给他俩了,内容不多,云程来之前,他们看过,也试着憋开头过,实在写不出来人渣,坐书桌边,表情一个赛一个的萎靡不振,遭受到了人生的重大打击。 云程懂的,正常作者都要经历的一环。 今天主要跟他俩聊聊这个,先从贺泉开始,因为贺泉的文学功底好一些,也写过长篇的《嫡子归来》,对故事结构的理解要更强。 当初选贺泉写《嫡子归来》,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能代入到不同角色里,没有因为嫡子是主角,就狠不下心去虐。 虐的时候,他能代入反派视角去写,怎么狠怎么来,奔着要把人弄死的目的去。 嫡子需要苟命求生,在绝境中,只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开篇对手戏写得很有张力,随着字数增多,人物形象更加丰满,他也渐入佳境,写得很顺畅。 审稿都是一次过,从未出过大问题。 云程看他写不出来,还很奇怪,“是哪里不好落笔?” 贺泉就说,“那男人都不是人了,要是最后俩人不在一起,我能写,在一起的话,我写不来。” 说白了,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真要写,就想去洗白这个男人,给他加苦衷。 加出来以后,文章最大的冲突就弱化掉了,没看点。 重逻辑也要分文,有的文就是不适合深究逻辑。 现在不宜讲深,云程没去给他们细讲很多,只让他们重点抓情绪,把男主干的恶劣事情放大扩大,把主角的无助痛苦与绝望也放大。 人心本来就是最不可控的东西,被人绑架都可能爱上绑匪,长期被人虐,精神进入另一种境界里也正常。 所以一般虐了大半本,再缓和下来,读者都知道要完结了。 通常就是从前的误会都解开,主角在温柔男二的陪伴下,依然无法再动心,最恨的最爱的都是男主,再有孩子做维系,一辈子锁死。 再不懂,云程就直说了,“你们没见过家里男人懒得要死,对自家媳妇夫郎非打即骂,死命磋磨人的渣滓吗?要想什么逻辑?你身边的事情都不讲逻辑。你去问问他们为什么凑合着过,看看他们理你吗?” 说这个,他们表情就收敛点了。 穆辉跟贺泉是差不多的问题,他还有个事想问问云程,“那是不是可以把这个男主当罪.犯写?写他入.狱前的生活?” 云程心说可不是。 这就是法.制咖呀。 他还没看出来,穆辉能有这理解。 穆辉下巴微扬,藏不住得意,“我就这样想,现在蹦跶越欢,以后下场越惨。这短篇就当做前传,等他在我心里仇恨值够了,我再写仵作的文章,能给他弄个斩立决。” 可以的。 云程一点意见都没有,还让贺泉学着点。 这里就需要再提点一个误区,很多人写的时候,会不自觉给角色加戏,自己没有见过天生坏种,就当世上没有这种人,到反派角色出场时,忍不住加洗白戏份,这里掌握不好度,就会让读者很膈应很恶心。 因为并非每一个反派的悲惨遭遇都能被共情,也不是每个反派角色都能被写出强张力能被读者喜欢。多数还是被讨厌的。 现在他不想要作品的难度加高,就不要在人设上加难度,要他们写标签脸谱化的反派,直接写天生坏种。 “坏到极致,这个角色带给你们的惊喜你们意想不到。” 坏到极致就是苏了。 -- 第552页 眼下的仵作破案题材,不好涉及到太多身份,最终走向又只能是商户子。 这个身份被许多本话本连捧,已经很有热度,作为最终反派是很合适的。 新媒体文也是这个选择,算古代霸总文。 今天时间有限,云程说是要他们先把这一册话本写出来才给他们梳理仵作破案文的线索,但不能真这么干。 好好的书生,出来写话本,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取材上,在仵作那边已经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这期间少不了支出银子,弄完写稿定稿也要时间,拖久了不厚道。 云程说:“你们应该能分得清案子的严重程度?自己串过没有?” 因为素材收集不易,云程也想避嫌,合作初期会麻烦一些。 反正是小说,到时能有调整余地。 这件事贺泉跟穆辉私下商量过,他们是决定把已有素材给云程挑,看怎么融进去合适。 都觉得仵作题材太新,取材是不易,但写不出来成绩,前期的投入全打水漂,也不值得。 在铺子里这么久,见过云程的故事线产出,人家也不缺他俩这点东西,家里有银子有人脉,想打听随时能有,就不瞒着他,只想把这个故事写好。 那就排队来,他俩之间,是贺泉的日子要好过一些。 《嫡子归来》才完结,润笔费很可观,能等。 手里的新媒体短篇写出来也有润笔费拿,等一阵没事。 因这里的礼让,云程看出来他们关系缓和,也开心,“正常写稿期间,你们可以少聊,怕被影响到,写完以后,咱们三个好好聊聊。” 他没空再去培养职业文写手,这两个能带出来就够了。 跟穆辉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从明天开始,他每天上午会来话本铺子,直到把故事脉络梳理清楚为止。 回家前,金掌柜跟云程说武师的事。 昨天叶存山跟他讲,今天就已经办妥,效率可以说是很高了。 武师也要等晴天再来教人,教完了,云程能在房里,堂屋里练练。 存银听着眼睛发亮,他也想练练。 有了威风以后,他隔三差五带着威风去城郊,跟着马屁股后面跑,体力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腿脚练出来了不说,洗澡时,云程看着存银都有薄薄的小腹肌了,真是令他羡慕。 孩子倔,现在不要人教他骑马,跟着武师练练其他还是可以的。 云程说有兴趣可以一起,存银可太有兴趣了。 回家路上云程还要打趣他,“你不想当个软乎乎的小夫郎了?” 存银说还是自己有一身力气好,以后出去玩,打架都不怕输了。 也是城里听得多了,知道有些夫郎是要挨打的,他害怕得很! “而且我看庆阳哥就挺好的。” 以前云程说庆阳身材好,长得帅时,存银不能理解,就知道庆阳不丑,现在懂了,审美就跟着换了。 云程心里感叹,小孩子,果然一天一个样。 他还记得当初还在静河村的时候,存银说以后要个对他好的男人时的样子。 改改换换,从招婿到抓婿,到嫌弃男人耽误他挣钱,现在也不追主流审美了。 也行,大不了最后还是招婿。 下午陪会儿圆圆,云程就要给叶小山缝书包。 家里都很顺,存银今天趴桌上记记账,准备从记账开始关注一下哪里的支出大。 看云程缝书包,还疑惑,“大嫂,你不是给我大哥订了个皮书包吗?” 云程说想给叶存山做两个书包,一个明着买,一个私下绣,“你不知道吧?他以为我不绣,都不开心了。” 存银露出牙酸的表情,“你别惯着他,谁家书生背两个书?!那不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云程小小怼他一下,“我给你记着,看你以后给不给别人缝缝补补又三年。” 说到这个,存银已经没从前害羞了。 知道这几年不会相看,他对成亲这事也有了新看法,再说,就不能跟从前一样逗得小孩儿不好意思,没两句话就红脸,急得往屋里躲。 他记完账,跟云程一起窝沙发里。 没做绣活,是在织毛衣。 小圆圆的衣服有,新织的比较大,一看就是大人穿的。 这事没跟家里说,所以云程问:“给老家那边织的?” 也要准备给静河村的年礼了。 存银说是给陆瑛表哥织的,“我收了他的皮毛,当时还礼来不及,这两天收拾东西才发现有毛线,那里不是冷吗?我这也能御寒,比不得毛皮的贵价,但功能是一样的。” 不用担心送到时过了季节,用不着。 按照上一封信来说,五月里都飘雪,这毛衣来年送到陆瑛手里,他都能穿。 于是云程也想起来了,他们家这几次跟陆瑛来往,他跟叶存山都没表达过对三姨夫的关心,要么也搭着送毛衣吧。 他就没这闲工夫自己织,想叫平枝姑姑出去买毛衣。 早先去京都时,叶存山被程太师问话,问他要怎么挣钱。 他说可以织毛衣,实际他们家没谁织毛衣出去卖。 最大的产地还是蔚县,只是这两年经营出来,总有人学了手艺外传,府城也慢慢有了铺子,价格在接受范围内。 存银给云程出主意,“去找小田哥买吧?他孕期不能操持铺子,家里买宅子后银子见了底,元先生要备考,他说不着急,手里一刻不得闲,我回回过去他都在织毛衣。” -- 第553页 云程也该去看看他,隔天早上忙完,下午圆圆睡了,他跟存银带着绣筐一块儿去柳小田家里串门。 来时,柳小田果然在织毛衣。 他肚子已经很大,按照月份算,这孩子会比圆圆的月份小一个月。 柳小田这胎怀得有点辛苦,初期妊娠反应小,比云程好点,一些味道略大的食物他都能吃。 到中期就不行,腿脚一天天都是肿着的,也胸痛。 这两样云程都经历过,一说就唤醒了某些难受的记忆。 存银还在,柳小田不好意思讲太多,存银就笑嘻嘻的,“我什么不知道?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大嫂给我‘启蒙’了!” 要让别人听见启蒙二字给他这样用,非得骂两句的。 柳小田看云程点头,才说揉了没用,敷了没用,不好喝太多汤药,都说是药三分毒,他还是想宝宝健康的,大人苦点也就这几个月了。 这一胎来之不易,不想因为任何问题出差错。 之前也有听云程的,没因大肚子就什么都不敢动,会让元墨陪着他到处走走散步,现在天冷了,也会在家里走走。 现在进入了云程后来的时期,身子太重,难以活动。 “只能动动手了。” 动手织毛衣。 云程说要买他毛衣,柳小田还当他是接济,听说是寄给亲戚,才答应,“你看看大小合适不合适,要是小了,我再织大的。” 云程见过三姨夫,当时是夏天见的,穿薄衣服,身材体型都显着,很魁梧高大,普通成衣他穿着都要小。 柳小田就直接新拿一团毛线,给他织大的。 寄信寄东西,都要看驿卒小哥的时间,民驿镖局有往来,但不好往营地去送信,就要赶效率,不织复杂的花样,普通的元宝扣就行。 云程过来是带的毛线,给叶存山织手套,眼睛能看着别处说话,聊聊其他。 今年柳小田他们还是不回家过年,家里没人来找他们,日子也挺好。 他跟元墨要在府城扎根,左领右舍的关系就有维系,是几家里,交朋友最快最多的人。 云程听着还惊讶,“我还说怕你家里待着憋闷。” 说他举目无亲,也怕心里有事不好对元墨丧,会时不时来一趟。 柳小田说:“那跟你肯定是不一样的,邻里之间,面子过得去就成,就看往后几年里,能不能养出点交情来。” 是友情,云程也想当特殊的一个,有被需要,心里就发暖。 下午坐到了天边擦了黑才走,带了两身毛衣离开。 说三姨夫穿不了,也能给老家的人寄过去。 老家都有很多人织毛衣,到这里,柳小田就不把话拆穿,记着就行。 晚上跟元墨说这个,还说他俩命里遇贵人,从前吃点苦就吃了。 元墨私下去找叶存山聊过,夫郎怀孕时,情绪会变得敏感许多。 元墨自己是性子很淡的人,大多时候都不能察觉到这细微情绪,柳小田又要强,很多事情都能自己扛,这没什么捷径好走,他就跟柳小田坦白直说了,有问题他会问。 现在他就问柳小田是不是想到伤心事了。 柳小田说不算伤心事,“就感觉日子过得挺快的,你看这,一晃眼又要入冬了,前几年冬天的时候,咱俩都怎么过的?这几年忙,没怎么注意,就知道家里银子攒起来了,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了,我现在闲着,再看程哥儿还跟从前一样,难免有些感想。” 他跟元墨都变了许多。 元墨说云程也变了,“你看他现在跟人说话都不是从前那样。” 这话也是,柳小田也觉得云程胆气练出来了。 挺好。 另一头,云程跟存银回家时雨已经停了,恰好在小巷子里遇见下学回来的叶存山。 “你今天没去彭先生那里吗?”云程问。 叶存山说去看过,“彭先生着凉了,昨夜起就在腹泻,今天请大夫看了,人还很虚。” 去年冬季也病了一阵,大夫看过,身体是没问题,就是着凉了。 刚好云程有新买的毛衣,趁着夜色没深,让叶存山再跑一趟,“给彭先生送去吧,我看是他家里人不在,他自己照料自己还是差了点。” 平枝姑姑他们照料饮食起居,但彭先生不把自己当正经主子,这种内务,还是自己办。 时常冷着张脸,是个要面子的人,真缺个贴身的东西,不会明说,要自己出门采买,换季突然时,就容易生病。 叶存山没急着去,先回家把书包放下了,才又跑一趟。 他书包装的书多,拎着重。 等他走了,存银要看看他的书包。 平时离远了不觉得,现在拿着仔细瞧瞧,发现的确该换了。 而且布料不防水,包打湿了还能晒晒,书本打湿了要心疼的。 所以大哥有两个书包的事他就不计较了,在小本本上记是正常开支。 夫夫俩都不知道这事,夜里都收拾完,云程跟叶存山说另一个事。 “你说我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今天去看小田,才想起怀圆圆时的难受,我居然还跟你说想要二宝。” 说的时候,是知道曾经经历过什么,但那个感觉,像是弱化了,知道难受,不知道具体难受层级。 今天看柳小田腿肿身子重,也说胸痛难受,几个月没好,他就也跟着痛起来了一样,所以现在又有点退缩。 -- 第554页 叶存山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双臂环他腰上,“咱们不生也可以,你没必要因为想要圆圆以后有个弟弟罩着,就去生孩子,我说个不该说的,如果再生也是闺女呢?” 再生个小煤球闺女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与其指望自己生个出息的儿子,不如指望把圆圆教得独立自主一些。 云程叹气,“行了,我知道了,天晴我就带她去小巷子里玩,不会把她关在家里养着的。” 叶存山蹭他脸,“生气了?” 云程摇头,抓着叶存山手放自己肚子上,“感觉咱俩也还挺年轻的,即使我不是因为圆圆,我们以后肯定也会有二宝的,就是看见小田,想到以前怀孕难受,突然有些害怕。” 叶存山就问了一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你说你老家那边没有男人能生孩子,我看你开始……接受度很高?” 他没在云程身上感觉到抗拒过,孝期过后,两人能真的做到最后一步,云程是主动去医馆摸脉调养身子的。 云程说其实有怕的,“之前堂嫂跟我说我以后会生孩子,我就很怕。” 也觉得不可能。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太喜欢叶小山了,感觉一切都很水到渠成,两人成天同床共枕,每天亲亲蹭蹭,没羞没躁,又是正火气旺的时候,怀孕是云程自己能预见的结果。 除非他一辈子不让叶存山碰,这不可能,他当时还馋叶小山腹肌来着。 叶存山就知道了,“你当时不知道多痛。” 是吧。 有可能。 云程往他身上攀爬,勾着他脖子亲他。 “那不想了,顺其自然吧。” 有些痛,他是愿意去受的。 这个乖样,叶存山哪里还舍得欺负他。 没做多余动作,虚虚挽着云程腰,在他背上轻.抚,只得到云程在他脖子上咬一口的结果。 “木头桩子,撩你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读书去吧,我自己睡觉了!” 叶存山摁着他不让他走,“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反应?” 云程:“那肯定是正常反应啊,换你亲我,我给你拍拍背,你怎么想?当我要你再加把劲呢。” 叶存山被他逗得直笑,垂首蹭蹭云程额头,鼻尖相碰,唇往下落,蹭蹭他湿.软的唇。 “我看你招人疼,不想欺负你。” 这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宝宝六一儿童节快乐呀! 大家晚安! 明天见~么么哒! 第163章 夫夫俩有默契,叶存山对云程也有很深的了解。 他不安时,就喜欢温柔厮磨。 今天才说担心生孩子的事,叶存山没跟他胡闹,是一场超时的前戏。 弄完云程困得睁不开眼,闭着眼睛喊肾虚肾宝肾不行。 叶存山摸摸他的腰,“我看你就是体力不好。” 云程说明天不陪他胡闹,“我体力不好,我要跟武师好好学习了。” 学就学,晴天时,叶存山也会陪云程出去慢跑散步的。 彻底降温前,府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连绵细雨。 下到云程都烦了,深刻感觉到了上班族的苦。 觉着这么近的距离,他每天只上半天工,还是坚持去话本铺子看看。 主要是跟穆辉聊仵作破案文的线索梳理。 他们愿意把收集好的素材给云程看,这里的梳理就能更加整体,按照云程预期构想的那样,五六个案子凑一本书。 分个轻重,表面线索,实际真相双线并行,最后揭开蒙在水面的黑纱,进入大高.潮。 穆辉的底子要差一些,许多地方绕不过弯儿来,胜在愿意听愿意改,性子傲娇了些,但不懂的地方就会提问,能让云程看得见他真心想写好这个话本,也想学习进步的态度,云程就愿意多带带。 等到天晴时,他下午要带圆圆在小巷子里玩,才从穆辉这边分散了些注意力出去。 他教穆辉做章节纲要,要他自己顺着往后梳理试试。 每天早上会再跟他磨,这里明确了时间,“大框架出来了,案件细节有,最迟月底前,你这边就结束,我再跟贺泉详说,往后就是不懂再问,不会很详细的一对一教了。” 穆辉应下,这一阵的相处,让他对明年的写作培训班很感兴趣,问是不是也这样学。 云程说:“你跟贺泉把这本书写好,一册结束后,你们根据故事线,自己先把章节纲要推出来,重要情节写出来,我给你们把关,练出来了,以后能自己写。” 总是跟铺子里分红有什么意思。 “这里练好了,明年我培训能给你俩安排助教,你们能去教别人。练不好,到时别说是我教的,就跟着其他人一起从头学吧。” 穆辉知道自己是学渣,一直想从其他地方补补,听云程这样说,他知道是有从写稿的这批才子里脱颖而出的机会,心上压着的重石才落地。 从前那样跟着一批又一批的书生一起试稿,偶尔才过个一篇两篇的,也能勉强度日,因为云程很大方,试稿态度端正,也会给点润笔费。 但终究不能混一辈子,他很羡慕其他能正常写稿,稳定产出稿件的人。 这次仵作题材,穆辉一听就知道是机会,在别人都犹豫时,他抓紧来了。 -- 第555页 只是没有结果前,看不见希望时,这种努力令他心里没底,全靠一口气吊着。 平时在铺子里说起,谁都没底,不发出去不确定结果。 今天才知道云程对这个题材的看好——不然何至于能升助教? 穆辉走时,气势都不一样了,衣摆一晃一晃的飘着。 云程是不懂,他带圆圆出去玩。 附近邻居都很稳定,除却少数几家会在考试旺季时,会空出几间房租给外地考生外,别的都是一家住一起。 人员稳定,孩子也稳定。 一茬一茬的,都年岁相当。 圆圆之后,小巷里只有一户人家生了娃,也是个闺女。 那孩子比圆圆小半岁多,模样没圆圆出挑,但皮白。 连着晴三天,云程都要遇见这个闺女。 本来挺开心的,圆圆很喜欢差不多大的小宝宝,总想去拉人家小手,那闺女也是个安静性子,笑起来甜。 结果转头就听见她家大人在外头拉踩,说他家银子多也没用,生了个黑丫头,以后倒贴钱,家底全给出去,也没谁家小子愿意娶圆圆。 这是圆圆刚出生时,云程就担心的问题。 这两年把圆圆拘在家里养着,到他面前说话的人,要么关系好,要么要仰仗他给口饭吃,心里犯嘀咕,也不会跟他讲这种难听话。 真没想到,出来玩了没几天,他就遇见了。 存银说那家人的心思也好懂,“毕竟没有一处比得过咱们家,可不就拿着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来炫耀了?” 他给圆圆喂果泥,“小圆圆,你说是不是啊?” 圆圆就“啊”。 她这样,云程都气笑了。 晚上跟叶存山碰面,就说:“我看这不是摔打圆圆的,是摔打我的,你看她没心没肺的,半点儿不在意,就我自己气。” 叶存山详细问问,云程正生气,白天跟存银说过一回,现在跟他还能叭叭叭的讲,情绪都没下去过。 叶存山边听要边顺毛哄,跟云程说这是好事,“附近几条巷子的邻居对咱们都很客气,存银出去都要被叫小公子、小少爷,有他们家在正好。” 能让圆圆感受一下负面情绪,又不会过分浓过分多。 这家人也不敢说话太过,至少是不敢辱骂的,行为也有顾忌,很合适。 云程抓着叶存山的手放胸口,“你感受一下我的心跳,我觉得你这个法子,真是锻炼我的,让我提前多听些难听话,才好不在圆圆长大以后,比她还先难受哭。” 总归会自责,觉得没给孩子好出路。 养孩子,都是操不完的心。 这事叶存山没法开解,就说改天休沐,他带圆圆去玩。 他说他带,云程又不乐意,“你这脸黑的,别人又都知道你是秀才公,你去了,谁还敢说?别把人吓着了,圆圆都没‘陪练’了。” 他要叶存山给出主意,说说这后头要怎么带。 叶存山说让圆圆错开时间去玩,跟好的玩一天,跟坏的玩两天,等圆圆能感觉到别人不喜欢她,就把这个频率拉低,跟好的玩两天,再跟坏的玩两天。 圆圆喜恶分明,从玩具上就能看出来,不喜欢的娃娃一直不喜欢。 对人的讨厌情绪还没有养出来,可以感受一下。 等孩子情绪明显抗拒的时候,就能好好哄哄,不用再刻意放她出去,反正住得近,总会碰面。 在叶存山乡试前,圆圆就能遍地跑,也能说些长句子,跟人有来有回的聊天,到时就跟那家的小姑娘玩。 “不是我黑心,只是别人家怎么养孩子怎么教孩子,咱们管不着,除非咱们要把他们家的孩子接到自己家养,这不现实。” “你看着吧,等那姑娘长大,性子得跟她娘亲差不多,小孩子没多大心眼儿,大人越不让说的,越是好奇想说,到时跟圆圆玩,也会问她怎么这么黑。咱们真过去要说法也不至于,三四岁的小娃娃,还说我们小题大做,那才是对她真正的摔打。” 现在其实是情绪感知。 云程不懂育儿经,这里要听叶存山的。 因为平枝姑姑说程家的少爷小姐,个个都是捧着长大的,没见谁出问题了,大户人家,谁白受那闲气。 云程可不把自己当大户人家,他还是希望圆圆有大心脏。 就是稍稍心软了一下,“叶小山,你说要三四岁的时候才是对她的摔打,要么咱们晚一段时间再放她出去?” 叶存山:“等到她三四岁的时候还是傻白甜,别人笑她黑,她跟别人傻乐,‘我跟我爹一样’?” 好,行。 那就继续出去玩。 拜这户人家所赐,云程的情绪也被调动了。 之前每天过得多安逸,现在一天天就能为这点小事多生气。 一边明白全是鸡毛蒜皮的小摩擦,一边又真的因为圆圆而忧心。 带圆圆去柳小田家玩的时候,柳小田让云程别听那谁张嘴胡诌,“是章氏吧?她嘴巴碎得很,你跟她计较,那可计较不完。我跟元墨才搬过来不久,有意跟附近邻居打好关系,送了些自家做的卤菜,都是些素菜,算一点心意,跟她隔着几条巷,我肯定不会送的,这都不算邻居了,她也来敲门,我看人都来了,为和气给了一碗,转头她在外头说我小气,卖东西知道卖荤菜,给她只肯给素菜,白让她跑一趟。” -- 第556页 云程是比较少出去跟邻居们说话撩闲的,听了就表情都皱了,“我都没听你说过这事。” 这就是生活小摩擦,离得近了,能天天叨叨几句,离远了,他们见面时,就聊的家常,说重要事。 柳小田摸摸圆圆小脸,小孩儿像猫,摸她脸,挠挠下巴,就舒服得直眯眼,在沙发上爬一爬,就想往柳小田身上攀。 她现在有些重,不好放她这样,柳小田受不住,云程给她抱回来,她就继续往柳小田那边爬,当云程跟她玩。 沙发软,她是走不了两步就要倒,倒了几次就直接爬,看着招人得很。 柳小田说:“圆圆性子很好。” 云程点头,“嗯,很好养,就前一阵学走路时,被存山抱着往前快走吹了风,我们一时没察觉她是喜欢吹风,还以为性子变急躁了。” 柳小田就爱听小孩子的事,听了就有兴趣。 云程很少到处晒娃炫娃,被柳小田一下一下催促着,讲了许多养崽趣事,说多了,他心情好,回家时脸上都带着笑。 再碰到章氏,可算是能把她当普通陪练看待,没一见着人,就变成存银说的“小斗鸡”,满肚子气。 十月中旬时,下了一场暴雨,把人全困在了家里。 叶存山休沐日,一家人没出去玩。 夫夫俩凑一块儿,商量着今年给静河村的年礼。 叶存山再有一个月,就要出发去京都,晚了没法商量。 其他方面按照往年的来,但叶大那头是需要点哄人的玩意儿,不拘实用,只管够他拿出去吹捧炫耀,把人心情哄好点,别到年边又因嫌弃他们没给什么好东西,又满村找事。 是希望叶大能好好活几年的。 他那个状态,看着很像是能把自己作死的样子。 叶存山说买衣服,“给他买两件花里胡哨的衣裳,其他不用。” 家里有旺祖他们会搭着照料,每年有给叶大银子,以后两个弟弟长大,也会送进族学,这些都要银子,是人情关系,族里情分是情分,办事的还是人。 叶存山再写一封厚厚的满篇大白话,看似说了很多,实际没什么内容的家书就够。 要再给旺祖还有叶延单独写信,云程也给刘云写了一封,今天就算完。 另一头,存银则是把织好的毛衣做整理。 他给陆瑛织了两身,手快,去话本铺子时也带着,跟金掌柜聊天说话手里没得闲,晚上不睡太早,也能织会儿,就想早点完工,结果完工了,驿卒小哥也没见来,看起来还有空出来的日子。 他提笔写信,重点强调这两身毛衣是他亲手织的,配套的还有手套跟毛袜。 有一条没织的围巾,存银提前写进去。 要是来得及,他就自己织,来不及,他就去买一条,反正陆瑛也不知道。 最后很不开心的写一行小字:小苗苗都死了,我大哥说前头的是土里水多淹死的,后头的是草木灰加多了烧死的,要我看,那就是娇气死的。 没见过这么难养的草。 过了十月中旬,气温就彻底降下。 圆圆开始不习惯睡硬炕,夜里会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要软乎乎的床垫。 就跟两位爹爹出门久,她闹小脾气时体力不够一样,闹一会儿,她自己困了,睫毛都挂着小泪珠,多来几天,知道挣扎无效,小手手放外面冷,窝到炕上暖暖的被子里,也不愿意出来了,睡得呼呼的。 存银戳戳她脸,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槐城的营地里,不知道有没有炕。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安康! 来晚了,今天补更 去写二更了~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么么哒~ 第164章 两地路远,通信一趟麻烦。 陆瑛到十月下旬才收到府城来信。 又到十一月初,才得了空闲拆开看。 年底边关摩擦多,就跟各地小贼一样,想过个肥年,自己没有,就去抢。 到了槐城,真来抢就要见血。 白天打,晚上防,时不时来个突袭,没完没了。 忙起来不拘季节,更不拘节气。 得闲了他也腰背挺直,没懒散闲适。气质比之从前,又多了几分内敛。 一往无前的锐气经过磨砺,没被消减,只悄无声息的沉淀,裹了一层藏锋的鞘。 从府城寄来的新鲜话本,他许多都没翻开,搁在案头都怕受潮,叫人送到了槐城将军府。 他爹在槐城有府邸,父子俩并非全年无休。 只这一年,陆瑛没回府过,一直没得出空。 书籍依然单独拿出来,不知年底有没空看。 云程给他画的铠甲样式图,他盯着看了会儿。 注意力再不似以往只顾着帅气好看,也开始注意灵活与防护,在意功能性。 稍加思索,留了一身出来,回头做出来,可以穿给他娘看。 这种重美观的铠甲,煞气血腥气弱。 信件内容一如既往,是唠家常。 跟府城的人联络,会比跟京都的人舒服。 因为他们不会通篇里藏不住急躁担忧,写着写着就要诉说想念,担心安危,催他回京。 因明知这是对他的在意,回信时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抚。 每次通信都要数月,一年安抚几次,就没旁的话说。 -- 第557页 上次他娘来信,说他话少了,不念家。 陆瑛仔细看了看云程写的内容,感觉都还成,就着信封原样装回去,给他娘写了一封很有个人特色的信。 “你看看表弟怎么写,学学。” 存银的信是最后拆的,小孩儿写挺多,装起来半箱都是。 陆瑛挑了挑眉,以为存银是一直有写,还说他之前把人想小气了。 拆了最上头新写的信件后,他都没忍住笑了声。 那满纸甩锅的语气,一看就不是每天都有写。 还要反过来说他,要他没空写就别写。 陆瑛稍作思考,觉得存银这些碎碎念可比话本好看多了。 比较简短琐碎,有生活气息,适合闲暇翻阅,洗洗心头的躁。 以后还是要抽空随便写点东西钓小孩儿。 至于后面那件认干亲的事就算了。 对个人好还找七里八里的借口,没必要。 而存银备的礼,已经是陆瑛用不上的东西了。 或者说那个棉花娃娃,他一向没有正经拿出来把玩过。 他不喜欢这种软乎乎的小玩意儿,不硬气。 但娃娃是带来了的,在将军府。 陆瑛放下信件,拎起那几身小娃衣瞧了瞧。 自幼锦衣玉食,不会绣工也有眼力。 比起从前,存银确实进步很多。 算算时日,他在这方面要么有天分,要么肯下功夫,不然难以提升这么多。 小铠甲也缝得很好,紧密里不显僵硬,又适合娃娃的体型,显得萌。 陆瑛信件起草第一句,就是夸夸。 小孩子爱听,夸完就压烛台下,没继续往后写,熄灯睡觉。 再往后,是每天抽空看了几页“信件”。 陆瑛心情怪异得很,他还没有接触过日记体,存银用日记的形式,又假装信那头有个人在看,写得很不隐蔽,就跟和人面对面的叨叨叨一样。 有个信息差,落在陆瑛眼里,就跟存银保持习惯每天在跟他写信似的。 这实在是太怪了。 他娘都没天天跟他写。 陆瑛又把最初那封信拿出来。 再看存银的谴责,就觉出了几分意思。 是觉得不公平? 但确实没什么能写的,在营地里,也很多事情不能写。 直到看到六月二十九那天。 陆瑛垂眸算了算日子。 六月二十九,存银应当还没有收到小马。 如果是同龄人,他该要笑话一下这个小脾气。 小孩子,又是小哥儿,那就算了。 今天依然没来得及把后面的碎碎念看完,陆瑛睡前将压在烛台下的纸拿过来,沿着后头的夸夸写了个日子。 十一月初八。 今日大雪,我爹邀我回府烧酒喝。 我没去,罚我扫雪一天。 其他没有。 信件在年前是送不到府城的,陆瑛没急着送,试着用这种简单的方式记录下小日常,感觉还不错。 营地里有炊烟,轮换巡逻时,也能几个兄弟聚一块儿说笑玩闹。 有人堆雪人漂亮,也有人冰雕做得好。 这些与战事无关的琐碎话能写写,连着写两三天,他发现在这里,只是过另外一种日子罢了。 不必羡慕别处的人间烟火,他这里也有。 后头两天空了时间,叫人去做了一套绣针。 掺了些旁的金属进去,比铁针锋利,不易折不易生锈。 特地把针尾的孔做大,穿线方便。 小孩子有事业心,给套趁手的工具,比较实用,也当鼓励。 工匠听说是拿去绣花用的,不是什么伤人的暗器还失望。 “那怎么也得再弄把好剪刀好直尺,配两个护指顶针,要做做全套吧。” 陆瑛财大气粗,顺着就点头了,“可以。” 工匠:“……” 算算日子,到年后送到的信件,就要二月份了。 能赶上小圆圆生辰,陆瑛寄信前,抽空回了一趟将军府,去库房里挑了几样适合小姑娘的东西。 槐城民风彪悍,这里的姑娘跟小哥儿都不好惹,有条件都能上马,没条件拿起棍棒也能把普通男人打得满地爬。 陆瑛出来找过程蕙兰,南下数次给他的感触深,在圆圆身上,他就不跟别的长辈似的。 当什么大家闺秀,还是拳头硬实在。 这几样他自认为适合小姑娘的礼,被他爹看得频繁摇头。 “我看你不如再送两块毛皮,不穿也能缝个娃娃,这东西不好。” 陆瑛就顺手薅羊毛,“那你给再挑几样,大概二月送到,赶上圆圆生辰了。” 往里加的果然就是毛皮。 很简单粗暴,一家三口都有。 陆将军跟云程他们往来不多,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两年过去了,几乎要忘记存银。 陆瑛检查过后,要人又拿了两块过来,贴小纸条标注。 寄出前,没什么需要补充的。 他想了想,给加了一句话,“给娃娃做衣服有什么意思,你有本事给我做。” 作者有话要说: 存银:做好了![叉腰] 第165章 陆瑛信件寄出这天,叶存山也要准备出发去京都了。 话本铺子跟镖局最近往来频繁,云程怕年底时出事,不计较那点保护费,是直接叫温故去镖局请人,再雇船只。 -- 第558页 各项礼单都备好了,叶存山身上再多装些银子傍身,以备不时之需。 此行衣服鞋子,都是新做的,再去京都,就不是前年的寒酸样。 休沐日时收拾,隔天就要出发。 白天里,云程跟存银都没去话本铺子,在家里清点过几次,就怕有遗漏,到了京都出岔子。临到傍晚,再让平枝姑姑检查一下。 叶存山主要带圆圆玩,这后面要一个月不能见着,大人还能忙其他,解解相思愁,小孩儿讲不通道理,一两天的,能因为体力不支睡过去,时间久了见不到爹爹,能醒了就哭。 孩子放出去玩,接触到其他小孩子,跟着学舌讲话,不跟在家里人面前一样,只会学尾巴一个字的叠词,现在讲话顺溜许多。 叶存山带她出去玩,她能蹦出几句短语,明确说她要什么。 回来时就满载而归,看得存银眼皮子都跳了跳。 是为了哄圆圆,忍了。 晚上是存银亲自掌勺做的饭,都是叶存山爱吃的菜。 他不挑食,家里做什么都能吃。 遇到喜欢的就多吃点,平时也不会饿着。 今晚多添了半碗,席间也说说后面一个月家里的安排。 温故要跟他去京都,知新就让他暂时住客房,家里还是要有个男人在。 不然都是哥儿孩子的,他不放心。 其他事还好,家里都井井有条,没人上门欺辱虎视眈眈,一切照常就是。 相较而言,还是最怕圆圆哭。 这事不可避免,再怎么哄,也要经历一遭。 晚饭后叶存山找存银聊了会儿天,让他最近多看着点云程。 他跟存银还好,以前他隔三差五跑出去搞钱,存银习惯跟他分开。 云程这边没分开几回,怕他哭。 存银说他知道的,“我跟庆阳哥说了,到时若方便,他来咱们家里住一阵。” 那就跟在蔚县时一样,他们三个夜里还能说说悄悄话什么的。 现在铺子里很忙,刻印作坊做起来了,云程在准备明年教案的同时,也在带新人。 穆辉结束梳理后,就到贺泉,柳文柏赶在年底前,把该有的素材都带来了。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想写大长篇,不是短篇的逃亡历险,素材收集得厚厚三本。 这以外,就是钱满盈在尝试把《赘婿》漫画化。 这本出名早,各地戏班子都有演,配合名场面集来,他脑子里画面多,可以试着画。 稿子不需要细化,拿草图到云程这里,就能再给他做删减调整。 剩余时间是在练习速写。 他练习速写的场地很高端,一天天泡在戏园子里。 存银跟着混进去看过好几次大戏……不,看过好几次服饰。 一样样数下来,云程时间满满当当,回家以后还要哄圆圆。 存银让他放心,“大嫂没空想你。” 这话叶存山不爱听,原想伸手给他一巴掌。 想想近几个月,夫夫俩总感慨孩子长大了,就不打了。 其他的没什么,家里再重视,其实也就出远门一个月,还会回来。 他问存银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 存银想了想,“你看看京都有什么时兴花样,你在那里不是要留很久吗?你到时请绣娘,给做小娃衣,我看个样子就好了,不要买成衣,贵得很。” 叶存山听听就算了,要有合适的,他肯定会给存银买。 他还记得上回去京都时,存银得一身好衣服,都开心得跟什么一样,衣服放着都要过季了,还舍不得穿。 家里条件好了,就不在乎一件两件的衣服。 其他事情没有,叶存山回屋。 云程给他把明早要穿的衣服鞋子都放炕尾,只等清早就能穿。 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只等他就走。 叶存山看云程表情还算正常,眼睛也没红,心里没那么紧张了,要他歇会儿。 “过去也没大事,礼单带着就够,万一出差错,我临时也能再应变。” 身上有银票,能应急。 这次请的镖局是熟悉的,路上有照应。 到京都以后,大舅舅也在,不会让他吃亏。 云程问他:“彭先生那边准备好了吗?” 叶存山这次去京都,回来都要到年边了,也不会再学习,早先说过会带彭先生一起。 “今天去看过,都收拾妥当了。” 那就没旁的。 云程看叶存山在脱外衣,很自觉的往炕里挪了挪。 叶存山没吹灭油灯,就这么钻被窝。 一进来,云程就往他怀里蹭,抱着他腰不松手。 他感觉自己有些奇怪。 很明显是不舍的,心里有些空,实际没特别浓烈的情绪表露出来。 他凑过去亲了下叶存山的耳朵,“老规矩,路上要给我写信,回来我会看的。” 叶存山应下,也问云程有没什么想要的,“我顺路给你带回来。” 云程别的都不缺,抱着他说甜话,“你把我夫君安全带回来。” 叶存山心都要被他甜化了,亲亲他额头,“要早睡吗?” 云程今天不想放他早睡。 叶存山体格好,不晕船,到了船上能补觉,晚上就多说说话。 可能是临到分别,云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第559页 注意安全、该用用该花花,到程家后不理程太师刁难等等,他已经说过很多次。 一路要带的物件,也都清点过好些次,不必再重复叨叨。 叶存山在云程沉默的时候,突然笑了声。 云程就把话题抛给他,“你笑什么?” 叶存山说:“我觉得咱们就不该先讲‘要聊聊天’‘说说话’,每次这样起头,你都会卡住。” 平时云程还是挺会说的,家长里短能唠唠,家里俩孩子能唠唠,也会跟叶存山说他今天做了什么,发呆时有什么新想法,偶尔还会讲讲故事。 他这一说,云程想着也是。 给了开头的定语,就跟要想命题作文一样,得为今天的聊天想个主题。 其实哪里用想,他俩都这么熟悉了,又是窝在自己屋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能开个车车。 云程就跟他说,“我跟你说个浪漫的。” 叶存山洗耳恭听。 云程问他,“你知道我在《王家村》的画本里加了邀请函跟笔友征集活动的事吧?其实还有另外的写信交流方式。你到京都后,再给我写一封两年后拆封的信,花点银子,请别人保存,等我们到京都后看。” 时间不用卡整两年,他们会提前过去,大概还有一年半左右。 要是怕人信不过,可以装盒子里交给大舅舅保存。以大舅舅的人品,绝对不会开他们的盒子拆他们的信。 叶存山还没写过这类型的信,要听云程说。 云程就跟他畅想未来,“比如说,到我拆信的时候,你已经考上举人、考中状元了,你写的《庄园艳.遇记》畅销南北,成为万千新婚小家庭的启蒙手册。我终于可以当甩手掌柜,手下能人辈出,不需要我盯梢手把手教,也能产出很多优秀故事。小存银也出师了,能当大师傅,给他的裁缝铺子可以送出去了。圆圆到时就三岁半、四岁了,能跑会跳,活泼可爱嘴巴也甜,是个小甜宝……咱们说不定到那时也有二宝了。” 就是未来的一个蓝图,看到那时会实现多少。 叶存山被他说得心头滚烫,忍不住去亲他,“咱们未来还挺好的。” 云程不说扫兴话,按照现在的发展来看,最大不可控因素,其实是叶存山的科举成绩。 其他都有稳速进展,不是两年后,也能在三五年内达成目标。 他看叶存山听得开心,跟他说很多。 时空信件还有别的形式,可以跟未来的自己对话,以后打开看看,看曾经对自己的期许,有没有完成。 叶存山问云程,“我能提前写了,跟你说话话吗?” 云程点头,“当然可以啊。” 叶存山跟他对着点头,鼻尖挨着蹭了蹭,“好,那我要给你写信。” 云程以为叶存山是要出门以后,才会给他写信,要收信,也得是一个月以后了。 结果次日一早,他醒来时,叶存山就趴书桌上写,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起来的。 云程有些恍惚,“叶小山,你赶功课吗?” 叶存山抬眸看他一眼,笑着“嗯”一声,“嗯,给我家小夫郎的功课。” 大清早的,瞎腻歪。 云程脸被他说红了,没想起来是什么功课。 他管铺子久了,人变得外向成熟很多,在外头不愿意露怯,收拾洗漱后,看叶存山把东西都收拾好。怕耽搁时辰,没追着他问,跟存银一块儿去送他时,也就在码头那里抱抱他。 “反正你听我的,受委屈了别瞎忍着,咱们又不靠程太师过日子,真吃亏了,你回来跟我骂几句也好,别藏心里憋着,我知道了要心疼。” 叶存山知道的,“我听他放屁。” 云程笑了声,“去吧,路上不用紧绷着学习,就当你要大考了,可以放松放松,之前不是想学下棋吗?这次刚好可以跟彭先生学学,就别一直抱着书本了。” 其他没有好交待的,是叶存山跟云程说,“你每天去话本铺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云程在话本铺子拿过几次礼物,已经熟悉了。 回来后,跟存银一块儿去了趟铺子里,金掌柜露出看腻歪小夫夫的表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匣子。 信封上有写日子,照着拿就行。 一天给云程一封。 是临到要走的前一晚,叶存山才知道还能这样,信写得不长。 是个日记体。 十一月十六。 今日出发,程程没哭。 家里事多辛苦,望珍重。 云程昨晚没哭,今早送人也没,看这个信还就眼睛泛酸。 存银问他,“大哥写什么了?有话不能当面说,不会是做错事了,在信里给你认错吧?” 不然怎么把人看得要哭了。 云程说没事。 话本铺子里多数是来写稿画稿的人,云程形象要稳住,把信件装进小挎包,带存银先回家。 存银才答应过叶存山,要好好照顾大嫂情绪的,对此很在意。 心里还狠狠谴责了大哥:怎么这样呢!说了不要大嫂难受,怕他哭,人刚走就招惹他! 云程当然不让叶存山背这口黑锅,就跟他解释了下新的写信方式。 存银大开眼界。 “那我也要写一封,我两年后再看。”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拿了纸笔坐云程对面。 -- 第560页 两年后,他周岁十五,虚岁十七。 按照大嫂的算法,要再留他三年。 按照大哥的算法,要再留他一年。 总之不急。 但写一句没事:大哥大嫂肯定意见不合。 到那时,他肯定也学会骑马了。 裁缝铺子也开起来了。 他能每天骑马去上工,别提多威风了! 到那时肯定也长高了,长俊了。 如果再回家,叶大不会敢骂他了。 大嫂说这信要找人保存,到时去拿,以防自己提前拆了。 存银想了想,他的信都是寄给陆瑛的,写完这个,又补一封,把新信件的规则写上,看陆瑛愿不愿意给未来的自己写信。 也许陆瑛表哥的梦想就是: 两年前,他是京都人人皆知的大纨绔。 两年后,他是保家卫国战功显赫的小将军。 挺美的。 存银问云程,“要不要给圆圆也写一封啊?” 存银是个热闹人,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 家里人都有的,圆圆也要有。 云程说:“你大哥会写。” 写圆圆变得活泼可爱又嘴甜。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就这些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66章 小日常,养崽,微事业 叶存山离家,家里日子也要照常过。 主要是怕大人情绪上的波动影响到圆圆。 本来孩子可以到晚上再哭,别被弄得一清早就哭了。 早上没再去话本铺子,云程跟存银凑一块儿把各家年礼都再对对。 静河村的那份跟叶存山商量过,不需要再做添补。 其他就是这两年认识的,需要维系关系的人家。 存银要开始管家,这些东西免不了要学。 谁家多送,谁家少送。东西看起来差不多,细微差别在那里。 这些东西是云程在平枝姑姑那边学到的,因家里往来的人家少,都还挺好记的。 存银看给谢家送的礼厚,还奇怪,“咱们两家关系有这么好?” 曾经过家家的交情,随着一岁增涨,都慢慢淡了下去。 再见面,小书生们都有了明确的礼义廉耻观念,不会再随便跟存银这个小哥儿玩耍。 像之前一起玩的“抢夫郎”游戏,提都很少提及了。 谢晏清性子坦率,反而是变化最少的。 两家在生意上有往来,过年过节的都有走动,相处下来,存银在府城就剩下这么一个朋友。 云程说:“咱们两家合作,是我们得到他家的帮助多,最开始试运行的打广告,后来跟镖局的合作,自家售卖画册时谢家帮忙联络了商家,现在庆阳夫夫俩还住在他家小院里……” 明面上的交情里,还有存银跟谢晏清交好。 孩子长大,就不是小孩儿玩伴,不能一笑置之。 潜在关系里,也有长期合作的默契。 不论是府城生意上的往来,还是往后去京都,这家人都值得交好,不能跟其他人家一样,随便应付了。 存银听到这里明白过来了。 以后关系深呢,会跟杜知春他们家一样,生意上有合作,科举场上也能是同窗,以后考出来了,就是同僚。 其他就是杜知春、柳小田、叶庆阳这几家。 同样是厚礼,但礼单准备上,会偏日常一些,不像谢家,会准备名贵物件。 其他人,像镖局那边,钱满盈、穆辉还有贺泉家,这些都是职务相关的,由话本铺子出面送年礼,金掌柜会一起办了,不需要操心。 存银感兴趣,可以去话本铺子里,再跟金掌柜好好学学,毕竟他以后也是要当小老板的人。 单独的关系,就要另算。 比如钱满盈现在算是云程的徒弟,他经常带存银去戏园子,跟存银处得不错。 还有柳文柏,老家过来的,合作关系以外,也要考虑已有的交情,他还是未来准备提携到副主编,给元墨做帮手的人。 这两个都得单独备礼。 存银都一一记下,礼单上许多东西都有可替换的。 像是五色糕点五色米,这类可以保留,但其他的熏肉酒品,能再做调整,每年弄点新鲜的东西进去,不算敷衍。 圆圆还没有发现她的大山爹爹不在家,早上看云程跟存银都在,迈着小短腿就过来玩。 入冬后,孩子活动范围缩减在堂屋,小院都是晴天了才出去跑跑转转。 云程看交待得差不多,就带圆圆去外面小巷子里玩。 一年四季的,小孩子都关不住。 就在小巷里不跑远,各家各户的大人都不会拦着。 孩子玩个什么,说个话,动静大一点,大人们在屋里都能听见,少有人因此担心的。 向云程这种亲自带孩子出来的没几个,手里都有活计,孩子都拘在身边,要么就放门槛儿上坐着。 圆圆现在连着出来了一阵,已经熟悉,或者说她就不怕生。 这方面来说,性子是很像存银的,自来熟也胆大。 暂时没表现出讨厌某个人的倾向,看见差不多大的宝宝,都要朝那边跑。遇见比她大的孩子,会甜甜的叫哥哥姐姐。 玩到中午,都没遇见不开心的事,只摔了两下,脏了外面的小罩衣。 -- 第561页 回家给她拿热帕子擦手,还傻兮兮笑,露出几颗糯米一样的小牙。 坐宝宝椅上喜欢晃腿,小腿动来动去。 快要两岁了,日子过得挺快。 从圆圆的年岁来看,他跟叶存山这两年就不算努力,因为至今没有二宝 云程给她喂米糊糊,没忍住笑了声。 圆圆跟着笑,“爹爹~” 云程很珍惜现在的“幸福”时光,到晚上圆圆就笑不出来了。 饭后圆圆午睡,柳文柏来家里拜访,梳理大冒险的题材纲要。 有仵作破案题材在前,云程突然摸索到了新办法,是要柳文柏自己先写一个出来,他提修改意见,柳文柏再改。 跟云程多合作几次,对故事纲要的格式都很清晰。 这个格式就不是试稿了,试稿只有前面几个情节的扩写,正经合作是完整的故事纲要。多写几次,能感觉到其中的起承转合变化,自己再有其他构思,会比之前盲写要顺利。 柳文柏是有出过许多作品,本身有经验,在《修真传》的长篇中得到过锻炼,云程跟他讲如果是大冒险题材的长篇,也会跟《修真传》一样,是需要轮换副本的。 这在之前就提醒过柳文柏,要他收集素材的时候,别忘记把各地风俗人情,还有气候环境这类素材也做收集。 他再整理的时候,是把整个故事节奏都拉得很紧绷,全部都在逃杀,用力过猛,弦崩太紧。 这里云程是以某热血漫来做例子,当是给柳文柏讲了两个故事。 新到一个副本的时候,首先是当地的环境与风土人情,会给人很阳光舒服的感觉,随后才是引入事件,把冲突递进,一步步发展中,到最终决战打大反派,胜利以后会接派对。 有些必要情节塞进去,会让观众的情绪放松,一点点被带动到紧绷,再解决问题,继续放松。 放松过度,就没看头,随时会走,基本就是个过渡缓冲的作用。 缓冲不能随意添加无效情节,当地的风俗人情很合适引入,胜利后的庆功宴是收获的一环,代入主角以后,观众们同样会有满足感,这里的互动会把战斗性的热血剧情往生活中带,添加真实感细节。 还是《修真传》的积累在,这里一点就通,参考他自己完整写过的大长篇,每次换地图时,开局跟结尾都是什么,中间又是什么,可以披皮套模板,把这个故事纲要顺下来。 最后则是地图的串联。 柳文柏还没有画地图的概念,自己没去过很多地方,从蔚县来府城,就沿着水路走,在大冒险的安排上就是直线行进。 这当然也是没问题的,就好像他们现在要去京都,都是说北上。 问题在于小地图的安排。 “类比静河村,大谷村,小洋村,每个村子沿河的位置不同,靠山的位置不同,水田跟旱田的分布也不同。再到蔚县跟府城,城区规划也会调整,不会处处都是同一个地图。” 逃亡历险时,需要利用到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地形跟自然环境是背景里的一环,是天然阻碍,利用好了,也是天然金手指。 改到今天,大框架差不多定下,往各阶段的卷纲里塞副本时,就需要教他地图联动。 云程也在他们三人的引导教学中,一步步完善教纲,为明年的培训做准备。 这边学习告一段落,他问柳文柏:“你今年回家应该要娶亲了?” 柳文柏今年事业发展顺利,又从杜家书斋的附属小院里搬出来,日子过得滋润,心情畅快,手头有银子,愿意调理身子,现在养了些肉起来,不像骷髅架子了。 要恢复从前魁梧,还要一两年,现在看着还挺像读书人的,衣袍宽大,显得纤瘦。 说起娶亲,他这脸皮都绷不住,话没回,先笑了好几声。 “是要娶亲了,我攒了银子,聘礼能给好些,去年跟我爹娘说了,想娶个夫郎,上回我还给银哥儿说过,请他帮我去脂粉铺子挑些适合小哥儿用的东西,回头我自己再去首饰铺子瞧瞧。年边成亲,开春后我不跟着大批考生一起挤,过完年就来府城,他得跟着我一起,这嫁人就离家那么远,只怕心里也忐忑,我这头表表心意,他心里家里都放心。” 柳文柏还不知道要娶谁家的小哥儿,就已经惦记起来,想得很远。 云程听他说,情绪被感染,跟着笑了笑。 “我跟存山今年都不回去,你到时去杜知春家问问,能跟他们同船回去最好,一路有个照应,是确定要成亲的话,走前我们家提前给你备礼,提前给你贺喜。” 柳文柏说到时会带夫郎上门给他拜个晚年。 到地图联动这边,就不需要一次全部疏离清楚,第一卷 理清,柳文柏就能准备回家事宜,稿子也是带回家写。 他问云程他们给静河村的年礼需不需要带,“你们应该联系了杜知春家?” 云程摇头,“是谢家,他们商船会南下,到时送到静河纸铺就够。” 跟杜家书斋有了明面上的不和,这种私事已经不好再麻烦他家里。 跟谢家就很合适,一开始就给了银子,现在再来,是在交好基础上的生意,分得清楚,大家都没顾忌。 柳文柏就说他可能也是去谢家问问,跟他家的商船走。 “杜知春家的媳妇怀着孕,今年还没说回不回家,我不好等着。就是回,我这外男跟着不合适。” -- 第562页 云程垂眸想了想,觉得柔娘还是会回蔚县的。 她是大家闺秀出身,嫁到书香门第,到府城后,跟府城亲戚往来挺客套,又不能跟附近邻居一起唠嗑话家常,在这里待着,其实很闷。 耐得住寂寞,也抵不住孕后期情绪敏感。生完以后还需要人照顾,蔚县那边会比府城好。 另外,也是心理关吧。 云程从记事起,就常去医院,在医生面前会有害羞、不好意思的情绪,羞耻心也还在,但这些都比不过他的命。 生圆圆时,那场面他也不愿意回想,感觉人没自尊。 柔娘这种教育环境下长大的,回去能有家里人跟着照料开解,比在府城闷着好。 送走柳文柏,天色也擦了黑。 圆圆开始频繁往屋外看,显然是以为叶存山正常上学了,等着他回来抱她举高高。 云程跟存银一块儿喂她吃饭,小孩儿开始还好,能认真吃。 等小半碗下肚以后,肚子有了饱腹感,但叶存山依然没回,她就开始不安,扭来扭去,想从宝宝椅上下来。 云程拍拍她手,“圆圆要乖乖吃饭。” 圆圆能说短语,但其实还不知道怎么区分两个爹爹的称呼,都是直接喊爹爹。 她说“圆圆想爹爹”,云程接一句“爹爹在这里”,就把小孩儿绕进去了。 循环两次,圆圆就扁嘴,饭也不想吃了,只想哭。 憋了半天,憋了一句:“圆圆少了个爹爹……” 她没见过别的小孩都怎么哭嚎,也没见过大人发怒发飙,难受生气的表达很像,气鼓鼓一张脸,呼吸急起来,小肚子起伏大,嘴巴抿着,眉头一皱,满脸写着不开心。 眼睛一眨,就能哭,都不需要酝酿的。 因着这份乖巧,家里都轮换着耐心哄。 这方面,是平枝姑姑更有经验。 云程不用说,以前他妹妹不会长期见不到爸妈,再不济都能视频语音,能让小孩儿见着人。 存银跟叶存山分开时还不记事,哭完了肚子饿,不干活没饭吃,干活又耐不住性子,总想出去玩,将就着过一阵,叶存山就回来了,他不知道怎么哄。 倒是程家的小孩儿,自幼跟在娘亲身边多,即使是程文瑞跟程文杰兄弟俩,都不会天天跟程砺锋见面,总有些事情把人拖着。 平枝姑姑带圆圆多,在圆圆那里有很高的信任度,给她画个大饼,用小孩子能听懂的方式,顺着圆圆的话,怎么都不改口重复说几次,圆圆就不哭了。 小脸板着,指着桌上小碗说:“那圆圆要吃、吃十碗饭饭。” 她都不会数数,这个钓不了几天。 就是小孩子忘性大,会慢慢习惯叶存山不在的日子。 今夜圆圆不跟奶娘睡,被云程抱进了屋。 存银洗漱完过来,跟他俩一块儿睡。 庆阳说他们晚上肯定要哄圆圆,今天就不过来,改天再来。 云程要存银睡炕里面,“你睡觉爱动,别滚地上去了。” 存银就往里头爬。 圆圆她习惯跟奶娘睡,换了房间睡觉,表情有点懵。 但云程跟存银她都喜欢,外衣脱了就在被窝打滚。 提前烧了炕,里头暖呼呼的。 她看看云程,看看存银,开始犯困,打了哈欠。 被哄好,晚上就不问叶存山,但明显没平时活泼。 之前醒着就想玩,现在困了也不闭眼,好像她再多等等,叶存山就能回来一样。 云程跟存银说:“小宝宝真招人疼。” 看得他心都要化了。 存银说圆圆是乖宝,“我以前可不想我大哥。” 长大了,就瞎说。 那不是一次次哭习惯的? 云程没拆穿他,却也夸他。 “你也乖。” 圆圆到底还小,被子暖得她直打瞌睡,临要睡了,她望着云程说:“爹爹叫圆圆。” 是说叶存山回来就叫她,云程应下了,“圆圆睡吧。” 人称代词她现在没掌握,叫人都有称呼指代。 自己是圆圆,存银是叔叔,云程跟叶存山都是爹爹,平枝姑姑是姑姑,家里两个小厮都是哥哥。 一说圆圆要怎么怎么,她就知道是说她。 窝被子里动了动,就闭眼睡觉。 云程以前都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藏心事,睡着了眉间都皱着。 存银问云程想不想叶存山,“我看你不要想得好,我大哥指不定在睡大觉。” 天色都晚了,船上不好烧炕。 冬天赶路辛苦,走水路更冷。 给他们带了好几床棉被毛毯御寒,平时坐着,火炉都不好生,除了窝被子里睡觉,也没大事了。 云程说:“以后就好了,等咱们在京都安家,就不分开了。” 存银没当回事。 等到京都安家,那得是他大哥考中举人、进士,万一是状元,这更不得了。 这不得回家祭祖? 到时路远奔波,他俩肯定舍不得圆圆。 现在不说这个,他长大了,知道体谅大人了。 特别是大嫂,看着会挣钱,写话本厉害,能一套套的给人说,对待自己的事情还是犯迷糊,需要被人照顾。 说多了惹他难过,没意思。 存银跟云程说,“其实也很快,圆圆现在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往后几天晴天,我们有空带她出去走走转转,她就忘了事。” -- 第563页 在家里,看见天黑了,就知道叶存山要回来了。 换个地方,她失去熟悉环境,就分不清什么时候叶存山要回。 把她惯性等人的时辰打乱,也许会好些。 这就再尝试。 云程要他早点睡,“过后几天要辛苦了,别熬着了。” 存银麻溜儿闭眼。 他听云程说过,熬夜没有好皮肤——就是脸皮。 早睡是美容觉,他是从骨子里的爱俏,不成天挂在嘴边说,不每天涂抹,也会在穿着打扮上下功夫。 睡个觉就能变漂亮,世上再没比这更轻松省力的事了。 他睡了,云程就睁着眼看了会儿夜色。 如他所说,情绪确实延迟了。 因为太久没有分开过,他跟叶存山的生活没大波折,从某些方面来讲,已经是老夫老妻——嗯,老夫老夫。 感觉平时早出晚归的,就夜里见见,早上一起晨跑。 他也比从前沉稳成熟很多,不会再因短暂分离就满心不舍,情绪低落。 前面就一直没有实感,到现在入夜,才感觉心上一层层涌出的思念很浓。 他莫名感觉自己挺矫情的。 又不是十七八岁刚谈恋爱的小孩子。 云程强行闭眼睡觉。 另一边,叶存山才从彭先生船舱出来。 彭先生是师长,出来以后生活起居他帮着照料合情合理。 此行就带了温故一人,本身也忙不过来。 等他回自己船舱,也睡不着。 不是因为船舱这个窄小的空间与床铺,也不是里面漂浮着的,散了一天都没散干净的腥咸气味。 就觉得缺了些什么。 睡个觉,总想侧着身子。 左手怎么放都不舒服,感觉空得很,直接落到床板上,他感觉大臂的骨头都被扭到了一样难受。 动来动去,翻来覆去,最后把毛毯卷吧卷吧塞怀里抱着,他才勉强找到舒服的睡姿,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想念。 叶存山心粗,做事遵循本能,在发现喜欢之前,会去对人好。 在发现想念之前,会去做些抓不住感觉事让自己舒服。 这种情况,在被云程时不时问话时,已经得到了很大好转。 他也不如从前含蓄,会跟云程直来直去的说喜欢说爱,会表达想念与爱意。 但本性难改,独自面对时,总会被心上情绪打得措手不及。 好像自己从未经历过,感到陌生。 又或者说,是因为每次的感受都有极其细微的不同,他粗心大意,没能完全揣摩透。 又翻个身。 叶存山想,也许云程今晚也是睡不着的。 要哄圆圆,也会不习惯。 用云程惯有的思路来说,相隔两地,能同时失眠,也是一种浪漫。 隔天,两人起早,一起写信。 叶存山简要说说船上琐事,就跟云程碎碎念他昨晚上睡不着的成男心事。 云程简要讲讲他一天做了什么,主要给叶存山讲圆圆的事。 成年人了,经过一晚上的浅眠,他深刻知道,以后这种分别还会有,他不能习惯,也要能忍住思念与委屈,给叶存山展现出好的一面,不让远行的人担忧。 只是文字有情绪。 他很努力的只说圆圆,也在描述圆圆对叶存山离家的不习惯时,掺入了些下意识想要表达的东西。 文稿写完,云程盯着看了几眼,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那就不要加描述性文字,把煽情的形容词都删掉好了。 写今日晴,叶小山离家第一天,他白天教存银备年礼,下午教柳文柏写话本,晚上哄圆圆,是个忙碌又充实的一天。 末尾觉得实在冷淡,所以很克制的补了一句:圆圆在等她大山爹爹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qwq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167章 小日常,养崽 入冬以后雨雪多,为了尝试把圆圆的时间观念打乱,不让她到点就眼巴巴等着叶存山回来,后面几天趁着天晴,云程跟存银都带她出去玩。 天冷,不跑远,朋友家里坐坐,附近园子逛逛,也去话本铺子跟玩具铺子。 临到年底,家里给她缝制了衣裳跟披风,看街上百姓热闹,赶着趟,他们也去了一趟裁缝铺子,给圆圆新添了两身小衣。 注意力转移过后,她情绪会上去一些。 但出来次数多,等于遇见的人也多。 别人不会特地跑过来,到他们跟前指着圆圆说这丫头好黑,也会在旁低语议论。 小圆圆目前没有这个敏感度,外头嘈杂,并不知道是在说她。 只有随行的大人回回心情憋闷,多听几句就有了强颜欢笑的意思。 他们家里实行的教育方式没有特别统一,因为平枝姑姑跟叶存山的教育理念不同。 但唯独一点,他们都同意不在圆圆面前表达太过负面的情绪,不想小孩儿被影响。 所以后头几天,就不再去街上逛,云程让存银忙自己的事去,他带着圆圆去找柳小田。 到冬日,柳小田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房子买得大,可以在房间里走走转转,是怕摔到。 跟云程的心理不同,云程想多走动,身体健康些,生的时候顺利些。 -- 第564页 柳小田则是能为了宝宝抗下这个苦头,生的时候痛一些没关系,他跟元墨能好好得了孩子就行。 孕期情绪敏感,云程自己经历过,明明来时是因为心里藏着不开心的事,到了柳小田面前也不会说,怕影响他心情。 反而是柳小田主动说,“我没那么脆弱,不至于连点家长里短都听不得。” 云程就说这几天出去多,很多人说圆圆黑。 柳小田问他,“你会画画,应该很能分清楚颜色的差异?” 云程懂他意思。 他没有故意去对比过圆圆的肤色,但孩子每天总要抱一抱,两人手挨着,肤色有对比。 看着已经比刚出生时白了许多,从小煤球到麦色。 “我瞅着很久没有变了,上回说白了就是这样。” 自己亲闺女,做不到不在意,总怕她以后因为这个而不顺利。 从前拘在家里养着,还能选择性忽略。现在开始接触外界,这种声音只会越来越多。 云程从现代过来的,只从网络上就能知道大众好奇心,对一件事的表达欲能有多旺盛。 古代人也是人,没有网线连接,当面说说属于正常。 柳小田喜欢存银,跟云程最初的想法一样,是想养个开朗活泼的孩子。 育儿经搭着问了许多,知道圆圆也是这样养着的,他看圆圆性子很好。 “说不定她不在意。” 云程握握圆圆的手,“小圆圆。” 圆圆就望着他甜甜笑,“爹爹~” 没心没肺的。 “要等听懂话才知道在不在意了。” 所以叶存山说得对,趁着还小的时候,多摔打摔打,同时大人不能用“这事很严重”的情绪影响她。 云程问柳小田,“你最近跟柔娘玩吗?他们今年是要回家的吧?” 柳小田摇头,“我们都没怎么出门了,走动几回都是我让元墨过去给人送点东西,是我用着还不错的,她家杜知春会回礼,这就男人之间的事了。” “前天听元墨讲,他们还没决定好。” 也问云程,“庆阳他们好像还没定下回不回,这什么情况?” 云程说是庆阳接了活儿。 “今年来府城时,没要杜知秋的介绍信,跟杜家书斋是合作关系,没固定在他家上工,现在都是接大幅的插图。《王家村》发出去后,他跟钱满盈的名字都有写上去。” “他们俩我是要大力提拔的,就跟元先生之前写《状元》一样,我给他们都写了个人简介。庆阳的简介很漂亮,从《赘婿》的名场面集,到这两年里大热话本的大图,还有首部连环画都有参与,还出过《炭笔画入门教程》。” 现在除却杜家书斋有话本找他画图,其他书斋书局也要请。 云程的话本铺子下半年实现单干计划,未来也要多合作的。 柳小田说难怪最近都没见着人,“忙得不见人影。” 又问云程:“说最近晚上都在你那里住?” 云程摇头,“来了一回,我看他来回奔波辛苦,没让他来了。咱们也不是在蔚县时孤苦无依的,现在家里有人照顾,不必让他两头跑。” 聊些家常,换了个心情,云程好了许多。 问柳小田铺面的事,“没出问题吧?” 柳小田摇头,“我故意跟人讲那是你的铺子,你名声大,都乖着呢。” 他跟元墨初来乍到,没有个亲戚背景,能依靠的就身边几位好友,这种扯虎皮的事情说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云程倒不介意,“能吓唬就能解决问题,挺好。” 忙起来时他也不能时时兼顾到。 走前,云程问元墨学习情况,柳小田说都挺好的。 抿抿唇,觉着也不是面子的事,就跟云程说:“可能是后半年没写新书的原因,杜家书斋来人说,林举人到明年就不教他了。” 云程没从前傻白甜,明白杜家书斋是知道他这里单干以后,元墨会优先选择跟他合作,所以及时止损了。 他摇头,感觉他们目光很短浅。 单干,不意味着跟其他书斋书局成为竞争对手。 这几个月的试运行下来,云程体感是他们铺子里会压稿,要以前的话,是出货以后才让合作的书斋去刻印,现在可以提前刻印,到时达成合作就把雕版给出去,能省去中间的发行时间。 如果用后世的运营方式来理解,他这里相当于一个小平台,其他书斋书局就是渠道,可以给作者带来很大的曝光度,变现成流量后,就是银子。 杜家书斋好像没有想过以后还会有合作。 他跟柳小田讲,“彭先生很好说话,我这几次拜托他的事情他都帮忙了,罗旭休沐时,会跟我家存山一块儿旁听,你问问元先生,他要是愿意,年后一起吧,还剩下几个月就要院试,家里有些笔记,若是需要,你让他来挑。” 柳小田应下了,跟他道谢。 云程看天色,带圆圆多留了会儿,等入了夜色,才带圆圆回家。 圆圆第一天总惦记,被平枝姑姑的大饼钓了两天,一直被转移注意力,哭的时间很短,到现在可能是发现了大人们的意图,变得很黏云程,好像害怕云程也会走一样。 云程被她带的,还当叶存山不是出远门参加文瑞表哥的婚礼,像是成了抛夫弃女的负心汉。 -- 第565页 考中以后就不管家里的夫郎跟女儿,要在京都娶贵女,给大官当乘龙快婿。 他想着想着笑了声,回家哄睡圆圆,突然有了个新灵感。 不然写个话本解压吧。 他来古代一遭,还没有写过主流话本,这样不好,不时髦。 他也得写一本书生考中后抛夫弃子的话本。 解压嘛。 就用叶小山作为原形。 把他写可恶一点,就不那么想他了。 写他考中以后娶高门贵女,娶完以后为了名声把夫郎跟女儿接过去。 接过去受磋磨。 夫郎被磋磨就算了,闺女才三岁都要给人端洗脚水。 差不多这个力度就够了,再深,云程下不去狠手。 有这个事打岔,日子就过得快。 圆圆愿意黏着他就最好,比其他家里小孩儿哭嚎得嗓子都哑了好。 很幸运,是圆圆情绪稳定时才变天。 连下了两天的雪。 家里扫雪时,存银特地冻了一坛土,往里扔了几颗种子,是想在冬季时也试着种种。 算着日子,叶存山也该到京都了。 存银问云程:“大嫂,你今天的信还没去拿,我等下帮你带回来?” 叶存山走前在话本铺子放了一盒子信件,云程能每天一封的领,解解相思。 下雪他就不好出去,带着圆圆不方便。 存银不会每天拘在家里,这段时间没去城郊遛威风,他每天会去陆家小院那边喂马,跟威风说说话,虽然马不会讲人话,最多蹭蹭他。 云程让他路上小心点走,“等雪化了再出去也行,我看有人家里懒,不会立刻铲雪。” 都只扫家门口一段,走着走着要堵一段。 存银穿着皮靴,不怕。 带上伞,裹好围巾,戴好帽子手套就出门。 圆圆现在看家里谁出去,都要盯着门口看看,云程摸摸她小脸,“想不想吃糖?” 圆圆就去抱云程。 是想吃。 她沾点糖水舔舔都很开心了。 圆圆喜欢吹风,冷风也要出去吹吹再进来。 很享受大人追着她后面跑,把她抓回去的感觉。 这时候有个开心事不容易,云程愿意陪她玩儿,就是体格实在不够强健,圆圆还小,他抱的时候都是弯腰抱,也是腰发力,感觉差不多了,云程就不让她出去了。 带她涂涂画画。 这个圆圆也喜欢。 据云程观察,圆圆对画画的兴趣没多浓厚,还不如她捏着布娃娃玩时兴致高。 因为可以趴暖桌上,桌子暖和,她小手放外面不冷,她才喜欢。 云程想了想,给她缝了几个小布包,里头塞点棉花,有布娃娃的手感,但是小,圆圆能一手抓一个。 她喜欢漂亮、柔软的东西,临时给她绣Q版的物件来不及,云程就绣的简笔画。 一些小兔子小鸡之类的,还有花花草草。 缝出来一个她抓一个,抓完就眼巴巴望着云程,可算是不惦记着出去吹风了。 存银中午把信件拿回来时,叶存山也进了太师府。 是早上就到了,他先送彭先生回家,让温故先把随行的带来的各类礼单都送到程家。 京都的冬天要比府城更冷一些,彭先生下船都抖了抖,没办单独回家。 叶存山给他拎着两个竹箱,还说路上再买点东西,不然初次登门造访不合适。 彭先生没让,说他在京都会留一阵,真要讲究这些虚礼,下次再来就是。 他住的位置离程家远,隔着小半座城。 从住址上,也能看出来彭先生家里的没落。 对此他挺坦然,路上经过某些铺子,会跟叶存山推荐。 有吃的喝的,也有玩的用的。 到时回家,能给家人捎带。 京都路远,彭先生看叶存山才刚上路,就已经归家心切,猜他不愿意在京都多留,就跟他说:“你专心忙家里事就好,我这几天会抽空去各家书斋看看,有合适的书会给你列出来,你走前一次买了。程大人那头肯定也会给你准备书籍,不必再抽空办这事。” 叶存山道谢。 今天要去程家,不宜在彭先生家里久留,喝杯热茶歇歇脚,叶存山就出去,走大路,往程家的方向去。 彭先生家里没落后,虽请他上门教书的人家还有,但学生有孝心的少。 多数不把他当回事,少数是面子功夫,像叶存山这种打心底尊敬,真心把他当师长孝敬的更是凤毛菱角。 他久居府城,传信说得再好,家里也担心,看叶存山这样,才算信了彭先生的话。 “不枉你远离京都,跑异乡一趟。” 是纯走路,到程家差不多正好午饭时。 叶存山稍加思索,觉得不好上门,是在外面吃了,等到过了午饭时间,才去敲程家的门。 他外貌很有辨识度,再自报家门,没谁拦着,进去就有人领着他去兰园歇脚。 温故已经在兰园收拾了一阵,带来的东西按照礼单分类放好,房间是程家的丫鬟小厮一起收拾,炕提前烧好,都能直接住人。 上回来时跟过他一阵的书童在,跟他们熟悉的玉香也在。 玉香挽了妇人髻,一看就知道成亲了。 是熟人,叶存山就顺便问了句。 -- 第566页 玉香说是嫁给府外的掌柜了。 比一般嫁给府里管事小厮的丫鬟要好许多,今年才成亲,因程文瑞婚事定在年底,她没急着出府,还留在虞氏身边搭把手。 等到这件事忙完,她就不是太师府的大丫鬟了,会放她出府。 放她出府,以后孩子是自由身,不是家生子,一出生就是奴。 对她来说是桩极好的姻缘了,说起时眼角眉梢都是笑。 有个家常话做引子,后续交流少了客套生分。 玉香要问问他家里情况。 说说云程跟圆圆,也问问存银现在怎么样,至于叶存山本人,那就不是她过问的事。 聊上一阵,程砺锋回来,叫叶存山去书房,玉香引路,到地方后就转道去虞氏那头说说。 人逢喜事精神爽。 长子成亲,程砺锋这张脸上都有藏不住的喜色。 见了叶存山,上下打量过后,说他沉稳了些。 一直都有人说叶存山沉稳,程砺锋以前见面就夸过。 但显然,这次说他沉稳,是跟从前不同。 是有耐心沉淀过后的稳重,更加成熟内敛了。 程砺锋倒没多大变化,人到中年,变化在须发和皱纹上。 他面相显年轻,平时少笑,皱纹没几道。 白发只有鬓角几根,藏在墨色青丝里被束起,不细看看不出来。 他让叶存山坐,知道虞氏会问家事,没让叶存山重复说第二次,只问他家里有没有重要事。 “这两年来信,我看你们日子过得还不错。” 是信得过的长辈,一家都受他照顾,不说他们一家三口,存银都有被惦记,叶存山对他有十足的信任,没硬撑着一家之主的威风,能讲几句家里的难处。 银子是不缺的,云程的事业跟他的学业也很顺利,存银现在找到了目标,就余下圆圆。 说到圆圆,程砺锋也叹气。 他知道会是什么,倒杯茶,耐心听叶存山说。 两个大男人,面色一个赛一个严肃,讲个两岁不到的小奶娃的事,还能谈上许久。 叶存山的教育方式程砺锋觉得没问题,他说回头给平枝姑姑那边寄封信过去。 “家里再厉害,那不还得是孩子自己想得开?你们就这样养着。” 至于另外的担忧,可以好好安抚一下。 大概是说,同辈人的交情延续到下一辈可能会出问题,但只要圆圆自己能立起来,有委屈不往肚子里吞,以后有事敢给家里说,程家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为了颜面,都会替她出头。 还是要她性格能好。 程砺锋自己有两个妹妹,两个妹子都不是常见的大家闺秀类型,有心事都不会藏心里,有委屈就要说的。 程蕙兰没得早,不提这伤心事。 程玉蝶刚成亲那阵,三天两头回娘家,也没谁说她不懂事。 家世过硬,有底气。 说到这个,程砺锋就要给叶存山一点敲打暗示。 “科举路我们家不会插手,但你考完,即使是个普通举人,也会给你寻摸个差事,到时别闹脾气。” 别说一句不靠家里,就真的一辈子不靠家里。 还在读书时,有一身傲骨没关系。 真要入庙堂的时候,骨头太硬都是自己吃亏。 叶存山明白的,坦诚道谢。 程砺锋表情松缓下来,问他学业相关的。 不是自己亲自教,趁着今天有空,程砺锋要他说详细点。 已经解决的问题也能说说,他要顺便出题临时考考,看是不是真的解决了,理解有没出现偏差。 这里耗到了晚饭时间还没完。 越临近程文瑞成亲,家里越忙,程砺锋算算日子,要叶存山事后在留京都三五天。 “下次见面都是乡试了,你多学点再走。” 叶存山再急回家,这三五天都免不了。 他应下后,程砺锋说这几天会让文杰陪他一起。 “到时家里客多,你要不想出来,能在兰园读书。” 程文瑞的成亲礼,京都上层显贵人家都要来人祝贺。 太师府蒙圣恩,按照近两年程文瑞得到的赏赐夸赞次数来算,成亲当天,很可能圣上也会有赏。 这是京都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是权贵云集的名利场。 叶存山选择读书。 这不是他现在能接触的圈子。 程砺锋说不必要太绷着,“想出来就出来,别每次回家都没好心情。” 叶存山记下,到时再看。 到京都第一天,只在晚饭时间见过程太师。 也许是这两年,家里来往都很客套,没多亲昵。 云程跟他都硬气,写封家书都没几句好说的,程太师对叶存山的敲打没往年严重。 人心态还是稳,没因流落在外的小外孙不跟他亲近,弟弟的女儿被流放,就受到打击瞬间苍老。一如既往的精神,眼睛明亮,看着就是个不好惹的老头子。 饭后没叫叶存山去叙话,是留了程文瑞有话说。 散场,程文杰跟叶存山回兰园,一路都端着,说话很客套文绉。 叶存山频繁看他,不懂好好一个孩子,怎么成了个老学究。 等到兰园院门一关,他就恢复原样了,皱眉道:“我爷爷逼我读书,要我‘端方’起来。” -- 第567页 程家女孩子都读书,没谁跟程文杰一样。 叶存山疑惑,程文杰就说:“因为我当初变了好几次意愿,最后一次我想去武学的,结果我表哥受伤了,我被吓到了,他就开始硬逼着我读书,说我以后不管怎样,都是要读书,不如趁着没想清楚前,静下来好好读。” 别出去,说他太师府的嫡孙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叶存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对程文杰印象深,也没惯着小孩儿的习惯,跟他说话随意得很。 “存银都有出息了,你还没想到以后做什么?” 程文杰很久没跟存银通信,说起来很不满,“他怎么不理我了?” 他情绪敏感,随着那年南下认识新的人,知道同龄人的另一种相处方式,再看身边的朋友,就知道真心与否。 只是路远,不能时常作伴,他性子又别扭,一封信寄出去,没有回音就不会再写。 现在见到叶存山,刚好提到存银,他要问一问。 叶存山直言道:“哦,你上回写的信,他跟程程都看不懂,等我回家看的。” 程文杰:“……哦。” 他还是别扭,不愿意主动提,就问笔友的事。 《王家村》的漫画他都有看,也见到了后面写的笔友征集活动。 他问叶存山,“你说我这样的,能交到笔友吗?” 笔友不知道他身份,也许说话都要随意开心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68章 小日常,养崽 以叶存山对大众书生的印象来说,他觉得是可行的。 笔友笔友,以文会友。 这么个显摆机会,写信不得炫技,怎么文绉酸气怎么来啊? 以程文杰目前的写信风格来说,他会混得如鱼得水。 毕竟家里也不缺那点送信的银子,他广撒网,都能捞到一批笔友。 程文杰第一次搞这个,心里没底。 要在叶存山这里写信,请他把个关。 笔友征集活动,他已经看了许多遍。 第一届是想要交笔友的人,比如程文杰,主动给话本铺子寄信,留一段个人简介跟取信地点。 地点就是京都的小铺面,懂得藏家世了。 叶存山要他先把简介写得略微白话一点,“留一点文绉的词在上头,显得你学识不够,是在硬凑。” 理由就是大部分人想要旗开得胜,找一个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比划比划。 少有不介意的,看他写得诚恳,也会愿意尝试通信往来。 程文杰好久没写过白话的书面语,请叶存山帮他修改。 改完,他还不回房,看起来别别扭扭的。 叶存山问他今晚是不是住兰园,程文杰摇头,问他,“我看你们在府城也过得挺好的,你说我今年能跟你南下去居安府住一阵吗?” 京都寂寞。 从前爱带着他玩的表哥去了槐城,眼看今年都回不来。 其他朋友也许久没联络,程文杰说:“他们从前故意看我笑话,我不喜欢他们。” 他跟存银同年生,比存银大了月份。 存银去年时才这样说话,今年眼看着就是大哥儿了,讲话一套套的,没从前那种小性子。 程文杰家境好,一直被家里捧着娇惯着养,到现在还能讲讲小性子的话。 叶存山不觉反感,有久违的亲切。 在这大冷天里,跟他秉烛夜谈了半宿,才知道程文杰把自己整成了个“孤家寡人”。 从前身边就没几个真心好友,多半是因家世使然才有来往。 后来发现他们的轻视与瞧不起,程文杰就不忍了。 京都圈子就这么大,他年岁在这里,再结识不到其他的玩伴,也没很多机会出门走走看看,被程太师拘久了,性格从原来的傲娇敏感,到现在已经有些郁郁。 他不指望叶存山帮他解决问题,现在心态很像存银,随着长大,各方面的认知加深,明白有些话不能再随便跟人说,有些事也不能仗着在家里受宠,就不顾后果的做。 他就是看叶存山不在京都久留,也不是会大嘴巴到处瞎说的性子,才跟人讲几句。 叶存山说去府城有些难,“你没特别喜欢的事情吗?” 程文杰皱皱眉,“我从小到大都是这里碰碰那里碰碰。” 全部都是半途而废,现在再要他捡起来也难。 叶存山能理解他这种心理,是有点包袱在身上。 吃回头草没事,怕的是吃了回头草,也没做好,会被人笑。 他待弟弟很有耐心,正经聊这些人生大事,能慢慢引导。 因为叶存山不知道程文杰以前都学过什么,这一样样细数下来,就是程文杰自己对这件事的感觉与评价,不会是叶存山带着已有目光去看待这件事。 他发现了一个盲点。 “你喜欢看别人考试?” 程文杰摸摸鼻子,“因为我讨厌考试……” 叶存山就问他听说过模拟考场没有。 模拟考场在静河村有,蔚县也有。 外地还没普及,京都地价贵,一般人家开不起,来京都都是赶考的,也不需要在靠前施压,还没人弄这个。 要为挣钱,就综合考虑。 -- 第568页 只为找个事情干,分散注意,能多出府跟人打交道,这个就很合适。 模拟考场开起来,接触到最多的人,还是好学的学子,太师府也不会拦着。 他还把云程教他的试卷的概念给程文杰简单讲了讲,听得小孩儿双眸发亮,看着是要彻夜不眠,要把这件事掰扯清楚了。 叶存山要他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好办事。” 冬日里冷,他们坐暖桌边,旁边烧了碳炉,也不足以御寒。 被提醒,程文杰才有了冷意。 他又有了早年霸道,“我爹让我这几天招待你,你应该没其他事吧?能给我把这事好好说说吗?” 叶存山没问题。 程文杰走后,他收拾桌上摊开的纸笔,隔天起早,趁着家里无事找他,开始给云程写信。 日记型的信件要有,两年后来拿的信件也要有。 在船上时,他就想了很多,现在动笔流畅。 是有欺骗性的东西,会选择好的话说。 夫夫俩最大的期盼,其实是圆圆能够变白一些,以后的路会平坦顺利许多。 但叶存山看圆圆今年的肤色变化,没抱太大希望,不想两年后戳人心窝,这件事是没有写。 写对圆圆性格的期许。 其他则是一家四口都带着提几句,希望大家一切安好。 程文瑞成亲礼前,叶存山跟程文杰把模拟考场的事谈妥。 因程文杰兴致高,表现得十分感兴趣,程文瑞这般忙碌时,还来找叶存山了解了一番。 叶存山跟他说的是叶延罗旭还有小虎在模拟考场的表现,成绩是次要的,要的是那个气氛。 程文瑞自己在京都,京都除却乡试殿试外,也有本地的正常科举流程。 他见得多,知道心态的影响。 细问,知道是云程的主意,还愣了下,“我这位表弟,主意挺多。” 要问云程学业,两人就是对着摇头。 成亲之前他忙得团团转,实在没空唠家常,这件事说完,要叶存山多担待,等结束,他再请叶存山喝酒。 京都的年底不比乡村,村里农闲时,是京都最忙的时候。 程文瑞能选在这个日子成亲,某方面来说,也是因为他确实全年都在忙,咬牙挤一挤就能抽出空闲,干等着,这个亲事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 叶存山就让他去忙,他自己则赶在成亲礼前,去彭先生家里拜访了一回。 再才到成亲当天。 权贵云集。 程家适龄的小辈都要去招待宾客,这是扩展人脉的时机。 前年还能空出时间,跟叶存山一块儿读书的程文浩今年都忙得团团转,因为程文瑞成亲,邀请了许多国子监的同窗。 程文瑞不在,主要是他招待。 叶存山是被安排在亲属桌,程文杰坐他旁边,同一桌的还有几个比程文杰小的孩子。 说是程家的庶子。 女孩跟哥儿就是后院女眷招待。 叶存山听程砺锋的,不用太拘束,却也没违了本心的意愿,就跟同桌的人聊天说话喝酒,不介意他们年纪小。 他从前爱逗存银,后来会逗云程跟圆圆,很多话张口就来,同桌小孩儿都被哄得很开心,宾客相宜。 程文瑞成亲这天,府城也有事情发生。 圆圆哭了。 已经好了一阵,每天陪她玩的时候能哄她笑,看起来是没事了,就在中午吃饭时,毫无预兆的掉眼泪,说想爹爹。 哭得云程心尖儿都犯疼,没再故意用她分不清楚的人称去绕她,说叶存山还有几天回家,握着圆小手跟她数日子。 天晴会带她出去玩,平时也会在巷子里转转,她已经有了回家的概念。 知道差不多时间,就该回家了。 家就是她现在住的地方,有她喜欢的人。 云程慢慢教她距离的概念。 像在小巷子里玩,说回家,走不了几步路就到家了。 去柳小田家,去铺子里,去戏园子,这些地方说要回来,远的甚至要小半个时辰。 “你大山爹爹去的地方有点远,要再过几天才能回来。” 因为她最远也是天黑时就要回家了,对远跟回家的时辰只能这么理解。 白天哄好,到了晚上,居然误打误撞,让圆圆恢复了从前的状态。 天边擦了黑,她就坐立不安,大眼睛要往门外看,觉得叶存山该要回来了。 她目前能理解的事情,都已经挪到台面上了。 再不能理解的,跟她说多了,她就不吭声。 还不能完整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但情绪明明白白。 小嘴抿着,大眼睛里水汪汪的。 云程看了心疼,再怎么哄,圆圆都免不了要哭一场,只能寄希望于叶存山出门在外顾念家里,会比原定归期要早一点回来。 进入十二月,雪下得更加频繁。 家里来了驿卒小哥,问他家有没信件捎带。 这是依仗着程家才有的待遇,能让官驿的人上门询问。 他们识好歹,回回都有茶点招待。 给槐城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存银之前说时间赶,只来得及准备一身毛衣毛裤,后来一套备完,没有等到送信的人,他每天抽空了织织,现在也有两套了。 云程给那头送的是买来的毛衣,全部出自柳小田的手,总归只有三姨夫一个人穿,够用了。 -- 第569页 别的就很常规,是时兴话本跟画册。 这次存银主动问了下,“都要年底了,这时过去,应该要年后才能收到信件了?” 驿卒小哥点头,说其实十月十一月里,京都跟槐城通信往来多。 年底各类事物繁重,许多次经过府城都不好捎带东西,便没来说。 偶尔不是因紧急公事的,也因京都那边已经有人加了东西要送到槐城,他们没法再捎带一份,也没提。 现在是正年底,还有公务往来的信件,但私人捎带的东西没多少,可以顺路帮帮忙。 云程叫存银去拿赏银。 赏银在收拾东西时就一起拿出来了,装在兜里,就差送出去,特地提醒一句,只能说是要加银子。 存银看看外头的两个小箱笼,想想大嫂大方的样子,把原定的三两银子改成了十两。 给出去时,驿卒小哥笑得牙不见眼,显然是极开心的。 这一趟路远,怎么都要两个多月。 一路严寒,单人骑马赶路还好,带着东西,总归辛苦。 平时捎带一样辛苦,差不多三五两够数。 赶着年底,要过年时,多给出去的,当做彩头,哄得人开心,办事顺利。 这次东西算下来没多少,是毛衣占地方,要人多担待。 等到送走驿卒小哥,存银顺便看了眼冻土里放着的种子。 很好。 死了。 他闭闭眼。 今天的信件依然是吐槽这个草,顺便跟陆瑛讲送一次信真的好贵。 “我半年的月钱了!” 腊八之前,家里还未因过年的事忙起来。 杜知春家里来传信,说今年要回蔚县,来他家说一声,顺便问问有没什么要捎带的。 给静河村的年礼已经交由谢家的商船顺便带走,云程给杜知春家宝宝缝了小衣,是百家衣。 买了许多好布的碎布头,柳小田家的宝宝也有准备,一家两套。 柔娘今年回去,是要等到明年五六月份才会到府城了。 这之后,云程特地抽了空,带着圆圆跟存银过去拜访,闲聊了半天。 柔娘孕期状态跟他和柳小田都不一样,单论个别症状的严重程度,她要轻一些,但她全套都占了。 云程跟柳小田经历过的难受的事,她全都轮了一遍。 到月份大时,更显憔悴。 总体来说不是心理因素,回蔚县,到自己家里,精心调养一阵,指不定能好。 杜知春能为她舍下学业,主要是家学渊源,来府学两年他没半点松懈,家里给他请了先生,他能有亲爹亲叔叔教。 京都有当官的,每年的闱墨合集,各方的考卷收集,都要比别家快,他这几月自学足够消耗。 等到孩子出生,他再出发,赶四五月份的科试。 柔娘垂眸,“希望咱们运气足点,别到时公布出来的日子是三月考。” 岁科两试通常跟院试前后脚考。 科试是拿乡试准考资格的,要往上考的学子来参加,不考的不参加。 连续几届都是四月左右,按照往年规律,也许会有变动。 云程让她安心,“咱们离京都远,提学大人到这里需要时间,各地学子赶往府城也要时间,总不会比三月更早。” 她跟柳小田是差不多日子怀上的,预计都是三月上旬生,杜知春能赶着孩子出生后再走。 柔娘现在也只能往好的方向想了。 从她家离开,存银都发现柔娘没从前开朗。 柔娘谈天做事一直都很胸有成竹,是个各方面都豁达通透的女人。 面对生孩子这事也会害怕,难怪杜知春要回家陪着。 存银说围观了身边几对,突然觉得男人也不是耽误挣钱的。 “也有有用的。” 他想法变得太快,云程都不想跟他聊男人的事。 “还是搞钱吧,男人有什么好,看看你大哥,出去一趟,家里都成什么了。” 家里都很顺,是因思念太浓,有了小情绪。 被圆圆感染,但不能自己扩散这种情绪去影响圆圆。 忍得辛苦,又不好意思给人说。 存银叹气,“没事的,以后去京都就好了。” 十二月是社交旺季,能分走云程大半注意力。 继杜知春他们家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后,柳文柏也来告辞。 他的大冒险文章第一卷 确认,开篇定稿就能回家。 走时神清气爽,东西一个箱笼就装完了,说想早点回家,他也能提前相看亲事。 让存银帮他选的胭脂水粉都已经带好,学着云程他们,也给家里买了鲜花饼和一些样式花哨的糕点。 云程给他备了礼,是一对银镯。 于现在的家底来说,一对银镯不算贵重。 在村里人眼里,这礼就很厚。 柳文柏自己能挣银子,知道分寸,他原不想要的,云程跟他讲,“往后话本铺子里还要麻烦你多分心。” 柳文柏就知道云程的意思了,知道以后更不想要。 怎么提携他,还反过来给他礼? 就是不想要这贵重的。 云程:“亲疏远近,我还是分得清的,你要轻的随礼也行,我现在让人准备。” 柳文柏就不推辞。 他之后,贺泉跟穆辉也结伴过来。 -- 第570页 贺泉是住本地,穆辉是在府城下面的乡县,两人也是定稿了开头,需要云程审,结束后,年底就能专心往后写。 云程头一次知道穆辉家里位置,让穆辉过年不用来拜年,“你年后来府城再说。” 穆辉今年就没打算在家里过完元宵再出来,到时还是年里面,能上门的。 他很有事业心,想在二月份前把第一卷 定稿,自己把第二卷纲要跟情节都推出来,最好能完成磨合修改步骤,好为明年的培训做准备。 他想当云程的助手,想要在话本铺子有一席之地。 云程想想,事业发展期就这一两年,往后定下,再晋升就难,便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话本铺子会给常合作的书生送年礼,他俩是云程要提携出来当职业文写手的。 有过这次经验,以后收集资料再整合,还能写旁的职业。 这关系需要维护,有单独备礼,交换送礼后,一直到过年前,都不用再来。 最后是庆阳跟罗旭两人来。 他们最终决定今年不回家过年,到云程这里前,先去了杜知春家里拜访,给了信件,放了二十两银子,请他们帮忙捎带到静河纸铺。 庆阳现在是家里顶梁柱,不单单是他跟罗旭的小家庭要经营,维持日常开销,村里的爹娘弟妹也要照看。 在村里,吃喝不愁,住的地方有。 只是爷爷去世后,总感觉家里没落。 他有出息,他家在村里才立得住。 罗旭很不好意思,作陪时脸皮都是红的。 云程看他这样,就没找他搭话,让存银先招呼着,带庆阳到屋里说话。 是关心他们夫夫俩的感情,怕罗旭来府城以后,对自己的赘婿身份介意,花不习惯庆阳的银子,在家里闹性子。 庆阳说没有,“他就是脸皮薄,我最近的画都是一副接一副,没个空闲,看我忙,有些心疼。” 会疼人是好事,云程看庆阳也不像是会忍气吞声的,当即放心了。 庆阳会跟云程聊几句私房话,大抵是罗旭前阵子不愿意碰他,他还以为怎么了,结果是怕有小孩。 “说看我辛苦,有孩子会更辛苦。” 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他忙起来,都很久没再想怀崽的事。 孕痣一如既往的浅淡,只能说随缘。 他们不回村,今年过年就能一起。 年货是腊八节以后开始筹办,云程约他一起。 “不知道存山能不能赶回来,咱们先约着一起采买吧。” 他们早先算着日子,叶存山是要等到十二月中旬,来回加起来一个月。 庆阳看圆圆坐炕上,在玩布娃娃,跟云程说:“我看他就这几天也该回来了。” 家里有牵挂,归心似箭,真有事情必须得办,也是一刻不停的办,不会一天做一点的拖拖拉拉。 云程听着心里也有期盼,但等到腊八节,叶存山没见着回来。 腊八过后,两家铺面的掌柜也开始来找云程对账,玩具铺子还好,每一种玩具店数目都很清晰,做个基础的加减乘除,能够算清楚。 话本铺子就要复杂很多,每个话本的报价不同,每次来试稿的人数不同,根据话本故事线的清晰程度,最终分成的定价也有差异。 下半年时单干,这部分又要算。 云程算术在古代已经是很好了,看见这东西依然头疼。 他可以把账本留家里放几天,当做自己辛苦对完了,但不能直接跟金掌柜说他不对账。 信任不是这么给的,所以云程把账本留家里,叫了存银一起,能算多少算多少。 存银还挺喜欢数钱算账的,算了两天没腻,云程就都交给他。 赶着天晴时,庆阳过来找他们一起出去采买年货。 府城没有年市,各类铺子竞品多,百姓有可挑选余地。 买的东西多,能少个零头,价格还是常价。 他们出去早,不跟人挤着,可以把圆圆带出去。 圆圆现在出去玩的次数多了,没再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看看了。 庆阳劲大,路上抱她走。 有段时间没频繁来往,圆圆看他陌生。 还是叶存山的影响,现在没从前对人信任度高,离开云程怀抱,就总怕云程也丢了。 云程就跟身侧,一直半举着手,握着圆圆的小手。 到南货铺子外头时,圆圆伸着胳膊喊爹爹。 云程当她是终于到极限,不让庆阳抱她了,想要接过来,结果换的时候,圆圆还是望着另一边伸手喊爹爹。 路上人多,但叶存山那个身高体型实在显眼。 云程往那边看一看,就能瞧见。 人还是那么个人,去京都一趟没见憔悴没见瘦。 可能是见到了想见的人,又或者是这次在京都有了新的明悟,眼睛很亮。 比较奇怪的是,人越朝他靠近,云程就越看不清,视线模糊。 他一个没注意,圆圆朝前跑了出去。 路上人多,她那么小,万一摔着,很容易被踩到。 云程吓得心脏都骤停了,立刻把圆圆拽住了。 刚好叶存山到了跟前蹲下身,圆圆还差一步就能扑到叶存山怀里,挣扎了两次没成功,当场就哭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71页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69章 云程看见叶存山后就立刻松手了,圆圆扑到叶存山怀里反而哭得更凶了。 他听着揪心,过去道歉圆圆也听不进去。 还太小了,当时注意力被分散,她可能都没注意到是云程把她拽着,让她没法去找她大山爹爹。 街道嘈杂,圆圆的哭声大,附近经过的人都要给个眼神瞧一眼。 叶存山把圆圆抱起来,侧目看云程。 云程眼睛也红红的,但克制着没多余动作。 前头两次离家,再回来时,云程是跟圆圆一样,见了他就要往怀里扑,现在有了圆圆,这个动作省略了,情绪还是一如既往。 眼里湿润,憋着不哭。 想也知道这段时间家里辛苦。 叶存山单手就能抱住圆圆,他另一只手捏捏云程掌心,看向存银,“你今天跟庆阳一块儿采买,有问题吗?” 存银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就跟当初离家时的安排一样,存银是比较习惯跟叶存山分开的日子。 现在在府城,他事多忙碌,又不似从前在静河村时,一直要被压着干活,出去一趟都要被人说大哥不要他了。 而且他管家以来,云程一直没有拘着他管教,家里需要添置削减的东西,都是他一手操办,真有不对,还能再改。 叶存山再给庆阳说一声,就带着云程跟圆圆回家。 圆圆还在哭,抱着叶存山脖子不松开。 冬天穿得厚,她力气不大,紧紧环住也不觉得呼吸困难。 走两步,她想起来云程,怕叶存山回来,云程又要走,赶忙朝云程伸手。 跟来时一样,她被人抱着走,也要拉着云程的手。 叶存山问云程:“这段时间在家一直是这样?” 云程擦擦眼角,说圆圆其实很乖。 快一个月了,哭过几次,没特别闹。 比不过邻居家小孩儿为了个鸡腿满地爬着哭嚎的阵仗。 “乖起来让人心疼得很。” 叶存山就侧头,下巴在圆圆的小脑瓜上蹭了下。 “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云程摇摇头。 路上人多又吵,不方便多说。 到家以后,他们一家三口进里屋。 平枝姑姑送了茶点进来,就把房门带上了。 取暖是烧炭,室内温度很暖和,只留了不对着炕的窗缝透气。 云程给圆圆把小披风脱了,兔兔靴子也脱掉,放她在炕上玩。 夫夫俩侧坐着,没离多远,她左右看看,一点都不想玩,就往两人中间躺,左右手要牵两位爹爹的手。 叶存山就问圆圆最近休息怎么样,云程说不算好。 “玩起来没多大精神,睡觉的时间就比从前短。” 活蹦乱跳的,体力消耗大,累了就睡了。 不想玩,就想等人,对精神消耗大。 睡得少又累。 云程把圆圆抱起来,又给她把外头的棉袄脱了,再让她躺下,给塞个小枕头,把被子盖着,就能补觉。 夫夫俩的手都给她牵着,她也不闭眼,要看着人才安心。 是自家孩子,所以看得心里更加柔软酸涩。 叶存山就陪圆圆玩了会儿。 叫她名字,跟她说话。 她现在学说话,是一天一个样。 出去多了,听见的各种声音多了,讲羽 /熙话能连续说上好几个短句了。 短句不连贯,没有首尾,但意思清清楚楚。 “圆圆想爹爹……爹爹不回家、好久……” 叶存山带过孩子,知道这个阶段怎么跟她讲话,她能更好的听懂。 别的解释不要有,她不理解。 顺着她说的,跟她讲也想她,用她能懂的人称代进去,说“爹爹也想圆圆”,小孩儿就很开心了。 她近来睡觉少,炕上暖和,挨着枕头就想睡。 陪着聊会儿,她就眼皮子打架,回话越来越慢。 在一声声“想圆圆”里进入梦乡。 眉头还是皱着的,云程伸手给她揉开。 “你说她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当你今天没回来呢?怎么还皱眉的。” 叶存山说有可能。 虽然没小孩把这件事说清楚,但小孩子尿床,不也是梦见了茅房。 云程被他逗笑,往他胳膊上锤了下。 “我还以为你要到月中旬回来了。” 原计划是这样,只是才出发,就已经有了归心,人在外,就不想多留。 到京都后除却去喝程文瑞的成亲酒,其他都是小事杂事。 大舅舅考他学业,会指出问题,过后再跟彭先生交流,来年会再调整教学方案,没要他在京都时就都改好。 是程文杰的模拟考场,这个新概念,不能说了就算完。 他们一家得到大舅舅照顾多,能给的报答少,有能帮得上的地方,叶存山自然要帮的。 选址盖建这些不用他管,太师府的人比他熟悉考场环境多了。 是怎么经营运营上的。 有老家三个人的实验成果,他自己多次考试围观热闹的感觉,还有自己加题训练后看见的效果,以及云程提出的“题海战术”,前期已经足够用了。 在最初,这个考场可以不用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为了锻炼考生心态,要他们提前适应考场环境,争取进到考场内部以后,能够心平气和完成考卷。 -- 第572页 不求超常发挥,只求不失常发挥。 往后考场怎么经营,怎么考,程家有人管。 叶存山这些东西提出来,就图个新颖。 区别于一般的书院跟国子监的考核,这样考生花钱来这里才会觉得划算。 云程最担心的就是程太师又刁难叶存山,他看叶存山没说,主动问,叶存山说没有,他还不信。 叶存山鞋尖在云程靴子上碰了下,“真没,我看他都懒得搭理我。” 这不算好话,但云程听了开心。 “要他搭理做什么,咱们又不吃他家的饭。” 其他都是琐碎杂事,比如程文瑞成亲当天的热闹场面。 跟云程写小说的套路不同,这种权贵云集的场面里,真有人想要陷害某人在大家面前丢脸出丑,也不敢乱来。 当天顺顺当当,喜气洋洋。 好好聊着天,云程听得认真,叶存山却突然问云程,“你是不是想哭?” 云程看一眼圆圆,小孩儿睡得呼呼的。 他点头,“很想你。” 各方面的想。 睡觉不习惯,夜里想跟人碎碎念,换个人在身边躺着,他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别说不在圆圆面前有坏情绪、丧情绪了,他连存银面前都想藏着。 是想当个端水大师,不想要存银觉得哥嫂待他不如待圆圆好。 为了转移圆圆的注意力,云程最近出门多。 往外多走走,那些说圆圆的话都往他心窝戳。 家里事事顺当,井井有条。 年底忙了些,但没其他糟心事。 唯独这一件,他实在是放不下。 正经来说,也不该给叶存山讲太多。 因为这个肤色,怎么看都是从叶存山那里遗传下来的。 就是抗压能力没上去,有的可以憋在心里,有些憋不住。 叶存山很想抱抱他。 云程叫他别动,“圆圆睡着了。” 圆圆这段时间都不开心,回来没哄一会儿就让她睡了,手给她拉着,就不要拿出来。 他们都是男人,等孩子再大一点,像这种照顾陪伴都要避嫌,珍惜圆圆还小的时光吧。 叶存山就跟云程说大舅舅给平枝姑姑写了信。 是有关圆圆的教育的,这方面没直说,也怕伤了平枝姑姑的心,大概是说希望圆圆以后能够明烈张扬一点。 这是程蕙兰的性格。 一般姑娘要有这个性格是很困难的,跟本性也有关。 圆圆性子好,爱笑喜静,朝这个方向养,长大了该是个很豁达开朗的小姑娘。 京都事都与家事无关,叶存山稍微说说就行,问云程家里的情况。 家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买了什么。 跟谁家有摩擦,又是谁来送了礼。 各家关系走动,今年年假的安排,在家里干活务工的人都准备包什么红包,给什么年礼。 云程还有后世的惯性思维,要有年终奖跟过节福利的。 说出来,他本来怕叶存山说他给得太多,为人太大方,但叶存山只是点点头,说可以。 云程问他,“你真的觉得可以?” “嗯,”叶存山说:“在咱们家里干活的人,除却临时在府城请的小伙计,其他人都是从京都过来的。说个表面的,府城环境跟条件肯定没京都好,说个潜在深远的,跟着咱们,他们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平时干活不繁重,跟主家相处融洽,过年过节的被人惦记,他们心里舒服,对待咱们也会真心一些。” 总体来说,他跟云程都会把这份礼备着,会给出去。 但出发点不同,云程就是觉得人家干活一年辛苦了,他也有眼睛看着,谁也没偷懒摆烂。 叶存山则是希望大家来年继续合作愉快,不要心里积怨出幺蛾子。 旁的事情就需要跟叶存山讲有谁家过年不回。 “小田家你知道的,肯定不回。庆阳今年忙,跟罗旭两个也不回。其他人都走了,来年再过来,其中杜知春是会等到柔娘生完孩子,到院试时跟着其他学子一起过来。我给提前准备了百家衣,两家都送了,算着日子,到二月里,要请谢家商船或者单独请民驿镖局的人,帮忙再捎带一份礼物,祝贺他家添子女。” 聊着天,时间过得快。 差不多说完这个,云程就不想讲了,觉得他俩在这里叨叨叨,很影响圆圆睡觉。 他的事也带着说过,只有圆圆的事让他心里苦闷。 这事无解。 要等孩子再大一些,看看情况。 非要亲眼看着圆圆能够不介意,他才能放下一半的心。 另一半,就要寄希望于圆圆十几年后的伴侣,能够温和谦逊,不要有歧视瞧不起。 云程说:“另外的话,我晚上再跟你说吧,现在也不合适讲。” 叶存山应下。 圆圆白天睡不了多久,等到夫夫俩都坐得腿脚发麻时,她就醒了。 眼睛黑亮黑亮的,左右看看,两位爹爹都在,笑得眼睛弯成了一道小月牙。 伸手撒娇,要爹爹抱。 问她要哪个爹爹抱,她就犯了难。 云程不为难她,要叶存山抱她。 才出被窝,要给她把衣服都穿好,免得着凉。 夫夫俩合力,给她把衣服穿好,她又转头往云程怀里钻,想当个端水大师圆。 -- 第573页 外面存银也回来了,买了一背篓的东西,两手都有提着的。 平枝姑姑去接,说他:“都说了,要知新跟着,好歹能帮你拿点东西。” 存银傻呵呵笑,“我最近想练练力气,我上身力气还是太小了。” 常跟威风玩,把存银的腿力锻炼出来了。 家里有武师后,他跟着云程一起学了两个强身健体的拳法。 都拳法了,不跟人打架就太可惜了。 到外头去找人不合适,跟武师比划比划,都能被摁着打——当然,通常都是被摁着时就停手了。 存银自我感觉,他身体还是很灵活的。 山里出来的,打小就满村跑,没闲着娇惯着养,各种活儿都会干,身子骨养得也好,现在还小,没长成型,练一练,有很大进步空间。 他好多次,都能把武师摁住,苦于力气小,打过去踢过去扑过去,对人来说就跟毛毛雨似的。 更多的动作也不好做。 即使武师一把年纪,比他爹都年长,他也要注意一下。 平枝姑姑只感到心累。 好好一小哥儿,前年还会软乎乎撒娇,今年都要练出力气,想跟人打架了。 等她把京都程砺锋写给她的信拆开看了以后,更感到心梗。 她同样疼爱圆圆,云程忙碌时,是她带圆圆出去玩。 府城不比京都,附近小巷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们背靠京都太师府。 但因平时做事不出格,云程夫夫俩跟存银都很随和,久而久之,就有人不怕了。 平枝姑姑在外面听到过歪话,她跟云程说过,不用受这个闲气。 但内心也知道,他们忍下来的原因是什么。 程家也有本难念的经。 平枝姑姑是看着程文杰长大的,的确是仗着太师府根深叶茂没几个人敢招惹,却也没有一个知心好友。 性格养得极其敏感,一家上下都要小心翼翼的哄着他。 程文杰是男孩子,家里嫡次子,备受宠爱,跟圆圆的情况又不一样。 她叹口气。 觉着来年还是不要怕麻烦,她多辛苦点,多跑几次牙行,总能碰见合适的小丫头。 云程他们想要摔打锻炼圆圆的心态,她就给圆圆找个小玩伴吧。 里屋一家三口也出来了,存银就在堂屋收拾东西。 不要叶存山来,让他带圆圆。 今年瓜子花生买得多,是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带圆圆在小巷玩,邻居之间走动起来,过年时,肯定有人来拜年,零嘴多买些准没错。 到年边闲着,大家坐一块儿聊闲,嘴里也要有东西解闷。 不能光吃不喝,茶叶也买了些。 府城大,好茶叶有不少种类。 家里不缺松萝茶,程砺锋一年往府城送好几次。 存银就随便搭着买了些,家里关系好的人来就喝好茶,其他就能粗茶大麦茶的搭着喝,不行冲糖水也够。 熏肉酒品要买,祭拜用的香烛供品准备了,还有圆圆爱吃的小米糕。 拿出来还是热乎的,存银给叶存山,在饭前,能给圆圆揪点喂着解解馋。 今年也买了烟花,可以在院子里玩,带圆圆看。 其他就是常规鱼肉菜蛋,过年是要连着很多天好的。 东西拿出来,整体收拾前,是先吃饭。 叶存山说等饭后也看看他买的东西。 云程这才想起来,“哦,对,你怎么到南货铺子去了?” 叶存山:“回来听说你们去买年货了,我就说去南货铺子看看。” 碰到了最好,没碰到他就先回来,免得错过。 到了地方,刚好在门口遇见,挺好。 圆圆今天不坐宝宝椅,能坐叶存山腿上,被叶存山端着碗喂宝宝辅食。 云程跟他说:“最近奶都少喝,离不开我,我也没有奶喂。” 圆圆也不到断奶的时候,这一个月真是把他愁坏了。 古代没奶瓶,要奶娘挤奶出来放碗里,云程感觉挺那什么。 期间几次喂奶,都是他背对着,避开去看奶娘,把手给圆圆抱着。 但喂奶那姿势,云程即使不动手,都不合适。 “很煎熬。” 叶存山给圆圆喂一勺米粥,问圆圆想不想喝奶,“圆圆先吃饭还是想喝奶?” 圆圆挺会想的,“圆圆想喝爹爹奶~” 这个奶没有,还是吃饭。 叶存山喂她,就要等孩子吃完了他再吃。 堂屋角落里的两个小箱笼被存银拖到沙发前打开,一箱书一箱礼物。 叶存山跟存银说:“给你买了衣服,让温故给你放房里了。” 存银眨眨眼,抿着嘴巴看着他。 孩子大了,不好逗了,叶存山不吊他胃口,“是成衣,你要娃衣,你就自己绣。” 存银开心坏了!但他不说。 他要板着脸,谴责叶存山,“都说了不要买成衣,成衣贵,费银子。” 叶存山笑两声,回头看云程,“你看他嘴巴都要咧耳根了。” 存银就很实诚的笑,“我看你直肠子一根,以为我说什么,你就给我买什么。” 叶存山:“我缺过你什么?” 存银歪头仔细想想,发现还真没有。 “大哥,你真好。” 一箱书里,有大半是各类文集,是程砺锋现在觉得叶存山需要补的地方。 -- 第574页 他太重技巧,脑子聪明灵活,擅长总结。 在肚子里墨水不多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来回用。 这就是之前几位先生给他的点评,想考上问题不大,再想要更加优秀,就很难。 钻研技巧,会让他快速提升,框在里面,以如今科举的题型来说,他也能有稳定的成绩。 但古往今来,真要从一众文人里脱颖而出,谁不是惊才绝艳,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才华。 他能在彭先生提点之前,就自己发现摸到了边缘,想要打破自己的常规思路,已是极好。 从前程砺锋不跟他聊科举成绩,这次连着考了他几天,对他也有了估算。 只要出题不偏,他考进士是没问题的。 一届不行就两届。 因为叶存山在这条路上没有走偏走窄,是一条康庄大道,是大部分考官都会喜欢的路子,也是真想要入朝为官,鱼跃龙门需要的主流思想。 有意气风发的锋利锐气,也有读书万卷沉淀下来的厚重沉稳。 而乡试是题目是不可能偏的,它的核心目的在那里。 现在就看叶存山在余下的一年多里,能有怎样的突破。 这话他没给家里人说,怕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评价只能当做参考,考场变化莫测,不是外力可控的。 他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最好。 这些书被清点放到书架上时,主要说的是程砺锋这几天对他的考验。 身边有个书生真的被大儒面对面的考,听他说其中细节,比看话本里的文戏还吸引人。 一家子都当听了个戏,说这考试怪精彩的。 云程问叶存山:“舅舅有没有想收你当学生?” 之前听程文瑞说过,到底不是程砺锋亲口说,他们心里没底。 这个叶存山能给他们讲,“他说等我去京都,他教我。” 挺好。 云程很开心! 旁的杂物都是给家里带的小伴手礼。 有京都时兴的小玩意儿,花露水他都买了两瓶,云程跟存银一人一瓶。 云程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还有做花露的法子,之前说寄信到京都,叶存山拦下了。 “你说现在给文瑞表哥合适吗?” 叶存山直接摇头,“不合适,他很忙,说是在办皇差,很得天子赏识,给他他也没空做这个。” 回头还是便宜了程太师。 云程就算了。 剩下的就是程砺锋给他们的年礼。 今年的年礼,没外物,是他画的一副画,画成了《王家村》那种漫画风。 是文瑞表哥成亲当天的情景,整个程家热闹喜庆。 程砺锋屿(_汐^独[家擅长国风水彩画,尤其擅长画人物。 在场宾客的脸都是清晰的,表情生动,神态栩栩如生。 翻开画册,有种身临其境的热闹,能弥补一下不能去参加的遗憾。 云程看得眼睛微酸,“他费心了。” 长子成亲,府上事多,自己有公务在身,赶着年底,杂事缠身时,还要考核叶存山,教他读书,抽空还给画了这么厚一本册子。 所以叶存山归心再浓,也在京都好好跟人把模拟考场的事情处理完再走。 他很庆幸当时的选择,“不然我现在良心都不安。” 云程详细问他这次都说了哪些东西,打算抽空把现代的一些考试方式,写出来送过去。 甲乙卷可以不用管,考试会从《四书五经》上出题,考生们因本经不同,选择的题目本身就有差别。 但既是模拟,也能有联考。 目前最大的联考就是科举了,全国联考。 模拟考的时候,如果能跟许多书院达成合作,模拟考场的名声也能迅速打出。 这氛围上去,自然有更多学子想来体验。 参与考试的人多,这个模拟考场才算是成了,不是临时起意的玩物,是真正可以满足程文杰需求的东西,不会再三分热度。 这件事办成了,也能解了大舅舅心结,让他不用为小儿子未来忧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高考,祝宝贝们旗开得胜,金榜题名,都考上理想学校!! 各位读者老爷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70章 过年啦 叶存山带回来的东西都清点好,天色也晚了。 圆圆还是黏人,很没安全感,跟着夫夫俩睡。 一连两三天,才让圆圆相信叶存山真的回来了,恢复了往日的习惯,能去跟奶娘睡了。 回来时赶上了府学要放年假的日子,余下几天叶存山没去上课,给几位师长送了年礼,顺便说不销假,到年后再来正常复学的事,就能每天在家里。 有他带着圆圆,家里欢声笑语都多了些。 再到夫夫俩能说夜话,云程能往他怀里挤着撒娇时,都已经到了十二月下旬。 天气越发冷,往炕上躺着,也只能热乎那一面,想身上都暖着,要么摊煎饼,要么抱小火炉。 叶存山就是个小火炉,窝他怀里可暖和。 有些话,隔了几天,就不好再说。 云程犹豫几次,还是决定说。 他一直觉得,叶存山的年岁也不大,活的时间还没他久呢。 家里人少,叶存山是顶梁柱,不能塌了,为圆圆的事有想法,心里难受,也要憋着。 -- 第575页 只是云程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该怎么给叶存山讲。 解释说没有怪他,其实就跟欲盖弥彰一样。 说没其他意思,又怎么会在事情过去以后,再旧事重提。 他想事情想投入了,就爱发呆。 跟他说话都是“嗯嗯啊啊”的回应,再投入一点,这点反应都没了。 叶存山摸他腰,云程都是本能的躲了下。 摸他背,他就一动不动。 叶存山都被他逗乐了,“云小程,你在想什么?” 问个话,还要伴随动手动脚,才让云程能正常搭理他。 云程被他环得紧,不好动手,也跟着动脚,在叶存山脚背上踩了好几下。 “我能想什么?我在想男人。” 没个正经。 关系到现在,叶存山已经默认云程想的男人就是他,不会再有其他备选项。 他问云程:“你抱着我,还想我做什么?” 云程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关上门,窝在被子里,夫夫俩没什么不好说的。 把话说开了,对他们感情也好。 憋心里憋久了,迟早憋成大疙瘩。 叶存山听云程说完,看他不好意思,语气尴尬,越说越轻,眼神是躲闪的,又一直保持着直视他的样子,心头发软。 云程爱把他想得脆弱,多数时候都想错了,他没那么脆弱。 但人嘛,有血有肉有心肝儿,会难受也是正常。 可以抗,被人疼也会觉得暖。 还是处事方式不同。 云程心思敏感,待人小心翼翼,总想多方兼顾,日子还是照常过,会去努力,但那根弦崩得紧,他会比平常累很多。 叶存山对一件事越在意,就越会化作动力。圆圆毕竟还小,往后还有很多年给他们准备。不是他瞧不起云程,是这世道如此,生意做再大,不如个九品芝麻官,努力就是了。 他跟云程说这个,云程就更心疼他。 叶存山把这事当做行为习惯不同,云程当他是有事往心里藏,看他突然发劲,就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 云程跟他说:“我这几天,扣了好些印章,现在都在欠账。” 叶存山不在家,就是他自己扣的。 原因是情绪太不稳定,也没好好照顾自己。 叶存山往他跟前凑,鼻尖挨着蹭蹭,“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云程知道的。 是越界。 盖章本子是第二次做,他开始就定了规矩,要严格实行的。 一件事的评判标准,不能自己霸道的做决定,也不能凭一时心软,就不顾规矩。 可是他有理,他还会撒娇。 他学着叶存山往前,蹭蹭鼻尖后,还去亲他。 “那又怎么?我跟你说了这期间你不在家我的情况,我觉得你是会给我扣章的。” 尽瞎说。 叶存山跟他对着腻歪,不仅不扣,还要给他奖励几个小山印章。 把家里照顾得好,最近也辛苦了。 夫夫俩约定的事情,云程照做了,没因心理压力,就在家里随意低落。 叫他说的,云程都不好意思。 都是本分罢了。 挨得近,话说得腻歪一点,就没法继续说。 云程要他收着点,“你顶到我了。” 叶存山不要脸,“是我想你了。” 二宝的事经过沟通,亲密不挑日子,但叶存山不会往云程里面弄。 这次是分开太久,叶存山回家以后,也有圆圆在,一直没能突破亲密距离,两人都有些激动。 动作大,也粗鲁。 云程主动邀请,要他进来。 酸情开局,激.情收尾。 隔天再起来,云程看叶存山的眼神就不怪怪的欲言又止了。 他把叶存山提前留下的信,跟在京都期间写好的信件,按照日子排列,装订成册。 想拿日记给叶存山看时,看见了他最近为了解压写的《叶小山抛夫弃女记》,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把写了标题的首页给撕了,扔进煤炉里烧掉。 其他稿子他没用真名——毕竟太多的穿书套路都是同名同姓,他怕得很! 但稿子是不能丢的,他以后还要继续写。 这是他头一次赶时髦呢! 到小年时,家里武师就放假不来了。 叶存山只跟着练了两天,就已经像模像样,至少比云程像样,没武师在,云程跟存银两个早上晨练时,叶存山能将就着指点指点。 小圆圆爱凑热闹,看大人们都在做同一个动作,在旁边慢吞吞的学。 她小胳膊小腿都短,加上裹得严实,这动作做出来看不出样子,只感到萌。 大家笑她,她当鼓励,学得可带劲儿。 因为独立走路都摇摇晃晃,这种动作会抬胳膊腿,怕她摔着,是叶存山在后面虚虚扶着。 圆圆有人兜底,玩得更开心了。 云程看墙上的身高线,今年可以带小圆圆一起记录。 不特地挑日子,就着孩子现在兴致高,他拿了炭笔出来比着,在墙上划了一道,是在存银的身高线旁边。 两个孩子在夫夫俩中间。 三人再轮换。 云程还说存银长得好快,“都要比我高了。” 他心里明白,叶家在静河村是富户,家里对存银不算好,却也没苛待,叶存山以前总揍存银,在吃喝上是没少他的。 -- 第576页 身体底子好,又在十二三岁正蹿个子长身高的年纪跟着他们出来,别的吃喝不用提,大骨汤跟牛奶几乎没有断过,能长高实属正常。 只有他,因为小云程的身体底子很差,补来补去,只能求个健康,长高一点都是馈赠,不能奢求过多。 云程侧头跟叶存山讲,“我看圆圆以后也会高高的,她比巷子里其他闺女要高一点。” 别人说的话,他不用当真。 是有同龄闺女做对比,圆圆不止要高一点,身子骨也要好一些,是个健康宝宝。 这一看就是随叶存山的,挺好的。 除夕夜,三家凑一块儿,吃年夜饭。 柳小田身子重,是云程他们去他家吃。 来得早,存银帮着准备。 柳小田家里的请的人到过年时就不来了,给人放了假,是元墨照料家里吃喝。 从前日子苦,家里就两个人,该会的他都会。 只有云程家里的厨娘还在,今天一起带过来。 庆阳还说去帮忙,被存银催着出去,“我都忙得过来,一桌子菜,都不够我练手的。” 他学有所成后,在家里只偶尔做做,没每顿都围着灶台打转,就圆圆的辅食他亲自来,这跟他学的东西不沾边。 年夜饭正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厨娘都是打下手的,哪里能要庆阳帮忙? 庆阳到堂屋,还说存银现在霸道了。 自信,有底气。 除夕夜,也是存银生辰。 庆阳被云程的算法绕过一回,避开不提存银的亲事。 不提他对叶存山跟云程两个人的信任与好感,单看存银被哥嫂养着的性格变化,学会的东西,就知道他的亲事不会差。 所以他没跟村里人似的,见了人,想到了岁数,就要巴巴的问一句。 往年没给存银备过生辰礼,在村里,不兴这个。 关系好的兄弟们,抓条鱼,拿几个鸡蛋,摘个果子,都是极好的。 一般都会忘记,还有会故意忘记的。 满村都是兄弟姐妹,给一个人过生辰,其他人都要学着,不能厚此薄彼。 现在可以给存银给个小礼物,人在外面,自由很多。 也是庆阳离家了,都是自己挣的银子,花起来没压力。 再就是得云程照顾多,现在罗旭还被叶存山带着一起跟彭举人学习,夫夫俩总要有表示。 他给存银的是一个银算盘,小挂件,可以挂脖子上的。 “上回听说他已经掌家,也在对铺子里的账,这算盘寓意好,可以拿着。” 银子做成算盘以后重量在,价格不低。 云程明白他意思。 两家交情好,又有亲戚关系,庆阳要交学费,给厚礼,感谢云程现在带他挣钱,就太生分客套,把礼物给到小孩子就很合适。 感情能更进一步的维系,又不会被搞得特别僵硬。 年夜饭上送礼,庆阳是跟私下跟柳小田商量过。 因为知道柳小田家的礼物也不薄,他才敢拿出来。 到存银出来时,就很受宠若惊。 “你们怎么都这么大气,这也太贵重了。” 柳小田给他的,也是银制品。 是把小银梳,这个做成装饰品就没意思,是跟平时在用的梳子一般大小。 初步预算,价格应该在十五两到二十两之间。 跟庆阳一样,这礼物有好几层意思在里头。 感谢云程最初的帮助,还有现在的帮扶。 他们能搬到府城安家落户,可以买宅子,开铺面,手里有余钱,样样都离不开云程。 圆圆还小,给礼贵重了,小孩子现在用不着。 所幸云程跟叶存山待存银很好,说是弟弟,也跟当亲儿子似的养,没一处亏待,送出去也合适。 另外就是柳小田比庆阳执拗的点,他没被云程绕进去。 在他看来,存银就是到了十五岁,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家里要留就留,但把年纪说小,他就有些没办法接受。 银梳一般也是给孩子的成人礼。 存银看大哥大嫂的眼色,把礼物收了。 他大了,知道别人送他的东西,不全是因为喜欢他,还有家里的人情,一笔笔的都要记下来。 送完礼,就照常给小孩儿压岁钱。 这个就圆圆跟存银一起收,三家关系好,红包里封十个铜板就够。 叶存山给弟弟闺女都备了红包,庆阳也是弟弟,也要给。 他不想收的,饭桌上被叶存山弄红了脸,“我都成亲了!” 叶存山:“成亲了就不是我弟弟了?” 庆阳:“……谢谢存山哥。” 这里结束,才开始吃饭。 圆圆能吃的东西多了些,苦于肚子只有那么小一个,满桌好菜,稍微尝一尝,就饱了,只能坐她大山爹爹腿上,看着大家吃。 她眼泪从嘴角流出来,看得大家都在笑。 年底没宵禁,可以晚些回家。 几人帮着把饭桌厨房都收拾了,围炉聊了会儿天。 新一年,在座三个书生都要科举。 一个院试,两个科试。 元墨很自信,说没问题。 他底子好,悟性高,这两年没考也因写的文戏多,各方面书籍看了不少,输出写作时,文笔得到了很大的锻炼,加上府城这一年,有举人先生教,知识都消化,该背的再加以巩固,不求排名,秀才还是稳的。 -- 第577页 叶存山对科试也没紧张,按照他的成绩来说,问题不大。 罗旭就又尴尬起来。 他一露出这种表情,大家就都知道今年悬乎了。 叶存山私下跟他谈过,罗旭跟他走的路线差不多,但脸皮薄,很多事情拉不下脸。 在各类资源匮乏时,短板就相当明显,无非就是底子太差,书看得少,思维没打开。 他比罗旭要早考上两年,前期也是在磨合学习,罗旭从在蔚县时,就要比他少了个资源,当时他因为云程在写《赘婿》的关系,是能蹭一下杜知春的题目写。 这就要放平心态,是需要再三年的事。 罗旭在蔚县时,心态还不错,身边人都知道他是赘婿他也没怎么。 到府城以后,都是关系好的人,没谁特地提,他也不介意,就是心疼庆阳挣钱辛苦,心态上好几次都要拐到叶延曾经走过的弯路上——该学习的时候不学习,偷摸摸搞其他的贴补家里,结果书没读好,钱没挣着,还让家里出的束脩打水漂。 早年还跟叶存山一起引以为戒的,现在总想着万一呢,万一他侥幸,他比叶延强,他跟元墨一样,能够靠写话本挣钱呢。 这想法太危险了,他不希望辜负庆阳,就跟庆阳直说了,现在兜里只有二三十个铜板留着买饼子吃,平时要用的东西都跟庆阳说了再拿银子买,或者让庆阳帮他买。 每日功课,特别是用到的纸,要辛苦庆阳隔三差五检查一下,以防他没忍住。 云程说这样压着不行,问罗旭是不是真的没把握,“要是明年你没把握,这要等三年的事,抽出一个月时间,就在年边休沐时,你试试写稿,看看结果。” 庆阳不想同意,他觉得罗旭自制力没有叶存山好。 叶存山就要好好炫耀炫耀了。 大年三十除夕夜,他好好把他的爽文吹嘘了一波。 在座众人,对爽文的理解都跟云程一样,谁也想不到叶存山写的是物理意义的爽,是搞颜色的爽,听他吹着,还要他详细说情节。 叶存山当然不能在他们面前大肆炖肉,这里弟弟闺女都在,还有别人家的夫郎,他没那么不懂分寸。 所以他省略了炖肉部分,去讲感情线。 还别说,虽然叶存山一直以来,都是对龙傲天题材非常感兴趣,但要他写感情流,他也能摸着路。 是个一见钟情,强取豪夺,日久生情的故事。 日是动词。 除却云程,就元墨一个圈内人士。 庆阳勉勉强强,半桶水晃荡。 但除了圆圆,大家都看得多,听得多,对他这个,也有了疑惑。 “……爽在哪里?” 叶存山回之神秘一笑,“那就不是你们免费能听的了。” 存银朝他扔瓜子,“怎么这样呢!不如不说!” 云程趁机提出告辞,带着飘得没边叶存山赶紧回家,一路都在叨叨叨。 “瞧你能的,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讲你那篇稿子的下场?跟你说,金掌柜打听了,都没有书斋愿意要!” 叶存山根本不信,“等年初五开市了,我自己去问。” 存银在旁边插话,“真的写了啊?” 他挠挠头,“我之前听金掌柜说起过,我还以为他驴我,毕竟你要学习啊。” 而在金掌柜眼里,存银是个小哥儿,是小孩儿,他还豁不出去老脸跟存银聊这个,都含含糊糊的。 存银听都没认真听,当他逗人玩,当时捧场给几个好奇的眼神,后来问都没问一句。 云程说真写了,“你大哥写的不是正经东西,你要看也行,等以后成亲了,我给你送一箱。” 存银没怎么,叶存山脸先黑了。 哪有弟弟成亲,送哥哥写的艳.情话本? 这像什么样! 云程:“你现在知道要脸了?” 叶存山焉了。 回家趁着圆圆还有精神,先在院子里把烟花放了。 圆圆可喜欢看,披风围着,围巾小手套戴着,往叶存山腿上坐,窝他怀里,一边打瞌睡一边看。 云程跟存银就坐旁边吃吃喝喝,他还小声跟存银说:“你看男人是不是强壮一些的好?抱孩子多累啊。” 他写稿子没问题,抱圆圆抱多了都手痛。 叶存山就不同,圆圆这点重量对他来说就跟没有一样。 存银跟他说话大胆,一直以来相处好,想到什么都敢说,现在能张口揶揄云程了。 “大嫂,你怎么跟我聊这个啊?你不是希望我到十八岁才说亲吗?这还早呢。” 云程就笑,“怎么了?我说十八岁就真的十八岁啊?你再等后年,你大哥该急了。” 他跟叶存山的算法隔着两岁,也要考虑当前时代一般男女成亲的年岁。 理想状态是,到时有个方方面面都合适的人,愿意先定亲等等。 这样叶存山这里有交待,他也能等存银再大一些。 别的不说,就怕生孩子危险。 自己都是小孩,怎么怀小孩。 存银就傻乐,“我感觉我再练两年,我就跟我大哥一样结实,一样力气大了。” 云程伸手摸摸他胳膊。 存银不知道怎么练的,放松时一身皮肉还是软的,用劲时才有点硬。 没失了小哥儿该有的柔就好。 -- 第578页 “不然跟臭男人一个样。” 存银笑得不行,问云程明年要不要他帮忙,“过了年,日子就很快了,先有府试,再有院试,紧跟着圆圆的生辰来,圆圆生辰就下个月的事。” 话本铺子里写稿的人多,能担大任的人少。 现在没跟元墨交接,到时元墨多半是旁听,最低也要等半个月才能跟上节奏,能给云程搭把手。 他看云程有准备教案,是跟生理卫生课的笔记一样,一长串的,分门别类,如果熟悉,可以照着稿子念。 云程说不用,“你大哥考完还是正常上课,我到时忙起来,顾不上家里,里里外外都要你操心。圆圆过两岁以后,走路该要更稳一些,话也多,你跟着带她要费心,你还有手艺要练,哪里有空跟我到话本铺子折腾?” 存银现在是画技限制了发展,在服装设计之前,要攻克这道难关,这急不得。 刺绣倒是在每天保持定量训练的时候,突然有了点新感悟,把之前一直越不过的坎儿越过了。 同样的技巧下针走针,但整个图样给人的感觉多了灵动与生命力。 不再是瞧着漂亮的样板画,是个栩栩如生,值得人花大价钱买的绣样。 存银想想也是,“那还好我今年就提前管家了,不然明年手忙脚乱的。” 云程摸摸他头,“这事学着就行,家里有平枝姑姑照看,你主要心思别放这里。” 存银喜欢管钱管家,乐在其中,嘴里答应了,实际没想真放下。 烟花放完,圆圆也困了。 她睡前要抱抱云程跟存银,然后才能被奶娘抱进屋里睡觉。 给她做了小耳捂,能隔一下炮竹声,等早上不被吓到。 后半夜就是他们三个守夜。 云程把近来零零散散想的考试相关的东西做整理,准备开年找人送到京都,看能不能对程文杰的模拟考场起到帮助作用。 其中有几个叶存山喜欢,府学是用不上,他拿纸笔记下来,想等彭先生回来后,问问彭先生,看他适不适合。 时间赶,有先生教时,叶存山每一步都要问问,不想私自做决定走偏路,耽误时间。 三年又三年的,夫夫俩年轻,可以耗一耗,可小孩儿长得快,一眨眼就遍地跑,他早点出息,家里早点有依靠。 特别是存银,等到后年,怎么也该相看了。 他得有个功名在身,完成之前带存银出静河村的承诺,给他更多选择。 到时还要再做做云程的思想工作。 第171章 小日常 守岁枯燥乏味,等云程整理好考试相关的内容,三人就玩斗地主。 玩的时候,说说新一年的安排。 主要是两个大人嘱咐存银的。 到时夫夫俩都会早出晚归一阵子,家里大小事务不会兼顾到。 存银觉得没问题,无非就是吃喝住相关的,他这阵子已经熟悉了。 但哥嫂要叨叨他,他就听着。 主要是不想挨揍。 哥嫂都不要脸,想揍他的心思不藏,总想趁着他还没特别大,将就着能揍一揍的时候,多打他几顿。 过分得很。 聊到后半夜就不想说话,都在打瞌睡。 存银说:“不然我现在去和面吧?初一要吃饺子,咱们先准备着,早上直接下。” 云程想醒神,跟着一起。 三个人守岁,叶存山就来烧火。 云程说想到第一次在静河村过年的时候,那次是他烧火,叶存山跟存银两人都忙得哼哧哼哧的。 这话有漏洞,但存银没听出来,当云程说的是第一次跟他们兄弟俩一起过年的时候,还嘿嘿嘿傻乐,“过年的果子馒头还有年糕熏肉,不自己弄,年味都淡很多,今年都准备少,来年我还是想自己做做。” 家里今年只蒸了包子馒头,炸的果子不多。 平时有做肉干吃,熏肉都没多大诱惑,买的鱼肉都是新鲜的。 是去柳小田那边吃的年夜饭,这些荤菜就做了当供品。 目前只有云程爹娘的牌位在家,其他就不多准备。 到初一的时候,这些饭菜还能热热再吃。 清早是在炮竹声中迎来新年。 来家里拜年的人特别多,小圆圆没放出去玩,拘在客厅里,看着家里一波波的客人来,又一波波的客人走,小手都挥累了,红包收到手软,给她缝的小兔子挎包里都装不下,进来一个人都要瞧一眼她的小包。 在云程的了解里,这个时代已经有毛皮做的包了,但大多都比较粗糙,随便缝三个边兜着就行,样式不精致可爱。 这包被人瞧见,就有人家里也想做一个。 云程不想太出格,给人说是兔毛包。 实际是陆瑛寄过来的毛皮,缝制披风跟小背心后,还有多余的碎料。 云程手艺好,针脚细细密密的藏在毛绒之下,谁也没看出来这是几块布一起拼凑的。 云程问存银:“给你也缝个兔子包吧?我看你这性格越来越英气硬朗,再大一点,都不会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玩意儿了。” 圆圆的包本来只有小小一只的,是存银拆了给他缝的毛绒香囊,又把其他碎料整合。 现在要给存银做,可以再去买块新毛皮。 存银不要。 他今年喜欢挺阔的皮包,东西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就是什么样,这种柔软的包包,就小圆圆喜欢。 -- 第579页 初一,他们也要出去拜年。 跟去年一样,是叶存山带存银出去拜年走动,云程在家里带圆圆。 临到要出门了,存银突然说可以他们夫夫俩出去,他在家里带圆圆。 静河村那边留在家里待客的,都是成婚的妇人夫郎。 出去拜年的,都是家里的男人男孩。 庆阳当时是例外,因为家里打小就把他当男人培养的。 在府城,就可以不用管这些。 府城大,能看见更多人家不把哥儿夫郎当回事,也能看见许多人家都是哥儿夫郎当家做主。 存银在联络的朋友就剩下谢晏清一个,但云程的人脉关系已经很广,怎么看,都是他出去拜年最合适。 三人商量了下,云程还是留家里。 因为地位而言,是别人来给他拜年。 少有几个是需要互相来往的,叶存山出面也够了。 出了小院,存银就跟叶存山说:“大哥,你说大嫂是不是懒得动?” 叶存山叫他别说出来。 存银笑得合不拢嘴。 兄弟俩去陆家小院把骡子车赶出来,车厢里平枝姑姑让人准备了红包和礼物。 年礼年前有送,过年再去,就是讨个彩头,都不贵重。 个别家里有小孩子的,需要单独包红包,意思意思。 走在路上,存银跟叶存山说:“这些东西我忘记了,是平枝姑姑临时找人置办的。” 他是按照静河村的习惯来,大家小年前就把年礼送了,除夕夜自家吃年夜饭的时候就会收个压岁钱。 到初一拜年时,就带着嘴巴跟肚子出来就好了。 各家各户上门说说吉利话,再吃点瓜子花生,没别的。 哪里知道府城送礼都要送两次的,还嘀咕:“咱们去年送的时候我也没有注意,我跟你一块儿出去时有拿,还说是年前没有准备。” 关系好的人家一直有走动,总在备礼,存银知道,但没特地关注多,到真上手,还有些分不清。 叶存山说:“要么怎么说大户人家花银子多。” 来来往往的,都是银子。 过年期除却拜年走动外,家里再没大事。 到初五开市后,金掌柜就带着铺面里的存货来催云程了。 “真的没有爽文故事线了,再不写,今年要断了!” 指望新培养出来的书生写,还不知道能写成什么样! 为了让云程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书生都跟常合作的这几位一样靠谱,金掌柜带来了几册新话本。 这是他过年期间跟别家书斋书局走动时,各家掌柜聚在一块儿悄悄吐槽的作品。 说起时他老脸一红,急于表忠心,“你放心,我们私下是没有说你的。” 云程都没放心上。 吐槽别人的作品罢了,太正常了。 作者嘛,不是商业互吹,就是吐槽来吐槽去。 其中吐槽里,也有正面的吐槽。 比如太会写了,太好看了,看完今天都没有码字了。 他正常翻开金掌柜带来的话本。 听金掌柜的语气,云程猜着不会是优秀作品,多半是没过稿的。 跟现代一样,不过稿的作品,要么真的写得不好,要么就是不符合市场需要,也就是不商业。 当代书生启蒙书籍的影响原因,写的话本很多都会冒酸话,特别是台词设计,看多了要起鸡皮疙瘩。 云程这一两年里,一直有保持扫文阅读的习惯,各类新话本都有看,未卖出去印刷销售的,有些有趣的短篇,也会去茶楼听。 但他真没见过这样的。 故作玄虚,话说一半藏着,满篇都云里雾里。 类似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 再玩个梗,就是看君一本书,如看一本书。 云程在写小说这上面,是有一点执着在的。 有的小说坚持往下看,不是因为好看,是想看看这作者还能整出什么骚操作。 耐着性子全部看完以后,他眉头都打结了。 他问金掌柜,“这本是完结作品吗?” 金掌柜对他露出一个蜜汁微笑:“是呢。” 云程:“……” 平时挺正经一老头子,怎么过个年,画风变成了这样。 云程低头,把尾章又看了一遍,确认他没有看错。 “完结作品的话,故事太不完整了,放了一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全靠联想去补。没到结尾之前,我能当他是埋伏笔,到了结尾,还什么都不交待,这是干嘛?” 要读者们成熟起来,自己去脑补吗? 金掌柜笑得更怪了,“那些书生说,这是学你的。” 云程:??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段话:出去以后别说是我教的。 关键是,他也没收徒弟。 现在都还没有开始教学,更不会有野生云徒弟。 不想被吊着胃口,他催金掌柜赶紧说。 “说完了我也好开始动笔给你写爽文故事线。” 金掌柜就正色起来,好好讲了。 是《赘婿》的后劲实在太足了。 平时看着已经没有波澜,实际有人聊起来,相信赘婿夫妻俩是真爱,跟相信他们凑合的人,都要打打口水仗。 双方谁也无法说服谁,看过的人又多,一旦吵起来,围观者也会受牵连。 -- 第580页 有人听见不合适的观点,非要下场掺一脚。 其他话本的寿命最多是销量初期的那一两个月。 一般能卖半年的话本都很红了,现在很多书斋书局参考杜家书斋的防盗模式,时间可以延长到四个月到八个月,再久不行,过时了。 唯独《赘婿》还能打。 虽销量下滑严重,没多少新读者再买,但讨论度实在是高。 金掌柜说:“他们要这个讨论度。” 云程眨眨眼,没看出来这看了跟没看一样的话本,哪里有模仿《赘婿》的痕迹。 现代人写小说,蹭热题材,好歹还有个皮皮呢。 难道说用的都是同一版的字? 金掌柜继续说,“还有受到了《逃离王家村》的影响,他们研究发现,这个话本之所以能火,就是因为悬念很强,谜底不揭开之前,读者会一直追着看,好奇结果,也想印证自己的猜测对不对,恰好文章也短,一口气看完结束,卡在了情绪即将不耐放的时候收尾,一气呵成,极好。” 云程点头,“没错,这不是总结得很好吗?” 金掌柜直直云程手里的话本,“喏,那就是成品。” 想要用谜底吊着读者,所以满篇没有一句人话。 想要有个富有争议性的结局,所以直接在故事都没有交待清楚,完成度稀烂的时候,收尾。 谁听了能不沉默。 歪到这份上,还要怪云程的书引导不好。 这几册没被收稿,他们又确实写了完本,花费了许多时间精力,所以过年期间走动关系时,被其他人问起,碍于面子,也碍于心里傲气,还有人很隐晦的说不是稿子不行,是云程霸道,他写过的东西不让别人写,即使内容跟《赘婿》《王家村》都不同,也要藏着这个技巧,不让别的书生有大爆红文面世。 云程就当听乐子了,要金掌柜继续说。 金掌柜:“我肯定不能放任他们这样诬蔑你的,过去要解释的时候,听见有个书生在跟他们争论。” 这个书生有点东西,是金掌柜今天过来的第二大重点,“我想把他弄到咱们铺子干活。” 上面那段《王家村》的成功原因,是那位书生总结出来的。 按照那个总结,写出来的文章不好,他又重新对比分析,发现了严重问题。 为了悬念跟最终的话题性,他们一开始的动机错误,忽视了要去讲好一个故事的初心。 故事都没有,写出来的东西当然没人看。 这话戳了人心窝,差点打起来。 云程觉得挺有意思,他的话本铺子里,现在各类型的才子都有,总结能力强,擅长分析的,还没表现特别突出的。 除了元墨。 毕竟是个学霸,云程稍一点拨,他就能从其他非话本类书籍都能找到共同之处,加以利用,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但元墨以后是要当主编的人,得给他找个得力下属。 金掌柜还没把人搞定,那人现在也不来,要备考院试,就给云程提前透个气,过个明路。 “我这阵,应该会常去上门磨他。” 云程不赞同。 人家要考试,事关前程,总去打扰做什么? 金掌柜摸摸鼻子,“我打听过,他考试成绩都不理想,家里是做小生意的,经不起这么耗着。” 云程:“……” 哦。 学渣。 八成考不上。 不如出来打工。 他狠狠谴责金掌柜,“让人家好好读书,考完以后再说。” 哪里有从表面信息就断定别人一定考不上的。 还有学渣逆袭呢,到现在还在备考,那不是想考吗。 金掌柜应是,问云程新话本的事。 因为云程搞了两篇新媒体虐文出来,金掌柜对他的信任度略微下降了很多,要云程给他简单说说,听完了才肯走。 云程有把握得很。 他准备了五篇团宠文! 因为已经试过女性跟哥儿夫郎的潜在消费能力,现在出新书,都能配□□两本。 团宠文就是这样的调调: 某某家里连续有了七个儿子,终于有了一个闺女/哥儿,给我宠! 换成哥儿姐儿在前面,有了个独子儿子,就需要适当引导。 因为时代特性,独子本身就是金疙瘩,再用话本写他如何被宠,那真是助纣为虐。 这一册的核心安排,就需要从浅浅宠爱,到集体爆宠上。 是亲情向治愈文,因为值得,才会被爱。 团宠文里都有这个核心点,在这里,需要扩大数倍,明示。 当然,因为是话本小说,说教性不能太强,会起反效果。 这两本的纲要都会细致很多,相对应的,给到话本铺子的分成就多,要金掌柜到时挑人试稿前给人讲清楚。 团宠文还有很多类型,在古代写,身份局限性太多,这两册以后,就是穿成凶猛种族的幼崽。 有柳文柏的《修真传》在前,幼崽这里可以开很多种族支线,也能算是联动文。 金掌柜听了很满意,希望云程快点写出来,“咱们今年就靠这些来挣钱了。” 短篇还是没有长篇稳定。 云程答应下来。 今天跟他聊这个,说完天色都晚了。 送客后,他陡然想起来,没有问金掌柜《庄园艳.遇记》的事,本想追出去问问,被圆圆抱住了腿,没法问。 -- 第581页 晚饭后,被叶存山问起,云程就特别尴尬的说忘记了。 平时都很自信的叶存山,今天突然不自信了,他皱眉,“不会真的出不了吧?” 前几次他听云程说他的,他都当做是他太飘,云程故意怼他。 现在牛都吹出去了,要是将来没能拿出来售卖,他去哪里圆谎。 他还都给熟人说的,以后都要没脸见人了。 云程看他这样,感到好笑,让他放宽心。 “我亲自审的稿,一字都没让你改,这还能有问题,那市面上的艳.情话本没一本能看的。” 不是他眼光多厉害,只是见多了,再看都能挑挑毛病。 叶存山写的,除开文笔好,代入感强,还有花样多,很会玩,有故事性。 就冲炖肉里的故事性,将故事时炖个肉,叶存山这本都发定了。 总搞同一套有什么意思,吃肉也要换换口味嘛。 叶存山安详躺好。 他说:“我还往后面写了五六章,说等事情定下,我就给你看,现在不用看了,丢人。” 云程都被他勾出兴趣了,哪里是说不看就不看的。 他好声好气哄了一阵,叶存山躺那里当咸鱼。 一看就是被现实打击得失去了世俗是欲望。 云程趴他身上咬他耳朵,“你看我是那种会哄你玩的人吗?这事我真要私心,自己出银子给你出书,那你也知道风声,怎么这么难哄呢?” 叶存山不承认难哄。 他对写话本有很强的执着,瞧瞧这阵子的心情就看得出来,真的写出来了一册得到云程肯定的东西,他是非常开心的。 现在被否认,就深感自己不适合写话本。 琢磨着以后还是好好去科举,不如多写几篇文章。 可是炖肉好香…… 云程被叶存山教育过几次,不要把他想得太脆弱,但这毛病实在改不了,加上叶存山好久没有在他面前故意“卖惨”得好处,起初的丧丧情绪又太过真实,云程是真心实意着急,笑他两声就在哄。 甚至说现在去敲金掌柜家的门,把这话都好好说说。 叶存山怪享受的,享受完又不舍得云程干着急,把他往被子里带。 “现在还冷,怎么说两句话还往外头钻?” 多在他身上滚滚,被子里的热气都要散了。 身上冷了,再突然捂着,暖和起来时皮肤刺刺的,也冒了点汗。 云程说:“那不是你不信吗?” 叶存山就不好意思再装,“明早再找金掌柜就行了,你霸道点,我就不乱想了。” 云程就板着脸,撑起上身,从上往下看叶存山,“叶小山,我命令你不许胡思乱想。” 演出来的霸道,还不如平时娇娇时有威慑力,叶存山只想笑。 他笑,云程就去咬他嘴巴。 夜里不能瞎亲热,一亲热就收不住火。 他俩各方面都和谐,长时间没做到最后,为了强行避.孕,叶存山都信了云程的话,不胡乱用套子,他也不可能要云程喝药,所以是亲亲蹭蹭但不进去。 平时打情骂俏的时候挨挨碰碰一点问题没有,情绪浓时,就难自抑。 两人相顾无言。 觉得真的有可能不赶巧,会在四五月份最忙的时候来二宝,所以硬生生改成了手动挡。 折腾完以后,还有欲.求不满的失眠,嘀嘀咕咕讲了一晚上有的没的。 比如说他俩现在图啥。 又说真那么不赶巧,可能上回弄进去的时候,就能怀上,也该赶上最忙的时候。 叶存山表情都皱了,不愿意去想还有这个可能。 这样云程就太辛苦,他真要自责了。 云程就不说。 隔天起早,他跟叶存山趁着晨跑的空档,往话本铺子里去。 找金掌柜确认叶存山的爽文话本刻印售卖事宜。 金掌柜昨天才找云程聊过爽文,回家以后满脑子都是团宠,叶存山那话本他有段时间没跟,一清早听见这个,还懵了下。 “爽文?五个男人宠一个?” 叶存山否认:“我写的是一个宠一个。” 云程扶额。 “你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他直接跟金掌柜说了书名,金掌柜表情都麻了。 “哦,那本,挺多书斋要的,但我看册子太薄了,现在给出去没好价,所以押着呢。” 他只给了前三章叫人看,现在还有人想提前花钱看后头的。 铺子里那么多好看的话本,都没有这个待遇。 金掌柜还把“饱暖思.淫.欲”用在了这处。 毕竟都是吃喝不愁的人才买得起话本。 云程撞撞叶存山胳膊,“不是新写了六章吗?带来了吗?” 这六章,他都没有看! 叶存山当然要先给云程看的,说在家里。 夫夫俩手拉手回去,存银喊他们吃饭,他们说等等,双双窝回房间,一清早的就看起不正经的东西。 云程的胆子练出来了,也没那么强烈的羞耻心了,跟叶存山脑袋挨着脑袋,脸色红扑扑的,还能夸他真会写。 “你要是在我老家,我肯定是你的忠实粉丝,每天睡前都要给你留个‘敲’,才能好好睡觉。” “敲”是个神秘暗号。 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也白说。 -- 第582页 叶存山就不懂。 云程嘿嘿嘿,“是敲你门的意思,我每晚都要敲你门。”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72章 小日常 俩人聊天眼神不对视。 不对视就不会有火花。 因为云程情绪上脸,脸红起来难消,现在饭菜凉得快,存银又想等他一起去话本铺子,早饭就是叶存山端进来吃的。 存银都不稀得说他俩。 躲什么躲。 他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他懂得可多了! 实际等到跟云程结伴去话本铺子时,存银都没往这里多说一句。 到铺子里,分工如常。 云程先谈公事,把叶存山的《艳.遇记》后六章交给金掌柜,明示他:“我看这个字数已经够一册了,其他同类型的册子,比这还要薄一点。” 是要哄叶小山开心,想要早点印刷发出去。 毕竟都是去年的事了,叶小山等久了,都没信心了。 金掌柜说想再等等,要不是叶存山是主家,他还想要叶存山改改内容。 大概是把剧情向的描述内容多写一些,让这篇艳.情话本变成有剧情有肉的产物,而不是纯纯炖肉。 云程摆手,“你不懂,就这个。” 两样都有当然更好,可看性更强,张力也足。 但第一本,不用要求那么高。 把其中一样做到极致,就已经够了。 金掌柜很是遗憾,“行吧,那我跟小林书斋报价。” 小林书斋是府城里略小的书斋,别的货源比不过大书斋,这类型的话本就多。 其他书斋搭着卖的小册子,多半是从小林书斋进的货,因为拉不下来脸去请书生写这种话本。 跟这一家合作,就能被多家书斋铺货。 云程疑惑:“那别家书斋报价干嘛?” 金掌柜挺挺腰,可自豪:“咱们家的话本俏。” 这话云程爱听。 还在年间,他对铺子里干活的人都很宽容,许多工作能居家办公,没急着让人复工,现在来铺子里的人不多。 他见了人都给了个小红包,跟圆圆的压岁钱一样,是十个铜板。 不多,讨个彩头。 一清早的,铺子里就喜气洋洋,各个笑容满脸。 云程忙完这事,就找个避风的桌子写稿,把几篇团宠文的故事线写出来。 存银抱着账本挪窝,跟云程面对面坐着。 年前检查过账本,工作量很大,存银去请教了庆阳,要庆阳教他。 现在算账更清楚,会搭着在金掌柜手里学点东西。 以前一听要学什么,第一反应就是他学的东西已经够多的小孩,现在都能主动要学,是知道以后会用到。 他会有铺面,账本总要会看会算的。 弄完这个,还帮云程整理教案。 他自己不写话本,但对一个故事的诞生很感兴趣,整理零散杂碎的东西,都津津有味。 是云程没写干巴巴的理论知识的原因,而是将这两年扫文阅读的东西提取了素材,有反面例子,有正面例子,也有升级版的例子。 升级版的例子就是他所熟知的各类名场面,一些经典情节的处理方式,通常是从名著、大爆红文,还有爆红出圈的影视剧上挑选。 这都是观众们推出来的作品,被云程取精华,看得存银都要移不开眼。 “大嫂,你真的好厉害,脑子里怎么藏了这么故事。” 这东西他感觉一辈子都看不完。 也想到了一件事,他问云程:“对了,你这教案有给金掌柜看吗?” 存银不写,但常跟在云程身边,家里买的话本他都看,眼光被养出来了,故事好不好,他打眼一瞧就知道。 这东西,要是金掌柜看了,才不会让云程拿出去免费教人。 这是要自家先写了挣钱,然后再拿出去教人,还能二次宣传的。 要学习可以,先把书买了。 云程摇头,“这都是我总结的别人作品的东西,咱们拿着挣钱做什么?” 很多剧情都是经典情节的变种,包括云程自己写话本,都会是热题材里套用基本框架以后,塞入他自己的故事节奏。 真要挣钱也可以,但这一本教案,内容太多,真的吃下去,他接受无能,也没精力一个个的盯着改动。 铺子里有状师坐镇愚媳,他名声在外,可以阻绝一些人的歪念头。 等到开始培训,他会挂牌子说明,也会重点讲一些借鉴抄袭的范围,再给他们一些甜头,在培训期间有灵感,有创作,他们铺子会直审,过稿的润笔费稍稍提一提,趁机捞几个会写的书生才是要紧事。 “等这个准备好,我会给金掌柜看看,别临到头才说,把他气出毛病。” 存银点头,整理的时候继续看,边看边吹彩虹屁。 云程看一眼他的大本子,这孩子,说着话写字,都没个错漏偏差,也是个神奇的能力。 下午天晴,一家人饭后去陆家小院玩。 存银要陪威风,不去城郊时,他常来洗马喂马,陪威风说说话,牵着它在院子里活动活动。 圆圆起初有些怕,威风实在是太高大了。 但因性子温顺,大人抱着她凑过去,威风会蹭蹭圆圆小手。 -- 第583页 动物的体温会让人觉得柔软,对小孩来说更是如此。 圆圆现在也喜欢威风,生疏的学着存银拿草料豆子。 他俩玩,云程跟叶存山就找了个避风的位置看着。 明日初七,叶存山复学。 从京都回来后,年前年后忙碌时间除开,都在学习,功课已经补上了。 今早抽空去了一趟民驿,请他们捎带信件去京都,是云程写的各类考试的打开方式。 这是除夕夜才做整理,等到年后开市,才好寄。 云程跟叶存山说了下《艳.遇记》的安排,叶存山眉眼间都有笑意,是被打击过一回,现在不飘了。 “那到时咱们去小林书斋买?” 云程揶揄他,“咱们这也不需要买,你不是牛都吹出去了?到时我提前给你留个百八十本的,你亲朋好友都送一本,还能送签名版。” “叶小山,你做梦都该笑醒了。” 他低估了叶存山的脸皮,这书的内容他不好当面跟人谈论吹嘘,送个书还是可以的。 还给云程算起来他要送几个人,需要几本,看云程表情崩了他还笑。 “你怎么?你逗我玩呢?” 云程才不逗他,正色起来,说他还有一个计划。 “我现在已经感觉到压力大了。” 压力大,就要解压。 云程的解压方式是画涩图。 叶存山跟他有默契,问他,“你要画《艳.遇记》?” 云程笑起来,眼睛都眯着,“嗯,你写得实在是太香了。” 这种正面回馈,让叶存山心情大好。 夫夫俩坐一块儿嘀嘀咕咕说了很多。 有关于这本册子后续走向跟销售问题的,也有引到两人身上,谈话不那么正经的。 总之等到存银带着圆圆过来时,云程又红扑扑一张脸,眼神闪躲。 存银:大人真腻歪。 冬季漫长,到叶存山开学后,还下了两场雪。 元宵节都是在大雪覆盖里过的,一场要下好几天。 各路要来府城的人,都被影响,比预计时间要晚到。 彭先生是到正月十七才来,叶存山跟云程一块儿去给他拜晚年,他受了礼,再才听说夫夫俩的请求,是想给他再加个学生。 把元墨送过来,就学这两月,到院试时就能结束。 说加束脩,彭先生没要。 “闲着也是闲着。” 叶存山白天上课,是下学过来。 罗旭是休沐日积攒了问题过来。 他白天空闲时间多,刚好教教元墨。 也是个人的一点兴趣,本就喜欢教书,还看过元墨的《状元》,对能写出精彩文戏的作者居然还是个童生的事也感到惊讶。 “是他自己写的吗?” 现代都有学历歧视,古代当然也有。 云程给元墨吹简历的时候,不会说他目前在科举路上的成就。 身边人知道,在这个信息堵塞的时代,传不出多远,问题不大。 云程详细给他说了《状元》文戏的来历。 有些是买稿子,有些是杜知秋磨着自家父兄写的。 来府城后,这部分内容有府城的才子跟进。 但总体内容,是元墨调整。 会借鉴,但不会全部照搬。 为了文章整体性,他宁愿啃书自己慢慢磨。 把剧情比例拆分,是一半一半。 能有一半也很厉害了。 彭先生说到院试没剩多少时日,虚礼免了,要方便,直接过来就成。 两家住得近,这是赶着叶存山午休来给师长拜年,从这里离开,夫夫俩也要分开,叶存山回府学,云程自个儿去柳小田家里说。 柳小田快要生了,肚子很大。 云程看了都犯嘀咕,说在家里,后娘陈金华的肚子就这么大,是生的双胎。 柳小田笑一笑,因脸色憔悴,这笑容显得苍白,“我这胎,跟你那时一样,有定期去看大夫,这个银子我俩没省。大夫说这就是一个孩子。” 有些不好意思,“是个胖崽。” 孩子大,又是顺产,他到时吃的苦头也大。 云程拍拍他手,“放宽心,到时我看看能不能进产房陪你。” 也是他家的经验,柳小田家里就他跟元墨两人,空房间还有,特地提前收拾了一间大的出来,不用跟云程那时一样,人一多,没地方落脚,旁人都进不去。 是说元墨的事,没过一会儿他也来了。 《状元》的稿子,云程做主停了,等到院试过后再写,先专心备考。 过了两年,书读更多,经历过人生起伏,他性子沉稳了许多,眼睛是亮的,纯澈的,腼腆青涩却淡化褪去。 他跟云程说,“小田现在月份大,家里没其他人,我到时只能去学习半天。” 半天去上课,半天在家里自学做功课。 两头兼顾,彭先生那头也要轻松一些。 云程说要知新过来帮衬一段时间,“他话少,性子静,你去上课的时候,他来,等你回来再让他回去就行。” 柳小田家里请了人照顾,都是临时在府城请的,总怕出差错。 这事他们没拒绝,都应下了。 年后忙,越到后头越忙。 今天过来了,云程就在这里多坐了会儿。 柳小田说给柔娘家里备了礼,要贺喜家里添丁,问云程准备了没有,到时能一起送到蔚县去。 -- 第584页 二月就要动身送,到时可以放到静河纸铺,等到杜家传出喜讯,代他们送礼。 这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比较常规的长命锁。 小孩儿送这个,准没错。 柳小田也是准备的长命锁,这东西重合率高,不求全部都佩戴,就是讨个吉利。 说到孩子,就顺便问了问圆圆,“你不带她来,我都难见她一面。” 云程说圆圆现在爱跟威风玩,小巷子都少去。 “我看她性格已经很明显了,喜欢的追着要,不喜欢的看也不看一眼,一般般喜欢的,算不上讨厌的,有也行,没有也可以。” 圆圆还没感知到外界的恶意,给她的摔打没摔到点子上。 现在看她对小巷里的孩子的兴趣还不如一匹马大,云程也逐渐放宽心了。 是觉得圆圆以后就算能听懂歪话看懂轻视,也不会特别在意。 她一颗心,就装自己喜欢的、在意的,这些难以影响到她。 柳小田就又要说圆圆性子好。 存银性子也好。 他摸摸肚子,“我这个感觉也是个乖的……嗯,感觉是个懒的,可能随了元墨。” 在肚子里都懒得动。 云程说挺好,“好养,好带。” 他们家里就两个人,柳小田有事业心,要是宝宝爱哭爱闹,以他对孩子的重视程度,绝对会牺牲自己,整个人困在后院。 这是云程不愿意看见的,他属于喜欢被人管着的人,都因最初那一年,心情持续低落郁郁,柳小田还会忧心店里生意,想要挣钱贴补家里,只怕心态会更加失衡。 柳小田一想也是,“那还不错。” 活泼点,可以养成存银那种小甜宝。 安静点,那就是养成圆圆那种小乖宝也可以。 他最近闲着总跟元墨叨叨,元墨都把他从各处打听来的育儿经写成了小册子了。 有这些经验,第一个孩子应当不会养歪。 天色晚,云程才从他这里离开。 回家陪圆圆玩了会儿。 两个爹爹都在,特别是过年期间叶存山休沐长,每天要抱着圆圆走走逛逛,在圆圆这里重新累积起了信任度,现在恢复常态,一天里,中间见一次,可以管一两个时辰。 云程问她:“圆圆下午出去玩了没有?” 圆圆笑起来露出糯米似得小牙,“圆圆在家里玩。” 外头在化雪,路上湿漉漉的,不出去也成。 她现在爱画画了,小手都握不住炭笔,歪歪扭扭画威风。 存银笑她画得丑,自己上手画以后,没比圆圆画的马好看多少,让他备受打击。 云程说马难画,要他一步步踏实着练。 存银不信邪,去对着威风临摹了两三天,感觉比人还难画,遂放弃,并在当日信件里给陆瑛吐槽。 再给他挖个坑。 “我看你这成天跟马打交道的人也不一定画得好。” 算算日子,是要到月底左右才能收到槐城来信。 存银垂眸看看他这写信习惯,抿抿唇,微微皱眉。 若这次还是三三两两几个字,他也回个简单的勿念好了。 到一月下旬时,外地考生开始往府城赶,准备考府试。 府城进入了考试旺季,跟往年一样,邻居有人把空房间租出去,给外地学子住。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生意经,不明说跟云程家是邻居,但会暗示离话本铺子近,考完以后他们来旁听话本培训课,能省去许多力气。 去年九月份就打出去的广告,到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里的小房间就特别紧俏。 云程知道消息时,单间要价已经比外面单独租一间小院还贵了。 叫温故出去打听,知道都是有点家底的书生,他才没管这事。 免得邻里不和,以后麻烦。 但也要有点解决方案,他让话本铺子挂牌,到时不会在铺子里培训,具体位置待定。 有意参加者,可以先领号牌登记,会根据具体人数决定场地。 聚集太多人,就不好管。 消息放出去,只挑选数十人也说不过去。 云程有打算分享教案。 自家铺子能出书就太好了,这部分内容不怕被其他刻印作坊提前拿到转卖。 也趁机把教案内容给金掌柜看,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金掌柜越往后看,脸色越苍白,跟云程写了什么鬼故事一样。 “你把这些都免费分享出去?” 眼神像在看败家子,声音都是颤抖的。 云程摸摸鼻子,他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大方,只是这些内容,都是拾人牙慧,他最初接触写作,也看过很多别人总结的精华,算是薪火相传? 备选方案也有的,趁着热乎劲儿,他们铺子名声大,能在府城,当然是优先跟他们合作。 “今年不会缺话本了,没有我写的团宠,咱们铺子里的话本都够卖了。” 金掌柜:“……” 并不开心,只感到痛心。 场地有限,这个大家都能理解。 地方大了,说话也听不清,没谁能一直大声扯着嗓子吼几个月。 到时会筛选,优先有写作经验的人,其他人可以用教案先安抚。 云程会再开一个提问箱,让他们有不懂的提问。 这类问题通常会有归纳性,最终需要回答的内容可以有模板。 -- 第585页 要么怎么说会忙上数月,都是杀时间的活儿。 金掌柜就不知道他在图什么,“咱们铺子现在这样经营就挺好的。” 云程:“想做大点。” 铺子现在的名声,全靠新题材支撑。 按照每年销售的数量来说,多加点人,可以写一辈子了。 他想做大。有了写作技能专项培训,以后的漫画里,他会附加写作小技巧,一带一,把漫画彻底推广出去。 同时也把话本铺子的地位彻底巩固,成为行业里的龙头,拥有无可撼动的地位。 这里稳健,再交给其他人打理,他才能有许许多多勤劳的小书生给他写稿子挣钱。 是长久发展。 人多了,银子才多。 这里顺利,给存银的嫁妆能够更厚。 圆圆长大以后,继承的家业也更足。 可以当个小富婆了。 金掌柜嘀嘀咕咕抱怨一堆,越说云程笑意越浓,一看就是没听进去,只得作罢,摇头叹气找人加紧刻印教案。 进去二月前,三篇稿子放在了云程的案头。 穆辉跟贺泉的仵作破案,柳文柏的大冒险。 都是年前就敲定,过年期间写,这一阵一直精雕细琢,他们三个还换着看稿,确认没问题后,才送到云程这里。 都是整册,云程阅读速度快,也用了一早上。 看完一本,就在纸上写写画画。 要他们先忙别的,都不愿意,硬生生在话本铺子的空着边坐着等到云程全部看完。 稿子大问题没有,故事流畅性是足够的。 因前期梳理细致,各个线索之间的串联衔接恰好到处,整体看起来很舒服。 问题反而是他们最后精雕细琢的部分。 用词精练不是坏事,通篇精练就很拗口。 这类文章有解密探案元素,读者的重心需要放在案子跟线索上,再花费心思去做阅读理解,逐词逐句的分析词义,会让人不耐烦。 两篇仵作文,都是这个毛病。 云程要他们把原版拿来,“先不急着改,我这两天看看原版,没问题就不用改了。” 柳文柏跟他们犯同一个错,就更为致命。 因为仵作文,愿意动脑子的读者,忍忍也能看,瑕不遮瑜。 但大冒险,那么惊险刺激的时候,刀都要落下砍脖子了,突然加一大段的各类描写,这是要做什么?? 云程拍拍桌子,“你是不是回家成亲飘了?给我水文呢?” 三个人被他训得头都不敢抬,还是柳文柏大胆,小声嘟囔道:“这不是写了好久吗?我们想着,那大白话太粗了,显得不用心……” 所以画蛇添足了一下。 只会写大白话文章的云程:“……” 小柳。 你这职场敏感度太低了。 今天就要给你穿小鞋。 “也没别的,摘抄吧,书架上那么多白话小说,给我抄个十页纸,把你手感找回来。” 柳文柏果断指着穆辉说:“这是他出的主意。” 穆辉瞪眼:“是贺泉说的。” 贺泉:“……我现在抄。” 作者有话要说: 四月份的时候给程程和小山约了稿子,两个画师都拖单,今天又找了个新画师,希望完结前能给你们看看。 不行的话,就只能随机封面见了[叹气]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73章 小日常 二月初,要开始准备圆圆的生辰。 宝宝两岁了。 按照习俗来,除却满月、周岁、及笄外,是等到以后年岁大了,办寿宴。 这次生辰就自家热闹,关系好的人家,有在意的,可以过来分口蛋糕吃吃。 今年蛋糕是叶存山跟存银一起做,云程想有参与感,设计了样式。 不搞很复杂的,奶油铺上去,用别的果子做点缀,做个兔子的样子就好。 力气活叶存山来,具体制作存银来,最后的点缀云程来。 期间他把柳文柏三人的原版稿子审完,微调几个细节确认,就可以给金掌柜,要他安排人雕版印刷。 早就跟他们三人说好了,这一本,建议是全文存稿,跟《修真传》一样,一次性写完发出,虽心里略有着急,却都没催,能耐下性子做准备。 其中穆辉在事业上显得急躁,问云程他能不能当助教。 云程知道他家里是附近乡县的以后,对他这种急于出人头地的心思更多了几分理解。 要他放宽心,“铺子里能用的人,我都会用上,你们三个可以去找金掌柜,要一份教案提前预习,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这些他手把手带出来的书生,在写作这条路上,只算是入门,往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教案上的内容,他们预习过后,肯定会积累些疑问出来,云程打算提前分类整理一波。 到时要从他们三个里挑人,或者直接就是他们三个,负责对外答疑,还有提问箱整理。 答疑答多了,他们思路会开阔,各种类型的问题轮番来,自己也会有思考,会成长更快。 这件事安排下去,培训预热就开始了。 生活里的仪式感,在划分时间上,显得特别好用。 圆圆生辰一过,二月府试就到了。 -- 第586页 今年家里没人考童生,存银也不出去瞧这个热闹,家里就一件要紧事赶上了好时候——叶存山的《艳.遇记》要发售了。 只有后面六章需要刻印,附属的刻印作坊里在加紧刻印云程的教案,抽不出空闲来做这个。 是单卖给小林书斋,小林书斋又乐意出高价,他们最初就做好了会从小林书斋二次扩散到其他书斋售卖的心理准备,后六章在金掌柜手里留了两天,就做决定,直接交给小林书斋自己刻印。 做生意的,都知道客流量问题。 府城的考试旺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小林书斋要赶这一波热度,还拿银子,强行插队,请庆阳画了大插图——立牌宣传面世以来,头一副男男亲密图。 娇少爷坐石桌边,被一高大男人捏住下巴,微仰着头看他。 细微表情刻画得好,庆阳还在云程这里初学了上色技巧,一起用上了。 整体是黑白水墨风,在两人眼睛上添了彩。 这时代,大众常见的眸色是黑色棕色,云程要他大胆配色,用了红蓝配,立牌摆出来,特别吸引人眼球。 小林书斋的老板单看这个效果,就知道银子花得值。 别的润笔费再给,就过高,他们给庆阳送去了半箱书斋的“特产”。 庆阳坐云程面前,脸上一派镇定,实际耳朵根都是红的。 “他们是书斋啊,我还没听说府城也有万书斋那种只卖艳.情话本的书斋,当他们送来的是科举用书,白天忙着没看,夜里罗旭回来,我要他看,晚上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要不是箱子是罗旭先开的,这都解释不清楚了\\。 云程最近解压,是画的《艳.遇记》,脑子里废料多,跟庆阳说话的时候嘴飘,嘿嘿嘿的笑,“这还解释什么,直接上啊。” 庆阳从他家里出去的时候,脸也红了。 存银从外面进来,迎来碰上他,喊他留下吃个糕点喝杯热茶,庆阳都越走越快,跟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一样。 他奇怪,进屋里问云程。 “大嫂,庆阳哥是怎么了?” 他早就知道了,哥儿夫郎之间是有私房话聊的。 在蔚县时,他们三个夜里还能一起说说。 到府城以后,没什么机会了。 存银猜着可能是夫夫俩之间的那些事,云程要哄他,“忙呗,我让他来话本铺子帮忙学习,他要抓紧回家画稿子。” 存银撇撇嘴,跟他说了件事,“槐城有东西寄来。” 他回来路上遇见了驿卒小哥,人家要先回驿站,半路上不好卸货,就说晚点来。 两次信件之间,日子不是对应的。 等下午驿卒小哥带箱笼跟信件上门,他们照常给赏银,留人喝茶吃糕点,送客后,各自拆开信件看,才知道这一次通信,是过了三个多月。 陆瑛收信后没急着写回信,拖延了一阵后,写了几天小日常,给他们备了礼,才照常寄出。 驿卒走两天,遇见暴风雪拦路,硬生生耽搁了十来天。 这一听就辛苦凶险。 冰天雪地,还在外头跑,半路冻死都有可能。 存银再没说寄信贵,跟着又进屋拿了些肉干。 这东西军营有,每次做的数量多,没有自家做的好吃,给的不多,算个心意。 看信是一起在沙发上坐着看。 叶存山上学去了,圆圆不识字,云程很尊重存银的隐私,不会抓着他的信件检查他跟陆瑛来往写信都聊什么,存银看得很安心。 陆瑛写的小日常简短,却很有趣。 主要是存银没见过军营,更无法想象里面的生活。这信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揭开了神秘感。 陆瑛讲话不文绉,从前爱玩,现在性子沉稳锋利,说话时也保留了从前的风格,总能把一件事讲得生动有趣,几篇短信件,被存银来回看了两次。 他皱皱眉,“这不是会写吗。” 之前果然是不耐烦写。 还有最后那句“不如给我做衣服”,让存银看得直笑。 他织毛衣了! 按照两地通信时间来看,也许他收到信件的时候,陆瑛也在试穿了。 不过陆瑛又给他送东西了,是一套刺绣会用到的绣花针、顶针、剪刀和尺子。 他简单试用后,就爱不释手。 又有毛皮送来。 是云程看完家书,一块一块抖开看名字分。 家书里有祝小圆圆生辰安康。 附带了小皮鞭一条、弹弓一把,匕首两柄。 其中匕首是木质的。 他信里说,要云程别把孩子养得软绵绵的,说软绵绵没什么好,以后被人欺负。 云程起初看这三样东西,都直皱眉。 看见陆瑛这句话,他还有了新思路。 对哦。 他跟叶存山担忧的点,无非就是圆圆以后没人罩着,会在夫家那里吃亏。 要是圆圆厉害,夫家哪里敢动她。 他把这三样东西,都摆到圆圆面前,让圆圆选。 圆圆要越过他,去抓没摆过来的毛皮。 她对毛绒绒无法抵抗,对这类柔软的东西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还不知道生肖的象征,就知道她有兔兔包,兔兔鞋,兔兔围巾,披风的帽子都有兔耳朵,前几天吃的蛋糕,上头也有兔子的样式。 -- 第587页 现在看见毛皮,就会喊“兔兔”,“圆圆要兔兔。” 云程试图给她挖坑,把圆圆又抱回了猛女三件套面前,“圆圆选一个,爹爹就给你做兔兔。” 圆圆扁扁嘴,小小年纪就面临了巨大的“诱惑”,并且抗住了,她一样不要,熟练使用了撒娇蹭蹭大法。 存银过来围观,对小皮鞭很感兴趣。 云程说:“喜欢拿去玩吧,我看圆圆是用不上了,还会落灰。” 存银喜滋滋接了。 云程问他:“那套工具是表哥给你的生辰礼吗?” 存银微怔了下。 不是生辰礼,陆瑛甚至没提到他生辰。 只在家书里写了圆圆生辰。 是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莫名心思,他对云程撒了谎,“嗯,是生辰礼。” 然后拿着贴了他名字的毛皮,给他的一盒子刺绣工具,与终于厚起来的信件,回房。 回房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狠狠谴责陆瑛。 又是一年春节过去,他太习惯了,写完检查,都没发现他的态度不对。 还重点歪掉,想起来了一件很尴尬的事。 他也不知道陆瑛的生辰。 信件已经写好,揉成团扔掉之前,存银摸出房门,去问云程。 他说他想给陆瑛回礼,“我收了生辰礼,当然要回生辰礼。” 存银打小就表现得礼尚往来,在云程眼里还是没开窍的小屁孩儿,直接就说了。 “三月半。” 备好了礼,也赶不上。 只能说两地路远,有准备余地,可以互相理解。 备的礼物,存银也不需要费心琢磨。 陆瑛自己写的,不如给他做衣服。 送来的工具都跟刺绣有关,就直接做衣服好了。 因为之前给陆瑛织过毛衣,存银在后来练手期间,身边人的衣服,他搭着做过,其中也有男人,家里没大反应。 叶存山下学回来听说这个,对他们写信的事,接受度都突然变高了很多,没跟存银说酸话,认为他不跟哥嫂亲热。 他不说,存银心里不得劲儿,“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叶存山要他少撒娇,“大孩子了,收着点。” “程文杰记得吧?我来年要跟他当笔友,估摸着也是你跟表哥这种关系,一年要写几封信。” 只是他写信,是收到信件后,根据回信再写内容,不会跟存银一样,每天叨叨几句,批量寄出。 存银这才想起来,他原来还有交笔友的计划呢。 他对远在京都,久未联络的小伙伴表达了关心之情,决定在叶存山给程文杰写信的时候,他也附带一封表示慰问。 现在嘛,他要去明示一下陆瑛,他是一个可以拥有很多很多笔友,是可以跟各地青年才俊写信往来的人,要陆瑛保持好习惯,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写那么几个字的信,好意思要人赶路两个月的送。 另一边,叶存山跟云程回房,就着这事简单聊了下。 “还好上回送礼时,我买了毛衣给三姨夫,不然他这次给圆圆送毛皮,我们没表示,这多尴尬。” 也显得无礼。 天气还是冷,叶存山余下了点功课,在炕上支起了暖桌。 云程说着话,往他身上蹭,“咱们一月寄到京都的信,到现在,大舅舅跟文瑞表哥应该收到了?模拟考场在办的话,文杰有事可做,能解心结。” 叶存山背靠枕头上,伸手摸云程脸,“这事不用担心,那些考试方法,肯定是一样一样用,开始就注重心态锻炼就好。” 他个人认为,模拟考场最大的意义就在这里。 其他什么考试,题海战术,都比不过这。 因为要学习,要考核,想整点新鲜的,书院跟自家请的先生都能变着花样考。 那信寄过去,能有帮助也要半年以后的事,短期都不会有回音。 云程就不说话了,让叶存山好好学习,学完睡觉。 云程爱听叶存山念书的声音,古文有韵律,叶存山咬字清晰,嗓音醇厚,哄睡效果极好。 他表现出倦意,叶存山就把温习功课挪到前头,读给云程听。 云程有了圆圆,心思果然分出了一半。 人将将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陆瑛寄来的三件礼物,迷迷糊糊挣扎回神,跟叶存山说这个,“你觉得圆圆需要练这个吗?” 叶存山提醒云程:“圆圆才两岁。” 虚岁算,也就三岁。 哪里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云程给他扩散焦虑,“可是小孩子长得快,一不注意就遍地跑了,不都要从娃娃抓起吗?” 叶存山无情拒绝:“你睡觉,圆圆我教。” 云程偏过头,隔着里衣咬他腰,“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叶存山身板硬,一身皮肉都是硬的,咬他不疼,还怕云程磕着牙。 最近写艳.情话本写飘了,跟云程讲话也飘,“我哪里是看不上你,我是想上你。” 云程气得给他两拳头。 “你的润笔费没有了,我都要扣下来,什么时候哄我开心了,我什么时候给你。” 叶存山已经不是蔚县时,会想要偷藏私房钱,给小夫郎买礼物的叶存山了。 所以身上有没银子,他都无所谓。 他已经熟练掌握了吃软饭技能,被云程养得一点压力没有,听他说,还要笑。 -- 第588页 “那我还不错,总算能挣钱贴补家用了。” 厚脸皮! 云程翻个身,背对着他。 过了会儿,又翻过身来抱着他。 叶存山是坐姿,他不好抱,要么上身微抬着,往叶存山身上趴,要么忍忍距离太近,呼吸不顺畅的苦,把胳膊搭叶存山腿上。 云程不想吃这个苦,抱完就老老实实躺好,叫叶存山名字。 “你再给我读一篇课文吧,我真要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qwq 不好分章,就挪一起写了 今天差点字数,快转点了,写不完,我明天再补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么么哒! 第174章 叶存山给云程读了一篇文章,突发奇想,换了个故事给云程念。 是云程前阵子哄过圆圆的睡前故事,适合小宝宝听的。 圆圆不跟他们一起睡,这些睡前故事云程讲得少,有一个算一个,他都在手账本上记下来了。 是圆圆的成长日记,往后圆圆长大了能自己看的。 叶存山回来看过,现在隔了两个月,突然跟云程讲这个,云程还怪不习惯的。 他皱皱眉,看在叶存山声音好听的份上,听着《小蝌蚪找妈妈》睡着了。 次日叶存山正常上学,云程需要再看看给陆家父子回什么礼。 跟存银说起时,这小孩儿比他还随意。 “不用去精挑细选,就差不多家里有的,给他寄过去就行了。” 是这两三年的相处,存银一直跟陆瑛地位不对等,送礼价值不对等,所以想开了。 万事不强求,反正他的心意到了就行。 云程只是应下,没真的随便给糊弄了。 陆瑛去槐城有一年多了,赶在年前去的,在槐城过了两个年。 至今没有回京都的迹象,来信里可以从字里行间里感觉到他性格的变化。 没有一丝抱怨,从未叫过苦,写到槐城冰天雪地的景观时,多是惊叹,对远处密林好奇心重。 云程比古代人的优势大,陆瑛好奇的东西,他自己没真的往里去探险过,也看过各类纪录片,还有地理杂志。 现代也有许多优秀的场景构建作品,他脑子里能想象出来这个画面。 如果陆瑛本人也如信件上表现出来的一样,利刃藏锋,那么他有一个合适的礼物能送给他。 三姨夫也是,想来武将对天地广阔的向往不会低。 来回路远,一年三四封信件就过完了,就年前的信件最难寄,年后相对宽松。 这次是要准备,所以云程没急着去找官驿找人寄。 他打算画几幅画。 存银恰好要给陆瑛做成衣,时间撞一块儿,便都没急。 庆阳跟钱满盈在人物神态上已经练出来了,场景构建却没有,对此完全是陌生的,只会画些简单的街道房屋。 云程不浪费机会,画画是在话本铺子里,一起带两个徒弟。 庆阳分得清轻重,听说这个,把手里的活儿推掉了一些。 忙碌数月,他手里已经攒下了银子,可以缓一阵。 画画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练习,云程今年也就这会儿有空教,现在不学,再等等,就很赶,还可能没机会学了。 大场景构建上,也是云程的弱项。 他学画画,是画人物多。 胜在基本功好,脑子里有画面,能给把底稿打出来。 主要还是空间透视关系,教的时候云程没原创构图,是照着记忆,把记得的画临摹出来,这样整体会很漂亮。 练习之作,这没问题。 要给陆瑛的,也是类似的临摹作品。 钱满盈跟庆阳都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白纸上几根线,连成面,面里面再有横横竖竖的线条交错,就构建出来了空间感。 上面的山林房屋,都很立体。 没上色,也用阴影补全了气势。 是炭笔为主起稿,留白的部分能立刻让人想到这是皑皑白雪。 纸上卷出几条线,像风动。 有点赶时间,云程也倾向于从临摹开始教,先跟着他的节奏来。 所以是头两天,他会手把手教技巧,后面就是自己对着稿子临摹,有不懂再问。 这期间里,庆阳开小差,问云程,“小林书斋在畅销的那个话本,你听说过吗?” 云程的点头,“我们铺子的作品,怎么了?” 庆阳皱皱眉,“有人说是存山哥写的。” 叶存山吹了牛,说出了书,没说具体是哪本书。 这事从去年到今年,大家宁愿相信他是满嘴胡言,也不信他会写艳情.话本。 东西就摆在眼前,夫夫俩都没藏着,铺子里对着金掌柜打听一句,都能知道真相,却不愿意面对。 得到云程的肯定,庆阳表情都要崩了,“他怎么写这个?” 正经书生,谁写这种话本。 这不都是生活所迫,实在写不不来其他,又要过日子,才去写的东西吗? 大家都避之不及,怎么叶存山还炫耀上了! 云程说是解压用的,“我问过金掌柜,这事问题不大,京都那边还有人写艳诗的。” 广为流传,书生们表面不感兴趣,实际人家诗集卖得可好。 大概是,他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 第589页 府试成绩出来后,话本进入销售高峰期。 今年很多人都不急着回家,想要等着旁听如何写话本。 人多,闲着,有好话本他们要买了看看。 《艳.遇记》的立牌吸引人,可内容不雅,大白天的没什么书生去,还带出了一个“代购”跑腿的职业。 府城本地年年守着给人报喜的人很多,他们对城里各地熟悉,榜上有名的考生,任由人家住在什么犄角疙瘩,他们都能找到。 报喜结束以后,捡起这“找人”的老本行,帮忙买话本,一册册的上门送。 这事一家人当乐子听,存银笑他们傻乎乎,“这人一多,不都知道送来的书是什么了?” 叶存山在外面吹,在书院里都小小炫耀了一把,唯独在存银面前要脸,不乐意听存银说起这话本相关的任何事。 “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别插嘴。” 存银无语,“我这又是小孩子了?” 夫夫俩相处久了,性格会被逐渐同化。 比如叶存山现在说话,就跟云程似的,“我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怎么还顶嘴?” 这真是不讲道理。 存银不想挨揍,在圆圆面前没有面子,所以直接闭嘴了,就听哥嫂说。 云程这消息是金掌柜给他讲的,铺子里能被金掌柜这么在意的书不多,无一例外,都是能挣大钱的,抓着云程说了好多次。 金掌柜现在是痛并快乐着。 书卖得好,能挣钱,他高兴。 可这书是叶存山写的,他不能催稿,还要反过来暗示他们别本末倒置,不能因为眼下这点小银子,就耽搁了学业。 叨叨多了,怕引人烦,就讲讲外头的事。 “连着送了两天,很多书生都默契的装不知道,只要不是他们本人去的小林书斋,谁也没法说他们光天化日之下,看这等大俗的话本。” 叶存山不高兴了,“活该他们多出银子被人宰。” 大俗的话本,还要出高价看,该。 云程顺毛哄他两句,“最近有写吗?” 叶存山老实摇头,“没写,最近压力不大。” 从京都回来后,他心态平和了很多。 在云程这里记录下来的考试方法,给到彭先生以后,彭先生没有采用,说他已经不适合这种框架强的训练方式。 彭先生跟大舅舅讨论过,现在叶存山下学后开小灶,听的都是讲学,各类知识拓展。 这跟听故事似的,他又是临近大型考试会慢慢放松的人,快要科试,他是一点压力没有,自然不会写。 云程就满意了,“算你懂事。” 家里不缺这点银子,写得开心最重要。 叶存山没被畅销程度冲昏头脑,在学习压力不大的时候跑去写稿子,就最好不过。 “不然有你好看的。” 叶存山下巴微扬,朝存银那边使了个眼色,“给我留点面子。” 云程就给他留面子,去看圆圆。 圆圆这娃很捧场,谁说话她看谁,自己坐宝宝椅上,拿着小勺子,总会忘记吃饭。 云程忍不住想放下碗筷去喂她,叶存山不让他动。 他端碗,跟圆圆说:“吃完带你出去吹风。” 圆圆喜欢吹风,慢慢也明白吹风的意思是什么。 可以坐叶存山肩膀上,也能被他抱着快走,还能跟两位爹爹去小河边散步。 要是天色晚,她能在院子里跑跑——被叶存山驾着胳膊跑。 有甜头吊着,这饭她自己握着勺子,也慢慢喂进嘴里,吃了小半碗。 每回都会剩个碗底,她自己实在是舀不出来,这个要大人搭把手。 云程跟存银是直接帮她弄出来,给她喂最后一口。 叶存山是握她手,带着她舀出来,自己吃。 云程观察过,圆圆看着更喜欢叶存山一些。 是为即将到来的忙碌做准备,有机会陪孩子,云程都会陪。 晚饭过后天色晚了,一家四口就在小巷里玩玩。 二月底时,柳小田发动,是在白天,省去了很多麻烦。 知新留他家照顾,特地回来传了话,云程就放下其他事,带人去柳小田家。 圆圆还小,怕吓着,先给平枝姑姑带,放在陆家小院,能跟威风玩。 月底休沐,叶存山在家。 他这外男照理来说不好过去,因那边只有元墨一个男人,怕外头有事要搭把手,他才跟去。 一家人过来时,元墨脸都是白的,面上一层冷汗。 这流程他怕出岔子,提前写到了纸上,找平枝姑姑确认过,又去请教了大夫,家里就按照这个来, 有请帮工,一样样吩咐下去,产房很快收拾好,热水有人烧,稳婆跟大夫也相继赶来。 元墨挺想进去看,他看柳小田都要痛昏过去了。可柳小田不让,抗拒得厉害。 这情况,元墨不敢硬来,怕把人气出毛病,也怕柳小田一身力气全用来了他身上,到现在说话,嘴唇都是颤抖的。 云程说他去看看,这是之前就跟柳小田说好的,到生孩子的时候,他要是能来,会进产房陪陪。 生孩子时,人就躺那里,任人摆弄。 柳小田没看看几次大夫,最近的距离就是摸脉。 要生了,他会去打听怎么生,听多了,不愿意要元墨进去作陪也很正常。 -- 第590页 云程顺利进去,柳小田看见他就哭出来了。 肚子跟人怀双胎一般大,却只有一个孩子。 孩子大,生得困难,他是个能忍的人,宁愿咬着棉帕,也不开口大喊大叫的嚎哭。 这情况,云程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旁边陪着,多些鼓励,多给他画几个饼,还不知道柳小田能不能听进去,能不能被转移一点注意力。 差不多快中午时发动的,生到了夜色沉沉。 孩子出来,他就晕过去了,满头大汗。 脸色极其难看,平时看着很白净一人,生完以后,那张脸显得颓色,有暗色的黄。 云程吓得手软脚软,要大夫过来看,听到是太痛太累昏过去了,才稍稍放心。 外面元墨的情况没比柳小田好多少,孩子不是他生的,他脸色都能跟柳小田一样。 云程来时看他,脸色是煞白一片,现在也暗暗的发黄。 叶存山安慰云程,说的大实话,“一层一层的出汗,脏东西黏着,肤色看起来暗是正常的,你别怕。” 云程就怕他家两个大人出事,知道没问题,心跳已经慢慢平缓下来了。 就是一下午在产房,明明什么都没做,体力也耗空,浑身都软,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存银买了菜过来,借用柳小田家的厨房,做了晚饭。 也做了滋补的汤,等柳小田醒过来,能喝点缓缓。 生完了,家里也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这后头的事,就叶存山去办。 家里帮忙的人都要安排好,父子平安,要包红包。 元墨直接跑房间里去看柳小田了,这孩子包进襁褓里,得有人抱。 叶存山不好伸手。 怎么柳小田生娃,还是他先抱孩子。 云程是不介意这个,知道这时代大家观念如此,就让存银来找他。 存银从前就抱得动小娃娃,现在力气上去,能抱得更稳。 三月里还有些冷,不好掀开襁褓看性别,听稳婆说是男孩子,存银就抱过去敲元墨夫夫俩的房门。 元墨才给柳小田擦完身子,正给他用帕子擦头发。 看存银抱孩子过来,有些尴尬,“忙,没顾上。” 这是小事,存银要他把孩子接过去,“小田哥醒了肯定要看看的。” 这小孩比圆圆重了挺多,听说是儿子,元墨松了好大一口气。 看存银直直望着他,他说:“不然小田以后还想生。” 生个孩子都在鬼门关走,还生什么生。 只是人各有执念,许多事情他说了不管用。 存银这才别开视线,问他:“我给你把饭菜端过来?你们屋里应该有暖桌吧?放着能保温,到时不用跑厨房。” 院里事情弄完后,他们就要回家了,留温故知新在这里帮忙照看。 元墨回头看了眼,跟存银道谢,“麻烦你了。” 等存银回堂屋,云程也缓过来了,问情况,说柳小田还没醒,就有点坐立不安。 温故在煎药,大夫说柳小田这情况已经很好了,孩子大,是要吃些苦头。 云程想想两家距离,跟知新说,柳小田醒后,怎么都回家里传个信,他好安心。 家里圆圆等着,天黑了还眼巴巴望着外头。 过了两岁,也是小宝宝一个,这次一下没见着三个人,存银都只是下午在家里晃了下,到晚上还没见着他们,她饭都吃不下去,看他们回来,隔着老远就哭出声了。 跟叶存山从京都回来的那天一样,人没到跟前,她先哭,想往人怀里扑,小短腿迈开了跑,要不是叶存山腿长步子大,就着夜里那点暗淡月色,圆圆能平地摔。 叶存山双手往她腋下一塞,就把她抱起,让她坐自己手臂上,回头时,云程跟存银也到了跟前,一人捏圆圆一只手,温声软语哄了好一阵。 平枝姑姑说圆圆今天下午都很乖,跟威风玩了会儿,见了彭先生,彭先生给她讲了故事。 小孩子听不懂太复杂的,她就是喜欢有人跟她讲话,注意力在她身上,她开心。 再睡个午觉,醒来就到晚饭时间了。 晚饭时间就是安全线。 他们没想到柳小田会生这么久,家里乱糟糟,柳小田跟元墨在府城没亲人,朋友少,只能他们搭把手。 存银跟圆圆说:“你要有弟弟了,是个大胖小子。” 不知道怎么长的,刚出生,就大大的。 圆圆大概知道一些兄弟姐妹的概念,她去巷子里玩的时候,都有叫哥哥姐姐。 就是分不清大小,存银说了,她就想跟弟弟玩。 云程问叶存山:“庆阳他们是不是不知道这事?” 今天白天没抽出人手,庆阳他们住在谢家的宅子里,跟他们的住处隔着一段。 下午存银出去买菜,顺路往那边绕过。 罗旭去上学了,庆阳不在家。 看这情况,极可能是被小林书斋请去了。 存银:“明早我再过去一趟,反正今天乱糟糟的,人多了,反而显得挤。” 云程点头,“也行。” 这一晚他们都没休息好,等到天边擦了黑,知新才过来敲响院门,说柳小田醒了。 也不再继续睡,云程从被窝里爬出来,收拾洗漱过后去探望。 元墨守了一晚上,人走路发飘,叶存山把他叫住,算是传授一点当爹经验,也让元墨保重身体。 -- 第591页 家里人少,一个都不能倒。 今年他还准备考院试,眼看着日子一点点逼近,错过是要再等三年,是不能松懈的。 元墨揉揉眼睛,“今天还是要你家小厮在家里看着点。” 等柳小田吃过饭,他就会去补觉。 帮工不能完全信任,这事需要有人盯着,怕孩子被人抱走。 叶存山说这几天温故知新都在他家这边,还问元墨信不信得过柳文柏,“他今年带了夫郎一起来府城,住处是租的,赶在考试旺季,两人已经换过两次住处了,你要是信得过,把他俩接家里住一阵。” 刚好这段时间过渡,家里有好友,不用担心帮工搞事,元墨后面考试也放心。 考完后,府城人员慢慢减少,房子逐渐空出来,柳文柏他们就能搬走,两家能凑合着过一段时间。 元墨跟柳文柏相处得不错,说今天去找人说说,叶存山把这差事揽了,“歇着吧,我看你要倒了一样。” 叶存山今天要上学,赶早过来,不跟云程一块儿等着,回家收拾书包,吃过早饭后,跟存银一起出门。 存银去找庆阳,他去话本铺子,让金掌柜找个小伙计去给柳文柏带个话。 金掌柜好不容易碰着他,是要问问话本的事。 听说叶存山没写,他心里又是堵又是开心。 “怎么这话本偏偏是你写的。” 叶存山当是夸奖,听得很开心。 看金掌柜表情实在太苦,叶存山给他透露了一个消息:“程程在画连环画,你很快就有银子挣了。” 金掌柜精神一振。 铺子里出过《王家村》的连环画以后,只有钱满盈在试画《赘婿》,进度慢得他半点希望不抱。 指不定他哪天入土了,《赘婿》第一册还没有画出来呢! 这些天恰好又看见云程带庆阳跟钱满盈画画,时不时能听见惊叹夸赞声,金掌柜喜笑颜开,摸摸下巴的小胡须,要叶存山多说一点,“是什么题材的?” 叶存山很坦诚:“是爽文。” 即使被叶存山的非常规爽文震惊过一回,金掌柜在听到爽文二字时,依然保留了绝对信任。 特别是云程画的爽文,那不得是他所熟悉的打脸虐渣给我宠啊? 他满怀期待。 等到云程跟庆阳从柳小田家里来上工时,金掌柜眼神都不对了。 云程不懂他在暗示什么,“我怎么可能画连环画?这个太费劲了,我没空。” 这两天画的是大幅插图,云程只选了三个景。 山巅雪景,灿日融金。 密林深处,幽静神秘。 万丈深渊,生机盎然。 他拿给金掌柜看,金掌柜是个钱串子,他问云程:“卖银子吗?” 云程只给他过个眼,“是寄到槐城的礼物。” 金掌柜叹气,嘀咕道:“那老爷说你在画爽文……” 云程耳朵动了动。 好哇。 果然是叶小山。 他真是为了出书,脸都不要了。 自己写艳情话本的事到处炫耀就算了,还要提前透露他在画颜色漫的事。 云程才不陪着胡闹,直接否认说没有。 当天晚上回家,让叶存山当一个文画双修的大才子,要他自己把画拿去给金掌柜,“说是你自己画的,听见没有?” 叶存山说他欲盖弥彰,不如直接承认了,“反正金掌柜也不傻,他知道我不会画。” 云程画风独特,画人的方式跟大众书生都不一样。 现在有画册印刷售卖的原因,很多人跟风模仿,学他的画法。 但绝对不是叶存山,他没这个空闲,也不敢兴趣。 云程说是他就是他,“我到时就说你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 叶存山:“他让我现场画一个,我怎么办?” 云程:“你问他要什么姿势的。” 叶存山:“……” 云程没跟叶存山开玩笑,他真要这么干的。 “你反正不要脸了,你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写了个‘爽文’,出了本书,大家都抢着买,你再多加个画册又怎样?” 他很有理:“等以后去京都,大舅舅要教我画毛笔画的,我挂名了,他怎么看我?” 云程脸皮薄,到时是学不下去了。 叶存山想说,大舅舅不是傻子,会看出来的。 云程就觉得程砺锋不会追着他问,他否认一句,就能蒙混过关。 叶存山:“……行吧。” 说完这个,简单聊了下柳小田家里的事。 柳文柏夫夫俩会搬到元墨家里住一阵,家里有人照应,云程可以放心一些。 跟叶存山说:“小田也姓柳,缘分。” 至于在房间里,两个小夫郎说的其他话,云程没告诉叶存山。 叶存山等了一阵,还好奇,“你没别的跟我说?” 云程故意坑他,“说什么?你想听小田说什么?” “我哪里能听他说什么,我是想听你说。” 云程叹了口气,“是小田的秘密。” 柳小田心里憋着事,只在怀孕时给云程说过一嘴。 这次是成功生了孩子后,再提了一次。 说完有些尴尬,不想云程说出去。 云程还挺能守秘密的,是秘密,就不会再给第二个人说。 -- 第592页 叶存山就不问了,“我还以为你俩说私房话。” 这个可以说一说,云程抓他的手,落自己肚子上,“今天顺便让大夫给我摸脉了,咱们这次运气还不错,没赶上最忙的时候怀二宝。” 叶存山笑笑,问云程:“你觉得好时机是什么时候?” 云程眨眨眼,“顺其自然?” 孩子都两岁了,夫夫俩之间的热情没散。 会克制,但抵不住情浓时的冲动。 那就这样,什么时候来都是缘。 进入三月,叶存山要准备考试事宜,要跑县礼房,也要跟随同窗去孔庙祈福,祈祷科试顺利。 这次考试过,他们才真的能看见前路曙光。 叶存山成绩稳当,就不能是其他方面拖后腿。 近日饮食都变得清淡养生起来,赶着他学习任务降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候,每天早上还要跟着武师练练拳脚。 三月初十,杜知春从蔚县过来,给他们带来了静河纸铺跟造作作坊的两份分红,还有一箱的杂物,与厚厚一沓家书。 杂物多半是刘云跟叶延准备的,是给圆圆缝制的小衣服小鞋子。 小孩儿皮嫩,知道云程不会吝啬,外衣是没做的,都是缝制的贴身穿的小衣。 鞋子是一针一线纳底缝的,摸着就软和。 另外按照大众年纪的算法,存银今年是十五岁。 他们离得远,之前听说云程要多留存银几年,实际不知道真留还是假留。 一般哥儿成亲,家里给的嫁妆不会很丰厚。 叶大那头不用指望,叶延是堂兄,两家关系近,他们从前对叶存山跟云程都多有照顾,到存银这里,更不会差。 别的东西云程跟叶存山不会少了他的,送过来的就是鸳鸯被。 是刘云绣的。 存银给哥嫂绣过鸳鸯被,那时他手艺不算好,是练习期间绣的,断断续续绣了数月。 刘云在村里,要照顾一家老小,自己在作坊有活干,鸳鸯被最低也得绣两个月。 存银收到东西就哭了,擦擦眼睛,说他都没跟村里来往什么了。 这都正常。 离得太远,来回不方便。 寄信写家书的事,都有云程跟叶存山代劳。 存银写的信都是给同龄小伙伴,没人回信,他就再没寄过了。 除却刘云外,叶虎夫妻俩也有准备东西,是银花生两颗。 夫妻俩正在攒钱供小虎读书,能拿这个银子出来,是对存银相当重视了。 云程想起来,他刚穿越来那阵,跟存银还不是特别熟,小孩儿跟叶虎互动起来,就是一声声哥哥叫得可甜,说话都娇娇的,是关系极好。 他让存银把东西都收好,“等你大哥放学,一起看家书。” 存银把给他的东西拿回房间,久久无法平复心情。 是想给村里写封信,因不知道家书内容都是什么,这封信无从落笔。 他顿了顿,还是给陆瑛写。 三月初十,阴天。 杜知春从蔚县回府城科试,带了老家的家书与礼物。 两位兄长家分别给我送了鸳鸯被跟银花生。 我许久没跟家里联络,拿到东西就哭了。 别的没有。 存银在收到陆瑛的来信后,发现这种简短的写信方式很好,写重要的,其他的碎碎念不要,省笔墨,也省时间。 夹进本子里后,他去准备晚饭。 一直到叶存山考试前,家里饭菜都是他亲自做。 他望哥成龙的梦想越来越近,绝对不能在关键时候出岔子。 云程带圆圆在院子里玩,叶存山回来,他就说了杜知春回来的事。 叶存山问:“他家里都好吗?” 是问柔娘生孩子顺利与否。 云程点头,“我看他眼睛都是亮的,家里该是顺当的,说柔娘生的也是个小闺女,刚出生的时候,皮肤红红皱皱的,看得他都不敢抱去给柔娘看。” 现在长开了点,他说是个漂亮小闺女。 叶存山说挺好,“等柔娘过来,孩子也有半岁多大,圆圆勉强能有个玩伴。” 家书是饭后拆,叶存山要存银抱圆圆,“你抱着她就不好意思哭了、” 存银不满道:“我不能感动吗?” 叶存山看他又有了点小孩儿样,感到新奇,“你怎么还带变脸的?” 存银说去戏园子去多了,他学的。 家书厚,拆开外层的纸以后,里面又分了好几份。 先看叶旺祖写的。 是说族学已经开了,叶延读了一年书以后,就回村当教书先生了,给孩子启蒙。 叶存山的两个弟弟还太小,现在不好送到族学。 叶大把两个儿子眼珠子似的护着,问题不大。 陈金花有一阵不安分,结果还是李桃带着柳大志回来把人劝服了。 附带提了一嘴,说是柳文柏今年有出息,挣了大钱,回村娶媳妇风风光光,给爹娘十个大元宝,看得谁家不眼热? 柳大志是指着他家的哥儿有出息的,早年问过叶存山画画的事,现在有云程跟庆阳的草稿给孩子临摹,也买了炭笔画入门的书——虽然孩子小,笔还不能握稳。 他跟柳文柏聊过,知道画画也能很有出息,庆阳现在都没人可以替代,银子挣不完,忙得过年都没空回家,就有意跟叶存山家里打好关系。 -- 第593页 柳家一家子都五大三粗的,就出了柳文柏这么一个装了一肚子黑墨水,在外面跟人勾心斗角真的吃过亏的书生。 柳大志能想到从叶存山家事入手,少不得是柳文柏的提点。 云程接过大致扫了一眼,“不枉我费力培养他。” 其他是作坊的发展,这半年有新尝试,山里原材料多,取小样试过,再没其他适合做纸药的草木,等同于静河村的造纸作坊,目前就已经是最巅峰状态了,短时间里不会再有突破。 附带问了一句存银大概要留多久。 他到底比另外两家沉稳些,知道府城这边,云程的话语权大,想留存银就能留。 这要单独写信回复。 余下几封都是唠家常的,叶延家写了,叶虎家里让小虎写了。 叶虎这次送信过来,还有件事想麻烦叶存山,是说买书的事。 村里现在已经有很多书了,但在童生试这一环上,书籍却不多。 听叶延说过,蔚县不大,基本功好,不需要太强的理解,死记硬背,到时考试能灵活取用,都能稳稳得个童生名。 是柳三月说时间不等人,总不能每个阶段都要落榜一次,比别人晚三年吧。 他们是看着叶延跟罗旭过来的,庆阳写回家的信,也说了今年科试,罗旭没什么把握,明年不能去考举人。 柳三月听说太多了,都说是最开始没跟上,所以永远比别人落后一步,她不想小虎也这样。 这件事可以答应,书架上有叶存山用过、写满笔记,现在已经用不上的书,可以直接打包寄回去。 余下一封,就是叶大的。 云程跟存银一样,对这封信抗拒又警惕,生怕叶大在家里祥和时,突然要搞个事情。 叶存山没什么好怕的,看得他不开心了,直接烧掉。 信件拆开,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味儿扑面而来。 大段大段的酸话,叶存山直接略过。 用长期刷题练出来的速度,对叶大这篇家书做了简单总结。 “说我不可以只管存银,不管另外两个弟弟,要我一视同仁。” 存银就眼巴巴望着他。 叶存山不想说酸话的,看存银这样,就给他酸了一句,“他俩当然不能跟你比。” 存银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跟着他,而两个小弟,他都没见过几回,一次都没抱过。 能出银子,要人送到族学去已经是极好了。 这是存银小时候都没有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qwq 来晚了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75章 存银听了酸话,怪不好意思的,显得他跟三岁小孩儿争宠一样。 他说也可以对弟弟好,“反正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就这点书信往来,给点东西。” 这事就不用存银管,叶大没指望存银什么,信里就提一句,还是拿来做对比的,看着没意思。 家里有信件寄来,他们必然要回。 趁着没进入四月,该办的都办了。 当天晚上,叶存山跟云程就把书架收拾了下。 在蔚县时,云程定下的小目标之一是想给叶存山买很多很多书。 那时手里银子能有大几十两,实际买书是不够用的,没几本家底就要掏空,叶存山那时都是手抄本多。 来府城后,他们没弄单独的书房,是在卧室里弄了一片地方放书桌,书架就在这后头放着,当时都空空荡荡的。 把杜先生推荐的,可以到杜家书斋提前拿回来的两箱书摆上去,才有了点拥挤感。 这两年过去,京都那头一年要给他寄两次书,云程要补阅读量,各类话本都看,书架已经摆不下去了。 云程原本说,他那些都是闲书,平时就放箱子里就好,要看的时候再拿。 免得摆一起,看起来杂乱,万一叶存山被勾起心思,看了闲书不学习,还得不偿失。 但叶存山爱把他的书摆到书架上,云程出的书多,后来没写多少,由他提供故事线的书,叶存山也会摆出来。 时间久了,云程表现随意,书架上也慢慢添了他喜欢看的话本。 叶延在村里教书,肯定会继续写话本,村里往后指不定还会出几个写话本的人,云程稍加思索,把他看着故事结构不错,比较好学的书,给拿了几本,桌上摆着的教案,也装了两册。 其他书籍是叶存山收拾,他改了做笔记的方式,背下来的书温习次数多了,现在很难忘记,特别是书多了以后,很多内容都有重复。 他让勤学帮他重新整理抄录了他会常看的文章,这些书就可以不用。 因最开始学习资源不好,他很珍惜书本,一直没有养成在书上做笔记的习惯。 这些书的标注,都是他书籍多起来,见解加深后,看书时记下的,会比学习时记下的东西好一些。 整理一半,留一半。 往后两天,叶存山放学后都要再粗略翻看几本,以保证内里没被他夹别的纸条与不恰当言论,都筛选检查完,才给家里写家书。 收到几封回几封,按照顺序来。 先给旺祖写。 说一下他们一家四口在府城的近况,聊聊事业,唠唠家常,说说云程马上要大展拳脚干的事。 -- 第594页 往下再写赠书事宜,科举用书不单独给小虎,叶存山以他们家的名义,捐赠给族学。 这是夫夫俩商量后的决定。 叶存山的根还在那里,大后方绝对不能乱,离得再远,也要仰仗族里帮衬,而且同族相亲,捐赠到族学,是可以惠及后代的事。 还能要叶大无法挑刺,以后两个弟弟想要学好,这些书他们也能看能用。 云程给的教案跟话本,经过思考以后,也是捐赠到族学,优先给叶延看。 有人想往这个方向发展,再由叶延带。 另一册书,是需要给杜知秋的。 杜知春来府城科试,他没跟着一起来,看着就是不会听来年培训课的。 往年合作好,杜知春的才识怎么看都会考到京都,以后会有合作机会,这个关系云程要维系。 造纸作坊那头,云程就多讲了两句。 目前的技术已经够用,可以专项提升,把工人们的手艺练好,精益求精。 让他们不要松懈了植树造林,平时有空就去种种树,种种竹,这个绝对不能偷懒。 说是靠山吃山的人,不会把山掏空,云程也怕时间久了,他们懈怠了。 最后一件事就是说说存银的亲事。 这是云程来写,他知道他的算法跟大家都不一样。 他跟叶存山成亲时,也没多大,时代眼光在这里,他不可能真把存银留太多年,只说想等存银开窍。 他跟叶存山肯定不会给存银盲婚哑嫁的,即使是相看,也得看存银的意思。 云程觉得存银现在一心搞钱,等到开窍就差不多,到时走礼还要时间。 存银在旁边围观,笑得傻气,“大嫂,开窍是什么意思?” 云程:“有喜欢的人。” 存银说他喜欢大哥大嫂,还喜欢圆圆。 叶存山说:“那你就在家里留着,以后当老哥儿。” 讲话难听得很! 存银不爱听! 他也给村里写信了,给叶虎哥写,也给刘云堂嫂写。 这两家都有孩子,婵姐的礼物好准备,照着圆圆的喜好来,存银给她做了个毛绒小挎包,等这信寄到,天气要转热,暂时用不上,补了两把扇子,一把团扇,一把折扇,小姑娘用着好看。 小虎都是书生了,那就不用想别的,存银给他准备了个雅致砚台。 礼物价值差不多,用心程度上,是比不得刘云的鸳鸯被,存银就把他又积攒下来的娃衣一起打包,看看刘云要不要开展其他业务,做些漂亮衣服卖。 最后的一封信是给叶大写的,云程跟存银都眼巴巴望着叶存山。 叶存山研墨,看他俩觉得好笑,“怕什么?他又不会来府城怎么咱们。 要被说乌鸦嘴。 圆圆跟着学舌,“乌鸦嘴~” 逗得叶存山直笑,信上落下第一句话就是:“给你写信的时候,一家都在……” 给静河村寄信,他们顺带问了庆阳他们有没有要捎带的,可以一起寄回去。 庆阳跟罗旭今年没回家过年,寄信是年前了,听说后就开始准备。 他最近画画有许多心得,知道这东西也能出书后,他一样样都整理得很好,听说云程跟叶存山是要给族学捐赠书籍,想想他家爷爷从前在世时,也一心牵挂着族里,就把这册子一起附带,看族里有没有人愿意学炭笔画。 其他就是家书跟零散物件,罗旭那头要给家里多备些银子。 他家里两位兄长,在他入赘后,相继成亲,现在也该有孩子了,要有点表示。 其他没有。 柳文柏听说要寄信,才带着夫郎来府城没多久,都要给家里写信。 他自己没什么,性格大咧咧的,出来几年,习惯了。 是他家夫郎头一次出远门,还是来的府城,写个信回去汇报情况,他家里安心。 柳家是富户,但名声不算好,外传都说他们家的人爱打媳妇。 不管是不是每个都爱打,一般好人家的哥儿姐儿不会往他家说。 他爹娘给他相看的亲事好,他这里不能随便辜负了。 云程跟叶存山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身边几个男人,都对媳妇跟夫郎挺好的。” 杜知春在外面不明显,实际跟柔娘互动起来,很明显的怕老婆。 柳小田软乎乎的,都把元墨拿捏得死死的。 村里叶虎不用多说,柳三月瞪一眼,他乖得不像样。 叶存山说有,“我不就是。” 云程被他逗笑,“你当然是,我说啥你就是啥。” 叶存山跟他小学生拌嘴,“那你说我是啥?” 云程:“是个按摩大师傅,手艺一级棒,现在过来我给按按。” 叶存山说等到天气再暖一些,就好按了。 外头的竹床可以用起来,往上面一趴,全身上下都能按。 也就夏季的事了。 云程想想还很期待。 他没有过全力以赴去努力的事,没有能称作事业的东西,更没把自己压榨到极限的长期忙碌过。 等到夏季,叶存山能给他这样按摩的时候,他大概是忙得连轴转,回家能松松筋骨直接睡觉,想想竟没觉得辛苦。 “叶小山,我要给你做锦旗。” 做锦旗之前,先寄信。 这信,是跟寄到槐城的信件同一天寄出。 -- 第595页 第176章 三月半,陆瑛生辰。 当天早上,存银临时补了一封信。 三月十五。听说今天是你生辰。 我刚好在今天把礼物寄出,也算祝贺吧? 这次寄东西,存银只做了一身成衣。 在哥嫂面前没表现出多在意,像是有空就做做,实际他午睡计划取消,夜里会坐在蜡烛旁,赶赶工。 可能是因为陆瑛给他的礼物是一套刺绣裁衣的工具,他想趁机炫个技。 也可能是知道陆瑛从小锦衣玉食,好衣服好鞋子穿到大,不想成衣做好,不远千里送过去,不及人家在成衣铺子随便买的一身,他跟自己较了个劲,做得极其认真。 到寄出这天,存银笔尖在纸上点出数个小点,都没能霸道起来。 想要说,不允许陆瑛不喜欢,说他做得差。 最终换成一句:不知道你长高了没,我按照一般成衣尺寸做的,可能不太合身,你再找裁缝改吧。 东西送到官驿,就没回头箭。 云程要准备礼物的时候,存银说可以随意一些。 他当时都没经过细想,就决定送成衣。 过程里较劲也没后悔过,却在寄出当天,内心七上八下。 回家时注意力不集中,人都进屋了,他感觉视线里有东西闪过,又退出去看。 摆在他房门外的几个陶盆里,种下去的种子,又冒出了嫩芽。 一点点的绿尖尖,看得十分治愈。 存银指尖往上轻轻碰了碰,浮动不安的心慢慢恢复平静。 陆瑛也不止会送好东西,这不是还会送草送土吗。 对比起来,他做的衣服已经很有诚意了。 三月二十,陆瑛收信。 两边有时间差,通常存银寄出第二封时,他才收到上一封。 箱笼比从前要多两只,是寄来了毛衣。 还好槐城一年四季都冰封百里,这衣服在年后寄到,他们依然能穿。 存银小屁孩儿藏不住事,不说给陆将军的毛衣是云程买的,但要说给陆瑛的毛衣是他亲手织的。 羊毛兔毛都有,粗线细线也有,袜子织了很多双。 家里冬天都穿毛袜,很暖和,走在外面不冻脚。 陆瑛看到东西,摇头失笑。 知道他上回信件里最后的一句话,肯定会让存银好好笑上一阵。 这要下封信过来,他才知道结果。 明明是要被笑的,可莫名的,他很期待。 信件跟上回一样,用活页本装订好,外面的封皮郑重其事的写着“给表哥的信”。 这样装订的信件,跟书一样翻阅,夹个书签,随时能捡起来往后翻看。 存银的字肉眼可见的变好了,性子里的孩子气天真慢慢减弱,从前那种善变,一天一个样的想法,在找到努力方向后,也有淡去的迹象。 如果不是有文字做记录,都要看不见他从前的影子。 也因此,他信里的碎碎念,其实要更少一些。 孩子长大了,该说亲了。 陆瑛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了这句话。 他愣了下,眉间微皱,然后笑一声。 他爹过来拿毛衣,瞧见了,说他一天天闲的,“你要是跟谁家哥儿姐儿能有这耐心,你娘都不会一封封的写信催我了。” 文瑞都成亲了,陆瑛还没着落。 开始听他说的有道理,放他出来镀层金。 这一年确实得到了锻炼,要陆将军来说,比从前不知顺眼多少。 就是骨头越来越硬,从前摔打一番,爹娘严厉点,他知道怕,也会心疼亲娘,不想要人太过担忧,即使不顺着意思来,也会哄两句。 现在说话很锋利,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程玉蝶来信,是说陆瑛要是觉得京都合适的哥儿姐儿,以前多半瞧不起他,不想要,那也可以在槐城寻摸相看一个。 媳妇夫郎泼辣点罢了,不是事儿。 陆瑛也不要。 陆将军被念叨多了,也头疼他这点,“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挑剔。” 陆瑛说:“被人挑多了,该我挑别人了。” 说话没个正经,“而且我这不是在跟小哥儿来信吗?你跟我娘说,我有戏,我跟人通信一两年了,等我回京,就成亲。” 瞎画大饼。 等他回京,就挨揍。 但陆将军摸摸下巴,觉得可行。 “反正你现在也不成亲,到时自己挨揍去吧。” 无情无义得很。 过了年前那波高强度高频率的摩擦,年后有一段悠闲日子。 保持正常巡逻,偶尔突袭一次,给对方找找麻烦就好。 陆瑛今天没大事,就在帐里待着。 信件大概翻阅过后,知道存银开始管家了,不动声色算了下年纪。 在京都,一般孩子十二三岁时,就会跟着娘亲学学管后宅跟商铺。 有人家里教得早,差不多学字以后就跟着大人学。 再晚就不行了,嫁人以后管不来家务,别人要说娘家没教好。 所以陆瑛琢磨着,存银是不是也要说亲了。 这孩子,字里行间只有开始管家的兴奋与欣喜,旁的信息没透露,陆瑛无从得知。 无从得知就好奇。 上回他一天看一点,把信件都看完了,才写回信。 这次他连着两天,把存银这几月的琐碎日记都看完,也没看出来存银要说亲。 -- 第596页 云程他们寄来的信件里,一直会说说家里的事。 信件有烟火气,就会搭着提提身边的人,陆瑛多看几次,那些人名都熟悉了。 家里人是重中之重,一样样会细数说一些最近在做什么,有什么变化。 没说存银说亲的事。 陆瑛觉着吧,虽然他跟存银的关系算起来比较远,但就这两年写信的往来交情,喝不到喜酒,喜帖也该得一封。 没消息,就是没说亲。 就是心里被吊着,他写信时,就顺带问了一句。 是跟存银写信,问的小孩子,怕他尴尬,还难得话多,有了从前的稚嫩样,引了一堆有的别的话去试探。 什么军营里有人成亲啦,槐城的成亲习俗是什么,他被家里怎么催,再小小问存银一句。 过后是写上了花草种类的名字与特性,养不活就不养,大老远的再要人带盆草过去就太麻烦,陆瑛找了人,画了些花花草草的样子,能给存银看看。 每次都有赠礼,这次是给的马鞭。 马养得好,存银就不会把马再退回,或者想着还给他。能请人教他骑马了,以后可以骑马玩,总是追着马屁股后面跑,不像样。 因他最近开始写些简短日记,信件寄出显得厚。 陆瑛对比了下,还是要比存银的薄一些。 按照存银碎碎念降低的频率来说,等到下次时,存银信件变薄,他俩就能厚度一致了。 陆瑛不太满意这个结果,本想激激小孩儿,问他是不是没话说。 可以把存银的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要他没得写就别写。 因着年岁在这里,陆瑛最终没写。 算了。 有时缘分尽了,不用硬留。 作者有话要说: 分章原因,还有一章没写完,晚点放上来,这两章会改个错字之类的qw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77章 糖,事业,考试(抓虫) 四月初,要参加院试的学子将府城挤得满满当当。 今年考试时间没大变化,从四月中旬,改到了四月底。 虽只挪后半个月,対部分人来说也是很大的压力。 因为这批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童生试考完就留在府城,二月里就在的人。 考试旺季,府城各方面物价都会浮动,多待一天都是银子。 也间接性的导致,有很多参加院试的学子不好找地方住。 云程从家里到话本铺子,这么近的距离,都能听见别人说闲话,说他们铺子办事不讲究,这个时候搞什么培训,影响考试秩序,害得他们没地方住。 云程从前只想到趁着考试的时候,在他们本来就要来府城一趟时,来做这件事,可以省去来回奔波之苦。 听多了这些话,他心里很不舒服。 日子越往前,离叶存山考试的日子越近。 他的培训班要开,要准备场地,也要提前在话本铺子里,给自家常合作的书生先试讲,锻炼演讲能力,别到时社恐发作,临时怯场,这就太丢人。 所以他把事情憋在心里不说,时间一长,他的焦虑压抑状态,就带来了身体上的影响——呕吐腹泻。 他跟叶存山成亲以来,被照顾得极好,喝过的苦汤药都是为了调理身子,着凉风寒都没得过一回,一来就来了个大的,家里人都吓得不轻。 叶存山白天都没心情上课,所幸他已经降低了功课强度,为科试准备,就请假,在家里陪了几天。 这次病来得急,压着的旧疾趁虚而入,腹泻期间,云程还高热了两天。 期间柳小田家的小元宝满月,他没能去吃酒。 家里几人都在云程屋里待过,怕过了病气,上门贺喜的是存银。 他去陆家小院那边泡澡洗头发,里里外外收拾齐整,给小元宝送了一只长命锁跟一対银镯。 存银喜欢银子,一般常见的银锭就是元宝的形状,元宝又有个“元”字跟圆圆的名字同音,柳小田还是他师傅,几层叠加,他很喜欢这小孩儿。 柳小田让他先回家忙,“以后有就机会再来看他就好了,你回去看着云程点,我看他好几天都没好,心里急。” 存银也担心,知道两家关系在这里,不会计较这些虚礼,便应下。 家里人都围着云程打转,他嫌闷,不让进来太多人。 身边就叶存山在,他状态略好一些——指不蹲坑的时候,会跟圆圆见个面,在圆圆面前露个脸,不让小孩儿害怕着急。 其他多半是卧床休息,人都虚脱了,唇色苍白如纸。 这次生病,唤起了云程许多回忆。 从前没给叶存山说多少,到了脆弱时,嘴里总会叨叨叨,又轻又缓的讲些対他来说,已经很遥远的往事。 他以前经常住院,心理状态发生过几次转变。 从害怕医生,抵触医院,到渴望人陪,希望家人都在他身边,再到慢慢独立,能接受隔三差五去医院,每个月里总要住几天,并且时不时会半夜三更挂急诊的事实,却无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家人的陪伴,总怕给他们惹麻烦。 叶存山给他擦擦眼角,看他眼睛里蒙着水汽,心被人揪着一样,“你哪里麻烦?我巴不得成天啥事不干,就跟你待着。” 因为云程慢慢长大以后,也开始有自己喜欢的事。 -- 第597页 别的不说,他学画画的时候,画一半,被妹妹打断,一次两次他觉得还好,次数多了,心里会有微妙的不舒服。 后来开始网上交友,开始写小说,也会因为灵感中断,多次累积出烦闷。 他家里条件好,与之相対的是家里没闲人,除了他,大家都忙。 他想要乖一点,越这样想,身体越出状况。 当时藏着不敢说,后来在网上跟人倾诉时,才知道内心焦虑,也会给身体带来不适。 叶存山听他碎碎念了很多,一直以来,他不太理解,不太懂的事情,也有了解惑。 云程总怕麻烦他,要他做了什么,会不安的问好多次。 现在改了些,没频繁发问,习惯却还在。 还有云程总是关注人的心理状况,之前爱把他想得很脆弱,现在看来,是怕他故作坚强。 他还要问叶存山,“听我说话烦不烦?” 这次生病,把他的心理防线都要击溃。 他是起夜尿尿,都会被恭桶水声羞到哭的人。 一直上吐下泻的,身上味道很难闻。 现在能接受的最亲密距离,只能这么坐着,允许叶存山碰碰他的脸跟胳膊,因为觉得手脏嘴脏。 要不是极度渴望人陪,他还想把叶存山赶出去,独自熬过这个病期。 叶存山说他不烦,“你再跟我说说,我爱听。” 云程没什么力气多说,讲话时,眼皮子都在打架,是太虚了。 因为呕吐,他都吃不下去饭。 漱口次数再多,也有心理性恶心。 今天叶存山听他讲这些,也把云程生病的原因找到了。 跟很多要进考场的书生一样,越临近考试,就越紧张,上吐下泻都是正常。 叶存山手掌贴着他脸,有糙糙的暖,云程本能往上蹭,听叶存山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教案发出去,就算你仁至义尽了。” 只有那本教案,话本铺子的地位也稳如泰山。 毫不夸张的说,往后几十年,都很难有同行超越他家。 在云程写话本的这些年里,叶存山跟着加深了解,即使是云程提供了故事线,后面手把手控全篇,一册话本的诞生,都要经历数月。 外人拿了教案,也需要经过大量的时间去试错,找平衡,这还是本身就写得很好的情况下。 就跟他们现在考科举一样,书拿到手里,释义都写在旁边,也不是人人都能鱼跃龙门,其中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旁人难想。 所以金掌柜最可惜的,是教案里,云程举的例子,而并非教案本身。 事情到这一步,突然说放弃,云程以后要遗憾一辈子。 他问云程:“有想过请讲师吗?你退到幕后答疑。” 讲师里,最合适的人是柳文柏。 身强力壮嗓门大,本身対写作就有理解,是经过云程认证的职业写手,修真跟冒险题材都是云程手把手带,这次跟穆辉贺泉二人提前预习教案,整理了许多疑问,云程也是手把手带他们分类分级,然后给出答案,做了初期的整理。 作为第一期的培训来说,这个级别的难度就够了。 云程被他说得很心动,因带病气,嗓音软软的泛哑,看人的眼神也是软软的,说句话,都往人心窝里戳。 “那我不就缩回壳子里啦?” 他还想趁机突破自我,变得厉害一点。 叶存山跟着他的节奏来,语气软下来,“那你不会开小灶吗?说学习好的,表现好的人,你单独教,这都正常,还能提前筛一批渣滓,免得以后气着你。” 云程笑一笑,眼睛弯弯的。 “那我听你的。” 事情摊开说,叶存山才知道他心里还压着个什么事儿。 那些学子没地方住,叶存山也会同情,可这事赖到云程身上,就不应当。 他要云程放宽心,“每年都有人睡大街,没什么稀奇的。” 云程就知道了,“你睡过。” 这些经历,叶存山不觉得丢人。 当时条件有限,他睡大街没影响谁。 他前期是自己攒银子读书,难得来府城一趟,他肯定要顺便挣点银子的。 那时没钱买货品,他是挣的保护费。 “很多人睡大街,都怕被人摸了盘缠,也怕有人夜里使坏,毕竟来考试的,都是竞争対手,我那时说我守夜,他们睡,也挣了些银子。” 他长得壮实,皮黑显凶,有人隔天看他一起进考场,眼睛都瞪大了。 叶存山说起这事,跟云程笑,“你有没有嫌我黑?” 云程说没有,“我看你浓眉大眼挺好看的。” 心情好转,带来的效果显著。 聊了好一阵,他才肚子疼,再后来睡一觉,身体没那种要不能停歇的上吐下泻感,能好好吃顿饭。 休息两天,他就恢复了气色。 那天说的酸情话,他不再多提,有点回避心理。 叶存山不追着他问,考试前,带他一起把柳文柏揪着集训,临时给人加了担子。 柳文柏是跟穆辉贺泉他们一起预习教案,记录问题,分类整理,结果在开课前,毫无预兆的“升了官”,另两人看他的眼神都酸得冒泡泡。 云程说:“你们要是能大胆讲,我也放你们去。” 府试过去,还有很多考生留在府城。 -- 第598页 其中有人是童生考过,想要连着考院试的,这些人占比很少,可以忽略不计。 剩下的人数他们不好统计,但看铺子里登记了三百多号人想来旁听,就能推算出为了面子,决定观望的人只会更多。 讲师多几个也挺好的,能分工,也能备用。 贺泉干不来这个,当即表示想后勤。 穆辉跃跃欲试,但怕说错了,也怕场内被人刁难。 贺泉有《嫡子归来》,柳文柏有《修真传》与数本短篇,其他不提,《冥婚》的文稿热度能比肩有连环画带动的《王家村》销量,他去当讲师,资历是够的。 穆辉想到这个,心态平和了许多。 说他也跟着贺泉一起整理当后勤,多熟悉一些问题,不怕被人追着问了,他再上。 他们三个和睦,这边事情就暂时定下。 讲课地点是租借了谢家的庄园,金掌柜请了人去打扫。 怕到时出乱子,也去镖局请武师维持秩序。 银子一笔笔的往外划,金掌柜看得肉疼得厉害。 “咱们家怎么还倒贴钱的!” 云程只得安慰他,这些以后都会挣回来,问题不大。 紧锣密鼓里,院试开考。 今年考生多,科试安排在院试后。 叶存山今年依然赶着趟,去挣廪保银子。 対他来说,一年到头,就廪保银子能给家里添补实际的家用,其他补贴都很少。 他是要往上考,不出意外,就挣今年一回,来年就没了。 所以去年没考上的小学生再来找他,又介绍了许多新小学生时,他继续拉着杜知春一起挣银子。 杜知春不想去的,没两天就要考试,他想争头名。 叶存山一个人去就很无聊,他问:“不挣挣养闺女的银子?你都当爹的人了,还找你爹要银子养闺女?” 杜知春:“……” 这大少爷出生至今,没吃过生活的苦,挥金如土就太过,至少从未想过自己挣银子。 仔细想想,为数不多的几次挣银子里,就有廪保。 他说:“行吧,那咱们今年再挣一笔。” 作者有话要说: qwq 白天会再更一章,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么么哒! 第178章 今年元墨会下场院试,叶存山给他作保。 罗旭不是廪生,今天不用考试,夫夫俩一块儿来找云程,带了一册短篇话本,请云程帮忙审稿看看。 罗旭到府城以后,心态略有失衡,险些步了叶延的后尘,在该读书的时候尝试别的,辜负家里期望。 之前见面的时候,云程跟他聊过,如果确定对今年的科试没把握,是要再等三年,那不如狠狠心,有魄力点,去写一篇稿子出来,看他有没有天分,适不适合走这条路。 尝试过后,知道现实,心里能少些惦记。 稿子写了几个月,期间构思时都是打草稿,夫夫俩夜里会聊一聊,罗旭没急着去写,就跟庆阳讲大概的故事。 这东西是他听存银讲的,算是误打误撞找着了最初写故事的一点门路。 口述给人讲述的时候,会跟转述八卦时一样,下意识的省略很多可有可无的细节,只讲最精彩的部分,还会为了合理性,会在说出口后,去做许多添补性的内容,让可信度变高。 他脸皮薄,不似元墨那种淡淡的性子。平时生活中,观察别人都少,真的要去写的时候,才发现有多少不足。 起了头,他就卡壳,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庆阳待他好,两人有空时都会去茶楼听听书,时间久了,罗旭这部分能力才锻炼出来。 没来交稿子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私下里完成了进阶。 在可以口述讲故事,不再磕磕巴巴后,罗旭又克服了心中有故事,但无从落笔的状态。 现在给到云程的话本,故事挺老套,要云程来说,他的话本铺子是不会收的,胜在情节精短,节奏快,可以在短时间里调动一下读者情绪,当个消遣还成,适合卖到茶楼。 卖到茶楼的话本,不会被印刷出来。茶楼掌柜的也会审稿,他们一般会买畅销书来说,这个听的人多,这类小短篇主要是为了跟其他茶楼区分开,每个月里有那么几天可以听个新鲜的。 云程说可以让金掌柜给他推荐一下,罗旭说不用。 他跟庆阳过来时,就已经做好了会被拒稿的心理准备。 越是接触,越是往里了解,他就越明白写话本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会识字写字就做好的。 这也是需要深入钻研,才能走得更远,有更高成就的事。 庆阳说:“就是之前给你说好了,我想着不管怎么处理,稿子还是要拿来给你看看。” 云程是自家人,有没有天分,适不适合吃这碗饭,不会瞒着他们。 这次过来,罗旭也没指望继续写了,这几个月里抽空干这个,他就发现真的需要点天分,像元墨那种,能把学业事业都兼顾的人还是太少。 云程就直说了,“入门阶段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以后要是想写,就冲能认清自己水平,不急不躁,一步步耐心改成纠错的点来说,真入行了,也有你一口饭吃。” 有饭吃,就是能养家糊口。 看他是要普普通通挣点小钱,还是要沿着科举路往上走,考个举人进士,往后入庙堂。 -- 第599页 罗旭是基础太差,也没叶存山的条件,一次次的比别人晚一届,到要考举人的时候,一届就是三年,他多考两次,十年都要没了。 他是赘婿,是可以被夫郎供养着的人,真要考,只要庆阳愿意,他们以后这么过也成。 是慢慢认清了自己的实力,越往上,竞争越激烈,他打算下一届尽全力考,要是不行,就跟叶延上回考院试一样。 学习是要学的,银子也要挣的,就放松些学。 在府城,不比老家,赶考方便,家里能负担起。 庆阳是弟弟,现在算是跟着云程干活。 在府城这边,是依靠他们家里。 其他长辈都离得远,夫夫俩做好决定后,给云程说完,也要叶存山知道,帮忙盯着,好歹把日子越过越好,不能拖累着过,让庆阳忙成老黄牛,一辈子没完没了的。 罗旭读书态度好,有认真在学,成亲后,跟庆阳感情和睦,叶存山看他挺顺眼的,这件事在他这里过了明路,就没其他好说。 开始考院试,云程带上存银跟圆圆,去柳小田家里玩。 小元宝现在太小了,还在爱睡觉的阶段,过来时少有醒着的时候,睡颜看着很乖。 有孩子分心,柳小田又把事业心捡起来,之前提到考试会着急,现在元墨真下场了,他反而淡定得很。 “我们以后都在府城,考试方便,一次不行就考两次,你别看他性子淡,也要脸的,万一以后孩子长大,跟他同场考试,你看他急不急。” 元宝是儿子,不管怎样,都是要送进书院读书的。 云程听着就知道元墨急。 人总有自己在意的事情,愿意为之拼搏一把。 接考是几位好友去,看元墨脸色,就知道考试顺利。 这时候是能说许多吉祥话的,晚上还留他家里吃了晚饭。 圆圆对小元宝好奇,吃饭时看大家都不去叫小元宝吃饭,就着急。 习惯很好,没在大人说话的时候一直插嘴,就揪揪叶存山的衣服,扯扯云程的袖子,想要给小元宝也喂点吃的。 是可以简单沟通的年纪了,叶存山说她睡着的时候也不吃东西,圆圆就乖乖捧着小碗吃饭。 吃两口,要问一句:“那弟弟什么时候醒?” 云程说:“饿了就醒了。” 小宝宝这个月份,就是睡觉多,饿了会哭。 圆圆能懂饿是什么,她吃饱了就不吃了,所以不再问小元宝的吃饭问题了。 在座的还有要科试的考生,晚饭是柳小田跟存银一块儿准备,都是清淡为主,没什么刺激性食物,圆圆想吃的东西,能给她夹一筷子。 不挑食,云程不喜欢吃的菜,圆圆都能吃,这方面跟叶存山一个样,好养得很。 席间聊的话题跟考试有关,却不紧绷,说是是还有哪些熟悉的人会考科试。 多数是叶存山他们在府学的同窗,其中有些人曾经在诗会时,来家里玩过。 那时圆圆都没出生,开一场诗会,就为了热闹一场,给存银长长见识。 现在圆圆都两岁多了,那些人就过年时会来家里走动,已经很少见面了。 包括存银的小学生朋友,里面有人考上了秀才,今年是要下场试试水,能有乡试资格最好,不能拿到,多考一场,对心态也是一种锻炼。 存银现在就对谢晏清熟悉,说到谢晏清的时候能搭着聊两句。 “我看他考试得碰运气,之前考试带金锭银锭进场的事被人知道了,有人说他故意贿赂,今年入场考,最怕他进去以后路痴,找不到位置。” 不好再给小吏银子,拿的碎银铜板少了,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好好把他带去号房。 他也不能直接明示,说他考完出去,会再给谢礼,显得他真跟人有什么了不得的交易。 现在临近考试,他书都没看,就在家里临时给他搭的考棚里,拿着条子认路,大概能摸索出来一些方位。 是旁人无法帮的忙,听得大家都叹气。 “好好一孩子,怎么认不清路。” 谢晏清人缘挺好,认识的人多,明天有人结伴去,再有府学这边的师兄照顾,是说号房挨着,能带他一下。 不挨着,就真的看运气了。 次日考试,晚上这顿饭吃完就不久留。 回家后叶存山想洗澡,云程都没让,“你一天不洗澡也睡得着,万一见冷水着凉了怎么办?擦擦脸,泡个脚,直接睡吧。” 叶存山揶揄他:“哦,你现在不嫌弃我脏了。” 云程讲究起来很要命,叶存山这么个糙汉子,都被他带得天天冲澡,身上一直都干干净净的。 少有不洗澡的时候,也是冬季天冷时,那是条件不允许。 现在要进入五月,已经热起来了,叶存山白天还去考场给人作保,乱糟糟的环境里挤了数个时辰,不洗不行。 云程看他拿衣服就皱眉,“你早上回来不是洗过吗?” 下午没干别的。 叶存山:“我用热水,很快就回来了。” 硬气起来不听意见,跟云程说一声,他就走了。 他身体强健,一直以来都没出过大问题。 是云程前阵子生病,想着要么不来,要么来个大的,就担心叶存山也这样。 等叶存山洗完,钻被窝了,云程虽往他怀里挤,姿态亲昵,嘴上也要哼哼唧唧说他几句,“你都不听我的话,我会害你还是怎么?” -- 第600页 叶存山亲亲他额头,“我火气旺,下午出汗了,不洗洗黏糊。” 跟人坐一处还好,睡一块儿,身上有汗味,云程闻不惯。 云程确实闻不惯,但他不承认,他说叶存山瞎讲,“你那是男人味,我怎么闻不惯?” 要问男人味是什么味,云程就毫不客气,“汗臭味!” 问是谁讨厌汗臭味,他也说:“我讨厌。” 再问他:“那你闻得惯什么味儿?” 云程还要笑:“喜欢你身上的男人味!” 叶存山被他说得,摁着他好一阵亲。 隔天要起早,云程没拉着他胡闹。 给他一根胡萝卜吊着,“你考完,给你奖励。” 不提成绩了,能稳稳当当从考场出来,都是很好的事了。 至于奖励是什么,自不必明说。 双双闭眼睡觉。 鸡都没打鸣时,叶存山就睁眼,轻手轻脚穿衣起床。 外面是存银在给他准备早饭,叶存山蹲门前刷牙,说话含糊,“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存银说:“我望哥成龙的梦想,能不能实现,就看今天了。” 今天虽只是小小科试,可它是考举人的拦路虎,把它踢开,才能去跃龙门。 存银可在意了,早上起来都不敢给叶存山做带馅儿的包子,烙个饼都只用了一点豆油,主食是馒头跟花卷,蒸得宣软,入口有淡淡的甜和咸。 早上也不给喝牛奶,胡辣汤都没一碗,就大麦茶一壶,不够自己再续,搭着米粥,配两盘小青菜,咸菜没上桌。 肉没有,鸡蛋有两个,是煮好的,叶存山能带走,到时在考场外面需要等一阵,他能吃了垫肚子。 别的就不准备,反正他也不会带进去。 平枝姑姑起早过来,给他再次检查考篮,手里还带着个备用考篮。 衣服鞋子都是家里单独准备好的,今天头一次穿,不怕在外接触人时,被人使坏。 发簪换成发带,解开以后好束发,不好夹带。 临要走的时候,云程才从屋里出来。 他没熬夜的习惯,这个时辰,天边都暗蓝一片,应该是他睡得最熟的时候,强行睁眼起来,走路步子都虚虚的发飘。 叶存山放下东西,过去摸摸他脸,直接把人打横抱起,送他回房,塞他进被窝。 给云程掖好被子后,叶存山亲亲他额头,又亲亲他眼尾孕痣。 “我去考试了,你再睡会儿。” 云程迷迷糊糊应下了,手还拉着叶存山袖子。 眼睛睁不开,他皱眉很低的嘀咕了句:“早知道昨晚就跟你说了……” 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小脾气极可爱,叶存山凑近想亲他,云程侧脸躲开。 没力气推开叶存山的大脑袋,他任由叶存山往他脖子上亲吻,跟他说:“不要有太大压力,咱们稳扎稳打慢慢来。” 是想要叶存山放松点考,不要有必须考中的压力放脑袋上。 考试都有运气成分,万一碰到了叶存山不擅长的题型,恰好平时没多注意,实际考到了的文章,他平时的自信,在进考场后,就会被大打折扣。 心态崩了,考试也就崩了。 叶存山认真应下,不知道临考试前哪里来的浓情蜜意,黏糊得要命。 他的唇从云程的脖子处,游移到云程耳侧,温热呼吸都在往耳朵里钻。 叶存山说:“等我考完来拿奖励。” 热意从耳朵燎原,直直烧遍全身。 云程皮肤变成了叶存山很喜欢的红,有了燥意,就想踢被子。 隔着棉被,被叶存山拍拍腿,才老实下来。 不能再磨叽,叶存山从屋里出去,拿了考篮开院门,恰好看见杜知春跟罗旭两个拎着小灯笼过来。 罗旭有庆阳送,存银看有人陪,不白起一遭,跟着一块儿出门。 三个书生走在前面,两个陪考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存银跟庆阳说他的望哥成龙梦,庆阳说他还记得存银以前还想榜下捉婿来着。 他问存银现在的想法,“科试时捉一下,指不定人家来年就考中了举人,往上进士、状元,也不是不可能。” 存银不要。 是因为按照常规的年龄来算,他今年已经十五,从前只有在村里才经常听见的相看、寻摸的事,现在又开始在耳边叨叨。 刚出来那阵,他习惯没改,一天一个想法的跟云程说,择婿标准变来变去。 现在真到了可以说的年纪,他反而感谢起云程。 感谢大嫂给他算年龄的方式不一样,他可以在家里,在哥嫂身边多留两年。 那些因为玩闹而虚度的光阴,他想补回来。 大哥考中后,会给他更好的选择。 他也想自己有出息,能被人瞧得起。 庆阳是熟人,是夜里一起说过私房话的关系,又是同族兄长,是少有的能说心里话的人。 他跟庆阳这般说,庆阳是很支持的。 “你是对的。” 自己立起来,日子才是真的好。 不然全是虚假表象,真的待里头,旁人还要说他不识好歹,好好的日子不珍惜。 送考结束,外面的天还没亮。 考场外有私藏夹带小抄示众的考生,各个表情羞愤。 存银是不懂他们图啥,回家跟云程说起,云程说:“功名利禄,都图。” -- 第601页 就是那么一个侥幸心理,万一他能成功带进去,万一他带进去的东西真的出题考了,万一他一考成名。 今天庆阳在他们家待着,等罗旭考完。 白天不闲着,云程把庆阳带来的练习稿件一一翻看。 是场景练习,上回给陆瑛回礼的时候,顺便带着庆阳跟钱满盈学过。 庆阳在创作上的天分要高过钱满盈很多,钱满盈在临摹上的复刻能力又是庆阳所不能比的。 只从现在的表现来说,以后漫画部成熟起来,也该是庆阳做主导,钱满盈做副手。 他问庆阳能不能稳住,“哥儿夫郎的地位还是低,我现在这身名气外,还有太师府的做靠山,所以他们对我尊敬。你要接担子,往后压力不会小。” 而庆阳是想要孩子的,压力太大时,更不容易怀上。 庆阳垂眸沉默了很久,他问云程:“我放弃事业,你会生气吗?” 是跟柳小田一样,时代原因,从小接受的教育观念都如此。他再怎么被当做男孩子培养,性子怎么要强,本身还是把自己当哥儿。 成亲以后会有害羞心事,与人聊起房事,说起夫夫关系会害羞。 看见身边人都有孩子,他会羡慕想要。 偶尔照照镜子,从铜镜不甚清晰的样貌投影里,他也会注意他孕痣的深浅。 这种选择,就跟极限二选一似的,他只能拥有一个。 云程不生气,“你又不是会窝在家里,一心相夫教子的人。” 庆阳笑了声,说他还是选事业。 “我才跟存银说的,只有自己立起来,以后才不被动。” 人心易变,他不去赌。 眼下感情好,他不对人猜疑防备。 但他要为自己做打算的,有孩子最好,没有他也不能迷失自我。 自己立住,才能抗住风险。 往好了想,真有孩子,也能养得更好。 “我爷爷说,人活着,不该只为了给另外一个人传宗接代。” 那是他小时候被人说丑哥儿时,听到的最有力的安慰。 到说亲的年纪后,他因样貌频繁受挫,成亲后,又因孩子的事情频繁受挫。 好在罗旭不是坏心肝的男人,庆阳一直以来独立,现在很清楚,他做什么选择最合适。 “孩子随缘,也不是我不忙不累,压力不大的时候,就一定会来。” 毕竟人闲着,也爱多想。 确定下来后,云程跟他说后续的练习方向。 这一步可以跟钱满盈配合着来,钱满盈的复刻能力极好,在速写临摹上表现出了很厉害的天赋。 场景构图,可以先从街道房屋开始。 先在街头随机取景,再换角度取景,还可以改变视角高低取景。 往里面加难度,可以把人物加进去,人数可以递增。 过程中需要有构图意识,在取景框范围内,做一定的调整,让画面更加漂亮好看。 跟钱满盈配合,就是他来复刻下街景,庆阳再改,改动的时候要带带钱满盈,告诉他为什么这样改,思路上多说说,以后即使钱满盈在创新能力跟不上,也有固定套路可以用,在当前的工作里,是足够的。 庆阳都记下来,跟云程说:“存银前阵子要我去看威风,想给威风画副画。” 他从前在村里画过牛、驴、骡子,比起人,动物会更擅长一些。 许久没动笔,这里生疏了,画出来的马不够威风神气,像骡子像驴。 是要钱满盈对着威风画了几张图,庆阳再回家练习。 将特长发挥得很好,临摹结束,他就能转角度。 有试着将马匹的体块做微调,每匹马给人的感觉都不同。 给云程看过以后,就把稿纸给存银,“拿去临摹吧。” 以后能不能自己画,就看他有没有认真练习了。 存银心虚得很。 他是有目标的人,服装设计卡在了画画功底这里,云程再怎么跟他说画功需要时间练习,他心里都着急。 着急吧,又做了许多与本职无关的事。 云程没说他什么,孩子大了,不必拘着养。 存银比以前有目标感,做了旁的事,也没压缩练习时间,逃避学习,其他杂事就是他的兴趣爱好,保留就保留了。 下午他们一起去接考,人多,不带圆圆一起。 圆圆在考试旺季时,很少出门,小巷子都没出过几回,因为附近有外地考生租了房间住。 不止他家的,其他家里小孩也很少出来了。 考试期间的考生情绪敏感,不知道什么事就会戳人心窝,避着点总没错。 因着前阵子时常出去玩,现在拘久了,看家里人出去,圆圆就会迈着小短腿往这边跑。 她个子矮,爱抱人大腿,不注意就会被她绊到。 云程蹲下跟她讲了会儿道理,不能说去接叶存山,说了圆圆就更想去。 要说给她买某个好吃的,好玩的。 还得是奖励她今天做某事太乖,所以有额外奖励。 圆圆就会矜持起来,不抱人大腿,也不拦着路,小嘴抿着,假沉稳的点头,“那圆圆等爹爹回来。” 这可爱劲儿,云程抱抱她,让她回去找平枝姑姑。 接考人多,分批次来。 一般第一批出来的考生少,他们是赶着第一批去的。 -- 第602页 外面的茶摊都坐满了人,有些都不是来接考的,是占位置卖的。 给数十铜板,可以得个好位置。 正选着呢,听见有人喊他们,再一看,是谢晏清的爹。 谢老板这边,还有杜知春家的小书童。 都是有经验的人,看这三个都是小哥儿、夫郎,劝他们别亲自去接,花点银子,请人去接。 “到时都一窝蜂的挤过去,你们挤不赢。” 挨挨蹭蹭的,还怕别人趁机占便宜。 他俩都已经给谢晏清和杜知春请好了接考的人,跟着多点银子,可以再接一个。 两个便宜一些,三个四个要再便宜一些。 云程看庆阳犹豫,跟他说:“请吧,他想得开,不会觉得这接考的喜庆事儿是你讽刺他,而且别人都有他没有,到时还说你看他没出息,所以面子功夫都懒得做。” 庆阳就掏了银子。 存银捧着小茶杯,竖起耳朵听。 他可爱听大嫂说这些,感觉能学到好多东西。 而且他在村里看了很多人家,夫夫俩,夫妻俩,不吵架的太少了! 大嫂跟大哥就没吵过架。 要学习一下。 云程都不知道存银脑袋瓜里装着什么。 他看一眼存银,存银笑得相当矜持。 人在外面,特别是这考场外面,平枝姑姑教他的仪态他又捡起来。 看他这样,就有了孩子恍然长大的感觉。 聊着天,外头炮响,考棚开门。 敲锣打鼓声跟鞭炮声齐鸣,一群接考的人蜂拥而上,满面笑意,说着吉祥话。 叶存山好认,那些人一下就找着了。 杜知春跟他一批出来的,样貌不好辨认。 接考的人都贼机灵,认不清,就直接喊大名,喊了大名再道贺,也算他们给人接考了。 杜知春听见有叶存山的名字,就知道他家里有人来接了。 他拍拍叶存山肩膀,“你这不得考个头名,让你家夫郎好好看看?” 叶存山淡定得很,“已经考完了,迟了,只能看考官怎么评分了。” 又不是会影响到排名的考试,他这次主要是求稳,能入围,得到准考资格就不错。 临考前两天,叶存山邀杜知春一起去给小学生作保时,有给他讲过。 功利心太强的时候,可能会适得其反。 话不能说太满,叶存山点到即止,免得杜知春多想,以为他为了拿头名在打心理战。 杜知春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看状态,答卷应当很满意。 他没跟叶存山聊这敏感话题,主动把话岔开,说叶存山还像个小学生,“夫郎弟弟都要来接你,不知羞。” 叶存山:“你小学生的时候也只有小书童来接。” 这话说得多没意思。 杜知春没一个字爱听的。 多加两个人,位置不够,茶摊桌位有限,就两两坐着挤挤。 云程夫夫俩一块儿,庆阳跟存银一块儿,谢老板跟杜知春能单独坐一条板凳。 他家的小书童有自带板凳,在不远处坐着。 等到罗旭跟谢晏清出来,就不用再安排位置,能直接回家。 他们出来时,带了食盒。 在茶摊点了一壶粗茶,就把饭菜摆上桌,要他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回家再吃顿好的。” 叶存山大胆得很,仗着两人挨着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蹭云程的腿。 云程瞪他,他还装无辜,“怎么了?” 不要脸。 云程伸手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 这是在外面人多的场合里,云程少有的大胆动作。 叶存山挺诧异的,看他一眼,云程还要微抬下巴,眼底都有小得意。 大家都忙着,没人看这里! 他从前不敢的最大原因就是总感觉有人看他,大家都看他。 知道没人看他,他有什么不敢做的! 叶存山没忍住笑。 他想起他们还没在蔚县安家那阵,他在蔚县读书,云程在静河村住。 来县里一趟,接他放学,午间一顿饭吃得想要靠近又不敢,最大胆的行为就是嘴上说话直接,往人心窝扑。 当时他也旁若无人的大胆过,最后发现身边有长辈,有同村的人,才一瞬间红透了整张脸。 现在也差不多,几乎是叶存山才想起来这个,云程就听见存银叫他,“大嫂,你吃葱油饼还是煎饼?” 云程意识到他跟叶存山当众眉来眼去的事,脸色红扑扑的,抿着唇,想说他不吃饼。 叶存山比他先开口,“吃芝麻糖饼。” 咸口甜口的饼子都有人爱吃,芝麻糖饼也有卖的。 云程低头喝茶,没忍住瞧了叶存山一眼,他笑意坦荡,眼底糅了蜜。 云程受不了这个眼神。 他嫌弃叶小山腻歪,看得他心脏砰砰砰的。 “你吃饭,不许看我。” 跟座位一样,这顿饭不用等罗旭,也不用给他留,是给早出来的两人备的饭菜。 买饼子的事不要存银去,是杜知春家的小书童跑了一趟。 杜知春说他有些想柔娘了,“不然我今天也是有家人接的人。” 满场没几个女人来接夫君的,云程觉得柔娘就是在府城,也不会过来。 -- 第603页 要是京都乡试、殿试,那还差不多。 他给杜知春画饼,“下次接你,就是乡试了,到时我去约柔娘一起。” 杜知春明知道是饼,也开开心心吃了。 他跟叶存山说:“你家夫郎真会说话。” 叶存山要云程给他也说个开心的,云程说:“你见了我就该开心。” 还真是。 两个考生吃饭,接考的人各吃各的饼子。 叶存山饭量大,后头加了个葱油饼。 舍得给他花钱买好吃的,这葱油饼里包了肉馅儿,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收拾食盒时,他问:“你们都出来了,圆圆没闹?” 云程说给圆圆画了饼,“回家要给她买点东西糊弄一下。” 他这一个时辰不到,连着画饼,说完把自己逗笑了,今天就是个画饼大师。 罗旭是第二批出来的,气色还不错,看起来没被氛围吓到,心态是稳的。 被人接考的时候,显然很懵,原地愣了会儿,双眸才晶晶亮亮。 云程推了下庆阳,“去接吧。” 庆阳别扭,这对夫夫成亲两三年,感情和睦,心上依然隔着距离,云程看见了,就总想助攻一下。 叶存山把存银的小脑袋挤开,“你耳朵都是竖着的。” 存银浅浅心虚过后,立刻挺直腰杆,“耳朵本来就是竖着的!” 叶存山就知道了,存银果然是在听云程跟庆阳说的话。 自家弟弟,他太清楚了。 关注夫夫、夫妻之间那点事比较多的时候,都会对自己的未来夫婿充满幻想。 叶存山跟云程小声说:“我看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这点,咱们不跟他明说。” 叶存山就当没看出来了,让存银当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小哥儿吧。 等他意识到,差不多就是云程说的开窍的年纪,叶存山能不管那么严。 还在外头,不多说。 叶存山跟谢老板搭话,“交卷方便,能有小吏带路,他考试没被赶出来,肯定是顺利开考了,现在没出来,只能是他还没交卷。” 考场不允许人闲逛,谢晏清交卷就会被带出来。 道理都懂,就是没看见孩子,无法安心。 他们不顺道,同场等待的情谊在罗旭出来后就要散了。 谢老板要再等儿子,这是存银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他临走前也宽慰了一句,“前阵子见面,他还说按照书院名次来,他会没问题的。” 科试就看排名的,谢晏清碍于年岁不大,初期成绩都是中游,跟上后,得甲的次数逐渐变多,到今年都很稳了。 就跟叶存山说的一样,位列前茅时,保持水平,问题不大。 谢老板应下,跟存银道谢。 相较而言,他还是更担心谢晏清的安危。 之前听人说,有小吏会故意带错路,再贼喊捉贼,显得考生故意满场游荡一样。 这后果非常严重,他不见到人,就不能完全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qwq 写这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hhh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么么哒! 第179章 小日常 谢老板真心担忧,叶存山就说陪着一起等等。 家里圆圆还在等,怕孩子见不到人会哭闹,叶存山让云程跟存银先回家。 庆阳跟着,杜知春带着小书童要先走,能结伴。 考棚放了两次考生,外头已经人多嘈杂,有男人跟着要好一些。 杜知春在路上问云程讲学的事,“日子该要定下了?” 云程先说不是讲学。 他这讲话本怎么写的培训班,哪里够得上讲学的名头? 再才答话,“五月初六开始。” 原计划是说四月左右,要等院试的日子。 今年延后半月,他的培训班也跟着延后。 杜知春说他弟弟这两天可能会过来,问云程能不能给留个位置。 “蔚县那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他三月里没法子跟我一起过来,本来说四月上旬出发,现在人还没见着,他跟我说,要是我考完,他还没到府城,就让我给你说一声,讨个旁听位。” 一个位置还是塞得进去的。 云程答应,“我还以为他不来。” 杜知春摆手,“要来的,就是蔚县那边弄了个模拟考场,这不是叶兄给我爹说的吗?蔚县还没这稀奇玩意儿,我二弟去静河村看了,还进去考了一场,有感觉了,回来就说可以办。” 家里就杜知秋的事业心重,一心只想搞钱挣银子,别的他都不想管,这事起步有一段时间了,进入正轨以后可以交由别人管理,跟书院一样,需要调整变动的东西都是按年来算,规则定下,几乎不需要动。 是赶上了考试期间,他会盯一下。 正常来说,考生们往府城赶的时候,他那头也该空下了。 现在人没来,杜知春也不知道具体的,就按照早先商量好的,先跟云程说一声。 还要云程多担待,“他难得来一次府城,这次见了你,肯定又想从你手里要稿子的。” 而云程眼看着要忙起来,该是没空写的。 这些事,等杜知秋过来,能再商量。 云程都先答应下来,“铺子里还有许多故事线,到时可以给他挑两本。” -- 第604页 合作愉快的,他愿意维系关系。 回家路上,存银看见有人卖花,他去挑了几朵。 说是附近园子里的花开得太盛,有些都掉地上了。 能做鲜花饼的,都被买走,能拿着闻个香,只能瞧瞧看看的,就摆街头十个铜板三朵。 不算便宜,但圆圆会喜欢。 存银挑了黄的粉的白的,摆一起鲜亮。 云程要他也拿两朵,“拿房间里放着,好看。” 存银管家数月,已经习惯节省。 看着想要,嘴里要说浪费。 云程就把余下的花,挑了些带枝叶的,加一小束凑数的小野花凑整,带他回家。 进小巷,杜知春不到他家坐,说等成绩出来,他要开个诗会,到时看叶存山跟罗旭去不去。 他这人爱热闹,来府城以后,诗会一年才开三四次,还不一定次次都去,这次考完可以放松一下。 云程记下来,可以让叶小山跟着去玩玩。 小圆圆在院里小棚子下坐着,看他们回来就往门口跑,走半路云程蹲下,她就撞进云程怀里,笑声奶甜奶甜的。 “爹爹~” 想要奖励,眼巴巴看着被存银拿着的花花,给她了,她小手都捧不住,不敢用力,站原地傻兮兮的。 云程现在不怎么抱她,主要是抱不动。 坐着还好,站着勉强能行,抱她走路,摇摇晃晃的,很不稳。 他把花都拿开,牵着圆圆手,带她去竹床那边,把花放竹床上,带她玩。 给存银的花,就让他找个瓶子装。 家里富裕起来,却没多少小浪漫。 花瓶都没一只,找了半天,存银是拿了过年才会用到的小酒壶出来将就着用。 “到时洗洗就是。” 云程就给他把花放酒壶里。 他没接触过插花,围着桌子观察两圈,用他画画构图的审美去修剪,调整小朵野花的位置。 差不多能看了,就让存银拿回屋里放着。 “里面放了水,应该可以新鲜两天。” 存银开心得很,“那我这也是奖励啊?” 云程说甜话都不用仔细想的,张嘴就来,“当然,你起早做饭辛苦了。” 有了合适的理由,存银就不觉得他浪费了,看这花更喜欢了些。 晚饭平枝姑姑有叫人准备,存银可以休息。 云程要庆阳就留这里吃饭,“等他们回来,天也要黑了,你们吃了再走。” 考完无大事,庆阳就跟着一起陪圆圆玩。 “看今年的情况,圆圆不得一直拘家里?” 云程摇头,“不会,我跟平枝姑姑说了,等我这边忙起来,白天就把圆圆带到陆家小院那里。” 只隔着两条巷子,但那边都是大宅院,算是富贵人家的住处,普通百姓有银子也没法买的,那边就没外地书生在,圆圆过去,能在巷子里玩玩。 陆家小院还有威风跟彭先生,彭先生大抵是太闲了,逮着圆圆这么个小娃娃,都能给人讲好久的故事。 圆圆听不懂,还喜欢听,是个很捧场的小甜宝。 她认真了,彭先生就更喜欢说。 只看这两样,圆圆都不会无聊。 “平枝姑姑说有个年龄合适的小丫头,有户人家想抱回去当童养媳,所以迟迟没定下。” 给大户人家的千金当丫鬟,也就是吃穿用度好一些。 对比给普通人家当童养媳,不一定哪个辛苦操劳。 而丫鬟是奴,有些人家会介意。 云程不强求。 宁缺毋滥。 实在不行,他就写信跟大舅舅求助,给圆圆讨要个小丫鬟。 而且柳小田跟柔娘相继生子,孩子一眨眼就长大,圆圆性子静,没特别喜欢往外野,真要玩伴,也等得起。 晚饭上桌后,叶存山跟罗旭才到家。 叶存山很懂,回来就抱着圆圆吹吹风,听孩子笑了,就再抱她进屋,给她放宝宝椅上坐着,自己乖乖吃饭。 回来要说说谢晏清的情况。 有惊无险。 “交卷的时候,他跟小吏说了不识路,请人捎带一程,差不多还剩两条巷子,小吏抬手一指,就让他自己去。” 考棚里巷子密集,纵横交错,常人进去都要眼花一阵,谢晏清被扔那里,他是动都不敢动,怕走错地方,坏了事。 他不走,就跟着有巡逻的小吏过来。 因离交卷地很近了,小吏压根儿就没信。 这事略有波折,后头是去见了提学官,两个小吏对了话。 谢晏清的考篮跟号房再里里外外的被检查,检查时,他被提学官考了三四轮。 是最后一个出考场的,谢老板后背都是冷汗,差点当场昏过去。 存银问:“那谢晏清怎么样?被吓傻了吗?” 谢晏清这人,跟他初次相处,会觉得他很不识趣,不会讲话,直肠子一根,夸赞都像讽刺,跟棉花团似的,真对他凶起来,反而是自己受气更多。 相处久了,就知道他身上有一股旁人难有的赤诚。 因不心虚,所以坦荡。 几次考核里,也被问起家世。 一说家里是行商的,还是大商人,提学官对他考验难度都加大了,是认为他的家底,真有贿赂的可能。 还好没事。 云程问要不要去谢家走动一下,关心关心。 -- 第605页 叶存山说等到贴榜再去,到时名次好,就贺喜,名次差,他们就宽慰,现在过去话都不好说,让人自家压压惊就好。 晚饭后,庆阳夫夫俩回家。 存银带叶存山去看他的花花,“大嫂给我买的!” 叶存山不解风情,“以前满村都是,没见你喜欢。” 存银皱皱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给大嫂送过花。\' 以前村里多呢,也没见他去摘。 叶存山就夸这花还挺好看的,存银被他整得没心情,“算了吧,你要夸的也是大嫂会挑,就知道你俩肯定会有悄悄话要说,看我把你叫过来你急了是不是?” 讲话没大没小的。 叶存山问他是有什么事,存银给他从窗边抱来一盆草,“我放院子里的,每次冒一点绿芽就死了,这个我放窗口,上次我抓了一把种子扔进去,我都没指望它们能活,但是你瞧,满盆都绿油油的,我还是今天找花瓶的时候看见的。” 他在村里只侍弄过菜园子,下地都是去送饭菜送水。 唯一一回正经干活,还是被叶大硬压着去耕地。 这滋味,存银忘不掉,想到就感觉肩头到腰腿都火辣辣的疼。 他摇摇头,把这可怕回忆摇走,找他大哥请教这草该怎么养。 “看着我应该不管就好,我管了,还怕这一盆都被我养死了。可是这盆太挤了,我感觉它们根都是缠着的。” 叶存山太久没种地了,本能还在,都是些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他让存银别换花盆了,“你明天就在菜园里挖个坑,照着这盆土的深浅挖,挖出来以后,把盆里的土连着草一起挪过去。” 存银眨眨眼,“能行吗?菜园我还施肥呢,上回那么一丁点儿草木灰,都把草烧死了。” 叶存山:“你都说是草了,养那么精细做什么,给块地放着,爱活不活。” 目前这唯一种出来的一盆草,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存银听了叶存山的意见,“那成,我明天去挖坑。” 叶存山回屋跟云程讲:“种草,从去年种到了今年,我要看看他能种出个什么东西来。” 别是外头遍地都是的野草,到时看了失望。 就在人眼皮子底下养着的,他换都不好换。 云程都给听笑了,“你还打算给他换一盆草啊?” “不知道吧?”叶存山朝着存银房间的方向指了指,“让他养鸡,那本来就是抱一窝回来,十只剩八只都是好的,总要死两只的,有人家里养的,只能活一半。他养死两只,抱着小鸡跟我哭,我说死了还不信。” 叶存山没办法,隔天去稍远的村子买了两只小鸡回来放鸡圈,死的给扔掉。 回来存银数着,人都开心坏了。 “还说我没经验,连鸡是睡着了还是死了都不知道。” 那以后出去吹啊,别人养的鸡都死了,就他养的,十只都活着。 村里谁不夸他是个会养鸡的好哥儿,一天天笑得牙不见眼的。 云程听得直笑,“你嫌弃什么?这不是你给宠出来的?你但凡不跑那么远,就在静河村里给他买小鸡仔,他就该知道这鸡是死了。” 叶存山摇头,“算了,哭起来烦。” 云程就笑得更厉害了,“嘴硬心软。” 云程已经洗漱完了,叶存山收拾衣服时,给他讲了后续。 “再大一点,就知道鸡是真的死了,问我之前那两只是怎么回事,我说从他嫁妆里扣下的,以后嫁人要少两只鸡,一天没理我。” 出门前,做了个点评,“那才几岁,还不知道以后嫁不嫁呢。” 云程说:“你快别讲了,酸味儿藏不住了。” 叶存山就出去洗澡,冲冲身上的酸味。 他今晚要找云程拿奖励的。 回来后也大概知道了,云程给圆圆和存银都买了花,说是奖励。 晚上还要给他奖励。 一家四口,算下来,就云程自己没有奖励,叶存山要给他整一个。 所以洗漱完,他摸到了存银房间待着准备。 存银都爬进帐子里了,侧躺着看叶存山,觉得惊奇得很,“你干嘛?你被赶出来了?” 以前都避嫌,不进他屋的。 现在把门开着,要不是他有漂亮蚊帐,都要招虫子咬! 叶存山说:“给你大嫂准备个奖励。” 奖励,也就是礼物了。 存银顿时感兴趣了,他坐起来,披件外衣,就到桌边,跟叶存山挨着坐,看他在叠纸,就双手托晒盯着瞧。 等叶存山叠出了一朵花,就发出惊叹声,“哇,大哥,你还有这手艺?” 他想学,叶存山没空教。 存银说:“你一个人叠,这多慢啊,你教会了我,你送一朵花,就能变两朵,送十朵花,就能变二十朵,大嫂看了要亲你两口。” 叶存山眼神凉飕飕的。 存银嘿嘿笑两声,“你教我吧。” 存银手巧,学这类东西很快。 叶存山凑数,本来说凑十朵,有存银帮忙,中间学习耽搁了会儿,最后拿给云程的,就是十五朵纸花。 是用红纸叠的,花瓣饱满,颜色艳丽,看着娇艳。 比真花少了灵动,多了心意。 云程本来都等得不满了,说叶存山满脑子都是草,洗完澡都不来找他,看了花,他就知道原因了,“你怎么弄这个?” -- 第606页 叶存山清了个笔筒出来装花,“给你的奖励。” 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云程是容易感动的人,这个理由会让他加倍感动。 即使他一直以来,都没真的缺过什么。 他招招手,叫叶存山过去。 人还没上炕,就抓着他手亲了两下。 叶存山就着站姿,居高临下,遮挡了后方蜡烛的光,给云程脸上蒙了一道阴影,却掩盖不住他眼底的晶亮。 云程睡觉喜欢披散着头发,睡前至多用发带虚虚系一道。 以前是长了就会剪,现在忙起来,好久没动。 头发长得快,已经到了腰上。 叶存山大手拍拍他头,掌心顺着往后抚,落在他发带的结上,单指勾开,看他青丝散落,俯身吻他。 云程很配合,有来有往的,舌尖勾缠,发丝也勾缠。 随着攻势往后靠,被人托着腰,才挨着炕,又被抬起腿。 腰下空,安全感不足。 下头的手偏要循着脊骨往下数,一节节的,到了微端,引他颤栗,越发往上抬。 叶存山无师自通了拆礼物的方式,故意在云程紧绷着身体时,勾他腰带。 指节往里挤,在他腹部极轻极轻的扫过。 指腹的薄茧挑起皮肤的敏感,让人难以忽略。 云程没催,双眸含雾的望着叶存山。 眼睛会说话,要看看叶存山还能把他怎么样。 是温柔紧密的舔.吻。 从脸颊到耳后,从脖颈到胸腹。 也是粗蛮高频的顶.撞。 把人顶上去,再抱回来。 还要在他脚踝留一个很能说明姿势的牙印。 云程就发现,叶存山开始写艳.情话本以后,人变得更坏了。 烛火没被吹灭,他偏过头看墙里面,可以看见两人交.缠的影子。 很莫名。 明明这么坦诚相待,做了一次又一次,他都没说什么。 看见了影子,反而又难以言喻的羞赧从心头涌出。 他让叶存山去吹熄蜡烛。 叶存山不愿意停。 “正常男人,谁在这个时候停?” 是平时会读书哄睡云程的声音,情..欲浓时有哑意。 感受得到他喉间是紧的,所以嗓音也紧。 云程勾他脖子,把人往下带,避开他的唇,不跟他接吻,在叶存山喉结上亲了下。 学着叶存山,是舔.吻。 湿润的触感让他更加紧绷,然后更加凶猛。 蜡烛是吹灭了的。 吹灭时,云程都要睡着了。 今晚云程没放狠话,也没骂他。 叶存山怪不习惯的,给人擦身子时,要摸他脸,略微用力,看云程皱眉转醒,讨要一个答案。 “你等着秋后算账?” 云程嫌弃他,“你别闹我。” 被人翻来覆去,来回擦了两次,身体清爽了,云程才问他:“在你看来,我是不是那种爽完就翻脸的人?” 叶存山心说,你可太是了。 他了解云程,这话不能说。 他问云程:“你是不是挺想我的?” 默契到位,知道这种想念是说身体的想。 又不是没开过荤的小年轻,也不是相看两厌感情极差的夫夫,白天里待着都要腻歪,晚上睡觉却很少能睡到一处,想也正常。 碍于云程脸皮薄,也是不好直说的事,所以用这种方式委婉表达。 云程老实点头。 被揽进怀里抱着,就没多少力气了。 闹得晚,他久违的睡了个懒觉。 存银很懂事的没多问,在菜园里挖坑。 圆圆也想挖坑,看存银挖,围着他转悠。 存银把手放圆圆面前,圆圆就立刻退了三步远。 要不是叶存山在后面兜着,她得绊倒。 爱干净这点随了云程,不管怎么,都要白白净净的,还爱一些淡雅的香。 存银说:“小圆圆以后肯定是个大家闺秀。” 单独说,没什么。 一边说,一边要冲叶存山挤眉弄眼,就有事了。 是疯狂暗示。 叶存山觉得他挺好笑,“你指望我做什么?天下男人有几个可靠的?你不是说要自己出息吗?” 存银:“我出息是我的事,你出息是能罩着我的事,这是两回事。” 小屁孩儿长大了,说起话来一套套的。 他挖了坑,却移不出来草,土跟盆都黏着一样,敲敲弄弄半天,一动不动。 叶存山要他循着边往里撬,他的小铲子延边不贴合,总怕挨着边缘的草,束手束脚的。 叶存山问他是要草还是盆。 存银犹犹豫豫,说想要草。 这盆不贵,二三十个铜板就能买一个,是烧出来的劣质品,拿去烧水煮汤都不行,见了火会裂。 外头的花纹不精细,有闲情雅趣养花花草草的人家,看不上这盆。 那草可就不一样了,不提距离跟珍贵程度,就看他从去年到今年,只有这么一盆活下来,他都要选草的。 叶存山:“那把盆敲了。” 存银敲盆小心翼翼,石头搁上头砸了好几次,一道裂纹都没砸出来。 叶存山都给他逗乐了,“没吃饭啊?” 存银就是下不去手,他要叶存山来弄。 -- 第607页 存银态度摆这里,他就是在意草,砸个花盆都怕伤了草。 叶存山说他归说他,自己上手弄这个,肯定不能故意大力去砸,不把这草当回事。 他观察了下,沿着花盆上面边缘敲下去,出了裂纹再用铁铲往里挤,当钉子用,一路沿着小铁铲的手柄敲,裂纹蔓延到底部,再翻转过来,这一下下去,花盆脱离就稳了。 云程起来时,兄弟俩都蹲菜园里搞这个。 圆圆朝他走过去,眉头皱着,说爹爹脏,叔叔脏,再又说云程香。 云程也是爹爹,绕她一下,圆圆就用手指着叶存山,“那个爹爹脏。” 叶存山背对着圆圆擦洗了手,过来抓着她的小手手一顿擦,跟要把泥土都擦到圆圆手上似的。 小孩儿扁着嘴,泪汪汪的。 给她把手心摊开,她看见没被抹上黑乎乎的泥,才知道叶存山是跟她玩,眼泪都没来得及往下掉,就甜甜笑起来,喊他爹爹,想出去吹风。 叶存山身材高大,有他带着,圆圆想出去就能出去,他抱上圆圆,看向云程。 云程今天陪不动,坐椅子上都在打哈欠。 “你们去吧,我跟存银准备午饭。” 他还想起来一件事,“杜知春说考完要开诗会,往后一年你肯定不会玩,这次就过去转转吧。” 叶存山没说答应,说到时再看。 到时云程忙,一天里不像现在空闲多。 他得了空,看是陪圆圆还是去打下手。 诗会什么的,往后又不是没机会,不必在家里最忙时去玩。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一件开心的事,新约的画师出草图了,是正比程程跟棉花娃娃小山,小山要更可爱一些,想rua(x 期待成图[蹦蹦跳跳]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80章 纯事业线(抓虫) 往后几天是贴榜出成绩,各处都是报喜的声音。 明明落榜的人更多,在这些喜庆里也被压下。 叶存山跟杜知春进府学时就成绩优异,其中杜知春的文章多数是拿的甲等,这次考试不出意外,依然是甲等,顺顺当当拿到了乡试资格。 叶存山是案首入学,往后评分掉了一段时间,到现在已经补回来,不负案首之名,乡试资格顺利拿到。 谢晏清略有波折,按照科举场上严苛的规矩,即使不取消他的考试资格,也会把文章降级。 一等到二等,险险入围。 去他家贺喜的时候,谢晏清爹娘眼圈都是红的,显然哭过。 另外是罗旭,可能是让他去写话本,他绷着的弦松下,功利心弱了,写出来的文章更加平实动人,这次是擦边到了乙等,来年可以去考乡试。 他也哭得跟什么一样,贺喜过后,就把空间留给夫夫俩。 余下一家是元墨。 今年院试稳当,是第十名被录取的生员,被拨入府学。 他跟叶延是一届的书生,算年纪的话,是这一批书生里,最年长者,按照本土有虚岁的算法,是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的生员普普通通,但把他的学习经历算进去,就知道他天分有多高。 不是杜知春那种在书堆里打滚长大的人,也不是其他寒门学子那样,一心只读书,不管旁的杂事。 多花的这几年,并未全身心备战科举,在话本上花的时间比读书多。 几家人聚一块儿庆贺喝酒。 叶存山酒量一般般,醉了就会很执拗。 他很计较云程对元墨天赋的肯定,回家了都紧紧黏着云程,前胸要挨着云程的后背,走哪里跟哪里。 存银都没眼看,跟哥嫂说他先去洗漱休息,就去收拾衣物。 云程看叶存山这样,不把他留院里,给孩子看笑话。 他把叶存山领进屋,问他是不是吃醋了。 叶存山醉酒时脑子直,一根筋,却也不是什么都能胡咧咧的人。 他跟云程说:“我没吃醋,就是问问。” 总觉得吃醋的话,就把云程跟元墨的关系想得不正当。 云程只是感叹一句别人厉害,就跟他会说书院里某某某文才高一样。 就是有了身边的人对比,他心里不得劲。 从在蔚县,云程写稿子挣银子后,他就很少管家事,几乎不挣银子了。 现在重来一次,回到蔚县,他也会这样选择。 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不会两头瞎忙,捡了芝麻丢西瓜。 “但是元墨能一边挣银子一边考试。” 凑数凑数 云程问叶存山:“他现在考中的是什么?” 叶存山:“秀才。” “你比他早三年。” 跟叶存山同届考的时候,元墨家里条件不够。 后来叶延罗旭那一届的时候,元墨有银子了,也不能考,因为手里的事情多,搁不下,他也没有温习读书,去了也是白去。 云程拍拍他手,“咱们不用跟他比,他比你读书早,是跟叶延表哥一样,从小读书的,家在县里住,杜先生大方,从不赶走看书的学子,他是没有跟杜知春一样,在书堆里打滚,可是他一直以来,看的书都要比你多。” 对比起来,就是叶存山跟罗旭的状态。 明明起点一样,都是蔚县下面的小山村出来的,家里都穷,他俩还是同窗。 -- 第608页 可那时叶存山能厚着脸皮去书斋看书,从阅读量上就把罗旭甩开。 看表面成绩都是耍流氓。 而且对于他们家来说,时间更宝贵。 这三年,有捷径凭什么不走? 苦哈哈的日子,是没办法才去过的。 叶存山说:“他能挣银子。” 云程摸摸他脸,“你也能挣银子。” 叶存山成长环境如此,在成亲之前,他是家里顶梁柱,里里外外他操持,孩子也是他养。 成亲以后他能抗下养家的担子,在蔚县还有余力的时候,会去弄弄羊毛生意,挣一点算一点。 真到要备考的时候,这事肯定要挪后。 来府城以后,他就开始了吃软饭生活。 云程这次确定了。 叶存山肯定有点点小自卑,认为自己不如人。 云程问他,“你知道你那本《艳.遇记》的销量吗?” 叶存山不知道。 他就是有写话本的执念,随着身边人都能写,这个念头慢慢加深。 当时写完,得到云程的肯定,他已经开心过。 确认能够刻印销售,又真的摆上了书斋的展架,他心满意足。 挣多挣少,就不该是他现阶段该管的事情。 解了心结,就该好好读书。 云程跟他说:“堪比《赘婿》。” 叶存山眼眸微微瞪大,酒意都醒了些,“不至于吧?” 话本题材的原因,注定不会被人大肆讨论。 只有销量最直观,可以摆出一份数据,让人看见这册话本的受欢迎程度。 可能是听云程讲故事讲多了,叶存山长期刷题也练出来了抓重点的能力,他文章节奏把握得极好,是云程挑不出毛病的好。 剧情跟肉的比例适中,很踩点。 恰好要腻味的时候接剧情,为主角二人酸酸甜甜心事牵动。 恰好要不耐的时候去炖肉,为香.艳.情.事而脸红耳热。 他偏好爽文升级流的故事线,虽是用的花市点梗式的写法,换个时间地点只为了啪啪啪,事件剧情只是为了炖肉服务,但剧情线的大框架是能撑住的。 这是艳.情话本的全新展开方式,当代人极少见到这种文风表达。 案首的文笔不必多说,他又不卖弄,不刻意炫技,大白话用词精准,词句不糙。 各方面都好,有这成绩,实至名归。 所以金掌柜看叶存山,才会又痛心又欣慰。 金掌柜是京都来的人,当然知道比起挣话本钱,科举才是正道,他为叶存山能坚守本心欣慰,也为自己挣不到后续的银子而痛心。 叶存山往后靠,挨着墙壁,眼神还有些懵,“卖这么好?” 他的这册书,是往外吹过牛的,府学几个相熟的同窗面前都吹过。 他知道的只有很多书生不好意思去买,有人请了跑腿去买。 听他吹过牛的人,再看他的眼神都略微有些不对,但没提过这册书。 叶存山看向云程:“你别看我醉酒,就给我画饼子驴我。” 他醉酒也记事,醒酒了要去看的。 云程都随他,“可以去看,我陪你一起。” 叶存山就安静下来,再听云程问他心里好受些没有,叶存山点头,“我也是能一边写话本,一边读书的。” 云程大力夸夸,“对,你很厉害了,这是你第一册刻印销售的话本,有几个能跟你比的?” 哄好夫君,就能去收拾洗漱。 借着酒劲,晚上胡闹了一场。 再起来,云程陪叶存山去翻看了《艳.遇记》的销售账本。给他看总额后,就没空闲温存。 初六开课,其实还是太早了。 云程是照顾外地学子,不想他们一天天的花银子在这里等。 所以考完,成绩出来,他是无缝衔接到工作当中。 初五时,话本铺子就开始发售教案。 免费提供所需要的成本太高,是跟慈善画册一样,只收取成本费用,云程本人的人工与整理费用不计。 因教案厚,算下来也要五钱银子。 几百个铜板的事,有手头阔绰的书生先买了,入手以后,只看了前头的东西,都要回来加购。 言之有物,没说废话假大空,例子清晰直观,精彩绝伦。 多买的几本,不论是留做备用,还是送亲朋好友,都是非常合适的。 这边带动以后,府城各个书斋的教案也摆上书架。 各书斋跟云程的话本铺子往来颇多,这次都想送书生过来学习,说白了,就是要内部名额。 有些书斋没有养书生写稿,约稿也没固定合作对象,这次送人过来,有半数是亲戚。 真能无私把机会给到小书生的,反而只有跟云程合作不愉快的杜家书斋。 他家是书香门第,挣话本银子,却不写话本,交由下面的书生来就可以。 因教案要银子买,很多人心里打鼓,不知道这是不是话本铺子的一个挣银子方式。 有人说:“不买就不买,谁求着你们买了?最好都不买,我们多买几本,还少了人抢。” 这被当做激将法,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一天里各个书斋门前都挤满了人,没谁说一句不好,摇摆不定的书生们才匆匆拿了银子过去问。 杜知秋在教案火爆抢购中抵达府城,来时已经要天黑,一路循着找到大哥家,再被带到云程这边,满脸疲惫,双眸明亮,“我这是赶上了?” -- 第609页 来得正好,云程想抓他壮丁,问他能在府城待多久。 杜知秋是把蔚县事物处理妥当,做好了交接安排,足够他出门数月,才坐船赶往府城。 这次延迟过来,就是为了多留一阵,预计可以待到云程的培训班结束。 云程看他的眼神顿时充满和善。 多好的壮丁啊。 杜知秋擅长做生意,统筹这一块可以配合金掌柜一起来。 话本铺子还要正常经营,不能本末倒置,培训班这边,就能让杜知秋当个管事。 目前分工是参考了后世的培训机构来分层级,等到真开课,还要做细微调整,可以先给杜知秋安排上主要活计。 “我那教案里例子多,他们肯定会被激发出灵感,到时有稿子,你来负责,我铺子里有审稿的人,你不需要亲自审。” 作为回报,杜知秋可以带走一定比例的稿子。 这个是等到开班以后,再详细商讨。 云程问他能不能来帮忙,“你家长辈会有意见吗?” 府城的杜家书斋要清高许多,看这做生意的态度,是有点店大欺客,随性妄为的。 因为不卖话本,他们家也有科举用书的优势,表现很硬气。 杜知秋说没问题,“一家铺面不挣钱,还能家家不挣钱啊?” 各地旁支也有竞争的,一路往上送人,那不得追溯源头? 京都老爷不会过问这等闲事,但在后院夫人那里挂了名,往后真去京都,发展要好一些。 杜知秋要开始为去京都做打算了,云程这事,他直接就答应下来。 当晚没来得及休息,赶着金掌柜下工的点,去跟人见了面,夜里聊到很晚。 初六开班,还不到用他的时候,后面几天还能再做交接。 金掌柜知道他是要走的人,给他身边塞了个小书生学习。 杜知秋想带就带,不想带走时要跟人交接。 他待人真诚大方,知道不是自家主场,这方面也坦率表示能教都会教。 开课第一天,是劝学课。 有文章叫《劝学》,都是书生们熟悉的。 这里讲的是大白话,并非是劝他们都来学写话本,而是真的想写的人,需要来学一学其中技巧,认真对待写话本这件事。 真靠天赋直接莽的还是少数,跟他们写八股文一样,是有技巧可以锻炼,故事都有结构可以套的。 精彩到一定程度的故事可以脱离这个框架,那就不是这阶段考虑的事了。 上课地点在谢家的大庄园,外面空地上摆了很低的长矮凳,可以盘膝坐,也能伸腿坐。 坐得低,找空位方便,一目了然。 起来离场扎眼,做个什么也能被站着巡场维持纪律的人发现。 都是面皮薄要脸的人,起初没太当回事的人,在多数人都安静的情况下,也老实等待,内部的嘈杂喧闹只在开局抢座位的一阵。 这节课是云程讲,不可以转交他人的。 家里试着做了几种材质的喇叭,最后选择的是硬纸糊的。 这个轻,他可以拿久一点。 讲台是类似从前学校的小高台,约莫一米高,上面要再摆个高桌子,供人站着用。 因这桌子高,叶存山说给他做个高脚凳子,站累了可以坐坐。 云程怕坐下没气势,不庄重,没要。 实际叶存山还是给他做了,就在桌子底下放着。 他把演讲稿放下,就看见了凳子,目光往下看,一眼就看见了叶存山。 今天他跟存银都来围观了,距离演讲台不远。 是怕有人上来闹事,也怕他初次面对这么多人,会感到害怕,所以站得近,给他一点安全感。 云程看见他们,心就定了很多,照常开始说。 不管平时过日子怎么随性,长久以来沉淀的气质在。 他入场不慌,不因脸上孕痣而羞于在数百男人这里露脸,场子随他状态而被镇住。 在现代,他看了很多演讲视频跟辩论赛。 这类视频是他精准去搜索看的,跟其他杂七杂八的杀时间短视频不一样。 看这种视频的原因,云程从前没去想,现在感觉挺清晰的。 因为他社恐,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敢跟别人讲话。 又因为家里除了他,都是有些控场能力在身上的,对这些善表达,敢在很多人面前演讲说话的人,多少有些慕强心理。 这些年过来,他依然没跟很多人接触过,但自信程度与日俱增。 做什么都能看见结果,会被夸奖被需要,在与人沟通时,从熟悉以后才会表露性格,到现在随时抓一个在写稿的书生,都能聊几句,进步显著。 开课之前因紧张焦虑生过病,却不是害怕即将开课以后遇见的麻烦,而是因为外界的言论,给他了压力。 真到站在这个位置,他身体没彻底克服,会微微发抖。 桌子将他遮住一大半,他看场内书生时,这些人也在看他。 跟之前统计的不一样,这里面也有些书生一看年岁就不小。 三四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也有。 当下读书人,肯花钱进学堂的,自己或者家里人,都为他们的青云路付出了很多。 今天在这里相聚,各自苦处不必多说,至少目的是一致的,是为了写好话本来的。 -- 第610页 不论是为了挣钱,还是证明自己。 云程写话本的初衷就是证明自己。 初期的证明,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因为他出生以后就没有缺过钱,想要的东西不是太离谱,都能被满足。 各类购物软件里,能被搜索加入购物车的商品,他看着顺眼都能直接买。 是写了好几本以后,他才发现了一个比较实际的东西。 是需要在这个行业里,取得一定成就,才是证明,而不是自己会做某事的证明。 会做,跟做得好,是两码事。 从前大哥说他性格要强,他没当真,还笑,因为觉得他性格很软。 这会儿对自己的人生经历有了考量,会去反思从前,对比现在,他才发现,他真的很好强。 学画画跟刺绣裁衣,他都要做到最好,不会因为以后不吃这碗饭,就随便糊弄。 这两样早早给他了回报,现在轮到写作了。 劝学这一课,云程的演讲风格跟他的写作文风类似,是大白话稿子。 用了一点点的煽情技巧,把身边几个畅销书作家的经历做了叙述。 柳文柏是背负家里的期望去读书,元墨是为了把小家的日子过起来,穆辉是想出人头地,即使是在写话本的领域里。 不论初始目的是什么,最终会跟他刚入行时一样,想要达成目的,位于表层的,很清晰的一个东西是,需要挣到足够的银子。 在场众人里,即使有不缺钱的,也该是以这个为目标。 比较简单粗暴,书籍的出名程度会跟销量挂钩。 如果只为出书,要清高,不为银子,那其实可以去出科举用书。 叶存山是书生,云程为他选书、整理书的时候有发现一个很坑的点,就是当下出书不严格,取个噱头大的名字,卖一些文章合集,里头加入自己的见解,都能出一本。 还有许多才子自己的诗集、文集、游记。 这是一条广为人知的出书路线,在座学子都深受其害,说到这个,很多人都露出了愤愤的表情,显然也是买书吃过亏。 云程不否认另一种写作目的,就是写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成绩与销量,只为开心。 但他这次培训的目的是商业性写作,不适合这类人听,拿个教案,就能理解故事结构,把自己喜欢的故事往上套,多写几本,手感出来了,就懂了。 他说完,等了会儿,没人离场,才继续说。 煽情结束以后,就会引入一些教案本身有的内容做例子。 会有正面例子跟反面例子,为什么同一个题材的话本,甚至人设相同——说的就是落魄书生遇见狐妖、神女、贵女的套路性话本,为什么有人写,能成,有人写,却连稿子都过不了? 一个热题材面世,繁荣表象下必然有万千尸体,全都是一头撞上来,没摸到门路,成了铺路石的。 这个切入点很好,踩在了他们情绪被勾起的时候,聊到了他们想知道的话题。 深入剖析,需要用到例文。 这次有内部名额,所以例文很好找。 废稿、拒稿、销量分层级的稿子都有。 这是不需要刻印出来人手一份的,云程直接口述去讲。 他把喇叭放在固定台上,把凳子拖出来坐着,讲述的时候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时还没苏爽强的概念,但他们知道欲扬先抑。 欲扬先抑的爽文风格火过很久,在云程初期接触网文时,看见的就是这类型的,主角全都很惨。 市场是有的,关键是扬的点和时机。 人设也有苏爽强的概念,还有美强惨的概念。 落魄书生,怎么着都得是个美强惨吧。 这里的例文引用了柳文柏的《神女伏妖录》。 有这个热题材的所有必备元素,甚至擦边球的暧.昧也有写。 可书生本人没有跟狐妖神女之间发生任何暧.昧,没有任何私情诞生,为什么还会小爆? 这本书是云程在蔚县时看过的,为了今日演讲,他重新看过一次。 今天讲述时,就给他分析了个底朝天。 情节紧凑,掉马甲的悬念很足,还有当下读者爱看的擦边球。 人设上并不猥琐,不猥琐是重点,是云程认为这篇能小爆的根本原因。 深入来说,还是一种代入的爽感。 其他文章,会代入书生去跟神女狐妖有暧.昧勾缠,有风流情.事,这里面,书生是欲拒还迎. 说白了,大家都是读书习文的,那点小心思,在字里行间都藏不住。书生是猴急的,这里是他上赶着想要跟人发生关系的。 到柳文柏这篇里则是,书生如老僧入定,任由两位美人为他大打出手争风吃醋,他谁也不爱。过程中对美人的描写词汇堆砌到了累赘的程度,可这会加强爽感,能忍。 劝学课不长,云程只分为了三部分。 第一部 分煽情,勾起他们学习的欲望。 第二部 分实例,解答他们最大的疑惑。 第三部 分收尾,对这次讲师跟上课形式做介绍。 有小班教学,是当代书生都能接受的,问题不大。说出来以后,不满的声音都被旁边人怼下去。 并非人人都有写话本的经验,有经验的人里,还有销量层级划分,以此判断水平。 -- 第611页 真有上进心的,就问云程:“上课期间写的话本过稿了,也算?” 云程给了肯定答复,“算的。” 再说了最后一个制度——轮休。 他不会纯理论输出,会结合实际内容,要他们完成小情节的练习。 这东西柳文柏他们有经验,当时云程要求的是整篇文章的卷纲写完后,再去推细纲,然后细化到章节纲要。 一步步的细化下来,实操写作时,这部分就是练习,过稿就是优秀,打回去重写不必他说。 有轮休,所以人数上限制不大。 而且许多人都在观望,留在了府城不好意思来,今天来听第一课的人不多,要等这批书生散场以后,再跟身边人反馈,明后天的人数会到巅峰。 部分人会因为难度、麻烦,而退却,往后几天会再降低。 差不多十天半月以后,培训班就会稳定下来,成为几位主讲师输出理论,云程在小班讲常用到的情节套路深入分析,带他们实战,能有几分收获,全看自己愿意付出多少努力。 是第一天,劝学课结束,就下课。 守在外头看热闹的人,比在场内学习的人还多。 出去以后,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被人拉着问问,打听看看里头都教了什么。 因第二部 分的同类题材分析,书生们出来后,从当时的煽情情绪脱离,也能给个好评,更别提第三部分的培训安排里,一看就知道云程的用心,并非是拍脑门决定的事,事到临头慌了手脚,这里没准备好,那里没准备好。 好评多,教案销售再上一层楼。 云程捧着杯子,喝茶润喉,问叶存山跟存银:“我今天表现好吧?” 何止是好,半点没露怯,开场就镇住了场面。 存银没见过这阵仗,跟云程说:“从前族长要全村的人到村头空地去,他要宣布事情的时候,就是你这个气派。” 叶存山就给他讲另一个,“府学先生讲学时也是。” 云程就眯起眼睛,有了点小得意。 要踏出那一步,才能感受得到自己的成长。 从不敢跟人说话,到人多的场合就手抖脚软,到现在能在数百号人面前侃侃而谈,一讲就是一早上,除却开场时难以克制的本能害怕,后面渐入佳境后,他说话的语调都是放松的。 他比写出一篇满意的稿子还要开心,性格上的自我突破像是心魔,回家路上他总想叽叽喳喳,抒发下内心感想,因嗓子哑,被叶家兄弟频繁抢话。 “嗯嗯,知道你厉害。” “今天表现极好,回家给你吃鸡腿。” “待会儿在圆圆面前好好说说她爹爹今天多威风。” 云程倍感寂寞。 同行的还有几位好友,与合作伙伴。 柳文柏是明天的讲师,今天过来主要是学一下怎么讲课,看完以后对云程只有大拇指,“我明天表现都不一定有你大胆。” 讲得好不好另说,但敢上去说是肯定的。 就怕讲的时间久了,下面人不耐烦,爱瞎咧咧提问,他应付不来。 云程是上过许多网课的人,对此很有经验。 “你管他们问什么,你别理,到时说好,课间扰乱秩序,就被请出去,只能讲师提问他们答,他们有问题,就课后写出来,放到提问箱,我们会统一解答。” 有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有些问题会在后续的内容中讲到,顺着他们想知道的来,讲课节奏都乱了,又不是一对一,还是免费公开课,少点要求,对大家都好。 他这一次说了一长串,再往后就不许讲话。 叶存山把柳文柏挤到一边去,“怎么那么烦人。” 柳文柏都要被他笑死,“我今天还以为反面例子会是你。” 两人最初不合,矛盾升级的根本原因是叶存山去写话本搞钱,没过稿,柳文柏写的过了,还小爆,就此来了府城。 这等往事被提及,叶存山撸袖子就想揍他。 被云程挽着胳膊,他才克制下来,干咳一声,跟柳文柏说:“你知道我那册新话本的销量吗?” 是想炫耀,但满场沉默,天都给他聊死了,一直到回家了,进门了,气氛都是尬着的。 叶存山又不傻,到屋里跟云程吐槽:“一个个都瞎端着,私下肯定把我写的话本翻烂了!” 最次也看过一遍。 因为知道内容,才不好意思当面说,躲着避着,生怕被人发现了。 云程缓过劲儿了,嗓子疼,跟他比划,不说话。 亏得叶存山,居然能从这个比划里,听得懂云程的意思。 “你说没选我的稿子,原因是被我撕了造新,你现在看不了原文?” 云程点头。 叶存山有了《艳.遇记》,心魔突破后,再提最初那篇被拒稿的稿子,他情绪没那么重。 是云程要用,还是第一次演讲要用,叶存山会给他的。 叶存山还可惜呢,“我当时没想到这后头还能有事,不然我哪里能撕了造新纸。” 云程被他逗笑了,哑着嗓子道:“那你再写一篇。” 叶存山不写了。 他现在已经发现了他适合的题材,还跟云程说,“金掌柜最近找人试稿的时候,蠢蠢欲动的,想要人把夫夫情.事、夫妻房.事,都写出来。” -- 第612页 跑剧情的时候就跑,回家了要睡觉,睡觉就要详细写,把一堆书生折磨得苦不堪言。 云程还不知道这事,这个不被他允许 适当的情.爱表达是可以的,顺其自然就好。 而且他铺子里的故事线,还是主流爽文比较多,这也没法往里强塞很多爱情线,没有这东西,硬要去写床.戏,就会很割裂。 短篇也没这个题材调调的,会偏向刺激性情节一些。 叶存山帮云程把话说了,“我跟他讲了不合适。” 所以金掌柜另辟蹊径,想招一个写艳.情话本的书生。 招牌都打出去了,不会写没有关系,手把手教。 他们话本铺子的名声在这里,说手把手教,可信度很高,真来了一批书生想学。 云程不管这个,真要学,也得是后续抽空教,正经商业性写作培训课上,他是不会教这个的。 多尴尬啊。 他有合适的理由拒绝,就说他是哥儿,是夫郎,哪里能出去跟些大男人聊这个。 金掌柜知道这,心思就该歇一歇。 不过金掌柜一直以来,都挺有分寸的。 云程想着,这次不该没考虑到这点,极有可能是想要叶存山教。 真是薅羊毛的好手。 下午云程要午睡养养神,饭后跟圆圆玩了会儿,就回屋休息。 家里有人,叶存山能出去一趟,看存银眼巴巴的,就把他一起带上。 圆圆习惯了家里人早上出去上午出去,没闹着要一起,还冲他们挥手手。 存银说圆圆乖,回来要给她买花。 府城特产是鲜花饼,花很多,不适合做饼的会拿出来卖,现在是到了季节,街边总有摆摊的。 叶存山问他草怎样,存银说枯了点叶子尖尖,“我看它们能不能活吧。” 随缘。 他努力过了。 到正街上,兄弟俩就不聊天,外头实在是太热闹了。 因相熟的几家都住得很近,饭后出来赶巧,先后遇见了元墨跟柳文柏,还有杜知秋。 都是出来转转看看,打算去茶楼酒楼这等热闹地方,听听今早劝学课的反响。 杜知秋已经叫人打探过一波,跟叶存山说:“附近几家书斋的教案都要空库存了。” 这次提早准备,自家刻印到一定货量后,再用内部名额跟其他书斋达成合作。 所以府城有些人想囤货高价卖的计划落空,只能转手卖给码头商人,他们带货去外地卖,不嫌货多。 这商人,还是小商人。 因为类似谢家这种大商人,是跟云程的话本铺子达成了直销合作,雕版拿了直接去外地,想印多少印多少。 跟他们来往颇多的民驿镖局也一样,是提前拿了雕版,有了点转行做书商的架势,跟谢家分销水陆两地。 所以他们出来后,听见的最大的声音是说话本铺子准备充足,各家书斋办事厚道实在。 不然他们明面说没货,私下里高价倒卖,现在真想学的书生,想在离开府城前买本教案的书生,咬咬牙,也会多出点银子。 再然后才是一些性格外向的书生在复述今天课上内容,真敢拿出来当众讲的,都有两把刷子,要么记性极好,听了就记得,要么嗓门大,别人吵不过他。 总体而言,好评高过差评。 是因为云程这次免费公开教学,府城各书斋都能获利,没有直接冲突。 隐性的利益冲突里,也因话本铺子在行业里的龙头地位有了教案就无可动摇,他们放弃了挣扎。 云程背后还有太师府跟将军府,这次做足了准备,场内数十身材魁梧,气质彪悍的镖师巡场管纪律,各方面都稳稳当当。 不光要在热闹处看,也要去稍远点的位置,听听没被热闹气氛感染的人,他们怎么说。 住得稍微远点的人,就是真的手头拮据的寒门学子。 正经来说,是这一处的怨声最多。 因为府城人多,他们找住处难。 多留一天,都是银子。 看各书斋都在卖教案,连质疑都不能有一句,非要无条件相信云程是真心实意为了他们好,而不是趁机挣钱。 前头积攒了怨气,该听的课还是去听了。 面子没有银子重要,留在府城不就是为了听课? 想自己去听听看看,再做判断。 真的言之有物,他们道歉。 全是假大空的白话,他们惹不起这地头蛇,卷铺盖走人还不行么。 从入场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当时气氛浓,不好说,现在散场,就有相熟的人聚一块儿商量怎么道歉。 也许话本铺子的人根本不在意。 而且他们这里远,可能是他们说了以后,话本铺子的人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最好的方式不是找上门,复述一遍他们骂人跟质疑的话,而是私下做点什么, 结伴来听外界声音的人,除却杜知秋,都出身寒门,对他们要更加亲切一些。 除却元墨以外,又都是自来熟,很容易就能跟人打成一片的性格,挤进去就能跟人说话聊天。 今天场内很多镖师都跟叶存山一个配置,高大魁梧皮肤黑。 他过来,这些书生还以为是来找他们算账,要揍人的。 -- 第613页 顺着聊了几句,才知道不是。 叶存山还想抓他们壮丁,要他们去给云程干活。 也不白干,这些东西接触多了,走时还能有额外收获。 但额外收获这点,叶存山不说。 叫他讲出来,就跟抓人白干活一样。 是他们自己说想要做点事,方法提供,选择权就交出去了。 这里又再筛掉一批只会跟风,别人说什么,他是什么的人。 最后愿意去帮忙的人,再去找找相熟的同窗,同意去的,不到十个。 这个数量好管理,不嫌少。 等人到了话本铺子,叶存山才说了第一个福利,他们帮工期间,不躲懒耍滑,是可以包饭的。 这是云程在培训期间承担的支出,讲师、护卫、帮工,都会包饭。 早上自己吃,中午大锅饭,晚饭看情况。 如果有留下处理后面杂事,比如提问箱的整理,场内卫生打扰,学员作业的评分誊抄,这会再加一顿晚饭。 加了晚饭,会压缩他们自己回去学习练习的时间,看在银子跟学习上,自己怎么选择。 也能轮班,轮流来,这样留下来的压力会小一些。 他们十人都没想到还有这个好处,看表情就知道相当乐意。 这边事就交给柳文柏跟杜知秋跟进,叶存山带存银回家,路上跟元墨聊,问他今天感受,“你能上台讲吗?” 元墨被云程选为主编,前期备考,没有参与培训班的准备工作,考完跟上节奏后,他主要是小班教学,会跟云程轮班,单人来,嗓子跟体力都受不了。 他知道叶存山意思,是心疼云程。 以后要接担子,总躲在后面被人照顾也说不过去。 他应下话,“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qwq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81章 小日常 回家路上,存银去给圆圆买花。 小摊上的花是闲物,一般哥儿姐儿才来买,男人们看见了不会要。 街上男人多的时候,哥儿姐儿就不出门。 赶上了城内贴榜公布成绩,话本培训开课时,这花都滞销了。 上回买,是十文钱三朵,这次十文钱都能买五朵了。 叶存山看云程也挺喜欢花的,就挑拣着没焉,枝叶完整的,买了十来朵。 元墨在旁看着,跟着挑了几朵。 他们这种挑法,剩下的不好卖,摊主问他要么加十文钱,剩下的也给他。 剩下的叶存山不知道有什么用,存银说给圆圆撕。 圆圆现在下手还是有些没轻重,要么很轻很轻的去拿,要么就用力去捏。 上回买的花,塞她手里,她不敢动,放竹床上,没一会儿就嚯嚯掉了。 叶存山就一起拿了。 进小巷就分开,元墨要往前一段路才回家。 他们进来时,圆圆又往门口跑,看着很治愈。 叶存山蹲下身抱她,“你爹爹醒了没有?” 圆圆指指屋里,说在吃饭。 这顿饭吃得偏早,还没到晚饭的时候。 云程是饿醒的,平枝姑姑临时叫厨娘给他下了碗青菜肉丝面,往上撒了些雪菜和萝卜干,很开胃。 等他吃完,晚饭都不用吃了。 厨娘准备早,他们回来晚饭就上桌,云程能搭着再吃些菜。 圆圆不太会用筷子,大家吃面,她也要吃,存银看她挑起几根面条,还没送到嘴里就都滑下筷子,就只能挨着嘴巴,实际一口没吃着,替她着急,放下碗筷喂她。 圆圆独立吃饭有一阵了,存银喂她,她也张嘴吃了,咀嚼的空档里不说话,一口吞咽下去,要避开筷子,叫存银吃。 存银说:“圆圆吃完我再吃。” 圆圆就吃得可快,存银怕她噎着,一次就挑一两根面。 叶存山看他忙得过来,就问云程感觉怎么样,“睡了一下午?” 云程点头,“平枝姑姑没叫我。” 演讲消耗的体力另说,主要还是精神上的疲累。 渐入佳境后,他讲的比较放松,就是下意识的提高嗓音,想要言语精练不拖沓,思绪上是绷着的。 嗓子还好,睡前润喉茶喝了,休息一下午缓过劲儿了,听着略有沙哑,晚上再睡睡,明天起来就好了。 云程让叶存山先吃饭,“你跑一下午也累,晚点再说吧。” 叶存山比较稳,能装个样子,存银就不一样,外头真有不好的声音,这孩子回来得生气。 现在有心情买花,能逗圆圆,没有多余的眼神往他身上瞄,云程就知道第一课反响好。 知道结果,就不用着急听具体的。 饭后叶存山带圆圆在院子里走走跑跑消食,等孩子被奶娘抱走,他才去找云程。 各方声音说说,给铺子里抓壮丁的事也说说。 然后就是教案销量问题,“估计过不了几天,就有人可以囤货高价卖了。” 云程笑了声,“你知道杜知秋最开始怎么打盗版的吗?” 叶存山当然知道,别人家盗印的速度,还没有他正版的快,一样的银子,谁要买盗印的。 可以前都是这样干的,各家书斋书局都在办了,这部分的人力物力已经投入,多来几次亏本买卖,就都学乖了。 -- 第614页 别银子没挣着,还白费力,本钱都保不住。 叶存山问:“手里还有存货?” 云程点头,“我开始听别人说我这事办得不好的时候,就猜着后续教案可能会出问题,叫金掌柜再请了一批人去印刷装订。” 雕版的活儿有人干,这些生手也能学。 请人就都请的熟人,谢家商铺帮工里挑的老实的,镖局里挑了些本分的,叫他们把家里闲人送来挣个辛苦钱。 还有相熟书生的家人,可以问问愿不愿来干。 其他人实在不好请,不想临时出乱子。 现在库存清空,云程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别的书斋应当不会老实跟我合作,估计也压着货,要是我这头断了,他们会浑水摸鱼去高价卖。” 办了这个事,就要做好被人发现的准备。 到时一家被挖出来,家家都要惹一身骚。 即使课程获得好评,在教案上,都要被骂。 按照预期来说,真想学的人,在经过售卖跟劝学课的观望,最迟两天内都会把教案买了。 两天后,再有断货炸鱼塘,让云程好好瞧瞧是谁家不老实,给他们把内部名额悬着,以后再发现,就清退。 是个公开课,他们还能继续学,甚至能从小班学员手里买练习题,但小班最大的优势,并非是练习题,而是批改。 就跟他们读书科举一样,写出来的文章,得有先生批改才知道问题,不然随便盲写,来不来他这里又有什么区别。 叶存山听他说,就有了云程先前看存银的感觉。 每天见面,还一起睡觉的夫郎,有了令他都惊艳的成长。 或者也不能说是成长,应该是厚积薄发。 云程见识多,听得多看得多,唯独因为性格和身体原因,实践极少。 现在有了自己的事业,他在行业里,比大部分人都领先一步,是可以带着大家一起做到更好。 在无偿分享出来时,附带的其他问题需要解决,他不能退缩,不能害怕,别人都等着他,即使是个不成熟的解决方案,也要先摆出去。 越尝试,获得的肯定就越多,人越自信,就越大胆敢做。 那些积累,有了实践余地。 在话本行业还没发展很完善的时候,有种随云程捏的感觉,这是他可以随意妄为的领域。 云程讲完,叶存山没说话,就盯着他看,看得云程摸摸脸,擦擦嘴巴,还以为脸上唇上有脏东西了,他才说话。 “程程真厉害。” 得到肯定,云程很开心,跟叶存山讲了些别的安排。 “之前的笔友活动也在筹备了,民驿那头说会顺带开一下送信业务,现在是会挑地方送,像一些繁华地段,还有信件多的地方,他们会去。你之前不是说要跟文杰当笔友吗?可以开始写了。” 这件事是同期忙,由金掌柜管。 约稿函上留了话本铺子的地址,眼下出远门一趟麻烦,愿意交笔友的人,也都会写假地址,目前有的笔友征集留言条还挺多。 金掌柜按照地区分类,这样也方便一起送到民驿,寄信会便宜很多。 “存银不是想交笔友?可以玩玩。” 叶存山哼一声,“他交什么笔友?我看他给陆瑛表哥写信来劲儿得很。” 云程拍拍他肩,“没事,你也给文杰表弟写信。” 云程不写,他已经过了交笔友的新鲜劲儿,每天写写手账本,就已经足够他忙的了。 歇会儿就去洗漱,存银已经把花插好,要云程看好不好看。 新买了两只花瓶,没买特别贵,是个粗陶瓶子。 云程就看这个瓶子不顺眼,跟存银说:“你明天把我的颜料拿出来用,把这瓶子外头磨磨,随便画点什么吧。” 跟糊墙一样,先糊一层白色打底,后面就随便画什么。 借机考考存银,看他学的设计课,设计概念,消化了多少。 会不会给这瓶子,涂得乱七八糟毫无美感。 存银还不知道他要面临考验,听说他可以用颜料,开心得不得了。 颜料贵,他一直都用的炭笔,而他又喜欢鲜亮的颜色,可馋死他了! 花是要拿回屋的,云程摆书桌上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叶存山,“诗会是什么时候?” 叶存山没问杜知春,今天没碰着罗旭,不知道。 云程就明白了,“你不出去玩儿啊?” 叶存山不去,“我听你讲课就挺有意思的。” 白天睡多了,夜里可以熬会儿。 云程等叶存山支起炕桌,就拿了纸笔爬进帐。 压力大,需要解压。 他要画画。 叶存山也是,不是他讲课,他为云程担忧,一颗心一直提着。 今天好,不代表明天也好,事情没结束之前,在人多的时候,总会出点乱子。 他也要解压,写点东西。 夫夫俩很久没这么在炕上对着坐,一起写写画画了,回忆起来,还是蔚县时多。 现在热起来,炕上垫了床垫,铺了凉席,坐着很柔软,没一会儿就觉得腰酸。 都想下去,在书桌边写写画画。 叶存山突发奇想,问云程,“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弄个罩着书桌的帐子?” 用竹竿撑起来,前面开个缝,要学习就进去。 -- 第615页 这样拿东西不方便,书架离得近,也要出来一趟,但学习环境会好一些,不怕虫咬。 云程眼睛亮晶晶的,“叶小山,你主意真多,你明天能给我办好吗?我明天就想用新帐子。” 这东西买帐子回来,自己都能裁剪拼接,问题不大。 是夏天用的,还是在他们房间里的东西,云程没去管外观,也不搞花里胡哨的。 轻薄透气,能通风防虫的帐子就是好帐子! 叶存山说明早就办,“先做一个出来你看看。” 用得好了,存银那小屁孩儿肯定也想要。 他们相熟的好友,都是写写画画多,其他人也会用,到时都是跟风他家的,他能得意一阵。 解压的文稿画稿不需要太精细,但要有一定的专注度,一直聊天摸鱼没法画,也没法写。 云程腰酸,没坚持多久,一个场景的图都没画完,就把炭笔扔一边,直直躺下,脚在叶存山腿上搁着,问他:“我给你的稿子,你拿去给金掌柜没有?” 是他画的《艳.遇记》,为了形象,云程没自己去找金掌柜打听,他还让叶存山给他背锅,以后画稿刻印出版,要挂叶存山的笔名。 熟人认出来也没关系,只要他不承认,这稿子就不是他画的。 叶存山说要再等等,“画稿比较难印,现在很多工匠都在忙教案的事,金掌柜差点都想把每月的短篇停售,小林书斋那边有刻印春.宫图的经验,《艳.遇记》是跟他家合作,最后是交出去了,请小林书斋的人刻印。” 都是会赶着人多的时候售卖的生意人,估摸着也就这几天就要有一批新货铺出来。 画稿跟文稿不同,有经验的工匠雕刻起来都能废几版雕版,在印刷时,工匠手上力道不稳,这图样就糊了。 前面他家是在刻印雕版,少数人在印刷装订。 等雕版多了,就全员投入,一边印一边卖,不怕人模仿。 云程听着满意,“我之前问府城有没有跟万书斋一样的书斋,给我说没有。” 看看小林书斋,真有这类型的话本,其他都不管不顾了。 从前还要来问问短篇长篇的合作,现在一心只催《艳.遇记》,是想要靠这一本,挣得盆满钵满。 晚上不熬太晚,叶存山写完一章就收拾东西,云程想看,他说还没改文。 歇下后给云程摇扇子,说小林书斋其实还好,“我看他家也是要脸的,催咱们,没明着大肆宣扬他们家是卖艳.情话本为主的。” 还是要披一层雅致的皮,要脸皮的书生才好进去。 云程算算日子,跟叶存山说,“应当能在你生辰前出来吧?” 今年是没法一起出去玩了,有这东西当礼物,也不错。 叶存山说他明天去催催,“顺便去看看金掌柜找了哪些书生来学写艳.情话本,我有空就教教。” 写了以后,都能给铺子里添进项。 他是没空多写的,云程现在的培训班又处处要花银子,挣钱都得是培训班结束后的事情,他帮一把算一把。 云程就想起来一个人,“金掌柜给我推荐过,是个总结能力很强的书生,今年也下场考试了,不知结果如何,你到时一起问问,看看这人愿不愿来话本铺子帮忙。” 观察一阵,看这书生的总结能力稳不稳定——有人是请别人总结,他跟着学舌,到处说,名气有了,实际还是草包一个。 还有人品考察,这个东西就需要大家都多注意点。 他打算给元墨培养个副手。 说到这个,云程揶揄叶存山,“你酒醒了没有?” 叶存山态度相当好,毫不犹豫,直接认错,“我错了,对不起。” 不能有来有往拌拌嘴,就很没意思。 叶存山还说给云程按摩,云程不要,“等改天洗头发时再说吧。” 隔天还要早起,不按摩,不胡闹,那就早早睡觉。 云程往叶存山身上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就闭眼休息。 叶存山把扇子又摇了会儿,等云程呼吸平稳了才放一边,跟着一块儿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qwq 二更在写,偏事业线,晚点来~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贴贴! 第182章 天亮继续忙事业。 第二节 课是柳文柏上,云程要过去旁听。 他起早出门,存银想跟着见识,就带着他一块儿去。 今天叶存山有别的事,不放心,让知新跟着一起。 赶了骡子车,直接去庄子那边。 里头镖师们都来齐了,一个个精神十足,开始培训前,还在空地打拳对练了一阵。 有书生来得早,单看他们这架势,都手软脚软,不敢想象那拳头落自己身上会怎样。 柳文柏在后头房间拿着他的稿子,来回踱步,东西都已经背下来了,等下还能带着稿子上台念,他就是紧张。 看云程来了,还要问问云程他这有没有可以改的地方。 都是早就确定下来的东西,没什么好改的。 “你把喇叭用上,拿大茶壶,带上杯子,讲累了就喝茶。” 喝多了能尿遁,只要卡点好,谁知道他是讲不出来了。 柳文柏答应下来,事到临头,没给他忐忑犹豫的时间,外头已经有书生入场占座位。 跟书院不同,这不会点名叫人起来回答问题,还人特别多,离远了容易听不清,刻意把凳子绕着讲台摆成弧形,也难以照顾到坐得靠后的人。 -- 第616页 才第二节 课,就有人来占座位卖,跟去接考时,想要茶摊的位置一样。 云程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一个人最多只能占一个位置,算他帮相熟同窗占位。 同时欢迎大家举证谁不好好学习,过来倒卖座位,可以清退。 倒卖座位是附带的,不被允许就没人干了。 挂在树下的铜钟敲响,就开课。 柳文柏擅长的方向是奇幻类型,这类题材很开脑洞,他在热题材基础上,因为脑洞大开,创新点都不错,所以写出来的文章销量说得过去。 这一年多接触到了升级流大长篇,又在取材上有数次锻炼,到现在让他把大冒险题材的大纲细纲章节纲要自己推演完善,能力得到了很大提升。 来当讲师分享经验,完全没问题。 他今天的讲题,是同类题材的创新点。 延续昨天云程劝学课上第二部 分的内容,往里面深挖,带他们开脑洞。 题材梗不用改,依然是落魄书生遇见各类美人,连吃带拿再拍拍屁股走人的故事。 这类题材里,还会引用到京都贵女们写的《只有读书才能离开神女庙》。 从人设上的创新:书生不猥琐,书生咸鱼,书生洒脱豁达。 到主梗情节上的创新:神女给书生加了强制学习的限制,鬼女要书生冥婚有生命倒计时危机,那么狐妖呢? 创新的概念会围绕着梗和人设来,不需要他们去绞尽脑汁,搞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主要是当前这个大家都已经写烂了的故事,他怎么才能脱颖而出。 比较重要的点是,是在这个套路性走向里,加入新鲜感;而不是为了新鲜感,把这个套路性故事全部推翻。这会失去受众群体,挣不到银子。 怎么个推翻,需要例子。 比如别人写书生落魄,主线在于书生遇见这些女人以后,得到她们帮助,顺利进京赶考。 因人.妖有别,人鬼殊途等等原因,红颜知己心悦他,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会再送他一段好姻缘——跟贵女成亲。 而推翻这个套路,就是指错误的理解创新点。 落魄书生遇见各类美人以后,他不需要美人的帮助,他要自己搞事情——可以。 他不需要美人帮助,还要花费众多笔墨,去写美人如何舔狗,如何倒贴,关于书生的努力一笔带过,只写他多么义正言辞的拒绝美人——不可以。 本末倒置了,还完美踩偏了萌点。 创新上,还有热题材的融合。 比如穿越,这是《状元》的热元素,云程还给杜知秋了《一代名师》的故事线。满级大佬穿成小可怜,再逆袭的路线很得广大书生好评。 那这里可不可以有穿越元素呢? 可以是另外一个灵魂穿到了落魄书生身上,也可以是未来功成名就的他穿回了落魄时。 还有热门家世背景的套用。 落魄书生落魄的原因大多数都是怀才不遇,那能不能套用一下《嫡子归来》的模板,把他的怀才不遇,加上合理的理由。 当然,云程懂的。 怀才不遇人设火的本质是,大部分书生都不能考中,在科举这条路上会极度渴望有个人出现能拉他一把的心理,会认为只要资源够,他能有更大更好的成就。 往家世上偏移,这里的代入感会弱化掉,成为他们之所以没考中,都是身边谁谁谁做了某某事的锅。 引到这里来,题材的整体发展走向,就要做调整。 他没直接给答案,让柳文柏自己去想。 写作这件事,本身就很私密,没有绝对的答案。 不同脑洞,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精彩。 柳文柏就给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他现在只需要知道这个书生怀才不遇,怀才不遇的因素有很多。 家庭上,后爹后娘的打压;书院里,有兄弟联合别的书生欺辱;赶考路上,还要遇见天气、小贼。 无关其他,是往人设“惨”上去压。 是要逆袭的,所以这些都是外在标签,且是相互叠加以后,并不冲突的标签。 每一个标签,都代表一类人的缩影。 在话本里的这位书生,是你,是我,也是他。 而除却强烈希望有人来拉他一把以外,更多的是被现实捶打,终于认清处境,不信佛不求神,有困难就好好面对,不自暴自弃的一种坚韧精神。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 书生多有傲骨,这个点踩准踩实了,成绩也不会差。 是柳文柏自己想出来的东西,经得起考验。 课程收尾后,会给出一点点的答疑时间,只允许提跟课程内容相关的问题,无关的他能拒绝回答。 有关的,他都能对答如流。 第二场,完美结束。 依然是上午上课,下午休息,这种大型公开课,会留随堂作业,只是没人批改。 有些聪明的书生,很快就想到了检验成绩的方式——他们去投稿。 能过稿的,就是好的。 不能过的,就是差的。 这里带动以后,杜知秋那头就有了活。 能者多劳,杜知秋还需要管答疑提问箱这一块儿。 两天下来,提问箱已经爆满。 杜知秋还跟云程提了个意见,“你们讲课的教案,应该不是临时写的,而是提前准备好的?趁着现在没讲到很后面,请书童誊抄一份,到时你们讲的时候,在讲台旁边再摆小桌,要人听写记录,回头整理出来,就是完整版教案。” -- 第617页 看云程是想发出去,还是留作存档,都可以。 云程想想,点头同意了,“行,那我再安排人。” 目前的讲课流程是顺着云程整理的教案来,分了板块,单独的大课是作为拓展。 里面提到的例子会讲,也会再深入剖析,将例子再换角度深挖。 这部分内容是教案里没有的,字数太多,写起来累。 很多东西,非口述时,也想不到。 都是在往外输出的时候,会跟着再想到某些东西。 目前的课件,也是在话本铺子内部试讲时,一步步调整的。 午饭大家一起吃,存银差不多在要结束时,就去厨房帮忙,他们这一桌菜,几乎都是存银做的。还做了两盆汤,可以润润嗓子。 对柳文柏一顿夸,“你今天可真威风!” 柳文柏是下来以后才腿软。 一米八的大高个,两腿战战,要人看了都要笑话的。 他跟存银说:“你不知道我威风之下的害怕。” 他胆子再肥,在村里时,也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吹特吹过。 这话云程不爱听,“怎么叫吹呢?你传授经验,教他们挣银子,这哪里是吹,这是无私奉献。” 被云程这么一说,柳文柏只觉得更酸气了。 云程要他支棱,“这次效果很好,你稳住,别压士气,上半天休半天,你还要连载文要写,对授课内容也要有反思总结。把嗓子养好,别没讲几次就哑了。” 云程安排的课表是用星期计算的,跟他们这里半月一次的休沐不同。 一周七天,五天公开课,一天小班课,一天休息。 公开课里,柳文柏担子重,占了两节,余下三节会分其他讲师来。 另外的讲师没从书生里挑,是话本铺子里的审稿人。 审稿这个步骤,云程亲自带过,有空就会看看,铺子里刷下去的废稿他会随机抽取,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审稿人的写稿能力另说,理论还是很丰富的。 因为双方之间没人主动,相处起来就普通上下级,不会跟在场众人一样,忙完还一起吃个饭,闲聊几句。 元墨今天也过来了,他跟云程说会试着备个教案,到时给他检查。 元墨是要去府学上学的人,家里才添子,《状元》要复更,云程看在柳小田的面子上没压榨他,他主动说,云程就答应下来。 “你选题就选文戏吧?目前还没人能讲这个。” 主要受众群体是书生,对文戏感兴趣的人会很多。 元墨这几年,除却写的萌宝文,其他几本都有文戏,积攒下来的经验比云程足。 云程是写不来这个的,到时一起学学。 选题定下,并非只讲一次就结束,会由浅入深,是个持久战。 他跟元墨说:“文戏大部分都写不来,不会安排为主要教学,到时你教案定好,跟我说大概讲几期,我给你排课表。” 元墨主要还是在小班教学这边跟云程轮班,公开课能少一些。 元墨昨天回去做过整理,大概三期左右结束。 “主要还是个人积累,教他们一些文章引用怎么贴合怎么改,是情节贴文戏,还是文戏贴情节,为了爽度,可以舍弃哪些内容,还有约稿的小技巧?” 约稿,是指自己没才识能写,人脉关系还窄的时候,怎么约到物美价廉,还文采斐然的文章加以引用。 都没问题,云程一次过。 饭后就各回各家,云程从庄子里买了瓜。 应季瓜,价格适中。 因租了庄园,这东西人家都想白送。 种起来不容易,挣不了几个银子,云程叫存银拿铜板。 上车后,知新赶车,他俩在车厢里坐着,嫌弃里头闷热,把小窗打开透气。 云程说:“我看这边也挺大的,你下次还要跟我一起来的话,可以把威风带出来遛遛。” 存银有段时间没带威风出去玩了,听着很心动,又很犹豫。 原因让人哭笑不得,“这庄子是挺大的,可是人也多啊,我又不会骑马,到时都看我追着马屁股后面跑,我多丢人啊。” 云程惊讶:“你原来知道追着马屁股跑丢人。” 存银撇撇嘴,“我又不傻。” 之前说过要给他请人教,他不要学。 现在再问,存银还是不学。 理由换了一个,“我忙,没空。” 也就这两天瞧热闹了,叶存山复学后,家里没人,他就不能想出来就出来,要在家里照看着点。 即使哥嫂都说了,家里有平枝姑姑,他能自由些,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家里做些什么。 回家略晚,圆圆有点不安。 等他俩回来就往门口跑,是个会接人的小甜宝。 叶存山正在院子里做帐篷,篷子是轻薄的纱。 他怕被刮到弄破,竹竿都挑的又细又直,没有多余的结结。 顶端有缺口的部分,再用碎布头包裹,保证帐子不被勾出丝。 是想做个可活动的,方便收起来的帐篷,竹竿灵活。 现在摆地上,还铺了床粗布床单垫着。 云程问他是不是都要弄完了,叶存山指指屋里,让他进去看。 云程就知道房里肯定已经摆上了。 他夸几句,给叶存山递帕子擦汗,送茶水解渴。 -- 第618页 存银等不了,先进去看,看完出来连连惊叹,看地上这个帐子,两眼放光,“大哥,这是给我的吧?” 天气太热了,正太阳大的时候做这个,叶存山都没心情逗他,“嗯,等下弄完拿屋里去。” 存银开心,拿了篮子,把买回来的瓜放到井里冰着。 本来说煮绿豆粥,进厨房发现已经在煮着了,他就煮了梅子汤解暑。 小孩儿精神,不瞌睡。 吃过饭回来的,陪圆圆玩一阵,把圆圆都玩瞌睡了,他还没倦意,就把花瓶拿出来打磨,给糊上白色的底晾着,坐竹床边乘凉时,趴上头画草图。 云程挨着叶存山坐屋檐下,看他动作熟练,就不帮倒忙,跟他聊天。 “你是不是要复学了?” 考试会放几天假,赶在暑期农忙时,也会有个假期,放学子们回家种田。 算着日子,也该收假了。 叶存山是后天上学,让云程想想还有什么事要做的,“趁着咱俩都有空,先把事办了。” 云程抿抿唇,知道如果进度慢,这一年都要忙碌过去,依然会不舍,“真奇怪,咱们明明每天都能见面的。” 忙碌使人疲惫,每天见面也会变得机械化。 云程很想说,他们还是保持晨跑习惯,下午一起溜达溜达。 这点时间他能抽出来,就怕到时他体力跟不上,跟人讲话都要眯眼睛打瞌睡,所以没说。 他问叶存山:“我给你洗头发吧?” 刚开始,学员交上来的作业为零。 提问箱提前总结过,现在还没到问题地狱环节。 都早早做了准备,所以有条不紊。 等到第一期小班开课,云程就没空了。 叶存山应下,“行,我把这个弄完,也给你洗。” 这是第二个帐篷,有经验又手脚麻利,很快搞完,弄完就拿存银屋里。 存银习惯很好,房间收拾得齐整干净,不乱摆乱放,桌子是挨着墙壁的,把正中间的位置空出来,显得屋子大。 要用这帐子,就要跟墙隔开一点距离,不然磨着墙壁,这纱很容易破。 帐子漂亮,存银已经想好要在上头挂香包,打穗子了,他想把桌子放中间。 叶存山给他放中间,他又嫌占地方,要往墙角再挪挪。 挪过去,他想了想,感觉还是放中间好看。 桌子跟帐子都不重,他看叶存山很像是要撂挑子,就说他自己挪。 他识相,叶存山就出去。 灶屋在煮绿豆汤,灶眼里热水能先湿了头发,洗完第一次,锅里热水能跟上。 云程把要用的东西装盆里带过来,叶存山把竹床都收拾好,“你先洗吧?趁着天色早,头发好干。” 云程不要,“你先。” 他被按摩,就想睡觉。 到时就没精神给叶存山洗头发了。 明天看起来有时间,实际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还是今天一起洗了好。 叶存山把热水提过来,才往竹床上躺。 云程给他解发带,手指当梳子,替他把头发都梳开。 给他洗再多次头发,叶存山都不习惯这一步,会被激得头皮发麻,是一种很令人愉悦的感受,麻过以后,全身放松下来。 云程跟他聊闲话,“应该是你长太高了,别人也不会碰你头的原因。” 叶存山顺着他的话来:“哦,那你可以多碰碰。” 云程还真的多碰碰。 天气热,不需要在太阳底下晒头发,也能自然干。 不赶时间,他就给叶存山多按了会儿。 洗头发之前,给他把头发都梳开梳顺,指腹紧紧挨着头皮,会从根部稍稍揉揉再往下。 洗头发时,就是常规的头部按摩,没什么特别的技巧,各处都揉揉按按,会带着把后脖颈一起按按捏捏。 洗完以后,就重复第一步,给他再把头发梳开,揉揉头皮,也揉揉太阳穴跟眉心。 叶存山很想跟云程聊天,云程一直给他催眠,要他快点睡觉。 说多了,叶存山还真睡着了。 头发湿着睡着容易头疼,云程拿帕子给他擦发根。 存银已经过了新帐子的新鲜感,过来围观,“大嫂,你对我哥真好。” 云程问他是不是要画画,“我们占地方了?” 存银摇头,“不着急。” 就是上午还那么忙,下午突然这么悠闲,他不太适应。 午后都在睡觉,他跟云程醒着,就聊两句。 问起笔友的事,他觉得可惜。 “我挺想交笔友的,可是我没耐心把事情给人写上一次又一次,重复跟不同的人讲,感觉好累。” 云程说:“那就给陆瑛表哥写,其他学子的信件,你别看可以挑地方近的写,像是通信方便的。实际你看看静河村就知道了,有些地方离得近,送信还不如槐城快。还有人三分热度,一时兴头过了,就不会写了,到时你还要重新找人写。” 存银还没想过这个可能,略微有点动摇的小心思淡了下来,“哦,那我不交笔友了。” 叶存山没睡太久,他俩聊一阵就醒了,睁眼缓缓,就换云程躺上去。 很懂得礼尚往来,头发洗了,头按了,还叫云程趴着,给他上上下下捏了个遍。 云程被按得全身轻松,晚饭都眯着眼睛吃,一觉到天明,早上起来才去看看叶存山给他弄好的帐子。 -- 第619页 放过来前驱过虫,里头干干净净。 桌子被收拾过,抽屉跟桌案上是常用书籍,进来学习写字,能降低出入频率。 云程对着他一顿夸,看叶存山听得舒心,眼睛都眯起来,拽他胳膊,在他脸上亲了下。 “奖励。” 今天的叶存山没得寸进尺,不拉着他留屋里亲热,收拾完就一起出门。 往后两天的培训一如既往,到第三天时出了点小岔子,是讲师怯场,上台后手脚发软,脸色煞白,狂冒冷汗。 救场的人有,是云程认为资历不太够,但看着胆大,敢说的几个书生。 今天上去救场的是岳志承。 教案内容都是在话本铺子听过十几次的,云程还会模拟问题地狱,突击提问。 岳志承拿着稿子即兴发挥完,下面有书生不信任,质疑,频繁举手提问,他都应对自如。 云程全程看着,跟杜知秋说,他可以挂名讲师了。 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 他这边没空再一对一的去带人,小班培训时,有精力的讲师都能到。 是内部人员,解答会更加全面及时,看能培养出几个人。 特别是穆辉,他让杜知秋多留意,“有点心急,但本性愿意努力,不是贪图捷径的人,看他急了,可以敲打一下。” 到第六课,是小班授课,来的人里,大部分都是内定名额。 连续五天被动接受理论,今天是不适宜再讲课,需要引导他们输出,把学会的东西在实践中融会贯通。 考虑到这里没有写作干货、写作教程,都是初次接触,云程还是花了一个时辰,给他们梳理。 主要梳理的内容,是这几天的授课重点。 写作干货有很多分类,教结构的,教情节,教人设的,还有教爽教虐教互动的。 但一本书里,这些内容是不能单独剥离出来,当做独立个体的。 用画画的理论来讲,会比较容易理解。 学习各个部位的画法,眼睛、手、头发、脸,哪里不会学哪里,单个能画好,整体结构会崩。 所以很多老师的教学,都是让学生们不要去抠细节,从大到小的细化。 当然,专项训练,就专精一样。 是有足够时间,由浅入深的来。 从分析开始,随便哪本话本,揪出它里面的爽文情节,需要不同类型的爽,最低十条。 找好以后,开始精准分析情节结构,看打脸逆袭的展开方式,深入分析让自己觉得爽的原因。 然后根据以上分析,写十个爽文情节。 听到第一个要求时,他们表情是:就这。 第二个要求出来时,他们陷入沉思。 第三个要求提出来,有人已经露出了害怕的样子。 小班是有轮休的,还会分一班二班三班。 分班方式,是根据布置的功课分。 他们今天都是一班的学生,下期就有人进阶到二班去了。 “要努力啊,别后面进来的人都毕业了,你们还在一班打转。” 教学内容有书童听写下来,云程拿到后会修改调整,后期可以抓实习讲师来复讲。 这个模式,在座书生们都很熟悉。 书院教官讲过课以后,助教还会再讲,并非每天都是新课。 听懂了当温习,没听懂当补课,都这样来的。 这里结束,培训班就走完了第一轮。 第七天,是开小会。 连叶存山从外头带回来的八个寒门学子也在场,他们这几天干的杂务多。 有帮忙誊抄整理,有帮忙分类,打扫过卫生,也处理过一些学生之间的小摩擦,满场跑,可以听听他们对场内的意见。 这种会议,他们从前没人开过,一个个都拘谨得很,要人引导着,才会一句一句的往外蹦跶。 可以说饭菜的分量跟味道,可以说上工时长太久,也能说场内纪律不够好,还能说天热起来,太阳底下晒着上课不合适。 今天最重要的问题也是这个。 谢老板再阔气,他也是个商人,没办法买更大的庄园。 搭建棚子的计划已经启动在做,因为占地面积大,为了安全性,还有以后庄园要还给谢家,不能大面积搞破坏的原因,暂时还在准备阶段。 比起太阳,先要考虑的下雨问题。 云程甚至想把公开课也分班,可以排班讲课。 因为到了后面,这些内容注定会重复,没有能讲几个月的理论,重点在输出。 只是多数都是外地书生的情况下,分班也会拥挤,都想早点上完早点走。 杜知秋问云程:“你教案的教学方案严谨吗?一定要按着这个顺序来?” 云程懂他的意思,可以分两拨教。 比如一边教虐渣,一边教升级流。 书生们可以自己选择先学哪个,分流以后,也等同于小班教学,还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这个排班,讲师工作量会加大。 云程让人做个签到表,考勤表也弄一个。 到时可以根据打卡次数算,同一节课,打卡两三次的人多,就安排实习讲师去复讲,给主讲师轮休。 更多细节,就在后续培训过程中再做调整。 金掌柜还说,“这个模式试出来,不多搞两届培训都觉得可惜。” -- 第620页 多搞两届培训,他又会心疼银子。 云程说:“不用可惜,这绕来绕去,不就跟书院上课一样了吗?” 只是他们最初讲师人数不够,无法完成分班。 场地上,至今没解决大问题,才临时调整,要自己人辛苦些。 这件事先记下,后面还有其他讨论。 比如说叶存山带人回来帮忙以后,有人知道他们这里缺人,频繁上来询问招不招帮工,不要钱,只管饭都愿意来。 还有公开课没人批改作业,他们都来白嫖审稿人,把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看云程比较讨厌在培训期间,有人私下搞营生挣钱,也需要问问他,有人帮忙做笔记,会收银子,这个要不要管。 最后收尾的问题是,教案售罄后,果然有两家书斋不老实,趁机浑水摸鱼高价卖。 杜知秋一下紧张起来了,“有我家吗?” 金掌柜笑笑,“没有,你家书斋大,看不上这点小钱。” 杜知秋放松下来,“那就好。” 府城杜家书斋的管事少爷,行事比较随性。 他觉得不值的,他就要压价。 看得见价值的,他会愿意合作。 现在两家关系尴尬,甚至有点崩,但在对方愿意好好合作时,几乎没出现过问题。 只有对方不满,不喜,为了市场偏要合作的时候,才会出幺蛾子。 不管他对云程的看法是什么,对云程部分作品的评价怎样,只要认可云程的写作能力,都不会在这时给人添堵。 其他事情没有,云程要他们把问题整理出来,答疑也贴上去,明天给他看看,第一册的答疑手册等他审稿以后,也按照班级分版本。 一班的最初的,二班是升级的,往上还能再更新版本。 一班问题就那些,会殊途同归到几大类。 云程预计就三到五册。考虑到没有网络传播,下一次授课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会把分支的问题一起解答。 以后再要更新升级,就得是他对文章有了新的理解,才去干的事。 跟预期一样,第一期小班开课后,云程就忙碌起来,因为每天都有交功课的人。 批改不能只评分,需要一定引导,让他们知道为什么不可以,改进方向在哪里。 不会急着给他们布置功课,没有一定人数,二班不开。 也不会看在人家重写了很多次,就动了恻隐之心,放他及格。 还好都是些能抗住科举压力的书生,高压之下,只有其他书斋走后门进来的人临阵退缩,空出了座位,能往里填新人。 到月中时,叶存山休沐,云程跟元墨轮班,换元墨去上课。 家里还没商量好怎么渡过这一天的假期,信件就接二连三的上门。 京都有来信,静河村有回信。 还有从槐城寄来的信与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83章 京都来信很厚,除却家常事务外,还有叶存山后续一年的学习规划。 去年叶存山离京后,程砺锋就跟彭先生聊过。 彭先生年后到府城,对叶存山的教学就是按照商量的路线来,主要在于帮助他打破固有框架,让文章更有灵性,有自己的特点。 这部分是引导为主,需要叶存山自己多加练习,从大量文章的练笔中,寻找突破的点。 除此外,授课主要是解惑答疑,还有给他讲其他知识,作为拓展用。 这封信里,则增加了许多时政内容。 旱灾水灾蝗灾瘟疫,修河道、水田等等,还有田地税务,一些官家控制的盐铁相关的东西都有提及。 试时务策。 根据这些朝廷需要解决的问题,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程砺锋附带了答案,是历年来朝廷的解决方案。 由他收集送来的东西,会比程文浩的更加全面仔细。 这是给他补充认知用的,类似其他书籍,拿来阅读用。 信里意思是,等到叶存山把这些都看完,知道遇见某类事的大致处理流程和方式,就可以把学习任务均衡下来。 科举还是不能钻牛角尖,稳住水平跟心态才是首要。 大抵是怕叶存山执着于要攻克一个问题,才肯开始下一步,程砺锋比较直接的说了,如果收到信件时,他还没能突破那一步,排开他的天赋跟不够努力问题,只能是他在想要打破框架的时候,有了太强的执念,所以没能越过。 文字是有力量和思想的,他做事可以目的性强,写文章不可以。 字里行间的浮躁,观者能感觉到。 叶存山看得似懂非懂,看了两遍以后,他决定抽空去找元墨一趟。 他只看过元墨几篇文章,多数是话本内容,正经写的文章看得少,可以就此聊一聊。 身边只有这一个人性子恬淡,与世无争,被多位先生点评适合退隐,看能不能有点新的感悟。 他把这信放到一边,云程也看完了家长里短信件,给他递来,“说了点家事,文瑞表哥成亲后忙得脚不沾地,回府就是睡觉的,不好要嫂子多想,抽空会陪陪,大舅妈跟文杰跟吃味,说他这娶亲了,心思都不在家里人身上了。” 叶存山皱眉:“媳妇就不是家人了?” -- 第621页 云程笑了声,“文瑞表哥也这样说的,所以大舅舅写信里,给咱们当乐子瞧。” 另外就是模拟考场的事。 因程文杰一直三分热度,又赶上程文瑞成亲,年底要准备过年的事,虽各类细节确定,也找了地方,安排人去盖考棚,实际真的开业,还是今年二月下旬。 是被程文杰催得实在没办法,先开了部分考点。 程文浩捧场,邀了关系好的同窗,同窗们又再约上玩得好的书生们。书生们听说这是模拟科举考试的,一听就是搞心态,把跟自己关系不好的人都叫上了,一起凑了五十来号人,进去考了第一批。 程文杰亲自监考,就占那么几条巷子的考棚,他都巡视得没完没了,不嫌弃累。 打扮跟考场小吏一样一样的,甚至在他们写起讲时,程文杰就要来盖戳,各方面的规矩守得死死的,把这些书生们的玩笑心态都唬回去了。 特别是他兄长程文浩,人家来捧场的,看他这打扮神气,望他笑了下,他直接给程文浩的文章降一等,令人哭笑不得。 考试跟科举规矩一样,只是入场检查不至于到脱光衣服,扒头发耳朵跟菊花的地步。 到中午有人渴了饿了,他也守规矩,能买茶水糕点跟饼子,但眼神多往旁边瞄瞄,就当他有作弊嫌疑,要盖戳赶人。 气氛这一块儿,拿捏得死死的。 一天考完,进去没当回事的考生,出来时都两腿发软,跟真的考了一场似的。 好东西不能只有自己享受,必须推荐给亲朋好友。 这一波的反向推荐,还让他把模拟考场办下来了。 赶上了院试跟科试,前阵子没空完善的东西,现在就开始逐步去弄了。 真被叶存山说中了,考试相关的东西写好寄过去,也不一定今年能办好,可以不用急。 最后则是关心了一下云程培训班的事,说算着时间,差不多收到信时,也该培训几天了,问他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人帮忙。 所以今天休沐的事也有了,需要写封比较长的信汇报家事公事,叫长辈安心。 静河村的信件相对要薄一些,这次的信是叶根写的,是对他们上回捐书给族学的事做感谢。 客套话没说太多,大抵说了些叶存山的家事,表示会看着些他家里人,让叶存山放心读书,也要云程安心管铺子的事就好。 存银的亲事上回回信说过,叶根来信说,算着该是叶存山乡试完,到时他们回村报喜再说。 圆圆这边反而没什么好说的,娃娃太小了,是有个提点,也是警醒,要他们别因孩子肤色,就瞎信偏方。 小奶娃经不起瞎嚯嚯,孩子好着就行。 云程最怕这种信了,把事情挪到台面以后,他都不好接话,要叶存山写回信。 槐城来信则照常,分了两封。 一封给云程他们的,很薄,撑死了两页纸。 一封给存银的,很厚,而且是很明显的厚了起来。 叶存山皱了下眉,“他怎么突然话这么多?” 存银也跟着皱眉,“可能是塞了很多白纸。” 陆瑛是有前科的,跟程文杰比谁的信厚时,他往里塞了画片跟美人卡片凑数,整体摸着很厚一封,实际啥也没有。 叶存山顿时有点不开心,看存银的眼神颇为复杂,“你就那么老实?别人给你写这么几个字,你都要巴巴写厚厚一沓。” 真是,什么话都给他说了。 写多了不满,写少了也不满。 存银没急着看信,放一边,去拆礼物。 给他的礼物都会单独贴个条子,就怕人认不出来是给他的一样。 这次礼物不多,是一条马鞭。 叶存山看了,就知道是可以让存银学骑马了。 云程也说该学了,“老追着威风跑,等你跑久了,它习惯了,你再上它背,它颠你怎么办?” 存银皱皱眉,“现在就学?” 他有莫名的不满,明明说他把马养得好,陆瑛教他的。 明白陆瑛不可能来府城,教他骑马的事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也有微妙的不爽。 做不到,干嘛要说。 但在哥嫂面前,他不能这么使性子。 显得很无理取闹,也有些不识好歹,得寸进尺,没眼色。 所以他点头,“哦。” 附带的槐城特产,主要是毛皮,这季节用不上,暂时收起来放着。 他信件的内容要比从前柔和许多,看得出来边关摩擦频率降低,他身上血腥气减少了。 讲了些军营趣事,说了点家里催他在槐城相看的烦心事,一笔带过了有几位相熟的兄弟长眠雪山底下,他觉得那地方太冷,想给人把尸骨挪回家。 这一笔带过的事,反而更加抓心。 后面再说旁的琐碎事情,都无法掩盖这一处的沉重。 云程明白,他就是难受,无处倾诉,所以往他们这关系近,相隔远的一户寄,藏一句心事已经是极为了不得。 回信不能往这处戳,他们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就好了。 猜着陆瑛应当不会跟存银讲这个,云程就跟存银说:“能买的东西就那些,咱们也不能把府城的东西都买个遍,我看他不缺什么,就缺人聊天,比较……” 寂寞这词,不适合在存银这里说,云程换了个词,“比较无聊,你多跟他说说话好了。” -- 第622页 反正存银每回寄信,都是厚厚一封。 小孩儿再怎么长,怎么变,本性还在,活泼开朗嘴巴甜,碎碎念都有文字藏不住的朝气。 多看两篇小日常的记事,能聊以慰藉。 给存银的信,就不当众拆开,要他自己看去。 云程跟叶存山要给京都跟静河村两处写回信,存银看罩着书桌的帐篷里,只有两张椅子,他便回房拆信。 里面是有两本活页本,一天一张纸的算,叠两个月,也足够厚了。 存银盯着看了会儿,都没敢翻开。 上回来信,陆瑛已经会写点琐碎日常,简短但有趣。 信短,往好了想,陆瑛肯多写了;往坏了想,陆瑛耐性应当不足。 这次塞白纸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先看了收信后写的,单独装在信封里的信。 字怪多的。 的确是要他学骑马,送他马鞭,要自己在府城请人。 别的字句,没能吸引存银注意,唯独亲事这里,存银看了好几遍。 主要笔墨就在这里了。 陆瑛说自己被催着相看,又说槐城成亲的习俗,还对比了跟京都的哪里不一样,最后问存银:“你该到年岁了?” 按照大众算法,他确实到了。 从去年到今年,许多人都问过说过,相隔较远的亲戚还寄来了礼物。 因为明白自己会多留两年,暂时也没心思,至多不过是有收礼的感动,真为亲事激起心里涟漪还是少。 但他此时把信扔一边,不想回了。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陆瑛这个应当是暗示吧? 暗示他,到成亲的年岁,就不好跟外男书信往来多。 难怪要他自己学骑马去。 不写回信,他就闲着。 开门出来,一到院子,就看见了菜园里已经长出来一截的草。 草叶是锯齿形的,存银不喜欢这种草,认为不漂亮。 但现在草还小,挨着挤狱夕在一处,颜色清新娇嫩,看着很有几分可爱,他看多了,也有点喜欢了。 刚挪过来时,草叶尖尖发黄,看着会死一样,几天没管,又自己活了过来。 生命力极为顽强,不需要人去精心照料,就能活。 精细着养,反而都死了。 存银望着看了会儿。 心想:那交朋友也该这样,太热情的去贴着,会死的。 想完,他觉得矫情,就摸回哥嫂房间,问他们吃不吃茶点,“我去做绿豆糕吧?圆圆睡醒了也能吃。” 圆圆继承了叶存山的小火炉体质,冬天里暖呼呼的,夏季热得很,没见过猫猫狗狗,也自然而然会热得吐舌头。 从前还小,不明显,到现在过了两岁,一些行为越来越有个人特点,热得她越发喜欢吹风,也越发容易打瞌睡。 小孩儿不拘着,上午睡,下午睡,想睡都能睡。 云程说太热,不用做,“想吃叫知新出去买点。” 也问存银回信写好了没有,“到时一起寄了。” 一般是驿站那边来人,跟他们说有人要去往槐城,看他们有没有东西捎带。 但他们准备好了,也能提前送过去,若有人去槐城,就直接捎带了。 家里忙,府城也人多拥挤,天气还热,云程叫存银别拖着,“出去一趟也累。” 存银挠挠头,想起来云程还叫他多跟陆瑛说说话。 于是他回屋,就这么写信: 成亲好啊,以后有人跟你说话,就不无聊了。 他看过云程在小云朵上画的颜文字表情。 存银在下头学着,画了个元宝的样子,往上附带了一个他曾经见云程画的微笑小脸。 友好和善里,不失阴阳怪气。 那就不需要大老远的跟我写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太好分章,所以合一起了qwq 今天睡过头了,没来得及写很多,明天会补字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啊!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84章 槐城收信 两地差不多同期收信,五月二十,槐城收到了信件。 是随生辰礼寄来的,有云程画的画,也有存银做的成衣。 这次收信,陆瑛不在营地,没立刻翻阅。 年中不忙,也是催婚催得实在厉害,他爹说了不管,随便他回家挨骂,实际还是揪着他回府,张罗人办酒。 地界环境问题,槐城重武轻文,像陆瑛这种搁在京都要被说不学无术的才识,到了槐城没人在意——识字就行了,看得懂兵书就更好了。 真被在意的,是够不够勇猛,有没有胆气,能不能打。 三样占齐了,再有点军功加持,才得人正眼瞧。 不然就槐城这种常年跟外敌有摩擦的环境,哥儿姐儿们都看不上将军府的草包,只会堵心。 不崇文,诗会茶会就太文绉酸气。 陆将军就直接酒会了,酒会要找个合适的名头说出去,太过直白的,等于在槐城也说一次他儿子没人要,这肯定不行。 名头就是这几次摩擦都完胜的庆功酒。 陆瑛说了几次不去,依然被摁头参加了。 是庆功宴,同僚肯定都要邀请,要他们把家里孩子也带上。 武将并不代表憨傻,明说了要带孩子,就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带的就都是家里适龄的孩子。 -- 第623页 哥儿姐儿有,男人也有。 陆瑛被人挤眉弄眼的问,“你家真的同意你在槐城娶亲啊?到时两地不好往来,我看咱们这里的哥儿姐儿都凶,去了京都憋后宅,还要给你闹事的。” 给他相看的事不直接说出来,就有他的活动空间。 陆瑛张嘴就歪曲事实,“所以啊,这酒会是给你们办的啊,你看这适龄的男男女女凑一块儿,相中了要勇敢说,不然被人截胡了。” 跟陆瑛交好的,多数跟他差不多大,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半没有说亲。 越是这种环境,人就越慕强。 通常是拔尖儿的人蜂拥抢,余下的就跟歪瓜裂枣似的,要被挑挑拣拣。 陆瑛想到这个就不爽,他继续怂恿,“他挑你就由着他挑啊?你不会过去挑衅啊。” 挑衅可能会得罪人,但也会让人印象深。 又不是盲婚哑嫁,印象深,就已经跨出去一大步了,以后再慢慢刷好感,总比献一堆殷勤,人家都记不住的好。 他说得身边人蠢蠢欲动,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起身离桌,去找人“挑衅”了。 是一些从陆瑛这里学来的超自信发言: “你在克制对我的兴趣是吗?” “你的小花招成功吸引到了我。”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你说气话,我不信。” 在座的,没几个好脾气。 能忍? 挑衅计划是成功了,外头的冰场也满了。 是常年有冰雪的城市,相较于骑马,他们要更加擅长各类冰上运动一些。 会滑冰,打冰球。 离了战场,就不打打杀杀的。 冰面的较量,一样考验人的体力、平衡力和反应能力。 有一组开始,其他人就要来围观。 看着看着,就技痒,跟着一起下场。 这热闹架势,陆将军不过脑子就知道是陆瑛干的好事。 过来找他,他还窝椅子里摊着,喝着烧酒看大戏。 孩子有了小将军的名头,不好在外头训斥。 陆将军心说,做爹的,也不能太粗鲁蛮横不讲理,有事可以回家再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越想越气——我要揍他还挑日子啊!? 陆瑛身姿矫捷灵敏,撑着栏杆就往下跳,落冰面上时,鞋底砸出了两蓬冰花。 陆将军拿了酒杯砸过去,陆瑛转身滑走,把场内人当避难所,四处躲。 单纯从动作描述来说,该是很狼狈的。 实际满场都是他恣意痛快的笑声,伴随几句对亲爹的挑衅,“你别让着我,你来啊。” 当天在冰场没挨的打,回将军府后给他安排上了。 到了深夜,他才得了空闲拆信。 这次信件有了主题,是给他贺生的。 来往次数多了,陆瑛有拆信件的顺序。 云程写的信短,陆瑛会先看,看完少一桩未做的事。 这次信件内容比前几次多了个事,讲话本培训班的。 算算日子,在他收到信件时,培训班已经开始半月。 陆瑛还记得他初次见云程的样子,跟存银摆一块儿,就是个普普通通,模样过分漂亮的小哥儿。 成亲嫁人,脸上也有稚嫩。 对外界有警惕防备,与人相处有点小聪明,实际办事做事没什么主心骨,很依赖叶存山。 陆瑛从前看着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仔细把培训班的简要情况看完,感觉他在这两年里,有了很大的成长。 写家长里短的信件,会把人平凡化。 就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介凡人,每天就是吃什么喝什么,睡好了没。 真到有了自己独立完成的大事,才显得出来变化。 这是要贺喜的。 他从前爱看话本,南下寻姑姑线索时,在蔚县待过,实地追更《赘婿》。 这两年通信里,云程每回都要给他捎带新鲜话本。 有了教案,也给他寄了两本。 他自己留着看可以,若槐城有人想写话本,也能分享给友人。 陆瑛来槐城后,回将军府的次数屈指可数,认识的文人可以忽略不计。 他简单翻阅几页教案,原本说看看内容,不小心看进去了,回神时,已经翻看了十几页。 “表弟这写作功底又进步了……” 要是云程听见,就不会承认。 都是总结出来的优质故事情节,能一眼抓住人的眼球也正常。 这教案,他留一本做珍藏,另一边打算交给管家,联络书斋书局刻印。 槐城的土地粗犷,也有许多浪漫传说。 他这两年没玩乐,不清楚本地人对话本故事的看法,刻印出来,就当帮云程把教案分享得更远。 也许他下次出营地,槐城内就有许多新鲜故事,他也能买上两本,给府城那头寄去,要云程检验成果。 最后看的画。 这画已经请人装裱好,可以立刻悬挂起来。 陆瑛把墙上地图摘下,挂上这三幅大场景画,看了好久,他卷起来,叫人给他爹送过去。 到底年轻,一身锐气锋利。 没上过雪山之巅,没去过密林深处,没见过悬崖底下的光景,他会好奇,想要探索。 看云程给他画了三幅画,壮阔秀丽里,揭开了表层神秘面纱,他反而更好奇了。 -- 第624页 若有机会,他打算去走走看看。 这画,就给已经没什么冲劲的陆将军欣赏好了。 在云程信件上花费的时间多,陆瑛收拾收拾准备睡觉,拿了存银单独封装的信件,到炕上看。 多写几次信,就知道活页本里是日常碎碎念,搁在最上头的,才是真的信。 是祝贺他生辰。 看见云程那封信的内容,陆瑛就有猜测。 他其实不想存银祝贺,这东西挪到明面上,就有条线跨过去了。 恰好见面赶上了,可以说。 没碰面时,不必特地说。 两地通信一次,都要隔着两三个月。 他回回有礼物捎带,赶上了就是生辰礼,没赶上就正常的礼尚往来,没刻意提过。 现在收到这么一份礼,往后再寄东西,赶着年底时,就要跟小圆圆一样,说一下是存银的生辰礼。 这跟寄信不一样,有了特殊日子,就会加深期待感。 陆瑛视线在纸上落下的数个小墨点上停留一阵,侧目看向地上箱笼。 存银说给他做了成衣。 存银是在学这个,陆瑛某次写信没收敛,主动要求要,赶着生辰时寄来这个,还算合理。 只是存银往上加的几句话,他能自动翻译出来:不喜欢就别穿,别给我说我做得不好。 该是这种霸道强硬点的语气,放在信里,却略显不安,是说也许会不合身,要他去找裁缝改。 陆瑛摇摇头。 下炕把箱笼里成衣拿出来。 存银做的冬装,里衣都夹了层棉。 外衣要更厚实,滚了毛边。 用的黑红配色,绣样主色调是暗金色。 衣服样式简约飒爽,袖口收紧,护腕用了一排小皮绳,扣眼处也绣了点纹样,处处透着心意。 本想直接挂进柜子里,走动间,他觉得冷,顺手试穿了下。 是做的冬装,要比普通成衣略大一些。 陆瑛身上肌肉紧实了,人没往魁梧的方向长,卸下铠甲,身材是高挑硬挺的,衣服上身后,各处都合适。 靠里这面,存银给他做了毛绒内衬,薄薄一层,贴着身子就开始发热,穿着很舒服。 是完成了某种任务,陆瑛就此收手,脱下后挂进衣柜,睡觉。 酒会持续三天,这是槐城少有的热闹。 第二天来的人要更多,这批人里,就有人不愿意把孩子嫁到京都那么远的地方,一开始藏着没来参加的人。 陆瑛跟他爹说,“你也体谅体谅人,不能他们在战场上提着脑袋卖命,回家还要担心孩子在京都不适应,在京都受气吧?” 陆将军侧目扫一扫他今日的穿着打扮,鼻子里哼气,“不相看,你穿这么风骚做什么?” 红衣张扬,滚边的一点黑布料压不住气焰,他在雪白冰蓝为主色调的环境里,像一团明烈的火焰。 陆将军不讲究这些,懒得管他一身花孔雀似的气质,就问他什么时候做的衣服,“那腰都掐出来了,你不嫌丢人。” 到底是在京都满城野过来的人,槐城两年改不了本性里的爱俏。 陆瑛懒得对亲爹说骚话,留下一个意义莫名但很欠揍的笑,端着酒杯走了。 人到槐城成长了很多,也受欢迎了很多。 他避着事,也有人找到他堵上门。 跟民风一样,这里的人表达感情要比京都的哥儿姐儿直爽,行不行的,要给准话,别拐弯抹角的绕着人玩。 陆瑛明知道这点,还故意绕。 “你看见我今天穿的衣服没有?” “是个小哥儿做的。” “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有点惦记我?” 回信也有了,写写酒会的热闹,也写写这挡桃花的巧妙。 落笔时,陆瑛想起来存银给他送过桃花符。 招来了桃花,还得存银做的衣裳挡回去。 挺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 *自信言论是网络热梗,做个标注 *存银十六岁是可以说亲的,现在有一点点苗头,应当是没问题的,也做个标注,大概类比初中时的萌动,正经接触,意识到心动,会在十六以后。 其他应该没了qwq 第185章 小日常 进入五月底,小班轮过三期,云程进入了高强度工作状态。 公开课不需要他去上,小班也是七天一次,还有元墨轮班,目前他只上过两次课,但作业量与日俱增。 这些能在科举场里熬着,捧着书动辄背诵万字以上文章的书生们,肯在考试以后留下,都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毅力与坚韧。 二期三期的小班,会从公开课里吸引新人,也是这里开始,每天交上来的作业,云程都是用箱子带回家的。 他不想把事情积压到一起,也不想这些人每次作业要等七天才能知道结果,基本每天都会批改。 鉴于部分人没有写话本的经验,并非在理论知识熟记后,就能掌握并熟悉运用。 云程抓了些帮工来筛选,都是在铺子里写过稿子的人,连存银都能帮着筛选一批。 打眼一看,过分文邹酸气的重写,全篇无主要情节的重写,全篇跑题的重写。 随着书生们越来越熟知套路,这一步的筛选慢慢失去作用,云程需要看的作业慢慢堆叠,回到了几乎整箱都要看的时候。 -- 第625页 工作量大,就有了二次分工,他看完,说批改意见,勤学给他写上去。 等到月底休沐日,云程就能把担子往元墨那边压,跟家人处处。 这次休沐没有来信,无杂事分心,都在家里。 圆圆整个人都黏在云程身上,热得小脸冒汗,也要紧紧抱着他。 是云程最近太忙,即使每天见圆圆,给孩子的感觉也是疏远的。 叶存山坐他俩侧前方,拿着蒲扇给他们扇风,“要么不出去玩了,下下棋算了。” 外头太热,云程工作久坐不动,很伤脑子,现在看着都没睡醒似的。 受天气影响,他胃口差,食欲不振。 存银给他做些爽口的凉菜,他能多吃点。 赶着暑气浓重时,这东西吃多了上火,唇角要起燎泡,不吃他又吃不下饭,最近明显掉了称,脸看着都瘦了一圈儿,显得那双杏眼格外大。 云程拿帕子给圆圆擦擦汗,手跟圆圆脸挨着,对比起来感觉圆圆有白一点,他当是汗白,没在意,问叶存山:“教存银骑马的人请好了吗?” 存银坐旁边往花瓶上画画,突然被点名,后背都崩了下,他跟云程说:“我等到秋季再学,到时天气凉爽下来,我出门不怕中暑,你也差不多该忙完,家里有人照看。” 云程看看日头,没再劝。 他问圆圆想玩什么,“带你去巷子里玩玩好不好?你是不是有段时间没跟外面的哥哥姐姐玩了?” 圆圆不想去,就要抱着云程。 才给她擦过汗,她额头又冒出一层汗。 云程想了想,决定带圆圆玩叠纸。 小孩手小,叠纸主要是让她打下手,随便扯扯废纸玩就行,有个参与感。 他们一家子都在写写画画,废稿纸很多,刚好废物利用。 云程久未接触,很多叠纸都忘记怎么操作,纸飞机倒是拿着就能来。 圆圆喜欢纸飞机,她都能把飞机放飞,会再追过去捡起来,舍得离云程几步远了。 云程又叠了几个纸盒子找手感,这东西能当桌面跟抽屉的收纳盒用。 千纸鹤试了两回,就叠出来了,还给圆圆叠了一朵纸花。 她玩累了飞机,回来就趴竹床边走不动路,喜欢花,抓手里拿着不放,另一手小心翼翼的去碰千纸鹤。 纸鹤微微晃动一下,她就受惊了一样,迅速缩回手,眨眨眼睛再继续伸手。 叶存山叫她名字,圆圆就抬头看他,叶存山身体前倾,伸手拿了一只纸鹤走,跟圆圆说:“有一只纸鹤飞走了。” 圆圆低头看,竹床上本来有两只纸鹤的,现在只剩下一只。 她眼睛都微微睁大了,看看竹床各处,又弯腰看地下。 这人,逗起小孩子不讲基本法。 他趁着圆圆弯腰时,站起来,把纸鹤放在了棚子下的藤蔓间。 坐下后要说圆圆傻兮兮的,“纸鹤飞走了,是朝哪里飞?” 圆圆看过小鸟飞,刚才还玩了纸飞机,跟上了叶存山的节奏,立刻就抬头看了。 这棚子上的藤蔓有往下长,照顾小孩子的视线,也是叶存山临时挂不到太高,圆圆一抬头就看见了,小脸洋溢着甜甜的笑,指着说:“纸鹤在上面。” 云程跟着仰头看了眼,决定给圆圆做个小风铃。 家里没多余的铜和铁,从瓷片怕掉下来伤着人,风铃第一步就舍弃了声音,成了哑巴风铃。 是给自家小宝宝的,上面东西就挂得花哨。 云程让叶存山去准备个圆盘,就用竹篾编个环形出来,里头再穿插竹篾,就能有很多地方可以挂线。 云程这期间又叠了些简单的花样出来,要圆圆抓,圆圆喜欢的,他都多叠两个,不喜欢的就不叠,差不多够数,就穿线,调整间距,一个个的连起来挂到圆盘上。 圆盘顶部,有细麻绳吊着,叶存山踩着凳子,给挂到了棚顶下,调整长度,看圆圆现在太矮了,把高度降下了很多,再把圆圆抱到竹床上玩。 她伸手,就能碰到花花跟纸鹤,还有纸飞机跟小船。 旁边有大人,能让他这么玩。 存银看着,总在分心,他这花瓶,画了好久,才只画好了一只。 添补完色块后,他把花瓶拿到一旁晾着,回来跟云程学叠纸,问叶存山:“大哥,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忽悠过我?” 指拿了纸鹤放天上,假装纸鹤飞走的事。 叶存山哼一声,“我需要忽悠你?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在养圆圆的过程中,存银逐渐认清他小时候傻兮兮的事实,现在就总忍不住想提醒圆圆,不能给以后留黑历史。 但小圆圆听不懂,她现在就循着本能来,玩得可开心。 存银叹了口气,“明知道是坑,她还甘之如饴。” 叶存山要他好好说话,存银不能好好说话,“你现在要大嫂给你说,大嫂指不定也是我这个调调,那些书生实在是太酸了!” 云程说:“我没有,我已经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这比染上书生们文稿的调调还可怕。 叶存山说不如还是出去玩玩,透透气。 云程想了想,决定不去。 热,累,懒得动。 到朋友家里,是要朋友当陪玩,不如自家里玩玩。 三个人凑凑斗地主,等圆圆大了,能凑一桌麻将。 -- 第626页 期间,聊的是叶存山生辰的事。 他们成亲后,云程一直重视家人的生辰,弄成了一个很有纪念意义,很值得期待的日子。 加上圆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占满了,每个季节都能吃一回蛋糕。 今年注定无法出去玩,叶存山说等到生辰那天,想云程休假,“你在家里陪陪我。” 不如直接说云程好好休息,讲出来肉麻兮兮的。 午后时间安静祥和,聊聊天,说说话,打打盹儿,晃眼就到了落日,该准备晚饭了。 赶着傍晚有风,温度不燥时,叶存山跟云程一起带圆圆出去散步。 叫存银跟上,存银不想去,“我的花瓶晾干了,我要继续上色了!” 在纸上的颜料涂得薄,好干。涂花瓶上的,颜料堆积略厚,陶瓷不吸水,难干。 每一层上色,都要晾好久,存银还是一个只学过服装配色,没自己上手用过颜料的人,这个度难把握。 还有把颜料铲下来,晾干以后再涂白重复上色的操作,这花瓶,估计还得五六天,才能画完。 外头也就是走走路,吹吹风,存银比两个大人轻松,想出去就能出,不差这一次。 散步主要是陪圆圆玩,到夜里洗漱过后,夫夫俩才窝一块儿说说话。 聊聊家常,说说蜜语。 柔娘六月里会来府城,带着她家的小闺女一块儿。 柳文柏家的小夫郎怀崽了,过年成亲,夏季怀孕,这速度,身边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是说他忙着讲课带班,还有空去折腾夫郎。 庆阳跟钱满盈这两个主要负责连环画的人,跟着一起上培训班,看以后学有所成,能不能画自己的故事。可能是天热压力大,庆阳出现过一阵的干呕状态,都说他可能怀崽了,去医馆以后,大夫说是太累了,云程看他情绪不对,放他休假了。 然后夫夫腻歪。 到了夏季,都是叶存山摇扇子,云程想摊着就摊着,想往人身上蹭就往人身上蹭。 今天他学着圆圆,两人挨着的地方闷出了汗,他专门做的夏季睡觉穿的短袖短裤都抵不住热,被汗湿了一小片。 叶存山推他肩膀,要他摊着。 云程摊回去,就要再抱回来。 叶存山都看笑了,“你怎么这么黏人?” 云程老实说想他。 该是要听懂暗示的,叶存山还摸云程脸。 他手大,能贴住云程大半张脸。 云程往上蹭一蹭,能感觉到上头薄茧的糙度。 但叶存山装听不懂暗示,“我就在这儿。” 云程就笑,“你怎么还端庄起来了?” 是端庄,还是心疼,云程心里清楚。 说两次,叶存山不做,他就算了。 揉揉都要睁不开的眼睛,他就闭眼睡觉。 还是老话,有事要说,有需要就讲。 能满足他都可以满足,没空也能抽出空闲,总不能因为外面的事,伤了夫夫和气。 叶存山挺喜欢云程闭着眼睛讲话的样子,懒懒的语调跟微哑的嗓音都往他心头挠,痒痒的,很让人心动。 他问怎么就叫伤了夫夫和气,“咱们又不至于吵架。” 云程要挣开一条细缝瞧他,“床上和睦,也是和睦。” 久不睡,夜生活出现问题,那不就是伤了感情? 歪理一套套的。 乍一听,很有道理。 细想,就经不起推敲。 怎么夫夫和气,还得是睡出来的? 叶存山跟他翻旧账,“我开始没睡你,也喜欢你。” 云程要他别说了,“你又不碰我,别给我点火,说话说得人燥得慌。” 叶存山不说话,他又不乐意,叶存山就给他背课文。 哄睡方式升级了,不能背古文了,要讲故事。 叶存山让他想清楚点,“你每天看那么多,还听啊?” 云程就不听了,由着叶存山顺着背《诗经》。 假期过,就要继续投入忙碌生活。 培训班内部做过多次微调,但上课周期没变,依然是五天公开课,一天小班课,一天休假。 其中公开课作业没人批改,小班课作业随时都能提交,但不鼓励冲量,作业都有登记评分,得到三次敷衍评价,就可以清退。 云程开工,是为了批改功课,能不去庄子里,就在话本铺子里批改。 今天金掌柜有两件事跟他说,第一件事是叶存山《艳.遇记》的画本事宜。 他看云程的眼神很不对劲,是认出了画风,知道是云程画的,不当面拆穿,也挡不住怪异视线。 云程淡定接受打量,挂上了叶存山的名字,就是叶存山画的,关他云程什么事。 售卖预计在六月底,最迟七月中旬开始。 报价会比《王家村》高很多,金掌柜拿不定主意,所以来问云程。 因为云程看起来是比较习惯走薄利多销的路子,想要先让看客们养成习惯的。 这次云程问过价格,却没说不合适的话,金掌柜纳闷,问了一句,云程反问:“你知道春宫图的售价吗?” 金掌柜:“……” 带图的,比字的贵。 春宫图,也有质量区间。 《艳.遇记》的漫改版本,可以划拉到顶级。 简而言之,贵就贵了。 -- 第627页 第二件事是那位总结能力很强的书生,已经在话本铺子上工过半个月,主要是帮忙整理提问箱问题。 跟人相处很和善,办事认真。人品问题金掌柜还去打听过,除却憨直了些,其他没什么。 现在是需要问问云程什么时候拨到元墨那边,“他还想跟着你一段时间。” 通过考察期,云程就问名字。想想元墨还在上学,现在没空带助理,他身边也用不上人,就让金掌柜把人拨到柳文柏那边带一阵。 “他还是容易飘,要人给他整理下文稿挺好的。” 聊到柳文柏,就要顺便问问大冒险话本后续更新问题,“有交稿吗?质量怎样?” 金掌柜说没问题,顺带提了穆辉跟贺泉的仵作稿子,“明显精力不足,写得很慢,我看了全部内容,觉着他们应该要培训结束后,才能多写点,跟上进度了。” 破案文,重逻辑线索的安排,精力不足时,宁愿放着,写慢一点,都不能去赶进度,到时错漏一堆,还要重写。 云程又问穆辉情况,“能当讲师了吗?” 这事是杜知秋负责,两人才碰头过,金掌柜说准备试讲了,这周安排,先复讲,再主讲。 贺泉那边毫无准备,明明写《嫡子归来》时,还很有冲劲,到后续写仵作破案文,也有主动出击,争取机会。 现在能有往上爬的机会,他却不挪窝,甘愿做后勤。 知道是只想跟文字打交道,云程也觉得可惜。 “有空的话跟他聊聊,不做讲师,那不是还有助教吗?你看看这一箱箱的作业,他批改的时候,也是避免以后自己踩坑,问他要不要来。” 这些云程亲自带出来的写手,批改初级作业是没问题的。 金掌柜也觉得万事都让老板亲自干不行,当云程想抓壮丁,手头事先搁一边,就去找贺泉。 贺泉还是不愿意来,被带到云程这里,聊了几句,才知道是最近总结提问箱多了,发现很多问题他也有。 云程要他及时住脑,“别往深了想,那些答案都没有唯一性,都是总结出来的规律,不按照规律走的,也能成,教出来的东西是通用模板,教他们更好的上手,你这阶段,是需要有甄别能力,别什么都学。” 他这状态,不适合继续整理提问箱,云程直接要他来批改作业。 从实战中找问题,别好好地苗子,毁在了根上。 忙起来,时间过得快,到叶存山生辰前,云程提前交接班,不是休沐日,他也如约在家里待着,好好休息了一天。 叶存山下学回来,云程已经养足了精神,眼睛都有光。 蛋糕做好了,存银的花瓶也画好了,出去买了新鲜的花放着。 久违的唱了个生日歌,顺带要叶存山许愿。 今年云程跟存银不凑热闹,要叶存山自己来。 圆圆从前记忆不深,现在好奇心重,要学着叶存山的动作来,就分了一个愿望给她。 她没学到位,许愿的手势不标准,两手虚虚挨着。 要她闭眼睛,她要悄悄睁开看蛋糕,张口许愿就是:“圆圆想吃糕糕~” 不会说心里话,所以讲个大实话。 欢笑声里,叶存山拿着勺子,给她挖了小半勺奶油,送她嘴边,让她尝个味儿,就开始分蛋糕。 三块不好平分,他直接切了四块,一家四口分了,圆圆也有很大一块,她眼睛一块块看过去,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要是在村里,叶存山就不讲究,等圆圆吃剩了,他能接过来。 现在被云程念叨多了,加上他对存银也有避嫌,所以在圆圆的大蛋糕上,又给切了一道。 圆圆抿着嘴巴看他,叶存山说:“这个好拿,吃完再吃。” 圆圆信了,拿着勺子吃得可开心。 一小块就饱了,只能眼巴巴看着剩下的大块蛋糕。 云程到她面前装饿,“爹爹没吃饱,圆圆要分蛋糕给爹爹吗?” 乖宝圆分了。 云程切一块,存银照着学。 剩下最后一小块,看着蛋糕大小,圆圆摸摸自己的肚肚,感觉是可以再吃点,叶存山摸她头,“给他们分,不给我分?” 圆圆小手一挥,一块蛋糕都不留,全给分了出去。 得到了亲爹肩膀豪华游套餐。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86章 晚饭吃完,夫夫回房。 今年不出去玩,云程没很多空闲去准备礼物,趁着今天白天休息好,晚上有精力陪叶存山的时候,云程问他想做什么。 大晚上的,古代还有宵禁,也没电子产品,夫夫俩窝一块儿,要问做什么,就没几样选择。 叶存山去翻印章本。 因云程最近培训班的事情很忙,休息时间压缩厉害,他没攒下几个印章。 看他今天乖乖在家休息的份上,叶存山给他盖了个小山印章,跟云程说他要兑换奖励了。 云程觉得叶存山还怪讲究的,“你今天要什么,就可以直接当礼物了,不扣印章也成。” 叶存山要扣,扣完以后,把他之前给云程做的一盒卡片拿出来了,要云程抽。 云程大概明白他意思了,问他有没有搞错,“应该是你抽卡吧?你抽卡,我哄你,我抽卡,就成了你哄我了,那不是颠倒过来了?” -- 第628页 叶存山就要颠倒过来,让云程抽卡。 “今天你听我的。” 云程就乖乖等他把卡片顺序打乱,从桌面上随机抽取了卡片。 书桌有了蚊帐罩着后,他们晚上不到睡前不上炕,玩这种小游戏很方便。 第一张卡片是比较普通的抱抱卡,被叶存山弄得不普通。 云程说面対面拥抱一下就完了,结果被叶存山抱腿上坐着。 有段时间没亲密,云程不太习惯,动了两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等着重新抽卡。 他问叶存山:“今天要抽几张卡?” 叶存山说:“看情况吧,有的卡片耗时长,有的短,都是短的,咱们多玩会儿。” 卡片送给云程后,他很少用。 上面被叶存山盖章的很少,今天是他兑换的,不需要往上盖章,以后云程还能拿出来兑换。 云程随手又抽了一张,等同废卡。 是小秘密卡片,之前说过用法,是指他有小秘密不想说的时候,可以用这个兑换。 硬要说秘密,那只有柳小田生孩子后跟他说的悄悄话,让他保密的。 他那时就没给叶存山说,叶存山听说是柳小田的秘密,也不感兴趣。 云程把卡片放一边,挨着他蹭蹭,“先说好,我没有秘密。” 叶存山当然是信了,往后亲亲卡按摩卡都有抽到,还有一张美食卡。 他问云程想吃什么,“明天给你买。” 云程就想吃点卤味,吃点凉菜。 这季节,没点辣的,他一口饭吃不下。 叶存山答应了,“给你买鸡爪鸡翅鸭锁骨。” 还想吃素菜的,想要豆干,豆腐,藕片。 也想要吃各类蘑菇,还有卤花生。 都行。 云程开心了。 觉得这也挺好。 抽卡时有聊天,这个费时间,等到云程再抽到一张面壁思过卡时,夫夫俩就收工睡觉。 白天在家里休息,睡了一天,晚上抽卡时被叶存山抱着,有点热,但后背一直被人轻抚着,气氛没往暧昧上升温,云程倦意被他全部勾出。 躺下前只用棉帕擦了擦汗,没空做其他。 隔天早上睡醒了,云程跟叶存山一块儿出去晨跑。 这是很久没干的事,回来路上是慢走,云程跟叶存山说:“你不用专门空出来时间陪我,咱们都知道的,也就今年了,你这边我看着学习任务挺重,哪能次次休沐不拿书?” 叶存山的性子,也不是能完全放下书本的人。 云程现在不能时时检查,之前突击过两回,叶存山不是傻子,他现在要加任务,都不会让打卡本上写了,云程就无法发现他在府学的学习情况。 只一点,休沐时不学习,复学后,肯定要赶赶进度。 叶存山应下,“我也就上回休沐,和昨晚上没学习,再下次,是要到中秋假期了。” 中秋是云程的生辰,日子好,到时他能休息。 按照云程的预期,到中秋左右,培训班也该到收尾阶段了。 实际看现在的进度,云程感觉很玄乎。 他跟叶存山老实说了有点困难,叶存山没在意,“到时你没教完,也有人会组队回家,盘缠不够用了,人少,你会轻松很多,晚点收尾也没事。” 他提醒了云程,云程开班之前,想到了留在府城的花销问题。 开班之后,各项花销上,都是尽量压,不给人趁机高价捞银子的机会。 希望这些赶考结束,留下来学如何写话本的书生们,能在经济上压力小一些。 忙起来后,这部分就有了盲区。 一直注意,也知道有人待不久,没想到这日子快要来临了。 今天云程去话本铺子后,就在催促金掌柜抓紧把答疑手册刻印出来,“刻印所花时间不短,弄完也差不多要七月底了,不能拖延了。” 这时候,杜知秋之前提议的,讲课时,请书童书生听写,把授课内容记下来的事,作用再次突显。 先是便于存档整理,再是方便助教复讲,然后就是现在。 等到结课后,云程会考虑将所有内容刻印,会有完整版跟精华版。附带随堂作业,也会去抓典型的例子附带上。 离了府城,也能自己学。 典型的例子,就是班上书生们的功课内容。 这事需要获得授权,免得遇见了脸皮薄的书生,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公开处刑,往后出乱子。 获得授权的这部分功课,会酌情给点润笔费,数量不会多,是点心意。 这件事,云程跟培训班主要负责的几个管事,一起沟通商量了两三天,敲定细节以后,恰好赶上他去上小班课时,在下课前拖堂,给大家说了声,具体内容还有贴榜,再有不懂,欢迎随时咨询。 答疑这部分在开班两个月后,有了更细致的划分,其中就有公告答疑区。 培训班发布的公告,他们有任何不懂,都能直接去问。 这次公告,引发了一些不安。 有人在猜是不是云程不想开班了,觉得累了。 因为真的参与进来后,即使只单纯跟班学习,都能感受到培训班一直处于连轴转的运营状态,各方面都没停止运转,为学员服务这块做得非常好,可他们没有任何一人交过学费。 唯一花钱买的教案,也能从厚度和字数上,看出来用心程度与性价比。 -- 第629页 这事传到云程这边,就需要再出面解释,安抚人心。 不说考虑到他们身上的银子快要用完了,会留不了多久,而是说中秋节快到了,他们出来数月,也该有人想家,思家心切。 既是解释,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写作相关的问题,无非就是那些东西,人设,情节,还有如何构建出完整的故事。 遇到的写作问题,大多数都能在其他人的文章中找到答案。 只要肯下功夫,在现在建立起基础认知的情况下,往后没人再深入去教,他们也能自己摸索出一条路。 在云程看来,这条路虽会辛苦一些,会走几次弯路,撞几次南墙,但会比直接吸收前人经验要好,要扎实。 因为任何东西,都是实践得真知。 知道一道的菜做法,也要自己去做过以后,才能熟练掌握。 也不用害怕没人批改,会対写出来的文章没底,读者是会有选择的,他们可以去投稿,这篇文的成绩,最终都会反映在这里。 旧事重提。 虽开课之初,就说明了是商业性写作,不贪图钱财,不为挣银子,只为自己写得开心的人,可以不学他这套,碍于没人因这点离开,云程授课时,就默认他们都是接受这点的。 实际真要放他们自己去写的时候,他还得再三提醒,以表示対此的重视。 有的文章被拒稿,不代表写得不好,需要考虑到受众问题,还有审稿人的口味问题。 理智上知道这点就好,不必太苛责自己,也不用全部埋怨别人。 故事初期的练习,是可以给身边的人讲。 有人愿意听,愿意听的人认真捧场,捧场的人非常想知道后续,这个故事就成了一半。 剩下一半,就是动笔以后,把它写得如讲述出来的一样精彩。 云程从前认识很多同行,他们很多人都有共同的毛病——私下讲脑洞,说某个梗的时候,会非常有趣,写出来以后就寡淡无味。 抓梗能力好,抓热点能力好,踩核心萌点的能力也好,却没有驾驭全文的能力。 一步步皆是修行,不比其他行业轻松。 这次解释,他是上的公开课,把这部分的能力拓展,逐一展开讲,叫它《结课训练方向》。 实际距离结课还远着。 这次的公开课,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特别是囊中羞涩,已经开始准备离开府城的学生们。 他们已经学习了两个月,收获与进步都是自身能感觉到的。 很想继续学到结课,奈何现实不允许。 所以很担心后面的内容没学到,前面的努力都会白费。 有云程这次的后期训练方向兜底,也有会在结课后整理问题跟正课教案的承诺,他们走时再觉得可惜,心里却没那么难受了。 第一批休学告别的学员比云程想象中要早,甚至没等到第一册的答疑手册刻印出来,就结伴到话本铺子这边跟他辞行。 能提早走人,还能特地来一趟的,都是寒门学子,知恩图报的——至少得大部分人知恩图报,小部分人装也要装出个样子。 他们是说无以为报,把自己的功课都装订整理好,一起送了过来。 看后期云程需要什么例子,从里面随便挑。 润笔费就不要了,全当他们交学费的。 在进班之前,他们脑子里还没有“偷梗”的概念,没有自己想出来的故事灵感,会被人偷走的担忧。 因为教案是在开课之前买的,单看云程举例的内容,就知道人家没可能看上他们那点东西。 此时给出去,都很洒脱。 这些人,有很大一部分,是跟叶延之前一个读书状态,没去书院,在家自学,定期带着问题去找附近的秀才请教,这样束脩会省下很多。 対大部分人来说,能把一件事做好,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事。 但対所有人来说,得先把日子过下去,能先把这一身学识变现,才能更好更安心的去科举。 这次院试考中的,都已经开学在读了。 余下的,是要继续考的。他们说,下回院试时,再来府城,看能不能给云程带来一册满意的稿件,也要在书册内页里,印上话本铺子的印章。 云程听着很期待,“那我等你们来。” 有第一批打头阵,余下的书生们也开始三五成群的,找了老乡,商量归期。 赶着趟,云程画的《艳.遇记》画册终于开始发售,用的叶存山的笔名:云山先生。 认识他们的人,一看这笔名,就知道是他们夫夫俩的作品。 古代人含蓄,即使是性格直爽的,也不好去问云程这个小夫郎,画册是不是他画的,叶存山就把这口黑锅背得死死的。 总有人不清楚云程的技能,他们就要夸赞叶存山能写能画,是个人才。 文稿的销量高,因讨论的人少,只有数据能证实这点。 漫改以后,画成图册,那就是春宫图,还是云程没有经过压价的春宫图,按照普遍的售价来,销量主要集中在小林书斋。 其他大书斋书局看着眼红,碍于颜面,还有铺子里主流的“正经”书籍,不好去引进,只能看着能赶往外地的书商们,进了一批又一批的货。 这些销售额,给话本铺子里回了血。 -- 第630页 不然按照云程这种运营方式,他今年都别想挣钱。 学费没收一文,还要倒贴银子给讲师发月钱的。 他还不是按照月份去发,是按照单次授课去发。 是参考了书院先生们的授课收费,略微低一线,明面上不张扬,到月末再给奖金,就差不多。 金掌柜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跟云程说铺子里现在有人能写那种带剧情的艳.情话本了,“是老爷教的。” 云程回家就问叶存山什么时候教的,叶存山说上回金掌柜说的时候,他就抽空教了,“这不是给铺子里添进项?我之前都不知道它卖得好,肯定有人仿写的。” 仿写的东西,都大同小异,不如加新剧情,有新的大锅肉香。 他趁早教人写,就能自己把这银子挣了。 这样也挺好的。 云程买了画册回来收藏,叶存山约他晚上一块儿看。 云程要揶揄他,“哟,这是谁呀,这不是‘正经人’叶小山嘛,你怎么能邀请我半夜三更看这个?” 叶存山老实受着他言语里的嘲,知道他是开玩笑,顺着他的话讲,“我很想你,你陪我一起看吧?” 他问云程:“给你买鸡爪行不行?” 云程绷着小脸,点头幅度极其轻微。 “好吧。” 真心想要学写话本的人,最初就在公开课了。 期间人数起伏过,到一个月的时候,彻底稳定下来。 府城没其他考试,逐渐恢复考试淡季,偶尔有外地商人来,也只搭着听个乐子。 所以现在情况是,书生走一批,班上的人数就要少一批。 本身赶时间,想在最短时间里,学到最多的人,都早早因为表现优异,进入了小班上课。 现在他们结伴回家,每走一批,云程就要轻松一些。 目前来说,他工作量还是很多很杂,却在高强度工作的几月里,把工作能力锻炼出来了,管的人少了,精神状态都恢复了。 看人时,眼睛有光有神,说话不是懒洋洋的没力气,是能跟人开玩笑,语气听着活泼。 七月底,暑气还浓。 云程没叫叶存山跑,是让知新去柳小田的铺子买卤菜,“你们多买一些,给彭先生也捎带一份,我看他爱吃凉菜,能再买点凉菜。” 相处久了,彭先生慢慢开始表现出喜好,能跟他们说说想吃什么菜,喜欢吃什么菜,照顾起来更妥帖。 说到这个,云程还想起来,“前两年到换季时,彭先生都上吐下泻的,去年不是找着原因了么?我看现在开始准备差不多,刚好存银有点小突破,又开始做衣服了,回头让他给彭先生量体裁衣,说练手,差不多换季时,就给彭先生换上夹棉的衣裳。” 来府城两三年,他东西依然少得可怜。 古代是要孝敬授业恩师的,这两年彭先生待叶存山好,他们塞过去学习的人都乐意教,対云程这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现在纯摆烂的态度也看得开,现在喜欢给圆圆讲故事。 可能是耳濡目染,受到彭先生气质和教学气氛的影响,圆圆走路稳当后,给人的感觉要比一般小孩儿矜持。 话题突然带到这里,憋回了叶存山一肚子骚话。 是聊师长,他当然要正色起来,“他现在整理出来了几个阶段的教学方案,比较有普适性,是根据他这十来年的教学经验整理的,上次跟他闲聊时,他听说咱们村子开了族学,还问我要不要那教案,我哪里好意思直接拿?” 彭先生是国子监出来的,举人都教得,启蒙授业的经验很足,是个享受教育的人。 叶存山在他手下学习两年多,対此有自己的判断。 他想拿银子买,但一看,程先生就不是那种愿意收银子的人。 这让叶存山怪为难的。 云程让他收着,“你不收,他当你嫌弃。” “我看彭先生跟大舅舅有点像,很大家长,他给小辈东西,不是要你给他什么回报的,他就是看你顺眼。” 这就是真心换真心了。 师徒之外,他们也是人,有感情的。 叶存山个重感情的人,対他好的,他打心眼儿里记着,不说平时相处时每个细节都照顾到,但真有什么,他能冲在前头。 去年还一次回过京都,彭先生心里有数。 叶存山就应下。 过了会儿,云程说:“你说那个教案,他想刻印出来吗?” 叶存山点头,“我觉得是想的,但你知道,他在京都名声不好,我们提到这个,他可能会有顾忌。” 云程笑了声,“京都不缺教育资源,咱们往南下传。” 南下还有江南一带的富饶城市,刻印出来以后,就看商人们的选择了。 这里是秀才可以收学生,但并非会读书,就会育人,方法论还是有必要的。 夫夫俩闲聊一阵,存银带圆圆回来了。 他俩今天去陆家小院那头找威风玩,看样子是在彭先生那里听过故事,两个小手拉大手的,脸上都洋溢着笑。 存银说:“彭先生也不知看了多少书,讲的故事比大哥看的书要精彩多了。” 内容是一样的,只是他看的时候,是古文。听讲的时候,彭先生会用方便他们理解的大白话讲出来。 小圆圆今天回来,是往叶存山身上扑。 -- 第631页 叶存山把她抱腿上坐着,问她今天都做什么了。 这些大人们都知道的事,要她自己慢慢讲述一遍,很锻炼小孩的说话能力。 她掰着手指算,小小年纪已经会抓重点,没从起床穿衣开始说,就讲早上在小院里玩叠纸、抓阄,下午去看威风,还在小巷里玩了会儿。 叶存山有空的时候,会把问题问得细致一些,看看圆圆的记性好不好,能不能完整的把事情说清楚。 会问她叠纸都玩了什么,抓阄都抓到了什么。 圆圆卡壳,叶存山会引导一下。 她说话再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有些语序颠倒了,叶存山会整理好,対着她说一遍。 这个不要求圆圆跟着讲,要她跟着学,会打击圆圆的积极性,基本都是用反问的句式,问她今天是不是玩了某某某,圆圆就会笑眯眯点头,很开心叶存山能懂她的意思。 往后说威风很顺利,到了小巷子这里,几个大人都听得安静了。 早前说好的,要趁着圆圆现在还小,没经历过什么事的时候,给她摔打摔打。 放出去跟人玩,慢慢感觉到负面情绪,也慢慢被小伙伴说皮肤黑,锻炼接受度。 趁着小,情绪没那么敏感时,家长表现乐观一些,小圆圆适应了,就不会当回事了。 孩子一直表现出来的性格,也很喜恶分明,到时都不一定搭理。 刚把孩子带出去那阵,圆圆没受到影响,是云程被人说的,有段时间心情很差。 都没想到,他们都要忘记,认为今年忙,府城人多杂乱时,没法再多带她出去玩,这个计划要延后时,给圆圆的摔打来了。 有小孩说圆圆黑。 当面说的,还笑。 云程跟存银都被没立刻反应过来,叶存山倒是迅速接话,一如他自己所说,不会在圆圆面前表达负面情绪,暗示她这事儿很严重。 “然后呢?” 圆圆动了动,还挺了挺背,“爹爹也黑,圆圆像爹爹~” 没受影响,还挺得意。 想也是,叶存山案首成绩入府学,是廪生。今年科试顺利,按照他这个稳定成绩,考举人是迟早的事,巷子里哪里有人敢说他的不是? 圆圆感觉到他们的态度,就知道叶存山厉害。 她像叶存山,那她也厉害。 存银要问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圆圆说:“小草姐姐说不能告诉叔叔。” 大人们推断得出来原话,应当是不让圆圆跟别人说,但圆圆不懂别人是谁,恰好今天是存银带圆圆,所以就被指着,说不能告诉存银。 只是不能告诉存银,回家还是能给两个爹爹说的,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云程都被她逗笑了,“傻兮兮的。” 跟人待久了,各方面都像,圆圆也嘿嘿笑,眼睛完成小月牙儿,伸手要云程抱,“爹爹~” 因她没受到伤害,也在这无意之中,完成了摔打任务,让家里人看出来她的态度,知道圆圆不在意这个,家里添了些喜气。 卤菜跟凉菜适合下酒,存银以前就喝过酒,今天跟着哥嫂一块儿,赶着气氛里,多喝了几杯果酒。 是橘子酒,味道酸酸甜甜的,当时不觉得,后劲很猛。 存银回屋啥事儿都来不及干,就往蚊帐里钻。 酒品没随叶存山,醉了以后满炕打滚,分不清是梦是真,活泼又闹人。 他一会儿是要被后娘弄死的可怜小哥儿,一会儿是不受亲爹待见的嫡长子。 回头变成了大妖族里唯一的幼崽,备受宠爱,转生成了鬼女要强行冥婚的小夫郎。 存银吓得哇哇哭,“我是小哥儿,又不是书生郎,你找我作甚!” 然后鬼女掏出来大宝贝,“没找错,天生一対。” 是把生理卫生课的内容,也给续上了。 叶存山白天跟云程说好了,很想他,本来晚上是可以抱着夫郎好好温存一番,被存银闹得,他半宿都在照顾小醉鬼。 云程在屋里等了一阵,没见着叶存山回去,还频繁听见存银的声音,就披着褂子出来看热闹,这一看,他收不住笑,就近在存银桌上拿了纸笔,给小存银画了连环画留作纪念。 取名一致,是《小存银醉酒记》。 作者有话要说: qwq 抓虫,补作话 新换了一把键盘,它好酷炫,彩灯一闪一闪的,是个漂亮废物,好看是好看,但是打字特别累,也是我差生文具多,生灰文具+1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87章 存银隔天起来,看见这画册,极不好意思,要躲着哥嫂,很怕跟他们眼神对上。 跟他说不喜欢可以收起来,他又抱着画册不放。 是个爱俏的小哥儿,从前会央着云程跟庆阳给他画人像,现在许久没画过了,更别提是连环画。 所以他拿回屋,好好放着了。 跟画册有关的,还有一件事。 钱满盈跟庆阳开始画独立作品了,故事框架在云程看来,挺薄弱,比较重要的意义在于,他们能跨出第一步,能够开始独立创作,不依赖别的作品也能画。 连环画是个新鲜东西,其他书斋书局模仿不来,因成本高,模仿的极少。 话本铺子每次出新书,会揪几个场景画出来当赠品,这是他们铺子出书的一大特色。 -- 第632页 正经的连环画册,目前而言,只有《王家村》。 读者们早早接触的画册,扩散面最广的,最广为人知的,其实是春宫图。 这东西对某些人家来说,是新婚必备启蒙书籍。 所以云程漫改的《艳.遇记》,也算一个。 这两样,无法满足读者们的需求,庆阳跟钱满盈的作品,也够不着出书的线。 云程稍加思索,决定在话本铺子门前挂出来,就当路过行人看个热闹了。 免费的东西,一般获得的正面回馈要多一些,有人就为了解解闷,怕连环画停更,也会多多夸赞。 这是练手作品,不为挣钱,当然也不为纯听夸夸,所以云程跟金掌柜说,挂出去的时候,让小伙计时不时给人说一句:“这以后是要收费的,现在是免费连载期,属于试阅状态,到了一定篇幅,就要收费看。” 这样一来,盲目的夸夸减少了。 以收费的标准来看,读者就变得挑剔。 反馈信息里偏刻薄无理的话,不必记录,其他有关剧情跟分镜的部分,可以多听听。 他们只出过《王家村》这一部作品,这还是云程手把手带的。 钱满盈私下里,一直有漫改《赘婿》做练习,云程会定期检查,提修改意见。 庆阳早期画过《赘婿》的名场面集,对于怎么浓缩精华很擅长,但他浓缩删减得太厉害,也会让剧情断开,衔接上出问题。 这次原创画本里,依然是这两个问题。 庆阳起稿,精彩的部分会被扩大,其他部分一笔带过,有的一笔都没有。 钱满盈起稿,格子分配会很均匀,普通情节跟高光情节一致,整体看上去很平。 恰好他们出画册时,是培训班里学生们开始休学辞别时,云程能抽空去教教,帮他们把这段时间所学的理论知识梳理转化。 因这个事,他又恢复了往日忙碌,在中秋之前,都没得闲。 中秋节会放假。 在铺子里上工的掌柜伙计与帮工,都会收到两个月饼。 月饼是自家做的,存银跟厨娘一块儿,柳小田来帮忙,都是挑着云程曾经点过的馅儿,看家里人喜欢哪个馅儿,就一起做。 送出去的,也是从这里挑,就当吃个新鲜,没再去问他们想吃什么馅儿的。 赶着节气,也是云程的生辰。 今年他家里办了酒,请三五好友来家里聚聚,补一补数月忙碌里的疏远,重新把感情联络起来。 也唠唠家常,看看各家情况。 重点要聊的是罗旭。 他今年发挥好,吊车尾成绩拿到了乡试资格,来年可以跟叶存山、杜知春他们一起赶考去。 若是稳当,以后能跟云程他们一起定居京都。 若是不稳当,再三年也能考。 是被彭先生教过,叶存山愿意把手里有的书籍都分享出来,给他看,最近下死功夫学习,进步显著。 本以为保持状态,来年应该有一战之力。 结果彭先生一盆凉水泼得他心口哇凉。 “说我现在学到的东西,就是一点表面皮皮,是在走存山哥的老路,目前是把已有的学识,往固有框架里套,套进去以后,用词用句多雕琢,引用的东西能搭题,文章会比从前漂亮很多,问题也很明显……” 具体什么问题,叶存山知道。 云程听他说多了,也知道。 云程不懂科举,但会用写作方式去套,反正都是搞文学的,很多底层逻辑是相通的。 这东西,就跟他往外教的写作技巧一样,是有个框架模板在,照着这个东西来写,故事会有起伏,变得精彩。 实际因为框架的存在,会限制很多东西的发展。 换句话讲,生产流水线故事,失去了灵魂。 罗旭看一眼叶存山,“我应该是追着你的步伐来,要再等三年,这三年里,就不纯粹是用看书做文章来判断我跟上了没有,彭先生说,我钻进来,要从这里头跳出去,除却我肯努力以外,还要看天分。” 往上考是举人,都能分拨当小官了。 不是死记硬背,会作几篇模式固定的八股文,策论能讲一些漂亮话,就能稳当的。 他到了这里,认清差距以后,心里总是悬着,很空,有些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去考。 庆阳在旁边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一向对罗旭耐心,也照顾他心情,这个反应,只能说私下劝了很多次了。 不管怎么,云程肯定是偏向庆阳的。 他问一句,庆阳要是肯说,那就一起听听,不肯说,这个话题就跳过。 庆阳是要说的,“这阵子大家都忙,我都要憋坏了!” 罗旭尴尬摸摸鼻子,给他倒茶又倒酒,眼底还有呼之欲出的乞求,是想要庆阳给他留几分面子,别当众说出来。 庆阳不留,“我给你留面子的时候,你怎么做的?” 看书一样的看,但时不时唉声叹气。 庆阳自己是读过书的,小时候就跟着族里兄弟一起读书习字。 他因是哥儿,不能去参加科举,后面的科举用书,他没跟一般书生似的,去背去记,但阅读是有的。 村里解闷的东西少,叶延看过的书,他都借来看过。 内容不说多懂了,至少正常看书速度他还是知道的。 -- 第633页 “我早上出门,他看那两页,晚上回来,他还看那两页。” 罗旭窘迫。 在叶存山这里,不好狡辩,羞得面皮都发红。 庆阳这是耍小性子,才给当众说出来,叶存山不能当众训他,要留着面子。 怕一次说过了,罗旭受不了,当他们不给他留脸,在心里留疙瘩。 今年这情况,来年赶考,罗旭八成是陪跑,回来还得在府城待三年。 要是叶存山考中,往后庆阳就要独自在这里。就柳小田、钱满盈家能有个照应,他是个要强的性子,跟哥嫂说说家事就算了,是不会总去找人讲他这点夫夫矛盾的,到时都是庆阳吃亏。 叶存山宽慰他,“我也有看不进去书的时候,看不进去就别硬看。浪费时间,随便做点什么,状态回来了,再看,也换换心情,换换脑子。” 这个方式,得到在场几个书生的肯定。 杜知春是这样,元墨也是。 横竖都看不进去了,再把自己拘在书桌前坐着,白浪费时间,心里还更抵触了,这要不得。 叶存山跟云程学了些时间管理方式,他跟罗旭说:“你要觉得不学习不行,那你可以学会儿歇会儿,穿插点其他杂事,分分神。” 学半个时辰,休息一盏茶的功夫。 罗旭知道是可以不硬逼着自己学,就松了口气,“我还说我一天天没什么事干,再不学习,实在亏心。” 叶存山就看向庆阳,庆阳后背都紧绷起来了。 他性子好强得要命,从前见过叶延家里人是怎么供叶延读书的,也知道罗旭在家里,也是只读书不干活的,来府城以后,他们家里人少,就夫夫俩,要做的杂事不多,他一手包办了。 现在是又在外头学习,又在家里接画稿的活儿,还要里外照料。 叶存山看看他身板儿,“又瘦了。” 之前见面,看出来瘦了些,因云程也瘦了,叶存山知道压力大,没多说。 他还想起云程给他讲的,说庆阳在培训期间,有一阵干呕恶心过,别人说是怀崽,他看大夫说不是,心情状态不对,云程给他放了假。 现在看来,庆阳自己心里清楚,不可能怀崽,就是累的。 叶存山就不知道庆阳怎么变成这样,从前在村里,都是很独立很有主见的哥儿,多少族兄弟都比不上他。 用云程的话说,这都拿上苦情剧本了! 是中秋宴,借着云程生辰的名头,大家一起聚聚。 话到这里,叶存山不多说。 席间再跟杜知春聊聊闺女,问问柳文柏孩子大概几月份出生,再问问元墨家的小元宝现在是不是会翻身了。 就聊聊孩子,聊聊家事,不说学习和工作。 分蛋糕的时候,存银半点儿不怯场,这么多人,他都拍着手给云程唱生日歌。 他们三个,唱歌都跑调,云程教的时候跑调,存银跟叶存山学的时候跑调,还意外的跑回了正确的调调。 小圆圆是家里唯一音准的人,学得就是这个调调,跟着只唱尾巴,小手拍着,嗓音奶甜。 他们问这是什么,云程说是生日歌。 这东西本地没有,看得出来都感兴趣,只有杜知春这个爱热闹的问这词曲能不能学着。 云程看存银,存银满口答应,“没问题,你什么时候学?我教你!” 他饭后就要学。 饭后都在院子里玩,存银去教杜知春唱生日歌,柔娘跟柳小田抱着孩子跟云程聊天,柳文柏家的夫郎亮哥儿跟着一起。 亮哥儿来的时机赶巧,正是大家都很忙的时候,因现在跟柳文柏住在柳小田家,他跟柳小田熟悉,过来都是柳小田介绍人,他跟着喊。 亮哥儿给人的感觉很直爽,爱笑,但不会随便插话。 现在就他怀着孕,话题在他肚子上,身边人都有经验教,他听得认真,都记下来了。 上回跟着云程他们一起给静河村那头寄过信,要家里安心。 知道怀崽以后,又给家里写过信。 这两地通信一次麻烦,有谢家的商船帮忙捎带都麻烦,来回少说要一个月。 是柳文柏急着跟家里说,拿他去民驿镖局取材积攒下来的一点薄面,请人喝酒,又多给银子 ,这信才有人专门跑一趟。 实际路程就两三天,现在都有个来回了。 家里说到年底农闲后,会来人照顾,等他生了娃,出了月子,他们再回家。 是看他俩在外头,现在还没个固定地方住,来回几天的路程,有人怀孕期间妊娠反应大,怕他坐船受不住。 这都中秋了,再过一阵家里就忙完了,他们夫夫俩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住。 府城大半书生都已经离开了,留在这里继续上课的,不足以把府城所有小院都租下。 是柳文柏说他们前几次找的位置,那些房主都坏得很,会坐地起价,怕到时候赶着亮哥儿生孩子时,要加租子,要赶他们出去,那未免太过糟心。 另外就是跟柳小田待了几个月,亮哥儿耳濡目染之下,也觉着他们在府城,各方面开销都大,全指着柳文柏一个人挣钱养家不行。 万一生个儿子,都送不起书院,所以买房子的倾向是柳小田家以前那种门脸房子。 柳文柏在《修真传》上攒了一笔银子,过年娶亲花了一些。 -- 第634页 亮哥儿随他来府城,家里怕他吃亏,给他身上也留了银子,说到时过得不好,看能不能求着云程行行好,给他找艘船,让他回家。 现在夫夫俩感情好,这银子用不着,就能用在买房子上。 柳文柏这几月干活都包吃,他是主讲师,讲课挣了不少银子,肯下功夫,这期间没瞎搞事,大冒险故事一直有稳定在写,约莫年底时,可以交稿。 话到这里,亮哥儿抓抓脸,很不好意思,“我们请牙行的人看了附近的门脸房子,今年价高,我们等不到降价,以后都要在府城常住,还是想都离得近一些,有个照应……” 价高,他们的银子就不够。 亮哥儿问云程,能不能提前预支一下润笔费,“他说那篇稿子的银子若不够还,等培训班结束后,会再写些短篇填账。” 话本铺子是会给人提前预支润笔费,一般是给全文存稿的写手预支。 因为没发售,稿子没进入下一个流程,具体的数额定下,也怕写手后期不好好写,会用压下的润笔费吊着他们,压着他们。 提前预支的,就是基础润笔费,拿出来肯定不够卖门脸房的。 云程问:“他想把这本的润别费都支了?” 亮哥儿点头,“嗯,他让我给你说一声,明后天他去铺子里找你。” 这期间云程可以跟家里人商量,也能叫金掌柜过来商量,不用被私下这点交情逼着,一定要给银子。 柳文柏这篇稿子的润笔费,云程是比着《修真传》定的。 前面没这类型的话本,有一定失败风险,现在买下来,是云程自己的眼力,也要为柳文柏取材数月的事兜底。 是个新尝试,销量好,还会有点润笔费追加。 销量差,云程也不会找他赔钱。 柳文柏是不会给他乱写的,云程直接应下了,“你们应该没空去跑房子吧?我叫人替你们看看,到时也请人打扫收拾,你肚子大着,不好事事都自己干,他还被培训班绊着,怕是没空做这些杂物。” 亮哥儿给他道谢,说了一串肉麻话。 云程搓搓胳膊,往远处看了眼,叶存山叫上庆阳跟罗旭,坐在了存银那屋的屋檐下,跟他俩说话。 柳文柏是跟元墨在说,看起来都很和谐。 他收回视线,带圆圆跟弟弟妹妹玩。 圆圆都没被人叫过姐姐,小元宝还不会说话,咿呀呀的发声,圆圆都跟听得懂一样,要跟他对着呀呀呀。 柔娘家的小闺女正是爱睡觉的时候,抱来时是醒着的,现在睡得呼呼的。 大名还没定下,跟前面几家一样,这些读书读多了的书生,就爱从看过的书里定名字,选时都觉得好,所以也都觉得俗气,最后一个没挑中。 柔娘笑一声,“挑什么呢?找个好寓意的字,叫出来好听的字,那不就定下了?现在倒好,完全在胡闹,孩子三月出生,他给孩子取个小名叫三月,等以后听习惯了,还怎么改?” 云程低头叫圆圆的大名:“云舒?” 圆圆果真没理。 他跟着笑, “还真是。” 然后跟柔娘说,“我有位堂嫂就叫三月,柳三月。” 柳小田乐了,“跟我是本家啊?” 亮哥儿说,他开始以为柳小田也是他们村的人,是个亲戚,结果不是。 柔娘却因为这个,决定这两天就要逼着杜知春把小三月的大名定下来,“名字重复没事,但既是认识的,还是不要一样得好。” 有宵禁,晚上赏月各回各家。 送客后,他们家里要准备晚饭,存银晚上还做了别的糕点和奶茶。 怕晚上睡不着,奶茶是奶多茶少。 给小圆圆的,就是纯奶。 圆圆断奶很顺利,家里没刻意给她断奶。 可能是存银的辅食做得好吃,她平时也有接触到牛奶的原因,两岁过后,家里是会慢慢增量,她想喝奶,肚子也是撑着的。 现在没跟奶娘分房睡,接受还好。 真要分房睡,还要好多年,断奶这事先过度再说。 没有奶瓶,就这么一勺勺的喂,她能喝得心满意足。 要她看月亮,她往竹床上一躺,眼皮子就打架,想睡觉。 这事不强求,看她累了,就叫奶娘抱她回房休息。 圆圆走了,存银就觉得自己很煞气氛,问哥嫂他山_*与quot;#三夕走不走。 云程说不用,“咱们聊聊天,有些东西,你也能听了。” 是庆阳家那点事。 叶存山不单独跟他们夫夫俩谁说,有什么话一起说,主要是怕罗旭多想,当面说完,这事儿就揭过。 主要问题是,罗旭想科举的决心已经动摇了,“畏难。” 庆阳是个能吃苦,想要做一件事就愿意付出,很有毅力的人。 喜欢画画,没人教,从前用不起纸笔,他拿树枝配着沙盘跟泥地,都临摹画了十来年,练出了基本功,才在现在被云程一指点,就能很快上手。 庆阳是劝烦了,好话歹话都说了,要罗旭给他个准话,罗旭也在摇摆不定,没法说,这段日子攒了不少怨气。 云程就奇怪,“他去年不还心疼庆阳,想要写稿子挣钱?他说没把握考中,我就让他去写,这后来写完了,心态平稳了,能安心学了,考试不也有好结果?怎么考完才几月,又闹这一出。” -- 第635页 叶存山看云程是真的迷茫,存银也在旁边点头如捣蒜,才跟他们说:“没别的,因为自卑。” 叶存山接触到的先生,都说科举场里,心态其实要比学识更加重要。 越往上考,遇见的书生才子越多。 越是三年里熬着,越能见到更多的青年才俊。 罗旭还算好的,他心态出问题,是跟自己较劲,没去嫉妒不平,埋怨老天不公,对身边人怀有敌意。 只是每次都在认清自己有很多不足,就难免会不停的否认自己。 他还是赘婿身份,大众对赘婿的第一评价就是没出息,穷永远排在后面。 庆阳这段时间的努力都看得见结果,而他读书的事,备受打击。 比起明年落榜,他更怕他三年又三年里,等不来一个结果。 因为胆怯,所以想退缩。 心里又想着,万一跟这次科试一样,他能一举高中,不去岂不是可惜? 因此,他给不了庆阳答案。 这两人相处时,看似是庆阳强势一些,实际在感情上,还得是罗旭主动,庆阳很害羞。 庆阳恼了,罗旭不敢过分,关系就这么僵下来了。 叶存山说:“我看我说的时候,庆阳都要哭了。” 存银听得心有余悸,“怎么这样呢?” 庆阳招的婿,已经是极为不错的了,大环境这样,没几个好男人会当上门婿。 亏得他从前还想招婿呢,真来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不气死,也要急死了! 叶存山说正常的,“谁家日子过得不吵吵?” 存银说咱们家就不吵吵,“你跟大嫂就不吵吵。” 他俩吵架,都是床尾和了。 互相都会让步,关在屋里,窝进被子,可以不要脸,什么酸情说什么,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把话说开,误会都没一个,生气也不留着过夜,自然不会让存银见到他们吵吵。 云程问叶存山,“结果呢?” 叶存山:“我让罗旭去给庆阳打下手,这半月不读书不上学,要他去看看庆阳一天都在做什么。” 云程点头,“我听元墨说过,他说一般书生备考,都没庆阳努力。” 云程要盯的事情太多,没法顾及到方方面面,更别提到个人。 只单说感觉,罗旭的确没庆阳那种定下目标就一定要完成的狠劲儿。 云程大概明白叶存山意思,要是罗旭看庆阳一天天连轴转的状态,还没从里悟出来什么,没有决定好方向,那不用等他了,叶存山给他做决定,就让罗旭好好在家里待着,看他是愿意回村教书,还是在府城找个活干。 安心当吃软饭的赘婿就好了,别瞎嚯嚯,尽给人添乱。 云程捧着奶茶喝一口,再咬一口月饼,对此深以为然。 “要是我忙成这样,你在家里给我搞事情,一会儿自卑一会儿自责,一会儿不读书了,一会儿又想读书,我非得给你两巴掌。” 叶存山没忍住笑,“我能跟他一个样?” 他今天明确说了,自己定下来的目标,自己都没办法坚定的去完成,那即使没外物因素,他从小就跟杜知春一样,书堆里打滚出来的,也会随着考试难度增加,遇见的才子变多,而退缩崩心态。 “考出来以后会贴榜,没有这事,他也会觉得丢人。” 存银在旁边继续点头如捣蒜。 择婿标准跟着变,要选个爽快果断点的,磨磨唧唧,急得很! 云程跟叶存山默契的把目光挪到他脸上,存银傻嘿嘿笑,“怎么了?我只能听这么多了吗?后面的话我不能听了吗?” 单纯天真。 毫无防备。 云程跟叶存山对视一眼,默契摇头,又再点头。 孩子没开窍,很好。 哥嫂不发话,存银就不走。 他是个黏人的小孩儿,今天也有话跟哥嫂说,张口就说他的草。 “柳文柏今天差点给我拔了!” 是村里出来的,都种过地,几年没接触,也有本能刻进骨子里,柳文柏过年还回家了,这菜园就屋前屋后的,随时能看见。 他就没看懂存银这是干啥,“把菜的养分都吸走了。” 存银没觉得,种在周围的菜都好着。 然后吐槽杜知春还没有圆圆学得快,说杜知春唱歌跑调。 云程立刻就露出了特别惊讶的表情。 意思是:你难道感觉不到,你唱歌也跑调吗? 存银当云程爱听,把杜知春下午学唱歌的事细细讲了一遍,讲得口干舌燥,一杯奶茶喝完,再续上一杯后,他就自觉回房睡觉。 茶加得再少,也是茶。 回屋以后,睡不着。 存银惯性拿了纸笔写信碎碎念。 时间一晃到中秋,算着日子,上次寄出去的信,要快到槐城了。 知道年底不好寄东西,哥嫂都说,今年早些给槐城那边准备年礼,别拖着拖着,又是年后。 到时他要跟着一起寄信。 他没什么好寄过去的,不知该怎么跟哥嫂解释,所以趁着睡不着,去裁剪了好几个活页本。 等到要寄信的时候,就把空本子寄过去,附带书信一封,要陆瑛自己写日记解闷吧! 另一头,夫夫俩在他回屋后,没在院里留。 竹床要等天亮后,温故知新过来帮着搬到小棚子下,现在只收拾了摆上头的小桌跟糕点茶壶。 -- 第636页 有点子默契在身上,续上了月初时没能进行的亲密,晚上胡闹了半宿,睡觉时,都能听见鸡叫。 迷迷糊糊里,云程听见叶存山跟他哔哔了一件事,“我一直记着你说的,正经男主,一晚上应该是几次,我还没有往书里写,这两天很想写这个,你说会变成一种大众默认的次数吗?” 云程以为自己听梦话呢,隔天早上叶存山还要接着问他,“我要么降低几次?” 云程:“……” 很好,一.夜七次郎,要在叶存山手里发扬光大了。 他跟叶存山说:“我是没意见,就是你得要点脸,记得你自己是明码在写,大家都看着呢。” 叶存山笑:“我这脸可有面儿了,到时看看是谁恼羞成怒,一晚上虚得不行,到我跟前咋呼。” 简而言之,会跟现在一样,看见的人,都不好意思说他。 说了,就代表承认自己看过。 咋呼了,那就是戳到痛点了。 脑回路清奇得很。 云程就随他去,“你开心就好。” 存银今天不跟他一起去话本铺子,要去陆家小院找彭先生量尺寸,给他做衣服。 上回做过夹棉的秋衣,按照往年的气温,中秋过去,秋老虎就要走了,热不了几天,就会温度骤降,需要穿夹袄。 再往后得是下暴雨、下雪,二次降温,正式进入冬季。现在准备刚刚好,做好了就让彭先生试穿,穿着好,就不用脱下来。 家里照顾着面子,彭先生感觉得到,再给叶存山上课时,要他们不必麻烦,实际心里也是熨帖的。 叶存山刚好问问他那教案的事,看愿不愿意刻印出来。 是闲暇无事整理的,也是他的兴趣所在,彭先生要他直接拿走,叶存山说有润笔费他还不想要。 叶存山就拿庆阳写的《炭笔画入门教学》举例子,还有云程的话本教案来说。 现在各行各业都没有把自己配方、行业经营的东西拿出来讲的先例,所以彭先生认为这个不好定价,实际有人需要,就有市场。 而且彭先生家里条件不算好,有一点进项算一点。 以前没出过,彭先生被说动,就说可以跟云程的教案一样,不要太高的价。 薄利多销罢了,铺子里很熟,东西给到金掌柜,金掌柜就知道该怎么办。 今天柳文柏也在这里,跟叶存山正好碰见。 柳文柏红光满面,喜气洋洋,是来领银票的,他跟亮哥儿要在府城安家,很快就有自己的房子了。不用到处租到处换,能有自己的小窝了。 碰见他,柳文柏就邀他一家到家里喝乔迁酒,“我那边小,到时吃完怕是没地儿再聊天说话。” 这都没啥,小地方又不是没去过。 叶存山问他那门脸房,现在是做什么生意,柳文柏往后看了眼,跟他说:“我打算进些话本摆摊卖,是一些现在已经有些卖不动,铺子里本身也要折扣掉的话本,我低价拿走,亮哥儿就管记账卖书就好了,不用操劳其他。” 这事得有成本,现在就是分销商,还是占了跟云程关系好,得他重用的便宜,不然这书不给他卖也成。 亮哥儿是比较传统的小哥儿,在村里,家里家外一手抓,但没跟柳小田似的,他手上没手艺。 进货卖,要减去高成本,一个月里攒下来的银子,够他们一家吃喝开销。柳文柏挣的,就都能攒下,也挺好。 叶存山点点头,“咱们铺子跟许多书斋书局有合作,你要能拉下脸过去说你想进点旧书卖,他们不好意思拒绝,也能搭着卖卖。” 还有刻印作坊里,印刷出差错的次品,都能拿过去。 柳文柏摸摸鼻子,“我是觉着,我这样找过去,怕他们找我要稿子,我哪里有稿子给他们。” 叶存山叫他合理利用自己的资源,“你都是主讲师了,各家书斋都有人在你手上上过课,别的不提,往后结课了,他们有不懂的,来找你问,这不就还了人情了?” 实际人情是还不清的,你来我往里,只会越来越深。 云程有意向问金掌柜他们要不要回京都,他们以后去京都,肯定也会开话本铺子的分店,柳文柏不能当主编,要给元墨打下手。 要叶存山说,那就别副主编,直接当掌柜得了。 柳文柏这性子,镇得住场面,也吃得开。 这还能考察一段时间,若他能自己把这关系维系好,到时金掌柜能带带他,把手里的人脉交接,府城这边,就没云程牵挂的事了。 柳文柏摸摸下巴,越想越觉得可行,他要叶存山回去问问云程意思,“我这可不是要跳槽的意思。” 这都不用问,哪边更有前途,这还用说吗? 为要他安心,叶存山晚上跟云程说了声,云程是没意见。 他们这批人,都是从蔚县下面的小村庄出来的,到如今交情好,合作好,相处愉快,能拉拔就拉拔一把。 “我那话本铺子是不能跟其他书斋一样,开店售卖,主要还是办公用,这次卖教案,卖过火了,每天都有客人上门,书生们都不去铺子里写稿了,要是柳文柏做得好,他那边当直营的铺面卖书也可以。” 当直营铺面,就要多方平衡好。 毕竟利益太大,怕其他人多想。 叶存山觉着不会,“你看他们,都是两口子一家,家里都没别人,元墨写稿读书,柳小田管铺子;杜知春家本来就有书斋 ,柔娘不爱管这些;庆阳画画都占去大半时间,罗旭就算后头不科举,也不会干这抛头露面的活儿,到时让他当账房先生差不多。把话说开就没事。” -- 第637页 “而且你不必把话说得那么死,利益大的时候,人心经不起考验,咱们只给他那铺子卖,时间久了,不也是直营?要是柳文柏以后不老实,咱们直接断货,不必多解释。” 云程想也是,目前给的足够了,大家日子都好起来,不用再画饼子做承诺。 第188章 结课啦!(抓虫) 进入九月之前,云程要准备结课事宜。 按照后世的一些培训课程安排来说,到了结课这一步,都很自然。 根据教纲,讲完该有的东西,就结束。 该安排作业就安排作业,需要再挣下一期学费的,会趁机煽情做点宣传。 云程从前上的网课多,对此还算有点心得。 最初做教案时就有准备,临到要用的时候,取用方便。 会结合第一课的劝学,培训中期的结课训练方向,完成第三部 分的进阶——如何创作一本书。 这一课主要是梳理向,从人设情节,到题材选梗,还有短情节、长情节的递进感如何相互融合,环环相扣。 除却元墨以外,讲师里,目前有接触到取材相关内容的书生,都整理了如何收集素材。 云程也分享了从前在编剧课上学到的观察法,还有许多演技书上看到的体验派相关的东西。 古代没有心理疏导,他没空盯住所有人,对大家负责,这里依然是偏向方法派的教学,只是告诉他们,写作期间,有部分人可能会出现入戏的情况,教他们怎么处理。 这几个月都是高强度学习,没给他们休息时间和自己思考的时间。 云程整理教纲时,便没做得太细致,结课之前,给了三天假期,让他们好好休息,好好思考,到时结课,会再给时间答疑。 第一批的答疑手册已经开始售卖,后面几册看情况,可能是到年底和开春时,相继刻印出版。 结课上的答疑问题,极可能出现重复的,云程需要熟悉一下答疑手册,以免自己出现前后矛盾的情况。 即使他在书页上有标注,不同情况不同分析,不同阶段有不同感悟,有差异属于正常。 三天假期是给学员的,讲师们依然紧锣密鼓的忙碌。 培训班管事,特别是杜知秋这里,已经到了需要加班到深夜审稿的地步,是想在这些学子回家之前,对他们的投稿,都有答复。 除却几个被云程叫去商量结课事宜的讲师,其他人也投入了审稿工作里。 三天晃眼就过去了。 赶上了个好天气,晴空万里,不冷不燥。 这一节是公开课,只有云程一个讲师,不分班,场地在庄子里的空地上,最初听课的地方。 像是完成了回环,兜兜转转又到了原点。 云程讲课风格很明显,不会跟人过多寒暄,上台打个招呼,就进入正题,一如他的写作风格,大白话里,透着暖暖温情,有娓娓道来的安静温暖。 这节课主题是围绕着如何创作一本书来讲,云程举例了几种情况做具体分析。 有人是有了个梗,比如他看了某本小说,他觉得好看,他也能写,所以他去写了,这是很常规的创作方式。 有人是萌人设,云程很熟悉的展开方式是因为萌一对cp,所以去写一篇文,这种方式,对抓核心的能力要求非常高,不然容易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还有的是灵光一闪间出现的画面,也就是常规的灵感,这是需要重点讲的,并非所有灵感都能撑起一本书,有的只适合作为小段子,有的甚至都不适合写出来。 主要就讲这三种,从选梗到人设做过梳理举例以后,就是今天的核心重点——如何去区分这个灵感能否撑起整本书。 一个很简单粗暴的方式,依然是拿他们非常熟悉的落魄书生遇见各类美人一路相送的文章来举例。 把主要情节讲述出来、写出来,会有很清晰的区别。 版本一:这个书生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了现在的落魄处境,他因这个落魄处境,做出了什么选择,继而他遇见了神女甲,妖女乙,鬼女丁,其他人类女孩若干,在经历了什么阻碍,又用什么方式度过难关后,成功进京赶考,一举夺魁,最终跟贵女女主喜结连理,青云直上。 版本二:很多女人帮助落魄书生赶考,最后他娶了京都贵女。 版本三:书生跟各类美人暧.昧勾缠的片段性画面。 版本二还有救,是可以把一句话概述的东西,进行扩展、分类,画地图,分阶段,让人物情节安排合理,最终能把一个不太完善的梗,扩充成足够支撑整本书的内容。 版本三就是散碎小梗,也是云程认为,会是“打回重写”的重灾区。 适当的幻想是可以的,是被允许的,有男女对手戏的情况,不让他们写这个,也太过霸道。 但有一个讲出来很令他们心碎的现实,“这个片段拿出去,写艳.情话本都不够,千把字应付着,写完都不够投稿。” 云程碍于颜面,这里不好多讲。 及时停下喝茶,要他们自己联想去。 因为片段性的画面太散太琐碎,他们全靠当时的画面感支撑。 硬要拿来当核心梗,扩写成话本故事,那就只能保持基调。 一个美人不够投稿,那就多搞几个凑数。 人是来凑数的,内容不能凑,要认真点好好写,怎么说,花样都不能重复吧。 -- 第638页 在场男性太多,书生脸皮薄,云程也是个要脸的人,及时收手不跟他们瞎咧咧。 因版本三的举例刺激性太强,很能戳中人的羞耻心,云程相信他们会印象深刻,清楚知道什么是片段性琐碎小梗,什么是可以扩充有救的小梗,什么是完整的,可以支撑起整本书的核心梗。 所以后面的内容,就来煽情。 煽情不为卖书,也不为第二期的培训班做宣传,是云程对这些学生们的一点期待和善意。希望他们结课后,都能有收获,能得偿所愿。 旧事重提。 他人生里经历的挫折很少,钱财没怎么缺过,长期都待在友善友爱的环境里,是备受照顾,备受宠爱的那一个。 开班培训,是有私心的。 他想要将话本铺子做大,稳住行业龙头地位。 也希望能有更多书生来写,有脑洞的碰撞,让这个行业更加繁荣,他们再出书,才会有更多受众。 这些书生里,要是有人能来他的话本铺子发展最好,路远不便,投稿也不错,最次的,能够对他们铺子出版的作品有好评,愿意买,带动点风向,也很好。 以上这些,有关话本铺子地位的事,他自己办到了。 后续发展里,一切随缘,他不强求。 这是他第一次办成大事——时间跨度长,参与人员多,人力物力投入大,影响深远。 人都是有感情的,他希望这些愿意学,也肯坚持下苦功夫的人,以后能走得更远。 答疑之前,就是一些提前预防的心理疏导。 卡文怎么办,想不出来梗怎么办,频繁被退稿是不是他真的不行,以及正经书生来写话本,会遭受的非议与白眼。 有些是云程自己经历过的,有点经验。 有些是他曾经认识的同行经历过的,他跟很多人聊过。 这部分结束,上午也就结束了。 答疑安排在下午,没有问题的能不来。 实际到午饭后,满场无一缺席。 云程嗓子没休息好,到下午已经沙哑。 叶存山今天休沐陪他,因从未上台讲过课,他的《艳.遇记》成绩不能拿到这里讲,上台帮忙说的就是柳文柏。 柳文柏跟叶存山嘚瑟:“你瞧瞧你,写的爽文有什么用?” 叶存山懒得跟他计较,“快去吧。” 早点搞完,早点回家。 开始后,半天没人开始提问,云程给看乐了,“没问题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是最后一节答疑课,没问题,也想多聊会儿,所以很快就有书生举手提问。 第一个问题是问云程最初写话本的原因和情形。 他的身世被人传出去以后,写话本发家的经历都被当做绝世鸡汤。 实际占了上辈子便宜的云程,不敢说这鸡汤是他煲的。 现在要回答,他就说:“是为了把日子过下去。” 是个老话,在座的人,除却三五个家境条件好,来这里学习全凭兴趣爱好的富家子弟,其他都是寒门学子。 他们读书习字写文章,除此之外别无所长。 来学习的根本原因,也是要把日子过下去。 云程需要给他们一点鼓励。 时代原因,这里没有网络,娱乐设施少,书籍偏贵,很多题材很多梗,这里都没有人写过,或者说写了,也不会传播到很远的地方。 读者们为了那个新鲜感都会买账,这是很适合他们起步的土壤。 所以云程稍稍讲了下第一册《赘婿》的成型过程。 在他刚跟叶存山成亲时,十一月下旬开始构思。 往后数月,都是构思,拿了几张废纸变新的、发黑的纸,跟从存银那里要来的眉笔做记录。 再到一月以后,跟叶存山在蔚县定居,才会跟他讲故事,还是片段式的讲述。 这期间,他一直有学繁体字,会在沙盘上练。 静河纸铺开起来后,才实现了用纸自由。 而他的稿子,最终还是请元墨誊抄的,还要元墨去填字,填句子,给主角加外貌描写。 每一册结束,他生词本厚度都要加一截。 云程笑了声,“你们比我好一些,至少不用从认字开始学。” 有这个问题打头阵,后续的问题才慢慢变多。 量比云程想象中少,话本铺子里整理好,公布出去的答疑问题,今天只有两个人问了,是比较容易产生歧义的问题。 一个人设,一个情节。 人设不能太过标签脸谱化,那是不是所有角色,都需要深度,要多方面去表现。 情节需要起伏,这样看着才有波折,才是精彩的,那是不是每个情节都要这样安排。 人设这里,云程是让他们以身边的人作为参考对象,可以观察他们平时是什么状态,生气开心时又是什么状态。还有比较缺德的,吃瓜看戏时是什么状态,自家房子塌了又是什么状态。 通常而言,是在剧情推进中,给出符合人设的反应就好,不用刻意去塑造。 真要安排刻意情节去立人设的,通常都是主角和主要配角了。 情节这里,云程临时演了个短话剧,叫了叶存山来客串,又从场下点了两个大胆举手的书生上来,让柳文柏这个大嗓门念台词去。 很简单的一个话剧,云程找叶存山。 -- 第639页 第一个版本是,他去找叶存山,直接就过去了,说事情。 第二个版本是,他没看见叶存山,问了书生一,叶存山在哪里,得到具体反向指引,再才找到叶存山。 第三个版本延续版本二的事件,他得到方向指引后,过去再经过书生二的指位,才找到叶存山。 文字描述起来,会把行为扩写很多。 需要他们在情节里安排起伏的,一般都是大情节。 像这种日常找人且没大事的,基本是两段话概述: 云程去某地找叶存山,没找着,他问了书生一,到地方后只看见了书生二,跟书生二留言时,叶存山进门问他怎么来了。 这种教学还挺新鲜的,他们都爱看。 云程不演了,只要能区分清楚,什么时候可以安排一点波折,什么时候不安排就好了。 这东西并非一次举例,就能懂的,绕回一班的作业,哪里不会,就去分析哪里,从优秀作品里找答案,这才是最好的答疑书。 比预想中早结束,他给毕业班学员都颁发了奖状。 云程本来想做那种黄红色调的老式奖状,因颜料贵,没实现。最终就是一人一个巴掌大的毕业证书,用的硬卡纸,方便保存。 内页是云程设计的,刻印作坊分人刻印,名字是铺子里抓了壮丁去誊抄的。 上头都盖了话本铺子的印章,圆圆红红一个,跟现下流行的方章不同。 有人懂行,说云程家的小闺女叫圆圆,可能是这个原因,才做的圆章。 是云程习惯使然,被他们找到了合理理由,云程就顺势认了。 赶着散场前,杜知秋带着过稿名单高声点名,要他们留一下,沟通写稿地点和润笔费事宜。 能来居安府考试的,多半是在下面的乡县住,只有少数是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 这次合作的书斋多,云程说了,即使路远,麻烦一些,也要把府城学习期间过的稿子,给个完美结局。 书生们已经写完稿了最好,抓紧审完,钱货两清。 老家有熟悉的书斋也好,可以间接达成合作。 比较麻烦的是老家没有合作的书斋,他们也没写完本的。 这里就等他们写完,看谢家的商队,和府城的镖局民驿去不去那边,可以捎带过来。 还有一个方式,是卖梗给书斋,这个润笔费会略低些,相当于是一份稿费,两个人分。 都是等着用银子,急着回家,也怕拖延久了生是非的,选择相当一致,都是第二种。 这边收工,天色入暮。 跟谢家商量过,结课后要再给他们几天时间收拾庄子,大家可以先回家。 云程坐骡子车,叶存山赶车,一路上都有人打招呼,个个笑容洋溢。 车比人腿脚快,走远了,夫夫俩才说话。 云程很开心,“终于结束了。” 叶存山说凳子下头有冰糖雪梨水,要云程拿出来喝了润润嗓子。 “我看他们状态,感觉是都有学到东西,你可以放心了。” 云程从凳子下,拿出了放在顶角的竹筒,里头的水都凉了,喝着甜丝丝的。 “嗯,我最怕今天不能顺利结课了。” 怕会面临问题地狱,怕会有他答不出来的问题,也怕他说的内容跟从前的讲解冲突,更怕他以为都教完了,还是有人说没学会,不懂。 他跟叶存山说:“写话本可以多点波折,日子还是要顺顺当当平平稳稳的,我宁愿淡一些。” 也不要有什么传奇供人歌颂传播,他就想安心悠哉点。 这种日子,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修改多,所以没来得及写很多,我明天补字qw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啊!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89章 小日常(抓虫) 培训班结束,云程结结实实在家休息了五六天才缓过劲儿。 那根弦一松,他白天睡晚上睡,明明没过什么夜生活,加班熬夜被叶存山盯着,次数极少,这时也跟八辈子没睡过觉一样,挨着枕头就能睡着。 头两天的时候,他还说睡多了,睡久了,夜里会睡不着,实际就跟魇住了一样,睡个没完没了,也就是起来吃饭上茅房,这种没法将就的事,他会撑着起来,每回起来要跟圆圆待会儿,然后继续睡。 胜在进入九月后,天气就凉爽下来,不然他几天没洗澡,得浑身发痒难受的。 今天的头等大事就是洗头洗澡,叶存山去上学了,云程叫上存银一起。 两人不浪费热水,老规矩,背对背泡澡。 泡完出去洗头发,就互相洗。 云程已经睡足了,存银又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躺在外头竹床上,都没打瞌睡,一起唠嗑。 主要是云程听存银说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他睡断片了,需要补充下信息量。 小圆圆围着竹床玩,平枝姑姑给她搬了小凳子,让她坐这边,她就抱着布娃娃,听他俩聊天。 先要讲的是培训班收尾工作,一切顺利。 培训期间请了镖师当护卫,维持纪律,巡场的也有书生看谁乱扔乱拉,他们后来分班,没在空地上建盖大棚子当教室,庄园交还给谢家的时候,都好着,无损坏,把租金结算,两家就清了。 然后是杜知秋。 -- 第640页 杜知秋来府城时,被云程抓了壮丁,在培训班当小管事,主要负责培训班的统筹问题,再重点抓提问箱和审稿这一块儿。 当时承诺他等到结课,他可以从过稿的故事线里挑一部分带走,这是除却平时给的月钱外的额外收入。 毕竟这年头,人才难得,信得过的人才更是难得。杜知秋不缺银子,相较那点月钱来说,稿子才是吊人的胡萝卜。 云程早前跟金掌柜打过招呼,单从培训期间学子们过稿的话本里挑,诚意略显不足,所以是提前说过,到时不论最终收稿有多少,都要把铺子里的存货,拿出三五本给杜知秋带回蔚县。 金掌柜就挑了四本。 云程没忍住笑了声,“他可真是……” 想不出形容词,云程不说了,转头问存银,“铺子里轮班安排了吗?” 存银说没有,“你也没睡几天,这才收尾呢。” 彻底收尾,铺子里才好安排人轮班。 云程就让他继续说。 往后是些杂事。 答疑手册的整理还需要安排人,金掌柜想把穆辉跟贺泉空下来,让他俩抓紧写稿子去,但那工作量庞杂繁复,换人无法胜任。 穆辉跟贺泉在后期都有当实习讲师,其中贺泉因差点被技巧框架绕进去,被云程带着批改过一段时间的作业。 现在是因为临时抓壮丁的学子们都相继回家,铺子里就他们熟悉,整理问题箱不会重复,不会分类错,所以临时安排过去了。 云程问小纸条还有多少,“要是不多,拿家里来,我整理吧,我恰好也梳理下我的思路。” 这几个月对他而言是高强度输出,睡过几天,脑子有点懵,刚好在整理时,顺顺思路,也为完整版教学课件的出版做准备。 存银说还有两箱,云程就说可以送过来。 这事儿叫温故去跑腿。 跑都跑了,云程让他再去趟柳小田的铺面,“给我买些卤菜回来,那不是有底料吗?也买一罐回来,晚上咱们自己煮火锅吃。” 他嘴巴里没味道,想吃点辣的。 聊着聊着,就到了家务事上。 排第一的,被云程惦记的,就是庆阳那头的事。 “他俩怎样了?你知道吗?” 存银说好着,“可能是看庆阳哥太努力,夫哥自愧不如,结课后就头悬梁锥刺股,要好好学习了。” 还跟叶存山聊过,说与其害怕进入那个框架里以后出不来,不如先踏实学习,一步步走。 眼下的进步都没底,怎么敢想以后突破瓶颈的事。 云程皱眉,“你大哥没说他什么?” 一松一紧的,突然高强度学习起来,会让人不适应,疲累了,受挫了,很容易二次放弃,到时再想捡起来,都会因为前面放弃动摇的次数太多,产生抵触心理,以后没法好了。 存银不知道,“大哥这几天上学,要准备季考的事,我看他没往庆阳哥家去,他俩也没来咱们家。” 这事云程记着,等到叶存山下午下学,他就问了。 因云程最近睡得多,叶存山不放心,下学后没去彭先生那边开小灶,回来还挺早,家里菜都没备好,他就到家了。 他看云程头发披散着,看着顺滑又柔软,猜着他已经洗过澡洗过头发,问他精神好点没有。 云程点头,“很精神了现在,你给我说说庆阳家那事怎么弄的?” 叶存山说他看罗旭不清醒,“跟我说想明白了,实际压根儿没有,给我说这大话有什么用?我让他们收拾收拾回家,回去看看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从前读书什么态度,条件好了,读书又是什么态度,我给庆阳那边留了信,给叶延堂哥和旺祖的,叫他俩都看着点。” 庆阳家就大叔公立得起来,庆阳被他教育得极好。 大叔公去世后,他家里少了顶梁柱,父母不顶事,万事都要跟庆阳商量,下面都是弟妹,也就族兄弟能给他撑腰了。 云程就看着他。 叶存山往旁边了眼,打发存银去灶屋拿几个馒头,“我待会儿要吃。” 然后跟云程说:“我早先都因元墨能挣钱能科举的事有点发酸,你猜罗旭会怎样?” 元墨跟柳小田靠着书院同窗接济才能把日子过下去的时候,罗旭被家里供着,安安心心在学堂里读书。 云程抿抿唇,问他,“你说他俩会散了吗?” 叶存山摇头,“罗旭就是科举这事动摇了,待庆阳还是真心好的。” 庆阳对罗旭没特别高的期待,毕竟是赘婿,能考中最好,考不中,就找个活干也行。 也许没这事,罗旭能挣钱贴补家里,夫夫感情还要更上一层楼。 叶存山:“讲个私心的,要不是他待庆阳好,我还不想他继续考,万一心野了,庆阳还得忍着他。” 云程摇头,“那不至于,我看他品性还是好的。” 跟自己较劲,不去怨恨别人,已经比大多数人好很多了。 这对夫夫,也是从蔚县那穷苦县城出来的,早先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没道理不能一起享福。 云程还想到了叶延。 叶延早期的一些行为也让他特别生气,但人家考试学习不认真,对家里人是真心实意的好。 他跟叶存山说:“确实该让他回家跟叶延堂哥好好聊聊天,洗洗脑子。” -- 第641页 话到这里,就没其他不能让存银听的,叶存山喊他一声,他就从厨房出来,端了一大盆馒头。 自家蒸的,往里加了牛奶,老远都能闻见奶香。 晚上吃火锅,这就是主食,懒得煮饭了。 单独给小圆圆做了鱼肉松粥。 火锅盆是到铁匠铺子定做的鸳鸯锅样式,有清汤底的,到时能给圆圆烫个菜。 存银特地准备了小盘菜,都切得特别小份,待会儿要用漏勺烫,方便圆圆吞咽。 她还不太会辨认,知道她吃的菜是从大锅里捞出来的,看着颜色差不多,就很开心了。 云程吃着火锅,还要啃鸡爪。 问叶存山今年给静河村什么年礼,“今年年礼会备得早些,要给槐城那边寄送,若是耐存放的,咱们就一起买了。” 都是花了银子不走心的东西,云程年年要问他一句。 添个衣服鞋子也是好的,算他一番心意。 要哄着点叶大,“要么今年麻烦旺祖把他带去医馆瞧瞧,看有没什么滋补汤药……药也不全是治病的,你看外公,他这一天天的,不都要保养延寿。” 外公是程太师。 叶存山说不必,“突然娇养起来,还得勾出他一身的旧疾,哪里不舒服看哪里就好,他也想多花咱们的银子,平时少不了去医馆,真有问题早就发现了。” 他说今年给两个弟弟买东西,要存银抽空去首饰铺子一趟,挑几颗银豆豆。 叶大就想他一视同仁,待下面两个弟弟跟待存银一样好。 他从前年年给存银买银豆豆攒着,这事叶大知道。 那时的银豆豆,对叶存山来说不便宜,现在就不值一提了。 摆过去的价值差不多,做做表面功夫就够了。 存银应下。 其他就照常买,年节送来送去,就这些东西。 云程想了想,说让厨娘再炒点辣酱,做些肉干。 肉干不必多说,一般家里舍不得做。 辣酱的味道冲,煮开以后老远都闻得见,方便叶大吹牛。 给京都的年礼,今年要好好筹备,不用一起买,可以等到十一月再跟船走。 槐城那边的,主要是给陆瑛跟陆将军的。 云程打算写个烈酒的酿造方式上去,这个东西他们应当会喜欢。 他打听过,现下已经有了用烈酒消毒的方式,营地那边该是不缺作坊工具的,他们来做也方便。 另外就让存银把要送的东西收拾好,“这次是提前寄,等不到表哥的下次信件,不能按照他的赠礼来,你看着办就好。” 存银跟陆瑛相处好,备礼不必太过谨慎,心意到位就够。 存银满口应下。 心说他给陆瑛亲手做了好几个空白页的本子,够了! 饭间闲聊就这些,饭后云程带圆圆在堂屋玩。 圆圆不想玩,就想往他怀里扑,是个黏人的小宝贝。 云程就坐沙发上抱着她,给她讲故事。 睡觉这几天,他担心圆圆会害怕,每天醒来会陪陪孩子,实际没精神的时候,状态很差,努力集中注意力,也在打瞌睡,给圆圆的感觉不好。 叶存山先去烧水洗漱,搞完回来,圆圆也睡着了。 他抱圆圆去奶娘那边,回来跟云程说:“平枝姑姑说先前相中的那个丫头,去别人家做了一段时间的童养媳,因挨打多又经常挨饿,几次逃跑,现在那人闹着要‘退货’,孩子在牙行那边,她问咱们意思。” 要领回家,就是当圆圆的陪玩。 他们不把人当丫鬟看待,实际人干的也是丫鬟的活儿,只是到年岁,他们会帮着找个好人家。 不能因心疼就本末倒置,丫鬟要精挑细选,小姑娘的去处却有很多选择。 云程说:“平枝姑姑看了吗?她怎么说?” 叶存山摇头,“她说看起来有点凶劲。” 不凶,也不会跑了。 叶存山听这个理由,是有点想接回来的,“圆圆太软和了,有个凶点的丫鬟在,以后出去玩不怕。” 那云程就跟他统一立场,“行,咱们接回来看看,不行我再给她找下家。” 别的不说,他们现在多养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大不了就当丫鬟养大,跟着平枝姑姑学干活。 夫夫俩回房,也是聊着小日常。 这次云程是真想聊,他觉着说点家里事很解压,不需要过脑子,说起来轻轻松松,还能增进夫夫感情。 结果之前他几次“勾.引”都没成的叶存山不正经起来,先是看他的眼神不对,再又是半天不接话,聊着天,要伸手摸他。 云程给他逗乐了,“叶小山,你想睡我你就直说,你别跟我玩暗示,我看不懂。” 叶存山跟他嘴贫,“你怎么看不懂?你都把我意思说出来了。” 那云程就不藏着了,要叶存山去把油灯吹灭了,“你今天不许看我。” 算次数,准备培训班期间,他们亲密的次数一个巴掌能数过来。 算时间,上次做,都是中秋时的事情了,再等几天,都要一个月了。 云程至今都没把最后一点羞耻心抛开,时间久了,还会培养出来。 他不好意思,不想被看着。 叶存山去把蜡烛吹熄,摸黑爬上炕,熟练的俯身吻他。 -- 第642页 等云程呼吸微乱,听着是动.的样子,叶存山才在亲他耳朵时,顺带讲了句流.话。 要他自己动试试。 云程脸瞬时红透了。 黑夜里看不清,叶存山贴面感受他的体温,指腹抚过他右眼孕痣。 像是预告,也像是安抚。叶存山跟他接了个很长的吻,深而温柔,不给他拒绝机会,只给他足够时间做心理准备。 往后退时,他顺手把云程抱起,单腿往中间顶,不需多调整,就让云程坐在了他身上,贴面相拥,再亲亲他的唇。 很懂怎么才能往云程心窝里戳,他叫云程“程哥哥”,“行吗?” 云程还能怎么,当然是宠着他。 即使总说自己锻炼不够,在日积月累的跑步、练拳时,他的体力都增进不少。 至少从前是不敢想这个姿势的,或者有过,他已经忘记了。 总之,即使摆出来,跟现在一模一样,也该是叶存山掌控主动权,而不是现在这样。 跟躺下时的面对面不同,云程的羞耻心几乎要炸裂,体温攀升很快,里里外外都滚烫一片。 人是热的,呼吸是热的,眼角滑落下来的,分不清是愉悦还是难受的眼泪也是热的。 叶存山说了个大实话,被他狠狠在肩头咬了一口。 摸黑时看不清,情.中主要注意力不在这里,云程没收着力道,给他咬破了皮。 隔天清早看见的时候,云程极不好意思,叶存山要他下次咬另一边,“对称。” 云程就瞪他,“你要不要脸?” 要脸哪里有香喷喷的夫郎吃。 赶着他没出门前,云程使唤他去把早饭端进来,“我要睡个回笼觉。” 不论是从前表现出来的习惯,还是最近睡觉的时长,这顿饭都很顺利。 再醒来的,就是午饭时,睁开眼睛,就见圆圆在他屋里,站在炕头,眼巴巴的望着他。 云程朝她伸手,“圆圆?” 圆圆挨着他手蹭蹭,父女俩习惯一样一样的。 云程坐起来,问她怎么了,“没人陪你玩吗?” 圆圆说在玩捉迷藏,“银银叔叔在找圆圆。” 亲闺女第一次玩捉迷藏,云程可耻的给她做了弊,自己起床,把人塞被窝。 圆圆小小一团,不显个子,被子不叠时,看不出来里头藏了个崽。 存银找进来,问云程有没有看见圆圆,云程还得照顾一下存银的心情,怕他以为圆圆丢了,着急上火,所以说:“我刚在堂屋看见她了。” 哪里知道存银已经不好骗,不是从前那个哥嫂说什么他都信的单纯小哥儿了——养圆圆期间,他的黑历史被翻出来太多,不机灵不行! 存银稍稍一想,他诈云程,“大嫂你什么时候去的堂屋?我刚一直在堂屋数数的,怎么没看见你?” 云程才起来,就没有出去过,他都没来得及跟圆圆说很多,不知道存银跟圆圆是在哪里玩的捉迷藏,一问就穿帮,“哦,我刚起来时,去堂屋看了眼。” 存银都不听他讲话,目光在屋里巡视一圈,就找到了地方——地上还有圆圆的兔兔鞋子! 他往那里一指,云程就仰头往上看,存银过去拍拍被子里的小鼓包,圆圆经不起考验,一碰就笑,还带声音的那种。 小宝宝睡眠质量好,她早上起来玩了一早上,云程被窝暖着,她进来躺会儿就瞌睡了,现在眼皮子在打架。 存银再给她背上拍打几下,圆圆就直接眯眼准备睡觉,存银都给看笑了,“傻兮兮的。” 家里有比他更小的娃,“傻兮兮”的称呼就能转交出去。 云程穿好衣服束好发,让他别把圆圆哄睡着了,“她都没吃饭。” 存银说喂过糕点跟果泥,还喝了点牛奶,云程才随他去。 今天他要去话本铺子那边看一眼,经过这次培训班的事,话本铺子要有人员调动了。 表现好的,要提拔上来,表现一般的原地不动,以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表现差的,根据平时工作表现来综合考虑。 毕竟有人怯场,不敢上台讲课是正常的,他不能因此就把人整个都否认了。 这次过去,也要定个日子,跟大伙儿一起吃个饭。 云程要问问他们意思,看他们想去哪家大酒楼。 就别自家吃了,一堆人的饭,做起来又累又烦。 另外年货的事,见了平枝姑姑后跟她说了声,可以安排人去采买,“还有那个小丫头,我跟存山商量过,可以先接回来,能跟圆圆好好处,咱们就留下,不行的话,就留你手下带着教,能教出点规矩出来,再送到话本铺子那边。” 话本铺子都是些文职,有轻活儿可以安排给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比如废纸篓的废纸处理,废稿的装箱。 平枝姑姑迟疑,“我怕她欺负圆圆……” 云程说要家里人多看着点,“存山说这丫头凶,也能护着点圆圆,我想着接家里来,吃穿住不愁,也没人打她,就要她陪圆圆玩,圆圆又不是性子很刁蛮的孩子,若这样,她还表现得凶悍,养不熟,咱们就给她找个活儿干,算是积德吧。” 平枝姑姑这才应下。 云程带存银一块儿出门的,路上还往亮哥儿的小门脸铺面看了眼。 生意一般般,有客但不多。 -- 第643页 毕竟现在都是些要折掉的书,都是已经卖不动的,因他这里可以拆开来算价单买,所以有些读者愿意来买,要跟新书一样排长龙,那不可能。 这样也挺好,不然大着肚子一天忙到晚,云程都替他累。 看了这里,存银才起来一件事,“哦对了,大哥说想要柳文柏当掌柜的,他这几天还让我跟金掌柜打听家里人的事,看看金掌柜想不想家,免得到时问他回不回京都,显得像咱们不要他了,惹人伤心。” 存银跟金掌柜处得好,这种消息打听得很容易。 跟彭先生一样,他跟玩具铺掌柜都在京都有家眷,他们还不跟彭先生一样,到年底了能回家看看,说今年铺子名声更响了,他不好脱手,想看看能不能把家里人都接到府城来。 云程听完大概有数,过去后没急着跟金掌柜说这个,先把铺子里的人都叫齐,开个小会。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90章 开会这件事,是熟能生巧。 云程赶鸭子上架,到现在已经能顺畅的把这个会议开下来。 跟他写话本一样,需要点节奏控制。 整体都是好事,个别人会降职辞退,问题不大。 从前他在网上看过很多工作党吐槽老板,也见过父兄在家开视频会议的情况,目前铺子里收尾工作还没办完,云程就跟上课一样,不讲虚头巴脑的废话,跟大家打过招呼,就让他们找空位坐下,开始讲今天开会的主题。 开会就在话本铺子里,办公桌可以围坐五人,金掌柜还按照云程的要求,去定做了一个大白板,存银帮着一起架起来,云程就能在上头用粗头的炭笔写字。 先大力夸夸,夸他们这几个月做得好的地方。 这是提升士气的,不能省。 能点名的,云程都点名夸,不能点名的,云程也会整体夸做某部分工作的小团队干得漂亮。 夸完还要把这件事落实,给点实际的好处,要金掌柜在本子上记着,这奖金可以跟月钱分开,会议结束,就让他们拿条子,去账房先生那里领。 顺带从这里,引入下一阶段的内容。 说账房先生辛苦了,这几月乱账一堆,跟着大家伙儿赶工,都没个人能轮换,再到铺子里在座诸位都是连轴转,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先前跟金掌柜说过要安排轮休的事,眼看着收尾就在前方,是最容易懈怠的时候,云程再说一次,也是画大饼。 他就不排班了,直说先给大家休息两天,回头再来处理这些事。 反正已经结课,书生们都走了,话本铺子就要恢复正常运营,这两天时间给得起。 休息时间要看金掌柜意思,争取明后天就安排上。 然后说人员调动的事,好事儿一起说了,有升职的,能回去给家里人好好说说。 元墨跟柳文柏是不必多说的,临时会议去叫人,柳文柏能来,元墨不能,他还在上课,这里是先宣布。 元墨在培训期间的表现没有柳文柏亮眼,但在写作这方面的能力要比柳文柏突出很多,人还是秀才,有多部畅销书撑着腰板,定他当主编,大家都没意见。 柳文柏当副手,还笑得满面红光。 这边顺利,穆辉跟贺泉位置的挪动也顺利。 他俩不当管事,往下当责编就太浪费才华了,云程参考了后世的签约套路,把他俩从固定约稿人,搞了个高大上的名字,驻店、白金、白银什么的,还能简单粗暴点,就叫大神了。 贺泉这边问题不大,他本来就无意当管事。 穆辉那头要做点思想工作,这人最初想往上爬,就是想出人头地,话本铺子里出人头地,他认为得是拿了铁饭碗的。 云程不想出现跟某站签约的大佬作者一样,以后人家数年不完结,每个月铺子还要白给钱。他给这两人的条件是可以固定给月钱,跟责编的月钱一样。 这样即使没有稿子,也能有银子把日子过下去。 待他们宽容,也有限制,一年最低要有一册过稿的作品,不然这契据就结束。 玩了个文字游戏,过不过稿,那得是他们铺子说了算。 云程说完心里浅浅尴尬了一下,他本意不是这样,是想有个约束的。 看他俩都挺开心的,便没继续往后说。 其他人员调动,就都是铺子本身就有的人。 其中陆志承是表现很突出的,培训期间救场,临时上台讲课后挂名转正,数月锻炼下来,别的不说,理论这块儿很扎实。 云程打算让他随每月短篇,整理相应写作技巧附上,算是隔空教学。 短篇是每月出版一次,一年就十二本,工作量比较低,初期给时间适应,后面要再做其他安排。 跟梁辰——金掌柜从外头扒拉回来的总结能力特别强的书生。 打算让他俩来抓理论干货这块的整理,以后可以时不时有小班分享课。 别的调动是有部分偷懒耍滑的人,需要辞退。 说到这个,气氛都凝了。 敢明目张胆的耍滑头,脾气还是有点大的,一听就不乐意了,“怎么说不要咱就不要咱了?当初叫我们过来上工的时候说得多好听。” 都是些责编,刚才一连串升上去那么多培训期间表现优异的书生,他们脸色已经很不安了,真被辞了,为了个面子,都要跟云程争论几句。 -- 第644页 云程不跟他们争论,“我理由都给了,还要我好声好气请啊?你这么有面儿?” 他硬气起来,这几人就不敢说什么。 柳文柏撸袖子,跟几个书生一起,把他们请出去了。 恰好会议开了有一阵,云程就让他们歇会儿。 存银给他端茶点,“大嫂,你都不要他们干活了,怎么还留他们听这么久?” 那当然是云程故意的。 铺子里现有的人,都是金掌柜来了以后,一点点挑人,组建的审稿班底。 人家本事是有的,培训班之前铺子里的审稿工作没出过什么问题。 培训班的事,云程提前在铺子里说过很多次,大家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他不强求,是因为全员都参与,期间还有数次演练,没人表现出抵触抗拒,所以在开班后的人员调动上,云程认为是全员皆可用。 结果他们几个在开班后摆烂,要不是还有临时帮工在,这出了乱子算谁的? 不想干这累活也行,那就干老本行,好好审稿子云程也能接受。 结果他们在杜知秋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一天不是这里有事就是那里有事,完事儿后,一天审完的稿子,不多不少,永远就十来篇。 这还能不知道意思,杜知秋就白干那么久了。 课还没结,他都找云程告了好几状,人是不能留的。 他们要拿多少工钱干多少活,可以,计奖金也不用算他们的份。 现在才把人请走,也是无奈之举,当时太忙,审稿也不是谁都干得来的事。 恰好赶人的几个回来,云程续上会议,跟柳文柏还有岳志承说:“你俩也要练练审稿能力,以后会接触到。” 像存银,看多了,他不会写,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也知道好看不好看。 好看的留下,不好看的拒了。 这是很基础的审稿,带有浓郁的个人口味,要把眼光锻炼上去,更加公平一些。 最后一件事是让他们选个酒楼,“可以商量商量,最近都辛苦了,大家聚餐后就安排休假。” 场内气氛再次活了起来。 柳文柏问能不能选第一楼。 府城第一楼得过陆瑛的点评,东西贵,口味一般,因是《赘婿》的主题酒楼,一直有书生打车轱辘的口水仗,书粉们爱去瞧热闹,生意极好。 这家老板会做生意,这两年,里面还时不时搞特殊日子。 什么赘婿日、状元日、修真日、虐渣日、冥婚日,牌子挂出来,读者就知道今天里头说哪本书。 他还会安排彩蛋,不预告,不给半点风声,随机掉落大戏,请的好戏班子跟名角儿。 生意越发红火,扩大了规模,但要价还是两年前的价位,没继续哄抬。 云程问他们是不是都想去第一楼,“我听说里头的菜式味道不怎么样。” 贺泉笑了声,“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被人说多了,那老板花重金从各地请了几个厨子来,好些地方的菜都能做。” 这家酒楼跟他们铺子有渊源,既是工作聚餐,他们提名,大半人都同意,云程就把地方定下了,然后叫金掌柜去后院说话。 今天这个会开的,铺子里又是一笔支出,但金掌柜高兴,这意味着铺子会变得更好。 “都说患难见真情,咱这不就见了?剩下的人会更齐心了。” 云程要跟他聊的事,在他兴头浓时不好开口。 金掌柜看他欲言又止的,心下忐忑,问了两句,云程才从老远的地方跟他扯家常。 说他要给京都准备年礼了,两地相隔远,来往一趟甚是麻烦。 又说来年他们就要去京都了,到时过年能吃团圆饭。 再说他们来府城也两年多了,问他想不想家。 金掌柜听出他话里意思,沉默会儿,问道:“我也要被换掉?” 他死活没想出来他哪里没办好,各处人都安排妥当了,再没合适接替他的。 云程老实直说:“没,我就是问问你们是想留在府城,还是想回京都,等跟你说完,我还要去玩具铺子一趟的。” 金掌柜就回过味儿了,表情骤然一松,“我这心肝儿都吓得不跳了。” 能回京都,肯定愿意回去的。 换个地方安家,开销都是银子。 他家不是贱籍,后辈能科举,京都多方便,买书考试入学都方便。 来回奔波苦,他一家老小都在京都,祖坟也在。 他还想落叶归根,有机会回去,还是要回的。 就是这铺子,这么好的起势,他放不下。 云程笑道:“我就是提前问问,若是你打算回去,可以准备培养人接替你了,到时我们一家去京都时,你们跟着一起,路上有个照应。” 金掌柜就看他,云程说:“去了京都,我会再开一家话本铺子,想找个有经验的人帮我管着。” 最有经验的就是金掌柜了,他顿时笑了,眼底都有点晶莹之色。 一把年纪,在云程面前抹眼泪,“真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去。” 云程叫存银哄着点,赶着趟,去玩具铺子那头,一起把事儿谈妥了。 玩具铺的于掌柜比金掌柜吓得更厉害,铺面没有上新玩具后,每月利润看着还成,至少没亏本,可他心里没底,期间他也想搞创新,弄出来的东西都很奇怪,被云程否决。 -- 第645页 后来云程忙培训班的事,他不好没眼色的凑上去,只能看着隔壁铺子红红火火,他这里半点水花都没有——虽然话本铺子后头还从玩具铺走账接济。 他心里没底,算着日子,就觉得云程处理完话本铺子的事就要来找他算账,认为他的能力不行,赶他回老家。 回老家也成,就是这么回去,太丢人了。 结果云程是要他跟着一起回京都,到京都后,给银哥儿的裁缝铺子当掌柜。 “他那边我肯定要找熟悉的人来担事了,就你了。” 于掌柜经不起吓,看着心态不好,实际人很务实本分。 云程很少过问玩具铺子的事,他都经营得好好的。 没往金掌柜那头嫉妒使坏,走账要钱的时候没使绊子,是个能重用的人。 这些搞完,回家天都麻麻黑了。 存银一路傻乐,一会儿说云程很威风,一会儿又叭叭他的裁缝铺子,好像铺面已经开起来了一样。 云程本来想提提醒他,玩具铺子是陆瑛表哥一手开起来的,于掌柜也该是陆家的人,要他写信时顺道感谢一下。 转头想想,这事还早,也许到时会出变故,就没说,先让孩子开心着。 路上他俩又绕到柳小田的铺子,赶着关门前,买了点卤味。 鸡爪鸭锁骨,有谢晏清这个大户跟着抢,云程来晚了,没买着。 素菜的没多少人买,都觉得奢侈一回,就要吃肉。 云程也爱吃素卤菜,买完给钱,要柳小田给他家元墨带个话,“下午我去铺子里开会了,给元先生提为主编,以后铺子里稿件这一块儿的事,主要他负责,你给他说说,看他有什么问题,回头可以再商量。” 这是早就说好的,有问题早就问了。 柳小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现在就给他定下了?怎么也要明年吧?” 云程摆手,“他早点来干活,我就能去找你玩了。” 其他人写大纲的能力还需要锻炼,元墨现在读书,恰好不适合写长篇连载,偶尔写个短篇练手还成,转手把铺子里故事线的补充交给元墨来,云程就能搁家里数钱,等着这群勤劳的小蜜蜂给他产粮又挣钱了。 真美! 第191章 今天忙了一天,还都是说话的活儿,回家还吃辣的,到晚上洗漱完,云程嗓子又不行了。 叶存山给他泡了茶,望着他哼哼。 云程觉着他怪声怪气的,“你有话你就说。” 叶存山就说他能耐了。 云程跟他对着傻乐,当是夸奖收下了。 这个月有季考,叶存山饭后在书桌边学习。 前几天云程睡得深,他下学后没去找彭先生,今天去了一回,带了两本新书过来,是彭先生给他的,要他抓紧看完,会临时出题考考。 他翻了几页,跟云程说:“说是为了这次季考做准备的。” 上回季考,刚好卡着科试后面,可以不必当真,提学官没检查,考完试以后就走了,季考就跟月考一样的过。 往年季考,程太师都要借提学官的嘴巴传话,没劲得很。 这次略有意外,是彭先生都在意的,叶存山就琢磨着,那应该是大舅舅那边有话要说。 “不然不至于这样。” 云程顺着点头,“那你赶紧学习吧,家里事我跟存银看着。” 今年忙培训班的事,有阵子没关心叶存山的学业,还好叶存山是个拎得清的,一直都很自律,学业没耽搁,这几月里,家里有啥要做决定的,铺子里又是很忙事儿要看着的,他能搭把手帮一把。 说让他学,他就学。 云程喝了茶,睡不着,就从被窝里爬出来,披了件夹袄,坐他对面,拿了纸笔准备写信。 今年东西提早准备,这信也趁早写。 老规矩,静河村的信叫叶存山抽空写,云程先给槐城那头写信,想想陆瑛去槐城的时间确实很长了,他还年轻,应当明后年会回京都。 云程斟酌着用词,怕营地里见不得这种打听,他给划掉了,给他说家里在准备去京都的事,顺便说了声玩具铺子的掌柜他要调走,以后一起带到京都去。 其他就是家里琐事。 圆圆那个小丫头在陆家小院,平枝姑姑教她规矩在。 问过名字,叫冬桃,今年五岁多。 预计是在陆家小院那边好好带几天,能吃饱穿暖,不给她重活,不打骂她,看能不能把性子养好一点。 这本来是云程给平枝姑姑说的话,平枝姑姑出去溜达一圈儿回来,认为云程说得有理,反正圆圆一直没玩伴,不缺这一天两天的,她就把人带到陆家小院看品性。 还不知道以后如何,云程说下次写信再告诉他。 京都那边的信件可以先准备两封,还有数月,到年底再跟年礼一起再寄一次,这次主要是结课,给长辈汇报情况,好让他们心安。 云程动笔之前,想到上回他没参加成文瑞表哥的成亲礼,大舅舅给他画了连环画。 这次就把那画拿出来看了几遍,起稿了一些培训班开课期间的事。 公开课小班课,还有话本铺子的后勤工作,也画了些庄园的景色。 这画面就是让人看看,具体的还得写信说。 当晚他没写完,隔天早上继续补。 一封信写得跟工作报告似的,为期数月的大项目,怎么都得有上千字,还不是写小说,中间云程会停下来回忆反思,速度很慢,到叶存山再次下学回来,云程才把这信装进信封里。 -- 第646页 叶存山洗手,看那厚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存银一样,一天一个碎碎念。” 信件太厚了。 他问是不是写了两封,“怎么没分信封?” 云程过来跟他一块儿洗手,感觉水温合适,又顺便泡泡手,跟他说只有一份,“没想到字会这么多,我跟大舅舅说,要是三姨感兴趣,能给她看看,我实在写不动了。” 今晚上存银做了青菜豆腐汤。 是用鱼熬煮出的汤底,不加别的调味料,雪白一片,闻着就香。 知道云程爱吃鱼,爱喝鱼汤,这鱼用了四条,炖出了很大一盆,舀出一部分煮了青菜豆腐,再舀出一部分给圆圆煮了面糊糊。 剩下的,云程能喝个够。 他今晚都不吃饭,喝汤就喝了三碗。 存银说包了饺子放着,炉子上小火慢炖着大排骨汤,夜里饿了刚好起来煮饺子,汤底清甜不腻。 一口辣的没有,云程也吃得挺欢快。 今天存银出去把银豆豆买好了,顺便去了趟话本铺子,给云程带了话回来,“金掌柜说不挑日子,明天就给他们放假,都轮休两天。这是临时决定的,没能约到第一楼的座位,那老板听说是咱们铺子要去吃饭,问我们办几桌酒,临时跟几个老顾客商量着,把二楼的雅座空了出来,到时咱们能去。” 公开课,意味着谁都能听。 第一楼的老板既然是跟他们话本铺子绑定,搞一堆跟话本有关的主题日,这培训课他也混进去听了,说受益匪浅,还把他们家说书先生叫过去学。 “金掌柜说那人太热情了,都想不收钱,想跟咱们铺子搭搭线。” 搭线搞话本。 要那种不够刻印出版,但质量确实过得去的小短篇,酒楼买了给说书先生讲。 他们铺子里的新鲜话本比别家多,那他们生意就要比别家好,这机会第一楼的老板想抓着。 知道云程是哥儿,不好唐突要求面谈,就说到时想跟金掌柜详细说说。 这事儿云程听着没问题,有些万把字的小短篇写出来,最终走向确实是酒楼茶楼等有说书先生的地方。 这条线搭上了,来他们铺子投稿试稿的书生们出路又多一条,一些寒门学子苦于时间不够,也能写个超短篇挣点外快。 叶存山问云程明天去不去,“挺热闹的,你不去?” 云程不去,“我怕生。” 话说完,家里人都笑了。 笑完云程还得说他怕生,“我现在就几个特定场合不怯场,那么多人一起吃饭,我都不好下筷子。” 这次开会,他把升职加薪、报销聚餐费用的事情办了就可以,不去更好,其他人吃喝自在。 叶存山说:“那我季考结束,咱们一家自己去吧。” 圆圆举起小手手,“圆圆也要去~” 圆圆挺久没出去热闹过,从前还去戏园子,现在就在这一片玩。 叶存山摸摸她头。 小孩儿头发长挺快,稀疏细软发丝能扎个小辫儿了。 “带你一起。” 铺子里聚餐这天,云程去柳小田家,找柳小田问事情。 一是元墨对当主编有没有意见跟问题。 二是想打听下庆阳那边的情况。 按道理来说,这都决定要回家了,怎么都该到他们家来一趟。 真有心打听,就该知道他休息好了,有事都能来说。 实际还没见着庆阳的人,罗旭都没见着。 柳小田这边都好着,“你早给他说过了,他没问题,说等月中休沐去找你来着。” 元墨不打算往上考,柳小田对现状满意,原本还不想读书了,是云程说可以先读个一两年。 前期是半工半读状态,后面再把重心挪到铺子里,想要元墨再多学学,他这里学识扎实了,以后才能产出有深度的作品,产出别家书斋都无法复刻模仿的有精彩文戏的作品。 毕竟还是话本铺子,不能转型到培训班。 这都没几天,云程应下,问庆阳那边的情况。 柳小田拍拍小元宝的背,哄娃睡觉,跟云程说:“他不好意思找你,打算要走的时候再去跟你说。” 云程能理解一些,怕这些家务事跟人说多了,遭人厌烦。 他决定自己去找庆阳说说,好歹要把他这性子改改,不然以后也都这么憋着,他要吃大亏。 结果没等他去找庆阳,庆阳先到了柳小田家,恰好给撞见了。 三人关系好,啥话都能说。 关上房门,没男人在,能把话都问清楚点。 云程问他大概什么日子回家,“你大哥要你们早点回去,你别拖到年底,他要跟你们急。” 庆阳摸摸鼻子,“就这几天了,我们东西都收拾好了,说等存山哥休沐,我跟罗旭一块儿去找你们说。” 再问他俩是什么情况,庆阳就叹气,“存山哥说得对,他就是不清醒。” 人迷住了。 理智告诉他不能放弃,所以现在没能给出最终的答案。 跟着庆阳后面打杂一阵,知道庆阳一天忙多久,他就强迫自己也要学习那么久。 实际人与人之间的精力都不同,罗旭努力时也挺努力,但因对外腼腆,脸皮薄的缘故,他性子没庆阳那么坚定,没有可以为某个目的付出某些代价的决心。 -- 第647页 “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也想到了之前叶延哥走弯路的事,知道不能这么下去,所以也想回家挨挨骂。” 云程就不好再问,再问也逼不出来个什么,就跟庆阳说:“要是不读书,可以来话本铺子当账房先生,我们这里每本计价不同,账本记算很麻烦,现在人多,还要管着刻印作坊的月钱跟材料采购跟损耗,一个账房先生忙不过来。” 庆阳捧着杯子喝茶,过了好一会儿,他跟云程说:“那你给他先把这活儿留着吧,我看他这状态,回家挨顿骂,回来可能就不学了……叶延哥读书时苦哈哈的,现在日子挺好。” 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罗旭又明白自己的天赋受限,要退下来就太正常了。 云程回家后,心情不大好。 存银拿了礼单进来跟他对,看他表情不对,多嘴问一句,云程摇摇头没跟他说。 叶存山回来问,他才讲了。 “我原本以为庆阳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京都的,即使罗旭这边慢一些,三年六年的,总能行。” 现在罗旭不考,庆阳大概会留在府城——他没有必须要去京都的理由了。 府城相对来说离家更近,他自己雇船只跑来回只要五天,家里有事可以兼顾到。 柳小田是确定要在府城安家,庆阳这边是临时出的意外,搞到最后,他家里好了,事业好了,友情上却再次成为孤家寡人。 跟上辈子一样,现实里没几个朋友。 叶存山说不一定,“庆阳比你想的要有主意得多,你没跟他聊过事业?” 云程靠坐在炕头,说聊过。 之前他问庆阳能不能抗起漫画部主编的担子,庆阳跟他说了选事业。 “那他这不是还有家里父母弟妹绊着吗?” 叶存山摇头,“你不懂我们这里的情况,庆阳再怎么顶梁柱,他家里人看他,还是觉得他是哥儿,招婿也是哥儿,他出来一趟,给家里银子,家底厚了有底气,等他弟弟长大,才是父母的寄托,真要他一直待家里,这个目的是达不成的。” 换句话说,庆阳爷爷去世了,他也没有必须留在静河村的理由。 云程就觉得庆阳挺可怜的。 叶存山笑了声,“别瞎想,该去京都的都会去,不该去的,你想也不会去,真觉得寂寞无聊,也跟圆圆似的,我给你找几个陪玩。” 尽嘴贫。 云程给他手上拍了一巴掌,“学习去吧!我先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92章 小日常(抓虫) 月中,叶存山休沐时,庆阳果真跟罗旭上门拜访,说他们回家的事。 今天他们一家要去第一楼吃饭,赶上了,就两家一块儿过去。 叶存山抱着圆圆,叫上罗旭,走在前面,云程存银和庆阳跟在后头。 才过去没几天,都说了罗旭不清醒,这两天肯定改不了,云程不问,是叫庆阳回家以后,别急着家里家外的事情一手抓,“这一年你在府城也很累了,坐船回家辛苦,去年过年你们没回,今年带的东西多,回家就好好休息一阵。” 上回叶存山给云程讲的,说庆阳再出息,家里还是要指着他弟弟的话,云程不爱听。 他改变不了大家的固定想法,就明示庆阳:“你弟弟应该也会去族学读书,你这次刚好看看他学得怎样,能不能顶事。” 家里有汉子,他就少操心。 庆阳知道他意思,跟着笑了声,“我弟弟读书不行,我家是想把他养壮实点,毕竟还在村里,不考个秀才举人,一样被人欺负,谁家也赌不起。农户出身,下地却是要的,家里富裕,他吃得好,就长得壮。” 云程没到他家去过,跟庆阳的父母弟妹都不熟悉,现在刚好聊起来,就说说。 小妹比存银大一岁,今年回家,应当能赶上相看的时候。 弟弟比存银小一岁,没村里男孩子野,性子老实。 “有点像叶勇哥。” 云程知道叶勇,叶虎叶勇叶延,这三个是亲兄弟。 叶延跟他家好,叶虎这边关系也不错。叶勇其实跟他们相处还成,就是嘴笨,不爱凑人跟前联络关系,显得生分。 长得是高达魁梧,一身力气大得很,不说话有点彪悍气,张口就显得憨直。 这情况,云程觉得立起门户玄乎得很,以后也得是被媳妇拿捏的命。 他不反对哥儿姐儿厉害,就得找个本性不坏的,不然他家没人压得住。 庆阳就点头,“这次回去,我打算一起看看。” 说是要到十五六岁开始走动,实际有相中的,老早就在走动了,早早定下,到年纪再办喜事,两家提前当亲家。 快到第一楼,就先不说这个。 这次提前订好了地方,过来就被伙计引着去楼上雅座。 今天第一楼的主题是“状元日”,演的是上一册的文戏。 文戏要背的台词多,谁家都没法紧跟着话本上新,把这戏给排演出来。 今天演出的一场,是元墨卡文时,根据云程给他总结爽点类型,挑拣着写的一个情节。 内核是爽,披了文戏的皮,台词念得抑扬顿挫,听着有气势,一些不懂行的小老百姓也能听个乐呵。 这次的情节是,乡试结束后,府尊组了一场小鹿鸣宴,邀本府的新考上的举人老爷们来小聚庆贺。 -- 第648页 主角收到消息,府尊想要捉他为婿,他并不想去,但不能驳了面子,更不能表现出不喜,以免得罪人。 正愁苦这事时,反派书生因嫉妒,做出了一系列打压主角的事,最终让主角从鹿鸣宴上除名。 他以为主角痛失机会,会特别伤心难过。 实际主角跟另一好友林中饮酒,畅谈古今,心情极其畅快。 而没有主角参加的鹿鸣宴,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府尊设了一道题目,在场众人无人能解。 场景切换,主角与好友出了与府尊一样的题目,以此展开辩论。 让人通俗易懂的爽文情节都在前面,大家最为期待的文戏留在了章尾。 反派以为没有主角在,他会大放异彩。 而主角即使不在鹿鸣宴,才华也没被压下分毫。 是要写出一个,在场诸多举人都没法立刻答出的题目。 这场文戏之精彩,不必累述。 场内掌声雷动,戏角儿还没下去,看客们就喊着要再看一回。 小圆圆被叶存山抱着趴在窗沿边上,小手跟着一起鼓掌,看不明白看不懂,听个响,瞧个热闹,都让她觉得有趣、好玩。 看戏上的茶点,第一场结束,存银就叫小二进来点菜。 铺子里来聚餐过,存银去找金掌柜打听了,好吃的菜他都点了一份,今天人多,能够吃完。 菜点完,再叫人换一壶茶,把桌上浅口盆里的瓜子壳花生壳都收了。 酒楼没有宝宝椅,圆圆体重上去了,存银体格练出来了,能跟叶存山换着抱,云程不行。 他最近用手多,右手会疼,只能不受力的抱抱——比如窝沙发里的时候,让圆圆窝他身上坐着。 叶存山空出手,问庆阳夫夫俩东西都准备好没有,“就别急着来了,年后再来吧。” 这时回家,地里还有些活儿没干完,能帮衬着做做。 两家离得有点远,两头走动一下,就要好几天。 罗旭是入赘,到时要在静河村住。 他是赘婿,考上了秀才,又跟庆阳一块儿从府城回去,到时肯定会被村里人围观打量问问题。 罗旭心肝儿没黑,待庆阳是好的,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知道是庆阳在供养他,其他挑拨话不用管,他也绝说不出庆阳配不上他的话。 就要他在乡村田野间感受一下,他是不是想要这种生活。 该说的叶存山说过很多次,临到要走没别的好说,嘱咐他俩注意安全,还说这次回家待得久,东西不用带那么多,“累得慌,有什么需要回家再添就是。” 他说要这俩人减减行李,结果他俩还问他们家有没有东西要捎带的。 叶存山说不用。 年礼今年是提前备好的,要他们现在带回去,就成了日常往来了,回头还得再备一次,麻烦。 庆阳说:“要是怕我们不好拿,也可以就带家书。” 叶存山:“你把我给你的两封信,带回去给你两个哥哥看就行了。” “哦。” 罗旭坐立不安的,跟屁股下有钉子似的。 叶存山看他好笑,“不用紧张,我没写什么,你回去了,也能去模拟考场感受一下。” 罗旭自觉最近已经在认真读书了,闻言心安了些,点头应下。 他们夫夫俩没多留,被拉着吃完饭,就说还要去谢家说一声,先离席。 云程给圆圆喂了点甜水,问叶存山:“你没话说啊?” 叶存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有些坎儿别人手把手都没法帮,更何况是这种,只能言语相劝的事。 趁着今天休沐,家里家外的事都告一段落,天气也凉爽下来,他是要趁着今天,把存银的事儿办了。 存银已经是个小机灵鬼了,知道叶存山说的是学骑马的事,他直接答应,“好,我趁着现在还没有下雪,能拉威风出去遛遛。” 会骑马的人好找,镖局就有。 说一开始不学跑,先学坐姿跟慢走,能在马背上稳住了,再慢跑。 这都是能在陆家小院学的东西,存银想带威风去开阔点的地方,威风有段时间没出去透气了。 叶存山点头,“到时叫上温故知新一起。” 存银是个大哥儿了,怕有人上前搭讪调戏。 他乖乖应下。 云程在旁边跟带圆圆玩石头剪刀布,小圆圆刚开始学,手指不灵活,不是拳头就是布,被云程包着小拳头或者“剪”小手手,都只会笑。 云程跟叶存山说:“我看圆圆又白了点。” 上回注意到,还当是汗白。 现在孩子没出汗,都感觉肤色淡了。 叶存山早都注意到了。 圆圆刚开始出生的时候,叫她小煤球不是没道理的,叶存山抱着她,感觉比他手的颜色要深一些。 到满月时,孩子长开了,新生儿的绛红色褪去,就跟叶存山差不多,是偏古铜跟麦色。 这两年里,他天天对比是对比不出来,但跟圆圆玩的时候,两人的手总会有摆一处的时候,圆圆明显要比他白了。 这不好跟云程说,怕云程听了难受。 云程才不难受,“我开心得很。” 他这几天在家里整理提问箱,也在梳理教纲,准备出版事宜。 体感不算忙,都不是急着要立刻搞完的事,能慢慢做,在家里待着,能多陪陪圆圆,听平枝姑姑说冬桃小姑娘教得不错,孩子本性不坏,是个勤快人,知好歹,就想把冬桃接过来陪圆圆玩。 -- 第649页 “我亲自看看,万一后头忙起来,也放心。” 存银说他去看过,“要么十月再接过来吧,我看她还有点怕生,知道平枝姑姑他们白天会到咱们家里来,但她不怎么乐意来,我去看威风,她都防着我,要不是后来看见我额头的孕痣,指不定还要瞪我,给我使坏。” 云程摸摸眼尾孕痣,“那我这也好着吧?” 圆圆就更不至于了,小奶娃一个。 存银眼神往叶存山身上飘:“我瞧着,她会怕大哥。” 云程跟叶存山:“……” 叶存山稍加沉默,然后点头,“好像是这样,我下学去彭先生那里学习,没见过她。” 云程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道:“那行吧,那就十月份再说吧。” 每个休沐日,都没完全吃喝玩乐的混过去。 从第一楼离开,他们回家,温故知新也把送到槐城的东西拿到驿站了,说运气很好,刚好赶上有人要去槐城,“刚准备来咱们家问,咱们就把东西送过去了,捎带上就直接走了。” 算算日子,到槐城附近时,天气会变得很恶劣,路上会耽误一阵,差不多刚好到新年时,信件能到营地。 云程叫他俩再跑个腿,“去元先生家说一声,说我吃完饭回来了,你俩谁空着谁去。” 知新人话少,平枝姑姑爱给他分家里的活儿,往外跑的事就叫温故干,现在也是温故闲着。 上回去柳小田家问元墨当主编的事,元墨是说休沐来找他。 忙完就见见,等上学了,就不好见。 圆圆出去玩久了,现在困,到家里不黏着爹爹叔叔,看见奶娘就要抱。 可能是出去吃东西吃杂了,她躺下后睡不着,要人给她揉肚肚。 揉肚肚又怕痒,差点把瞌睡都给笑没。 云程在这边看了会儿,听人说元墨来了,才出去。 就在堂屋见,叶存山拿了茶壶,一人倒了杯,跟着一块儿听听。 元墨说是为故事线的事情来的,“我这段时间找柳文柏他们三人聊过,感觉他们现在写故事的线的速度太慢,这还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以后铺子里的故事线不会很多。” 云程说贵精不贵多,“一年消耗最多的是短篇,长篇的写几个出来,能用一年。” 这部分内容,云程暂时能顶着,往后就主要是元墨来写,撑起话本铺子里的一片天。 早给他说过这事,元墨没推辞,跟人聊完以后,他根据自己的习惯,还有近期学到的东西再次做了调整,写了几篇出来,给云程审稿。 职位上去了,以后就没人能审他的稿子,他说:“我打算以后能每天写就每天写,多在你这边过过。” 把能力锻炼出来了,才好直出稿子给到铺子里,再去请书生来写。 不然故事线出了问题,就烂在了跟上,后头花费人力物力,卖出去挣不到钱还要砸招牌。 就是他是每天下学后才写,还吃灵感,看云程有没有固定时间收。 云程没有,“你到时每天上下学,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给,就送到话本铺子,存银会给我带回来的。” 今天这几份稿子是要有结果,云程看的时候,是叶存山跟元墨聊天。 叶存山在被大舅舅提点过以后,找元墨要了许多文章,想学学淡然、不功利的写法。 跟元墨交流多了以后,关系没从前那么尴尬,不再是见面没话说还要尬聊的状态。 叶存山也聊文章,是这段时间彭先生给他留的题目。 他肯下苦功,为人肯钻研,愿意去做尝试,不会固执己见,彭先生说的方向,他有问题当时就会说,解惑后会按着彭先生说的路线走,一直都稳稳当当。 去年的季考里,他隐约摸到了门槛儿,年底去京都跟大舅舅见过面,这一年的锻炼里,又再扩大了阅读量,在做文章上,不论是见解,还是遣词造句,引用的事件句子,都要比从前精准独特很多。 比较显著的进步是,叶存山能感觉到他的文字变有“宁静”感。 跟在蔚县时的平实质朴不同,那时的务实是首要的,也是他肚里墨水不多,词汇量匮乏的表现。 现在的宁静感,是指文章不浮躁,即使观点激烈,很有争议,他写出来,也有一股平稳叙述,让人忍不住信服的感觉。 慷慨激昂有慷慨激昂的好,沉稳厚重有沉稳厚重的好。 到这一步,叶存山是真的感觉到突破了框架,不再被科举的答题套路限制,找到了自己的风格。 而现在让他为难的这道题目,他其实已经写好了答卷,只是判断上,略有犹豫。 如果是用他现在的文风写,会显得沉闷。 改成激烈点的调调,又有浮躁气。 今日还没过完,他打算再改改。 元墨来了,就跟他讨论讨论这道题。 两人解题思路是完全不同的。 叶存山有明确的目的性,他是要高分,而元墨就只管循着本能来。 元墨说他还是有点被框住,“这应该是彭先生给你出的考题,考的不是你的学识,也不是看你最近学习的成果,而是看你有没有突破自我。” 这种讲学的东西,元墨也不会太深奥的,他对着题目思索好一阵,跟叶存山说:“在蔚县时,杜先生看我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跟我说我想归隐山林无所谓,但是写在考卷上,得把心思藏一藏。” -- 第650页 他当时在蔚县读书,没什么盼头,以文章传达思想,一直没改。 今年院试,他想把家门立起来,淡泊名利是不可能了,他就是想考个秀才,可太过功利也不行,所以文风不变,传达的思想变了。 他是教不了叶存山的,作为交流,就有思想的碰撞。 叶存山就这点,跟他聊了半个多时辰还没完。 云程早都审完稿,看他俩没聊完,还做了批注,然后起来活动腿脚,去院子里透气,看存银望着菜园子里的一堆草发呆,他微怔了一下。 算算日子,有好几个月没收到槐城的信件了。 边关不比内陆和平地带,战事起来猝不及防,一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还是冰天雪地的环境,万一遇上寒暴,路上堵着也有可能。 更别提这一路通信,肯定有敌军想要截取,想看看里头有没有重要情报,出意外也是有可能的。 他问存银,“是不是今天寄信的事心情不好?” 存银摇头,从面上看不出来好不好的,他跟云程说:“就看这些草挺能长的,也不开花,除了样式特别一点,这不就是草?要么我还是拔了种菜。” 种了那么多次,就活下来一盆,真要他拔掉,他还不舍得。 云程就发现问题了,还是很迟缓的发现了症结所在。 他上辈子因身体原因,不上学不上班,性格又社恐,亲戚里都没玩得好的同龄人,刚接触网络时,也胆怯不敢跟很多人说话,交朋友都是一对一,情绪全部压在对方身上,偏偏对方不止他一个网友,现实里还有自己的生活,所以对他的回复不会很及时,那时他也会患得患失。 比较早期的时候,还流行网恋。 云程吓得不轻,他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容易呼吸不顺,比起这点心事,那肯定是小命要紧,所以他跟他大哥说了,聊了一下午,然后发现他不是喜欢那个网友,他就是没有朋友,太孤独了。 云程没往小存银喜欢陆瑛的方向想,这孩子都没开窍。 只是突然想起来,最初搞笔友征集活动的时候,他是想要存银参加的,可以去交别的朋友。 后来因为存银说不愿意把一件事说给很多人听,所以他说那就给陆瑛表哥写,表哥满足存银的所有要求,做笔友是极为合适的。 唯一一点是,只有一个笔友时,情绪寄托大了,孩子容易出不来。 云程跟存银说:“要么你还是再交几个笔友试试?” 存银不要,“我忙呢!” 不想心事被戳中,他转移话题,问云程:“天都黑了,元先生留饭吗?” 饭菜都做好了,因屋内两书生聊得起劲,不好打扰,所以没端过去打断说话。 存银叫温故又跑了一趟柳小田家,跟人说一声元墨要晚点回去。 云程往那边看了眼,说:“那咱们先吃吧,去你房间吃。” 堂屋那头,就一点点试探着上菜。 先上牛奶跟奶香馒头片,再上了两碟小菜,看他俩说文不耽误吃饭,平枝姑姑就招呼人把饭菜都张罗上去了。 元墨回神问了句:“我家那边有人去说一声吗?” 平枝姑姑:“温故去了。” 他就跟叶存山说:“那我等下作篇文章再走。” 讨论这么久,不写出来,心里不得劲儿。 叶存山自然欢迎,饭后准备了笔墨纸砚。 元墨写的时候,他出去看,云程跟存银都已经洗漱完,今晚云程就打算睡存银屋里了。 他指着桌上几张纸说:“我给批注好了,今天是没法说了,所以我写把要说的也写下来了,待会儿忙完,你送一程,把稿子捎带上。” 叶存山摸摸鼻子,“不小心,没收住。” 这学习劲头大,云程高兴都来不及。 他对叶存山比了个大拇指,“你就是天选科举人。” 有这学习热情,科举迟早通关。 元墨还没走,叶存山不好留这里多说,叫云程先睡,“我明天陪你晨练再说。” 他说的早睡不顶用,存银是个精力旺盛的娃,虽然他有小心事不跟哥嫂说,但不妨碍他跟云程睡一处的时候叽叽喳喳。 “我今晚没做饭,大哥跟元先生说的时候,我在外头听了好久,这现实里的书生吵架,真是要比戏角儿演出来的精彩多了。” 情绪都不一样,这种讨论里,会加入一些大白话,然后引出内容,他可爱听了。 “可惜,大哥不常跟人这么吵吵。” 云程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你现在开始认真读书,十年后可以跟你大哥辩论一场。” 存银才不要! “我看彭先生还怪喜欢我的,可能是把我当孙子疼,我明天过去说说,要大哥天天有难题跟人吵!” 这不比他读书快多了,还能看戏。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93章 夜里聊得晚,早上起来就晚。 叶存山说晨练时再跟云程说说话,清早他起来,饭都吃完了,存银那屋的房门都没开。 圆圆坐在宝宝椅上打哈欠,看样子也没睡醒。 叶存山叫她一声:“还想睡啊?” 圆圆吃饱了不睡,现在可以趁着没下雪时,带她去巷子里玩玩。 -- 第651页 她朝叶存山伸手要抱抱,叶存山把她抱下宝宝椅,搁地上站着,“路要自己走,圆圆自己走两步。” 明明还不会数数,但叶存山叫她走两步,她还真的就走了两步。 叶存山看得乐呵,叫她走三步,圆圆也是走两步,叶存山叫她再加一步,圆圆就加一步。 走完了叶存山叫她再走三步,圆圆只走了一步。 叶存山没空继续教了,要准备去府学上课,“等我考完,要教你数数。” 圆圆看他起身拿书包,就知道他要出门,挥着小胖手,说等他回来。 云程跟存银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院门开着,能听见些小娃娃的笑声。 外头是温故带着孩子玩,说平枝姑姑太严肃,有点气势在身上,出去带圆圆玩,别家小孩见了害怕。温故给人的感觉要温和一些,爱笑,讨孩子喜欢。 九月过半,冬桃也就快来了,云程顺嘴问了一句,平枝姑姑说随缘,“咱们硬逼着她来,显得咱们看重这事,倒叫个小丫头拿捏上了。” 巷子里玩玩也挺好,小圆圆不介意别人说她黑,固定找几个喜欢的小孩儿玩,不行就去威风那边玩,她喜欢喂威风,还能去彭先生那边听故事,家里有人陪着哄着,来年即使没去成京都,也能叫京都人给找个小丫头。 云程叹了口气,“行吧,好事多磨。” 今天庆阳他们回家,云程看时辰,还来得及,叫上存银一块儿去送。 赶到码头时,他们刚把东西搬上船。 柳文柏也在,是要拜托庆阳帮忙,到时他们家有人要来府城,拜托庆阳帮忙找船协商,一路打点。 今天就来送送,没别的好说的,就在码头这边,找小摊买了些瓜果。 这季节的瓜果都贵,庆阳跟罗旭肯定舍不得买,云程添了些,叫他们路上吃。 “带回家不够分的,搞得麻烦,你俩路上吃完就行。” 庆阳说会在明年二月之前到府城,这期间应当是会在蔚县的杜家书斋,也就是杜知秋手下讨点活干,铺子里的画稿他都交接好,钱满盈能搞定,再不济还有云程。 别的没有,他们上船就出发,柳文柏跟着云程他们一起返程。 碰上了,就问问他那个门脸生意如何。 “我几次经过,都有客,但人不多,这书利薄,一个月能有几个钱?” 柳文柏说一天有三五十文,“可能是我刚开始挣钱,润笔费都是银子,一下十几二十两,往上还有数十两,上百两的,我瞅着这点铜板不如不挣,太少了,出去买个饼子就没了。” 存银撇嘴,“你们村没有货郎啊?倒卖货物,一天能有这个数已经很好了。” 以前他们村的叶粮堂叔,赶着牛车来回跑县城,带点杂物回村里卖,一天二三十文钱都是好的,赶着谁家有喜事,糖跟瓜子花生能多卖些出去,针线能带着卖动,一天才有五十多文钱。 收进来多,把成本减掉,才是利润。 柳文柏笑两声,“要么怎么说是我挣钱的数目不一样,认知有问题了?我家夫郎说这都挺好的。” 书是柳文柏拉回来的,这重活他不让亮哥儿干。 是自家的门脸房,亮哥儿把后头的木板多拆几块,门脸往里加深一米多,地方宽敞。柳文柏给他整了个单人沙发,他窝里头搭着织织毛衣。 衣服织好了,一样摆在外头卖,价格要比书贵,利润高,一个月下来,比不得柳小田的铺面,但也有三五两银子,够他一家天天有肉吃,一月下来还能攒点,这怎么不好? 云程跟柳文柏说:“你们这次买宅子,家底该空了?你要是不介意,我把你润笔费给你家夫郎手里,你搁他手里领一阵生活费,一天十几个铜板拿着买包子饼子吃,慢慢把这观念纠正回来。” 柳文柏没意见,“行啊,我家马上就要来人了,到时家里有人陪着,不怕被人偷。” 云程提前给他稿费,把房子安置下来,人先住进去。 柳文柏现在要等着交稿,因着升职了,每月有月钱拿,不需要他这里再开后门,塞银子接济,日子能过下去。 就今年老家有人要来照顾,他来府城好多年了,跟着云程干以后才有起色,回家都吹牛了,就想在老家人面前得脸,最近在写个短篇挣快钱。 他要在云程这里过个明路,表示他挣一笔,就去写大冒险故事,没有消极怠工。 云程才不管他写的什么,“反正一人手里只能有一本长篇,你压久了对你没好处。” 柳文柏懂的,挣钱还是长篇挣。 他们一起去话本铺子,存银今天不用在这边学习,云程打发他回家,“去跟威风玩玩,你都要上它的背了,多喂点好的,别颠你。” 存银说威风不会,被云程催了几次,才去找威风。 铺子里的事情都顺了,云程现在不给他们分配很多活,一切照常。 按照发展规划,现在最好的方式是,抓着人,一刻不放松,他再开个小班,集中训练写大纲的能力,培养出一批书生以后,铺子里的故事线,就成了永动机,永远不会缺。 但他怕前头的理论这些人都没消化完,说多了要掉进坑里,现在就只抓着元墨盯。 就像他说的那样,铺子里的产出其实不多,一年就那么些,里头还有书生自投稿,并非全都是从他们铺子试稿的。 -- 第652页 这种情况下,人少也够用。 他就在铺子继续整理教案,跟金掌柜预告了一件事,“你有没有觉得咱们铺子里的账很不好算?一个账房先生忙不过来。” 金掌柜在他手下干活久了,互相之间都有默契,一听就知道云程是要加人。 能让云程开口,那肯定是关系户走后门,他就要云程推荐个人选,台阶给了,还往上铺了红毯要云程下。 云程没忍住笑,“还早,要明年二月了。” 那金掌柜就没兴趣了,“早着,我这头不会去新找人的,咱们铺子里油水多,一年奖金加起来,都要赶上两三个月的月钱,更别提铺子里还会准备节礼年礼,老高干得可起劲,他家大侄子想来给他打下手,他都没要,怕被抢了饭碗,咱们这账是难算了些,可咱们这走量也不多啊。” 来年有人来,他就找个由头塞进去。 没有人来,这账房就不用调整。 那就剩下最后一件事,“连环画的分部现在进度怎么样?” 金掌柜说一切顺利,“固定约稿的画师被钱满盈约着出去喝过几次酒,事儿都谈妥了,就是咱们现在没书画,庆哥儿回家了,钱满盈自己画不好,我看他们都闲着,我就压着了。” 云程笔尖一顿,“你压着干嘛?让他们来啊,这都是要长期练手的。而且咱们怎么没书画了?长篇的画不好,每月不都有短篇吗?抓紧练。” 云程大概要来年三四月份,才能彻底抽出空闲管连环画的事,他现在教案整理要一两个月。 到年底时,柳文柏的稿子交了,他要把柳文柏揪着,跟元墨一块儿训练大纲能力,同时大冒险的故事要全篇审稿,配合修改。 说起来就几件事,事事杀时间。 大冒险的稿子审完,贺泉跟穆辉的仵作破案文也得交了。 这两篇云程得专心审,不去搞什么培训,让他俩跟元墨和柳文柏学习去。 要是慢一点,忙到明年六月都有可能。 连环画这里,他是没多余精力,是被他做了取舍的。 胜在刚起步,他们话本铺子是领头羊,可以摸石头过河。 云程跟金掌柜说,“往每月短篇里再加几页附赠品,就画他们的连环画,之前庆阳跟钱满盈画了挂大门口的那个东西,不是一天更新一册吗?你把它弄进去,根据读者反馈,再让他们调整着画。” 他还在府城,不会不管,前期稿子都会审,为了跟上出版周期,那群画师可以拔头发加班了。 云程说完这些,整理了几页教纲,就收拾东西下班。 他不等天黑,天亮时就回家,路上再绕到柳小田的铺面。 柳小田看见他就笑,云程当他家有喜事,“怎么了?笑什么?” 柳小田说:“我看你这样的,才是小老板。” 看着就不一样,走路都生风。 他今天给云程留了鸡爪,说要是没碰着人,他要上门送的。 云程掏铜板,发现柳小田多给他了几个鸡爪,他想想,可能是元墨的事儿,就收下了。 柳小田问他要忙到什么时候,“还说去你家找你玩的。” 云程想想,跟他约个日子,“要么月底时一起?都休沐了,把杜知春跟柔娘也叫上,咱们去庄子里玩玩。” 培训班轰轰烈烈开了数月,柳小田离得近,却一次没进去过,闻言就答应下来。 晚上回家,云程就不干活了,跟叶存山带娃一个样,要问圆圆今天玩了什么,跟谁一起的。 等到饭后,叶存山从彭先生那边上完课回来,夫夫俩才得了空闲说话。 昨晚叶存山跟元墨讨论到很晚,今天一看就知道他会在彭先生那边留堂,家里吃饭没等他。 老样子,给他留了饭菜。 要不爱吃,能再用骨头汤煮饺子,热俩馒头。 叶存山进屋就闻到了卤菜的味儿,问云程是不是又吃鸡爪了。 云程说他鼻子真灵,“我给你留了一个,在桌上呢。” 叶存山给他逗笑了,“一个?” 云程:“不然你想几个?这鸡爪多难买,都不够我吃的。” 云程就好这一口,叶存山不多说。 等他把桌上罩子拿开,看盘子里明明白白放了五个鸡爪,还笑,“我早上让圆圆走三步,她就走一步。你这留五个鸡爪,说一个,父女俩一个样。” 云程哼一声,“那怎么办?你来教我们数数啊?” 数数的事另说,叶存山跟云程说了别的事,“我昨晚不是有事找你吗?” 改到早上说,早上云程没起来,到了晚上叶存山又提。 云程当他有重要大事说,结果他这隔了一天,就说个夫夫私房话。 云程都不稀得听,“叶小山,你少给我嘴贫,我说了,你好好学习,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想着哄人呢?” 叶存山还来劲儿,“那怎么?我跟人谈学习,忽略你,你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啊?” 云程没想法,叶存山乖得……他想一半,突然想起来一个词,从炕上爬起来,披了夹袄,到书架底下的竹箱里挑了张窄条笺纸,模仿叶存山考中秀才时的报喜格式,写某某家老爷于某某年,因表现突出,获得“男德班毕业证”一份。 写完了,云程脚还在下头踢他,“给我把抽屉里的印章拿出来。” -- 第653页 夫夫间私下写的东西,拿的就是私章。 他俩的章子又经过了更新,是个两头用的章子,一头是比较正规的名字,一头就是小山小云。 叶存山给他拿这个章,云程看着嫌弃,在角落摁了个浅印,要叶存山把培训班摁毕业证的圆章给他拿出来。 拿出来他就盖上,不等墨迹跟红印干,就给调换个位置,让叶存山看看。 叶存山被“男德班”戳中笑点,看清了就笑个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qwq 现在真是好季节,地里很多菜都吃不完,感受到了种田的快乐,就是地里有虫子还热(x 二更要饭后写了,等我就地取材一下,嘿嘿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贴贴! 第194章 要准备季考,夫夫俩夜里不胡闹。 给叶存山颁发个毕业证,要他安心学习,云程就离他远远的。 “别到时候怪我‘勾引’你。” 这事儿是叶存山会干的。 自己心智不坚定,看见云程就七里八里的胡思乱想,要怪云程在他眼前晃悠。 云程又躺回炕上,没能睡着,睁着眼看屋顶想事情。 想存银的事情。 他上辈子没什么朋友,来这里以后,友情缘分也浅,相处不了多久就要分开,只能盼着以后还能遇见知己好友。 不知道是近墨者黑还是怎么,存银这小孩儿在村里时人缘挺好的,见了谁都能唠两句,满村都是他哥哥姐姐跟小伙伴,到蔚县时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就没同龄人跟存银玩了。 到府城后还好有个谢晏清在,存银偶尔会上门拜访。 只是不好耽误人学习,再到说亲的年纪,他是哥儿,要避嫌,这头也淡了。 他想着,叶存山跟程文杰做了几个月的笔友——虽然通信没几封。 他看过信,程文杰写信不文绉了,唠家常似的,也跟存银写日记的习惯一样,爱碎碎念,写他模拟考场的事,显然是全身心投入进去,把这当做他未来的事业在做了。 既是这种写信习惯,存银可以跟他重新联络,他俩同龄,有话更好说。 兔子都要三个窝呢,这写信交朋友,怎么也得找三个人吧。 想明白这个,云程才睡觉,迷迷糊糊感觉叶存山钻他被窝,他往人怀里滚,却没说这事。 法子都想到了,就不让叶存山分心了。 往后几天,云程有事没事就在存银跟前说两句,存银都听腻了,“大嫂,我真的不缺人说话,我随便往外走走,都能拉着人唠嗑。” 现在开始学骑马了,他去陆家小院的次数多。 要是家里没别的事,他就跟镖师一起早出晚归,带上温故知新两人,去庄子那边学骑马。 家里有点事耽搁,他就在陆家小院学坐姿跟慢走。 威风很温驯,又被存银喂养熟了,从小马喂成了高头大马,对存银没抵触。 上背没问题,骑着走动也没问题,都稳稳当当的。 是镖师说他现在全靠跟威风熟,这么骑着就是花花架子,回头跑起来,就压不住,还得把基本功练扎实了,现在一天天坐马背上没干什么,回来都腰酸背痛,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着也是痛的。 云程今天带圆圆来这里看他学骑马,接他的话,“我知道你想找人唠嗑容易,那你不是想找人说说心里话吗?” 还揶揄他,“你不是还有小秘密吗?” 说得存银很不好意思,“我没有,我就是爱叨叨。” 再跟云程说他不想跟程文杰叨叨, “他那性子你知道的,以后不见面还好,要是见面了,知道我小心思,以后就得拿捏我。” 陆瑛只是看着不靠谱,实际做人做事不孩子气,还很护短,哄小孩儿归哄小孩儿,玩笑不会开太过,跟程文杰那种被家里惯坏的娇少爷不同。 云程说:“我看你对表哥印象挺好的。” 存银应下,“毕竟威风还是他送的呢。” 圆圆也想骑威风,她太小了,不给她玩。 她也知道自己小,坐小木马就很开心。 云程看她一直动,就把她放到小木马里头坐着。 这木马是他根据某些超市门口,那种会唱儿歌的动物摇摇椅画出来的,叶存山找木匠做。 单纯摆着不会动,这马就没意思。 最后还是玩具铺常合作的木匠给想了个主意,把这木马下头的底盘划出了轮轨的浅坑,上下移动呈月亮弧形,需要手动推,跟荡秋千似的,又要比荡秋千慢、温和。 圆圆现在还是小宝宝,摇久了犯困,看她眼皮子打架,云程就再把她抱下来。 存银说等他学会骑马,可以抱圆圆在威风背上玩。 不是云程打击他,是哥儿体力问题,而圆圆现在一天天都在长个子跟体重,到时怕是不行。 他琢磨着,这还不如让叶存山抽空学学呢。 都不需要他会骑马跑,能在马背上稳住,可以骑马慢走,单手控缰绳,就够了。 想是这么想,回家就不说这个。 饭后回屋,云程跟叶存山说他下午都没见着冬桃的人,看着挺胆小一姑娘。 叶存山今天饿得厉害,回家把留的饭菜吃了,感觉不够,把炉子拿屋里来下饺子吃,手里还拿了个小葱油饼啃着——他中午买了没吃完,这都是凉的。 -- 第654页 云程皱眉,“你中午没吃饭啊?” 叶存山说没吃饱,“中午有书生打架,都是些文弱人,不顶事,我过去拉架,被卷进去了,到教官那边被问了话,再出来都上课了。” 饼子都是杜知春帮他买的,课间吃了,那也不够。 下学去彭先生那边,他跟彭先生说了情况,补了一顿,大抵是饿过头了,当时没吃多少,学习一会儿,缓过劲儿了,就饿得不行。 云程叫他别吃这么急,“你先喝碗热汤,过会儿还饿再加,别暴饮暴食给撑坏了。” 这话放出来了,饺子就不能下。 叶存山盛了热汤,云程不喝,他自己喝了小半碗,从喉间下去的热汤暖得他胃里发热,身体恢复了些力气,才接了云程前面的话,“听你们这几次说的,我怎么感觉这冬桃该是个聪明丫头?” 云程不懂,叶存山说:“你看咱们都没跑过去硬要她过来,也没把她赶出去,她不就有了底?不在咱们面前晃悠,就少了在主家面前犯错的机会,一样的干活,还自在些。” 云程觉着不至于,小姑娘才五岁多点。 叶存山:“我五岁多点的时候,心眼比她还多。” 云程要他说说,他不说。 啃完饼子喝完汤,看云程不大高兴,才跟他讲:“我们村你知道的,看着排外,姓叶的一家亲,其实日子过着,谁家都有点事儿。我有些记不太清楚了,那时我娘还在呢,就记着隔壁家的婶子一天两天的阴阳怪气,我娘总被气哭,我打那以后,见了她就绕道走,本来是因为讨厌她,后来听别人议论,说她办事不厚道,连小孩子都欺负,我就挑着人多的时候绕。” “还装着我很怕她。” 村里娃,都没精细着养。 叶存山打小好动,身上时不时要磕出点淤青。 偶尔撸个袖子演一场,就跟他被人揍了一样。 村里人,都为了不把关系搞太僵硬,妇人夫郎之间的事儿,爷们儿少有掺和的时候,顶不住叶存山是叶大长子,还长得挺壮实一儿子。 所以叶大多看了两回,再找叶存山问,叶存山又向着自己娘,这事儿家里才肯出头管。 “都说小孩儿不会撒谎,我说她打我了,她就是打了。” 叶大以前也是真心疼爱过他的。 云程听着悬乎,“那你都这么说了,她不得真的打你啊?” 叶存山摇头,“没有,她没胆子,我还跑她跟前去晃悠了好几次,才把人惹毛,追着我满村跑,我爹又上他家骂了一场,这事儿后她看见我家人都避着了。” 都是姓叶的,还是邻居,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打起来,也就是不会亲热,家里出事,会被看热闹,表面关系还是要维系的。 事情在这里绕了一圈,把另外一件事给了答案。 存银小时候经常被人在耳边念叨,说他大哥迟早不要他,也是有原因的。 不然一般人,哪里能对个小奶娃这么大恶意。 云程听完,就心情复杂。 他跟叶存山说:“我从前看别人在一起后,总要遗憾早点没参与对方的人生,错过了很多事情,感到不理解,毕竟日子要往后过的。这听你说多了你们小时候的事,我还真挺想早点遇见你的。” 听着转述,还是太干巴巴了。 一天晚上就能聊这么会儿,云程感叹完不给叶存山反应机会,叫他学习去。 “别熬太晚。” 叶存山靠椅背上,随手拿了本书看。 看了几页,摸摸肚子,不太舒服,真就饿久了再暴饮暴食受不了,他拿过计划本,挑拣着府学要检查的功课搞完,就提前休息,不搁下头继续学。 真躺下了,才发现云程没有睡着。 他奇怪云程怎么醒着,云程还奇怪一件事呢,“叶小山,不对劲啊,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越到大型考试,就越会放松,慢慢降低学习量的人吗?这怎么还在学?你没几天就要考试了吧?” 天天在一起待着,恰好叶存山准备季考时,云程还没忙完铺子里的事情,这就灯下黑了,愣是等到他都要学习完了,云程才发现。 叶存山对自己蒙混过关的事情颇为得意,他跟云程说他找到了解压方式,之前的考试都不重要,这次季考,他刚好试试,若是行,他往后一年,就都这样学,“再考就乡试,时间不多了,我那种放松方式实在浪费。” 云程皱眉,“那也要劳逸结合啊。” 叶存山:“写爽文就很放松了。” 云程:“你那是爽文吗?你怎么还到处说你写爽文呢?” 叶存山在云程腰上掐一把,力道不重,让云程气势都软了下去,身体也软了,还耍流氓:“怎么不叫爽文?你看着不爽,还是试着不爽?” 云程就想把他踢下炕,“睡觉吧你。” 云程困不困,从声音里就很能表现出来。 叶存山听他声调高,人也清醒,很不知羞的跟夫郎撒娇,“程程,我肚子不舒服。” 他那个吃法,能舒服了才怪。 云程嘴里叨叨念他,右手没闲着,给叶存山揉肚子。 他还有点小记仇,跟叶存山说:“圆圆上回吃撑了睡觉睡不着,也要人给她揉肚子,你们父女俩一个样。” 叶存山翻身想压着云程亲。 -- 第655页 云程叫他住嘴,“你肚子不舒服,吃得乱七八糟的,睡前还没刷牙,你别到时候吐我一身。” 他这描述忒恶心了,叶存山安详躺下,啥心思都没了。 等到云程手揉酸了,他肚子发热,感觉舒服了,才给云程说:“你太不解风情了。” 云程在被子里踢了他一脚。 作者有话要说: qwq 临时被抓去干活了,所以来晚了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啊!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95章 槐城来信(抓虫) 季考前,他们先收到了槐城来信。 按照正常通信时间来算,一般两个多月就能到,即使是送威风那回,也没到将近四个月的。 这次耗时久,驿卒小哥不给多的解释。 家里不好追根究底的问,总归就是天气、敌袭,路上出了意外。 送信的小哥脸都冻裂了,到了内陆地区,气温要暖和些,冻疮的裂口结痂,只是往府城这边北上,再遇寒流,疮口附近出现了绛紫色,看着一路就辛苦,不用云程吩咐,存银就拿了碎银出来,估摸着得有六七两。 留家里招待着喝了热茶,吃了点心,存银还去厨房下了一大碗鲜汤饺子,看人坐立不安的不自在,就给他带回去吃。 这年头没一次性的碗筷,见他还是局促不安的,云程就说等明后天他叫小厮去驿站取碗,恰好他们也要准备东西再寄信。 人走了,存银才坐下来问云程:“咱们还寄啊?今年不都寄了吗?” 云程看他一眼,存银挠挠头,“寄也行吧,可这才过去多久?我写什么呢?” 云程笑了声,指指桌上用麻黄色油纸包着的厚厚信件说:“那不得看人家给你回复了什么?” 存银垂眸,若无其事把油纸包从桌上拿下去搁腿上,看向地上的箱笼。 这次随礼没什么新鲜的,估摸着是要到冬季寄到,所以全都是毛皮。 老样子,写了名字。 里头有一块特别漂亮的火红色毛皮,存银都没见过这个色儿,看得移不开眼,瞧瞧别处,又要再看回去。 他觉着吧,这么漂亮的毛皮,应当是送给圆圆的。 陆瑛还是挺疼圆圆的,小孩儿穿这个颜色,也鲜亮喜庆。 结果他听见大嫂叫他把这红毛皮拿屋里收好,“我估计表哥也跟家里那些人一样,大概是以为你今年该说亲了,所以送这个。” 存银有点懵,“不会吧?” 他上次回信没说说亲啊。 云程:“哦,那是看你穿得好看。” 从前听见这话,指不定得高兴成啥样。 存银就爱别人夸他俏,夸他长得俊、漂亮。 现在倒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可能?” 没其他特殊礼物,存银拿了毛皮跟信件就能回房。 这次来得晚,是到了傍晚才到,他进屋抖开了毛皮,发现这次也不跟从前似的,只从一块皮子过来,要他们自己画样子缝补,他这还是一个特别惹眼的红披风。 房门关着的,存银还跑过去把门栓插上,才给裹起来系上。 披风长度略短,到他小腿中部,到时披着出去,得配长靴才好看。 长靴只有一双,他平时都不怎么穿,刚好用来配这披风,等明天晴了,他要拿出来把外面擦擦,见见太阳——先前换季,收拾衣服鞋袜时,他没把长靴拿出来。 听见外头有平枝姑姑说话的声音,来问他们晚饭吃什么,存银就赶紧把披风摘下。 没人进来瞧他,也没谁躲暗处里看他,他都跟别人抓包了一样,脸上燥出一层薄红,渗出了汗,心口跟着跳。 他坐桌边,倒了一杯凉掉的茶,咕噜噜灌下肚,心说肯定是披风太厚实,他给闷着了,是热的,然后拆了油纸包,拿了搁在最上面的一封信。 新写的这封信,一看就是回复的三月半的那封信。 他一眼瞄到最后头,看了寄出的日子,算算中间时间,发现寄信还是两个半月多。 陆瑛收到时已经五月中下旬,再叫人去收皮毛,没收到,他抽空去山里自己打猎了,导致寄出时间延后,继而收信时间也跟着延后。 说得轻描淡写,“红色漂亮难寻,我去猎一个。” 偏偏很抓眼抓心,存银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奇怪得很。 他搞不清楚,直接把信放下了,决定出去帮忙做饭,走到门口,想想最近大嫂总来他房间,又回去把信件收到了书桌抽屉里。 再次走到门口,他惊觉自个儿跟做贼心虚一样,就拍拍脸,回头又倒杯凉茶喝了,出门直奔厨房,不去云程跟前晃悠。 云程这次收到了好消息——陆瑛要回京都了。 具体什么时候没说,说他爹已经给京都递了折子。 若按照要待满三年算,也就今年年底的事。 把路程去掉,约莫是明年二三月份的事。 云程把预期降低,明年二三月出槐城,五六月,六七月时,就该抵达京都。 比他们会早两月左右,到时去了京都,指不定还能赶上陆瑛的喜酒。 因有归期,年底东西不好寄,陆瑛这次信件里是说,可以不用再往槐城寄东西,怕他赶不上趟儿,到时驿站的人再从槐城捎带到京都,黄花菜都凉了。 是一个提前结束互通信件的通知,但说了,他在槐城时,若有事儿,依然会给府城寄东西,会算着日子,到明年秋闱,他就不再寄信,希望能在京都重逢。 -- 第656页 前头说了好消息,云程都差点喜极而泣了。 结果陆瑛在后头笔锋一转,夸起了他画的三幅大场景图。 说正经的,陆瑛就不适合堆砌辞藻的写信方式,看着这用词用句,云程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往后看,见陆瑛说是把画转送给了陆将军,云程松了口气——送就送吧,那画就是给陆家父子看的,谁留着都一样,横竖陆瑛不可能当别人家的上门婿,往后都在一个院里住,想看都能看。 可这人忒不让人省心,他说他年轻,他想自己去密林里看看去。 云程当时就坐不住了,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都瞪大了些。 重新看了好几次,他确定陆瑛是说要自己到密林深处去瞧瞧,眼前都黑了下。 若不是相隔太远,他收到信的时候,陆瑛可能已经进去了,他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把人抓回来。 信到这里结束,后面的家常问候话,云程都没心情看。 饭菜上桌后,叶存山踩点到家。 他洗手时,存银抱着圆圆过去一起洗手。 叶存山看云程表情呆呆的,眼神木木的,给存银使眼色,“家里出事了?” 存银懵着:“没吧?” 他说就是收到了槐城的信跟包裹。 说着,存银心里也咯噔咯噔的。 陆瑛的信他就看了头尾,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又受伤了? 他往后瞧一眼云程的脸色,跟叶存山说:“我看这架势,陆瑛表哥得缺胳膊少腿……” 叶存山给他一巴掌,把圆圆接过去抱着,“自己呸几声,瞎说什么这是?” 存银老老实实连呸三声,回头感觉不够,又补了三声。 叶存山叫云程吃饭,把圆圆放宝宝椅上,问他怎么了,“信里写了什么?” 云程晃晃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我间接促成的,若表哥有意外,我就是罪人。” 说得怪严重的。 叶存山要先听好消息。 存银想先听坏消息,“什么罪人不罪人的?发生了什么?” 云程看一眼叶存山,决定跟存银说。 就是他二三月份给陆瑛准备的生辰礼,那三幅画。 看完以后,陆瑛说从前没看过,不知里头景象。 虽是画,不确定真假,但让他心生向往,要离开槐城之际,他要去里头一观。 存银都听傻眼了,“那林子他说都望不见头,树高雪深冰厚,马都进不去,只能两条腿走,他往那里去干嘛?” 叶存山大概懂一些,他年轻时,别人不敢去深山,他偏要往里探一探。 他们靠山住,平时都不往深了去,里头有野猪,毒蛇也有,不是个安全地界。 当时他跟叶虎他们几个,今天往里多走一米,明天往里多走一米的,他嫌弃慢,往前走了百来米,幸而没碰见野猪,却也没碰到别的,就是里头无人造访,皂角要比外头的大,菌菇野果也是大颗的。 有段时间叶存山都不跟别人说这个,隔三差五去给存银摘几个果子。 是因野果再大,看着再好,味道也是酸的,涩口的,存银不爱吃,叶存山自己吃着没差别,所以不去了。 自家有菜园,山里野菜菌菇不稀罕,捡回来搭着吃点,其他晒干了当山货卖比较多,后来再往里,他是捡蘑菇攒银子。 “不往里走太深,没什么危险。” 静河村的山,跟槐城的密林肯定不能比,但这番话好歹让云程跟存银放心了些。 都想着陆瑛并非那么冲动,不是热血上头连命都不要的人,也觉着陆将军会看着点,不会让他去太深的地方,心里才好受些。 剩下的好消息,云程就面上带笑的说了。 说完以后,云程还看存银:“这都不用继续写回信了,你要么还是短暂的交一个笔友?” 云程还跟他讲,“要是嫌弃麻烦,我跟你写信?” 存银听到不用再写回信,脑子都白了一瞬,升起了一丝丝的后悔情绪。 若知道上回的信件,是最后一封,他肯定不会塞一堆空白本子过去的。 可是这信已经寄出去,眼看着要进入十月,今年的信件放到驿站,要碰运气等,运气差点,要来年才能收到,怕是来不及解释。 他没心情写信了,摇摇头说不用,再次用了他会很忙的理由推辞。 去京都的事,家里最近提得多,是因为要收拾行李,还有铺子里的计划要做好。 今年认真准备年礼,也是要顺便跟京都亲戚说一声,拜托他们帮忙看看宅子,到时过去好安家。 今天说起信件,云程就跟存银算着,“我这几天悠闲过去,就要忙起来,你大哥这最后一年,也在冲刺阶段,家里事务还得靠你盯着。我大概算过日子,陆瑛表哥会比我们先到京都数月,三姨肯定着急他的亲事,我看他信里没提,估计在槐城没有中意的哥儿姐儿,到时回京都少不了张罗。他这已经算大龄了,三姨肯定会在收信后帮他相看,只等陆瑛表哥回来见,我们可能刚好赶上他的喜事,临时备礼就太仓促,他这辈子也肯定会成亲,你最近看看备什么礼好,他这边一年给咱们家寄几次东西,可以备厚礼,银子不够跟我们说。” 云程很少有说这么一长段话的时候,存银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傻眼,几次开口,想再问问,又不好意思说。 -- 第657页 叶存山给他做总结,“没别的,叫你给陆瑛表哥备成亲礼,银子不够找我们拿。” 存银应下。 饭后洗漱回房,云程跟叶存山说还是担忧陆瑛安危时,存银猫回屋里,把他没看完的信件都拿出来瞧瞧看看。 陆瑛跟他讲一堆有的没的,说新衣服合身,说槐城庆功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年轻人之间的热闹事,也说他穿着一身新衣服挡了桃花。 说这披风,是他给存银的回礼,讲存银也到年岁了,冬季是相看旺季,吃饱撑着了就想成亲,可以穿着披风出去。 若看中了,这披风就是哥哥送的。 没看中,披风就是情郎送的。 存银脸都看红了。 什么情郎! 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抓壮丁干活了,所以没写很多,我看明天忙不忙,抽空会补字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啊! 明天见! 么么哒! 第196章 说是再不用给槐城通信,怕送过去人也看不见,实际云程跟叶存山商量过后,依然写了一封简短信件到槐城陆将军府,给将军府管事。 两地通信事宜,管事定然知道,到时信件送过去,陆瑛不在,也能叫管事回复一封平安信,好叫人安心。 毕竟这事云程也不敢写信到京都问,怕陆瑛没把去密林探险的事给京都家人说,他一封信寄过去,反而露馅儿惹人担忧。 驿站年底会从京都捎带很多东西去边关,带礼物的话,人家不好拿,单纯一封薄薄信件还是没问题的。 温故送过去,还给驿站管事塞了二十两银子,说兄弟们辛苦,当做买酒钱。 互相客气着推拒半天,管事还是把银子收下了,跟温故说区区一封薄信,一定给他捎带上。 存银刚踏进前院,就看见温故从里头出来,他立刻调头跑路,躲到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看着温故走远,才探头探脑出来,也去驿站,送一封薄信,托人捎带。 他身上银子不多,本以为不够的,看温故都来了,就借了哥嫂的威风,跟驿站管事说:“我大嫂写完发现还有点事没说,让我来加一封信。” 说着就掏银子。 他这银子,管事说什么也没收,跟温故的信件放到一处,让存银放心,一定给他送到。 存银本想再说个什么,看见后院里出来一个满脸凶悍气的黑塔壮汉,下意识缩缩脖子,硬着头皮道谢后,告辞回家,走得跟跑得一样快。 堂屋里,管事跟那黑塔汉子说:“喏,给陆将军府的信,你到时过去一并带上吧。” 黑塔壮汉不带,“我又不是你们驿站跑腿的小吏。” 管事说:“不是你自己问谁给陆小将军写信的吗?刚那个就是,这信你不带,我就等下一拨人来。” 黑塔壮汉摸摸下巴,回忆了下存银的模样。 脸瞧着还有几分稚气,身板纤细高挑,孕痣周正,眉心一点红很艳,是个俊俏小哥儿。 他拿起存银写的信,举起来对着光瞅,试图透过这信纸,看见里头的东西。 管事给他瞎出主意,“拆了呗,到时糊上就是。” 黑塔壮汉想拆不敢拆,说这信里有特殊记号,拆了就没了,到时会被陆瑛发现。 管事不信,“没那么神秘,信件进营地还会抽查,寄过去的,就没不能被别人看见的。” 叫他怂恿的,黑塔壮汉手指都在信封边缘了。 脑子里突然想起来陆瑛那拆姻缘的神奇能力,他又退缩。 “算了,当我没看见这信。” 另一头,存银出去装模作样买了些小零嘴回家。 都是路边摊的东西,有冰糖葫芦,糖炒栗子,盐煮花生,芝麻糖饼,还绕路去了柳小田铺子,截胡了谢晏清定下的鸡爪翅尖,路上看着玩具小摊,给圆圆买了个布娃娃。 他管家以来,一直勤俭节约,连带着家里人都不许浪费,这么大手大脚的花,属实少见。 云程问他有什么喜事,存银说路上闻着香,就买了。 大孩子了,想买什么买什么。 云程跟他说,“我早上找你没见着人,刚让温故去驿站送信,这次没旁的带过去,应该可以顺路捎带到槐城。他回来说那边没几个小吏,信件该是要等几天才能带走,你要是写封问候信,能一起送过去,拜托人捎带。” 存银“哦”了声,一颗栗子没吃完,又往嘴里塞一颗,还低头垂眼继续剥。 昨晚上他被那个“情郎”的言论臊得大半宿没睡着。 睡不着就想事情。 算着日子,他那封阴阳怪气的信件,陆瑛应当在中秋节左右就收到了。 这紧跟着后头寄过去的,就是他的空白信件。 这跟故意耍性子似的,而且陆瑛这次解释了,他没相看哥儿姐儿,还拒绝了对他有好感的人,那连着两封信的态度,就很有问题。 关键也是这态度。 存银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这样,想起来心里微微发慌。 就觉着不能叫哥嫂知道他前面都写了什么东西,所以道歉解释的话也不能被发现。 这一清早的,他就跑话本铺子那边去躲着写了一封信。 他还以为哥嫂不会给槐城写信的,结果寄出时,碰到了温故。 当时躲了,现在不好说实话。 -- 第658页 说了以后,一件件的追踪过去,他都说不清。 所以他一劳永逸,嘴里栗子没吞咽下去,说话含糊,“你们不是写了吗?我也没其他要说的,等回信,看他安危就好。” 云程想也是。 存银喜欢跟人碎碎念的写,这要寄信,就一封,都不够他发挥的,就没说什么,告诉他:“平枝姑姑把圆圆抱到陆家小院了,彭先生给她讲故事,布娃娃等午饭再给她吧。” 存银不懂,“怎么早上就过去听故事?” “因为冬桃会蹲窗口下面旁听,平枝姑姑抓到过几回,她看冬桃对圆圆没恶意,今天带着一起在屋里听,她亲自带着,看两人能不能玩到一起。” 经过圆圆这次找小丫鬟的事,存银深刻知道了找一个伺候的人多难。 “那咱们家以后去京都,要添人的话,多难找啊?” 云程说到时再看。 平枝姑姑他们的契据都在云程手里,这批人已经是送到了他们家,往后不会再回程家。 照料大人,帮忙办事的,他们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人挑拣不会特别严苛,京都那边的牙行还会搞“培训”,教规矩,多数是给官人家里提供丫鬟小厮,选出来的人都能直接用,比府城省事。 府城没人敢搞这个培训。 这都以后的事,随便感慨两句就算完。 今天他们在家,主要是准备后天野餐用到的东西。 云程叫厨娘去买菜准备了,重点要求买孜然、调制烧烤酱料。 几家人约着一起去庄子里玩,他打算弄烧烤。 到了季节,提前一两天买菜准备也不会坏掉。 云程自己做饭不怎么样,对这事儿热情很高,那头来人说菜都买回来了,他就带存银一块儿过去,满桌的小零嘴也一起拿上,到时都吃点。 过去赶上圆圆听完一个故事出来,跟冬桃在院子里玩。 圆圆喜欢柔软的东西,到了冬季,可以玩布娃娃,还有她那只毛绒绒的兔子包,包是毛皮做的,雪白软和,摸上去感觉很温暖。 冬桃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软的东西,她还以为被带回来后,炕上的被褥已经足够软了。 因此,她一时没忍住,多摸了几下。 回神时,眼睛里有惊惧警惕,收手后当做没摸过兔子包。 圆圆看出她喜欢,往前推了点,“桃桃姐姐,摸~” 家里都是男人,即使是云程跟存银,在这类物品上的喜欢也远不及圆圆。 外头小巷的小姑娘喜欢是喜欢,但都被家里人耳提面命的念叨警告,谁也不敢碰圆圆的东西。 像冬桃这样明确表现出喜欢的,对她而言很惊奇,也很开心,是喜好被认同,所以愿意分享。 冬桃扭头看别处,是院里临时摆的小桌边。 家里摆了张木桌出来,放了好几张小板凳,云程带着存银,家里厨娘小厮都坐旁边一起串肉串菜串。 看得出来人群中心是云程,说话时温声和气,面上笑意柔柔,是个亲和感很高的人。 那边没人盯着她们。 冬桃抿抿唇,在圆圆再把兔子包往她跟前推过来时,伸手接住了。 圆圆就望着她甜甜笑。 屋里,平枝姑姑合上了窗缝,起身去找彭先生,问他今年入冬冬衣是否够。 存银给他做了两身,家里换了厚被褥,原来的旧被褥也放在木箱里,方便彭先生取用。 冬衣洗一次难干,两身显然不够,趁着雪没落下来,彭先生也换上了棉衣之际,恰好去问问。 她这边一切顺利,忙完出去,顺便阻止了温故知新架长条灶膛,“这东西吃多了上火,也不是主食,还能今天吃了明天继续吃啊?” 那桌上还有卤味饼子跟甜嘴的小食,今天吃这么杂,改天还有好身体出去? 云程小声嘟囔,说这是后天吃的。 平枝姑姑就望着他,他是没有当家主人的威严,带着两孩子垂头丧气回家。 这顿没吃着,回家以后云程抓心挠肝的惦记。 菜跟酱料都准备了,怎么还就不能烤了? 晚上都没胃口吃饭。 存银也想吃,他跟云程说:“大嫂,我们去做炸小鱼吃吧?” 有人会上街卖指头长的小鱼,一般舍不得下油炸的,都是用来煮鱼汤喝。 他们家买了些,也说用来煮鱼汤的,云程爱喝。 现在看他嘴馋,存银就说炸了。 云程说帮忙,存银怕他用不好刀伤了手,没让。 等叶存山回来,存银就使唤他大哥帮忙烧油。 看云程闲着,就让云程把圆圆抱远点,回头屋里有辣椒味儿,会很呛。 意思是,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别添乱,只等着吃就好。 云程不承认这点,出去认真带圆圆玩,问她今天跟冬桃玩得怎么样。 可能是叶存山长久以来跟圆圆的沟通方式,让圆圆习惯了,问起今天跟小伙伴玩了什么,做了什么,开不开心,喜不喜欢这个小伙伴,她都答得很顺溜。 有些问题,云程没问到,她也要说。 还得有仪式感,她说完了以后,云程需要给她重复对说,让圆圆知道他有认真听。 小鱼下锅,有油花刺啦啦的声音传过来。 辣味霸道,隔着老远,被门窗拦了一道,都能顺着溜进云程的鼻子。 -- 第659页 香味混杂,一闻就是叶存山在炸鱼,存银在炒辣酱。 他让小圆圆快点长大,“当小孩子有什么好,等下我们吃香喝辣,你只能抱着奶瓶。” 圆圆听见了“奶”这个关键字,当即就撒娇要喝奶,是饿了。 断奶顺利,圆圆没特别强烈的反应。 因奶娘还在带她,她饿时,要是看见了奶娘,就会想要奶娘喂。 起初云程还担心,后来发现没问题,偶尔一回,有的宝宝三四岁才断奶,圆圆可以喝。 孩子给奶娘喂,云程就摸去厨房。 小鱼外头裹了面,炸出来是漂亮的金黄色。 骨头都被炸得酥酥脆脆,可以整个的嚼碎了吃。 锅里有小鱼在跟辣酱的汁水一起煮,等着收汁,就是麻辣小鱼。 现在这一小盆,是不加辣子,可以白口吃的。 存银记着圆圆,等着收汁时,手里没闲着,云程给他嘴里喂条小鱼,他说给圆圆做小鱼饼吃。 小鱼刺小,大人能整个吞,小孩儿不行。 这小鱼饼是用大鱼的肉做的。 他操作熟练,前期跟做鱼丸一样,大鱼切块,选了他要的身腹部分,去皮挑刺,剁成肉末,回头往里加料,揉匀,最后要下锅时,没挤丸子,是把过年压年糕的模具拿出来,一个个的往里铺,做小鱼的模子。 云程很重视参与感,一家人一起干一件事时,没谁手里是闲着的,像鱼形的模子,是年年有余的好兆头,手头宽裕后,模具都买了些。 要不然,今天给圆圆做小鱼饼,还得一个模具来回用,很耗工时。 这鱼饼存银一起蒸了四个,到时一人有一条。 回头跟着麻辣小鱼前后脚出锅,他看这鱼的颜色不对,糊弄不了圆圆,就特别熟练的往鱼身上点缀了些葱花配菜,有了亮色,鱼就好看。 端上桌后,前头的配菜还是热乎的——有暖桌,保温效果好。 圆圆还不会控制食量,喝奶吃东西,都是大人停她才停,不然会一次吃饱,没肚子再吃其他。 今天奶娘闻到厨房的味儿,没给圆圆喂多奶,孩子刚好还能加条小鱼。 小布巾给她系后,她拿着勺子,就去戳小鱼吃。 鱼饼软烂,入口即化,有鱼本身的鲜甜滋味,去过腥以后,吃得唇齿留香。 圆圆吃得津津有味,眼神都没给麻辣小鱼一个。 三个大人也吃得津津有味,里头的汁水被叶存山端起大碗,淋到了小鱼饼上,都不吃原汁原味的小宝宝特供鱼饼,都要吃辣。 隔天清早起来,一人嘴上起个泡。 平枝姑姑:“……” 他们尴尬极了,叶存山还能借口要去考试,背着书包早早离开,云程跟存银俩搁家里,早上吃了白粥小青菜,中午吃了馒头小青菜。 眼看着晚上叶存山回来,他们以为能改改菜谱,结果成了清汤饺子。 叶存山看着大碗里白花花的饺子,感觉上面飘着的绿葱花都显得惨淡。 云程跟存银都试探着把碗往他这边挪,意思是想分几个饺子叫他吃,叶存山不想吃,“你们得了,家里以前得什么时候才能吃一碗饺子?日子好了就嫌弃上了?” 云程跟存银同时羞愧的低下了头。 就听叶存山说:“看你俩瘦巴巴的,应该多吃点。” 两人没他手快,也没他不要脸,饺子没送出去,还一人碗里多了一个。 云程和存银:“……” 算了。 明天就能吃烧烤了,忍忍吧。 圆圆看他们笑,一勺子一个小馄饨,吃得可开心。 小馄饨皮薄个小,适合小宝宝吃。 云程说他也想吃,圆圆就把小碗往他这边推,乖得人心里发软。 恰好叶存山考完,他能跟人说个事。 “冬桃跟她相处还不错,十月里应该是能跟着平枝姑姑一起来家里的,早上过来晚上走,中午就不必来回跑。” 等他看过一阵子,就让奶娘带着两小姑娘睡。 时间久了,孩子都长个子,说挤不下,到时候跟奶娘分房睡也会顺利一些,圆圆有人陪,不会怕。 等到再大一些,能讲道理了,就再跟冬桃分房睡,把这事儿过渡了。 叶存山没意见。 小姑娘家家的,打骂不得,这种细节上的事,他处理不来。 再就问他考试怎么样,“你这突然换了考前应对方式,我心里都没底。” 叶存山从前考试是慢慢降低学习量,这次是一次学到月底没松懈。 他说都好着,“当局者迷,我以为我出来了,其实没有,幸好我早点跟人讨论请教了,彭先生不跟我直说,就让我静下来把功课做完,我等这两天去考了,才知道根本就没什么考验。” 他喝口饺子汤,瞧着寡淡无味,实际清甜滋润,是用大骨头汤做汤底的,喝完肚里一片暖。 跟他俩解释说:“这次考试,没有题目考验,难度跟往常无异,可以当做普通考试应付,反正我没问题,应对轻松。” 难处是在考试前给的,“心理关。” 考他心态的题目,从彭先生第一次给他出题,要他重视季考时就给了。 叶存山心志坚定,目标明确,答题思路清晰,是进入套路里,再从套路里出来,有了自己的独特风格。 -- 第660页 这种风格会给他很大的信心,有信心是好事,怕的是这心态不知不觉中膨胀起来。 毕竟他比别人都要少读几年书,农家子出身,稍稍跟同窗聊一聊,就知道自己跑在了很多人前头。 这种膨胀,不一定会体现在在平时的言行举止里,甚至文章风格上也不会特别突出。 但一切都有迹可循,总会在他的观点里露出蛛丝马迹。 府城的主考官能被糊弄过去,京都也能吗? 以后进了殿试,还能在圣上面前掩藏? 要么都说文人心眼多,都是舞文弄墨的人,浮躁跟傲慢,真被感觉到了,通篇文章都有待商榷。 而叶存山本身并不惧怕考试,一般的模拟考场对他无用,彭先生能想出这法子针对他搞个突击考核,也是不容易。 云程不关心其他,就想知道上回元墨说他实际没从框架里走出去,是不是真的,“这个严重吗?” 叶存山正要说这个,“府学里空闲时间不多,我跟元墨不在一处读书,等明天碰见了,要顺便跟他说说,他听了,也许有启发。” 现在不能卖关子,得先让家里人听个爽。 心态突击这里,叶存山有惊无险通过考验,引以为戒,往后戒骄戒躁,脚踏实地就好。 学识跟作文章这里,彭先生有旁的解释。 “说我们只要是在考科举,我就永远不可能脱离前辈们文章的套路格式,因为科举文章本身就有格式,我太另类,还得适得其反。” “关键就在于,每一行每一段,通篇文章就数百个字,引用经典就那么些句式的情况下,我能表达出我的意思,还能让主考官眼前一亮。” 云程点点头,自动翻译。 每篇文章都有中心思想,作者本人围绕着这个主题把中心思想表达出来,引用好词好句与主旋律的句子或者人物事件来突出,这一步达成,作文可以拿到及格分。 要想优秀,得有明确的个人风格,不能平平无奇,不然给人的感觉就是:这篇文章没有扣分点,各处基础分拿满,刚好及格,但加分项一个没达成,导致分数不能再高。 他是个作文小菜鸡,此时此刻,就突然想起来从前上网课时,某位老师对他的点评。 那时云程就是拿基础分的典型,他能在固定字数有模板似的写作文,实际加分项一个也没。 有很长一段时间云程都不懂,后来开始写作,他就懂了。 所谓个人风格,还有除文风之外的东西。 还挺玄乎。 他跟叶存山说这个,叶存山听着眼里含笑,“是这样,从前补阅读量,听讲学扩展眼界与学识度的东西,就都到时候用上了。” 他能提取精华,化为己用,加分项就一个个的点满。 存银似懂非懂,问道:“那这个是不是彭先生说罗旭哥的,以后能不能出来就看悟性的地方?” 套路用到极致,基础分会很稳定,除非科举改革。 突破出来,就难。 这事叶存山打算来年看罗旭的决定跟状态再说。 每个人学习方式都不同,他这不需要胡萝卜吊在前头,也知道往前走。 但罗旭是那种,需要看见小阶段目标的人。 童生到秀才的目标就很明确,一场考试定生死,考试还有明确指向,可以专项训练。 到府城以后,准备乡试,各方面不足暴露,补了这里漏了那里,还是三年一届,他失去了短期目标感,努力也就失去了意义一样,加上身边人做对比,有落差感,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挺正常。 云程睨他一眼,“你老说他正常,那我就看他不正常,正常人谁不知道科举是一条很漫长的路,他从前在蔚县时心态就很好,考得好跟考不好会直说,尴尬不好意思也就那一阵,该学还得学,你看看现在。” 叶存山就笑,“那我不说他了。” 同为书生,从前还当过同窗,一起从穷疙瘩地方出来的,叶存山能理解罗旭。 站在家人角度上,对罗旭有不满,也无可厚非。 两地寄信麻烦,庆阳该是要等柳文柏家里人来府城时,请他们帮忙捎带信件。 恰好也在家里待一阵,看看罗旭有没有好转,不急着回复。 这事就及时止住,不说了。 饭后早睡。 清早早起。 这次是四家一起去庄子里玩,赶在冬天去,还能泡温泉。 存银学了一阵,可以骑着威风慢走。快走也行,他把缰绳拽紧就好。为了安全着想,没人同意他骑马去,威风就随车自己跑。 车子租了四辆,一家一辆。 叶存山的骡子车专门拉酒菜跟配料用。 路上存银要时不时要掀开帘子看看威风,不想威风跑得不见影。 多掀几次帘子,就出来坐外头。 叶存山侧目瞧他一眼,说他出来找罪受,“外头冷风吹着不冷啊?” 存银冷,叶存山还毫无预兆的提起了陆瑛送的那身红披风,“怎么没披上?” 存银下意识说那个太厚实,要等下雪以后再披。 说完,他略有紧张的看了眼叶存山,叶存山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这一打岔,存银不坐外头了。 他心眼没他大哥多,现在正是他自己都茫然无措,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的时候,还是避着点好。 -- 第661页 一路冷风吹着,赶车时开口说话都要被吹进满嘴的寒气,路上唠几句,就默契闭嘴,等到庄子修整时,气氛才活泛起来。 柔娘跟柳小田本来不带孩子的,想想难得出来一趟,他俩都宅,成天窝家里,这次出来,下次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把娃一起带出来了。 路上颠簸,孩子裹小被子里,一路当小摇篮,睡得呼呼的。 圆圆都瞌睡了,下车后走不动路,还是庄子里小厮出来帮忙赶车,让叶存山空出手来抱圆圆。 出门早,就着收拾东西的名义,各家都在房间里休息,到了饭点,才一起出来,吃了碗鲜汤馄饨垫肚子。 然后让庄子管事带路,去个避风有光,旁边有温泉的地方,浩浩荡荡去烤肉。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出图了,是补婚礼的婚服图,正比程程和Q版小山,更新完就换上给你们看[超开心] 求生欲/端水小补丁:双人图没出来,小山有脸[真诚]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97章 烧烤的灶台要临时搭,叶存山跟柳文柏是主力。 小元宝和小三月还需要人抱着,柳小田跟柔娘就先在桌边等着,不参与帮忙。 云程带圆圆过去,叫上了亮哥儿一块儿。 食物主要是存银、杜知春还有元墨收拾,温故知新帮忙搬重物。 温泉就在这不远处,能看见水汽氤氲出了一层薄雾。 柳小田没泡过,问他们感觉怎样。 柔娘是没嫁人前泡过,现在要问起来,就说是比浴桶大一些的池子罢了。 云程泡的时候都没细细感受,尽跟叶存山胡闹去了,听她这么说,想想还真就是个大池子。 柳小田对此的兴趣顿时消了大半。 难得聚在一起,家常是少不了的。 目前各家都稳定,亮哥儿那边还会搭着卖柳小田织好的毛衣,摊位上总有货,整体生意还成。 他肚子都大了起来,是他们几个里妊娠反应最小的,几乎没有。 回回见着他,都没见哪里难受,气色一直很好。 问他家里人大概什么时候过来,他眼睛都亮晶晶的,“最迟十一月初,到时可能是我家大哥大嫂过来。” 路远奔波,怕父母劳累,也得有长辈在上头压着其他兄弟姐妹,不然各家小摩擦一堆,等他们回去,家都要散了。 柳文柏家可能会来人,也可能不会。 年底屠户忙,附近村子都要去劁猪杀年猪。 每年年底年初时,也是他们自家母猪下崽的好时候,有人来买猪崽回去养,多数是他们自家留着养,这都要侍弄,农闲时恰好是他们家最忙的时候,能不能有闲人来,还得看情况。 亮哥儿说他哥嫂都是勤快人,到时不光在家里照料,会出去看看有没有闲活。 大嫂肯定是留家里照料,手里得闲可以织毛衣,卖得的银子都是她自个儿的,毕竟人家在村里织毛衣也是自己的,没道理来府城还要被他抽成一回。 大哥那头就看柳文柏能给介绍个什么活儿,总归不会闲着。 等到他这边开春要生了,家里就紧着他来。 还说大哥大嫂要能留在府城就好了,这比种地挣钱。 也明白府城安家费贵,他们家现在太小,短住还成,久了太挤,挪不开窝,家里地还要人去种,也要看具体发展再做决定。 柔娘问云程这边的情况,“我看你那铺子还没得闲,几次经过往里瞧一眼,都没去年的悠闲,个个都忙得脑袋都没抬一下。” 话本铺子名声响,里头的摆设布置又是府城独一份,在里头上工的人都是书生,再次也读过几天学堂,是会识字写字的,路过百姓都爱往里瞧瞧看看。 去年只保持稳定收稿稳定产出,来书斋写稿的书生多半是来试稿的,就那么点字,写完就闲着,还有人是来领润笔费的,要排队,在外头坐着等,看着也是闲。 云程说现在在忙的都是画师,“连环画要出新了,不然前头打出去的招牌,要便宜别家了。” 炭笔画的风潮在《赘婿》期间,就有内页插图跟名场面集带动。 后来有大立牌以后,各地读者都看惯画风。 加上云程的风格偏美型,教庆阳也是在速写掌握结构以后,要自己给人像体型做调整,手动整容塑体,要漂亮好看硬挺。 炭笔画流行起来后,模仿画风的事都有几年。 外地肯定也有天资过人的画师,这年头,能在画画上有造诣,家底都不薄。 肯钻营研究,肯去练习突破,又不缺银子,在他们目前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说不好谁家会是最终的行业龙头——单指漫画。 这话让在座众人都沉默了一下,显然是想起了《艳.遇记》的漫改画本,觉得有云程在,旁的人家难以超越。 云程在这份沉默里会过意,但假装不知道。 他不承认,这画本就是叶存山画的,关他什么事。 聊着天,烧烤传出了香味。 圆圆闻着味儿,一直想从云程怀里挣出来,想跑过去看。 云程没让,这附近又是火又是水的,他不放心。 存银被叶存山替下,端着两盘已经烤好的荤素菜过来上桌,跟他们一块儿吃。 给圆圆烤了小土豆,只在表皮撒了一点点的调味料。 -- 第662页 还有小青菜,主要是韭菜、大白菜,也有香菇。 存银拿小碟子装着,叫圆圆看着,“这是你的。” 圆圆现在还很好哄,一起端过来的,味道闻着差不多,她就当这是同样的东西,是同样的味道。 存银用剪刀把菜跟香菇都剪成小块,用勺子将小土豆压成泥,没搅拌,就这么给圆圆,爱吃菜吃菜,爱吃土豆泥就吃土豆泥。 小圆圆拿着勺子吃得可香,本身就不挑食,在馋虫被勾出来的时候,当场就表演了吃播。 柳小田看她吃得香,跟着笑,“我都看饿了。” 这次过来,每家都是单独的驴车。 柳小田跟柔娘家都带了摇篮来,可以把孩子放进去,空出手来吃。 怕这东西对孕夫不好,给亮哥儿是酸甜的酱汁。 他自己根据口味来,加多加少都随意。 看圆圆往这边瞅,存银给她碟子边也倒了点,可以自己蘸酱尝个味儿。 圆圆开始学用筷子了,偏好勺子,遇着了不方便舀起的东西才愿意去用筷子,现在就自己拿着小号筷子在碟子里捉香菇块去蘸酱。 云程突然想起来一个事,问柔娘,“孩子大名定下了吗?” 说到这个柔娘就往忙活着烧烤的杜知春身上横了一眼,“他就跟月份过不去了,三月不让他用,他用别称,他自己名字带‘春’,闺女不好跟他一样,我又不让用‘月’字,最后在几个名字里挑选,选了莺时。” 三月莺时。 单论名字也是好听的,往后可以叫她莺娘,挺好的。 但取名的事夫妻之间不愉快,柔娘对这名字就不怎么喜欢。 再问柳小田,柳小田一脸尴尬,“我家这个大名,好像就叫元宝了……” 他没读什么书,识字都是跟着元墨学的。 元墨挑来挑去,还是定了元宝。 夫夫俩期盼多年得来的孩子,可不是宝。 亮哥儿听他们聊,觉着这取名的事还得去多磨磨柳文柏,别把好名字都给话本里的人用了,要给崽儿留两个,看是男孩女孩。 他们这里话家常,另一边几个书生就谈学习。 柳文柏在里面格格不入,找了个谈天的空隙,试探道:“要么我去他们那边?我还能给人上菜。” 元墨要他有点进取心,“当取材了。” 现如今,书生才是主角身份的顶流——顶流是跟云程学的,说最多人喜欢的。 退一步说,即使安排主角是商户子,那不也得会识字写字,逃不过去的一环。 他就留下来听了。 开始主要是叶存山说,讲的是这一次季考彭先生对他的考验和指点,以及自己的个人感悟理解。 这部分前期是跟元墨说,两人就此又做了一次讨论。 杜知春听了会儿,把他们俩的主要立场跟想法捋明白了,就参与进来,“你们写个文章,心里小九九这么多呢?这不是拿了笔就会写的吗?” 别说叶存山跟元墨两个当事人了,柳文柏都翻了个大白眼,“大才子,睁眼看看凡人好吗,谁拿了笔就会写?” 杜知春还是认真说的,“太技巧性的东西,就是一股子匠气没有灵气,你们现在都陷进去了,要我说,你们现在看书多,也会写,就放开了来,想的越多,越难做取舍,本来就只有‘写’这一条路,挺简单一件事,被你们搞成了‘怎么写’‘写什么’‘要独特’‘要沉稳’‘要精致’‘要亮眼’,整这么复杂,岔路多了,动笔前就要犹豫选择。别的不说,拿作诗来讲,初学者才去死扣韵部强行凑字,真到了融会贯通的时候,那不是看见了就能信手拈来?” 说着,他还真就看看四周景致跟两处人堆,即兴作了小诗一首。 “就是叶兄说的,刚开始学,不知道要怎么写,就照着别人的样子来,你都知道了,那不就是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就够了?” 管它结构还是框架,管它引用还是自己的话,也不用去想“我的风格是什么,我应该怎么做”,就事论事,就文论文。 个人诗集文集里,都会表达出个人风格,但不代表他只能写那一个类型的东西。 话到最后,他还俏皮了一句,“你们三个都是会写话本的人,写话本也要想,那提前想完的东西,你们真的会老实原样的去写?” 还真别说,在座三人都有点“天赋”在身上,各有擅长的领域,就是杜知春说的“提笔就能写”,其他技巧性的东西,是锦上添花,从来不会占据主要地位。 而在学技巧的过程中,云程一直有强调,是可以实时调整,不要太刻板。 这番聊完,三人共举杯,给杜知春敬酒,“受教了。” 他摆手,“还希望咱们能在京都作伴,都别客气。” 柳文柏摸摸鼻子,“我怕是不行了。” 在场除了他,都能科举考到京都去,他这水平,又学不进去,这辈子都没戏。 只能指望他家崽了,还不知道是是不是男娃,能不能科举。 叶存山就要好好说说他,“真就没点上进心?你不能去京都?我家夫郎要在京都再开话本铺子的。” 柳文柏知道,“那府城铺子不是要信得过的人管事吗?” 他都把自己当做铺子顶梁柱了,毕竟元墨还在上学,主要事务不经过他的手。 -- 第663页 留信得过的人在府城,是有必要的。 但叶存山想到前阵子,云程因为庆阳可能去不了京都的事难过,就知道云程还是害怕寂寞。 有相熟好友作伴,这事业才能干得起劲,人也有精神。 横竖这铺面背后有太师府跟将军府,一般人不敢来找麻烦。 叶存山说:“你不会培养接班人?你怎么来府城的?” 柳文柏是一本《神女伏妖录》小爆以后,挣了银子,被杜知秋一封介绍信送到府城的。 他脑子不笨,听懂暗示了,只要他表现好,往后还有去京都的机会。 他看向元墨,叶存山叫他别看,“元墨家是个儿子,他不想比儿子差,就得往上考。” 元墨:“我其实考个秀才就够了……” 杜知春都笑了,“回头别人问,这写出了《状元》的才子科举出仕没有,你儿子自豪的跟人说‘我爹是秀才’!” 元墨抹了把脸。 不过是出来吃顿烧烤,怎么跟就上了贼船一样。 他问叶存山:“这事程哥儿知道吗?别是你醉酒了瞎说,到时他要收拾烂摊子,咱们两家也白忙活。” 叶存山说云程有计划,“总之你们别不惦记。” 也是知道安家费贵,他跟人说他们家的计划,“走了就把房子卖了,又不是砸手里。” 这样算,安家费会少很多,这几年还能攒银子。 话赶话的,事关一家的大事,元墨跟柳文柏都说回家要跟夫郎商量,没给准话。 反正这都早着,这两年肯定不可能。 只是从现在开始培养人,是刚刚好的。 都只有一天假期,凑一块儿没有不说学习工作的理。 柳文柏问元墨最近训练怎么样,“怎么没见你往铺子里送故事线?都被否了?” 元墨说都在家里放着,“我要再看看的。” 他有底子在,第一本咸鱼没有人指点,就无修改过稿,连载四册带动一个题材。 再往后写的都是长篇连载,《状元》不必多说,期间两本萌宝文也是火遍大江南北。 第一期培训的东西,对他而言,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梳理个人写作体系。 云程熟悉他的写作风格,在故事线这块儿没卡特别死,对标的是成熟的商业文作者,拿到老梗也能因笔力,对全文节奏和人设的掌控度让故事变得精彩好看。 而他需要把这份精彩的点扩大,简要而言,浓缩出精华,要试稿的书生能看懂。 元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他那东西,自己写没问题,其他人不太行,因为不能默契会意。 柳文柏摸摸下巴,问他难不难,“我这要写完交稿了,马上要跟你一块儿训了。” 元墨说有点,“训练的时候觉得不如我自己写算了。” 柳文柏:“……” 他立刻懂了。 自己是能写,可是自己写,铺子里的产出就低了。 参考云程的情况,他每本自己写,都能挣不少银子,但绝对没有现在一批书生帮他写稿子来钱快。 所以写大纲的能力还是要锻炼一下,方便铺子长久稳定的发展。 培训班开启之前,云程还跟主要核心成员开过会,说话本铺子的发展规划。 开铺子里的理由不累述,当时就延续了故事线试稿模式。 有培训班以后,能生产流水线故事的书生最次也会倍增,到时他们铺子里的独创性会占很大的优势。 特别是层层审稿的模式,出来精品稿件,每一层编辑都有奖金,稿子到云程桌上时,都经过多方考验,再被他控全文走向,整体都很稳,这是其他书斋书局无法提供的东西。 这一步,抓量又抓质,会让话本铺子一直稳定的出现在大众视野,名声打响以后慢慢沉淀。 在短篇文稿的出新上,有参考正常写作的节奏——当大部分读者,甚至是普通路人,对他们话本铺子的讨论度慢慢趋于平缓时,他们就会出来一期“王炸”话本。 早期作品不提,最近的就有新媒体风格的虐文,十分养胃。 一般人还学不来那味儿,目前是他们铺子独家发布。 没有同类型的文,只能眼巴巴的等。 说来还有个趣事,原本话本铺子留地址,是为了提供交笔友的机会,可以刊登上去,以文会友。结果这还成了收稿渠道跟催更渠道。 许多信件寄来,都是给他们铺子收的。 云程参考了现代回复读者的功能,古代没实时评论区,全部登上去不现实,所以会挑选一部分作为官方回应,这得作者本人写。 目前初试行,反馈要等外地读者信件,效果要等。 话归正题,这是目前的稳定经营路线,其中还有铺子的特色赠品,每一本话本,都会随书附赠小情节的连环画。 还有目前市面上都无人可跟风喝汤的连环画册,以及云程试运行的随书附赠连环画连载篇章。 不做改变,他们都稳稳当当有事可做。 但云程是要有改变的。 培训班一期结束后,答疑手册紧跟着整理校对,再刻印出版销售。 随后还有完整版教纲与完整版练习题与优秀作业参考附录,这些可以给书生们加以巩固。 往后还会随书附赠写作小技巧,分析每阶段的红文,或者经久不衰的话本。 -- 第664页 一步步的,把书生们独立写话本的能力了锻炼出来,从根源能力上,降低试稿人数,从而实现最初的收稿模式,由书生们自己写了来投稿,最大程度开发他们的脑洞,碰撞出新题材,铺子里的顶梁柱们也可以脱离手把手教导写话本的阶段,可以只用审稿,空了还能写自己想写的东西。 优势老早就有对比,自己投稿,分出来的收益少,换言之,挣得多。 只是现在府城很多书生,都习惯上他家来试稿挣外快,需要几个人来自投稿,等挣了银子再做点宣传,才好勾起其他书生的挣钱欲望。 杜知春在旁边都听完了,说:“这东西我听了是不是不好?” 他家书斋跟云程的铺子合作渐少,说起来还有竞争呢。 叶存山笑了声,“替我感谢你堂哥。” 要不是他办事不靠谱,几次惹恼云程,云程也不会单干。 杜知春跟府城堂哥不熟,闻言就笑,“你能让你家夫郎多问问柔娘,我那堂哥肠子都要悔青了,他爹训斥了他好几次,家里没别的擅长经商的人,又不想放权,所以书斋还是他管。” 从前都是他们定期上门拜访,现在不同了,自柔娘从蔚县过来后,堂嫂隔三差五要到家里来说说,是知道他们私交好,想要柔娘牵线,两家铺子的管事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堂哥想跟你夫郎道歉,再谈合作。” 另一边,云程也听说柔娘说了这个。 他问什么样的合作,“独家授权肯定不可能,我们现在跟很多书商合作,当初单干时,是他们接手货品的,不然我都砸手里了,这事不能忘恩。” 柔娘说不需要独家授权,别家有的杜家书斋也有就行了。 不然这日子过久了,再有时兴话本,都避着他家不去——反正他家也没有。 而科举用书其他铺子里也有,如非是不可替代品,在买话本时,不管是顺带还是掩盖,都能拿上一本两本的。 在这家买了,就不会再去那家买,杜家书斋的生意会下降许多,不然也不会急了。 云程有点奇怪,“我记得培训班期间还合作挺好?” 柔娘都不好意思看云程,无语望天,然后硬着头皮说,“堂哥在外面喝多了,骂你家铺子了……” 还是话本铺子的人在第一楼聚餐那回。 上上下下瞒得好,云程都不知道他家挨骂了。 柔娘语气都变得平直,尬得不想说话,“他本想上门约金掌柜,结果来一次,合作少一次……” 也就是说,原本骂人以后,固定合作是没有变少的。 其他书斋有的书,除非独家授权,比如叶存山的《艳.遇记》,主要授权给了小林书斋。 别的书,杜家书斋想要,也能来谈合作。 因为屡次上门,上门一次,金掌柜给减一本书,到现在几乎要没有。 继续下去,杜家书斋时兴话本跟不上,会有恶性循环。 存银在旁边小声说:“我看他肯定在心里骂得更凶了。” 柔娘就眼神飘来飘去。 云程一直觉得柔娘很聪慧,很大家闺秀,事事胸有成竹,真是少有露出这一面的时候。 都是生意,没有牵扯到家里人,问题不大。 为朋友,这口气可以咽下去——账都记着,离开府城以后,府城杜家无法给杜知春和柔娘施压,他们再好好盘算就是。 他答应,柔娘就松了口气,“真是谢谢你了,我堂嫂现在都要天天来,我哪里有精力招呼她?” 她只是不怎么出门罢了,家里里外事情还是要管的。 特别是有了孩子,她要做的事情又碎又多,精力不够兼顾其他,应付人应付得她脸都笑僵了,也不好直说赶客。 这事儿谈妥,还是话家常。 存银不跟他们唠嗑,吃到七八分饱,就去骑马。 能快走,就能慢跑,存银想去试试。 这边都能各自料理,云程让温故知新都跟上。 而他们吃饱喝足,也去温泉池子那边玩了会儿——男女都有,就泡泡脚。 小圆圆也想泡,腿太短了,坐池子边都挨不着水面,看着都要急哭了,叶存山就抱着她往水里踩踩。 玩一阵,满场都是她的笑声。 季考两天假,能在庄子里歇息一天。 一路奔波,晚上不胡闹,白天话说多了,又吃了辣,怕伤嗓子,也不聊天。 次日还睡了懒觉,再出门,就在附近走走转转。 存银教叶存山骑马。 叶存山在村里爬过牛背驴背骡子背,上马背没问题,姿势纠正后,比存银初期上手快,能拉着缰绳走几步。 圆圆很机灵,已经摸出了规律。 需要人抱着她的事,只能叶存山来。 她想骑威风,就要叶存山抱着她骑。 所以叶存山还没走几步,圆圆就伸长了胳膊,若不是被云程抱着,她还想迈开小短腿往那边跑,嘴里一直喊爹爹,要抱抱。 威风温驯,一家人都经常去看它喂它,对靠近的人没敌意,叶存山上马没被颠,抱个圆圆也稳稳当当。 圆圆经常被叶存山举高高,坐他胳膊和肩上,对于这种高度适应很高,没吓哭,还笑。 云程在旁边看着,技痒,拿炭笔画了速写,场景动作记下来,回家再细化。 -- 第665页 想想,他们这些相熟的好友,很难得多家一起聚聚,就说给各家都画一张全家福,“要过阵子给你们了。” 再根据各家的全家福,他给整合成大合照,往后即使分开,也有念想。 他画画对模特要求不高,不需要久坐不动。 这里定稿顺利,也是回家再细化。 几幅画弄完,午饭过后休息再收拾东西,庄园之行就结束。 回家恢复正常生活,叶存山上学,存银给家里人做冬衣——他新设计出一个样式,云程说挺好看,一家人都添一身。 云程则在继续校对整理教纲。 提问箱的答疑内容他都已经搞完,只等金掌柜确认排版,就可以投入印刷,赶在年底前,让答疑手册先普及。 整理累了,他出去活动活动,再回来,才细化画稿。 这次他想试试画彩色的稿子,刚好把家里剩余的颜料都用掉。 带走不便,扔了可惜。 这期间家里日子平静,值得一提的是,十月中旬,下了一场小雪,是跟往年不同的天气,雪后才迎来雨季。 风整日整日的刮,雨声滴滴答答,听得很助眠。 云程看天气不好,冬桃在家里也适应了叶存山的存在,不会看见叶存山就往屋里躲,跟平枝姑姑商量着,暂时让冬桃在他们这边住。 奶娘带两个小姑娘睡。 冬桃还抵触过,一脸认命的表情,思及她那么怕家里男人的事,云程不愿意往坏处想,对她多了几分怜惜,一来二去的,在相处中消除了警惕,能在人前露个笑脸,现在专职陪圆圆玩,屋里一天天都在笑,挺好。 这之后,则是京都回信。 京都跟府城的通信相对方便,是回复云程报告工作的信。 程砺锋不吝夸奖,满篇华丽辞藻,让云程这个“文盲”都看得脸上臊得慌——不愧是大学士,夸得不带重样还能让他看得懂,太强了。 夸完以后,是跟他们说了去京都的事。 很直白的说,不管考没考中,都在京都安家落户。 三年过去,叶存山去考乡试,也等于在府学毕业,该离开了。 这也是他们的计划。 云程看信时,跟叶存山说:“我从前看进京赶考,以为是乡试时,就要去京都,三四月份就要往京都赶。” 他也确实看见过赶考的考生。 叶存山说有的地方偏远贫穷,是要去京都考的,“他们府城没有贡院,居安府有,所以我要等乡试结果出来再走。” 用云程能理解的方式来说,乡试等于省考,会试等于国考。 他们居安府有运河优势,没穷到建不起贡院,考生能在本地考。 因就住在府城,还省了赶路时间。 大舅舅主动提及,他们随年礼送的信件就要好说一些,拜托他在京都帮忙看看宅院,简单透了点家底,说了这些银子的主要用处。 日常开销跟应急的要预留出来,给存银的裁缝铺子,去京都就要安排上。 云程自己的话本铺子倒是可以挪后,因为能居家办公,到时他能等府城铺子的银钱接济。 存银的事要紧些。 饼子画出去几年,存银也到了年岁。 一般嫁妆都是挣钱的铺面,临时置办的不好看,显得敷衍。 写信时,叶存山跟云程讲了他想要柳文柏跟元墨迁居京都的事。 云程看他一眼,明白他意思,“你胆子真大,我到时要看看能不能买得起小院,若能买得起,咱们租给他们,就看府城铺面经营情况调动,若买不起,就算了。” 叶存山说应当是买得起的,“咱们现在挣银子的能力还成。” 他写出手感了,《艳.遇记》可以一天一章的给出去,一个月就是一册,给家里添了一笔很大的进项。 到京都后,若没立刻开起来话本铺子,云程也会自己亲自动笔写稿子,或者跟京都的书斋合作——到时杜知秋会随兄长去京都,合作起来更好,问题不大。 连续下了将近十天的雨,转晴时到了月底。 教纲还没弄完,毕竟是数月培训班的课件整理,还是云程独自在做,耗时一如预期,看进度,要到年底。 而柳文柏说的他稿子快要写完了,眼看着他家里人都要来了,他还没找云程交稿。 没交稿的还有穆辉跟贺泉,赶着天晴,云程去话本铺子找人。 人不齐,要等,叫小伙计出去传话的空档,云程被钱满盈抓了壮丁,过去指导人画画。 这人真是厚脸皮,别人都不好对哥儿夫郎说的话,他大咧咧就说出来了,“我知道《艳.遇记》是你画的,你别不承认,你都有空画那个,怎么还把我们都放养了?” 云程:“……你这样说话我不想教。” 钱满盈:“师父。” 云程:“……” 他这也没放养,稿子会审,就是没跟之前的《王家村》一样,完全跟组当主笔,手把手带徒弟。 “基本功练了吗就着急?” 要画漫画,人物转角跟表情得过关吧。 他提出了分工的概念,那场景不也得转角度吗。 分工画,他们还得磨合出来合作方式,别到时候人跟景分离了。 其他故事性的东西,还有分镜,云程只会提意见,有了东西他再指点江山,根据从前看漫画的经验来,毕竟他没学过漫画分镜,从前产粮都是条漫,一条画到底,他不分的。 -- 第666页 这两样东西,庆阳在时,跟钱满盈的能力互补,刚好调整。 庆阳回老家后,钱满盈就又事无巨细都要画了。 云程跟他说,有一个很残忍但是很有用的法子,“你想知道吗?” 钱满盈当然想。 云程说:“你不一定承受得了。” 钱满盈略微瑟缩了一下,他让云程说,“没事,我可以的。” 云程提前给他打预防针,“我从前写稿子,写得不满意的,我为了防止自己将就敷衍不重写,我都直接撕掉。” 钱满盈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说话,嘴唇都是抖的。 云程笑了声,“画《王家村》时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吧?” 当时云程只带了钱满盈跟庆阳两人,他是主笔,废稿在他这里就被揉了扔进废纸篓,到钱满盈跟庆阳那里的,都是可以留存的稿子。 他俩练习多,练习时有废稿正常,但废稿是可以保留下来自己看的。 现在被云程提醒,钱满盈就想到云程当时扔废稿毫不心慈手软的样子,没忍住又抖了两下。 云程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懂了,“舍不得撕掉是吧?那就少画点。” 钱满盈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画得太满,什么都画,信息量很臃肿繁杂,看得累,还没重点。 要他去做减法,他一直没做成。云程就觉得他肯定心存侥幸,“你想画出来慢慢挑是吧?改天我给你撕,我今天有别的事,你等着。” 钱满盈哪里等! 他今天都不画画了,紧急把最近的稿子拿出来,看着哪里多余,他自己收起来,才不给云程看! 云程巴不得他自觉一点,转头就把职场文三剑客带去后院的小房间问话,“你们这一年了,还没有写完?” 对穆辉跟贺泉,他稍微温和一些,毕竟仵作破案确实要难一点。 穆辉写作功底跟出书量也不如另外两人,要耐心些。 贺泉则是培训班期间差点走了偏路,纠正过后还得在实践里见真章,不好说重话。 就剩下一个柳文柏皮糙肉厚心大,可以训狠一点,恰好关系好,不会介意,云程跟他说:“你家夫郎都要生崽了,你的话本还没有写完!” 柳文柏:“……” 穆辉跟贺泉低头憋笑。 柳文柏试图狡辩,“我写了两篇短篇。” 云程敲桌,“你还欠我钱。” 柳文柏:“……” 这简直是必杀技。 柳文柏是个要面子的男人,家里还有余银,最多是他大冒险的话本不会再有银子进账,可以当不欠债处理。 要是赶着家里来人时,得知他在府城混几年,带夫郎安家,还欠债,不得怀疑他没办法养活夫郎跟崽儿?顺路把人带走怎么办? 他跟云程说,最迟年底写完,“我其实已经在收尾阶段,但是我卡文了。” 云程问他卡哪里了。 柳文柏说不知道让不让女主死,“剧情这里是死了更好,但死了就是悲剧,我怕读者反应大。” 云程想起来一个东西。 只有写虐文,你的读者才会记住你。 写死一个记一年,写死一双记五年,死了以后误会还没解开记十年。 柳文柏:??? 云程眨眨眼,“你怎么想?” 柳文柏没想法,他觉得他的大冒险还能救。 云程跟他讲了一个后世很流行的热梗,“假死,死遁,以为死了,过几年再重逢,够你再写十万字吧。” 柳文柏今天就是沉默达人。 他无话可说。 穆辉弱弱举手,“那我现在安排死者假死……” 云程叫他住脑,“第一本好好写,别整有的没的,以后再说这个。” 顺便把压力给到他俩,“年后能写完吗?钱满盈那边我要去盯着,你们不抓紧写,到时交稿我也没空审。” 他没空审,发表时间就遥遥无期。 不发表,剩余润笔费就见不着影。 又不是靠喝露水活命,这就紧迫起来了。 最后单独留了柳文柏,要避嫌,房门大开,冷风呼啦啦的往里吹,云程长话短说,一样是要去盯着钱满盈那边的理由,却不单单为审稿。 “你要当管事,就要扛起担子,手里话本抓紧写完,要忙交接学习的事,哪里有空慢慢弄?” 云程跟他讲一个很现实的事,“我们就算来年带你们走,让金掌柜现在就培养别人去,那你有足够的银子安家吗?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想长远点,短篇能挣几个钱?” 柳文柏抹了把脸,再次做了保证,“我知道的,我这就把女主那边处理一下,争取年底前完结。” 云程就不说了。 临走前,他往钱满盈那边晃了一圈,吓得一群小画师跟小鸡崽子似的,两手抱着画稿瑟瑟发抖,生怕云程给他们撕了。 效果极好,收工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啊! 明天见! 么么哒! *关于虐文记几年那个,是网上看见的,标注一下子 第198章 小日常(抓虫) 冬季时,就适合一家人窝在一处,围坐着吃小吊锅。 里头甘甜滋润的汤底咕噜噜吐泡泡,一样样小菜随捞随吃。 都捧着小碗,里头调了芝麻酱、花生酱做底,往里加胡椒面、盐,还有芝麻跟花生碎,和一勺自家炒辣酱逼出的红油。 -- 第667页 把菜往里滚一圈儿,辣意就带起一身暖,个个吃得鼻尖冒汗。 想吃清淡点的,把菜往清汤里烫一烫,吃着也是滋味。 云程跟他们说今天去铺子里吓唬了好几个人的事情,讲起来还觉得好笑,“他们居然会怕我。” 存银就说他现在可威风了,“特别是培训班结束后,你给赶走了几个老油子,他们哪里敢在你面前发飘。” 说起被赶走的几个书生,云程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今天忘记跟金掌柜说了。 是最近整理教纲察觉到的问题,还有跟叶存山聊过进京赶考事宜后确定下来的东西。 没跟金掌柜说,云程就在饭桌上跟自家人说,“我之前光顾着找题材创新点去了,忽略了时代背景带来的限制,以书生为主角的小说,在我的引导下,那种靠着各类美人一路相送的戏码被贬成了末流,但我本意不是如此。” 诚然,他有看不起某些主角连吃带拿的嘴脸,但单论题材而言,这种写法也是这个题材里的一大看点。 他从前带有现代的观念,在明知道古代穷书生多、赶考路上难处多时,也因生活条件好了,对此有忽略。 看文补充的是阅读量,跟现代小说一样,古代话本里,一些常识性的东西是会带着写一句,让文章有真实感,但作者本人不会长篇大论的去介绍,他快速扫文时,对这个细节也有忽视。 又因爽点结构安排时没经过处理,被云程拆解以后,就是书生缺钱美人送钱,书生再缺其他美人继续送,中间是会少去现代故事里常见的“三次法则”——即主角在面临某件事,某个阻碍时,会进行两次失败的尝试,在第三次获得成功。 少了主角自己努力的过程,情节就成了缺少获得,在主线跟主基调下,就是男主连吃带拿,女配们一路倒贴。 恰好到了赶考季,而他培训班的预习版教案提前发出,眼下各地都有,赶考书生即使不关心不看,也少不了会听人说几句。 按照叶存山的说法,有些穷苦地是没有盖贡院的,他们要一路进京。 从踏上赶考路开始,书生们的心态就会有波动。 人设最戳心的点,是你我都能在主角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所以云程急需要一本主流的书生赶考话本,把这风向引导一下。 因为大多数人,都只是希望在艰难时,有人能拉他一把,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无所谓。 他不能让偏激的人误认为他瞧不起穷书生,那就不好。 存银听得有点呆,“不至于吧?” 叶存山说可以找人写写,“这几年考试,我见过挺多,平时都端方有度的人,临近考试都会变得敏感多疑,一点就着。所以各地考生多的时候,明明都是些文弱书生,吵架打架的事都不会少。” 人总要有个宣泄情绪的方式,话本铺子不是活人,又没站在他们面前,一人嘴几句,风评都要被拉下很多。 书生还是最容易共情书生的人,云程这把书生叫来写稿子的行为,到时还可能会被曲解,讲他仗势欺人毁人前程。 云程讲这事,是想提前准备,防患于未然。 被叶存山这么一说,他感觉还成了必要的东西。 叶存山说:“借书生的口去闹事,往年也不是没有。” 情绪敏感时,容易从众,被调动情绪,判断力下降,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他是觉着,培训班开始到结束都很顺利,但做生意的,少有人真大度,他们家也不是没得罪人,被人揪着小辫,当然要趁机搞搞事。 搞垮是不用想的,惹人焦头烂额一阵,也能瞧乐子。 对他的意见,云程是极为看重的。 当晚就跟叶存山一块儿趴暖桌上写写画画。 月底有休沐,今晚叶存山不学习,饭后把圆圆抱进屋里,带着她在废稿纸上画兔子玩。 也在冬桃住进家里半个多月后,跟闺女聊聊,看两姑娘相处好不好。 圆圆喜好明显,没表现出抗拒冬桃,就能说明她们相处好。 是他们做亲爹的,等女儿大了要避嫌,往后圆圆会跟冬桃相处多,就趁着现在掏掏圆圆的心里话,问问两人的相处细节,怕圆圆性子软,吃亏也不跟家里说。 云程听他俩聊着,感觉叶存山问的问题不好,就在桌下踢他。 踢了两次,就被叶存山夹住了脚。 他已经有经验了,还能抬起另一只脚蹭叶存山小腿。 半空对视一眼,叶存山叫云程别闹,“你抓紧写吧,下头坐久了冷。” 坐久了,体温下降,就贴着桌子这一面暖呼呼的,后背不受热,是凉的。 云程就打个粗纲,在原有的各路美人相送的基础上,加入书生的两次尝试,这东西是技巧记录,具体情节具体安排。 只要能达成目的,满足他要的效果,用的情节可活动性很高,可以根据实时进度与环境来调整。 暂时不想这个,大纲就写得特别快。 这里还有一个思量,是要不要把里头的美人,换成各种配角。 有人给碗粗茶,有人收留躲雨,有人破庙里分享并不丰盛的干粮饼子,也有人一路结伴扶持。 这种东西,用云程写惯了商业爽文的思路来看,属于无效情节,太过平淡流水账。 而他不写的这类题材,也有大量的固定受众,在各个网站里,十几年都是常青藤。 -- 第668页 是种田文,有撕逼打脸斗极品的,也有温馨红火过日子的,写是可以写的,就看是谁写。 “我让元墨写吧?” 云程把大纲转个面,推到叶存山那边。 叶存山及时抓住圆圆的手,没让她往上落笔乱涂。 看完以后,他跟云程说:“我看还是你来写。” 云程皱眉,“我还有一堆事要干。” 教纲还没有整理好,哪里有空。 叶存山说元墨估计写不出来这东西,“我看他写作很吃感觉,心态变了,落笔感觉就不一样了,他现在很有干劲,写不出来你要的平淡调调。” 云程说:“那我也不是这个文风。” 叶存山还以一声笑。 云程:“……” “我虽然写的大白话,但我还真不是这个文风。” 文风跟习惯不同,文章差异就很大。 比如现在有一个极品出来跳脚,云程的常规写法是会让这个极品破口大骂,叉腰瞪眼唾沫星子横飞,什么话难听就往外喷什么,让看见的人都感觉这极品是在骂自己,仇恨值拉得很好。 但如果按照他现在定下的基调走,这极品跳出来,会收敛,会变得不阴不阳的说酸话,还可能就是翻个白眼——她看不惯,读者也都知道她看不惯,但她不说。因为没说,没搞事,在读者那里有概率反拉好感,说这极品还不错。 铺子里常合作的书生,云程心里都有数,这篇稿子,除却元墨,就贺泉比较合适。 他很能抓人心,细节描写是目前铺子里最好的一个,很适合在平淡剧情里戳戳人的心窝。 可是他仵作破案文还没有写完。 云程决定这几天临时试稿一批,把元墨也抓来试稿,有人写最好,没人写他再自己上,争取在有舆论被带动前把这稿子发出去——就不瞎蹭热度,不在书生们火气已经蹿出后再下场,太缺德了,容易引火烧身。 云程收了稿子,给圆圆叠了两只千纸鹤,叫她带回房,“圆圆一只,冬桃一只。” 圆圆就知道她要睡觉了,很配合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了细碎的眼泪,沾在睫毛上,被烛光照着,是亮晶晶的暖黄。 叶存山送她回奶娘那屋,再回来时,云程已经钻进被窝了。 他记仇得很,中间都聊了别的分神打岔,进去后还第一时间把云程抱着不让他躲开,大脚丫子往云程小腿上要蹭出火来。 云程叫他别动,“我可没这么大力气对你。” 叶存山不动脚就动嘴,摁着他亲了会儿,跟他说:“你力气是不大,但你胆子大啊,你都敢在闺女眼皮子底下撩我,现在怕什么?” 云程眼睛都瞪大了,“叶小山,你书读多了,开始瞎说了是吧?我就蹭你两下,至于被你这么说?” 叶存山没吭声,脚在被子里不老实,蹭了蹭云程小腿,力道轻得像挠痒痒。 云程沉默两秒,伸手掐了一把叶存山硬邦邦的腰,“出息了你!” 动手动脚就要炕上打架,隔天晚起。 云程醒来时,叶存山已经替他跑了趟话本铺子,把大纲给金掌柜,让他先紧着这个故事线来找人试稿。 没正式去试稿前,都不知道具体题材,但都觉着云程要得这么急,肯定是个能挣钱的东西,所以金掌柜提醒了写法不同,可能只有基础润笔费后,也在口口相传之下,来了许多书生。 元墨跟叶存山同在府学,同一天休沐,被人叫来铺子里,也要他试稿,他婉拒了。 叶存山跟云程说:“他要准备收尾《状元》,最近的训练摸到了门路,打算趁着你还在府城时,先紧着这事来。” 稿子是临时要人写的,元墨不知道重要性,有这决定也正常。 再者,铺子里一直都是试稿的模式,除非特定题材难度高,不然效果降一些,最终还是有人能写,他便没在意。 叶存山替他把这事办了,云程就不用去铺子里,起来后跟跟叶存山一块儿去陆家小院。 叶存山去找彭先生上课,云程就来蹭蹭座跟暖炉,在一旁整理教纲。 等到午饭时,他俩再结伴回家,下午叶存山学习补功课,云程就趁着今天,把画稿继续细化。 存银带着他的绣筐,坐这边跟哥嫂一块儿,顺便看圆圆跟冬桃玩。 有个小姑娘陪着,圆圆笑脸都变多了,家里一天少不了笑声,说话也多。 现在还小,心也小,喜欢的东西怎么玩都玩不腻,她的玩具还比大部分小孩多。 冬桃这辈子没这样玩过,天天跟着圆圆玩,前几天还惶恐不安,想找活干,后来知道她主要就是陪圆圆,胆子才大起来,这一件事做得很好。 存银问云程要不要去柳小田家里玩,“反正坐着也是坐着,让大哥看孩子吧。” 平时都是他跟大嫂看着圆圆的。 云程说不去,“今天元先生休沐,咱俩过去他又避嫌,人家夫夫俩还处不处了?” 存银就纳闷了,“他俩不是天天处吗?” 云程睨他一眼,“小孩子不懂别问。” 他还要问存银,“表哥送的那件披风没见你穿啊?不喜欢?” 存银拿剪刀剪断了线,现在手里这套工具也是陆瑛送的,很顺手。 剪刀锋利,护指套结实,针也耐造,缝硬的厚的物件都不折不弯。 -- 第669页 他答话:“我打算过年再穿。” 红色的,喜庆。 今年又有新毛皮,存银打算给家里人都缝披风。 “往年都是做的披肩、背心跟手套,还有毛皮放着没用,我到时选选颜色,一起裁剪了。” 衣物上的事儿,都听他的。 云程是有得用,就舍得用,他让存银记得多弄几双毛绒鞋垫,“塞鞋子里又软又暖和。” 存银从前哪里敢想这么奢侈的事,但现在一口就答应了。 一年数次通信,陆瑛都有寄来毛皮,东西都有多的,他们家里人少,与其放着发潮生霉,不如怎么舒服怎么来。 说做就做,他不穿针引线了,收拾了绣筐,就去杂物间翻找毛皮,把之前给圆圆做衣服裁剪过的毛皮碎料拿了过来。 这还有大块的,能裁剪几双鞋垫出来。 冬日里,就叶存山出门多,书院不比家里,这些保暖衣物就先做他的,横竖都不急着穿。 大人鞋码不变,存银留了脚样子——是脚踩上去,比着边线画出来模子。 做鞋垫,纳鞋底,都按照这个来。 哥嫂都不用重新量,存银是脱了鞋袜,自己拿了废稿纸,比着量了自己的脚码。 长了年岁,他今年活动多,个子长了,体格好了,脚也大了些。 云程看他这样,问他鞋子是不是也小了。 存银说还成,“不塞鞋垫,穿个羊毛袜,刚刚好。” 刚刚好就是有点紧,整个挤着的。 云程叫他别穿小鞋,“拿银子去买就是。” 家里衣服鞋子都挑着好的买,穿小了,是可以拿去当铺当掉的。 洗干净,鞋底磨损不多,压压价,能给出去,再添点银子买新的,差不多省一半。 一般也是当掉冬靴,其他季节他们都爱穿布鞋,这个自家做的,穿得舒服,但不好卖二手。 存银想了想,那把常穿的靴子换钱买新的,那双长靴就留着,他没穿过几回,当掉要折价一半,再买新长靴,就只为了配披风,不值当。 这么决定下来,哥嫂也不给银子,他管家,手里有银子。 冬日天黑得早,存银手快,一下午缝好了五双鞋垫,看厨娘来做饭,就把东西收拾了,洗洗手,跟进去做圆圆吃的辅食。 云程跟叶存山说,“你有没有发现存银还是跟小长工似的?一天天忙个没完,家里家外的没个闲。” 叶存山不在意这个,也叫云程别在意,“那么见外做什么?咱俩也没闲着啊。” 云程就不说了,把颜料还没晾干的画稿,拿到单独收拾出来的空桌子上去晾着。 他现在最耗时的一步就是晾颜料,线稿早画完了,颜料一层层的铺,多张画稿一起,也因冬季气温低,要耐心等待。 余下的毛皮碎料,云程收拢,叫冬桃过来。 他问冬桃会不会针线活儿,“想学吗?” 主家给小丫鬟做衣服鞋垫的,他不介意,孩子还小,照顾一下没关系。 就想给冬桃找点别的事儿分神,免得圆圆午睡时,她茫然不知所措,怎么待着都觉得不安。 这个初期被平枝姑姑评价有点凶的小姑娘,跟云程说话怯生生的,“我、我可以试试……” 家里人都会针线活,无非是精细与糙的区别。 云程有阵子没动针,让冬桃把毛皮拿着,回屋给她拿了个小竹篓出来,里头都是绣花用的东西。 “我之前给圆圆缝过兔子包跟小棉花包,这些东西够用了,你要试试就自己先缝着,不会了再找平枝姑姑。” 被平枝姑姑带了一阵,她对自己“下人”的身份记得很清楚,断断不会越级来找云程说不会,也不会去找存银。 她点头,也不走,还在等云程发话。 云程问她等什么,冬桃问她要缝什么,“也是兔子吗?” 云程笑了下,“缝你喜欢的,缝完就留下,这是给你的奖励。” 冬桃看着他,呆呆说不出话。 但眼底的光逐渐明亮,笑容是往回憋都憋不住的明艳喜悦。 细看,才知道那点亮光,是有眼泪在里头反衬。 云程手落她头上,揉揉细软发丝,叫她把东西拿回房,“准备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啊!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199章 写话本(抓虫) 试稿给出了三天时间,比从前都要仓促,胜在篇幅短,手速脑速跟得上的人,能一天完成一次试稿,就是质量差强人意。 是主流人设,也是他们非常熟悉的发展方向,但修改了出场角色的类型,他们抓瞎了,写出来的角色比之从前都有不同程度的浮夸。 云程能理解,观察身边真实的人,当做参考取材,让人设有真实感,不虚不浮的事,培训班期间说过、教过,只是时间短,他们素材库缺乏,锻炼少,能力还没上去。 在明确元墨不写,贺泉没空写的情况下,这批试稿结果出来,云程就知道还得他自己写。 这个决定出来,钱满盈就唉声叹气,问云程:“那咱们这些画画的,又放养了?” 人的精力有限,不说精力,那一天的时间就这么点,能做的事情就那么多,哪里有空分出来。 云程说不算放养,“撕画稿不费劲。” -- 第670页 钱满盈跟云程说他试着撕过了,效果是有的,但现在产出很低,怕成品出来也是被撕掉的命,他就不敢画了。 云程懂了,“没有任务压力是吧,那这样吧,你们组,每人每天十幅画,可以交草稿,我要看的。” 钱满盈:??? 不管他怎么想的,事情云程定下了。 他自己没参加过艺考集训,但听说过,强度很高。 钱满盈画画底子好,发挥时好时坏的,云程觉着他可能就是闲着想太多,把他逼紧一点,要他除了画,没别的路走,量加上去,让他没空想其他,赶进度的时候自然而然会做取舍,优先画精彩的部分。 当然,也有高压之下摆烂的人,趁早发现也是山与三夕好事一桩。 本来都说完了,云程突然想起来,“你画画速度是不是挺快的?” 这话问出来,钱满盈哪有不懂的? 他试图在云程开口前争取一下,云程等他说完,还是做了决定,“你每天交二十幅。” 他记得画《王家村》的时候,钱满盈一天三四十张的复刻,改成原创,就缩减一半试试,看他能不能坚持,不行就再调整。 云程还把这话说出来了,钱满盈很无语。 那还能怎么?画呗。 因要写稿,云程就把手头工作分出去了一些。 是教纲的校对工作,本来是他在校对时,顺带对其他问题进行调整,再给人誊抄。 分出去以后,就要把修改这一步延后。 云程现在抓壮丁顺手,出门就溜达到了柳小田家,唠唠嗑,说说家常,就说明了来意。 柳小田都听笑了,“你不是提拔了两个人吗?不能用?” 还真别说,不是不能用,是云程忘了用。 提拔的时候是因培训班期间表现好,过后他给人安排的工作属于是在出版上重要,实际在他这里边缘化了——指很少碰面,久了就忘了。 这两人是岳志承跟梁辰,目前主要负责理论干货这块的整理与随书附赠写作小技巧。 恰好跟教纲这事专业对口了,交给他们正合适。 当天云程回家就收拾东西,准备交接。 他是散乱稿纸很多的人,这里没电脑,不方便录入,所以很多他记了点东西的纸都圈重点留下来了,现在是粗略过一遍,就用细麻绳系好,分类很简单粗暴。 能用上就用,不能用上的,等他忙完自己加。 收拾东西时,云程还发现了去年解压赶时髦写的话本。 是以叶小山为原型,写某个黑皮书生进京赶考高中后抛夫弃女的故事。 当时是叶小山去京都参加文瑞表哥的婚礼,等人回来,云程就把稿子藏起来了。 这也忘记了。 看见了,他就拿出来翻看。 写作对云程来说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当时觉得不够好的文章,过阵子再看,都觉得挺好。 特别是自割腿肉产粮的类型,他能对镜狂吹一百句。 画画就不同了,当时觉得好看的,过阵子再看,就想撕掉。 解压的话本,那时云程还为赶时髦写了当代流行的东西高兴,内容现在看,就是自割腿肉级别的。 他边看边点头,脸上漾着迷之笑容,然后在稿子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讲个笑话,他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 万事都是孰能生巧,长久不动,就生疏。 横竖都要写,云程把稿子拿出来,打算解压的时候写。 嗯。 要藏着,不能被叶小山发现。 因是他自己不怎么写的题材,需要再仔细构思,找找感觉再写。 趁着这个空闲,往后几天,云程先跟岳志承和梁辰交接完校对教纲的事,再把几张全家福完工,才开始动笔。 因各家都苦,正经上了赶考路的学子们,除却平时本身就是混日子,毫无进取心的人,这个时候是没什么心情去想美色的。 文章写法上,云程经过考虑后,叫了柳文柏过来,找他打听一些各地风土人情。 晚上叶存山下学,也会跟叶存山聊聊他从前出去走商遇见的事。 风土人情是为了增加环境真实感,从叶存山这里取材,则是想要点人设真实感——是孤身在外时,看见新鲜事,不公的事,遭遇困境获得喜悦的感觉。 搞完这些,云程才定好主要写什么。 初始地点选在了上水县,是蔚县往西百余里的一个穷破县城,位于西山府。 山多,地少,溪流细长,田地不丰,没有运河。外地商人过路只留宿,搭着卖货物,少有把那里当做最终目的地的。 那里贡院小,每到考试时节,考生们便会就近去别地考。 云程在现代时有过相关了解,一般考试的地方,应该是国家拨银子修盖,当地赋税有部分会用于这里。 包括书院读书好的书生,给他们的米粮银两,都有出处。 叶存山说是有给,但不够。 早年可能是国库空虚,又或者财政大臣为了省银子精打细算的缘故,是根据往年考生人数来计算贡院面积,以面积计算所需公费。 这也没毛病,总不能当地考生百来个,去修盖一个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大贡院吧? 科举是大事,隔几年就会有书生去赶考,每年还有学政巡查,跟科举相关的考试,还有提学官监考,这笔银子没有地方官敢贪墨,按着朝廷拨分的银两,地方乡绅还捐赠了些,最终盖出来的,只够容纳两百余人。 -- 第671页 这跟没有一样,提学使巡考地方,不会为了他们那么点人跑一趟。 年年悬牌公布考试日子跟地点时,他们都要早早收拾行囊,奔往他乡。 因此,他们比普通书生更有赶考经验。 云程磨好了数支炭笔尖尖,在回忆西山府当地情况时,寻到了落笔基调。 淡淡的,没有激烈冲突跟肆意贬低,没跳出来极品说他一定考不上。 在这种平淡里,大家的情绪趋近于麻木习惯。 习惯了家里考生、身边考生每过一阵子都会结伴出去,然后再结伴回来。 一路带些糙饼干粮,掏空的水葫芦里灌进一瓢泡化了碎糖块的水,是行李里最奢侈的东西。 早起收拾洗漱,能背起的破考篮被爹爹再次修补——往破布帘子上多盖了一块满是拼接痕迹的油纸,可以防雨防水。 父母没出过远门,也知道书生面皮薄,要脸面,这东西拿不出手,便跟儿子说:“要么把油纸放考篮里头,把书裹着?” 故事由这么一个很日常很有烟火气的开篇展开。 出村时,跟一路遇见的几个邻居打招呼,然后到村口大树下,等待同伴。 不刻意安排带有烈性情绪的打脸节奏,云程也有写作本能在,第一个大的情绪波动点就在这里。 到了约定时辰,他们有一个同窗没有到。 书生隐约猜到了原因。 第一把小刀给到这位迟到的同窗。 用书生的视角,简要写下他的情况。 家境贫寒,日子拮据,性情豁达,乐于助人,是他们这些后辈们的老大哥,读书路上得到过他的许多指点,心态崩时被灌过心灵鸡汤。从前以为这条路会有老大哥一直带着他们走,现在发现,曾经的领路人,停在了半路上。 他们看不见前路还有多长,不知道此时回头会不会及时止损。 也是这里,主角的特殊点被突出,他成了下一任的领路人。 离开山村,去到上水县。 水路快,一路不需要绕路,租一条船,可以沿路北上直达京都。 但他们身上的银钱不够,全部加起来倒是够租船了,但没有一文钱落下,租了船就两手空空,去了京都没法生存。 老样子,走陆路。 这一路的风景,是地图串联。 基调定下后,这部分可以写出田园生活感。 是赶考,也是野外游记。 要让读者看着他们,会感到苦,被主角身上的某种特质戳到点,感到心酸。 同时在这种苦里,看到他们积极不言弃的韧劲。 心里也是苦的,对话里流露出来的细节,却有细微的满足感。 刚出发时,云程没安排配角登场,按照西山府的地理环境来,他们走出那片大山需要时间,同时一起赶考的数人,是主角团,需要给读者熟悉他们的时间。 山林之间也有闲趣,晨起赶路,暮时生火。 一路上的食物,都是山野馈赠。 云程从前刷过的数千美食视频,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从色香味上多方位去写。 虽一路风餐露宿,走得辛苦,但他们身体跟心灵不是空虚寂寞的。 因核心是要扣准“困难时想要有人拉一把”,初期写法上,就从环境自然的馈赠开始,再入闹市,引入新角色。 预计字数大概是三册书,十五六万左右。 云程开篇定下,就要去调个书童来听写,抓紧搞完,早点刻印。 作者有话要说: qwq 我腱鞘炎有点严重,今天为了调整,去学标准键位,给左手分分工,结果我分完了不会打字,一个小时才六百多字…… 今天先短小一下,我明天应该可以快起来(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啊! 明天见! 么么哒! 第200章 小日常 云程写稿期间,老家来人。 是亮哥儿家的哥嫂,按照早前说好的,过来照料家里,顺带捎带了静河村的信件。 信是柳文柏送上门的,赶着清早叶存山还没去府学时过来。 今早的晨练就省了,一家人先看信。 顾着叶存山的时间来,先拆了叶根跟叶大的信。 叶根是族长,这次写信没大事,对叶存山有勉励,要他平常心对待明年乡试。 一起夹在信纸里的,是几张银票。 两地来往不便,他俩在村里有造纸作坊跟纸铺的分红,这次一起送来了。 隔了挺久,数目很可观。 云程觉着不会有这么多,因为上一回分红,是在五月,杜知秋来时顺便捎带的。 往后看,才发现是村里又提前给了银子,说先多给一些,下次分红再扣掉这部分,是把今年冬季的分红一并给了。 后头都是话家常,说说村里变化,讲讲族学学风,又写了作坊现在是有出厂价,跟很多外地商人都有合作。 现在进项很稳定,加上姜家纸铺现在放弃挣扎,他们一家独大,发展趋势大好。 是要他们知道铺子里的大概进项,让他们对每季度分红心里有数。 其他没有。 家书是叶大写的,被柳文柏勾起的搞事心思。 柳文柏成亲后就把亮哥儿带到了府城,这个他没想法。 柳文柏成亲不到一年,把亮哥儿的哥嫂都接到了府城,他就很有想法。 -- 第672页 他的意思是,两个小孩子终归比不过大人能吃,想让叶存山跟云程把他两个小儿子带到身边养着。 人柳文柏都能接夫郎哥嫂去府城,他叶存山怎么就不能接亲弟弟? 叶存山皱了下眉。 叶大现在把儿子当眼珠子,就指着孩子长大给他尽孝,不可能送出来。 信上到这里就没有,后头空了一大半,跟没写完似的。 下一张纸上才写明了缘由,是旺祖写的,说叶大伤了腰以后,身子骨不大利落。 男孩子皮实,现在没特别闹腾,就是会走会跑了,叶大跟不上,带得辛苦,腰伤复发了几次。 大夫看过,没大问题,要他注意休养。 当了一辈子的庄稼汉,身子骨弱了,不够硬朗了,叶大就没安全感,跟自己要死了一样,急着给叶存山托孤。 云程跟存银都望着他,等他给个主意,叶存山肯定不同意这个。 圆圆都要请人带,再来两个崽子,他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倆孩子又不是无父无母,缺吃少穿,只能投奔他们。 看柳文柏欲言又止的,叶存山跟云程说晚上回来再说。 庆阳的信件他没空看,要先去府学上课。 柳文柏跟他一块儿走,路上跟他讲,“我三哥去你家看过,你爹气色挺好的,能吃能喝的。” 别的家务事带着说了些,家里有帮工,地也租出去给别人种了,爷奶都不用下地,就在家里侍弄菜园、养养兔子养养猪,平时闲了各家唠嗑,织织毛衣搓搓线,日子挺安逸。 陈金花就照顾家里吃喝,浆洗缝补,再做些杂事,比一般农妇都要清闲。 因孩子是叶大亲自带,他就辛苦些。 带孩子劳累,忙起来没空瞎想。 但一闲下来,就怨气冲天。 被叶根拘着,不敢在村里乱骂,但柳大志跟李桃回家探望,他都要喝两口小酒,话说着说着就引到叶存山身上,骂骂咧咧的。 叶存山就说知道了,“那我给他写信叫他把孩子送来。” 柳文柏都给听懵了,“送来?!” 叶存山:“我不答应,他就老惦记,我答应了,看他敢不敢送来。” 叶大是窝里横的性子,出了静河村就藏不住窝囊劲儿,到时即使跟着一起来府城,也不敢闹。 路远颠簸,他还想守着他的几亩地,怕租久了,自个儿不盯着,就被人霸占了去。 儿子跟地,他总要选一个。 放心就送。 他带着,虐待肯定是不会的,但以后会不会跟叶大亲热,就不一定了。 柳文柏叫他别冲动,“我看你家夫郎现在气势可凶。” 叶存山肯定会跟云程商量的,这事另说。 到巷口,他俩不同路,分开走。 屋里云程拆了庆阳寄来的信件,跟存银一块儿看。 写信这事也能看出来一些个人风格,像庆阳就是很少碎碎念的类型,如非必要,否则绝口不提家里揄系正利。杂事。 知道府城的人最关心他家什么,开头就写了罗旭的状态。 回老家以后,眼看着心态慢慢恢复从前了。 能看进去书,读进去书,只是那状态瞧着,不是要考科举的样子。 庆阳最近也有反思,去想自己对罗旭的期待是不是真如表面那样,往上考可以,当个秀才也行。 经过深刻反思后,他肯定自己是表里如一,罗旭考不考上,要不要继续考,他都行。 想明白这点,反而叫庆阳在相处中落了下风,显得他很不在意罗旭一样,所以才会这么不在意。 夫夫俩闹了点矛盾,这事儿在给府城写信时已经解决,具体怎么解决的,他没在信里说。 不说云程也猜得到,庆阳那点跟夫君相处的小技巧,都是从他跟柳小田这里取经的,无非是不留过夜的矛盾,有了不舒服的,就坐下来好好谈谈。 横竖夫夫一体,关了房门,说说私房话,不丢人。 其他家事他没说,再讲了些他自己的事。 回家后,他是在杜知秋手下讨活干,继续画画,没停下连环画的练习。 这两样说完,跟云程提了一句去京都的事。 说杜知秋邀请他,他没同意,想留府城。 最后说了下归期,还是年后过来。 云程看完给存银,存银看完问:“还真的不去京都啊?” 话本铺子是决定单干以后开起来的,各方面的人才都缺少。 早期的人员安排里,云程有考虑各家的发展计划。 像柳小田跟元墨,来府城后就直接买宅子安家,这是准备定居府城的,他就能把大任压元墨身上。 像庆阳跟罗旭,是因为罗旭还要往上考,宅子是租的,所以庆阳这里是安排了钱满盈做副手,庆阳高半级,等罗旭再三年继续考,钱满盈也带出来了,可以放心交接。 因罗旭的事,云程知道庆阳过三年也不会去京都,已经难过了一回,再看信件,他依然心里难受。 存银宽慰他,“也许庆阳哥说的是暂时不去,毕竟大哥他们来年就要考试了。” 府城这边的安排定下来,再有变动,要他们再培养人,本身也是要好几年的事。 云程点点头,把信件收好,决定等庆阳来府城后,再跟他好好聊聊。 -- 第673页 看过信件,云程叫平枝姑姑准备点东西送到柳文柏家,感谢人家大老远捎带东西。 他去柳小田家里坐坐,可以带着圆圆一起去,恰好趁着天晴,出去玩玩。存银跟冬桃也一块儿。 柳小田家的小元宝懒得动,他们来时,柳小田正用细线吊着块薄面饼,要小元宝在炕上爬一爬,动一动。 听说是庆阳寄信来了,他就先不逗儿子了,听云程说完,他就很肯定的跟云程讲:“庆阳说瞧着罗旭不像是要科举的样子,那八成不会继续考了。” 别人看不出来,成天睡一窝的枕边人却是能感觉到的。 特别是庆阳自己识字,会读书,而罗旭从前认真过。 状态对比起来明显,还写进了信里,只能是真的不考了。 他看云程心情不好,猜得到原因,跟云程说了个大实话,“这话咱们私下说说就算了,你们可不能到庆阳跟前讲的。要我看,等罗旭考到京都,那不知猴年马月。不如你自己把庆阳带到京都,这还快一些。” 指望一个底子薄,心志不够坚定的书生考上举人,不如庆阳自己争气。 云程愣了下。 他有这样想过,只是时不时的就会进入误区,总会被庆阳会优先罗旭的想法框住。 柳小田这一说,他还想起来叶存山之前也讲过,顿时豁然开朗。 他往几个小孩那边看了眼。 存银现在喜欢带小孩儿,带两姑娘跟小元宝玩。 小元宝是弟弟,又那么小一个,圆圆跟冬桃都小心翼翼的。 被存银带着碰碰元宝的手,元宝也不抵触,笑得很甜。 眉眼比较像元墨,很静。 他们相处好,云程就跟柳小田多唠唠嗑。 说他等庆阳来府城,要跟庆阳好好说说,就把话题转到了柳小田身上。 最近过来,云程都是冲着元墨来的,这样不好。 柳小田铺子里学着云程的法子,也搞了一个奖励制度。 他没云程大气,一个月就数十个铜板,一年算下来,就能多半个月的月钱。 是做卤菜跟关东煮底料生意的,平时这两样伙计们能常吃,算是个小福利。 “我带孩子,没空一直在铺子里待着,但怕长久不去,他们给我偷奸耍滑,我就说我抽空会过去看,抓着两次,奖励就没了,都老实得很。” 柳小田本身就有主意,不是外表看着的那么软绵,多年苦日子熬出来的,该有的心眼一个不缺。 他说了以后,就知道人家第一个月肯定会好好表现,他第一个月,一次没去看。 第二个月上旬也没去,到了中旬往里瞧一眼,统共三个帮工,两个没了奖金。 云程听完就笑。 他觉着存银肯定爱听这个,回头一看,这孩子果然在听,被抓包以后极不好意思,望着云程尬笑了两声。 “想听就来听。” 冬桃挺懂事,圆圆也不是个闹腾的姑娘,可以自己跟元宝玩。 炕大,把孩子抱过来也不影响。 柳小田往后继续说,“我当时去了,那不是才月中旬吗?他们觉着,横竖奖金都没了,干活还真松懈了下来,我就拿着张纸去铺子里,假模假样找地方贴。” 他现在讲话都会吊胃口了,要追着问那是什么纸,才有回答,“我让元墨写的招工要求。” 他俩在府城没亲戚,相处久了,这些府城本地的人对他们会有轻待,即使元墨现在是个秀才。 铺子里的伙计,目前当管事这个,是平枝姑姑帮忙找的,当时柳小田看他是哥儿,家里日子苦,动了怜悯心,把人留下了,是个勤劳肯干能吃苦的。 后来两个,是他介绍的,性子没那么好。 “都不是我的熟人,我都不认识,我请谁不是请?” 看人不在意,他就真把招工的纸贴出来了。 卤味名声打出去后,每天要卤的菜变多,采买都是力气活。 叫哥儿来做,是有点吃亏。 他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人心里有不满,干活不如从前了。 本来也想请个男人来干活重活的,趁着现在,他一并贴出去,还能吓唬吓唬人。 存银表示学到了。 云程看他这又要请人,就问他,“你那铺面就小了?” 柳小田点头,“亮哥儿家的哥嫂不是来了吗?我把这活儿包出去了,都要请人做的,就自家人做,他俩会点泥瓦匠的活儿,我再去叫几个工匠凑凑,把门面往里打深。” 最后格局是个“工”字形。 短横就是对着街道的窗口,竖条是连通后院的,这里不放东西,主要当过道。 最后一长横,左右做成长条的连体灶台,加上院里原本有的一条灶台,刚好有三个区域。 卤素菜,卤荤菜,关东煮底料。 另一侧空地是备菜用,侧面耳房,一边放东西,一边住人。 往深了打,耳房面积会缩小很多,就只能看门住住,长住不行。 这想法还挺好,云程夸他厉害,柳小田笑得眼睛弯弯的,“以前家里小,每个地方都要利用到,不然都没落脚的地儿,我那铺子,也没闲钱再去买一间横着扩大,反正我门一家不住里头,我就想着往里扩。” 那门脸房,他们是买下来了。 买下来就是他们自个儿的,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 第674页 存银说到时施工,他要去看看,“我学着点。” 这一看就是要为他的裁缝铺子做准备了,柳小田给他贺喜,存银也笑得眼睛眯起。 两人心情很好的回家,路上还给圆圆冬桃买了点零嘴吃。 结果晚上叶存山就给他们说,打算给叶大的回信里写同意把家里俩弟弟接过来。 云程侧目看他,“你魔怔了?” 想想乡试在即,又问:“考试要查这个?” 还是怕叶大要告他不孝? 存银也眼巴巴的,“不是我说啊,你不把我当小孩就算了,但咱家里已经有两个了,再来不行了。” 冬桃是圆圆的陪玩,这是要陪着一起长大的,岁数小,不能当成年人一样使唤,各处不比自家孩子,该有的照顾也得有。 叶存山说他觉得叶大不会送来。 云程要他认清现实:“别说你了解他了,你都几年没见他了,按照你说的,他如果真的舍不得,不会重复这么说。” 叶存山:“他这样说是故意找事膈应咱们,咱们答应了,就能膈应到他。” 云程:“你又知道他不是激将法?比了解是吧,那还有一句话叫‘知子莫若父’呢。” 云程跟他拌嘴时发挥极好,叶存山有话不好明说,至此败阵,说不接了。 饭后洗漱回房,没几个孩子在跟前,云程就问他怎么想的,“怎么突然这样决定?” 叶存山简要把柳文柏的话讲了遍,说柳大志那人心粗,对比起来他还是更信旺祖,加上是真的了解叶大的为人,所有有了这个决定。 “不是真要把小弟接来,就那么一说,给他吊着命。” 云程就坐不住了,“不是说身体没事?” 叶存山摇头,“我看他现在就是一口气吊着。” 庄稼汉,就没几个身子骨真硬朗的,健壮体格下都是一身旧疾。 要不怎么说病来如山倒? 叶大已经倒过了,还不肯善待自己。 折腾身子还好,一把年纪了,横竖没夜生活,早睡早起吃好喝好,问题不大。 亲自带孩子就不行了,但凡叶大年轻个十岁,叶存山都不会这样说。 “他从前没带过孩子,我是我娘带大的,存银是我带大的。” 云程下意识揉了揉腰。 圆圆已经是很乖的小孩了,他那时还有人分担,腰跟手都几次受不了,到现在只有坐着时会抱抱圆圆。 叶大那还是两个儿子,想想就累。 叶存山说:“从前写信没看出来这个,我当他有自知之明,孩子没学会走路前,他乐意推车就推车,学走路还要自己带,那不是自找苦吃?” 身体难受,估计也睡不好。 脑子里愁苦心事一起来,就要骂他们这几个在府城的“不孝子”。 骂归骂,也知道孩子跟在他们身边,要比被陈金花养着好,与往常一样的搞事调调里,藏着下意识的信任。 叶存山现在担心的是,叶大认为小儿子往后有依靠,一口气松了,人就没了。 他顺着意思答应下来,看似是顺了叶大的意,满足了他的“托孤”要求,实际叶大可能会认为叶存山要离间父子情,让两个小儿子也跟存银一样,出来就心野,不念家,也不想亲爹。 这人一直都这么个性子,反反复复,总把人往坏处想。 叶存山叹了口气。 亲爹,离远了,从前那些不愉快也淡了。 他不是心硬如铁的人,跟云程说:“有赌的成分,就你说的那样,也许他是猜到了我的想法,故意激我这样说,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你信我,他真没事,咱们不白上当。到时我亲自跑一趟,都会给他送回去。” 他为人子,不能真去赌叶大的命。 云程明白,让他写信,“那早点寄过去吧,我也给庆阳写一封,再问问两位堂嫂。” 写信时在书桌两头对坐,云程问他,“这事要跟存银讲吗?” 叶存山垂眸磨墨,想了好一会儿,“明天我给他说吧。” 有人命数到了,不是一封信能吊住的。 存银大了,现在都管家,不管是不是虚惊一场,有个心理准备总是好的。 云程写信时几次抬头看叶存山,叶存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叫他别多想,“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在我考试前没了,我要等下一届,但咱们家计划是不变的,来年会去京都。往好了想,当我落榜,去京都还有大舅舅教,我也多读几年书。” 云程眨眨眼,憋回眼底的湿意。 要说没这担忧,就显得虚伪。 只是这时而言,他还是更担心叶存山会因叶大的事难过。 人还没出事,他安慰的话都不好说。 说了,显得他在咒叶大。 沉默里,叶存山又跟他说:“生老病死都是常事,咱们尽人事听天命,顺其自然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qaq 来晚了,不该连载期去改码字习惯的,现在就是后悔( 我白天一定补字,先去睡了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下午见吧,么么哒! 第201章 回信寄出后,叶存山又等一天,下学回来吃饭,饭后洗漱完,才去找存银说这事,存银都给听懵了,“大哥,你瞎说的吧?” 说完,存银自己也不自信。 -- 第675页 圆圆九个多月大的时候,他们一家回过静河村。 那次跟叶大之间的不愉快暂且不提,但他记得,当时叶大就因为抱弟弟闪到了腰,那一阵都卧床的。 存银从前会帮家里干活,但跟云程一样,是开始带圆圆以后,才知道带小孩的辛苦。 想想他爹那把老骨头,再想想那阵见面里,叶大把俩小弟当眼珠子的样子,存银觉着也不是不可能。 他这才十几岁,村里红白事的酒都跟着吃过,实际对生离死别没多大感觉,一直都没心没肺的过。 现在想说个什么,张张嘴还是不敢信,“不会吧?我觉得他最爱自己了,儿子哪里有自己的命重要?” 叶大从前不想自家过过苦日子,在叶存山读书这件事上就表现出来了自私面。 现在哪能为了俩个要养十多年的儿子,把自己搭进去? 叶存山决定跟存银说,就没什么不能讲的。 他说请民驿的人加急送了五封信回去,先要旺祖庆阳还有叶延叶虎都帮忙看着点。 人真要不行了,他做儿子的,不能各处算计。 就看叶大是不是在那种偏执怨念的情绪里不行,自己把精气神都耗没了。 精气神这里,叶存山就说刺激他一下。 叶大是那种,不顺着他意思来,他要闹。 顺着他意思来,他要犯疑心病的人。 若是叶大算计,孩子怎么送来,他怎么送回去。 横竖水路也就三五天的路程。 存银听到这里才定了心,“我看他命硬得很,才不会这么容易出事。” 讲话嘴硬,边说边擦眼泪。 叶存山心里一叹,从前就说存银才是会真心给叶大尽孝哭坟的人,叶大不信。 出来几年了,存银看着不怎么念家了,也没从前好骗了,实际还是被血缘亲情牵绊着,提起来,他会难过。 事情要等答复,现在想再多也没用,日子照常过就是。 存银点头应下,问叶存山,“爹如果出事,你是不是就不能考试了?” “嗯,”叶存山说:“也没什么,我刚好多读几年书。” 存银就说要去寺庙里祈福,给叶大点个长寿灯,多捐赠点香火钱,说着也叹气,“大哥,你看咱俩像不像捡来的?他怎么就不盼着咱们好呢?” 叶存山现在是根据信里内容猜测的,跟云程现在写书生赶考的话本一样,是防患于未然,不能真等出事再应对。 他看存银这眼泪掉不完的样子,就坐下跟他多说了会儿话,“陈金花怀孕的时候你知道的,叫李大道给我批命的事败露后,她在家里有一阵也是脸色惨白,人看着又虚弱又消瘦,跟随时要咽气一样吗?” 存银知道的,那阵子每回见面,或者买个什么,云程都要找人给陈金花捎带一份。 是不忍一尸三命,要人安心,连那个跟他们关系不近,已经出嫁的继姐都有买东西送过去,表示这件事他们不会跟陈金花计较。 那之后陈金花的身体就好得飞快,成天眉开眼笑,开始巴结他们,在家里说一不二,连叶大都被她压着没反抗之力。 等到孩子出生,关系才淡了下去。 有这个例子,存银就懂了,他不哭了,“就是爹跟娘怀孕时一样,看着要没了,实际他就是差个萝卜在前头吊着。” 陈金花之前那样,谁也说不好,要是云程没表现出来善意,她会不会就那么慢慢耗死自己。 叶存山就是不想赌,人就一条命,他就一个爹,宁愿吃亏,到时麻烦一趟,也不能留遗憾。 存银对叶大也有了解,从前在家里看眼色多,知道怎么不挨骂,怎么讨喜,多年没见是事实,叶大年纪大了,本性难改也是事实。 “要只是精神状态差,人显得虚弱,不是真有什么病,两个弟弟他是不会送来的。” 托孤是叶大身心俱疲时的潜意识想法,随着叶存山的答应,他的疑心病会越来越重,肯动脑子了,骨子里的自私又会占上风。 最差的结果就是叶大要跟着儿子一起来,到时叶存山会把人直接送走。 今晚很多话都是车轱辘的说,来来回回的,把存银眼泪都说干了,不哭了,叶存山才回房找云程。 云程在修改稿子,新书书名依然简单粗暴,叫《赶考路》。 如叶存山跟存银说的一样,没出结果前,家里日子得照常过,信件写完,他就要忙自己的,白天找书童听写,晚上他自己校对修改,整体速度快很多。 看叶存山回来,就停笔起来伸懒腰,活动活动腰腿,问存银怎么样,“是不是又哭了?” 日子过得好,身边没人故意气他,加上圆圆都很少哭,存银的小哭包属性就被藏起来。 真碰到事儿,能立马哭成个泪人儿。 叶存山说眼睛都哭肿了,给他留了一壶茶,让他自己敷眼睛。 茶还是云程饭后泡的,挑选的好茶叶。 用细棉布包了两包,系了棉线,这就是自制版茶包,要敷眼睛很方便,不用再去捞叶子。 他问叶存山:“那咱们年底的事就先不急着安排,等老家回信再说?” 叶存山说照常,“柳大志说他能吃能喝的,人少说能活到明年。” 云程就不说了。 他让叶存山帮他看看稿子,“这东西写得我有点没信心。” -- 第676页 因为没写过这类型的文,定稿以后根据手感和写作本能来,顺是顺,就怕无意识水文了。 他现在在铺子里的地位问题,以及培训班刚结束,不好表现出不自信的一面,只能叫亲近的人帮忙看了。 听写稿子,受书童手速的影响,一天最多七八千字,这里面还有书童往后面记时,云程看他跟不上,自己会拿笔写一段续上,然后休息嗓子时,也会写手稿。 晚上修修改改,删点再添点,字数一般没大误差。 叶存山看书快,到云程这里,就看细致了些,约莫一刻钟,他才放下稿件说可以,“写得挺好的。” 跟云程从前的文风差异很大,但字字句句在平实质朴里勾着人继续往下看。 普普通通的糙粮饼子,野菜菌菇,酸涩果子,都被写出来了人间至味感。 叶存山是在山里待过,也在外头走商露宿过,文里写到的东西,他都吃过,当时只为果腹,没心情细细品味,每天追读几章的内容,他都被勾起馋虫了。 要说节奏,还有满足感的递增,叶存山看着也没问题。 主角团看似贫穷,兜里空空,可他们一直在“获得”。 山林馈赠这里,除却吃饱肚子,还有时不时的“加餐”。 水里的鱼,山里的兔子,天上的飞鸟,他们能时不时沾点荤腥。 赶路途中,也有为去下个城镇做铺垫——他们顺路采药了。 运气很好,有一株品相很好的灵芝,拿去换银子以后,他们这一路会轻松许多。 核心点是困境中被人帮一把,那么主角团的人就不能太过冷漠。 他们缺银子,但没卖药的钱,辛苦点,也能赶到京都。 所以满怀期待的进入县城,以为会迎来转机时,是他们把机会交了出去,还没“富”,就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爽文写手的本能在。 这里失去了,他们从其他地方得到,达成这本书的主题“互帮互助”。 手法技巧则是某部大热电视剧里学到的半路开香槟,用很直的钩子去钓读者。 主角团为采到灵芝而开心喜悦,畅想有了银子应该怎么花的时候,县城里有人求医无门。 这是明示主角团会失去灵芝,爽点之下又是一个泪点。 虽前路走得很有闲趣的样子,不像赶路像游山玩水,可他们的情绪点一直都有些压抑悲苦。 苦尽甘来的时候,白开心一场。 这里也是争议性情节。 有人会觉得人命关天,见死不救太冷血。 有人认为自己都已经那么惨了,还管别人死活做什么。 今天就写到了这里。 叶存山问他觉得哪里水文了,“没看出来。” 云程说加进去的路人视角部分,“之前写爽文会有路人视角指指点点的台词,比较常用,这里是用他们的嘴巴把几种评价说出来,因为不过激,在情绪调动上失去了功能性,或者说功能性弱,但这部分内容,我不好用主角的嘴巴去说他们因此失去了什么,退一步,也不想整体文风割裂,今天还改了挺久。” 叶存山让他顺着感觉写,“不用有那么大压力,你写这篇文虽然有目的,但你就正常写就行了。” 因为是想做个引导,不想在赶考季里,让诸多考生对他们铺子有敌意,被其他有竞争的书斋浑水摸鱼,云程写的时候很顺,写完以后总会去想哪里没处理好,担心这样写不会火。 这个火,就不为挣钱,是为了推广知名度。 云程让叶存山把书桌抽屉里的稿子都拿出来,他整理好顺序,让叶存山整体看一遍。 以赶考为主线,是时间发展顺序,有多个地图转换,冲突情节极少,偏偏美食上,花费笔墨略多,整体字数要比云程预期多。 一处慢不影响,两处慢就会惹人不耐烦,处处慢,这篇话本就是睡前读物——看了就打瞌睡。 叶存山整体看完也是那评价,“你也可以叫柳小田还有柔娘他们看看,找不会写话本的人看。” 云程觉着不可以。 这两人对他有信任,觉着他写出来的东西都好看。 他垂眸想想,跟叶存山说:“我拿到第一楼去找人说书怎么样?” 这书赶时间,没空跟从前的话本一样压稿防盗,跟酒馆茶楼合作,到时就优先给他家第一手稿子说书。 主要先试水看效果,把影响力最快的扩散出去,银子是次要。 叶存山皱了下眉,“第一楼那边没问题,底稿刻印这里,不是也能找相熟书斋合作吗?” “叫他们出刻印工匠,刻出来的雕版,咱们家留一份,剩余的,他们刻多少拿多少。” 云程就看着他。 叶存山挑眉,“怎么?” 云程摇头,“就觉得你脑子很好使,惦记。” 压稿搞防盗,是他们家刻印工匠不够用,每次都是等着雕版的做法。 授权出去以后,也是新模式,除却一定数量的铺货书籍,其他都是雕版,想要多的书,他们自己回家印去。 有这个合作,就能白嫖别家的工匠了。 因雕版是他们家只留一份,其他都能被带走,等同于后续别家书斋不需要再花银子买雕版,得个授权就成,这部分云程就不出工费,算是新的合作方式。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先在本子上记下来,决定再去找金掌柜说说,交给金掌柜去办。 -- 第677页 晚上聊得晚,睡觉时都哈欠连天。 钻被窝,就能说酸情话,云程想跟叶存山聊聊叶大,怕叶存山心里难受,强撑着不说。 但叶存山不想聊这事,“等回信。” 确认叶大情况以后,他再有情绪不迟。 云程想想也是,就闭眼睡觉。 有民驿的人专门跑一趟,预计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带回消息,路程去掉以后,是静河村的人对叶大的观察。 云程就想趁没坏消息之前,抓紧把后半部分的稿子写完。 清早起了薄雾,两人没出去晨跑,就在院里跳操打拳,完成晨练。 饭间,存银说今天要带温故一块儿去寺庙祈福,夫夫俩看存银精神还不错,眼睛也没肿,点头应允就结伴出门。 叶存山去府学,云程去话本铺子。 跟金掌柜说新的刻印方式,也把他昨晚校对好的稿子给金掌柜,要他找人誊抄。 再说了跟第一楼合作的事,要先试水,“其他书斋书局都不愿得罪咱们家,怕以后不跟他们合作,直接去说,他们肯定会同意,但这跟咱们家逼的一样,我看第一楼那边问题不大,你邀请其他掌柜一起去听书吧,花的银子回铺子里报销。” 金掌柜应下后,云程顺路去钱满盈他们的办公区看看近期画稿。 钱满盈是真心喜欢画画,在云程手下时,学得认真,产出量大,笔记也做得全,每阶段练习的东西,他都有记录。 这少爷不缺银子买纸墨,分阶段记录,还要写个人心得。 搬到铺子的学习笔记都成箱摆着,几页文字稿后,就都是他的练习作品,写了日子,看得出来每天的练习数量,肉眼可见的进步。 上回被云程说组员的基本功都要练,钱满盈就要他们照着这个来。 都是有底子的画师,非零基础教学,东西给过去,全靠自觉。 暂时全员都在,没人半途离开。 画功上去了,原创能力却变弱,成了第二个钱满盈,复刻能力个顶个的好,离开临摹图样以后,就全部抓瞎,能画出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云程盯着看了会儿,看得他们都要以为云程想撕掉他们画稿的时候,云程问他们:“你们不会参考吗?” 参考这个东西,云程有教庆阳跟钱满盈,理解力跟习惯性的创作方式问题,庆阳最初没被点拨时,都会去做转角度练习。 到现在,已经熟练掌握整容塑体技能,随便抓个模特站着,他都能画出大美人的姿态。 钱满盈这方面能力较弱,但总体是过关的,教这些画师是足够的。 问题给出来,就是钱满盈来答,“之前基本功这一步我略过了,觉着他们都会画,所以直接开始画连环画。” 连环画是有故事性的,不能散着画。 磨合期间也是先有草稿,再往后去细化,他们就一直不需要去想自己要画什么。 到基本功这里,就暴露了短板。 现在全组的人,都在基本功练习阶段,连环画的创作就是钱满盈独自来。 他不是死脑筋,跟云程久了,知道云程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阴阳怪气讲潜台词,这每天二十幅的画稿,就都是草稿。 完成度低,主要练习的故事性。 暂时是组长,要带这些画师,他每天还要给人改稿子,自己画技是没落下的。 云程这次没全部否认,给他了些盼头,“比之前进步很多,这版可以保留,能有后续,可以细化。” 若画不出来,就是草稿了。 恰好赶着快要月底,再忙两天,叶存山休沐,夫夫俩带着家人一起去第一楼听书。 云程想要听听专业人士的点评,一同邀请了元墨跟柳文柏。 元墨带柳小田一块儿,柳文柏没带亮哥儿,说肚子大了,不好来人多的地方。 闲话几句家常,说书先生就开始讲。 不得不说一句,能在这种高档酒楼里当说书先生的人,本人业务能力没得挑。 这里说书就跟说相声似的,要会扔包袱,要会藏钩子,更要能跟听众互动,让场子气氛是热乎的。 这稿子他衔接得很好,这么短的适应时间,都找到了核心基调,惊堂木一拍,就是长长一声叹息,从来年的乡试,引出赶考的书生。 府城有考试的淡旺季,对此感受颇深。 气氛压下去,这说书先生不扬起来,娓娓道来一群普通赶考书生的故事。 云程从二楼往下观察听众们的反应。 别的情绪不提,不指望他们能听哭,要的是能共情,看着主角团一点变好,能由衷的替他们高兴。 不需要去采访问感受,看满场没人催促,都认真听的样子,就知道效果。 云程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捧起杯子喝了口茶,拿小块的枣糕喂圆圆吃。 圆圆习惯没改,谁说话她就看谁,即使她听不懂。 现在也是,坐叶存山腿上,眼巴巴的瞧着下面的说书先生,听入迷了一样。 等云程把枣糕放她嘴边,她就一口吃了,又望着云程甜甜笑,没半点认真听书的样子。 试稿部分就是普通说书的内容量,一次讲的稿子有一万字左右,会在原稿上酌情删减添加,改成适合说书的白话稿。 云程已经是白话的文风,这稿子就有加旁的修饰,一切为了临场效果服务,主线情节是不变的。 -- 第678页 听完过后,下头的听众都在催,十分关心这些书生们的赶考路顺利与否。 楼上雅座里,柳文柏性急,跟云程说:“这稿子的风格不像是咱们铺子会收的,不会是因为被拒稿了,所以才拿到这里卖掉了吧?现在再买回去还来得及吗?” 是手稿的形式,云程还是在家里找书童听写,自己校对,他文风又变了,所以在知道云程现在有写稿子的情况下,也没人想到是他写的。 云程没说,听完柳文柏的意见,又看元墨,问他看法。 元墨说可以买下来,“卖到酒楼的稿子,应当不长,买下来以后,要他把后面内容拿过来看看,按照这个基调写,全文该有二十万字左右。” 还说:“就怕这人被拒稿,心里有傲气,不愿意给咱们家。” 别的书斋也有人会在酒楼茶馆听书捡漏,有些话本不适合多印,本地卖卖还是不错的。 到时不缺叫价的人,谈下来会很麻烦。 柳文柏:“别这样说,万一这人是在别家被拒稿的呢。” 很好。 他俩也对这稿子满意。 云程说:“这我写的,你俩要么给我开个价。” 这价哪里好开。 正聊着,第一楼的雷老板过来敲门,给他们再上了几道菜,知道带了孩子,还上了奶点心。 云程家里常吃,在外面买一份是很贵的。 他知道雷老板来意,叫叶存山跟人说。 答应的合作要求不会变,稿子会一手给他家。 时间则是话本发售时,不会更早。 雷老板就想问问什么时候发售,他这酒楼跟云程的铺子绑定深,对云程铺子话本的发行也有了解,有些长的,要一两年呢。 叶存山说很快,来年二月就结束了。 是《赶考路》,就在赶考前发。 雷老板这就放心了,叫他们随便吃,今天的酒菜他请了。 手里都有活要干,没在第一楼久留。 吃饭时,云程问了下柳文柏跟元墨对这篇文章后续发展的期待点,今天聚餐就结束。 柳文柏是给云程提供了各地风土人情当素材的,他没想过云程会是这种用法,跟他的路子也不搭,说话很直接,“后面都得这个调调,不然不爱看。” 元墨说前面很像游记,情绪又很闷,看起来是要转到城市地图的,跟柳文柏一个意思,转过去也得这样,“喜悦收获都要在细微处,不能大喜大悲。” 这件事确认好,云程就能放心往后写。 回家路上,柳小田跟云程说他的铺子已经关门了。 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舍弃初冬时的生意,先把铺子往里打深,帮工暂时先用亮哥儿的大哥,要在年前扩大规模,挣过年的银子。 这事预计要十天半月。 云程还可惜吃不到鸡爪了,柳小田就问他要不要,“谢晏清爱吃,听说我这里关门,叫他书童来问能不能在家里买。” 大主顾的小订单,柳小田自己都忙得过来。 一锅能卤很多,他就想问问云程。 就几家熟人的,他搭着做点,再来,他就不忙活。 云程当然是要的。 今日散场,再各自忙。 进入十一月,迎来了几天的雨。 今年的雨比往年要小,很细微的雨粒密密麻麻的浮在半空,看起来像浓雾。 这种雨天里,家里有驿卒小哥来访,带来了槐城的信件。 云程当是上回寄到将军府,问陆瑛安危的信有了回音,看看上面名字,才发现是给存银的。 存银都懵了下,借着回屋拿赏银的功夫,把信件带回房,拆开一看,是陆瑛龙飞凤舞的字迹,短短一句话,都让他看出了恣意桀骜气。 “不知道是谁家小哥儿藏不住酸味了。” 人在情绪上头时,会做出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当时只图爽快,事后越想越后悔,也对自己当时的心思感到匪夷所思,一片茫然。 随后在时间的沉淀里,慢慢落了灰,蒙了尘,打眼一瞧,看不清内里藏着什么。 这一句话,带来了槐城凛冽的风,吹走那片尘埃,也吹得存银一激灵醒了神,勾出了远在五月时,他对“亲事询问”这封信件的回应。 是阴阳怪气的语气。 说陆瑛成亲好,以后不无聊,可以不用大老远的给他写信了。 存银的脸迅速烧红一片。 他讨厌陆瑛这封信的字体,比内敛方块字多出了锋利,好似隔着千里,都在审视他。 他将信胡乱塞到枕头底下,拿了银子出去,照常招待人,等送走驿卒,他才跟云程说:“是上回写信问过我亲事,我回信后,他说知道了。” 信过了云程的手,摸着就薄,一看就不是写了很多话的。 这次也没其他物件,想来也是边关给京都送信,顺路捎带的,越轻便越好,其他都不方便拿的原因。 他就是疑惑,“那你脸怎么这么红?” 存银说:“没想到表哥会问我亲事。” 这年岁的小哥儿皮薄害羞,谈及亲事会脸红耳热属实正常。 陆瑛跟存银又没真的亲戚关系,只在那一年短暂相处里留了印象,多年笔友相处的情谊,对比起来,与其说是哥哥,不如说是朋友。 被男性朋友问亲事,跟被家里亲戚问,还是不一样的。 -- 第679页 这事是小插曲,小到云程只在睡前跟叶存山说了一句,叶存山听完也没表示,顺带提了他的小笔友程文杰,“不写了,说聊个天这么墨迹,一个事要讲几个月,他烦了。” 还哼了声,“之前给存银写信没见他烦,跟我讲话酸溜溜的,说存银不给他写信了。” 云程顺毛哄。 算算日子,再过几天,静河村的信件也该来了。 夫夫俩有默契,都不提,先抓紧把手头事办完再说。 哥嫂不问,存银在坦白与没必要坦白中,选择了沉默。 他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跟人拌嘴落了下风,不至于到哥嫂跟前溜一圈。 只是往后数天里,他把信件藏起来,收起来,都感觉心上有个东西想往外跑,撞得那颗心的跳动都变得紧密。 他躺炕上,能听见心跳声。 脑子发空时,被挤进某个男人的声音。 裹着北风的寒,自带凌厉气,抗拒也往脑子里挤,说他身上酸味重。 酸个屁。 赶着大晴天,存银要烧水洗澡这天。 静河村的回信来了。 坏消息是,被叶存山猜对了,叶大看起来就一口气强撑着,底子都要掏空,油尽灯枯的只剩一副老而皱的皮。 好消息是,叶存山在心理战上赢了叶大,叶大不来府城了。 叶大知道他愿意接小儿子去府城,开心得放了十几挂鞭炮,隔壁村的人都要来问问是什么喜事,他自然是见人就说。 还很警惕,害怕叶根为了叶存山的前途拦着他,放完鞭炮他就去收拾东西,想亲自送小儿子上府城。 这好消息,就得感谢村里各家的配合。 也要感谢叶大这两年的作,让大家对他的脾性了解得一清二楚。 叶根没拦,不止没拦,还给了二十两银子,当叶大提前预支了养老银子,叫他穷家富路,带着路上花。 还嘱咐他出门在外,人要机灵一点,别跟村里一样闹,要他留点银子在身上,万一在府城过得不习惯,他还能租条船回来。 叶大接了,还很得意。 等出了叶根家里,各家各户来道喜,说着他以后去了府城能享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对。 村里人说的享福,跟他理解的享福,不一样。 着急忙慌的回去找叶根,叶根对他很亲切,望着他跟看全村的希望似的,语重心长的劝他去了府城好好养育孩子,“你一家四个儿子都出息,村里谁不羡慕?” 于是叶大懂了叶根的眼神。 这是要他燃烧自己,为村里培养人才,好光宗耀祖。 叶大有虚荣心,但不想自己上。 早年叶存山读书,他想叶存山考上秀才,光耀门楣,但他一文钱不支持。 现在小儿子有机会出息,他是开心的,但要他自己养育是不可能的。 问题就在这里了。 他以为的享福,是他什么都不干,俩儿子交给叶存山跟云程养,他这当长辈的,也要被好生侍候着。 实际上村里人,包括叶根,他们说的享清福,是他去了府城以后,也要带孩子,享别人夸他儿子出息的福。 去到府城,还是带孩子。 他腰痛了起来,顿时萎靡了。 回家以后,陈金花往他心窝里戳刺,“你知道明年是什么年吗?” 叶大懒得理她,陈金花说:“乡试年,你大儿子要考举人了,把你这亲爹捉到眼皮子底下盯着,防止你作妖。你当然要自己带孩子,你以后还要给他家里当长工,你忙起来,才没空搞事毁他前程!” 这根刺还真扎到了叶大心底。 到时去了府城,他儿子向着云程,云程背靠太师府,他举目无亲,在异地他乡,求路无门,这哪里是享福。 但单独把儿子送去,也是万万不可的。儿子送去了,就是存银那样,要跟他离心。 叶大的腰钻心的痛。 这个痛里,他被陈金花的话点醒了。 他这不是也可以在家里盯着陈金花带孩子吗。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陈金花不敢教孩子跟他离心。 于是传回来的信件里,就只有一项损失——提前预支给叶大的二十两银子没了。 养老费还得年年给,这银子算叶存山出的。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 叶大不带孩子以后,身体跟精神都会恢复。 他现在不喜欢陈金花,盯着陈金花干活,指不定还会有愉悦感,很有利于身体恢复。 压力给到陈金花这边,云程跟存银就难说,等到晚上叶存山回来,给他看信,叶存山直接将信件烧了,省得往后流传出去,还成了他不孝的证据。 让这对半路夫妻互相伤害去吧。 叶存山说也就这一年多,孩子会遍地跑的年纪,就不需要常常抱,到时就是鸡飞狗跳的日子,不必时时抱孩子,也不必日日起夜,身子骨都能承受。 这次寄信,他跟云程都大方,说谁家婶子有空,能去家里搭把手,算请人帮工。 村里请人便宜,叶存山当自己每天少吃个饼子了。 这件事解决,一家人心上悬着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存银去灶屋加了两道小菜,晚饭吃得尽兴。 白天时,存银烧水跟云程都泡澡洗头发了,晚上叶存山闻着云程身上的香味,觉着自己身上脏,临要睡了,跑出去冲澡,带进来一身寒气,被云程骂了半刻钟,“我看你不比你爹好多少,可劲儿作吧你,你要是病了,我就把你赶出去。” -- 第680页 叶存山不要脸,抱着他要温暖。 最温暖的地方在某地深处,直闹得云程没力气骂他,他才略消停了点,问云程想不想他。 云程扔掉夫夫乐趣,捡起不解风情的标签,说:“想啊,想骂你。” 初时睡觉总要骂叶存山是狗。 后来叶存山知道公狗腰的意思,这骂人被他当夸夸,云程很久没骂过了。 也是家里隔音不好,人多以后不好说。 叶存山独自保持默契,搁他耳边“汪”一声,就当云程骂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超时解锁,来晚了qa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202章 小日常 过了十一月中旬,日子就肉眼可见的变快。 今年彭先生不回京都过年,会等到叶存山考完,随他们一起进京。 夫夫俩便在休沐日过来拜访,说今年过年守岁都一起。 家里是有孩子,彭先生跟圆圆相处挺好,现在也算是圆圆的启蒙先生。 他不要这家人都过来,说他到时上门叨扰。 但守岁是不用的,前半夜一起吃个饭就差不多。 云程这次还带来了彭先生的润笔费。 是他整理的教学方案,各个年龄段,不同性格,单本书籍,都有几种教法。 这种书少,也不是会引起大规模议论的话本,水花比叶存山的艳.情话本还小,但润笔费收入很稳定。 初时就给了基础润笔费,后来每季度会结算一些,到年底时,云程也采用了静河村跟他们结算的方式,提前预支多给了些,好让彭先生随年货一起寄回京都。 这方面夫夫俩没自作主张多给银子,都是在原本数量上推算的,有误差,也不影响,到时能从下个季度里扣一些。 其他的就是叶存山孝敬师母的年礼,常规的束脩都有备,再炒了辣酱,做了肉干。 家里毛皮有多的,本想送两张,彭先生把这东西划掉了,说不用。 这事说完,叶存山留下上课,云程就回话本铺子。 他叫了两个书童听写,当天校对,隔天誊抄,再有精校,然后流入刻印作坊,插队雕版。 到现在完稿时,前头第一册的稿子都已经印出一大批了,第二册也开始。 后续不够再分册,第三册完结卷会偏厚,雕版也没结束,还在忙碌。 云程今天过来,看看钱满盈他们的练习作品,就去找梁辰跟岳志承,问问教纲进度,是一刻不得闲。 教纲的校对整理,在他们这里,又经过了一次分工。 分了课时整理,少去了合作时的讨论,反正最终定稿是云程来。 再不往里增添东西,只把各阶段内容做整理归纳,他们进度很快,还有两篇就结束。 云程把整理好的稿子收好,打算回家再修,问他俩有没有什么问题。 一般整理的时候都不会有问题,所以会有那种看书时我都会,实操时抓瞎的情况。 云程这么问,这俩不写话本的人,都说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云程就回家。 家里有孩子,他不窝房间,在堂屋新添了暖桌,人窝沙发里,脚搁暖桌下,盖条毛毯,浑身上下都是暖的。 圆圆有人陪,也黏大人。 看云程在沙发这边坐着看书,她就带冬桃一起过来。 云程注意到圆圆头上多了个毛绒绒的兔形饰品,那毛的成色瞧着怪眼熟的,看一眼冬桃,冬桃有些紧张。 云程就知道了,上回他给冬桃的毛皮,这孩子没留着给自己缝个鞋垫手套,拿来绣了礼物给圆圆。 从前没人教,会穿针引线,但针脚不细密,怕浪费,她是裁剪了差不多形状的粗布,有了兔子形状,再搁在毛皮上比着剪样子,也想大方一些的,但她绣工不好,大方起来也是浪费材料,所以发饰绣得小。 云程夸她绣得很可爱,问圆圆道谢没有,“你给冬桃准备回礼了吗?” 这是圆圆第一个长期玩耍,还有送礼物的小伙伴,圆圆没有回礼的概念,就知道家里人给她买东西,都不要她有表示。 被问起来还懵懵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茫然。 “回礼”是家里常说,但对圆圆而言是很生疏的词。 云程就着这个机会教她,收到了礼物,就要给回礼。 圆圆打小没缺过什么,被家里保护得好,为人大方,吃喝都能给,玩具自然不介意。 她喜欢她的新发饰,被云程带回屋以后,就在自己的小箱子里翻找——这里头都装着她喜欢的物件。 孩子小,手也小,当初为了她好翻找,是做的长条浅口箱子,贴着墙根放。 圆圆找的时候,云程跟冬桃聊天,“那些毛皮你做手套跟鞋垫刚好,分出来一块就只能做一样了。” 冬桃比圆圆大,圆圆的衣服鞋子她穿不了,不能把旧衣服给她。 到家里后,冬桃衣服也是新添置的,比不得圆圆,胜在干净暖和。 她已经很知足,说在家里不冷。 她有棉靴了,脚不会冷。 在家里玩都是在暖桌边,手也不会冷。 她没别的活儿要干,冻不到她。 云程注视着她的眼睛,看冬桃还有些紧张,才笑了下,“别怕,圆圆第一次收到礼物,我也开心。” -- 第681页 圆圆挑好了回礼,是真大方,选了她最爱的兔子包包,曾经用这个小包,收了不少压岁钱的。 她捧着送给冬桃,冬桃要看看云程脸色才敢接,神色欣喜。 交换礼物这事对圆圆来说很新奇,她今天就要玩这个。 云程出去后,圆圆还挑了一个布娃娃送给奶娘。 等存银从柳小田铺子回来,也得了圆圆一个小兔子包,是两面毛绒绒的兔头扁包,只能拿着当装饰品或者捏手里把玩。 他问圆圆为什么给他这个,圆圆小手手背身后,说是回礼,“银银叔叔的蛋花粥好喝。” 存银都听笑了,“你晚上再吃一顿,是不是要再给我送一个?” 圆圆笑得开心,丝毫没发现哪里不对。 存银在这时,感受到了叶存山骗他的快乐,他哄圆圆,问圆圆晚上想吃什么,“给你做好吃的,记得给我回礼。” 圆圆想吃甜的。 存银前几天手误,做的奶茶糖加多了,直接喝是不行,听了云程的,晚上搁窗口外冻着,早上再拿进来,就是一颗颗的冰球,奶味甜滋滋的。 因为冰,都没咬,含着含着,就化了,那水也是甜的,因中间有了一层层融化的过程,比直接吃的齁甜要好许多。 圆圆吃了一颗就惦记了。 这东西好做,存银说要明天才能吃。 问圆圆喝不喝糖水。然后用一小杯糖水,换了圆圆一个大娃娃——明天的冰球不用回礼了。 回屋他就跟云程讲,简直要开心坏了,“现在轮到我骗小孩了吧?大嫂你到时候可别帮忙,我要看看我大哥什么反应。” 云程点头答应,“好,不帮。” 他说不帮,存银还不信,“你别跟大哥一起欺负我。” 云程看俩小姑娘又玩到了一处,招招手叫存银过来,“我是那种人吗?” 存银看他的眼神分明写着“你可太是了”,显然对夫夫混合双打的印象深刻。 云程干咳一声掩饰尴尬,说他这次不坑人,“我刚好要教圆圆劳动了。” 他从前带妹妹的时候弄过这些,现代挺多家庭都有的一环,小孩子做点轻便家务,能挣点零花钱。 圆圆现在是没银钱的概念,这时机挺好,赶着圆圆要三岁时,有一定认知了,可以教育她一下。 她玩具多,家里都是成箱的放着,自己不怎么珍惜,喜欢的放屋里,每天会看看,其他的都在吃灰。 早先家里没节制,还买了一堆重复的东西,存银收拾整理,已经转了一批二手玩具出去。 圆圆按照这个吃顿饭都要给人回礼的方式来,约莫月底时,她的存货就没了,该要“挣”了。 云程还有点小脾气的,“咱们不告诉你大哥,他不是很会教孩子吗?看他看不看得出来。” 存银看云程真站他这边的,开心得不行。 当即就跟家里所有人都说了,圆圆要是送他们礼物,就都收着,现在在教圆圆礼尚往来,谁也别讲虚礼。 平枝姑姑都没意见,这事儿说得很顺利。 再回来,存银才跟云程说柳小田铺面的事。 “已经都装修完,墙都糊好了,今天过去看,只有一点点湿,就这两天能重新营业了。” 上次教训的几个伙计,在停业的这段时间里都老实勤快得不行,眼看着扩大了规模,还有老家来的人帮工,可算是有了危机感。 柳小田看他们这样,就想把亮哥儿的哥嫂都留在铺子里干。 铺子那个门脸房小,单人可以住,以后要是长留,他们家可以包住。 宅子买得大,多住一对夫妻不影响。 等到亮哥儿生了,能看看他嫂子愿不愿意到铺子里干活,柳小田就把其他伙计给清了。 云程问存银:“就这么决定了?还是在铺子里说给他几个伙计听的?” 存银:“……得,上当的就我一个。” 所以请人是假,敲打是真。 存银从小挎包里掏出小本本,往上记他学到的生意经。 云程顺便让他想想裁缝铺子的名字,“以后叫‘叶氏裁缝铺’?” 存银才不要,说俗气,大家都这样叫,一点都不新鲜。 他打算学第一楼的名字,就叫第一裁缝铺。 “不来我家的,都排第二。” 说着,还把铺子名给写上了小本本。 是说裁缝铺子,他前阵子开始缝制的新衣服进度能给云程说一声,“到时能穿着过年,今年新衣有了。” 一次做四套,做完他不拿出来,等着一起穿。 聊着天,天色也晚了。 存银看着差不多,就去收拾东西做奶茶。 圆圆现在味觉没特别灵敏,连着吃,分得出来味道浓淡,隔几天,就知道甜咸。 他回忆着上次奶茶冻过以后的甜度,在平时惯用量的基础上,略微多加了一点儿糖。 他这里弄完,拿回房间窗台上冻着,突然觉着,这种冻过的东西,应该很适合在槐城做,那里一年四季都冰天雪地的,不必等季节,也不必耗一整晚。 这想法凭空冒头,存银拍拍自己脑袋,感觉里头大抵是进了水,想七想八,不如想想怎么坑他大哥。 今天是休沐,叶存山在彭先生那边学习,晚上不拖堂,赶着晚饭的点回来,进屋就觉着云程跟存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 第682页 他放下书包去洗手,圆圆从宝宝椅上下来,迈着小短腿过去找他,两手捧着一只被她嫌弃过数次的小木马,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说要送给叶存山。 孩子记忆力有限,往前的就不说,她现在送给叶存山一只不喜欢的小木马,是要叶存山给她准备个回礼的。 叶存山把她再抱回宝宝椅上坐着,问她:“哪里有自己开口要回礼的道理?我愿意给你就给你。” 圆圆把亲爹拿捏得死死的,“那你愿不愿意给圆圆礼物?” 那肯定是愿意的。 圆圆今天送出去了几只喜欢的娃娃跟小包,现在就指着叶存山给她加点“存货”,她想要兔子包。 叶存山很直白的告诉她,“我不会缝,找你爹去。” 亏得圆圆还知道叶存山说的爹是哪个爹。 她眼巴巴看着叶存山放桌上的小木马,那眼神瞧着,分明是想把小马转赠他人。 叶存山当她面,把小马塞进了怀里,衣服都被顶出一个包。 圆圆:“……” 圆圆挪挪身子,看向云程,还没开口就先笑,“爹爹~” 下午云程跟存银一块儿待着,没注意圆圆往外送出了多少娃娃,要这个大方的小宝贝第一天就开始心疼。 他问圆圆,“准备送我什么?” 这娃会撒娇,她又从宝宝椅上下来,过去抱云程胳膊蹭蹭,“给爹爹抱抱。” 存银说等一下,他放了碗筷,去奶娘房间瞧了一眼,那么大一只浅口箱子,只剩下了一半的玩具,难怪圆圆给叶存山挑了只不喜欢的木马。 他回来一说,云程就扶额。 没想到还是个“败家圆”。 他容易心软,看孩子这样就舍不得,想要提前开始计划,现在就跟圆圆说“挣玩具”的法子,被存银在桌下踢了一脚,“大嫂吃饭!” 云程:“……” 这对兄弟没救了,为什么都喜欢坑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Or2 又到转点后了,还短小…… 有点想让大家养养,现在的更新感觉很不稳定qaq 确实是收尾阶段,月中再来就该结束了,应该看得舒服些.. 今天就这些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贴贴! 第203章 小日常 圆圆除却房间里的玩具,还有放在杂物间的,够她挥霍一阵。 云程想着,既然是要教她,那就一起好了。 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分享送出去以后,留下的就都是不够喜欢的。 到时再跟她说怎么挣“银子”买玩具,看她有劳动所得以后,会不会因为辛苦,来之不易,变得“小气”,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收起来。 叶存山视线看看云程,又看看存银,问他俩是不是在坑圆圆,存银当然不承认,云程也答应要给圆圆一个兔子包包,但一个抱抱不够换,要她再想想。 圆圆被整得挺茫然的,明明以前她不需要开口就能得到的东西,怎么今天都要交换呢? 但她只疑惑一会儿,注意力就不在这上头。 开始吃饭了,存银给她做了鱼肉粥,圆圆口味随了云程,偏好这类鲜甜的食物,吃得可香。 叶存山看这傻闺女叹了口气,以后有他操心的。 晚上他跟云程说,到年间,他的《艳.遇记》该完结了,往后解压还是会写些东西,但不会发出去,就写着玩了。 《艳.遇记》云程是有追更的,叶存山写一章,他看一章。 发现自己擅长的题材后,叶存山写得很顺,若有空,一天能写一章出来。 时间紧,就不写,一个月下来,有个十来章。 到现在,连载期也有大半年,是艳.情话本里独一份的大长篇。 云程还挺佩服他一点的,明明是喜欢龙傲天式的升级爽文流,在重新定义爽文后,叶存山也没因成绩,在后文中随心所欲的瞎写,对这篇文的走势把控得很稳。 金掌柜说的要加剧情,是踩到了叶存山的喜好上,回头还是炖肉为主,还用背景板式的剧情,撑起了整本书。 叶存山说还好,“我不懂什么写法,但我每次起稿的时候,是有个‘题目’在的,就那么几个角色,主要占笔墨的东西定下,旁的都是为达成这个目的,那不就跟咱们平时聊家常一样?” 说起谁家怎么怎么,聊聊家里铺子里的事情,这就几句话的功夫。 说起来,叶存山还觉得这种长篇很锻炼人,写了一阵以后,他想起来早前在蔚县时的做过的专题训练。 那时一有空闲就做破题的练习,也为文章对仗工整,要做对句练习。 到现在他就在某个答题技巧上面,会有长期固定的同类训练,平时作文章,变化还挺多。 都是写文章,某些东西有通用规则。 比如扣题踩核心,这个东西于他而言已经是基础。 偏偏越基础的东西,越能被忽视。 前阵子跟彭先生聊过这个,彭先生是说,他能记住这点就好,不必刻意练习。 有些东西都成本能了,再练反而失去了原本的熟稔,显得刻意刻板。 云程也这样说,“我写《赶考路》的时候,开始没什么自信,因为整篇文不是我熟悉的方式去设计,是我完全陌生的题材和写作方式,但从前的积累跟写作本能在,最终成品还不错。” -- 第683页 叶存山应是,“彭先生说我最近可以多跟杜知春交流,我过了功利心那关,现在要往本能的方向去探索,” 功利心那关,是跟元墨多交流,取长补短。 现在要找杜知春了,是上回几家人约着去庄子里玩,杜知春跟他们说的“拿起笔就会写”。 叶存山现在是忙的时候很会写,空闲时间多了,反而写不了几个字,瞻前顾后的。 云程听着一愣,“叶小山,我怎么觉得你不用去找杜知春,你找我算了,我教你写。” 叶存山也愣了下,想起来云程逼钱满盈画画的事。 没有死线压着,就在那里磨磨蹭蹭的画,画来画去,就那么几个格子,剧情进展极差,还什么问题都没改。 云程给他定了任务目标,他每天就要画那么多的时候,就没空去想七想八,把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剧情画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云程跟他说:“开始还有些糙,我为了不打击他,给他一点盼头,跟他说画得挺好,后来的稿子各有各的糙,因为目前没竞品,我稍微降低标准,也能给他过,到现在,就今天吧,我今天去,检查了他三天的稿子,已经没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了,分镜都很出色。” 钱满盈还挺傲气,没急着叫人细化出成品,他打算整体搞完再精修。 现在其他画师的基本功练得差不多,是在磨合阶段。 钱满盈觉着画人跟景的基本功过关还不够,现在在要他们临摹《逃离王家村》。 私下还有临摹《艳.遇记》的,云程当不知道了。 叶存山稍加思索,跟云程说:“那我可能也需要一个模拟考场。” 他不惧怕考试,现在在府学的考试都能提前交卷。 模拟考场的意义,也在于这里。 有死线压着,就有不得不完成的理由,没空瞻前顾后。 对他而言,若考不中,那他们一家都在程太师面前抬不起头。 往后去京都,再受气,他们都硬气不起来。 会跟之前一样,忍气吞声。 这东西单纯在家里给他计时是不行的,他要弄个小考棚出来。 这事儿好办,不用挑地儿,就陆家小院后头能有空房间改建,明儿就给他安排上。 隔天清早,俩人在院里晨练完,平枝姑姑张罗完了早饭,听了这个,就说她待会儿叫温故出去请人。 叶存山说可以多修几个号房,“我就在中间的号房考。” 左右两边的还好,他看不见,对面的要有一个。 要是能拉个人进来一起考,那就更好了。 他现在认识的人多,真能叫到家里来的关系,细数还是那么些个。 杜知春是不喜欢这种束缚感,他得问问。 元墨要忙的事情多,距离他下场考还要几年,不一定愿意来。 叶存山跟平枝姑姑说,“再上门问问谢晏清愿不愿来跟我一起模拟考吧。” 盖小考棚的日子跟柳小田铺面装修结束的日子挨着,工匠就近请了。 因铺面还没开门,顺道也让亮哥儿家的大哥来帮忙。 这头都叫人准备好,温故才去谢家问,然后带回来一个哭笑不得的消息。 谢老板家的商队去过京都与蔚县,知道了模拟考场,颇为心动,不敢在外头建大的,对外经营,就把自家后院划了一片地方出来,盖了考棚,给自家儿子考试用。 当代允许商人参加科举,但家里没人改换门庭之前,他们依然是案板上待宰的小肥羊。 两地模拟考场,一边背靠太师府,一边背靠礼部尚书,纵是心动,也不敢说。 甚至因这两地,都跟叶存山他们有往来,见他们一直没提,谢老板有心说,也图谨慎没开口。 这来回跑一趟,陆家小院后头的房间都打了两间了,不盖考棚,也要重新装回去。 温故来问云程这要怎么处理,云程想想,决定盖一个自家用,“两家还是有距离,冬季雨雪多,盖自家院子方便。” 至于正式的模拟考,云程就不管,看叶存山的安排,是去谢家,还是在自家,都行。 谢老板跟他们坦白说了,还带谢晏清上门来拜访,生意做大了,人却越发谨慎胆小,看得人心里发酸。 谢晏清这些年也成长许多,跟着父亲一起来,说话有了成熟稳重感,没跟从前似的,一开口就给人一种坦率率真感。 云程看谢老板态度过分卑微,给他在儿子面前留面子,叫存银带谢晏清出去说话。 他也叫谢老板不必过分拘束,“模拟考场的事,还是我们村里族学最先有,当时是为了村里几个心态不太好的考生弄的,后来告诉了存山的恩师,所以蔚县书院有模拟考场。” 然后是京都的程文杰想找点事情做,也是阴差阳错的跟叶存山聊起来,谈及喜好,所以顺势提出。 恰好圈子就这么点大,所以看起来这考场都是背靠大官之家。 云程还说呢,怎么这么久,府城都没人模仿开考场,原来是害怕这个。 谢家生意做这么大,都不敢动,其他小商人更是不敢了。 至于府城杜家,大抵也是傲气,不想跟下面县城的人办一样的事,显得他们在模仿,到时传去京都,面上不好看。 云程说要是想盖,应当可以盖。 谢老板吓得满头大汗,他家生意已经够大,就紧着老本都够吃了,这银子他不挣。 -- 第684页 两家关系好,他才说,“当时盖那个,也下了好大决心,是想给晏清认路用的。” 科试时,谢晏清不能带金锭银锭入场,有贿赂小吏嫌疑,事后在考场迷路,被带到考官面前一再考验。 这是遇见了有耐心的,最终结果是有惊无险。 实际科举场上,哪里有那么多幸运事?多的是一点不对,直接被押出去示众。 本场成绩不提,来年能不能继续考都难说。 云程劝他放宽心。 这事情不大,又不是聚众舞弊。 他把话题转到谢晏清身上。 谢晏清比存银大一岁多,按照这里说亲的年岁,也该是要说亲的。 问起这个,谢老板还有些尴尬,“府城有几家官绅来说亲,我看着晏清不是很喜欢,我就婉拒了……” 尴尬,又心虚,眼神还老往窗外飘。 云程往那边看一眼,就看见存银带着谢晏清看他种出来的一堆草。 云程:“……” 谢老板让他放心,“我就是说咱们两家关系近,你有远方表亲想说给晏清,没说是银哥儿。” 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而且俩孩子认识数年,谢老板看得出来,都没那意思。 不然这到了年纪,双方稍稍碰面试探,都能知道意思,亲事也就成了。 没意思,他就不说,到时还要因这事,两家生分,多年感情就嚯嚯没了。 云程还往外看。 这两人,他瞅着还不错。 年岁相当,关系好。 谢晏清这家底背景他们熟悉,人品性也好,就有个路痴的毛病,这也不是事。 存银今年还没开窍,谢晏清这看着,也该是要乡试结束后才说亲,亲事都要往后延,也许以后能成。 想是这么想,作为大家长,云程不把话说死,没苗头前,半点儿暧.昧意向不透露,免得以后出变故,惹人不快。 他顺势就把话题带到别处。 难得来一趟,说说考场,聊聊孩子,也谈谈生意。 外头存银跟脑后长眼睛了一样,立刻就知道屋里没人盯着他们,回头看一眼,果然没有,就问谢晏清:“你今年有没说亲?” 谢晏清老实摇头,“有几家人把我爹叫到家里说过,我爹给糊弄过去了,这糊弄的是本地官绅,我这亲事,只能在京都再看了。” 存银皱眉,“怎么谈个亲事,这点诚意都没有,还叫你爹上门谈?” 搞得跟要谢晏清当上门婿一样,里里外外都是选你是看得起你。 谢晏清指尖拨弄拨弄青绿的草叶尖尖,叹口气:“以前没觉得家里事多,现在才感觉压力大。” 爹娘供他读书,从小就给他请先生,买书也舍得下本钱,但很少跟他讲要他出人头地,改换门庭的话。 还好他是个喜欢读书,读得进去,又小有天分的人。不然过了年幼时的天真无虑,再看看家里现在表面光鲜,其实处处受制于人的形势,他都要难受死了。 跟他们家的决定一样,谢晏清今年考不中,也是会去京都的。 他爹会给他在国子监弄个名额,像他这种商人之家,无大功,他又不是在官学就读,还能靠成绩,只能是捐赠金银米粮,得一个纳贡的名头。 存银听哥嫂聊天多,平时不忘替大哥操心,私下跟金掌柜聊天时,对科举的事也多有打听,对此知道得不少。 他跟谢晏清说:“我记得那里是要分班算学分的,你要进去,不得考好几年啊?” 国子监可以算学分毕业,毕业以后也能出仕为官,跟科举又不一样了。 他难道以后还能继续买官? 谢晏清说读书也能考,看他能不能考上,“我就想着,我这读书条件已经够好,打小不缺书本纸笔,请回来的先生也是秀才举人,要这样还考不中,那就是书读得不够好,我去那里再读读,考中的把握也更大一些。” 于他而言,这是最差的结果了。 因为去了国子监,还是书生一个。 又因考试结束,亲事没着落,本地官绅肯定会找他爹的麻烦。 他在京都躲着避着,家里爹娘要为此遭罪了。 “不如娶了算了。” 存银让他别瞎说,“你早这么想,你爹何必给人糊弄。” 还问他:“你今天不上学吗?我大哥都上学。” 谢晏清:“上,我爹去书院接我过来的。” 存银忍了忍,没忍住,“你爹胆子好小。” 所以谢晏清有不得不考中的理由,“不然我家都要垮了。” 存银听了,心情闷闷的。 谢家父子没久留,急匆匆来,坐会儿就走。 存银送客后进屋收拾,发出了真心的感慨,“太有钱也不好。” 云程看他眼,存银就叭叭叭把话说了,“我之前还以为谢家上头有人罩着,能安稳过日子的。” 有宅子有地,有铺面有作坊,还有商船。 家里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谢老板夫妻感情好,还镇得住亲戚,谢晏清读书厉害,没养出一堆坏毛病。 这日子怎么看都是好的,要惹旁人羡慕的。 结果还是得被人压着没法抬头。 他突然想起来钱满盈,“我记得他家生意也做得大,但是难说亲,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去买几个猪脑子,给大哥补补,他读书费脑子,我以后一天给他弄一个。” -- 第685页 他心里知道的,云程的家世背景,不会荫泽到他。 他以后不想被人欺负,就要他大哥有出息。 从前没那么深刻的感受,一直觉得他大哥说的,等考中以后,能给他更多选择,是指他在亲事上,可以选择好些的人家。 现在看来,也是他能有拒绝的权利。 他念念叨叨的,一看就是自己入了迷,心思不在外头,云程没急着找他搭话,等存银跑出去买了猪脑回来,着急忙慌的去厨房做,云程才跟过去,叫他别一天一个,“把你大哥吃吐了。” 也叫他别担心,“你大哥能罩着你,我就不能了?” 存银傻呵呵笑两声,“大嫂,你写稿子辛苦,我也给你弄个猪脑子吃吧?” 吃也行,云程要吃辣的。 他叫存银给叶存山也弄辣的,“白花花的,看着就寡淡,你大哥吃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qaq 昨天没撑住去睡觉了,今天起早更新 我去吃个早饭,再回来继续写,今天很早,可以多写一些 各位读者下章见呀~么么哒! 第204章 荤腥食物,做好了要趁热吃。 看时间差不多,云程说给叶存山送到府学,存银抢着要送,就让他自己提着食盒去。 中午就云程跟圆圆在家吃饭。 圆圆现在正是喜欢模仿大人的时候,平时跟存银玩得多,说话神态语气都挺像。 到了饭点,看着饭菜,也会想要一样,并且越来越不好糊弄。 云程问她:“有想好用什么交换兔子包包吗?” 说到这个,圆圆就焉哒哒的。 她早上又送了几个娃娃出去,这次是送给彭先生的。 若不是平枝姑姑拦着,她还想送给威风。 解释了一阵威风没有手,玩不了娃娃,圆圆看威风的四蹄都在地上踩着,想想送过去娃娃要被那么踩,就听话不送了,但给威风喂了很多草料豆子。 被云程问,她就指着拿回家的娃娃,说给云程。 家里没别人劝着阻拦,云程用了好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没跟圆圆说怎么换礼物。 到底还是心疼,饭后他空了,先把工作放一边,裁剪了一块毛皮,给圆圆缝制一只稍大的兔子包。 这年岁的孩子长得快,去年的衣服今年就不能穿,包包这种配饰也要随着加大。 刚好年底了,做大一点,好收红包。 这个包包就要跟圆圆好好说说,“不能送人了,听见没?” 圆圆抿着嘴巴,认真点头。 再送她就没有了。 存银出去一趟,回来晚,带回来一个空食盒,跟云程说,“大哥让我再去一趟谢家,问问他家介不介意其他书生去用考棚,到时他约同窗一起去。” 这是不收费去的,给谢家结个善缘。 能在府学读书的人,老家都在府城或者下面的县城,都是老乡了。 以后考出去,算一份人脉。 谢晏清那头也能再约熟人,总归考棚都盖了,可以利用起来。 云程问他:“你今天找你大哥说这个的?” 存银说看着他们挺可怜的,“心酸。” 一来一回打岔多了,云程都忘记要说什么了,倒是存银有个事跟云程说,“我之前不是给爹求了平安符吗?他现在是没事了,我寻思着这东西还是自己戴身上好,打算给他寄回去。” 寄平安符,就不能单单只有平安符,要加点别的东西进去。 云程让他准备就好,“给你大哥也准备一份。” 这事要趁早,下午存银就又出去了一趟,把东西买完,直接去了谢晏清家里,说说借用考棚的事,也麻烦他家商船顺路捎带点东西。 再回来时,天都麻麻黑了。 圆圆找他要吃的,想吃冰奶茶球,她用了个大娃娃换,结果就早上吃了一颗,现在还想吃。 存银给她拿了一颗,给冬桃也吃了一颗。 天冷,冻过的东西小孩子不多吃。 晚上叶存山放学,家里事简要说说,当个家常唠,顺带说说圆圆,“傻兮兮的。” 云程很想问一句不知道随了谁,想想曾经自己就被叶存山说傻,很识趣的闭嘴没说。 叶存山说还小,能教,就看云程要不要孩子精明点了。 存银不信,“你哪里会教?” 意思是他都已经傻兮兮的了,叶存山只能教出这种娃。 叶存山:“从你身上总结出来了经验,可以在圆圆身上试试。” 俗称练小号。 云程觉着一般般精明就够了,“太精明的话,一看就是要吃大苦头的。” 叶存山就问他们这两天在搞什么,“我看圆圆都要哭了一样。” 云程跟存银不承认,说圆圆挺好的,“你看她哪里哭了?” 孩子的确没哭,就是瞧着不如从前开心。 见识过这俩小哥儿带娃的样子,叶存山对他俩不太信任,要他们有事就说,别争一口气,苦了圆圆。 这话太扎心了。 一头激起了云程跟存银的胜负欲,一头又唤醒了他俩某些不好的记忆,对养崽策略产生了迷茫。 吃饭时沉默,吃完以后,趁着叶存山去洗漱时,存银拉着云程躲房间里叽叽咕咕的商量。 开口就是:“圆圆这孩子,咋这么实诚呢?送个回礼,都不知道清库存的,全送她喜欢的,这一样样的给出去,咱们又没给她买新的,她可不就难受了?” -- 第686页 云程也是叹气,“是啊,怎么这么实诚呢?” 两人养崽不自信,昨天还说要叶存山好好看看,今天就败阵,决定坦白。 坦白过后,叶存山说:“哦,这样,那不管她,继续送吧。” 云程跟存银:“……” 就很无语。 叶存山说很明显没到圆圆的承受点,她还是觉得她拥有的东西很多,只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两天送出去一半,她舍不得,会难受。 想要她以后有干活才能挣钱换东西的概念,那就一次到位,让她知道,送人礼物,也得挑拣。 云程顺道说了圆圆今天给威风送娃娃没送出去的事,“新鲜热乎着,要么你去跟她说说?” 这事儿今天来不及说,圆圆都被奶娘抱去睡觉了,他再进去不合适。 还好圆圆没睡懒觉的习惯,是早睡早起的好宝宝。 次日清早,叶存山停了的晨练,把时间给了圆圆。 告诉她送礼要挑合适的,比如威风不能玩布娃娃,彭先生也不会玩布娃娃,可以不用送布娃娃。 她可以喂威风草料豆子,也可以送彭先生纸笔。 圆圆似懂非懂,白天扒拉她的小文具盒——她写写画画的纸笔,拿着就去找彭先生,从彭先生那里换回来了一个她很喜欢的娃娃,一天都笑眯眯的。 这样子,谁看了不说一句傻气。 掌握了交换技能的圆圆,开始扒拉她不常用的玩具箱,家里人都心软,对她偏宠,允许她用自己不那么喜欢,又精挑细选出来,以为大人会喜欢的玩具,换回她的娃娃们。 贴墙根放的长条木箱里,又再次放满,圆圆心满意足。 叶存山回来看见这景象,只剩下无语。 把养崽大任交出去的云程跟存银都躲着偷偷笑。 叶存山说:“要明年了,她玩具太多了,也没有吃顿饭都要给礼物的道理,养成习惯以后,跟家里不亲了。” 现在小,正是各方面观念在养成的时候,宁愿慢一点,也不能瞎搞。 等到明年也正好,云程打算给圆圆也做个小本子攒小红花,以后当圆圆的小储蓄卡。 这东西需要时间去做,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刚好往后挪挪,再找空闲做。 隔天,柳小田的铺子再次开业的消息传来。 因扩大规模,可以售卖更多货品,为了不压货卖不出去,放店里放坏掉,他开始搞折扣。 买十文钱,会便宜一文。 买一百文钱,会便宜十文。 是九折优惠,还有量大从优的牌子,能买五两银子的,就有八折。 到了十两以上,可以七折。 允许散客拼单,凑数到了,也有优惠。 这东西是柳小田听云程讲过,从前留心听着,开铺子一年多,都没用上,到现在才正式放到铺子里。 这几天跟元墨在家里算了好久,各类成本都有详细算,因卤料跟关东煮底料里都要加很多种,最初他就没叫价,这已经是最优了。 有人买一百两以上,他才能给出六五折。 别的没有了。 再往上买更多,也没折扣了。 这东西新鲜,存银一听就有兴趣,当天就去找柳小田说他想去铺子里上工学学这个,就想算数。 他算数好,能去铺子里就是帮大忙了。 云程看柳小田有这想法,给他说了会员卡的概念。 这里没有电子档,全靠人眼识别,会员卡就只给认得出来的熟客老客,不能每个散客都给。 模式就是上面已有的优惠折扣,比如一百文钱的,少十文。相当于可以九十文钱,买一百文的东西,这次没买够数量,也不用等人拼单凑数,自己的会员卡就够了。 会员卡的名字要改改,科举有会试,跟这个会员撞名了。 柳小田说:“那就叫熟客卡。” 跟云程熟悉,知道铺子里有画师,这东西柳小田没麻烦云程,自己找上去问问谁能设计这东西。 不单独用纸写,是怕被人轻易模仿,到时他得亏本。 这事他们都没经验,更没想过还能画这玩意挣钱。 最后经过商量,还是钱满盈来设计,他家里做生意,更好理解柳小田的要求。 东西敲定初稿以后,云程让钱满盈去给柳小田再画些食物印章,“到时在空位盖章,一式两份,编号也要弄,方便找。” 钱满盈的复刻能力好,画食物印章就是现场写生临摹,东西出来柳小田手都是抖的,“我只给五两……” 钱满盈没忍住笑,“我还能多收银子不成?你问问你家夫君,有没有短的稿子给我练手?我发现我直接画连环画还是不行。” 铺子里每个月都有短篇,整篇下来又太长。 钱满盈记得云程说,现在元墨是在做片段式练习。 写都写了,他俩合作岂不是正好。 这事柳小田问过元墨后,就答应给他,反正都是在云程铺子里干活的,东西流来流去,还在自家。 这事告一段落,陆家小院后头的小考棚也做好了。 叶存山执拗,这大冷的天,他不待书房学习,听完课,就去考棚那边写文章。 平时在书房写,他偶尔卡住,还会翻书。 到了考棚,又冷又空,还有时辰限制,除了写,别无他路。 -- 第687页 适应了几天,发挥时好时坏。 等到月底休沐时,他就不在这里考了,带着数位交好的同窗,上门叨扰谢老板,借他家场地用。 试题是请彭先生出的,今天也一块儿过来。 谢晏清家里有西席,也是个举人,刚好能跟彭先生聊聊,话题切入点很好,说的是彭先生出的教学用书,说看了受益匪浅,借用看书时的疑惑跟彭先生探讨。 叶存山就怕彭先生那性子出来不习惯,提前交卷出来,看他们相谈甚欢,也松了口气。 考卷就现考现批,两位先生都有批语。 陆举人说叶存山破题好,文笔精练详实,言之有物对仗工整。 彭先生在这基础上,说叶存山收尾仓促了,“还能再雕琢。” 雕琢就不用另外找地了,大圆桌子,自己拿个凳子就能坐下写。 其他同窗也相继交卷,十有八九都在重写。 少有不用重写的,看自己傻愣愣站旁边,显得格格不入,便也跟着一起重写了。 这不是大考,考试就两道题,写一早上,中午不在谢家吃饭,道谢就告辞。 回家路上,彭先生问叶存山写了个什么结尾,叶存山说直接重写了一篇,“我看来看去,也没发现哪里仓促。” 彭先生笑了下,“很好,那篇文章就很好,有这个判断也很好。” 叶存山是很听话的那类学生,选择拜师学,就会信任先生教的东西,不会自己私下怀疑,做其他尝试,在先生明确指出他应该怎么走怎么做以后,还去重复撞墙试错。 但他也有自己的判断,这会让他走得更远。不止要吸收知识,也要在吸收时,有自己的思考与见解。 中午邀彭先生回家吃饭,彭先生也顺带问了下圆圆的情况。 “给我送了十个娃娃了。” 叶存山说孩子正在学习礼尚往来,学得有点偏差,需要再引导引导。 而同桌吃饭的小屁孩儿圆圆,只会望着他们甜甜笑。 云程问彭先生,“以后考试都要过去监考吗?不然还是做个披风吧,府城要到三四月才转暖,再不久都要下雪了。” 彭先生的身体底子不算好,受凉就生病。 他稍稍犹豫了下,点头同意了。 云程一语成谶,腊八之前,连着下了五天的雪,十二月初就是在雪中渡过的。 存银还坚持去柳小田的铺子里帮工,这天冷成这样,家里有披风不披,硬要留到过年再穿,耍起了倔脾气,云程劝不动,晚上跟叶存山说,叶存山就去找存银:“欠揍?” 存银:“……” 他哪里敢说话。 隔天他就把披风穿上了,走时嘴里嘀嘀咕咕的,“那边做卤味的,后院油烟大,我这披风弄脏了不好洗,它就只能穿着显摆,不能穿去干活!” 叶存山叫他站着,回屋给他拿了一件灰扑扑的披风。 也是毛皮的,同样是槐城那头寄来的毛皮,看着就耐脏耐造。 给他这个,他也不乐意。 叶存山比他高很多,这衣服穿着,都要拖地上去了! 至于云程的,就不用想了,纯白的毛,比他这红色还不耐脏。 叶存山说:“那不去上工了。” 存银还是去了。 后院有能住人的房间,到地方他挂起来就好。 一路上走着可拉风惹眼,谁见了都要回头看。 到了铺面里,里头几个伙计也夸好看。 铺子里才改制度,柳小田怕他们手忙脚乱,这几天把小元宝送到亮哥儿那里,拜托他嫂子帮忙照看一下,也在铺子里忙活。 出来瞧见还是说好看。 都是重复的话,存银听着开心,都舍不得脱下来了! 柳小田问他是不是他边关的哥哥送的,“还挺会挑,红色称人,冬天穿正好。” 要是陆瑛写信没说哥哥跟情郎,存银就直接应下了。 这说了,再被问起,他依然有难言的燥意涌起,在脸上撩出一片红。 借着去放披风的由头做遮挡,存银靠着门板算了算日子。 冬季里各地冰封,槐城那边的天气只会更加恶劣。 但再怎么,他寄过去的空信封还有随后寄到的解释信件,也该到了。 只是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有个回信。 这事想起来有他不懂的期待与害怕,索性不想,出去帮忙。 家里云程在跟平枝姑姑对年礼。 腊八开始,家里要洒扫收拾备年货。 规矩照旧,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会有年礼。 相处好的,还有管理层,是两家私交需要维系,礼单另备。 年年东西大差不离,变动一点代表自家用心了。 今年刚好赶着柳小田的铺子有会员卡,他说把这个算进去,每人给三百文的消费额度,算下来一张卡就是两百七十文。过年时,可以去买些卤菜跟关东煮汤底,一家人加个餐。 其他变动都是细微的,可以采买时,根据货品成色再做调整,现在不必全部定下。 红纸要多准备一些,包红包用。 小元宝,小莺时,都要给红包的。 年后云程会忙一阵,到时可能会忽略忘记,叫平枝姑姑照着之前给柔娘还有柳小田的礼备一份,等到亮哥儿生了,可以直接送。 至于家里年货,云程打算等叶存山休沐再去。 -- 第688页 他们还没有一家四口齐齐整整的去买过年货,今年刚好一起。 “今年除夕,彭先生只在我们这边吃饭就回去,我想着,要么你们也一样,就在陆家小院那边守岁过年,也热闹,圆圆就跟我们住一晚,叫奶娘也休息几天。” 冬桃也在陆家小院,白天来陪玩就好。 这些事情定下,家里人就忙开了。 梁辰跟岳志承在十二月中旬前,把教纲全部校对完,云程跟着调整添补,需要他们再做下一个工作,筛选专项训练的优秀作业。 这事才交待下去,柳文柏就带着他的大冒险稿子上门了,如他所说,争取年底前交稿。 算一算,真写了一年。 云程放桌上,比对了下厚度,“辛苦了。” 柳文柏一身轻,说他这也值得了,“我是不是要跟元墨一起训练了?” 云程问他有没有跟金掌柜学。 “交接好了吗?” 柳文柏点头,“没问题,跟人打交道的事我擅长。” 生意上的事,他也还成,比较精明会算,也舍得让利,比起金掌柜的精打细算,什么都卡得恰到好处,他更喜欢你好我好大家好,当时看起来他让出去很多,实际账房那里核对后,只付出了很少一点点,还得了一个厚道大方的好名声。 云程听完,翻看几页稿子,叫他不用急着训练,“年底前,我们先把这稿子校对完。” 全篇审稿,会有部分改写,当时指出,当时聊,确认后决定改不改,怎么改,争取最高效的把这稿子定稿投入刻印。 柳文柏听他这意思就懂了,“赶考期间要主推我这本?” 云程点头,“就看你争不争气了。” 主推大冒险故事,里头一样有各地风土人情,情绪上却是松弛有度,很适合赶路途中当消遣。 另两本仵作破案文,云程打算等到乡试结束再发。 这两本书需要静下心来看线索,不能在人心浮躁的时候去推。 特别是穆辉跟贺泉两人也是要来年才定稿,还需要时间校对精修。 而叶存山的《艳.遇记》,元墨的《状元》都在收尾阶段,续档期的都偏向不那么特殊的、非常好模仿的长篇,他们家需要个顶梁柱撑门面。 如果柳文柏不争气,不止自己挣钱少,对他们铺子的风评也有影响。 这话就不必拿出来说,稿子都写完了,说了除却给人增添压力,别无好处。 至于他自己的那本《赶考路》,会在初五开市时发售,第一册跟合集刻印多,其他散装少。 第一册当试阅,第二卷第三卷稍少,算起来合集会划算一些。 目前已有的分册内容,是给不习惯这类文风的读者试水用的,看到不喜欢的部分,能及时止损。 不能当做普通长篇来撑门面,主推话本就要换。 精修校对的稿子,云程经过思考,决定去铺子里弄,“那里人多,热闹。” 柳文柏改稿子时,他能顺便看看钱满盈他们的进度。 也去把铺子里现有的故事线二次筛选,过时的就不要了,他看看有没有空再添新的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现在去做饭吃,如果下午不睡午觉,就再写一章,要是我睡觉了,就晚上写(x 总之下章见啦! 各位读者老爷午安!么么哒! 第205章 改文很考验人的耐心,非必要情况,云程不会让人改稿。 合作几年,对他们本身的水平有了解,除非崩文,或者是部分砍掉也不影响全篇的内预曦正立。容,否则不改。 目前而言,柳文柏这篇稿子,改动最多的就是砍掉也不影响全篇的情节。 砍完以后,他需要在衔接上重新补全,等于是砍一个情节,他就要重新写一段。 问题暴露很明显,是他不会在密集的时间线里安排事件。 从前写的文章,有密集时间线里安排,但那个是短篇。 大多数都是他直接跨度好长一段时间,挑拣精彩的去写。 在大冒险题材中,用云程最初教他的东西来,参考的某热血漫节奏,在初期进入副本跟打完反派的庆功宴上,他写得很好,问题在于冒险途中。 第一卷 几乎没有改动,第二卷开始,他为了让冒险途中的惊险事件保留在当天,以表示这是同一天里发生的事情,主角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逃亡,才获得了短暂安宁,会在没有对手戏的阶段,事无巨细的去写主角的动作神态,在做什么事,把节奏拉得特别特别慢。 这部分砍得柳文柏面色苍白,生怕云程下一秒就告诉他,稿子没用,拿回去烧了吧。 铺子里伙计跟相熟的书生说起这个,最近来铺子里闲逛的人都多了,没坐一会儿,听见的就都是“删掉删掉”,不是他们的文章,也听得脚步发虚。 当事人柳文柏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钱满盈把他这里当反面教材,要他手下的画师们都好好努力画画,“你们应该不想老板亲自来撕稿子吧?” 穆辉跟贺泉收到小道消息后,都没心思过年了。 特别是穆辉,他要回家,还得出府城。 等到又一天精校结束,柳文柏被他俩堵半路,拉去了附近酒馆,点了三五小菜,找他打听消息。 “很严格吗?”穆辉问。 -- 第689页 “当然严格。”贺泉说,“咱们三个,当时收集素材花费数月,期间虽有培训班的事耽搁,但这话本,写了一年了……润笔费照拿……” 柳文柏本想说还好,就平时的普通难度,是他转场衔接技巧不到位,所以砍掉的部分多,重新写的都是衔接部分,没有剧情改动。 一想,这说出来以后,那不是承认他写得差吗?所以他点头,把黑锅给到云程,复读贺泉的话:“当然严格。” 顺道问他俩的进度,“写完了吗?上回说我写了一年,我家夫郎都要生娃了我还没写出来,你俩也一样吧?” 同期开始,那可太一样了。 贺泉还好,已经是尾卷,收尾完成后他自己会看一遍检查,年后就能交稿。 穆辉有点悬乎,“我有一册打算重新写……” 柳文柏有被吓到,“你怎么回事?” 穆辉是第四册重写,因为前面的一个线索埋了,他复盘检查的时候不仔细,新卷里,因这个线索,全盘皆错。 他都准备去找云程说这个,结果听说柳文柏的稿子一直在被删减,现在听说云程审稿严格,他简直心死如灰。 柳文柏这就没心思顾及面子了,叫穆辉明天带稿子去铺子里,“你快要回家了吧?抓紧给他看看吧,不然你回家以后再写错……” 那简直不想活了。 这事他回不回家,都要赶早,铺子里要放假,云程不会真的忙到除夕夜,这事要插队看看了。 云程还不知道这事,正跟叶存山确定买年货的时间,看是在月中休沐时去还是等年假时去。 府城商铺多,物品齐全,其他给别人家买的,都已经叫人准备妥当,剩下他们自家的东西,就腊八粥买了自家煮了,其他还没买。 叶存山月中休沐,要随同窗们一起去模拟考一次。 他们脸皮薄,不好意思上门,就要叶存山陪着一块儿。 这考试也是叶存山组织的,他就答应陪着了。 只能到年假时再安排。 云程又问存银,“你要在小田那边帮工到关门吗?” 存银点头,“请的伙计就会算些简单的账,有优惠以后他们算得很慢,我帮忙的时候也教他们用算盘了,等过年放假都要回家练练。” 平白无故要会算数,伙计们都头疼。 会算数的,月钱就不一样了。 柳小田给他们说,等来年他会考核,算账厉害的,以后专门收钱算钱,不必去后面忙活,月钱也要加。 所以存银这几天在铺子里还很吃香,人空着就要找他学算盘。 等到放假再出去找人学,是要交学费的。 他这边要忙到年底,家里熟食类年货,比如包子馒头炸果子之类的,就换人做。 云程本想说叫厨娘过来,叶存山说今年他弄,“好久没做了,咱们自家做。” 是叶存山很久没做过了,细算起来,到蔚县家里请人帮工后,他做饭就少,来府城后就更少,就学习晚了,给自己热饭煮饺子。 云程问年糕怎么弄,“要泡米自家做吗?” 这就不用,今年家里事多,有那么几样简单的,一起弄弄是个年味,其他从简。 叶存山:“有年糕铺子,咱们多给钱,叫他们家把蒸好的米给几碗,捶打好要印模的年糕给一盆,咱们吃点加糖的米,一起印模就好。” 说着,他想起来一件事,“今年有同窗约着去寺庙祈福,我婉拒了,年间咱们自家去吧。” 存银去过寺庙,给叶大求平安符时去的,他说香火很旺盛,过年肯定人多,“我上回去,没经验,人家捐香火钱的,除却银子银票,还要有经书,手抄本或者刻印本都行,放在寺庙里供奉,以后还有别的香客买,这也是香火钱了。” 有些财主钱多,会捐金身,他们家就不比了。 经书他们家没人看,铺子里更没有。 第二天一早,云程去话本铺子上班,顺道跟金掌柜说,要他叫个伙计去相熟的书斋买经书,“寺庙捐赠用,你看着买,我一家人都去,也不知道买多少合适,但要精美些的,别买糙的。” 柳文柏一听就乐了,“这还找金掌柜做什么?找我啊。” 云程就想起来,柳文柏家的门脸房是在卖书卖毛衣。 “你家还卖经书啊?” 柳文柏说他请了好几家书斋的伙计喝酒,经过多家打听确定下来的,“别的话本难说,很多人都不买,有那闲钱,他们宁愿去茶楼酒馆坐一下午,横竖一本书,听人说个几次,也是他看完了,还能有吃有喝,有人给他说,都不用自己看的。” 但经书就不一样了,都想图家里顺遂平安。 家里有点事,就想去烧香拜佛。 香火钱就那么点铜板,拿出去不好看,经书就是首选。 一年四季都有得卖,过年时卖得尤其多,“府城人是比咱们乡下人讲究,他们祭祖都要用经书。” 云程被他叭叭叭说一堆,也不介意,就当长见识积累素材了,转头跟金掌柜说不用去问了,他问柳文柏,“我一家人都去,买多少本合适?” 柳文柏:“一般都是十本二十本的凑整就行,你们一家是不是平时不去寺庙的?叶存山要下场考才去?” 云程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那我们家买一百本或两百本?” -- 第690页 柳文柏:“那也不用这么多,一家四口,一人十本就行,凑个四十本。” 都拜佛了,云程就迷信一下,嫌弃四这个数字不好。 八十八是不用凑,不缺钱。 “不然六十六本吧,六六大顺。” 正说着,穆辉带着他的稿子来铺子里。 脸色苍白,眼袋大,一看就是整晚没睡好。 云程都吓了一跳,“你怎么这样了?” 穆辉看一眼柳文柏,柳文柏微微摇头,穆辉就知道柳文柏没跟云程讲,他就自己开口,说着话,把几册稿子都推到云程手边。 一米七八的个子,站桌边垂头丧气,看着都让人心里不落忍。 云程叫他自己拿凳子坐,“我看完要一阵,你先坐。” 穆辉是几人里,写作水平最不稳定的,胜在进取心强,愿意改,看见机会敢抓敢尝试,也有魄力去干。 仵作破案题材的话本,对他来说难度很高,同样的,对读者来说是没见过的类型,逻辑上漏洞不多,可以忍受一些别的缺点。 对待他的稿子,云程审稿重点就在剧情逻辑链上,其他人设情节表现得浮夸一点,只要没崩得过分,他都能接受。 第一册的初稿,是手把手带出来的,没什么问题。 第二册开始,就是自己推出大纲,填充细纲,云程还教他们画了鱼骨图跟因果关系图,用来记录线索跟时间线。内容填充还不错。 第三册是在培训班期间写的,很明显有了思路对冲。即当场就把学到的东西用在了自己的话本中,导致有了割裂感。 云程合书看封皮,上面有标注“一版初稿”字样,桌上下一本就是“二版废稿”,往下才是“三版正文”。 难怪这么厚一摞。 有废稿在,怕线索记混,云程拿了纸笔简要记录。 这三册看完,才到穆辉说想重写的第四册。 书多,耗时长,这都到了饭点,云程看穆辉这摇摇欲坠的样子,是等不及了,就跟他说:“我觉得也是重写,朝前改动的话,你耗时会比重写更久。” 而且线索多次打乱重组,也会让他的记忆混乱。 导致他写错的原因,是第三册的三个版本,写多了,就乱了,忘记哪些东西自己写过,哪些东西没写过。 还在写后一册的时候,拿错了参考书籍,导致开篇错,步步错。 按道理来说,有大纲跟几个思维导图支撑,不该出现这种问题的。 穆辉还很信任云程,知道自己驾驭不了这么难的题材,又是写长篇,每一步都是按照云程的要求来,多方印证,在人设跟线索都有单独标注的时候,有误差就能立刻比对,不该出现整本都写错的情况。 他问了,穆辉指尖都是颤抖的,从怀里拿了一张折叠成巴掌大的纸,是思维导图。 打开看一眼,云程眼前都黑了。 “你都没有彩色颜料,全部都是毛笔炭笔写的东西,你怎么能都在同一份上修改?改也行,你好歹画个框框圈圈,里面标注一下第几版吧?” 穆辉说当时图方便,再加上都是小改的,所以他没在意,结果坑了自己。 也是太着急了,写了一年的东西,想要早点结束。 云程问他缺银子吗,“平时润笔费应该够生活?” 上回都升职过,除却润笔费,还有月钱,除非家逢变故,不然怎么都是够的。 穆辉抹了把脸,“就是着急……” 那云程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叫他尝尝着急的苦,顺便给他点希望,“一个好消息,前面三册都很好,来年不用校对修改了。” 柳文柏在桌上悄悄伸手,想把穆辉这几册不用修改的稿子拿来观摩学习一下。 凭什么他就要改那么多。 云程直接把稿子收起来了,“要么你也给其他人看看你修改了哪里,互相交流学习。” 柳文柏:“……我再想想。” 稿子还是还给穆辉,云程叫他回家吃饭,走前让柳文柏给他把经书留着,“我让人去拿。” 路上跟穆辉说:“你要是不缺钱,从前的目标也还在,是想要有个好作品撑腰,能在话本铺子有话语权,以后能接柳文柏跟元墨的班,现在就不要着急,按照我给你说的来,你先脚踏实地的走,时间会长一些,但熟能生巧,往后你也是他们这种拿起笔就写的状态,现在宁愿麻烦一些,等你熟悉了,你才知道哪些步骤可以省略,现在不要省。” 穆辉昨晚都以为会挨骂。 因为写了一年,还一直拿润笔费,没出成果,出这么大的岔子,云程会直接不让他写了。 他辗转反侧一整晚,都以为今天是他最后一天来铺子里上工,来年再来,就跟这铺子没关系了。 现在走路上,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听云程跟他说话,他那颗心才一点点落回了实处,裹得严实的身体也慢慢回暖。 云程说着说着,没听见回应,侧目一看,穆辉都哭了。 他真没这个经验,站大街上手脚都麻了,说话也木木的,“要么我还是骂你两句?” 穆辉当然是拒绝,他擦擦眼睛,说他回家前,会再梳理好这几册书的线索跟人物关系,交给他审核后再继续写。 然后匆匆告辞。 云程这边耽搁一会儿,回家晚了。 -- 第691页 存银他们已经吃完饭,圆圆正在跟冬桃玩。 孩子是真长大了,从前一早上不见大人,就会眼巴巴望着门外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会习惯了家里人早出晚归,她这个时间段只能见到某一部分人了。 存银叫他一声,“大嫂,你吃了吗?” 云程摇头,“你今天没去上工?” 存银去灶屋给他热饭,说去了,“我回来吃个饭再去。” 云程洗洗手,去看看圆圆她们,关心了一下圆圆送玩具的进度,得知了一件事。 早上圆圆她们在巷子玩,冬桃看周围没大人盯着她们,就小声教圆圆不要什么都送,也不要太讲究那什么礼尚往来。 圆圆比她小,接触不多,一个事情要耐心多讲几遍才能懂。 冬桃跟她玩久了,知道怎么跟圆圆沟通,就跟她举例子,比如吃饭就不用给回礼。 这话叫巷子里其他小孩听了去,传开了,就成了圆圆傻兮兮的,吃点东西就要用礼物交换。 正经来的就算了,居然有人拿啃了大半的糙粮馒头来换圆圆的娃娃。 圆圆肯定舍不得的,而且她有自己的逻辑,她喜欢的,她收下了,她才会回礼,那馒头她又不要。 小孩子之间一点争执,吵吵嚷嚷里就把大人惊出来了。 他们不敢说圆圆,但要说冬桃,大抵是说野丫头,下贱奴才,也好管正经良民的事,骂得难听。 这话骂出去,平枝姑姑他们过去,人家为了面子,也要骂。 叶存山在府学,云程当时在铺子里忙,思来想去就存银这个临时小帮工比较合适找回来。 回来以后,人家不吵了,不争了,出去买了十个白面馒头,往他家门口一扔,问这样够不够。 云程:“……” 存银端了饭菜出来,“哪里够?我让她继续买,她问够不够,我就说不够。要说孩子之间吵闹也当真,我就让人看看是谁闹得最欢,真当她嗓门大就有理啊?” 云程看冬桃脸上有抓痕,问是不是被人打的。 存银说上过药了,“说小孩子之间打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动手打小孩的凶样。” 冬桃被存银夸过,也被平枝姑姑上药时安慰了一阵,情绪还算稳定。 是看云程回来,又知道这事,才又重新紧张起来。 因为她不跟圆圆说那话,就不会招惹别的小孩。 云程也是夸她。 看看她这脸,叫平枝姑姑下午带人去医馆看看,“挺好看一小姑娘,别留疤了。” 存银坐旁边恍惚了一下。 刚来府城那阵,他跟程文杰玩游戏,脸上受伤,也有人说要他去医馆。 那时图新鲜,又怕花钱,说几句话,他就不去了,雪肌膏倒是用了很多。 后面回礼,是绣了棉花娃娃。 居然都过去这么久了。 存银拍拍头。 最近想起陆瑛的频率略高,他当是有阵子没通信的正常想念。 跟云程说:“那下午我带她去吧。” 至于圆圆,被人护得好,看见冬桃脸上的抓痕时哭过,被哄好后就没事。 下午就黏着云程,追问什么情况需要回礼,什么情况不需要。 即使云程跟她讲了,她也不一定懂。 从这小孩儿抱着人仰脸看的姿态来说,云程觉得她可能不是想要问问题,就是黏人。 还是被早上的事吓到了。 晚上叶存山回来,饭桌上没谁提起,到晚上回房,云程才跟他说,“咱们是不是要提前教她了?” 也说:“我看冬桃挺好的。” 现在靠家里大人给饭吃,但要她万事以圆圆为主,她就会以圆圆为主,遇事敢替圆圆出头。 叶存山听得都愣了下,“还有人到咱们家来骂街打人?” 云程耸肩,“怪你平时没威严。” 恰好明天休沐,叶存山说给他来个有威严的。 “考完试,我带同窗们来家里聊聊天,说说秀才欺压乡民的事。” 打也不好打,骂起来又掉份。 要云程说,叶存山这种做法也不好,搁在现代,他听完还要哈哈哈给人鼓掌,纯乐子。 偏偏这时候就是管用,看看谢老板,生意越大,人越胆小。 小老百姓也是,要知道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才知道害怕。 云程垂眸想了想,“咱们也不要太过分,我今天在柳文柏家订了经书,咱们心平气和,以和为贵。” 叶存山答应了。 这场面太尴尬,隔天中午,云程把圆圆冬桃都带到话本铺子去,把场地交给叶存山发挥,回来还要得他一个不给面子的评价。 “你们不在,这威风给谁看。” 只有存银相当捧场,“我看了啊,我特地请假跑回来的,我还在巷子里跟人拉呱聊天了,说像昨天那样的,动手打人的,我能去找状师。” 府城最有名的祝状师就在他们话本铺子坐镇呢! 亲弟弟捧场,也是捧场。 叶存山倒杯米酒,跟存银碰了个杯。 阴阳怪气云程,“你大嫂好像嫌我丢人。” 云程赶忙给叶存山夹菜又倒酒,要他再说说他今天怎么威风的。 这臭男人,给了台阶他不下,他要端着。 “你现在想知道?晚了。” 云程把他酒杯拿了,“我看你是醉了,飘了。” -- 第692页 存银在旁边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存山就把压力给到存银,“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揍了。” 存银:“……” 好,他今天就不该回来捧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收工下班了,晚上不写了,嘿嘿 提前给大家说晚安,各位读者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206章 邻里之间的小摩擦没影响到家里太多,一切照旧。 柳文柏的稿子改完定稿,流入下一个誊抄环节后,穆辉赶在小年前,把全篇话本的文字大纲与数个思维导图拿来给云程看。 这篇稿子他处处用心,各方面都记得详细,独独犯了那么一个不该犯的错误。 云程没骂他,他都把自己耗着消瘦不少。 要回家过年了,云程给他改了几个细节,旁的话就不多说,让他引以为戒,不要再掉进坑里。 府学也陆续放假,今年杜知春不回家,可以一起过年。 也是说要乡试了,不两头跑。 但他们家在府城有亲戚,杜知春在府学的成绩一向优异,到了要下场的乡试年,亲戚待他们更加热情,还难为柔娘出来跑一趟,说今年留府城,应当也没多少时间能聚聚聊聊,他们夫妻俩多半会被困府里,跟亲戚周旋。 这都可以理解,最后商量着,是在小年这天,几家人一起在杜知春家吃了个年夜饭,各家小孩都得了红包。 跟上回聚餐一样,这次话题焦点还是在亮哥儿身上。 在座的都是有经验的人,跟他说了许多。他家稳婆大夫也都请好了,只等着生。 来府城一趟,各方面都娇气起来,在老家那边时,哪里有怀个崽就隔三差五去医馆摸脉的道理?到现在,他都成了医馆的常客了。 现在肚子挺着,都没法挨着桌子,但身体依然好,除却脚部水肿跟腰痛这种随着孕肚变大,无可避免的症状,他哪里都好。 柳文柏待他也好。 另外就是过年间的吉利话,唠唠家常。 说及年间去寺庙祈福,倒是没人能约。 柳文柏要照顾亮哥儿,不方便走动。 杜知春一家都被亲戚绊着,到时没空。 柳小田跟元墨俩个一年到头就跟没团聚一样,一直忙来忙去的,过年就想宅家里。 也是熟客卡和店内优惠制度实行了一个月,平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到底没账房先生,过年期间,趁着元墨有个小长假,他俩要把铺子里的账再算算。 那就云程他们一家去了。 这顿饭吃完,云程年前最后一次去话本铺子。 给伙计的年礼要发,年底的奖金要结算。 这东西交给金掌柜来办也可以,他想着来年就要慢慢卸下担子,就想圆满一点。 像这类东西,从最初开始,云程就说了,要金掌柜弄出仪式感。 不一定要聚在一起,长篇大论的开会,说感谢铺子感谢老板这类虚话。 是定好时间,定好流程,要他们对此有期待,不然次数多了,大家都对这些福利习以为常,就不显得特殊。 而这东西,恰好是其他铺子里还没有实行,知道也不会照抄作业给自家伙计准备的东西,是他们家的特色。往高了说,也算企业文化的一部分。 有些人会早回家,这部分人正常跟金掌柜报备,年礼和奖金是提前结算。 到云程亲自主持这次,就很轻松。 下半年时,因培训班结束,铺子里没特别大的动作,整体人员无变动,也没部门奖金。 云程想想,给他们安排了一次年底聚餐,还是选的第一楼,到时记账回来报销。 这年头,在外面包年夜饭的说法还没有。 话说出去他们就觉得新鲜,新鲜就要到处说。 别说是话本铺子附近的人了,稍远一些的地方,也都知道这铺子的老板大气,对伙计好,对在他家写稿子的人就更好。 都是要找活干、挣银子的人,谁听了不说一句羡慕。 这头忙完,家里就开始备年货。 跟年糕铺子提前定了蒸好的米,撒点糖粉在上头。糖的沙,糯米的软,混合成粘牙的香甜。 今年用的是磨碎的糖粉,糖的颗粒感不重,吃起来更加细腻。 吃完糖糯米,就洗手到桌边,拿模具给捶打好的年糕团印模。 是直接买的一盆,还没分成小块,这力气活叶存山做。 给圆圆分的是小芝麻球那么大的年糕团子,她能用小模具压。云程跟存银则是大模具。 到除夕夜时,又是存银生辰。 孩子岁岁长,慢慢褪去了早前的青涩模样。 望着人笑一笑,还是甜的。 云程跟叶存山说:“你都要做馒头,到时也弄个蛋糕吧。” 奶油跟蛋糕都要人工打,之前做,除却厨娘跟小厮配合以外,叶存山也会去打,对流程很熟悉了。 今年他要参与做年货,他们家做的又不多,就自己弄蛋糕好了。 叶存山应下,问存银今年有没有想要的,“不然给你银子算了。” 从前穷,给存银攒银豆豆当嫁妆。 后来条件好点了,会给他买首饰。 但小哥儿是男性外表,还小的时候,存银会戴戴手镯项圈,到现在大了,审美慢慢被身边人影响。 像云程跟柳小田,是什么都不戴的,没那习惯。 -- 第693页 普普通通打扮起来,没哪里难看,面上也很少涂脂抹粉,不比别人差。 庆阳会稍作打扮,但只在发簪上下功夫。 对比起来就是叶存山这样子,衣服穿得体面,配支合适的发簪,这身打扮就妥了。 会再有个香囊挂腰间,要是有钱点的,也能挂玉佩。 存银现在常用的就是发簪跟香囊,从前爱买脂粉,现在爱买香料,换个季节,香料就不一样了。 年年给他送的首饰,他都单独放起来,不一定什么时候会用。 不缺银子,所以不必融了重新打,也不用拿去当掉,都留着当纪念。 本来陆瑛不送那么多好东西过来,叶存山跟云程还能给存银定一套趁手的工具,给他刺绣缝制衣服用。 现在这工具有了,就要再想。 存银是不想要银子的,“有什么意思,你给我好好想想。” 叶存山懒得想,“要么给你买些金丝银线?” 他们是白身,金丝银线做的衣服是穿不得的。 存银没接触过这类珍贵材料,到时也是先做娃衣练手,看有没哪个富贵人家愿意买了去,回头挣回来的,还是银子。 这能练手,存银答应了。 云程想了想,就说给存银买点颜料回来。 存银现在用的是他的旧颜料,颜色不多,也都见底,拿来练手感还成,学配色是不够的。 他说这个,存银就不要了,“来年我肯定用不完,到时我们带走麻烦。” “可以少买几个色,”云程说:“我教你调色。” 家里现在这盘颜料,是大舅舅买的,颜色很全。 看这情况,存银不会整天都在练,用不了多少,教他调色,学个新东西,也能省一些。 三人聊着天,圆圆一直看着他们。 都不压模,显然只听进去了“礼物”二字。 云程问圆圆看什么,“你存银叔叔要过生辰了,你傲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可怜小圆圆,本来是想蹭个礼物,想知道他们讨论完以后,有没有她的份儿。 现在礼物没蹭着,还要往外送一个。 是个本性大方的小宝贝,知道可以不必挑自己喜欢的送以后,她现在恢复常态,送礼物都不心疼了。 但给存银的,还是拿喜欢的娃娃送。 因为存银的棉花娃娃有很多,圆圆以为存银喜欢这个。 实际存银过了最初的新鲜感,现在常留身边的,只有他最初缝制的丑娃娃,其他的都是标准体型的棉花娃娃,他拿了做娃衣用的。 但能多收个礼物,存银自是开心的。 金丝银线跟颜料,叫温故去买,顺道要再买些牛奶鸡蛋回来。 其他洒扫的活儿不用他们自己干,这点年货,基本就是半天做,半天闲着,能慢悠悠搞到年底。 叶存山就是半天陪家人,半天去陆家小院的考棚考试,考完等彭先生批改了,才回来,夜里睡前再看会儿书,跟云程聊聊天。 存银就做年糕那天在家里,一直忙到除夕当天,柳小田铺子关门,他才回家。 今年冬季的雪比往年迟,或者说是少。 往常到十一月底,就会隔三差五的下。 今年时,只在降温后下了几天,过后都是阴雨天,偶尔晴一回,雪是没落下的。 除夕这天,早上出门时,天上还是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到午饭后关门,就下起了大雪。 无声无息,大片大片的雪花往下落。 存银披着他的红毛披风,走在雪里,像一团炽烈的火。 毛过分柔软,雪花能在上停留很久,存银从披风里头抬手,隔着毛皮撑起一点,可以看见些雪花的形状。 他以前没有细致看过,对雪的印象只有冷、白。 现在发现还挺好看的。 忙到中午回家,饭菜不用他张罗。 今天是云程打下手烧火,叶存山做的吊锅,中午就烫菜吃火锅。 很有叶存山做饭的风格,肉跟菜都是大片大片的,调料不似存银那么精细着撒,酱料都大勺大勺的往下放。 醒了面,切团擀成一张张小孩儿巴掌大的薄饼,到时能贴锅边烤熟。 这饼子小,一看就不是叶存山要的。 云程在灶膛口坐着,跟他说:“这饼子一口一个,又不占地,有什么不好。” 叶存山哪里敢说不好,就说小。 成亲几年,孩子都三岁了,拌起嘴来一如既往。 全是车轱辘话,一个说小,一个说可以一口吞。 圆圆跟冬桃在屋里试穿新衣服。 年前冬桃受过伤,本也是要备新衣,云程稍大方了些,改了平枝姑姑定下的朴素款,挑了有小花的桃粉小袄,这岁数的小姑娘穿着鲜亮。 存银从那屋过来,跟哥嫂说,“我等会儿把衣服拿给你们。” 衣服做好有段时间,放在屋里就等着过年穿的。 灶屋没别的要帮忙,存银说完就出去收拾饭桌,恰好也要开始吃饭。 今晚彭先生会来吃饭,怕到时送礼尴尬,给存银的生辰礼,就中午送的。 早就知道是什么了,存银也接得开心。 圆圆看两位爹爹现在就送了,坐不住,下了宝宝椅就往自己房间去,拿了她被她包裹得丑丑的娃娃——是看见金丝银线与颜料外面都有油纸包着,她就学着弄了一个。 -- 第694页 为了配合纸的大小,她换了好几个娃娃,最终选择上头绣了颜文字,可以拿手里把玩的扁平圆脸娃娃。 “谢谢小圆圆。” 圆圆眯眼笑。 她发现给人送礼物,还挺有趣。 下午叶存山不去考棚那边,从杂物间拿了灯笼出来。 洒扫时都清理过,他检查下有没压坏,往里放蜡烛,就能挂出去。 今年对联没买,买了红纸,回来自己裁剪自己写。 院门、大门跟侧屋耳房都贴,还裁剪了略大的方块纸,顶角在上下左右的方向,写了个福字,再被云程倒着贴,叫“福到”。 窗花是云程跟存银将就着剪几个简单样子,其他好看的窗花都是柳小田送来的,他从前靠这手艺吃饭,窗花剪得特别漂亮。 比较可惜的是,下午雪没停,对联灯笼上不一会儿就有了湿意。 再不能更晚贴了,只能将就着凑合凑合。 存银贴完窗花,就去厨房装点蛋糕。 往上撒了花生碎跟瓜子碎,听云程的,还切了果子放上面,就等着晚上吃。 这些忙完,把杂物收拾一番,存银就把新衣服拿出来给哥嫂试穿。 成年人体型都定了,叶存山跟云程保持晨练习惯后,体重增减都很细微,冬装会略微做大一点,有调整余地,穿上都很合身。 四件同款同色调,是亲子装。 蓝白的色调,蓝色多,白色做陪衬。 上衣里头是常规窄袖口,配绑带款护腕。往外搭了一件半袖的夹袄,版型偏向披风斗篷,显宽大。下衣就是襦裙,下摆有用白底绣花拼色,看起来很轻盈。 这个版型圆圆穿很合适,各处都透着柔软可爱。 同版型的男款,则是把外部的半袖夹袄由宽松的款式改成了贴身的。 下衣的襦裙少去褶子与绣花拼色,主体的白色调是在半袖的袖口与衣襟处滚了一圈白兔毛。 而襦裙又不够长,会露出脚踝之上一点的裤子,是需要配长靴的。 这是存银有红披风后发现的,某些衣服就是配长靴好看。 存银问云程觉得怎么样。 当下流行的衣服花样,是从里到外,衣服都是一个长度。 像上衣的半袖与襦裙刻意缩短都不是当下流行的东西,或者说,大家都不习惯。 而存银跟云程学出来的,喜欢在凸显身材的位置做小处理,会收腰,抬肩,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宽肩窄腰。腰线会略微往上抬,大长腿也有了。 穿双长靴衬托一下,谁看了不说一句好看? 云程说这衣服他们过年穿出去,年后裁缝铺子开门了,肯定有很多人想买同款。 存银知道的,“我图纸都留着了,反正他们自己多试试,迟早也会做出同款样式,我就拿这图纸去挣一笔银子,赶早做出来,少了尝试的时间,总有铺子愿意买。” 刚来府城时,他几次去裁缝铺子,想找活干,送去的绣样人家留着了,但一直没有来找他派活儿。 家里买布料成衣还算勤,裁缝铺子的掌柜伙计也是厚脸皮,看见他就当没认出来。 这几套衣服缝制期间,存银有许多新想法,他都有图样保存。 有点小记仇,来年他会找别的裁缝铺子帮工一阵,不去他们家,敲门砖就这些图样了。 云程跟叶存山都同意,“别找离家太远的,我记得府学附近就有一家,回头去那边问问,你图样画得好,样式新,手艺也好,还不是长期干,人家没道理不要。” 再不要,云程也是有脾气的,他两间铺子客流量挺好,到时他就给存银在话本铺子划片地方出来,给铺子里的书生打版…… 想到这个,云程愣了下,跟存银说,要他去把新图样拿出来,他要挑两个款式,做“店服”好了。 存银不同意,“浪费银子,我怎么一直给人做白工呢?我就要挣钱。” 这一年,他初期的练手,就是给身边熟人做衣服,慢慢在不同身材体型的人身上找设计点,已经不想再免费做了。 云程想想,说做个三五身,“我会给银子的,做出来,给铺子的掌柜跟管理层穿,身份一看就不一样,叫他们有点动力。” 就好像书生们都有书生长袍,但蓝衫又是不一样的。 这是考中以后的书生才穿的,都是官学校服。 像谢晏清他们在私塾读书,也做蓝衫,可这蓝衫,他们一般不穿出来。 存银看云程真挺想做的,才点点头回屋拿图样。 云程跟叶存山说:“存银现在很有主意了。” 叶存山说是云程教的,“他很崇拜你。” 未来想跟云程一样,可以当大老板,能在很多人面前说话不怯场,能镇得住铺子的掌柜伙计,也能挣很多很多钱。 云程听了高兴,总归他给孩子树立的是好榜样。 存银的图样是活页本装订。 云程这一年都忙,很少关注存银的练习情况,这本子翻开,看着上面的画,就知道存银一直有下苦功练习。 从前是很刻板的画,现在线条都是灵动流畅的,整体疏密感安排得很好,在线稿阶段又轻重有度,图画看着就很舒服很有韵律。 人像五官是空着,但三庭五眼的线有画。 中间有的补全了五官,有的没有,显然是有空才画,没空就算了。 -- 第695页 这肯定要大力夸夸的,存银就爱听夸夸,听得眼睛都眯起了。 云程从中选好了两个花样,一个马褂款,看着就是生意人穿的。一个是叶存山平时常穿的样子,交领配襦裙,裙子是长袍,被腰带系出来的,看着就精神,适合书生穿。 新图样经过了些微改动,裙子有褶皱和无褶皱两种,草图就能看出性格。 云程列了名单,年间不弄这个,年后存银可以去问问他们要什么哪个样子,就不强行统一。 这些杂物弄完,天色也晚了。 除夕的年夜饭,是厨娘弄,平枝姑姑他们在灶屋忙活了一下午。 菜式云程让他们不用分得细致,一样两盘,到时他们自己单独摆一桌,一年到头,吃点好的。 饭菜上桌,家里先祭祖。 祭祖流程年年一样,到了祭拜爹娘这里,云程就少了话说。 太久没关注静河村那边的事,通信往来少,现在说的最多的是作坊纸铺还有叶大。 有关云仁义一家的事,早就没提。 想也知道不会好,全都是现世报。 有些话说多了,地下的人不一定愿意听。 他闭眼专心祈福,一如既往,希望这一家三口,能团圆安康。 祭拜完,家里收拾收拾,叶存山去接彭先生过来吃饭。 说是怕送礼尴尬,结果彭先生过来还给他们准备了小红包。 圆圆跟存银有,云程跟叶存山也有。 数量不大,是个心意。 饭前存银把蛋糕分了,彭先生不喜甜食,切的时候给他撇了奶油下来,可以吃下头的蛋糕。 饭间话题比较家常,问问彭先生要不要跟他们一块儿去寺庙,也问问他过年要不要出去走动。 借用谢家的考棚后,彭先生常常跟叶存山一起过去,跟陆举人相处不错,算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但陆举人跟彭先生一样,都没自己的宅子,是暂住在主家,来往不太方便。 两家都不是介意这个的人,彭先生不喜给人添麻烦,横竖年后考试多,能常见,没必要过年时上门叨扰。 他跟云程说:“元墨找我取材,说下本想写教书先生的,想问问怎么教学生。” 市面上已经有一本《名师》,是云程提供故事线,由杜知秋找人写的。 当时取材也方便,杜先生就是教书的,能现场取材,还能把给学生的课记录下来用,反正是亲爹,杜知秋薅羊毛薅得毫无心理压力。 但元墨这边,云程觉着多半是元墨看过彭先生出的教学书,对此有了兴趣。 下本写不写不一定,趁着彭先生在府城,先把这珍贵材料取了再说。 薅羊毛薅到了自家,让云程很尴尬。 话题被叶存山接上,问元墨想了解哪些东西。 彭先生总能把话说得很有趣,有话题做引子,席间气氛很好。 但他真就吃了饭就走,不跟他们一起守夜,留也留不住,云程叫叶存山去送。 外面雪还在下,拎着灯笼都要小心慢走。 叶存山说留下也没什么,“再晚点,圆圆就先睡了,咱们四个刚好凑一桌麻将,玩起来时辰过得快,几局过去就天亮了。” 彭先生不玩牌,“从谢晏清那边借了两本书,我年间刚好看完。” 提出打麻将的叶存山小小心虚了一下,很自然的就岔开话题,问书名,聊聊内容。 等送彭先生到陆家小院,里头温故知新来接,他才回家。 家里饭桌都收拾好了,圆圆本想跟冬桃玩,被存银转移下注意力,就忘记了。 一家人先在堂屋沙发坐会儿,聊天。 等圆圆睡了,就挪到屋里。 老样子,打扑克牌,玩斗地主。 叶存山洗牌还要说彭先生在看书,他很有罪恶感的话。 云程叫他别玩了,“我跟存银玩,你在旁边看着,考验你的意志力。” 自认为很有意志力的叶存山,跟他们玩了一晚上。 初一清早放过鞭炮,一家包饺子,上午要走动拜年。 今年雪大,昨天中午开始下,到现在没停。 一眼就只能看到几米远,往深了去,一片银白刺眼。 小年夜时才聚过,年前还送了年礼,看这天气,今天不去,别人也能理解。 这么想的不止他们家,上午时,云程跟存银去补觉,叶存山带圆圆玩,顺便等客人上门,等到下午云程跟存银睡醒了,家里也没人来。 吃过饭,再换叶存山补觉,就一觉睡到次日清早。 雪一直下,拜年的事愣是拖到了初四早上才开始。 存银在初一时说他只有谢晏清一个朋友,懒得跑了。 到初四就怎么都想跟出去溜达溜达,“我都憋坏了!” 他俩前脚出门,后脚家里也热闹起来。 趁着天晴,该拜年的都出来了。 圆圆在家里跟个小吉祥物一样,给她新做的兔子包包里,塞了满满当当的红包。 看她现在送礼物的频率,要她掏空存货是没可能了。 库房里还锁着一堆大舅舅送来的金银玉饰,这看着到了京都以后会更难教,云程想着,要么从压岁钱开始教得了。 给小孩子搞简单点,就盖章兑换,物价不用卡死,一个红包一个章,兑换的东西就按照难度来。 -- 第696页 平时家里没人给圆圆钱,这就是她的“启动资金”了。 闲暇时,云程会抽空画些小卡片,今天想到就去做,到叶存山他们回来时,他已经给圆圆做好了一小摞卡片,也给她讲清楚了可以用卡片跟家里交换东西的规则。 卡片没了,就劳动去挣。 小朋友,就轻活儿,云程使唤她去堂屋沙发上拿个抱枕都算。 是付出才有收获,不需要算得太仔细。 等圆圆再大一些,开始学习了,比如读书习字,还有刺绣弹琴这些,云程也能改成学习就给她换。 圆圆对这些新鲜的东西有很大的兴趣。 看叶存山跟存银回来,还想从他俩这里捞个卡片。 卡片上是跟柳小田家的熟客卡类似,可以盖章。 章子没空刻,效率不如云程随手画个简笔画快,新鲜感也足,回头这些卡片也跟圆圆的成长日记放一起,到孩子大了,就给她看。 她太矮太小,使唤她都不忍心。 叶存山叫她把废纸篓的纸拿到袋子里,存银没活使唤她,站原地眉头都要拧成结。 云程说:“你坐小板凳,叫她给你捶捶肩也行。” 圆圆哪里会这个。 捶肩跟打袋鼠似的,笑声清脆。 存银舒不舒服另说,反正圆圆玩得挺开心的。 拜年没新鲜事,顺顺利利结束这一天。 硬要说,就是今天在谢晏清家里拜年的时候,里头有人给谢晏清说媒。 叶存山才起了个头,存银就有了炸毛的样子,眼睛瞪着他。 叶存山压根儿不看他,“不知道存银在哪个话本里学的,教人家搞假象,说什么情郎。” 谢老板为婉拒官绅家的亲事,跟人说叶存山和云程有远房亲戚要说给他家。 那都是年前的事了,糊弄了一年没见着人影。两家往来,除了生意就是考试,看存银跟谢晏清也没多亲热,自然对此有了意见,说谢家清高,看不上他们这些小门小户。 大过年的,搞得难看。 叶存山跟存银去拜年时,人刚准备走,没听几句,这还是后头谢老板转述的。 他们大人还没说什么,存银就在边上给谢晏清出主意。 存银嘴硬,“那怎么?我教的就是有用的,没见着人,总要有点东西往来吧,不然明显是骗人,等着被人找麻烦吗?” 叶存山叫云程回忆回忆,“铺子里谁写了这东西?” 云程摸摸鼻子。 还别说,这东西听起来就是话本里常有的。 但要他说是哪本书,是谁写的,他就不知道,他又不是每本都看。 沉默里,叶存山给他说,“谢晏清没同意,说胡乱编造一个人出来,往后真要说亲了,还解释不清楚。你知道存银说什么吗?” 存银脸色木木的。 叶存山揭老底:“他说遇见喜欢的,就说那些东西是亲戚送的,有不合适的人上门说亲,那就是情郎送的。” 云程发现盲点,“情郎一般说的是男人吧?哥儿姐儿才有情郎,谢晏清说什么情郎。” 存银自有他的解释,“夫郎也是郎。” 问他在哪里听的,他说是茶楼。 茶楼的话本很杂,有些为了吸引顾客,会放些狗血多角恋,脚踩多条船的艳.情本。 真溯源,那就难找。 叶存山就这么一问,确定存银真是听书消遣学的小心思,叫他不许去了,“你在我这里,今年十七岁,要十八了,你跑未婚男人面前说这个,像话吗?” 存银果断认错,“不像话。” 把叶存山后面的话都堵回去了。 这事儿不大,谢家听不听还另说。 做个假象出来确实能够继续糊弄,不算馊主意,就是由存银说出来不合适。 本以为这就完了,结果晚饭吃完睡觉前,叶存山又找他,“你晚上早点睡,明天咱们一家去寺庙,你去听听经文清清心,我看你心里都脏了。” 存银:“……” 云程把叶存山揪回屋,看他这重新燃起的老大哥护崽心就觉得好笑,“你现在怕他开窍你就少说几句,越说他越想,想着想着就明白了,少男思春,你还拦得住啊?” 还要翻旧账,“我之前说要把存银多留几年的时候,你怎么讲的?说他年岁够了,大家都那个年纪说亲的。按照你的说法,存银今年都该是跟夫婿一起回门拜年,你不得气死。” 不说还好,说起来叶存山就真生气了。 云程叫他别气,“话本里常写的东西,他看多了听多了自然懂了,别的不说,真有心思,咱们哪里能不知道?” 存银身边就谢晏清一个合适的,真要有想法,还给人出什么主意?直接跟家里说了,这事他跟叶存山能答应。 叶存山一想也是,但睡前还是说要存银明天去听听经文,“未婚小哥儿,怎么什么话都在外男面前说?” 云程掐他腰,“行了行了,是我没教好,我明天说说他,比听经书有用。” 叶存山不想让云程背锅,云程不想跟他车轱辘,“快睡吧,起晚了挤不进去,没法听经书。” 叶存山:“……你直接说你不想跟我讲话算了。” 云程:“哪有?我可喜欢跟你讲话,你说的每个字我都爱听。” 叶存山不说了。 -- 第697页 次日一早,一家早起。 叶存山洗漱完,就去陆家小院那边把骡子车赶过来。 温故知新往车上放经书,六十六本比较占地,车厢还要再坐三个人,挤不下更多。 平枝姑姑不赞成他们一家谁也不带的出去,说要去租个马车驴车,怎么都要带个人在身边伺候。 主要是寺庙人多又挤,叶存山一个人,哪里能照顾得过来三个? 存银说就让温故跟着,“我骑马去。” 骡子车走得不快,存银学了几个月,城区不好跑马,只能慢跑,刚好跟上。 他好久没带威风出去遛弯了,今天就想骑马。 基本功练数月,叶存山还是放心的,就说多带温故一个。 平枝姑姑满意了。 叶存山个子大,坐车厢里怎么都不适应。 多带个人,也是跟温故一块儿坐在外头,不过不用赶车,能解放双手。 里头圆圆看坐外面能吹风,好像很潇洒的样子,一直闹着要出来。 她每长大一些,力气就会随着增大,云程拘不住,叶存山就把她抱出来坐。 外头风大,并不是圆圆以为的微风拂面,才出来,她就冻得一哆嗦。 叶存山夸她:“真是贴心,知道你爹冷,出来给我挡风。” 圆圆哪里理他。 觉得冷就要回车厢里待着。 叶存山也怕她冻病,假模假样拦了下,要她知道不能再轻易想往外跑,就放回车厢里了。 感受到了车厢的温暖,圆圆抱着云程不松手。 云程还担心存银,时不时要掀开窗帘看一眼。 圆圆瞧见了,又蠢蠢欲动。 云程瞧她表情就知道,抱她到窗口被冷风吹吹脸,她就再也不敢往外冒头,实在是太冷了。 到寺庙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温故找地方放骡子车,拿了铜板请人看着。 回来时叶存山都买好里姜茶,除了圆圆跟云程不喝,他们三个冷风吹的人都要喝一杯。 存银还牵着威风,他不想在外面找地方放马,怕威风被别人牵走。 寺庙里有小沙弥会接待,放庙里马厩,要交银子,比外面贵几倍。 存银老实给了。 到了初五,商铺都开市了,来寺庙祈福的人相对来说不算多,但也处处要排队。 一家四口穿着新衣服出来,得到过云程的肯定,存银也怕不符合大众审美,排队时,他就一直注意着周围人的眼神,还叫温故在旁边转转听听,带回来的都是好评。 有人大胆,过来问这衣服是谁家做的,他们瞧着好看,也想做一身,存银就直接报了府学附近那家安氏裁缝铺的名字。 他明天就上门找活儿干! 衣服的事定下心,就专心排队。 云程来这里,还以为会遇见高僧跟他说“缘”,说穿越的原因,实际都很平常,跟普通香客一样,排队上香拜佛,再排队出去。 有其他需求,就再去别的殿。 难得来一趟,文曲星是要拜的,这也是香火非常旺盛的地方,队排得很长。 云程跟叶存山都要写作,一起排队。 存银不靠这个,说要去找找财神爷的庙。 温故本来说跟着他,存银没让,“你带圆圆吧,我哥嫂都排队,孩子要人盯着点。” 存银就能随便走走。 他最近心乱,看他大哥昨天的反应,他都没怎么呢,就明显生气了,这点心事就不好跟家里说。 他决定去抽个签,问问菩萨。 这签嘛,抽的姻缘。 签文“千里姻缘一线牵”。 云程跟叶存山拜完文曲星出来,存银也回来了。 他俩怪惊讶的,“财神爷那里不用排队吗?” 存银都没找财神爷的庙,更不知道这间寺庙有没有财神殿,只摇头说没找到,“溜达了一圈儿,看到处都人多,所以我就回来了。” 不是大香客,中午没人留他们吃饭,要吃要喝都要自己买。 云程看时辰不早,就说吃完饭再回家,这期间让温故跑了一趟,带回消息说这庙里没财神殿,要求财,就要去天王殿,拜多闻天王。 来都来了,就先让温故去排队。 存银吃完就去换下温故,一家人都来时,没排一会儿就到了。 存银今天在寺庙撒谎,撒的还是来找财神爷的谎,很怕这位天王生气,要收了他的财运,跪拜时嘴里念念叨叨的。 云程跟叶存山说小话,“存银事业心还挺强的。” 叶存山瞅一眼,觉着不像。 自己弟弟,自己了解,存银看着像是心虚。 但看存银拜了一次又一次的样子,又觉得他没胆子对菩萨大不敬,就点头,“嗯,应该是钻钱眼儿里去了。” 哪里有他这么说话的? 云程瞪他一眼,不跟他说了。 赶巧,这头结束,一家结伴回去时,家里有驿站小哥来过,是平枝姑姑接待,按照家里以往给赏银的份额,见是年间大雪天里跑,比平时给的多加三两,留人吃了碗饺子,上了茶点。 这次回信略厚,大箱子是没有。 问陆家父子回京都没,什么时候回,给的口信是送信出来时还在槐城,什么时候回京都不知道。 这一路都数月过去,指不定人家已经准备回了。 -- 第698页 圆圆一路颠簸,又去了吵闹的环境,路上都在车厢里憋着,回来就打瞌睡。 云程先叫奶娘把孩子抱房里去睡觉,才跟存银一块儿去拆油纸包。 包裹小,里头信件两封,活页本一个。 信件一封给存银,一封给云程。 云程当是陆瑛报平安的信,拆开看了是说已经从密林里出来,准备不足很容易陷进雪里,暂时没找到好的方式往深处探索。 结合驿站小哥的话,陆瑛寄信时,人好好的,四舍五入也算安全的。 另外就是给存银跟圆圆的生辰礼。 年间的礼物不好捎带,存银的生辰已经过了几天。 活页本就是给存银的礼物,里面都是槐城那边时兴的衣服花样。 款式比不得京都,甚至比不上府城,但那边的冬装实用性很强,也足够保暖。 怎么把衣服做得厚实又没束缚感,是存银可以研究的东西。是很对口的礼物,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给圆圆的,是夹在本子里的兑换券,签了陆瑛的名字,说今年就会见面,到时他问问圆圆想要什么,给她补一个。 余下的是给存银的信件。 他一向是拿到房间里拆,云程没在意。 等他走了,叶存山就在意,“你说他躲什么?” 云程纳闷:“他不是说了会跟表哥吐槽身边的人?万一信里说我烦,说你管得宽,咱们这看见了也不好,当不知道吧。” 叶存山:“……他敢?” 而存银把信拆了,里面只有一句:“你给我等着。” 结合圆圆的兑换券,很容易联想出来,这就是等京都见面要算账的意思。 存银叹口气。 相隔太远也不好。 屿quot;'汐(|团)|队 他一封阴阳怪气的信件后,接个空信封,而后才是解释。 陆瑛回复延时,把他从前的行为一次次拉出来重提。 这次是回复的空信封。 生辰礼是礼尚往来。 因为他做衣服用心,所以陆瑛备回礼也用心。 真在京都见面,能不能有好的开局,还得看那封解释的信件,能否在陆瑛回京都前收到。 说个话,这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写了一天,终于写到了这里,表哥大概率不会有戏份了(?)。再就是京都重逢,给他们写番外篇(免费)。我看进度还挺稳,应该是月中左右写qwq 其他没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207章 槐城信件有来无回,东西收好,不必准备回信与回礼,只等京都重逢。 初六时,存银带着他的服装样式图,跟叶存山一块儿去裁缝铺子找活儿干。 安家裁缝铺子昨天下午起就来人说要定制衣服,说了大概样式,量了尺码,实际掌柜的跟大师傅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坐一块儿对着发愁。 顾客上门的态度都很好,看起来不是耍他家玩的。就不知道是客人们记错位置了,还是有同行故意搞他们。 今早开门,又来数位客人要那个样式的衣裳,催他们赶紧做出来,做晚了,冬季过去,衣服就没法穿了。 掌柜的愁眉苦脸,硬着头皮接了活儿。 想找个伙计去寺庙那边打听打听,能找到样子这生意他家就做了,找不到,就说那裁缝回老家了。 才下决定,一抬头,就看见叶存山带存银上门了。 他俩穿着的蓝白衣裳,看看那半袖跟长靴,可不就是客人们要的花样吗? 两边有意谈,掌柜的就领他们去后院。 买样式图,他是乐意的,但要留下存银,他不怎么愿意,“咱们铺子里不缺裁缝跟学徒,而且都是自家人……” 是怕存银学了他们的手艺。 叶存山说他们衣服都是存银做的,手艺没问题,“你要不放心,可以看看做工,也能现考。若担心他学艺,也能派活儿他回家做。” 身边人就那么些,还是裁缝铺子的客流量大。 存银想在里面待一阵,看看平时都是什么客人多,客人们又是什么要求多。 练手也收集资料,还想借裁缝铺的地儿,卖卖他金丝银线绣的娃衣。 两身衣裳他们就穿着,有点眼力劲儿的都不用扒着细看,就知道处处合身。 绣工跟针脚也是,有一样拖后腿,这衣服穿身上效果都要大打折扣。 图样要看,存银就只从活页本里取了一页给他看,想看其他,存银不给,“万一你家不要我,我还要去别家问问的。” 掌柜的懂行,猜出来了这些客人是这对兄弟引过来的。 他们不好收外人来帮工,总要问清缘由,看是谁家的。 而且存银的手艺好,这也得是家学渊源学出来的,怕遇见同行搞大事。 叶存山自报家门后,这掌柜的就没意见了。 云程那铺子的名声太大,就正街上开着,他们回家都要经过,这一打听就能问,没必要骗人,就说先给存银派活儿做,试用几天,做得好,就再到铺子里来。 试用期间,就没成衣做,即使是存银自己设计的图样,掌柜的也没派给他做,是些小的绣样。 说不考验,还是暗戳戳的考验了。 这都没事,存银不介意。 图样依然是留一份,说:“余下的我做出来,你们觉得好,我再给。” -- 第699页 这情况,就是临时合作,各取所需,他不必全部交出去。 掌柜的想想,点头同意了。 今天拿的红布跟彩线,绣的鸳鸯枕套,这是裁缝铺子怎么都能卖出去的花样。 他俩这里谈妥,顺路去了话本铺子。 按照云程列出来的管理层名单,存银要给两位掌柜的、一位主编,两个部门负责人做衣服。 暂时是五套,等庆阳二月份过来,能再加一套。 先给两位掌柜做,量了尺码后,去问元墨、柳文柏跟钱满盈要什么款的,过阵子再给他们量尺码。 铺子里的人,自然又是一顿夸,夸完就是羡慕,他们怎么就没新衣裳呢? 云程也在铺子里,弄完这些,可以一起结伴回家。 过了新年,云程就要逐渐放权,减轻担子,除却他在任期间亲自盯着的事情,其他都由新人管,主要是柳文柏管。 今天他来,是问问昨天《赶考路》上新的情况。 早就跟各家书商说过,大家自己决定进货多少,这书风格变动太大,有云程的笔名撑着也不够承担风险。早前在第一楼被说书先生试讲过,当时效果能打听出来,总体销售很顺利,至少他们铺子是没压货的,具体的要看别家书斋的售卖情况。 至于去外地的书商,等他们的反馈,可能还不如赶考书生来得快。 已经定稿发出,售卖开始后全是不可控因素,他们能做的只能是把本分工作做好,不能偏执强求太多。 《赶考路》授权出去,刻印作坊就能继续刻印柳文柏的大冒险故事。 是全篇存稿完毕,可以一次性刻印,不用一次等上数月,但工作量也大。 云程考虑到后面还有每月短篇与两篇仵作破案文要接档,叶存山的《艳.遇记》跟元墨的《状元》都有尾卷待发,叫柳文柏跟相熟书斋借工匠去,还是那个合作模式,刻印出来的雕版,他们铺子留一份,其他的,刻出来多少,各家书斋自己拿走。 这种合作模式很受欢迎,特别是上回尝过甜头的人,过去说就同意了,谈的相当顺利。 这些安排完,云程才跟叶存山他们一块儿回家。 问存银的事顺不顺利,听完他俩说的,云程只是点头,“这么看着,感觉跟在家里待着,找熟人做衣服差不多。你等把他们几人的衣服做完,叫他们去裁缝铺子里给你撑撑脸面,真到铺子里,才能接触到各类客人。” 存银知道的。 他先后待过几个铺子,从静河纸铺出来,再到柳小田的关东煮铺子,又是话本铺子玩具铺子,回头再去柳小田铺子里算账,能有对比。 他性子外向能说,人也活泼嘴甜,各家铺子的客人他都能聊起来,许多老客见了他就能搭话。这里头,脾气奇怪刁钻的客人他也遇见过,不同店面的客人,要求差异挺大的。 这还是得就地取材多做了解,到了京都,他不至于手忙脚乱,被人看笑话。 孩子心里有数,他们做大人的就不追着叨叨。 初七叶存山就要复学,今天回家,存银没急着忙自己的事,紧着大哥的事儿来——指给叶存山补脑子。 早上出门前,他就让人去买了猪脑,只等着中午回来做了。 圆圆一直想吃,存银还觉得补脑子就要从小抓起,这样圆圆长大,能变得难骗一点。 给小宝宝做的脑花,少去辣味,看着就寡淡。 圆圆吃个面糊糊都能吃得很开心,吃这白花花的脑花,还吃得干呕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讨厌的食物,再看大人吃脑花,她都满眼惊奇与不可思议。 叶存山复学后,恢复了高强度考试状态,上学期间会用家里考棚,休沐会随同窗去谢家同考。 休沐是月中,赶上元宵节,家里能热闹一回。 白天考完,晚上带家人去街上逛。 今年把冬桃一起带出来了,街上溜达溜达。 外头人多拥挤,大人们不敢走神,注意力都在小孩儿身上。 回来时,就小孩开心,大人连灯谜都没空猜。 过了十五,年就算过完了。 云程从去年到今年的校对教纲也结束,进入精校环节。 这是可以跟其他书斋联名合作的书册,到月底他弄完时,柳文柏也跟人谈好了合作,可以投入刻印。 因场地有限,这次是到别家书斋的刻印作坊刻印,在一众书斋里,柳文柏选了杜家书斋。 从前虽有不愉快,但他家傲气,不会私下搞小动作,去挣那点差价,相对来说会更放心一些。 云程没意见,交给他去办,就信任他的决定。 到月底时,存银也赶工,做了两套衣裳出来,拿去给两位掌柜试穿后,当天就跟存银一块儿去了趟裁缝铺子。是撑脸面,也是为他身份做个证明。 存银跟安氏裁缝铺是同行,但没有在府城开铺子抢生意的打算,不然他家早就开起来了。 府城花样是跟着京都来,本地少有会设计创新的,偶尔弄出来几件,也不得顾客喜欢,存银的小本本就是宝贝疙瘩。 这次过来,裁缝铺的安掌柜依然惦记他的小册子。 人到铺子里上工了,存银也给得抠搜。就给了两位掌柜身上穿的新衣图样。 安掌柜笑笑,看看他本子厚度,明白存银意思,是要他先做出来,才肯拿出来卖。 -- 第700页 这都没问题,新花样也是要隔段时间再拿出来才好卖,给客人适应时间,不然一次上新,人家挑拣着买,挣的银子就少了。 到铺子里来,存银有自己练手的活儿,再打打杂就够,不会去学别人的手艺。 工钱不是按月钱算,是做多少拿多少,变相要存银勤快点,可惜存银不缺银子,目标很明确,还问他能不能寄卖娃衣。 金丝银线太贵,一般人不会给娃娃买那么贵的衣服,还得是大裁缝铺子合适,有固定顾客,万一就碰上财主了。 这东西不占地方,裁缝铺子里也会摆些小娃衣凑数卖卖,安掌柜乐意卖个好,叫存银拿来就行。 至此,存银往后大半年就有事可干了,很大方的多给了一个图样出来。 同样的蓝白款新衣,是小姑娘穿着的,目前只有圆圆穿了。 府城要到三四月份才转暖,这衣服抓紧做,能在今年冬天结束前,再挣一笔。 进入二月,圆圆就三岁了。 三岁生辰不大办,相熟的好友家里送些鸡蛋,分块蛋糕就够,没邀请人到家里走一趟。 圆圆喜好单一,至今仍然只喜欢各类柔软的娃娃。 云程跟存银有手艺在身上,拿块布缝缝就行。 叶存山今年给圆圆买了只活的小兔子,雪白雪白的毛,摸着温热又柔软,圆圆很喜欢,追着他屁股后面叫爹,本就奶甜的嗓音还多了几分嗲。 云程撞撞存银胳膊,“你大哥好像真的很会哄小孩。” 存银望天,“应该是吧,反正我小时候他总欺负我。” 新的一年,圆圆肤色又白了一个度。 成天在眼皮子底下长,都能看得出来变化。 存银当是牛奶跟水果的功劳,有事业忙碌,也坚持每天给圆圆做辅食,想要她再白一些。 云程从前没去关注美容美白之类的东西,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是说酱油这类深色的调味料要少吃,圆圆现在就没怎么吃,存银记着这个,把圆圆的口味养得很淡,都是食物原汁原味的鲜甜。 他俩聊着天,叶存山去外头给兔子搭小窝。 喂兔子的事就要冬桃来,能喂什么,一天喂几顿,都说给冬桃听。 这里搞完,才进屋。 云程跟存银已经转移话题了,说庆阳他们应该快要到了。 他们家今年八九月份要动身走人,到时能看看庆阳他们会不会在府城定居。 若是定居,这房子可以转手给他们。 说了好几天,到了二月初十,庆阳跟罗旭才来府城。 因为日子不定,是他们到了以后,谢家那边有小厮看见,帮忙过来说了一声。 云程叫家里备酒菜,给他们夫夫俩接风洗尘。 来时是午饭后,吃饭定在晚上,下午给时间收拾东西。 叶存山下学知道的消息,晚上就没去考棚,关心关心罗旭的现状,还有他跟庆阳的选择。 结果挺令人吃惊的,罗旭真不继续读了,他决定照顾家里为主。 前面一个决定他们都有猜测,后面这点就属实让人惊讶了。 是回老家这几个月,彻底想通想明白,跟村里同龄人聊过,两家父母兄弟也都聊过,他确认下来了。 天分有限,继续往上考,是有点拼运气。 这个不继续读的意思是不全身心的备考,会是叶延考秀才时的状态,他平时看书还是看,到三年一届的考试,能考上皆大欢喜,没考上,就当折腾一回。 平时主要管家里内务,也是去年跟着庆阳打下手,看庆阳忙里忙外不得闲,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次回家,见了别人家都怎么过日子的,总算发现了。 是他们家里,里里外外的担子都压庆阳身上了,挣钱跟家里琐事都要管,看着就累,夫夫俩之间没很好的分工合作。 这个决定,遭到了很多反对。 因为当一个只管家里事的赘婿,就真没出息了,往后出去都要被人瞧不起。 罗旭觉着还好,“我这不是每三年还是会去考一回吗?也有秀才功名在身,说我不思进取就算了,怎么也算不上没出息吧。” 云程捧着小碗,一口又一口的喝鱼汤。 居家型赘婿。 可以的,庆阳可以安心搞事业了。 存银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可是你考上举人了,才能改换门庭啊?” 罗旭点头,“会去考的。” 叶存山倒是明白他意思了。 在书院里,有同窗对比,真的决定去考,就有一个期限压在头上,罗旭抗压能力差,这种学习方式对他来说反而有弊端。 而“不读”,其实就是“不着急考”,能让他静下来慢慢沉淀。确实基础太差,需要补的太多,心态这里稳了,三年够他成长很多,今年可以一起下场,感受一下气氛。 话说得绕,大抵就这么个意思:一心照顾家里,佛系科举。 叶存山看云程眼巴巴的,就帮着问庆阳,“以后都在府城定居?” 庆阳说要看实际发展,“手里得有银子,去京都要有活干,不然几次换地方安家,我就攒不下银子了。” 过日子,还是要现实一些。 这答案已经足够让人放心。 云程之前有给罗旭预留账房先生的位置,今天顺便一起问了,“要找活干吗?” -- 第701页 罗旭点头,“要的,不能一直闷家里了。” 独自待久了,也容易想七想八。 他们家里人少事少,他考上了秀才,再出去找活干不会很忙很累,到时回家能顺手收拾了。 云程就说可以去话本铺子看看,找金掌柜安排,去账房先生那里学做账。 “现在这位账房先生很珍惜自己的铁饭碗,自家侄子来了都不要,你到时说你要随我们去京都,学了准备去京都用,他会好好教你。” 这也不算撒谎,云程确实要在京都再开铺子。 到时都安顿好了,府城这边他会调人过去。 钱满盈肯定是傲留任府城的,人老家就是府城的。 庆阳他打算带走,罗旭顺便安排一下不算什么。 这时代,也流行自己人帮工开铺面,叫个秀才公去给铺子当账房先生,他还赚了。 今天晚了,没空多聊,重要的事儿说完,就散了。 隔天在话本铺子碰面,云程先问庆阳在蔚县时,都画过哪些图,做了什么练习,近期的作品稿子要拿来看看。 再叫来钱满盈,跟庆阳说连环画这个小部门里,去年到今年,都在“磨刀”,年后时开始选材,要“砍柴”了,也就是要漫改一部作品出来。 庆阳在画互动方面比钱满盈在行,没人盯着,自己也有高强度练习,蔚县那边有个杜知秋帮忙审核,好不好的能得反馈,目前进步不比钱满盈这数月的练习差。 现在漫改也是练习作品,长篇与原创本的难度太高,他们是从铺子里已有的短篇里挑选。 短篇里又要筛选一次销量,看看受众群体,确保最后成品有个及格分,能把本钱挣回来。 钱满盈选了几篇出来,还没定下,也是说等二月份庆阳来了再讨论讨论。 庆阳比预期晚到,讨论时间就被压缩,还好他在蔚县时做的练习,也是铺子里出版的短篇,过来就能直接聊,省去重新看文的时间。 话本铺子的短篇都是题材较为新颖或者是脑洞文。 有云程叫穆辉跟贺泉写的新媒体文,也有柳文柏的《冥婚》。 参考上一部画本《逃离王家村》的类型,他们三人都倾向于画柳文柏这部作品。 题材类似,能把上一本的读者留存一部分。 情绪刺激够,能在这里讨个巧,起步阶段,扬长避短。 另外是有鬼女的结界描写,这部分画稿要把云程之前教他们的场景构图技巧用上,在画面上能最大程度满足读者对鬼界的幻想。 上一次只有三人画,耗时半年才完工。 这次人员更多,大家更熟练,但少去云程做主笔,工期预计也是半年。 开工之前,还找来柳文柏,跟他这位原作者好好聊聊。 正式动笔,已经是二月下旬。 二月下旬时,贺泉把他的仵作破案文整体修改过一回,才拿来找云程。 云程审稿时,让他把书名定下。 这些被云程一手带出来的人,风格相当一致,取名就是《仵作破案》。 还说他跟穆辉的话本,谁先发表谁叫这个,后来发的,就是《仵作破案续集》。 云程说:“那你的是续集了。” 贺泉基本功好,也有点天赋在身上,曾经写过《嫡子归来》,整体结构与人设把控比穆辉强很多。贺泉还特别擅长细节处抓人心,跟穆辉是完全两个侧重点。 穆辉是爽文流,主要笔墨放在主角身上,去苏主角。 贺泉也会这样做,但他的笔墨会给到受害人与受害人家人。这部分内容占比很少,但因大家都是普通人,那种痛苦与无力很容易共情,云程对他这部作品要更看好。 如果按照写完顺序,先发了贺泉这本,穆辉作品发布出去,有了对比,读者差评会暴增。 前面一部没对比,效果会好一些。另外则是案件流程与逻辑链这块儿,穆辉抓得很严苛,可以当本硬核刑侦文看。 他们这两年相处下来,关系好,先发后发的,贺泉不怎么在意。 因为送审之前自己校对修改过,他这篇稿子用了三天就微调改完,找人誊抄好,就可以进入下一个流程。 这一年都辛苦,云程给他假期,“一个月吧,你看看你想做什么,来不来铺子里都行,带薪假。” 贺泉说要在铺子里帮忙整理信件。 二月中旬开始,就有外地考生陆续到府城。 这批早来的人,是要留在府城学习,提前过来占位置的,全都是居安府的考生。 被他们捎带来的,还有许多信件。 早期留地址,是搞笔友活动。 现在受培训班的影响,投递来的信件多半是提问,全是写作相关的内容。 看这情况,等到四月份后,赶考考生更多时,信件也会更多。 现在铺子里都在忙,他就帮忙整理算了。 云程看他一眼,低头看看稿子,没忍住又看他一眼。 最后没忍住,“那你就多做点,有提问的,你就顺便解答,我到时看看。” 贺泉应下了。 解答别人的问题,对他来说也是梳理写作体系,他刚好完结期,可以做做。 云程顺便问了下穆辉的进度,“他应该也快完结了?” 贺泉说是快了,但穆辉想要完结后自己检查一遍再交稿,所以一直没来。 -- 第702页 他俩关系好,云程让贺泉给穆辉带个话,“他自己写了太长时间了,要么给你看,要么拿来给我看,自己是别看了,看多了,他哪里都想改,这稿子就废了。” 贺泉点头,说待会儿就去找穆辉说。 铺子里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暂时没有《赶考路》这不部作品的大反馈过来。 叶存山把《艳.遇记》尾卷交稿后,元墨的《状元》也有了结局。 工期挤在了一起,《艳.遇记》往后排,《状元》这篇连载数年,卡在乡试年完结的话本,要优先发出,同时合集版早在去年时,就有抽空整理雕版,新章加进去以后,能很快投入印刷。 这事才安排下去,柳文柏就请假了,他家夫郎要生孩子了。 这假期能给,后续事情就让金掌柜接手。 家里给亮哥儿的礼早就备好了,这时直接拿过去就成。 到了后,看院子里挤了一堆人,云程就说东西留下,他们改天再来。 柳文柏家的房子是临街门脸房,他现在要当话本铺子掌柜,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要上位,相熟的书商与书斋都有派人来。 还有柳文柏自己收集素材,打探消息攒下的人脉。 一时之间,也算是门庭若市。 家里人人都忙,存银有段时间没跟哥嫂好好聊天,从柳文柏家里离开,他有心试探云程,“大嫂,你说我需要给表哥再准备生辰礼吗?” 三月半,是陆瑛生辰。 自去年来信说要回京都,不必再写回信后,家里只收到了来自槐城的延迟来信。 而云程后来寄到槐城将军府,找管家问陆瑛安危的信件,还没等到回复。 按照之前算的日子,到三四月份,陆瑛应该也要抵达京都了。 到京都后,他那年纪是无法再拖,加上三年边关历练,洗去了曾经的纨绔之名,三姨肯定着急给他说亲。 到时见面就跟笔友不同,存银再单独备生辰礼不合适。 云程问他:“我之前让你给表哥备成亲礼,你准备了吗?” 说个实在话,存银忘记了。 他眼神稍稍飘忽了下,“应当不会那么快吧?” 云程说早点准备好总没错,“咱们去京都的时间赶,还要安家,到时肯定没时间准备。而且你看看文瑞表哥,他之前说不急着成亲,实际真要成亲了,两家走礼,再定日子,算下来就半年多,这不就是刚好是我们到京都的日子?还能蹭喜酒喝。” 存银顿时没心情了。 “哦,那我给他准备什么?按照文瑞表哥的礼单来吗?” 一模一样的礼单,就太没诚意,到时三姨看了要有意见的。 云程说:“要是想不到,就交给平枝姑姑准备吧,你现在上工也辛苦。” 存银偏生有执拗劲儿,要他准备,他说不知道准备什么。不要他准备,他又硬要揽活儿。 还有数月,云程不急,让他慢慢挑选。 “还是老话,咱们得表哥的礼物多,他成亲可以备厚礼。” 存银点头应下。 借着亮哥儿产子这事暂时得了闲,两人没回铺子里忙碌,原路回家,带圆圆玩了会儿。 顺道静下来看看计划本,好知道还有哪些事没做。 计划本是家庭记事本改做的,原本就记一些日常往来,免得忘记。 到现在各有各的忙碌事,除却每天必做的工作以外,就需要额外的记事本,来提醒自己还有什么事儿没办。 备忘录之外,又有急需处理的。 云程就想到了现代的清单,不用弄花里胡哨的,就按照备忘录的顺序,记录的时候在日期上标注个圈,到了日子就往第一页填,都是简要几个字,查看起来很方便。 他话本铺子里,现在最长的进度条是要等待《冥婚》漫改完。 而他单独主笔画的《艳.遇记》进度条很可观。最近忙起来压力大,炖肉产出量也大,在《艳.遇记》完结卷还没发出去的时候,漫画进度都要追上来了。 云程仔细看了两遍进度条,觉得不可思议,他这生产力有点强啊。 要是庆阳跟钱满盈他们也能有这效率就好了。 《艳.遇记》是家里额外收入,有文稿跟画本两个版本,云程单独记了账,算下来,他们去京都的宅子有着落了。 叶存山这话本尾卷发出以后还会再发力,销量会涨一阵,才到平缓期。 若是顺利,存银的裁缝铺子也能挣下来。 叶存山这个当大哥的就有面子了,往后能少叨叨挣银子的事,解个心结。 《元墨》的状元等待雕版,四月份会强推柳文柏的大冒险。 最迟四月底,穆辉也该要交稿了。 而元墨的写大纲能力和梗创新能力已经锻炼出来,柳文柏差点意思,后续还能继续在元墨手下再摔打摔打。 整体而言,后续的精力就可以分在连环画跟穆辉那头。 这里告一段落,乡试也要来了。 云程往存银的本子上看一眼,写得密密麻麻的,他都吓了一跳,仔细看看,才发现不是待办计划,而是列了礼单。 管家以来,家里暂时没用上的东西,平枝姑姑也有教他。 像平时各家红事白事的随礼,因门庭高低,亲疏远近,都有诸多不同。 同样的礼单,唱出来漂亮,实际品相差异很大,价值就拉开了,就说起来好听。 -- 第703页 现在写出来的,就是平枝姑姑说的,京都高门大户常见的红事礼单,他先写出来,以后有空就出去溜达溜达,照着单子看,有合适的就买。 都行,反正也不是云程去买,就按照存银自己的习惯来就好。 趁着今天得闲,云程想吃火锅,问存银吃不吃,“再不吃,天热起来就没得吃了。” 这里没空调电风扇,冷起来有炉子,热起来全靠硬抗,冰放着也只有一点点的凉爽。 火锅能弄,但没人愿意吃了,太热了。 难得休息,不用存银去弄,想吃就让厨娘准备。 云程问他在裁缝铺子干得怎么样,“差不多就回来,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 存银笑了声,“现在不能走,马上换季了,裁缝铺子最忙的时候,我等的就是现在,到时量体裁衣的人多,他们忙得过来,我就多看多记,忙不过来我能上手做,这个季度过去,刚好大哥也要考试了,我那时再走。” 越到外头历练,就越有主意越沉稳。 云程从前跟妹妹相处,分开时妹妹还是小学生,对比感觉不大。 在存银身上,他好多次感觉孩子一眨眼间就长大了。 之前有这个感觉时,是存银心里有了种子,到现在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终于生根发芽长出了枝叶,有了少年挺拔样。 他算算日子,来年到京都,即使存银不开窍,他跟叶存山也要开始给存银寻摸亲事。 先把姿态摆出去,表示是要给孩子说亲,也把理由早早说出去,就说当时不想跟孩子分开,怕嫁了府城的人家,以后见一次都难,所以留了存银两年。 这样存银相看年岁比一般哥儿略大一点,也不碍事。 到时还有大舅舅他们能把关,会给他找一个好归宿。 差不多到傍晚,俩人结伴再去一次柳文柏家。 亮哥儿已经生完,家里来探望的客人也散了,他俩来得正好,柳文柏刚得空。 孩子是哥儿,柳文柏还挺喜欢,“你们几家,闺女跟儿子都有,我家这个就是独苗苗了。” 哥儿要看孕痣位置好不好,像存银这种正眉心的是最周正的,云程的孕痣都有些偏,但在眼尾,给颜值加分,也是好孕痣。 柳小田跟庆阳就都是额上一片浅红,颜色深时,像胎记,浅时看不大出来,就挺好。 柳文柏家这个小哥儿,孕痣位置挺好,是存银这种眉心痣,一看就是周正的。 名字是早就取了的,先有小名,好叫,好养,叫米粒儿。 “出来府城才能顿顿吃米饭,搁村里,哪里见过几次米?” 全是糙粮苞米。 这名字好听好记,男女通用,寓意也不错。 回头柳文柏打算去找彭先生,他认识的最有学识的人就是彭先生,想请彭先生帮忙取个名字。 他自己的名字都是请书生取的,族兄弟里独一份的好听,他儿子自然也要请个先生取名。 这事好说,彭先生为人和气,看着面冷,实际找他好好说,有事他都会答应。 柳文柏顺道跟云程多请两天假,“我在家里陪两天。” 现在金掌柜在,柳文柏的大冒险又是全文完结,请就请了。 云程跟存银再回家时,拎了一篮红鸡蛋。 存银说柳文柏怪大方的,云程说他可能只给几家亲近的准备了。 “不然就白天那架势,他买鸡蛋都要花一个月月钱,亮哥儿要气哭。” 存银没忍住笑,“还真是。” 他们给勤学说了今晚吃火锅,叶存山下学去彭先生那里补课,听勤学说这事后,当天没去考棚写文章,上完课就回来,一家凑一处吃饭。 云程跟存银还每天一块儿吃饭,就是一天到头忙下来,交流变少。 叶存山这就碰不上人,经常回来时他们都吃完了,夜里云程睡了,他还在学,半夜都要再热点饭菜,下个饺子。 开年后学习一段时日,人看着清减了不少。 云程给他夹一筷子肉片,“给你书包里装的肉干,你没吃吗?” 到目前为止,叶存山的学习习惯已经改了,不再是临近大型考试就会放松,而是会保持高强度学习。 习惯保持下来,心态上就把大型考试当做普通考试对待。 就是安排得太满,这状态看得家里担心。 叶存山说忙起来就会忘记吃。 云程想了想,问他:“要么把肉干切成肉丁?你到时一颗颗的吃,不用手拿,应该能吃点。” 现在的肉干是长条形状的,自家做的结实,咬一口还要用手拿,云程自己吃过,一条肉干,他要吃一两刻钟,还挺有嚼劲的。 叶存山说行。 他忙起来连肉干都没空吃,饼子自然也是没空出去买的。 府学学习氛围浓,在大家都在学习时,平时爱出去下馆子的书生都老老实实吃大锅饭了。 云程说,也给他做小饼子带着。 说着就问存银,“小馒头好蒸吗?就拇指大小的,也能一口一个。” 一样的做法,做小一点就是。 包子就不好,馅料跟经过多次加工的肉干不同,吃凉的怕吃坏肚子,馒头还能凑合。 自家做,舍得用牛奶,算是见缝插针的给人补补。 再配一罐辣椒酱,提味用,若没胃口就加一勺,好歹把正餐吃了。 -- 第704页 时辰早,当时说了,平枝姑姑就叫人弄。 肉干让温故知新剁成小块,馒头就是厨娘做。 先揉面醒着,明早起早蒸上,出门前,叶存山能带上吃。 云程给他做的书包有多的,当时是定制了皮包,又手缝了布包,叶存山惯爱用他缝制的布包,皮包就天气不好时用。 吃的带多了就不好塞进一个包里,刚好两个书包一起用上。 里边隔层有,还能试试能不能带汤水。 饭后云程就用高竹筒装了一半热水进去,盖上盖子,用棉帕包裹一圈儿放进皮包里,试试保温效果。 叶存山叫他别忙了,“难得早回家一次,怎么操不完心?” 云程:“我这操心是为了谁?给你费心了你就记着,从前都说过的,学习归学习,身体不能垮。” 还往叶存山的腰腹上直溜溜的打量。 叶存山:“……” 想起来了,云程说喜欢他的腹肌。 叶存山下意识摸了下,云程无情笑出声,“亏你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写完抓了下虫,所以来晚了qw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208章 小日常 叶存山被云程说得只有尬笑。 他算是很自觉的那类人,只是忙碌起来,总觉得自己身体底子好,想着也没多久,各方面有人照顾,就难免有疏漏。 被人说,还觉得心里暖。 有人关心,总归是不一样的。 晚上他还有功课要写,持续数月都是在考棚作文章,今天换到家里书桌,他还有许多不适应。 云程看出来,喊他一声,“我给你计时,到点没写完,你这文章就自己降级吧。” 叶存山就安心许多。 云程说到做到,没给他松懈的机会,去书架上翻找,拿了本闲书看。 各家书斋新出的话本,云程让金掌柜全都买了。 每个月的新产出其实不多,类似他们铺子这样,每个月有固定产出的极少。 类比从前的蔚县书斋,常年有收稿、约稿,一年就出三四部,还得碰运气看好坏。 府城书斋还有许多跟他们家有合作,这书买下来,不费多少银子。 云程也不浪费,话本铺子里也放了书架,有阅读登记表,都看过以后,就能再流入亮哥儿的小铺子,二手卖出去。 最近忙,书很少看,以前都是他看完了再放铺子里,现在是铺子里的人都看完了,他还有数本没翻阅。 读书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看进去了,能一次性读完。 本地产出的话本,少有大长篇,短篇就几万字,阅读很快。 第二本看了一半时,叶存山那边结束今日学习。 没有手表时钟,云程就用自己的阅读时长推。 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没有超时。 叶存山伸懒腰,问云程要不要吃宵夜,云程摸摸肚子,点头,“想吃汤面。” 往年冬天,家里爱在炉子上炖大排骨汤,平时当水喝,夜里当汤底,时间久了,都喝腻了,云程也接受自己没法再长高的事实,大排骨汤就很少炖。 叶存山给他弄的青菜肉丝面,汤就普通面汤,卧了个荷包蛋。 云程说吃汤面,还真就只喝汤吃菜,面条大半都给了叶存山。 回头吃完,夫夫俩一块儿去外头刷牙。 叶存山叫他看星星,云程就很给面子的抬头看了眼。 星星好看,心也很静。 一夜好眠。 早上云程起来,先去检查了竹筒里的热水,喝着是温热的。 叶存山一般早上带去,中午吃饭喝就成,这个保温效果可以。 早饭后,他用矮脚竹筒装了一罐肉丁,高脚竹筒装了半罐牛奶——早上没来得及炖汤。 另外找了干净的棉布袋子,给他装了一袋小馒头。 叶存山说太多了,“吃不完又要背回来。” 云程觉得不多,“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饭量有什么误解?” 叶存山便没说什么,晚上回来,里头装着的馒头都吃完,牛奶也喝了,肉丁还剩了些,摇一摇瞧着也不多。 他摸摸鼻子,“还挺方便,我坐那里,一下拿一个,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云程不笑他,跟他说可以点汤,“偶尔换换口味。” 叶存山就爱云程为他的事儿叨叨忙活,跟他说同窗们都很羡慕。 主要说的是杜知春很羡慕,“回家磨柔娘去了。” 他俩来府城以后就很少攀比,回回说起来,叶存山都有藏不住的得意。 云程笑他幼稚,心里也是开心的。 要是忙来忙去,被人嫌烦,他就要骂叶小山。 到月底时,铺子里收到的信件更多。 这次除却赶考书生来投递,也有外地书生来信。 交笔友的信件只有零星几封,这是寄出来期盼交友能有回信的,看自我介绍上没出格的,就能在下个月的短篇上刊登出去。 其他写作相关的提问,是理论学习后,具体实操后面临的问题。 云程没去参与整理,每天下班前,会看看一下问题类型。 暂时看下来,云程感觉新版教纲可以解决大部分疑问。 这次整理时,他有往里增减东西,不希望这东西费时费力,弄出来的只能当课件文稿。 -- 第705页 而且写作这东西,本身也没有绝对公式。 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只能说大部分症结能用通用的理论去解释,指出一个方向去改进努力。而能否有突破,得看作者本人有没有试错总结反思,摸索出自己的路。 这是谁也帮不了的,自己的文章,要自己写。 进入四月,府城赶考书生明显变多,也有了区分。 二三月里来的考生,多半是要来居安府乡试的,过来就为了提前找地方落脚备考,免得来晚了手忙脚乱。 到四月后,就有考生只是途经居安府,短暂歇脚,就往京都去。 从赶考时间上,可以推断出考生老家所在,还有自家家底厚薄。 叶存山说:“我们之前考试,离府城就三天左右的路程,所以不急着走,但也是穷,不然可以提前来占位置。” 叶存山考试,从未提前这么久出发过。 到外地的每一天,都是银子。 吃喝拉撒,全要花钱,一般人负担不起。 部分家里实在远的就没办法,没个地图,稍微生疏点,走偏路,要花时间再绕回来。 赶考路上千般苦,一般话本里,能写几样出来? 随着外地考生变多,云程为了抬风评,防止有人趁着考生们心思敏感时搅混水的话本,也慢慢有了反馈。 跟府城本地的“好看”、“意料之外的吸引人”不一样,这是正正经经在赶考路上的考生,聊天时会有附带提起这一路遇见的温暖小事。 经过某户人家得了一碗粗茶;赶路途中遇乡民牛车捎带;山野露宿采了野菜蘑菇。 是很微小,平时会被苦难掩盖的小幸福,被人点出来以后,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添了点趣味。 这条路还是长,还是苦,漫漫看不见头,也不知道这么辛苦一遭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他们也并非全无收获。 在这种基调里,有部分声音说云程这间话本铺子是在嘲讽天下穷书生,叫他们别做白日梦,都没几个人搭理。 真说得过激了,还有人跟他理论,“那路本来就是一步步走过去的,即使是其他话本里,穷书生遇见了神女妖女,也没被一个术法送到京都,更没免考当状元,我们本来就是要自己过去,自己考。既然这样,什么帮助不是帮?不希望别人帮你你就自己去闯。” 这些反馈,在考生增多以后,声音就趋向正面。 云程最初想要效果达成,还在信件纷至沓来时,收到了一封京都的回信。 是大舅舅写来的,这次内容不多,一封写家常,勉励叶存山,也夸云程,再说他们最担心的事,表明去京都后,宅子的事不必担心。 云程就怕大舅舅要送宅子,急匆匆翻阅了第二封信,知道这宅子的来历后,他心脏跳跃的速度就急速加快,久久没平静下来。 是圣上赏赐的宅子。 年前定稿,初五发售,正月里,《赶考路》这部话本就被书商们销往各地,其中自然有京都。 云程因为身世原因,跟太师府有关系,在身世被爆出来后,获得了诸多关注,在天子那里也曾留名。 一来是程蕙兰当初失踪,太师府找人十几年,找遍了大乾国土,偏远地区的人都知道国法里有一条是不能买卖人口。程蕙兰没找到,她儿子找回来了,在京都有过一阵热议。 二来则是由宋锦的事,引出一桩官员清算案子。溯及源头,云程的名字经常被提及。 这两样足以让天子对他的名字熟悉,再到培训班这件事热热闹闹持续一年,获得好评无数,没去参与的书生,买了教案,都说写得诚恳,这种教学经营方式,还有乐于分享的品行,又在天子面前得一次名。 这次得名并非是话本写得好,愿意分享品德高,而是这种教学模式,天子有意采纳,要让普通百姓也有一技之长。 这其实是在慈善画册上面的三个方子递到案前时就有的想法。 藕粉、肥皂团还有蜂窝煤,惠及万家,是普通小老百姓都能做的东西。 但朝廷要推行一个东西,少不得层层商讨,也暂时没想到合适的教学方式。 纸墨贵,普通民众不识字。 离得远了,皇帝管不着,怕这好事办下去,成了某些人搜刮民财的方式。 培训班就不错,各地本就有官学,就看具体教什么了。 天子面前得名的人,近臣平时就乐意多收集消息。 铺子里其他人的作品不用拿到台面上,云程难得产出一部话本,还刚好贴合今年乡试的主题,就被人买了,献给天子。 书里内容偏向平铺直述,又极具画面感。 这些从偏远山村出来的学子们,一路上的见闻经历都牵着人心。 从山村出来后,陆路进山林,再入其他县城,走过一段大路,期间也转过水路。 他们赶考路线,像是在描绘一幅生动的山河画卷,各地风俗人情与朴实百姓都跃然纸上。 村民,渔夫,摊贩,商人,大夫,书生……各个职业的人都在话本里被写到,让读者能了解到这些百姓最平常的一天该是怎样。 前面写得真实感很足,但也很理想化。 主角团几乎没有遇见过坏人,一路顺顺当当,各路配角有刁钻刻薄的一面,却也没到穷凶极恶的地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 第706页 到结局时,理想化到达顶峰,是西山府的考生在殿试上表现优异,被天子钦点为状元郎,衣锦还乡。 乡试还没到,具体能不能考出这个结果,暂且不提。 但这篇话本,让天子重视起了各地贡院与教育,已经派御史去各地私访。 话本终究是有幻想成分在,会做修饰,不能全部当真。 在御史派出前,就有询问下臣,知道当地情况是这么个样子,结合朝廷准备模仿培训班做教学的事,再加上太师府这边有人配合说,赏赐就下来了。 从金银珠宝,换成了京都宅院。 地方不大,但天子御赐的宅院,往后门第高,能防小人。 这是大事,云程回家说了以后,家里为此庆祝了一番。 还没过去,怕生变故,没跟好友们说。 这股欣喜劲儿憋在心里,成了源源不断的动力,具体表现在干活更有精神了。 四月有好几件事交替。 柳文柏的大冒险故事先发,元墨的《状元》后完结。 穆辉的《仵作破案》拿来交稿,云程跟他磨了十来天,才完成精校,可以拿去誊抄,只等着流入下一个环节。 这两本破案文,云程都要压到乡试结束后发,现在雕版的工匠都没有。 《状元》尾卷与合集需要刻印,这里弄完以后,叶存山的《艳.遇记》需要安排上。 小林书斋想合作印刷,想在书生们流动量最大的时候,多挣点。 《艳.遇记》的画本版,在云程压力大时,产出多,但稿子难免粗糙,他没空改,小林书斋那边有画师再细化,要分银子出去,云程答应了。 画稿更难雕版,工匠极其紧缺。 这三部外,还有每月稳定产出的短篇。 还好完整版教案拿去杜家书斋刻印了,不然根本忙不过来。 期间还有柳文柏儿子,米粒儿的满月酒,是忙里得闲,难得休息。 进入五月,天气就热起来。 存银也是四月开始忙,换季做衣服买衣服的都多。 他最近干活卖力,铺子里杂活干着,能得闲就做新衣服。 听了云程的,他俩的衣服多,不去别的地方,够穿了,先不做。 圆圆长个子快,做一身小姑娘穿的。 叶存山平时在府学,要穿着体面些,还能在府学就近给他宣传,成衣就给叶存山做。 四月里两套,五月里两套,存银在铺子里的地位就稳了。 刚留下时是打杂,刚忙碌时是干看着,到现在已经有了固定的客人会来找他做衣服。 比起在旁边听着看着,显然是自己上手做的进步快。 也累人。 云程看他下巴都有小尖尖了,心疼,叫温故去买了个小点的书包回来,照着叶存山带饭的规格来,每天带点汤水或牛奶,再就是肉干跟小馒头。 叫他平时忙的时候,能抽空吃一口。 要进步,总要吃点苦。 云程这个没怎么吃过苦头的人,当初学手艺时,一天天都是七八个小时的专注练习。 他知道这是存银的必经之路,孩子没叫苦,他不好多说。 就夜里睡觉,要跟叶存山叨叨。 亲大哥,叶存山了解存银。 “若我今年考上了,是要回村报喜的,这是大喜事,往后回去一趟不容易,咱们肯定是一家都去,存银不想回家又是挨骂,着急干出一番事业也情有可原。” 这说得可太心酸了。 云程叹口气,“你爹真的很欺软怕硬。” 不敢骂他跟叶存山,就逮着存银骂。 亲爹,他们只能躲着避着。 说起来静河村那头有段时间没消息过来了,云程还有点关心那边,“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 云程说完就连呸三声,怕说什么来什么,还要念叨“童言无忌”。 叶存山都看笑了,“他肯定好着,具体情况你看看陈金华就知道了。” 当时陈金花暴露出批命的事情后,云程看她人憔悴精神状态不好,对她很好,买东西又陪聊。 后来陈金花缓过来那口气,威风得要命,在家里把叶大压得死死的。 云程想起来这事,他问叶存山:“我当时对她好,你有没有怪我?” 成亲仓促,从前没培养过感情。成亲后有一段时间,都像是恋爱似的,相处中有惦念跟试探。 云程从前没恋爱过,跟人相处都少,人情世故不通,很多事情办出来不好看。 多的不说,反正他们平平安安过来了。这件事提起了,他就想问问,想知道叶存山心里有没有留疙瘩。 叶存山说还好,“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云程喜不喜欢陈金花,是不是真心待人好,他感觉得到。 说白了,就是不希望他这个未来要科举的人,在村里落下坏名声。 平时跟后娘有点小摩擦没问题,后娘怀双胎的时候,因跟他有矛盾而出事,这被有心之人记着,往后总有机会搞他。 而且后来他跟云程回家时,应付人的立场对调了。 最初是他带云程回家,家里人他来应付。 后来是他们一起回家,陈金花那头都是云程拦下的。 云程松了口气。 叶存山笑他傻气。 云程说:“铺子里忙,我要管着这么多人的饭碗,想事情不跟从前一样。发现以前很多事做得不好。” -- 第707页 他是那种,一想到有什么没做好,就会反思自己的人。 害怕被人讨厌是刻进骨子里的性格,这些年改再多,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冒头,唤醒某些自卑感。 叶存山没别的好说,“扣你一个小山印章。” 云程就笑,笑了会儿又看向叶存山,夫夫视线在半空相撞,有一阵没说话。 叶存山放下书,起身往炕边走。 云程眨眼频率变低,眼睛里倒映着的叶存山慢慢放大。 从能整个裹进去的小小影子,到只有放大的脸部,等来细密绵长的深吻,和一晚柔情。 第二天,云程顺势休假。 平枝姑姑找他问床垫怎么办,“这东西不好带走。” 云程说卖掉,“床垫不好卖,就拆了,卖里面的棉跟外头的布。” 现在收拾东西,只为了应付换季。 冬季衣裳到时还要穿,夏季衣服正在穿。 出发时要到九月十月,到时又要入冬,看着是要中秋过后,才好整理装箱。 现在最好收拾的是圆圆的首饰,从京都那边寄过来,再又带回京都那边去。 这是大舅舅挑了送来的,家里不缺银子,云程没有当掉的打算,往后也是,都会给圆圆留着。 特别是宅子有着落以后,他们家里的压力小很多,就连现在住的宅子都不用急着去找牙行的人挂出去,可以安心等到搬家后再转手,到时叫好友们帮忙看着点。 他在院子里陪圆圆玩,圆圆有了小兔子就很少出门,专心养兔子,叶存山看她喜欢,又给添了一只。 买的都是公兔,说怕下崽。 这几个月里,收集了一些兔毛。 平枝姑姑帮着捻线,云程拿着毛线团,想了想,给圆圆织了个杯套,可以套瓷杯外面隔热。 圆圆很喜欢,还有点想学。 她已经开始学点简单的东西了,家里要她劳动换卡片跟印章,她干得可起劲。 因都舍不得使唤她,本意也不是让她现在就学会干活,做的就是帮人拿东西的轻活。 拿得多了,认识的东西就多了。 像这个杯套,她看着就是很轻,可以做的。 现在手小,她以为的跟实际还是有差距。 冬桃跟着一块儿学,就能织点样子出来。 圆圆手不稳,办不到。 过了三岁,了解的东西变多,能理解她现在小,所以很多事情办不到,对此接受很坦然。 杯套都是重复针法,云程教了会儿,就让冬桃慢慢练,减了一截线首尾打结,教圆圆玩翻花绳。 玩翻花绳,手指挨着,肤色对比就明显。 可能真的是牛奶跟蔬果吃多了有效,也可能是圆圆少吃深色酱料也少出门晒太阳的缘故,两岁过后,她肤色变化明显。 一发觉,就是一个色度。 现在不算特别白皙,但已经朝这个趋势来。 她自己没发现,每天都笑得甜滋滋的,再出巷子,也有邻居惊讶圆圆肤色的变化,小孩儿的惊讶会更直接,问她怎么变白的,圆圆还有自己的理论,说她之前像叶存山,现在像云程,两个爹爹,她都像。 正玩着,平枝姑姑又来找他。 趁着他在家里,平枝姑姑把收拾出来的,拿不定主意的东西都来问问他,看要不要装箱存放,以后能少收拾点。 现在问的是云程房间里的竹箱,放的都是已经完本的手账、日记,日常互动小册子,临时速写稿子,全家福,还有部分脑洞手稿。 已经完本的东西,云程很少拿出来看,说可以收着。 可以收着的东西,平枝姑姑是要一起拿到陆家小院那边做区分,到时家里整体收拾时,地方也大。 东西都拿到门口了,云程突然想起来里头藏了一本未发表的话本,又叫停,过去翻找出来。 这是他解压写的《负心状元郎》,以叶存山为原型写的,主要讲状元抛夫弃女之后,又为了名声把夫郎女儿接到身边磋磨的故事。 写的时候,是想把人写得可恶一些,这样他就不会想念。 后来他舍不得这赶时髦写的话本,今年翻找出来,自己看的时候掉进坑里,还补了两话。 再拿手里,云程就夹到了他乱七八糟的稿纸堆里。 恰好《艳.遇记》画完了,他很贤者,要找别的东西解压,就它了。 书是叶存山去京都参加文瑞表哥婚礼时写的,一年多了没被发现,云程警戒心很低,东西放好,还能出来继续跟圆圆玩翻花绳。 父女俩好久没一块儿玩,圆圆兴致很高,今天都没理兔子,黏着云程,很乖很乖。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209章 小日常 家里开始收拾东西,叶存山的物品也要归纳。 他平时很少自己添置东西,都是云程存银给他买,对他每个季节要用到的物品都很清楚,这部分可以直接收拾。 至于书籍,云程自己会保留一部分他特别喜欢的闲书,近段时间会看。 其他留家里有标注,不打算卖二手的书,他一时半会儿不会二刷,可以先收好。 而叶存山的书,即使是放在书架角落,被叶存山自己装箱的,云程都没让提前收拾。 这跟他看闲书不同,叶存山这是要考试,这段时间学习强度大,彭先生出题越来越不按照常理来,考到的范围很广,叶存山从考棚回来,还会翻书补阅。说不准哪本书他会用上,先不急。 -- 第708页 趁着云程在家,有人能问,平枝姑姑他们收拾东西的速度快了很多,到晚上叶存山跟存银回来时,家里都空了许多。 云程顺道问存银,“你种菜园的那些草,到时是一起带走,还是只带一两株走?” 这草会结籽,存银按照从前在村里保存种子的法子,又留了一小袋下来。 之前陆瑛送来的种子,也有一部分没种,以后还有机会再种。 存银去菜园那边目测了下范围,说到时他挑一部分带走就行。 这草难种,种活后,生命力又特别顽强。 移到菜园里的那一盆草,生长范围扩散,现在占了四分之一的地,已经挤压了蔬菜的地方。 还好家里主要不靠这菜园供菜,不然还得拔拔草。 晚上存银想下厨,说今天裁缝铺子里做了糖醋荷包蛋,他从前没吃这样的,味道还挺好,想试试。 糖醋荷包蛋做起来两个要点,一是荷包蛋煎炸到位,外焦里嫩不糊不粘锅,有个荷包蛋的样子。 二是糖醋汁的调法,过淡过浓都没那味儿,吃起来口味差异很大。 煎蛋跟糖醋汁对存银来说都很简单,晚上按照家里人的饭量口味,他煎了七个荷包蛋。 小圆圆一个,大人都两个。 其他菜就吃厨娘做好的,不单独弄。 糖醋味的东西,对圆圆来说都算是重口,很冲击她平时寡淡的味觉,吃得眼睛都亮晶晶的,一个荷包蛋下去,就差不多饱了,加点蔬菜汤解腻,晚上还得给她热粥,怕夜里饿。 云程跟叶存山也吃得很香,天热起来都没什么胃口,忙碌时不敢顿顿吃辣,怕上火,这酸甜口的就不错。 云程问他:“安掌柜今天怎么想起来给你包一顿饭了?” 从前存银都是自己就近买,偶尔能在附近的馆子里碰见叶存山,兄弟俩就一块儿吃饭。 反正裁缝铺子不包饭,他上工时间也很自由,看他想学多少,没人管他,饿了自己出去买。 存银说是这几天带的肉干跟小馒头,铺子里有大师傅爱吃,他分了些出去。 “吃人嘴短,又不乐意教我太多,就从吃的上还回来了。” 存银去过的几家铺子,都有关系。 静河纸铺是族里的,话本铺子跟玩具铺子是云程的,这三家他都没遇见什么事儿,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很顺利。 后来去柳小田那边也是,学得多了,还拜柳小田当师父了。 再就是云程大方,会的东西都愿意教别人。 像织毛衣、刺绣、画画,写作都愿意教。 存银学起来,就少了外人常会遇见的阻碍。 时间长了,他一边知道别人家是不会把手艺教给外人的,一边又没深刻认知。 现在在安氏裁缝铺,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自家人”的铺面。 “自家人也分亲疏远近,除非天分特别好的,不然就只能干杂活儿,像大师傅的手艺,是先教自家儿女,再教亲戚家有天分的。要是嘴巴不甜,不会来事儿,有天分也要磋磨两年,反正做来做去就这么些事儿,都是熬时间练出来的手艺。” 也因此,存银更感激云程了,“大嫂,你对我真好。” 云程说:“你做的荷包蛋也好。” 存银就笑起来。 存银是大孩子,他们进他房间都是挑着存银在的时候进去,今天碰见就顺便说一声,看他有没有要提前清理出来的东西放到陆家小院那边。 “不着急,一天收拾一点,回头要走的时候,就方便。” 存银应下。 他是家里最爱买些小玩意儿的人,从前喜欢脂粉,头绳,还有旁的小饰品。现在偏爱香料,各类香袋买得多——有时候看见喜欢的就买了,不想都自己绣。 穿衣打扮比从前简单,不花哨,却爱在细节上下功夫。每个香袋他都有配穗子,自带的不好看,他就自己重新打。 还有护腕的绳子,皮绳麻绳的分类别,类别里又分颜色粗细。 他光想一想,头就开始痛了。 这不好收拾,谁知道他明天会穿什么衣服。 回屋看看,搁在书桌下面的竹箱倒是可以拿走。 里头装的全是来往信件,在不用回信后,这信件也不必看了。 特别是已经到了五月,年都过完很久,是可以正常通信的时候,可他解释的那封信件还没有回音。 结果不论,他还要给陆瑛备成亲礼,这些东西不看也罢。 将桌案上的日记本翻开看看,写完的一起扔进去。 还有他从圆圆那边拿来的小皮鞭,这是陆瑛送圆圆的,圆圆不喜欢,他喜欢,喜欢也没人教他怎么用,放着吃灰了。 披风和毛皮制品也可以收起来。 他算过,到他们出发的时候,才是初冬,毛衣跟棉衣穿着就够。 这么收拾起来,也装了三箱。 越往后,府城考生越多。 每天出门,都能感觉到路上行人变得拥挤,有些明显看着就是外地过来的,风尘仆仆的。 他们之中,有部分人上过培训班,或是自己买过教案学习的。 这次过来,还带来了自己写的话本,想试试能不能换成润笔费。 有一笔算一笔,是额外收入。 来一趟不容易,理论学习以后,要在实践中试错,有人指点能少走很多弯路。 -- 第709页 云程叫审稿人拒稿时把问题说得明确一点,具体到是哪里不行,为什么过不了稿。 有些不适合印刷出版的,也由他家铺子出门,跟相熟的酒馆茶楼联络,能帮一把算一把。 这里面,有一个书生带来的稿子特别多,足足有七部。 说当时听了培训班的课,就惊为天人,回家以后潜心学习研究,废寝忘食,这才写出了这些作品,就盼着来府城时,能到他家铺子投稿。 柳文柏跟金掌柜听得很感动,还跟云程说话本写得不错,有意把稿子都留下。 云程听了,感觉怪怪的,“带了七本话本?” 金掌柜点头,“是个勤快人啊。” 云程默了默,叫他把话本都拿来看看,“我看完再说。” 由他经手的几部作品相继投入市场以后,云程对铺子的管理就少,现在重心在《冥婚》的漫改上面。 没抢主笔的位置,配合着打下手,哪里需要帮忙去哪里,提一提效率,下班前再说说今天有哪些做得好,哪些需要改进的,争取早日完工。 话本拿来,他就不忙活,专心看。 看第一篇,他觉得挺好。 第二篇也不错。 第三篇开始皱眉。 第四篇时就望天。 后头三篇不想看。 金掌柜跟柳文柏本来信心满满,说这来了一个写话本的好人才,指着云程也开心开心,结果看云程脸色,他们一句话不敢说,表情都讷讷的。 时间赶,云程第四篇也只看了个开头,说带回家看,预计后天给结果,“到时叫他来铺子里,我跟他面谈吧。” 金掌柜求个心安,问是哪里出的问题,云程说是抄录本的问题。 金掌柜还擦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哦,你说这个,他是找书童誊抄的,跟咱们铺子一样,写完校对,就有人专门的人整理誊抄。” 倒是柳文柏听出了点话外音,问云程:“你是说他把别人的作品抄录一遍,送来咱们铺子了?” 云程说要看完以后,跟人面谈再说。 “他风格变化太多,用词习惯,跟各类技巧也不同,看起来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七部真的很多,来回路费去掉,相当于一个月一部。 目前话本铺子里,有这个速度的,只有云程跟元墨。 柳文柏都不行,短篇速度是一个半月左右,长篇若是顺手,才会是一个月一册,不算修改校对的时间。 若这人写的是同类题材同类人设,熟能生巧,越写越快还合理。 他每本都变动很大,就存疑。 换题材,就要换素材,素材需要时间搜集,故事走向也需要重新设计。 不排除真有天才,但谨慎为好。 现代都有复制粘贴的作品,古代没网络,传播起来困难,之前是依靠距离来防止这个现象。 有人想抄录优秀作品去挣润笔费,也得去离家乡远一些的城市,再找书斋卖。 这成本太高,还有审稿人的口味问题需要考虑到,得不偿失。 带得多,盲狙,就不同了。 多找几家,总能回本。 外地的话本,不一定能卖到府城。 但他家的话本,多数都能流往外地。 到时叫原作者跟出版书斋瞧见,他招牌就没了。 事情比较棘手,不能网络搜索做对比,全靠自己眼力跟经验判断,时间还有点赶。 云程回家都抱着书看,看入迷了一样。 存银好久没见他这么看书,当是书好看,跟着拿一本翻阅,发现一般般,顿时没了兴趣。 话本看完用了两天多点,云程整体回忆梳理用了一天多,到见这位投稿书生时,都是四天后。 这书生说叫李涧,收拾得齐整,长相清秀,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看着很正派。 因云程把人往坏了想,所以看他是贼目精光。 这年头的书生傲气,怕问过头了人家在他面前撞墙,所以云程只跟他探讨这七部作品里的人物情节,以要修改的角度去说,看他能不能说出这样写的目的,当时的构思,整体安排有没其他深意。 态度是很好的,说改就在“嗯嗯嗯”,全盘应下,不接云程的问题,一副任他怎么说,都会改的样子。 云程:“你这样,咱们没法说。” 这书生就笑了,把问题挪到台面上来,“你是不是怀疑这话本不是我写的?” 还玩起了以退为进,说他不能忍受这种揣测。 “你们有顾虑,可以直接不要,这么盘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偷了你家稿子。” 一般书斋收稿都很碰运气,像杜家书斋这种有专门小院养着写稿书生的到底是少,所以独家出品也很少,正常来说,到了要谈崩的一步,为了独特性所能带来的利润,都会稳住他。 可惜云程铺子里不缺稿子,今年工期都排满了,还要找别家书斋借工匠,工匠甚至还在带学徒工。收了这七部话本,也是压稿的命,他不着急。 云程问:“不能聊这个吗?” 他还拿了一份契据出来,“你外地来的,可能不知道,我们铺子每一部作品都会签个契据,写明分红标准,也要绝对原创,若违约,会追回所有润笔费,你还得倒赔。” 这东西也算保密协议的一部分,平时很少有人说起,就知道他家试稿过了,会有契据要签。 -- 第710页 契据要留路引信息跟指模,李涧当场就拿稿子走人。 云程不是衙门的人,管不了他,叫金掌柜去通知其他熟悉的书斋。 他提醒就够,要收要拒他不拦着。 这事要引以为戒。 若这书生只拿一部作品过来,他们肯定就接了。 云程仔细想了想,府城这边有外地考生,带来外地稿子的机会是有的。 所以到时投稿,看能不能从身份上卡一下,减少踩坑几率。 考生都有廪保结亲,看一下就行。 其他书生,则看能不能找人作保。 不能作保,就随机抽剧情跟人讨论,做试探。 确定流程前,是铺子内部做演练。 已经有过作品的人,除非是近期写的,过早的作品,对书里剧情都有遗忘。 包括云程,现在问他《赘婿》的情节,他只对一些名场面印象深刻,其他都模糊了。 而近期作品,某些景色描写,都能有印象。 后一个演练是拿别人的作品来说。 因为培训班的事,全员都是理论大师,看话本时,下意识去分析,真问起来,比对自己的话本还了解。 云程:“……” 都怎么回事。 搞来搞去,这一步的审核,只能起到预防作用。 最终还得是契据绑着,用倒贴钱来威慑。 云程很心累。 心累的同时,还知道李涧的稿子在府城没人要,他专门到人多的地方去说云程的话本铺子霸道,说多错多,真就被同乡学子认出了话本来历。 诋毁不成,还给话本铺子巩固了名声——这都能看出来。 云程就突然想到了之前叶存山吓邻居的那场戏。 邻居来他们家门前撒泼,他们不好跟人对骂撕打,最终是用秀才欺压乡邻的故事,吓得人现在见了他们就绕路走。 于是云程又叫管理层们来开会,问他们找“托儿”的事。 “咱们演练那么久,也没好的主意,刚好那书生自曝了,咱们就有样学样,排几出有人抄录来骗润笔费的事,趁着外地考生多,让他们都瞧瞧,回头离开府城,还能继续做宣传。” 这批考生里,肯定有人能去京都考。 不能去也没关系,到京都后,他自己把这事散播出去,再由京都那头的外地考生,带到更远的地方,叫大家都引以为戒。 书斋警惕些,写手们都老实些,他们就能省心些。 这事儿元墨不在行,交给柳文柏办。 但要给元墨加戏,“你都是主编了,当然要说你火眼金睛看出来的。” 云程身上的光环已经足够多,不需要再多加一个。 加他身上也没用,回头府城这边还是元墨柳文柏他们管。 要加戏,元墨就参与进来了。 五月里的抄录本投稿事件,引出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儿,忙到六月才找托儿,排演一番后,还要挑着元墨休沐日来,就等到了六月中旬。 六月中旬,叶存山也休沐。 这件事铺子里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排演都搞得神秘,每天如常经营,都还不知道今天有大戏看。 叶存山上回叫了同窗回家一唱一和的吓邻居,云程觉得太尴尬,没去看,叶存山不开心,这次云程就把他从家里拉出来,带他看戏。 没带圆圆,怕到时太乱,顾不到孩子。 叫了存银,存银要说有空就来,他今天要赶工做件衣裳,不确定什么时候忙完。 云程进铺子找了个空位坐,假模假样来上班。 叶存山往后看,今天一切都很平常。 因考生多,每天来递稿子的人也多。 两人还聊着这铺面是不是要扩建,办公桌都不够用。 云程说不用,“审核一篇稿子要一两个时辰,不能每个人都在这里等,现在是特殊情况,已经在做小卡片了,跟杜家书斋一样,发卡片辨认,到时交了稿子就先回家,过两三天再来问。” 正说着,里头传出了吵架声。 云程眼神兴奋起来,叶存山看一眼,就知道这事儿不严重,惯性把云程往身后护了下,才看向后院。 后院出来个高瘦书生,一副羞愤又惶恐的模样,强撑着体面,说话声音大,人却在发抖,仔细一看,全是纸糊的威风。 吵吵嚷嚷的要人还他清白,不能污蔑他,喊着大店欺客。 看这里还有几个来投稿的书生,就急吼吼对他们说这话本铺子想私吞稿件,还要污蔑他抄录话本。 能来话本铺子投稿的考生,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李涧抄录话本骗润笔费的事。 这群在科举场里沉浮的考生,对这种行为很不齿,对他们来说就是作弊。 特别是快要乡试了,这行为更是踩到了他们的雷区上。 试想一下,有人夹带小抄成功。 大家都是寒窗苦读十余载,被一个夹带小抄的人挤下去,这算什么事儿? 类比起来太过,不是同级别。 但他们这话本写得辛辛苦苦,被一个全文照抄的人比了下去又算什么? 而云程的话本铺子名声极好,真为钱财,去年就不会搞培训班。 今年的《赶考路》也拉足了考生们的好感,此时当然不会盲目站队。 闹事书生见没人被煽动,就跑到铺子外面大喊大叫,又把过路百姓吸引了一圈儿,跟街头艺人开始表演前要先敲锣打鼓吸引观众似的,等这头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他开始大声说冤屈。 -- 第711页 然后就是铺子里新一任的管理出场,跟他唇枪舌战,说他那话本哪里有问题。 最终高光给到元墨,只有一句话:“你当真要我说出你哪里露馅儿了?” 这场戏百姓们看着很乐呵,还有人叫好鼓掌。 云程自己排的大戏,真的看,还是觉得尴尬。 他看叶存山的表情,叶存山也是一脸不忍直视。 算是明白了他在邻居那里演的时候,云程是什么心情了。 有话不好在前面说,这戏演完,还等着云程点评,他俩就先去后面坐。 叶存山问是怎么回事,云程大概说了下,“防不胜防,就只能搞心理战了。” 看杜知秋从前苦防盗的样子,还有各大书斋书局都在盗印的样子,就知道这里没什么版权意识。 别说这类话本闲书了,就是科举用书,也很多都是引用前人的文章和批注,自己在里头添加一点点注释,就能出一册小书。 云程知道在其他地方,肯定有人搞换头文学,书名人名一换,就是新书继续卖,这个他拦不住管不了,就门前这一亩三分地要清理清理,发现就顺手威慑拦一拦。 毕竟想要长久经营下去,从前的口碑跟现在的新鲜都是不可或缺的,炒冷饭没意思。 叶存山就好奇元墨怎么看出来的,“什么法子?” 云程就有点小得意,“没有法子。” 反正用他这个不够聪明的脑袋瓜想不出来。 叶存山就明白云程说的心理战是什么意思了。 本就有契据在,若有鬼,他敢签,就能倒赔。 前头那么一场戏,说明了他们会跟作者本人沟通什么内容,足够要他们警惕害怕。 真有人下苦功去把别人的作品研究透了再来,还有一个元墨藏着“必杀技”,而他们不知道这必杀技是什么。 看他们敢不敢赌吧。 聊着天,前头杂事处理完。 他们都回来,神态全都是激动的,没谁尴尬。 云程跟叶存山就不提这个,只夸,挑着好的说,还夸那个群演的书生演技好。 人是从民驿那边借的,他们有人常年在外地,今天这里的事儿围观群众就这些,还敷粉打底,改了点样貌,换身衣服洗个脸,这阵少往这边跑,出去送信溜达溜达,再回府城就没人能认出他了。 柳文柏这头结束,要去请人喝酒。 剩下的人慢慢散了,元墨问云程以后真有这事怎么办。 云程说凉拌,“预防措施做好,其他的照旧,时不时演一场,再用第一人称写故事,口口相传多了,至少大部分人都不敢来咱们家造假。” 一年到头就是考试旺季时需要注意,平时受距离影响,没这事发生。 反正不可能因几粒老鼠屎,就把粥全倒了,只留碗里的坐吃山空,他们家还是要很多新鲜血液的。 元墨明白意思,就应下回家。 云程夫夫俩闲着没事,出去溜达到安氏裁缝铺,看存银在里头忙得跟只小蜜蜂一样,就没进去打扰。 外头热,逛不了多久,也就是稍微绕一圈儿,听听旁听百姓把这事到处说,就近在外头吃个午饭,也回家了。 一路出了汗,洗澡不便,但对叶存山没影响。 他打一桶井水,去侧屋浴室,整个冲下来,去汗又凉爽。 云程看不惯他总是冲冷水澡,臭毛病说了几年不改,到了冬季时都偶尔躲懒,正热的时候脸皮厚到不行,看着人生气了,还要凑过去嬉皮笑脸的。 云程推他走,“你离我远点。” 夏天他们乘凉都在院里小棚子下,围着竹床坐。 圆圆睡午觉去了,云程手里闲着,今天不想干活,叫叶存山给他拿本书看,“你是不是也要学习了?” 叶存山说今日练字,“静静心。” 书架上清理过一回,云程的书一个小格子都没满。 叶存山看书名挑,有一本侧面没贴标签写名字,他拿出来看,发现是个自己做的活页本,用了书籍的封皮。 翻开看看,是很俗很俗,他早八百年就看过的穷书生套路文,遂放回去——这东西,应该是云程的练笔作品,肯定不爱看。 他拿了一本游记出来,还问云程:“你那练笔的话本是《赶考记》的废稿吗?” 云程懵了下,因为手稿写得很累,他都是宁愿前期多想多构思,也不要写废稿的,。赶考路》自然也是没废稿的。 但他很快想起来是什么话本,后背都惊出了一层薄汗,“你看了?” 叶存山往竹床上摆放笔墨,说就翻开看了第一页,“看起来挺俗的,没发出去的版本好。” 云程:“……是吗,我还挺满意的。” 前阵子自己看,都掉进坑里了。 叶存山笑他,“你满意你怎么不发出去?” 云程看他这样,就知道叶存山真的没往后看,顿时放松下来,“铺子里多忙你不知道?而且我还没写完,没空发。” 《负心状元郎》是他现在解压要续写的话本。 他已经快进到黑皮状元郎发现他的真爱还是结发小夫郎,开始追夫火葬场了。 这狗血味儿这么冲,也就是叶存山能说一句俗,别人不都说好看的! 但不敢顶嘴太过,免得叶存山不练字了,现在要去看他的稿子,那就完了。 -- 第712页 练字么,就随便写点东西。 叶存山写一家四口的名字,想想孩子不在,就他跟云程,就又在纸上写腻歪话。 是长篇炖肉练出来的人,腻歪话写出来,云程都没眼看,把手里游记往他面前一摆,“你摘抄吧。” 说要静心,结果写的字全在撩火,这静什么静。 叶存山老实了。 他生辰快到了,家里过生辰的流程就那些。 蛋糕要做一个,礼物还是云程手工。 说起来,他现在这个解压的话本就很合适送给叶存山当礼物,但他不敢。 从前画画多,平安符跟香囊给叶存山绣过几个,今年想要点不一样的,就说给他做个科举限定书包。 绣是来不及,用画的。 找了块硬纸板,延边剪小一圈儿就开始做。 全铺底色太浪费,也不好干,云程拿纸设计了个海报风的样子,就往纸板上涂色块,红色金色为主。 参照开门大吉的样式,上面横幅就写某某年乡试,下面小字写叶存山名字跟字。 正中间红底,做了金色光芒效果,中间上书“金榜题名”四字。 旁边的色块里依然是填字,写一举夺魁,旗开得胜。 夏天,又是下午太阳烈的时候,弄完就把颜料拿过去晒晒。 色块抹得薄,干得快,小字他写了,中间“金榜题名”的大字叫叶存山写。 叶存山还挺喜欢这类花里胡哨的样子。 从前绣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书包他喜欢,现在做的“金榜题名”样子他也喜欢。 书包都做的挺阔款,里头有夹硬纸板。 云程剪小一圈儿以后,要往外面缝,四周的小孔是叶存山钻的,边缘用粗麻绳固定,整体看起来比较糙,因中间的样子太扎眼,可以掩盖。 绣样要弄一个,等他去铺子里摸鱼做,现在就先将就着。 叶存山这就很满意了,“也就这阵子背背,纸板就很好。” 云程看起来已经不管铺子里的事,但连环画那边盯得紧,其实没得闲。 生辰年年有,不必太费心。 云程夸他一句善解人意,就起来活动筋骨。 天边晚霞浓,又是一天过去。 存银今天回家稍微晚了些,进屋就在后悔没跟出去瞧热闹。 “我听说了好几个版本,他们都说不出原汁原味的文戏!” 文戏是指在话本铺子门口,柳文柏他们跟那书生对峙剧情人设的东西,因一来一回吵得很快,所以听起来很精彩。 云程对他招手,“想看吗?” 存银点头如捣蒜。 云程就回屋给他拿了稿子出来,“他们几个都照着背的,你看这个就够了,脑补一下你大哥跟人吵架的语气就行。” 叶存山:“……我没那样。” 存银:“好!” 答应后,他懵了下,“啊,那个是演的啊?” 他今天还真亲实感的生气了! 有这效果,这场戏就排演值了。 晚饭前,一起收拾东西。 云程把游记放回书架时,没去藏《负心状元郎》。 等晚上叶存山去冲澡的时候,他就把里面稿子全部替换成了白纸,稿子又夹进他记录工作备忘录的本子里。 他想着,怎么都要等火葬场烧完以后,再给叶存山看吧? 叶存山想不到枕边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藏小秘密。 而那小秘密他还翻看过,就差一页之隔,就能发现那位书生是个黑皮。 进屋来,他跟云程说:“我有好些同窗最近都心浮气躁,约着模拟考的人慢慢变少了,我怕他们在谢家闹性子,提议说现在天气太热,先停一停模拟考,大家休沐日时,也都放松点,别崩太紧。” 想去谢家借用考棚的,还是能去。 数月下来,都已经熟悉了。 只是人少,组织起来就是叶存山平时在自家考棚的作用,在考棚做功课作文章。 看看陆举人会不会给他们批改,或者谢晏清那边有没新题目共享。 这想法说出去,大半同窗都松了口气,都是因为身边人全在努力,所以不好意思不去,其实已经累得不行了。 叶存山也正好从模拟考里退出。 “我能在自家考棚待着,天热,不想两头跑。” 云程觉得挺好。 这样休沐日,他们白天能见见,不像之前,一去考试见不到人影,跟全月无休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210章 乡试 晚上没闲聊到很晚,收拾收拾就睡觉。 次日,叶存山背着新书包出门,比平时略早一点,往杜知春家的方向去,一看就时为了炫耀的。 存银躲后面笑他,又觉得这样挺好的。 吃过饭,云程跟存银一块儿出门。 他打算去裁缝铺子扯点布,买点彩色绣线带到铺子里摸鱼。 存银也要添置点布料,他最近娃衣做得多,布料跟线都要没有了。 云程问他还买不买金丝银线,存银不要了,“难缝得很,而且府城的财主没我想的多,有钱的人家不敢买,敢买的没那么多银子,我在铺子里观察了好一阵,也听安掌柜跟我说了些娃衣行情,怕这娃衣砸自己手里,后头是便宜卖的。” -- 第713页 金丝银线的本钱挣回来了,但价格没抬多少,利很薄。 只能说他能借此练手,知道金丝银线的手感,不算太亏。 晨间铺子里人少,云程跟存银都是懂行的,不需要伙计多介绍,自己摸摸料子看看线,就知道要哪样。 存银现在在外面,不会什么都说,人还是活泼的,但家人家事他很少讲。要说就说手艺上的,说说客人们,所以铺子里的人知道他跟家里嫂子学的刺绣裁衣,但具体是谁不清楚。 听存银叫云程大嫂,有人看过来,瞧着云程年岁不大,样貌出挑还一身书卷气,没把他当裁缝看,又自顾忙自己的。 存银开始给客人量体裁衣后也没逾越,衣服都好好做没躲懒,安掌柜乐意卖他个好,收钱时抹了零头,另外搭了些碎布头。 这碎布头恰好是云程要用来当色块缝的,挑选好可以不用单□□或买。 东西由云程一块儿拿回去,存银回家能轻松些。 等他走了,铺子里才有人问存银,“你有几个嫂子啊?” 要是在村里,存银的嫂子就数不清,在府城,那当然只有云程一个。 再细问,得知存银是云程教出来的,好些裁缝不服气,“他这么年轻,会写话本还会刺绣做衣裳?” 存银翻了个白眼。 这算什么,他大嫂还会织毛衣画画,还会造纸术呢! 这些他不跟人说,就傻呵呵笑两声,顺着话说:“是啊,我大嫂特别厉害。” 手艺人之间,想交流,又怕自己被偷师,欲言又止了很久,没人继续说了。 存银也不介意,有客人来,他就看着找活干,没客人来,他就忙自己的。 云程到铺子里也是,各处看看问问后,就到画师堆里找个空位坐。 他们这办公不好在前面,是在后面清了个房间出来,比前面凉爽些。 今天过来,庆阳把他们前面定稿的部分给云程看。 因进度问题,他们每天产出就那么些,有时严格起来,一天没一张稿子,这些画稿就都是云程看过的。 现在是细化后的线稿,把台词也填上去了,整体看着会更舒服些。 上回的《王家村》是云程遇囍写的稿子,他再自己做主笔,台词一手包办了。 这回的《冥婚》就抓了柳文柏的壮丁,叫他来填台词,风格跟原稿很贴。 中间有两话衔接不够好,云程指出后,看是补一张图还是再重画这个情节,其他没有。 庆阳把稿子搁桌子上敲敲归拢齐整,问云程:“你今天不帮忙了?” 云程说帮,“我就坐这儿,有事叫我就行。” 他打下手不是干固定的活,是哪里有活去哪里。 这部分定稿以后,他就能不主动帮忙,放这个小团队自己运行去。 有问题先摸索,有困难先讨论解决,再多磨合磨合,等他以后不参与进来时,这个部门也能独立运转了。 庆阳把消息带给了钱满盈。 钱满盈想了想,大家一起合作数月,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就跟其他画师直说了,有问题可以问,但要自己先想想怎么处理,想不出来再问。 这个安排下去,云程又不管话本那头的事,摸鱼时间就多了。 同样有空摸鱼的还有金掌柜。 柳文柏适应力好,已经能管铺子里大部分事情了,他现在主要是兜底用,忙不过来搭把手,平时也跟云程似的,不会主动去揽活儿干。 闲着,两个闲人就聚到一起。 云程绣花也能聊天,不影响金掌柜叨叨叨。 他多年没回家,说起家里人言语神态都藏不住想念。 聊聊家里父母妻儿,也讲讲家里常吃小菜,往年夏季,家里都是怎么过的。 他跟云程说,“其实算起来,还是在府城的日子好一些。” 钱多事少,主家不严苛。 跟京都一样,他作为掌柜的,很少有假期,基本全年无休守铺子,但因为云程会提拔管理层,各人有各人的职责分工,定位明确。分下去了,他就轻松,出了问题,也能很快追溯到源头,比京都轻松很多。 想着往后去京都,还是在云程手下干活,他没忍住笑,“我那些老伙计要羡慕我了。” 云程叫他别急着找人说,“京都没人,府城这里才培养出来一批管理,到时看情况,还得是你先忙,撑着铺子里,人我要慢慢找。” 金掌柜说就算跟培训班之前一样,他也轻松很多了。 “别家都是掌柜的亲自审稿,有审稿人,也不在铺子里。” 云程知道,他最初去杜家书斋投稿时,就是掌柜的看,后来是杜知秋看。 聊着天,柳文柏摸过来,看他们闲着,分了两小筐信件过来抓壮丁。 这、一筐信件是问的写作相关疑问,是贺泉他们筛选出来的,不好回答,怕误导人的,等着云程看。 另一筐则是读者写的信件,给金掌柜看看,要不要回,又怎么回。 云程对读者信件感兴趣,没有网络反馈,他要听读者们的声音,还得自己去大街小巷上溜达,去酒馆茶楼看看,很不方便。 放下绣样,问题先不看,云程拆了些读者来信。 看了就写回信。 古代寄信贵,路途遥远,特地来一封信不容易。 他自己就写了两三封,余下都是金掌柜跟书童代笔。 -- 第714页 回复简短,有些是小段子,有些是祝福。 回信与信件答疑,还有给画师们打下手,都是他慢悠悠做的事情,没把自己逼太紧,到月底时,他绣样做完,叶存山再次休沐,他也跟着休息。 忙起来不讲究虚礼,叶存山今年的生辰办得简单,就家里人一起吃蛋糕、许愿,叶存山饭量大,再得一碗长寿面。 云程给他两个绣样,都不是正生辰的时候送,有就不错。 今天休沐,叶存山不去考试,还是在家里练字静心。 连着两次休沐都这样,云程就问他是不是心里有事,叶存山说快要考试了,他身边都是考生,府城考生也多,总会受点影响。 很多人都不止一次考,每年被刷下来的人不知几何。 往外走,总能听见书生们聊天,多半在说考试的事。 府学里也是,连相熟的其他书院的书生,见面都不能免俗,全都围绕着这个话题。 叶存山问过彭先生,他文章水平还是稳,文风看不出来心浮气躁,被这气氛影响不深。 他不想让这细微的东西于暗处来影响他,平时学习任务重就算了,休沐日总要多写几页字,静心养性。 没被影响就是好事,云程不敢说太多。 有时数字也能带给人焦虑,八月乡试,五月时他能忙自己的,六月时他能边干活边摸鱼,进入七月,他就难以平静。 被他夹在备忘录里的话本,平时写不写都行,藏着不给叶存山看,也没急着完本。 看时间近了,他也跟着有紧迫感,压力骤增,不敢在叶存山面前叨叨,就想找个地方宣泄情绪,一下没收住,本子都厚了许多,叶存山看了,还以为他在铺子里多忙呢。 云程被问起,哪里敢说实话。 七月里,存银也辞工不干了。 最后一个月,他要留家里给大哥当后勤,也是夏季要结束,他该收集的资料都差不多,可以不干了。 府城夏冬两季漫长,参照往年天气,到中秋过后,还有秋老虎在,一直要进入九月,才能凉爽几天,然后就迎来雨季,再骤然降温。 安掌柜用这个理由留存银,想要他再多干一阵,到八月再走不迟,毕竟考试也不是八月初。 存银那里肯听他的,他的望哥成龙的梦近在眼前,谁要苦哈哈的当小裁缝。 现在就要开始养肠胃跟口味,要叶存山能吃下去清淡的饭菜,把顿顿带辣才能下咽的毛病改一改,怕考试时口味影响,一直吃不好,更吃亏。 也怕吃坏肚子,那还不如挨饿。 现在还早,能一天减个辣菜,再到一天少一顿辣菜,隔天少。 叶存山说是不用这么麻烦,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云程说给他扯棉布做里衣,到时能换换,叶存山都说不用,说他以前也不是没糙过,几天不洗澡换衣服罢了。 真是被人照顾久了,就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云程说他,“你以前是能吃苦,也吃过苦,肯定有十天半个月不换衣服不洗澡的时候,可你看看你现在,出点汗都忍不了,我叫你等等热水你都不听,打一桶井水就往身上淋,带衣服都是给你个安慰,你到时只能用汗洗澡了。” 叶存山:“……” 他现在都已经难受起来,想去洗澡了。 存银也说,“我之前给你炖脑花,清汤的你都吃,现在不加辣不吃了。” 叶存山:“行,都听你们的。” 他上学还是要养身体,今天在家就说说,没真的做,存银辞工第一天,做了些重油重辣的好菜,没上桌就满屋飘香。 上桌后就让哥嫂都多吃点,“往后有一阵子,你们都不能吃这么好了。” 云程本想说,他就不用了吧。 注意到叶存山在看他,闭闭眼,忍了。 夫夫一体,有难同当,不吃辣就不吃辣。 说起来很痛苦,实际在一天天减少的过程中,存银没直接减少菜,而是逐渐降低辣的程度。 正天热,每顿饭都有汤水,也会煮绿豆粥,这都不是辣口的。 从这里过渡下来,一家都接受良好。 圆圆看大人们跟她吃的东西一样,没再有那种颜色重,味道重的菜式上桌,还好奇问。 他们就都顺着圆圆的话说,说是想跟她吃一样的,圆圆就开心得很。 到这个月份,铺子里的杂事很少来找云程说,怕他烦。 云程闲着,压力反而更大,对比起来,叶存山这个考生,都没他紧张。 然后在八月初,一切准备就绪时,他腹泻不止。 看起来就是“考试恐惧症”,很多考生要进考场前,心理状态不过关,就会这样。 云程来这里后,为数不多的几次生病,都有伴随腹泻。 他脸皮薄,很难忍受身上异味。 特别是现在天热,一点点难闻的味道都会被发酵。 他也有小哭包属性,生病只是令他虚弱,但心理上的难受让他憋不回去眼泪。 叶存山拿帕子给他擦擦脸,叫他别当回事儿,“我都没说什么。” 云程都不想要他在跟前凑着。 一种很奇怪的心理,陪着他,他不舒服,感觉很羞耻尴尬。 不陪着他,他又七上八下,胡思乱想。 上回也这样想的,内心深处还是依赖更多。 -- 第715页 不过眼下还是要叶存山以学习为主。 还有几天就要考了。 一想这个,云程就浑身难受。 叶存山说:“就当你替我紧张了。” 叶存山要真是会紧张的人,云程就听了这个安慰,可他不是。 云程使唤他把药拿来,“我抓紧喝了吧。” 争取在考试前好,不让叶存山担心。 叶存山问他是不是怕没考上。 云程瞪他,不许他说这种晦气话。 叶存山觉得还好,“不跟其他地方的人比,整个居安府,最好的书院是府学,我案首入学,至今考试都能在前三甲。即使不能套用到科举成绩,也能当个参考。就好像府试之前,杜先生说的那样,有时学识技巧都够了,也要一定运气,看能不能碰上喜欢这个文风的考官。我该做的努力都做了,大不了就是再读三年罢了。” 若是没写《艳.遇记》,再读三年,他可能会心理失衡,吃不下软饭。 有作品兜底,有挣钱能力,读书压力就小,至少他不是把家庭重担都压在夫郎身上的人。 云程看他眼神清澈明亮,表情坦然,脑中紧绷的弦跟着一松,“嗯,咱们努力了就好了。” 他这次生病,算起来是心病。 心结解了,身子就好了。 看起来还是虚弱,但在考试前几天,能出院子,跟着一起检查检查考篮,看看相关物品都带齐没有。 旧考篮,之前考试都用这个,一切都顺顺当当,也没哪里坏掉,叶存山想用就用。 这次考试要在考场待十天左右,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知道检查得严格,食物沾手可能都吃不得了,存银也给他做了结实的烙饼,切了肉干块。 能带进去就带,带不进去另说。 碎银跟铜板换了挺多,这只能解决吃喝问题。 云程看过考棚,比他想象中小很多,自家盖的,叶存山都没往大了盖,就要挤在小小的格子间里,习惯环境。 一天待着还好,十天待下来,人骨头都要发酸了。 所以病好后,云程也执着给叶存山按摩踩背松松筋骨,回头能好受一些。 算好日子,等他出来时,再好好泡澡洗洗,还能继续按。 叶存山说云程像供祖宗似的。 云程想起来一个网络流行语:要是考上了xx学校,族谱就从我这辈开始写。 他说给叶存山听,叶存山笑得不行,“我这不行,就是考上状元了,也得回去给祖宗们磕头,谢他们保佑。” 云程:“真有状元,磕头就磕头。” 前面几次考试,云程没这种紧张样,说了陪考,实际半夜里根本起不来。 挣扎着爬出被窝,走路也是发虚发飘的,像要晕倒一样。 以前他以为乡试会去京都考,说他怎么都会陪一场,没想到还是府城。 他让叶存山起来就叫他,前一阵为此生病,叶存山没瞎心疼,该叫就叫,省得云程睡醒瞎想,这后头十天半月不见面,哄也哄不着,别又病了。 云程就是没熬习惯夜,醒了,靠意志力能撑着出去刷牙洗脸。 他让平枝姑姑泡了茶,洗漱完就咕噜噜灌了三大杯提神。 早饭存银准备的,他比云程走心,夜里就没睡着。 从前就精力旺盛,若没事,能拉着人叨叨聊一宿,现在看着也精神奕奕,不像通宵的人。 云程感叹声:“年轻真好。” 然后一起吃着鸡蛋饼跟蔬菜汤,吃个七八分饱,再带个食盒出门。 杜知春今天有柔娘送,知道云程他们会去,所以敢出来。 小巷子里等一等,庆阳也送罗旭过来了。 往外大路上再等等,谢老板带谢晏清也来了。 一行人要蹭谢老板的茶摊。 财大气粗,也难在贡院旁边买到摊位,他重金租了个茶摊,位置挺好,提前给相熟几家说了,到时能在茶摊上坐着等点名。 路上有灯笼,考生多,灯笼多,夜色都被照亮,不用紧盯着脚下的路。 真到要入场这天,他们聊天的话题反而轻松了起来,聊些吃喝,说说自己带了什么,再又祈祷不要分到靠近茅厕的考棚。 存银跟谢晏清聊天,问他这次找考棚怎么弄。 谢晏清说他去衙门问过,不识路,可以找小吏带。 “我入考场,他要送我去考棚。我出考场,他要带我去见考官。” 不能随便扔半路上。 存银怕他被穿小鞋,万一小吏反手把他绑了,说他行迹鬼祟,疑似舞弊,不就完了? 谢晏清说:“我找他买吃的,一个饼子,别人最多二十文买下来,我给二十两。” 存银:“好,你又能带元宝进去了?” 谢晏清说全是碎银,“只能这样了。” 真是可怜。 大型考试,宁愿早到等开场,也不在家里墨迹到迟到。 他们这次有茶摊坐,等待时不难熬。 周围嘈杂,也要注意着贡院那边的动静,入座后,有吃有喝,但基本不说几句话。 直到开始点名入场,叶存山他们几个考生单独过去,他们都没敢放松下来,老远听着,一声点名一声到。 把熟悉的名字都听完,才松了紧绷的身体,背上都是一层冷汗。 他们没急着走,一直等到贡院关门,外面摊贩跟考生家人逐渐散去,才随大流回家。 -- 第716页 这一次,最轻松的就是庆阳了。 罗旭一旦承认自己考不好,认清陪跑的现实后,心态就特别稳。 他不用忧心前途,送人顺利入场就一身轻。 柔娘跟在后头,问云程他们的搬家计划。 “是贴榜以后就走吗?咱们约个日子一起?” 柔娘这么问,就是很自信杜知春能考上,云程先接了个吉利话祝贺,然后问她家是怎么去。 是搬家,还是为短期备考。 柔娘说是短期备考,“我家比较复杂,要等他科举路结束,才好定下在哪里定居。” 短期陪考带的东西少,云程他们搬家,是租的大船,可以同行。 但柔娘说只结伴,不同船。 “去一趟京都,要给太爷备礼,我们带的东西也不少。” 这礼,一方面是孝敬,一方面是希望京都直系能对杜知春有提点。 云程懂的,“我们提前租好了船,快的话九月出发,慢的话就十月,总归今年是在京都过年的。到时都收拾好,互相对个日子约吧。” 九月里有雨季,他们想避一避。 真考上了,还有谢师酒要请,府城这边要热闹应酬一阵。 一路聊着,到家里时,云程才惊觉他也被柔娘带得好自信,处处计划,都当叶存山会考上来准备。 这想法占上风,他心情也松快。 难怪都说要自信,不要消极。 作者有话要说: qwq 白天家里停电了,晚上才开始写,暂时更这么多,等我睡醒再多写点 然后是程程小山双人图出稿了,小山真的好黑[捂脸],我明天看看是放封面还是哪里qwq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211章 考试结束 乡试从八月初九开始,每三天一场,考三场结束。 考试是早上进去,当天结束。到天黑时可以续烛,过了最后期限就会被叫停,必须交卷。 交卷后,人还是在贡院吃住。 困在窄条的考巷里,各种异味往鼻孔里钻,也有各类嘈杂声往耳朵里挤。 因耗时长,在乡试时,考生甚至能自己做饭。 巷子里炉子一生,在这暑气未消的八月,滋味别提多酸爽。 叶存山带了饼子肉干还有水,另外是碎银,可以找小吏买,自己不用去生火遭这个罪。 这环境如此,没有自己做味道就能好的说法,也省得出去挤。 考场规矩严,少做少错。 同考棚没熟人,他也少说几句。 吃饱喝足,看其他书生开饭,他才从考棚里出来走动走动,伸展下腿脚筋骨。 他没书生的薄脸皮,跟存银一样,有社牛属性在身上。 这时活动筋骨,就广播体操最管用了,用时短,还能都活动到。 连着跳三轮,叶存山就去买水擦脸,顺便擦擦身子。 挡雨的油布往下一放,挡光也挡视线。 距离他考棚近的书生说他看起来淡定,想来今天第一场发挥极好。 第一天要写七篇八股文。 《四书》义三篇,经义四篇。 有前人分享经验,说乡试三场,专重首场,首场里又尤其重视首篇。 而有的同考官耐心不足,首篇里又只看前四句。 如此一来,破题承题就尤为重要。 小吏还会巡场,给后头一环的起讲盖章。 为了能在盖戳前把起讲写了,同时让破题承题亮眼,很多人为了应试,走偏路,去背优秀文章的开头。 数量取胜,开了篇,后头写不下去,为雕琢这篇,耗时很长。到后面交卷时,最后一两篇文章就会发挥不好。 同时,也怕虎头蛇尾,首篇有了吸引考官的破题,却没有得好评的内容,考试结束后,他们心里都惴惴不安。 叶存山被人搭话,没瞎傲气,随手拿了罗旭跟柳文柏的人设用,跟他们说:“我反正也考不上,我急什么?考不上就回家杀猪,杀猪不比读书简单多了?” 他这体型,说屠户家的儿子,大家都信了。 再看他大咧咧,吃饱喝足就睡觉的样子,真不像是正经考生,慢慢看他的人就少了。 可能是因为他这个“屠户之子”坦诚自己考不上,就是来陪考的,附近考生对他的好感度要高上许多,后两天闷里头无聊,会来找他说话,问问广播体操,做了饭,能给叶存山分口吃的,灌一壶热茶。 叶存山与人相处上,是看对方态度来。 待他真诚,他不好再把自己的谎言戳穿,考试期间搞人心态,就说了些心灵鸡汤,稳心态的法子。 配合云程教他的深呼吸、冥想,周围的焦虑气息淡了些。 第二场开考顺利。 论一篇,诏、诰、表、判五道。 考试时间一样,当天结束后,坐叶存山对面考棚的书生惊讶问他:“你怎么写那么顺溜?我一抬头你都在写,再抬头你还在写,你都没停过。” 叶存山:“进来前临时抱佛脚,练习写了几篇文章,趁着我还记得,我抓紧誊抄上去。” 在场考生:…… 他们这里考试顺利进行时,家里东西又经过了新一轮的收拾。 叶存山的书都可以装箱了,这些装进去前,云程跟存银叫上了勤学,有彭先生帮忙,重新做了一次分类,书脊上都贴了小标签标注数字,代表书号,然后编录册子,做了目录索引,分类整理。 -- 第717页 等到京都时,他再给书架划分区域,找书就方便了。 家里这书架小了,放一批上去,就要拿一些下来。 装箱的书翻找困难,去京都后肯定还会买别的书,云程打算弄个大书架。 这事儿就白天忙忙,到了夜里,他闲下来,脑海中就又许多不可控的想法往外冒头。 前两天他还跟存银睡一屋,晚上能聊聊天,转移注意力。 抵不过这小孩儿精力旺盛,云程熬不住,跟他分屋睡了。 奇怪得很。 聊天的时候他犯困,不聊天,他还闭眼就被杂乱思绪扰得睡不着。 想叶存山。 不知道他考试顺利与否,也不知道他在那么窄小的考棚里睡觉会不会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地方的木板也不知结实不结实,叶存山长得高大,要比普通书生重很多,万一木板睡塌了…… 越想越睡不着,想多了心浮气躁,还觉得热。 云程摸黑爬起来,点了蜡烛,趴窗口看一眼,存银屋里灯都灭了。 不好过去打扰,他就自己坐桌边找东西解压。 最方便的就是画画了,拿了纸笔就能动手。 拿来以后,他下意识画叶存山,越画还越想念。 这感觉他无法形容,想起来上一回分开,为了阻止这些很没道理的想念,他是写了话本,把叶存山写得可恶,才稍稍忍住,就把本子翻出来看。 他七月时写了许多,书里状元郎的火葬场都要结束了,显然不适合现在来预曦正立。续写。 云程盯着上面马上就要大团圆的结局,思想天人交战。 一边说大团圆结局再搞事,很没职业道德。 一边说他也不发表,写了自己看的东西,这又怎么了? 最终还是职业素养占了上风,他不搞事了,快速翻阅后找了几个很可恶的场景,画了速写草图。 画叶存山跟别人搁一块儿,他干不来,就画这个“渣渣”磋磨他。 三幅过后,云程心平气和去睡觉。 七天说长不长,对于很多人来说,一晃眼就过去了。 对部分人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考生们在里头熬日子,臭烘烘的环境,又热又闷又压抑。 有考卷时,绞尽脑汁。没考卷时,就在熬时辰。 在外的考生家人也提心吊胆,没等到考试结束,他们永远不知道结果,不知道考生会不会犯事半途被赶出来。 云程的紧张在夜里,谢老板则是日日夜夜。 到了乡试结束这天,他们几人结伴去接人,看见谢老板的人,都给他憔悴消瘦的脸色吓了一跳。 谢老板抹了把脸,“知道身体重要,但睡不着啊,满心满脑子都是科举,太难熬了。” 谢家没把学习压力给到谢晏清,场外老父亲独自操碎了心。 还好他家儿子自觉好学,品行也是好的,不然难熬还糟心。 路上他们就宽慰谢老板,他说今天不来最好,怕谢晏清看见他这样有压力。 想想又觉得,乡试这么大的事情,他再怎么都要来接。 “也长大了,经得住事。” 家里没出事,无非就是为他前程忧心罢了。 考完以后任何事情都不可逆,就随缘了。 这次接考没继续蹭谢家的,他们都请了人。 不确定会不会一起出来,免得接都接了,没立刻道上吉利话,少了流程。 那头人多,全都被接考的挤满。 他们这次请的人,是镖局里出来挣外快的镖师。 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往里挤得顺顺当当,看着不像是来接考的,像是来找茬打架的。 有人不满意被挤开,看一眼他们的体格,便都不敢说了。 等到考场开门,里头第一批考生出来,这些接考的,就又往前跨出好几步,不管要接的人出来没出来,好位置要占着。 跟之前几场考试一样,叶存山、杜知春两人要快一些。 求稳妥,会在第二批出来,这次实在是在里面憋了太久了,是个人都受不了。 题目答完,仔细检查,再誊抄好,就去交卷。 等凑齐人,等时辰,都比在考棚里憋着好。 一起出来的还有罗旭,他都陪跑了,就不假装勤奋努力了,早点回家洗澡睡觉才是正事。 可惜他们出来,也走不了。 硬生生被一群乱七八糟的接考围着,被迫听了满耳朵吉祥话,才在考场关门后,等来片刻安静,有了往前走的余地。 老样子,还是认叶存山。 叶存山也认识些镖局的人,眼神对上就能打招呼,说两句话,就带着杜知春跟罗旭两个文弱书生一起顺当到了茶摊。 谢老板一看没有谢晏清,就灌了一大口粗茶,叫他们先回家,“都辛苦了,你们回家收拾休息吧,都要考试结束了,大不了就是最后被扶出来。” 被扶出来还是好的,至少可以省去自己找路的事儿,对谢晏清来说是好事。 三个书生身上都有不同浓度的难闻气味,汗味臭味混杂,人看着也疲惫,便没跟他客气,只说接到人后,顺道说一声。 他们都同路,但回家时各家说各家的话,没扎堆唠嗑。 云程跟存银分着,把叶存山手里的考篮跟书包拿了,要他手里轻快点。 -- 第718页 路上很吵,简要问几句,就先回家。 家里早上就在烧热水,都闷在桶里放着。 现在回去刚好倒进大浴池,能舒舒服服泡个澡。 天热时,七天不洗,想想就难受。 倒水这活儿他能自己来,云程叫他歇着,吃碗饺子填填肚子再去。 吃饱了不好泡,这饺子就八个,吃个半饱就成。 圆圆看叶存山回来,朝他跑来,想要抱他。 结果被叶存山身上的味道熏到,硬生生在叶存山跟前两步远止住了步子,眼里泪花都凝注了,不知道要不要掉。 叶存山问圆圆:“不记得我了?” 三岁半的圆圆承受力好了很多,大人们一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她也适应了一天里只有那么点时间是用来陪她玩的,到了家人休沐时,她才能有一整天都跟爹爹叔叔们一起玩。 对叶存山出去考试这件事,圆圆被车轱辘讲了几次道理,知道要睡六次觉,她爹爹就回来了。 她想见叶存山,恨不得一天睡六次,又被说是要天黑睡才管用。 天黑睡也行吧,圆圆有时夜里会饿醒,算起来就是两觉。 结果不止是天黑睡觉,还要一觉睡醒到天亮才算。 她都委屈哭了! 总体来说是没有闹的,更没有到点就在院里眼巴巴看着。 圆圆站原地好一会儿,憋出一句:“你身上好臭。” 叶存山没忍住笑,知道圆圆爱干净,没去抱她瞎逗小孩儿,说等会儿洗洗就香了。 圆圆知道的,她洗洗也会香。 换洗衣物都准备好了,厨房还有香味飘出来,勾着人馋虫在肚里打滚。 到了能洗澡的地方,叶存山身上也比在考棚里痒。 他都不想泡澡,想拎桶水就往头上浇。 快速吃完,他就进侧屋洗澡间。 温故知新已经给他把水倒好,云程伸手试过温度,想想热水澡的舒缓作用,还是选择了稍热一点的。 他拿帕子擦擦手,问叶存山要不要搓背。 云程肤白,没休息好时眼底的乌青色特别明显。 他心思又细腻,抗压能力稍弱,这七天对他而言,不比叶存山这个考生轻松。 叶存山不使唤他,“多备些棉帕吧,我头发也要洗。” 出来再早,一番折腾完,也要到傍晚。 晒头发不行,烤头发太热,就用棉帕多吸水。 这些云程想到了,已经备好了。 看叶存山这就开始脱衣服往浴池里进,是没要他搓背,也没要说腻歪的话样子,云程就不在这里干看着。 怪怪的。 他一出去,存银还嘿嘿笑,“大嫂,你们不一起洗啊?” 这哪里能一起洗? “他下去,水都要黑一圈儿,我洗了白洗。” 木桶空出来后,在叶存山泡澡的时候又蓄了几桶热水提进去。 叶存山不加水泡,还能泡完冲一下,洗洗身上的脏水。 云程进屋又拿了些棉帕出来。 家里买得多,多是冬季用来擦头发的。 离开的日子要到降温时,也觉得叶存山会用到,都在外面。 想想没其他人用,云程就都拿出去了。 存银算着时辰差不多,就去备菜忙活。 今天听云程的,做些家常小菜就好,味道不用太重。 另外炖了母鸡汤,香味馋得隔壁小孩儿在门口晃悠了好几圈。 这些做晚饭够了,另外还有一个蛋糕。 第三场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考,中秋节是云程的生辰。 被乡试冲淡,除了蛋糕月饼,就是存银新给他做了个笔袋。 其他没有,看叶存山记不记得了。 叶存山泡澡泡得眼皮打架。 初进来时觉得热,适应温度后,往池壁一靠,就感觉浑身上下的疲惫都被冲刷,藏骨头缝里的酸劲儿也被泡出来,整个人都舒服得不行。 里头没人,他怕闭眼就睡过头惹人担心,没加水泡着睡觉,缓过神就搓洗身子跟头发。 洗完想再冲冲,看看两半桶冷水,和两整桶热水,叶存山掺半,冲了温水澡。 出去时天还没黑,云程把竹床收拾好了,问他要不要再吃点东西,“喝汤吧?鸡汤炖好了。” 叶存山不喝,“不是很饿。” 那云程就叫他躺下,给他擦头发,还能顺便给他揉揉头,放松放松。 叶存山伸手往云程头上揉了一把,“别忙了,你也歇着,我看你也累。” 云程的累跟叶存山是不一样的。 他每天半夜三更不睡觉,写完了叶存山是负心汉的话本,还跑去画了他怎么渣渣的图,这时既是关心,也是心虚。 叶存山跟他说了几句,叫圆圆过来。 他不躺着,就坐竹床边,圆圆要抱抱,叶存山没空手擦头发,云程就绕他后面给他擦。 叶存山问云程晚上要不要看月亮,云程刚好问他考试怎么样。 夫夫俩同时提问,都愣了下,再又一起说:“你先说。” 后面是叶存山先说,是他考试的事,家里人牵挂。 “一切顺利,考题我都答得很顺,就看考官愿意给什么批语了。” 他自我感觉挺好,一切顺当都会答,心态很稳,不说超常发挥了,至少是平时的水平。 -- 第719页 按照平时考试的成绩来说,他成绩会靠前。 但整个省的考试,各地都有优秀学子,而录取名额有限,文章这事,又会受到考官喜好影响,变数是有的。 他不能凭感觉直觉来,只能是多考几次,有经验。 现在的经验都是模拟考给的,说得很保守:“考得都会。” 这样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qwq 腱鞘炎有点严重,手掌手指都是僵痛的,白天贴膏药不敢动,拖到晚上还写得慢,我这情况,更新量稳不住,可能会比预计时间晚个几天完结,对不起大家 状态好点我会多更,今天就这些了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212章 出考场已经是下午,回来洗洗弄弄的废时间,晚饭上桌时,天都蒙蒙黑了。 谢老板跟谢晏清是踩着夜色上门,说考试顺利。 谢晏清因路痴严重,这几天一直闷在考棚里不敢动。 还好位置不错,是靠巷口的号房,离屎号远,也能通风。 前面都顺利熬过来了,到最后一天,他怕跟上回科试似的出岔子,就续烛等着小吏来扶。 试卷顺利交了,他也被送出考场,现在只需要等贴榜。 叶存山看谢晏清虽憔悴,但双眸明亮,就知道他答题肯定也很顺利,说话都轻松许多。 “也可以准备去京都了。” 谢家有准备了,即使考不上,也要把谢晏清送走。 叶存山闻言顺道问了下他家什么时候去,到时看看能不能结伴。 谢老板说要到十月左右,“想避开雨季。” 若真考上,也有许多应酬。雨吸湪 再寒暄两句,谢家父子就不多留,往家里赶,拜托叶存山叫人去给相熟几家说一声。 这边近,叶存山叫温故跑一趟就好。 晚饭丰富,除却蛋糕跟月饼,还做了一桌好菜。 叶存山先前吃了饺子垫肚子,缓了一阵,可以开开荤。 存银没做重口,除却汤,就是跟素菜混炒的肉片,叶存山吃着没问题。 他问家里这几天的情况,存银跟他说一切都好。 存银辞工后,继续当起了小管家。 在家里闲着,他还做了一身青衣——举人会穿青衣,跟蓝衫区分。 另外准备了些红包,炮竹也买了好些。 这些东西都在他房里放着,不给大哥说,等成绩出来再看。 云程叫他说说考场的事,“待那么多天,里面有趣事吗?” 叶存山就捡了几件事说。 他们考巷没有舞弊的人,考完后大家情绪焦虑,但都顺利交卷了,没出岔子。 乐子是没有几个能看的,只能说说他装学渣,说读书不如回村当屠户的事。 也说他教人跳广播体操的事,“开始有人嫌弃丢人,说像耍猴的。憋两天就受不了了,浑身筋骨都发酸,地方也小,就跟着一起跳了。” 围观的还有小吏跟士兵,他们这些可以轮班,能满场巡逻走动的人,不懂书生憋得骨头都伸展不开的苦,真把他们当猴子看。 听说一个考巷里,大部分人都带了炉子自己烧水做饭,云程跟存银有点后悔没给叶存山带上,他自己倒是无所谓。 “村里烤纸的窄巷知道吧?我觉得考巷里炉子烧起来,跟那个差不多,我老远看着都热,让我自己做饭,我要热得昏过去。” 虽这样说,但能自己烧热水总是好的。 叶存山说他跟人相处不错,愿意花银子借用,热水热饭干嘛的还是方便的。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一句顶个学渣名头好办事,“不知道杜知春什么情况,明天去问问。” 饭吃得差不多,就把蛋糕端上桌,流程一样,分完吃完,就结束。 延后分蛋糕,是要圆圆吃饭垫肚子。 蛋糕做得小,一人一小块刚刚好。 叶存山下午泡澡洗头发了,晚上不用再洗,云程跟存银收拾洗漱的时候叶存山带圆圆在院子里消食。 圆圆不喜欢看月亮,太小太矮了,觉得仰头看很累,虽然她平时看大人也要仰头。 月饼已经吃不下,就想骑亲爹肩膀上吹风玩,笑声又奶又脆,听着人心情都变好了。 闺女哄得差不多,叶存山送她回房睡觉,圆圆问他还出不出门。 叶存山说要,看圆圆扁嘴不高兴,他说:“下次带你一起。” 圆圆就开心了。 今晚都不赏月,做好的月饼没谁吃。 存银回房后,云程就叫叶存山回屋休息。 他们这住处位置挺好,正繁华地段。 今天第一天考完,站院子里还能听见外面考生的声音。 大声哭嚎的有,大声狂笑的有。 没去围观,不知具体情况,听着都是压力太大,给憋坏了。 进屋后,云程说这两天也不好出门,感觉外面乱着。 叶存山应是,“过几天应该会好点。” 他有给云程准备生辰礼,到房间没藏着掖着,从书包里拿出来。 他去考试这几天,家里已经前前后后收拾了好几回,书本都装箱了,唯独他的书包是盲区,云程没动。 书包里的都是叶存山会常用的,没必要收拾。 除非夫夫玩闹,云程想抓叶存山小辫子,也不会去摸他口袋翻他包。 -- 第720页 也就没发现,那里面还藏了一个给他的礼物。 一堆木片,还得组合一下。 叶存山叫他等等,云程跟他一块儿坐桌边。 底部拼好,他就知道是什么了。 “文具盒?” 叶存山给他弄了个豪华款文具盒,底部配了轮子,但实在没见过小汽车,也没见云程画过,就按照他说的,弄了四轮定位,车头部分有门可以拉开,参考了马车车厢的结构,略深一些。 横着放是文具盒,立起来放就是笔筒,跟叶存山的笔架不同。 最外面的木片上有雕刻花样,是云程画过的生肖简笔画。 他俩的生肖刻上去后,还加了两只小兔子。 这是叶存山雕刻的,他会点雕刻手艺,再复杂了就不行。 因为是可拆卸拼装款,“车门”拆下来以后,可以当做小型迷宫玩。 地图是可衔接款,单面门时,通道是出口,衔接以后,地图拼到一起,中间的小孔错位,就成了一副新地图。 另外还在底部嵌入了小镜子,摸鱼开小差的时候能拿起来照一照。 以实用性来评价的话,做得太复杂,整体偏重,云程不会背出去用。 毕竟他也过了小学生时期,没那种趣味童心了。 但放在家里,当个玩具玩,他还是乐意的。 “你什么时候做的?” 叶存山说三月就让人做了。 他把文具盒推给云程,云程整体看看,又照照镜子,再放回桌上,“存银给我的是笔袋,你们兄弟俩想一处去了。” 叶存山也知道文具盒不方便带出去,他说正好,家里家外都有用的。 他考试收拾,到晚上才有空陪陪云程,不急着睡觉。 対云程提议的按摩一事也没同意,“不然玩会儿吧。” 叶存山拆了车门,分两半,约云程一块儿玩迷宫。 云程接过后愣了下,感觉跟约小伙伴打游戏,分出手柄一样,突然就笑了。 迷宫的创意是他提出来的,后来忙话本铺子的事,玩具铺子几乎是放养状态,在吃老本,很久没推新。 目前的新品是卡片跟地图的更新,都是可成长型游戏,他不管,也有其他人投入研究,推陈出新,所以每月利润还不错。 就是纯粹的新品,目前还没好的创意。 云程不怎么会玩,胜在手稳,长期画画刺绣练出来的,但仅限于此。 叶存山手也稳,还比他会找路,云程以为今天怎么都得输几场,结果他耳朵里一直能听见两颗小铁球碰到木头的声音。 抬眸看一眼,叶存山玩得可认真。 这东西要集中注意力,一不小心前面的路线就白认了。 云程想问问叶存山怎么回事,怕打断思路,硬是等到一局结束,才问他,“你玩游戏不是很厉害?” 叶存山说太久没活动,脑子有点木。 云程狐疑,“你别是故意让我的。” 叶存山说没有让,“我到倒是想,没那水平。” 云程其实没信,听出来他哄人还要捧一句,心里却是开心的。 两人都好几天没休息好,玩个两三局就眼皮子打架,无法集中注意力,顺其自然就去睡觉了。 在家休息两天,叶存山就要出去应酬,跟相熟同窗有约,说是诗会。 他换衣服,不带书包,钱袋里塞点碎银就能出门。 “现在府城各处人都多,诗会是假,対试题文章是真,到时可能会和跟比切磋一样,到最后成辩论。” 人的情绪容易受到气氛影响,上头以后,归期不定。 叶存山算着,应当是晚上回来。 云程应下。 他今天也要出门了,去话本铺子里看看。 跟叶存山在一起久了,也学了他的处事方式,静不下来的时候,就不用强逼自己去做某事。 这几天他心里乱,就没去话本铺子。 话本相关的事情,都已经交接完毕,各类书籍在排队刻印销售,他能不管。 主要是《冥婚》的漫改,需要再去关注一下进度。 万事开头难,漫改作品也一样。 前期找到感觉了,后续进度会加速。 上回看,都已经完成了半本,现在过去,应该有前进一大步。 庆阳跟钱满盈猜到他乡试之后会来铺子里,提前做好了整理。 是做文字生意的,里头书生多,画师们也是读书人,在乡试才过,成绩还没出来之际,正是兴头最大时。 来了铺子里,也跟走在大街上一样,耳边人都在说乡试事宜。 乡试最迟会在八月底贴榜。 阅卷流程多,分内外帘。 主考官同考官之外,还会再招纳一批书生去当対读生,対读试卷确认。 这些书生是在岁科两试中考第四五等的人,进去一个待遇,不弄完不出来,完全隔离。 还说了些其他阅卷相关事宜。 比如层层推荐,同考官们看见合格的文章,推荐给副考官,副考官看见合适的,再推给主考官。 主考官觉得合适,才会批“中”,不然推也白推。 例外也有,一般而言,第一考成绩不理想,后两考被推荐的概率极低,反之,第一考表现优异,后两考试卷可以直接续荐。 这也是大家重视首考首题的原因。 -- 第721页 然后是“捡漏”,也就是搜阅落卷。 云程听了一会儿,落卷里被捡出来的卷子少之又少,来来回回说的就那么一两例。 他定定神,专心看画稿。 《冥婚》到现在,已经完成大半剧情的创作,云程整篇看下来,只有部分地方不太合适,稍稍修改便好。 按照这个走势下去,九月中旬时,漫改就该结束了。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场景构建。 云程建议给女鬼洞府加大幅的横插,给读者想象空间,把这个幻想出来的地方,呈现在他们眼前,加强代入感。 因经验不足,也没参考图,柳文柏也不能把脑子里的画面抠出来给他们看,云程在这一块选择逆向创作。 也就是先完成局部,然后去构建整体。 已知环境是洞府,在明确洞府哪个方向有什么摆设的时候,他们只需要往里面填充就好,在随书复盘创作时,一点点把环境细节补全,不需要他们在初期过渡消耗脑力去想这个。 现在卡的也是这里,细节环境补齐了,细化上总差了点意思。 今天一并拿给云程看,云程看完想了想,叫钱满盈复刻一张存档,让庆阳先拿废稿上色试试。 等庆阳上好色,钱满盈也该临摹完了,再在线稿上上色看看感觉。 目前来说,是没有色彩,线稿看起来很空,可以再等等效果。 这边聊完,云程问庆阳房子的事,“你们要么住到我这边?” 京都有宅院,他们压力小很多,这房子不急着卖。 可以暂时租给庆阳夫夫俩,等他们要走的时候,再卖。 庆阳摇头没要,“我去找谢老板问过,那间小院平时都是空置的,他家也不会租出去给考生,是庄子里来人,还有随船的管事回来,偶尔会住一阵。给我跟罗旭住后,这些人他也有安置的地方,让我们放宽心。” 因云程又跟他说过去京都的事,庆阳知道不会在府城久留,现在攒银子就不为安家,而是为以后打算。 不会跟其他两家一样,现在就去买宅子。 租房最大的问题是不稳定,谢老板家稳定,他这也没区别。 钱满盈听见这个,插话道:“那边不行,也可以住我家,我家在府城也有几处宅子。” 暂时不需要,庆阳跟他道谢。 庆阳还问云程,“我看你们打算直接去京都,那要是考上了,不回家吗?” 考上举人是大事,要回村祭祖报喜的。 云程说要回,“我们东西没收拾全,到时真考中了,会有安排。” 路程再赶,五天能有来回。 这不回,说不过去。 若真是有举人功名回村,叶大都不可能闹了,他们能顺顺当当的。 再以要备考进士为由离开,不会耽误多久。 “你要是有东西捎带,可以一起备好,我们若要回家,就顺路给你捎带了。” 谈什么来什么,柳文柏也来找云程问这事,想要哥嫂一起跟他们回家。 “他们去年年前来的,孩子都半岁了,我家夫郎能自己照料,加上家里确实挤,他们就说回家。” 柳文柏现在人脉广,实在不行还能把哥嫂安插进刻印作坊做学徒,手艺学不来,当个流水线的装订工总没问题。 这比村里挣钱多,省去吃住,柳文柏还会给大嫂月钱,这大半年下来,他们手里攒了不少银子。 但还是想回家,说城里不如老家自在,也想自家孩子了。 要是柳文柏家大一些,他人也会大方点,说可以一起接来。 因为家里没人照看,亮哥儿看门面又照顾孩子会很辛苦。 杂事家务事他能搭把手,平时是帮不上的。 哥嫂走了,他也要请个人在前面做帮工了,说着说着就叹气。 “怎么这么忙!” 云程宽慰了句:“花一二两的碎银,做更多的事,挺值的。” 他答应一起结伴走,没说要是没考中就xxx这类不吉利的话。 结束就回家,还没到下班的点,也没到天黑的时候。 存银在收拾兔窝,兔子拉得多,冬桃还是太小,清理起来不如大人顺溜。 温故知新这两天在帮彭先生收拾东西,比较少来这边,存银看见了,就顺便弄弄。 叶存山还没回来,存银听了从彭先生那头听来了小话,说京都那边,年年考完以后,各处酒楼茶馆,考生聚集地,都会有人找上门文斗。 在考试前也有,相対少,所以不起眼。 考试结束后,大家都闲着没事干,就到处比划比划。 到时能看谁榜上有名,说出去能够吹吹。 最惨的就是他赢了文比但榜上无名,而手下败将成了举人老爷,从此压他一头。 若两人都没考中,还会结下“学渣的友情”。 “彭先生还说这些学子有很神奇的找人本领,明明都不认识,甚至从前都没见过,但决定要跟谁比,躲在犄角疙瘩里,都能找到。” 这个东西,之前叶存山来府城考试时,也给他们说过。 存银当时感受不深,现在在府城,他出去溜达一圈儿都能看见听见,可以就近围观,被彭先生再提一句,就印象深刻得不行。 存银叨叨一阵,得出一个结论,“今晚我大哥肯定是被人扶回来的。” -- 第722页 文比比不过,就灌酒。 而叶存山的酒量,即使是云程照顾他口味,家里有米酒果酒,时不时能喝上两杯,也没练出来,酒量一如从前。 胜在酒品好,不会在外闹出笑话。 晚饭照常准备,叶存山果然是踩着夜色回来的。 浑身酒气,人也醉醺醺的。 他酒量不好,喝多了脑子里直,但不上脸。 现在老远都能闻到酒气,眼神也迷迷蒙蒙的,一看就喝多了。 家里提前煮了醒酒汤,他回来就能喝,叶存山今天喝多了酒水,看见液体就作呕,一口也不想喝。 照顾醉鬼很累,还好云程说累,叶存山还有理智能体谅一点,没把所有重量往云程身上压,扶着他就能走。 醒酒汤他自己不喝,云程一勺一勺喂,也喂了半碗。 再多就不行,叶存山解了腰带,肚皮都微微鼓起。 他说他摇一摇,都能听见水声。 人平时就倔,喝了酒,直愣起来云程拦不住,硬是让他找着机会出去冲了个冷水澡。 再回屋一个劲儿的想抱云程,往他肩窝蹭,都被云程推开。 “你还能自己冲澡,我看你也没醉,不需要照顾,你离我远点。” 叶存山不离,嘴里叨叨念着毫无章法的夸夸与喜爱。 夸云程好看,再说喜欢他,挨挨蹭蹭,极其黏人。 小酌怡情,喝多伤身。 叶存山还有冷水澡加持,云程气着了,就也气他,“哦,你喜欢我样貌。” 対话中挖坑,是云程的传统技能。 叶存山跟他过招几年,已经有了本能反应。 “喜欢你的人,样貌只是其中一部分。” 真不得了。 云程不跟醉鬼一般计较,醉鬼要缠着他胡闹。 可能是憋久了,也可能醉意将欲望放大。 他很急切想要发泄点什么,然后发现身体跟想法不同步。 云程想到了以前在网上看见的一个东西,是说酒后乱.性的,男人醉酒以后还能不能硬。 答案是不能、很难。 夫夫俩思绪同步,云程才想到这个,叶存山就停下了所有动作,本就不如平时明亮的双眼里,满是迷茫。 不把云程当外人,他低头看了很久,再伸手摸了一把。 云程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存山仰头看他,眼神都失焦了。 “好、好像是不举……” 云程笑声更大,哈哈哈的声音隔着门窗都能传到外头。 叶存山在他的笑声里,神情逐渐受伤。 云程跟他道歉:“対不起,我真的没忍……” 话没说完,叶存山就起身往炕边走,躺上去,又翻个身。 委屈得缩成一大团。 是应该去哄哄,但是云程笑意止不住。 等他缓过来,再过去哄,叶存山已经不想理他了。 叶存山不怕痒,云程挠他痒痒肉都没用。 连着嘀咕了一阵,云程没听见回应,还奇怪叶小山今天气性好大,结果他听见了轻微的鼾声。 云程:“……” 叶存山睡着了,还睡得可香,云程就不乱想,紧跟脚步,也闭眼睡觉。 次日清早,叶存山先醒。 醒来眼神还是忧伤的。 因为喝酒不断片,关于他不举这件事,还记得很清楚。 醒神时,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哪个卑鄙小人嫉妒他文采斐然,所以给他酒里下了药。 没想出来,他把云程抱得更紧了些。 心里忧伤着漂亮夫郎碰不了,身体却顶到了云程。 叶存山愣了下,做出了跟昨晚一样的动作,朝下伸手,然后着急又克制的摇醒了云程。 “程程,我好像又行了,我们试试吧?” 还没睡醒的云程:?? 虽觉得离谱,但云程还是陪叶存山试了。 晨练在炕上做完,云程就理直气壮的睡懒觉。 叶存山出门时神清气爽,存银问他今天还要不要出去。 叶存山不出了,“用你的话说,外面很多斗鸡,诗会没叫他们,他们看见热闹也来。” 文无第一,说出自己的观点总要被人反驳。 反驳了,就没完没了,非得说出个一二三四。 存银听他嗓子沙哑,当他是跟人文比伤着喉咙了,又去给他煮冰糖雪梨水。 叶存山问存银:“彭先生东西收拾好了吗?” 存银说快了,“他东西不多,又喜欢看书,现在收拾的都是杂物,等到十月会换季降温,怕他不适应感染风寒,厚衣服就先不收拾。” 家里提前收拾了好久,等要走时,可以省去很多力气。 不急着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能忙得过来。 另外就是回静河村的事,存银要问问叶存山,这需要买什么。 “大嫂让我问你。” 榜没贴出来,按照考上算,提前准备总没错。 真有意外,就当做提前备年礼了。 叶存山说不用买,“用你大嫂的话说,我真考上了,就是静河村之光,爹不是想光耀门楣吗?这就够了。” 带礼回去,叶大过了兴奋劲儿,又要挑刺。 跟存银聊几句,叶存山就去找彭先生。 圆圆看他要出门,就迈着步子朝他跑来。 -- 第723页 去见彭先生,带上圆圆也可以,他抱起闺女一块儿出门。 这次见面,师生俩没谈科举试卷,彭先生跟叶存山说了下后续的学习计划,不可因乡试结束就松懈下来。 不管中不中,书都是要读的。 现在多停一天,前面的积累就要薄一分。 这个道理叶存山明白,他今天过来也是为这个。 他一直到年底时,都会杂事一堆。 恰好一直以来他的训练强度都很大,趁着这一阵,加上乡试过后放松下来的精神,可以好好沉淀一番。 这次沉淀里,文章没有硬性要求一定要写,写多少篇,而是让他在看书的时候多一些思考。 府城三年,叶存山看了很多书,因一直在学习,府学功课重,彭先生也会再布置,阅读与背诵的任务他虽完成了,却难说一句读通了。 除却必要了解的文章,府学教官跟彭先生会给他说,其他书籍多数是通读。 现在要转到精读这一步,正适合他没很多时间专心作文章的阶段。 成绩没出来前,还有一个任务安排。 彭先生给叶存山拿了两本诗集,叫他回去看完,找感觉,憋也要憋一首模板诗出来。 “鹿鸣宴会用。” 今年不用,以后也会用。 叶存山把书塞怀里,跟彭先生告辞。 出去后带圆圆去喂威风,他也顺便喂喂他的骡子。 这还是他的第一辆车呢。 可惜被威风比了下去。 哎。 叶存山叫圆圆也来喂喂骡子,“你爹买的。” 圆圆骡子,又看看威风,皱皱眉,不想喂,“丑。” 叶存山无语。 这骡子哪里丑,他精挑细选的最精神的一匹! 跟小圆圆讲不通这个道理,她喜恶分明,说了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说再多也没用。 就像她很讨厌小木马,但会很喜欢威风一样,没有道理。 回家后,圆圆就能自己去玩,跟冬桃还有兔子玩,不用叶存山带。 叶存山跟存银打了个招呼,就进屋收拾准备书单。 里屋云程还在睡,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做完都要睡懒觉。 即使他保持了锻炼习惯,体格比从前好很多。 叶存山把诗书放桌上,先把书包里的几本书拿出来,再看看书架上余留的书籍,一本本対书名。 这些平时都在重点看,或者经常会翻阅的书,都在彭先生列出的书单里。 数量来说,足够他看一个月,他就不急着去翻箱子。 精读要做笔记,他拉开抽屉找本子。 拉开以后,看见了云程的厚本子。 看起来得有两本书那么厚。 叶存山抬眸看炕。 云程睡得很熟。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最近铺子里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云程太累了? 叶存山就想不明白了,他记得云程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不该这么忙。 铺子里的事,不算私事——因为云程日记手账都会给叶存山看,他俩也没有纸上的秘密,叶存山翻开得毫无压力。 前面几页都是铺子里的备忘录。 云程甚至记了书生的名字,现在的职务,试稿过哪些书,又出过哪些书。 进行中稿件,排队中稿件,等待排期稿件。 以及店铺库存——指故事线余量。 这么看起来,确实挺忙的。 叶存山仔细瞧瞧,发现分配到个人以后,云程只需要统筹等待结果,就又放松下来继续往后翻,然后连续翻了好几张空白页。 叶存山:? 他把本子合上,从侧面看,很轻易的找到了使用过的痕迹,翻到了中间页面。 手指做分隔符很不准确,叶存山翻开是两面文稿,里面有个高亮词汇“黑皮书生”。 他当云程以他为原型,写甜甜爱情,细看前还笑了声,从首页开始阅读后,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越往后看,他眉头皱得越深。 他单指当书签,另一手往前翻,首页再前一页,写着书名:《负心状元郎》。 叶存山:…… 套路是一样的套路。 早前叶存山为了搞钱,还专门研究过。 怀才不遇的书生到京都后,一般就那么几个结局。 一是跟贵女成亲就收尾。 二是跟贵女成亲后休掉原配。 三是跟贵女成亲后,贵女与原配当平妻。 后两种写法,会再附带一点书生婚后的幸福生活。 说白了,天下还是穷书生多,奢望过好日子的人多。 寒门学子娶亲,多数是家里给说的农妇夫郎,样貌才识是没有的,唯独能干,可以忙活外头,照料家里。 没感情,又存念想,他们会想娶一个肚里有墨水的美娇娘。 云程这个话本,是第三种写法的延伸。 前置因果关系不变,叙述视角却改成了夫郎视角,描写主线也不是科举路,而是状元郎抛夫弃女之后又対前夫真香,追夫火葬场的故事。 开篇节奏相当快,报喜人进村后,满村喜庆,道贺声不断。 这里面插入一个反派角色说酸话,说书生考出去了,就不会要村里的原配,别人高兴就算了,不知道主角高兴个什么劲儿。 主角说相信他夫君不是那种人。 -- 第724页 再用时间大法,背景板介绍后续几天家里怎么庆祝,亲戚怎么送礼,县里乡绅县老爷都要来家里坐坐,送金送银还送书。 同一时间,状元郎来接夫郎女儿进京,大喜的日子,脸上神情勉强。 反派角色再跳出来阴阳怪气,说状元郎看起来不高兴,是不是想和离但没脸说啊。 家里人骂反派,村里人再骂反派。 屋里,状元郎跟自家夫郎说:“放心,我不会跟你和离,也不会休夫。” “我来接你去京都跟贵女当平妻。” 你惊不惊喜。 叶存山:“……” 这是云程的放飞自我之作,一样的大白话文稿,却能看出他当时的吐槽心情,简直能说一句“激愤”。 叶存山沉默好一会儿,心想,这一定是考试期间,云程胡思乱想,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解压嘛,正常。 他继续往后看。 这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年头,想要单过,是个人都要来劝和,村头的野狗看了他都要汪汪叫两声。 胳膊拧不过大腿(主要是不这样,后面没法写了),小夫郎还是跟状元郎去了京都。 括号里的内容是云程的原稿。 叶存山看见的时候眼皮子就跳了跳,直觉不妙。 果不其然,越往后,情节设定越离谱。 各种立威下马威,拉偏架,睁眼瞎。 大人之间那点子破事,还要连累三岁闺女。 这么小都要给人端洗脚水。 叶存山:?? 再往后看,他还发现了一个盲点,纸张新旧程度不同。 后面的是新写的,前面的看起来有段时间了。 所以云程是什么时候写的?脑瓜里在想什么? 新写的内容,就没再虐待小孩子了,战场转到两个大人身上。 状元郎対原配夫郎各种糟践磋磨,但不许别人碰他,互相伤害的时间越长,夫郎想要离开的决心越强,状元郎的占有欲就越强。 最后转到火葬场。 看得出来云程也写得很不耐烦了,反过来写,很多雨夜跪一宿,出行看见夫郎跟其他男人走得近所以心如刀割的片段,然后在状元郎跟贵女和离后,他们重修旧好。 叶存山闭了闭眼,看完以后只觉得脑壳痛。 这次他有了鉴赏能力,他能很公平公正的说上一句,这书发出去,肯定有人买,买的人肯定是骂骂咧咧的看完。 都什么东西。 再翻回前面,叶存山想起来,他有一次休沐陪云程,都拿到这话本,甚至还翻开了一页,更是无语。 东西照常收好,云程起来时,叶存山脸上已经看不出来异样。 只有云程不明真相,吃饱喝足精神好,来揶揄暗示叶存山昨夜的醉酒行为。 叶存山接受良好,“没关系,反正能弄得你下不来床。” 云程“呸”一声,不理他了。 下午都没出门,叶存山看书,云程画画。 云程想按照漫改稿件里已有的细节,自己画场景图横插。 若庆阳他们上色不顺利,他还能兜底,争取在今年,把稿子定下,投入刻印阶段。 这一天过得快,结束工作后,云程跟叶存山还带圆圆在巷子里玩了会儿。 饭后回屋,云程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君子报仇,一天不晚”。 叶存山跟他算旧账,“你最近写话本了吗?” 云程当然有写,叶存山在考场奋笔疾书的时候,他在挑灯夜战! 云程的表情就差直接说“我写了”,叶存山点点头,“你写的那个黑皮书生、负心状元郎 ,好像是我?” 云程坚决不承认。 叶存山対他使用“斤斤计较”技能,一条条数细节,从肤色身高,到性格习惯,还有一些外人难知的小癖好。 云程急了:“你算那么清楚做什么!” 叶存山叫他别急,“我还没说‘我’是怎么磋磨你的。” 越想躲,叶存山越要说。 拉拉扯扯里,距离越来越近。 理亏到极致就是理直气壮。 云程要叶存山别当真,“话本罢了,认真你就输了。” 叶存山说他不当真。 他就是邀云程一起探讨磋磨的意思。 探讨是动词。 磋磨也是动词。 深入一点,人就受不了。 话本里的小夫郎没有“屈打成招”,话本外的云程却很快缴械投降,在叶存山不再追问的时候,原原本本交待了写这个话本的时间。 叶存山以为会是云程内心深处的自卑作祟,怕他考上以后也成负心汉。 听完发现是因为想念,心里软成一团,动作稍稍温柔了一点。 云程没感觉出来,在他肩上乱咬。 次日清早,再次睡懒觉。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终于写到了这里!~\\(≧▽≦)/~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呀! 明天见! 么么哒! 第213章 龙虎榜 府城乡试气氛浓郁,被周边人感染,越临近月底,家里就越紧张。 不想胡思乱想,所以找事情忙。 只是一闲下,就不受控的去关注这些。 各地都有录取名额,他们省录取四十五名。 云程觉得太少了,叶存山说有的地方只录取二十,还有十个的。 -- 第725页 “我们省录取人数居中,还不错。” 云程并不觉得安慰。 所幸考完时,已经是月中旬,说着日子难熬,一天天数着等,也等到了出榜日。 贴榜日用寅辰日支,取龙虎榜之意,恰好是桂花盛开的时节,俗称桂榜。 那头老早就聚集了人,他们家更是请了相熟的镖师过去帮忙看——接考时发现了魁梧汉子在这等场合的优势,就爱找他们。 家里人紧张时,叶存山表现得淡定。 到这天,他就不装了,一清早就去找杜知春,邀他一块儿去看榜。 云程跟存银也想去,才去巷子外面,看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潮,就一起缩回了腿脚,老实回家了。 人太多,即使有叶存山护着都不行,他自己不被挤扁都不错了。 杜知春看这么多人,也有退意。 叶存山说:“到时我家放鞭炮了,你还在眼巴巴等。” 杜知春:?? “行,走吧。” 罗旭就不约了,考完以后,罗旭就放松了,说不用去看榜,反正考不上。 谢晏清也不用约,他爹不会让他来看,谢老板要么请人,要么自己来。 他们去晚了,到榜前隔着十几层人海,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有人会念榜,也因太过吵闹,听不清晰。 叶存山甚至看见有人用喇叭——云程培训班期间,讲课用来扩音的东西。 等了会儿,他们看后面还跟着有书生朝这头挤来,最后还是放弃,出去白白被挤一遭,凑了个热闹,衣服都被挤出褶子才灰溜溜回家。 杜知春不在他家等,回自己家等消息。 云程跟存银也没心思给叶存山忙前忙后,叫他自己去屋里洗脸换衣服,“忙呢!” 忙着等报喜人。 在府城住了三年多了,年年有考试,不是府试院试就是乡试,也算长见识了。 可轮到自家,还是会被牵扯心神。 叶存山考上秀才时,家里也来人报喜过,那都是蔚县的事了。 当时开心又惊喜,现在就七上八下,除了成绩,别的事都要挪后放。 刚考完时,他们还会避开话题,怕影响到叶存山。 在后面的紧张情绪里,还是叶存山安慰他们多,后勤再好,在思想包袱上,依然不是个合格的陪考。 叶存山换了身衣服,就来把他们拎进屋。 云程还好,存银要跟他犟嘴,“你干嘛?你不急我还急呢!” 叶存山:“急不也要等?在家里等不一样的吗,考上了自然会有消息,不然你们眼巴巴在外头等,要是没等到好消息,邻居不得笑话我们家十年啊?” 存银:“你一清早急吼吼邀人去看榜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他是跟邻居吵过架的人,想想别人要嘲笑他家十年就受不了,便忍了。 忍下来也坐立不安,屁股下长了针似的,起来走两步都显得浮躁。 叶存山看向云程。 云程抓起杯子喝了两口茶,“别看我,我不急。” 家里真正不急的只有圆圆,冬桃大个几岁,吃过苦,会看脸色,又被平枝姑姑亲自带着教,知道轻重,今天跟圆圆玩,都没大声笑闹。 这焦灼心情,不是三言两语能缓解的,三人约着打斗地主,组了个牌局。 几局过后心情好不容易平静一点,就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鞭炮声。 叶存山认真听了会儿,说是府学放的,“府学有同窗考中了。” 云程跟存银的目光就憋不住,往他身上看了又看。 按照叶存山平时的成绩来说,府学有人考中,他应该会位列其中。 但考试么,还是文科考试,各考官那边要轮一回,变数就多。 继续打牌。 这次打一半,再次听见了鞭炮声。 听方向跟距离,该是杜知春家。 三人等鞭炮放完,看看手里的牌,不想玩了。 存银说要去杜知春家道喜。 云程叫他等等,“咱们两家离得近,府学都放鞭炮了,那肯定是名单都在,不会一个个的报。” 去了杜知春家,若顺路,应该要来他家了。 若不来……呸呸呸! 如云程所说,离府学近,报喜顺路来,一家接一家,速度很快。 杜知春家的鞭炮声才停下没一会儿,附近又有一户人家接了喜讯。 这附近的民居里,住的书生他们都认识。 要继续科举的不用说,就读书院就那些,跟叶存山会有交集。 不继续科举的,也会来话本铺子试稿。开始清高傲气的,在培训班办得热火朝天那阵,也被调动情绪加入进来。 除却他们,还有外地学子租不到小院,会在百姓家里租个小房间暂住,附近就有人租。 正想着会是谁考中,勤学就一路跑着来报喜,说是叶存山考中了。 “那报喜人走错地方了!到了陆家小院那边,报喜进门了,左右也是一家,那报喜的就一口气把吉祥话都说了,还好家里有备东西!” 存银嘀咕了一句:“这报喜的还会走错地方啊?” 然后麻溜儿回屋,把他老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叶存山跟云程也收了牌桌,叫平枝姑姑带圆圆她们进屋玩,怕点鞭炮吓到孩子。 -- 第726页 这里刚弄完,报喜人就上门。 还巧得很,跟他们请的看榜镖师一道来。 为了赏银,也是这事确实喜庆,恭贺道喜的话说得一个比一个声调高,初时像赌气,一定要把对方压一头,压到后面,还有了某种好听的韵律感,听得人眉开眼笑。 赏银要给,鞭炮要放。 云程一个劲儿的推叶存山,叶存山就又问了一回名次。 乡试分《五经》房,各取头名为解元,再合解元为五经魁。 叶存山得了解元,所以这报喜的才在跑错了后,确认是一家,硬是报两场。 他们已经有人坐船往蔚县去报喜了,要他们放心,这回绝对不会跑错门。 赏钱给了,人散了,附近邻里乡亲又上门来祝贺。 家里老爷考中举人,还是解元,两间铺子的掌柜也凑了份子来贺喜。 相熟好友跟着凑热闹的人群,及时送上了祝贺。 出榜第二天是鹿鸣宴,从家里鞭炮声响起后,就一直没得闲,晚上也来不及聚,说过了这阵再说。 他们省的鹿鸣宴由布政司主持,从主考副考到内外帘官以及提学道等人都要来参加。新科举人着青衣,还要给他们金银花、绸缎等物。 彭先生跟叶存山说过流程,家里来客应付完,他把最近在家里作的模板小诗拿去给彭先生挑,选中一首,略微改动一两个字词,这诗就能将就着用用。 不惊艳,也挑不出错。 从鹿鸣宴开始,叶存山就有一阵忙。 结束后他要去拜见取中自己的座师与房师。 拜见完后,又要去会同年。 同年取中的举人,还会刻同年录。 上面记录着各举人的情况,从籍贯家族来历,到妻儿兄弟与家里其他人的科名官名都要附注上。 这东西就是古代版同学录。 云程拿着手里看了好几遍,看完以后,深深叹了口气。 “农门学子难出头。” 不提老家籍贯,单论后面家族里有科名的人,都能窥见一斑。 真的农家子、寒门学子,越往上,越能感觉到自己的不足,但书籍与资源的缺失,不是天分所能弥补。 科举场上重八股,不看文章不看书,他们哪里去补。 这同年录上,四十五个新科举人,像叶存山这种光条条一个的,只有两个。 而叶存山对比另两人,还不算光条条,因为叶延跟罗旭是秀才,从某方面来说,叶氏这个家族,没其他农家那般纯粹,是有读书人的。 这东西还是自己花钱刻印,上面除却这些,会写上从读书以来的求学路,主要是记录授业恩师,还有这次乡试的考官信息与加批。 云程看这部分看得最仔细。 像杜知春跟谢晏清两人这种比较顺畅,甚至堪称漂亮的求学路,在榜举人多半都相差无几。 跟这些从小在书堆里打滚的人比拼,争取少到不够塞牙缝的录取额,真的太难太不容易了。 云程抹抹眼泪,合上册子,出房门去厨房看看。 从鹿鸣宴开始,后续各类聚会一堆。 官方流程走完,还有私人交情需要维系。 谢师宴有,往日同窗聚会有,还有别家书院学子的聚会要参加。 零零散散用了二十来天。 存银原本以为只用一身青衣就够了,因为云程给叶存山做了好几身蓝衫,一年到头没穿几次,放那里还跟新的一样。 结果这聚会没完没了,云程叫人去裁缝铺子买了成衣。他俩配合着,又给叶存山做了两身,才把这体面维持下来了。 不然每回出去都喝酒,这衣服不洗都没法穿第二回 。 今天是备酒菜,招待亲朋好友。 此行离开,下次再见就是数年之后。 他们明天出发回静河村,报喜祭祖之后,从蔚县码头北上,在府城码头停靠,接上彭先生,与谢晏清汇合,就能朝京都去。 杜知春一家与他们同期回蔚县,但要晚去京都,不走这么急,会在家里多待一阵。 灶屋里,存银跟厨娘之外,柳小田也来打下手帮忙。 都是手艺好的人,老远就闻着香。 这事儿早让温故知新出去下过请柬,叶存山今天一早出去请,到快中午时,人都到齐了。 一路上不知道说了什么,柳文柏眼眶发红,“咱们从前还一起写话本,往后我见了你都要拜。” 一句话,勾起了叶存山数年之前的记忆。 那时他在蔚县书院里,跟柳文柏的矛盾,连杜家书斋的小伙计都知道,见了面那叫一个分外眼红。 后来柳文柏一篇《神女伏妖录》被举荐到府城,而他被拒稿,浪费了纸笔墨水跟时间,一无所有。 小伙计见了他还宽慰,说别看柳文柏现在出息,以后见了他都要拜。 他长舒一口气。 早不是当时的恶劣关系,也没那时的年少不甘,再只有感慨与不舍。 走上这条路,除非碌碌无为,不然注定要朝前走,走到京都。 前面的乡县与府城,终会成为一个中转站。 叶存山叫他挑选着人培养,“往后也去京都。” 人到齐就入座,温故知新帮着上菜上酒。 外头男人们热闹,灶屋里云程他们几个就凑一处说话,不跟他们一起吵吵嚷嚷的待着。 -- 第727页 柔娘这次回蔚县后,不会陪杜知春进京赶考,女儿还太小,而他家是杜知春考上了,一家都会去京都,她能等,反正就年后考。 庆阳跟罗旭去年回家数月,今年二月才来,不会跟云程他们一起回去。 离别在即,他性格不是絮絮叨叨会说很多话的类型,千言万语,只一句珍重。 亮哥儿跟云程不是很熟悉,胜在性格大方,按照柳文柏教他的,还有他自己跟云程他们相处的感觉来,近乎少套点,说说祝人一路顺利,前程似锦的话也够了。 到柳小田这里,还没说,就有了想哭的迹象。 他一家跟云程羁绊深,即使云程总说最初没有元墨帮忙誊抄,他写稿路不会那么顺,在柳小田心里,也把云程当恩人看待。 从前日子太苦了,他们都一心想离开蔚县,重新开始。 他跟元墨没有太大的愿望,就想把日子过好,能够吃饱穿暖,能有自己的孩子。 这些愿望都一一实现,最初来府城时,他们觉得这就是头了,所以决定定居。 当时没觉得,柳小田从前总是接散活挣辛苦钱,擅长跟各类刁钻的人家打交道,来府城后,他那些经验足够他应付市井小民,跟邻里关系都不错,看着往后不会孤单,有事总有人能说。 真到要分别时,才觉出不一样。 有些人在生命里,注语quot;)嬉.%挣!\里定与大多数人都不同。 他没读过什么书,幼年学艺,长大开始变故频出,身边除却一个元墨能信任,其他人都不知怀着什么坏心思。 从前云程说他们是朋友,柳小田当是关系好的人。 云程问他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他也点头。 这一刻,好像理解了什么叫朋友。 也懂了为什么早前云程会害怕孤独。 话不言多,聚散离合,阴晴圆缺,有缘自会相见。 今天都多喝了酒,晚上散场都带着醉意。 是自家租的船,不搭商人的顺风船,也是与好友结伴,次日都睡了个懒觉。 日上三竿才起床收拾,往码头那边去。 这次是轻装上路,不准备在静河村多留,两个竹箱装够换洗衣物与银票,他们就能出发。 府城劳烦平枝姑姑照看,圆圆已经断奶,奶娘也能不跟着。 杜知春家比他们来得早,柳文柏带哥嫂等着,跟云程他们一家一块儿过来,看东西比他们这些回家报喜的人还多,有点尴尬。 叶存山叫他们找地方放好,不必介意,“他们是回老家不来,我们是回家待几天,不一样。” 柳文柏因哥嫂要回家,礼物信件不用麻烦叶存山他们。 庆阳跟罗旭有东西捎带,也是一切从简,主要是信件跟银票。 云程粗略摸了下厚度,皱了下眉。 庆阳说家里弟弟到寻摸亲事的年纪,他这次多给一些,往后就不会有这么多了。 他家里资源都在他身上,从前爷爷培养他尽心尽力,让他一个哥儿都能读书习字。 爷爷不在了,父母就是普通庄稼人,没大本事,但也不极品,不爱搞事闹心,这份银子给出去,是他作为长子,作为大哥的一番心意。 里面还有给罗旭家里的,分下来没多少。 他说没多少,云程也要说他几句,“人要为自己打算的,你也说了,你们要攒银子,手里得有银子,不然日子没法过。” 庆阳容易心软,对自家人尤其如此,他又是能吃苦扛得住事的人,大都数时候都是宁愿自己苦一点,也要撑着面子交情。 可人心易变,不是云程恶意揣测,是人长久性获得,往后不给了,还要翻脸成仇,总归要有所保留的。 庆阳应下,“放心,我有分寸的。” 今天已经来迟,再寒暄几句就要出发,争取在天黑前,到下一个县城落脚。 上船前,叶存山就近买了些水果跟梅子,怕云程晕船。 云程愣了下。 他怀圆圆时来回坐船去京都,没什么晕船反应,这之后回蔚县时,还有治晕船的小偏方,时间一晃两三年,他都要忘记他晕船了。 因叶存山记得,云程下午心里都甜滋滋的。 叶存山笑他好哄,云程都不跟他计较。 陪一下午,云程也试了怎么在船上舒服点。 他不看书,不盯着一个位置久看就没事。 到出发时,是九月底,天气已经凉爽,水上温度更低,身上不会闷出汗,船舱气味也能接受,他一路状态还好。 就是圆圆有点不适应,白天想冬桃跟兔子,晚上想奶娘跟冬桃。 再过一天,家里人她都想,还很想念威风。 但她有长时间不见叶存山的经历,她所想念的,在地位上都弱于叶存山,两天半的路程也忍耐下来了。 到了蔚县,她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来过,这是她的家乡。 性格上像叶存山,胆大,不怕生,到了陌生环境里,有不适应和本能警惕,会把叶存山脖子抱得紧紧的,老实窝亲爹怀里不动弹,但眼睛四处看新鲜,看到有趣的还会笑。 算算报喜人回村的日子,他们要比人晚个二十来天。 还好杜知春也没回,静河村的人着急,也能理解,知道新科举人应酬多。 蔚县有静河纸铺,族里出个举人又是大喜事,横竖进入十月里,地里不那么忙了,能抽调几个人出来,叶根跟叶粮一商量,就叫了村里几个汉子在码头这边等。 -- 第728页 村里活总有人干,但举人回家必须得接。 他们一家没走多远,就看见了熟人。 来的叶虎叶勇兄弟俩,他们力气大嗓门大,老远大喊一声,才过来帮忙接过东西,一人手里拎个竹箱。 杜知春他们回家是小厮婆子都带了,不需要帮忙。 亮哥儿的哥嫂都村里出去的,身上力气有,也不要帮。 叶虎说话还是直接,这些年过去,半点不委婉,他说他跟叶勇在他们下船时就看见人了,但是圆圆白了很多,跟印象中的黑丫头不一样,存银也长变样了,他们不太确定。 其实还想说,云程也长变样了。 从前在村里时,脸颊有稚气未消,后来养好了身子,不那么消瘦,看着也是个软面团。 现在在铺子里当家久了,又主持过培训班事宜,说话还是那么个软乎调调,眼神跟气质却都多了几分沉稳凌厉。 夫夫俩就喜欢有人说圆圆白,对比从前的黑,就更能显出圆圆长白了许多,而且叶虎这语气和情绪,一听就没恶意,路上都有说有笑。 因上船时间,他们到蔚县时,已经快要入夜。 冬季天黑快,等他们到静河纸铺时,天就已经黑了。 静河纸铺有给他们收拾住处,今天能歇脚。 本来以为云程他们这次回来,还会带小厮奶娘,还多备了两个房间,他们没带,屋子就给亮哥儿的哥嫂暂住一晚,明早一起回村。 叶虎叶勇晚上想回村报喜,叶存山硬留他们,说夜路不安全。 再怎么,也等到天麻麻亮再去,到时能看清路。 他们家带着孩子,不会起早出发,那时回村报喜也来得及。 兄弟里便没去,晚上一起在铺子里摆酒庆祝。 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到,怕浪费,铺子里只备了好酒。是他们现在户户挣外快,手里有银子了,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喝两回的好酒。 菜是出去买的,几个食盒拎回来,摆盘上桌也很丰盛。 铺子里人员安排一如既往,还是族里挑机灵的年轻人来。 这一辈的年轻人,能来铺子里帮工的,要么是叶存山的同龄人,要么是存银的同龄人。 从前在村里大家关系都很好,这次聚一起,喜悦情绪浓郁,但都怯生生的,没几个人敢主动搭话。 等叶粮开了话头,叶虎跟着说,还给叶存金脑门拍一巴掌,叫他跟存银说话,这天才聊起来。 基本上都是问问题的,问题又是围着叶存山来。 整个蔚县都没几个举人老爷,往前追溯,都十几年没出一个了。 算下来就三四届没人考中,三年一届,总时长久。 追着问了许多,问考什么,问录取多少,问考完以后要做什么,还问是不是考出来以后比秀才公要威风数十倍,是不是天天有财主老爷上门示好,送金银财宝。 也问他这考中了,上门提亲的人是不是特别多。 科举有年轻的读书人,比如谢晏清,要比叶存山小个六七岁,今年也中举了。 跟谢晏清一般大的书生挺多,从小教育好,底子厚的家族总能培养出一批青年才俊。 叶存山这年岁,比他们大,放在整个科举场里,又算是小的。 按照每几年就要上演的热闹来看,这些财主老爷,真要提亲,就该是给他这个举人提。 但今年不是,上门来的,有那意思的,都是给存银说的。 一方面云程本人出名,除却家世,还是他自己出息,没几户人家比得上,犯不着上来得罪人。 二来是知道他们夫夫俩待存银好,这亲结了也成。 存银夫婿不在府城找,照顾到谢家那边还要借他的名义阻拦麻烦,叶存山便没直说拒绝,只说家里在相看了。 在自家人面前,就能说实话。 在场人听了,觉着谢晏清就不错。 叶粮看存银一脸惊惧,完全不敢想的样子,还笑他,“你没开窍呢还是怎么?” 存银才不说,要他们好好恭喜他大哥,别把话题往他身上扯,“我这都是小事儿,大哥大嫂会替我考虑的。” 会替他考虑,不也要想想为什么这时候说么。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府城人,蔚县这头也有富商去找叶大说道了。 给叶存山送妾室是不敢的,给存银送赘婿还是敢的。 饼子画得可好看,说孩子年少有为,还说结亲后,在蔚县又多一门亲戚,以后有照应。 主要是看庆阳招了个书生做上门婿,把人好好当夫君对待,还供他读书,两家往来多,比正常嫁娶关系还好,认为自家孩子到了存银手里也不会吃亏。 还有叶存山这个大哥罩着指点,往后若能跟着一起去京都,指不定还能用上云程家里的人脉关系,算盘打得可响。 存银皱眉,想说个什么,看看这一桌同族人,想想这些人才是每天在一起相处的,忍了没说。 叶存山接话茬:“存银是我养大的,亲事当然是我说了算,他就算跟人定下了,我看谁敢来娶。” 云程也说:“这都跟我们几年了,而且人家说多门亲戚照应就照应了?满村都是自家人,不够照应他的?” 叶粮看他俩态度坚定,心下稍安,说到叶大那头还是要温和一点,“你们爹身子骨不如从前了,太硬气要给人气死了。” -- 第729页 叶存山就顺带问了问。 上回闹了一阵,搞得要死一样,后来吊命续上了。 跟陈金花互相折磨后,叶大状态明显好了很多,精神好了,不糟践身体了,人看着也好。 就是身体出问题的事已经是定数,不会因为看着精神好,就说他没病,还是注意着点。 叶粮说:“族长从收到报喜开始,就每天要找他聊聊,现在应该是个清醒人。” 这事要叶虎叶勇来说,他们俩负责送货,村里县里两头跑,比叶粮这个常住县城的人知道得多。 叶虎说是变好了,叶勇也点头:“都会夸你们是孝顺好孩子了。” 这话不是说他们不孝,而是他们在叶大嘴里就没讨着好,能有这改变,不错。 一路奔波,这顿饭还吃得久,差不多就散,让他们好好休息。 沐浴的水有,头发没法洗,等回村再说,到时能去作坊里烤头发。 圆圆熬不住,已经睡着了,今晚跟存银睡。 叶存山送圆圆过去,看存银几次欲言又止的,叫他放心,“他今年不敢骂你了。” 存银有点想哭,叶存山叫他别多想,“他那人,这辈子就这样了,是亲爹,咱们不满,也要尽孝道,无非就是表面功夫,他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走心,这次回家就祭祖报喜,我到时让旺祖安排你做饭,离他远点,省得闲下来他找你瞎说。” 兄弟俩的担忧,并未实现。 叶大被叶根洗脑了半个月,他现在是举人老爷的爹,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他丢人,别人也不会笑话叶存山,毕竟他们蔚县多少年才出一个举人?别人都会摇头叹气,说叶存山怎么会有他这么个爹,夸叶存山的时候,要把他踩一脚,要说好好个举人,偏生有个烂爹。 但他好着,别人就要羡慕他有个举人老爷当儿子。 不管父子关系如何,他说一句他从前待长子好,娶云程还给了二十五两银子,回门包了红包 ,不跟其他人家一样把存银这小哥儿拘家里当小黄牛,这谁不说一句他是个好爹。 叶大被大喜事砸头上,再被洗脑半个月,加上两个小儿子他可以盯着陈金花带,身体不遭罪了,怨念没从前深,还真信了自己是个好爹的话。 唯独一点点的不清醒,是想跟富商家里结亲,想把存银的婚事安排了。 叶存山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叶大被他算得头脑又清醒了。 哦,不是他占别人家便宜,是别人占他家便宜。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这事儿不同意。 天蒙蒙亮时,叶虎兄弟俩就往村里赶。 到叶存山回来时,村口都有很多人堵着看举人,来贺喜。 这一路喜庆着回来,院外还有道贺的人,本村的外村的都有。 父子俩没聊几句,就要出去待客。 这次回来没闹特别僵,给了叶大面子,这波接待是在叶大这边进行的,恰好家里有人准备瓜子、糖跟茶水,省了不少事。 鞭炮一挂接一挂的放,圆圆开始还怕,多听听,她就习惯了,能正常玩。 存银带她到后院看兔子,静河村家家户户都有养兔子。 他家哥嫂会给爷奶爹娘养老钱,田地租出去给别人种,自家就闲,养兔子多,猪也有养。 圆圆不喜欢猪,也不喜欢鸡,就爱兔子。 她在府城只有两只公兔,而这后院里,兔子遍地跑,大的小的都有,她都摸不过来! 家养的兔子很温顺,圆圆在府城有经验,跟兔子玩时不会用力掐捏,没兔子会咬她,存银看着放心。 等叶延刘云带着婵姐过来,圆圆就有玩伴了。 叶延在前院,刘云带着婵姐在后面。 存银得过她一床手绣的鸳鸯被,看见她态度很亲昵。 依稀记得有一年,叶延跟叶旺祖去府城时,还去了医馆,问生孩子的事。 那时是帮庆阳问的,顺道也有打听刘云的身子。 存银便问现在怎么样了。 刘云从前伤了根,后来好生养着,气色身子骨都好了,人显年轻。 还没怀上,但身子好了,总会怀。 “这两年作坊一直在尝试新纸配方,到去年年底才发现短时间突破不了,开始尝试香纸和彩纸,延哥说忙完今年,咱们再要孩子。” 不然一直忙,也没空。 说着,她不好意思。 想起来她之前给云程塞个小册子,云程脸红得要滴血,人都想钻地缝,觉着存银虽然到了婚嫁年龄,但总归还没嫁,是个未婚小哥儿,她跟人说这个不好。 存银说他什么都知道,“大嫂有教我。” 这也挺好,反正存银不能指望陈金花教的。 云程在前面忙一阵,也来后院。 他在村里就那么几个交好的人,刘云绝对是最好的那一个。 过来叙话,跟存银一个样,刘云笑起来,把答话又说了一回。 唠家常是双方都有,这次有叶存山考中的喜事,刘云就先问了许多府城的事。 主要是很担心他们的铺子,“要卖掉还是怎么?去了京都再开铺子方便吗?” 静河村这边他们放心,是叶根父子俩可信可靠,每年分红都会想办法给他们,到月份,会留出来。 府城那头又要怎么办? 云程说了他的安排,“到京都就再开分店。” -- 第730页 也说了存银的“第一裁缝铺”,这到京都他会立刻办,让孩子把这饼子吃到嘴里。 存银开心得很。 他这次带了些图样回来,有些是在安氏裁缝铺子里做过的,有些是新画的,打算交给刘云。 她家现在是个小型培训基地,教人抄纸、织毛衣、捻线织布,叶延还在村里当启蒙先生,平时会有几个调皮的要留堂,带到家里盯着做功课。 这样式给刘云,她家有自己织布,做好了成衣自己穿行,拿出去卖也行,还能教给村里人。 刘云看了看,拿了存银已经在安氏裁缝铺做的样子,新样子就不要,“咱们这小地方,府城的东西就已经很时兴了,再新鲜的,人家也不懂。你铺子不是要开了?留着当招牌吧。” 有新样子,好招徕客人。 劝说几次,没送出去,存银就自己留着了。 刘云说家里给备了兔毛线和羊毛线,成衣可以直接拿,家里有,小孩儿的衣服,圆圆穿的,要临时再织。 小孩子长得快,圆圆养得比婵姐好很多,同龄的时候,婵姐是根小豆芽菜,细条条一根,话都说不利索,圆圆就爱笑会说,人也圆圆的,像个小团子,不确定大小,刘云就没织。 这次回家,主要带的就是圆圆的衣服,不会冻着她,但毛线是收下了,以后有机会再织。 回村第一天用来叙旧,晚上能回自己家。 还是河边的小家,每年有修缮,今年回来前,族里就找人里里外外的打扫烟熏过。 是考上举人的大喜事,里头被褥都是族里出钱添置的,回来就能直接住。 叶存山本来说当天去见见族长,家里才安顿好,外面旺祖就来敲门了,要他们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去见我爹就成,到时我们也好好聊聊。” 知道他们还要进京赶考,祭祖是请人算过日子后,挑的最近的一个。 地里活少,作坊忙,都紧着村里大喜事来。 这等光宗耀祖的大事,叫一声都要抢着去做,没人再叽叽歪歪的,一切顺利。 因叶大没搞事,这次见了存银也没说什么,叶存山就没提让存银去做饭的事。 一路奔波,圆圆主要是存银带,孩子也累,能不操劳最好。 夜里无话,次日一早,叶存山出门去族长家。 云程、存银两人收拾东西——有从蔚县临时买礼物,挑拣着认好以后,就去相熟的人家拜访。 几位堂哥家要去,家里有孩子读书的,就给笔墨。没孩子读书的,就买吃喝。 一圈走完,顺道去庆阳家里看看,说说庆阳跟罗旭的近况,也转交庆阳要带回家的信件。 庆阳弟弟不想要这银票,“家里又不是没有,我看他上回回来瘦了很多,现在还是住别人的家的院子,不然再给他带回去吧?” 他不是读书的料,在吃种地的苦。 种粮食种菜,也种莲藕。 家里一样的养猪养兔,会做藕粉,会织毛衣。 日子比从前好很多了,只是庆阳他们初到府城时,家里多给了些银子,加上办爷爷丧事,显得家底空。 这几年已经好转,他娶亲娶得起,不至于要人银子。 云程看他说的,处处有替庆阳着想,放心了许多。 带都带来了,没有带去的道理,东西还是留下了。 他跟庆阳交好,除却帮忙捎带的信件,自己也备了礼。 这次只到相熟的人家拜访,云程没搞特殊,东西都是一样的,没差别。 到他家,多了几句嘱咐,“不说读书科举了,启蒙认字还是有必要,会写常用字,会算算日常开支的账目,先把小家管着。” 从他家出来,拜访之行就结束。 老远能看见一个妇人目光幽幽的盯着他们看。 云程平时不怎么观察身边的人,但画画多年培养出来的观察力还在,他前后两辈子,也难得去恨谁,所以从这满脸岁月痕迹的轮廓里,认出来这是云丽丽。 往事如过眼云烟,他不会追着赶尽杀绝,不给人留活路,但不原谅就是不原谅。 现在在村里是“大红人”,云丽丽想跟他说话,还要被村民拦几道,不让她过来。 到后来只能大声喊,喊云程名字,说她知错了,但在云程没回头走远的时候,又咒骂起来,问云程看他们一家过成这样,是不是很爽。 云程偏头,跟存银说:“是挺爽的。” 作者有话要说: TvT 半夜删了几千字重写,没撑住去补觉了 先更万字,我吃完饭再继续写,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本章小补丁: 一起把前面考试的补丁打了,主要参考资料是《明代科举图鉴》,部分源自网络 考试与贴榜相关内容,资料已经很简洁,改了很怪,只为剧情有调整,其他算引用 第214章 云程他们这边收尾,叶存山还没聊完。 这次来找族长,要说的事情不多。 学业上有勉励,但族里已经帮不上叶存山什么忙。 家庭关系上不必担心,叶存山夫夫俩这么多年一如从前,瞧着恩爱,提醒几句作为警告,要他别因考上了就发飘,到时行差踏错,好好的日子给毁了,就没其他。 几个孩子的事聊得比较多。 -- 第731页 圆圆跟存银还好,小姑娘还小,眼看着肤色白了,能少去许多担心。 存银那头叶存山跟云程有打算,今年去京都先不急,安顿为主,来年二月会试结束,就可以寻摸相看了。 主要说的是叶存山那两个弟弟。 爷奶不用说,岁数大了,这些年看着家里吵到这一步,什么都不想管了,能压制住叶大不瞎搞胡闹就不错。 陈金花那头还得是女儿女婿劝,从前多想生儿子,现在遭罪了,就多后悔,待孩子很面子功夫。 叶大是把他俩当眼珠子,也是指着人养老,自己精力不够,往后孩子还得是族里照看。 一族都是自家人,日子好了,手里有余银了,都很少惦记眼红别家的菜篮子,摩擦矛盾少了,各家都和睦,搭把手照看没问题,就看叶存山想要这俩孩子以后往哪个方向走。语希圕兌。 叶存山明白叶根的意思,是怕两个小的长大了记恨他,往后跟他对着干,胡闹搞事。 要么就从源头掐,让人后半辈子都在静河村困着,他们村子已经蔚县的富贵村子了,县里百姓都没他们日子好,不会苦了他们。 叶存山说不必,“还是照着原来的样子来,我能拉拔小虎,自然不会打压亲弟弟。这条路很长也很辛苦,我也看看他们能不能走到我面前。” 读书开智,往后真能从小村庄考到京都,这些上一辈的恩怨,也该散了。 若没散,也该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藏着尾巴做人吧。 叶根对他的回答很欣慰,其他没什么好说,端着大茶缸出去转转。 他走,叶旺祖就拿账本来跟叶存山对数目,两地远,之前都是送银子,没对过账。 叶存山说拿回家看,叶旺祖就给他了。 族里事就那么些,各家小事与摩擦不值得拿到现在来说,就聊聊自家事。 旺祖成亲生子,妹妹存雪孩子也有两岁,唯独一点,“被李大道害惨了,好好的性子,在家里拖两年,磨得沉郁。原本成亲就解了心结,结果头胎生了个小哥儿,人眼看着更郁郁了。” 还好他们村里先后有几个出息的小哥儿,大志跟李桃的大儿子也是小哥儿。 柳大志就想得开,打小就让孩子拿树枝竹竿画画,要孩子往庆阳那个路子发展,几年过去,现在也能画出好看的样子,不都是希望么? 叶旺祖说:“谁家里都不能圆满,像你俩,从前要担心圆圆肤色,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放心,存银亲事也跟着来,总要操心的。” 家事讲差不多就跟叶存山讲祭祖的事宜。 流程没变化,怕叶存山太久没回来,对流程生疏模糊,说一次加强印象就够。 光宗耀祖的大事,族里有产业进项,各方面都大方,这次祭品备了很多。 规格之内,分量都加。 从前祭祖完,大家都会留下吃饭,吃的都是冷饭,味道也不是特别好。 今年这餐要聚起来,已经征集调用了炉子。 都是村里人,炒菜做饭的水平有差距,热饭热菜还是没问题的,到时一桌配个小炉子,祭祖完毕就热饭。 举人回乡里的事很快就会传开,这段时间村里会有许多人来拜访送礼,要跟叶存山确认一下这些人的招待事宜。 叶存山说口头贺喜就成。 薄礼,像糕点糖果、瓜子花生这些,他能收下。 厚礼,带了金银天地的,特别的想送妾室的,万万不能要。 不止他不要,上门要跟存银谈亲事的,也不要。 他家里就那么几个人,叶大那边靠不住,为免过后几天都忙于应酬,谈妥以后,叶旺祖会叫几个机灵的族兄弟帮忙接待。 礼不要,也不能把人全得罪死,忙个面子功夫。 他这里说完,回家都要到晚饭时间。 云程跟存银已经洗完头发,还帮圆圆洗了,正要去作坊那边烤头发。 叶存山不需要他们照顾,说他也去洗,待会儿去找他们。 结果作坊里火气旺,圆圆受不了,闷得要中暑一样,他们就又提前回来。 还好头发已经烤得半干,回家拿棉帕擦擦吹吹风,到睡前也差不多能干。 叶存山看他们回来就不想去,被云程推出门了,“别惹我骂你。” 新科举人,身份都不一样,走哪里都要被人围观。 家里热闹时,不显得生分,到他自己出来,大家就是跟他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还都怯怯的。 等叶存山主动跟他们打招呼,这天才聊下来。 也是生疏了,觉得跟叶存山聊农活不合适,作坊也没什么好说的,谈学习他们又听不懂,就有人把话题说到了亲事上。 说当年很多人都很有眼光,叶存山到了年纪,都不用找媒婆,就有人家上门说亲,一家又一家的,附近几个村里,没几个男人有这待遇。 话说出来就被反驳,“有什么眼光啊?那不是看人落魄,全都躲好远。” 说到躲,就又聊到宁哥儿身上,说当时就他有眼光,出钱出地,倒贴都想嫁。 不凑巧,宁哥儿的娘刘婶现在也在作坊里帮忙,刚进来盯盯炉火,就听他们说这个,顿时不乐意了。 “都多少年前的事儿?怎么还没完没了?我家宁哥儿娃都四岁了!” 但对叶存山态度挺好,“姻缘不成交情在嘛,你家那房子,还是我女婿年年修缮的。” -- 第732页 从前刘婶总阴阳怪气骂云程,别人讲一句宁哥儿倒贴都没人要,她能立刻撸袖子跟人吵上百来个回合。 后来造纸作坊开起来,宁哥儿没受从前旧事影响,是最早一批进作坊干活的人,她态度就大转弯,逢人就说云程夫夫俩的好话。 多年过去,她家条件好起来,早前那些口角之争早早忘记,也在叶存山他们要去蔚县定居时,就示好,帮忙修缮屋子。 几年如一日,没因人不在村里,就做表面样子,这些事情,叶存山都记着。 他跟刘婶聊了会儿,把这事揭过,也表达感谢,再回家,跟云程说起这个,云程都要不记得他们一家,被叶存山加了好些特定词才想起来。 这都小摩擦,云程说他一家还怪实在的。 明天叶存山要去县里拜访杜先生,问云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就回来住个几天,什么都不缺。 云程让他顺道去南边煤铺子看看徐风他们,“我第一次独立做好事,事情办得稀烂,漏洞百出,所幸结果是好的。回来了,就去看看。” 煤铺子背靠太师府,是程文瑞这个嫡长孙亲自办的事,还在圣上那边留名,得县老爷照顾,又有太师府调过来的万掌柜打理,日子不会差。 就看看他们近况,有没有从过去阴影里走出来。 来往一趟要用去半天,这次没带人,家里有孩子,云程就不跟去。 隔天叶存山去县里,东西是去叶大那里拿。 叶大最近积极,叶存山不跟他客气,给了就收着。 坐牛车走了好远,叶大还在村口站着,嘴里嘀嘀咕咕,大意是说他亏了。 叶二叔家就在村口,出门听见了,不由奇了,“你还想你儿子跟你客气啊?客气起来还是亲父子吗?” 叶大跟叶二叔较劲了十几二十年,后来在叶延面前撕破脸,这两年一直不冷不热的。 叶二叔搭话,叶大是不想理的。 只是他一直指望叶存山读书要压叶延一头,这都压得死死的,对叶二叔的敌意就弱了。 加上叶二叔家三个儿子都在跟前,他心里泛酸,对比着来看,还真觉得叶存山态度挺正常,就得意一笑,走了。 屋里叶延拿了算盘准备去云程家帮忙对账,看他爹在门口待着,随口问了一句。 叶二叔说:“叶大脑子有毛病。” 叶延没反驳,点点头走了。 家里云程看见账本就头疼,存银倒是算得起劲。 圆圆看他们用算盘,也想玩,等云程给她拨弄,她又不玩,就喜欢看着听个响。 存银叫云程收心,“大嫂,好好干活。” 云程:“……” 不得了哦,现在都能被小孩子说了。 有叶延来帮忙,这账目就对得很快。 他们边算边唠嗑,主要也不是算账,就做做样子,表示他们会算会看。 跟铺子里的账本一样,只要表现出会算会对的样子,别人就不好通篇假账糊弄。 今天也如叶旺祖所说,许多乡绅富商来拜访送礼,族里年轻人帮着拦了,没打扰到家里。 气氛能带动人的情绪,云程问叶延,这段时间族里学习之风是不是更盛了。 叶延说没有,说起来还一直笑,“望子成龙哪里那么快?被存山考上举人的事刺激,各家各户忙归忙,逼学也更紧,孩子都苦哈哈的,但看这风光架势,还要开祠堂祭祖报喜,有的孩子大一些,有记性,记得存山这是第二回 祭祖报喜,也都很有干劲。” “特别是几个可以考童生的孩子,来年都要下场再考一回了。” 族里目前考得最好的孩子是小虎,已经通过了县试,再过府试就能得童生名,往后能考秀才。 府试是小虎自己没去参加,说在杜先生那里训练了小题,他有很多不会,就不去碰运气,再读两年。 他启蒙岁数跟叶存山差不多,是自己想学,又不是逃避考试,叶虎跟柳三月就都答应了。 “等存山忙完,估摸着要去他家走一趟。” 叶虎夫妻俩肯定要请客的,是感谢,也是再看看叶存山能不能提点小虎几句。 他们这边对完账,叶存山还没回来。 叶旺祖就从家里过来,留了叶延,晚上一块儿吃饭,又闲聊了些旁的事情,等叶存山回来才散。 出去一趟,本来是为了拜见杜先生的,顶不住杜知春花孔雀的性格,在府城三年多给他憋坏了,到了蔚县老家,就藏不住本性,都没休息,就连着开诗会。 叶存山去县里,就撞上了。 除却书院书生,还有一些老秀才,本地才子与昔日同窗也在。 甚至县老爷都被杜知春请来了,这场酒没法拒绝。 杜先生爱酒,县老爷跟他们是一家,也爱酒,杜知春是个能喝的,全场就他们两个新科举人,更是被围着灌。 叶存山回来没说话心情,简单洗漱倒头就睡,睡到日上三竿,再也不想出门。 云程跟存银已经开始叠元宝,还教圆圆叠。 叶存山出来,抱着一壶清茶喝,不解渴,说一句话就要喝一口。 主要是跟云程讲煤铺子那些人的情况。 都好着,有大半都重新组建家庭了。 徐风老大难拖着,孙阳有样学样也拖着,万掌柜给他俩说过几次煤,说得烦了,就讲他俩不如凑合着过算了。 -- 第733页 然后他俩被这话惊到,往后几天都避着对方。 被人提醒了另一种可能,加上多年感情积累,本就有好感,觉着躲着不是事儿,再重新接触也怪怪的,最后几经试探,还是走到了一起。 存银给听得一愣一愣的,“我记得徐风是比孙阳大好多岁吧?” 叶存山点头,“大了十岁,老大哥了。” 存银垂眸,下意识掰掰手指。 叶存山问他算什么,存银说:“我们才隔了八岁吧?” 年幼时这差距明显,长大了看就还好。 二十多岁的男人不显年纪,跟十几岁的小哥儿对比,只多了沉稳内敛。 存银悄悄看叶存山一眼,觉得他也能找大几岁的。 叶存山当他是没年岁概念,没多解释,反正存银也不会找特别大的男人。 “他俩不一样,算特殊情况了。” 其他就搭着说了些诗会的事,还有杜家去京都的事,跟云程转述了杜知秋的合作意思。 “他说他借鉴了话本铺子的‘信件’模式,咱们铺子不是有留地址,外地书生可以写信交流交友吗?还有附带写作小技巧和文章分析。他将这种模式,用到了科举书籍上,在蔚县小范围试水过,已经将完整的经营计划做好,只等去京都大展拳脚。” 这是杜知秋在京都站稳脚跟的敲门砖,他们杜家书斋铺面多人脉广,以此思路对科举用书做改进,可以与天下学子对话。 比他们话本铺子的信件少了一道,因为他们可以当地收集当地交流。 京都发出的就又不一样,大家按需购买就成。 云程可太欣赏杜知秋的事业心了。 他问:“那跟我呢?跟我怎么合作?” 叶存山说:“他让你写一篇话本,最好是新颖的套路,但还是主流爽文,到时就是你在京都的首部作品。科举用书的改进,是需要长久经营才能见效的东西,流行话本才是获得话语权的第一步。” 用作品推广,到来年春闱后,也该有一批有才之士来应聘,可以在京都快速招揽筛选,组建新的管理班底,开分店。 分店云程可以接受慢一点,关键是好的合伙人难得。 杜知秋承诺会好好经营云程铺子里的作品,即使到时书斋方面有不和,他也可以以朋友的资格提见。 到京都以后,不和的概率就很低。 他们跟京都的人打过交道,没谁说礼部尚书家跟太师府家关系不好。 这是云程想要的合作,他开心了。 叶存山歇会儿就沐浴更衣,焚香去酒气,午饭后随族兄弟一起进祠堂,擦祖先牌位。 第二天早上,换上举人青衣,由云程给他束发,还稍稍修了下眉毛,一家四口结伴去祠堂。 按照这时的规矩,祭祖前,小辈都要有参与,不能干等着。 叶存山到地方后就跟他们分开,去叶根那边。 同龄族兄弟里比较出息的都在,叶大作为亲爹,很快凑了过来,没人赶他,他就跟旁边看着。 圆圆还小,要大人带。 这边一起的还有挺多族里的娃崽,给存银跟云程的任务就是带孩子。 进祠堂前,要保证他们衣衫整洁,再给他们洗手就成。 旁边还有别的哥儿姐儿在,这年岁的人活泼一些,碍于祭祖气氛,不好找人搭话闲聊,相处下来很顺利。 跟上回考中秀才时回乡报喜一样,云程想把这画面都记下来。 上回考中秀才,他是全程用脑子记,回去后回忆着画。 这次让叶存山去问过族长,他拿了纸笔,能随时画两笔做记录。 族里想要留一份画稿,等云程画完,要找别的画师临摹一本。 他本来说在府城停靠时,将东西交给庆阳跟钱满盈,但存银说他想画。 存银画工进步很大,临摹复刻的能力没钱满盈出挑,画慢一些,也能做到七八成相似。 是亲大哥的重要日子,他想见证留念,云程就给他机会。 祭祖流程与从前一样,只是吃饭时间变长。 叶存山没跟他们坐一桌,跟个新郎官似的,满场敬酒。 他乡试贴榜出来后,喝酒频繁,每次还喝得特别多,自己又不是什么酒量好的人,云程看着他就担心。 到他们这桌的时候,云程扯他衣袖暗示他,叶存山给他看酒杯。 叶根从家里找出来的深竹筒杯,说这个装酒多,不用频繁续酒。 实际就是给叶存山作弊用的,管他怎么喝,里边就那么半筒,每次小抿一口就成。 因气氛好,在座的人也没谁想到叶存山会在祖宗面前作假,敬酒顺利。 这都祭祖了,云程也想迷信一点,回家就问叶存山要不再对着祠堂的方向磕几个头赔罪。 叶存山说:“不用了,族长说喝酒没我小命重要,说我考上举人,今天在祠堂骂两句都没事。” 云程:“……” 绝了。 祭祖完,他们就能收拾东西北上。 这是回来时就定下的事,村里没谁说什么。 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少,收拾起来简单。 晚饭是回家吃的,爷奶给圆圆还有存银都包了红包。 存银过了十五周岁,按大众算法,他今年十七,不想跟圆圆这个小奶娃一样收红包。 爷奶说给他成亲用的,“你以后在京都找,我俩也看不见,接下吧。” -- 第734页 往年在家,他们对存银没多亲近,只能说不会故意苛待孩子。 这些年分开,看着家里闹成这样,存银还是会给家里寄东西,也觉出好了。 他俩给了,叶大这做爹的也该有表示。 他平时作,但去医馆看病抓药的银子都是从云程他们的分红里扣,他每月还有养老钱,地租出去不用自己种,全是进项。 家里养猪养兔子,他又会编竹筐,这些贴补下来,一年能攒下不少银子。 要给存银,他舍不得。 想想最近听说的,存银以后要有裁缝铺子,还是京都的裁缝铺子。 也想想叶存山考上后,都有富商要送儿子给存银当赘婿。 心里觉着存银是真的出息了,才去屋里拿了五两银子出来。 存银还没说话,叶大就先讲:“你别嫌少,村里小哥儿嫁人,有个一二两的陪嫁就了不得。男人娶亲,也就五两八两的。” 存银默了默,这银子放桌上没动。 饭后他们要走,叶大叫他把银子拿着,存银不想要,还想呛他。 叶存山帮他把银子拿了,叫他谢谢爹。 存银:“……谢谢爹。” 路上叶存山就说他傻,“你都知道他小气抠搜了,生气还能跟银子过不去?到时你没拿银子 ,他没损失,还得处处说你心气儿高,五两银子都嫌少。” 存银就是不想要。 叶存山:“够买三色颜料了,我看你用的时候都舍不得挖。” 存银:“……” “那你给我买。” 叶存山买了给他,就不算他拿叶大的东西。 小孩脾气。 一家人回去,叶虎带着儿子在院子外等着。 果真如叶延所说,走之前,这对夫妻想请吃饭。 没想到叶存山一天天忙到脚不沾地,原想是今晚请晚饭,算漏了他们要回家吃。 现在饭是吃不下了,就变成了纯请教。 族里能有个读书的好苗子,叶存山是高兴的,迎他们进屋后,出题考了小虎,叫小虎作文章的时候,也分纸写了不同阶段的学习方向。 单独用信封装好,封面写上阶段名,给叶虎收好。 有罗旭的前车之鉴,叶存山就不跟小虎讲以后还有多少东西要学,只在每个阶段点一下就行,到时小虎也会有先生指点,还能给他寄信,不急一时。 叶虎把信收好,小虎也作好了文章。 叶存山看他,就跟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一样。 启蒙晚,读书少,肚子里没货,所以一本《诗经》用到烂。 文风也颇像他从前,只是少了他那时的平实质朴。 小虎没有出去闯荡过,少了积累,有年轻书生的稚嫩与天真。 所以叶存山又给他列了学习计划,“我有给族学捐书,你也可以去杜家书斋看。” 叶存山说完,就等着小虎反应。 令他满意的是,小虎没说不好意思去,而是说他经常去。 “在县里时,每天都会去看会儿书,就是没明确书单,不知道该看什么,看得很杂。” 书单是根据捐赠到族学的书籍列的,去书斋里,就不用按照书名来,叶存山给他说了大概方向就好。 回头跟叶虎说,孩子不要养得太娇,农门学子比书香门第多的就是种田经验,知道百姓的苦与需求,还拿杜知春做例子。 “他书堆里打滚的,到院试之前,都被杜先生打发到咱们村里体验生活了。” 叶虎也是耿直。 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你考得好我三弟考得差,你干活我三弟不干。” 叶存山:“……” 为不把人引入歧途,他好好给叶虎解释。 解释完,学云程的教学方式,要叶虎给他复述。 直到他懂,才说可以回家了。 叶虎突然就觉醒了新技能,他说那是不是他能这样检查小虎的功课的,“我花那么多银子供他读书,他总要跟我讲讲他每天学了什么吧。” 小虎什么心情不知道,反正叶虎离开时很开心。 次日一早,他们一家坐牛车去蔚县码头,叶旺祖跟叶虎来送。 码头这边,静河纸铺的人与杜家的人也在。 纸铺就来了叶粮,杜家是兄弟俩都在。 杜知春要在家里多待一阵再走,他在家里备考也一样,反正去京都不缺地方住。 快一点,他会随送年礼的船只去京都,慢一点就是过了年再去。 叶存山直言道:“你随年礼的船,早点出发。” 杜知春就不明白了,“为什么?” 叶存山:“不然你开诗会到明年,这几个月都不碰书了?” 杜知春无言以对,抱拳道谢,“我知道了。” 另一边,云程得了杜知秋一份礼。 是新铺子开张的初期经营策略。 “你看看能不能用上吧。” 不然怎么说跟他合作舒服,生意的事另谈,至少相处中不会让合作伙伴吃亏,诚意十足。 云程说在京都等他,“我会抽空写新书的,到时一起搞事业。” 上船后,一切照常,按照预期时间抵达府城。 回家要走很远,就近找了客栈住,结果迟来的雨季把他们堵在这里五六天,到第七天才又上船。 这次船上人多东西多,彭先生跟平枝姑姑他们都在。 -- 第735页 谢晏清也收拾好了,约着一起出发。 回静河村时,就被送行过一回,在府城短暂歇脚,还招惹了一批朋友相送,出发时眼眶泛红。 圆圆不懂大人的离别愁,再次见到自己熟悉喜欢的人,开心得不行,要不是大人拦着拉着,她都要在甲板上跑几圈。 去京都要十天半月的路程,远近得看天气。 熬过雨季再出发,一路照顾小孩,用时十二天抵达。 本以为不会有人接,结果刚下船,就有小厮迎了过来,自报家门,对上了信息,还跟平枝姑姑认了脸熟,挥挥手,就有十来号人帮忙搬东西。 “大少爷说你们忙完家事就会出发,最晚不过中旬左右到,吩咐管事叫人在这边等着。” 就为了能接到人,不让他们来时清冷。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在收尾的时候手会连着出问题,实在抱歉,状态好的时候我会多写一些。 没挂请假条是因为每天都在写,字数太少,情节没写够,所以我没发出来更新。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评论区留言,会写番外当赔罪。 存银跟表哥的番外会接新番外坑,其他短番外我应该也会单独开卷放,不入v,大家看个开心就好qwq 第215章 这次来京都,是一家搬来定居,人多,杂物多。 云程有圣上赏赐的宅院,不用去太师府,让人带路,去那座宅子放东西。 再走一段,谢晏清有人来接,暂时跟他们分开,约好明天中午差个人到杜家书斋门口见,两边都认认门。 叶存山跟云程说一声,带上两个人,送彭先生回家。 彭先生推拒数次都拦不住,说他倔脾气。 叶存山脸上身上有赶路的风尘仆仆,双眸却非常明亮,面上笑意也藏不住,“都走到这里了,我再送你一程又没事。” 彭先生是恩师,独自离家去府城教导他三年多,回家时只有数只箱笼,他这做学生的,不过送一段路。 这都十一月了,安家过后,家里还有人情走动,也要准备祭拜岳父岳母,这些忙完,就差不多要开始备年货。 京都的雪又大又多,比府城要冷。彭先生家住得比较远,到时来往不便,趁着今天上门看看,赶着年前,看看彭先家里缺什么,有什么困难,他能搭把手。 彭先生叹了口气,惯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带出了笑意。 另一边,云程他们走半路,就又有来人接。 码头碰面后,就有脚程快的小厮先回府说了,这次是太师府跟将军府都来了人,几辆马车一起过来,叫他们带着孩子上车。 太师府这边,程文杰还跟着跑来了。 他跟存银同龄,大了月份,在存银都长高,有了俊秀少年样的时候,程文杰个子也蹿了一截。 是真的喜欢监考,见了他们很兴奋,“我给哥夫留了最好的考棚,跟爹说过了,你们安置好以后,就让他住我那边,这段时间好好备考,过年再放假!” 这事能等叶存山回来再说,云程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问他:“陆瑛表哥呢?他有没有回京都的?” 程文杰一听他的名字就看存银,存银刚想竖起耳朵听听消息,就被他抓个正着,眼睛都瞪大了 ,“问你表哥,你看我做什么?” “你俩不是笔友吗?他没给你说啊?” 这语气实在是在太酸了,存银叫他好好说话,程文杰就说人在外地。 “我大哥领了个差事,要点人随行帮忙,表哥被三姨催婚催得紧,当天就跟着我大哥跑了,估摸着要年前回来。” 云程他们这次带了礼,准备了数月,说算着日子,过来京都的时候,应该可以直接参加陆瑛的成亲礼。 结果到了以后,发现陆瑛连媳妇在哪里都没着落。 “怎么不着急呢?” 程文杰耸肩,“他现在脾气坏,越催越要他干什么,他越不干。” 说着他烦起来,“催催催,有什么好催的,我这正忙着,我娘也给我说亲,我才几岁啊。” 他跟存银同龄,这两年,挺多人问存银,老家还都以为存银要嫁了。 程文杰这年岁,又不像程文瑞那样,学业有成,还领皇差。他早前养得娇,脾气阴晴不定,在同龄圈子里,风评很差,这亲事不趁早说,往后拖拖,都没好人家了。 因为被催到他头上了,他对这种催婚行为很是讨厌,特别能理解陆瑛,顺道问一句存银说亲了没有。 还问:“我听说你们一道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男人,那是谁啊?怎么没见着?” 他说的谢晏清,谢家有安排人接,程文杰没跟人碰上。 听说存银没有成亲,又听说谢晏清也是新科举人,再听他俩在府城玩得挺好的,程文杰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定下了吧?” 怎么就定下了! 存银说他现在很像村口的妇人夫郎们,“闲下来就只会说男男女女那点事。” 程文杰:“我还会说考试的事,你要不要去我的模拟考场看看?很大很气派,我爷爷跟我爹偶尔都会去坐坐的。” 存银才不去。 他们说多久,圆圆就看多久,好奇宝宝的本性不改,谁说话就看谁。 程文杰被她看了许久了,朝圆圆伸手,捏捏她的手掌手指,顺道对比下肤色,说圆圆现在白了很多。 -- 第736页 圆圆望着他笑,开口就叫爹,吓得程文杰立马撒手了,“叫表舅。” 云程教了圆圆几次,圆圆嘴里叫着“表舅”,实际眼神很迷茫。 长大后的程文杰,样貌长开了,与画像上的程蕙兰有了明显区别,脸上多了少年的英气与锐利 ,慢慢褪去婴儿肥,最能混淆的外貌特点消除,他就只是程文杰。 但原本的骨相皮相在,他从前能跟云程画像改版后的人物九成像,现在看起来像云程,也很正常。 云程注意着他的情绪,见程文杰不再跟从前一样,提到他像某人,就立刻炸毛不开心,心里长长舒了口气。 到住处后,一家人下马车。 程文杰带他们去看里面看宅院。 是个二进的宅子,比不得太师府,但要比府城的宅子稍大一些。 宅子大,耳房多。自家人各有各的房间,平枝姑姑他们也能住下。 里面家具摆设一应俱全,炕都通好烧好,院里打了水井,厨房里米面都有,干柴堆在墙角,码得齐齐整整,旁边小柴房里,就只放了蜂窝煤。 这房子是虞氏来看过,叫人布置修整的,跟程文杰说过,他现在就是转述,“家里要是人多 ,住不开,就把耳房打通,做大通铺,能多睡很多人。” 这是不买新宅子的情况,要买大的,就不用这么办。 云程留程文杰在家里吃饭,存银放下东西就去厨房准备。 “我们今天才到,在船上待了十多天,身上都闷出味儿来了。孩子累,需要休息,存山还没回来,我们明天再登门拜访。” 程文杰知道的,他跟云程说:“我娘都准备了,明天到家里吃中饭,完事后叙旧聊聊,挑个好日子去祭拜姑姑跟姑父。” 云程有点诧异,“祭拜爹娘,不是直接去吗?还要挑日子?” 程文杰说要挑,“不管你们祭拜谁,这是要开祖坟的,日子挑好了,不算打扰先人。” 云程:“……” 葬入祖坟,还有这麻烦事呢。 家里东西由平枝姑姑他们负责,搬到各自的房间,顺带收拾,书房那头云程要亲自看着点。 书架跟太师府大书房的书架类似,实木架子,开了很多格子间,木头宽度大,整体很厚实。 这间宅子的大小有限,开出来的书房大小也有限,就贴着墙根,做了两面书架。 书桌也大,另外放了云程信件里多次强推的长沙发,配长茶几,里面再无其他。 云程把书往外拿,照着编好的目录往书架里摆的时候,程文杰看两回,就跟着一起,“我爹的书架也这么摆的,我还给他整理过。” 云程问他最近学业如何,“你要监考,总要自己肚子里有货,才能服众吧?” 程文杰摇头,“不需要,他们看中的是我爹跟我爷爷会出题。我大哥偶尔也会出题,我爹有空还会抽阅卷子,那些书生们就来得更勤快了。上回爷爷休沐,我硬磨着他跟我去了一趟考场,给大家讲了两篇文章,有一道题是选自《诗经》,他也写了一篇文章,我叫人誊录好了,回头给哥夫看看。” 这些都是一手资源,当朝太师答科举题目,多少人抢着要看。 当时是模拟考场内,临时即兴作的文章,记性好的,当时能记下,回头默下来。 记性差的,现场听完还得找人要。 赶上了乡试年,学生们都没平时的大方,这篇文章的流传度不广。 程文杰还笑,“杜家书斋来人找我了,叫我去问问爷爷,愿不愿意大方一点,把文章给天下学子都看看。” 问到他跟前,他能拒绝吗? 还好年底琐碎事情多,他说再去收集几篇,给他爷爷也出一本小书,暂时糊弄过去了。 “咱们自家人都没看呢,他们急什么。” 书房没收拾完,存银就来叫他们吃饭。 厨房的灶有两个锅,还配了小炉子。 他在炉子上煮了汤,一口铁锅煮饭,一口炒菜,有厨娘打下手,四菜一汤上桌没废多少工夫。 两地一直有通信,存银跟柳小田学做饭的手艺,云程在信里说过,程文杰吃过感觉挺好,说他在京都开个酒楼也不错。 存银不要这个,“我拿这手艺去开酒楼,那我还是小老板吗,那不就是后厨的大师傅,成天在后头颠勺,累得慌。” 说白了,开酒楼,不需要老板会做饭,他请大师傅就好了。 程文杰说京都这边,开个酒楼要比裁缝铺子好,“这地方跟府城不一样,我妹妹,买个首饰,不说这首饰花了多少银子,是时兴的样式,要说是金玉首饰铺里买的。我娘,叫人来做衣裳,不说料子不说花样,要说是某某裁缝铺做的。” 买首饰,金玉首饰铺一家独大。 做衣服,就三家风光。 存银看云程,云程给程文杰说,“咱们在府城那边,出去下馆子,吃个饭,不说吃了什么什么菜,要说去了某某酒馆吃,说一个第一楼,旁边人都要过来围着听他吹牛。” 程文杰听着笑,不继续劝说,“我大哥已经看好铺面了,京都铺面卖得快,我家先买下来,暂时是在搭着卖其他铺子里的货物,你们来了,忙完后就去看看,合适的话就把地契拿去。” 这事到明天上门拜访后,再详谈。 饭后程文杰没留下叨扰,给他们时间收拾东西,自己先回家,给家里说说情况。 -- 第737页 厨房在烧热水,云程叫奶娘过来,待会儿先给圆圆洗,叫冬桃随后,两个小孩子先收拾了烤头发,大人就再等等。 这里洗澡间是在后院主宅的侧面,洗完出来是在屋子里走,不像府城那边,出了耳房,还要在风里吹一阵。 存银说这个好,“冬天洗澡能暖和些,等到转暖后,再请人做个竹床,咱们还是能躺着洗头发。” 前院里留了空地,暂时没种菜,看他们是要种树还是种花,都随便。 云程叫存银去种草,“书籍我们都是整理好带过来的,我按照顺序拿出来就行,你不用帮,你去把你那些草挪出来,别在花盆里给养死了。” 路程用去十几天,他们又被大雨困在了码头七天,那草是提前挖出来的,再拖拖,还真可能死掉。 这次是定居,宅子是圣上赏赐的,没可能卖掉,存银就要做好规划。 草扎根以后,占地面积会扩大,霸道得很,一圈圈的将草面覆盖。 存银还想自己种点青菜,家里下个面条,摊个饼子,不用出去买。 左右看看,就拿铁锹,在菜园一角,挖了两条小道出来,分了一块方形地,出来种草。 叫温故给他找来了石头填缝,这样就不会往菜园这边长。 叶存山这时回来,瞧见了,就顺口说:“把旁边那一块也划出去,你种种别的,京都比府城冷,今年都下过两场雪了,也许你能种出朵花。” 存银应下,“你吃了没?我给你留了饭,在炉子上热着的。” 叶存山在彭先生家吃过,不用再吃了,“放着吧,我也没吃饱,晚点再吃。\quot; 临时去的,家里没准备,做饭炒菜,又出去买了包子馒头还有饼子。 彭先生回来,小辈就都来了,拖家带口的,好几个小娃娃,叶存山不缺那口吃的,没跟人争,回来还得跟云程商量商量,今年怎么都要抽出空闲,腊八节后,去看看,年后也要去。 “彭先生家还成,这两年攒了银子寄回来,屋子都修缮过,房顶加固了,风雪都不怕,不漏风漏雨,米缸也满满的,日子过起来了。就是邻居、亲戚,还等着看笑话,讲话阴阳怪气的。” 都知道彭先生得罪了人,见这么个有学问的人,混得不如普通老百姓,大家就开心。 看他又要起来了,就要拿从前的学生说事,说人家出息了,就不会惦记他了,要老死不相往来。 言语伤人。 两家离得远,叶存山送人回家前,是有想法,冬季就少点来往,恰好他也是要备考,没多少空闲。 现在看来是不行的,所以路上他又想了想。 经常去,是做不到,天气恶劣起来,来回跑的,彭先生还要说他。 就到家里要准备年货,开始洒扫的时候,他就抽一天空闲,去家里给人干干活,把态度摆出来。 “晴天的时候去就好了,”云程说,“总不能一下闷头读几个月,那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吧?” 拿忙着读书没空去看恩师当理由,那就别怪别人讲话难听了。 他回来正好,云程把目录册子给他,连着报了几个书名,叫他去找。 叶存山很顺手,找完打乱顺序,又能再放回去。 等再熟悉一些,不用对目录,都能找了。 家里桌子,是按照暖桌的样子打的,回来时就生了炭火,现在趴桌边都暖和得很。 趁着热水还在烧,夫夫俩拿了纸笔写信。 云程还从本子里拿了几页稿子出来,递给叶存山,“你再看看这个,我在路上画的,你看咱们找木匠做这东西,得花多少银子?” 纸上是木头人,叶存山还说这有什么好找木匠的,他就能给做一个。 往后看见木头人的局部细节图,再倒回来看看尺寸要求,才发现云程是要做等比的木头人。 有两个,一男一女。 云程上辈子是网购多,前面一直忙着,忘记还有假人模特的事。 再多想想,实体店都会有模特穿最新款的或者爆款,摆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就是网店,也会找些身材好的模特来穿了,要么拍照,要么录视频,总要让客人知道穿上去是什么效果。 在京都开店,要跟那么多人竞争,目前还没有去请裁缝,店面也需要再装修整顿,这段时间要好好利用起来,把能做的都做了,等到开张以后,先搞点特殊的东西拉拉客源。 亲戚那头,云程不好说他们会不会来捧场,但存银有自己的小伙伴。 谢晏清跟程文杰肯定会捧场的,表哥朋友多,也能试试。 叶存山到时少不了要跟京都学子打交道,他也是要出门走动的人。 所以铺子里,第一批上的服装,定下的款式是男士冬装,年龄段从十几岁到三十岁之间,先抓这阶段的客源。 云程拿了杜知秋写的营业计划看,虽说是给话本铺子写的,但许多东西用在裁缝铺子也是合适的。 都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他们不需要急着开门,跟本地的裁缝铺子抢年前新衣的生意。 有钱人家早都定制好了,没钱的多半自己扯布缝,或者不做了。 京都的冬季要到来年二三月份,这几个月用来准备,刚刚好。 除却这木头人模,云程还想再去找些好看的男人女人,到时就在门口演小段子。 -- 第738页 小段子的类型,他就模仿一下现代短视频的模式,人多可以轮班。 人少的话……就要两个特别能说,还长得帅气长得美的人,来试试街头“直播带货”。 叶存山说木头人好做,就是疑惑,“怎么我出去一趟,你点子这么多?” 云程叹气,“我本来只画了木头人的,但文杰说京都生意难做,咱俩给孩子画了几年的饼,这都要吃嘴里了,被生意难住了,那这不就是个馊饼子?” 恰好他们不用买房,家里大物件的添置,都有大舅舅他们包办了,走前拿了纸铺作坊的分红,玩具铺子跟话本铺子也给力,早前攒了许多,现在紧着裁缝铺子来。 云程从前也听他父兄说过一些生意经,那商场、店铺,开门营业都要搞活动,都要热闹,不就是要人知道?先把知名度打出去,往后才好吸引客人来。 别人都不知道这里新开了一家铺子,那就只能随缘接几个经过门前,进来转转的客人了。 叶存山还说等考完再看这事的,也就来年二月,云程说他考他的,“你备考,我们闲着没事,就做做别的。” 要是快,一月开门,要是慢,也要二月了。 叶存山就说:“那要么做春装吧?稳妥。” 云程不要,“京都冬天冷,手里有点钱的,都愿意去买厚实的衣服穿,其他季节,尤其春秋装,你看他们愿意掏这个银子吗?” 成本有算进去,没赶上季节,就搞开业大酬宾。 自家不亏,也冲一波销量。 衣服给人穿上了,才能知道保暖、灵活,被人夸多了,就有“自来水”。 叶存山算算成本,不太赞成,“人工是亏的。” 云程做生意不如他,但有道理要他讲,“这是开业前的必要投资,以后会挣回来的。” 叶存山把稿子收好,“我是没见过谁家做生意,还没开工就想着赔钱的。” 云程瞪他,“说什么呢!是投资,不是赔钱!” 叶存山笑,“行,那人选怎么找?叫文杰帮忙?” 云程说明天回家后,问问大舅妈跟三姨。 富家公子肯定不接这活儿,找普通百姓家漂亮的哥儿姐儿,还找得大张旗鼓,人家还得怀疑他们目的不纯,别事情没办,就被告官了。 聊得比较久,到存银来叫他们去洗澡洗头发时,他们的信件还一个字没动。 只能收拾洗漱完,三个人一块儿坐桌边写。 叶存山问存银临摹的画稿,画得怎么样了,“能一块儿寄回去吗?” 存银说还成,年前寄没问题,“大嫂说他要去找大舅舅学画画,到时带我一起,我跟着学学上色,你这画要是不急着寄,我给涂色完,再寄回去也成。” 画不急着用,只为保留下来大家都看看。 要是顺利,他们二月后还要回村报喜的,这画叶存山就不寄了,再等等。 他问圆圆,“回来就没见着孩子,睡了?” 云程说叫奶娘抱去洗澡洗头了,“我看她瞌睡得很,到新家没走走看看,兔子都没看一眼,吃饭时也没精神。” 小孩儿瞌睡来了拦不住,只能她睡她的,平枝姑姑跟奶娘辛苦点,给她擦头发烤头发,不让她病了。 其他没什么好问的,写信也就是报平安的话,别的事,要等在京都待一阵后,才好写信说。 烤头发用时长,三人坐一处,云程叫存银把他的样式册拿过来,除却冬装外,又挑了春装做。 他还想到现代时,他妈妈买衣服,都能看照片挑。 品牌方会带衣服带模特上门,一件件的试穿,他妈妈觉得好的,就留下。 这都是闲着无聊干的,忙起来就是看照片挑,反正人家知道她的尺码。 哪里不合适,云程也能帮着改改。 他跟存银说了这个,“咱们这衣服的样子,也可以这样做,送上门,给人挑。” 存银问:“那他们拿我的样子,找别的裁缝……” 所以一开始,就是自家亲戚,这些花样里,云程选出一部分,只给vip顾客挑,老客再带新客。 “等开店后,确定固定客人群体,筛选出消费高的客人后,再给专属服务,不会每个人都有的。” 消费到一定程度,也是信任他们,经常来的,再找其他裁缝做衣服的概率就低。 样式先预留出来,防止忙起来没空设计新花样。 以后有别的,再添补替换。 冬日天黑得早,事儿没聊完,天色就暗了下来。 晚饭是平枝姑姑安排,他们就在书房,围着暖桌吃。 饭间存银主动转了话题,说他明天不一起回太师府,“我就在家里,把各处都看看,缺的东西我要记下出去买。木头人叫温故去木匠铺子做,我跟着一块儿出门,去杜家书斋等人,到谢晏清家坐坐。” 三年多过去,他越发懂人情世故。 如果是云程的父母家,他常过去,到回家时,跟着一起就没问题。 这中间隔了一道,是云程娘亲的娘家。之前不愉快,中间多年没见,他再跟去,就是外人,得从进门就开始尴尬。 吃饭还好,能将就着凑凑数。 到叙旧时,他一来不能跟着大哥一块儿去接受考验,二来不能跟着云程一块儿去后院叙话。 跟着程文杰玩也不像样,程文杰不是小哥儿,是到了年纪,正在说亲相看的少年郎。 -- 第739页 叶存山说不用出去,“你在家里待着,把你稿子再整理整理,把要考裁缝的东西列出来,你大嫂说了,我备考我的,他跟你忙铺面的事,你紧着这个来。” 存银应下了。 到新家第一天,都早睡。 围着暖桌,烤着炉火,身上暖洋洋的,倦意一层层的上涌。 等到钻被窝,感受着炕上的温度,云程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 “可算是到了,再不用在水上飘着了。” 叶存山侧躺着抱他,“刚过来,事情不要安排太满,都缓缓神,休息休息,精神足了,才好做事。” 云程嘴上答应,叶存山叫他把这话记心里,“先养好身体。” 云程就笑他,“你怎么紧张兮兮的?” 叶存山叫他自己说说看,“咱们今天才下的码头,你看看你都想多远以后了?不管什么计划,都要脚踏实地,一步步的走,你别急。” 云程就说他是蛔虫,“我肚子里的虫。” “我没跟你说谎,我来之前还好好的,就是文杰说京都生意难做,举例了首饰铺跟裁缝铺,我怕让存银失望。” 存银跟着他们五年了,从村里出来,家里条件不好的时候,什么活都干。 条件好起来,也没理所当然的去享受,一直在努力。 学的东西多,随着年岁增涨,耐力变好,熬过了初期,都看见了成效。 定下目标后,为此准备多年。 就他说的那样,饼子都要吃嘴里了,这一步没弄好,吃的就是馊饼子。 存银年纪在这里,这铺子没弄好,等年后再寻摸亲事,底气又弱一分,这是有连锁反应的,他怎么能不着急? 叶存山拍拍他的背,“所以我才说二月后开,到时我考完了,咱们一家一起出力,有事一起解决。” 云程皱眉,没立刻答应,“你让我想想,我先看看请裁缝的事顺利不顺利。” 衣服要人做的,没人啥计划都是空的。 困得厉害,说话说得眼皮子打架,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次日醒来,都日上三竿。 还好是回太师府吃午饭,起来得不晚。 昨天送他们回家的马车留下了,洗漱收拾好,带上礼物,就能上马车走人。 叶存山又嘱咐了存银一回,“你想转转就跟着温故一块儿,去谢晏清家不急,缺什么东西跟平枝姑姑说,别自己跑出去。” 存银以前来过,认识的路比他们多,几年过去也忘记了。 京都大,人员混乱,孩子丢了,他们还不好找。 存银说知道,“我今天就在家里准备考验裁缝的东西。” 一家三口这上马车,往太师府去。 作者有话要说: qaq 今天开始恢复日更,大家久等了!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么么哒! 第216章 家宴(抓虫) 到中午时,程太师他们下了早朝,午饭可以一块儿吃。 从前提起程太师,云程心里都压了很大一块石头。 到乡试时,都急得病了一场。 照理说,应该是越来京都,他越要担忧。 不说程太师会不会给他们施压,阴阳怪气,只怕叶存山会因为压力过大,到时发挥失常。 比较神奇的是,踏上了京都这片土地,他的忧虑就淡了下来。 科举是出路,但不是考完就没了。 往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走,他们不能总是担心害怕,要勇敢一点。 反正他们一家都在一块儿,有事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解决就好。 到门口,下马车。 叶存山先下来,再接云程跟圆圆。 府门口,程砺锋跟虞氏都在,程文杰朝他们挥手,一口一个哥喊得可顺溜。 他们回来,不用长辈来接的。 云程跟叶存山都很受宠若惊,“外面这么冷,你们还在门口等。” 虞氏说程砺锋一清早就在等了,“今天下朝早,我还说叫人去家里催催,他说你们才下船,赶路辛苦,还带着小孩,不让去,硬等到中午。” 才几年没见,京都日子好,文瑞表哥成亲,现在也有一子了,这对夫妻俩精神都很好,没显老。 就是虞氏眼角额头皱纹多了几道,说是为文杰操心的。 “都十一月了,各家各户都在相看,他什么名声他不知道?不管相中没相中,跟我过去了,给个笑脸总是好的吧?到别家嘴里,他傲气得不行,外人都说,他这样,除非以后能跟瑛哥一样,去边关历练几年,洗洗身上的纨绔气,不然没谁瞧得上,我气得都上火了!” 程砺锋叫她别说这个,“孩子们才回来,门都没进,听你叨叨。” 门口风大,他想抱圆圆,也等进门了,才问圆圆怕不怕生。 圆圆现场就跟他表现了一回,怕生是有点怕的,紧紧抱着叶存山的脖子不松手。 胆子又是大的,眼睛会好奇的看人,让她喊舅公她就喊。 看两个爹爹的态度,知道程砺锋是自家人,就扬个笑脸,多逗两句,就朝人伸手,愿意给抱。 叶存山来参加程文瑞婚礼时,还跟大舅舅聊过,说圆圆肤色没什么大变化,俩人谈了教育的事。 他们夫夫俩没法子给孩子换个肤色,就说把性格养得开朗大方一些。 现在看情况,这性格确实挺好的,爱笑,人笑起来也甜,又乖。 -- 第740页 而且现在肤色已经白了,不说肤如凝脂,好歹是普通小姑娘的肤色。 云程跟他说家里养圆圆性格时,让她出去摔打,巷子里有其他小孩说圆圆黑,“圆圆当时就说她爹也黑,我之前还很怕她哭的。” 事情发生后,哭的是云程这个当爹的,心疼闺女。 闺女呢,又什么都不懂,只听好话。 再大一些,她能说长句子了,情绪变化多了,可以表达自己的意思了,云程才放下心,圆圆是真的性子好。 程砺锋点头,问他们存银怎么没来,“有事?” 云程看叶存山一眼,说才过来,家里要收拾整理,趁着没下雪,缺的都要添补。 程砺锋听出来意思,说不用这么客套,“就普通家宴,也几年没见了,下回回来把他带上。” 他们家里就四个人,多添副筷子的事。 这次家宴,没叫很多人,手里没活的来热闹热闹,忙就算了。 认亲那回是情况特殊,现在回家是走亲戚,他们辈分小,跟其他几房没那么亲近,这样安排,大家都舒坦。 小孩子没来几个,大人就是大舅舅、二舅舅一家,陆家是三姨过来了,三姨夫也领差事出去了。 程文杰在旁边给云程翻译:“抓陆瑛表哥去了。” 云程看他一眼,他就哑巴不说了。 文瑞跟文浩都成亲了,两位嫂子要认脸。 圆圆第一次来,要挨个叫长辈。 其他小孩子不用挨个打招呼,都是齐声喊人。 到再坐下时,都收了些见面礼。 程太师问他们这次来,还走不走。 云程说不走了,会定居下来。 程太师又问叶存山拜师没有,程砺锋说他收徒。 叶存山说会跟大舅舅学,来京后也会跟彭先生保持联络。 他便提醒叶存山要上门拜访座师跟房师,“拜年去就行。” 饭间气氛融洽,说的多是家常。 程太师也问了存银,他跟存银不熟,云程给他寄的信件都很客套,没多少碎碎念的话,他就隐约记得存银跟程文杰差不多大,问起来就又是亲事。 云程跟叶存山这两年听多了,自己有主意,没别人能越过他们替存银做主,答话很平和,理由就是之前想好的,因为要来京都定居,就没急着给他在府城找。 倒是程文杰听了有些烦,“怎么这么急啊,见一个人就要问一句。” 虞氏叫他闭嘴,“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程文杰说有,“我都是能成家的年纪了,我也是大人。” 虞氏:“你先成家给我看看。” 程文杰当场就想端碗去小孩儿那桌,被他爹跟他爷爷一起眼神凝视,硬是没敢动。 饭间,程太师几次跟云程搭话,从存银的事做引子,再问到圆圆,说这个岁数的女娃可以请女先生了。 不知是故意,还是真情流露,反正这位当朝太师的表情云程看得懂,有意想拉近一些关系,带着些许试探,没从前强势。 他想让圆圆在程家启蒙,程家有大书房,男女没分开教,家里小辈都在学,除却直系外,旁支的孩子也在。 小孩儿多,热闹,能有个伴。 自家人照顾着,也不会委屈了她。 云程跟叶存山没立刻同意,说来年再看,“圆圆现在不太怕生,但离不了大人,半天没见人,就要闹情绪了。” 现在时间长些,能有个一两天。 都是古代出行不便,出门一趟都是几天起步,硬给孩子锻炼出来了。 他这话合情合理,程太师就接受了。 他又夸了云程话本铺子办得好,重点夸了培训班跟《赶考路》。 是家宴,有些消息能说一说。 “工部联合皇商,在筛选培训的种类,已经讨论一年了,章程定下,开年就出发。” “各地贡院,有御史微服私访,去核查具体情况,该扩扩,该修修。” 赏赐云程已经拿到手了,是那座宅子。 还有一样,程太师没说。 云程写了《赶考路》,叶存山的赶考路也摆在了圣上桌案上。 家里那点事,没法藏住,所幸他俩的确是离得远,没法在膝前尽孝。 离得远,又有离得远的孝敬法子,从对父母爷奶,再到两位幼弟,以及对族兄弟的扶持来说,他孝义方面是没问题的。 府城那边不提,府学是官学,乡试考完,有考官教官加批,还有《同年录》可看。除却学业品行,当期乡试答题情况外,也有府学教官对他三年表现的评语,这里都是优。 主要考察的是蔚县书院那边,叶存山有一件事情办得特别漂亮。 从府城走商回去时,低价纸是给到书院,想到了同窗们。 同样是纸,静河纸铺的低价纸,在教育上有很重大的影响与意义。 这些事情,不会单独拿出来夸,就确认一下品行。 程文瑞还顺道夸了叶存山,感叹居多。 他作为兄长,夸赞的时候,不为叶存山前程,是说他当初待云程好,不然他们家都没法认亲。 认亲后,云程的身世沸沸扬扬传好远,但叶存山与他初遇时的艰难,没几人提。 人品好,还是农家子考出来的羽=+西~+整,再看文章确实言之有物,是他运道好,在圣上那里留了名。 -- 第741页 这就是一层保障了,今年失利,也能混个小官,或者去国子监再读三年。 叶存山得他一个眼神,没懂什么意思,直直看了会儿,程太师先避开了。 饭后照旧,叶存山去程太师的书房,跟家里长辈聊聊学业。 这次程文杰跟着一起,家里商量着是让叶存山这段时间去模拟考场待着,那里学习氛围浓,余下时间不多,京都各地举子汇集,竞争更加激烈,他不能松懈。 进屋第一句话,就是说家里先安稳过数月,以他考试为主。 都才来京都,各方面需要适应。 京都比府城冷很多,到时出门不便,在家猫冬带孩子就挺好,也为来年计划做准备。 现在就别弄其他,万事有轻重缓急。 这点程砺锋也是赞成的,“我看你俩信里写了很多次,铺子文瑞买下了,那你们现在也没货,才来,就先准备,别有太大的动作,不然那头出事,我们帮衬着你也不放心,考试不就耽搁了?” 这一考,事关前程,要紧着他来。 另一边,虞氏跟程玉蝶也这样给云程讲的。 “你们这计划,最快不也是一二月份吗?要是慢一点,也开春了,还真拿冬衣低价卖啊?这个头可不能开。” 程玉蝶给云程递了个手炉,“你家但凡低价一次,回头贵客都不上门了,一开始就定下了卖给平民百姓的衣服,后头咱们都不好帮忙带人去照顾生意。” 她一说,云程就懂了。 有些人就是喜欢贵的,独特的。 这时代的人,也不讲究人人平等,他们就要分三六九等。 平价衣服可以做,那也该是正常售卖,不能给人廉价感。 虞氏说:“换季时,家里人都添新衣。添得多了,掌柜的会送礼,好的布料绸缎,绣工好的帕子枕巾,一些小香囊。” 搭着给的小物件还好,府里一般不会回购。 重要的就是布料绸缎了,这东西看着好,怎么都得再做两身新衣吧。 人家有示好,又能促成生意。 云程眼睛一亮,还想深入聊聊,被虞氏抬手打断,“这事不急,你给我们说说,存山备考这事,怎么安排的?” 备考是头等大事,家里安排是有的。 看着他们会为裁缝铺子准备,但时间有弹性,现在只是准备阶段,不会立刻开业,都是闲时做,平时都要好好做后勤。 云程会多盯着点叶存山的学习时间跟身体,以免他一下学过头,熬坏身体,会配合勤学帮着整理笔记,需要背诵的文章,他能考考。 饮食吃喝,还有滋补汤水,就是存银来,家里厨娘会配合。 云程还要跟叶存山一起晨练、做广播体操,不让人一下坐几月。 另外叶存山有自己的安排,到腊八跟年后,会抽出空闲去彭先生家里拜访,这要花去数天,会留下帮干活。 然后就是程太师今天提的,要再去给座师房师拜年,这听起来就是会认识别的学子,有应酬的事。 除却这三家,别家不需要叶存山出面,剩下的时间都能备考。 虞氏听完,就给他说了程砺锋的意思,“主要是住咱们家,就太师府,按照府学上学的日子排,半月里,两天考试,其他时间学习。你舅舅教他。” 天气不好,不然就走读了。 她说:“你们回去能商量商量,没几月,这阵子熬过去就好了,晴天时能走动。” 程玉蝶接话:“看着是一家过来最好,但要待着不自在,还影响心情,所以你们看看能不能熬一熬。” 作者有话要说: qaq 还有一段没写尾巴,我先放一部分上来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217章 小日常 亲戚关系要维系,才过来京都,经常上门走动是必须的。 按照府学的课排,还会有休沐,就当叶存山到京都来住校读书,也能接受。 云程跟存银还要找大舅舅学画画的,本也要来。 就是他之前没想到这一层,话就没说满,决定回家跟叶存山好好商量商量。 备考的事暂时这样,云程还是想说说裁缝铺子的事。 他突然想到:“文杰说京都这边,就三家裁缝铺子风光,这三家衣服都很贵吧?” 只做官家跟有钱商户的生意,余下的裁缝铺子挤不进去,只能做普通百姓的生意。 程文杰之前没说百姓生意难做,那说明京都这边,市场是有的。百姓人多,需求大,再多来几家裁缝铺子,也能有客源,能挣钱。 就是京都这地界,官员多,贵人多,程文杰打小锦衣玉食,接触的都是好东西,思路是朝着最好的上面靠,就忽略了中低层市场。 按照这个来,压力要小一些。 依着他们现在的计划,这说不定是一条路子。 先站稳脚跟,再去做上层市场的生意。 理由云程都想好了,就用“亲民”来造势。 开始都是男装,官家这边,就看程文杰跟陆瑛表哥的。 回头文瑞表哥回来,应当也愿意帮一把。 商户那头,看看谢晏清的人脉。 书生这里,就看叶存山跟杜知春了。 到这一步,就真的是考试完全结束后的事情,可以先圈出来,当目标。 -- 第742页 眼下就看看中低层市场能不能搞。 被劝了,还要继续说,云程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就是跟着准备,不会完全把重心放这里,计划做好了,闲着还能多做两身衣裳。” 说白了,这是为存银的亲事担忧。 考虑到年纪,云程不后悔自己多留了孩子两年。 但到京都,他们家实在太普通。 很多东西,他自己会下意识的去忽略,但其实事实就摆在眼前。 大户人家的嫡子,娶亲都选适龄千金。 小哥儿一般都嫁庶子,或者再往下低嫁。 他们手里东西多一份,存银优势就大一分。 全指望叶存山考出好成绩,给人的压力太大。 他有打算,想往商户人家选。 反正商户也能科举,寻摸条件差不多的相对容易。 叶存山已经有举人功名,往后能压得住。 现在准备,来年开张,存银手里有间好铺面,用心经营一阵,刚好赶上相看。 等到考完再办,那是什么情况? 是铺面一边准备,存银一边相看。 不说人家图不图铺面,这不寒碜吗。 他这铺子是给存银的,今天又都知道存银还没说亲,再要说这个,虞氏她们就能懂云程意思,跟他继续聊铺子。 做普通百姓生意是可以的,店面位置好,价格不要太高,手艺好点,每月能挣一些。 口碑上去,能挣更多。 这段时间就装修铺面,请人。 掌柜的、小伙计、裁缝,都要请。 掌柜的有,府城那头一起带回来的,他说带自家儿子来做工,当小伙计。 裁缝要重新请,云程没多大把握,“我去过的裁缝铺子,都是自家手艺不外传,老师傅难请。” 程玉蝶说不难,“宫里年年有人出来,手艺好着。” 虞氏说陆瑛请好了人,跟人说好年底年初来活。 “你们要是急,这两天就见见。” 云程愣了下,继而惊喜,“表哥找好人了吗?” 程玉蝶笑着点头,笑着笑着又很无奈,“办事是比从前稳妥,会照顾人了,就这顽劣脾性是刻骨子里的难改。他爹跟我说,他性子好了,沉稳了,我看他一点没变,就会气我。” 因几年来一直通信,陆瑛还跟存银当笔友,云程对他多份亲近,闻言顺着问是不是亲事。 别说程文杰这个被催婚的听着“亲事”二字就头疼,程玉蝶这个催别人的,也听不得这两个字了。 “他是答应成亲,但他给我提什么要求,你猜猜看。” 云程垂眸思索。 这问题太广泛,难猜得很。 但陆瑛回京前,有计划去密林走一遭,写的信里,有对天地的向往与豪迈。 不论从前性格与理想,至少槐城三年待下来,他肯定不会满意盲婚哑嫁。 跟人相处试试看,都是基础条件了,他指不定还说谈不来就散了。 京都民风不比槐城,哪里有哥儿姐儿跟他相处试试。 他没吭声,程玉蝶自己把话说完了,“我让他爹去跟几个部下走动看看了,武将家的孩子要外放些,我寻思着,他要相处试试,那就一起塞文瑞手下去,我还不信了,几个月下来,他没一个瞧得上。” “真没有,他就是故意跟我作对!” 云程不好接话,就笑着点头。 程玉蝶也不想说这糟心事,跟云程说具体人数,再问问他要请的帅哥美女是什么标准。 美女好懂,“帅哥”她说的很生疏,云程就说是俊男美女,“长得好看,胆子大,嘴皮子能说,打算请他们穿着衣服在门口给人看的。” 这事情不好明着贴纸招工,几人商量着,从家里丫鬟小厮里挑,到时直接送人过去,等到声势有了,再说他们家招人,就好一些。 这事说完,云程心里石头就落地。 虞氏给他递来一张纸,上面写着日子,“请人算过的,这些日子祭拜最好,不会冲撞了祖先,二十八那天又尤其好,祖先还会保佑你们。” 这就要到月底时了,太久了。 迁坟过后,云程一直是祭拜牌位,来京都不能立刻去祭拜爹娘已经不合适。 再为个虚无缥缈的祖宗保佑往后拖延,到时天气更冷,再下几场大雪,这得拖到明年去。 而且叶存山姓叶,没上程家的族谱,有老叶家的祖先保佑就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云程选了最近的一天,十一月初九。 今天过来,最主要的就这三件事,谈妥以后就都是家常。 家常话一开口,各自避开亲事不提,围着小孩儿来。 文瑞文浩两位表哥前后脚成亲,文瑞表哥先有儿子,是个小哥儿,孕痣像云程,眼尾有一抹红。 因程太师的弟弟有悲剧发生,孩子才一岁,家里就开始发愁。 愁教育问题,想正常教他读书识字明事理,又怕他书读多了,不能科举当官实现抱负而心有郁郁。 不教又不可能,教个半吊子,就是故意把孩子养废,文瑞第一个不同意。 虞氏叹气:“愁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云程就明白过来了,虞氏这皱纹多出来,不全是因为文杰的亲事,还有愁小孙子的。 这个他有经验,他从前愁过圆圆肤色,全程焦虑过来,掉了很多次眼泪,现在能说几句。 -- 第743页 说的是叶存山那一套,有些无法更改的事,他们做大人没辙,只能尽所能从另一方面弥补。 要孩子心态好,乐观、豁达,遇事能抗,不脆弱走极端,往这个方向养,到大了,能少一些担忧。 “而且人各有志,也不是所有有才之人都想入朝为官的。我那话本铺子里就有个书生,才识高,天赋好,教他的先生都夸,但他没有当官的念头,就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是元墨。 要安慰人,就讲讲元墨跟柳小田的事儿。 这对夫夫吃过苦,现在是苦尽甘来。 普通百姓一生都在一处过,祖上几辈不挪窝,没他俩这样奔波还越来越好的。 云程有写作功底,说起来跟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的平淡调调里,满是生活痕迹与温情。 听完后,虞氏说,“我看川哥儿是有点懒,不爱动,明明他爹娘都是闲不住的人……” 不管怎样,有个方向,她知道后头该怎么做,要怎么引导,心情舒快了些。 冬日天黑得早,圆圆坐榻上玩,暖和了就直打盹儿。 云程往外看看,觉着差不多了,就说他们今天先回去,改天再来。 虞氏差人去书房那边看看,叶存山正跟程太师聊赈灾的事。 说的是雪灾,今年十一月就已经下了两场雪,京都继续北上还有两座城,推算着不会好。 各地消息没有京都快,本地学子能听说点消息,各家长辈都在想法子搜罗雪灾应该怎么办。 救人送粮送棉衣,盖棚子,煮姜汤,还要加强防卫,这都是最基础的。 随便扒拉一个书生,都会这样说。 叶存山没有过赈灾经验,也没亲自看过,目前已有的理论,是彭先生教的,还有京都送去的各类资料做参考,而总结出来的。 基于这上面的改进,则是有跟云程商讨。 云程比他还纸上谈兵,幸而现代有网络就能知天下事,祖国在赈灾上的行动力跟凝聚力都很强,军钰唏民团结,各方面新闻跟科普都有宣传到位,实操暂且不论,夫夫俩结合古今赈灾特点,排除部分设备后,再根据现有条件调整,这些从前看了,会谨慎回答的东西,叶存山已经能脱稿跟人深入探讨。 今天聊完,程太师看叶存山的眼神都柔和许多,“这几年有下苦功。” 没拿着现成的东西直接背。 他说着看向程砺锋,“你回头说说文浩,叫文浩跟存山多聊聊这方面的东西。” 程文浩在国子监读书,今年要科举的。 时事相关的东西,他比叶存山了解得多,但思考没这么深,两人能互补。 如今的科举题目里,实事政务写在卷面上的,主要是就这件事展开议论,发表自己的见解。 更深入的东西,落卷面上,某些考官为了谨慎,即使欣赏,也要把成绩往下压。 但科举考试,有被考官面试的可能,不论是交卷时,还是出结果后,特别是殿试时,更是有机会与天子对话,在能有漂亮答卷的基础上,还能有思想深度,有经过深思熟虑后,各方面都想清楚,仔细讨论后可实行的对策,就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 虽然面试的机会很渺茫,被天子提问的可能更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有备无患。 这事说完,看天色已晚,就没继续往后说。 书童开门,准备去看看云程他们结束没有,跟虞氏派来的小厮碰上,两边话一对,叶存山就能走人。 程砺锋跟程文杰一起送他。 程文杰夸他厉害,“上回爷爷在模拟考场讲题,训过那些书生,主要也是说的这个。讲他们读书背书,为了应试而学习,替天子分忧的想法都没有,背点东西糊弄人,那考场也会糊弄他。” 当时即兴做的文章,核心思想也在这里。 文章有文体,有固定思路。 四书五经就那么多字,对科举研究深入的人,那些常出题目的句子,张口都能背出一串来。 优秀文章能用箩筐去装,略差的文章更是遍地都是。 不说去看看好的文章都有什么特点,最简单,最直观的东西,是考生们在开始学作文章之初,就有先生说文章应该表达什么思想。 再说直白一点,前面几轮的考试,考的就是学生的思想。 考到后面,留下符合要求的人选,再去考验他们的能力。 程砺锋跟叶存山说,“都说乡试会试重首场,首场重首卷,所以越到考期,重点学习的东西越片面,甚至只有那么一点,但你不能这样,到时别急。” 叶存山知道的,他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从前没想走歪门邪路的捷径,现在更不会自己往窄路上去。 他也有判断,数次来京都,与程太师的谈天聊学习,核心点都在实事政务上,开始要他说见解,后来要他说解决方法。今天更是在解决方法之上,对各个环节提出质疑,要他深入去答。 他现在不过一小小书生,实在没必要针对他来布几年的局,就为看他掉坑里,只能是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 而在他还是童生的时候,杜先生就给他说过,当今天子勤政务实。结合程太师的考验,彭先生的教学重点,程砺锋给他寄过去的书籍与资料,不难看出来这部分的重要程度。 “这段时间的备考安排,我都听你们的。” -- 第744页 程砺锋点点头,“回家跟程哥儿好好商量商量,最后几个月了,苦头要吃的。” 夫夫俩都没等回家,在马车上就说了个大概。 圆圆窝叶存山怀里睡得呼呼的,云程给她盖了条毯子,问叶存山怎么想的。 “这么看,咱们在你考完前,好像是住在程家更合适一些。” 叶存山说不合适,“我听出来意思了,他们是想我俩这几个月别腻一块儿。” 不是针对云程,是要叶存山远离家务事,屏除杂念。 对程文浩就没这要求,他平时照常上学读书,还能出去参加诗会,跟同窗们玩玩。 叶存山是小山村出来的,启蒙晚,比旁人少读几年书。 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不想到时后悔就少看了那么一页书,现在就咬牙继续读。 而且云程存银不跟叶存山一样,一整天都在学习,闲下来时,总归不如自己家里自在。 大宅院里是非多,有点小摩擦还叫人为难。 云程大抵明白他意思了,“行,我跟存银晴天时,来程家这边拜访舅舅,顺便看看你,你休沐回家,看看我们。” 叶存山这几个月,私事就那么几件,他已经跟大舅妈说过,到时能请假。 房师座师家里,叶存山自己去。 彭先生家,他们一家四口都能去,算下来不会分开久。 就是频次有点高,云程说到时会再看情况,可能也会带着圆圆在程家小住,孩子会想念,这总有时间见的。 到家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存银在门口张望着,看见马车就招手,叶存山掀开帘子,看存银脸颊都冻红了,知道他着急担心,初来乍到,一个人守着新家心里也害怕,没说重话,叫他先进屋暖暖。 “舅舅今天还问你,下次就跟我们一起过去。” 存银才不要,“尴尬得很,看你们的面子上,他们不好冷落我,我年纪到了,一开口都是聊亲事,这哪里有得聊,干巴巴的没话说,我不如在家里睡大觉。” 他看圆圆睡得熟,问要不要叫醒,“或者我再留宵夜?” 这段时间赶路辛苦,圆圆吃不消,还没缓过来,小孩儿的感受直接,困了就睡,饿了就醒了,这两天就先惯着。 把孩子给奶娘抱走,云程看一眼冬桃,跟平枝姑姑说:“我出去走一趟,也觉得京都实在太冷 ,这都赶得上府城化雪的时候了,你再给冬桃添两件袄,要厚实一些的。” 有计划做男装,为铺面准备,存银没抢活干。 晚上吃吊锅,存银熬了红油汤底,素菜十来碟,肉片五六碟,主食有粉条跟馒头,晚饭吃得热乎乎的。 席间聊天,夫夫俩要说一下叶存山后续的学习计划,不会经常在家。 另外就是存银的铺面经营问题,今天开了新思路,可以先做百姓的生意,不用一来就力争上游。 存银对此倒没意见,他都听云程的,“那我就不能用‘第一裁缝铺’的名字了。” 云程说可以用,“第一好,第一保暖,第一舒服,不一定非要第一贵。” 听着还不错。 人员方面,云程一样样说下来,把最重要的裁缝搁在最后讲,听完存银的筷子都掉地上了,“陆瑛表哥给我请的吗?宫里出来的人?” “那我哪里敢用啊。” 请都请了,有什么不敢用的。 “都要讨生活的,我看他们应该有接私活挣银子。” 类似柳小田从前接的散活,没有铺面,收入不定。 不会宣传,都是做的熟人生意。 铺面都开不起了,熟人就是亲戚跟街坊邻居。 做衣服的就那么多,一年下来刚够一个人忙。 陆瑛都找着人了,他们自己上门去谈,就是各方面条件跟福利的事。 福利是锦上添花,主要是月钱。 还没开张,不确定营业额,定少了人家不会愿意过来,定多了怕以后亏本。 存银在安氏裁缝铺上工的时候,是计件的,他做多少拿多少。 他仔细想了想,跟哥嫂说:“我们还没见面,他们肯定也要考察考察我的铺子,看挣不挣钱,能不能长久干。那咱们就先不说月钱的事,这不是还没开张吗?我们去派私活,按照他们现在做一件衣服的价来谈,我能看他们手艺,他们收入有保障,来年开业,我们也磨合好了,手艺好又合作好的,我多给月钱也愿意留,到时再谈,心里就有数了。” 他白天在家,还想了另一个事。 “现在各家铺面,都是自家亲戚来,大嫂的话本铺子跟玩具铺子是例外,但我这裁缝铺子是有手艺的,我是想着,我从族里挑两个人带出来吧?” 叶存山说这是来年的事,先不用想,“钰汐你说的计件可以,明天叫你大嫂陪你一起去谈。” 他明天开始就要学习,家里事没法兼顾。 存银问他:“那我还给你做后勤吗?你还吃猪脑子吗?” 叶存山:“吃,你们晴天要去舅舅那里学画画的。” 存银应下,“行,那我多做几个,你们都补补。” 叶存山问谢晏清家在哪里,近不近。 他们在府城时,就一起模拟考。 京都有大考场,安顿好,就要继续考。 存银说很近,“走路就一刻钟。” -- 第745页 他们这里到模拟考场要两刻钟,来回路程要一个多时辰。 改天碰面,叶存山要问问谢晏清别处有没宅子,或者暂时租个近点的小院。 说完也吃完了,热水一直烧着,稍微消消食,就能刷牙洗脸烫脚,去睡觉。 今天是到京都的第二天,该定下的事都定下了,叶存山还被催着学习。 他看存银状态挺不错,耐得住性子,不急不躁的,云程就太急了些,过后没法盯着,晚上把他抱着,就要多叨叨。 “慢慢来,衣服也要时间做,别太着急。我说个你不爱听的,存银看着都没开窍,你现在跟他说亲,他还想做生意挣钱,哪里能两头抓?先稳一样吧。” 云程知道,“铺面裁缝,还有经营方向都定下来了,我就不急了。” 现在只需要安心准备,静等开业了。 叶存山了解他,听声音语气,就知道云程有把话听进心里,便不说他了。 “今天下午在书房,主要是外公跟我讲话,舅舅说得比较少,我感觉他态度挺好的,没那么挑剔,看得上我了。” 云程摸黑亲亲他脸,“当然看得上你,咱们小山村出来的,案首他瞧不上,还能再瞧不上解元?” 而且他们回府城后,很硬气,自己把日子过起来,红红火火的没有求着家里帮扶。 人有本事,才有底气,才能叫人看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218章 小日常 隔天清早,家里就给叶存山收拾衣物鞋袜,把常用的书装箱。 早饭时,程文杰来家里,说先带他去模拟考场看看。 外面风大,叶存山不用送,叫上知新,让他带路,顺道去一趟谢家,约谢晏清一块儿去。 程文杰对谢晏清很感兴趣,出发后缠着叶存山问了很多。 叶存山叫他别多想,“两家都没那意思,存银是小哥儿,我们这头主动多了,不矜持。” 程文杰懂的,“我肯定不会在人面前瞎说的。” 谢晏清到京都后,没懈怠。他们来时,人正在晨读。 约他去考场,披件披风就能走。喁稀団。 谢家在考场附近没有宅子,但他爹提前让人给他租了一间,有需要随时能去。 有住处,叶存山就邀他一起模拟考。 谢晏清就比存银大一点,长这么大,头一次出远门,还有路痴的毛病。 谢老板到他们家里说过很多次,两家交情有,叶存山对他要多些照顾。 他们一路听程文杰介绍京都这间模拟考场的启用情况时,云程跟存银吃过早饭,叫上温故一块儿出门买东西。 香烛祭品程家会准备,云程想跟静河村时一样,买些纸钱叠元宝。 两人还要看看颜料跟笔,学画画会用到。 云程不太会用毛笔,有美术功底,在府城时也没时间练习。 刚认亲时跟大舅舅约好了,趁着话本铺子还没开,他能学学。 扯布买线的事,暂时不急。 两位掌柜是京都本地人,有老朋友,先看看能不能跟布庄搭上线,拿货便宜一些。 买的东西不多,回来时步行,熟悉下周边环境。 一路看见的小吃,云程瞧着不错,闻着香的,都买了些,回去能给圆圆尝尝。 白天过去,云程没什么不适应,圆圆都表现很好,知道叶存山出门了,没追着问。 到晚饭时,圆圆情绪就明显低落了。她现在会自己哄自己,知道“忙”的概念,还望着云程笑了笑。 饭后洗漱,就是云程不适应了,叫上存银一起睡。 存银今晚没叽叽喳喳的,一看就藏了心事。 他是家里最少想念叶存山的人,小时候分开的次数多,是从圆圆这个阶段练出来的,这是第一天,他心里没啥感觉。 所以云程问他是不是铺子的事,“你好好准备就成,其他的事,我跟你大哥会办好的。” 存银点头又摇头,欲言又止的。 云程就懂了,“因为裁缝的事?你想问表哥什么时候回来?” 心事这么容易被拆穿,存银还红了脸。 还好夜里黑,云程没盯着他看。 云程说不知道,“文瑞表哥领了差事,需要人帮忙。后来又说三姨夫追过去,还跟其他武将家里走动,要他们几个适龄的人,相处磨合看看。是什么差事不确定,去哪里了不清楚,我看人这么多,昨天外公还跟存山聊雪灾,估摸着就北方两座城,能不能回,得看那头雪大不大。” 这是云程猜的,也许是别的差事,去的不是北方。 存银又问云程,“那这是去办事的,还是去相看的?” 云程叹气,“都有吧,我看三姨要愁死了。” 存银默了默,“确实该愁。” 他现在转移话题的能力好,说完就换,“我还说谢谢他给我找裁缝的,那这事等他回来再说吧。” 云程想试探一下存银现在是什么想法。 他在网上看得多,不想当那种只顾着催婚,被孩子讨厌的家长,就让他好好想想再说,“我跟你大哥肯定不会逼你的。” 存银就老实说:“怎么都要等大哥考完,我的铺子稳定后,你也忙完新店的事,然后再说吧?” -- 第746页 前两样云程觉得合理,后一样不行。 “话本铺子跟普通商铺不一样,它需要收稿审稿,每一步的流程又多,写稿人更是会识字,能写出东西,就能来投,我这里开业还好说,要等我忙完,那不行。” 存银也试探他,“你跟我大哥,急着给我说亲吗?” 云程摇头。 他突然想到了以前经常看见的吐槽。 读书期间,爸妈不让孩子早恋。 毕业以后,爸妈直接催婚。 他跟叶存山一不小心,就是这状态了。 从前舍不得,盯得紧,一晃眼到年纪了,又着急。 要云程自己来说,存银还小,还能继续留。 但大环境如此,十八岁没成亲,家里就要愁,到二十没成,就是老大难。 再大一点,直接老光棍了。 “我跟你大哥的意思是,咱们看看商户人家的孩子,门当户对一些,你大哥压得住,你往后不会吃亏,若以后生儿子,孩子能读书科举。” 存银脸上烧得慌,“怎么突然就生儿子了?” 说起来他还疑惑,“大嫂,你跟我大哥……你们,你们怎么没孩子了?” 这问题不好问,问出来都是说做夫郎的不下崽。 存银问就是纯关心,因为圆圆都三岁多了,云程这肚子,一直没动静。 云程也被他问得脸红。 他又不好跟存银讲,夫夫俩睡觉的时候没弄里面去,哥儿体质问题,怀崽比女人难,这个避孕手段还挺管用。 就跟存银说:“缘分没到。” 云程心里也没底,今年他跟叶存山挺懈怠的。 到乡试结束,更是连着胡闹。 手跟脑子同步,想着问题,他无意识摸了摸肚子。 回神就说存银,“你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些做什么?” 存银背锅习惯了,“嗯,我不问了。” 不问就睡觉。 来京都头两天,云程还没跟舅舅好好聊过。 十一月初八这天,程砺锋午饭后到他们这小院来拜访,让云程很不好意思。 冬日里冷,他们围着暖桌坐,在准备祭拜用品。 元宝多叠了些,是存银讲以后去祭拜肯定也要算日子,等他们在京都待久了,就不稀罕了,程太师肯定不会同意经常去,别家要有意见的,这次就多叠一些,所以云程又叫人出去买了纸钱,祭拜之前,能叠多少算多少。 他还想到现代的纸人、纸房子、纸电器之类的东西,正在尝试做首饰烧过去。 他从前手工做得好,现在太久没动手,做工就糙,首饰是画了样子,像图纸,衣服倒不错,能垫起厚度。 房子也叠了很多间,都不是大房子,怕地府也把人分三六九等,烧了住不了,小房子住夫妻俩也够,今天住这间,明天住那间,挺好的。 程砺锋没想到他还有这想法,望着桌上地下的各类纸制品,久久没说出话来。 云程主动跟他搭话,“明日都有哪些人同去?” 认亲后续不太愉快,期间分开三年多,当时温馨和睦,到现在淡了许多,至少二房不会去。 “我带文杰文浩一起,三妹会来,爹不清楚,没给准话。” 都是熟人,到时自在。 程砺锋画功好,坐边上看了会儿,提笔画了些武器,大件刀盾,小巧的匕首皮鞭。 云程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拿了样子裁剪纸模,再聊聊天。 说了叶存山学业,聊了家常。 听说圆圆喜欢听故事,在府城时听彭先生讲了很多,程砺锋也给圆圆讲了两个小故事。 他面冷,平时严肃惯了,不是会得小孩亲近的样貌气质。 圆圆刚出生时,他抱过圆圆,到现在大了,才见了两回。 上一次相处不久,这次过来圆圆有点印象,并不怕他,一讲故事就乖宝宝坐,大眼睛专注的看着人,可乖可乖。 一般孩子三四岁就要启蒙,女娃早点晚点都可以,看家里对她的期许。 圆圆跟着彭先生听故事多,跟读过三字经,初时觉得有趣,回家也能叨叨的背,记忆浅,就前几句。 后来重复多了,她能记住后面的,能往后背下来十几句。 久了她烦了,再教她,她会听,开口是别想。 脸上一团笑,瞧着乖顺,性子倔。 程砺锋听着唇边带笑,“她这样?” 云程点头,“挺有主意的,随存山的性格,话只听好的,事只做她喜欢的,别的随我们怎么说 ,她就傻乐。” 程砺锋问他要不就在程家启蒙,“我教教她。” 云程都要替他累,“你有差事家事,要教存山读书,教我跟存银画画,现在还要给圆圆启蒙,这也太忙太累了。” 程砺锋说不算忙,“你们三个大的,都是有底子的,我顺带指点就行了,主要还是自己下苦功。圆圆还小,会跟着书房先生与家里其他孩子一起学,我空了会找她聊聊。” 云程想想,问能不能早上送过去,晚上接回来,“她真没离过大人。” 这事儿没问题,总不能他们一家才来京都,就为读书的事,先后分开。 现在叶存山在程家住,每隔几天,赶上晴天,云程能带圆圆上门看看,到时让圆圆跟程家其他小孩儿熟悉熟悉。 晚上程砺锋不在他家吃饭,天色暗下来,就起身告辞。 -- 第747页 饭后云程哄圆圆早睡,“明天你大山爹爹来接你。” 圆圆能说长句子,在跟大人沟通的时候,自己的想法就表现得更清晰。 她问云程,“只接我吗?你跟银银叔叔呢?” 存银没法一起去祭拜,明天会跟两位掌柜一块儿去布庄谈合作。 云程跟她说早上他们三个一起,下午晚上,一家都一起。 圆圆想了想,点头说好。 因不带存银,她离开云程怀抱,就去当存银的小跟屁虫。 存银正在收拾桌上物件,都是纸做的东西,不小心就压塌了,要仔细着放。 云程说可以拆了放竹箱里,到要烧的时候,他自己手动撑开。 存银看这东西实在多,就听他的,一个个弄成了小纸片,还跟云程说,“我等会儿就去画样子写信,叫驿站的人去送,若是快,指不定年底时,咱们纸铺能上一批祭祖用品。” 来回路远,云程觉着玄乎,最多他们族里能先用上。 就算这样,存银也要画个样子寄信。 他抱起圆圆,“你跟着我做什么?你不睡觉?” 圆圆抱着他脖子蹭了蹭,说想他。 她正是学说话的时候,接触的东西都是家里人,一开口,肉麻话讲得流利。 存银逗了她好一会儿,圆圆不懂他笑什么,当存银开心了,自己完成“安慰任务”了,心满意足睡觉去。 一清早,叶存山就回来敲门,身上有寒气与霜露。 早饭没吃,回来刚好一起。 圆圆黏着他,叶存山就忽悠亲闺女,“想不想跟爹爹一起出去?” 小孩不知人心险恶,听叶存山说是白天跟他一块儿出去,晚上云程还能接她回来。 她白天跟一个爹,晚上跟另外一个爹,都能见见。 想想还挺美,就点头答应了。 根本不知道这一点头,就要开始吃学习的苦。 吃完饭就出发,叶存山上马车前,给存银一个地址,叫他下午过去等,“跟金掌柜一块儿,咱们看看铺面情况。” 存银问这铺子给不给银子,叶存山说云程给。 云程说:“从你大哥的润笔费里拿。” 兄弟俩都是笑。 出发祭拜,带上这两天准备的纸制品就行。 到车上,叶存山想跟云程说说话,云程叫他跟圆圆玩会儿,“咱们晚上说。” 路程有点长,往前两刻钟,到个岔路口,跟程砺锋他们汇合,还要继续往前走。 圆圆问他们是不是要搬家,叶存山说带她去祭拜外公外婆。 家里有牌位,祭拜时都会带圆圆一起,圆圆知道。 到地方后,她看这里坟包多又静谧,就抱着叶存山脖子不撒手,很小声的问外公外婆在哪里。 夫妻俩是分葬,坟包挨着。 到了后,圆圆发现她的外公外婆从小小一长条的木牌,变成了大大的两个石头围起来的坟包 ,懵了一会儿。 跟着云程一起跪草团上磕头的时候,她才回神,看向了石碑。 字是不认识的,就发现她外公外婆的“牌子”变大变高了。 家里有牌位,平时有事都说了,坟前祭拜,要说的事情就只有他们来京都定居了,以后能常来看看。 没有村里祭拜方便,但一年里,清明、除夕,中元节等等节日,都要来,算下来也成。 其他就是烧纸钱,叶存山带着圆圆往盆里烧丢元宝。 不是合葬,挨得近也要两头跪,两头烧。 云程跟他们分开来,他们烧纸钱时,他就把叠纸的物件都撑开。 程砺锋叫上程玉蝶分类分数量,文浩文杰就往叶存山那边送。 这边分完,大家都能去烧,去说说话。 程砺锋是兄长,不用跪。 程玉蝶是同辈,也不用。 后面是文浩文杰随他们一家三口磕头。 等香烛纸钱都燃尽,他们敬酒就能离开。 午饭回城吃的,叶存山今天得了一天假,一家人相处,程砺锋他们不打扰,就此分开。 一路赶着马车,到了杂货铺子前,才下马车,就听见了存银的声音。 到了外面,存银社牛属性完全被激活,随便找个地儿,就能跟周边人聊得火热。 现在正在说中午吃的羊肉锅,“我之前做羊肉,在外面吃羊肉,都要加很多佐料的,今天金掌柜带我去吃,我看那白水煮的东西很没胃口,给他面子我才吃的,结果一口下去停不下来,实在是太香太好吃了!” 金掌柜笑骂一句,“我老头子还能请你吃难吃的东西?” 等云程他们进屋,里头的闲话才告一段落。 这铺子程家买了,给存银预留着的,满意就能拿走地契。 存银里里外外都看过,满意得很。 地方宽敞,后院大,二楼没跟普通铺子一样逼仄,照着一楼的样子来,少隔断,亮堂得很,很适合拿来当工作间。 现在就看云程的意思,看这一楼要不要改动。 铺子从前是酒楼,价格没叫上去,二楼也就没开隔间。 后院大,配了大厨房。一楼这里就是大堂屋,柜台之外都是桌椅。 现在东西都收了,单独放了木架,摆了其他货物搭着卖。 种类繁多,暂时就叫杂货铺子。 云程跟着存银到处看看,问存银意思,存银想要里面独特一些,“话本铺子的办公室不适合这里用,大嫂你看看这里还能改吗?” -- 第748页 改当然是可以改的,也不用改得特别出挑,可以采用许多服装店都在用的陈设。 进来的台子上,放折扣的衣服,还有很百搭的款式,换成古代,可以放布料。 左右放矮架子,挂成衣,略高一些的地方,挂出搭配好的衣服。 配木头人模站桩,再单独收拾两间试衣间,就差不多。 衣架,展示架,展示台,做点纹路花样出来。 其他东西,暂时不用。 他随身有带纸笔,给存银画个平面图,存银看完问:“中间两道空的地方会不会有点多?” 云程说不会,“要做好你这里会有很多客人来的准备,成衣有足够展示的就成,其他地方给客人们。” 他们用不了那么大的厨房,厨房要改成衣帽间。 全放衣服鞋子帽子,同款放一起,做好编号,放铺子里的做展示,新衣从衣帽间拿。 等到过季换新时,外面这批被很多人摸过试穿过的,可以优惠价出售,快速清理。 存银拿小本本记下来,“大嫂,你做生意越来越厉害了。” 云程不听夸,都是从前看过的,照搬来给存银讲,具体经营还得根据实际调整,他不懂这个,到时得让掌柜的多帮忙。 确定好,就能拿契据到衙门,把铺面改到存银名下。 这铺子程家买下来就干等着他们来,杂货挣不了几个银子。 虞氏没要他们多给,就按照最初买铺子的价格来就成。 还说不急着给,可以手头宽裕些再说。 云程一刻没拖,当天就结了,给存银的嫁妆铺子,就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呀! 么么哒! 第219章 今天存银高兴,请客吃羊肉。 因为兴奋,一路叭叭叭。 圆圆本来有些瞌睡的,被他情绪带动,也跟着兴奋起来。 云程从前刷美食视频的时候,知道有些羊的肉煮出来不膻,原汤炖煮就非常好吃了,但他没吃过。 听得多了,再被存银一番夸,才进羊肉锅的馆子,馋虫就被勾起。 冬天适合吃羊肉,吃完浑身热乎乎的。 不是饭点的时候,大厅里都坐了五六桌。 都是吃吊锅的,羊骨羊肉炖的汤底,又切了羊肉片能随时涮。 存银说他们也吃这个,主食是面饼,上来以后,云程看这样子,挺像肉夹馍的。 能往中缝里塞肉跟菜,存银自己去调了酱料,一人一小碟。 他中午才吃过一回,晚上不宜吃多,这以外,又点了两样小青菜,上了大麦茶。 圆圆食量不大,配合汤水给她泡馍,尝个味儿,能少吃点羊肉,以免温补过头上了火。 存银还大方得很,点的是半只羊,约莫十五六斤,叫叶存山跟云程多吃点,“补补。” 汤底里的骨头是羊小排,肉质鲜嫩,极易剔除骨头。 斯文点,用筷子撕。 粗鲁点,能单手拿骨肉咬,也能手撕。 他们这桌,就叶存山包办了,拿了公筷一顿戳,一人碗里夹几筷子。 存银说要少吃,又馋,就吸骨头。 圆圆学他,吸得呲溜响。 肉香,骨汤鲜,面饼外皮酥脆,内里软和,干吃夹着吃,都挺好。 到京都这么多天,就这顿饭最轻松。 吃的时候出出汗,各种堆在心头的杂事都轻快了。 席间聊天,简单说了下圆圆启蒙的事。 叶存山同意把圆圆送到程家去,但想要年后再去。 “咱们最近一直挪窝,从府城到静河村,又从静河村回府城,到京都安家后又程家又是祖坟的,她适应力再强也就是个三岁小孩儿,咱们缓缓。” 云程跟存银没意见,问圆圆,圆圆就傻乐。 少数服从多数,她明年就要开始学习了。 一家四口,两个要少吃,一个胃口不大,靠叶存山当主力,也没法全吃完。 剩下打包,拿了瓷盆装,明早还能再下面条。 回家坐马车,一家四口坐车厢很挤。 叶存山跟从前一样,跟马夫一块儿在外边坐着。 存银说等威风到了就好了,“到时我能骑马,一辆马车也能坐。” 威风走陆路,估摸着也就这两天到。 说到马,叶存山还想起来一件事。 他找程文浩问过,京都有马车,但骑马走在街上,规矩很重。 首先是街道限制,其次是人员身份限制,除非给威风也配个车棚,不然还是跟府城一样,骑马是要出城的。 存银都给听懵了,“啊,可是我看京都很大,我这出城一趟不方便……” 叶存山:“有街道能骑马,回头问问平枝姑姑,叫人带你去认路。” 有总比没有好,存银想想,点头认了,嘴上却嘟囔:“还不如回村里。” 在村里,能骑马随便溜达。 到家已经天黑,家里烧好热水。 平枝姑姑备好了晚饭,他们一家吃过,不用再添。 云程叫他们别浪费,直接挪走,没吃的人就吃这桌,不用再做。 圆圆跟存银先洗漱,云程跟叶存山吃得多,消消食后,在他们后面去洗。 被叶存山眼神勾着,云程拿了衣服,与他一块儿进屋。 -- 第749页 冬日洗澡,挤一个浴桶里,互相都很克制,就是个普通搓背的关系。 云程问叶存山白天时想说什么,叶存山说没什么,“一些酸话。” 酸话就是想念之类的话。 云程笑他,“你以前又不是没出过远门,你在府城模拟考的时候,早出晚归,没比现在好多少。” 叶存山说这不一样,“出远门,知道你们离得远,我没辙。模拟考的时候,那不是早晚都要见见吗,我晚上还能抱着你睡呢。” 云程无情拆穿,“我看你是羊肉吃多了,火气旺,尽瞎想。” 叶存山有理,“我头几天,可没有吃羊肉。” 云程就问他吃了什么,叶存山报了一堆菜名。 “跟着文浩的伙食标准来,一天天都在补脑子,汤水也多。” 是和云程说,他讲话没顾忌,“喝完了老想上茅房,我不好立刻去,显得我屎尿多不好好学习。” 云程不同意这个,“那憋着不难受啊?” 冬天里洗澡,都是泡泡就好。 他们下船后,仔细洗过。 这几天下来,就今天出门走动出了汗,搓搓背就能擦身子回房。 云程不要叶存山帮,他自己擦,“我现在是看开了,那不喜欢咱们的人,你做再好,他都要挑刺。喜欢咱们的人,你就是一天天窝炕上,说你是梦里学习,他最多也就是把你拽起来抽两下。就上个茅房,你还憋着,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叶存山就跟他说实话,“之前还觉着我心态很稳,现在真的快见到结果了,我才发现我没有那么平静。” 他牵着云程回房,披上厚棉衣,窝炕上坐着,等后脑勺那处的头发散散潮气,跟云程说说这两天的学习情况。 程砺锋的教学严厉又细致,在临近考期时,他没搞大复习的架势,抓着科举书籍给他划重点,而是遵循了彭先生后续的教学方案,出题讲文章为主。 讲文章这一步,跟彭先生是相反的。 彭先生会先给叶存山讲典故,讲词义句义,结合当时的背景和作者经历,分析给他听,再要叶存山自己反思他的文章哪里不够好,下次改正。 程砺锋则是叶存山作完文章以后,要叶存山顺着彭先生会讲的东西,理一个脉络出来,当给学生讲学,要他完整流畅的说。 而作为先生,程砺锋还扮演学生的角色,会提问,表达疑惑,要叶存山解答。 这是叶存山从未接触过的学习方式,好在他胆子大,后来在文比里锻炼过,这几天上课都很顺利。 “大舅舅很厉害,他真把自己当‘学生’了,我头天讲完的文章,他隔天再来找我,会给交一份‘作业’,上面是他对我文章记录的笔记,优点圈出来,缺点划出来,补充的也会写,我学到很多。” 这种教学方式在严厉之余,又非常温和。 没有明面点出来他哪些地方不足,一味的打压,而是在课上时,要他去讲学,自信心得到了很大的鼓励。 在“笔记”上,优点是红笔圈红笔写,缺点是黑笔,补充内容是青笔,一眼过去,就没看见缺点,各方面很照顾他心情。 云程安静听着,等了会儿,没有下文,他就自己猜,“那你不平静,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厉害?” 叶存山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怕面圣吧。” 这话在外面说,是要被笑话的。 面圣得从万千举人里脱颖而出,会试取中,有殿试资格才能面。 说这话,就好像他已经考中了一样。 云程不笑话他,还当真了,叫他去拿纸笔过来,“我给你画个图,你看看。” 画图要架炕桌,叶存山一并给他支起,“画一幅就行了,早点躺下,再坐会儿该冷了。” 云程知道的,他擅长抓人物神态气质,身体大型打好,着重刻画脸部。 参照现代看的电视剧,挑选他觉得很有威压的皇帝脸画。 他画个黑白无常能有阴森气透纸而出,画个皇帝当然也有威压感,主要是眼睛。 面部其他位置都是草图,眼睛是他精细刻画的。 画完给叶存山看,“你看了就烧掉,阅后即焚。” 夫夫俩没秘密,叶存山惊叹,但没追问。 怕惹祸事,他蹲炉子边看,长袄衣摆在地上拖着都没反应。 看够了,叶存山就把画纸扔炉子里烧掉。 看着都成灰烬了,不见一点白边,才回头跟云程讲,“跟咱们长得也没什么区别。”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云程说那可不,“我听说面圣也不是你们去看皇上,是皇上看你们,你们不能直视他的,不直视就看不见,不用慌。” 挺有道理。 叶存山说可能是这几天不够忙,所以有空瞎想。 他吹了蜡烛,摸黑上炕。 原是抱着云程,想想很久不能聚一次,又亲亲摸摸的。 云程半推半就从了他,隔天没睡懒觉,起来一块儿吃早饭。 送他出门前,给他塞了两个小本子。 跟日记有区别,是用来一句话记录的。 一个记开心的事,一个记反思。 都是解压用的,叶存山这状态,不让他反思他也做不到。 另外再记录一些很容易被忽略的小细节,烦躁的时候翻开看看,就发现学习时,也有很多愉快的小事。 -- 第750页 用一句话来写,则是最大限度压缩,不占用他太多时间精力。 这样下来,反思要改正的内容,他只会写最重要的,可以精准一些。 开心的事,也是一想到,立刻就在脑海里浮现的,也许睡前还能笑一笑。 叶存山收好装进书包,“下次回来给你检查。” 云程不等下回,“我自己过去临时突击,看你有没有听话。” 这跟直说要去看他也没区别。 叶存山:“行,我等你来。” 他走后,云程跟存银说了声,就回房补觉,到中午起来,跟圆圆玩了会儿,午饭后,带着圆圆在暖桌边写写画画的玩,叫上存银谈事情。 铺面的装修图比较简单,要定制的架子、台子跟衣架也好设计。 这几样云程参照从前见过的装修样式,自己设计就能搞定。 铺面要给几天时间清货,这期间刚好用来画图。 铺面解决,就要找人铺货。 两人再把选好的图样拿出来核对一次,确认布庄那头拿布没问题,决定明天去见裁缝们。 这事叫平枝姑姑差人去一趟陆家,找三姨说,到时要人带路。 温故带回来消息,明日由陆瑛的书童带路。 云程想了想,拿了布料跟针线,陪存银一块儿,赶工做了两套娃衣出来。 娃衣是挑选样式最复杂的图样来做,明天拿去见人,叫他们知道存银不是阔少爷出来开铺面玩,是有手艺的。 绣工跟做工都往精细了去,为此,晚上还加了个班。 隔天起早出门,预想中的困难一个没有。 这些裁缝们早都等着了,盼着来活干。 存银的手艺他们也见过,陆瑛拿了样品。 娃衣有,成衣有。 给人做的承诺是这铺子开起来,只要他们好好干,铺子不会莫名其妙不要他们。 因为京都所有裁缝铺,无一例外,全是自家人的生意。 他们有手艺,但挤不进去。 偶尔运气好,能去裁缝铺接个活儿,大多数时候都是街坊邻居加上亲戚们的散活,挣不了几个钱。 到他们来后,主要就担心这个。 存银给他们再三保证不会这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我肯定不会干的,这不是让介绍人为难吗?” 因他们有顾虑,存银就提前给他们说好,“我是有打算带两个亲戚,这是明年的事,带出来以后,他们留不留在京都还不好说,总归就两个人,还要从头开始学,对你们不会有影响。” 就两个亲戚,他们稍稍犹豫,没提意见,还是坚持不能莫名其妙就打发他们。 铺子里缺人,这些宫里出来的手艺不用说,是陆瑛找的,他们也信得过,为要人安心,先签了一个临时的契据。 按照存银说的来,铺面还没开张,不好定月钱,先派散活计件,等到开张以后,他们再重新签契据。 这类契据在大乾很常见,多数是跟工匠签,要人十年二十年的只在他家里干活。 没开起来之前,这些裁缝也不好说签几年,觉着计件也不错。 本来有人说以后也用计件来,做得多拿的多。 被人拍开,担心以后没保障,不派活就饿死。 双方信任度,暂时是因陆瑛这个中间人而维系,这点不强求,只等磨合到开业,开业再相处一段时间,互相了解了,其他福利就好谈。 契据都签完,存银就把图样拿出来。 因为画风的关系,这图样虽清晰直观,云程跟存银两个也挨个解释,特别是旁边标注的尺码怎么看。 都是老手艺人,其他的不需要多说。 中午在这里留了饭,回家时天都蒙蒙黑。 书童才高送他们到家,才调头回府。 存银跟云程说这书童的名字有意思,“才高八斗?” 他看大户人家的书童都成双的,大胆猜测:“也许真有一个八斗咱没见过?” 云程:“改天见到三姨,我给你问问。” 那就不用了。 他们出去忙了一天,晚上回来陪圆圆玩。 圆圆的兔子今天把存银的草吃了些。 两小姑娘都在屋里,没注意,出来时草都秃了。 存银还没看,问秃了多少,根还在不在。 圆圆说在,“冬桃说在。” 那就没问题。 草难种,扎根以后生命力顽强。 根在,叶子没了还能再长。 圆圆说她今天也种草了,跟冬桃一起。 种子就存银有,他白天不在家,圆圆跟冬桃种的是菜苗。 圆圆觉得很神奇,跟养兔子不一样的体验。 兔子是她摸得着的,能感受到温度跟心跳,摸着柔软,心里也软。 种菜的话,就看着小小一点绿芽埋土里,有旁边的草做对比,她今天蹲外面看了很久,没看到菜苗长大,但看着那么一点点绿尖尖,心里也是期待的。 “姑姑说菜可以吃。” 云程不忍心告诉她,兔子也可以吃,兔子可好吃了。 他在旁边笑,圆圆也跟着笑。 晚上收拾洗漱完,存银回屋前,绕到前院看了眼他的草。 那兔子会吃得很,全吃的草叶尖尖,种在边缘的草明显矮一截。 他叹气:“亏得我还给它们铲过屎,恩将仇报啊。” -- 第751页 裁缝铺子的事定下,他们往后又跟进三天。 分配布匹跟线,陪同一起做了衣服,再才脱手,能放心交出去。 赶巧,说过后几天有雨,两人看天色,就先拿了笔墨颜料,带上圆圆,一块儿去程家拜访。 学画画的事,已经说了几年。 信里提过,到京都后又说过。 现在过去,赶在了下午时,程砺锋在家,到书房里不用等。 小圆圆一起带来,没叫她立刻去见叶存山,先跟程家的小孩儿一起玩,熟悉熟悉,往后好相处。 程砺锋先问他们裁缝铺子的事,听闻一切顺利,才开始教他们。 今天不用他们动笔,左右站着听,也看程砺锋调色落笔,最后是留了小作业。 暂时没别的要求,要他们能拿稳笔,能轻重有度,也就是先练基本功。 第一课就这些,结束就能去兰园那头找叶存山。 出来时,圆圆跟人玩得正好。 云程稍稍等了会儿,这局小游戏结束,才叫上她一起。 听说是要去见叶存山,她一路都走得蹦蹦跳跳。 到了兰园,还没进门就喊爹,嗓音脆生生的。 因过后几天都有雨,今晚不宜留宿,怕被大雨堵在程家,所以晚饭安排得早。 叶存山哄圆圆玩,云程跟检查他的小本子,看他上面记了短句,没偷懒,也没扩写,心下满意。 饭间,叶存山想问问存银的裁缝铺子,存银不说,“大嫂说了,你现在离家就是为了屏除杂念好好学习,铺子的事有人管,你别操心。” 他给叶存山碗里夹一筷子水煮肉片,“你出银子就行了。” 这一听就是没事。 叶存山便不问了。 他问威风到了没有。 存银叹气,“没呢,可能也是天气原因,早知道当时就把它赶上船了。” 算算路程,今天该要到的。 为天气,就再推迟几天,这个月内能到。 云程问他这两天怎么样,“自在吗?” 问题带着夫夫暗话,存银当他拘束,叶存山回答却有夫夫俩才懂的潜台词,“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 确定这个,云程就跟他说套话,“哦,那下次天晴了,我跟存银来交功课时,顺带带圆圆再来看你。” 说着他笑,“有点像探监。” 叶存山跟他各方面都聊过,知道探监的意思,存银不懂,给他解释,他嫌晦气,但又觉得有理,“读书真像坐大牢,赶紧‘刑满释放’吧。” 云程来这里后,有了数日子的经验。 古代各方面都没现代方便,出行更是不便。 特别是冬季,事情都堆着晴天办,雨天雪天就猫冬,睡个懒觉,睡个午觉,写写画画唠唠嗑,日子过得可快。 到京都以后,日子也跟他想的大差不离。 连下三天雨,一天比一天大。 第四天的时候,存银没听见雨声,以为停了,说想去木匠铺子看看木头人模的进度。 结果没声音这天,是老天爷俏咪咪下起了雪。 由小到大,眼睁睁看着雪花变大变密,飘飘洒洒,不出一个时辰,就在屋檐上堆起一层。 圆圆戴着手套想玩雪,存银惆怅的带她捏雪团子,堆小雪人,堆小兔子。 满心郁闷时,等来了威风。 威风是请镖局的人送的,他们一趟不空跑,接了押货的活。 货品送到后,又跟了商人的车队北上来京都。 商人们沿路会进货卖货,停停走走,不像赶路的,这才耽搁了数日。 人都请进屋暖暖,上热茶跟糕点,老规矩,来客人,会下饺子,热馒头。 这些都是会在年前回府城的人,还能再帮他们捎带信件。 存银带威风去马厩。 分别有一阵,威风跟他闹脾气,喘气声音大,大脑袋也一直往别处扭,但存银牵着它走,它也没倔着不动,配合着到了马厩。 “脾气挺大,我还没说你来晚了,你还跟我闹。” 草料豆子他都准备好了,过来还拿刷子给威风理理鬓毛。 梳毛时,威风又挨着他蹭蹭,大眼睛黑亮又水润,会说话似的。 存银一看就心软了,“下回真该带你坐船走。” 家里有马车,马厩里就有别的马。 在府城时,威风跟那骡子相处不错。 到了京都,它看马不顺眼,存银才出马厩,里头就传出动静。 要不是有着隔间,威风能过去跟那匹马打一架。 存银看得怪好笑的,回去又哄一阵,摸脖子摸耳朵,跟它讲一箩筐不知它能不能听懂的话,见威风老实了,才回去找云程。 镖师们已经离开,厨娘来收了碗筷。 存银跟他说威风吃醋一样,“还挺有灵性的。” 这从小马喂大的,感情当然不一样。 这次分开这么久,威风还跟别人一块儿走的陌生路,指不定都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你这两天多喂它吃些好的,天晴了咱们一起给它洗洗,带出去溜达溜达。” 存银应下,“好。” 京都天气跟府城差别很大,雨转雪,又雨夹雪,雪夹冰粒。 这种天气存银没见过,听平枝姑姑说,现在的冰粒算小的,有一年下冰块,鸡蛋那么大,能砸死人。 -- 第752页 存银原想出去走走,听她这么说,雨雪难得停半天,也不敢出门了。 按照云程的说法,北方两座城,天气要比京都更恶劣。 而恶劣了,在那边的人,不一定能回京都。 他在屋檐下看了好一阵,拍拍脸回屋,拿了纸笔填色练基本功。 雨雨雪雪,断断续续。 程家有小厮过来,说没化雪,冰多地滑,这段时间能不去府里。 代劳拿走了他们最近的练习作品,留了程砺锋给的小册子,帮叶存山带了话,再问问他们有什么要说的。 十一月的后半月,就被坏天气堵自己家。 照顾圆圆情绪,云程把设计稿画完,存银看了喜欢,没问题,能送到于掌柜手里,他就不忙其他,主要陪闺女。 孩子大,讲道理了,相对好带。 因为对家人的信任,还有心里藏不住的委屈,这次大雪里,云程还探听到了圆圆的小秘密。 听见的时候,他没忍住,眼泪一直掉。 试着启蒙,教她三字经时,她还小,不懂,大人教她,她就跟着念。 也就今年的事,今年叶存山是高频模拟考。 原本是每天下学后去彭先生那里补补课,后来是每天去小考棚里待着。 圆圆会经常去陆家小院玩,见多了会问。 大人当她什么都不懂,更不觉得叶存山努力读书有什么错,就说叶存山在读书,在考试。 肯定还说了科举、当官、出人头地的话,圆圆词汇量没到,时间过太久,少跟人学,渐渐忘了。 唯独叶存山忙着读书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 现在就是不想读书,因为在她看来,读书就是会很忙,要跟家人分开,还要一个人关小屋子里。 一句“圆圆不想跟爹爹分开”,就让云程眼泪止不住。 小孩的心事纯粹直接,套话的安慰,云程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跟圆圆说,叶存山马上就“毕业”了,以后都不分开了。 也因为这个,到月底叶存山得了假期回家时,云程跟他说起圆圆,决定还是自家教。 “我仔细想过,没大区别。” 封建王权时代,他是没勇气去搞平权。 圆圆长大不会往女官的方向发展,学识深浅,以后还能补。 启蒙的事,晚一两年,少读点书,没大差别。 亲爹教的,圆圆更愿意学。 他会的东西多,圆圆也能挑感兴趣的学。 叶存山听了沉默半天,“这孩子,怎么还有心事。” 云程觉得很正常,“一直忙忙忙的,她看我们忙,就不说了。” 懂事是挺懂事的,让人心疼得很。 叶存山说小姐儿跟小哥儿是有区别,心思细腻些,“存银糙养的时候,一有委屈就冲我哇哇哭,圆圆不声不响的。” 云程肯定要为圆圆说句话,“那我们也没问。” 这方面做得不好,要记下来改正。 家里就这一件事烦他,要他这个做爹的,去跟大舅舅说。 毕竟说好的事,他们又反悔,不好叫人带话带信,要当面讲的。 叶存山应下,说明日跟大舅舅说。 他回家时,绕路去铺子那边看过。 牌匾已经做好了,铺名是大舅舅亲笔题字,现在在后院盖着红布,等开张就能挂上去。 里面的装修也差不多,照着云程的要求来,内部是往空大了弄,主要在于定制的架子台子,要等摆进来才能看见效果。 反正铺面的空壳子已经差不多完工,东西做好,就能送进去。 云程说知道,“那边监工的人,两天就要上门来说一次进度,尽心得很。” 他叫叶存山带圆圆玩,“你跟她说说,我现在跟她讲话,就是画饼子,她听了不知信不信,反正就看着我傻乐,估计是不信我。” 跟狼来了一样,讲多了,没人信了。 圆圆在前院,在看她种的菜。 小菜苗长大了一截,绿油油的,她看着喜欢得很。 表达喜欢的方式是她很想吃,“给爹爹吃。” 这菜太小了,还没长大,都不够一盘的量。 存银给她比划了个高度,“得再养养。” 叶存山过来蹲下,圆圆就把菜苗指给他看。 平枝姑姑帮忙种的,四舍五入就是小圆圆亲自种的,她想给叶存山吃。 常吃的小青菜,叶存山打小吃到大。自己种过,从头到尾的施肥捉虫的侍弄过,就是没闺女这棵还没吃到嘴里的菜香。 叶存山问存银还有没有青菜种子,他带圆圆再种些。 地都已经翻过,用竹子架了棚子防雨雪。 把上头的草席油布卷起,隔着一道道的竹条,就能挖小坑。 圆圆负责往坑里撒种子。 为了早点收获,留了两排小坑,等知新从附近百姓家买回来了菜苗,叶存山带圆圆一块儿种。 这菜苗已经是可以吃的大小,叶存山特地埋深了些,跟圆圆说明天就能吃。 圆圆不懂种菜,看看她之前种的,再看看这个明天就能吃的,满眼崇拜,直夸她爹真厉害。 而夜里,叶存山举着油灯,过来一棵棵的把菜苗往外拔了点,做出菜苗长高长大的样子,实实在在表演了一回什么叫揠苗助长,长得快是会被吃掉的。 -- 第753页 隔天清早,带圆圆去摘菜,也是连根拔,清早就吃的青菜肉丝面。 圆圆头一回吃“自己种”的菜,吃得眼睛亮晶晶的。 饭后叶存山收假,要去程家,他跟云程说好了,今天他带圆圆去兰园。 大多数时候,叶存山是自学状态,纯靠自觉。 大舅舅来教他时,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说了晚上会回家,圆圆走得毫不留念,上了马车都没掀帘子,云程看得牙痒痒。 叶存山在程家不会乱走,如非必要,他一整天都能待在兰园。 圆圆过来后,是跟他一起坐暖桌边,看他摆出书本文具。 这个流程圆圆很熟悉,云程他们忙的时候,她就是自己拿纸笔画画的,云程会教她画很多可爱的小动物。 她正等着叶存山给她分纸笔,结果发现她没有。 叶存山问圆圆要不要听故事,“爹给你讲?” 圆圆爱听故事,虽然很多都听不懂。 叶存山最近学习,有新的理解,他从前给圆圆讲故事,并不会像彭先生一样,给圆圆说些典故的故事,成语故事,而是自己编故事。 最近角色调换,他来当讲师,去讲文章,讲里面用到的典故,开始他会默认程砺锋肯定什么都懂,所以许多东西都是一笔带过,这个月过去,他慢慢发现,一笔带过的内容里,有他自己也没理解透彻的知识。 他先化繁为简,又化简为繁,最后回归本质,已经能用很通俗易懂的方式,把文章的意思讲给人听了。 倒不是说要拿圆圆做试验,而是他至此,应当是一个合格的“先生”了。 从圆圆会背十几句的三字经开始,讲的时候圆圆自己有概念。 父女俩的沟通有定式,从圆圆开始学说话不久后就定下来的。 叶存山问,她答,叶存山再把她的话梳理一次。 现在是用了程砺锋的方式,他讲完,叫圆圆给他重复,重复完夸夸,问圆圆能不能回家给云程和存银讲故事。 “他们肯定很高兴。” 圆圆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听故事的人,讲故事对她而言很新奇,自然兴趣很大。 她自己在旁边咕咕叨叨的嘀咕一阵,听见叶存山念了一句“人之初”,她本能接了“性本善”。 父女俩玩三字经接龙,叶存山才发现圆圆不止会背前面十几句,她能背下两页左右。 叶存山没表露劝学的态度,就当带圆圆玩。 要孩子信,也要先给她信任的理由。 空话说太多了,信任度需要重新培养。 午饭后,程砺锋听说圆圆在这里,过来看她,圆圆先给他讲了个故事。 自己练习过,讲得可顺溜。 程砺锋礼尚往来,回了圆圆一个故事。 沿着三字经顺序,往后讲。 都是短而有趣的小故事,圆圆能记下,在程砺锋给叶存山上课时,圆圆在旁边小声练习,等他们中场休息,自己又能讲一个故事,回家时满眼兴奋。 云程还说她会想家,过来只接到一个笑得牙不见眼的娃,简直没眼看。 云程问叶存山:“给她说了吗?” 叶存山:“不用说,用做的。” 他跟云程简要说了今天的事,云程懂了,“我也这样教她,下回她来给你讲。” 云程还想到自己“启蒙”认字的事,是为了写故事,一天好几页的生词,往后可以忽悠圆圆把这些故事记录下来,自然过渡到认字这一步。 叶存山也这意思,夫夫俩达成共识。 回家以后圆圆现场表演了好几回,进屋给云程跟存银说,饭后洗漱完跟平枝姑姑和温故说,到睡前,她跟奶娘还有冬桃说。 第二天起来,正为不能继续学故事而微微愣神,云程就叫她过去了。 她可太开心了,“爹爹,圆圆也要种菜给你吃!” 云程被她扎到心了。 原来之前就没想给他吃的啊。 存银很有经验,“正常的,我记得我大哥刚到县里读书那年,他每回都说要给我买肉饼子吃,一个月回来两次,我从夏天等到冬天,他后来给我买了,我都没感觉了。” 还悄悄压低声音跟云程说:“他以前回来,我都是白水煮蛋,一整个鸡蛋都是他的。他让我不开心了,我就给他弄蒸蛋,蒸蛋的时候我倒一点出来,再给他兑水,鸡蛋我要吃一半。” 说着,他抿抿唇,一声不吭跑厨房去打了个蛋,加水搅拌好又分两碗装,再给其中一碗加水。 放锅里蒸好以后,他拿勺子尝了一口。 存银:“……” 原来小时候做什么都瞒不了大人。 这就导致腊八节时,他看叶存山的眼神躲闪而复杂,还有些愤愤的情绪。 叶存山拿了年礼,收拾收拾就要去彭先生家。 他看存银这样,当他要一起去,“我都带上圆圆了,你再一起,你大嫂就一个人在家了。” 存银才不是计较这个! 他说:“鸡蛋。” 叶存山:“什么鸡蛋?” 存银:“水煮蛋,水蒸蛋。” 叶存山听不懂他讲的哑谜,回头问云程,“家里有鸡蛋吗?还是我路上买一些带过去?” 没养鸡,他家都是买蛋吃,家里不多,云程叫他路上买,“你多买一些,我看彭先生舍不得吃穿,鸡蛋挺好,你买了他们就得吃,一顿蒸两个,每人能吃一口。” -- 第754页 存银:“……” 看他走了,存银才问云程,“你说我大哥是不是装的?他从前就装样子,明明知道还装不知道,你看他今天是不是驴我的?” 云程说没有,“这都多少年了?我都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了。” 存银垂头想了想,他在云程面前也做过不少丢人事,瞬间心如止水。 腊八节开始,就要洒扫除尘,开始备年货。 家里不用他们收拾,两人把腊八粥煮上,就结伴出门。 年礼都提前送了,不在节日最忙的时候上门叨扰。 他们是打算按照府城铺子的福利来,给掌柜的、小伙计,还有裁缝们都送腊八粥。 粥没煮好,是选的好米好豆子,一人一大包,自家煮就行。 两位掌柜家里去过后,他们还想拦着云程跟存银,“哪里有东家给伙计送节礼的道理?” 他们在府城待过,知道这福利,说要送也是他们两个去,东家是不能亲自出面的,“又不是在铺子里统一发,不要去了,让人笑话。” 这都要一个月了,云程跟存银也是借着这次上门送礼的由头,顺便验货,清点数量,给他们结算工钱。 “今天把工钱结了,他们好过年,这批衣服是铺子里的第一批货,我们本来也要亲自盯着点,去给个准话,他们才能踏实的继续往后做。” 相处三年多,知道云程为人。 话到这份上,他们不拦,但要跟着一起去。 这样就算有人在前头开路,东家是厚道人,不丢面儿。 作者有话要说: qaq 删了一部分重写,所以来迟了 先放一章,我晚上再更一章 各位读者老爷下章见呀! 么么哒! 第220章 云程的铺子福利好,老板厚道大方,在府城传出很远,许多人羡慕。 京都有人来往两地,会搭着当新鲜事说,传播范围有限,至少普通百姓听不了这个热闹。 他们培训班办得风风火火,主要场地是在府城,有点名气,但在京都这地界,有名的、需要记住的人可太多了。 所以今天云程跟存银两人带着节礼来送,每去一家,都能引出附近邻居瞧热闹。 质朴性善的人,就夸夸说羡慕。 嫉妒发酸的人,就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肯定不怀好意。 听到这些话,云程就能理解两位掌柜的为什么拦着他们来了。 他问心无愧,能把事情接着办下去。 当时是给了图样跟布料,每个裁缝提前给了三两银子。 余下的部分,是验收清点,根据成衣数量来算。 因邻居们的歪话,云程跟存银检查的时候,他们都很紧张,生怕被挑刺退货,导致这一个月白忙活。 实际他俩是抽查,没有每件都仔细看,抽到的衣服会里里外外看得细致,其他就是点个数。 款式有标注编号,分了难易程度,手工费用有差异。 裁缝铺子以后是于掌柜负责,钱袋子在他手里。 金掌柜帮着算数登记,于掌柜发钱,小于伙计开始叠衣服装箱,明后天来车拉到铺子里。 头一家顺利,其余的,有熟人带路,再有人说歪话,就会帮着顶回去。 一天下来,各家忙完,他们跟这些仅有两面之缘的裁缝关系亲近了些。 晚上没留下吃饭,说家里人等着,大家都理解,走时还得了回礼。 是些小玩意儿,头绳跟头花多,他们做这行吃饭的,手巧,零碎布料都利用起来。 云程觉得挺好看的,做工也精细,侧身问存银意见,“开张时,你看要不要送小礼物?” 存银同意。 他跟着云程后头学的,知道该大方的时候要大方。 很小的利给出去,换回来的口碑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比如话本铺子的试稿,只要看得见诚意,没过稿的书生,也能得个辛苦费。 银钱不多,但就是比别家好,来试稿的书生多了,他们铺子里才能源源不断的产出好话本。 存银翻开本子记一道,找于掌柜把收购头绳头花的事吩咐下去,“要漂亮好看的,放到街上摆摊,有人愿意买的,其他的不要。” 于掌柜在玩具铺子练出来的,当时玩具铺子挣的银子,都是大把大把的花,反正不是他的银子,他听话照做就成。 现在心疼钱,也不多劝,就是要提醒存银一句,“咱们先不买太多,到时候看成衣数量决定?” 存银听他的,“行。” 今天过节,本来是去送节礼,还劳烦他们跟着跑一趟。 云程说家里人还等着喝腊八粥,今天不请客吃饭了,一人给了个小红包。 给小于伙计的要重一些,里头银子是请人租车的钱,“车子箱子都要收拾干净,到铺子里放置的时候,也先把里面打扫一遍,工钱之外,还有余钱,够你们出去点几个菜叫一坛酒。” 到马车上,存银就算起了账。 目前签了临时契据的裁缝有七个,比一般大裁缝铺子的师傅都多,实际把他们这一个月的衣服数量算下来,也就那样。 根据款式复杂程度,一套成衣需要两到五天,若绣工再繁复一些,工期能到十天以上。 这次是为铺货,目标顾客群体已经确定是百姓们,主要是中低层市场,款式没那么复杂华美,以实用耐脏、保暖灵活为主,平均三天一套。 -- 第755页 按照最高工期算,应该要有五十套左右,收上来的成品却只有三十五套。 今天给他们一颗定心丸,知道东家好说话,衣服做得好,就要收,不会克扣工钱,他们能手脚麻利起来,多做一点。 这次换了图样,需要时间适应,下次再来,保守估计,应该能收四十五套。 到存银开业时,大概能有一百二十套成衣,能挣多少看定价。 以云程在现代见过仓库,看过一般店铺库存量的眼光来看,这个数目太少了。 考虑到是古代,他进的裁缝铺,最多就二三十件衣服挂着,配些绣样,其他都是卖布料、做定制,对比起来,他们备货还挺多的。 所以店门口的表演,“直播带货”要安排上,免得开局滞销,打击孩子自信心。 价格方面存银想亲自出去考察,现在正是各家各户买新衣的时候,他多逛几家也不起眼。 到回家时,两人已经商量好,收了本子不谈公事,专心过节。 圆圆种的小青菜能吃了,叶存山正带她拔菜。 她在彭先生家吃过腊八粥,晚上不想再吃。 叶存山在路上又看见有人卖冬菇,想起来云程爱吃这个,一起买了些。 现在配着青菜,他打算调馅儿,烙饼吃。 材料他都准备好了,存银说他来烙饼,叶存山不让,“我跟圆圆说好了,今天咱们父女一块儿做晚饭。” 云程跟存银就很尴尬。 圆圆还有两个月就满四岁了,可他们带孩子,还是小心翼翼,没叶存山大胆,什么都会带着圆圆尝试。 目前敢做的事,都是有叶存山开头以后,他俩才跟上,带娃这方面,确实做得不够好。一直想改正,没踏出的勇气,瞻前顾后,稍一犹豫,娃崽就大了。 他俩不闲着,圆圆手撕青菜,叶存山剁蘑菇,面都和好醒好了,云程跟存银洗洗手,过去揪面团,擀面饼,叶存山调好馅儿就能包,就在小炉子上烙饼。 这个矮,圆圆能看着。 炉子摆桌边,粥盆放中间,除了圆圆一人有一碗。 她看大家都有,摸摸肚子看看锅,最终没要,眼巴巴等着饼子。 今晚包的馅饼就小孩儿巴掌大,圆圆能吃两个,再喝点奶,就饱了。 大人都是五六个起步,配粥喝能饱。 云程问圆圆今天去彭先生家里玩开心不开心,圆圆一个劲儿的点头,“有好多人。” 叶存山说家里亲戚来了很多,“大人不咋样,孩子都还成,愿意带小孩子玩。” 总体来说,今天两头都很顺利。 饭后陪圆圆消食,云程问叶存山明天是不是要带圆圆去程家,叶存山说不用。 “今天跟圆圆说了,到过年期间,外面人多,叫她乖乖在家待着,下次回来带她玩。” 程太师官居一品,程砺锋在文渊阁,程文瑞受天子重视,程文杰开了京都学子都爱去的模拟考场。 不提其他人,就看这三代,都足够门庭若市了。 到年底时,庄子铺子的账本也要送到府里,各方关系要走动,前院后宅都要忙起来。 若不是大舅舅严厉说他,他都想暂时去谢晏清那边小住,跟人一块儿在模拟考场附近待着。 现在他不提这个了,但带圆圆确实不方便。 云程点点头,“我也想说这事来着,没谁是带着小奶娃读书备考的,大舅舅叫你离家学,就是不想你为家事分心,这一个月过来,圆圆也适应了,还是学习为重。” 叶存山跟云程说,“我跟大舅舅说了,年夜饭咱们不回家吃,到春节正常去拜年,下次模拟考,我会跟谢晏清说过年一起,把他叫来咱们家。” 云程是外孙,算亲戚关系,是跟陆瑛一样,陆家人是不会到程家吃年夜饭的。 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家,孩子都有了,在自家吃,不惹人嫌,存银自在,还能叫上朋友。 就是这事没跟云程商量,是他自己做的决定,现在说出来,有点心虚。 云程不觉得有什么,“你不说,我下次见到舅舅也会说的,存银不愿意去程家,我瞧着那架势确实尴尬,那总不能大过年的,把孩子自己留家里吧?亲戚么,拜年走动就行了,要真想吃这个年夜饭,咱们小年的时候办桌酒,叫大舅舅跟三姨来。” 这个不行,叶存山说低调老实点,“以后要在京都定居,有人关系远,平时少走动没关系,但不能这么明显的搞区别对待,万一真有事撞人头上了,咱们没理。” 睡前还有一件事,他们今年要给多少小孩儿包红包。 云程找平枝姑姑问过,村里跟府城都不怎么流行的给红包,在京都这里风气很盛,普通百姓家都会包一个铜板意思意思,他们这种人家,一般是十个铜板起步。 “平枝姑姑说,这红包,咱们家按照二十、三十个铜板的标准来包就成,就看要给多少个,你到程家后,有机会就问问大舅妈。” 叶存山叹气,“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云程新拿了记账本,分了三类。 一是存银的裁缝铺子,二是人情关系,三是家里开支。 今天去给裁缝送福利,算在铺子的开销里。 人情关系上,目前就只有程家跟彭先生两头,即将要来的红包也不用怕。 “咱们有圆圆,能回血。” -- 第756页 总的开支里,家里日用是最少的。 才来不久,里里外外大舅妈帮忙收拾好了,厨房里米面都有,够他一家吃到明年,现在就是平时买菜会花费一些。 叶存山看这本子,心里焦躁才放下。 隔天,他继续去程家学习。 家里为年货年礼的事忙开,期间还要去裁缝铺子。 梯形桌子跟长条衣架是最早完工的,这两样进店后,一楼就有了服装店的样子。 后面放存货的衣帽间先把成衣挂出来,以免起皱。 为防灰尘,又买了一批廉价糙布盖上面。 到晴天时,还要推到院子里见见太阳。 日子往前,到了十二月中旬,叶存山再有一天假期时,杜知春抵达京都。 分别前,叶存山叫他随年礼的船一起出发,早日来京,别在家里沉迷开诗会,结果他还是没忍住。 到了以后跟叶存山连声道歉,叶存山不需要他道歉,“你读书又不是为我读的。” 谁知杜知春道歉也不诚恳,他哈哈大笑起来,“京都才子聚集,我要开诗会,来这里岂不是更好?” 叶存山:“……” 谢晏清叫他好好学习,“你真该去模拟考场看看,不要太飘了。” 杜知春说文比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提升,“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本性就这样,从前看的书太多了,府城三年多,我一点不敢放松,这阵子我跟我爹聊过,他觉着我现在应当是憋坏了,压着也不是事,找人文比能解压,我受得起打击,赢了信心大增,输了原地改正。” 这话还像样,叶存山跟谢晏清脸色都好转。 杜知春看着心里也暖,“你们不知道,我中途在府城停靠,见了旧友与同窗,想看看有没有信件要捎带,结果碰见好几个不盼着我好的人。” 看杜知春突然不学习,还玩疯了,以为他是那种心态极差,临近考期,心态崩了,行为都是掩饰考前退缩的书生。 对他说的话,就差明示他不要去考了,听得他没心情留府城,东西拿了就走了。 他有住处,三人挤着坐马车,杜知春从书包里,掏了一大堆信件出来。 大部分是给谢晏清的,小部分是叶存山跟云程的。 谢晏清问他家里情况怎样,杜知春说不怎样,“乡绅么,以前指定多嫉妒你家富贵,现在眼看着你小小年纪考上举人,是个人都知道你往后前途无量,逼婚不成,恼羞成怒,见不得你家更好。但你就要春闱了,闹起来的就那一家,其他人已经有示好的意思了,你爹扛得住。” 说不怎样,就是这关系都太虚,唯有谢晏清考中了,才能解忧。 厚厚一包里,信就一封,田产地契还有银票居多,是想保谢晏清,留个根。 他捏着油纸包,半晌没说话。 叶存山拍拍他肩,“我之前问过彭先生,他那里能收你住一阵,要是模拟考场对你的意义不大,你就搬他那里去住,过年期间会吵闹一些,但你做题读书都有人解惑。” 京都不是他们商户能插足的地方,谢晏清能请的先生最高就是举人,能教他的已经不多。 谢老板给他在模拟考场附近租小院,是想蹭蹭模拟考场的题目跟先生,也想谢晏清在更大的考场里适应环境。 一个多月了,足够了。 彭先生又不一样,他从前在国子监,学生里举人有很多,现在还能点拨一二。 不是客气的时候,谢晏清跟他俩道谢,“那今天我请客吃饭,你们挑个地方?” 今天他请不了,存银在家里准备酒菜,给杜知春接风洗尘。 他们来京都后,也没聚过,今天刚好一起。 叶存山:“再买两坛好酒吧,我家是米酒,不够劲。” 作者有话要说: qwq 来晚了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么么哒! 第221章 好友聚会,气氛松快,各自说些身边事。 京都的事少,席间主要是杜知春在讲一路见闻。 据他所说,沿路看见许多举人在周边城镇居住,没立刻来京,这批人是想要安静学习到最后一刻的。 “京都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赶路有太多不稳定因素,一般都是宁愿早点出发来京都等,都不要晚出发,而错过时辰。 十二月里还好,到了一月时,各地来赶考的书生会挤满京都。 人多,文比的风气就会盛。预曦正立。 杜知春说:“听我爹说,往年有亲戚躲太爷家里,都有人去递拜帖,你二人若不想被人找到文比,只管与我说,我到时放假消息,定叫他们找不到你们。” 谢晏清肯定不能去的,若在府城,他能去热闹热闹。 府城是他老家,他家里人会来接,丢了会找。 在京都,人多拥挤,地生不熟,丢了就完了。 叶存山也不去,“我最近在程家学,家都很少回,哪里有空去。” 杜知春就接了这个活儿,“不过初时肯定有人叨扰,你们直接推拒了就成,我那时还没来得及放假消息。” 叶存山跟谢晏清再次道谢,叫他悠着点,“喝酒伤身,天天诗会,大酒大肉又吵闹,你当心身子。” 杜知春知道的,“我三天去一回小的,五天去一回大的,我节制着呢。” -- 第757页 杜知春没带柔娘,谢晏清还单着,云程跟存银不好陪酒说话,上菜时打过照面,就回屋里单摆了一桌小的,带着圆圆一块儿吃,顺带拆信看信。 不跟槐城那边往来后,家里寄信少了,云程都没见存银去寄过。 还是来京都后,家里会跟府城还有静河村联络,他搭着寄过信。 手里拆着看着,云程顺带问了一句,“你真的一个笔友没有交啊?” 存银一句忙就把云程后头的话都堵回去了。 这确实没法。 才分别没多久,信件都是家常话。 柳小田跟庆阳会稍稍说点私事,好朋友相处着,隔远了也能聊。 柳文柏就很正经正式,汇报工作居多。 铺子交接给他有半年左右,但之前金掌柜还在兜底,有事云程会跟着处理。 现在都是他一个人全权办,玩具铺子那头同样换了人,掌柜的胆子没他大,事事都要请教他。 在乡试过后,话本铺子的营业方向是按照云程的计划来,话本一本一本的接档,其中仵作破案文叫好一片。 从培训班结束后就开始筹备的《冥婚》连环画本,在云程走时,基本定稿,跟小林书斋合作,借用了会雕刻画稿的工匠,雕版顺利,只等印刷排期销售。 存银说柳文柏好能干,“这还没有过年呢。” 云程点头,“能抗事。” 有信来,就写回信,他们这里结束早,云程教圆圆写信。 主要是圆圆口述,他来写,会配些简笔画,加趣味,让她写给小元宝的。 这种“大人”才能做的事,圆圆很感兴趣,一晚都在笑。 弄完还是比外头那桌结束早,他们就先睡。 今晚这顿饭吃得久,饭后杜知春跟谢晏清都在客房留宿。 隔天三人一块儿出门,去模拟考场转转看看。 模拟考场参照了景区的模式,开放考试的场地,会集中安排考生,各家书院没有联考时,总有考巷空着,能供新来的学生进来观看考察。 沿路还有小吏介绍,从考试模式、出题人与试卷批改,到饮食起居都有提及。 杜知春只是爱去诗会爱炫耀,又不是真的不学了,一圈逛完,就交了银子,拿了“考号”。 考号是竹签雕刻,是一对能拼到一起的,一个考号,可以来考十回,在上头划线。 来都来了,今天就顺便进去考了一场。 程文杰听说是叶存山带朋友来,考完就给他们插队,先把卷子呈上去给先生看,先拿到结果。 叶存山跟他说最好不要这样,公平着来,“京都多显贵,你不能个个的面子都给到,不患寡而患不均,叫人知道了,还当你看不起人。” 程文杰说平时没这样,“就是文浩哥的卷子,也是老实排队的,我看你们要走,就说插队一次,下不为例啊。” 他还有少年叛逆,叶存山不说多,见他愿意听,没驳面子。 程文杰给他一个小册子,“我爷爷新写的文章,杜家找我要,要出书的,你们先看,我过两天再给杜家。” 叶存山拿来瞧了瞧,程太师很一视同仁,《四书五经》共九篇文章,一书一道题。 把之前在考场的《诗经》算进去,就偏向《诗经》一点。 叶存山问:“能给我朋友看吗?” 程文杰看他一眼,“你真大方,看吧,我是不介意,本来就会发出去,你们就比别人早几天罢了。” 月中的叶存山多休一天假,模拟考结束,与杜知春一起帮谢晏清搬家。 到彭先生那里,三人没闲着,为感谢,也是叶存山尽学生的孝心,下午趁着天色没晚,帮着多买了些肉菜蛋跟蜂窝煤。 离开时,就他跟杜知春二人。 杜知春跟叶存山说,“我这次还去你们村子住了几天,叫叶延带我去造纸作坊干活了,跟村里老汉、青壮、妇女夫郎都聊过,然后通过庆哥儿家人,到罗旭家里借宿了一阵,到那边就不太顺利,各家都穷,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自家过得不好,就爱盯着别家的菜篮子、门槛子。” 叶存山侧目,“你走动太晚了。” 杜知春知道的,“我是真的吃不了那个苦,见过了,心里有感触,这次有对比就更明显了,一路上我也在各处走动过。”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不是苦着逼着就能写出文章,我得要在很多人前有出风头的机会,才会超常发挥。书生们当生员的时候就爱议事,到举人更是如此,我这浅薄的见识,要跟以往念过的书贴合,还得多往外跟人交流,互相印证。” 这次科举,能有什么成绩,全看他有没有把百姓苦楚与需求消化,更加深刻的理解圣人言,而不是从前背了滚瓜烂熟,自以为理解了的词句。 对他而言,碰上一个勤政务实的天子,优势就弱了。 眼下这一番坦白,也是给叶存山的明示,“太爷写信说,那位要选青年才俊培养。” 不会个个都面试,但文章里只要有被看中的部分,面试就必不可少。 叶存山垂眸,突然理解大舅舅这段时间对他的教学,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他写的文章,他自己讲学。被提问后,自己解答。 这个流程下来,其实是跟程太师与他谈雪灾事宜时有点像的。 -- 第758页 不止要他会写文章,能作好文章,还要他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能清晰的跟人说明见解,与人深入探讨。 这阶段锻炼出来的能力,近一点,是为了春闱。 远一点,是为了殿试。 最终目的,是要能应答天子提问。 他还想起来云程给他灌的心灵鸡汤——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他把这话讲给杜知春说,杜知春因为长期在很多人面前文比,要争第一,口才极好,已经不需要这个锻炼了。 就那句心灵鸡汤深深扎痛了他的心,“我觉得我当个修书的也挺好,我办不来实事,别下放后,去为祸一方。” 修书也不是谁都能去的。 现在就为了以后能修书而努力,要让皇上看见他的才气。 才俊们也读书,书总要人修的。 这心态,不需要人安慰。 就这路,实在孤独难走,望不见头。 好友一场,叶存山能陪一陪。 “一月时,你不是要给我们散布假消息吗?我不能叫你坏了名声,背一个‘找不到人’、‘撒谎精’的名头,我这样吧,别人约不到我,找不到我,你报个地儿,我去那里等着。” 一起玩一场。 杜知春说他义气,“你回家问你夫郎,他答应我就这么干。” 两天假期过完了,今天叶存山要直接回兰园,下次问的时候,就是除夕。 这期间,叶存山基本不会出府,年二十八、二十九,会去模拟考试,有事那时说,有急事就递帖子。 杜知春的到来,只换来一回小聚,然后是更加紧锣密鼓的学习。 十二月的天,雨雪更多。 全被困在家里动不了,杜知春初来乍到,老实了一阵。 到年底除夕这天,才跟众多外地举人一起,在他家里,举办了一场为“乡情”的主题诗会。 谢晏清因住到了彭先生家,叫书童给云程家里递来口信,今年会在彭先生家里过年,就不来叨扰。 除夕是存银生辰,两人是好友,礼物给得坦荡,随口信一起送来,在叶存山跟云程面前过了目,才送到存银手里。 是一把银算盘,上面刻了“财源广进”四字。 存银收到过很多银算盘,都是小的,算下来三五两银子。 这把算盘起码要五六十两,他看哥嫂都没说拒绝,接得还是惴惴。 等他家书童走了,存银就问,“这太贵重了。” 他知道,他收厚礼都是哥嫂的人情。为表感谢,最终回礼都在他跟圆圆身上,表示这人情他家里记得,记在心上了,但又不会算得清楚,显得生分。 他现在大了,这人情怎么看都是给圆圆更合适一些。 叶存山说没事,“人情是一码,你们交情是一码,你是大了,这些交情以后你要自己维系,学你大嫂开个本子,往后总要还的。” 存银自己还的话,这礼就接得坦然,也不等,当即回屋拿了本子写。 云程目光追了一段,小声跟叶存山说:“前阵子我跟他聊过,说咱们有意在商户人家给他寻摸亲事,我看他可能是担心选定了谢晏清。” 叶存山不知道说什么,他觉着谢晏清挺好的。 “怎么就不喜欢呢。” 他有云程,也清楚,喜不喜欢,影响很大。 他最初对他们成亲后的生活没多大期待,云程能料理好家里,不给他添乱,这辈子就能凑合着过。 喜欢了又不一样,是完全不同的干劲。熬不下去的时候,想一想他心里就跟融了蜜油似的甜。 虽说他们村里好几对都是成亲前没怎么相处,成亲后处出感情,日子也蜜里调油,但大多数还是一地鸡毛。 能从小山村一路带出来的亲弟弟,他自己拉扯大的孩子,这一辈子的事,有更好的,就不想让他将就。 就这时代,能有什么机会跟外男相处出感情来。 叶存山拿碗,去炉子上盛了碗米汤。 实在想不明白,“我从前盯他严,看他身边多出个男的都要多看两眼,但我没拦着他跟谢晏清处朋友吧?” 云程点头,“嗯,他们现在就是朋友。” 叶存山:“……” 算了。 除夕这天祭祖,他们要随程家的人去祖坟。 存银记账回来,他俩就起身,跟存银说下午回来。 云程是外孙,能带夫婿一起去就不错,圆圆不能随行。 下午存银带圆圆,叫他别忙年夜饭,交给厨娘准备。 路上云程跟叶存山低声吐槽:“什么烂规矩。” 叶存山顺道自夸,“还是我家好是吧?” 叶氏族里确实不错,哥儿姐儿都能上族谱,祭祖的时候都能进去祭拜,娃崽不分性别,一排排进去给祖宗磕头的时候,瞧着可喜人。 云程跟叶存山说:“你能取中进士,我就给族里修祠堂,往后看见祠堂,都要夸你考得好。” 叶存山说不用,“我要能取中,族长立马就修了,等到咱们回村,祠堂都是新了的。” 云程听得直笑,笑完了收敛表情,语重心长的拍拍叶存山的肩膀,“叶小山,你要加油了,祖宗们能不能换个好宅子住,就看你了。” 叶存山也笑。 祭祖不是认亲,他们辈分小,还算外亲。因程蕙兰葬入祖坟,四舍五入等于云父是入赘,算云程是半个直系,今天才能一道来。 -- 第759页 程太师这个一家之主发话,他们夫夫俩来祭祖,老实跟在后头,行为不出挑,一切就都顺顺当当。 他们祭祖时,存银在家,收到了第二份生辰礼。 是陆瑛那位名叫“才高”的书童送来的。 “我家少爷说了,要是到了除夕下午还没回来,就让我来跑一趟。” 存银迎他进屋喝茶,他不去,还要赶着回家。 屋里平枝姑姑他们都在,存银回头看一眼,送才高到门口,跟他打听事。 开口不好称呼,从前跟着叫表哥,这又不是他亲表哥,本人不在,他不好攀亲,就随了才高用的称呼,问他:“你家少爷有说什么时候回京吗?” 才高说陆将军已经回来了,陆瑛跟程文瑞要收尾,可能年初五左右回来。 存银又问他,“你家少爷说亲了吗?” 怕人多想,他讲:“我问问,到时好备回礼。” 陆将军追过去,是为了要安插几个部下的孩子一起办事磨合,看能不能擦出火花瞧对眼。 这都多久了?瞎子都该看清楚了。 才高说没有。 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存银他们虽然来京不久,看着平日往来少,实际在当家主母那里很得重视。 才高还是跟着陆瑛办事的人,管他找裁缝还是生辰礼,都是给存银的。 他有意卖好,跟存银说:“不太顺利,将军都生气了。” 已经问了两个问题了,再问不好,会越界。 但存银沉默半天,没憋住,“他生气会打人吗?” 才高怪得意的,“没啥,我家少爷跑得快。” 存银:“……” 其他的话不好继续问了,他拿了碎银给赏,才高没要,拔腿就跑。 存银追了两步,见人跑得实在快,便没追。 屋里圆圆探头探脑,对新到的礼物很感兴趣。 陆瑛想得很周到,给圆圆也准备了一个礼盒。 礼盒比存银的要大,里头还有点动静,听着像是装了活物。 存银拆的时候小心,还叫圆圆避开点,拆开看见里面是只小奶狗,才叫圆圆过来。 圆圆喜欢小动物,狗狗还会亲人,她伸手,小狗就挨着她手嗅闻。 冬天冷,动物身上自然的热量更加吸引人。 试着摸两下,就爱不释手。 是个新宠,存银听说过有的狗狗会咬人,他就盯在旁边没敢走。 平枝姑姑问他怎么不拆礼物,他目光往上看,不想在外面拆,说等等。 他低估了圆圆对新宠的喜爱程度,也错估了哥嫂回来的时间。 东西还在桌上,叶存山跟云程就回来了。 边走边说话,摘了披风,抖落一地寒气。 他俩进来,圆圆就兴奋的喊他们,“爹爹!有狗狗!” 夫夫俩低头一看,那狗一身奶黄的毛,黑黑的鼻子还在蹭着圆圆小腿,整个都圆乎乎的,看着可好摸。 存银说是才高送来的,“代陆瑛表哥送来的。” 年年有礼,他们见怪不怪。 就看着这些东西,要感叹一句陆瑛亲事波折太多。 “我们也备了礼,没送出去。” 他们回来,有人看着圆圆,存银能走开一会儿,跟哥嫂说一声,他就抱着礼物盒子回屋。 随盒子装的还有一封信,可能是太久没联络,又或者是回京都以后,身边的伴多。 这次信件里言语很简短,在存银看来,甚至有些客套。 陆瑛写信是大白话,客套起来显得干巴。 大抵是又长一岁,祝他一切顺利。 等了挺久的一封信,看了不如不看。 坐了会儿,他才把里面的册子拿出来。 是一本画册,翻开都是衣服图样。 存银看得一愣,册子里塞了银制书签,他顺着一个个的看,发现是不同地方的服装样式。 跟早前送过的槐城服装样式类似,这图样看起来是陆瑛返京路上,途径之地的穿衣风格,很普及的短打与基础款都没画,记录的是当地比较新颖的样式,还有具有本地民俗特色的绣样。 这些无法估算价值,存银没细究心上复杂情绪,又原样拿出去,给哥嫂看。 “这个怎么办?我也记人情?记多少啊?” 叶存山看云程,云程说记不出来,“等见面,你当面表达感谢吧。” 陆瑛的礼,本也没法计价。 要算价格,他们家都还不清。 可能是期间也隔了一年,叶存山再看,之前有过的异样感再次升起。 他觉着陆瑛对存银有点好过头了。 之前他跟程文杰做笔友,定下的原因是程文杰吃醋,计较存银给陆瑛写信不给他写。 当时聊过一些,陆瑛对京都这头的回信备礼,没有那么热络。 他拉着云程回屋写对联,避开存银,跟云程说这个。 云程听好多回了,没什么感觉。 主要是陆瑛跟存银有年龄差,才见过几次面,都没久相处,当时是当弟弟。 虽说现代有人搞网恋异地恋,那也是日积月累的相处出感情来,这一年里,至多三四次通信,能有什么? “京都这里什么都不缺,就咱们家里穷,所以见个什么都当好东西,表哥对咱们好,礼物没随便打发,会精心准备,往偏了想不好。” -- 第760页 叶存山没往偏想他,他想存银,“我想起来,存银身边没外男这么仔细,难怪他谁也瞧不上。” 云程听得一怔,本想提名谢晏清,想想谢晏清各方面都很懂规矩的样子,最后只有沉默。 沉默完,硬挤出一句狡辩,“我老家有一句话对女孩子说的,找对象,要找能跟亲爹一样对她好的人。咱俩对存银也挺好,他不是也叫表哥?” 叶存山看着他。 云程说:“我知道了,我过年去找三姨问,看表哥什么时候回来,我跟他说说。” 几年没见,蹲守着他,就为了叫他以后不要对存银太好。 叶存山干不出来这种事,“算了,我跟存银说。” 云程一把将他揪住了,“大过年的,你给他说这个干嘛?他今天还生辰。” 叶存山叹气,拿了纸笔写对联,一连写废两张。 云程把纸揉成一团扔废纸篓里,“叶小山,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叶存山:“……” “没有,我现在写。” 今年灯笼是买的,窗花买了些精致漂亮的,简单的是云程跟存银一起剪的,配了福字。 福字好贴,叶存山抱着圆圆,云程跟存银左右帮着,一个抹浆糊,一个拿字对齐,位置好了,叶存山就抓着圆圆的小手往上摁,一张张的福字就都贴好了。 其他的就叶存山带着存银来,云程哄圆圆玩,叫她给狗狗取名字。 她现在两只兔子不是同一时期抱回来的,大小不一样,名字很简单粗暴,叫大白兔跟小白兔。 其中大白兔,原名是小白兔,长大了,改名了。 现在叫一声小白兔,两只兔子都要回头看。 狗狗就要好好取名了。 圆圆取名废,张嘴就是“小狗”。 云程否了后,她就:“小黄狗。” 云程再不满意,她沉思一会儿,“大黄狗!” 这个名字她很满意,因为狗狗会长大,一次叫大黄狗,长大就不用改名了。 云程已经两次不同意了,看圆圆两眼亮晶晶的,没忍心说,就讲:“那叫大黄?它本来就是狗。” 圆圆觉得有理,狗狗不用说它是狗,兔兔也不用说它是兔子。 所以家里宠物名字是大黄,大白,小白。 这听着还像样。 存银贴完对联回来,接了一句:“都不如威风。” 圆圆盯着他看,表情呆呆的。 经过一番脑内风暴对比,显然是威风的名字更甚一筹。 所以她起来追着存银屁股后面跑,想要存银给狗狗取名字。 存银当时给威风取名时有备选项,是“威风神气”,威风都用了,给狗狗用神气。 云程觉得还不如大黄,但圆圆觉着“神气”好特别,好不一样,很给面子的连着鼓掌,去找小狗玩的时候,一直喊它神气,到吃年夜饭时,狗狗已经被圆圆念叨的听见“神气”就来围着她的腿打转。 年夜饭有蛋糕,圆圆喜欢吃这个,跟着一家人唱生日歌,眼巴巴看着存银切蛋糕。 她有准备礼物,是她拿了两张卡片换的,用银子买的新礼物,不是从她玩具里挑的。 存银很期待,打开是个小号的手炉,样子很素净,外面裹的布包可以自己缝制,能做很多样子。 “谢谢小圆圆。” 圆圆吃蛋糕,望着他眯眼笑。 哥嫂这里,云程跟叶存山商量着,挑了很多品相不够好的珍珠,样子不够圆,不够光滑,也不够亮,胜在数量多。 配了一张孔雀绣样的婚服图样,这些□□要是用来点缀孔雀翎羽的。 一起的还有少量的玉石边角料,打磨好以后,能在需要的地方用来提亮。 云程跟存银说,“家里没那么富贵,好在不凑近仔细看,也还成,你就照着这个样子,可以抽空绣嫁衣了。” 绣嫁衣,是家里要给孩子相看前就准备的。 到有合适的人,谈亲事走礼,这些流程走完,嫁衣刚好能穿。 存银没忍住眼泪。 随着来京,考期临近,他的铺子也要等来开业。 一切都在朝着前面走,他要离开家里,去嫁人这件事,也不再遥远。 还小的时候,童言无忌,总说以后要找个什么什么样的。 到大了,这话他很少说了,反而是哥嫂提及的次数越来越多。 知道嫁人这事不可避免,心里也有没跟哥嫂讲过的心事,依然在意识到即将来临,他没多少时间留家里后,浓郁的不舍强烈到,他明知道这件事从相看到定下,怎么也要到明年年中以后,还是难过得控制不住眼泪。 自圆圆出生后,他一直很有长辈的自觉,不想丢脸,已经很少哭了,更别提哭这么凶。 眼泪都擦不干净,所以他直接跑了。 云程擦擦眼角,看向叶存山,“你去哄哄。” 叶存山不去,“还是小孩儿样,自己哭会儿就好了,我现在过去了,他眼睛就不用要了。” 有人在跟前,他更哭得停不下来。 存银是他们一起带,但论了解,云程还是不如叶存山,往外看了好几眼,没追过去。 圆圆拿着小勺子,蛋糕都不敢吃了,没懂现在什么情况。 叶存山说存银太高兴了,圆圆还是懵,“高兴了会哭吗?” -- 第761页 看着现在还是个小萝卜丁的闺女,想想存银也是一晃眼长大的,叶存山叹口气,摸摸她头,“你长大就知道了。” 圆圆现在对长大的概念是身高,长大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她长高了。 长到叔叔那么高,爹爹那么高。 年年除夕,一家人都会贴着墙根,在墙面留一道象征身高的划痕。 搬家过来时,已经找了空白墙面比对刻好。 等存银收拾好情绪回来,一家吃过年夜饭,例行活动。 叶存山身高没变化,存银跟圆圆都有长高。 喜人的是,云程盼了很多年,从穿越之初就在惦记的长高,在今年有了一点痕迹。 他拉着存银比划,又拉着叶存山比,最后还是决定看那道线,跟去年的自己比。 今晚是一家来京都过的第一个年,短短两个月,忙忙碌碌,聚少离多,今晚团聚起来,圆圆都想守岁,最后还是抵不住倦意,没到半宿就睡着,被叶存山塞进了被窝。 余下三个大人,没跟往年一样斗地主,云程跟存银扮演学生,听叶存山讲学。 云程跟存银是实打实的学渣,他俩学字认字纯粹为了写话本看话本。 云程还有从前学习的底蕴,存银被白话小说熏陶的,古文只能懂很少,都是彭先生给他讲时他搭着记的。 他俩能听得津津有味,提出的问题叶存山都能耐着性子解答,这次讲学就是成功的。 结果叶存山有了天底下学生们最怕的本质,讲完以后,他说:“你们听懂什么了,跟我说说。” 云程跟存银一块儿尿遁了。 作者有话要说: qwq 计划出现偏差,结局前陆瑛表哥还是要出场一下,算是铺垫番外吧 午饭后会继续写,我们下章见呀! 贴贴! 第222章 我长高了 京都年俗跟府城差别不大,迎新春的炮竹放完,就要去各家拜年。 红包都提前准备好,比叶存山回来说的数目多了二十个。 里面包的铜板,取了中数,每个红包里有二十五文钱。 要认的门多,又都要早上去,一连忙活了好几天。 还好是科举年,走动多,但一切从简。 到初五时,程文瑞跟陆瑛带人回京,朝中休假,他俩也破例进宫面圣。 后续处理杂务,到初八初九才闲下来,有空跟家人亲戚打交道。 而此时的京都,已经完全热闹起来。 外地考生云集,满城客栈都没空房。 酒楼茶馆还有雅致园子,在初五开市后,也被一波波的远客挤满。 杜知春给叶存山放口信,约他正月十五元宵节,出去以文会友。 叶存山跟云程说这事,云程叫他少喝酒,“不喝多,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叶存山应下。 他在外头不会为了面子胡来,答应了就会做到。 两位表哥回来,他们要上门拜年,都见见。 按照陆瑛跟程文瑞的辈分,应该先去陆家。 可他们都没分家,就要按照府里最大的来,还是先去程家。 云程手里还有一个花露方子保留着,早先两次想送,都因程家是程太师当家做主而留手里。 现在文瑞表哥长子嫡孙的地位越发稳固,在外能立起来,又已成亲生子,程太师再怎么都不会动他,夫夫俩商量着,现下时机正好,决定把方子送出去。 今年拜年,许多亲戚都在,他们不好太出挑,都是规规矩矩的说吉祥话,给普普通通的小红包。 这是二次上门,主要是见文瑞表哥,按照习惯的人情往来算,他们也给小辈,把方子给川哥儿。 陆瑛表哥那头,暂时没别的好给,云程琢磨着,这人到这岁数,成亲该是头等大事,等见面好好聊聊,对症下药,比送外物好。 商定后,云程扒拉出花露方子,叫叶存山重新誊抄,“你字好,你写,我画个流程图。” 今天一家四口都去,早早递过帖子,进门就有人引路,直接去了程文瑞的院子里。 几年没见,程文瑞外形气质上越发像他爹,脸部轮廓更硬朗,温润眼神变得凌厉内敛,笑起来倒有世家公子样,总体来说,人沉稳了许多。 早年初见时,他就能独自出远门办事,多年历练下来,各处都是变化。 叶存山的学习有人盯,存银的铺子也稳稳当当的张罗准备中,他不说讨嫌的车轱辘话,与人说说家常,问问云程的打算。 对圆圆很感兴趣,他当年去居安府时,云程大着肚子还没生,生的时候他已经去外地了。 这些年各地辗转,再没去府城。成亲那年,叶存山倒是上京都了,但没带家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圆圆。 圆圆来过程家很多次,还总是对程文杰的样貌犯迷糊,今年过年,又是圆圆有史以来,见亲戚最多的一回,已经养成习惯,等爹爹让她叫人,她再开口,没一来就傻乐。 圆圆口才还不错,被叶存山提问题互动锻炼出来的。 程文瑞问她话,她都能答。 多聊几句,跟存银一脉相承的社牛属性就被激发,她要给人讲故事。 表嫂抱着川哥儿在旁边听着,圆圆讲故事就一直看小宝宝。 所以故事讲完,就让她在榻边,看小川哥儿。 年间各家都忙,拜年不会拜一天,聊差不多,他们就拿了方子出来。 -- 第762页 经过了一轮推拒与硬塞,说了几十次是给孩子的,才把这礼送出去。 次日到陆家拜访,要比程家热闹些。 陆瑛父母都在,后院花厅里还开着诗酒会。 这冷的天,请了戏班子到家里,还唱戏呢。 他们进门听见声音,就都原地愣住,觉着来得不是时候。 管家麻溜儿领他们进屋,“都是些小辈玩,老爷跟夫人都在等你们呢,大少爷也是。” 他们当是陆家其他人的客人,结果进屋后,发现这诗酒会,是为陆瑛开的。 说白了,就是大型相亲见面会。 程玉蝶说,“我就挑着今天办的,他今天要在家里等你们,人没出去,搁别的日子,我都难找他。” 也是煞费苦心。 她见面就要抱圆圆,圆圆前几天才来拜过年,喜欢她,对着伸手要抱抱。 云程他们落座后,问陆瑛在哪儿,程玉蝶说在后院陪客,“主家总要有人看着的。” 她叹气,“虽亲事总是不顺,但这面子他还是给我,不知今天能不能顺利点。” 存银第一次进陆家的门,很是紧张,捧着杯子,坐姿板直。 程玉蝶问他要不要去后院玩,“还能帮我看着点瑛哥,别叫他糊弄我。” 她跟云程还有叶存山说:“来的哥儿姐儿多,也有适龄公子哥儿,去后头转转,也许能撞上一桩好姻缘。” 恰好陆瑛从后面过来,人未到,声先来,他问什么缘。 程玉蝶对他没好气,“跟你当然是孽缘。” 陆瑛着一身深蓝色常服,银灰护腕束着袖口,玉带环腰。阔步走来时,自带飒爽风流气。 往椅子上一坐,就深深靠了进去,被陆将军点评一句:“软骨头。” 陆瑛语调懒洋洋的,“你揍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骂的。” 他跟云程他们打招呼,“圆圆白了好多啊,我都没认出来。” 圆圆从三姨怀里回头,大眼睛盯着陆瑛看。 孩子王的孩子缘不是吹的。 在圆圆的记忆里,陆瑛的形象早就淡去,只余下年年几次的礼物。 她喜欢毛绒绒的、柔软温热的东西,陆瑛送给她的皮毛,够她穿到十岁了。 前阵子才收了一条小奶狗,正是印象刷新的时候。 盯着他看会儿,把印象跟人脸对上了,就望着他甜甜笑。 云程跟他说:“我们还以为到京都就能当面感谢你的,没想到还是拖到了年后。” 陆瑛摆手,“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他回来数天,白天会进宫,还要与部分官员走动交差。 晚上不方便出门走亲戚,在家听听消息还是够的。 云程他们的情况他都清楚,不必重说。 说起后面的安排,他听了好一阵。 大抵是叶存山正月十五后才会回程家,恢复学习日常。 等十五过后,家里是云程跟存银来照看。 要照顾小孩,要筹备铺面开业,云程也要着手起稿,动笔写新书。 一家四口安排得忙忙碌碌,没见第五人的影子。 他皱皱眉,没藏住惊讶,看向存银:“你还没成亲?” 存银老老实实坐旁边待着,无故被点名,问这么一个问题,他立马叛逆了,“你不是也没成亲?” 陆瑛姿势都没变,吊儿郎当的,“是啊,我也没成。” 他一脸坦荡,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态度。 多盯两眼,见他还在笑。 存银自认没他脸皮厚,低头捧茶杯,茶水早就喝完了,再喝嘴巴都能挨着底下的茶叶。 陆瑛叫人给他续茶。 存银脸色当即就红了。 云程看是杯子里没茶水了,拍拍存银手,跟陆瑛说:“存银也一直很感谢你,在家里还念叨,到跟前不好意思了。” 陆瑛说没事,“小哥儿嘛,害羞正常的。” 叶存山侧目看他,满眼写着“你现在不说是兄弟”了。 程玉蝶叫他坐正,“说话的腔调收一收,又不是叫你相看,你在讨谁的嫌?” 陆瑛就听话坐正了,看起来是相亲期间,一直都是懒散里带点痞气。 看得起他家世履历的人,也对他性格敬而远之,难怪一直不顺。 云程今天来,是有打算问问他亲事相关的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结。 比如有喜欢的人,有心理阴影。 他想去诗酒会看看,程玉蝶就叫陆瑛带他们过去。 陆瑛带路,跟叶存山并肩走,友情提示他:“来了几个酸书生,年岁比文浩稍小一点,正在念酸词呢。” 过去了少不得介绍,介绍了就要被人拉去比划比划。 叶存山看看他,再看看跟在后面的存银,觉得还是去一趟。 他继续拿了柳文柏的人设用,陆瑛介绍的时候,才说完姓名,他就自报家门,说老家山沟沟的,祖上是屠户,他是个大学渣,来京都走亲戚见世面。 陆瑛:“……” 后面程玉蝶送了他们一道,没进院子,跟云程还有存银说,“我讲的话,你们记在心里,京都就这么些人,我组一次局不容易,你们帮我看着点,别叫他糊弄我。” 他们自是答应。 云程跟存银分工,存银擅长社交一些,叫他去跟那些单身的哥儿姐儿玩,聊聊天套套话,看谁对陆瑛好感高,先记下来。 -- 第763页 他则去找陆瑛问问情况,回头对对消息。 存银看了云程半天,云程摸摸脸,“怎么了?” 存银摇头,“没事,我去了。” 他自来熟又活泼能说,这几年一直有在铺子里待着,前台待得久,跟各类人员打交道,嘴皮子练出来了。 同龄的小哥儿小姐儿,哄起来容易,按照销售法则来,见人一顿夸,还要精准挑个位置夸,人笑了,就成功刷起了基础信任度,后续打探才顺利。 云程看他讲着话就挤进去了,简直叹为观止,转头去找叶存山。 叶存山跟陆瑛在一块儿,照着云程的计划切入了主题,问他怎么拖到现在,“文瑞表哥的孩子都一岁了。” 文浩也成亲了,要不是文浩还在国子监,赶上了乡试年,也该有孩子了。 陆瑛说他前几年忙。 云程这会儿过来的,很认同这点,“现在闲下了,可以看看?” 陆瑛就看院子里的人。 都是最好的年纪,男男女女的,看着赏心悦目得很。 台子上的戏角儿都精心打扮过,上上下下的人,无一不美。 他觉得怪好笑的,“你俩怎么也来凑热闹?” 还指着去跟人聊得火热的存银,“你叫去的?快让他回来。” 云程不叫,“你老拖着也不是事儿啊,有什么要求你好好说,三姨肯定会听的,催多了你也烦。” 他把猜测也一并说出来,问陆瑛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或者什么顾虑,还有比较理想化的,没遇见对的人。 叶存山冷不丁接一句,“我听说有人受伤的位置不好……” 他目光往下扫视一眼,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陆瑛本来还拿了杯酒,听完喝不下去了,“你俩来气我的吧?” 云程问:“你有难处不好说?” 陆瑛摇头,“没什么难处,看谁都差点意思。” 云程懂了。 他先前的推断没错,陆瑛果然是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 “三姨说有武将家的孩子磨合?” 不提还好,提了陆瑛就一肚子气。 “我跟文瑞这次是去辽城赈灾,十月里那边就下起了雪,城北几个村庄都给埋了,消息来京后文瑞点人出发。我才从槐城回来,比较熟悉雪地环境,跟去帮忙。没待几天,我爹带人来了,说来支援,带的全是十几岁的孩子。” 他不讲人坏话,拿自己做例子,“武将家的,不一定就是利落人,比如我从前,那是干正事的样子吗?他们跟我那时差不多。” 看见这些人,就跟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一样,骂一句他脑壳都痛。 因为雪灾严重,陆将军不可能再去搞私事,主要还是干活。 那些带来的人,多数人嫌弃外面冷,知道回京路上危险,肯老实窝炕上暖着,反正吃喝不愁,只等着回京领赏。 少数人,特别是个别几个。 陆瑛都不想提,“心野得很,跑文瑞跟前献殷勤,还有爬床的,我爹当时就带人回来了。” 这一辈的世家贵公子,没谁比文瑞出挑,陆瑛勉强能够理解他们的行为,“但文瑞娶亲了啊,他们上赶着当妾,回来我爹还得背骂名!” 家里养得好好的哥儿姐儿,出去一趟成了妾,这好听吗? “不好听,”云程问他,“那你呢?” 陆瑛看他一眼,垂眸喝酒,“也有,被我踹下去了,昨天去登门赔礼道歉,私了了。” 他踹得重,对方也要名声。 人是他家里出面带过去的,低个头给台阶,以后还能处。 云程无话可说了,给叶存山使眼色。 叶存山问:“那你怎么想的?” 陆瑛说随缘,还想到了一个事,“哦,对了,我有事找你们帮忙,你们去跟我娘说,跟她讲我心里有人了,正在接触,叫她别给我安排相看了,再安排,我这小情儿就飞了,我的亲事也没得谈了。” 这忙不好帮,听着像联合欺骗。 陆瑛说是真的,“我跟他在槐城相处得不错,我再试试。” 叶存山:“那你早不说?” 陆瑛:“离太远了,我现在觉得可以再努力努力。” 槐城到京都,确实太远了。 反正叶存山是不舍得叫自家孩子远嫁的,看陆瑛这门亲事还是玄乎。 陆瑛让他们考虑考虑,他起身去戏台子那边。 戏台子搭在了演武场,大平地上,无遮无拦。 旁边游廊能挡风防风,边缘延伸出来的长条窄木板能充当凳子。 嫌这里简陋,也能去附近暖阁,戏能听。 在京都待惯了的人,都抗冻。 地上雪铲了,披风围起来,抱个手炉,站外面活动开,不那么冷。 多数人在外面玩,存银这外来客要挤进来套话,也得在外面跟着。 出来拜年的,他没小姐儿那么娇,生辰时才得的一个手炉没拿来,跟人说话时,两手缩披风里,耳朵都冻红了。 陆瑛往他旁边坐,挡了侧面吹来的风,给存银手里塞了一杯烧酒,“能喝吗?” 存银手隔着披风,怕把酒撒了,慌忙从里面伸手接。 酒还是热的,他指尖太凉,挨着感到烫。 问他能不能喝,他没答,拿着喝了口,被辣到,不想喝了。 -- 第764页 “太烈了。” 烈酒喝了才暖,烧滚了不至于伤身,自家待着,真醉了也能给他送回去。 这道理陆瑛懒得讲,“不喝了?那你把杯子给我。” 存银喉间还是辣,看着他半天没说话,仰头喝完了这杯,捂着嘴干咳,单手还了酒杯。 咳嗽带动了身上的热意,很快就燥了起来。 陆瑛问他打听出什么来了。 这边人都没散场,站着的坐着的都有,他坦坦荡荡过来,说话不躲不避,问个问题倒跟话家常一样轻描淡写。 存银捏捏嗓子,“打听出来你脾气坏,还是个挑货。” 旁边人笑,陆瑛也笑,问他还有吗。 存银这一家酒量都不好,全是一杯倒,各有各的酒品。 他性格闹,醉酒也闹,极力克制后,再开口反而带了些自己都难抑的委屈。 “还爱招惹人。” 这句很轻,被戏曲的声调压着,风往相反的方向吹,另一边还站着吵吵闹闹的年轻人。 存银觉得应该不会被听见,抬头看戏台子上的热闹,眼睛里还有咳出来的泪水,朦胧不清。 陆瑛喊他一声,他没理。 所以陆瑛自己上手,给他把披风帽子戴上了,遮住了冻得红彤彤的耳朵。 帽子大,毛多暖和。 才戴上,就有热气升腾。 可能是被包裹起来,给他了安全感,存银能悄悄侧目,用眼角余光看看周围。 视线里有俏皮的毛绒,有点像他小时候躲在草丛里跟人玩捉迷藏的样子。 看得见,又看不清。间隙里的缝太大,他也没能藏住。 陆瑛问他,“你怎么没披那件红色的披风?” 存银抬手拍拍脸,他脸上的温度,比手高很多,手就不挪开了,隔着帽子再多一层遮挡。 他说:“我长高了。” 说完他就不想坐这里了,他想回家。 站起来晃晃悠悠,陆瑛扶了一把。 存银也有问题问他,“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吗?” 陆瑛问是哪一封。 存银反问:“你最后收到的是哪封?” 陆瑛说是空白的。 “你后来还写了?” 存银说没有,“我没写。” 陆瑛没说信不信的,稍稍目测了下存银的身高,叫叶存山过来。 “一杯酒就醉了。” 云程跟着一块儿,有点尴尬,“我家人酒量都不好,全是一杯倒。” 存银比云程喝酒的次数还少,有一回醉酒闹得厉害,醒了再不敢喝,今天沾了烈酒,路都没法走。 叶存山背他,今天就先告辞。 陆瑛跟身侧,问云程考虑得怎么样。 云程表情一言难尽,“你能说服人家爹娘吗?槐城真的太远了,一般人不会远嫁的。” 陆瑛:“不试试怎么知道?” 云程就发出了灵魂拷问:“那你还要回槐城吗?” 陆瑛没吭声,云程不可置信道:“你想信件说服?靠一年三次信件,叫人不远千里来嫁你?” 陆瑛:“……别说这些,你帮不帮?” 云程:“你的事,我们肯定愿意帮,但你要做好效果不好的准备,这话说出去,三姨肯定不信。” 有人帮着劝就行了。 陆瑛帮忙抱圆圆去马车上,云程留了一步,跟三姨说这个。 程玉蝶果然不信,“你们商量好了骗我呢?” 云程说没有,“我们打听半天才问出来的,表哥说他之前没讲,是因为离得太远了,他想再试试。” 程玉蝶:“那就是你们被他骗了。” 云程试图再努力一下,程玉蝶不想听了,“我就说他心眼儿多,你们先回去,今儿散场了我就要他好看。” 任务失败,他到马车边上满脸羞愧。 陆瑛说没事,“以后你见我娘一次,就跟她说一回,说个两三次她就信了。” 云程:“……” 他上马车,等走远了,跟叶存山原样说,“我看他们母子俩都不好惹,还说三次,我以后躲着走。” 叶存山笑他,“你现在不感恩不报恩了?” 云程摆手,“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小存银长高了也长大了,嫁妆铺子跟嫁衣都在筹备了,只等嫁了=w=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明天见! 第223章 两位表哥家走动完,该是能歇下过日子的时候了。 结果有人频繁登门拜访,要邀叶存山去诗会,婉拒以后,还有人当场就要跟他文比。 考试前期的文比,还有书生们的找人能力,云程他们多有耳闻,正经被找到家里,还是头一回。 叶存山开始还给面子,等两天后,在他明说了家里有小孩,不要太吵的时候,还来门口大喊大叫的,他就不客气了。 赶客也有技巧,学渣人设重新捡起来用。 他因身高体型与肤色的原因,在一众书生里很显眼,大家看着他的样子就不信。 叶存山说山里汉子都这样,“我满村的兄弟,全都是我这个样子。” 人是一茬茬的来,都在“冲量”,上回来的人跟这回来的人不同,叶存山连着装两天学渣后,杜知春那头放出去的假消息也终于扩散开,表示人家早早就搬进了太师府,不可能等他们上门找。 -- 第765页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这么巧妙。 太师府里,今年就程文浩要下场考,去找叶存山的人不可能空手而归,那么大一座府邸立在那里跑不了,程文浩不堪其扰,找到了罪恶之源杜知春。愚吸畽堆。 程文浩性格也是比较外向,善于交友的类型,跟杜知春会面后,各类文比都旗鼓相当,短短几天里,结下了“不打不相识”的交情。 到元宵节这天,叶存山出门应约时,他俩已经酒过三巡,眼看着就要醉了。 杜知春近来张扬,邀到元宵诗会的人,都是各地才子。 要么科举排名高,要么诗才出名,总有一个出挑的。 这些人,都是坐等别人上门,不需要自己满城捞人的。 偶尔技痒,会去一些“名人”的诗会转转,以文会友。 杜知春是近日里最张扬的人之一。 他爱上门找人,还爱各处蹭诗会,自己也爱开诗会。 一般人这样,属于又菜又爱玩,拼个数量,回家乡后能吹嘘一番,说他在京都连战多少才子云云——毕竟有真才实学的人,多少都会端着点儿。 杜知春是这波才子里最不端着的人,恰好圆了其他薄脸皮书生的小愿望,又能出门热闹,又能有高质量诗会,所以随着名气渐长,每回邀约,来的人都要更多一些,到元宵诗会,简直到了巅峰。 叶存山还是挤着来的。 他问杜知春:“你不是说你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吗?我这一路听来,你这风头可不像。” 杜知春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家里没人管,他们又实在热情,叶兄,你能懂的吧。” 叶存山懂个屁。 程文浩说他最近名气也不小,“到处都在找你,各地解元都露面了,就差你一个,热闹着呢。” 才说着,就有人过来询问。 还是冲着叶存山脸黑来的,紧跟时事,“这位兄台是居安府的解元,还是不知名山村的屠户?” 杜知春跟程文浩都是笑,叫叶存山自己说。 叶存山:都是我,惊喜吗。 他们这处诗会热闹,云程他们看元宵灯会也热闹。 在云程看过的电视小说里,元宵灯会是小孩走丢被拐的高峰期,特别是京都的小孩。 今天叶存山应邀出门,家里没个男人看着,他不敢带圆圆出去。 外面的热闹挡不住,哄小孩儿的话轮番说,圆圆都要委屈哭了。 还好陆瑛来接他们,今晚才得以出门。 说是看灯会,是因为他们没在街上走,而是坐马车到了南溪河,看船上的表演。 陆瑛说京都的元宵灯会,最热闹的去处就是河边,除却南溪河,还有其他河道,年年都会有杂耍的班子划船巡演,一样样的,不需要自己走动挤着看,挑个好位置坐着,一晚上能看百八十个节目。 再晚一些,还会放烟花。 “今年做出了带字的烟花,前几天试放时我看过,是‘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现在技术不太成熟,八个字,八个大烟花,还有备选项。 因为是一个字一个的往外蹦,要是放出一个不显字的,后头还能继续放前一个字补救。 云程已经会为这些东西感到惊喜了,现代的烟花多种多样,早前会嫌太单调,现在在这里生活数年,觉出了另一种浪漫。 他跟存银说:“不知你大哥看不看得见。” 存银说肯定看得见,“元宵诗会不出来看热闹算什么?” 今晚他们都没四处走动,老老实实坐在搭好的台子里,为了保证视野,省去了防风的屏障。 圆圆把披风帽子戴着,看得目不转睛,看得开心还会鼓掌。 附近有很多小吃,陆瑛叫人一样买了些,摆桌子上。 圆圆看表演入迷,没吃几样,云程跟存银还没把京都美食尝遍,挑了没吃过的拿,看热闹之余,会聊聊口味。 看过大烟花,他们就能回家。 所谓吃人嘴短。 等存银抱圆圆回屋后,陆瑛叫住云程,“你改天去我家坐坐啊,我娘还等你呢。” 云程:“……三姨都不信我说的话,她说你骗我。” 陆瑛:“你说个两三次她就信了,这才第一回 ,早呢。” 云程抓抓脸,硬着头皮把这差事接下了。 回屋后,看圆圆洗脸时还在咯咯笑,会跟存银模仿她听的曲调哼,还会无师自通的扭两下,只有一个感觉:我为女儿付出了太多。 叶存山回来得晚,一身酒气。 云程盯着他眼睛看,跟他聊天,听几句发现叶存山脑子不直愣,就知道他没醉。 “表现不错。” 叶存山照常喝了醒酒汤,问他们晚上出去玩没有。 云程没跟他说怕圆圆走丢所以不敢出门的事,告诉他晚上是陆瑛表哥带他们出去玩的。 “在南溪河那边看了很多表演,圆圆可开心了。” 叶存山问他开不开心,云程当然也说开心。 “你们晚上看烟花了吗?” 叶存山点头,“特地去的望月楼,本来我们这些外地学子是去不了的,主要都是贵人贵客早早租下了地方。元宵节不赏月,许多位置空着,也不给外人去,文浩找他爹拿了程家的牌子,我们今天就在望月楼上看的烟花。” 说起这个就烦,“看个烟花还要作诗,那地方实在小,躲都没法躲,好好丢了一回人。” -- 第766页 云程知道作诗难,他从前还跟着学过,硬凹字词读起来还算不错,但拆解意思,就狗屁不通,属于不能细看细品的类型。 他就不懂叶存山怎么也这样,“你底子好,不应该啊。” 叶存山说是文章作多了,没有抽空特地锻炼过诗才,他就会想长句子,短句子也是破题用的,要对对子,他都能对上,作诗的话,才思不敏,又在才子堆里,硬撑着面子不如老实坦诚,同样是被人笑,至少后者不会是耻笑。 身上有酒气,他跟云程聊会儿缓缓,就去提热水擦身子换衣服。 京都的冬天狠狠治了他喜欢洗冷水澡的臭毛病,再不敢胡来了。 上炕后他抱着云程,长长舒口气,精神到现在才彻底放松。 云程拍拍他手背,“快闭眼睡觉。” 明天就要去程家学习了。 叶存山问他:“存银的铺子是不是快开了?” 云程点头,“两位表哥回来,各处事宜来人看,别说存银的铺子了,我的话本铺子都在看地方了,会比预期早开业。” 他让叶存山别操心,“都有人看着,你专心备考,这阵子已经分神了,回去后,大舅舅对你要更严厉些,你要吃苦头了。” 这苦头叶存山能吃,“辛苦你了。” 云程得这句话就够,不觉得苦。 “到处都是帮忙的人,我都不用出门了。腊八节时,我跟存银一块儿出去送礼,两位掌柜的很自责,觉得自己事情没办好,后头小年还有今天元宵,都是他们叫人走动的。” 大事程陆两家帮衬,两位表哥回来后,帮衬的力度更大一些,就差立刻给他们把铺子开起来了。 小事上,因话本铺子还没开业,金掌柜在给于掌柜帮忙。 除却布庄外,还按照存银的要求,去跟皮革铺子,养殖场谈了生意,要收羊毛兔毛还有皮子。 云程早期因时间紧,没来得及教给刘云她们太多花样,现在在京都定居,存银的铺子里,各类毛织品就能摆上。 把铺子里显得空的地方,用这些可爱的小物件填充,会另做娃衣展架。 等杜知秋来京,他话本铺子再开业,棉花娃娃的业务就能二次捡起,继《赘婿》之后,会再推别的作品周边。 跟存银的铺子联动一下,用其他作品的名气,把他铺子再带一带。 “这都没问题了,我们都定好了计划,你不用担心。” 叶存山算算日子,“等你开业,我给你写个话本庆祝。” 云程很欢迎他来,“别人炖的肉没你炖的好吃。” 《艳遇记》完结后,市面上再没能与之比肩的艳情话本。 这本书的销量全在暗处,买的人都不声不响的。 其他依葫芦画瓢的作品没学到精髓,叶存山后来教的几个书生放不下脸皮,总在关键处顾左右而言他,水一大堆字,最后绕到剧情上,读者就闻到了肉香,怎么都吃不到嘴里。 那都不是着急了,是要骂两句。 叶存山看云程感兴趣,就让云程说想看什么,“点梗?是这个吗?你点,我写。” 太上道了。 云程晚上做梦都在笑。 笑醒了要送叶存山出门,他带的东西不多,这次书本都少拿。 “后半月里,会经常去模拟考场。” 云程就给他把书都拿出来,又往里塞了几竹筒的肉粒,“别饿着。” 冬天雨雪多,肉干不好做,晒不了太阳,这都是雨[quot;兮]$团厨娘盯着炉火,一点点烤出来的。 云程叫他给大舅舅还有表哥他们也吃吃,“要是觉得味道好,我再让人多做些。” 叶存山知道的,他出门前抱抱圆圆,“在家乖乖的,下回回来,看你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圆圆不知写字苦,满口答应了。 出门前,叶存山看了眼存银,存银跟他对视,“怎么了?” 叶存山:“也不知道说两句好话。” 存银露出牙酸的表情,“你赶紧去学习吧,又不是第一次出去,还舍不得家,羞不羞啊你。” 叶存山:“你等我回来揍你。” 存银才不怕他,“赶紧的,别迟了。” 叶存山在催促声里出了门。 云程跟存银紧随其后,收拾好东西,叫平枝姑姑在家带圆圆,也去了程家。 早上在大舅妈那里见了她挑选出来的丫鬟小厮,一起四个,两男两女。 云程有设计话术跟台词,是根据目前大火话本的内容玩梗设计的小段子,还有他目前还记得的直播带货话术。 初期是主打男装,年龄段有局限。 古代男女大防严重,断没有大家闺秀买衣服送男人的道理。 云程就搞男人送男人,套用了灰姑娘的水晶鞋,去套路这些男人们。 比如说有个书生,就穿了这么一身衣服,救了雪地里的某某某,做好事不留名,但是大儒与富商,满城寻找他,要大力感谢他,就用试衣服来找恩人。 试穿的时候,那肯定是百般夸衣服怎么保暖怎么舒服,大雪里躺着浑身都暖呼呼的。 再制造点笑料,衣服大了,怎么狡辩,衣服小了,又怎么扯谎,顺便把他们家成衣分尺码的事宣传出去。 女性这边,也能去套路男人们。 还是这个调调,用大热的女主人设来,要么是宰相千金,要么是商户女。引用经典“我心上人一定会穿着xx衣服来娶我”。别人比武招亲,扔绣球招亲,她就试衣服招亲,谁穿着合身,就选谁了。 -- 第767页 笑料雷同,换汤不换药。 一个名利前途,一个富贵温柔乡,再加洗脑广告词。 丫鬟小厮不会循环演,会根据直播带货的高频词,“买买买”“优惠优惠优惠”“好好好”的来讲,听多了,也会有奇效。 今天大舅妈跟表嫂都在,她们听了觉着好。 表嫂问:“这么看,咱们挑的人还是少了,我再给添几个,再来四个够吗?” 云程说不用,“就四个已经够了。” 门口不搭台子,还有伙计能配合,再多显得乱。 存银跟她们道谢,拿了他预留出来的图样,问她们有没有喜欢的。 她们都不缺这一件两件的,看存银眼巴巴的,就往图样后头瞧,选了夏季的薄款,这衣服就不急着做,能先紧着开张的事情来。 到二月初,衣服能有一百套左右。 全是厚实的冬衣,京都冷,许多外地考生第一次来,没受过这个冻,若是在考试前开门,可以做他们的生意。 在考期做书生生意,广告词就要改改,换成科举相关的。 存银去了十来家裁缝铺子问价格时,也顺道估算过挂在前头的成衣数量。 过百套的成衣是京都头一份,就是三间大裁缝铺子,都没这么多,全都是二十来套挂着,少一件补一件。 按照补货速度来看,存银推测存货应该是四十到五十之间。 小铺面,生意没做到上层圈子去的裁缝铺子,挂出来的成衣也是这个数,但补货速度慢,看起来是后头没库存,挂出来多少是多少。 这间铺子是来京都以后就开始筹备,得了程陆两家许多帮助,云程都没忙其他,一直跟他为裁缝铺子的事操劳。 挣的银子少还好说,但刚开始,这些衣服不能砸手里。 现在只等开门,存银就想提前开,做书生的生意,稳妥。 中午他们去兰园跟叶存山一块儿吃饭,叶存山给存银了一巴掌,“难怪早上一直催我,要来也不说一声。” 存银穿得厚,叶存山一巴掌不重,他都没伸手揉,跟叶存山说想正月二十开业,“比预期早一些。” 说是要他好好学习,不用操心,嫁妆铺子开业这个大事,还是要知会一声的。 昨晚云程才给他说过,全都准备好了,都有详细的计划,到现在开业,不是赶时间来的,什么日子都一样,不过早一些晚一些的事。 叶存山说可以,到时他去看看。 难得过来一趟,下午他俩还去大舅舅那边,把最近的练习作品给大舅舅检查。 存银的画工是云程带出来的,线稿画风很像,初时学配色,也是云程教的,用色很大胆。 相比而言,云程的画放旁边还显得淡。 只是色彩过渡没经过细致处理,不耐看。 程砺锋带存银画了几笔,叫他感受力道跟落笔方向,回家能抽空多练习。 配色他暂时没教,说明艳也是一种风格,他看存银的设计稿,喜欢繁美的绣样图纹,跟他用色很搭,要他把技巧练好再去上色,“不然图纸都毁了。” 到云程这里没什么好说的,云程底子好,有从前的功底在,练习出问题,他自己都会思考调整。 大舅舅教的东西,他有认真对待,存银练习他就练,没有跟初时启蒙学字似的,越往后越懈怠。 教学结束,他们说了下开业的事,就能告辞离开。 今天行程安排得满,回家前,还去铺子里看了一圈儿,确认各处都没问题,叫于掌柜收上来的头绳头花也都系好了漂亮的结在篮子里装着,只等着送。 回家再改写广告词,存银在家里练着说了几段。 主要是怕请来的人怯场,他到时还能自己上。 云程说:“其实最好的人选就是你,你机灵,能哄人,到时遇见突发状况,你都能应付。” 存银看那几人也不错,“你还记得玉香姐姐吗?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应当不差。” 从正月十七开始,程家给他们帮忙的四个人就搬到家里客房住。 两个丫鬟叫玉蓉玉珠,小厮叫苏叶苏木。 听起来跟温故知新有区别,云程问平枝姑姑,平枝姑姑说各房取名差别大,丫鬟们都是大夫人那边带,玉字头。 小厮各房都有,大公子就爱勤学好问、温故知新这个调调,小公子是去太医署待过数年的,取名就爱取药名。 云程还头一次知道这个,“温故他们是文瑞表哥院里的人?” 平枝姑姑点头,“新来的两个小厮应该是文杰院里挑的。” 存银就不计较人是哪里来的,把稿子给他们熟悉。 台本其实很简单,就那么几句话,表演起来需要点演技,太端着就不行。 头一天,四人都很端着,还时不时会笑场。 第二天好了些,都能放开了演。 第三天,存银就带他们去铺子里,跟大伙儿演。 跟培训班开课前一样,讲师上台前,先跟自家人演。 到了地方第一场不太好,存银上去给人做了个示范,一早上几轮下来,他们才找到感觉。 为了测试成果,不在开业这天怯场,回家路上,存银挑了个空地停马车,叫他们下来实战一回。 到底是特地挑出来的人,真到份上,没带怕的。 临时改动的广告,有借用很普遍的素材。 -- 第768页 考棚小,很多书生体质弱,久坐不动根本受不了,晚上还要住里边,取暖保暖就很重要。 云程有《赶考路》的底子,这个改动版的内容,是偏向唠嗑说家常。 像演小品一样,玉珠说家里郎君上一回考试冻病,顶好的苗子,冷得写字都歪歪扭扭,可怜试卷都没送到考官案前,白跑了一趟。 今年买了身好棉衣,穿着去模拟考场好几回,稳稳当当的,晚上都能脱了棉衣当被子盖。 玉蓉笑:“那白天穿着,不就跟穿着被子在身上一样吗?” 她很意动,忙问是什么衣裳,在哪里买的,“一定很贵吧?” 玉珠说不贵,比了个数,玉蓉更是心动。 两小厮演书生,经过时都摇头,说是吹的吧。 聊几句拌起嘴来,玉珠不服气,从包袱里拿了新衣出来,“你们试试,要说不暖和,这衣服我白送了!” 这玩得大,围拢过来的百姓都在起哄,“试试啊,快试试!” 衣服试穿上了,就开始夸夸。 玉蓉夸外形,是现代进服装店就会感受到的待遇,从身材到气质,还有衣服版型、布料做工,全方位夸夸。 又催着人说暖和不暖和,苏叶站原地捂着衣领,叫人别催。 再等一会儿,有百姓叫他赶紧说话,“试个衣服怎么这么磨叽!” 苏木也着急,把他手一抓,才发现都热乎乎的,“原来你是暖得舍不得脱!” 到这里,这场戏就差不多演完了。 后头的内容是即兴发挥,旁边有本地百姓问是不是真的很暖和。 苏叶脱了外衣,自己的夹袄上还有热意。 本地百姓是常年过严冬的人,衣服厚不厚实好不好,他们出手一摸就知道。 外边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是添头,主要得保暖。 有一个人说好,旁边的人再看看,就差不多。 玉珠要去拿衣服,“我还要拿回去送人的!” 这之后就是“托儿战术”,苏叶说他要买,玉珠不卖,两边把话一对,就说了个“第一裁缝铺”的名字。 附近百姓都没听说过,再问地方,才知道是明天才开的新铺子。 这就有人挑刺了,“新开的,你怎么就买了衣服给你家郎君穿?” 玉珠微仰着下巴,“我二叔干活好,知道我郎君今年要下场考,跟老板央来了两件袄。” 这里演完,他们就说要回家,往前走了两条街,看见了马车。 存银跟他们差不多时候过来的,先前在附近看着。 “挺好,明天就保持这样。” 到时若有人问他们怎么跑铺子里来了,理由好说,就讲路上的一番夸赞被老板看见,所以请他们来了。 晚上家里安排了一桌好菜,他们这些从程府出来的人都不跟主子一桌吃,云程叫人给他们摆屋里了。 “怕喝酒误事,你们就先吃着,明晚请你们喝酒。” 他们都受宠若惊。 晚上家里没什么活干,云程他们惯来不喜人贴身伺候着,让温故他们一块儿去热闹热闹。 从前不是一个院里的人,因程文瑞跟程文杰是亲兄弟,往来多了也面熟,这会儿过去,能说上话。 今晚叶存山回家,圆圆见了他可开心,说她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叶存山听了也开心,叫圆圆写给他看,圆圆拿了炭笔就在纸上画了两个圈。 叶存山的笑容僵在脸上,问圆圆这是谁教的,圆圆说是叔叔教的。 叔叔就是存银了,存银觉着他也没错,“圆圆这小手,笔都拿不稳,她的名字笔画又多,你为难她做什么。” 叶存山就看云程。 云程尬笑两声,“笔画真的太多了。” 叶存山叹气,“你俩不能这样,该严厉的时候要严厉。” 云程跟存银就是对圆圆严厉不起来,很多道理他们也懂,但圆圆不是熊孩子,又乖又甜还会撒娇,这谁受得了。 要是熊一点,云程怎么都下手教育了,乖崽可不得好好宠着。 叶存山给圆圆写了四个字,小名加大名。 圆圆两岁出头,就会拿笔乱画,手小,但没存银说得那么不稳,写出来歪歪扭扭倒是真的。 歪扭,也是写出来了,往后空了多练练。 叶存山找了个本子,装圆圆的“墨宝”,“第一次写字,做个纪念。” 圆圆分得出美丑,不想要都没用。 晚上家里没旁的事,都早早歇息,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就都起来,吃饭后就去裁缝铺子。 防尘用的粗布都掀了。 货物赠品,伙计掌柜,还有在门口演戏的人逐一清点。 今天是存银的主场,云程跟叶存山早上过来帮忙确认检查过,就不留在铺子里添乱,在附近酒馆找了个空位坐着,能看见裁缝铺门口的景象。 没等多久,铺面就开门了。 于掌柜出来敲了锣,吸引注意,又警示过路人这里要放鞭炮了,过路小心。 鞭炮放完,附近就有店铺的伙计掌柜出来打招呼,看牌匾上的红布扯下,是间裁缝铺子,跟自家生意不冲突的,就扬笑脸,说客套话,讲有需要会来照顾生意。 于掌柜自是欢迎,客套话里,介绍了今天开业的优惠。 冬天愿意出门的少,晴天街上人稍微多点,但到年后,该买冬衣的人家早早就买了,再不论是扯布还是买成衣,都要等换季再说。 -- 第769页 门口站着打量的人多,大胆的几个会进店看看瞧瞧,但没人买。 铺面一般是两扇门,装修时他们扩大了,还是两扇,但宽度是四扇门,视野很广,用这种方式弥补了玻璃墙壁。 独特的摆设跟显眼的木头人模很吸引人眼球,挂起来的成衣也是京都都没见过的样式。 铺子里的伙计掌柜就都穿着新衣,真人打样,要想看效果,扭头就能瞧见。 有人识字,认出了墙上的“试衣间”牌子。 再才发现这铺子还给人试衣服,引出了一串惊讶的声音。 外头瞧热闹的人又进去了几个。 有伙计机灵,立刻大声说:“不止可以试穿,还可以照镜子看自己穿上去是什么样子!好不好看,合不合适,您说了算!” 试衣间开出来,但没有镜子,原想先将就。 两位表哥回来后,这镜子就有了,是文瑞表哥送来的。 有这更衣镜,存银的裁缝铺子就有了独特性,往后提起来,都知道是他的第一裁缝铺。 客人们还在观看观望时,玉珠玉蓉出来表演了。 这是昨天临时改变的主意,玉珠玉蓉在这里说,苏叶苏木去模拟考场以及外地学子聚集的客栈演,两头配合着来。 为了不冷场,托儿是必要的。 群众里有人捧场提问,百姓里有几个爱热闹的,加上里边有外地书生真想买,气氛带动后,再次进入试穿环节。 能一直强调的保暖性能,是经得起考验的。 云程最初到静河村时,叫叶存山给他买鸭毛,他想做件羽绒服穿穿。 那时都是糙布,布料缝隙大。鸭毛鸭绒没办法填充,塞进去就会从缝隙里出来,边走边掉毛。 现在的技术改进是把处理过的鸭毛鸭绒用细棉布包裹一层,再在外面裹一层细羊毛,往棉衣里塞的时候,再被棉花包住。 里里外外,会缝三层小方块固定。 三样都是保暖的好东西,上来摸衣服跟试穿的,无一不说一句好。 气氛再浓一些,就到搞开业活动的常规套路——抽奖。 折扣卡之外,头等奖还能进店免费拿一件新冬衣。 炒到这份上,终于有人问价格。 听见价格的他们都懵了。 都没想到这看起来很贵,被人说得也很贵的衣服,其实跟他们平时买的棉衣价格差不多。 最先动的,就是外地书生。 来赶考的,手里多少都有点闲钱,多一件厚实棉衣,即使保暖不如吹得那么好,多盖两身,还是能起到御寒作用的。 有一个人买了,后头的进账就稳。 买了衣服,拿了赠品,还附带小卡片。 类似奶茶的集章兑换,集满三套,送一双羊毛手套。集满十套,送一套春装。集十五套,就能得一件同款冬装。 开业活动,期限到四月十五。 经营上,云程是负责帮忙,提出新点子,具体的策划是存银自己来。 他在多个店铺待过,跟好几个掌柜聊过,记了许多生意经,还很受“薄利多销”文化的影响。 不论是蔚县的蜂窝煤跟藕粉,还是静河纸铺的低价纸,又或者是后来柳小田开的关东煮铺子,事实都证明,来买的人多了,会比固守小客户群体挣钱。 所以他现在很舍得让利,也是身后有哥嫂支持,他知道他不用立刻挣钱回本,一切往长远了考虑,才敢在开始时,就搞大动作。 当然,这个定价,还是跟其他铺面的价格差不多,这样不会打价格战,能少得罪一些人。 薄利多销要想经营下去,让利后,就要有“多销”。 存银有野心,想跟村里纸铺一样,往后能开“服装厂”。 宣传上可以说,他们自己买布料买棉花,再花手工耗时间去做,算起来跟直接买一件成衣是差不多的,那为什么不直接买? 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他们可以省下时间去挣钱,去做别的。 这就是开业后一步的计划了。 前面的铺垫太足,价格报出来有落差,给顾客们一种不买就吃亏的感觉,进店的人多起来,成交额就蹭蹭上涨。 稍有下滑时,苏叶苏木那边也带来了好消息。 有许多才结束模拟考的书生过来看衣服,路上就打听清楚了,过来时还惴惴,怕被骗,老远看见人多,再进店到处都是人,还有试衣间能给他们试穿自己感受。 成衣最要命的就是不合身,这家还有大中小号的尺码能选,里头镜子照着,旁边伙计夸着。 玉蓉玉珠演完一场能休息,不会一直在外面冻着吹冷风,看铺子里忙,她们闲不住,跟着过来夸。 书生皮薄,再被美人夸夸,感受着被衣服暖热的身子,还有掌柜给他们算优惠,几人一起买,可以拿手套走。 讨价还价的事他们都办不来,结算时再说“二十文加购”,指他们一起买了多件衣服,达到了消费额,可以加二十文钱,买羊毛手套。 二十文实在太少了,从羊毛手套热销开始,买过的书生都知道价格,少说得翻倍。 没这个需求的,觉得优惠,也买了。 满铺面的伙计,全都没适应这种多模式的优惠方案,收银台是存银亲自坐镇,算盘打得噼啪响。 书生们都会算数,有人日子过得细致,会在这里跟他多算算,存银任由他们怎么算,都没出过一文钱的错处,银子挣了,还得夸。 -- 第770页 这一早上的热闹忙完,到了午饭时间,才得了空闲。 存银叫于掌柜出去买些好吃的,“今天我请客,大家都辛苦了。” 他不在铺子里一起吃,出门去找哥嫂。 一出门,眼角余光看见了个人,往外冲的脚步一顿。 存银扭头看,陆瑛骑着马,在街头望着这边。 应该也看见他了,抬手晃了下,算是打招呼,然后驱马离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到饺子馆坐下后,存银又想,当将军真好,能随便骑马溜达,他的威风还关在家里憋着呢。 云程给他倒茶,“我看客流量挺大,衣服卖得怎么样?” 存银压着兴奋,小声说:“有三十件。” 库存的三分之一没了,比预期要好。 最初算着,第一天能卖二十套,再有扯布的生意,他们这铺子就开成了。 叶存山问扯布的人多不多,存银说不多,“我在前台守着,有人扯布,我就跟他们算账,说直接买成衣算下来差不多,但现在冬季闲嘛,有人手里有活干,就退了布料买成衣,没活的就还是扯布。” 说起来,还有一个开心的,“有个屠户来,定了三套衣服,他跟他儿子的,铺子里没那么大的尺码,下午过来量,定做。” 三套不多,开心的是这屠户又是一个职业的人,也许会带来新生意。 自家弟弟铺子,叶存山也要帮忙推,他有同款的衣服,当时直接定了大号尺码的,今天开业后,他就能穿去模拟考场。 他叫存银回铺子里再拿两身,“算我给杜知春买的,他最近风光得很,给他穿。” 存银哪里要他的银子,还叫叶存山给杜知春带话,“我给他算提成。” 杜知春有女儿后,会挣银子了。 找他也挺合适,他就是普通书生的体质,体虚怕冷,近日活动多,结识的人多,都该知道他怕冷。 衣服真好,不用他们拜托,杜知春都会给人推荐。 就跟最开始羊毛衣出来时一样,穿过觉得好,他买了好多送人。 饭后存银回铺子里忙,云程叫叶存山回去学习,他跟金掌柜一块儿去几位裁缝家里,叶存山不去,今天陪着一起。 裁缝们今天都有叫人去看,知道开业生意好,见了云程眉开眼笑的。 按照今日的销量来看,一百件卖出去不是问题,他们可以加量继续做。 七位裁缝里,分了一个出来做春装,准备兑换的奖品跟预囤货。 其他六位,分两位出来,随时停手做定制,如果多,还会再分,没定制时,就跟平常一样,先照着图样做成衣。 京都现在的人流量很大,在高开局时,可以大胆些。 人数这么点,要提产量就要加人。 云程跟他们说,可以叫家里人帮忙缝芯子。 三层内芯耗费的时间也久,有人分担,裁缝们的手工要更快一些。 这个说完,就是合作契据。 云程说要等存银忙完,会过来一起商讨。 冬日天黑得早,街上在天边擦了黑时,就没多少人出来逛。 存银没敢提前走,怕来了客人店里的人算不清楚,硬等到关门,才上了家里的马车。 大哥亲自赶的马车! 存银开心又很有罪恶感,“你今天没读书。” 要是考差了,他就有罪。 叶存山叫云程说,云程就当了传话筒,“你大哥今天带了书,等的时候他在看,没干等。” 存银这就放心了。 他从铺子里挑了好看的头绳头花,带回去给圆圆。 云程向来不爱这些小姑娘佩戴的玩意儿,存银长大后也不喜欢了,家里就圆圆合适。 还在马车上,存银就压不住兴奋劲儿,把他的记账本给云程看。 “大嫂,我没让你失望吧?” 铺子里的账本是另一个记法,存银的小账本是记了服装版型编号跟活动卡,画“正”字计数。 下午没客人时,他已经汇总了。 总销量是四十八件,照这个速度,两天铺子里就要空。 但于掌柜说,天要下雪,又能缓缓,一时不知道是要开心还是难过。 云程说可以预购,优先给他们。 现在来的,应当多半是考生,本地百姓少。 预购就开这一阵,过后就不开,怕同行搞事,定一堆不结算,要他们把衣服砸手里。 一提存银就拍脑门,“对对对,蔚县煤铺子刚开业的时候,就这么干的,蜂窝煤不够卖的,各家都是给银子先预定,我怎么没想到。” 说着,他翻开他的小本本,往上记一笔。 云程摸摸他头,“回家吃饭,平枝姑姑叫人给你做了好吃的。” 今天开业,取得了很大成功,晚上家里摆酒,有庆功宴的意思。 存银感谢哥嫂,也感谢玉珠他们,拿酒要敬,被叶存山无情换成了牛奶,“你什么酒量你不清楚?” 存银不介意,“那我就以奶代酒,敬你们一杯!” 他今晚实在高兴,吃完饭也不想去睡觉,云程就抛下叶存山,去存银屋里睡,两人叽叽咕咕聊了半宿,次日睡醒,外头白茫茫一片。 存银都看呆了:“京都的天也变太快了吧,昨天还晴着,我以为要下雪,也该是下午了。” -- 第771页 上午还能再卖两身衣服。 叶存山说这也不错,“雪都停了,叫人去铺子里知会一声,让伙计铲雪的时候穿新衣。” 昨天吹了一天保暖,今天正适合检验。 存银就叫人去办了。 他的铺子开业顺利,雨雪天里断断续续的搞开业活动演段子。 继考场专用小段子后,还让玉珠他们把另两个剧本的段子演了。 试衣服找恩人,试衣服招亲,都是近来的新鲜话题。 最流行的广告语,不是大家听腻了的“买买买”,而是“我的心上人会穿着第一裁缝铺子的衣服来娶我”。 所以经典永远是经典,笑过以后都爱说。 因天气影响,加上裁缝们一直有在做成衣往铺子里送,日常销售是持平的。 到月底时,杜知春那头猛地发力,介绍了许多人过来,一组团都是十五个人,能集卡拿走十六套衣服,成衣就售罄,开了预售。 二月初九就要入场考,赶工也要保质,新一批成衣,由裁缝们推荐了老朋友来帮忙,存银几乎每天都要过去抽查。 忙到要考试前,还有无法交单的部分,他说能退钱,下定的人都没退。 能跟杜知春隔三差五开诗会的人,都不差钱。 再说后头还有殿试,谁又能说他们不会在京都留到三月呢? 存银顺着说了一堆吉利话,把人哄得眉开眼笑的。 家里云程跟平枝姑姑一起给叶存山收拾好了考篮。 春闱朝廷包饭,进去后吃喝不愁,云程给他拿了三竹筒肉粒,切得更加细碎,倒出来一览无余,没可能藏小抄。 都是举人参考,搜检没那么严格,衣服不用脱光了,带点吃的也可以。 早两日云程跟温故一块儿去看了席舍图,把叶存山的考棚位置记下来,今天下午又跟叶存山出门看了一回,只等明日送他进场。 晚上吃得清淡,都要早睡。 存银最近忙铺子的事,没给大哥做好后勤,隔天起得特别早,给叶存山做了顿早饭。 清淡少油,有汤水有饼子有馒头,煮了粥,下了饺子,还炒了小青菜,想吃什么,能随便挑。 叶存山说今天不用送,“等会儿我往主街上去,就跟文浩汇合了。” 再往前,杜知春跟谢晏清也到了。 云程跟存银没答应,“我们就去看看,你跟文浩走,我们后面过来。” 云程没习惯熬夜跟早起,这会儿说话打哈欠。 叶存山看得好笑,想想没拒绝,“那我待会儿赶马车吧。” 他今天考试,哪里能叫他赶,三人在马车里挤挤不碍事,叫车夫来。 他吃饭,云程又把考篮里的物品检查一回,存银拿了食盒装了早点,到地方等待点名时,还能再添点儿。 因春闱包吃,叶存山就不贪这一口,七八分饱就够。 他跟云程还有存银说:“你们要实在紧张,就去铺子里忙,忙起来就好了。” 存银还好,他能少费心,就担心云程。 这两回考试,云程都生过病。 他嘱咐存银,“你晚上跟你大嫂睡一块儿,要是看他瞎想,你就给他找点活干。” 没在马车里多留,说完话,叶存山就带考篮下马车,去跟好友们汇合。 云程跟存银也下来,站马车边上没往里走。 这里距离贡院还有一段路,往前再坐马车很拥堵,适合步行。 最后一段路,叶存山没要他们陪,他们知道是天黑路滑怕出事,便没跟。 看他走远,听着路上其他考生的低低交谈,感觉这条路真是冷凄凄的。 云程擦擦眼睛,跟存银说,“我们回吧,再往前,你大哥该担心了。” 第224章 完结章 会试跟乡试考期一样,都是入场第一考,再三天二考,再三天三考。 开考这天,京都街道少有人喧闹,车轮压在石板路上的“咯吱”声,都如在耳侧般清晰,更显孤寂。 云程跟存银坐马车回去,到家时圆圆已经起来了。 这个时辰,场内考生应当也拿到了第一道题,可以开考。 云程的紧张焦虑较之从前减轻了很多,到了日子,还是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解压的办法就是写写画画,恰好前阵子忙存银的裁缝铺子,他筹备的新话本一直在构思阶段,现在能开始写。 因想太久,内容细致,落笔写时非常流畅,反而是手速成了最大阻碍。 考试这几天,天气还不好。山;与。三;夕。 府城的二月都会下一两场小雪,然后拖拖拉拉进入春季。 京都更冷,雪就下得更大。 下雪时,云程就无法静下心写稿子。 他出去透气,罩着大门的厚棉帘子一掀,寒气就把他吹得一哆嗦,简直不敢想叶存山在考场要怎么熬。 只能庆幸会试包吃包喝,热水管够。 今年买了手炉让叶存山带上,两手能暖暖。 在外面没站一会儿,平枝姑姑就来催他进屋。 存银听着动静也出来,拿了绣样坐云程边上,“没事,我给大哥做的棉衣厚实,外头的袄子脱下来就能当被子,他身体底子好,抗冻。” 云程只能点头,掰掰手指算日子,觉着过得也挺快。 初九进场,十二考第二场,到十五就能考完,也就后天的事了。 -- 第772页 雪大,亲戚间不走动,家里关着门过日子。 圆圆的四岁生日赶上亲爹考试,今年只吃了小蛋糕。 她来京都后,习惯叶存山在外求学,这次考试她心态很平稳,一天天抱着狗跟兔子,玩得很开心。 云程要盯盯她的功课,圆圆每天就给他写四个字,一起夹进本子里留纪念。 她是一个很重视颜值的小宝贝,本子翻开,她跟叶存山的字差距太大,看一回她皱眉一回,手暖的时候,她会自己拿着炭笔多写几个字练习。 这习惯挺好,云程给她记下来,等叶存山考完告诉他。 到十五这天下午,陆瑛跟程文杰到他们家里来,问要不要一块儿去接考。 这自然是要去的。 小孩儿不带,让圆圆在家里等。 云程跟存银换了靴子,戴上帽子,披风一围,就上了马车。 存银看陆瑛是骑马的,跟他搭话,“表哥,你要骑马过去的话,能不能骑威风去?它在家里憋太久了,来京都后就没出去过。” 陆瑛问马厩在哪里,存银想下马车带他去,温故抢了活儿,“在这边。” 有人指路,存银就不用去了。 程文杰敲敲车窗,存银掀开帘子。 程文杰拿马鞭指身下的马,“你怎么不叫我骑?” 存银莫名其妙,“威风是表哥送的。” 云程跟程文杰说:“你上马车吧,外边冷。” 程文杰不跟他们说,驱马往前走了一段,无声表示拒绝。 他们四个往贡院去时,程家已经有人早早到了地方。 以前的考试,叶存山都会提前交卷,一般是第二回 、第三回开门时出来,到今天是奇了,外面人散了一波又一波,他们坐马车里等都等得冷了,还没见人出来。 程文浩是第一批出来的,天冷,他在里头受了冻,下人拿了披风手炉给他,他也哆哆嗦嗦的。 这情况要先回去,家里就来两个人接,程文杰跟着一块儿走了。 云程又叫陆瑛,“表哥,要么你到马车上坐会儿?外边冷。” 陆瑛不去,“也快了。” 存银还在嘀咕:“今天好像也没见着杜知春跟谢晏清出来。” 考生多,接考的人多,路边小摊挤着开,拥堵起来不好辨认。 他们占的位置好,前头接考人喊的名字他们都能听见,除却程文浩,没听见其他熟人的名字。 说什么就来什么,再次开门时,杜知春跟谢晏清就出来了。 杜知春高调,请了人来接,一窝蜂的都是他的名字。 陆瑛叫人过去,杜知春听闻他们在这里,带着谢晏清一块儿来了。 谢晏清这次没人接考,在京都这地界,家人都不在身边,他一切从简,低调着来。 人到了这里,云程跟存银下马车,互相介绍了下,寒暄几句问考试情况。 杜知春说还成,“我觉着跟从前的考试没区别。” 谢晏清也说差不多,“但这次参考的才子多,质量好。” 就不能以平时考试的水平来推算。 都是在考场里待了几天的人,他俩出来后,状态没比程文浩好多少,云程不拉着人多说,跟他们讲:“等存山出来,你们都休息两天,回头来家里吃酒。” 存银问谢晏清怎么回去,“你书童都没来?” 谢晏清说杜知春叫人送他,“我们考前约好了。” 他路痴的毛病严重,有人送,就不用担心。 目送他们离开,云程不愿意上马车。 考试难度一般,叶存山就不会是因为做不出来题目而被困在里面。 大舅舅说,乡试会试,被面试的概率几乎为零。 因为阅卷分的层级太多,交上去要弥封誊抄対读,再才往房考官那里送,跟之前主考官坐那里收卷子不一样。 这样说来,只能是出岔子了。 最好的结果是,叶存山临时脏了卷面,在紧急誊抄。 更差的,云程还想不出来。 天色渐晚,考场不让续烛。 到点没交卷的,都被扶出。 扶出来的这批书生里,叶存山又是最后一个。 这时外面的人都散了,小摊贩都开始收摊。 他们三人迎过去,问他情况。 叶存山直说晦气,“同一考巷里,有人夹带小抄,跟另一考巷里的人,写了同样的卷子,下来监试官带人排查。” 有人夹带,跟初时进场又不同,这次是结结实实脱光了被人里里外外的检查。扒头发又扒耳朵,咯吱窝都不放过。 毛发重一点,还要拨开看看是不是在汗毛缝隙里写了字。 考棚的墙皮都抠掉了。 因其他考生还在考,进行时都是单独封一巷。 外面没传出动静,明天才贴告示,宣示那几人的下场。 存银不懂:“卷子上写了名字啊,怎么还要牵累你们?” 叶存山:“因为他自己抄完,还能扔给别人。” 存银:“……” 叶存山看向陆瑛,“劳烦表哥跑一趟了。” 这也没什么。 陆瑛跟他们回家,要把马换回来,也有话要带。 家里准备了汤水饭菜,叶存山稍稍垫了肚子后,把情况详细说了下。 他距离舞弊之人比较远,排查时没那么严格,比如他的棉衣还是好的。 -- 第773页 离得近的,棉衣都被剪了。还好是最后一场,不然这鬼天气,能活活冻死。 至于考试难度,他跟杜知春俩人一个说法,“经义难,其他题目中规中矩,我按照舅舅提点的,稳妥为主,不求特立独行,要考官眼前一亮,能立马记住我,只求这次能取中,顺利进殿试。” 考前,程太师还跟他重新提了一次,要他切勿贪功冒进。 叶存山已经考中解元,天下学子対大三元的向往不必多说。会试出会员,进了考场,难免会想一搏。 他倒还好,会试争第一的心不强。 该问的都问完,陆瑛就跟他们告辞,跟叶存山说,“大舅舅让我告诉你,成绩出来前,你自己安排,记得去看彭先生,其他随意。” 这一场考完,叶存山就没法再去做其他努力了。 不能取中,他从出榜开始,就能去备考下一轮。 这个下一轮,是大学士们出题,考落榜举子,成绩优异的,能去国子监上学。 若能取中,叶存山最后的成绩,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只有一点能保证,殿试是给进士们排名用,不会再罢黜除名。 取不取中,都有定数,可以去玩了。 存银跟出去送陆瑛,云程叫叶存山别吃太饱,“烧了热水,你等会儿泡个澡再添点。” 天冷,圆圆到下午时,会窝炕上睡会儿,现在没醒。 等叶存山收拾完,圆圆也该起来了,他还能哄哄闺女。 叶存山盯着云程看半天,云程说他一切都好,“这次没之前焦虑,冬天天黑得早,我手里有事做,这几天一晃眼就过来了,没出什么事。” 解压写的话本,是他构思数月的,写出来是要为话本铺子开分店做准备,他没随便糊弄。 再带带孩子,跟存银聊聊裁缝铺子春季的计划,他日子安排得满。 “最担心的就是今天了。” 说起这个,云程还说不信他讲的没事,“真没事,怎么最后一个出来?” 叶存山无奈,问云程,“你还记得我的席舍位置图吗?” 考试前两天,贡院会张贴席舍图,考生们自行去看,找自己的位置。 云程前后看过两次,还画下来了,叶存山是在考巷的最里边。 “哦,你是离得远。” 叶存山解释过,云程自己想明白,才露了个笑脸。 叶存山给他盛一碗汤,“还不信我。” 云程傻乐两声,问他:“那舞弊的人会怎么处置啊?” 之前接考的时候,都能在贡院外头看见些书生戴枷示众,这次都没说。 叶存山喝口汤,长叹一口气,“我听说会发回原籍,贬为平民。” 寒窗十年,功亏一篑。 这条路窄,即使不是夹带,而是背下来,恰好考官们认出文章来历,也会当舞弊处置。 考上举人,当得起一声“老爷”,也能做官,但不能保证一定能做,只是在吏部那里有名字。 等有了缺,会从他们里边挑。举人那么多,谁知道要轮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一个芝麻小官的差事? 而会试三年一届,太消磨意志。 越往上,舞弊就越不值,冒险的诱惑也越大。 一旦取中进士,排名靠后,也有着落。 一边是一无所有,一边是功成名就,这才是真正的豪赌。 他不继续吃了,拿了换洗衣服去泡澡,叫云程去看看存银怎么还没回来。 云程不去,他现在怕了陆瑛,见面就要问他有没有跟三姨说。 槐城有没有那么个人都难说,他怎么讲? “存银有计划请绣娘,可能是在找表哥帮忙吧。” 叶存山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前脚走,存银后脚就回来了,跟云程说:“我让表哥把威风带走了,我忙完这阵,有空带威风出去溜达的时候再去找他要。” 云程说这样也好。 天气太冷,附近能骑马走动的街道有,但只能骑着慢走,跟在家里一样。 陆瑛家有大的演武场,威风不出门都能在那里跑几圈,比在马厩里待着舒服。 就是这马有灵性,舍不得存银,在门口哄了好一阵。 晚上存银做饭,说再给叶存山加两样小菜下酒。 云程说汤底煮好,叫厨房准备配菜,晚上吃吊锅。 “垫肚子了,能吃点有味的东西。” 存银就去煮汤底。 云程坐会儿,觉着差不多了,进洗澡间去找叶存山,给他洗头发。 两人没闹,抓紧收拾好。 出来时,圆圆都起来了,坐沙发上打哈欠,显然没睡够。 一抬眼看见两个爹爹朝她走来,她还揉了揉眼睛,模样别提多可爱。 叶存山叫她一声,圆圆就从沙发上跳下来,跑着过来抱叶存山大腿,“爹!” 她现在又到了新阶段,说话爱重音,觉得这样讲话有力,大人会听。 因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人又长得软糯爱笑,带了重音也不显得凶。 叶存山跟她说话,问她最近在家里乖不乖,都做了什么。 圆圆习惯这种交流方式,从会说短句子开始,就这么锻炼,现在讲话越来越有条理,都会掰着手指跟叶存山一样样的数了。 有跟大白小白玩,教会了神气认门,在冬桃那里学会穿针引线,每天都有练字,已经学会讲的故事有练习,问叶存山想不想听。 -- 第774页 叶存山想听,圆圆就开始演讲,像模像样的把两手背在身后,因胳膊太短,衣服太厚,两只小手只能贴着腰。 她还一本正经的,学着先生们讲课的语调,摇头晃脑没学到精髓,一句话讲完,小辫子左右晃,看着很喜人。 叶存山回想圆圆早前养在家里时的样子,再看看现在讲话笑声都大胆直率的样子,觉着他这教育路线挺稳的。 从文静乖崽,到活泼大方,她都有自己的原则,只听好话,看起来傻呵呵的,实际讨厌的人和物又很分明,不会转头就跟人好上。 还能快乐教育两三年,现在的小故事,都是观念塑造,能让她在跟大人互动时,有所收获就好。再大一些,性子定了,就能按照大家闺秀的教法来,诗词歌赋琴棋画,挑着来学。 启蒙也在这两三年里,不需要教很深的东西,能识字,写字方正,就足够。 他说孩子教育,云程就摸肚子,“是有点奇怪啊,我们怎么一直没有二宝?” 叶存山也伸手摸了下,“可能是想法问题?你怀圆圆前,我俩都挺想要孩子的,后来都说不是怀崽的好时机。” 虽有胡闹,心里还是觉着别来太早。 云程是不信这个的,要真这样,还要什么避孕措施,直接心里默念“我不要怀孕我不要生娃”好了。 而且他们在京都定居后,时机也到了。 他决定改天去医馆摸摸脉。 圆圆一个故事讲完,云程跟叶存山都给她大力夸夸,夸得她眉开眼笑的,先前那点瞌睡全散了。 晚上吃饭时,带点撒娇的使唤,要烫这菜那菜,云程给她夹了,她再要叶存山夹,叶存山之后,又眼巴巴看着存银。 四岁的小宝宝,能微微吃些辣的。 她今天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还被宠着惯着,心情极好。 晚上在云程他们屋里玩闹了一阵,才又败在瞌睡之下,被送回了房间。 叶存山在考棚缩了几天,晚上躺到炕上,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酸酸的,下面热炕烤着,怀里夫郎抱着,都时不时动两下,伸展胳膊腿儿。 这都没法睡,云程叫他趴着,重新把袄子穿了,拿了两根拐过来,撑着在他背面来回踩了十几次,才叫叶存山舒爽了,说话都带着懒懒的鼻音。 “谢谢程程。” 云程脱了外衣继续睡觉,“瞎客气什么?” 叶存山挨着他脸蹭蹭,说想睡懒觉。 他这几年,完全放松的日子屈指可数。 在他看来,会试考完,还没结束,不论如何,书还是要读的,也不能放松。 因为有大舅舅的话,他知道现在能歇息,绷紧的弦才松下。 云程摸黑亲亲他脸,“睡吧,我也睡懒觉,咱俩一块儿。” 叶存山回亲一下,抱着夫郎闭眼睡了。 冬季还没过去,被窝里暖,眼睛一闭就有失重感,很快进入了梦乡。 他多年以来习惯早起,有了生物钟,到早上时,眼睛睁开了。 看云程还在他怀里窝着,门窗外没多少亮光照进来,仔细听听家里动静,也没什么响声传过来。 叶存山睁眼在炕上发了会儿呆,才再次闭眼睡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沉,再次醒来时,存银他们都吃过午饭了。 叶存山是饿醒的,他没白天在家睡大觉的习惯,穿戴整齐洗漱完,吃过饭后哈欠连天,又被云程赶进屋。 实在是困,坐着发了会儿呆,他决定放纵一回,再次醒来,都是深夜。 他一动,云程就醒了,“炉子上有汤有饼子,你漱口就能吃了。” 结束考试第一天,叶存山是睡过去的,醒来两回就为吃饭。 到第二天,才有了精神。 存银已经打听了八卦回来,“舞弊的居然有十三人!其中举人五个,另外八个是他们买通的人,全都被打了一顿,大冷的天,就在贡院贴榜的位置戴枷示众。我看不见榜,听人说了,这五个以后都不是举人老爷了,跟我一样,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另外八个,下大狱了。” 说有一就有二,谁知道这次是一还是二,再审审,指不定有惊喜呢。 存银给叶存山夹鸡腿,“我听见有个人喊冤,说是有小吏把小抄扔给他的,他没作弊。被好多人骂了,说他真没舞弊,别人扔小抄的时候他就该告发,而不是藏起小抄,往自己卷子上誊写。” 叶存山问还有什么,存银说铺子里生意更好了,“穿着棉衣去考场的书生们说衣服暖和,没受冻。” 都是举人老爷,这一考结束,里头指不定还有进士、状元出来,他们说话,百姓们有跟风。 很像云程讲的“广告效应”,有那什么“代言”的效果。 话题突然跳到这里,叶存山还愣了下,回过神就叫存银记得去感谢一下杜知春。 存银知道的,“我已经备好了礼,就等着你,看是我自己去,还是你跟我一块儿。” 叶存山说一起,“也不挑日子了,下午就去,免得他休息好了,又开诗会,都找不到人。” 云程就不跟着,午饭后送他们出门后,就带圆圆练字。 考试结束后的京都,气氛上比府城要好很多。 可能是来考试的人都是举人,有人対当官执着,有人觉着有个举人功名也不错。 -- 第775页 悲伤的人有,情绪上多有收敛,没几个大声嚎啕的。 现在外面最热闹的就是舞弊事件,还有每三年都有的“押宝”。 赌谁会一举夺魁,谁又会是殿试上的一匹黑马。 能到京都参加会试的举人,这一路都没少干揣摩主考官喜好的事。 就是叶存山,没去迎合主考官太多,也在个人文风上下了苦功去雕琢。 殿试主考官是天子,天子勤政务实的名声举国皆知,到殿试上,就不是锦绣文章的天下了。 写得太过花哨,指不定还要得一个“绣花枕头”的批注。 考实事,变数就多。 家学渊源好的,家里贫苦的,受过的锻炼都不一样,殿试的考题也有影响。 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好状元会是谁。 云程听完稍作沉默,自信一点,叶存山的科举路能一次通关。 再自信些,叶存山能拿到最好的名次,能被钦点状元,名留青史。 那这押宝,不就只有今年才有机会参加吗? 他去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叫温故去押宝。 “给存山押,五两银子会员,五两银子状元。” 平枝姑姑在旁边笑,“会不会太少了?” 云程说不少了,“小赌怡情,他诗会没出去出风头,赔率应该很高。咱们重在参与,能赢一桌酒菜钱就够了。” 圆圆在旁边听着,她现在不懂赌,云程跟她解释,是她大山爹爹在跟人比赛。 输赢的概念圆圆有了,她対亲爹还是很大方的,辛辛苦苦攒的小卡,一下拿了两张出来,要押叶存山赢。 云程笑着接下了,给温故多添了二两银子,“算小圆圆的。” 会试成绩十天左右出来,会在月底时出结果,这点跟乡试类似。 这期间人会轻松一些,诗会的潮流会再次兴盛。 叶存山空下来,也没去玩,邀好友回家吃酒后,隔天一家四口去彭先生家里拜访。 谢晏清还在彭先生家里暂住,会住到今年科举结束。 他是半分没松懈,他们来时,谢晏清还在读书。 今天来拜访,话家常多,彭先生跟大舅舅一样,没问科举试题的事,放松着来。 在他家里待了一天,留下吃了午饭,见了一波又一波上门来看情况的亲戚。 继谢晏清在家久住,叶存山还时不时上门,还是一家人都来后,这些见不得人好的,心里也开始打鼓,赔笑说话时,那些轻蔑鄙夷弱了许多。 再送一轮客,就轮到云程他们一家走。 彭先生把叶存山叫住,让他往后少来,“离得远,你们也忙,我这里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叶存山当然没答应。 他知道彭先生自有傲气,没跟他硬着来,就说现在忙,本来也很少过来。他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彭先生这几年的教导之恩,他没齿不忘。 彭先生摆摆手,“回吧。” 后头几天,他们把亲近的亲戚家都正式拜访。 程家不必多说,一个大门进去,好几家要见。 这次二舅舅院里也去了,他还是老好人的样子,和和气气的。 若今年都顺利,叶存山跟程文浩就是同年了,他俩还要去拜主考为座师,往后就是一派系的人。 勉励之余,也表达了亲近的意思,叫叶存山多跟程文浩来往走动。 程文瑞因早早领差事,还样样办得出挑,没走科举这条路,是国子监高级班毕业直接入朝为官的。 当今圣上重视干实事的人才这点,在程文瑞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后期他都没去国子监,也破格毕业,还是优秀毕业生。 他跟叶存山就不是一路的。 叶存山恭恭敬敬听了,放没放心上,别人是看不出来。 之前到京都来参加文瑞表哥婚礼时,叶存山写了时空信件寄存。 这次来程家,他一并拿走,跟云程说科举结束后,他们一家一起拆开看,看看几年前写的愿望,都有没有实现。 云程都要忘记这个,时空信件没有具体推行,后来少有人提,他印象都浅了。 回想那时的自己,他跟叶存山说:“我当时的愿望,应该是你科举顺利,圆圆肤色变白,存银的裁缝铺子开起来。” 至于他自己,反而没有很深的期待。 他性格早在上辈子的病痛里磨砺成形,有韧劲,更多的却是随遇而安,适应力很好。 强烈的进取心,是在话本铺子阴差阳错的的开起来,圆圆的肤色在两岁时,又有了停滞,很长一段时间没任何改变时,才被激发。 他想要把铺子做大一点,以后给圆圆一份大家业。 叶存山牵着他在游廊里走,跟云程说:“咱们不急,我知道你,你喜欢别人管着你,等我考完,我管着你,你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云程心里甜滋滋的,但摇头拒绝了,“我这小肩膀,已经能抗担子了,过日子么,你有你的任务,我有我的任务,真被圈在家里养着,我也不习惯了。” 他已经走出了最艰难的一步,从社恐到侃侃而谈,从没工作过的纸上谈兵,到引领一个行业的发展。 走出来,才感觉到了开阔,灵魂都从小小的瓶口里跃出,这是心灵上的自由。 他从未想过,他能把一件事,做得这么大,这么好。 -- 第776页 从前都是“寄生”,需要有人养他照顾他,他为了讨喜,会学很多东西,有很多尝试,又因身体,局限在那方圆之地,靠着网线见过很多风景,结识过很多人,可网线一拉,他还是孤单单的。 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跟叶存山说:“说酸情一点的话,最开始我没什么期待,后来看见自己的进步,我会很开心,也很感谢你,最初在我不识字没读过书,说要写话本,甚至拿着银子出去找人听写誊抄时,你没说过、做过任何打击我的事。” 往更早一点的事说,他在把造纸术教给叶存山之前,是先在刘云家里,做了废纸变新。 这之前,叶存山也给他砍了树回来处理,愿意陪他尝试。 是真的成长了许多,云程自己都觉得从前的他过分傻白甜了。 甚至在认识叶存山数月的时候,就敢坦诚来历。 叶存山捏捏他手,“你也没说我穷不拉几启蒙晚,就叫我别浪费银子,不如多买几亩地。” 云程听着就笑,“我不可能让你买地的,我不会种,还吃不了那个苦,到时你一个人干活,我看着心虚,下地帮你还得帮倒忙,到时全村都知道你娶了个没用的夫郎。” 这叫什么话。 叶存山跟他说:“要真种地,我不会让你下地的。” 云程信他。 那会儿家里清苦,他火都生不起来,叶存山都没怎么他。 家里菜园,还是叶存山出门后,他才在刘云的教导下,短暂的种过几天。 叶存山回来后,他都很少干粗活了。 两人一路慢走,离开程家后,没上马车,就在街上闲逛,讲讲话,买点小吃,像现代小情侣那样,一路走来,各样小吃都有买。 云程胃口不大,多数都是尝一两口,其他都是叶存山的。 经过医馆前,云程脚步顿了下,叶存山说进去看看。 云程不想去,“也许是我们不够努力呢?怀圆圆前,咱们可不是现在这样。” 叶存山盯着他瞧,云程回视,姿态看着没半点心虚,但脸颊越来越红,很快就烧红一片,叶存山看得直笑。 云程掐他胳膊,“不去,先努力再说。” 努力不挑时候,睡觉就能把事儿办了。 问题是持久性有影响,因为会试成绩贴榜了。 他家就这么几个人,在京都请不到相熟的镖师去,叶存山淡定得很,说在家里等,看有没有人来报喜。 京都考生,除却本地人外,其他人住的都很密集。 一挂挂的鞭炮响起来后,各处的铜锣声、报喜人的大嗓门、凑热闹的百姓们,各处声音混杂,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一片喜气。 存银跟云程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红包跟鞭炮。 京都这里,报喜赏银不止给一次,会一直有人来报喜,赏银可以越给越少,但不能不给。 没到日子时,他们都说这破规矩,也太耗银子了。 到日子后,心里只剩下焦灼,就差大声喊:银子我都准备好了,赶紧给我一个机会花! 这机会没等多久,温故在门前勾着脖子瞧,见一堆人朝着他们家跑来,立马退到院子里,给主家说。 平枝姑姑打听过,这一条巷子,就叶存山一个考生,只能是冲着他家来的。 那些人跑得还挺快,云程他们刚起身,人就进了院子。 都是来拿头赏的,话不多说,开口就先道喜,连名带名次一块儿说。 叶存山在会试里,拿了第一名。 越往前的名次,来报喜的人就越多。 后头跟着还有人进门,平枝姑姑立刻张罗人给赏,没用红包包着,一串串的铜板撞出清脆的响,漂亮又有分量。 程家跟陆家看完榜,得知消息,也来人道贺。 顺道带了些护卫过来,以免人多冲撞了家人。 程文瑞今天跟着一块儿来,随从备了一箱串好的铜板,给平枝姑姑发赏银用。 他在叶存山肩上拍了两下,“考得很好。”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好,叶存山都不太敢确定这个名次。 程文瑞问他记不记得科举文章,“默下来我看看。” 叶存山的记忆力很好,从前买不起纸时,舍不得在书上做标注,全部都是硬背。 后来云程教他了几种记忆法,他这几年没有一天不读书不背书,记性锻炼得更好了。 会试三场,第一天就有七篇八股文,到他出考场后,才能去默下来。 大部分人出来时,脑壳都是一团浆糊,能记得一两篇就不错,叶存山全给默写出来了。 当然,不是现在写的,是考完休息好后,他就写了。 就这样,程文瑞还看了他好几眼。 叶存山的文风从一开始就定了型,在阅读量低时,他扬长避短,舍弃锦绣华丽的辞藻,利用己身优势,质朴平实的风格,掩盖了学识不足,反叫人觉得踏实、稳重。 后来几年里,他从锤炼答题技巧,到将技巧化繁为简,几次进出那个圈子,再又破壳而出,已经到拿到题目,心中就有了解的境界。 阅读量与词汇量的激增,没用在虚处,不单单为押韵服务,而是让他有了更多更精准的表达方式。 到这里,他的文风就彻底稳固,有了厚重的宁静感。 文字能传递情绪,而他书理纯正,不用过激的言辞去哗众取宠,也不用花里胡哨的文笔去炫技,更不在字里行间藏不住心头燥气与功利心。 -- 第777页 初看时不觉得惊艳,但一眼看去就阅读完,越回味,越觉得这文章有点东西。 科举重首场首艺,这都不是秘密,多关注点,民间百姓都能说上几句。 可实际阅卷过程中,是会考虑综合卷面的。 跟乡试一样,第一场取中的人,二三场答题看得过去,卷子都会呈上到主考案前。 到主考这里,才是定生死的一环。 除非首艺惊艳到可以忽略其他,否则这只是一块敲门砖。 叶存山发挥很稳定,程文瑞全看完后,说:“实至名归。” 会试考题,是在贡院里,考前一天,所有考官一起翻书出题,由主考官定夺,然后才去印卷子。 主考官又公布得晚,不像提学使,下到各地时,还会悬牌公示。会试主考,考前七天左右,才会委任接进考场。 都没対外宣扬,只能根据身份还有资历,一个个的去猜,然后揣摩主考喜好。 叶存山今年都没问过一句,真是半分心眼没有。 外头鞭炮放了一轮又一轮,本地报喜人有经验,知道一般家里备货不足,他们居然还自备鞭炮上门。 在这些背景音里,想好好说话都难。 程文瑞把叶存山的科举文章一并带走,说回家给他爷爷跟他爹看看,“取中后,殿试照常准备就行,不用太紧绷。这阵子有应酬推不掉,你平常心対待,其他的事,改天再面谈。” 现在还有一件要紧大事,考中后,他们要写信回家,这都有定数,要泥金的帖子。 外头还有人抢着要跑腿,到他们老家去报喜。 陆瑛在外说,“你们报喜哪里有我跑得快,不是我说,现在换几家去,能挣更多。” 云程得赏赐的这间宅子看起来不大,但陆瑛跟程文瑞的马鞍上都有标识,这代表几品官,本地人清楚。 被他提醒,外头人才渐渐散去。 他们走,家里的忙碌却没结束。 报喜的信件叶存山写了两封,一封寄到府城,给好友们。一封寄回老家,给族里报喜。 存银又是开心又是尴尬,“你上回考中举人的画,我临摹完,还没填色,大舅舅说我要再练练。” 叶存山脸上也有笑意,“没事,攒着。” 信件寄出后,家里没得闲。 明明后头还有一场殿试,各类宴会应酬,就开始接憧而来。 有部分是推辞不得的,会试也要刻《同年录》,同年见面,既要说谢师酒,又要说拜师宴。 房师座师,又要再拜一回,还要去拜孔夫子。 殿试就在三月十五,几天的应酬打岔,到叶存山空出来为此准备时,给他的时间却不多。 程太师没说他来迟,官场沉浮几十年,他可太清楚这些套路了,挡不住。 程文浩这次会试也取中了,两人一起来听课。 讲的东西跟大多先生说的没区别,试策的目的、试策的类别、対策的注意事项,一番话听完,好似没听一样。 程太师说:“该有的规则就那么多,你们到対策时,还能铭记于心不犯错,殿试就成了。” 要明白対答,要文章通畅,要能清晰直观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展现政事能力,又不能夹带私货,偏执己见。 问题就在“己见”二字上,対策就是说自己的意见,怎么又不能偏执己见? 対此程太师给他们的答复是“客观”。 不要困在“我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上,而是多角度去思考。 政事能力,无非就是平衡。 平衡各方关系,平衡多方利益。 只从“我”的视角看,就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跳出来,才是下棋人。 因成长环境问题,叶存山擅长以小见大,程文浩擅长以大见小,往往切入点很好,渐入佳境后,又不知怎么收场。 之前叫他们交流互补,现在没其他好说,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到殿试这天,取中的举人们换好袍服冠靴,按照名次排列,等圣上升殿赐策题,便开始考。 考试不分号,按照名签入座。 考期为一天,会赐宫饼,不给蜡烛。 往年考完便可到东角门交卷离开,今天的交卷又跟以往不同。 过去时,会看见排了一长溜的队,所有交卷的人都在这里等着。 再往前,才知道是天子在抽签。 抽的策题,卷面是统一试策,抽签则是不同题目,抽到哪个算哪个。 这一举动在前期没有任何表表露,许多人都被打得措手不及。 私下与同窗好友能长篇大论的指点江山,到天子这里,三五百字的対策都结结巴巴。 后来又来人引他们去房中坐等,卷子照收,但要点名才能走。 叶存山没争交卷先后,是中期交卷,一番等待后,听见他的名字,跟着引路太监,去面见天子,拿签筒抽了一道策题。 统一答卷的策题问经史、时务,还有眼下的重大问题,这是纸上谈兵的重灾区。 抽签的策题又到了民生细微处,要看他们实际的办事能力。 叶存山抽到的策题是教育相关,讲的不是科举教育,而是“技术”教育。 三问不一起出,而是边论边问,与天子対话。 叶存山在云程给他画过皇帝画像后,往后対策作文章,心里会假想皇上就坐上首听着,此时没露怯。 -- 第778页 而技术上的教育,対他而言,是有便利的,因为云程开过培训班。 很多想法都落在实处,他那时没帮上多少大忙,但总体流程,他非常清楚。 更别提云程大方,什么都愿意教出去。 单族里,都拿了几样好处。 这些教学都是他看得见推进与效果的东西,讲起来很是流畅。 他最后坦白说了,所以圣上让他再抽一道策题。 叶存山老实抽了,拿到的又是百姓吃住相关的问题。 叶存山是山村出来的,吃住都曾是问题,他还不是空读书的类型,会自己想法子搞钱,也会干活办事,处处利落。 开口前,他想到程太师最后的提点,又稍作沉默,将対策做了调整。 短处与长处都同样明显,他就一起论,论如何找到官与民的平衡点。 官有多方考量,民就看着自家米缸。要解决问题,不是假大空的说道理,而是要把事情办到实处。 能以静河村村民前后精神面貌的対比,来凸显百姓的核心需求。 他们吃饱穿暖,就不会盯着别家的菜篮子,多余精力又可化作生产力。 再扩大到蔚县这个地界,以蜂窝煤还有藕粉为例。 这两样是利用本地就有的产物,有人愿意教、愿意分享,没人垄断经营,县老爷会维护秩序,各处都欣欣向荣。 没有因为做的人多了,就全部滞销卖不出去,是真正的努力就有收获。 吃饱穿暖,才会思考到住,不然都能将就。 这策题叶存山觉着自己也有优势在,因已经开口说过一次,再提显得他自傲自负,而寒门学子,本身就这点优势最为突出,対策完后,他便安静等发落。 等来的是一个与当前殿试策问无关的问题,“你这肤色,是天生的,还是晒的?” 叶存山有句话真没说错,山里汉子个个都是他这样。 打小下地干活满村野,有几个白皮? 晒成这样,又显得他干活多。 往前追溯,他几年没下地干活,太阳都少晒,所以答话依然是老实巴交的。 说从前晒多了,后来读几年书也没白回来。 这问题答完,他就能走。 出去时,天色已经入夜。 宫门外不让闲杂人等逗留,前面考完的人出去,简要说了今天有加试,晚出来都是正常的,也抵不住考生家人的担心。 夜里有宵禁,普通百姓不好出去。 不能太突出显眼,程家派了马车在附近等,没上前去询问搭话。 叶存山这次比程文浩早出来,到了正街,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看是大舅舅来接,忙迎了过去。 另一马车上,二舅舅也在。 前头的考生都支支吾吾,不说加试了什么,自家人能说说讲讲,听说加试还是策问,还细致到了某个点,二舅舅听着眼前就一黑。 程文浩跟程文瑞在家里受到的教育别无二致,但性格原因,一个天生慈悲,会去关心弱者,有怜悯之心,幼时随母施粥,都能问为什么不教他们煮粥的问题,要从根源解决,要他们吃饱后有力气去做别的,不要消磨意志,而不是每天只有一碗粥的盼头,日渐颓丧。 而程文浩不知民间疾苦,看见的是难民太多,要多派人手。赈灾是一方面,镇压又是另一方面,是“加码”式解决问题。 他从马车里下来,额上冷汗直冒,“大哥,文浩他……” 程砺锋扫他一眼,“慌什么?这题又不计分。” 不计分,可天子心里有杆秤! 程砺锋叫人送叶存山回去,他带二弟上车聊,“当年南下时,文瑞邀文浩同去,你怎么说的?” 说文浩还小,家里书都读不完,哪里就到了走万里路的时候,才不去吃那个苦头。 那年,文瑞文杰还有陆瑛都相继南下,出发时,为自家私事,回来时,都有各自的成长。 程砺锋是不主张把人架到高位读书的,读个皮子,不知里子。 再说,“他哪里就完了?” 程文浩有基础,家里仔细着教,他自己也好学,这题就算答得不尽人意,至多排名差点。 科举出来,有得是培养历练的机会。 另一头,叶存山到家。 云程跟存银都在门前张望,看见马车朝这里驶来,还往外踏出两步。 大舅舅叫人来传口信,说今日有加试,叫他们早点歇息,程家会有马车接人。 他们哪里睡得着?等叶存山下了马车,见他精神很好,双眸明亮,没有遭打击磋磨的样子,才都松了口气。 晚饭就圆圆吃了,云程跟存银都吃不下,迎他进屋后,又是端热水洗脸擦手,又是换下袍子穿常服,坐到桌边时,饭菜都已经重新热过。 叶存山说今天一切顺利,“答题都很顺溜。” 还给云程敬酒,“有道题,得你提点了。” 这就要详细说说,大家都爱听。 平枝姑姑他们都没早睡,这会儿都站堂屋里,眼巴巴望着他。 一听他说答题顺溜,都眼睛发亮。 详细说,就跟先生讲学似的。 试策题目,他的答题思路。 后来大家交卷的排队,又到殿内歇息等待,还有陡然面圣的惊讶。 今晚还配有好酒,是押宝赢来的,叶存山讲述时,时不时喝两口。 -- 第779页 饭吃完,事儿也讲完了。 叶存山到这里,身上的担子才卸下。 因喝多,这一觉睡得比会试后还沉,早上都没睁眼,睡到快中午时,闻着饭香才起来。 殿试三月十五考,十八贴榜。 十六睡了懒觉,下午去国子监领进士服。 十七时,杜知春跟谢晏清来家里拜访,一同来的还有数个同年,聊最后抽签的试策与策文,直聊到傍晚时分,众人才散了。 晚上都睡不着。 云程跟存银是兴奋的,叶存山则是紧张的。 前面的考试,他対名次没那么强的好胜心,唯独殿试,他想入一甲。 这是早前就定下的目标,鱼兮牍家他以后想入内阁。 科举路上,他所有的名利心全在这里了。 有心思,他不说,怕换来的只有失望。 “既然都不睡,那我把信件拿来拆了吧。” 信件是时空信件,前几天才从程家取回。 木匣子上的锁已经有了锈迹,拿钥匙打开,里头的信件也都泛黄。 早两年来写的信件,含有対未来的美好期许。 那时叶存山的《艳.遇记》正在写,云程畅想会畅销南北,如今早已超额完成目标,是艳.情话本里独一份的畅销。 后头写他会考上举人,考上状元,眼下只看见了一样,另一样要等明天看结果。 那时还说云程手下能人辈出,他能当甩手掌柜,不需要他盯着教,也能产出很多优秀话本。如今来看,虽京都话本铺子在筹备阶段,云程会迎来新的忙碌期,但府城事业,已经完成预期。 存银的裁缝铺子已经送出,当年没考虑到的诸多细节,在抵达京都后都一一克服。 赶上了会试考期,京都外地学子云集,靠着三重保暖又平价的棉衣打出了名声。把计划的“开铺子”扩写,交上了一份完美答卷。 家里最小的圆圆,在两年前,还是被拘在家里养着的小黑妞。 云程会为她耳朵肤色频繁落泪忧心,摔打圆圆性格时,圆圆没事就傻乐,难受的都是家里大人。 那时云程対她肤色已经不敢有所奢求,只希望她能照着叶存山的教育方向走,能长成一个活泼开朗,能说爱笑的小宝贝。 现在已经是了。 往后一个愿景,就看得人十分脸红。 云程想藏着,还是被存银看见了。 几年没打,他又开始嘿嘿嘿怪笑。 看哥嫂都盯着他看,他比谁都跑得快。 “我去睡觉了!” 最后那个预想是,也许到京都时,他们也有二宝了。 信件看完,就不硬熬夜,实在睡不着,也去炕上躺着闭目养神。 叶存山问他要不要努力试试,被云程在腰上连掐好几下,“你赶紧睡觉,别到了殿上打瞌睡。” 叶存山说:“那就明天再努力。” 天亮后,叶存山洗漱完毕,换上进士服,等云程给他束发,吃过早饭又重新刷牙才上马车,往宫里去。 云程目送他离开,叫上存银,跟着后头出门,去了医馆。 这天,万人空巷,都挤往长安门等着观榜,一路走来空空荡荡。 他俩到医馆,无需排队,坐下后,大夫把脉一摸,就眉开眼笑:“恭喜恭喜,你有喜了!” 另一边,文武百官都在。 皇上升殿后,序班举榜案赞礼,举人四拜。 执事官举金榜放定,赞礼和举人都跪下听宣读制文。 传胪官唱:“第一甲第一名叶存山。”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