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小可怜哟[重生]》 第1页 [穿越重生] 《谁家小可怜哟[重生]》作者:稼禾【完结】 简介: 明楉在最狼狈的时候被程家掌权人程闫夏捡了回去。 他放下戒备,在病痛中全心全意依赖这个沉默却温柔的男人。 再睁眼,却回到了高中。 新学期刚分班,明楉带着一身的伤来得最晚。班上只留下一个座位。 江市定律:坐在最后排的不是校霸,就是学习差。 明楉小心翼翼不惊动睡觉的人。却猝不及防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他一把抓住同桌衣角红了眼。“老攻……” 程闫夏抽手后撤,冷眸含霜:“别乱叫。” 朦胧泪眼倒影出男生俊逸的五官,连喉边小痣长的都一样…… 是老攻啊! 明楉强忍的泪瞬间失陷。 程闫夏握拳。 “卧槽卧槽!捂眼睛!程哥要打人了!” * 班上的人都知道,程哥看不起他那小跟班。且有多个事实可以证明: 比如一见面打脸;动不动给人家弄哭。 还有卡着小可怜后脖子带出去,美其名曰,交流感情。 贼可怕! 后来,程闫夏有了上辈子记忆—— “老公。”明楉熟练拉上他衣角,依偎过去。双眸肿得像核桃。 程闫夏禁锢明楉的脖子与后腰,紧紧拢住。 同学A:“这是要闷死小可怜是吧?是吧!” 同学B:“你眼瞎啊!程哥胸肌不是这么用的。” ps:成年恋爱。日常小。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楉,程闫夏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明明你眼瞎 立意:遵从本心,向阳成长 第1章 半夜,江市成风私立医院。 的蓝色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削的青年。二十五六的年纪,白瓷般的皮肤微皱,显得黯淡无光,没什么精气神。 不过此时,他棕黑色的瞳孔却分外执拗。 “夏夏,我想回家。”即便是在医院住了有半年,明楉的声音依旧轻软。他双手有些没力,但还是像跟自己较劲儿似的,攀上男人的手臂。 程闫夏高大的身躯坐在床沿,大掌搭上去。指腹轻轻摩挲明楉的手背。 明楉已经好几次这样说了,但前几次都被男人用其他事儿糊弄过去。他不想呆在这里,即便是它不像个医院。 明楉带着恳求,清澈的眼眸润湿:“老攻,要回家。” 程闫夏揽过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明楉抱紧。极力忍住指尖的轻颤。 他半垂着脑袋沉默很久,才声音极低:“好,回家。” —— 半个小时后,明楉如愿坐上了回家的车。 他全身被厚实的冬衣裹得严实,厚厚一层像一只白熊。帽子、围巾将脑袋遮住,只余下双满含着欣喜的眼睛能勉强看得了外面。 “夏夏,你说今年什么时候会下雪呀?” 明楉窝在程闫夏的怀中,额角抵着男人的肩膀才勉强能抬着半个脑袋。 圆圆的眼睛藏在毛绒绒的帽子下,长睫忽闪,倒是比主人有精气神。 程闫夏一顿,低了头挨在明楉的颈边。“应该快了,楉楉要是好了,我就带你看雪怎么样。” 明楉被他弄得痒痒,双眼弯弯的。“说话可要算话。” “嗯,说话算话。” —— 车门打开,明楉被高大的男人抱着进屋。他枕着程闫夏的肩膀。 视线中,男人的喉结边,一个小小的,针眼那么大的黑色小痣落在上面。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耳边的风嗡嗡吹着,凛冽如冰刀似的要将明楉留在外面的眼睛割裂。明楉向着男人缩了缩,将风嚎声抛在脑后。 院子里的树快要掉完叶子了,余下几个孤零零的。这会儿,也像是受不住这沉重的拉扯,打着旋儿摔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哀鸣。 明楉被吵得像在脑中架了鼓,轰隆隆的,吵得很不安宁。他不想程闫夏知道自己的难受,只能将涣散的眸子落在院中。 最后一片枯黄的叶片打着卷儿,被踩烂之后又覆上一层白雪。明楉就是在这样一层雪中,遇见自己的夏夏的。 那年,他二十五岁。 “夏夏,我有点冷。”明楉包裹在手套中的指尖冰凉,但仍执着地紧紧攥住男人的衣襟。像是怕被丢了似的。 程闫夏大掌盖在他的脸侧,声音闷闷地从他的胸膛传到耳朵里。 “到家了,进屋就不冷了。” “待会儿给楉楉脱了衣服,泡一泡热水。晚上睡觉老攻抱着就一直暖和了。” 程闫夏像从这话里起了个头,喉结滑动。说话的声音再也没有停过…… 明楉牵起一抹明媚的笑,像一只颤颤巍巍的白毛小兽蜷缩在程闫夏的怀里。即便是身体持续抽疼,也遮不住跟程闫夏在一起的幸福感。 夜里。 明明还是凌晨,但窗外开始响起窸窣的声音。像慢慢揉搓的宣纸,细细密密铺撒在外面。 是雪。 明楉身上疼,已经没多少觉了。可这一刻,身体霍然变得。他捏着腰间的手臂,想轻轻从床上爬起来。 但一动,抱着他的程闫夏也跟着坐起来。 “下雪了!夏夏!”明楉一喜,拉着他欢快得跳下床。不一会儿,被扎成乌青的双手撑在落地窗上。 -- 第2页 他眼中晶亮,像外面的白雪,晶莹剔透。 程闫夏微愣,随即立马上前将圈抱起。 埋首在青年的肩窝,他悄悄红了眼眶:“楉楉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呢。” 明楉坐在他手臂,安抚似的捧着男人的脸,笑容明媚可唇色苍白: “老公,今年第一场雪,我又陪你看了。” “以后,以后下雪天也要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腰上的手臂收紧,勒得有些疼。 明楉将男人眼角的泪花擦干,倾身与他额头相抵:“不哭,我好着呢。” “我这辈子,最好最好的事,就是在那个大雪天遇见了你。” “自那以后,它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也就成了每年值得期待的温暖……” 这一晚,明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程闫夏找来毯子将明楉细细包裹,陪着他,看着这场他期待了一年的雪。 渐渐的,明楉搭在男人脸上的手吃力。 说话间,眸中的亮光像一闪而过的流星,只维持了半刻就落幕了。 明楉指尖勾着男人的衣领,苍白的小脸扬起,一字一句被疼痛分割得破碎:“老、老公啊,我怕……” 程闫夏泪水顷刻如珠,沾湿明楉的指尖。 “我还遇到你,下辈子,还……好不好,好、不好——” “老公,我有点,有点点困了,睡、觉了。” 程闫夏额头紧紧抵在明楉脖颈,一米九的男人顿时泣不成声: “好,楉楉咱们不睡了,好不好……” 男人肯定的答复朦胧消散于耳边,明楉在男人的怀里,长长地睡了过去…… 雪落的声音忽大。 开了半年的落地窗边,高大的男人怀中藏着一个熟睡的,若白瓷般的青年。 —— 江市; 明城区,小糖巷。 已经几十年的巷子两旁,是墙壁斑驳的老旧小区。挤挤挨挨的住户靠着这小小的一方地,勉强在发展迅速的江市有个落脚的地方。 习惯了环境的小巷住户端着凳子,聚在巷口的老黄角树下聊天。大蒲扇挥得哗啦哗啦的,将蚊虫跟傍晚残存的暑期驱散。 忽然,一阵高亢的哭嚎惹得阿姨奶奶们歇了话。细听去,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瓷碗落地的声音。 “哎,又打了。” “小楉,苦啊……” “这明家的真不是个男人,生意败了捡起来不就行了,又是喝酒又是打人的,忒不是个东西!” “……” 小糖中端,木门往里进入六层楼高的老小区住房。二楼上,就是正值邻居们消食的时候搞出动静的明家。 窗户向着西,残留的最后一丝阳光落在地上躺着的少年身上。他个子看着只有一米七,颜色稍浅的发丝被阳光照着,在眼皮上落下一道阴影。正好与上边的血红成了极致的对比。 明楉在一阵脑门刺疼的晕眩中醒来,温热的血流经眼皮。铁锈一般的腥味,蜿蜒在皮肤上的粘稠触感,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是地狱。 明楉全身都疼。 他趴在地上,耳边是肆无忌惮的谩骂,还有那十几年来听出了茧子的可怜哀求。 随着一声脆响的瓷碗破裂声! 下意识的,明楉小心翼翼抱住头,身体悄悄往墙边蜷缩得更紧。 “别打了!” “别打了!老明,那是你的儿子啊!” “滚!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还有你!我他妈的喝点酒你都叨叨叨……” 喧嚣渐渐被大脑屏蔽,墙角的少年自成。 明楉盯着掌心刺眼的红,瞳孔震颤:“死了吗?!” “可是死了怎么会疼呢!” 明楉控制不住地眼泪袭击了满脸,带着仓皇、害怕、激动与期待混杂的心情,踉跄起身急速往外。 “夏夏!程闫夏呢!!” “站住!小兔崽子,你居然敢跑了!” 后衣领被拉住,重重朝着地上一摔。明楉急着找人的脑子撞击在水泥地板上,懵了一瞬。灼灼的刺痛弄得脑瓜子像被数不清的蜜蜂环绕。 他惊愕地抬眸,在酒瓶子甩过来之前,就地一滚。 酒瓶落在地上粉碎,锐利的玻璃片弹起划过手臂。刺痛拉回明楉的注意力。 明有林! “别打了!楉楉,快认错!快给你爸爸认错啊!!” 男人狰狞,粗壮的身体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女人瘦削,明明四十的年纪,却老得满脸的皱纹。 妈,是她妈杜知兰。 刺痛提醒着他还活着。还活着! “老公!”明楉急促轻喊,爬起来,顶着一头已经凝固的血趔趄地跑出了门。 他不想呆在这儿,他不要呆在这儿! 他要找,要找程闫夏! “他妈的,都是还你惯的!” 醉醺醺的话如巨兽嘶吼,像威胁猎物一般带着怒意。 明楉全然不顾。他从那间阴暗的,关了他十几年的房子里跑出来—— “哎哟,这是楉楉啊——” “妈呀,又是血,造孽哦!” “快老头子,打电话送医院!”是邻居奶奶的声音。 明楉猛地转身,看清是楼下的白奶奶。 “白奶奶,这是哪儿啊?” 明楉恍惚,面前的人成了重影。 -- 第3页 他脑袋一重,闭眼倒了下去。 —— 江市人民医院,住院部。 明楉睡了一晚,在阳光落进窗户跳动之际,悄然睁开双眼。 浓密的长睫半掩着朦胧的眸子,像微困的猫眼儿,澄澈又懵懂。 病房里,三张病床用帘子隔开。 明楉靠窗,在护士拉开帘子的时候,寻着光亮的地方微微侧头。 朝霞裹挟着最绚烂的色彩,明媚的橘黄点染在朵朵白而软的云层上。像代表着最具祝福的蛋糕,带着香软的甜,冲着明楉推来。 明楉愣愣看着,浓密的长睫悄然被沾湿了。 泪痕划过眼尾,落进脖间。明楉像落入这梦幻的晨景中,痴痴的醉了。 他好像,回到了高中。 第2章 “你醒了?来测个体温。” 明楉从窗外的景象中抽离,湿漉漉的眼睛像路边的小狗狗。“谢谢。” 护士姐姐轻轻一笑,掌心碰了碰他的发丝。“没事,你这是轻微脑震荡,可能会有恶心、头晕的反应,这会儿尽量躺着不动。” “好。”明楉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收回目光,明楉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发怔。从跟着父母生活开始,明楉不知道已经进了多少次医院,但这次他记得特别清楚。 高二的暑假,明有林以家里没钱供他读书为借口,让他辍学出去打工。他不愿意,找了个机会试图跟他商量,结果明有林直接把酒瓶子砸他脑袋上。说他不孝,养这么大养出个白眼狼儿。 后来,明有林醉醺醺地出去,他妈唐知兰也跟了上去,徒留他在屋里晕着。还是楼下邻居白奶奶留心上来看了一眼,才打电话将他送到医院。 高二啊…… 细白的指尖捏紧被角,像被溪流冲着的小鱼儿,颤颤巍巍的。 明楉眼中空茫: 这会儿,夏夏呢? 床边脚步声匆匆而来,又急又重。 “小楉,对不起,妈妈来晚了。”女人声音疲软,手上拎着的白色塑料袋拉扯着,仿佛要将她细若麻杆的手扯断。 “给你从家里做的饭,你爸爸要吃鸡汤,我早上四点就起来做的。” “里面放了不少补药,现在喝味道正好……” 唐知兰将病床上的小桌子搭起,絮叨着将手上的东西放下。 六年没见,女人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明楉敛了眸子,像个瓷娃娃一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她把话说完。 “好了,快吃。”半响,唐知兰后退一步,布满风霜的脸上带着笑。 话落,像对机器发布了指令,明楉机械地动了起来。 明家,就是他心中最暗的地方。若说明有林是他最怕的人,那么唐知兰就是他最不想交流的人。所以能避开,他也尽量避开。 勺子落进碗中,浓郁的鸡汤香味却在他低头间,腻得有些令他犯晕。 “小楉,你……”唐知兰见孩子乖巧,唇开了又合,还是斟酌着开口,“你知道的,你爸爸他不是故意的。” 明楉狠狠闭了一下双眼。 “我已经跟你爸爸说了,他打你是他的不对。”疲倦的声音越说越兴奋,像找到了情绪发泄的对象。尽情地袒露自己的想法。 “你也知道,你爸爸自从做生意被骗,一直情绪不好。你爸爸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喝了酒没有看清楚是小楉。” “还有读书的事儿,你爸爸是为了你好。咱们家,咱们家确实没那么多钱。”唐知兰盯着明楉,眸光越来越不对劲,闪着近乎偏执的光。 “你早早出身社会,积累经验,不比那些读了十几年的差。妈妈相信你,你一定可以。你现在不认同,只是你还没有经历过而已……” “……” “妈,我吃饱了。”明楉放下勺子,恹恹道。 “吃饱了?我看你都没吃,再吃点,再吃点。”唐知兰见他不动,将勺子塞进他手中,“鸡汤我炖了两个多小时呢,多喝点补补。” “你看看咱们小区那周家的,跟你差不多大的,人家初中就出去闯社会了……” 明楉捻着被角,忍着抽疼又低下头去。 呐呐道:“我头晕。” 唐知兰正说得兴起,听到了明楉的声音但没听清。她顿了一下,又立马继续。像是被家庭压得喘不过气,只有从明楉身上才能找到属于家长的权威,那一丝丝的满足感也令她激动。 明楉知道的,他妈一旦开口,不说上半个小时,嘴巴是不会消停的。 他撑着床后靠,像一尊泥像,等着她离开。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病人,值得庆幸的是,他不用担心会让其他的人跟着他一起受罪。 “哟,快到中午了,妈妈回去做饭,等会儿给你带过来啊。” 唐知兰盯着时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从威风道卑微,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明楉这才出声:“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唐知兰匆匆离开,就像她来的时候那样。明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拧着细长的眉,将这股恶心感忍过去。 房间又恢复安静,只有走廊上时不时经过的脚步声跟窗外的鸟叫,让明楉觉得自己还存在于世。 他捏着被子重新躺下,盖到下巴只露出一双眼睛,才像有了安全感一样眉头松开。 -- 第4页 人生的转折点重新铺开在自己面前,明楉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 “老公,你在哪儿啊……” —— “阿切!” 寸土寸金的江市中央别墅区,一群少年在篮球场上打得火热。现在太阳初升,算得上一天比较凉快的时候了。 在家闷了几天的大小伙子们约在一块儿,打完了一场正打算去为首的男生家里吃个早饭。 “哟程哥,是不是有谁想你了啊——” “滚犊子!”程闫夏拧着眉揉了揉鼻头。黑色略硬的头发打湿被撸到脑后,额头饱满,浓密像墨染出来的长睫掀开,露出纯黑的瞳孔。 眼神深邃,像藏着利刃。光是看着,犹如被狼盯上。 一米八八的个子,肩宽背阔,蜂腰长腿。行走间,外露的手臂跟腿上的肌肉薄薄一层凸显出来。荷尔蒙爆棚。 “好好好,我滚!”边上的人做投降状。 程闫夏看着天边的朝阳,难得心情好。薄唇轻抬,只一点点,冷酷的脸在桃花眼的映衬下却显得多情又温柔。 几个少年吵吵跳跳到了程闫夏家。 程闫夏丢下几个从小来自己家玩儿的朋友,直奔上楼洗澡。 半个小时后,他从楼上下来。 “儿砸!” “妈,什么事?” “我刚刚给你接了个电话,照你那样说的。” 程闫夏走路带风,从他妈手中拿过。“谢谢妈。” —— 半个小时前。 明楉克制不住内心的煎熬,借了跟自己已经熟悉的护士的手机。 他拉高被子,将脑瓜子也藏进了被窝。 手指按下倒背如流的号码,眼里的期望夹杂着小心。 “喂?”是个女士的声音。 明楉眼中的小火苗瞬间被掐灭。他紧紧抿了抿唇,声音带着试探:“请,请问,这是程闫夏的号码吗?” “小朋友,你打错了,这是我的。” “哦,好的,对不起。” 明楉紧紧咬着牙,泪水飞快将睫毛濡湿。 手机飞快被挂断,急促的音就像是带着嫌弃一样。耳边的冰凉触感冷得他一颤。 对了,这是护士姐姐的手机。 他慌忙擦干眼角,扒拉下被子出来。 “怎么样?联系上了吗?”护士姐姐笑得温柔。她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少年。 明楉摇摇头:“不是。” “谢谢姐姐。” “不用谢,要找朋友好了找也可以。现在先别耗费那么多的心神。” “知道了……” 明楉像只被抛弃的小兽。坐在床上缓缓蜷缩着,双手抱住膝盖。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像发育不足的竹竿儿。 现在,夏夏也才十七。 他知道程家在哪儿,可即便是找到了又怎么样呢。夏夏,不认识他啊…… 明楉将脸埋在膝盖,轻轻将眼角的湿润蹭掉。 脑中飞快将自己的处境过了一遍。 他还没上高二,这一次,他不要听明有林的。 学费明有林肯定是不愿意给的。但他应该还存了一点点奖学金,应该是够学费的。现在暑假刚开头,若是他去打暑假工,肯定能挣到一半的生活费。 还有高中的知识已经十几年没碰过,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知识要捡起来。 考个好大学,以更好的姿态去见夏夏。而不是当初那个倒在雪地里狼狈的小可怜儿。 明楉双手握拳,一想到不能立马见到程闫夏,鼻尖一酸,眼睛又变得湿漉漉的。 他瘪着嘴,泪眼汪汪: “楉楉,你要争气啊!” —— 明楉在医院只呆了三天就出了院。 白天,明有林不常在家,一般就是在外面喝酒。明楉犹豫着,最终还是一脚踏入这个吃人的家。 明家是两室一厅,夫妻俩一个屋,明楉的房间在他们的旁边。是一个二三十平的小屋子。 推开门,里面的东西干净整洁。但无论是书桌还是床上的凉席,都是上了年头的。 明楉对这里的记忆,十岁以前,是夫妻俩精心准备了一个温馨的房间给自己住。十岁以后,就是房门被暴力踢开,熟睡中的自己被抓着头发拖下去忍受拳打脚踢。 瘦削的肩膀只剩骨头,即便是两年前的短袖,穿在身上也宽宽大大的。明楉瑟缩一下,飞快关了门开始翻箱倒柜。 他记得,就在开学的那一阵,他妈嘴上说着让他听话,将他的所有证件银行卡全都收在她的手里。明楉知道,明有林根本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甚至到他妈死了,他才从她的嫁妆箱子里面找到他的所有东西。 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明楉已经被养得胆怯。他不敢反抗,因为后果,他尝过很多次了。后来,还是程闫夏一点一点教他,才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 拉开柜子,在被褥的最下层,明楉一一将东西拿出。 有身份证,有银行卡,还有一部破旧的手机。是明有林摔坏了,他妈让人修了修给的他。 明楉轻点完,将所有东西收好,贴身藏起来。 夏夏曾经说过,身份证,钱是两样最必不可少的东西。 第3章 江市的夏日极热,即便是傍晚,树上的鸣蝉依旧吱呀吱呀叫个不停。 明家屋内。 -- 第5页 老风扇吭哧吭哧吹着,扇叶随之晃悠。搞不准落下来,就要削掉一个脑袋。 今晚明有林没有回来,满是香味的饭菜在闷炉一般的房间里四处逃窜。搅和得本就心浮气躁的人没什么食欲。 家里的饭菜,平日里一般就是青菜配着咸菜。只有明有林在家时,盘子才会挤满了桌子。 明楉草草扫过一眼,光是有肉的,就有三盘。 “吃吧,你爸不回来了。”唐知兰明明刚刚还满脸喜色的样子,这会儿挂了电话,脸皮没了支撑彻底耷拉下来。 桌上的东西除了炒空心菜还有酸萝卜,其余的都是下了重油。明楉身体刚好,只捡着跟前的青菜吃。 沉闷的氛围让他不适,他已经好几年没感受到这么窒息了。不过好在唐知兰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 吃到中途,唐知兰终于又开启了她的说教。 明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等她发泄够了才道:“妈,我想去打暑假工。” “你舅舅家今年暑假怕是不会……你说什么?”唐知兰瞪大了眼睛,凸出的眼球在瘦削的脸上显得突兀又吓人。 明楉放下筷子,双手落在膝盖。坐直了身子但眼帘垂着。“我,我想去打暑假工。” 即便是经历了一个轮回,在这个家,他还是被折断了脊梁骨,恨不得时时刻刻钻进老鼠洞里藏着。 空气凝滞。 好半响,唐知兰平静道:“打暑假工啊?我得问问你爸爸。” 明楉捏捏指尖,掀开眼皮看着他:“妈妈自己不可以做决定吗?” 对视三秒,他又颤动着眼睫飞快收回。 唐知兰脸上的笑一僵,嘴比脑子快:“怎么不可以,你去。” “好的。”明楉更快地应下。 因为他知道,唐知兰就像缠覆在明有林身上的莬丝子,什么都要听他的。明明可以拿主意的,但却不愿意自己动脑子。 像曾经夏夏跟他说的,做人要学会自己思考。 —— 这事儿就这样定下。 为了减少在家里呆着的时间,明楉直接找了一份包吃包住的活。 地点在城郊的建筑工地上,老板是在那边做食堂的。工程是程家的,这算是第一次与程闫夏扯上关系。即便是很牵强,但对于目前从黑暗洞穴里刚爬出来的明楉来说,是一份紧紧攥住光的希望。 城郊偏远,自明楉出来以后,每天早上四五天起床买菜洗菜。但即便是累得直不起腰,他也要坚持复习学过的知识。因为奖学金对他而言,很重要。 庆幸的是,明有林再没有过问过他的情况。唯有唐知兰会隔三差五打电话过来,从明楉上班的时间,吃了什么菜,事事都要了解清楚。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很快就到了江市一中开学的时间。 报名前两天,明楉从私人的食堂中离开。 他要养精蓄锐,还要瞒着家里。 提前一天收拾好东西,明楉正想将书包藏起来。 忽然,外面的门砰的一声! 紧接着,卧室门被踢开。头发再次被抓住,明楉的意识就像脱离了身体,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头发重重一疼,消失了几年的心理阴影想破开栅栏的野兽,纷纷奔涌出来。明楉吓得哆嗦着像失了智一般死死捂住头。眼眶绯红。 “老明!那是你儿子啊!” “老明……” 耳边是凄厉的哭嚎,明楉想躲,但钻心的疼让他动都动不了。 成年男性的力量他根本不可撼动。锭子般的手袭来,拳拳到肉,发出震破耳膜的沉闷声。明楉紧紧咬住呀,试图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保存自己。 身体受不住,条件反射般的自吼间溢出一丝丝的呜咽。 明楉泪流满面,眼中全是恨意。 夏夏,救命啊…… 恍惚间,男人大手捧着他的脸。声音温润而坚定道:“谁欺负了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过就拿东西砸,伤了有我。” “要是楉楉真的出事,就见不到我了……” 明楉像被一把大手退出了恍惚之中。 如水的眸子一狠,双手往后抓住凳子腿,一口牙咬得唇角出血。 滚! “滚!” “你他妈滚啊——” “嘭!” 明楉目眦尽裂,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醉醺醺的男人砸倒在地。凳子像不堪重负,发出长长的咯吱声,落幕之后…… 沉重的粗喘声灌入耳朵,一下,又一下。 明楉陡然收紧双手,愣愣的盯着躺在地上一身酒气的男人。 他惊愕又激动地抬头,直直与头发散乱的女人对视。明楉嘴角微动,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 干巴巴的一声,是他从上辈子到现在,第一次这么激烈地反抗。他想倾诉。 本以为他的母亲会支持他,但在女人越来越愤怒的眼光下,明楉鼻尖微酸,最终还是闭了嘴。 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过于奢求了。 他倏地站直,抓起一边的书包推开她,踉跄往外。 “明楉!你给我回来!” 明楉站定,通红满布的手臂撑在门上。他想了想,像被锁链套住了脚踝,艰难转身。 “妈,我错了吗?” 唐知兰想都不想,嘴皮子恢复利索:“难道不是你的错,把你爸爸都打晕了!” -- 第6页 明楉手臂飞快横过眼角,抹了脸上不争气的泪吼道: “那我就该被他往死里打嘛!” “他是你爸爸,你就该……” 明楉咬紧牙关,更为迅速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 “明楉!你不听话了是不是!” “明楉!” 明楉跌跌撞撞下楼,手臂上新结的痂刚刚被撕烈。本是牛奶一般的白皮上,顷刻间已经布满乌青。 拐了一个台阶,明楉一顿。 双手胡乱抹了抹眼角,他怯生生地走近头发花白的老人跟前。“白奶奶好。” “小楉啊,这是……这是……哎!”老人头发花白,眼中是明晃晃的担忧,“走,上奶奶家,给你上点药。” 明楉眼睛红红对着老人家笑笑,暖声安慰:“奶奶,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哪有什么过几天,跟奶奶进屋!”白奶奶抓着明楉的手态度强硬。 明楉不敢用力,只能跟着进了她家。 —— 清晨,江市的浓雾将整座城市掩盖。 乳白色的雾纱将依山而建的江市一中笼罩在其中。像天阙宫殿,肃穆而又净然。 九点的报道,八点半时,高二年级十三班教室已经坐了大半的人。 等到窗外的云雾散开,烈阳重新被放逐天际,落在最后排床边的男生身上。班上的空位只余他边上一个。 明楉家里到这所江市最好的中学,要一个半小时。他虽然坐着公交车提前出发,但路上却被堵了一个小时。 匆匆而来,在最后一刻报道完。 这一学期的班主任是他们以前的英语老师,很温柔,但说一不二。她告诉明楉教室后让他去放了东西,温声提醒他等会儿班会的时间。 明楉又回宿舍匆匆放了背上的大书包里的东西,才爬上五楼找到自己所在的教室。 门外,挂着高二13班的牌子。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像蜂巢,肯定很多人。 明楉深吸一口气,将手臂往后藏了藏,才缓缓推开门。那瞬间,蜂巢像按下暂停键,所有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明楉吓得肩膀一缩,脑袋隐隐要低了下去。 “哟这是哪个小可怜呀?” 门边的女生单脚踩在凳子上,对面前路过的明楉给了爽朗一嗓子。 砰的一下,像一颗针戳破气球,教室又重新热闹起来。 “叫什么名儿?小乖乖?” “呸!别给人家乱起绰号。” “不过是真的乖啊,看看那小鹿眼,哎哟哟,还有一头浅浅的小毛毛。瞅瞅人家那皮肤,啧啧,你羡慕不来……” “滚你丫的!” “不过!小可怜坐哪儿?” 明楉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像只毛绒绒的小仓鼠,颤颤巍巍抬起头,又飞快垂下眼睫。目标锁定最后一排的角落。 “嘶——” “不会吧,不会吧,小可怜只能坐那儿了!” “啊啊啊!我滴个苍天呀!十三班的小乖乖要被大灰狼吃了!” “啪嗒。”很轻的一声。是书包挨到了椅子。 江市定律:坐在最后排的不是校霸就是学渣。 明楉尽量离这个趴在桌子上去,像睡着的同学远一点。他惹不起校霸,也怕扰了别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动起,明楉一直低着头收拾自己的东西。抬头间,却瞧见前排两个齐齐转身,眸光闪动盯着后排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明楉心肝一颤,手指用力抓紧书包的拉链。 惹,惹到了吗? 他像一只刚破壳的鹅仔仔,浑身软的能被任何人揉圆搓扁。“对,对不起。” “O!M!G!” 前排两个齐齐又转过去,动作一致像心有灵犀的双胞胎。 明楉迷惑一闪,动了动有些疼的手臂,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突然,旁边传出一声:“换个座位?” 低磁的声音不大,但在出口之时,像自带曲调的大提琴协奏曲,极其抓耳。 略显熟悉的声音瞬间将明楉拉回跟在程闫夏身边的日子。 顷刻间,他头发炸了几根儿,眼睛瞪得溜圆。 像受了惊吓的猫! 猝不及防看见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明楉猛地攥住同桌的手臂,眼眶骤红:“老公啊……” 程闫夏听清他叫的是什么,冷着脸迅速抽手后撤:“别乱叫。” 他眼神冷漠又疏离。 从小到大,他最烦的就是这种。 朦胧泪眼倒映出男生俊逸的五官,连喉间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是老公啊! 强忍的泪水瞬间失陷。 压抑一个月的情绪犹如开闸放水,迅猛而出、汹涌奔腾,迅速将理智挤出大脑。 程闫夏垂眸,单手握拳。 “卧槽!卧槽!程哥要打人了!捂眼睛啊兄弟们!” 第4章 手背上忽然砸下一颗泪珠,滚烫。这起了个头,净水机接二连三的泪珠迅速落在手背。 程闫夏冷眼甩甩手,又后撤几分。 他抬眸落在前两个的身上,这俩立马抓着凳子前挪几分。 程闫夏又徐徐扫过那群假模假样捂住眼睛露出个缝的同学。全场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绷紧了后颈皮,一个比一个转头快。 -- 第7页 程哥的戏看不得! 明楉浑然不觉,他没察觉到程闫夏的拒绝。 伤痕累累的手重新攥紧程闫夏的衣角。贯穿了时空,犹如乳燕子一般投入家人的怀抱。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身体迫不及待给他找了一个出泄口。 明楉哭得跟天河倒灌有得一比! 他哭着哭着,又觉得不对劲儿。随即熟练地举起双手,泪眼汪汪: “老……唔,抱咕。” 程闫夏预感不是什么正经的叫唤,一把将他的嘴捂住。 “卧槽,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程哥要灭口了!” “呜!” “呜呜!!”更为高亢的呜咽声盖过了教室的喧嚣。 程闫夏背上一疼,腰间一紧。 明楉等不及程闫夏,直接撞进他的怀里。程闫夏单腿搭在桌角,直接被明楉怼到了墙上。 “噢哟,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我天!程哥这么弱鸡吗?” “你想死——” 可事实上: 明楉嘴巴紧紧咬住程闫夏的衣服,埋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猫儿一样的叫声隔了一层衣服变得细碎。里面夹杂的委屈思念,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正值生长期的男生身高腿长,一身黑T运动裤也难掩清贵。 但黑色暗沉,正好将男生此时的神态又压了几分,显得更加凶与横。 而白白嫩嫩的明楉埋在人家怀里,直接被笼罩进程闫夏的阴影中。强烈的体型对比,远远看着,更像是被大灰狼扒拉进肚皮的白兔。 只要男生一抬手,拎着他的耳朵就能轻轻松松将他扔开。或者,任由欺负。 前排两个回身,戏谑地看着程闫夏并做了个明晃晃的嘴型: 渣!男! 程闫夏抓起书扔过去,啪啪两声。齐齐背对着后排的同学纷纷嘶了一声: 妈耶,程哥好暴力。 听听,小可怜好像被弄哭了。 程闫夏食指抵住明楉脑门,用力推开。 明楉被迫扬起头,眼巴巴盯着他的脸瞧。待看清了,呜咽一声,又急着往他怀里钻。 程闫夏手指一折,被迫从明楉的额头滑落。 顷刻间,泪水已经沾湿了衣服,他有些烦躁地低头。目光所及是这个不明生物的发旋儿。 软趴趴的,招人烦。 “起开。” 程闫夏不喜欢与人接触的身体绷得极紧。低沉的声音像打在一个个沙丁鱼同学心中的闷雷。 班上的同学纷纷不敢再动。 【刚刚,程哥好像捂住了小可怜的脸?】 【不不不,是一爪子拍在小可怜嘴上!】 【不不不,就是给了小可怜一巴掌!】 【你确定!】 【那还有假,我亲眼所见!】 “哦哦。”背对的同学齐刷刷点头。 明楉隔壁,一个圆头圆脑的胖仔正在哐哧哐哧回消息。当全班get到这个消息后,他收了手机,喜人的圆脸上深藏功与名。 手指不行换手掌。 程闫夏巴掌撑开明楉的脸。嫩嫩的,跟芝麻汤圆儿似的。 明楉脑袋一偏,脸颊落在温热的大手上轻轻蹭了蹭。像被呼噜毛的猫:“夏夏。” 程闫夏手心像被烫着了,迅速退开。 小可怜重新撞进怀中。 程闫夏烦了,正准备抬腿。忽的,门口传来清亮的女声: “开学第一天,谁欺负同学了?” 是班主任温圆推门进来。 五厘米的细高跟儿,小套裙,显得她一米六的身高气场一米八。 明楉声音骤停,像被吓到了,甚至还往程闫夏的怀中缩了缩。 “温老师,你听错了!” “对啊!我们那么友爱和谐善良可爱!” “……” 明楉:?? 温老师? 温老师! 还是高中!还不是老公!! 明楉嗖的一下收回手。眼睛看着桌子底下,一动不动。 程闫夏喉结滚动,拎着自己衣服看着胸前沾湿的深黑色一团。躁郁自眼中一闪而过。 “行了,知道你们乖,那就安静下来。” 温圆说话慢条斯理的,她瞥过最后一排的情况,见没什么事儿才继续道,“我废话不多说,按照惯例,给你们开个班会。” 废话不多,是真的不多。 五分钟就将说的话搞定。还连带将班委确定下来。 “刚刚通知,现在高二年级去教务处搬书。班长安排。” “我还有事,你们书分发完就各自活动。记住!下午开始上课,给你们好好复习的,明天进行开学考。” 说完,哒哒的高跟鞋声走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明楉扣着桌角,在闹哄哄的声音中侧头。 他现在不高,只有一米七出头,后来也是勉强才长到一米七五。所以坐在程闫夏的身边,视线在他下巴到脖颈那一截。 圆圆的猫眼又仔细看了看大男孩喉结边的小痣。明楉轻轻弯了弯眼睛,露出潜藏的酒窝。 是夏夏! “嘿嘿嘿,程哥,这是我们嫂子吗?”老师一走,嵇在桑贼兮兮转过来。 程闫夏修长的手指拎着自己衣服,黑色衣服衬得他手指若玉。 刚被明楉折腾了,他没什么好脸色。偏头间视线正好与偷看自己的明楉对上。 -- 第8页 明楉对他灿烂一笑,瘦瘦的脸上,两只圆眼睛又大又润。鼻尖、眼尾都是红红的,看着跟谁欺负了他似的。 程闫夏不语,浑身冒着低压的气息。 心中嗤笑,倒是他的罪过了! 明楉收回目光,看向前桌。他认识,是夏夏的好朋友嵇在桑跟裴予。 “后两排男生,搬书。” 程闫夏在手机上按了两下,没理会他俩站了起来。 明楉追随着他的身影,目光所及是黑色的短袖。他捻了捻手,几乎克制不住想要拉上去。 “你,一起。”耳边乍响,程闫夏在明楉身边带起一股风。 明楉知道,他不高兴了。 后知后觉才想起刚刚好像弄脏了他的衣服。明楉捏捏手指,不知所措地紧紧跟了上去。 嵇在桑跟裴予双双对视。 裴予奸笑,嵇在桑挠头憨笑。两人哥俩好地勾肩搭背,慢悠悠跟上。 从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儿,他俩现在还是头一次见到人冲上来,程哥没一脚送过去的。 难得啊,难得…… —— 江市一中建校百年,师资,教学设施等等都是顶尖的。能在里面读书的,除了成绩好就是钱多。而明楉分到的十三班,就是典型的钱多的例子。 一个一个吃得好穿得好,也将享受人生的观念贯穿到极致。 此时,十几个男生堵在教务处存放书籍的教室外,勾肩搭背,翘脚踢腿,个个人高马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大少爷是来看好戏的。 程闫夏站在里面,在老师清点完书籍并登记之后。幽幽的目光飘向堵着门口的那一群。 “咳咳!程哥,我们来,我们来。” 一声话落,开了个头,剩下的男生鱼贯而入。 明楉本来站在程闫夏的身后,紧接着周围的光线就暗了那么几分。 他像一个营养不良的小鸡仔闯入了全是战斗鸡的鸡群中。前后左右,除了公鸡毛还是公鸡毛。只不过分成胸前的或者脖子上的而已。 明楉天然惧怕,吓得一把抓住程闫夏放在一边的手,往他身后藏了藏。 程闫夏条件反射瞬间甩开,可前一秒,明楉的手已经离开。 “快点,别墨迹。”程闫夏更毛了。 明楉敏感,在察觉到程闫夏的动作时,心脏一抽,早早地松开。夏夏还不是老公,夏夏现在不喜欢他…… 明楉转身抱书,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结果还没碰到,脑袋上就被糊了一下。 “让一让,小胳膊小腿儿搬得动个啥。” 明楉不自在地后挪,再抬头,跟前那堆书已经没了。 他刚想换成另一堆,紧接着脑袋又被糊了一下。连带着后面的男生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儿的,搬书前都要在明楉的脑袋上来那么一下。 明楉躲开,然后就会被男生勾住脖子,硬生生糊弄几下。 “啧,小软毛还挺好摸。” 明楉最终一动不敢动。 他怕。 尤其是怕比自己高大的男生。他指尖苍白,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保住脑袋往角落里缩。 他安慰自己,这是同学。 程闫夏抱臂靠着墙,明楉只与他隔了一米。在一个两个,接着四五个开始摸上明楉脑袋,程闫夏瞥过跟水晶娃娃似的明楉。 怕吗? 他眼神半阖,像吃饱喝足正消食的狼。在又瞥见细白的手臂上纵横的乌青时,踢了踢边上的裴予。 “老裴,该你了。” 裴予笑嘻嘻,几个大步从正要顺手拍拍的两人中间走过。他脑门一重,裴予转身冲着体委呲牙一笑:“好玩?” 体委迅速藏了双手,屁股用力蹬地,像只驼鹿迅速往门口跑。 “老嵇,逮住他!” 嵇在桑啊了一声,双手张开马步一搭。“哇呀呀呀,你受死吧!” “妖孽,往哪里逃!”裴予紧接着迅速扑向被嵇在桑抱住腰的体委,“看招!” “裴哥!手下留命!” 体委趁机腿一勾,嵇在桑一个趔趄,顺手抓住旁边的裴予。三个裹成麻花,卷在地上沾糖霜。 就一瞬间,放书的教室只剩下程闫夏跟明楉。 明楉还记着他打湿的衣服,还记得现在他俩不认识。瘪瘪嘴,酒窝跑出来又藏了回去。 他看着男生深海般的眼睛,声音柔软得像一戳就能破的圆包子: “你好,我叫明楉。” “程闫夏。” “嗯,我知道!”明楉粲然一笑,“那我可以叫你夏夏吗?” 程闫夏掀了掀嘴皮,似笑非笑:“不可以。” 明楉看着已经转身背对自己搬书的男生,心中的委屈冒出个尖立马被他掐掉。 没事,夏夏以后就愿意了。 脑袋又被糊了一下。明楉抿嘴笑起没有躲开,进而欣喜接过不算重的书。 程闫夏看着傻兮兮的人走远,疑惑地按了按自己的手肘: 磕麻了。 第5章 教室。 所有书从左往右放成一排。 程闫夏桃花眼一抬,手指敲了敲讲台:“靠门边那组开始,自己上来拿。” 他身材比例极好,腰细腿长,即便是宽松的T恤也挡不住他极具力量感的肩背手臂。眸光锋锐让人们下意识忽略他极好的眉眼。 -- 第9页 像随时爆发的狼,带着野性又冷寒的美感。 “班长好他妈帅!” “娇娇姐,就你,上!别犯花痴了。” 楚娇娇一甩小脏辫儿,在程闫夏看来时往后缩了缩。“不行不行,我驾驭不住咱么程哥。” “想嘛呢,叫你拿书!” “啊!!”楚娇娇嘿嘿一笑,“马上,马上!” 说完她果断绕过程闫夏上去。 光顾着看班长大人的神颜,忘了讲台有个坎儿。楚娇娇一个趔趄直接撞在正准备下去的明楉。 “娇娇!稳住!” 楚娇娇面容惊惧,他同桌却抓住计划啪的一下站在凳子上。高声道: “啊!现在为您现场播报楚娇娇队员跳水比赛。且看大娇娇摆手,以鸽子腾飞的招式扑腾几下,手甩出了残影。” “哇哦——” “娇娇撞在了小可怜身上。” “艹啊!球进了!” “小可怜!小可怜撞进了程哥胸膛!!” “完美!完美!!”张蒙蒙踩在椅背,站在桌上吼着。 全班激动得齐齐拍掌,哗啦啦的,真就像赢了比赛似的。 “张蒙蒙!”楚娇娇站稳了回头瞪他。 而明楉重心不稳,闷头砸在程闫夏胸膛。 鼻尖一重,泪水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张蒙蒙将书裹成一圈凑近已经被程闫夏扒拉出来的明楉跟前。 “咳咳,”他压低声音,但实际也不怎么低,全班正好能听见,“采访你一下,程哥的怀里舒服吗?” 楚娇娇一怒,抬腕薅住张蒙蒙脖子往外拉。“狗蛋,闭嘴,叫你拿书。” 张蒙蒙四肢如落水的狗子胡乱划拉:“啊!救命,help !肉丝,我不想死!” “哈哈哈!蒙蒙还是宝啊!”全班拍桌,放肆地笑得前合后仰。 明楉也微微带笑,挪着步子半藏到程闫夏的背后。他仰头看着男生刺刺的后脑勺,小声道:“谢谢夏夏。” 程闫夏黝黑的瞳孔在他身上溜了一圈,没说什么。 消停下来,楚娇娇一动,后边就跟接似的,一个跟上一个去拿书。 明楉垂眸,纤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浓密得像在眼皮上勾勒出黝黑的眼线。他想跟程闫夏出去的,但是他俩现在还不熟悉。 跟上去,会招人烦的。 快速回到桌位,前排的嵇在桑立马转了过来。“勇士!交个朋友!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明楉记得,嵇在桑很喜欢打篮球。所以在兄弟几个当中,他是最黑也最魁梧的一个。像一只黑色的大狗熊。 憨憨的,不伤人。 明楉与他认识,还算胆大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好,我叫明楉。明天的明,木字旁加个若无其事的楉。” 嵇在桑裂开嘴,大白牙齐齐整整的八颗:“我叫嵇在桑。” “嵇康的嵇,在桑树上的在桑。我妈当时怀我的时候想趴在桑树上摘桑葚吃。” 明楉回以一笑。淡色的眸子弯弯的,像糖做的,看着都甜。“嗯,很特别的名字。” 这一笑,周边的视线陆续续甩过来。 裴予率先发言:“我叫裴予,姓名裴的裴,给予的予。” 嵇在桑狠狠点了两下头,勾过裴予的脖子:“你可以叫他老裴,叫我……” “叫他老鸡。”裴予截胡,笑得阴险。并在嵇在桑开口之前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唔!”你个老狐狸,你他妈才叫老鸡!! 明楉发自内心一笑。 原来那么多年后,他们还是没变。 他大方点点头:“老裴,老……嵇。” 嵇在桑使劲儿挣脱嘴上的手,忍住嫌弃张嘴恶狠狠咬下。 咔嚓! “嗷!我的牙!”嵇在桑捂嘴,“你妹的,你有本事手别撤回啊!” “我傻嘛?”裴予翻个白眼儿。 “明楉,你跟咱程哥啥关系啊?”裴予一脸八卦,撑着程闫夏的桌子问。 明楉顺口就答:“夫夫……夫胡说!” 明楉吓出一身汗,差一点…… “没,没什么,就可能上辈子见过。” 还摸过,还亲过,还……睡过。 裴予:“哈哈哈,你真会开玩笑。” “哈哈哈,一点都不好笑来着。”明楉脚趾都蜷缩起,脸蛋爆红。 好尴尬—— “哈啥哈,大傻子。”嵇在桑伸出他黑麦色的爪子搭在裴予肩膀,然后当着明楉的面儿亲亲热热凑近,“裴哥哥,咱程哥哪儿去了?” “滚!”裴予一巴掌给嵇在桑招呼过去。 一人一爪子,玩儿够了,嵇在桑又看向明楉:“明楉,见我程哥没?” 明楉道:“刚刚出去了。” “走走走,去找程哥,待在教室里多无聊。”嵇在桑坐不住,掏出桌子底下的篮球就攥着裴予往外面跑。 明楉巴望着他俩的背影,稍稍往里面靠了靠。 “嘿,小可怜,拿书了。” 隔壁组的方启行从边上走过,好心地拍了拍明楉的桌子。 明楉站起身,慢慢跟在他的身后。 拿了书的同学一窝蜂出了教室,哄闹声此起彼伏,像是要将教室掀翻。其中还夹杂着前面小胖子的吼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启行,启迪行走的俩字儿。” -- 第10页 “我叫明楉。木字旁加个如果那个若。” 两人并排拿着书,方启行侧头扫过明楉的脸。 白皙滑嫩,即便是眼下有点黑眼圈也遮不住他这天生丽质。 方启行喜欢漂亮的人或者东西,他发自内心地感慨:“你真好看。” 明楉拿书的手一顿,不自在地将目光放在书面的画上:“你,你也好看。” 从外面进来的程闫夏正好走到他俩旁边。一听这话,扫过还弓着背堵着路的人:“麻烦让让。” 明楉一喜,立马直起身给程闫夏展露了个笑。 “夏夏!”脆生生的,适合去炸薯条。 洗得发白的衣服从脊柱上滑下,算盘珠子的痕迹被宽大的衣服微微遮掩。程闫夏别开眼,从头开始后拿自己的书。 “我滴个亲娘诶,外面可太热了。” 怎么捧着篮球出去的,嵇在桑就是怎么进来的。 “脑子有包,现在出去打篮球。” 九月的天气,外面的知了叫声就没听过。裴予将肩膀上瘫成死狗的嵇在桑扒拉下来,顺带赠送一脚。紧接着拿自己的书。 嵇在桑匆匆追上去,嘴上叨叨:“你也是,这书一学期下来就写了个名儿,要它何用!” 程闫夏瞅了他俩一眼。霎时间,耳边安静。 明楉拿了最后一本疑惑抬起头。随后不自觉弯着嘴角。烟波微转,却在看清程闫夏衣服那一刻,又不自在得快步下了讲台。 他坐在自己桌位,双手交错搭在那一堆书籍上。一双鹿眼一瞬不瞬看着走下来的人。 程闫夏察觉到他的视线,径直绕过他身后到了自己桌边。 明楉低着头,打开书开始写名字。中性笔捏在手上,食指被黑色的笔杆儿挤压着,细软的肉鼓起。像面团儿一样能轻易被揉圆搓扁。 明楉咽了咽口水,被身边不容忽视的眼神看得有些拘谨。 在他的记忆里。 一开始,程闫夏给自己的眼神都是温柔的。 大雪纷飞时,自己被催债的追到巷子里躲起来,瑟瑟发抖快要冻晕的时候,他被程闫夏托抱而起。雪花像鹅毛一样落在男人的黑色西装上。明楉清楚地记得,他望进了男人深邃的眼睛里。 他还对自己浅浅笑了一下。 不过现在,明楉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最依赖的人就在身边,可两人的关系不足以让他像今天早上初次见到的时候,什么都不顾直接抱上去。 明楉脑袋一重,磕了下去。 本以为是书桌,但抬眼上看。又白又修长,很好看的小拇指。 好像是——夏夏的手! 明楉敏感的心思一下子被吹散,他微不可见地轻轻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 “你还想放多久?”声音冷冰冰的,听着不舒服。 明楉小心地觑他。 “明明,是你自己放过来的手。” 程闫夏收手,话中带着疏离:“你自己换个座位。” 明楉瞬间被戳了心肺。呼吸一疼,嘴角牵起一抹笑小声道:“不,不可以坐吗?” 他悄悄握紧了自己的手腕,看着程闫夏的脸。期待着他收回这句话。 可等了半天,程闫夏却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那一下子,明楉像被挨到了触角的蜗牛,又重新缩回了壳中。 夏夏从来没有,没有嫌弃过他的…… 明楉被抽干了力气,缓缓道:“好。” 程闫夏没那么多心思放在不认识的人身上,商量好,他就迈着他的大长腿出去。特别有效率地重新搬了一套桌椅进来。 “你想坐哪儿?” 毕竟是自己不占理,所以该做的他也会做。 明楉垂着头,前额的刘海遮住了眉眼。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坐你后面,可以吗?” 程闫夏想了想,勉强将桌椅放在他的桌子后面。临了,他礼貌冲明楉点点头:“谢谢。” 明楉轻嗯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旁边的方启行双眼一亮。 他觉得明楉那么好看,安安静静坐着就像女娲娘娘花了不少心思雕刻出来的。不跟他同桌,绝对亏了。 他立马抛弃现有的同桌,挪着桌子飞奔到明楉的隔壁。 “嘿!”方启行一巴掌拍在明楉肩膀,力道不大,但带得他脸上的肉颤了颤。 “明楉,我可以当你的同桌吗?” 小胖子不是特别胖的那种,身上肉肉的,但扎得紧,是那种特别招爷爷奶奶喜欢的小孩子的模样。 明楉被他搞得差点缩墙角打个洞。 他稳了稳心神,给自己调整好了情绪,笑着表示友好。 但他眼眶微红,看着惨兮兮的。 第6章 程闫夏听见后面的声音,面色冷然。 裴予转过身,双手顺势撑着程闫夏的桌子上。他捧着脸,妖人妖气地对着他眨巴眼:“亲爱的你怎么这么暴躁。” 程闫夏抓起书往他拍去。 裴予急速闪退,心有余悸:“切不就是靠一下吗,桌子都要占地盘,真有你的程哥。” 嵇在桑开了一把游戏打得火热,闻言迅速插话:“程哥就跟我们家花花一样,喜欢占地盘儿。” 裴予咳咳几声,遮住脸,笑得欢实。 花花嘛,就是嵇在桑家的大狗。 他手拿下,看看桌子并排的桌子,又斜着身子靠在嵇在桑的肩膀去瞥侧后那小可怜。“瞧瞧,人都给赶到后面去了,这不就是占地盘儿嘛。” -- 第11页 “程哥适合当山大王。”裴予调侃。 程闫夏不理他,一双桃花眼流光微转,冷着脸的时候也是好看的。 就是,凶了点。 裴予双手交叉在身前。“行,不说。” 程闫夏深吸一口气,难得开口解释:“我不习惯,容易伤人。” 嵇在桑:“那不就是花花赶走来我家做客的瓜子儿吗?” 瓜子儿是裴予的猫。 别说,程闫夏脸更黑了。 裴予啪的一下糊了一巴掌给嵇在桑的脑门儿。“老鸡,不会说话就别说!” 嵇在桑不甘示弱拍回去:“我呸!你还鸭呢!” 方启行一过来就开启叽叽喳喳模式,嘴里的话就像车轱辘似的,跑个不停。明楉重新收拾着自己的桌子,书籍从大到小排列整齐。时不时应一下他的话。 “诶,你手上咋回事儿啊?” 方启行自来熟地侧趴在明楉的桌子上。 明楉默默往后退,背脊靠墙。他稳住声音道:“找东西的时候被砸了。” “哦,原来是这样。” “那你之前是在咱们学校读书吗?” “是,以前是也是温老师教的英语。” “原来你是一班的。” 前排吵,后面也闹腾。程闫夏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抬脚就走。 “程哥,你去哪儿呀!”嵇在桑脸被裴予挤着,话声凄厉。 “吃饭。” 裴予摁了一下嵇在桑的头,迅速跟上。“吃什么?外面的粤菜馆不错。” 嵇在桑手机塞进裤兜撑着桌子起跳:“火锅!” “滚!脑子也不动动,你想带着一身味儿去考试?” 活蹦乱跳的声音渐渐远去,班上只剩小猫三两只。 “走,我们也去吃饭。”方启明双眼汪汪亮。 “好。” 明楉抓着饭卡起身。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不想再像上辈子一样。 —— 下午,全班自习。 “明楉明楉,你看书呢。” 明楉抬头,额头上的松软发丝跟着轻晃:“嗯,复习。” “嗨呀!复习什么,开学考又不重要,还复习个屁。”方启行是班上不喜欢学习的代表,一上课就困,一下课就精神。 反正他们班的老师都不怎么管,只要听话不闹事儿就行。 “不行。”明楉澄澈的双眼满是坚定。有奖学金,关系到他这学期的生活费。 “那好,你学习吧。” 方启行摸了摸鼻子,没再打扰他。“要是不会,找我。” 上辈子,明楉的成绩排名在全年级能到前二十。江市一中财大气粗,前一百名都会有奖金。所以即便是现在,明楉也要争一争。 下午一半的时间,后排都在复习中度过。 程闫夏撑着头,闲得撑着头看窗外。 视线从操场上飘到树上,又无意识落到窗沿,最后被窗户上倒映出的模糊景象吸引了心神。 皱着眉头看书的小孩。 他坐得很端正,腰背笔直,双手放在桌上。略瘦,但好像肤色很白…… 此刻他腮帮子鼓起,另一只手将笔头戳在脸上。软肉凹陷,很无辜的一个人。 且他没见过。 程闫夏察觉到自己关注过多,收回眼神。拿出自己的书看。 殊不知他垂头间,明楉抬头茫然四顾。 明楉现在被一道数学题给困住了,他左思右想也找不到从哪儿下手。 时间不容耗费,明楉忽然想到刚刚方启行说的不会可以叫他。所以他鼓起勇气,轻轻端起自己的书放在两个桌子交接处。 “方启行同学。” 程闫夏专注的状态立马被这声软乎的声音拉出来。他轻叹一声,手腕翻转,修长的手指随着关上的书落在封页上。 “你可以教教我这道题怎么做吗?” “方同学?” 方启行猛地抬头:“你问我啊?”他一脸懵逼,显然,人生头一遭被人问问题。惊喜又惶恐。 明楉眼睫眨动飞快,葡萄般的眼仁儿润泽。“对,对啊。” 明楉悄悄将手上的书扯回几许,手指抠着书页边缘:“有什么不对吗?” 方启明嘿嘿一笑,放下手机抓了抓脑袋:“我,我看看?” 他刚刚好像无意中夸下海口,虽然他成绩吧……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怎么行。 但是! 漂亮同桌的请求帮助,不行也得行! 明楉腼腆一笑,将手上的书又重新推过去几分。 “这道题。”纤细的手指点点题目。青紫落在白釉的手背,怎么看怎么碍眼。 方启行眼睛落到一个简单又不简单的几何题上,悄悄咽了咽口水。简单是图跟题目简单,不简单是他自己看了就晕。 明楉眼巴巴地瞅着书上,然后就被方启明又是挠头,又是玩儿笔给吸引了。 明楉启唇:“你……” 与此同时,方启行臊着脸道:“我……” “我不会,但是程大佬一定会。”方启行压低声音,一股气说完。时不时还眼睛瞥向斜前方,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 明楉听到他说的是程闫夏,抿了抿唇:“我再自己看——” 方启行鼓足一口气:为同桌两肋插刀! “程、程哥!” 程闫夏转过头。 -- 第12页 明楉还没完全消化程闫夏的不同,这会儿又面对他,难免又有些难过。又不想让他看见,只好垂着头。 程闫夏一眼望入他圆圆的发旋。 “什么事?” 程闫夏姿态随意。但到底还是从小生活在程家这种顶级的大少爷,即便是问个话也自带气场。 方启明飞快道:“这题明楉不会,求解!” 说完他迅速推了明楉肩膀一把,然后勾着背钻进桌肚,作势捣鼓他的手机。 明楉正对着程闫夏,他不得不独自顶着一双极具威胁的眸子。陌生,但不至于害怕。 他捏着自己的书缓缓收拢。 “不会?” 明楉手一抖。 第7章 这样的夏夏他很不习惯。 就像公司老板对待员工,而自己此时此刻觉得自己是一只等待上级审核是否合格的新人。 明楉动动嘴:“不会。” 声音低而轻,带着委屈的腔调。 程闫夏前倾,那威势就跟山峦一样也压倒过来。 他手指微曲,落在跟蜗牛一般挪动的书上。 “哪儿不会?” 明楉蜷缩了指尖,像小鸡啄米迅速在书上点了下又立马撤回。 “这里……” 程闫夏瞥了眼有些微微炸毛的脑袋,手上用了劲儿,才将书翻转面对着自己。 明楉见状,轻轻弯了弯嘴角。 “给只笔。”大手在书上摊开,盖了一半有余。 明楉微懵,顺势将手放上去。还妥帖地要十指相扣。 老公牵…… 程闫夏手一抖,青筋蹦起。“笔!” 明楉后颈皮乍然绷紧,手一松,铅笔直接落在他手掌。 好凶。 明楉瘪嘴。 明明他自己以前说过对他要主动一点。 现在倒是嫌弃了。说话不算话! 方启明察觉到身旁不正常的寂静,他挠挠脸,状似捡东西地又往另一边挪了挪。 不就是问个问题吗?程哥火气这么重。 “看哪儿?看书。” 程闫夏也不知道哪根儿筋搭错了,想都没想就转过来了。 跟前盯着的桌面被敲了下,明楉一激灵,羽毛睫颤得几乎要飞起。 他飞快将视线落在书页上,怕迟了一丁点就要被罚。 一道题,程闫夏直接归类体型特征,将其中的关窍点名。 明楉在他的指导下将辅助线画好,豁然开朗。他双眼亮晶晶的,就差扒在程闫夏身上说一句好厉害。 不过程闫夏长腿一转,直接留了个后脑勺给明楉。 明楉揪了揪手中的笔,双眸黯淡。 “是吧,大佬就是厉害。” 明楉翻着同类型的题举一反三,闻言狠狠点点头。 程闫夏一直都很厉害,即便是管理那么大的公司,也能每天按时回家陪着自己。 明楉曾经经常去程闫夏的公司陪着他。 他见过穿着西装坐在办公桌前的程闫夏。那时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掌握全局的自信与成熟,就连简单的签字,都能带着挥毫泼墨的霸气。 明楉常常看着看着就能分神,有事甚至直接上去抓住那双手捧住。 又或者,男人受不住他巴望的眼神,也会过来将蜷缩在沙发上的自己抱起来,跟着他玩儿一会儿再回去。 现在,明楉眼尾微褶,翘出细长的弧度。 这时候的夏夏,虽然比以前稍微青涩,但在班级这个小群体里面,显然已经是初现锋芒。 各有各的优势。 明楉暗自握紧了手。他也要努力!就像他男人所说的:做任何事,别让自己留有遗憾。 明楉眼神坚毅,像一头燃烧起斗志的小猫崽。 下一类型的题。 半响……明楉戳了戳旁边的方启行。 然后,方启行又戳了戳程闫夏。 明楉不好意思红了脸。他男人曾经又说过:不懂要敢问。 —— 清晨,熟悉的铃声响彻学校。 今天难得是个阴天,厚如棉花的灰云层层叠叠堆积在上空。平日里打着卷儿的树叶花草纷纷舒展,毛绒的叶片上还挂着圆滚清透的朝露。 复习那么久,今天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明楉抓着自己的文具袋跟在程闫夏的身后进了考场。 江市一中重视成绩,对待与成绩有关的一切事物都显得郑重而坚持。即便是简简单单的开学考,一个教室也配备了两名老师。 明楉找到自己的名字,在教室偏中间的地方落座。 他既期待又紧张,多少年没有考试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明楉心有些彷徨,可在看到角落上第一个位置的人,心中像找准了定心针,渐渐稳了下来。 考试,吃饭,考试,休息……很快,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 教室桌子重归原位,各科老师开始加班加点批改试卷。 与此同时,新学期的课程悄然来临。 上课铃声一响,阻挡不了方启行给明楉介绍老师的嘴。 “咱班老母,长得那叫做男人一枝花。A大毕业的高材生,听说是咱校长以前的学生,专门给人家从九中挖来的名师。” “你是不是还没见过他的样子?一定是又帅有气质,跟咱们程哥绝对有的一比……” 明楉跟他坐了一下午,嘤嘤有些习惯耳边不断的叭叭声。但上课期间讲话,简直是将他放在油锅里煎炸。 -- 第13页 明楉竖着耳朵,对外界表现出绝对的警惕。直到眸光微转落在后门,一道玻璃面上倒映出一个影子。 明楉吓得手一抖,忙用笔头戳了戳方启行。“老师来了!” 方启明就是个话痨,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他说得绘声绘色,明楉那小的可怜的声音直接被他自己给掩盖了。 明楉垂眸遮住眼中的焦急,手下的力气越用越大,直将方启行的手臂的肉肉都戳得凹陷了几分。 余光中人影越来越近,明楉嗖的一下缩回手。 “那你现在见到真人了,要不要看看?” 方启明声音一扬:“哪儿呢!” 明楉默不作声地看着程闫夏的后背,学着方启行忽略同桌。 唔……他今天换了一件短袖衬衫,深蓝色半宽松的版型。此时他趴在桌上,极好地勾勒出他出现成熟的肩背。 明楉思绪飞舞,掰着掰着,又想到了程闫夏的生日。九月初八,一般就在国庆节那几天。 快了。 旁边,已经完全被他忽略的同桌正在与数学老师进行友好而和谐的交流。 数学老师母维是捏着方启明的肉脸:“来,用你的语文辞藻夸一夸我是怎么个好看有气质?” 老师出口,嬉笑声纷纷传过来。 而明楉视线中的男生像不舒服似的撑着手臂坐起来,背脊上肌肉的纹理清晰了一瞬又被衣服藏住。 方启明被迫上了讲台,将老师跟同学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而明楉前桌却动了几下,接着沉着脸扫了过来。 明楉温然一笑,眼神询问。 程闫夏沉声:“不许看!” 锋利的剑眉拢紧,眸光冷如冰。凶巴巴的,像对待觊觎自己东西的敌人。 明楉双手握拳,睁大了眼睛瞪着已经转过头去的人。颇有一种要盯死他的感觉。 程闫夏对外界极为敏感,甚至在家睡觉,轻微的一点动静都能让他直接惊醒。更何况后背还坐了一个陌生的又盯人习惯的陌生人,给谁谁不习惯。 他轻啧一声,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明楉瞪了一会儿,眼酸了。他眨巴几下让眼泪润泽眼球,进而将目光放在讲台。 看了肯定能少块肉! 第8章 讲台。 此时,方启行已经度过扭扭捏捏的阶段,开始参照台上的数学老师使劲儿夸奖。 比如什么貌似潘安啊,看杀卫玠等等等。 最后,他吼了一嗓子:“我们母老师,最美!” 看着他怪模怪样的,已经年过半百的数学老师也跟着学生哈哈大笑。末了随即大手一挥,问:“数学课代表确定了吗?” 前排同学:“没有!只确定了班干部,课代表老班说让各科老师自己确定!” 母维是揉着方启行的脑袋,笑得一脸慈祥:“那数学课代表就我们的方同学吧。” 方启明刚刚还挂在脸上稍显贼的笑迅速被拉下,换了一张苦哈哈的脸皮:“老母啊!啊,不是,母老师!我不行,我数学成绩很差的!” 母维是推了推他的后背,很是信任:“就你了,别谦虚。” “对啊!方方,别谦虚呀!” 方启行左看右看,看到明楉带着鼓励的笑意。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升起一股豪情,双手抱拳站定:“各位乡亲父老,以后多多关照!” “你小子,花样真多!” 脑袋被大手拍了一下,方启行摸了摸后脑勺,傻兮兮地从讲台上下来。 —— 数学老师用他诙谐而幽默的语气将学生们拉入数学的殿堂,没半节课过后,学生们还是习惯地找到殿堂里的床——安眠。 母维是站在讲台上扫了一圈儿,唯有最后排的一个男生坐得笔直,认真又专注地听讲。 他很是欣慰地点点头。 当初来带这个班就做好了没人听讲的打算,没想到啊,十三班还有个独苗苗。 很快,两节课过去。 母维是满足地拍拍自己的肚子,顺带叫新上任的课代表出来。 明楉用铅笔戳了戳睡熟的人。“方启明,老师叫你。” “啊?什么!烤鸡!” “噗——哈哈哈,老嵇,有人叫你。” 嵇在桑抓起篮球往裴予肚子上扔。裴予忙用手挡,结果角度没找准,球直接被他打高…… “卧槽!”嵇在桑急忙跳起来捞。 篮球越过补觉的程闫夏,砸在明楉的脑门上。 “唔!” 程闫夏骤醒。 索性力道不大,明楉只微微后仰。他慌乱地双手抓住桌子稳住。而那个罪魁祸首就嵌在两个手臂中央安安逸逸呆着。 搞明白状况,程闫夏瞥了眼前排摸着鼻子大眼瞪小眼的两个,转身捞住球甩到嵇在桑身上。可抬头,就对上明楉委屈的视线。 明楉吸了吸鼻子,生理泪水润湿眼角。他身子前倾,前胸贴在桌沿。 程闫夏不知怎么就懂了他的动作。 黑眸警惕地划过他的桌子。 要不是这桌子挡着,他怕是还能直接扑上来。 程闫夏别开眼,果断转头。并对着前面的两个抛下一句:“自己做的事儿,自己看着办。” 而与之像个特别远的对角线一端,也就是楚娇娇跟张蒙蒙一桌。 楚娇娇一巴掌拍在张蒙蒙的手臂,姣好的面容满是心疼:“我可怜的小可怜啊,又被程大佬给欺负了。” -- 第14页 她手指极不正常地哆嗦着,对着张蒙蒙指指点点:“看看那委屈的样子,妈妈心痛啊。” 张蒙蒙无语翻个白眼:“大姐,麻烦你看看,你有这么大的娃吗?” 楚娇娇又是一掌过去:“呸!没良心的臭直男。不懂得怜香惜玉!” 张蒙蒙捂住胳膊闪退后又被强制拉回。 “你!”他吸了口气,将手上的水杯放在楚娇娇桌上,“好啊,你自己接水去吧。” 楚娇娇立马变脸,气质转瞬间有了水乡的温婉:“哥,亲爱的张蒙蒙同学,我亲哥!帮帮忙好不好。” 声音娇嗲,极度矫揉造作。 张蒙蒙闷哼,在听够了楚娇娇的恳求之后,大人有大量地拿起桌上镶了几颗水钻的杯子。 “女人就是善变。” “你他妈还想不想要门票了!”楚娇娇一秒换脸。 —— 后排,多了一个人,就宛若多了一双眼睛凝视着自己。 灼灼视线犹如烈火,攀沿在脊背上寸寸烧灼。程闫夏坐了一会儿浑身不自在,他索性踢了踢前排直接道:“走,打球。” 嵇在桑早憋不住了,二话不说就起身:“好的哥。” 明楉看着教室上面的钟,笔尖在树上点了点。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原来程闫夏同学也会逃课啊。 明楉看着前排空荡的座位,呐呐不语。 后面几节课,程闫夏一直没回来,明楉一想到上学的时候的程闫夏是个叛逆的学生,课也上得心不在焉的。 直到中午,明楉跟方启明一起去吃饭的时候,才看见换了一身衣服的程闫夏上楼。他一步两个台阶,几下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明楉,你看什么呢?”方启明顺着他的目光转头。什么都没有。 明楉飞速收回目光:“没什么。” 方启明看坐得像个小白杨的明楉,在扫过他盘子里的空心菜跟番茄炒蛋特别大方道:“是不是不好吃?下次我请你上楼吃吧。” 明楉忙摇头:“不用了,我吃这个就好。” “要不你尝尝我的。”方启明将餐盘往前一推。码得高高的土豆烧牛肉,红烧肉跟烤鸡腿,三个都是硬菜。 明楉招架不住,只能连连回绝:“谢谢,你快吃吧,要凉了。” “哦。”方启明像是不舍,慢慢收了回去。 明楉轻舒了一口气。 —— 食堂四楼。 “哎,又要吃回食堂了。”嵇在桑像墨笔描摹了几遍的浓黑眉毛耷拉,一整个的不开心。 “你要不想吃,可以叫你家厨师做好了让送过来。”裴予落座,他吃饭倒没有嵇在桑这么挑剔。食堂的饭菜虽然比不上家里的,但好歹是花了功夫请的。 还是有那么几把刷子在的。 “诶?程哥,你前同桌在下面,你刚刚看见了没?”裴予侧过身,歪向程闫夏一边。 “没看见,怎么了?”程闫夏大了篮球浑身火气还没降,一听到明楉,那股坐立难安的不自在感又来了。难得,出口的话都夹了些情绪。 味道嘛,有点冲。 裴予挑眉,压低声音道:“难不成,真有旧情?” “不可能啊,老程不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吗?哪有时间发展什么情啊爱的。” 程闫夏呼出一口郁气,优越的身姿靠向椅背眼皮一掀:“或许吧。” “啊?” “啊——” “不吃就走。”程闫夏身姿一正,刚才的懒散仿若错觉。 “吃吃吃,程哥请客,怎么不吃!” “还有最后一句。”嵇在桑连忙举起右手食指,“程哥,你上你下啊?” 程闫夏看着嵇在桑嘴里包着饭的傻兮兮的样子,阴恻恻翘了翘嘴角。 “咳咳咳!咳咳!”裴予眼神一变,恨铁不成钢地巴掌糊过嵇在桑脑门,声音洪亮,“你傻啊,程哥猛1。” “哇哦——” 声音落地,如摔碎的瓷惹得周围一静,紧接着,如海浪一般掀起一片起哄声。 裴予急速闭嘴,但来不及挽回。 他看着程闫夏略显变态的笑,默默捂住自己的嘴,嘴又欠了句:“难道,你下?” 程闫夏轻呵一声:“要你知道?” 第9章 老师的效率很高,开学考完两天,全年级的成绩及排名全都出来了。 老师摸清楚了学生的情况,学生也紧了紧野了的心思。在简单的颁奖典礼之后,很快就开始了高二的中高强度的学习。但这并不包括以十三班为代表的以花钱进来混日子的班级。 这节课是英语课,对于一大堆以后要出国的富二代们来说,稍稍要用得到那么一丢丢。但也仅仅是一丢丢。 就在温圆转过身的一刹那,数个纸团齐飞。 明楉听着老师讲课,脑门上忽然就被砸了一个。他看了看桌上的纸球,还没缓过神,就被一只胖手嗖的一下拿走。 方启明歉意一笑,紧接着兴冲冲拆了纸条。 “哇咔咔!明楉你看。” 班主任本来讲的好好的,台下的小动作她不是不知道。但现在居然有人敢光明正大给她笑出来。 温圆细眉轻蹙眼神带着刀子甩向最后排:“方启行,你来回答一下我刚刚的问题。” 方启行企鹅仰头:“啊咔?” 他看向明楉,明楉无辜眨眼。默默将手上的纸条收紧。 -- 第15页 “回答不了?那你说说我刚刚问了什么?” 方启明默默垂头。他顾着八卦,不知道…… “明楉,你来。”温圆换个人。 明楉捏捏衣角,在众多同学的眼神中站起来。他身形小,加上又绷得极紧,看起来就跟心虚没什么两样。刚想张嘴,却被老师的厉声打断: “你们高二了,也就最多这两年了。算了……别耽搁其他同学上课,书拿着后门站着。” 随后,明楉被迫跟着兴高采烈的方启行出去。 “哎呀,可算是不用受罪了。” 明楉默默翻开书,仔细竖着耳朵听讲,不再跟他搭话。 对门,十二班。 在一分钟后,同样拉开门出来个染着红毛,穿着一身篮球服的阳光大帅哥。 “哈喽啊。”邢文猫猫招手,看向两人的眼里闪烁着同类人的兴味。 他上前一步,直接站在明楉的跟前:“介绍一下,邢文。” “明楉。”小声说完,明楉迅速转头与他拉开距离。 邢文,程闫夏的第三个好朋友。但明楉跟他接触不多,因为程闫夏不愿意他跟这人见面。说怕他带坏了自己。所以即便是现在,明楉仍旧自觉保持距离。 方启明眼睛一睁,热情似火地双手握住邢文没有收回的手:“大学霸啊,久仰久仰。” 邢文呵呵一笑,抽回手在裤腿上擦了擦。 他挤进两人中间并学着明楉背贴着墙,端起一本跟他们班语文课完全不一样的英语书。他看了看明楉手中的,再回看自己的:“倒是拿对了。”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邢文低头,他跟程闫夏差不多高,能直接看到明楉的头顶。 明楉只觉脑袋上一股风吹过,有种被跨越了安全距离的不舒服。 他挪开半步,直接侧身靠着门框,正对着里面还趴着像在睡觉的程闫夏。 邢文撇撇嘴。 明楉认真听课,时不时担忧地扫过后排。 上午睡,下午也睡。怎么那么多觉。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程闫夏总会规定自己起床跟睡觉的时间,结果现在看来,男生还不如他呢。亏得晚上九点想多看会儿视频都要被抢了手机。 一心二用,课也过得快。 明楉成绩本就不差,只是需要花些时间全部捡回来。所以开头的这些天,他能有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很快,周末放假。 江市一中除了高三的学生少一天假期外,其余的学生都是正常放假。周末学校不留人,明楉除了小糖巷子就没有地方去。但他打了明有林,且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在上学,要是回去…… 纤长的睫毛像折翼的蝶,透着不为人知的脆弱。 他怕……怕出不来。 明楉捏着书包带想个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课铃一响,明楉的目光自然追逐着前排的身影。程闫夏一动,他干脆抓起书包跟了上去。 可等跟着他们几个下了楼,明楉脚步一滞。恍惚好久,才像回神一样。 放学铃打了没多久,学生们像放出笼子的鸟,嘻嘻哈哈地四处分散开来。明楉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结伴离开。 空气像嘈杂了一瞬,又飞快地沉寂。花坛里的植物仍旧坚守在原地。 什么都没变,但什么都变了。 “喂!又遇见了!等我吗明楉楉同学。” 蜻蜓点水,凝滞的湖面涟漪一圈一圈荡开。明楉一个激灵迅速弯腰从男生的手臂下退开。 “嘿!怕我?”邢文笑得一脸荡漾,单肩挎着个书包歪歪扭扭偏向明楉。 明楉后退几步,双目圆鼓鼓的带着警惕:“你好,邢文。” 邢文捏捏鼻子,学着明楉的模样皱眉抿嘴。“这是不待见我啊……” 明楉摇摇头,被他打乱的情绪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我先走了,回见。”明楉双手抓紧书包,脚步急速向着刚刚程闫夏消失的地方走去。怪说程先生不让他跟这人接触,果真一点都不自在。 “哎!去哪儿啊,我也去呗。” 后面的声音追逐着,明楉心也提着,脚步越走越快。到最后过了一个拐弯,明楉拔腿就跑。 他看到程闫夏就在篮球场。 察觉到明楉抗拒的邢文哀叹一声。“我有那么可怕吗?” —— 明楉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呆在一起,等见到了程闫夏在篮球场上跳动的身影,他的步调慢了下来。因为篮球场外,已经被学生围了个彻底。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明楉干脆在场外的台阶上坐下来。书包放在旁边挨着腿,双手抱膝,下巴落在上面,心心眼眼都是程闫夏。 傍晚的微风拂过脸颊,柔柔的、温温的,带着不少暑气。 程闫夏进了个三分球,场外欢呼一阵。明楉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他看着篮球场,只觉他家先生哪哪儿都好。却不知道看球的同时,他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一张抓拍迅速被传到学校论坛。 画面中,翠竹般的人安安静静抱着膝盖,发丝柔软蓬松,将将好盖在额头,露出下方精致的五官。玲珑小巧的鼻头,润泽的唇色,还有微微一笑带起的浅浅酒窝。 像江南的细雨,仅仅是看着,便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稳感。 -- 第16页 但拍照的人却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第10章 明楉孤零零地立在人群之外,以最安全的姿势安静呆着,像无家可归的小兽。 楚娇娇收了手机,几步蹦跳弄出动静。 坐着的人一惊,楚娇娇笑容多了些自责。 但在明楉浅笑着看过来时,楚娇娇也同样回以一笑,潇洒地坐在明楉身边。 “看比赛呢。”楚娇娇道。 明楉点点头:“你还不回家?” 楚娇娇甩头,脑袋上小辫子差点打到明楉。“再玩儿会。” “六点了,不早了。” 楚娇娇对着篮球场抬抬下巴:“呐,人不是挺多的。” 明楉抿抿唇,重新将脑袋挨着膝盖。轻声道:“也是。” “你看谁呢?” 明楉不好意思别开头:“看他们打球啊。” “你想不想试试?”楚娇娇双眼一亮,她打量一下明楉的小胳膊小腿儿,“我教你,我技术也不差。” 明楉犹豫。从小他就瘦。跟没吃饭一样,一推就站不稳。这些剧烈的运动没有一个他能做。 即便是后来遇见程闫夏,身体的情况也不允许他再那么乱跳。 看着在其中肆意奔跑的程闫夏,他忽然有些触动。“可以吗?” 明楉头一次干这事儿。连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有些颤,气更是虚。 “可以可以。”楚娇娇正愁想跟他打好关系没条件。这不,创造条件就行。 “走走走,咱们去篮球室搞一个。” “你这身板太脆了,得多练练。” “对了,你以前学过吗?”楚娇娇大步走得飞快,说话像从丹田里发出来的,特别有底气。 明楉很喜欢她这种性格,天然的会让人有亲近感。尤其是他这种嘴巴里憋不出一个字儿的。 “没有,从来没练过。” 十岁以前,他跟着爷爷在乡下,十岁以后只开心了两年。他知道自己的性子早就被养歪了。现在这样,已经是程闫夏用了五年的时间掰回来一点点的。 与人交流他都怕,何况是肢体接触的打篮球。 “没事儿,姐教你!”楚娇娇性格跟名字完全不一样。 体育室就在篮球场不远处,楚娇娇抓了一个球递给明楉,再自己手指转一个带着他往回走。 “你没基础,那我们就先从运球开始吧。” 明楉背后坠着一个大书包,走路笨笨的。楚娇娇在他后面笑了笑,接着又迅速收起。 “去篮球场另一边,那人少,顺带也方便你看人比赛。” 明楉全听她的。 两人刚走近,对面又是一声声的尖叫。程闫夏脚下一蹬从半空呈弧线越过。 明楉直直看着。 男生宛若一匹矫健的豹子,跳出明楉所不能达的高度。接着弧线凌空而过,手臂举着球暴扣入篮。 明楉噔噔噔地急着跑近。程闫夏已然慢条斯理直起身,还看了这边一眼。 狼一样的眸子,夹着激战的危险与凶芒。 “帅吧?” 明楉白细的手指挂着网,脑袋点个不停。 楚娇娇握拳高呼,亮亮的发辫闪着光:“那咱就以程哥为目标,打败他!征服他!” 明楉听着有些中二的话,不好意思摸摸鼻子。 “嗯,征服他!” 声音小小,但带着雀跃。 —— 明楉体质差,玩儿了一会儿就已经喘得不行。他双手撑着腿,肩背依旧笔直。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楉楉,你这身体也太差了吧。” 在教学的过程中,楚娇娇已经自动对明楉改了个称呼。 额头的汗凝聚,争先恐后穿过细长的眉头,晶莹地闪着缀在眼皮上。明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声有些吵耳朵。 “娇娇,谢谢。”明楉站直,几步跑到书包边抓了包纸抽出来递给楚娇娇。 “都是朋友,客气什么。”楚娇娇拎着纸巾一角,使劲一甩。待其摊开,直接怼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抹完了,她揉吧揉吧将纸巾裹成一团儿。 “时间不早了,回家吧。”楚娇娇拎着书包挂在肩膀,紧接着又被明楉的动作吸引。 只见,运动后脸色红润白皙的明楉斯斯文文沾了额头,接着将纸巾层层叠好。眼眸垂着,细长的睫毛在即便是有些昏暗的环境中也能瞧得出完美的扇形弧度。 很乖。 乖得不像话。甚至楚娇娇觉得比他爸买的那些娇滴滴的洋娃娃还像娃娃。 嗯……适合藏在家里养起来。 明楉扔了垃圾,重新背上自己的书包。“娇娇你先回吧。” 明楉眸光落在还没停的篮球场上。“我想再待一会儿。” 两人还了球,绕到人多的那一面儿。 楚娇娇大大咧咧甩手:“那下个星期见。” 明楉挥手也笑,明媚而又生机:“好的。” 这是他交的第二个朋友。 天气微凉,风中夹杂着水汽。篮球拍在地板上,砰砰砰的声音锤着心头。 明楉回到原来的位置坐着,还没一会儿,围着的人陆陆续续散去。 来往的人遮了眼,在越来越多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明楉悄悄低头藏住自己。风卷动着树叶,掉了一片在明楉的头顶紧接着滑到他的后颈。 -- 第17页 像提醒他一般,明楉猛地抬头。 恰好,跟前就是快要经过的程闫夏。 “程哥,明天再来啊!” “好嘞!”应声的是嵇在桑。 周围除了几个打篮球的,已经没什么人。明楉大着胆子,将目光放在落后一步的程闫夏身上。 他背上自己的书包,漫无目的地跟了上去。 男生的衣服汗湿了,黏在后背。明楉在其身后不远,能直接分辨出程闫夏的味道。他衣服上有熏香,曾经也被用在自己的衣服上。 明楉光是捕捉到一点,迷茫的心就能安稳不少。 忽然,前方的程闫夏停住,书包捏在他手上随着他转身而荡起微小的弧度。 明楉又走了几步,才发觉他好像面对着自己。 他扬起笑,跑了几步到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的男生跟前。“夏夏。” 程闫夏头发丝儿掉了几缕在额角,上面沾着析出的汗水。俊脸上透着刚刚运动完的绯红色,离得近了,明楉觉得自己甚至快挨着个火炉。 他在离程闫夏两步的位置停下,又亲昵地叫了一声。 程闫夏看着他脸上的明媚笑意,不知怎么想到了他妈养的那只猫。只要一回家,就会喵阿喵的找他。但显然,明楉一开始就对他的态度让程闫夏不得不思考他的动机。 他不喜欢黏得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人。 还是个陌生人。 程闫夏眼眸愈深,几乎跟渐渐落幕的天色融合。 他冷然道:“我们不熟。” “还有,别盯着我,我不喜欢。” 明楉只觉心肺一刺。脸上的笑容像被融化的雪,渗透进泥里。 顷刻间,荡然无存。 泪花瞬间冒了出来,模糊了视线,只能看清那个毫不迟疑转身后走得越来越远的人。 那一刻,明楉才建立起来的斗志直接崩塌。 若说他妈唐知兰是明有林的莬丝子,那他明楉又何尝不是呢…… 谁能想到,本以为死亡就是终结,可一觉醒来却回到了他人生中最暗无天日的时候。像硬生生从梦中抽离,重新归入自己的阴暗角落。 能支撑他有反抗的勇气的,就只有程闫夏。 可现在呢……明楉指尖掐住手心。 刺痛唤醒了部分心神。他眨眨眼睛,脸上余下两行泪。 小气,爱哭,软弱,笨…… 他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夏夏喜欢的东西。 怎么办,他好想将自己重新埋入雪中,以期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他的先生已经在身边了。 多希望这是梦呢…… “喂!那位同学,怎么还不回家!我要锁门了!” 大门口,保安叔叔的声音传来。 明楉甩甩手,无力提着脚往学校外面去。 ……不用赶,他可以自己走的。 第11章 “喂,是小楉吗?” 明楉低头坐在公交车站的座椅上。面前开过了一辆又一辆能回小糖巷的车,但他始终没有勇气再上去。 就在还剩最后一班车的时候,明楉忽然接到了他舅舅的电话。 明楉眼里倒映出微光。上辈子唐知兰去世后,舅舅唐知书跟家里也断了联系。明楉试图找过他,但他们一家早就不在江市了。 这是记忆中仅存的对他好的亲人。 “今天是不是放假了,明天要不要来舅舅家玩儿。” 站台前,车辆打着灯来来往往,明楉身上的光影变幻几许。他眯了眯被光线刺激到的眼睛,轻声道:“好。” “你舅妈想你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唐知书说话斯文又温柔,淡淡的能沁润进心底。“学习也累了,今天晚上早点休息,顺便跟你妈妈说一声……” 耳边是阔别已久的关心,明楉鼻尖微酸,鼓起勇气道:“舅舅,我,我没在家。” “都八点了!还没回家?”唐知书语气瞬间急了。 明楉心中一紧:“没有。” “你在哪儿,舅舅来接你。” “在学校外面的公交站……” 明楉眼睛睁大盯着地面,像在观察什么。脸颊一凉,啪嗒两声轻响,地上印出两道湿痕。 舅舅家靠近学校,开车十几二十分钟就到。 明楉眨巴眨巴眼,感受到眼中没了湿润,才上了车。 “是不是因为你爸,现在不愿意回家了?”唐知书开着车,目光一直盯着前面。 明楉小心看了他一眼,又失落地垂头。“他不让我读书。” “你这个年纪,不读书能干什么!”唐知书话语急促,眉头紧紧皱着。“不读书,有什么好的前程。” 读书出人头地,唐知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明楉抓紧安全带,像难以抵挡他的怒气:“他让我去打工,妈妈也赞同的。” 要说明明是自己最亲近的父母,却是给明楉伤害最大的两个人。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明楉也不想再回小糖巷那个家。 这星期就暂且借住舅舅家,后面该自己想办法了。 “我去跟你妈他们说,你爸喝酒的钱掏出一点就能供你上学,现在居然不让上了。” “真的是……” 唐知书长得好,又是那个的大学生。一身的书卷气,即便是生气也是斯斯文文的。但明楉不习惯,甚至于记忆中都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 第18页 明楉心中有了少许的安慰。圆溜溜的眼睛又恢复了光彩。不过,他还是道:“舅舅,不说好不好。” “他,他们不知道我现在在上学的,说了我怕……” 怕什么,他不说唐知书也知道。无非就是他那个爸耍起酒疯来会直接来学校闹。 “可以吗舅舅?”明楉追问。 唐知书眼镜下的眸光闪烁,声音愈发和缓:“好,不说。” “以后小楉要是遇到什么事儿就直接找舅舅舅妈。” 明楉松了一股劲儿。 脑袋抵着座椅看向窗外愈发亮的灯光。他轻声道:“谢谢舅舅。”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明楉睫毛颤动,缓缓闭上眼睛。 可再怎么亲近,那也只是舅舅家,不是自己家啊…… 程闫夏,你还我家! —— “儿砸,回来了。” “喵啊喵——” 程闫夏眼神下瞥,弯腰拎着已经是个大肥猫的后颈将他家的大梨花提起来。 “太胖了。”他略嫌弃。 宋晤歌忙跑过来托住狸花猫的屁屁,姣好的面容满是心疼:“可别弄疼了。” 程闫夏弹了弹胖猫的大脑门儿,明楉的脸瞬间在面前一闪而过。 笑也不笑了。好像是弄疼了……那么会掉眼泪,也不知道弄哭没有。 “儿砸?”宋晤歌从没见着自家好大儿回家就走神的。 难不成…… “程闫夏同志,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宋晤歌抱起胖胖的大梨花,面上尽是揶揄。 程闫夏眉心拢着,眼神清明。 “没有。” 宋晤歌没当会儿事儿,挠着大梨花的下巴随口道:“行吧。上楼去收拾收拾,等你爸回来我们就吃饭了。” 程闫夏双手插兜,懒散地错开拦路又八卦的宋女士:“哦。” —— 主城区,花园小区。 明楉的舅舅一家住在这里。这里的条件比小糖巷好了不少,但舅舅家一家三口就住在九十平的房子里,人再多,就略显拥挤。 进玄关换了鞋,明楉紧跟在唐知书的后面。像一只雏鸟,怕被大鸟丢了。 入门过了厨房,就是吃饭的地方。 “吃饭了吗?” “没。”明楉捂住肚子,不好意思红了脸。 这时候,听见声的舅妈忽然从房间出来。 “哎呀,是小楉来了。” “吃了吗,没吃舅妈给你煮个面。” 明楉看着出来就开始忙活的女人,赶忙去放了书包跟着帮忙。“舅妈,这么晚过来,打扰你们了。” “打扰什么,暑假等着你来玩儿呢,结果人影子都没见着。” 舅妈周茉,是一个胖胖的又朴实的女人。明楉还记得小时候来她家里,经常被她塞很多吃的。 “舅妈,弟弟呢?” 明楉问出这话时,心里有些忐忑。 舅舅舅妈就唐稷方一个儿子,但从小他就跟明楉不对付。明楉胆子小,见到他都是绕远了去。 小厨房的灯亮着,周茉利索地开火下面。明楉一边淘洗手上的青菜,转眼就看见她又打了个蛋进去。 明楉抿唇,悄悄红了眼眶。“舅妈,我不吃蛋的。” “要吃,长身体的时候呢,你看看你多瘦。” 舅妈转身巴掌揉了揉明楉的脑袋:“咱明楉还要长高点,不吃蛋,营养哪里够。” 明楉别开头掩盖自己微涩的眼眶,又一次道:“谢谢舅妈。” 舅舅舅妈很好。可是他的父母,怎么就不喜欢他呢。 上辈子就已经没什么期望了,何况是现在。明楉将多余的情绪抛开,专心帮着周茉打下手。 吃完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明楉小巧的鼻头浮出些细密的汗。他轻轻收拾了碗筷洗了,才进了舅妈给他安排的房间。 一晚上,他都没见到表弟唐稷方。 —— 清晨,雷声阵阵,酝酿了一晚上的雨水倾盆而下,一颗颗砸在外面的遮雨棚上,脆响连连。 明楉掀开被子坐起来,柔软的头发软趴趴的搭在额头。双眼半睁,还有些迷蒙。 “夏夏!” “轰隆——” 雷声骤下,掩盖了明楉的呼喊,也砸醒了还没清醒的人。 明楉揉了揉眼睛,后知后觉这是在舅舅家。他抓着老旧的翻盖手机一看。“七点了。” 明楉忙抓了衣服穿上,宽大的衣裳遮盖了身体上的伤痕。明楉习以为常,快速开门出去帮忙。 一通忙活,才将早餐端上桌。 明楉看着空空荡荡的桌旁,轻声道:“舅妈,不叫表弟吗?” “他起不来,我们不管他。你舅舅也加班去了。就咱娘俩。”周茉圆润面善的脸上笑着,将煎鸡蛋的盘子推到他跟前。“多吃点。” 明楉点点头,低声道:“舅妈,我等会儿出去一趟。” 周茉没问去哪儿,只温声叮嘱了他要注意安全。 “知道的。”明楉几口解决了自己的鸡蛋,抓着书包匆匆出门。 正好放假,他要个能解决自己周末住宿的兼职。在舅妈家住着,总不是事儿。 —— “儿子,你要骑车吗?” 一大早,宋晤歌就看见程闫夏将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 这是他外婆给买的生日礼物,平时见他宝贝得很,都不愿意拿出来。 -- 第19页 程闫夏:“妈,下雨呢。” 宋晤歌耸耸肩:“也是,所以你推车干嘛?” “改装。” “你娘我不感兴趣,走吧走吧。” 程闫夏无奈地看着关上的门。他还打算坐个电梯到停车场呢。 —— 也不知道这雨是不是憋久了,噼里啪啦砸得人生疼。 明楉撑着自己的伞在学校外的车站停下。学校的山下就是商业区,明楉举着伞,像一朵颤颤巍巍的蘑菇。怕是风雨再大一点,就能直接将他的茎秆折断。 下着雨,温度对于明楉的体质来说就有些凉。 他用有些红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往商业街走去。这边位置是个斜着的坡,水流蓄积从脚下穿过。有的甚至没过鞋底,渗透进了鞋子。 明楉也顾不得已经被打湿的鞋袜跟裤腿,一心想着找个能安身落脚的地方。 马路边,程家的司机带着程闫夏三个人。 “程哥,你终于舍得把你的Trek Madone拿出来了!”嵇在桑在前头叽叽喳喳,还要从座位间的缝中探向后面。 裴予被他吵得烦,一巴掌贴着他的脸糊过。“闭嘴吧你。” 程闫夏与裴予隔得远,他侧头看着窗外。忽然见到一个踉跄的身影。 一闪而过,看样子有点熟悉。 “程哥,你看啥呢?”嵇在桑转头贴着窗户。狗一样灵敏的眼睛往后扫,“啊!那不是你前同桌吗?” “噢哟,这么大雨还在外面玩儿水呢。” “明楉?”裴予立马侧头,看得不是窗外,而是程闫夏。“程哥,不去看看?” 程闫夏缓缓收回视线。“看什么?” 嵇在桑嘴快:“你老婆啊!” 第12章 “你老婆!” “嵇在桑,你嘴巴是不是不想要了?”程闫夏冷眼威胁。 “咳咳!那什么,我说的是你那车!对对对,是你那跟老婆一样的Madone。”提到这个,嵇在桑忿忿:“你还没说呢,你咋愿意拿出来了。” “不然我拿回去?” “别别别!可别!我亲爱的哥!”嵇在桑的猪叫声瞬间盖过雨声。 —— 找了一个上午,明楉衣服也湿了一半。他赶忙找个地换了一身干的。 “幸好带了备用的,不然肯定会感冒。”明楉自言自语,站在人家的店门下望着外面雨水落下鼓起的大泡泡失神。像个没人要的。 “嘿,程哥,看哪儿!”嵇在桑兴奋指着窗外,“又是明楉诶。” 白白净净的小可怜,还挺漂亮。 裴予看去。可不嘛,五官像雕琢出来的艺术品,单看本就极为漂亮的,何况组合起来。 司机听他们几个的意思,稍稍放缓了速度。 “程哥,帮不帮忙!” “快点哦,要过了!要过了要过了!”嵇在桑起哄。 “停一下。”程闫夏横过他俩,语气极低。 明楉正盯着雨幕发呆。 走了一条街,问个话都要反反复复想好才要鼓起勇气问出来。连续交流多了,就感觉像内耗一样,有些累了。 上辈子一直被唐知兰控制着,高二辍学后,工作也是她找的。 工作的地方离家近,每天还必须回家。证件什么的全握在她手里,去哪儿都难。一直到她去世,明楉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没有朋友。 要是不上班,他甚至连那一点正常的社交都没有。 所以,交流与沟通,对他来说很难也很怕。怕说错,怕被烦。 “明楉!明楉!快过来!” 明楉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冷不丁听到像甩着舌头的二哈一般的兴奋声音,他迷茫着抬头去找。 “过来啊!” 见明楉对上了自己的视线,嵇在桑手挥成残影,只差甩尾巴了。 嵇在桑? 明楉举着伞进入了雨中。 “快快快上来,送你回家。” 明楉眼神微茫:“我……” “快上来,车不能停多久。” 后门,紧关着的后车门忽然打开。明楉深吸一口气。“那,谢谢了。” 舅妈也恰好叫他回去吃饭了。 却不料,坐进黑洞洞的车门,侧头就是程闫夏。 明楉眼睛骤亮,像闪着星星一样认认真真看着他,双手也顺势嵌进了他搭在腿上的手。 “夏夏!” 因为激动而显得清脆,听着乖得冒泡。 可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明楉脸一变,快速收回目光。 程闫夏没管他,而是一直看着前方。他搞不懂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冲动说出停车那句话。 明明昨天才警告了他。 明楉低头装蘑菇,手指紧紧捏着手上的雨伞。接着,目光落在挨着自己的程闫夏的鞋上,往上是小腿。好像有点挤。 “现在的腿也好长。”心想的话,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 嵇在桑噢哟一声就起哄。裴予也在旁边啧啧不停。 明楉只感觉挨着自己大腿边的程闫夏又绷紧了几分。他抿抿唇,尴尬得脚趾紧扣。 “明楉,到哪儿?” 嵇桑适时递了一个台阶,明楉迅速接住。 “去花园小区。” “这么大雨呢,你去学校外面干嘛?” “找,找点兼职。”明楉垂眸捏着手指。没什么不能说的,没准找到了以后还能遇到呢。 -- 第20页 “这么大的雨,你也是不嫌累。” “还行,不累。” 耳边一下是嵇在桑的聒噪声,一边是明楉贴近了自己,软得没劲儿的声音。耳朵像坐过山车,时高时低,听得程闫夏愈发难受。 再加上明楉身上洗衣液的香气浅浅淡淡,但像长了眼睛似的一直往鼻子里钻。程闫夏想忽视都不行。 嵇在桑做在前头笑得灿烂。看看,这不就是一见面就要抱着的俩人。 要说没旧情,他嵇在桑在线吃五只烤鸡、腿。 高颜值小情侣嘛,亲亲热热的别提多养眼了。 程闫夏英挺的眉眼睨他: 养瞎你! 嵇在桑回了个别客气的傻笑:看嘛看嘛,程哥多幸福。 裴予默默别开眼。这傻儿子! —— 到了舅妈家,明楉匆匆上楼。他发尾湿漉漉的沾在脑门,像被扔雨里的小狗狗。 “你这是去干嘛了,你说说你,这么大的雨还出去。”舅妈忙攥着明楉的小胳膊小腿儿将他带进来。 明楉不好意思笑笑,视线掠过周茉,就看到正坐在客厅躺在沙发上玩儿手机的唐稷方。 “表弟。”明楉轻声。 唐稷方诧异看来,紧接着翻个白眼别开脑袋,像见了什么看不得的东西。 “别管他,你看看你衣服都湿了。有没有换洗的衣服,没有我给你拿?”周茉推了推明楉的背,让他先回自己屋里。 明楉忙道:“有,我带了的,谢谢舅妈。” “呵,这是想一直赖在我家不走了呗。” 唐稷方眼睛没从手机上移开,但话里话外都是对明楉的嫌弃。直白得毫不掩饰。 即便是明楉心里再想亲近舅舅一家,但还是那句话,这里不是他自己的家。 他抿了抿唇,轻手轻脚进屋。 待门关上的那一刹,明楉才塌下了自己的肩膀。 少年人现在本就是叛逆的时期,听舅舅说,唐稷方现在跟家里的关系也算不上和谐。再来他这么一个,多少有点搅乱了。 明天周日,已经是可以返校了。明楉坐在床沿想:该回学校了。 “叮咚——” 外面的门铃响了。明楉瞬间起身。唐稷方应当是不会去开门的。 他拉开门出去,果然见到这表弟还潇潇洒洒躺在沙发上。 门铃声歇了,接而又想起啪啪作响的拍门声。比外面的雨点还急促,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儿。 明楉快一步拉开门,见到的却是唐知兰的那张脸。 “啪!” 重重一声,明楉来不及闪躲,被扇得重重撞在玄关。 —— “好啊,胆子大了,敢跑到你舅舅这里来打秋风!!”尖利的声音刺破耳膜,在房间响彻。 门重重一关。 明楉直接被打蒙了。 耳朵响起嘟嘟的轰鸣声,脑子发晕。 周茉听到声音赶忙出来,手里还抓着没晾的衣服:“妈呀!知兰你这是干什么!” 唐稷方连忙爬起来靠在玄关边一脸兴趣地看好戏。 明楉安静得有些反常。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单手捂住火辣辣的脸。没想明白唐知兰怎么就找来的。 脸上越痛,明楉的脑子越清醒。 看刚刚的样子,唐知兰怕是知道了自己在这边才过来的。 “知兰,干什么打孩子,明楉都这么大了,比我们家唐稷方懂事多了。” “你这一巴掌下去,看看,孩子脸都肿了。”周茉拉着明楉起来,眼里全是心疼。 唐知兰看着明楉,眼中像火冒一般。“明楉,你有家家不回。还敢直接在你舅舅家打秋风!” “你知不知道你舅舅还要还房贷,他一个人工作负担全家人的生活!” “你倒好,一声不吭过来吃香的喝辣的!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 唐稷方听着他姑姑一通输出,心里畅快得不行。他笑嘻嘻地看着明楉的惨样子。 就是嘛,这样才对得上那个什么都比自己强的表哥啊。 “知兰!”周茉也气了,“好好的孩子,哪有你说的这么恶劣!” “哼,还不恶劣,你知道他是打了他爸跑出来的吗!”唐知兰一把薅住明楉的手臂,“走,跟我回家!” “既然你不听话,那就在家给我好好待着,省得出来给我招惹是非。” 明楉听着他妈,他亲妈对他不断诋毁的话。眼眶通话,他满是冷漠地甩开唐知兰的手:“我不,我自己舅舅家为什么我不能来!” “我打我爸是他先把我往死里打的,我还手,我错了嘛!” “我不回去,你自己回去!” 明楉急着后退几步,直接进了卧室将自己关在里面。 周茉看着唐知兰抓起扫帚就要开门的样子,一把抓过挡在她面前。脸色也黑了。 “周茉,这是我家,别在这儿闹!” “我教孩子,不叫闹!”唐知兰气势更甚,那严重的气势几乎是要将明楉打死了才松的了手。 “行,我不管你!你等知书回来!看看他说的孩子是对还是错!” “还有,小楉是他接回来的,不是他主动凑上来的!你搞清楚了再说。” 周茉瞪了自己看笑话的儿子一眼,抢过扫帚捏在自己手上。 她也是知道唐知兰这张嘴,一旦说起来,就是个没完没了的。 -- 第21页 她听唐知书的话,那就等他回来说。 唐知兰一听唐知书,周身的气焰像被浇了一盆水,立马冷静下来了。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色不定:“行,等他。” “唐稷方,过来给你姑姑倒点水!”周茉说完,去浴室拿了一根帕子,裹上碎冰带进明楉睡的那屋。 —— 晚上,唐知书加班,九点钟才到家。 他一进屋就见到唐知兰像一尊泥菩萨一样坐在餐桌边,而周茉坐在沙发,边上是正在做作业的明楉。 “怎么了?”唐知书温和问道。 唐知兰见了他,气焰瞬间又冒了上来。但扫过唐知书镜片后不明的眼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话憋了回去。 周茉面上一喜,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明楉只问了一声好之后,又开始写自己的作业。到底是什么样的都无所谓,反正唐知兰只会相信她自己愿意相信的。 几个大人说着,明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好不容易送走了唐知兰,明楉身边响动,他一看发现是他舅舅坐到沙发边了。 “舅舅。”明楉放下笔,看他像是有什么话跟自己说。 即便是在家,唐知书也还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样子。 他捏了捏眉心,轻声道:“小楉啊,你妈妈那个人你也知道,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话不会说,但实际上还是关心你的。” 明楉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舅舅原来也是这样想的吗? 唐知书见他愿意听,眼中夹了几分笑意。“你妈妈已经知道了你上学的事情。” 明楉猛地抬头,眼中是不可置信。 可一接触到唐知书那种大人看孩子不赞同的眼神,心下了然。 大概率就是他舅舅说的。 第13章 明楉有些颓然地低头。 唐知兰知道,就相当于明有林知道,以后……他有得忙了。 唐知书摸摸他的头:“不用担心,她承诺了,不会告诉你爸爸。” “还有,你妈妈说了,会承担你学习的费用。” 明楉绷紧了脸,坚持:“我可以自己……” 唐知书脸色一深,不容反驳:“你还小,钱的担子背不到你身上!” 明楉呼吸一滞,像被驱逐的小猫崽子。葡萄似的眼睛里潜藏的委屈和不服气悄悄收敛。他乖巧道:“我知道了,谢谢舅舅。” 唐知书得了他的妥协,脸上重新带着笑。“听话,这才乖嘛。” “你爸爸那边也不用担心,你弟弟跟你一个学校,我会经常过去看你们。你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平时有事儿跟舅舅说就行。” “知道了吗?”唐知书收回手,对蜷缩在沙发边缘的明楉眼中闪过满意。 “知道了。”明楉答。 他想,或许在大人的眼中,他现在是养不活自己的。 第二天,明楉在舅妈的挽留下也只是匆匆吃过早饭就背着书包往学校去。 上午同样花了时间在学校外面找兼职,等到下午才背着书包进了学校大门。 现在时间还早,林荫道上只能看见小猫三两只。 明楉用手背碰了碰还没完全消肿的脸,尽量走得快一点。大书包松松垮垮挂在他瘦弱的肩膀,像托着重重的龟壳。 “嘿!明楉!” 书包忽然被拉住,力道大得明楉直接后退了一步才稳住。 是邢文。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孔雀。还是那头火红的头发,像爷爷玉米地里的玉米须,张扬又肆意。 “呀,明楉你脸怎么了?” 说着,邢文伸手要来摸。 嵇在桑三个走近的时候就见到两人这副模样。 “你干嘛!”一道声音暴冲而来。 与此同时,明楉瞳孔瞪大急急后退几步。将受伤的脸侧像没人的那一边。 “卧槽!程哥,隔壁的花孔雀调戏你老婆!!” 裴予说完才捂嘴后退一步。 妈的,被老鸡这孙子带歪了! 程闫夏一脸黑线。 到底是什么样的错觉才导致这两个傻子认为明楉就是自己的老婆! 他单身,他未成年! 明楉一听到程闫夏的话猛地转头,双眼一弯,满眼的惊喜几乎凝成实质。 “你们认识?”耳边,又是那道骚包的声音。明楉听着赶忙冲着程闫夏的位置走了几步。 “诶!你跑什么!”邢文立马跟上。 明楉心肝一颤,一步藏在程闫夏的身后,轻轻抓住了他的衣摆。 “嘿!邢文,这是我们程哥的人。”嵇在桑手臂勾过邢文的脖子,哥俩好地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 邢文这玩意儿他还不知道嘛,是圈子里玩儿得最花的那个。最喜欢勾搭漂漂亮亮的人。 裴予本来走在程闫夏的身边,见状也上去走在邢文的另一边。 邢文:妈的,当老子是罪犯嘛。 他偏柔和的五官带着不爽。 前面三个人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明楉仰头看着男生的高大背影,轻轻上前一步。换做是以前,他直接就将额头抵上去了。 但现在,明楉垂睫落在自己手上。 连拉衣服都只能悄悄的,不能让他察觉。 “你还要拉多久?” “没,没拉。”明楉飞快松手,眼中带起澄澜。 -- 第22页 衣摆被拉着,牵动间摩挲着腰,带起酥酥麻麻的痒意。程闫夏不自在的等着他自觉松开,但显然,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他出声提醒,转身看着明楉。正想划开距离,但忽然瞧见他一边脸上不正常的红肿。 上次是青紫,这次…… 视线掠过露在外的细瘦胳膊。 这次换成了脸。 程闫夏冷眸定格在他的脸上。无端烦躁。 “夏、程闫夏同学。”明楉被看得后颈发麻,有些怕。 他想看程闫夏沉默半天想干什么,可又怕看到他脸上的厌恶。 于是两人僵持着,直到明楉肩膀有些疼,他动了动。 “跟我来。”程闫夏说完转身就走。他高,长腿一迈,一步相当于明楉的两步。 明楉本来要去宿舍的,听他的话下意识跟在他的身后。像一只小雏鸡,鹅黄色毛绒绒的,乖乖巧巧。 他也没问去哪儿,满心满眼都是程闫夏的身影。从优越的后脑勺,到修长的脖颈,再到脊背和手。 明楉抿唇。想牵。 可是,不敢。 程闫夏只觉得自己像被盯上了,直白的视线让他浑身像蚂蚁在爬。不爽,脸色就更冷。 他停下,明楉只顾着看他的手,直直撞了上去。 “唔——” 程闫夏不为所动:“快点,走前面。” 明楉揉了揉鼻子,换到前面去。“去哪儿啊?” “直走左转就行。”程闫夏绷紧的身体松了不少。他看着明楉被这个大书包,走路一垮一垮打着后腰。 傻了吧唧的。 “去校医院吗?” 转个弯,“校医院”三个大字直直地闯入眼帘。 “嗯。”身后的嗓音绷着,但低沉悦耳。 明楉轻轻弯了弯眼睛,像抿了一把糖果,甜得漾人。 “难得,今天算是给我开张了。”校医常驻老油条,卫逸穿着个白大褂吊儿郎当出声。 “小不点,过来我瞅瞅。” 明楉看了看站在一边当木头人的程闫夏,踟蹰着过去坐在凳子上。 “啧啧啧,这打得有点重啊。” “这么可爱的小孩,谁下得去手啊。不会是你把,程闫夏小朋友?” “不是!”明楉立马反驳,急切又带着明晃晃的维护。 卫逸轻呵一声:“感情……” “你话怎么这么多!”程闫夏直觉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赶紧看,还有事!” “说说都不行。”卫逸起身在药柜里面翻翻找找。“这个,拿回去擦擦,消肿止痛片也吃点。” “生冷、辛辣、油腻那些别碰。” “可怜哟,这么漂漂亮亮的小脸被打成这样,你对象却不心疼。木头似的,干脆换一个得了。” 明楉轻声:“不换!” 嗯,很坚定。可在接收到程闫夏投来的视线,明楉立马垂下眼睫。小猫没精神了。 还不是呢…… 卫逸冲程闫夏笑得揶揄:“咳咳,行行行,不换,别那么凶嘛。” 他招招手:“慢走不送,下次再来啊!” 明楉:“谢谢。”说完就跟着程闫夏身后走了。 “小样儿!什么时候见过程家大少爷这么关心过别人啊。”卫逸靠在椅背,双腿往桌子上一搭,端的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校医院的小路两边栽种种些紫竹,精瘦但挺直,将头顶迟来的阳光遮住不少。 明楉一路跟着程闫夏的脚步,走得又急又凶,脸上也出现了一抹薄红。 “老,程闫夏同学,谢谢你。”明楉抓着药袋子追上去,跟在程闫夏的侧面。 路窄,本就是适合一个人走的。两边都雅致地围着木质的小腿高的栅栏。 程闫夏:“不用,应该的。” 作为十三班的班长,帮助班级上的同学是理所应当的,是职位的责任,而非他自己的责任。 所以,程闫夏站定。明楉急急止步。 他眼看着高如竹的程闫夏冲着他倾身而来,深邃的五官越来越近。他眼神疏离,压迫又夹着威胁:“你……” 明楉看着陌生的表情,瘪着嘴脚步后退。 “啊!老唔——” 脚后跟撞上栅栏,惯性后仰。 程闫夏眼睛一颤。眼疾手快,手臂直接勾住后仰的人利落往跟前一带。 明楉撞入他的怀中。 程闫夏本想立马推开,但明楉身上的书包紧接着一撞。 明楉唔地一声,更深地揉入他的怀抱。他双手无措地捏紧男生的衣襟。像是不够一般,又一把抱住程闫夏的腰,带着强烈的后怕往他的怀里钻。 直到鼻尖嗅如大量的熟悉香味,明楉像打蔫儿的花苗,停了下来。 胸膛紧贴,程闫夏心中地动山摇。 他看着挤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人,抬起来的手臂缓缓放下。黑色的瞳仁紧盯着明楉,像暗中窥视的狼。 明楉下意识贴脸蹭了蹭,接着一僵。 程闫夏迅速抽离,撇开头冷声道:“抱够了吗?” 明楉瘪嘴,他想说没有。但双手自觉落下垂在身侧。“谢谢。” “嗯。”说完,不理会明楉,程闫夏迅速离开。 他觉得自己脑子抽了,不然怎么会将人带到校医院来。 他又不是没长脑子没长腿。 -- 第23页 程闫夏脸色愈沉:多管闲事! 明楉闷哼一声,跺着脚往去宿舍的那条路走去。像跟地砖有多大仇似的。 “同学就同学!” 竹林伴着风发出细碎的空吟,细长的叶片飘落在两人站过的栅栏处,隐约能见到一抹灰色的痕迹。 是同学之间互帮互助的证明! 第14章 晚上,明楉的脸或多或少得到了同学们的关注。 班上安静得滴针可闻,但八卦群里却打得火热。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明楉的脸被打了。” “小道消息,今天下午有同学看见明楉跟程大佬去小树林了。” 这是方启行发的。他的目的在于激起民愤,拉动群众一起谴责程闫夏的霸道行径。保护他的同桌。 “没看到别乱说,我们班长从来没做过欺负人的事情!” “不对,咱们一开学的时候明楉楉不就是被程大佬弄哭了吗?” “还有还有,上次放假,小可怜一个人坐在阶梯那边看着程大佬他们打球,肯定是被叫过去守着的。” “还有还有,程老大直接搬了桌子让小可怜坐在他后面,随时听从他的差遣。” “呜呜呜,我的小崽崽好可怜……” “不可能!程大佬可从来没做过打人的事儿!” “呵呵,你们怕是忘了,前校霸的事儿吧……” 这话一出,全体噤言。 当事人小可怜明楉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些看向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怪异。 像看一个没爹没娘的小乞丐,满满的心疼跟怜悯。 明楉细眉一皱,像只小螃蟹,默默往角落里挪了挪。继续抱着自己的书学习。 “看吧看吧,小可怜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都要往角落里缩着。这就是最常见的心理收了压迫的表现。” “是哦……” “好可怜哦……” “……” 经由一系列的猜测以及某些当事人的说法,明楉作为程闫夏的小跟班及欺负的对象,获得了同学们的一致同情。 阿弥陀佛! “叫不叫老师去说说?” “摁头?jpg” “好了好了,下一个八卦。搓手手.jpg” —— 没过几天,明楉脸上的伤完全好了。 楚娇娇抬起明楉的下巴左右转转,嘴上啧啧不停:“看看,看看,还是那么的天生丽质。” “你羡慕?”同桌张蒙蒙道。 明楉不好意思地撤回自己的下巴,将手上的卷子给她。 鉴于班上对于某同学打了某同学的谣言,明楉跟程闫夏被请进了办公室了解情况,随后被放回来并带了几个科目的卷子回来发。 结果明楉到门口就被楚娇娇绊住了脚。然后被她拎着仔仔细细检查了脸上一遍。 程闫夏站在明楉的身后,就这么被堵住了去路。 他眼睁睁看着楚娇娇上手,还想摸两下,手不受控制地抓着明楉往后一扯。 明楉直直撞在他的胸膛,回头间眼里的惊恐被前排几个看得明明白白。 事实再一次证明,明楉怕程闫夏,他被欺负了。 楚娇娇收回手,轻哼一声:“楉楉呀,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帮你哦。” 打不过,但是她会很多阴招啊。 明楉指尖微动,看着程闫夏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轻轻道:“没有困难,谢谢娇娇。” 程闫夏松手,眼神晦暗不明。“挡路了。” “啊?”明楉满了一拍反应过来,赶忙往前排桌子处让了让,“哦,好的。” 程闫夏看着楚娇娇又即将搭上明楉肩膀的手,脑子一抽,大手卡着明楉的脖子就往前带了几步。 掌心的触感滑腻,像丝绸一样又带着温热。 程闫夏心一惊,急速撤了手。 像被烫到了一般,动作幅度极大,看起来就是要冲着明楉打下去。 “吓!”台下所有同学下意识出声,然后汇成一道具有冲击性的震慑嗓音。 程闫夏浓眉一皱。轻啧了一声绕过明楉下去。徒留被数个眼神关心的明楉在讲台上不知所措。 明楉脚趾紧紧蜷缩,然后飞快将各科的试卷给了课代表,紧跟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前倾,手臂搭在桌子上,想抓住前面的人。但桌子却像河一样隔开了两人。 明楉慢慢趴在桌上,像小狗一样,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程闫夏,期望他再拉着自己一下。 捏捏脖子或者拉拉手腕,都是可以的。 唯独所有同学面色带怜悯: 明楉好可怜啊…… 程闫夏嗖嗖冒着冷气,也不知道谁招他惹他了。搞得他前面两个多动症都不敢犯。愣生生地比谁更像木头。 嵇在桑跟裴予眼珠子转得贼快,视线相触那一瞬间,两人脑门上的灯泡忽然一闪。 灵光乍现! 卧槽! 不会是,吃醋了吧…… —— 就在嵇在桑两人猜测出于全班截然不同的答案时,没等说话就上课了。 午饭前的最后一节课,耗费了不少脑细胞的少男少女们已经饿红了眼睛。 幸好是温圆的课,她顶着几十双炽热的眼神提前几分钟将课程讲完。 在铃声炸响之时,手一挥。 高二十三班一群饿狼破风而出,三两结伴往食堂跑去。害怕迟了一秒,就被人抢光了似的。 -- 第24页 而剩下的一部分有其他安排的,招呼上三两朋友,往提前订好位置的地方去。 一楼二楼堂食,三楼小炒特色,四楼定制。还有外面的各大酒店饭馆,端看学生怎么吃。 楼上,程闫夏几个不慌不忙起身。 嵇在桑跟裴予商量,为了给程闫夏压压惊,安慰他受伤的小心灵,花巨资提前在外面订好了包厢,就等着程哥赏个脸去。 所以一行人不像下面那群乌压压的沙丁鱼,奔涌着冲向食堂。 而那群人中,程闫夏随眼一扫就看到了夹在其中艰难奔跑的明楉。 他被方启行拉着,像一只笨拙的螃蟹斜着往前,宽大的校服被灌入了融了食堂饭菜味的风,成了个一摇一摆的笨企鹅。 “程哥!程哥!看什么呢!” “快快快,干饭去!我饿了!” 程闫夏冲着急吼吼的嵇在桑扬眉:“不是说请我的,你着急什么?” 嵇在桑与裴予对视一眼,一个嚎一个拉人: “哥,我亲哥!我饿了,求你了快点吧!” 程闫夏这才不紧不慢从走廊上离开。 —— 食堂二楼。 明楉换了一荤一素两个菜,跟方启行组队吃饭,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一个楚娇娇。 “楉楉啊,你吃这点能行吗?” 楚娇娇对比了一下自己碗里的红烧鱼、糖醋排骨、大鸡腿,再看看明楉那碗中拳头大的一坨饭、一个炒莲藕,一个辣子鸡丁。差太多。 明楉被她夸张的语气逗得轻笑,两边的酒窝浅浅的,酿出了一捧甜的蜜。 “我够了的。”正好是他的食量,吃得干干净净能有八分饱。这是以前养成的习惯。 明楉笑着笑着,慢慢低头挑了一筷子米饭放进嘴里。浓密的长睫垂着,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以前,他一身的毛病。 胃病就是其中的一种。吃不得硬一点的食物,甚至不好消化的青菜,吃进去立马疼得死去活来,必须要催吐才能好些。 后来遇到程闫夏,好好养着,身体支撑久了那么一点时间,也养出了吃饭的习惯。 七八分饱,细嚼慢咽,都是程闫夏要求的。 没想到,他倒是不知不觉间也保留了这些习惯。 “楉楉你尝尝我这糖醋排骨,很好吃的。”楚娇娇将餐盘往明楉跟前推了推,“尝尝?” 方启行见状照做:“明楉,红烧肉也好吃,你也试试?” 明楉心中的沮丧一下子被压了下去,他好笑着看着他俩像喂崽一样的动作。声音温软:“谢谢,下次尝尝好吗?” 楚娇娇失落的脸色一下子舒展,容光焕发也就如此。 “哎呀我说明楉,原来你在学校是捡别人吃的啊。” 刺耳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像是怕这边听不见似的,还刻意加大了音量,“呐,我吃剩下的,你要不要来点儿?” 楚娇娇离得最近,那讥讽的语气直接让她这个当妈的炸了。 她抓着筷子就想往对面扔,明楉见状忽然按住他的手。“娇娇,别。” 方启行面色不善:“你谁啊,这么没素质。” “呵,那明楉跑我家白吃白喝就有素质。”唐稷方端着餐盘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 明楉站起来,挡在自己朋友前面。“表弟,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那不是请表哥你吃饭吗?” “给!”唐稷方将餐盘往前一递,里面的剩饭剩菜差点倒出来。 “你他妈的脑子有毛病。”楚娇娇抓着明楉往后一扯,简单得像拎个小鸡仔似的。方启行悄悄摸摸掏出手机拍照录音,保留证据。 “你谁,我跟明楉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插手。” 楚娇娇嗤笑,张扬的眉眼明艳而霸道:“你他娘的有毛病,这么中二的挑衅。” 唐稷方脸一下子垮了,看着尖酸刻薄。 站在楚娇娇侧面的明楉想:倒是跟唐知兰有几分相似。 但楚娇娇是自己的朋友,明楉不希望她插手进来招惹这些麻烦。 明楉拉拉楚娇娇的衣服,刚想让她坐下。结果唐稷方一爪子往楚娇娇肩膀招呼来。 明楉见状冲出去就是一撞。 唐稷方没什么准备,人后退几步站稳,人没倒但餐盘直接倒在身上。 汤汤水水黏在手上,滑腻腻的全是味儿。他嫌恶着直甩手。气急败坏: “明楉!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朋友打我你竟然还帮忙!” “亏得我爸还让我好好看着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唐稷方没见过这样的明楉,眼睛里又惊又怒。 他敢欺负明楉,仗着就是明楉包子脾气。 从小到大欺负惯了,而且他姑姑每次都偏向他,所以他是见到明楉就喜欢去踩几脚。但没想到还有一天能看到他反抗。 唐稷方不服气,脸色狰狞着冲上来,拳头握紧了指着明楉的脑袋打。 方启行双眼一瞪,冲着人多的地方大吼:“老师啊!有人闹事!” 第15章 唐稷方身后的男生几步错开,进了人群。徒留众目睽睽之下还举着拳头的唐稷方。 他咬了咬牙,威胁似的看着明楉道:“你好样的!我告诉我爸去!” “以我看你还敢不敢来我家!” -- 第25页 说完抓着餐盘就跑。 “好了,我录上了。”方启行收了手机,咂吧着嘴坐下。 明楉跟楚娇娇对视一眼,纷纷笑开。 小胖墩儿甩了甩头:“看我干什么,吃饭吃饭。” “明楉,那真是你表弟啊?”方启行凑近明楉,一有八卦就止不住打听的嘴巴。 明楉点点头,脸上没有半点差点被欺负的表情。 楚娇娇撇撇嘴:“也不怎么样。” 楚娇娇还以为明楉家出一个乖乖巧巧的明楉就能出一大群这样的,但是显然是她妄想了。 “嗯,被我舅舅家惯坏了。”明楉轻声道。 放在以前,对于唐稷方他一向是能避则避。一来,唐知兰会无条件护着他;二来,他打不过。 但现在想想,以前恨不能捧在手心珍惜的东西,对他而言…… 或许就不值得珍惜。 所以,小心翼翼的维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征服他家程闫夏来得好。 明楉笑笑,温声催促着:“快吃饭哟,等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楚娇娇两个看他脸色还好,这才放心扒饭。 吃饭的一个小小插曲并没有给明楉带来什么影响,倒是在宿舍洗了衣服回去的时候在楼梯上遇到了程闫夏。 他走在明楉的前面,一步两个阶梯,长腿迈得潇洒。 明楉一见着他,那嘴角瞬间就瘪了瘪。巴巴的站在原地,无声诉说着自己被欺负了。 要告状! 程闫夏早在明楉盯着他看的时候,那不自在感就上来了。 他身子一转,抱臂靠在墙上。长腿一伸一曲,但眼神愈发凶。 两人无声对视。 明楉想挪步上去,但见着程闫夏嫌弃又冷漠的眼光,瞬间变得没有勇气。 抱也不让抱,拉也不让拉,连看一下都不给。 哪有这么吝啬的同学! 明楉被程闫夏惯得小脾气出来,执拗得看着他,大有不罢休的架势。 好半响,程闫夏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利落转身。 大热的天气,倒是直接成了一个人形的冷气制造机器。 明楉紧随其后,追了几步,小脾气也没了。 程闫夏!你等着! 拐角处,一直等着他俩走的同班同学拍着胸口出来。 “呼——我的妈,好险啊。” “我刚刚亲眼见证程大佬威胁明小楉。” “怎么威胁?” “冷气,眼神,特别可怕!” 方启行听了一耳朵回来,忙放下水杯凑到明楉身边。一脸的担忧:“程老大又欺负你了?” 明楉摇摇头,蔫头巴脑的。 “哎!你这个不争气的,他威胁你,你就威胁回去!” “大不了,你把你自己赔给他。” 明楉唉声叹气:“我想,他也不会要的。” “咳咳,让一让哈——” 妖声妖气的,是嵇在桑。 明楉瞄了一眼,却看到了程闫夏。 也不知道刚刚转个弯儿不见的人去了哪儿,回来的时候冷气化为了实质,飕飕地往脸上割。 好看的眉眼也阴沉沉的吓人,薄唇紧抿,不知道的还以为欠他钱了呢。 明楉吸吸鼻子,闭紧了嘴巴,又臊着脸可怜巴巴往靠墙的一面缩了缩。 “凶我!” “看我以后怎么凶回去!” 明楉记仇,尤其记程闫夏的。好的坏的,只要是关于他的他都记得。 程闫夏看着明楉缓缓自脖颈升起来的红色,像朝霞,映照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他扫过一眼就将视线落在方启行头顶,声音冷萃:“少搅和。” 方启行连连点头:“是是是,知道了程哥!”  怂得像鹌鹑精转世,哪有刚刚的神气样子。 嵇在桑跟裴予对视一眼。 看看,是吃醋吧! 几人落座,裴予连忙掏出手机,笑得贱兮兮:“咱要不要帮他俩和好?” “天天儿脾气这么暴躁,迟早要变得丑兮兮的。还坏了咱俩的生存环境。” 嵇在桑瞪着眼珠子,黑爪子在手机上打得噼里啪啦的。 “怎么帮?” 他俩已经坚定地认为程闫夏跟明楉就是在他们兄弟情之中漏了个缝缝出来,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搞上了。 等他俩察觉到的时候,这两人已经由甜甜蜜蜜转移到情深。 作为兄弟,眼睁睁看着程闫夏挖肝流泪,孤枕难眠,那不行! “嘿嘿,刚巧,程哥不是看不惯他老婆被欺负嘛!今天食堂的事儿,你知道不?” 嵇在桑懵:“啥事儿?” “链接,自己看!” “咱们只要告诉程哥他老婆被欺负了,他肯定会帮忙。到时候,我们只要告诉明楉这男人背后的付出。再渲染一下下。嘿嘿……” “嘿嘿……” 程闫夏趴在桌子上,眼底下微青。难得吃饱了有了睡意,接着被前面俩损货阴笑的声音弄得一激灵。 “闭嘴!”他踢了一下前面的凳子。 “好的哥!” 程闫夏换了一侧,面对着窗趴着。上面模糊的影子一动不动,不一会儿,睡意再次袭来。朦胧的桃花眼缓缓闭上。 明楉侧头,极难地在窗户上辨认出程闫夏的脸。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 第26页 就算是这样,也是好看的。 明楉笑着将脸贴在手背,脸肉鼓起,白皙但少了几分红润。蹭了蹭手背,也跟着程闫夏的样子闭眼午睡。 下午课上完,走读生该回家的回家。 几个朋友都走读,所以只有明楉一个人去食堂吃饭,然后回来继续上自习。 坐下时,天边的晚霞卷着白软的云,上演了一幕幕绚烂的火烧云。 明楉看够了,心情很好地低头做今天的作业。 等抬头时,天色举着画板,已经在他不知所觉的时候悄悄将云层揉进了墨色里。 天黑了。 明楉笑笑,酒窝时隐时现。 在下课铃响起时,他转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唐稷方。脸上的笑瞬间散了。 知道是来找他的,明楉悄悄咬了咬唇悄声从后门出去。 “表弟,有什么事吗?” 唐稷方一脸屈辱,跟唐知书五分相像的脸上红得发黑。他怒目圆瞪,像一下子就要对着明楉打来。 明楉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不知道他哪根儿筋搭错了。“你有什么事儿?” 唐稷方梗着脖子,气势更甚:“对不起!” 说完就跑,明楉直接被那熊吼一样的声音震得麻了。 他呆呆地用手摸了下脸,眉头一皱:“难道舅舅知道了?” “咳咳,亲爱的楉楉,你是在等我吗?” 又是那熟悉的妖怪的声音。 明楉飞快摇头,直接跑进教室。 邢文西子捧胸:“唔,你好伤我心。” 明楉回身,只见邢文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驼背塌腰,泫然欲泣。 辣眼睛! 他飞快转身。毛病还是进医院看看的好。 邢文见着他的嫌弃,嗤笑一声侧靠在后门,双手一抱,曲腿靠着头耍帅。 他不过是觉得这个小可怜看起来很好玩儿的样子,想交个朋友而已,但好像人家有点不待见他。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火红的头发都阻挡不了他表达出来的沮丧。 “同学,让让。” 邢文:#¥%@#……看不清老子在撩人吗! “你挡道了!”耳聋了吗?! —— 时间回到下午放学。 程闫夏拎着书包,回家的脚步一拐,被嵇在桑两个又拉到球场去了。 待打完半场,程闫夏站定,额头上挂着些汗珠展示了鬓角,他喝了一口水显得放松了几分。 “说吧,你俩什么事儿?” 嵇在桑:“啊?什么事儿?” 裴予见他像个二愣子,傻兮兮的,忙用手肘撞了一下他。“快说啊,什么事儿?” “和好——”裴予背对程闫夏,冲着嵇在桑挤眉弄眼。 嵇在桑长长地哦了一声,贼兮兮地扒拉开身前的裴予,然后凑近程闫夏。 他一身的汗,比起程闫夏来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程闫夏用瓶子抵住嵇在桑前进的步伐:“就这样说。” “程哥,你嫌弃我,呜呜……” “不说算了。” “说!你老婆的事儿!你不想知道吗?”嵇在桑像一只喔喔叫的大公鸡,噼里啪啦一通输出。 最后总结道:“太惨了,吃那么难吃的菜就算了,还要被亲表弟说捡剩饭吃。” 程闫夏听完,放了瓶子抓起球进场。 “诶!程哥!你不帮人家出出气?” 裴予一巴掌扣住嵇在桑的脑子,像带球一样抓着凑近:“你笨啊,没准程哥已经在想怎么收拾人了。” 程闫夏看着他俩:“不打了?” “打啊!怎么不打!”嵇在桑脖子一缩。他脑门上顶着大大的问号:怎么有点冷呢? 裴予奸笑:不舒服了吧。 按照他对从小一起玩儿的程闫夏的理解,凡是能激起他情绪反映的,一般都在他心里占了几分位置。何况是还给抱,给弄脏衣裳,顺带送校医院…… 没有鬼,他裴予倒着绣花。 一场球打完,裴予跟嵇在桑哥俩好的勾肩搭背走着。两个头挨着头,嘀嘀咕咕。 “你说程哥会去吗?” “为什么不,他就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 “我刚刚是不是把事情夸大了啊?” 裴予慈爱地摸了摸自己儿砸的脑瓜子,带着老父亲般的欣慰:“非常好,不是一般的好。” “他那表弟住校是吧,咱要不先给他绑过来?”嵇在桑喜欢帮朋友与做好准备工作,接着站在一边慢慢欣赏。就像校霸那事儿一样。 “也不是不行。”裴予又拍拍嵇在桑的脑瓜子,“孺子可教也!” “那我去?” “我有点事,你们先走。”两人身后的响起冰凌折断的冷峭声。 “嘘,儿砸咱先不说话。”裴予松手,看着程闫夏往校门口的超市去。 “我是你爹!你别……唔!” 裴予眼尾勾出褶子,压低嵇在桑的脖子远远跟上程闫夏。一米八八的个子,在一堆下课出来卖东西的人中极好辨认。 “有情况。” 第16章 学校超市; 程闫夏将手机拿出来。上面是个男生的照片,浏览页面上显示的是学校的论坛。 收了手机,他打篮球消下去的情绪又在看到论坛内容时跑了上来。 要是不解决,就他那睡眠质量,今晚指定坐窗对月一整晚。 -- 第27页 桃花眼在灯光下潋滟生华,程闫夏扫过里面来往的人群,最后定格在一个长相斯文犹如小白脸的男生身上。 其实人家只是白了点,男子气概还是有的。  他长腿一迈,脑中反复循环嵇在桑的话。 “小可怜直接被要求吃剩饭。” “还在他舅舅家寄人篱下哟,吃也吃不饱,穿得衣服都洗得发白了。还有啊,没准身上的伤就是在他家弄出来的。” “你想想他脸上的巴掌,才好不久。这次要是回去,再来怕是……” 程闫夏嘴角翘了翘。 “唐稷方?” 身姿颀长的男生直接将人堵在货架,似笑非笑,但周身的气势却令人恐怖。 “哇哦看吧看吧,我说他俩是一对!证实了吧!” “嘘,闭嘴看!” 唐稷方见是程闫夏,学校无人不认识的。他脑袋一懵,接着心中发慌。 人家还没问呢,他出口的话就开始抖:“程,程哥。” “是你。”程闫夏脸色不怎么好看。 跟前的男生一米八的个子,见人就怂。塌肩佝背的,明楉也能被这样的人欺负。 他心中燃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明楉是你表哥?” “我们班的人,容不得外班的欺负。” 唐稷方一听到明楉的名字,脸色瞬间难看得像吃了过期的大白菜。他双手握拳,又惊又怕。没想到,明楉居然搭上了这条船。 “别招惹十三班的人,知道吗。还有,明天之前去道个歉。”程闫夏眼皮微掀,“听懂了?” “好,好的程……哥。” 男生说完就走,唐稷方紧紧咬牙。“明楉,能耐了啊。” “你好啊。” 裴予和嵇在桑探出头,对着他招招手。 唐稷方脸色几经变换,脸皮子都扯皱了。“你,你好。” 两个程闫夏的狗腿子。 妈的! 打完招呼的两人迅速撤退,以跑一百米的速度直奔校门外。 接着一个看天一个看地,等到程闫夏出来时,纷纷感慨:“程哥!你买的东西呢?” 程闫夏眼神在二人身上掠过,声音自如:“吃完了。” “哦——” “哎,儿砸,你以后有了媳妇儿不要忘了兄弟啊……” 嵇在桑:“狗东西,你今天占了我多少次便宜了!” 程闫夏上车的脚一顿,徐徐看过二人。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刺耳。 还有,他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程闫夏双手抱臂,坐靠进去。光影只照到他的下颚,上半张脸黑沉沉的。 只是班长的职责而已。 —— 九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日子催着赶着,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国庆节。 明楉提心吊胆了一个月也没见到明有林来学校,现下放假,他总算能缓缓了。 放假那天,明楉照样在篮球场外的台阶上坐着。不过不单单是看着程闫夏,还有等着楚娇娇跟方启行过来带他练球。 “我说程哥,你是不是有事儿啊,每周放假约球你都心不在焉的。” 跟程闫夏打篮球的,一堆的杂毛。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反正怎么夸张怎么来。说话的,就是被程闫夏揍了的前校霸赵三思。 程闫夏看着赵三思的娃娃脸,随口道:“心不在焉也没见你打过我。” 赵三思瞬间怒了:“嘿!我就不信了,再比一场!” “不比了,累了。” “程哥你不行!” 程闫夏哼笑,没说什么从人群中出去,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明楉,你舅舅找你!” 余光范围中的人绯红着一张脸,噔噔噔从自己跟前跑过。 程闫夏放下手上的水,单手撑着下颚闲闲看着篮球场。对刻意从自己面前跑过,还眼睛晶亮地看了自己一眼的明楉视而不见。 没跑几步,明楉就停在旁边。 程闫夏坐着的地方是一棵几人粗的黄角树,花坛是圆形的围了其一圈。明楉跟他那个舅舅就在与他相隔四分之一花坛周长的地方。 “舅舅,你怎么来了?”明楉气喘吁吁的,话里话外都是高兴,“舅舅?” 程闫夏察觉有人看他,转身即瞧见是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目光对视,那男人牵起一抹温和的笑向他点了点头。 程闫夏扫过笑得灿烂的明楉,将视线收回。 唐知书推了推镜片,虚虚地拍了下明楉的头。“听你妈说,你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 明楉一听,像个小豆苗一样耷拉了叶片。呐呐道:“舅舅,我不想回去。” 他瞥了瞥程闫夏,压低了声音:“舅舅,我们去那边说吧。” “我在跟朋友学习打篮球呢。”明楉尽量让声音扬起一点。 唐知书像对待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双目柔和又包容。他温声道:“那你国庆也不回?” 程闫夏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烦闷。问东问西,不喜欢还要问。事儿多! 这笨蛋也是,脑子也不知道转转,快直接落进人家窝里了。 明楉果断被转移注意力,捏着手指乖巧答话:“我还是跟以前一样。” 唐知书长叹一声,用一种柔和又不赞同的语气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在外面呆久了,邻里邻居会怎么想你的父母。而且国庆节那么长,一直待在外面不好。” -- 第28页 没等明楉反驳,他继续道: “舅舅知道你不喜欢回家,所以我来接你去我们家玩儿几天,最后一天你就回家看看你爸妈就行,好不好?” “可是……”明楉鼓起勇气,“可是我、” “没有可是。”唐知书面上强势了一瞬,“你要是不回家,你让邻里怎么说你,你爷爷教了你十年就教成这样?” 他见明楉低头沉默,又柔和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家里还有表弟跟你一起玩儿,要是你想出去,还可以跟舅妈一起。” “你舅妈也好久没出去放松放松了。” “我过去出差,你就当是帮我陪着她……” 程闫夏心中嗤笑。怪说不得在家一身伤,没准就是这舅舅纵容的。 “你不回家没地方去,麻烦人家不好。明楉,听话。” 明楉急得眼眶憋红了。他掐住手心,不是爷爷没教好,不会招邻居闲话,弟弟也不会跟他玩儿,还有……舅妈明明只想舅舅陪着的。 他想拒绝,他不喜欢舅舅这样说。 可是舅舅对他最好,明楉紧紧咬住唇。余光扫见短短时间里已经换了好多个姿势的程闫夏。他不知怎么有了底气。 明楉抬头坚定道:“舅舅,我不去了,谢谢舅舅来找我。” “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的。爷爷教我不能不信守承诺,舅舅也希望我当个诚信的人,对吗?” 明楉一口气说完,然后几步跑开:“舅舅,我朋友还在等我,你先回去吧。” 程闫夏手指点着瓷砖:还不算蠢。 抬眼,见唐知书迅速将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程闫夏拍着手站起,心情难得好了那么几分。 唐知书见着越来越远的明楉,像个长辈一样摇头笑笑:“大了啊,不乖了。” 说着,他打了个电话,随后离开。 明楉察觉到头一次因为自己的坚持而成功主导自己的事儿而有些高兴。双眼轻弯,成了细小的月牙。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楚娇娇将球递给他。 明楉摇摇头,又看了眼背着书包打算走了的程闫夏。“没事,就是不用去舅舅家了。” 楚娇娇心中一痛:原来论坛上说的小可怜在他舅舅家被欺负是真的。 方启行也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明楉抿嘴,噗嗤一笑。 少年人的情绪,总是这么容易猜出来。 他道:“我只是不想麻烦他们而已。而且我国庆节兼职那边正是忙的时候呢。” 明楉兼职的事,方启行两个都是知道的。在山脚下的一家炸鸡店,他们家的炸鸡味道好,几乎一放学,那家店门口就会挤满了人。 “也是。”楚娇娇放了心,“对了,你知道咱们班长十月四号那天生日吗?” 明楉理所当然地道:“我知道。” “那就好。那那天你会去吗?”方启行紧接着道。 “去?”明楉没懂。 “你不知道吗?班长在群里发了消息,他请客,在南山酒店。” 明楉一怔。他手机除了能接打个电话,其余的功能都不能用。平时群里有什么通知,他都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所以去嘛?” “时间几点?”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早上九点开始。”方启明眉毛拧成麻花,“哎,这就是送上门找欺负。” 楚娇娇巴掌给他掀开。“你知道个屁,要是不去,被程闫夏记恨上了怎么办!” 明楉轻叹一声,他本来还在想怎么给程闫夏庆生呢。这不,机会送上门了。 “你们别猜了,他没欺负我。” “嗯嗯,知道知道。”这俩双双点头,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明楉这么说,肯定是被威胁了。  中二时期,谁没个当大侠拯救他人于危难中的梦想。 明楉左右肩膀各搭一只手:“四号,我们跟你一起走。” 人多,总不能光明正大地被收拾了吧。 明楉只当他们想结伴,他想了想,还是回去直接将假请了。 他的生日,他想去。 第17章 四号一到,明楉换上自己最新的衣服。上白下黑,再加上一双小白鞋,简简单单但看着干净清爽。 明楉住在店里,顺带也守着店里的东西。 下楼时,店长已经忙起来了。明楉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就被一个揉脑袋。他理了理头发,腼腆地带着自己的礼物出门。 八点半,明楉在学校外的车站跟方启行他们会合。九点之前,一行人抵达了南山酒店,也就是程家旗下的五星级酒店。 十七岁的生日宴,程家按照程闫夏的意思没有大办,只是在酒店弄了个小型的宴会。 明楉仰头看了看这个十几年后依旧名声响当当的酒店,捏紧手上的东西跟随楚娇娇进门。 “程哥不愧是程哥,一年请我们来一次。” 到了宴会厅,明楉粗粗一扫,班上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半穿的是西装小礼服。 “一年来一次?”明楉棕黑色的瞳孔干净又迷惘。 “嗯哼,去年也来了。”楚娇娇道,“哦,你当时不是我们十三班的,所以不知道也有可能。” 上辈子学生时代的记忆模糊不清。所以当初在班上遇到程闫夏的时候,明楉心中满是震惊。 -- 第29页 学校的事,在他此后十年的按部就班又陷入囹圄的生活里,早已经被磨得看不见影子。 “走,别愣着,先去送了礼物再说。” 明楉瞧着装潢精致的宴会大厅,愈发攥紧了手中的礼物。 他看着处在人群中央的程闫夏。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贴合着他的身形,笔挺而逸然。依旧是可望不可即。 这一刻,明楉知道了他们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这是横亘在现实的东西,是他自己轻易跨不去的鸿沟。 而不像程闫夏,轻轻一捞,就捞起来他后面最幸福的五年。 明楉忽然有些不确定。 不确定这辈子,他唯一所牵挂的到底是不是最终属于他的。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肩膀被猛地一拍,明楉脚步后错,猛地跌倒在沙发上。 “邢文?” “嗯哼。”邢文穿着一身骚包的蓝色西装,“还记得我,不错不错。” 邢文笑着躬身,看着明楉像只小虾米一样蜷缩在一起。 “卧槽!程哥!你老婆要被猪拱了!” —— 邢文跟着他爸来的,只不过大人在一个宴会厅,他们这些在另一边。 他长得高,直接弯腰对着明楉,就像将他故意堵在沙发一样。 程闫夏几个刚好坐在他们的对面,直接将邢文扒拉明楉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看,怎么不安好心! 程闫夏听见嵇在桑的声音下意识看向明楉。 裴予挑眉:看看,都不用找就知道人在哪儿。 “不去?”裴予问。 嵇在桑没裴予这么冷静,相比起来他就是一只躁动的猴儿,上蹿下跳:“程哥,快啊快啊,那狗崽子要亲上去了!” “哎哟,看不见明楉了,完全被挡住了!” “程哥!程哥!快!” 催促的声音如急促的锣鼓声,搅乱程闫夏的心绪。理智与冷静顷刻间荡然无存。 程闫夏噌的一下站起,瞪了看好戏的两个人。沿着光线暗淡的地方过去,那长腿迈得看着是不急不缓的,但转眼就到了正对面。 这边灯光几乎没有,是专供休息的沙发。明楉待在这里也正常。 邢文看着他已经缩在沙发的角落,他好心情地道:“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你起来,我带你出去玩儿啊。反正这里也不好玩儿。” 邢文说着就要上手去拉。 而明楉整个人埋头,双手圈抱住自己。没给一个反应。 程闫夏在邢文就要挨到明楉时,一股郁气袭上心头,脚步一快,手臂迅速将邢文的手挡开。 他不顾邢文的怒意,拧着眉头对明楉道:“起来,困了我给你开个房间睡。” “老公?” 程闫夏听到熟悉的称呼喉咙一哽。可紧接着就被声线中的颤音给吸引了心神。 软趴趴的没什么精神气,颤颤巍巍。刚出壳的鸡崽子叫声都把他有劲儿。 他没理,反而是一双将目光投向一旁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兴趣的邢文。 邢文:“程闫夏,老什么?” 见问不出什么,邢文灿烂一笑:“我跟他也是朋友。” 程闫夏:“嗯,他可能是被你吓到了。” 邢文轻啧一声,借着朦胧的光线只能看见黑色沙发上,那一截细白的脖颈在发丝下尤其的滑嫩。若不是程闫夏,他或许都将手放上去试试了。 少年人的好奇,毫不收敛。但也不是人人都像邢文一样,不知道分寸。 一直等到邢文离开,程闫夏才继续喊人。 “起来。”程闫夏看他手脚蜷缩,完全是一副保护自己的姿态。 喉咙微动,说出的话转了个弯,“跟我来。” 见他还不动,程闫夏终于伸手戳了戳明楉的头顶那个发旋。“明楉,快点。” “程闫夏同学?”明楉声音艰涩。像年久失修的机器。 就着一会儿的时间,从跟朋友玩儿球的阳光小伙子变成了受气包。 程闫夏不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声音略带了些催促意味。 “你低着头喊我还不如抬头看一眼,哪儿养成的习惯。” 明楉确定是程闫夏之后,绷紧的脊背悄然放松。他半眯着眼睛,脸在手臂上蹭了蹭。 从他的视角,刚好能够清晰地看见男生站在自己的前面。完完全全在自己与其他人之间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 明楉很喜欢这样。 他敛去轻而易举就能被影响的情绪,进而巴望向程闫夏。 又是那样的眼神,细细密密笼了一层网面罩住了全身。程闫夏极度不自在,而眼神就愈发的冷。 明楉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对程闫夏极度熟悉的他见着那含了秋霜的眸子就知道他是耐不住了。 明楉弯了弯眼睛,轻声道:“程闫夏,生日快乐。” “谢谢。”慢了半拍的回应,程闫夏声线平静,“不舒服就跟我走。” 说完,他立马转身。 明楉站起来连忙跟上。情绪应激,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唯独前面走着的人,是身心的全部寄托。走不动也要紧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明楉像个小尾巴,全程乖巧又安静。 等到电梯门关上,他才后退一步靠着,将视线重新落在身前人的身上。 -- 第30页 高高的。明楉眼睛估量,自己现在只能到他的胸膛。 不对。 他悄悄地将脚跟贴着电梯,像量身高一样脊背肩膀抵着,站得笔直。仿佛有个半厘米的误差都不行。 程闫夏看着跟前反光的墙,眸子涟漪。 小矮子。 电梯很快到了,程闫夏率先出去,嘴上不停:“有什么事叫我或者直接叫服务员,给你带到后,我要下去招待客人。” 明楉闷闷点头,惯性使然直接转向上辈子常去的那间。 等到程闫夏都站在一旁紧紧观察他时,明楉手一抖。“怎么了?” 他有种被探究的感觉。明楉只觉被他再看下去,上辈子的事儿都能被扒出来。 “嗯,不是那个房间。” “哦,好!”明楉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站在那被看了一分钟之久。 再往前走了十多米,程闫夏打开门。 “你现在这里休息,有事儿直接电话找服务员。吃饭什么的都可以。” “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二点,什么时候想回去都可以,跟我说一声我安排司机送。” 一通嘱咐完,程闫夏觉得嘴巴有点干。 他觉得自己是闲事儿管的宽。可抬眸间,秀气的青年浅色的头发蓬松落在满是笑意的眉间。他站在落地窗的飘纱前,身后的阳光直接将他整个人添了几分朦胧的温软。 很干净,像挂在晴空的团团白云。 程闫夏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然后,他就像脑子被蒙蔽,被明楉牵着鼻子走。 这个房间的布局跟明楉以前常住的差不多,明楉像到了熟悉的环境中,且身边还是他最熟悉的人。习惯就这么被放逐出来。 明楉找到拖鞋换上,然后啪嗒啪嗒直奔浴室。  程闫夏就站在门边,转身愈走。 “哥哥,毛巾!” 程闫夏耳朵微痒。浴室传来的声音,比平时的更软,又轻又拉长。像快要融化的棉花糖,着实腻人。 “毛巾!” 程闫夏深吸一口气。“在里面的柜子里,自己拿。” 明楉:“我看不见。” 程闫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明楉没有责任也没义务还这么贴心地帮他。但那脚就是不听话地进了浴室。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又是给捂着眼睛,又是找鞋的。程闫夏这辈子都没这么伺候过人。 等人终于进了被窝,程闫夏视线落在被拉住的小拇指上。墨眸沾了寒雾,顷刻间替换了心中不明的情绪。 “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步履匆匆,裹挟着雾凇般的冷。 又生气了? 明楉双手半抓着被子,露出来的圆眼闪过委屈。 不论程闫夏刚刚说的,但论他做的,明楉藏在被子里遮住止不住勾起的唇角: 谢谢老公。 老公说过,看人要看他怎么做的! 第18章 明楉翻个身,精神绷紧的疲累在熟悉的环境下冒了头。他抓过另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很快,在空调的冷风中沉睡了去。 “程闫夏同学,为啥你这么久了才下来!难不成……” 嵇在桑后腰被裴予戳了下,他果断接受到信号,将憋了快有半个小时的话问出来。 程闫夏靠在椅子上,西装里面的衬衫被解开两颗扣子。莫名带着一股不羁的气质。 “不会是……” “吃饱了?” “没啊?不是没到开席的时间吗?”嵇在桑老老实实答。 “哦,我还以为你俩撑着了。”程闫夏闭目靠着椅背。 “下面不好玩,我们去你那个房间玩游戏怎么样?”裴予放下手上他妈妈刚刚找来递给他的果汁,提议道。 “这个好!” “你们去吧,我还要招呼客人。” “哪儿用得着你招呼,他们这么大了,能自己玩儿。”嵇在桑作势要拉程闫夏。 程闫夏略带嫌弃地撤开手:“看来你俩是要留下来帮我。” 他站起身:“那走吧,我爸刚刚叫我去他们那边……” “嘿嘿,不去!走走走,老裴,咱上楼玩儿。” 程闫夏嗤笑一声,将房卡抛给他俩:“别走错了。” —— 初秋,阳光不似七八月分那么热烈。高楼外的午阳落在室内,像洒了碎金进来,给卧室里增添了一抹暖色。 被窝里,蜷缩起来的鼓包微微挪动,像背着厚重的壳子。明楉挣扎了好久,终于从被角伸出一只胳膊。 暖白色的,像精心烧制的白瓷,晕着朦胧而温柔的光。在窗前的光斑中,显出几分透明的质感。 明楉手心被烘着有点暖。五指抓握,开得有些低的空调被掌心的暖意隔开。 明楉昏昏沉沉想:是不是又到了下雪天? 下雪天好啊。 那时候,老公会将他全身罩在厚实的衣服里,然后轻轻揣进怀里。 隔壁,门开启的声音轻滴。 轻灵的一声尤其扎耳,明楉条件反射睁开双眼: “老公?” —— 隔壁。 程闫夏打了几个电话都不见人接,只能上来请两个大少爷下去吃饭。 开门进来,两个人还沉浸在游戏中。 程闫夏瞥过扔在一旁的手机。“吃饭。” “马上马上!” -- 第31页 “老裴,你他妈跑哪儿去了,掩护我掩护!!嗷嗷嗷!!” “啊——” “程哥!嗷!别关!还没打完呢!”男生的粗噶哀嚎传来,像被掐着脖子的大公鸡,喔喔叫个不停。 明楉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起来。 睡得太久,身上没什么力气。不过今天是程闫夏的生日,明楉归拢的意识告诉他,该下去了。 穿好鞋,又洗了把脸。明楉走到门边时刚搭上门,外面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程哥!你怎么没把你老婆安排在你的房间啊?亏我们还全程小心不敢说话。” 明楉微笑,眼角添了些细细的褶。 抓着门轻轻打开,却陡然听到程闫夏冷冽的声音: “嵇在桑!” “我跟他没关系。”程闫夏说完声音沉重几分,“我也不喜欢他。” “别再让我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对双方都不好。” 明楉手指攥紧,被黑色的门把映衬得骨节更加苍白。 心肺像被针扎一般,刺疼不已。 他轻轻扯出一苍白的笑,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关上门。像木偶一样,明楉站在门后良久。 “你要是喜欢被他缠着,那这福气……” “我之前从没见过他,不存在任何的关系。我相信他当时只是认错人了,而不是故意指着我来的……哪怕是现在,只是同学而已。” “以后,也只会是同学。” 程闫夏眉间含了白霜,周身的寒气越来越浓。 裴予眼疾手快捂住嵇在桑还要说的嘴。心里明了:解释就解释,干嘛还越来越不高兴了。 这生气的样子,可是只有在赵三思犯蠢的时候见过。 程闫夏直接走了,就剩裴予俩一时间看着还有几步的门不知道干嘛。 “程哥?不叫人了?”他喊。 电梯门合上,程闫夏捏着手机眉心拧得死紧。 他按了几下手机,随即揣进兜里。抬眼间,电梯直接将他脸上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 一墙之隔。 明楉紧抓着门框慢慢蹲下,安静地靠着冰凉的墙面。他双手摊开靠在膝盖,随后将自己环抱紧。 原来,他是烦自己啊…… 带他看医生,是因为班主任会问。 带他上楼睡觉,是主人家该体贴周到的。 连带着帮他拿东西,都是减少麻烦…… 明楉轻轻抿了抿嘴,眼眶渐渐红润。他知道的,这只是程闫夏同学,不是他的老公了…… 他一直都知道的。 程闫夏同学不喜欢他看着,不喜欢他叫得那么亲昵,也不喜欢明楉。 “叮——” 客房的服务电话直响,明楉机械地抓起电话接过。 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明楉已经忘了. 他只知道自己作为客人,离开要告诉告诉主人家。 他记得自己说:“我身体不适,麻烦跟程闫夏同学说一声我先回家了。” 很抱歉,给他惹麻烦了。 明楉笑着,象征着生命繁茂富贵的楉榴树却逐渐干枯。 也不知道,要是从一开始他不来上学,到二十五岁那年会不会重新遇到他的老公了。 —— “程先生,1102的客人让转告您一声,他身体不舒服已经先回家了。” 即便是宴会后回家了,程闫夏的脑子里依旧不停地回荡着这一句话。 他不知道第几次点开手机,最后又随手扔在一旁。 宋晤歌推门就见到他儿子瘫坐在沙发,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烦躁。“哎哟亲爱的,失恋了?” “妈!” “好好好,不说不说。”宋晤歌转首就道,“老公啊,你来看看你儿子是不是失恋了?” 程江汤手上挂着西装外套,放都没放连忙到了宋晤歌的身边。 本是龙威燕颔的严肃面貌,可就是凑近了宋晤歌身边,立马圈着自个儿老婆的腰,下巴往她肩上一搭。妥妥的大狗狗。 程江汤仔仔细细打量着初现成熟气概的便宜儿子。 “我觉得是,你当初没追上我跟他是一模一样。” “有一点点像,但是程闫夏同学不是还没谈恋爱吗?”程家夫妇俩就站在自个儿儿子面前对他从头到尾分析品评一番。 程闫夏一脸黑线,捞起肚子上的大梨花上楼。 “看看,恼羞成怒了吧。”宋晤歌反手戳了下程江汤的脑门。 程江汤等她戳完,接着立马拢在手心里拉到自家老婆的腰前。他信誓旦旦:“或许是咱儿子叛逆期到了。” 宋晤歌:“不可能!我的直觉不会错!” 程江汤果断改口:“是是是,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攻的爸爸叫做程江汤(shang)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铅笔记忆”,灌溉营养液 5瓶; “是团团呀”,灌溉营养液 1瓶; “是团团呀”,灌溉营养液 1瓶; “浅时光”,灌溉营养液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楉楉,你怎么那么早就回去了啊?” 晚上,店里收工。明楉回来后帮着做了半天的工作,现在已是疲累不堪。收拾完自己躺在床上已经是九点多。 -- 第32页 他将夹在颈侧的手机拿下,回道:“对不起,忘了跟你们说。” 楚娇娇的话疾风急火的,像抓着棍子要去干架似的。不过明楉听出其中的关心,心中也温暖了几分。 “娇娇,你们回家了吗?” “我妈一直催一直催,所以我吃了晚饭就回了,方启行还没。” 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明楉依旧认认真真地听着。有好笑的,他也跟着笑。除了声音有些疲累,其他的都还好。 楚娇娇这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明楉耳边的手机也顺势滑下枕头,摊开在一米八大小的床上。 这里店面不大,当初刚开店的时候老板为了节约租房成本,直接将二楼做成卧室。四四方方的二十平米的小屋,木架子床跟衣柜就占了大半的空间。 明楉缓慢翻个身,目光所及不远处就是半开的窗。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压得很低的云,很低很低,将风都挤得凝滞了。 明天怕是会下雨。 明楉出神地看向窗外,除了浓密的睫毛偶尔眨动,看起来有些过分的安静。 不知不觉,明楉也睡了过去。 —— 半夜,雷声乍破。 明楉心脏一紧,直接惊醒过来。 闪电时不时劈下,细细长长的一条映照出夜晚的景象。明楉就坐靠在床边,看着闪电掠过,呆望着。 雨水飘进窗里,越来越多地溅到地板上。他这才迟钝地起身将窗户关上。 剩下的两天,明楉一直没离开过店里。白天看店,晚上做作业。而十月四号的事,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开学。 早上,朗朗书声在走廊上回响。追逐着,攀比着,将整个教学楼渗透得不留一丝缝隙。 明楉举着书,前面的座位却是空空荡荡。他凝眸专注于书目之间,也好好地过了一个早晨。 国庆回来直接月考。不容明楉混乱的脑子里掠过程闫夏的影儿,全班直接拉开桌子,布置考场。 紧接着就抓着自己的笔匆匆前往各自的考场。 明楉全程无声,将全部的精力倾注在了试卷上。 从早到晚,脑子里担着的都是累累的知识硕果。一科接一科,终于在两天后,重要的事情暂且退场。 明楉回归到原来的位置。 晚上继续上课,明楉将要用到的书摆好。全程他收敛着目光,克制的不去沾染已经回来的程闫夏丝毫。就连看黑板,都是目光炯炯紧盯着讲台。 即便是余光不受控制地牵拉着他,明楉也咬紧牙关,将不听话的余光扯回来。 方启行见他情绪不对劲,似有所感地瞄了眼前面的程闫夏。并为自己的同桌感到悲伤。 果然,要是一直坐在大佬后面,明楉就不开心。 “明楉,这次月考成绩下来老班说要重新调整座位,你还和我坐一起吗?” 讲台,数学老师正在讲课。方启行见他背对着黑板立马压低声音跟明楉说话。 明楉缓缓摇头,唇紧紧抿着。“先上课。” 江市一中杵在半山腰上,风景极好,生态也不差。 晚上的课,窗户又大开。各种奇奇怪怪的飞虫跑进来绕着灯打转。有些傻啦吧唧的直接往灯管上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直直坠下,四脚八叉地散落在书桌。 在方启行弹走了第五个虫子的时候,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 学校对于走读的学生上晚自习不是硬性的规定。 愿意上的也可以,但在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时,为了安全考虑,学生必须离开学校。而留在学校的,还要继续上完剩下的一节课。 前方的凳子发出轻微的响动,接着程闫夏站起。 高大的男生直接将覆盖在明楉身上的灯光侵占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制造的阴影。 明楉长睫遮掩了目光,定坐不动。 一直到阴影挪开,灯光重新碎在发梢他如提线木偶般机械转了下手腕。 他想起刚刚方启行问他的话,他还没有回答。 明楉侧头面对着眼含期待的同桌。 “不会。”他眼角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就好!”方启行对着明楉肩膀按了一爪子。 他瞥向前面已经空了的座位,眼睛抽搐:“不过楚娇娇应该会跟我们俩坐一块,要不我们换一个组吧。” 明楉扬眉,眼神如堤岸的柳枝轻抚过前桌,他答得干脆:“好啊。” “真的!” “嗯。”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啊。” 国庆节过完,连带着夏日最后的暑气都收了尾巴。 夜晚的操场风有些大,明楉穿着一件短袖慢慢随着人群跑着。 拇指大小的飞蛾盘旋在操场四周的路灯上方。偶尔一道阴影从眼前闪过,将地上投射的灯光打得凌乱不堪。 明楉轻叹一声,想的却是这周月考成绩出来了,下周就应该换座位了。 说实话,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跑了三圈,明楉变跑为走。 额头已经出了些汗,灯光下的皮肤显得白里透红。他抿了下微干的嘴巴,急促呼吸在耳中轰鸣,很快就将杂念驱逐了出去。 从酒店回来那一晚到现在,明楉都是这么排解的。让自己累了,就不会有其他的精力乱想了。 -- 第33页 回到宿舍,明楉收拾收拾又看了会儿书才上床睡觉。 —— 翌日清晨。 程闫夏踩着铃声与老师前后脚进了教室。书包随便往桌上一扔,然后趴在桌上。 嵇在桑嘴里的哈欠要出不出,正好被打断。 不上不下的,很不是滋味。 他闷哼一声,探头去看桌上的人。 那么大一个委委屈屈缩在桌角,侧着脸趴着,眼角是清晰可见的黑眼圈。无精打采,一股颓靡的姿态。 一大早,火气有点大啊。 程闫夏闭目,耳旁嘲哳的声音里夹杂了一道柔和如四月春风的暖声。 他细细分辨着,终于在失眠了大半个晚上后重新入睡。 “程哥这是咋的了?”嵇在桑抓了抓硬茬茬的脑壳。 裴予踢他:“小声点。我看又是睡不着了。” “也对。看这样子就是。” “程哥也太脆弱了,我都能睡着。”嵇在桑颓然道,“七八岁的事,都过了这么久了,程哥怎么还没忘啊。” “你他妈的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裴予怀疑是不是那时候他脑子里被放了血,所以笨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城@玉 3瓶; 是团团呀 2瓶; 谢谢! 第20章 半个上午,在接二连三倒下的学生中悄然溜走。 清脆的铃声乍响,迫切完成了任务后戛然而止。广播里开始放着听了一年的《运动员进行曲》。 学生们站在走廊上排好队,喜欢看热闹的就趴在走廊上下望。 教学楼前面的广场上,一条条以班级为单位的蓝白色长龙蜿蜒向着操场前进。 “方启行,明楉,你俩干嘛呢!”温圆指着在队伍里乱跑的两人。 方启行对着温圆讨好一笑,接着赶忙插队到楚娇娇的后头。人刚站好,前头的队伍跑起来了。 “方启行,这是女生的队伍。”楚娇娇边往楼下跑,边道。 “你歧视男生。” “我呸!”楚娇娇脚步一错,越过他跑在明楉的身边。“楉楉,今天下午体育课,练球吗?” “嗯。”明楉点头。已经养得有些起色的脸瞬间赢得了楚娇娇的喜爱。 方启行不甘示弱,穿插至两人中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诶,小道消息,咱们班要新来一个转校生你们知道吗?” 楚娇娇眼里含着怀疑:“消息属实?” 教学楼前,队伍忽然加速。楚娇娇抓着明楉就跑。 小胖墩方启行懵了一下,在温圆看到之前股足了劲儿往前攒。待追上了明楉他俩,方启行气喘吁吁:“消息,都说了是小道消息了。” “那听着有什么意思?” 明楉被楚娇娇攥着胳膊,虽然他长得比一米六七的楚娇娇高点,但身体素质没她一半好。这样被拉着,省了不少力气,也挨了不少长头发的苦。 明楉掂量掂量自己,觉得很有必要再加强运动量。 “哎!你慢点儿,我跟不上!”方启行跑了几步就落在后面了。 跑过教学广场,不知道哪个班的性子急,直接从长龙中穿插而过,将十三班的队伍打断。 方启行弯弯绕绕好几下,终于在温圆都看不过去地赶来拍了他脑瓜子一下,才后知后觉自己跟错了队伍。 最后,十三班站定。 方启行摸摸脑袋:“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你们了。” 一个班一条队伍往下。楚娇娇正好在明楉的前头。 夹心饼干?明楉:“温老师来了!” 今天的温圆穿着一件温柔的杏色裙子,头发弄得微卷。放在老师堆里,绝对是门面。但此刻她眉头微皱,像有什么事儿。 “明楉,看到程闫夏没有?”温圆走到明楉身边,压低了声音。 “没有。”明楉圆眼微睁,被问得猝不及防。 他刚想叫温老师问问排在后面的嵇在桑他们,又想到温圆是从后面的队伍上来的。 那应当是已经问过了。 想到今天早晨程闫夏的样子,明楉不免有些担心。 一套广播体操做完,继而又是各种讲话。直到上课铃快要响了,所有学生才陆续被放回去。 明楉走得快,急着回去看程闫夏到底在没在教室。而身边跟着的方启行还在说转学生的事情。明楉耳朵嗡嗡的,险些以为自己误入了蜂群。 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爬上楼,明楉前一脚到教室,随后就被温圆叫住。 “明楉,门卫室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你家长来了。” “你去看看,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要是没事就尽量早点回来。” “好的温老师。” 明楉踟蹰,傻愣愣看着温圆回了办公室。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快去啊,早去早回!”方启行推了他一把。 明楉瞥过空荡荡的前座,往外面跑去。 家长? 无非就是唐知兰或者明有林。 疾步下楼,却撞上了勾肩搭背的裴予跟嵇在桑。 “朋友,上课了,你去哪儿啊?” “去校门口。” “哦,那你快点,要上课了。” 嵇在桑以为他是去超市,又不免想到他俩刚刚看见的程闫夏。“程哥也是,玩儿不带咱俩。” -- 第34页 “咳咳!” 一声雄浑的中老年男人的嗓音从上至下砸在两人的颅顶。嵇在桑一激灵,唰的一下将裴予推到身前挡住。 年级主任:王瀚海! 学生亲切地称他为海哥,人过五十,打得过篮球,抓得过情侣,追得过小偷,也喜欢端着个保温杯每个教室溜。 且还是他们的体育老师。 此刻,他手持一个黑色的保温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在嵇在桑的视角下,能清楚地看到这老男人脖子上有几条颈纹。 鼻孔看人,老王的特长。 “嘿嘿,马上!马上回教室!”嵇在桑憨笑。 裴予衣服被他拉着,整个面无表情。 嵇在桑因为曾经被海哥追着跑了一个校园的事而对他心存敬畏。 那时候不过就因为翻墙刚好被他看到个背影,然后就被盯上了。为这事儿,他爸还专门逮着他来学校给老师道歉。 说完,两个直接从王瀚海身边擦过,跑出残影。 ——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十分钟的路程明楉走了二十分钟。 一路沿着墙面抵达保安室,半开的窗户前,里面的执勤的保安正好看见他。 “你是明楉?” “外面那人说是你的家属,但是喝醉了,所以我们找你来看看。” 明楉心里一咯噔。脚步稍微往里挪了挪。 隔着泛着冷光的校门,明楉看见明有林坐在保安室外面的台阶上。手上拽着他惯常喜欢喝的酒,双腿摊开,身子佝偻。 看不清到底是不是睡着了。 校门是打开的,明楉不敢再往前走。 明楉直接对着保安道:“叔叔,我能借地方打个电话吗?” “那你进来。” 话音刚落,一股高声谩骂盖过了保安的声音。“明楉!你个小兔崽子!” 也不知道简单的对话触犯到外面那人哪根神经,明明刚刚还呆坐着的,忽然一蹦而起抓着酒瓶子就往明楉的身上砸。 明楉被吓得反射性侧身。 哐当一下,酒瓶子碎在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洗得干干净净的鞋子也溅了些许灰尘,顷刻间变得麻麻赖赖的。 “我叫你来读书!”喝醉的明有林像一只困兽,郁郁不得志的愤懑跟钱财散尽的暴掠在醉酒的状态下尽情地发泄。 他跌跌撞撞地向着明楉跑来,直接掠过大门。 明楉心底一沉,被粉饰的创口重新扯开,血淋淋的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他想跑,但脚已经陷进淤泥里,抬都抬不动。明楉克制着心理阴影,近乎哆嗦着一把抓起地上的碎玻璃。 眼看着明有林越来越近,就像拉长的镜头一样,缓缓呈现在眼底。明楉害怕得牙齿打颤,只有用手指掐得掌心生疼才止住蜷缩抱头的想法。 拳风袭面而来,明楉顺势侧开。手上的玻璃片一紧,还未来得及用上,一声惨烈的吼声忽然响彻在脚下。 空气凝滞,明楉手心被掰开…… 第21章 明楉慢慢地,带着试探地吸了一口气。 熟悉的木质香味让他死寂的细胞重新活跃过来。腰上的手臂有些用力,不过鼻尖的香味却让他恨不能一辈子就挂在他身上不下来。 耳侧的心跳声震动得厉害,敲锣打鼓宣告者主人刚刚的行为过于激烈。 明楉心下一暖。 眸中的星光被喘着粗气的男生重新点亮,圆眼好看得宛若萤火。 “谢谢……”明楉笑着凝望着他,像吸饱了水的禾苗,重新高扬着姿态展露他活力的一面。 程闫夏见他还笑得出来,责备的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 “你就不知道躲的!” 怒气冲冲,没有平时见到自己的半点冷漠。 别样的关心即便是同学间的,对明楉来说也是足够了。 明楉拍拍程闫夏的手臂,声音极低:“不是我不想躲,是……躲不过的。” 上次有武器在手,这次只有玻璃瓷片。 “你最好是快点走,不然我们直接报警处置。”保安这会儿赶到两个学生的面前。 明有林眼神阴鸷,颓败的发丝下紧盯着明楉。 “还不快走!”保安催促。 明楉看着明有林走远,他目光移到自己被程闫夏捏住的手腕。 “去校医院?” “不然呢!” 程闫夏扔下这句就在前面带路。 “同学情谊?” “不然呢。” 明楉听清他声音里的不耐烦。站在三十岁的角度看现在十七岁程闫夏,明楉发现了他别样的一面。 鲜活而生动,还有点可爱。 明楉像唇上碾着糖,话里带着笑意。“等会就愈合了。” “你怎么知道他喝过的酒,沾过的唾液有没有毒!” 明楉第一次见他说话句句怼人。 男孩高大,明楉跟在他身后,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你生气了?” “你话挺多。” “谢谢你。” 一声声浅慢,在竹叶的沙沙声中带着独特的韵味。仿佛将程闫夏拉回了数个难免的雨夜。 他困倦地捏了捏眉心。 明楉踩着他走过的步子,慢慢跟着。 —— “哎哟,贵客啊!”卫逸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我上次说什么来着?” -- 第35页 “你话多?” “年轻人,不要这么躁动嘛……” 明楉不好意思笑笑:“麻烦快点,还要上课呢。” “看看,人家比你会说话多了。”卫逸看了他伤口一眼,以过来人的经验道,“小年轻,玩儿归玩儿,这么大了别碰玻璃这些危险品,还用得着我教吗?” 伤口清理干净,索性不深,抹了药包扎好,明楉就被医生放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明楉几次想上前拉住程闫夏的衣角,想赖着他说说自己的委屈。 但这毕竟不是上辈子。 他也没问为什么刚刚程闫夏在那里,左右是少年人不喜欢上课跑了出来。 “不是吧,小可怜,你又被程哥欺负了!” 方启行一脸同情看着他,手痒似的还打算戳一下明楉摊开的左手。“啧啧啧,包裹得这么严实,缝了几针?” 明楉收手:“上课!” 桌肚,方启行抓着手机开始播报明楉的情况,并在程大佬如何欺负小可怜的事迹上再添了一笔。 明楉不愿意说,没事!他帮明楉记录起来。以后等明楉强大了,就有理由一条一条列出来找程闫夏算账。 有理有据,他敢反驳! 程闫夏回了教室,依旧是没精打采的。 他成绩好,老师看到了也一眼掠过。倒是后面的方启行被叫起来回答了好几次问题。 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方启行振臂嗷呜一声面对明楉,正想说话就被前排的截胡。 “明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哈??”方启明傻啦吧唧看着转过来的程闫夏。 嵇在桑撑着程闫夏旁边的桌子,支着身体凑来看。“啧啧啧,看什么?怎么看?啥眼神儿?说出来我听听?” “让我猜猜,不是情侣。嗯……那还能是长辈。” “噢哟程哥!他相当你爸爸(^^)V!” “滚!什么乱七八糟的!”裴予见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对着凳子上撅起的屁.股就是一腿。 明楉看着眼前眸光紧逼,脸垂在额前的头发丝儿都好看的男生。他面色忽然软和。 大男孩凶躁,脸上看得出几分情绪。换做是十几年后,明楉直接被压得死死的。 明楉微微一叹,慢慢往桌下埋头:“我有点,控制不住……” 真心实意,完全不掺假。 程闫夏:…… —— 下午体育课。 十三班的体育老师是王瀚海,也就是他们的年级主任。按照惯例,集合之后做个拉伸,接着八百米打底。 矮的在前,高的在后。明楉支棱起一只受伤的爪子,直接跑在男生那一排的最前面。且靠外圈。 “一二一!一二一!” 从出发开始,每次路过背着个手在操场遛弯儿的王瀚海就要被他吹几下口哨。 从第三圈开始,阵型直接被打乱。明楉托着自己的左手,在路过自己的人中找程闫夏。 顾着手上,没看到脚下。明楉脖颈绯红着脚下一软。 “你碰瓷?” 腰间一紧,本来好好跑着的程闫夏正巧打算掠过明楉,接着就见着人直接后倒。他下意识伸手将人勾住,脚底下带着惯性将人往前面推了几步。 明楉有惊无险地停下,深深吸了口气。“谢谢。” 程闫夏睨他:“跑不动就走。” 一共要跑五圈,队形散乱之后。急着休息的那群大高个儿直接加速。剩下的抱团。终点的时候全班再合到一起。 反正就是五圈。 热身完,剩下的时间归学生自己。 “程哥,十三班的想跟我们打篮球。” “你们打吧。” “你不来啊?” “不来,我去坐会儿。”程闫夏眉心难掩疲惫。 “不是吧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程闫夏:“做贼去了。” “呀——” “呀个屁,全部人都在等你。”裴予吊儿郎当勾过嵇在桑的脖子,扯着就走。 程闫夏想了想,跟在两人身后一直到篮球场边的花坛坐下。 脚底踩着新落下来的树叶,脆嫩的响动抓人耳膜。程闫夏手心托着下颚,视线从深绿色的叶片上慢慢儿地散开。 “楉楉,球传给我。”楚娇娇道。 明楉面色肃然,对着掌心的球如临大敌。方启行在他的跟前拦着,有明楉两个那么大的身子像一堵墙一样结结实实挡在他身前。 明楉举着个左手,笨拙得左右躲避。 楚娇娇长叹一声,接着捧腹大笑:“明楉,你是不是在玩儿老鹰抓小鸡!” 明若摸了把额前微湿的碎发,面露赧意:“我没有。” “作为一个帅哥,篮球不学好,实在是亏了。”楚娇娇冲着明楉摇了摇手,“不行,你还得练练。” 方启行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楚娇娇,我累了。” “明楉都没累,你累了?” 明楉看她诧异的眼神,微微抿唇笑了下。 刚开始练球的时候,明楉还比不上方启行,现在他除了有些发汗,还有些气力。 “你累什么累,还没十分钟呢!”楚娇娇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随即诧异道,“小胖墩儿,你这身体也不行啊!” “谁说我不行!”方启行立马反驳道。 -- 第36页 “行行行,你行,那我们再来!”楚娇娇没等他反驳,重新将球抛给明楉。 反正两个人都是小菜鸡,你啄一下我啄一下。 两分钟之后球也没有抛给楚娇娇,反倒是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人。直接将明楉手上的球截了。 第22章 “打球呢!带我一个。” “你谁?不认识!”楚娇娇翻了个白眼儿。 明楉拍了拍还在蹲马步的方启行的肩膀:“球被抢了,歇会儿。” 邢文抓了一把他红艳艳的头发,见到明楉离开忙上去将人拦住。骚包而又得意:“明楉同学我教你啊!” “邢文同学。”明楉站定,才开口说了一句,然后被楚娇娇迅速抓着塞到身后。 他摸了下被楚娇娇头发打了一下的脸,很是诚恳道:“你要是想打篮球去篮球场那边,很多人陪着你。” “我不!” “你他妈要找人,别盯上我的朋友!” 远处,程闫夏食指点点下巴,目光飘到他们这一处。没多久,他就见到邢文忽然凑了过去。 飘忽的目光忽然凝实,后面再也没有转移过。 眼见那边气势剑拔弩张。程闫夏倏地站起。 “哎哟喂!吓我一跳!”身旁裴予抓着矿泉水瓶后退了一大步,“你干嘛啊老程?” 程闫夏视线一转,落到裴予的手上。“没水了?我去买水。” 说着他直接往明楉的那个方向去,然后像眼睛瞎了般从僵持的三人中间穿过。就那几秒的时间,墨沉的眼神落到邢文的身上。 邢文笑容一滞,极速后退一步。 “妈的,忘了还有这个煞神!” 程闫夏像是经过,没有停留地从几人中间通过。明楉只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木质香味儿蹿入鼻尖,轻轻勾了他一下,然后又迅速消失。 明楉眨巴眼,长睫翩跹。“刚刚他是故意的?” “那什么,你们自己玩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邢文飞快离开。 楚娇娇看他那个怂不拉叽的样子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目光就落到明楉身上。 刚刚怕不是警告吧? 难道是小弟没有跟着自己?担心他叛变? 楚娇娇甩了甩头,将稀奇古怪的想法从脑子中扔出去。 不管怎么样,明楉都是她罩着的人。想欺负他,得过了自己这关! 男生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明楉细眉微皱“我们再来。” 方启行仔细看着明楉,见他没什么害怕的情绪才拍拍自己的胸口: 难道是警告我们? 远处,站着的裴予看着程闫夏的行为目瞪口呆。 不是买水吗?怎么往反方向走?! 不过视线一转,落到刚刚被方启行遮了大半的明楉身上心里忽然明了。 早说嘛! 帮人还找个借口,真有你的程哥! 裴予拧开自己手上完全没有开的矿泉水瓶。“还买水,我信你个鬼!” —— 周五,班会。 温圆难得穿着一双平底鞋站在讲台。 “上次我们说了要根据月考的成绩换座位,按照自愿的原则,自个儿选择。名单你们已经拿到手了。” “现在,全部出去。” 明楉手中的笔还没放下,直接被方启行拉着冲出了教室。后门一打开,隔壁班的吵闹声轰然传至这边。听着就像是菜市场一样。 “程闫夏同学你看着。”说完,温圆直接走到隔壁班。 程闫夏刚好就站在第一个,他走上讲台:“从张蒙蒙开始,依次进来吧。” 十三班成绩好的占一半,他们一般喜欢直接坐在前排。而不好的那些,会自觉选择后排。各不干涉,也各玩儿各的。 所以选座变动不大,原来该怎么样几乎就是怎么样的。 需要搬桌子的,也就那么几个。拢共花了不到十分钟。 但…… 程闫夏走下讲台,目光扫过自己那方已然空荡荡的后排。早这样,不就行了。 “程哥?你后桌走了你不开心呀?” 嵇在桑已经相信程闫夏跟明楉之间没有猫腻,但裴予不信。他看了眼程闫夏隆起的眉头。 这不是不高兴了嘛。 明楉的位置换到了楚娇娇的后面。也就是靠在门边的那一组。正好跟程闫夏的位置呈一个对角。 这都隔着楚河汉界了,鹊桥也拯救不了啊…… 裴予已经预见,程闫夏怕是回不到从前那副啥事儿都沾染不了他的状态了。 —— “程哥,还打篮球吗?” 班会结束,直接放假。嵇在桑在教室后面篮球拍得哐哐响。大白牙咧着,在黑麦色的皮肤下显得尤其的憨实。像等着人牵着他出去溜一圈儿的二哈。 “不。” 大憨子的脸一下垮了。 裴予唉声叹气越过还坐在位置上的程闫夏,一把薅过自个儿兄弟的脖子:“走,爸爸带你去打。” “滚!” “不去?不去就算了。” “去去去!老裴去!” 程闫夏抓着书包起身,他下意识侧身让这后边的桌子,可回头一看空空如也。 让了个寂寞! 他轻啧一声,飞快出了教室。 —— 明楉收拾好书包站在门口等着方启行,程闫夏直接从门前穿过,甩给了明楉一个背影。 -- 第37页 “明楉走吧。”方启行抱着自己的书包。 方启行在学校有床铺,偶尔会在这边住。也不是说家里不能住。只是他妈一天对他太好,住在家里他妈像喂笼子猪一样,把他喂得越来越胖。 他亲爱的父亲为了他的身体健康,隔三差五会将他赶回学校。 一周不见,他妈电话就打过来催了。 所以他们中午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将东西收拾好带到教室,放学后拿上就走。 两人下楼刚走到一半,方启行的手机又响。 接过电话,明楉听到里边亲切的催促声:“球球出来了没啊?妈妈在你们学校门外等着。” “快点哟,我都看见好多学生出来了,你现在在哪呢?” “哎呀妈,快了快了,别催。” “我东西多挂了啊先。” 明楉眼睫低垂,眸中闪过一丝羡慕。不过很快,他收敛了情绪,跟方启行抬着东西加快了步子。 门口,方启行的妈妈穿着一身旗袍站在门外。 身段丰腴,面容平和,看着很是富贵。 见到方启行的那一刻,她踩着高跟鞋迅速靠近,直接将方启行抱入怀中。“球球!一周不见想妈妈了吗?” “哎哎哎!妈妈,我朋友在呢。”方启行挣扎着从他妈怀抱里出来。 “哎哟,这是谁家小可爱,长得这么漂亮!”方启行的妈妈双眼微亮,一脸欣喜的看着明楉。然后明楉的手就被握住了。 “你好呀,叫楉楉是吧!我儿子天天给我念叨你。” “好漂亮的,阿姨喜欢你,走,上我家做客去。”说着就拉着明楉,往车上带。 “阿姨好。”明楉笑得乖巧,有些肉的脸颊上小酒窝愈发明显。 方启行的妈妈跟他是一个模样,见到喜欢的、漂亮的就走不动。明楉在校门口拉扯了好一会儿才从她手中挣脱。 黑色的车走远,明楉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勒紧书包带,快步去店里。 周末的下午,不算明楉的工作时间。但这时候人多,老板一个人又忙不过来,所以明楉能帮的时候会帮一点。 不过他人乖巧,老板关蕙也喜欢。所以一般不会让他帮忙,即便是他跟着帮了一会儿,也会被赶到楼上去做作业。 学生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下面的喧闹声小了一些,明楉站在窗边下望。 忽然看到他的舅舅就在店铺前不远处站着。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今天晚了一点—— 第23章 男人像是仔细收拾了下,穿着一身灰色西装。但是他站在那儿频频望向手机,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人。 明楉想了想,还是没有下去耽搁他。 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楼下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楼上楼下不隔音,明楉听声音就知道是他那表弟。 “明楉下来!我爸在等你!” 明楉一听,抓起床上的校服外套就往楼下跑。 怎么就是等他了,舅舅根本就没有打电话过来。 电话? 明楉脚步一顿。 他想起自己的手机好像中午的时候就没电了。 可是舅舅没通知他,怎么就等他了? “快去!快去!”唐稷方连声催促。 明楉一下楼就看见唐稷方蹲在门边,佝偻着背。这一看就有些不对劲儿。 他抱着怀疑问:“舅舅没有叫我。” “就是在等你,磨叽什么!快去!”唐稷方一脸的不耐烦,还动手拽了一下明楉,“别说你看到了我知道吗?不然小心我收拾你!” 关蕙就在旁边,见到唐稷方这个样子脸上闪过不喜。 明楉对她歉意一笑,声音温软:“关阿姨,我先出去一下。” “去吧去吧。” 明楉抓紧校服跑了过去,在唐知书跟前几步停下。 “舅舅。”男孩仰着头,白皙的小脸上透着一股乖巧。 “我等你多久了!你怎么——” “小楉啊。”唐知书充满怒气的声音微滞,直接变了个脸。他往明楉身后看,“看见你表弟了吗?” “看到了,刚刚还在店门外。”明楉转身去看,可门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唐知书长叹一口气,眸光扫过自己这个外甥。 “算了,不管他了。” “小楉晚上有没有事儿?” “我、我还有作业。” “读了这么久了,别一直闷着,劳逸结合。”唐知书拍拍明楉的肩膀,气质愈发温润,“走吧,你弟弟不愿意去就算了,带你去。” “你也是,说了有事儿找舅舅。一年到头也没见你来个电话。咱们是一家人,也别把自己绷那么紧。” 没等明楉拒绝,他就被唐知书塞进了车。 “可是舅舅,去哪儿呀?”明楉抠住自己的袖口,满眼的无措。 走时候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了这样。唐稷方是骗自己。 他余光扫过一身正装的唐知书,有些忐忑。 “小楉别紧张,就是有个长辈过生日。带你去吃好吃的。” “也是赶上了,他家长辈为了等孙子回来,中午宴席摆完,晚上还有年轻人的宴会,小楉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明楉点点头,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抱得更紧了一些。 今天是程家老爷子程庭松生日,老人家一心想着他那宝贝孙子,直接将宴席的时间定在了晚上。 -- 第38页 与上次程闫夏生日不同,老爷子的生日直接在家里办。 程家是江市的老牌世家,老宅的房子直接建在半山腰上。自从老爷子从公司退位后,就一直住在老宅疗养身体。 而距离上次老爷子公开见人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 车驶入成风山的范围内,明楉看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到真正越过山底下的那片湖泊,沿着盘山公路往上,明楉恍然: 这里不就是程家的老宅吗? 每年程闫夏过了生日之后,就会带他来老宅看看,呆半个月再回去。那个时候,老爷子早已经不在了。 他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也是十月。 然而那次并没有呆多久,中途他旧病复发就被送往医院,在之后被转往疗养院。 那段时间他晚上醒来,还能看见抱着自己的人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明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会儿是老爷子八十大寿? 生日、八十大寿…… 明楉越想,手指越颤抖得厉害。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还被关在家里,等他低眉顺眼学会了听话之后被放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这时候……距离程家老泰山去世已经过去了好久,还直接上了报纸。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是在自己的过寿那天晚上因为摔倒不久后就去世了。 晚上的宴会,摔倒去世…… 明楉瞳孔骤缩! 难怪,难怪那天睡觉的时候程闫夏总是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弄得他脖子上湿漉漉的,他还以为是他流的口水! 明楉心脏急促跳动。 程闫夏是自责吧……将爷爷的死怪到自己的身上。 老公…… 明楉眼眶绯红。 从十七岁到三十岁,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有走出去…… 明楉吸了吸鼻子,双手握紧,暗暗下定决心。 今晚就算是赖!也要寸步不离地守着爷爷! —— “小楉,下车吧。” 明楉看了看外面,现在已经到了程家老宅的范围内。里面的那一段路就不允许车辆再开进去。 唐知书理了理衣角,将手上的请柬递上去。 “小楉不怕。”他压低了声音,镜片后的眼中精光闪烁。 明楉看着他手上红色烫金的请柬,慢慢垂下眼睫。 程家家大业大,产业遍布全国乃至国外。其业务范围可能会与舅舅的公司有些交集,但也不至于直接给舅舅发请柬。 上辈子,他跟着自己男人过了五年,耳濡目染了这些大家族的规矩。 明楉不傻,相反,他很聪明。 他清楚地记得舅舅在公司理当是与程家接触不多的。而若以唐家当前的成绩,够到程家比登天还难。 且,程家完全不会邀请只与自家产业沾了一点边的企业负责人,跟别说其内部的行政主管。 明楉低头,校服外套已经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有些漏风。 他像是局促道:“舅舅,我,我不想进去了。” 话落,明楉的手立马被抓住。 明楉猛地想抽回。但肩膀上的手更紧,像钢筋一样紧紧钳制住他往前。他感受到了一股跟明有林类似的对他的压迫。 “小楉,不怕,等会就会见到许多你的同龄人了。” “你只需要好好玩儿就行。” 明楉眸光暗淡。“可是,舅舅,我衣服……” 唐知书声音急促,抓紧了明楉快速从程家外面的花园掠过。“不怕,马上就要到了。” 明楉眼珠一转,视线中,精心布造的植物景观不断变化。 他盯着前面唐知书略显急促的步伐,头一次,对自己亲舅舅的认知悄然发生了一丝丝的变化。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一一只火 20瓶;是团团呀 1瓶; 非常感谢! 第24章 墨色氤氲,夜晚的程家老宅灯火通明。山间刚刚下过小雨,举办宴会的草坪像被清洗了一番,弥漫着喊着草叶的清新香味。 但很快,就被人们衣上的香味搅乱,散得一干二净。 钢琴曲缓缓淌流,明楉一身蓝白的校服在衣香云鬓的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兀。可唐知书只将他送到外面的草坪后就匆匆离去。 明楉捏紧了宽大的衣袖,无视周围或嘲笑或讥讽的眼光,猫着身子往外围的树林里一钻。 “哥哥哥!看看,你老……啊呸!你前、后桌!” “明楉怎么来了!”几人站在二楼,趴在栏杆上下望。 程闫夏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无聊地侧倚着。 “程哥,你就不下去看看?”裴予调侃。 程闫夏横他一眼:“要去你去。” 裴予摇摇头,很是可惜地重新趴回栏杆。“看看,这一身高中男生的样子。落入这群二世祖里就像小白兔入了鬣狗窝。” 灯光从上而下,打在明楉的头顶。衬得他尤其的白。一套宽大的蓝白校服,脚上几十块的小白鞋。即便是乌黑的夜色,也掩盖不了他的干净。 可现在,小可怜好像怕了。 “程哥,他往林子里钻了哦。”裴予一脸贱兮兮的,实时播报情况。 “你猜猜有没有人跟上去,程哥?” “啊!那方向不是小南瓜的方向吗!”嵇在桑忽然吼道。 -- 第39页 这一声,直接将下面人的视线招惹上来。程闫夏脸色一变,快步下楼。 嵇在桑挠挠头,傻兮兮抓着裴予就要跟上。 “你傻呀!打扰人家干嘛!” “老子不傻!” “行行行,你不傻。” 说话间,程闫夏的身影从楼下草坪穿过。里面所有端着酒杯的人立马交换了个眼神儿。 原来大少爷自己也有兴趣。 蠢蠢欲动的心思被按下,杵在楼上的裴予看得清清楚楚。他嗤笑一声,拉着嵇在桑进去打游戏。 树林中散落着微光,隐隐照在其中的小路上。 周围黑洞洞的,像潜伏着要吃人的巨兽。明楉埋头走得飞快,就怕身后的什么东西忽然扑过来。 明楉头脑风暴,将心中的忐忑赶出去。 出了树林,前面是狗舍,也就是小冬瓜的住处。 “汪!” “别叫!”明楉压低声音,看着从前方窜出来的大德牧。“乖,不叫。” “嘤……”小南瓜脑袋一歪,接着甩着四条腿儿绕着明楉闻闻嗅嗅。“瓜瓜乖,咱们去找爷爷。” 明楉心里急,拍了拍狗头然后拉着它就跑。“我们去找爷爷。” 程闫夏忽然听到狗叫声音,心里陡然提起。可跑出树林后人却不见了,狗也不见了。 “明楉!”程闫夏喊。 此时的明楉正被小南瓜兴奋得带着跑。他见方向是爷爷住的那一栋,也紧紧跟了上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明楉记着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呼吸一下就扯得肺疼。 “瓜瓜!”他声音急促。 “汪汪!” 声音是从房子后面传来的。明楉现在就处于大门口,里面开着灯,安安静静的。 急着追来的程闫夏耳朵微动,找准了方向过来。 他怎么知道小南瓜的名字带瓜? “汪汪!” “小南瓜,你叫谁呀?” 一抹乐乐呵呵的老者声音传来,明楉走到门口的脚步一转,直接按着黑暗中发亮的两个狗眼睛跑去。 “爷爷!”明楉惊喜。 这里是住宅的后花园,从没有对外人开放过。 明楉抓着小脑瓜脖子上的项圈突兀地出现在灯光地下。 白白净净的穿校服的男孩一下子将几个老者的视线吸引过去。 程庭松眼睛一亮,对出现在自家后花园的小孩很是温和。“小朋友,来来来。” 明楉扫过三位正在棋盘边坐着的老者。他有些绷紧,抓着小南瓜站桩。 程庭松放轻了声音对他招招手:“是闫夏的朋友吧,不怕,过来爷爷看看。” 前几天,自家儿媳妇一直在念叨孙子谈恋爱了。本来他还想,这才十七八岁,好好学习不行,谈什么恋爱。可刚刚这小孩忽然冲出来,眼神干干净净,他当即觉得这可能就是孙子喜欢那个。 孙子十七了,好不容易喜欢个人,可不能吓跑了。 明楉声音发紧:“爷爷们好。” 几个老人扫了眼乖乖坐在他旁边的德牧,然后落在头发上还沾着树叶的明楉身上。 “过来坐啊。” 程庭松不动声色地打量,然后笑得特别和蔼。 明楉见过他的照片,可现在见到真人,倒有些怕了。“我、我……” 明楉本想悄悄在暗处看着老人,但谁知道被大狗一搅和直接撞上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庭松扫过另两个蠢蠢欲动的老头,双目一瞪。这是我孙媳妇,谁都别想抢! 裴老头扯了扯嘴角:谁家的还不一定呢! 嵇老头一脸憨厚:“小朋友认识我们家嵇在桑吗?你肯定能跟他玩儿到一起!” 阴险! “明楉!” 老公! 明楉几乎控制不住抱上去。 “哎哟……”这是裴中正跟嵇鸿康齐齐叹息的声音。可惜了可惜了,小朋友对程家孙子有意思。 程庭松看了眼自家孙子,也叹了一口气。 脸都没变一下,这还是没开窍啊…… 不过,好在小朋友喜欢他。 “叫明楉啊?哪个楉?”程庭松对着不争气的孙子摇了摇头。 榆木脑袋,凶什么凶! “楉榴,石榴的楉。”程闫夏代他答。 “我有事找你,爷爷我先带他出去。”程闫夏看了看在明楉脚边傻啦吧唧吐着舌头的大狗,转身就走。 明楉不好意思地冲几个老爷子笑笑,然后跟着他。 “夏,程闫夏同学,什么事啊?” “我送你出去,这里不好玩儿。”程闫夏脚步不停。 走着走着,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人。只有一条傻狗甩着尾巴屁颠儿屁颠儿跑进花园。 “明楉!” 程闫夏揉了揉眉心,无奈着又倒了回去。 不走就不走,也不知道说一声。 程闫夏站在花园入口,几个老爷子已经散了。“小夏,记得来我家我玩儿啊。” “我们年纪大了,就不陪着你们熬夜了。” “裴爷爷,嵇爷爷再见。” 程闫夏侧身,他看了眼明楉,然后将两个老爷子送出去。 “来来来,咱们进屋。”程庭松杵着拐杖起身。 明楉慌忙上前搀扶着他。 “我叫你小楉好不好?” -- 第40页 “程爷爷想叫什么叫什么。” “什么时候认识我们家闫夏的呀?” “这学期开学。” “哎哟,都这么久了这臭孙子都没跟我说!” “闫夏脾气暴,对人也冷。即便是我们这些家人,也难得看到他笑着一张脸。你也别觉得他不好,这孩子,骨子里还是很善良的。” “程爷爷,我知道的。” “难得他这次愿意带你回家。我这孙子脑子笨,也不知道先带你过来见见。” 明楉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他只好乖乖点头。 “不过爷爷,我不是跟着夏,程闫夏同学……” “咳咳!” “程爷爷你感冒了吗?” “没事,老毛病了。对了,要不先叫你父母过来把这婚先订下来,以后岁数到了再结婚怎么样?” “啊?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愿 2瓶; 非常感谢! 第25章 “爷爷觉得早早定下来的好。” 明楉忙摇头,有些手足无措:“不是,爷爷,我跟他没关系呢。” 说着,明楉沮丧垂头。他巴不得程闫夏直接将他藏进家里。 但奈何现在这老公还没长大! 不认识自己! 程老爷子嗅到了一股怨念。他精烁的目光中闪着笑意。如过来人那般点点头。 看来是两个人闹矛盾了……这臭孙子,也不知道哄哄! 程闫夏站在门口,看着异常和谐的爷孙俩舌尖顶了顶上颚。 他这是放了什么进家里,几下就骗得他那不苟言笑的爷爷这么开心。 明楉小心翼翼看了看门神一样的程闫夏又飞快收回视线。 “程闫夏,你愣着干嘛!快带小楉去玩儿!”老爷子拍下大腿,顺带用拐杖悄悄戳了戳自家大孙子。 程闫夏后挪一步,瞥向明楉:“走。” 明楉不动,给了他一个无辜又单纯的傻笑。 不能走,打死也不能走! “听不懂?”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拐杖直接冲着程闫夏扔去,明楉下意识扑上去挡。 程闫夏眸色一暗,逮住明楉的腰一提。跟提果篮儿似的直接给提出了门。 “我不出去!” 程闫夏抬手就将他的嘴巴捂住了。 “唔唔!” “还赖着干嘛,我爷爷要睡觉了!”程闫夏一鼓作气将明楉提到门外。啪的一声,后面的大门直接和上。 明楉鼓着腮帮子一脸的气。“程闫夏!我很严肃的告诉你唔!” “我也很严肃地告诉你,明楉。”程闫夏再次捂住那叭叭的嘴,看他瞪圆了的眼睛心情好上几分,“我跟你不熟。” “唔唔唔!!” 明楉眼角都气红了。 本来只有巴掌大的脸,被程闫夏的手一捂,只剩两个眼睛在外面。圆溜溜的,颜色略浅,犹如湖底下细腻的彩石。里面还反射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是自己扬着眉头的得意样子。 “唔唔唔!”程闫夏! 手心一疼。 “嘶……属狗的?”程闫夏立马松开。 明楉大口大口喘着气。“你谋杀!” 亲夫! 程闫夏捏了捏被咬出牙印的手指,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明楉焦急地回身,腰间立马又横过来一只手轻轻松松将他抬起后退。 “程闫夏!”他急。 “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程闫夏看把人逼红了脸,放低了声音,“外面肯定有人找你了。” 明楉认认真真盯着他。半响,一咬牙,将程闫夏推进门:“你进去,守着程爷爷。” “今天晚上寸步不离知道吗!”明楉看着他,眼中的倔强程闫夏看不懂。 只听他一字一句强调:“今晚上!寸步不离!” 程闫夏眸色微动。 他想问明楉到底在干什么,可一触及到他眼中浓重的情绪,像一坨称紧压在他的心底。 “明楉。”薄唇轻启,似乎此刻他好像只会这一个名字。 “你答应我!”明楉紧盯着他,下意识付出上辈子积淀起来的全然的信任。 “程闫夏你答应我!” “好。”程闫夏眼色微沉,终是点了点头。 明楉眼神执拗,听到他答应眼眶顷刻间红了: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程闫夏放松了眉眼,妥协。 他不知道明楉为什么会这样,但他本能地遵守明楉的话。很矛盾,可触及到红着一双眼睛依旧坚持的人。又轻易将矛盾压了下去。 算了,守着爷爷一晚上,当尽一片孝心了。 “你进去,我就走。”明楉用校服袖子抹了下眼角,看着要哭不哭的。 可心情像踩着溪石上跳跃,连细胞都跟着欢腾。 他还以为,他年轻的先生不会答应的。毕竟这么无理的要求,还无根无据,是个人都觉得滑稽。 暗色的瞳孔纳入了萤火般的微光,将明楉收入其中。随即毫不犹豫地返回屋里。 明楉瘪嘴,摊开湿漉漉的手甩了两下。慢慢儿按照原路返回。 走几步,脱离了光线的照射范围,周围安静又暗淡。前方黑洞洞的树林就像张开巨口的恶兽,贪婪地等着食物闯入。 -- 第41页 明楉在灯光的边缘踟蹰,一时之间不想往前走一步。 “汪汪!”忽然,雄厚的狗叫声打破了明楉的臆想。 小南瓜从身后跑了过来。明楉一喜,矮身抱了抱它贴脸在油光水滑的毛上乱糊。“冬瓜瓜,去我家吧。” 明楉矮身摸着小南瓜的耳朵,迅速穿越这一大片树林。 “怎么就不送送!” 谴责的声音伴随着拐杖落在地上的闷声齐齐钻入程闫夏的耳朵。 程闫夏放下手中的狗链,随口道:“南瓜送去了。” “那能一样嘛!”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儿。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省得你一天天嘴里说不出个十句话。” 程闫夏扶着老人起来,然后扶完就被撇开。 “不用你。” “老爷子我身体硬朗着呢。”程庭松拐杖杵得飞快,程闫夏却反常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老爷子摸着楼梯扶手转身,居高临下:“怎么,你这么大了还要爷爷哄着睡觉?” “嗯,我今晚跟你睡。”程闫夏语气淡淡。 “不行,我嫌弃你。” “我不嫌弃您就行。” “你个小兔崽子!”老爷子嘴里嫌弃,但眼中却含着笑意,“睡就睡吧。” —— “小楉,你跑哪儿去了?”明楉一出现在草坪就被守在那儿的唐知书拉住。 “上厕所。”明楉垂下头。 他头一次对舅舅撒谎,看眼睛直接暴露。 “走吧,咱们回去了。”唐知书揉了揉明楉的头,语调轻快,“今晚住舅舅家吧,这么晚了省得折腾。” “回去也顺路,到那儿舅舅直接放我下来就好。”明楉怕他不答应,忙补充道,“要守店的。” 唐知书看明楉乖顺,稍稍点了下头。 “你这个年纪,还是学习为重。平日里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 “也有一个月没回去了吧,趁着这几天放假,回去看看你妈妈吧。” 明楉呐呐点头。 车身上的光影迅速变换,随即闪入黑暗。明楉几步跑回店里迅速将门关上,才大大喘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 他腿一软,将自己摔倒在床上。双眼涣散看着天花板。 初到程家的第一年。 明楉依旧会听到一丁点儿的响动就立马躲进柜子里藏起来。但只要确定了那脚步声是男人的,他就会收敛了那蜷缩的模样,乖乖坐在衣柜里。 像往常很多次那样等着他打开柜门,将自己牵出去。 牵手,是当时明楉所能对他做到的最亲密的事。 但十月的某一天,明楉照旧等来了他开了柜子的门。 男人的西装依旧没换下,还是那副随时都能再回去上班的行头。 明楉缩在长袖里的手指蜷了蜷,却没等到他拉上自己的手。 头一次被打破了习惯,明楉疑惑而又小心抬头看他。像试探着关怀人的小猫崽崽,害怕却又想要去亲近。 男人慢慢在柜子外面蹲下,温柔的桃花眼中溢满了某种情绪。明楉很敏锐,知道他在难过。 但,为什么难过…… 明楉努力张嘴,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最终只能安静地等着。 没多久,男神宽大的手重新圈住自己,在他适应之后却是嗓音沙哑: “楉楉,能抱抱我吗?”他这样说。 他说的是自己主动抱他。 程闫夏,他的先生,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露出了一种名为脆弱的情绪。 那也是明楉头一次,主动地倾身,沿着男人的手臂将自己嵌进了他的怀里。 他清楚地记得,腰很疼,被勒得很紧很紧。那是男人头一次展露他的强势,不容他退开。 现在细想起来,那一天应当就是程爷爷生日这天。 明楉吸了吸鼻子,双手环抱住自己蜷缩成了婴儿般的姿态。 老公啊,你可要听话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6 21:18:5120220708 21:0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铅笔记忆 14瓶;是团团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江市依山傍水,绿化面积极高。 昨晚下了一场小雨,湿润的风从窗缝中吹进来。混杂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味儿,清新怡人。 倏地,一股香浓的炸鸡香味强势插入其中,暴浆般在鼻腔中炸开。明楉霍然睁眼。 意识回笼,他翻个身迅速抓着手机点开新闻。从上到下每一条都浏览一遍。怕有余缺,又换成程家的关键词搜索。卡顿的手机转了好几圈,又将消息一骨碌塞进屏幕。 越看,明楉绷紧的唇线松了,软弹的唇肉抿出一个弯弯的弧度。 除了昨天老爷子寿宴的事,其余各个版面的新闻都不见程家的任何报道。 按照上辈子的经验,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扔下手机,双手高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截莹白的细腰从衣摆显露几分,细腻光滑,白皙如玉。 周末是上班的时间,明楉吃完早饭就开始看店。 “叮咚——” “欢迎光临,需要点……夏、程闫夏同学!”明楉收在身前的手一下子攥住了衣角,眼神下瞥。 -- 第42页 “嗯。” 明楉气虚:“你怎么来了啊。” 男孩一头的软毛,蓬松地搭在头顶。中间翘起一戳呆毛,随着动作轻轻摇动。 又拿发旋对着他。 程闫夏眸光微暗,盯着他漫不经心道:“爷爷昨晚进医院了。” “什么!”明楉瞳孔骤缩,将心中的震惊表露无疑。 抬头便看见程闫夏审视的目光,他后知后觉地极力绷紧面部肌肉,睁着水色朦胧的眼睛瞪他: “怎么会……” 程闫夏将他的反应收拢在眼中,这才缓声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磕破了点皮。” 话落,空气陡然寂静。 沉默蔓延开来……「哔啵」一声,油溅开。 明楉轻嘶着撤回油锅边缘的手,急忙将火关了。 “嗯,那,那就好。”慌乱中,明楉再次垂了脑袋,让碎发遮住自己的眉眼。 试探我!臭程闫夏! 明楉吸了吸鼻子,手背擦了一把眼眶。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程闫夏拉开凳子坐下,长腿一搭,靠在椅背等着明楉的回答。 明楉答非所问:“我在上班,程闫夏同学。” “那下班问。”说着,程闫夏掏出手机端坐在小桌子旁,那架势看是要等到明楉下班的时候了。 明楉瞥他一眼,又装作很忙的样子重新回到炸锅前。 他不是没想过他会来问,但这样直接过来堵人是明楉没有料到的。 这事儿本来就没什么依据,他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来的吧。 这话谁信? 明楉暗暗下定决心,打死都不说,反正程闫夏又不能逼他。 —— 到中午,店里的人就多了起来,明楉在里面忙得团团转。 “小帅哥,来半个酸梅味的。”来的是一个中年女性,是店里的老顾客。明楉经常见她过来,有时候买半只,有时候就买一只鸡腿。 “老板呢,又不在?”她往里面看了看。 “不在的。”明楉不善于应付客人,但是他会笑。只要眼睛轻轻一弯,配上被热红的脸,像嘭的一下毛被炸开的白兔子。又乖又干净,尤其讨长辈的喜欢。 程闫夏扫了眼一直站着没停下来过的明楉,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一下。 十一点了。 店里的时钟悠悠转着。顾客走完,程闫夏也起身道:“我先走了,后天见。” 明楉猛地抬头,眼中抑制不住的喜悦:“走了吗?” 哪有小狗崽子会摇着尾巴送客人走的。 程闫夏回身,他背着光,看不清面色。“嗯。” “不过,谢谢。” 明楉一听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但他不能承认。 店里守着的一尊大佛好不容易走了,明楉的笑脸没多久就垮了。他手抵着后腰轻轻捶打,嘴里咕哝:“说好的等到下班呢。” “说话不算话!” “咕噜——” 明楉脸一红,反应过来后眸光扫过空荡荡的店里,随即失落地用手拍了拍肚子状似安抚。 “欢迎光临……” 拿在手上的手机还没解锁,又来了客人。明楉重新忙起来。 “欢迎——” “你好,是明楉先生吗?”进来的是穿着制服的餐厅里的人。 明楉不解:“我是。” “是这样的,程闫夏先生让我们给您送过来的午餐。” “请慢用。” 说完,在明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走了。 明楉再一次放下手机,将还没找到的餐馆电话挂断。 “程闫夏同学给我买午饭了?”明楉从柜台里出去,将放在桌上的餐盒打开。 一品堂的。 他经常去的那一家。 明楉扬眉,酒窝浅露。 “谢谢。” “不用谢。” 明楉猛地看向身后。 程闫夏捏着手机从耳边放下,姿态闲适宛若狼一般慢慢靠近明楉身旁的另一桌。他看着再次用发旋对着自己的人,声音平静:“吃完就说。” “你不是说……”见到那迫人的眉眼,明楉气势陡然降了下来,“后天见的嘛。” “哦,我改变注意了。”程闫夏拉开凳子,双目攫住颤颤巍巍不敢吃草的兔子,“我觉得还是早问完早解决。” 明楉咬咬牙:“你说话不算话!” “怎么不算话,后天见,没说今天不再见。”他仰着下巴示意明楉,“快吃。” “哦。” 程闫夏双手抱臂,侧身往椅背上一靠。看着人极其熟悉地开盖,吃饭。还知道将一品堂的特色配菜倒进米饭里搅拌几下。 怎么看,都不是第一次吃。 程闫夏瞥了眼还对着自己的发旋,拧眉移到那截白皙的脖颈。“你低头脖子不累?” 明楉圆溜溜的眼睛试探着瞅他一下,抿紧嘴唇。 程闫夏舌尖抵了抵上颚,眸色愈发深邃。 话都不说了。 认都不认识的时候怎么就扑上来要抱呢。 程闫夏指尖在胳膊上又一下没一下点着,心中的急切被他压在心底。 明楉小心看了下对面,又飞快收回。他想吃慢一点,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直接等到有顾客上门,然后直接回去继续工作。 但天不遂人愿,明楉悄悄摸了下已经撑了的肚子。 -- 第43页 “吃饱了?” 明楉点点头,就是不看他。 “那可以说说,昨晚你怎么知道爷爷会出事?” 作者有话说: 程闫夏: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明楉楉:呜……你凶我! 程闫夏:错了错了,我以后肯定改! 谢谢是团团呀的营养液! 第30章 “那可以说说,昨晚你怎么知道爷爷会出事?” 不说还好,一说程闫夏心中就升起一股后怕。 昨晚他难得跟他爷爷挤在一个床,半夜的时候老人家起夜。程闫夏睡眠本来就浅,得亏是跟着醒来了。不然要是直接让他爷爷撞伤那门角,后果将不堪设想。 后面急急忙忙将他送到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好在除了腿上破了,没什么事儿。 今天一大早,程闫夏就估摸着时间过来找明楉。 程闫夏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此刻,他看着毛都是软的明楉,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误打误撞? 不可能,昨晚他那眼神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或者算命? 那更不可能。 道听途说或许更加有可能一点。 明楉借着收拾桌子掩盖程闫夏打量的目光。他鼓着腮帮子,闷闷想:凶什么凶! 他又没做坏事儿! 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还追根究底!当审问罪人嘛! 昨晚也是一时冲动了,明楉懊恼地皱眉。 “就是误打误撞而已。” 明楉灵光一闪,双眼晶亮地看着程闫夏,明晃晃地告诉他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了。 程闫夏脸色不自觉和缓几分。“怎么个误打误撞?” “直觉,当时被大狗遇见,然后被他带到程爷爷那边。我一见了他就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直觉。” 明楉越说越顺畅: “然后我准备走了的时候,那种直觉更甚。” “所以……所以才会叫你守着的。” 明楉说完,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嗯,就是这样。” 程闫夏心中轻呵。 撒完谎,还有自己给自己鼓劲儿的。 “哦。”程闫夏点着手臂的动作停下。不知怎么,他也不想再为难人了。 现在算得到了一个解释,那么这件事儿在他这儿就算完了。 “为了感谢你的直觉,程家可以满足你的一个要求。”程闫夏看着明楉猫儿眼越来越闪,慢悠悠补充道,“当然,是程家能做到的。” 明楉眨巴眨巴眼,他觉得刚刚他老公看穿了他的想法。 那既然这样,明楉学着他缓缓摇头。“那没什么要求。” 程闫夏偏头,端的是程家太子爷的矜贵与自信。“那银行卡号给我。” “我不要你的钱。” 他就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真正护着爷爷的,是程闫夏自己。 “快点,别墨迹。” “欢迎光临——”门口提示的声音响起。明楉头一次觉得顾客正就像散发着圣光的神一样,他笑得像偷腥的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钱什么的,干了也有一个月了。工资够他剩下的生活费了。 加上他攒着的奖学金,下一学期的学费也有了。再说,在这里有吃有住的,就像给自己的阿姨帮忙一样。还能赚点钱,比在家里好个千百倍。 明楉不贪心。甚至觉得这样就是很满足的了。 程闫夏又坐了会儿,等又一波人离开。他起身看着明楉:“那这个条件一直有效,你后悔了,直接找我。” 明楉模棱两可地点点头。“知道知道。” 他要是不答应,程闫夏同学也会想办法让他答应。 他家先生,骨子里执拗。还极不喜欢欠人情。 —— 下午,外面下起了雨。又没带伞的小情侣到店里面点上一份炸鸡,躲着雨。 渐渐的,雨小了不少。 店中客人又纷纷出去,明楉目光放远,一眼注意到其中那个逆行的女人。 “妈?”明楉不知道她怎么来了。 唐知兰甩掉手上的雨水,将伞靠在门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暗淡的眸光映照着站在柜台后的明楉。 也就一个月不见,孩子大变样了。 脸上,手上再也没有伤口。虽然人还是瘦削,但看起来有精气神多了。 她心中冒出一股喜,但迅速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占据。 “明楉。”唐知兰理了理碎发,声音柔和得像飘在空中的柳絮,“闹脾气也闹了这么久了,该回家了。” 明楉看着她面上与声音极度反差的强势,声音急促:“妈,我在上班。” 他知道唐知兰爱面子,即便是在家里再狼狈,在外也依旧温温柔柔是个好妈妈的形象。 唐知兰左右扫了几眼,嫌弃地扫过店里的桌子。随即轻轻坐在凳子上。 她细细将她那一件唯一保留下来的旗袍上的折痕理顺,接着拢了拢披肩。端正坐着。 明楉脸上的光悄然熄灭。 曾经,他跟着爷爷的时候,明家也是个富贵人家。唐知兰走哪儿被人捧着。即便是落魄了这么多年,在外面她也不愿意放下那剩下的一丝丝高傲。 可叹她还一直沉迷于过去的镜花水月之中,自欺欺人地不愿意醒过来。 明楉心中忽然有些难受。 -- 第44页 或许就像她所说的。要不是自己从乡下回来,爸爸的公司也不会倒闭,她也不会没了那富贵的日子。 明楉心中堵得慌,匆匆别开视线。 —— 又招呼了一下午的客人,最后柜台前只剩穿着旗袍的女人。 明楉看了看时间,对着有些不耐烦的女人道: “妈,我真的不回去,我在这儿挺好的。” “家里不愿意让我上学,我自己赚钱自己上。” “你快回去吧,外面晚上冷。”明楉温声细雨,他的某些地方,跟唐知兰也尤其的相似。 “是你跟你舅舅说的你爸爸不让你上学的吧。”唐知兰施施然双手抱臂。仿佛穿上这身衣服,即便是对待明楉,他也依旧是那个高傲的明太太。 “妈,这是事实。” “事实就是你舅舅听到这个对着我教训!这么久了,你自己不愿意回家,你舅舅又说是我们亏待了你!” “明楉,你扪心自问,吃的喝的穿的,你哪一样不是家里给你置办的。怎么就亏待你了!” 越说,女人的声音越尖利。明楉甚至害怕她抓着店里的东西往地上摔。 明楉怔怔地看着她变脸。然后习惯了般又看着她吼完了那几句恢复成温婉的模样。 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明楉扯了下嘴角,自嘲一笑。 “妈,在那个地方,我活得不像个人。” 第28章 “妈, 在那个地方,我活得不像个人。” 头一次,明楉对着自己的母亲表达了他心中的怨怼。十七八岁青涩的少年, 本该清朗的声线中却带着烙印一般的沧桑与苦痛。 “我任明有林打,任你骂。我不在家,你们俩现在只不过少了发泄的工具不习惯而已。” 明楉眼神清亮又干净,仿佛将大人的心思映照得一览无余。 唐知兰头一次看见自己的儿子这么直挺挺站着,平静地陈述着。而这只是在告诉她,这就是事实而已。 那一瞬间,她眼中错愕。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袭上心头。 什么时候,只会顺从的儿子变成了这样了…… 唐知兰遮掩似地捋了捋头发, 也就是这一两秒又迅速压下了不该有的想法。 她强势地想拉明楉的手。“明楉, 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家说。” 明楉轻轻翘了翘嘴角,冷静得近乎漠然:“妈, 明有林是不是要回家了?” 唐知兰身形一僵。 她是瞒着明有林找过来的。 她脸色稍边,语气再也不似刚才那么强势。“你快点回来,不然我有空就来找你。” 说完,雨伞撑开。 原本刻意直立着的脊背像被生活的担子压弯了。 伞面一晃, 重新支撑起的脊背在雨中摇摇欲坠,转眼就消失在视线中。 明楉轻轻一叹,眼中无波无痕。 对这个家,他再没有奢求。只要不是明有林来, 什么都好解决…… —— 进入十一月,气温骤降,天气转凉。校园里到处都是枯败的花草。学校广场中间的那棵巨大的黄角树下, 也堆起了厚厚的棕黄色叶子。 学校的起床的广播已经响过。亮了灯后, 明楉洗漱完, 提着早早收拾好的垃圾在外面的垃圾投放点扔了。 “又凉快了。” 明楉搓了搓胳膊,对着外面五米不见人的白色浓雾早已习惯。 现在时间早,明楉拢了拢衣领遮住脖子,端着早餐往教学楼去。 早上六点半,天还黑蒙蒙的。走着走着,身后的建筑逐渐消失在白色的浓雾中。 一阵冷风灌入脖颈,明楉只觉被背脊发凉。 他走一步,看三步。 周围悄然无声,若不是能看到花坛分辨一下方向,明楉甚至能直接能被自己吓得跳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只觉雾中藏着人,速度又加快不少。 忽然,自浓雾中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像鞋子碾着地上的枯叶,窸窸窣窣的,在浓雾建构起来的空间里显得森然可怕。 明楉头皮发麻。找准了方向拔腿就跑。 树下,那棵学校标志性黄角树下,猛地插过来一道黑影。 明楉呼吸一滞,双眼惊恐。脚步却没刹住直直撞了上去。 “唔!” 鼻尖磕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接着肩膀又被重力一推。 明楉腿软得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你。跑什么?” 明楉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回去。 熟悉的声音让他即使没有抬头看也知道是程闫夏。 “对不起啊。” 程闫夏站立,手不经意地擦过自己的胸膛。 啧,有点疼。 “不起来?”提了提自己的书包,还有些困倦的双目注视着缩在地上的人。一团儿跟圆子似的,软趴趴的好欺负。 明楉咕噜爬起来,将地上没吃完被打落的包子捡起。眼里闪过可惜。 “我赔给你。”程闫夏将手上的袋子往前一递,“拿着。” 明楉摇摇头,小心翼翼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 “我再去买就是了。” “你先回教室吧。” 明楉看了看眼底挂着黑眼圈的大男孩,有些不舒服。怎么一天天净喜欢熬夜。 心中这样想,脸色自然就不怎么好。 -- 第45页 想着食堂等会儿人也多了,他利索转身。 程闫夏收回手中的袋子,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待到浓雾重新将前方的路遮掩了去,程闫夏才单手插兜,拎着手上没有送出去的早餐慢吞吞往教学楼挪。 自从上次明楉来过家里之后,每天早上程闫夏吃过早餐就会被他爷爷塞上一份早餐。美其名曰,感谢同学。 即便是后面他住在学校附近,家里的阿姨也会按照爷爷的吩咐塞给他。 如此,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 而今天就这么一次,他能送出去,但人家也不接受。 倒是便宜了那两个天天睡懒觉的。 身材修长的大男孩隐如浓雾中,一身黑色的休闲卫衣被他穿得像个衣服模特似的。但再好看,也掩盖不住那嗖嗖往外跑的冷气。 明楉这次边走边吃,到教室时,已然看见嵇在桑跟裴予在分吃程闫夏的早餐了。 他耸了耸鼻子,扭过头。 还不吃早餐! 年轻的时候怎么这么多坏习惯啊! 程闫夏似有所感,杵着下巴看去斜对面。 男孩精致流畅的下颚白而顺滑,耳边的头发像是才修剪过,将莹白小巧的耳朵展露无疑。 耳垂下,脖颈修长露出一截。衣领看着有些宽大。 冷吗? 程闫夏扫过两个吃得热乎的损友,迅速撇开头。 关我什么事。 —— “楉楉,你冷吗?”楚娇娇视线掠过明楉冻得发紫的双手。 十一月中旬,班上大多数学生都穿上了薄的毛衣,但明楉还是秋天的那副样子。 校服外套加长袖打底衫。校服除了宽大耐操,没多大保暖的用处。里面那一件领口有些宽大,边缘洗得发白。依旧不怎么厚,看着像一件大人的旧衣服。 明楉抿了下有些干的嘴唇,脑子被懂得有些迟缓,但看着,那双圆眼都没往日的灵动。 “是有些。我衣服没拿到学校,突然降温就没穿的。” 见楚娇娇担心,他扬起嘴角,小酒窝若隐若现。“没事,今晚上我请假回去拿就是了。” 方启行扫过明楉有些发紫的手。即便是冻成这样,也依旧细细长长的,比他的圆滚滚的手好看。 楚娇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前些天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班上好多同学都感冒了。 明楉知道自己的身体冻不得,每晚回去都会用热水泡一泡脚。 加上快要期中考试了,明楉恨不能将时间掰成两半花。这么一耽搁,今天才想起可以回去拿。 “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要,作业还没做完呢。” 下午,上完体育课。明楉出了一身的汗,接着下课后跟随放学大军往校门口去。 从学校到山底下的商场,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本想着快去快回,却不想才走一半,就被唐稷方截住了。 “表弟,你干嘛!” 明楉被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唐稷方扯住胳膊。手上的劲儿极大,他本来肉少,这样拉着硌着骨头极疼。 “帮我个忙,明楉。” 远处,程闫夏拎着个空书包走在人群的后面。视线一扫,没看到自家的车,倒是看到人群中极其亮眼的明楉。 小鸡崽子。 第29章 忽然, 从人群边上跑过去个人,抓着明楉就往旁边的小道拉。 程闫夏眉心一重,想都没想长腿挪着迅速跟了上去。 “明楉, 你借我一千块钱。” 明楉捏着自己已经红了的手腕。刚刚皮拧在一起,疼得他本就因为有些冷而白的脸色更加没血色。 “你干嘛找我借钱?” 明楉知道唐稷方跟他不对付,两人见面五句话都说不上,怎么还会主动找自己借钱? 不过,出于对亲戚的基本关心,明楉还是问: “你是不是惹什么事儿了?” “惹事儿了最好还是告诉舅舅吧。” “废话别多说,叫你借你就借!”唐稷方频频往小路的尽头看,高高的眉骨愈发耸立, 一看就是不耐烦了。 明楉看着不对劲。不动声色地看向唐稷方看的那个方向。 那边一拐弯儿, 就是学校的侧边。 上面是高高的围墙,经常有些人聚集在那一块儿。遇见些好欺负的就拉过去, 将荷包洗劫一空。美其名曰,交保护费。 明楉初中的时候遇到过,兜里书包里的东西被翻出来完,那些人没找到一毛钱。 结果书包还被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书也脏了。回去还被他妈拉着数落了一晚上。 明楉将脑中的想法撇开,悄悄后退一步与唐稷方拉开距离。 他尽量语气平稳:“我没钱。” “你怎么没钱!”唐稷方半点不信。 “唐稷方!”明楉深吸一口气,那双温软的眼睛难得生出尖锐,“你有事去找你爸, 别找我。” “我说了,我没钱!” “我他妈不信!”唐稷方虎着脸直接伸手来抓。 明楉脚步一错,书包往他脸上一砸就跑。 但没曾想他还有同伙。 藏在围墙那边的几个杂毛立马跑了出来。眼看着就要近了, 明楉发狠地朝着唐稷方一踹, 撇下书包就跑。 可他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后衣领直接被抓住。伴随着顺滑校服拉链声, 明楉整个人连带着往后仰倒。 -- 第46页 他双手护头,紧闭的双眼上长睫像脆弱的蝶,颤抖不已。 本以为今天栽了,但腰间一紧—— 一股巨大的力气拉扯着他往前,身体随着惯性猛地撞入熟悉的怀抱。 “程哥!” “我,我们可没有惹你。” “他既然是你的人,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先,先走一步。” 程闫夏这些天心中堆积起来的郁气在见到明楉被打时直接到达顶峰。他眸底暗沉无波,却是猛地朝着唐稷方重重一踹。 “打了人,就这么算了?” 程闫夏语气极轻,但像刀片一样寸寸割开这些打着收保护费的名义捞学生钱的二流子。 “程,程哥!是我们老大让我们做的,真的是我们老大!” 明楉听着他们的交涉,这才软了手脚靠在程闫夏的怀里。 耳边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单单是听着,就给了明楉无尽的安全感。他后怕着,手悄悄抓住了他的衣角。捏得指节泛白。 明楉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刚刚他差点又被打了。 唐稷方扫过所在程闫夏怀里的人,眼中的精光一闪。他顾不得肚子上的疼,笑嘻嘻道:“表哥,你怎么不说你认识程哥呢?” 明楉听他的声音一愣,随即意识到还有人。他松开手垂头站在一边。 “不认识。” 他双手握拳,从男生那里汲取了足够的勇气。双目直视吊儿郎当的唐稷方道:“唐稷方,你做的这事儿,舅舅知道吗?” “我做什么了?”他小心看了一眼后边那群人,像忽然有了底气,“程哥,我只是跟我表哥借点钱而已。对吧,表哥。” “不,你是想抢钱。”明楉的声线偏软,即使说的话很强硬,但依旧听着糯糯的,对人没半点压力。 “明楉!别给脸不要脸!” 程闫夏一拳扫过,带起破风的声音。刚才还神气的人顷刻间捂着嘴痛呼出声。 “既然是赵三思找的你们,那我就去问问赵三思。” 边上的杂毛儿见状,对着唐稷方咬牙骂道:“你他妈的,跟老子说的是什么,轻轻松松?这下好了,招惹了程闫夏的人!” “啊!别打!明楉是我表哥!程闫夏肯定也会护着我的!” “打!他妈的使劲儿打!” —— “喂,程哥啊打球吗?” “赵三思,学校外面,你的人伤了我的人,说你指使的?” 听筒里的声音立马暴跳如雷: “放他娘的狗屁!” “老子自从被你打了后,安分守己好多年了!” 程闫夏低头,看了看明楉圆咕隆咚的发旋。语气漠然:“是嘛,那你那兄弟?” “我给你个交代!” “好,明天。” 程闫夏挂了电话,拎着明楉还松垮的后衣领抬了抬。“怎么,不说声谢谢?” 明楉与程闫夏靠得极近,他点点头声音听着闷闷不乐:“谢谢,麻烦你了。” 前一句还好,后一句直接给程闫夏的戾气又抬上来了。 “不熟悉的人的话别信,这么多人,怎么就你会骗。” “蠢!” 说完他转身就走,明楉刚想解释,身边就没人了。他委屈巴巴地捡起自己的书包拍了拍。 “你才蠢!” 站你眼前你都认不出来。 “再说一遍?” 不知怎么折回来的程闫夏忽然从明楉头顶发出一声。 明楉喉咙一紧:“我、我蠢……” “拿着,回去擦一擦。” 明楉翻手看了下,又塞回去:“活络油?我用不上的。” 说罢,明楉先一步走开。 程闫夏看着掌心的小玻璃瓶,眉头拧得死紧。像是要给瓶子盯出来一个洞。 坐在车里等了半天要去程家的嵇在桑问:“程哥怎么了?” 裴予轻轻一笑:“心里不得劲儿呗。” 人黏着的时候自己讨厌,现在不黏着了,又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 渣男! 嵇在桑一脸八卦,半个身子往裴予身上凑:“失恋了?” “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这样说?” “啊!程哥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裴予双手抱臂,抱臂靠在椅背:“闭嘴吧你,蠢蛋儿。” 嵇在桑立马暴躁:“狗蛋儿,你叫我什么?” 第30章 从学校到店里, 耽搁了一下,天立马就黑了。 凉意攀着校服传递到皮肤。明楉冻得一哆嗦,拢紧了校服外套加快步子。 “诶?小楉回来了?”老板关蕙正在招呼客人。 明楉腼腆笑笑:“关阿姨, 我回来拿几件衣服。等会儿又走。” 关蕙看他的穿着,忙推着他的肩膀进去。 “穿这么少,这一星期是怎么过的。”声音无奈又心疼,像寻常长辈一样。 明楉轻嗯一声,绕过柜台往侧边的木楼梯上去。沉重的声音如闷锣一般,噔噔噔的几下。没多久,又再次响起。 “我说,你哪儿找的这么讨喜的孩子?给我当儿子我也愿意。”说话的是那天问老板在不在的胖阿姨, “你说你四十多了也没打算结婚, 这孩子你也喜欢,干脆认了做干儿子。” 关蕙笑笑:“别说这些, 人家只是来帮忙的。” “哼,你最开始不跟我说,我还以为是你藏着的亲儿子呢。” -- 第47页 关蕙失笑:“我哪儿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啊。” 很快,明楉出现在桌边。 “阿姨, 我走了啊。”他手拎着一个大口袋,几乎塞得要冒出来。看着都是些厚实的衣服。 关蕙略微满意,温柔笑了笑。这孩子,可比当初刚来的时候开朗多了。 “下次要回来记得早点, 这几天店外面经常有个看着不怎么正常的女人在外面。晚上不安全。” 明楉认真听着,嘴角的笑越来越大。像戳破了的芝麻汤圆儿,甜得几乎快要化开。 “阿姨我知道了。” “嗯, 回去注意安全。”关蕙轻点下头, 目送他离开。 轻言细语, 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哎哟,可真乖啊!”胖阿姨羡慕得不行,“我家那闺女怎么就没这么听话。” 关蕙得意一笑,温婉的面容鲜活:“那是我捡到宝了。” “快看,那女人又来了!” 胳膊肘被拐了几下,关蕙抬头就对上马路边那女人的眼睛。 浑浊又执拗,魔怔了一样。 “明楉!”街边一声急促的呼喊止住了明楉的步子。 女人全身裹在红色的旗袍之中,旗袍看着虽旧,但样式极好。 可惜她太瘦了,穿旗袍就像是直接在身上缠了一个直筒的裹布。似乎连走路都是对她的一种束缚。 而且这是十一月的天,不是七八月。女人外面单单套着一个小坎肩,蜡黄的脸色冻得发紫。 确实奇怪。 明楉急着赶回去吃饭然后上晚自习,熟悉的声音令他一愣,随即见着唐知兰跑来。 “妈。”明楉深吸一口气,像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低喃。 他这几天不出来,还有个原因就是怕碰见这个母亲。 “走,跟我回去!”唐知兰走进就抓住明楉的手腕。 明楉此时离店门不远,就站在侧边的路灯下。 关蕙见到那疯女人追着明楉,还抓住他的手往回拉。她心下一惊,像母老虎护崽子似的追了过去。 “你干嘛!”关蕙将女人的手掰开,捞过明楉护在自己身后。 “你是谁!” 唐知兰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神中的恶意瞬间转化成高傲。 “阿姨,这是我妈。我能解决,外面冷,您先回店里吧。”自己的家事,明楉也不想要太多的人知道。 关蕙被唐知兰的眼神看得不舒服,可明楉的话更让她惊讶。 “你妈妈?” “嗯。”明楉闷闷点头,“阿姨,我能解决。” 说话间,悄然无声地将亲疏分得极为清楚。 “好,我就在一边看着,有事叫我。”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关蕙不好插手。 仅仅是关蕙的离开,唐知兰就像是大了胜仗一样,仰着头翘起了嘴角。 “妈,你来干什么?我先在要回去上晚自习。”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唐知兰就开始质问。“明楉,你知道我来过多少次吗?为什么你次次都不在!” 明楉不想跟她多说。他道:“我回去上课了,有事放假再说。” “明楉!” “妈!”明楉背挺得笔直。 母子两人无声对视,明楉再没有后退一步。 渐渐的,见唐知兰像是冷静下来,他缓缓道:“您不冷吗?” “我冷你还让我站在外面等你这么久,白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跟我回去,快点!你回去你爸爸就会回来了!” 唐知兰说着又来拉明楉。 明楉急速后退几步。 关蕙眼看着又要过来。明楉盯着唐知兰的眼睛。 “妈,明有林不回家跟我没有关系。还有,你要是想找他。我建议你报警。” 明楉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 高二这个时候,他被锁在家什么都不知道。但后来男人帮自己收拾了追债的那些人,听他提了一句。 早在他十八岁的那年,从明有林手上已经有大笔的资金流出了。 虽说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的钱,但在高三,他就已经沾上了那些坏东西。与其后来倾家荡产,让唐知兰无家可归,不如提早报警,让明有林及时止损。 “不不!不报警!”唐知兰眼神惊恐,抓着明楉的肩膀低喝,“不许报警!” “那你是知道他在哪儿!可是妈,你干嘛还要找我回家呢?”明楉惨然一笑,“回家等着他来打我吗?” 他眼神一变:“你不报,我报!” “你敢!”唐知兰双目瞪得极大,眼珠子不正常突出。在暗光下看着极为吓人。 “你再来,你看我敢不敢!”明楉双手紧握,坚定地目光在唐知兰的眼中竟有些咄咄逼人。 母子俩对峙,剑拔弩张。 半响。 唐知兰别开眼,眼中的光闪烁不停:“明楉……” “别来了,妈。”明楉收回自己跑出来的一丝丝的软心,强硬道,“要是你想后半辈子好过,你就不要来毁了我的学习。” “还有,与其靠着明有林继续做你那富太太的梦,不如试着靠自己。你有手有脚,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不难的。” 明楉看着单薄的人,深深一叹: “妈,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东西要抓在自己手上,这才是实际的。”这是他家先生告诉他的,也是他给唐知兰的无力劝解。 -- 第48页 一个装傻的人,谁也叫不醒她。除非她自己愿意接受现实,为自己活着。 唐知兰这样,明楉并没有报什么希望。只是话到嘴边,又难得站在平等的角度跟她说过话。 明楉抓了一件自己最厚的冬衣塞到唐知兰的手上。又冲着还守在店门口的关蕙轻轻笑笑。 干干净净,乖巧明媚。 少年人身形单薄,渐渐隐没在暗处。孤零零的,像寒风卷落的最后一片树叶,失了依靠。光是看着都心里发酸。 关蕙捂着心脏轻轻吸了口气:“怎么有点难受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是团团呀的营养液。 么么—— 第31章 “儿子, 出来吃饭了。” 宋晤歌上楼敲门,随后走下楼梯站在最后一层,抬手。程江汤解开围裙, 将楼梯上的妻子抱下来。 “他今天回来就没下来过?” 宋晤歌勾着自己老公的脖子,故作神秘:“长大了,有心事了。” 程江汤闷笑:“你就是觉着没人跟你玩儿。” “哼,我姐妹多着呢。”宋晤歌落地,牵着程江汤的手兴冲冲地带到厨房,“你知道你儿子今天回来干了什么嘛?” 程江汤:“什么?” “他回来就问管家上次过生日收的礼物放哪儿了。” “嗯,这会儿有兴趣拆礼物了。” “不!有兴趣的不是礼物,是送礼物的人。”宋晤歌好看的桃花眼轻眨, 抱着手臂倚在男人身上, “还记得上次老爷子生日不?” 程江汤搂住他妻子的腰,认真回答:“嗯。” “老爷子说咱家要有孙媳妇了, 记得吗?” 程江汤一天很忙,听宋晤歌说话也算是他放松的一种方式。下巴落在她的肩头,他轻声道:“不太记得了。” 宋晤歌反手拍了拍肩上的大脑袋,完了还心疼地揉了两下。 “笨啊!好像是叫明楉。” “嗯。” 程江汤当晚就知道了, 还顺带查了一下那孩子的情况。没什么特别的,过得不怎么好就是了。 儿子是个有主见的,家里也不用他靠联姻来巩固公司什么的。且现在同性婚姻合法,即便是真的喜欢那个孩子, 那也没多大影响。 “妈?” “诶!来了!”宋晤歌抓着程江汤又往外拉。 程江汤看着握着自己的手,反握回去。都老夫老妻了,两人的感情却是愈发的好。 至于照顾儿子的感受? 儿子是什么? “儿子, 礼物拆完了吗?” 程闫夏看着他一脸好奇的母上, 面上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嗯。” “那……明楉的呢?” 程闫夏握筷子的手一僵, 声音低缓:“什么明楉?” 宋晤歌见自己冷冰冰的儿子,无趣地别开眼。除了两岁之前好玩儿,越大越不好玩儿了。 倒是程江汤见着程闫夏的模样,眼中的诧异一闪。 看来,是真的有点兆头了。 饭后,程闫夏洗完澡靠在床头,将枕头底下的东西拿出来托在掌心。 这是用红线绑着的银铃铛,圆圆滚滚的两个并列着。轻轻一动,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红绳不长,看着像是小孩子套在手上的东西。在一堆球鞋、游戏机中尤为显眼。 沈无璟将其举着,对着光观察许久。 半响,他喃喃:“这是想要我带在手上吗?” 鬼使神差的,程闫夏放在自己的手上比了比。 果然太小,根本就套不上。 他侧倒在床上,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见到明楉就心浮气躁的。 手上的铃铛轻响,清脆的声音却像是催眠一般。程闫夏忽然有了困意。 他五指收紧,缓缓闭眼。 才眯一会儿,手机铃声陡然打破空寂的环境。程闫夏半睁开眼划开手机。 “程哥!那事儿不是我干的!问清楚了,是那个叫唐稷方的,这新来的想在我这儿得个面子才对你家那位下手的。” “人我已经教训了,明天就叫人给他道歉去。完毕!” 程闫夏揉了揉眉头,手心豌豆大小的铃铛轻轻滚动。被手捂暖了,摸着很舒服。 他道:“不用了。” “啊?别啊哥!” “我说,别让那群人再出现在明楉跟前!” 这是程闫夏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表达对明楉的偏袒。“剩下的,我来跟明楉说。” “哦好的哥!” 挂断电话,程闫夏将手举起来。红绳圈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将修长的手指松垮地绑住。小铃铛挤挤挨挨,像有些年头了,被摩挲得有些光滑。 手放下,落在眉间。已经温热的铃铛抵着眉心。 程闫夏悄然闭眼,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七岁那年,一只小小的手也带着如此的温度,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眼。 手上,好像有这么一串红绳呢。 这一晚,程闫夏一直做着一个梦。 梦中他抱着一个青年,安眠。 —— 翌日。 起床的铃声响动,明楉迷糊地睁开眼。 身体很重,像灌了铅一样使不上劲儿。明楉草草收拾好自己去食堂打了碗热乎乎的粥,却提不起丝毫的食欲。 他双眼略微茫然地看着窗外,知道自己怕是病了。 -- 第49页 现在校医院还没开门,明楉又晕,只好单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食堂角落里,裹着校服的男生像被雨水洗涤了的天空,澄澈干净。白净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尤其是眼尾的那抹宛如画上去的霞色,无端给他添了几分艳彩。 照片定格,飞快发到论坛上。 【报——一手资料,十三班小可怜新照!】 【我说怎么没在教室看见他,都快上课了,感情在食堂想逃课。】 正要上楼的程闫夏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几下,脚步一转,直奔食堂。 隔着食堂大门,其斜对面的角落里,已经趴在桌上睡着的人被看得清清楚楚。 “啧。”好像每次都是用发旋对着自己。 程闫夏长腿大步过去,在明楉的身边停下。 身姿修长的男生不顾旁人的窃窃私语,弯腰对着趴着的人道: “明楉,上课了。”声音淡薄,要不是他是专门过来这么一趟的,还以为他是寻仇的。 见他不动,程闫夏手指戳了戳明楉的胳膊。薄薄的一层校服外套里多加了一件毛衣。白色的,指腹贴上去软软的。 “明楉?” 程闫夏回想起照片中这人干得起皮的嘴唇,大手抵着他后脑勺,另一只手直接探向他的额头。 温度滚烫。 “蠢!”程闫夏脸色稍变,抓起明楉的手轻松将人扶起来。 明楉被这大动静弄醒。察觉到有人在拽着自己,他犹如受了惊吓般挣扎这将手抽回。力道大了,反倒是搞得自己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程闫夏撤回手,瞥过一旁大着胆子拍照的。 那人脸一红,迅速收回手,立马走开。 “醒了?” “那走,去医院。” 程闫夏肃着一张脸,看起来不近人情。 明楉眼中含水,脑子晕眩得几乎转不动。看见是程闫夏后,他依恋地上前一步,脑袋直接磕上宽厚的肩膀。 “老公……难受……”明楉细声呜咽,像小猫的叫声。听着脆弱直戳人心。 “你别晃我了。” 手臂无力抬着搭上程闫夏的腰,红得发烫的脸眼仰着,直白暴露在程闫夏的眼中。 明楉见他不动,泪眼汪汪扒拉着要往程闫夏的身上爬:“难受……” 程闫夏视线触及一脸无助的人,猛地别开眼。 好半响,程闫夏手捏住他的脸扯了扯,随即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喉结滚动几下,男生声音微暗:“谁是老公,你认错人了。” 接受信号的脑子满了半拍,明楉后知后觉这还是高中,他不认自己。 头疼脑热,加上听了他这话的气闷。爪子一扬,啪地糊在程闫夏的脸上。 “臭程闫夏!认不出我了!” 作者有话说: 程闫夏:你打我! 楉楉:呜呜呜……臭男人不记得我了! 第32章 明楉潜意识里还压抑着从初见开始, 程闫夏对自己的拒绝与疏离。 现在发烧了,看什么都晕圈儿。连带着将压抑在心中的委屈也给晃了出来。 明楉憋得肺疼,双手揪着程闫夏胸前的衣服, 嘴里一直嘟囔着骂人的话。 程闫夏听了简直气笑了。 “骂我?信不信我直接给你扔地上。” “程闫夏!威胁我!”明楉勾着程闫夏的脖子,气势更凶。但他整个人都是软趴趴的,乖乖窝在男生宽厚的怀里,将他抱得死紧。 程闫夏专挑近道,很快将明楉送到了校医院。 “咳咳!常客,又是什么事儿?”明知故问的卫医师还叼着自己的早餐,慢悠悠地品尝。 待扫过明楉的状况,卫逸将手中的东西一搁, 抓起自己的白大褂。 “哎哟我们明楉小可怜, 这都是第三次了。”卫逸抖了抖自己的大褂穿好。 程闫夏抱着明楉,双眼发黑地盯着他。“你能不能快点。” 男生经常锻炼, 即便是最简单的卫衣,也遮不住肩背极好的肌肉线条。 明楉只觉额前硌得慌,他用自己晕沉沉的脑袋撞了撞程闫夏的胸肌。完了又委屈地捂住自己的脑门往男生怀里挤。 “疼……”可怜兮兮的,还红着个眼尾, 跟谁欺负了他似的。 程闫夏冷漠:“你自己撞的。” “呵呵,不解风情!” “你快点!” “行行行,大少爷别催了。专挑我值班的时候过来,你是不是成心的。”卫逸收敛自己的吊儿郎当, 手一支,“呐,温度计量一下。” 程闫夏接过, 熟练地将明楉往病床上放。他弯着腰抽身, 但脖子上的力道极大。 “松手。”程闫夏抓着贴在自己脖子上有些热的掌心。 “我不。”明楉泪汪汪地耍赖。 卫逸闲闲地摇着二郎腿, 幸灾乐祸:“快点哟,等会烧糊涂了。” 已经烧糊涂了。 凉凉地给了他一眼,程闫夏只能自己当个坐垫。 “抬手。” “我不。” 程闫夏当即撩起衣摆,将温度计给放进腋下。 “凉——”明楉细眉紧锁,缩手乱扒拉。 “忍着。”程闫夏作为程家的太子爷,哪有这么多的闲心照顾过人。他动作强硬地按住明楉翻腾的手,将他整个人禁锢住。 -- 第50页 “凉啊!”明楉脑袋重重砸在程闫夏的肩窝。委屈极了。 “啧啧啧,大少爷,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 程闫夏下颚是明楉滚烫的额头,他心中一股躁气难以抑制地浮出。“卫逸,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干我可以帮你问问你家公司还用不用得着你继承。” 卫逸半点不受威胁,反而一脸新奇地看着好戏:“说两句,这就烦了?” “你话多而已。” 程闫夏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将明楉贪凉放在自己脖子上的脸挪开。 卫逸看了一下温度计,怪模怪样道:“哎哟,都三十九度了。” “打点滴,退烧快。” 这边正给明楉配着药,那边嵇在桑的电话就来了。 “程哥,你今天不来上课啊?早知道我也不来了。” 程闫夏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抓着自己衣服的人,喉结微动,声音低了些:“我在学校。” “哦哦,在学校。哪个地儿,兄弟们也来。” “好好上课。” “哥,明楉今天没来上课哦。” 程闫夏扒开腰间弄走又抱来的手,道:“在校医院,高烧,给他请个假。” “好。啊!不是!你俩在一块儿!!” “挂了。” 裴予就在嵇在桑旁边,抱手靠着墙壁,笑得一脸的阴险。 “老裴,你正常点儿。”嵇在桑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 “我怎么就不正常了。” 嵇在桑忙推着他:“走走走,帮明楉请假去。” “我就说,程哥不来也就算了,明楉也没有来。”嵇在桑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原来他俩勾搭在一起了。” 裴予哼笑:“早就在一起了。” 嵇在桑虎着脸:“别乱说,程哥上次才警告过你的,你忘了!” —— 早自习下课。 唐稷方憋屈地被赵三思推到十三班教室门口。 魁梧的白毛男生在教室里一扫,目光定在裴予两人身上。“老裴,程哥呢。” “不在。”裴予闲闲道。 赵三思「哦」了一声,又踢了下唐稷方。 两人身高相差不大,但赵三思少了一截眉毛,硬挺的脸上自带横意。“你,道歉吧。” 唐稷方最好面子,看不得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又不在。”他想往后缩。 “喂,你们班明楉呢。”赵三思替他问。 楚娇娇用书拨开自己桌上的手。“我还想知道呢。” 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会。加上程大佬不在,万一又被带到小黑屋欺负了怎么办! “明楉在校医院!”老远的,嵇在桑的声音吼过来。 “什么!”楚娇娇立马站起,拎着张蒙蒙的后衣领就要将人提溜开。 “楚娇娇,带我一个!”方启行打了鸡血一样,迅速站起。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能不上就不上。数学老师的爱他这个数学课代表承受不住。 唯有张蒙蒙尤其的无奈:“拜托,我亲爱的大姐们儿,能别拉衣服嘛,才熨好的。” “干脆点儿,让让。”楚娇娇风风火火。 “程哥在那儿哦——”嵇在桑双手放在嘴边,又是一声儿。 楚娇娇抬起的腿一顿,立马收回。“鉴于程大佬在那儿,我们这些小喽啰就不参与了。” 笑话,程闫夏在,谁敢凑过去。 方启行立马端坐回位置。 数学老师的偏爱什么的,有些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要珍惜…… “那算了,老鸡,你等会儿帮我跟程哥说一声,我来过了吼。” “知道了知道了,老鸭!”嵇在桑不耐烦地摆手。“狗娃子,老子不叫老鸡。” “不要歧视你自己的姓好嘛,嵇同学?” 唐稷方藏住嘴角的笑,从赵三思手下逃脱。他好心情地想:校医院啊,莫不是昨晚被吓进去的吧。 胆小鬼! —— 点滴打了一个多小时,程闫夏就被明楉拽了一个多小时。 卫逸时不时进来看看,见程闫夏也跟着靠在后边的墙壁睡着了,他才悄悄关门出去。 程闫夏睁开眼,眼神清明哪有半分的睡意。他将明楉的手挪开,手就那么自觉地贴在了人家的额头。 降温了。 明楉睫毛颤动几下,在熟悉的手心依恋地蹭了蹭。 程闫夏知道他醒了,立马抽了手站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锋利的眉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一觉,柔和了几分。 明楉睁眼看到床边的人,还恍惚的以为是不是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候。 “你发烧了,已经给你请假了。” 脑瓜子重新启动,明楉细长的眉逐渐拢起。“程闫夏同学,你是在食堂找到我的吗?” “嗯。” 怎么会在食堂?他不是都带早餐吃的。 程闫夏怎么会看不出明楉眼睛里的怀疑。 “我先回去上课,你自己好好养着。”程闫夏同学,听着怎么就不爽呢。 明楉努努嘴,干巴巴的。他渴了。 伸手去抓床边的水杯,至于程闫夏。没事,成年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他了。 明楉不伤心,也不难过。 但念头一转:为什么都这个点儿了他还在医院呢…… -- 第51页 明楉甩了甩头,呆毛晃动,把自己弄得有些晕。 管他呢,肯定不是因为我! 作者有话说: 明楉:肯定是假的! 第33章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方启行抓着自己的作业本, 像个卖报纸的甩着从外面跑进来。 “老方,什么消息?” “快说啊!快说啊!” 方启行神神秘秘:“咱们班明早上会来一个转学生。” 楚娇娇斜斜地靠在自己的桌子上侧向后边,神情恹恹:“男生女生?从哪儿过来?什么原因?为什么是我们班?” 方启行轻轻咳嗽两声, 装模作样的将作业本卷在嘴下。在享受够了同学们期待的眼神之后,他高深莫测的一笑。 “咳咳,本人能力暂且有限,不知道……哈哈哈……” “切——” 方启行笑得谄媚:“哎哟,我的上帝们啊,明天不就知道了吗?” 楚娇娇瘪瘪嘴,对着空荡荡的后座幽怨道: “我亲爱的明楉宝贝啊,你看看, 你的同桌现在是个什么德行。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张蒙蒙随口附和:“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深有同感啊兄弟, 咱们结拜吧!”楚娇娇一巴掌拍在张蒙蒙的肩膀上。 “二弟!” 张蒙蒙翻个白眼躲远了这个疯婆娘。“谁是你二弟!” 楚娇娇刚刚问的也只是玩笑话,不过全班在方启行的提前预告下, 对上明天的新同学也有心理准备。 生了一天的病,明楉回到教室。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靠在座位上,像一株晒蔫了的秧苗。 早自习开始之前,温圆带着个少年进来。 她拍手让大家停下来, 废话不多说: “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让他给大家先做个自我介绍。” 男生穿着白衬衫,西装休闲裤。头发、皮肤颜色都浅,浑身散发着柔光。 乍一看, 全班纷纷将目光移在了明楉的身上。 而反倒是明楉在见到这人的一刹那,肩膀下意识抖动了下。 程闫夏对新来的不感兴趣,倒是不经意扫过明楉, 冷眸转向讲台。 “大家好, 我叫卫遥, 是遥远的遥远。之前都是在国外读书,现在才转回来。以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期待与大家之后的学习生活。” 卫遥在大家看向明楉的时候,他也跟着看过去。 在见到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明楉之后,他眼中笑意一闪。 卫遥的五官并不出色,但组合在一起的感觉乍看还与明楉有点像。偏柔软,看着单纯。所以班上的人在第一眼的时候就看向明楉。 但明楉此刻已经快要蜷缩在凳子上了。 方启行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 “明楉,你还难受吗?” “没事,就是有点恶心。”明楉垂下脑袋,缓缓摇头。 “好了,你们抓紧时间读书。张蒙蒙,你带卫遥去空教室搬一下桌子。” 卫遥状似不解地问道:“程闫夏同学那里不是还有空位吗老师,我坐那里就好。” 于是,卫遥顶着众位同学的视线,迈着步子接近程闫夏。 “程闫夏哥哥,好久不见。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哗—— “不是吧,又来一次。” “他跟程哥认识?” “看样子是的。” “哟,上次小可怜可是直接被打哭了搬了座位的。猜猜这一位程哥怎么收拾?” 卫遥不是听不到同学们的议论,反而他还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无论在哪儿都是人群的中心。这种认知,让他极度满足。 卫遥眼神微茫,做出一副纯挚可爱的样子。眼中对程闫夏的期待与熟稔,连前排的嵇在桑跟裴予见了,都要说一句胆子真大。 程闫夏看明楉被挡,他不耐地将长腿一收。 “不能。” “那谢谢程闫夏哥哥……什么!” “我说不能,你耳聋。别乱叫,我不认识你。” 卫遥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他尴尬地继续道:“既然程闫夏同学喜欢一个人坐,那就算了。” 嵇在桑看卫遥吃瘪,嘴角的笑越咧越大。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时,裴予拍了下他的肩膀。 “小心他找上你!” “切,我才不怕,这不是有程哥挡在前面吗。” 卫遥,卫家二叔收养的孩子。从小到大就喜欢跟着他们跑,但是又小气,身体还弱唧唧。一旦不顺着他的意了,就要委屈地跟在后面流眼泪。 赶都赶不走,就是一个跟屁虫。 后来长大了,上学也要跟他们一个班。哦,或者说是要跟着他程哥一个班。 嵇在桑还记得一年级的时候,他想要程哥做他的华尔兹的舞伴。人家程哥不愿意,他偏要强求。结果被程哥打了吧,回去又给卫家二叔告状。 呵,还想让他爸强迫程哥。也不想想,他爸敢不敢。 但是这账没算到程哥头上,反而是算在了他两个跟程闫夏玩儿得好的人头上。还因着这事儿,他俩被自己的爷爷逮着训了话,要他们给他道歉。 笑话! 要不是当时程哥出面,他们真就背了这黑锅。 人生头一次被冤枉,嵇在桑可记得清清楚楚。 -- 第52页 可是没想到他初中出去看病,现在高二居然又回来了。 还转到了他们班上! 噩梦又来了。 温圆将人带进来就离开了,没有看到后面发生的事。倒是明楉侧着头看过去,却发现他是去他家程闫夏的隔壁。 明楉本就不怎么舒服的身体更加不舒服了。 默默收回视线。他没立场,也管不着。 谁知道二十五岁之前的程闫夏还有哪些相好呢。明楉闷不出声,将视线放在书上。 想那么多都是白想,还不如学习好呢。 虽是这样,但方启行瞄他一眼明显能看到他气鼓鼓的脸。他挠挠头。 这是,生病生出气来了?至于为了学习这么拼吗?不就是一天没上课。 方启行将书卷成筒,戳了戳楚娇娇的后背。 “怎么?”楚娇娇霸气侧身,一手豪放地搭在自己的桌子上。 “嘶嘶——”方启行眼斜歪嘴。圆圆的脸直接挤成一个包的不均匀的大肉包。 “你犯病了?” 明楉啊,大姐。 “肯定是犯病了。”楚娇娇掠过明楉毛绒绒的头顶,见他良好才回身。 方启行拍手:“哎!猪队友!就是领略不到本人的意思。一点默契都没有。” 张蒙蒙搬着桌子从后门进来。“你坐哪儿?” 卫遥毫不犹豫地指了指程闫夏的身后:“那里。” 张蒙蒙深吸一口气放下桌子,好心道:“我觉得你还是先问一问再说吧。” 免得又要搬来搬去的。 “你就放那儿,我去跟他说。”说完,卫遥又凑到程闫夏的身边去。 张蒙蒙撇撇嘴,将桌子放下就走。 等会儿要换走,自己搬。 “汇报一下,人怎么样?”楚娇娇在张蒙蒙回到座位之后就问。 一旦程哥看上了那位转学生,将欺负的目标从明楉的身上转移到卫遥的身上,相信他朋友后面的生活一定会快乐个好多倍。 “没接触多少,不予评价。” 张蒙蒙翻开书就开始念。大好的早自习,怎么能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了。 楚娇娇看他这样子,扯着嘴笑笑。 那就是不怎么好了。 也是,刚刚他看明楉那挑衅的眼光别以为她没看见。小可怜都这样了,再来一个想欺负他的,她这个姐姐不允许。 程哥也就罢了,但是这个卫遥,她敢上。 早自习结束,明楉闷咳几声端着自己的水杯去接水。 水杯年头有些大,是从初中用到现在的,漆面斑驳,还有不少的砸痕。其一一个就是…… “明楉,你好啊。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团团呀; 谢谢! 第34章 卫遥坐的位置是以前方启行坐的。隔着空道, 旁边就是程闫夏。 明楉皱了皱鼻子,没料到程闫夏忽然抬起头。 四目相对,明楉一声不吭地别开头。 程闫夏慢悠悠撑着脑袋, 盯着明楉那凌乱的后脑勺。 吃辣椒了这是? 本来好好的心情,又在察觉到侧后那盯着他的灼热视线不爽极了。 程闫夏不耐烦地踢了下前面的凳子。 “哥?啥事儿?”裴予回头。 “换个座位。” “好。” 明楉走过来的时候,后排又响起桌子搬动的声音。再一瞧,程闫夏已经坐在了裴予和嵇在桑的前面。 假装没听到卫遥说的话,明楉快速掠过他身后。 卫遥翘了翘嘴角。 明楉嘛,他认识。不就是以前某个人说自己的低配版来着。长得……也就一般。 卫遥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月牙印记整整齐齐印在上面。 他笑得友善,却是直接将被子递了过去, 再次道:“明楉同学, 能帮我接个水吗?” 嵇在桑头一次坐在程闫夏后排,眼中新奇。他抓着水杯正想过去接水, 但看到卫遥忽然止住了步子。 眼中带着防备,嵇在桑后退挡住程闫夏的座位前。 休想靠近程哥一步!他偏身对着明楉,笑着一脸憨样:“我要保证程哥的清白之身,接水的事只能拜托明楉朋友了。” 明楉浅浅点头, 掠过卫遥接住嵇在桑的水杯。 刚走几步,身后一阵窸窣。一股熟悉的木质香味带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袭来。 单薄的身形被阴影笼罩。 明楉唇紧抿,故作镇定。 可身后的人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站得过于近了,只随意瞥一眼他手中的杯子, 来了一句:“他喜欢喝纯开的水。” 明楉吸吸鼻子,弯腰去接水。 程闫夏就站在他的后面,眸光犹如实质掠过被毛衣遮了一半的细瘦脖颈。太瘦了, 骨头有几块都看得清。 目光移到袖子盖住的手, 手腕秀气, 他一手能捏住两个。手很白,甚至有种不见阳光的病态感的白。而手背上扎了针的乌青就尤为明显。 黑眸微冷。 明楉侧身刚好撞入那冰凉的视线之中,指尖宛若被烫了一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躲什么?你还会怕我吗?”程闫夏顺直接过。在看清是嵇在桑的,面色不怎么好。 程闫夏看了眼还杵在自己座位边当傻子的嵇在桑,语气淡淡:“水杯。” -- 第53页 嵇在桑几步上前:“哦哦,程哥,谢谢。” 错手之间,明楉已经接好了自己的。刚偏身还没走,程闫夏直接在边上弯腰下去。 男孩身形高,带着十七八岁大男生特有的结实。这样猛地压下来,肩背宽阔,衣下的肌肉都能辨别几许。 远看着,明楉仿佛是被他拢了一半。 明楉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角。 卫遥一直注意着这边。见状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几乎抓着桌沿挠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但他笑得却像个纯正的大茶花。 他第三次,语气越发柔和: “明楉同学,能帮我接一下嘛。温热的,谢谢。” 明楉被惊醒,立马松开抓着男生前衣摆的手。像避之不及。 程闫夏舌尖顶了顶牙,眉目凶戾偏头。“自己没手。” 明楉下意识仰头看着他,小脸上好不容易有的肉又因为生病一场看着掉了一点。 弱唧唧的,还怎么征服他…… 程闫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语气愈发绷紧:“不回去,要我送你?” 明楉提了提嘴角,没理会这两个人。 或许卫遥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但是他还记得。就因为被别人说了两个人有点像,然后自己就在大冬天被堵在厕所泼了一盆冷水。 那时他身体差,看了一次之后,他妈不愿意再拿钱出来。所以因着这事儿,他反反复复生了一个月的病才好。 时隔这么多年,他倒是忘了,自己一旦有个小感冒就闷咳不停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 明楉自保的手段就是不掺和进去。他转身离开得很快,就连程闫夏的话都没太听进耳朵里。 在程闫夏眼里,这看似避之不及的样子让他对炫耀似的盯着自己的人愈发不耐。 “走了。”程闫夏将水杯一放,直接往外面走。 “好耶!打球!”嵇在桑掏出桌下的篮球,别开凳子追出去。 裴予轻飘飘扫了眼还巴巴对着程闫夏不舍的人,对比明楉那恹恹趴在桌子上的样子,好笑地背着手出去。 程哥啊,再不开窍,你老婆要没了。 —— “程哥,你说卫遥过来,周缙山那狗东西知道吗?” 要说江市排的上名头的家族,还不算少。但家中子孙也不是都玩儿在一起的。 他们这些小辈主要分成两派,一个就是以程家,也就是程闫夏为首的「学习派」。另一个就是周家为首的纨绔派。 而这纨绔派之中,周家的孙子周缙山就是卫遥的绝对拥护者。 卫遥叫他往东,绝不往西。自从初二卫遥走了,那周缙山也鲜少出现在学校。后来据说是周缙山已经被他爸绑到隔壁的学校上学去了。 但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这些人也没去打听。反正现在卫遥回来了,他指哪儿打哪儿的狗肯定也会过来。 若说卫遥只是恶心人,那么周缙山就是打人。 反正只要惹了卫遥的总会被无缘无故地挨收拾。若说最烦的,就是卫遥曾经说过最喜欢程哥。所以周缙山单方面对程闫夏有敌意。 明里暗里挑刺儿,是看到都烦。 “最快也就明天。”程闫夏无所谓道。 裴予一把抢过嵇在桑夹着的球。“那可就热闹了。” “你还想看好戏。”嵇在桑苦着一张脸,“看着他就烦死了。” 嵇在桑是三个人当中最傻的,经常被坑。完了又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坑到了。 “程哥,你还是看着点明楉吧。”裴予看向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程闫夏,“我觉得,你们家明楉被盯上了。” 程闫夏提着一口气,加快步子。“什么我们家,别乱说。” “哟呵!”嵇在桑头一次看见程闫夏这别扭样子满脸惊讶,他一下子跳起挂在裴予的身上,“老裴,程哥刚刚说了什么!” 裴予耸耸肩,故作深沉:“谁上次还那么坚定地否决呢,这次怎么不直接说没关系了。” “栽了栽了,程闫夏快栽了。” “什么栽了?” 裴予爱怜地拍拍他的狗头:“儿子,你还小,问了你也不懂。” “滚!你才不懂,老子只是没有听到。”嵇在桑几步追上程闫夏,“程哥,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程闫夏平静道。 出来时皱着的眉头略微有些松散,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程闫夏成绩好,无论多难的题,年级第一始终是他。只要不妨碍其他人,老师通常不会怎么管他。 但是,出去的另外两个就另算。 大课间,明楉身体不舒服留在教室。 而已经跟后排的同学混熟的卫遥则在所有同学离开之后,又从厕所回到教室,径直拉开明楉身边的凳子坐下。 “明楉,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篱 3瓶;是团团呀 1瓶; 抱住转圈圈.jpg 第35章 “明楉, 好久不见。” 从小就生活优越的卫遥,从头到尾无一不精致。连带着那鼻孔看人的习惯,也就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高傲感让明楉恍惚见到了在外面的唐知兰。 明楉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他屁股挪挪, 离这人远了些。 “不认识我了吗?”卫遥笑得熟稔,“我可认识你。” -- 第54页 “初一的时候,咱们还一个班呢。”卫遥伸手,目标是明楉的脸。 明楉瞳孔皱缩,立马将书拿起挡在脸前。“我不认识你。” “那今天就认识了。”卫遥见他抗拒,得意地抽回手。看来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人。 他温柔笑道:“以后你就跟在我身后,我带你玩儿。” 明楉又往里缩了缩,活像见了老巫婆。他声音低低的:“不用。我有朋友。” “怎么不用!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就告诉我, 我罩着你。”没有什么比明楉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低三下四跟在身边能让他愉悦的了。 明楉将书拿开, 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卫遥,我不认识你, 我不想当你的朋友!” 卫遥脸瞬间垮下,显得有些刻薄。“怎么,你看不起我。” 明楉垂下头:“没有。” “那就是。” “嘿!卫遥,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要脸!”嵇在桑三个打完球回来, 还没进门就听见卫遥在说话。且还是跟明楉。 那还得了。 明楉对上这个黑心肝儿,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嵇在桑本来撸起袖子就要冲,却被裴予拉住。而程闫夏也默认地站在门后,将卫遥的话听了个全程。 这会儿说的话被打断, 卫遥一看就是嵇在桑,脸上的笑假的不能再假。 他不喜欢跟程闫夏身边的狗腿子多说一句话。 “话就这么说定了。”卫遥站起来,回身对着明楉道。 明楉即便是脾气再好, 也觉得这人可能有点毛病。 但是卫遥可不管他怎么想, 顷刻间换了一张皮面向嵇在桑身后的人。 “程闫夏哥哥。” 那叫得像含了口蜂蜜水一样, 矫揉造作的,甜得让人恶心。也让一旁的明楉清晰地看着自己的手背是怎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 不过待清楚他叫的是谁,心情又落到谷底。 程闫夏再一次面对明楉的发旋,加上听到的那番话,眸光冷得像在冰堆里滚了一圈儿。带上了戳人的冰刺。 “不熟,让开。” 明楉头更低了几分。 不熟还叫得这么亲热。 卫遥的声音一顿,又笑着紧跟在程闫夏的身后。“程闫夏哥哥,我小时候可是你一直带着我玩儿的,怎么就不熟了。” 还是竹马啊。 明楉又一下没一下地掐着自己指腹。上辈子,怎么就没听程闫夏说过呢? “那不是你自己缠上来的嘛。”嵇在桑像躲苍蝇一样,看着卫遥脚步后退。“连你哥都不愿意带你,何况是我们。我说得对不对,老裴?” 裴予看向明楉,狐狸眼中精光闪烁,他赞许地拍拍嵇在桑的狗头:“对,非常对。” 这不就解释了吗。 哎,要他这个外人在这儿瞎操心。 嵇在桑三个人对卫遥都没什么好感。嵇在桑自己是憋不住话喜欢讽刺,那裴予就是喜欢搞小动作。 眼见着卫遥就要坐在程闫夏的旁边,裴予将凳子一拉,自己坐了上去。 “啧,别说,程哥的旁边却实香了那么一点,但也不至于招惹苍蝇啊。” “裴予!”卫遥凝着他,满是威胁,“你信不信我找你爷爷……” “不是吧,你这么大了还喜欢告状!”嵇在桑一脸惊奇地上上下下打量卫遥,末了摇头失望道,“还是那么烦人。” 程闫夏眼皮子一掀。 目光径直落在明楉的身上,嘴上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不想发病就滚远点。” “卫逸就在校医院,或许你想让卫家人知道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还能卫家捞到什么好处。” 卫遥脸色难看。他以为都这么几年过去了,程闫夏再怎么样也不会像当初那样那么烦他。但结果大失所料。 教室角落,明楉只听见程闫夏的声音就知道他已经生气了。他迟疑地将视线挪过去,看到的就是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负气撞门离开。 他走了后,露出刚刚被遮挡的大男孩。 锋利的眉间带着还未消散的郁气。即便是面上没多表现,照着明楉对他的熟悉程度,也知道他是处于极度不耐烦的状态。 关系这么糟糕吗? 明楉唇角轻翘。像溪水中半露的鹅卵石,浅浅的,小小的。 他是有些欢喜的。对于程闫夏,从始至终,他都想独占。即便是他自我安慰自己以后就好,但在他俩没在一起之前,明楉不否认自己不喜欢看到他跟其他对他有想法的人在一块儿。 哪怕是看上一两眼,都不行。 那人是他老公。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明楉,过来玩儿啊。”远处,嵇在桑对明楉招手。 明楉跟他们三个中间还隔着两组的座位。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边,还不如过来跟他们一起聊天。 明楉犹豫地看了下程闫夏,还是摇了摇头。 程闫夏见他的呆毛晃悠,心里像被蚂蚁咬了一下。又痒又疼又不敢挠。 嵇在桑腰上被裴予撞了一肘子。 嵇在桑:“怎么?” 裴予示意他看程闫夏。 嵇在桑秒懂,压低声音:“程哥,你不愿意啊?那就算了。” 得了,程闫夏觉得心头的蚂蚁又多了一只。 裴予噗嗤一下出声。“我亲爱的兄弟,你再叫几下试试?” -- 第55页 裴予怂恿嵇在桑。 “明楉,你过来嘛。咱们都是朋友,我又不吃了你。” 明楉轻轻抿了一口水,还是摇摇头。他现在不喜欢自己凑在他跟前的。 程闫夏心里忽然堵得慌,抓着手机就出去了。 “啊!原来是担心程哥不喜欢啊。没事,他走了,你过来吧。” “哎哟,你的心可真够大的兄弟!”裴予调侃,流转的狐狸眼里全是看好戏的笑意。 见着明楉终于过来了,裴予怂恿嵇在桑:“等会儿你程哥进来了你就劝劝他,让他对明楉别那么凶。看看,这不是他一走,人家就过来了嘛。” 嵇在桑也觉得他说得有理。 第36章 “明楉, 坐!”嵇在桑指着程闫夏边上的座位。反正程哥不在,不怕不怕。 “什么事儿?”明楉没坐程闫夏的凳子。 “嗨呀,不就是方启行不在这儿, 八卦都少了。说说,最近又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明楉倒是听了不少,他见嵇在桑是真的想听,温声说了出来。 卫遥出去了又进来,却看见明楉坐在程闫夏的旁边位置,换言之就是坐在程闫夏的位置上。他那火一下子烧到心窝子。 “明楉,你坐在那儿干嘛!” 嵇在桑听得好好的,忽然被这人打断。很不耐烦道:“关你屁事儿!” 卫遥讨厌这看不懂眼色的人:“嵇在桑, 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朋友。” “狗屎!谁愿意跟你当朋友!” 明楉收回目光, 起身就要回去。嵇在桑连忙伸手拦住他:“别啊,我还没听完呢。不管他, 他脑子有病。” 裴予也认可地点点头:“嗯,你说你的。” 明楉从卫遥威胁的眼神中移开视线,继续细声细气地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卫遥这个人似的。 “明楉!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 “你他妈有毛病去外面发!”嵇在桑一脚踢在旁边的桌子。 他脾气直, 正听得兴起被隔壁连连打断两次,还是个讨厌的人。是个人都忍不了。 巨大的桌子倒地的声音震得明楉一颤,他用最大的力气止住了抱住头蹲下的想法。 身边接连盖下来两道阴影。 一个是嵇在桑回来了。一个是…… 他瞳孔发颤地仰头。男生的背脊宽阔。即便是隔着两层衣服,也能看到肌肉的纹理。肯定还是硬邦邦的, 靠着不算舒服,但很有安全感。 是程闫夏啊! 明楉低头,身子轻轻前倾。他想将额头抵着他的背, 但是又不敢。 “转班吧。不然我直接叫卫逸帮你换一所学校。”男生的声音很低。 “程闫夏!”卫遥声音尖锐, 带着疯狂。 明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他在维护自己吗? “就今天下午之前。” “我再在教室看见你, 你就等着转校。” 卫遥又惊又怒。“你不能这么对我!” 程闫夏身姿往后面的桌子一靠,大腿将将挨到了明楉的额头。他一怔,随即眸光愈沉冷。 “你是谁,我不认识。” “话我说了,没做到,后果自负。” 裴予跟嵇在桑都是一脸惊奇地看着程闫夏。 头一次啊,头一次! 头一次见到程闫夏舍得用自己的身份来威胁人了。 以前无论再怎么不耐烦,即便是程家有这个资本随他弄,程闫夏也是无所谓。不然为什么会有赵三思这个敢把首富的儿子堵在巷子里讨打的人舞到他跟前来。 木头人一个,甚至没见他对任何事情上过心。 可就在刚刚,十七年啊,两个人头一次见到他这么威胁人。 “帅啊!” “牛逼!” 卫遥再也待不下去,跑了出去。 倒是程闫夏跟明楉两个当事人,现在就像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 嵇在桑侧着身子想看个究竟,结果两个人齐齐一动。 程闫夏说了多久,明楉就舍不得地停了多久。他以为程闫夏不知道,但程闫夏何其敏锐。 “要上课了,回座位吧。”程闫夏转身,低头又是明楉的头顶。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难得看到他的脸。 这会儿见他站起来,才看清楚是没有昨天那么红润了。 温度…… 也还好。 明楉闷咳几声,起身就走。可不知怎么带倒了凳子,手忙脚乱的。 程闫夏穿着白鞋的脚往前一步,弯腰将明楉的手隔开。“我自己来,回去休息。” 明楉悄悄看看他,轻点脑袋,慢慢往回走。 嵇在桑:怎么这么奇怪呢? 裴予摇摇头:正所谓,单身狗也是狗,嵇在桑这狗鼻子再差,对那些腻腻歪歪的事肯定也有点灵敏度的。 —— 十三班的风水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短短两天,才转来的同学转到隔壁十二班去了。 后来又来了一个,结果又转到十二班去了。不过大家是举双手赞同。 众所周知,一中下的两个初中部,最出名招学生厌的就是周家这个小霸王。 他们还在初中的时候,这周缙山脑子有病。就一个晚上的时间,在整个学校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花瓣。 好看是好看,但他妈的当时几乎出动了除了初三以外剩下的所有年级去打扫卫生。 -- 第56页 满满五个大货车的玫瑰花瓣儿啊! 那一上午,没有谁不骂他的。 狗东西! 这周缙山也一战成名。只要是从一中东城初中部升上来的学生,都知道周缙山做的蠢事儿。 最后周家财大气粗捐了个移动图书馆,学校才将这事儿放下。 “明天就是期中考试了,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今晚的晚自习是给你们好好复习的。”温圆进来的时候,班上虽然不算吵闹。但前半段跟后半段学生的学习氛围中间隔了一段天堑,毫不相同。 温圆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不爱学习,但是他们上课也乖。该自习自习,该玩儿的时候玩儿。 温圆知道他们大部分不会参加高考,但也不能不学。 “我看你们这样玩儿的玩儿,学的学不利于咱们班集体的和谐。”温圆往讲桌上一靠,指尖敲击着讲桌。 “要不这样,咱们换一换座位,凑个学习帮扶小队出来?” “老班,这样就很好了。”出声的是后排的体育委员,人高马大的汉子。这么冷的天还穿着短袖短裤。 “玩儿着不累?” “不累!” “偶尔学一点也是好的。” “不好!” “班长,你觉得呢?”温圆将这事儿抛给程闫夏。 帮扶帮扶,说白了就是成绩好的跟成绩差的坐在一起。不闹腾还好,一旦玩儿上了,成绩好的定力不够也会被带进沟里。 班上后排这几个玩儿的,程闫夏哪儿会不知道。 他摇摇头:“太草率了。” 温圆轻笑。她当然知道草率,但抛出这个问题就是想要班上有一点改变。这样泾渭分明的座位,即便是按照月考的成绩自愿选择座位,也没多大的变化。 倒不如,问题抛出来,只求个变化。 正好也坐了半学期了,也该换换了。 明楉听着,手上的笔唰唰动得飞快。他在班上的排名在前五,年级还是前五十。座位再怎么变化,也改变不了他目前停滞不前的成绩。 他好像,遇到瓶颈了。 “就是就是,太草率了。” 程闫夏的话迎来了全班的附和。 温圆带了他们一年,就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即便是换座位,从高一开始,她也搞了不下于四五种方式。 这会儿高二的班级热乎了,温圆又想重新翻炒翻炒。 “老师!抽签!” “这个好玩儿!” “不不不,老班喜欢把换座位的事儿跟成绩挂钩。” “那就先抽签,要是抽完不满意的,要是不满意那个成绩比另外一个好,那就可以申请调整呗。” 方启行双眼亮晶晶:“那要是还调整得不满意呢。” “以一周为期限,适应一周,要是还不行的就提出申请老班决定。” 反正他们班这群不听话的有程大佬管着,再怎么恶劣,也不会厚着脸皮去影响人家的成绩。 霎时,就像鱼入了油锅,教室噼里啪啦又热闹起来。 温圆看着程闫夏:“要不要这样,你们投票,班长拟定章程出来。” “好,这事儿商量到这儿,先学习吧。” “老班!那我们抽签,班、班长不抽吗?” “卧槽!勇猛!” “对啊!班长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6 22:05:0820220730 21:0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团团呀、zn锌离子 1瓶; 非常感谢! 第37章 根据知情人士的爆料, 从小学开始,程闫夏一直是一个人坐。原因嘛……不知道,反正是他爸亲自来学校说的, 没有哪个老师会反对。 但是现在,要抽签,不就得公平。怎么能少了程闫夏呢…… “要是班长愿意我就愿意!”体育委员将他那蒲扇似的大掌举得高高的。 “得了吧高猛,你以为班长愿意跟你当同桌。” “好,我抽签。”程闫夏无所谓道。 反正全班成绩他最高,要是不喜欢换了就行。 “好耶!” “我天天天!那不就是说明我能沾上班长同桌的位置。” “好了好了,安静了。”温圆满意地扫过前边同学舒缓的身体与后边被调动起来情绪的同学。 “期中重要,考完再想。” 期中考试, 为期两天。考完就放周末。 下午, 明楉将桌子恢复原位之后,才背着自己的书包, 将自己裹在厚实的薄棉衣中出去。 “明楉!这里!” 抬头间,是唐稷方的那张脸。明楉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脚跟直接踩上了某人的脚。 “对不起!”明楉急忙回身,低头看那人被踩到的鞋子。 “嗯。”声音从头顶传来, 很低,闷闷的。 明楉听出来是谁,默默后退一步。 程闫夏看着自己黑了一半的白鞋子,又将视线挪到明楉身上, 或者说头顶。 “再见。” “要不……” 两人同时出声,明楉以为他生气了,垂着脑袋:“对不起, 再见。” 程闫夏顿住的脚步又猛地抬走, 几乎是碾着地板, 力道极大。连背影都带着烧灼的暴躁。 说完不行?说完我会吃了你吗?! -- 第57页 “明楉!没听见我叫你呢!” “快点,我爸等了你很久了。”唐稷方连声催促,可是明楉不敢靠他太近。 这个表弟,在他这儿已经被拉入黑名单了。上次的事儿他不计较,但不代表他不记得。 唐稷方烦躁:“磨磨唧唧,迟早收拾你!” 唐知书拍了下他的脑袋,脸色不好:“说什么呢!” “嗷!爸!”唐稷方捂头。 “舅舅。”明楉看到忽然从侧面走过来的人,他刚刚怎么就没看见唐知书在校门口呢? “明楉,今天你舅妈生日。我来接你,咱们去吃火锅。”唐知书笑了笑,看出明楉的踌躇,“不用担心,店里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 明楉眉头一皱,好在垂着头,碎发遮住让人看不清。 请假了? 明楉有些被越界后的不舒服,他轻声:“怎么没跟我说呢,我才告诉阿姨我早点回去帮忙的。” 唐知书拉开车门进去,边系安全带边高兴道:“你舅妈难得过一回生日,小楉不愿意去?” 明楉摇摇头。 他一个人坐在后座,清晰地感觉到有道充满敌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但他不想理会,脑中只有唐知书刚刚说的那句话一直在脑中回想。 明楉抱紧书包,默默将下巴放了上去。 或许舅舅只是好心,自己想多了。 一路上,唐知书就像个负责的长辈,不断询问着自己在学校的情况。明楉看着斜前方越来越暴躁的唐稷方,回答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从上车到现在,舅舅好像从始至终没有关切地问过唐稷方的事儿。明楉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和谐感。就好像自己才是舅舅的亲生孩子。 连明楉好几次将话题引到唐稷方的身上,也被唐知书无声无息地落回到自己。 眼见着唐稷方投来的视线越来越敌对,明楉岔开话题道:“舅舅,我妈会来吗?” 唐知书:“你妈妈有事儿,不来了。” 明楉眸光微闪。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他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若是刚刚还觉得违和,那么现在就是真正的不对劲了。 从小到大,唐知兰对这个弟弟就很亲近。即便是各自成家,唐知兰也从不会缺席这一年之中难得出来的机会。 因为以此为借口,还能光明正大地逃离明有林所在的那个家,得到喘息的机会。 到底……为什么不来呢? “等会儿吃完饭,舅舅直接送你回家。你妈妈说都好久没见你了。你放心,你爸爸肯定不在家。” 一句话打消了明楉的顾虑。他本来想回去将东西收拾出来的,尤其是冬天的衣服,他只带了一两件。舅舅在的话,即便是遇到了明有林,他也会顾虑一下的。 “好,谢谢舅舅。”明楉顶着蜜蜂蜇人般的视线,几乎平静地应下。 或许以前的明楉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受到影响,但是他现在生存都难,再去注意旁人的心情,又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无非就是增加多一点的烦恼罢了。 —— 火锅店里。 舅妈过生日,也就他们一家加上自己凑了一桌。 红油裹挟着辣椒随着沸腾的热泡翻腾,四人一人一方。 “明楉,多吃点。” 周茉很喜欢明楉,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不得使劲儿地养。 都快成年的人了,还像以前那么瘦。这怎么能行! 高三的学习累得很,现在不养好,之后的学习说不定都会受到影响。 饭桌上,舅妈跟舅舅喝了点酒。 随着周茉的唠叨,唐知书也打开了话匣子。 明楉捏着筷子,脑袋几乎埋在碗里。 在舅舅舅妈一家面前,他就是个怯弱的没有主见的小孩。他们站在长辈的角度,又是让他体谅父母的难处,又是让他回家住着好好看着明有林。 一通下来,就连唐稷方都不耐烦地起身出去。 最后,喝得脸色通红的唐知书不知怎么又扯到学校生活去了。 “明楉,听唐稷方说你跟你们班那叫什么程闫夏的同学很熟悉是吗?” 明楉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不经意扫过端着酒杯的唐知书。小声道:“舅舅,我跟他不熟。” “不熟啊……” 明楉点点头:“不熟。” “我们家唐稷方说他人不好,很凶。听说还揪着社会上的人打呢。” “舅舅,没那么严重。” “唐稷方就被他打了,你可别不信!”唐知书说得信誓旦旦,那双眼睛没有半点喝醉的朦胧,全是清明。 “舅舅,他不打班上的人。” 明楉听不得别人说程闫夏的不好,但是又直觉不能跟其他人说太多关于程闫夏的事情。 他声音含糊,像个小孩护着自己朋友一样,单薄且无力。 唐知书眼中含着笑意:“这么说,小楉觉得他好?” 明楉抿唇:“是个正常人。” 唐知书又灌了一口酒进了嘴,眼中精光闪烁: “好就对了。” “程家的孩子,品行再差,那也必定是好的。” 明楉意识到他话里的不对劲儿,但看见一旁的舅妈将唐稷方找了回来,明楉止住话头。 舅舅很关注程闫夏…… 也在打探自己与他的关系。 -- 第58页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喃喃自语 5瓶;是团团呀 1瓶; 非常感谢!抱住转圈圈—— 第38章 唐知书喝了酒, 肯定是不能驾车带明楉回家的。 明楉本来打算直接回店里,但是现在天气渐冷,再不回去拿衣服他就只能花钱买了。 一件冬天的衣服, 差一点的也要一两百。而一百多几乎够明楉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明楉舍不得,自然也不会花冤枉钱。 只要确定明有林不在家,他就能悄悄回去。 所以他拜托唐知书给他打了个电话问问他妈。得了准确的消息,明楉花重金十多块钱打了个车回去。 到小糖巷后,明楉让司机直接在外面等着。要是自己十分钟后没出来,就请他上门一趟。说明了情况,明楉悄悄上楼。 他有家里的钥匙,平时也随身带着。 这会儿悄悄开门进去, 屋子里只有唐知兰的房间亮着灯。听声音还在放电视剧, 明楉不做犹豫直奔以前的房间。 冬天的衣服都挂在衣柜,黑着灯, 明楉凭着记忆飞快往身上套了一件,接着将剩余的全抱在怀里就走。 全程用了不到两分钟。 路过隔壁房间门口时,里面传出抱怨声: “唐知书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不让我去……明有林等会儿半夜回来……我躲个清闲的机会都没有。” 明楉听了一耳迅速离开。全程垫着脚踩着地板, 连关门的声音也在电视的声音中被掩盖了去。 九点半,明楉回到了店里。将衣服一一收好,他才有余心想刚刚唐知兰说的话。 是舅舅不愿意让她过去…… 可是舅舅不是说她有事儿来不了吗? 还有,既然不让他妈去, 可是为什么又要来找自己呢?这样惹得唐稷方不快,好好的家庭聚餐被他一个人毁了一半,还让舅妈为难。 还骗他, 舅舅图什么? 明楉呆滞的目光聚焦在窗沿上落下的黄叶上, 思绪纷飞。 唐知书真的喝醉了吗? 不是, 没喝醉。只是自己以为的他醉了。且他后面不断询问关于程闫夏的事情,越问越多。 明楉敛眸。 程闫夏、舅舅、唐稷方…… 明楉的目光落在窗外还有些影子的车站处。 老宅…… 明楉站在窗户边,将黄叶捏在手上。椭圆形的叶子,很大,轻飘飘地盖住了自己大半手心。 他手指微弯,上面的叶片打着旋儿掉落。轻轻的一声,盖在了地面。也将明楉脑中的思绪串联起来。 原来……舅舅是对程闫夏感兴趣呀。 那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不让唐知兰过来,无非就是担心她又收拾自己,让舅舅不好问话不是吗? 而舅舅怎么知道程闫夏的,那肯定只有唐稷方在他面前提到过了。 想到最后舅舅还让自己跟程闫夏好好相处,拍着他的肩膀那种违和的意气风发。明楉嘲讽似的牵起嘴角。 就说为什么在车上会不自在;为什么明明尊重自己的舅舅会直接不问过他就帮忙在店里请了假。 可能是重活一辈子,眼睛被遥远的记忆蒙住了。忘了自己被追债的时候,找舅舅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他怎么就没细想一下,或许不是他们也被威胁了。而是…… 明楉捏着手指,睫羽轻颤,脆弱得恍惚顷刻间就会折断。 他声音干哑:“而是,他们担心被自己缠上呢。” 明楉还记得他曾经试图找过已经和他断了联系的舅舅,但当时程闫夏是怎么说的…… 找不到。 对,是找不到。 他家先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找不到。但那次是他唯一一次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或许这其中,真的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吧。 明楉小心翼翼吸了口气,生怕带着那空洞的心脏抽疼加剧。 他轻笑,笑着笑着,眼尾就红了。 手背摸过眼尾,湿湿的。明楉笑意更大。 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也不过就是一厢情愿而已嘛。 明楉将地板上的叶片捡起扔进垃圾桶,缓慢靠坐在床上。身体忽然像没了力气,顺着床头下滑,直直躺在床上。 明楉觉得房间有些刺眼,他将细瘦的手臂横在眼前,一动不动。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 周末。 “闫夏啊,怎么不叫明楉跟你一起过来玩儿啊?”程庭松抛下手中的棋子儿,看着自己没人气儿的孙子满脸不高兴。 “上次我问你,你说过这次要带过来的。” 程闫夏无奈:“爷爷,我说了,我跟明楉只是同学。何况上次不是我把他带进来的。” “你别骗我了,大孙子。你爷爷我是过来人,怎么瞧不出来你那心思。”程老爷子看着自家孙子满脸的嫌弃。 “我能有什么心思。”程闫夏眼睫忽颤。 “汪汪!”小南瓜叼着球跑到暖房,转了一圈后放到程闫夏的跟前。 “看看,狗都嫌弃你。”程庭松对着毛色油光水滑的小南瓜道,“我们家南瓜是不是也跟爷爷一样等我们家孙媳妇呀。” 小南瓜双腿端正放在身前,优雅地抬起头:“汪汪!” -- 第59页 “看看,就你自己这个当事人,看不清啊……”老爷子起身,背着身慢悠悠进屋,“下次,下次人你要是没给我带过来,你也别来了。” 程闫夏向后靠在椅背,抬起手落在狗头上。桃花一般的眼中波光潋滟。 “看不清吗……” “汪汪!”小南瓜吐着舌头,一脸兴奋地看着程闫夏。 程闫夏失神,将小南瓜鼻子拱着又滚了一圈儿的球直接忽视。 发了一会儿呆,程闫夏将自己写好的关于分座位的文件点开。 这里面,可操作性太大了…… “程闫夏,愣着干嘛!” “快去找明楉来家里玩儿。” 程闫夏抬头,老爷子还没走呢。 “爷爷,这不合适。” “老爷子我喜欢那个孩子,你就当是带过来到我们家做客不就行。” 孙子喜欢男孩子是他自己说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合适的,得早点把关系确定下来。最好是双方父母聚在一起先让孩子订婚。等到年岁到了,直接领证。 可是现在这个榆木疙瘩还能敲得砰砰作响,一看就是还没开窍。要等他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老爷子催促:“快去,我明天就要见到那孩子。” 据说那孩子现在还在打工。正当学习的年纪,花那么多时间在这上面不是浪费嘛。他上次起夜要不是孙子被那小孩提醒了,现在哪儿还能有他这把老骨头。 于情于理,他也该当面感谢一下。 “这样,你就说是我想请他来做客。顺便谢谢上次他的帮忙。” 老爷子一锤定音,程闫夏只好出门找明楉。 老爷子见状,面上诧异:“你没人家电话吗?” 程闫夏:“没有。” “笨蛋!”老爷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程闫夏眉头一皱,又缓慢松开。算了,爷爷喜欢就好。 今天周日,不用问也知道明楉在店里忙活。 程闫夏抱着去了也是白去的心情到了店门外。 现在已经是傍晚,也不知道老爷子给自己赶出来找人就是为了让他去吃一顿晚饭? 要是程庭松知道了程闫夏这么想,真的能给他一锤子。 晚上吃了饭,不正好黑了就在家留宿,然后明天跟着他一起上学。相处的时间多了,才能互相了解。 就这个鱼脑袋,没人帮忙怕是八百年都找不到对象。 “你好,我找明楉。” 店铺里,程闫夏只看见了老板。按照以往的时间,明楉这会儿肯定不会去哪儿。 “明楉家里有事儿,回家了。”关蕙抬头就见到个大帅哥。别说,跟他们家明楉站一块儿还挺配的。 “知道了,谢谢。”程闫夏转身想走,忽然又想起家中需要应付的爷爷,“您有明楉的电话吗?” 关蕙看程闫夏不像个坏孩子,掏出自己的手机念号码。 随着号码的输入,程闫夏看着自己手机上曾经出现过的来电记录眸色微变。 明楉以前打过电话? 他的电话号码只有周围几个最亲近的人知道,明楉怎么会有他的号码。看时间……还是开学之前的。 第39章 “怎么了?”关蕙见他还看着手机站在原地, 以为是没记上,又重新将号码念了一遍。 “记上了,谢谢阿姨。”程闫夏收了手机, 将疑惑压在心底。 坐车上返回的时候,程闫夏还在想手机号码的事儿。他可以确定,在这学期之前,他是一点儿都不认识明楉的。 而七月十五号…… “喂,妈,七月十五号的时候你帮我接的那个电话号码是女生还是男生?” “问这个做什么,我哪知道七月十五号是什么时候了?” “妈——” “行了行了,不是你让我挂断的嘛。是个男孩, 声音软软糯糯的, 还挺好听的。”那边宋晤歌的声音带着调侃:“我儿子不懂得抓住机会,怎么, 现在又后悔了?” 男孩? 明楉? “喂!又不说话了。” 电话挂断,程闫夏看着那一则消息记录。手指虚浮在上,轻戳一下。 直接打通了…… “嘟——” 声音响了很久,可是没人接。 —— 周一。 成绩出来, 分座位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可独独少了个人。 温圆环顾一周,将东西交给程闫夏。“你们先抽,剩下的那个就是明楉的。” 程闫夏抱着个纸箱子, 里面都是准备好的序号。两个数字一样的,就是同桌。 将东西放在讲台,换成具有喜剧天赋的学习委员张蒙蒙主持。 程闫夏回到座位, 有些心不在焉的。 “程哥?你知道明楉怎么没来上学吗?” “不会是感冒还没好吧。” “这都多久了, 你没看见明楉已经不咳嗽了吗?” 楚娇娇看着昨晚就空出来的座位, 问方启行:“明楉昨晚是不是就没来学校?” “嗯。” “那你有消息吗?” “没有。” “老板娘那里问了吗?” 方启行有老板娘的联系电话。小胖子挠头,也没想明白。“问了,说他回家去了。” “回家……”楚娇娇猛地拍桌,“卧槽!” -- 第60页 “卧槽!”方启行同样反应过来。 在明楉还没有在炸鸡店兼职的时候,明楉都是住在家里的。这么久了,他们险些忘了,开学的时候明楉那一身的伤痕,是在家里搞出来的。 莫不是,被打进医院了吧。 “我联系不上明楉了,你呢?” “一样。” “不会吧!!”两人对视,双双在对方眼睛里看见了担忧。 分座位的时间很快,加上调整的时间,也不过是十几分钟。 课后。 程闫夏温圆叫到办公室。 “你知道明楉的家庭情况吗?”开门见山,是温圆的风格。 程闫夏摇头,但是即便不知道,也能猜出不怎么好就是了。 “今天他妈妈打电话过来,说明楉要请半个月的假。” “半个月啊,在高中就是浪费时间!”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你跟明楉的事我都知道了。他认识你,而且还很熟悉。”温圆道。 程闫夏并没有否认。依照那通电话来看,明楉甚至比他自己所想象的那样,还要了解他的情况。 温圆又问了一下明楉在班上与同学相处的情况,最后才让程闫夏出去。 不是学校的原因,那就只能是家庭的原因。 程闫夏想到以前见到一吓就哆嗦的人,眼中的戾气几乎凝为实质。 “程哥,你去哪儿?” 程闫夏的身影从教室门外一闪,接着消失不见。嵇在桑二人追出去的时候,只遇到卫遥眼巴巴地站在对面教室门口望着。 嵇在桑白眼一翻,飞快沿着程闫夏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有好玩的不叫兄弟,那还是兄弟吗? —— 程闫夏翻墙出校门,一落脚却看到了顶着个黄色菠萝头蹲在墙角的赵三思。 “程哥!”赵三思见到程闫夏眼睛一亮,立马急吼吼凑过来。 程闫夏拇指与食指捏着手机转了一转顺滑地揣进兜里。“问个事儿?” “说!知道的不知道的,包在我身上!”赵三思豪气地拍胸脯保证。 “明楉家在哪儿?” “明楉!”赵三思眼中精光一闪,“我不知道,不过唐稷方肯定知道。” 他立马屁颠儿屁颠儿地转头找兄弟打电话,顺带给沈无璟道:“给我两分钟啊,程哥!” 没到两分钟,程闫夏照着地址打了辆车过去。 —— 小糖巷。 明楉盘坐在床上,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袄棉裤,巴掌大的脸藏了在稀稀拉拉的毛领里。 至于他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得说回昨天一大早。 明楉本来帮着店长做生意。但刚开门,唐知兰急色匆匆地过来。不知道她在门外等了多久,蓬头垢面的,脸上被冻得通红。 明楉听她说家里被人打砸一通,明有林也出事儿了。 当时唐知兰看着又惨,话都囫囵不清。明楉放松了警惕,就这样被她又拉又哭地带回了家。谁知道,家里除了客厅是乱糟糟的,其余的都是好好的。 明楉深深知道,又中招了。 血缘关系断不掉,栽了一次又有第二次。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推进屋里关了起来。不过幸好明有林不在,不然他又得挨揍了。 明楉家在二楼,旧小区的二楼,只要让楼下的白奶奶帮忙弄个长楼梯就能爬下去。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唐知兰为什么又要把他关着。据他所知,明有林已经有三天没有回家了。唐知兰想的办法就是将自己绑回来,然后明有林就能回来了? 笑话! 明楉吸了吸昨晚吹了凉风,招了风寒的鼻子,默默将床单拧成绳子。上面挂着他写好的纸片。 接着,老旧的窗花咯吱一声,像缺了机油的零件,缓慢打开。 冷风灌入,本就冷的室内像扔进来几大盆的冰块。更冷了。 明楉牙齿打颤,抬眼却忽然见到正对面的小区院子里—— 是程闫夏! 即便是俯视的角度,也是长腿窄腰,宽肩。十七八岁的程总,也看着结实。 明楉眼角微弯,要是跳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接住。 老小区没有门卫,都是街坊邻居。 天儿冷,外面的老爷子老太太们也没出来。所以小糖巷子一眼望到头,也就这个个大帅哥走在巷子里。 明楉心中一动,直冲着程闫夏挥手。 明楉怎么也没想到十七岁的程同学还能有这番举动。期待像藏在心里的嫩苗,明明停了营养等待不知时间的酝酿,却忽然被甘霖浇灌,瞬间抽条生长。 程闫夏抬头,看清明楉手里已然从窗户前垂下的床单,他心中一紧。 以为明楉要跳窗,程闫夏忙几步上前走到窗户边。 明楉小心地在嘴前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紧接着抽回绳子飞快进屋写了张纸条扔下去。 明楉家这栋楼靠近围墙,白色的纸条飘飘荡荡很快就落到下面的花坛上。接着被抓在了修长有力的手里。 程闫夏抓住纸条,先轻轻扫过明楉的脸。见他没受伤才看上面写的字。 【帮我叫一下一楼的白奶奶,就是你对着的那家人。送个楼梯在外面,我爬下来。】 程闫夏看完没动,而是用眼睛估量二楼的高度。 他摇头,眼中满是不赞同。 -- 第61页 明楉小脸一垮。伸出来的细白脖颈又缩回去。傻傻的,像个小乌龟。 程闫夏眸中闪过笑意。 他看到明楉好好的就稍微安心,他拿出手机点点,示意明楉打电话。 但明楉双手一摊。 没有。 【我妈在家,他把我关起来了。你进来不了的,只有让白奶奶借一下楼梯。】 程闫夏捏着重新扔下来的纸条,眸中的郁气一闪。 “等着。” 程闫夏做了个口型,接着出门打电话。 楼梯是肯定不行的,程闫夏用眼睛估量都知道楼梯离窗户还有起码半米的距离。万一一脚踩空…… 见上面又扔下来床单拧成的绳子,程闫夏头一次想骂人。 “明楉,你给我收回去!” 明楉双眼一瞪,半点不怕他。 你不帮忙,我自己试试。又不是没被关过,一回生,二回熟…… 程闫夏见他不为所动,低骂一声,迈着笔直的长腿飞快跑进了楼里。 作者有话说: 谢谢是团团呀 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40章 “砰砰砰!” 连续三声, 明楉家的门被敲响。 老小区的门不是防盗门,都是插钥匙的,且房间也不隔音。 明楉看程闫夏向着大门口跑了, 以为是不管他了。他怔愣片刻,又在敲门声中飞快钻进柜子里藏起来。 “谁啊?”是唐知兰的声音。 “阿姨您好,我找明楉。” “明楉不在家。”唐知兰话没说完就推着门想关。 “在的,我都看见了阿姨。我代表我们班级来看看明楉同学。”程闫夏比唐知兰高了一个头,就往门前一杵,妥妥的压力。 “明楉好着呢!”唐知兰眼神飘忽,梗着脖子坚持道。 “既然好着,怎么不去上学?”程闫夏没心情跟这样的母亲扯, 他直言, “那您是把他关起来了?” “明楉同学的手机也打不通。” “人您也不让我们见。” 程闫夏一想到明楉那些伤,冷眸微暗, 气势更甚:“阿姨,这种情况我们是可以代表学校直接起诉,您限制未成年人的人身自由。即便您是他的母亲……” 唐知兰立马打断,掩饰性地扯着脸皮笑笑:“明楉身体不舒服, 想在家休养几天……” 说着,唐知兰直接将明楉的门打开。“我是他妈,又不会害他。你看看,这不是好好的嘛?” 程闫夏明显能察觉到自己心中的急切, 他加快步子进门一看。 空空如也。 “阿姨?人不在?” “怎么不在。”唐知兰脸一黑,有人来了,还躲在柜子里是个什么德行。 “明楉!出来!” 柜子没有响动, 唐知兰脚往凳子上一踹。“这儿呢, 客人在还这么不懂事。” 知道是关不了他了, 唐知兰垮着一张脸甩门出去。 程闫夏看向斑驳的红木柜子,心中不是滋味。 在家里呢,干嘛还需要躲在柜子里呢。 他半蹲下来,慢慢打开柜子门。随着老旧的红木柜沉重地□□,露出藏在里面的明楉。 莹白的脸藏在黑色的毛毛中,看着小小一只。 圆圆的眼睛像是抓住了从柜子外带来的光,亮晶晶的。又像是泪花闪烁。 程闫夏呼吸一滞,喉间滚了几道的声音才出来。“出来吧。” 小心翼翼,害怕重了一点就会给人吓到。 “哇——” 一声爆哭,明楉像个小牛犊一样撞进程闫夏的怀里。 泪珠子不要钱地往下掉,哭得跟两人刚见面的时候有得一比。 程闫夏被他冲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怀中的位置被挤占,脖间顷刻被濡湿。 宣泄的闸口被打开,伴随着可怜不已的泣声。听着针扎一般,心脏刺疼。 程闫夏下意识摸心脏,结果手心落在了明楉的后背。 “老公啊……”明楉抽泣得仿若要背过去去,这带着哭腔的音调更显得他委屈不已。 程闫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没费多余的口舌去纠正明楉这不恰当的称呼。 “回学校吧。” 手轻轻拍了两下明楉的后背,接着放下。 程闫夏想:好像自己并不喜欢他总是这么惨兮兮的样子。 明楉闻着熟悉的香味,四肢全然扒拉着程闫夏。 渐渐的,火炉般的体温将脸烘得泛红。大哭变成了抽噎,明楉挂在程闫夏脖子上的手依依不舍地放下。 程闫夏戳了戳明楉的发旋,拉着他起身。“走吧,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明楉抹干眼泪,动作飞快地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干净。不论是哪个季节的衣服全带上。 一直到出门,他都默不作声。 带最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明楉匆匆跟上程闫夏的步子,像担心被丢了的小狗,小心翼翼的。 出了小区的大门,程闫夏拉开了门对着明楉道:“上去。” 明楉抱紧自己的行礼,利索地往车上挪。 程闫夏则将手上的东西放进后备箱之后,没什么迟疑地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将东西拿到炸鸡店,关蕙拉着明楉转了又转。 “孩子,没事吧。” “没事的,关阿姨。”明楉灿烂地笑了笑,只眼睛依旧红润。 -- 第62页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中带着歉意。“就是耽误了阿姨的生意。” “傻孩子,说什么耽误。”关蕙拍了下他的脑袋,视线掠过程闫夏,“快上去吧。” “几天没上课了,别把学校的事儿给耽搁了。” 明楉轻「嗯」一声,抱着东西上楼。 “程闫夏同学,你坐。”明楉将小凳子端着放到程闫夏的身旁。 一眼看尽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挂衣服的架子,还有个小卫生间。 程闫夏看着只到他小腿高的凳子,曲腿坐下。 “今天你就先别去上课了。”程闫夏看着忙碌着给他接水的明楉,“明天再去。” 明楉点点头,澄澈的鹿眼带着水光洗礼后的潋滟。 “那我先回学校了。”程闫夏道。 “好。”明楉抿着嘴,紧跟在程闫夏的身后,“今天,谢谢你。” 程闫夏看着要弯腰才能下去的楼梯,三步作一步。“应该的。” 明楉呆毛啪嗒:“哦。” “还是谢谢。” 远看着程闫夏出了店门,明楉追到窗边。 程闫夏敏锐抬头,与明楉遥遥对视。接着立马收回眼神,加快了脚步。 明楉对自己太过熟稔与依赖了。 程闫夏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明楉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且跟自己有关。 但回想起他的所作…… 总不会是上辈子的熟人?转世不喝孟婆汤什么的,那只是存在于人们的臆想当中的。程闫夏不信。 再看看吧。 等以后熟悉了,或许能问出来。 回到学校,程闫夏先去办公室将明楉的事情告诉温圆,下课后才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进了教室。 “程哥!你哪儿去了?”嵇在桑一脸苦闷地凑过来,“我们跟出去都没看见你。” “没去哪儿。” “没去哪儿你怎么不在。”嵇在桑就是个锲而不舍的人,有问题非得得到答案才肯罢休。 程闫夏单手支着额角,剑眉微皱:“上节课是什么课来着?” 嵇在桑:“老裴,问你是什么课呢?” 裴予白眼一翻:“你自己不会动脑子。” 嵇在桑理直气壮:“动脑子很累的。” “上课了!”裴予不想和他说话,果断转身。 嵇在桑:“程哥——” 程闫夏一本正经翻开书:“上课了。” “呜……程哥,你不爱我了……” 讲台上忽然砸下来一个粉笔,伴随着老师气愤的声音:“嵇在桑,上课了,你在干嘛呢!” 裴予幸灾乐祸。 程哥岂是你的! —— 明楉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又下楼帮着老板卖了一会儿炸鸡。第二天才重新裹着厚实的棉衣,外面套着校服。像一只大白熊一样挪到了教室。 他习惯性地从前门进,却看到自己的座位上早就有了人。 明楉圆滚滚的身子一转,圆眼装着迷惑:“文艺委员,这里……” 文艺委员是个肤白貌美的漂亮姑娘,名字叫顾允桃。她一头柔顺的黑发被扎在后脑勺,有手腕那么多。 即便是大冬天,她依旧穿着小裙子,漂漂亮亮的。 她见到明楉笑容微大,对明楉勾了勾手指让他离得自己近了点。 压低声音像做贼似的: “咱班期中考试换了座位,你没来,所以全班抽完了剩下的最后一个是你的。” 明楉环顾教室一周,径直忽略了程闫夏身边的空位。“那在哪儿?” “那儿呀!”顾允桃指着斜对面的角落,“大佬的边上。” “程闫夏?” “嗯哼。” 明楉懵了,他抓紧自己的书包带子。“不对啊。” “怎么不对,相信我啦。”顾允桃拍了拍明楉的肩膀,深表自己的同情之后解释道,“咱班抽签,程大佬为了公平,也加入进来了。” “所以就是这么巧,你俩凑一对了。” 明楉想到自己一开学就被程闫夏赶走的样子,垂头丧气:“我还是单独坐一排吧。” “那不行。”顾允桃冲明楉眨眨眼,“班上那一套桌椅被搬走了哦。” 明楉将自己的书包暂时放下:“我可以自己搬的。” “也不行,学校进行桌椅翻修,好的全拿去替换坏的了。你现在想坐,也很难找到一套哦。” 顾允桃笑得明媚:“所以啊,明楉楉,你逃不出大佬的手掌心了。” 明楉瘪着嘴不开心。 “呐呐呐,你的亲亲同桌来了。”顾允桃指着明楉的身后。 第41章 裴予肩膀上挂着嵇在桑, 两人吊儿郎当走在前。身后是穿着大衣,帅气逼人的程闫夏。 “绝了啊!”顾允桃双眼晶亮,“去吧!皮卡丘!那么帅的大帅比, 要是我,早就跟上去了。” 顾允桃当即拿出纸来了一张速写,然后拍在明楉的怀中。“不怕,能帮我顺便让你的同桌签个名吗?” 明楉拿着手上的画,不太确定:“抱歉,可能不行。” “明楉!朋友!你回来了!”嵇在桑骨头瞬间长好,一个蹿步到了明楉的身边。勾着人就往后面带。 “你知道吗,我可是想你想得好辛苦!” 程闫夏拨开他的爪子, 将脸都憋红了的明楉解救出来。 -- 第63页 书包被直接放在程闫夏的隔壁桌, 嵇在桑豪爽又兴奋地猛拍明楉的肩膀。招来程闫夏的威胁视线后,他像没看见又迅速跟明楉讲述了一番程闫夏跟明楉的座位缘分。 等到他终于说够了转身, 明楉才揉着肩膀看向程闫夏。 “坐。” 明楉眼中带着怀疑,悄然抓上了自己的衣摆。 程闫夏看着他,眸色深深:“怎么,怕我吃了你?” 明楉摇头。 他巴不得呢。 “那你想什么?”程闫夏长腿舒展, 手搭在了明楉身侧的椅背。 明楉还是摇头。 不能说,说了程闫夏同学又要生气。 程闫夏重新换到了最后排的位置,明楉这次稳稳在他的旁边坐下。确认屁股底下的凳子热乎了,明楉才有心思想其他。 待察觉到身旁这人心情不错, 明楉也轻轻翘起嘴角。 “哇咔咔!有激情——” 裴予眼刀子冲着嵇在桑一甩:“连《蜀道难》都难不了你的嘴?” 嵇在桑吸气一吼:“噫吁嚱!” “危乎高哉——”全班接住。 “蜀道之难……” 温圆抱着手臂进来,扫过课表上,今早是英语早自习。 不过她见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睛, 摆手:“背吧, 最好是挨个儿在我跟前背一遍。” “咳咳!” “啊今天是李雷的出场时间。” “妈的, 嵇在桑误我!” 明楉听着班上的哄闹声,细长的眉如柳叶,轻弯了一瞬。 真好,还能回来。 —— “明楉,有人找你!” 课间,昏昏欲睡的教室中忽然来了一声川江上喊号子的声音。明楉一激灵,噌的一下站起身。 本来趴着好好补觉的程闫夏头一侧,双眼盯着将他叫醒了的罪魁祸首。 “哈喽啊!” 嵇在桑气势汹汹撸起袖子,本来是想打那扰了清梦的狗东西,却看到对着教室里嬉皮笑脸的邢文。 “卧槽!邢文这狗东西找明楉干嘛!” 他怒目转身:“程哥,他挑衅你!” 程闫夏眼皮子一掀:“你不睡,别人还要睡。” 嵇在桑捂嘴:“我去帮你收拾他!” 说着,他宛若黑熊精一般对着后门就是暴冲。“邢文小儿,看爷爷我怎么教你学会安静。” 程闫夏眼睛微眯,盯着门口不动。 倒是裴予转身,双手搭在自己的凳子椅背。“程哥,你不去看看?” 程闫夏:“看什么?” “真不去?” “你想说什么?”程闫夏坐直身体,双眼逼视着。 裴予心中一凛,他摸摸鼻子:“行行行,我帮你出去看。” 话没说完,跟前的黑影闪过。高大的男生踩悠闲却又急促的步子往后门离开。 裴予哼笑,神神叨叨靠着自己的桌子。 “口是心非啊。” 教室走廊。 明楉被叫出来之后,却是面色微变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卫遥。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不算冲。但对于挨得极近的明楉来说并不怎么好闻。 走廊两边都是开着窗的,冷风从窗口灌入,吹得明楉本就细软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刀割一样的风催促着明楉重新回到温暖的教室。 “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明楉手往后撤。但卫遥的力气过于大,蛮横地抓着他的手没有半分松开的意图。 “卫遥!我跟你不熟!”明楉甩手。 “怕什么,朋友之间,握个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卫遥说着,手愈发用力,但目光却没有看向明楉。 明楉不耐烦地动手去扒,但手背忽然被重重拍了一下。 一声脆响,直接将跟邢文缠斗的嵇在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周缙山? 明楉怒目瞧着眼前高大的男生:“你干嘛!” “你干嘛!”嵇在桑松了抓着邢文的爪子,直接冲到明楉身旁,阴阳怪气,“哟这不是那周家的舔狗嘛。” 周缙山,周家的孙子。就是跟着卫遥前后脚转到一中的人。 “程闫夏哥哥!”卫遥叫得齁甜。 嵇在桑的鸡皮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上手背。“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说谁恶心呢!”周缙山呛声回来。 “周缙山,老子说的不是你!你他妈上赶着找骂!”嵇在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两个,狼狈为奸,搞得他差点被爷爷罚了。 一群人吵吵闹闹,直接将一米七出头的明楉淹没在话语中。 他转身试图找程闫夏,但手腕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明楉被弄得有点疼,他使劲将手腕上的手抠开。“你松开,我跟你没关系。” “他抓你一会儿怎么了!”周缙山眼中看着越来越近的程闫夏,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遥遥,他出来了。” “还用你说!” “程闫夏哥哥!”卫遥扔开明楉的手,几步跑到程闫夏的跟前。 “程闫夏哥哥,我找你有事儿。” “你还想转校?”程闫夏掠过他扔下这么句话。视线瞥过明楉垂落的手背,手一抬,当着几个人的面儿卡着明楉的后脖颈往教室里带。 “扯不开,不知道踹吗?”男生声音沉冷。 明楉双眼微睁,肩膀直接抵着男生的胸膛。热乎乎的,直接将身侧的冷风挡了个干净。 -- 第64页 “我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当着卫遥的面,用着程闫夏给的底气,明楉毫不掩饰地对着一旁眼睛充血的人道。 “程闫夏!遥遥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呢!” 嵇在桑嗤笑一声,与邢文继续勾肩搭背:“兄弟,你说说,他怎么能这么蠢呢。” 邢文:“我俩熟吗?” 嵇在桑下巴一抬:“打一架?” “妄想。”邢文将他的胳膊薅下来,直接进了教室。 “记住,大哥的男人,你也不要妄想!” 嵇在桑背着手,啧啧啧地路过还站在外面各气各的两人,顺便甩了个中指: “白日梦少做,程哥是你得不到的男人!把老子觉都吵醒了,账算在你俩头上,下课后给我等着。” 狠话放完,嵇在桑随后跟老头遛弯儿似的进了后门。 教室内,众人看着被卡着后脖,有些踉跄的明楉,纷纷不忍心地捂住了眼睛。 外面的声音他们都听到了。 明楉无助的声音也听到了。 看看,大佬就是这么无耻。明楉出去见个人,却连人身自由都被限制了。 可怜啊可怜! 第42章 可事实却是: 温热的大掌直接挨着后颈, 走动间带起来的痒意微微让人发麻。明楉不自在,但是又不想后颈的手离开。 所以只能左扭右扭,看着有那么点儿奇怪。 “程闫夏同学。”明楉被带到座位上, 脑袋转向程闫夏,“谢谢。” 程闫夏收手,指尖滑腻的触感让他握紧手垂在身侧。“以后见到那几个就离远点儿。” “知道了。”明楉乖乖点头。 程闫夏嘴角不自觉带笑:“嗯。” 明楉的乖巧,让程闫夏心中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 “明楉!你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中午,方启行端着餐盘凑到明楉一桌。同行的楚娇娇白眼一翻,大大咧咧坐到了明楉的旁边。 “你算什么旧人,你不是跟你现在的同桌玩儿得挺好的吗?”楚娇娇将餐盘往前面一推,“尝尝, 食堂的新玩意儿, 剁椒鱼头。” 一大块的鱼头占据了大半的餐盘,上面红得绿色辣椒圈儿堆积在一起。衬得那鱼眼睛尤其的白。 明楉连连摇头。“不了, 娇娇多吃点。” 楚娇娇:“真不尝?” 方启行筷子伸过来:“不吃我帮你啊!” “自己打去!”楚娇娇将餐盘一缩回到自己的跟前。 方启行:“切明楉又不吃辣。” 明楉吸了吸鼻子,剁椒鱼头的香辣味儿直冲鼻尖。唾液迅速分泌,明楉大口扒拉了几下自己餐盘中的饭菜。 他不是不吃辣,只是上辈子身体不好, 不能吃。 现在…… 明楉翘着嘴角,酒窝微陷。 也许可以多试试。 “你跟程大佬坐得还习惯吗?”方启行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担忧地问。 “习惯。”明楉不假思索。 楚娇娇撑着下巴:“班长那么大个帅哥,以前没有同桌真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方启行道。 明楉也疑惑地看着一脸兴味的楚娇娇。“他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同桌吗?” 楚娇娇则转向方启行。 方启行点头:“小道消息, 是的。” “所以有什么比第一个打破常规的人更让人感兴趣呢。”楚娇娇看着明楉一脸姨母笑,“我有预感……” 明楉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稍微往座位后靠:“什么预感?” 楚娇娇笑得明媚:“你俩肯定会有一腿儿的。” 明楉圆圆的眼睛微张, 睫毛颤动不停。“别乱说, 小心被他们盯上。” 楚娇娇:“哎呀, 开个玩笑!就是看着你俩颜值都挺配的。” 明楉垂头,看脸没用的,程闫夏同学不肤浅的。 楚娇娇看出人不自在,换了个话题:“对了,明楉你手机坏了吗?前几天我们给你打电话你就没有接到过。” “坏了。”明楉解释道,“我找时间换一张卡。” 楚娇娇:“原来是卡坏了哦,怪说不得。我们还以为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呢。” “没事。”明楉想到唐知兰,还有已经有可能踩进泥潭的明有林,心情稍微落了些。 “下午有体育课?”明楉问。 “嗯哼,练球。”楚娇娇可惜道,“上次你不在,白白错过。” “明楉你发现没有,你长高几厘米了。”楚娇娇坐直身体,伸手跟明楉虚虚地比了下,“目测,三厘米。” “这么快!”方启行一脸惊喜,“我呢!我呢!” 楚娇娇遗憾似的长叹:“你呀,我没发现啊。” “楚娇娇!” “诶!叫你姑奶奶干嘛?”楚娇娇半点不怕这个小胖墩儿。 明楉笑着道:“快吃吧,体育课会累的。” “明楉?” “我找你半天了,原来你在这儿。” 自来熟的人是卫遥,身后还跟着保镖一样的周缙山。 明楉闷头吃饭,不理会这个人。明明不喜欢自己,还偏偏经常往自己跟前凑。 “你,让一让,挡着我了。” 明楉看着他俩目标直指方启行,深深吸了一口气:“卫遥,你是不是有毛病?” -- 第65页 “你再说一遍!” 肩膀忽然被推攘了下,明楉按住凳子稳住身形。 “周缙山!你再动明楉一下试试!”楚娇娇一脚往身侧的大个子身上踹去,“你他妈一天天的跟在这个人身后,你不嫌恶心,我还嫌弃恶心呢!” “你谁啊!”周缙山阴鸷抬头。 “你再看看,我谁?” “不认识。” “哦,小时候老子将你扒了裤子打哭挂树上的事儿记不得了?” “楚娇娇!你他妈提这事儿!” “这不就是认识我了吗?” 卫遥跟明楉身形差不多,最多也就一七五。明楉直面卫遥,微微牵起一抹笑。“你想接近程闫夏,费不着在我面前垮着脸充朋友。” 他嘴角带笑,眼底却是冷漠异常:“恶心透了!” “明楉!”卫遥一手推过来。 明楉侧开,脸上还是那抹温软的笑。 他悄悄捏紧拳头,面上却稳极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狗皮膏药都比你能甩得开!” “你!”周缙山冲出来。 “周缙山!”楚娇娇往明楉身侧一站,“想打架?” “楚娇娇,你让开!” 方启行迅速掌握证据,并直接上报给自家班主任。没一会儿,正好在楼上教师食堂吃饭的温圆匆匆下楼。 “你别给脸不要脸!”卫遥尖声。 明楉几人坐的地方靠近楼梯,风从外面灌入,温圆直接将卫遥的举动收入眼底。 她眉心一皱。 本来以为乖巧的同学没想到私下是个这样的德行。他们班的明楉,谁看了不说一句乖的,要不是方启行发的视频,她还有些不相信。 “你干什么!”温圆声音急促,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几人身边。 “卫遥,打同学可不是什么好学生。”温圆一把抓住卫遥的手拿下。 视线扫过明楉几个,随后落到那个气势极强的男生身上。“午休下课,来办公室一趟。” 看着卫遥跟周缙山,她强调:“你俩一起。” 温圆不赞成地看向还杵着的明楉,“你那小身板,遇到事儿不知道先找老师。十个都不够人家一个打的。” 明楉脸色微红,手上松开。“知道了,温老师。” “嗯,吃饭,等会儿再说这事儿。” 温圆来去匆匆,明楉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楚老大,原来你跟周缙山认识啊!” 楚娇娇摆摆手,对他的崇拜接受良好:“不算认识,最多算他单方面记住了。” 小时候的辉煌事迹,还是暂时不要拿出来说的好。 —— 下午。 灰沉沉的天空中破开了一道口子,暖阳撒着金光从中渗落。穿着厚重的学生们齐齐出现在操场晒太阳。 “明楉呢?”楚娇娇问。 方启行:“马上。” “抱歉,等久了。”明楉从厕所出来,脸色不怎么好。 “是不是卫遥欺负你了?”楚娇娇看到卫遥跟周缙山一块进去厕所。明楉这样子,指定是跟两人对上了。 “没有。”明楉牵起一抹笑。 “走了,走了,要上课了。”方启行在前面催促,明楉低声跟楚娇娇解释。 楚娇娇听他说嗓子不舒服,有些担忧。 “没事,活动活动,出了汗就好了。”明楉声音温柔,但是细听会有些沙哑。 楚娇娇长叹一声:“你这身体也太差了。” “嗯,确实有点。”明楉捏着指尖,笑得腼腆。 楚娇娇:“我们班的体育课是跟十二班一起的,到时候那两个人又会来膈应人。你要不要直接请假算了。” 明楉摇头:“总不能为了不遇到他们一直不上课吧。” 楚娇娇:“也是。” 第43章 操场, 体育老师兼教导主任王瀚海直接在十三班诧异的眼神中将十二班收拢到一起。 “今天十二班的体育老师请假,所以体育课由我代上。” 明楉看着就在自己旁边的卫遥,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不是冤家不聚头。 “今天天气好, 照旧先跑个五圈再说。体育委员出列。” 高猛带着一身腱子肉从后排的队伍中出去,与他一起的还有十二班的体委。一个看着小巧的女生。 王瀚海摸了摸他那浓密的头发,视线在两个体育委员之间扫过。“这样,男生高猛带,女生周璇带。” 明楉站在第二排的开头第一个,后面就是十二班合并过来的两队男生。 体委一声令下,不知道卫遥发哪门子的疯,直接推了一把明楉的后背。他挑衅一笑, 接着从两排之间挤到队末去了。 明楉随着高猛的低音动着胳膊, 想着:这样也好,能少一事儿是一事儿。 准备活动做完, 还没开跑,卫遥一脸难堪地回到明楉侧边。 明楉诧异地看过去,却被瞪了一眼。 显然,这人没有如愿。 明楉心情极好地扬了扬眉, 不过没多久,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本来就有些感冒,这会儿即便是有太阳,但那冷风的威力依旧没有减弱。呼吸进去, 没多久就从喉咙里弥漫出一口血腥的味道。 “明楉,今天晚上我生日,你能帮我邀请一下程闫夏哥哥来我家玩儿嘛?” 跑第四圈的时候, 明楉眼前出现了些白色的小圆点。他恍惚间听到隔壁的卫遥在说话, 还感觉到他斜后方传来的敌对视线。 -- 第66页 程闫夏? “不。”明楉眨眼扔掉白圈圈, 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步伐越来越重,两条腿像帮着沙包一样,抬得吃力。就在肺部的空气快要榨干的时候,明楉加快脚步斜着出列。 可脚被忽然一疼,明楉猛地栽倒在地上。 身后的男生由于惯性没停,眼看就要踩到自己,明楉就地一滚,滚进塑胶跑道中间的草坪。 “没事吧!”同学们出声。 男生的队伍被打散,明楉摇了摇头,看清了卫遥眼中毫不掩饰的笑意。 “你们继续跑。”明楉吸了吸鼻子。冬天穿得厚,除了手臂被撞疼了身上倒是没有伤。他揉了揉胳膊肘,撑着地上起身。 “要去校医院看看吗?”头顶,一道熟悉的声音落下。 明楉仰头就看见面容藏在阴影中的程闫夏,他笑得眉眼弯弯:“没有受伤,不用去。” 男生的脸白净,裹在羽绒服的毛领中,不自觉地又柔软了几个度。 程闫夏在他身侧蹲下,目光打量着他的脸色。“是不是开窗久了,你被吹到了。” 明楉不自在地点点头。 “走吧,校医院去看看。”不容明楉拒绝,他起身带路。 程闫夏步子大,几下往操场外面去。明楉无法,只能跟上。 一高一矮,两个人的身形比例都是极好的。颜值也相当,在金箔般的阳光下,朦胧美好。 卫遥掐紧了手掌心,盯着两人的背影几乎忘了脚下的步子。 冷不丁后面的周缙山没察觉,一脚踩在卫遥的脚后跟。两人脚步一滞,齐齐趔趄着往前 。 恰好王瀚海听完程闫夏的话就看到两人的样子。他双手抱臂,笑不达眼底:“怎么了,今天是都没长脚?” “老王!跑完了。” “自由活动呢。不许回教室。” 锐利的视线扫过打头的男生。生得白白净净的,没想到还会下阴招。看来得给十二班的班主任说说。 卫遥没注意到王瀚海的视线,他正气恼得用脚踢着周缙山。 “踩我干嘛!不帮我也就罢了,还帮倒忙。你就是这么当我朋友的。” 卫遥脚下的力气极大,几下将周缙山的限量版鞋子踩得漆黑。但说出的话像是故意加了软乎的特效,听着温温柔柔的,像在撒娇。 周缙山虽然脚底下疼,但看着男生的头顶,眼中尽是满足的笑意。 心底的阴暗一闪。 “我去,娇娇你看看周缙山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楚娇娇眯眼:“只要他敢,我们就套个麻袋收拾他。” 周缙山这人从小就令人讨厌,歪点子不断,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欺负那个。她倒要看看,他敢做什么。 —— 校医院拿了药,明楉面红耳赤地从里面出来。 程闫夏看着人一走,对着卫逸道:“你家那弟弟怎么转到我们学校了?” 卫逸摊手:“你还不清楚吗?” 程闫夏眉间难得显出明显的躁意:“你难道不知道一天天被缠着很烦吗?” 卫逸翘着个二郎腿靠着椅背。“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要怪啊,就要怪你太招惹人了。” 程闫夏:“人不要脸你往我身上靠,挺有理的。” 卫逸见他脸色不好,忙带起笑脸: “开个玩笑,别生气嘛。” “我让他爸找他聊聊总行了吧。” 程闫夏点头,眸光依旧冷飕飕的:“谢谢。” “客气——” 明楉在外面没站多久,就等到程闫夏出来。 “回教室吧。” “就是个小感冒,我跟娇娇他们约好了的。”明楉不是莽着做事儿的人,确实自己就是个小感冒,没准儿玩儿一下篮球出了汗就好了呢。 程闫夏点头:“嗯。” 江市常年多雨,冬日里的晴天尤其的可贵。好不容易不是雾蒙蒙的天气,明楉只想待在外面多晒晒太阳。 再闷在教室他怕自己都会长霉了。 程闫夏看着他被染上金黄色的发丝,默默放缓了步子。 “刚刚是怎么回事儿 ?”程闫夏在后头,没看见明楉怎么摔倒的。 明楉被他一提,陡然想起了卫遥做的好事儿。 他当即嘴角耷拉,像被欺负了的小孩找到了家长,一脸忿忿地仰着头告状。“我跑得头晕,本来想出列的,但是他忽然伸脚绊了我!” 程闫夏稀奇地看着他的委屈样,还有理直气壮地将自己当做依靠的样子。眉梢的郁气淡了不少。 “这么可恶。” “嗯!”明楉使劲儿点头。 程闫夏弯了弯嘴角,眼神愈冷。“我给你报仇?” “嗯嗯!”明楉答应得极为顺畅。 “好。”程闫夏余光扫过自己不知何时被抓上的衣角,装作没看见收回视线。 一路上,从艳阳中步入了林荫道,进而直接穿梭到篮球场。 “去玩儿吧。”程闫夏抬起下巴示意篮球场中已经开始锻炼的楚娇娇二人。 明楉后知后觉地手一松。想到与程闫夏的对话,红着耳垂跑进篮球场中。 “程哥!快来啊!” “就缺你了!”嵇在桑跟裴予伙同邢文等十二班的一起,在球场中叫着程闫夏。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邢文好像是十二班的班长吧…… -- 第67页 程闫夏眼神微眯,脚步一错,往球场中去。 作者有话说: 明楉委屈:老公,我要告状! 感谢是团团呀 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44章 体育课结束后, 明楉喘着粗气,脸色红润。额头的汗有豆大,显然是半节课都没停下。 体育课是白天最后一节课。 明楉身上汗湿了, 匆匆迈着步子想要回宿舍换衣服。但是没走几乎又被卫遥拉住了衣服。 “你到底要干嘛!”明楉眼睛鼓得圆溜溜的,瞪着卫遥像一只生气的河豚。 程闫夏刚要离开的脚步一转,在卫遥期盼的眼神中走到明楉的身边。手一抬,抓着明楉的手腕直接离开。 扬起笑等着邀请程闫夏来自己生日宴会的卫遥眼皮一皱,一秒不到就换了一张脸皮。他幽暗地盯着明楉的背影,径直追了上去。 嵇在桑跟裴予站在阶梯上勾肩搭背。 “看看咱们程哥,即便是这么凶也招人喜欢。” 裴予看着程闫夏拉着明楉的手:“傻子,你就没发现你程哥变了吗?” “噢哟——”嵇在桑一脸打趣, “看到了看到了。” “是吧是吧, 他们果然有一腿!” 卫遥:“程闫夏哥哥!你等一下……” “周缙山诶!你要老婆不要!”嵇在桑扬声对着一脸落寞的男生道。 周缙山脸色难看地瞪了嵇在桑一眼,眼睛跟蛇似的, 泛着令人不舒服的阴冷。 嵇在桑无所谓耸肩:“切不说算了。” 裴予拍嵇在桑的肩膀,提醒道:“别招惹他,疯起来跟狗一样。” 明楉被程闫夏拉着,越走越快。但即便是这样, 最后还是被卫遥拦在了身前。 “你先回去换衣服。”程闫夏松开明楉的手腕,并轻轻推了一把他的后背。 明楉眸光落在张开手臂站在身前的卫遥,轻声道:“好。” “程闫夏哥哥,我今晚上有生日宴会, 想邀请你去。”卫遥满脸的期待,说得兴奋了,还用上手来拉程闫夏。 “明楉都答应我了帮我邀请你的, 可是谁知道他说话不算话, 居然直接瞒着你。” 他说着, 眉头拧紧带着撒娇似的抱怨。“亏得我把他当朋友,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程闫夏冷眸微垂,余光捕捉着明楉停滞的步伐。他没管这人,而是对着明楉催促道:“快回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明楉牙齿咬住腮帮子肉,双手握拳加快步子离开。 言罢,程闫夏后退几步跟卫遥拉开距离。 见着周缙山凑近,嵇在桑两个也站到了程闫夏的身后。 程闫夏:“你想转校?” 卫遥迷茫:“什么转校,我不想啊。我好不容易才进了一中,跟哥哥在一个班级呢。” “那我还是建议你转校。”程闫夏眸光沉冷,“这是第二次了。事不过三,再有下次,你就不用来了。” 不是商量,只是通知。程闫夏完全没有给呆滞的两人反应的余地,直接带着人走了。 “程闫夏!”卫遥看着远去的三人,脚下一跺。他手紧握,指甲在手心掐得生疼。 “遥遥,别生气,不值得的。”周缙山眼中尽是担忧,他上前一步,手落在卫遥的头发上轻轻拂。却立马被卫遥嫌恶地躲过去。 “别挨着我!”卫遥怒道。 不过长久的伪装让他的尾音轻轻上扬,听在周缙山的耳中就像是撒娇。 周缙山笑得纵容:“好好好,不挨。” 卫遥松了手上的力道,将自己的话清晰地传到周缙山的耳朵里。 “都是明楉,明明答应了我的。” 卫遥说的是在厕所的时候对明楉说的话。明楉当时没反驳,那就是答应。 周缙山一听,果真将注意力转到明楉身上。他高高凸起的眉骨显得凶恶,扯了扯嘴角。“遥遥先回家吧,宴会快要开始了。” 卫遥听了,冲着他抿嘴一笑。头发柔软,在夕阳下沾染了金光,乖巧又听话。 周缙心中柔软地伸手。 卫遥不经意躲开,随即干脆离开。 今天的宴会是他故意让爸爸办得大一点的。程家也在邀请之列。 程闫夏不来,但是程家夫妇也应该是可能来的。 卫遥咬咬牙。他就不信了,搞不定程闫夏,还搞不定他的父母吗? —— 天冷了,走读的学生也很少有还在学校上一节晚自习再离开的。 下午人一走,食堂直接空了一半。 明楉换了衣服出门,吃了口热乎的热干面,才疾步往教室去。 冷风凛然,尤其是食堂到教学楼的那一段路口,风尤其的大。几乎是将人当成了风筝,一口气想将人吹得飞到天上才作罢。 这里夏天舒服,冬天就是受罪。 明楉看到好几个人打着哆嗦,走到这儿跑着离开。 此时天色渐晚,暮色沾染了大量的灰暗。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就只能靠着路灯穿行于林荫之间。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脚步声,很沉重,一步步像催促着明楉往前方的林道里走。 明楉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得喉咙干哑。 是学校,没什么好怕的。 他双手握拳,自我安慰着。不敢往后看,明楉埋头快步往前,身后的声音却陡然变大。 -- 第68页 胆战心惊地回头一看,竟然是周缙山。 他生得高大,长手长脚的全是肌肉。那张手能盖住明楉整个头盖骨,仿佛轻易用手一捏,就能将明楉捏个粉碎。 明楉瞳孔一缩,想都没想,瞬间冲着有人的地方冲去。 “明楉!”周缙山眉间狠戾,因着心里的事儿又不敢大声吼。他压抑着怒意:“你跑什么!” 旁边是围墙,赵三思儿跟自己的狐朋狗友恰好在林子边翻墙进来。 墙外,胡鹏:“大哥,有门不进,咱用得着翻墙……” 墙上,赵三思惊恐:“卧槽!” 里面,苟风许:“什么卧槽!” 赵三思眼看着明楉即将被他那个从初中就开始的死对头抓上,也顾不得腿儿才搭了一条在墙上,他暴喝: “周缙山,你干什么!” “明楉啊,我来了!” 赵三思眼中闪烁着兴奋,招呼里面的兄弟去帮明楉的忙。 他则借着极好的位置拍个照,再录个像给程闫夏发过去。 【程哥!急报!】 嗖嗖两下,照片视频尽数发送。 手机三两下潇洒进裤兜,赵三思手指撩过头发:“哼哼,周缙山,你死定了。” 赵三思怕自己的兄弟挡不住周缙山那么一大坨,快步加入。 先给明楉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接着对一脸怒意的人挥了挥爪子,脸上尽是等着看好戏的兴奋样:“好久不见啊。” 周缙山:“赵三思,我劝你别管闲事。” “呀!你舔的那人呢?”赵三思像模像样地环顾一周,嘴角夸张咧开,“噢哟!还没舔到手呢。” 一个是前校霸,一个是意图不明的敌对阵营的人。 明楉快缩成一团了,他裹紧自己的衣服匆匆道:“我先回教室了。谢谢。” 赵三思爽朗一笑:“客气。” 明楉迅速离开,耳膜边鼓动的心跳声不断,眼尾被风割得通红。他刚刚真的吓到了。 周缙山找自己无非就是因为卫遥的事儿,现在看来,以后不能一个人走了。 作者有话说: 楉楉:我被吓到了,真的被吓到了。 楉楉同桌:要我帮忙? 楉楉:要!(眼睛晶亮) 楉楉同桌:等着。 谢谢是团团呀 的营养液哦—— 第45章 程家; 程闫夏正吃着晚饭, 手机一响,他侧头就瞧见赵三思发来的消息。 事关明楉,他也顾不得吃饭不能玩儿手机的规矩。匆匆点开, 竟是明楉被围堵的照片。 程闫夏脸色难看,想也不想就站起来。 “怎么了,儿子?”宋晤歌女士优雅地擦过嘴角,不急不缓看向一惊一乍的人。 【解决了!】 程闫夏扫过端庄的宋晤歌女士,浏览到最新的一条。心悬着,又重新坐下来。 他眼神晦暗不明。“没事。” 宋晤歌轻笑,调侃道:“是不是明楉啊?” 程闫夏岔开话题:“爸怎么还没回来。” “哦,对啊, 你爸怎么还没回来。”宋晤歌注意力被转移, “我打个电话问问。” “嗯。” 程闫夏几口吃完,迅速将赵三思的消息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卫遥, 周缙山。”程闫夏指捏紧手机。 修长的手指落在已经黑了的屏幕上,白得像雪,显得不近人情。 “儿子,你说什么?”宋晤歌挂断电话, “我好像听到了你说卫家那小孩?” “爸爸是去卫家了?”程闫夏点点头,眼中尽是冷意。 “嗯,去了。” “怎么,你想去?”宋晤歌说着就开始自己念叨, “卫家那孩子从回国后我都还没见过呢。怎么样,是不是还喜欢黏着你?” “不过要是当儿媳妇的话,那孩子心思太多, 可不好。” 程闫夏怎么听不出来他妈不喜欢卫遥, 他道:“妈, 你别乱拉郎配对。” 宋晤歌只笑:“嗯,没兴趣就好。” “不过……你爷爷最近在念叨之前来家里的那个孩子,要你带回家看看。” 程闫夏心中一动,直接答应下来。 “妈,刚刚爸说什么时候回来?” 宋晤歌以为儿子是知道关心老父亲了,满脸欣慰:“九点。” “好,谢谢妈。” “这有什么好谢谢的。” —— 第二天,明楉捏捏有些堵的鼻子,磨磨蹭蹭地吃了早饭回教室上早自习。 他知道周缙山这群富二代能做出来的事学校管也管不完。所以明楉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只能顺着大众的时间吃饭进教室。 即便是这样,也是最早的那一批。 迈过教学楼的楼梯,明楉出现在十三班的教室门口。 而恰好,十二班的教室门大开。 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正在搬着东西出来。 明楉后退一步让开位置,抬眼就看见了周缙山将早餐扔向垃圾桶的气愤模样。 周缙山瞧见明楉,满脸蛮横地握紧拳头就要冲着明楉来:“明楉!看看你干得好事儿!” 明楉见势不对,急忙闪进教室。 周缙山立马追出来,邢文紧随其后。 周缙山一脚踹向十三班的门,巨大的一声响动,将已经来了的同学的视线尽数吸引过来。有见势不对的,悄悄溜出去叫老师。 -- 第69页 “明楉!是不是你跟程闫夏说了昨天的事儿!”周缙山像一只困兽,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明楉咬碎。 明楉坐在自己教室最里面的座位上,对门口周缙山的话充耳不闻。 邢文倒是歇了看好戏的心思,拉住往里面冲的人。“得了,自己惹出来的事儿,后果自己承担。” “你懂个屁!” 周缙山半点不给十二班班长的面子。 邢文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轻呵一声。“被耍得团团转也就你自己蠢。人都转学了,你难做给谁看?” “这会儿啊,你还是赶快追着那走了的人去吧。” “要是卫遥因为你不在而被欺负了,可有得你哭的。” 周缙山人也不瞪了,心里一咯噔,转身拎着书包就追上了卫家的司机。 邢文见人走了,冲着明楉招招手:“早上好呀。” “啪!”一个熊一般的黑爪子拍在邢文手上。 邢文不用看脸就知道是谁,他怒道:“嵇在桑!老子才给你程哥帮了忙!你就这么回报我的!” 嵇在桑看看里面的明楉,嘿嘿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亲爱的邢文同学,我道歉总行了吧。” “对不起——”吊儿郎当,手上的包子也跟着晃荡。 邢文抢过包子,一口一个:“这还差不多。” 裴予拍拍两人的后背:“得了,要进去就进去,堵门干什么!” 邢文本来跟这几个人没什么交集,就因为跟程闫夏打了一场球,迅速变得熟稔起来。“坏人走了,要不我转来你们班上?” 裴予伸出食指,在他的面前摇了摇。 “为什么!” 裴予抱臂一笑:“亲爱的,因为你花心。放在咱班不安全。” 邢文挑眉:“拜托,那都是他们主动的。” “哦,那你问问程哥……”裴予扬起下巴点了点邢文的身后。 背脊一股冷气嗖嗖地袭来,邢文顿时将刚刚的想法收回。他哼笑:“程闫夏,早上好啊。” 程闫夏看他,好心提议:“进去坐坐?” 十三班跟十二班两个班的班长都是人中龙凤,那模样扔进人堆里一眼就能找出来。不过十二班的班长一直是个万年老二,从小被他爸妈比着程闫夏长大。 所以相应的,邢文不喜欢程闫夏,程闫夏也很少跟邢文接触。 可一旦放下这个东西,都是家族倾力培养出来的继承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不是敌人,那就是轻易能玩儿到一块儿去的朋友。 短短几天,三人的小队伍变成了四人。 “不了,回见。”邢文抬手赶紧消失。 笑话,前头那段时间他作死喜欢逗明楉,怎么就没想过还能跟程闫夏玩儿到一起去。 保命要紧! “程闫夏同学,早上好。”明楉见到程闫夏,眼中的朝气直接溢满。 “我们呢?”嵇在桑单手撑在明楉的桌子上,觉得明楉厚此薄彼。 明楉捏了捏自己的小拇指,故作镇定:“嵇在桑同学早上好,裴予同学早上好。” “你好你好,我亲爱的朋友。”嵇在桑心满意足回头。 自从明楉坐过来后,程哥的暴躁脾气显而易见地降了下去。作为长期受到程闫夏冷气攻击的前桌,嵇在桑很是欣慰。 “什么早自习?” 前面安静了,明楉也就安静了。 他翻着自己的书找着早上要用的,然后就听到了程闫夏再一次主动开口。 明楉习惯坐过来后他每日一问。熟练道:“语文。” “嗯。”程闫夏撑着下颚,身子半侧,看着明楉像个小蜜蜂忙忙碌碌。 “这周末有空吗?”程闫夏看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话。 明楉手一颤,愣生生的,像个小白杨。“有,有什么事吗?” 程闫夏凑近一点:“你这么怕我?” 男生的眉眼极为优越,眉目如浓墨勾勒,鼻梁高,唇薄但润。妥妥的浓颜系的长相。 凑得近了,明楉有些受不住。 他下意识后仰。但后边没什么东西支撑,幅度大了导致明楉直直地往后摔。 程闫夏见势礼貌人捞起,手松得很快,嘴里的话也不慢: “真笨!” 明楉双手贴着程闫夏的胸膛,隔着薄薄的灰色毛衣,底下是沉稳有力的心跳。手指被震得发麻,轻轻蜷起。 他声音虚软:“不、不笨。” 丝毫没有底气的反驳。 “我去……快看快看,刚刚程哥将小可怜吓得直接跌下凳子!” 楚娇娇远瞧去,看着垂着个脑袋的明楉,心疼不已。 妈的,邪恶势力太强大了,她终究是保护不了明楉! 有双眼放光磕cp的同学笑嘻嘻道:“放屁,明明是在调情!” “你他妈才放屁,你见过程大佬喜欢过哪个人的!” “调情,我还调休呢!” “滚你丫的!” 方启行忧心,唯一能帮助明楉的,就是噼里啪啦地将程闫夏欺负明楉的事迹再添加一条。 十一月二十三日,程大佬威逼利诱明楉小可怜。明楉不从,将其掀翻下凳。致明楉心灵大受打击,垂头掩涕! 第46章 “真的怕我?” 程闫夏的瞳孔是纯黑色的, 认真看着人的时候,就像是无尽的深海将人包揽其中。 -- 第70页 明楉指尖一颤,迅速撤开:“没有。” “那你躲什么?” 嵇在桑裴予见样学样:“你躲什么?” 眼刀子往后背一戳, 两人双双缩了脖子装鹌鹑。 “你不是不喜欢吗?”明楉声音小小的,好像再大声一点就会惹人生厌一般。他双眼放空盯着自己的桌面。 程闫夏一愣。 他以前,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指尖撑着额角,他唇角微扬:“是不喜欢。” 明楉白净的脸一垮,默默挪了凳子离这人远了点儿。嘴角瘪着,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程闫夏低笑出声。 还挺记仇。 “现在不讨厌。”他望着小可怜的侧脸,眼中笑意点点。慢悠悠的话像飘荡的柳枝,徐徐闯进了明楉的耳朵里。 明楉怔愣。 不喜欢到不讨厌……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哦。”他声音木木的。心想:男人果然善变。 程闫夏看他情绪不高, 坐直了身体。到底还是多了句解释:“以前不喜欢是确实不喜欢, 我小时候遇到一点儿事,身边一有人就容易出问题。” 明楉听到有事儿, 圆眼带着疑惑。连心中最后一丝闷气也顾不上了。“什么事儿?” 问完,他才惊觉自己冒失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现在不是以后,他们还不熟。 程闫夏打了个呵欠, 眼中浮现出不易察觉的水雾,他淡声道:“就是被绑架了而已。” 说得轻描淡写,但明楉却心尖一颤。 以前他都没跟自己说过…… 不过想想也是,上辈子自己那个样子, 程闫夏又怎么会说出来给自己增加烦恼呢。他嗫嚅道:“原谅你了。” 程闫夏趴在桌子上缓缓闭眼,嘴角牵了一抹笑:“可真是谢谢你大人有大量。” 明楉眼睛微弯,不再出声。 同桌睡觉, 明楉自觉拿着语文课本背书。默默背着, 不过四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程闫夏在干净的洗衣液的香气中熟睡。以明楉为中心, 连带着他周围一圈,凡是个人,没有不倒下的。独留这么个屹立的小白杨。 等到第二节 课上课,程闫夏才重新醒了过来。 明楉点了点手上的历史书,示意程闫夏。十三班的历史老师袁扇也是十二班的班主任。一位常年将头发利索地梳在脑后,不苟言笑的中年老教师。 她的课,没有像数学老师那样那么轻松。反而是因为气势太强,再厉害的学生也不敢在她的课上放肆。 “好了,时间到,卷子拿出来。” 这节课讲卷子。 袁扇扫过教师一圈,见最后一个睡觉的学生终于醒了。眼中闪过不高兴。 “程闫夏,不要仗着成绩好就一天天地睡觉。” “晚上干嘛去了,白天这么困。” 程闫夏顺着话接:“知道了老师。” 程闫夏也无奈,自从明楉坐过来后,他上个学像是变成了专门来补觉的。在家睡眠质量不好,但是一坐在教室里就能睡得天昏地暗。 “那你来讲一下选择题。”袁扇将试卷抓在手中,直接示意程闫夏开始。 伴随着程闫夏才睡醒的低沉的声音,全班全神贯注。心里纷纷打着弹幕。 “程大佬不愧是大佬,一说我就懂了。” “谢谢袁老师,有生之年数不清第几次听大佬讲课了。” 程闫夏讲完,几乎不用袁扇进行补充。她虽然严格,但是也惜才。程闫夏是班长,全班的表率,带头做个好学生那也是他的责任。 不像他们班前一次转进来的,说话跟行动完全不一样。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同学来她这儿诉苦。 现在好了,可算是走了。 袁扇轻轻叹气。这群孩子的未来早就不用愁,但作为老师,还是想鞭策一二。 “好了,坐下吧。”袁扇将思绪拉回课堂。 【程哥!程哥!呼叫程哥!】 一张豆大的纸球被甩到明楉的桌子上。明楉看了看嵇在桑格外圆的后脑勺,笔尖拨弄着白色的纸团,推到程闫夏那边。 “别理他。”程闫夏曲指将纸球弹到一边,示意明楉听讲。 明楉乖巧点头。忽视桌上接二连三的小纸球,认真看着自己的卷子。 明楉的成绩算好,各科都挺均匀。要是努力一把,排名前五的985大学不是问题。若是程闫夏不出国,他想了下,自己或许可以跟他以后在一个学校。现在时间还早,明楉也不能松懈。 讲卷子的时间过得很快,带下课铃声乍然响起,明楉才从中抽神。 历史老师走了,明楉仔仔细细将自己的卷子折好夹在文件夹里面。 他动作不急,慢条斯理的有着自己的节奏。像软乎乎在天上飘动的云团儿,温温柔柔的。看着都很舒心。 明楉收拾完,才想起自己还有事儿没问。 他悄悄用余光去看侧边。 程闫夏半阖着眼又像是要睡觉。明楉犹豫,还是默默坐直。 “有事儿?”程闫夏问。 明楉:“卫遥转学那事儿……” “我做的。”程闫夏眸中倒映出小小的人影。绿豆大小,但五官精致,像个洋娃娃似的好看。 明楉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他脑中转了几圈,组织好语言又去瞧程闫夏。 -- 第71页 “想说什么?”程闫夏压低了声音。 明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不确定道:“是、是因为我吗……” 程闫夏眼底笑意升起,学着他的语气:“一、一半一半……” 明楉瞪了他一眼,眼中含水,羞得满脸通红。“那还是谢谢。” 程闫夏:“客气。” “嗯。”明楉点头。 班长的职责嘛,他知道的。 “你还没回答我,去不去我家?”程闫夏手肘倾斜,健壮的身躯偏向明楉,“我爷爷现在又想让你去家里玩儿。” 明楉想到那个老人家,想了半天还是拒绝。程闫夏同学还只是他的同桌,单是因为他爷爷就去他家,难免有些不恰当。 等以后他们两人再熟悉一点,明楉再去探望。 程闫夏:“真不去?” 嵇在桑听了一耳朵忙转到后面。“朋友,去吧,人多好玩儿。” 明楉手指轻轻挠了下脸。“我周末还有工作呢。已经很多次被打断了,等我以后停了,我再去行吗?” 程闫夏撑着头后仰,也不知道是不是关窗户关久了,他心里有些发闷。“行,怎么不行。” 明楉担心他不高兴了,还悄悄去看他的脸色。 被程闫夏瞬间捕捉,他放开手,巴掌一扬落在明楉的头顶。“乖……” 明楉圆眼陡然睁大,带着不可置信。 “卧槽!” “妈的!我的书打湿了!” “搞什么啊!高猛。” “快看快看,程老大要把明楉的头拧下来。” “我去,你们能不能想点好的。别这么中二!”被他霍霍了书的同桌抱怨。 “你不懂,少年人——” “懂个屁懂。”比狗闻到了包子还激动,小菜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9 20:59:2520220811 21:2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团团呀 2瓶;爱墨墨的糖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过了中秋节, 一直到元旦才有假期。 学生们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日子倒也过得快。 放假前夕,楚娇娇念叨了许久的乐队演出要开始了。她拿着手上的三张票, 一张给方启行,两张给明楉。 “我会有个表演,你们可一定要来捧捧场啊!” 方启行甩了甩手手中的门票,笑得灿烂:“行啊,一定来。” 明楉睁着一双困顿的猫眼,拨弄了下桌上的门票:“怎么给我两张?” “那是多的,你要是有想邀请的人你随意。”楚娇娇拎着自己的书包绕过明楉的桌子,“我先回去再练练, 你们明天一定要来哦。” 明楉笑着点点头。“好。” 楚娇娇撤了, 明楉每周周末的练球时间也结束。但还没走出校门,明楉又被匆匆而来的嵇在桑抓了去。 “明楉, 跟我们打球啊。”男生火急火燎,身上还带着运动完的热气。明楉收回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和他们打球的都是人高马大,明楉有些畏惧:“不行, 我技术不行。” 嵇在桑热情得过分,他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怎么不行,我们都看你练了那么久了。” 明楉环顾一圈,都是赵三思这些熟悉的人。 刚好, 人家又帮了他。 明楉没让人家等多久,道:“那我试试。不过事先说明,我不太会。” 说这话的时候, 明楉看的是站在人群后边的程闫夏。 程闫夏与他对上视线, 像发现了藏在林子里的小鹿, 胸腔一软。他挡开其他人的手,走到前头来。 “没事,就是玩儿而已。” 随着一声哨音。 棕色的篮球在场上翻滚,一时之间掠过三四双手,最后不知谁这么自信直接送进了明楉的手里。 “明楉!明楉!快!”嵇在桑挡住身前试图突围的邢文,对着明楉嘶吼。 明楉喘着粗气,脸额角的汗水都来不及擦拭。 练习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投篮,明楉寻着肌肉记忆。 瞄准,投掷! “啊啊啊!!嘎……”嵇在桑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 球绕过篮筐一圈儿,重重落地。 明楉面对着嵇在桑失望的样子,眼睫眨动的频率过高,是他不自在的表现。 汗珠扑腾一下落入眼中,明楉连忙抬手去擦。 “别动,手脏。” 室内篮球场,暖气十足。隔着薄薄地一层衣服,明楉的手腕被攥紧。 手掌很大,对比着他自己的,像大人跟小孩。 是程闫夏的。 明楉快速眨动眼睛:“没事。” 只是汗水,眼睛分泌出泪水冲一下就好了。明楉想着,但却忘了两人的手还拉扯在一起。 明明打得正热闹呢。这会儿全场的人都停下来围观着这俩人。奇奇怪怪的气氛缓缓溢散在整个篮球场。 “噢哟——”众人起哄。 “闭嘴!”程闫夏道。 “遭了,恼羞成怒了。”邢文用手在脸颊前扇了扇。“老程,还打不打啊。” 明楉面红耳赤。 程闫夏同学这个班长职责是不是有些太过了点儿…… “我好了,好了。”明楉连声道。 -- 第72页 待手腕的手松开,明楉别开视线不敢再看程闫夏,而是专心致志投入比赛。这么久,他算是第一次以这种比赛的形式打球。 或许是他的运动细胞天生就不那么发达,所以球扔到他手上,十颗能有一颗就不错了。 打了上半场,明楉撑不住下了。剩下的时间就坐在看台上看着他们几个玩儿。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式朝气蓬勃的时候。即便是汗水将全身都湿透了,也依旧笑意盎然。大大咧咧抓着衣摆往额角一擦。 跟糊墙一样,洒脱又随意。 明楉浅淡的瞳孔倒映出其中最出彩的男生。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大男孩,成熟也冲动。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极具撞烈感的活气。 跟他那时候见到的成熟冷静的男人,全然不一样,但又似乎一样。 明楉想,也挺好的,重来一次,重新参与了他的成长。 运动了下,各自散开回家。 元旦这一天,明楉也有一天的假期。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羽绒服,跟方启行到乐队表演的现场。 地方是个露天的地方,在一家新开业的度假酒店的游乐场里。据楚娇娇说,这是她们乐队第一次登台演出。要不是靠着她老子的关系,可能根本就看不见她们。 所以不能错过,因为有可能人生就这么一次。 明楉穿得像一只笨拙的企鹅,随着人流随波逐流。 鼻子一痒。 “阿嚏——” 明楉鼻尖红了。衣服穿得再厚实,也抵挡不住冬日的风。加上他底子差,锻炼了这么久依旧有怕冷的毛病。 游乐场里,来的人约莫有几百人。一眼望去,人头攒动,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 明楉处身其中,清澈的瞳孔扫来扫去,也没见到舞台上的楚娇娇在哪儿。 “还没上来吗?” “没呢。”方启行大着嗓子吼。 舞台的声音震耳欲聋,锤子一般连连敲在心脏。明楉有些呼吸不畅。 台上的音响关掉,主持人穿着礼服出来。 “这就是个商演活动啊。”方启行失望,“楚娇娇怎么不自己开一个独场!” “你以为老娘不想啊!”背后陡然响起楚娇娇彪悍的声音,“明楉,感觉怎么样?” 楚娇娇拍拍手,示意明楉看看自己打下的江山。 灯火辉煌,彩球漫天。 嗯……就很有酒店开业的气氛。 “好,非常好。”明楉双目真诚。 “嘿嘿,是吧。”楚娇娇收手背后,“我可是磨了好久才让我爹让我出来表演的。” 方启行:“那你不上去?” 楚娇娇:“节目不止我们一个,还远着呢。” “你们要看嘛?不看咱们去逛逛外面。”楚娇娇指着远处缭绕的雾气,“看到没,这地儿环境多好。” 明楉呼出一口白气,裹在手套里的手仍旧冰凉。倒不如先走走,暖和暖和。 明楉一点头,方启行无所谓。 楚娇娇振臂一呼,直接带着明楉几个去度假酒店里瞎逛。 “这里还有温泉呢。” 路过一排木头做的栈道,明楉看到有座繁花似锦的玻璃房子。楚娇娇带着人往里走,给自己跟方启行来了一杯冰饮,给明楉来了一杯热牛奶。 “这里是他们搭建的暖房。”楚娇娇喝了一口自己的冰饮,爽快得头发一甩,“咱们江市冬天贼冷,要是搞个聚会啥的来这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方启行甩了甩手上挨着的小水珠。“走了,去其他地方看看。” “走走走,咱们去看看温泉。”楚娇娇双眼泛光,“等我表演完了,还有半天的时间在这里玩儿。” 明楉蹙眉:“怕是不行,没车了。” “大不了在这里睡一觉,房间多的是。”楚娇娇拍拍明楉的头,“放心,姐姐有钱。” 明楉莞尔:“你的钱也不是白来的。” 楚娇娇叉腰,脸上变得凶狠:“你就说,行不行。” 明楉对待强势的就是这么没底气。他咬了咬腮帮子肉,忙转了话题。“娇娇,你不是还有节目嘛,要去看温泉就要快点去。” 楚娇娇哼笑一声。“走吧,明楉楉。” 十几岁的女孩甩着紫的蓝的小辫子,潇潇洒洒走在前面。像没有任何烦恼,像一颗迎着阳光的小太阳。 方启行凑近明楉,低声道:“明楉楉,你知道这家度假酒店是谁开的吗?” 明楉仔细想了想,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这家酒店。 他眼神微茫,本就澄澈,这下更显得无辜。像山中迷路的小鹿。 方启行贼兮兮地凑近明楉耳边,低声道:“我告诉你哦……是程家开的。” 明楉稍微拉开些距离。睫毛眨啊眨。 “程闫夏同学家?” “嗯哼。”方启行耸耸肩,“就是你的同桌。” 明楉:“他家真厉害。” 楚娇娇噗嗤一笑。“首富家,能不厉害嘛。明楉楉呀,你怎么傻兮兮的。” 楚娇娇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面上尽是愁怨:“要是被骗了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明楉:肯定不会被骗的!(握拳) 第48章 “要是被骗了可怎么办。” 明楉目光坚定:“不会的。” 方启行表示怀疑。 -- 第73页 “楚娇娇, 还没到啊。” 楚娇娇将手中的地图往方启行手上一塞:“来,你自己看。” 方启行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地图的内容。 “卧槽!” 明楉:“怎么了?” 方启行:“这地儿不是一般的大。” “我去!” “咋地!”楚娇娇双手抱臂, 后退一步跟着一起看。 方启行一脸苦色地转向楚娇娇:“大小姐!拜托你看清楚,你走的是哪个方向!” “能哪个方向,不就是温泉的方向。” “那你说说为什么走了半小时还没到。” “那不是你说的地儿太大了吗?” 明楉将快要打起来的两个人拉开。“好了好了,是不是方向错了,我们再换嘛。” “不行了,没时间了。” 明楉捏了捏有些热乎的手掌,将裹了半张脸的围巾撤下。“不是还有下午的时间,到时候直接去就行。” “现在先回去。” 明楉推着两个人的背, “娇娇还有表演呢。” “白走了这么久!”方启行长叹, 跟巫山猿啼差不多。凄厉哀嚎。 楚娇娇冲着明楉歉意一笑。 明楉呼出口热气,额头上都有了虚汗。“挺好的, 我刚刚还冷呢,现在都暖和了。” 方启行抹了下额头。“大冬天的,这感觉真不错。” 楚娇娇满脸歉意:“怪我没看清楚,下午补偿你俩。” —— 沉闷又厚重的金属敲击声连连响起, 随着鼓点如急雨般由小到大,最后拉至高潮。 明楉心情也随之激荡起来。 楚娇娇换了一身表演的服装,铆钉夹克,马靴脏辫, 带着一股肆无忌惮的拽劲儿将奔涌的情绪灌冲而来。 明楉从起初的不适应,到被方启行拉着一起顺着音乐呼喊跃动。 短短一首歌的时间,被缠绕在羸弱身躯中的灵魂得以释放。叫嚣着, 奔涌着, 嘶吼着, 也宣泄着…… 周围的人群齐齐站起,明楉脸上充盈着灿烂的笑。比灯光还亮眼。 “怎么样,爽不爽!” 方启行跳着跳着,脸上像被泼了一盆水,转个头的机会就往明楉的脸上洒了几滴汗。 明楉吓了一跳,接着指腹擦过脸颊,缓缓笑开。 虽然还是那么内敛,但相比于无时无刻都注意着人群的紧张,此时内心的欢愉才是最令明楉向往的。 清风拂山,晚霞闪耀。 喧嚣过后,就是放空心灵的平静。明楉擦掉额头的汗,随着楚娇娇进入室内。 冷气与暖气交替的那一瞬间,方启行打了个哆嗦。“妈耶,衣服都汗湿了。” 明楉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坐上,单手撑着下颚不自觉地开始发呆。 楚娇娇出来见到他几根呆毛被汗水凝聚在一起的样子,轻轻一笑。“这是累了?” 方启行直接瘫倒在沙发上,无力道:“这就是你说的才一点时间。” 明楉将眼睛从窗外的晚霞上挪回来。“有点累了。” “累了正好,泡温泉去。”楚娇娇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这地儿就是好,半山腰上,下面的景色都一览无余。” 明楉眨巴眼睛表示认同,云山缭绕,冬日的彩霞点染在云层上。没有夏天的那么热烈,像要把人烧尽了一样。但也足够温柔。 “我给你俩的房间都订好了。今天就不回去了。” 明楉撑着下巴脑袋一转,说话迟滞:“不回去了啊……” 楚娇娇:“这边跟市区还是有点距离,回去都太晚了。明早早点起,再回去也不迟。” 方启行:“那就不客气了,沾了富婆的光。” 明楉见方启行这样,也不好再拒绝。“那就谢谢娇娇了。” 楚娇娇:“都是朋友!别见外啊!” “不跟你见外,娇娇扶我一下呗,走不动了——”方启行软软抬起胳膊,学着明楉无辜地看着楚娇娇。 说实话,方启行虽然胖胖的,但是长得不差。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但是…… “明楉楉,要帮忙么?” “哼!你偏心。” “方启行,你那个吨位,姐姐负担不起!” 方启行沮丧地撑坐起来:“人家都已经受了十斤了。” “呕!别恶心我!” “走走走,快点去,衣服都打湿了。到时候明楉又得感冒。” 明楉心中欢欣,但也没让女生来搀扶自己。他摆摆手。“还没瘸呢,能走。” 迈着疲累的步伐,走过几道上上下下的路。总算是到了自己的房间。 换了衣服,明楉跟方启行一起,楚娇娇去另一个池。 脚上穿着酒店的拖鞋,身上是厚实的浴衣。明楉边走边打呵欠。 “明楉,你困了?” 明楉揉了揉带起泪花的眼睛。“有点。” “我也困了。”方启行甩着手臂,大步往男士那边的温泉走去。 温泉隐蔽性还算可以,假山植被围绕,中间还有个小平台可以自取果汁甜点。 “这会儿没人!”方启行嘿嘿一笑,脱了身上的浴衣直接往里面蹦。 明楉被巨大的水花声弄得一激灵。 他道:“你就不怕把脚崴了!” 方启行吭哧吭哧往有吃的的地方游动。“小小温泉,不足为惧。” -- 第74页 明楉吸了吸有些堵的鼻子,用脚试探了下水温,也急速滑了进去。 “呼……”明楉喟叹。 “爽吧。”方启行将一杯果汁递给明楉,“润润喉咙。” 明楉接过喝了两口放在石台上。 带着白气儿的温泉漫过锁骨,在明楉起身时,凹陷的锁骨盛了一捧泉水。波光轻漾,浅浅的水底下潜藏着一片白玉。 水珠白皙的皮肤上滑落,圆滚滚的。像拂过丝绸一般,顺滑无比。 明楉坐在水中的阶梯上,手撑着后背的池岸。柔水缭绕,全身舒缓的同时,困意袭来。 他垂着头,没多久脑袋就一点一点的。 方启行兴奋:“明楉楉,我去找点吃的,你要不要?” 明楉迷蒙:“不用,谢谢。” “哦,好。” 方启行越泡越精神,见明楉这样子,道:“你要不先回去吧,这么困了都。” 明楉点点头。 方启行飞快跑开。找吃的找吃的,他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人走后,周围又安安静静。 明楉转身换个姿势,双手枕着脑袋,趴在温泉边。 从今早出门,两个小时的车程,然后到了这地方又是继续坐车,又是走路的。还跟着乐队激动了会儿。 一放松,浑身都累得不像样子。 没一会儿,明楉就被睡意拉扯进了梦中。 “程哥!快看!!” 程闫夏眸子一凝。远远的,看到面对着路边的温泉趴着的,睡得正熟的人。 明楉? 第49章 明楉? “你们先去。”程闫夏脚上转个弯儿, 与兄弟俩分开。 嵇在桑:“这叫什么?” 裴予:“见色忘义!” 裴予见这个憨子要过去,忙拽住人的胳膊往前面带:“走走走,不管他们俩。” 嵇在桑闷哼:“男人就是善变。” “明楉怎么会在这里啊?” “楚娇娇呗。” “怪说不得程哥愿意跟着我们来这里, 难不成是……” 嘀嘀咕咕的两人渐渐走远,程闫夏看了看对自己到来无知无觉的明楉,眼中闪过责怪。 他在明楉旁边蹲下。 “明楉。”双眸扫过一旁的浴衣,“明楉,醒醒。” 明楉正睡得昏天黑地,就是觉得嘴巴越来越干。 温泉不能泡太久,程闫夏看清他被手臂挤压得鼓鼓的脸,已经绯红了。 “起来, 回酒店睡。”食指戳了戳明楉脸上的软肉, “起来。” 脸上痒痒的,明楉不舒服地噘着嘴换个面趴着。 程闫夏撤开手, 眼睛落在毛毛的脑袋,手心一痒就落了上去。 揉了揉,毛乎乎的。果然舒服。 “起来了,明楉同学。” 耳边嗡嗡嗡的, 但是又很熟悉。明楉半睁开眼,露出脸上被压出来的红色印记。 棕黑色的眼珠透着没睡醒的朦胧,草草看清是程闫夏。 明楉巴巴抬手。 程闫夏没动,看看他要做什么。 但脖颈上环来一双细腕, 滑嫩得宛若豆腐。程闫夏眼皮猛地掀开。 “明楉!” 明楉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对大男孩的话完全没听进去。 他浑身软趴趴的,又困得要死。可抱着男人后也没见他主动把自己抱起来。 明楉带着哭腔哼哼唧唧, 像是抱怨。但还是鼓着劲儿将自己往熟悉的人怀里塞。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明楉额头抵着程闫夏的脖颈, 坐在他的腿上,一秒不到睡得更熟了。 程闫夏被他拉着。脚为了平衡放进来水里。身上的衣服打湿,程闫夏也只看着怀中红红的软面团儿没动。 抓过衣服给他披上,轻轻一叹。“是个人都能这样抱上来,是不是?” 明楉嘴巴努努,梦呓一声。 程闫夏抱着他站起身,步伐急促,大男孩藏在黑发下的耳朵红了个彻底。 前脚走,方启行后脚回来。见明楉不在了,以为他回去睡觉了。 一个人享受这么大的温泉,爽! —— 酒店。 程闫夏抱着明楉直接到了酒店给自己预留的套房。 开门关门,将明楉放客房。一气呵成。 程闫夏拉开门本想出去,又看到嵌在被窝里露出个毛脑袋的明楉。 他衣服好像是湿的。 程闫夏深觉自己在明楉这儿就是个老妈子,他回身坐在床沿。“明楉,起来换个衣服再睡。” 明楉翻身,程闫夏的屁股被猛地一踹。 不重,但程闫夏眼中惊愕,不自在极了。 “明楉!” “唔……”明楉睁开眼,泪花闪烁。脸上的润红还没有消散。 程闫夏态度放软。“换衣服。” 明楉自己也不舒服,他看清床边的人,立马闭上眼睛。就在程闫夏以为他又要睡过去的时候,被窝底下挪动,一条小裤裤被扔在自己的手上。 程闫夏手一哆嗦,震惊地看着床上的鼓包。 大狼也会有受惊吓的时候。 “明楉!” “老公,吵啊……”睡意朦胧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模模糊糊的像喉间鼓着泡泡。乖又带着控诉。 第二次了。 程闫夏脸上的温度滚烫。他敛眉,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了。 -- 第75页 程闫夏目光落在明楉细软的头发上,情绪复杂。 猫崽子! 这事儿暂且压在心底,程闫夏给他扯了下被子。起身后,看到白色大床上那尤其显眼的黑色裤裤。拳头紧了又松。 脑子一抽—— 理智归拢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给他放洗衣机里了。 程闫夏万年不动的脸色几经变换,捏着的拳头青筋泛起。脖子通红,比明楉有过之无不及。 —— “程哥!” 隔壁一声吼,激得方启行飞快地支棱着脖子像个大鹅四处查看。“谁啊!” 假山后面,哗啦啦的水声作响。 此时已经天黑。刚刚还没人的,现在冷不丁冒出道模糊的声儿,方启行后背一凉。 “方启行啊!” “看这儿。”嵇在桑扒拉开面前的草丛,给隔壁扔了一个铺地的小石子儿过去。 “嵇在桑!裴予?” “看见我程哥没有,还有明楉呢?” 方启行绷得极长的脖子缩了回去。 “没看见程大佬,明楉不是早就回去睡觉了吗?” 方启行游到他俩那边。“我刚刚来的时候都没有看见明楉,难不成跟程大佬走了?” 裴予嘴角一翘:“哦,那是我们看错了。” “不……唔!”嵇在桑的嘴被捂住。 裴予瞪了他一眼,拖着他往后。“没事了没事了。” “哦。”方启行甩了甩有些晕乎的脑袋,骨碌碌爬起来离开。 见人走了,裴予才松开自己的手。 嵇在桑:“你捂我干嘛!” 裴予:“以防万一。” “什么以防万一?”嵇在桑擦了下自己的嘴巴,“我说的话有毒吗?” 裴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呸!老裴你不厚道!” “走了,时间差不多了。”裴予不理会这只二哈的控诉,抓着边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就走吧。 “你等等我啊。老裴!” —— 程闫夏的房间,嵇在桑跟裴予齐齐凑在一起。 “程哥,打游戏吗?” 程闫夏坐靠在沙发,长腿一曲一伸。身上穿着黑色的睡衣,薄薄一层铺在身上,延伸出肌肉的纹理。 “九点了,该吃饭了。”程闫夏揉了把自己的头发。 “不是还没到嘛,再玩儿一把。”不等程闫夏阻止,嵇在桑急吼吼地重新开了一局。 “你们玩儿。”程闫夏扔下手机,捏着眉心起身。 刚打开冰箱想弄点水喝,余光却慢慢闯入一道白色的影子。 “明楉!”嵇在桑声音劈叉,激动一声吼。 明楉刚睡醒就给吓了一大跳。 程闫夏看着他肩膀一哆嗦,接着啪嗒啪嗒穿着拖鞋飞快跑到自己的身边。熟练地拉上自己的衣角,将身体藏进他与冰箱之间。 “卧槽!”嵇在桑双眼瞪得有熊猫眼大。加上他黑黢黢的面孔,看着就像深山老林钻出来的野人。 “明楉你居然在程哥的房间!”野人还在继续。 裴予幽幽长叹。 看看,就是这张嘴,说出的话脸程哥都忍受不了。 明楉后知后觉清醒,他慢慢仰头。程闫夏一手搭在冰箱,一手垂在身侧。自己站在他跟前,就像被抵在冰箱上强制什么一样。 明楉嘴角抿了又抿。 在深邃的黑眸中,莹白的耳垂悄无声息地染上一抹胭脂色。 “还想呆着?” 程闫夏微偏头,看着张着一双圆眼睛的明楉。 傻样子,看起来尤其的好骗。 明楉眨巴眨巴眼。 “啧,臭情驴唔!” 裴予捂住嵇在桑的嘴,对着明楉点头一笑。紧接着加大力气把这货赶紧带出了门。 人走了,明楉松开程闫夏的衣摆。脸上像蒸熟了的虾皮儿磨磨唧唧转身出来。 “喝点什么?” 男生站在冰箱跟前,微亮的灯光将他五官轮廓的优越性放大数倍。一人就是一幅画。 明楉失神,紧接着道:“跟你一样。” “嗯,沙发坐着。” 明楉点头,啪嗒啪嗒踩着拖鞋乖巧坐在沙发上等着。 程闫夏眼中的笑意闪烁,关了冰箱走到饮水机边给明楉接了一杯温水。“给。” 明楉双手高高抬着接过。“谢谢。” 程闫夏喝着有些凉的苏打水。“客气。” “睡好了?” “嗯,睡好了。”明楉眼神呆滞,思绪飘到了自己模模糊糊的时候主动抱住程闫夏当床的事情。 他懊恼地垂头。 会更加不喜欢了…… 程闫夏看他蔫巴,以为是饿了。又问:“吃晚饭了吗?” 明楉:“没有。” “饿了吗?” 明楉捂了捂肚子,恰好一声咕咕声响起。明楉咬了下腮帮子肉,说不出来不饿。 “好像,有点饿了。” “那就在这顺便吃了。” 门打开,服务员直接将餐车推进来。身边还跟着两个捂着肚子面色发苦的大男生。 程闫夏只觉得好笑。楼下那么多吃的,不知道去找。 “进来,一起。” 裴予:“谢谢程哥!” 嵇在桑屁颠屁颠蹿进去,嘴上叭叭:“有了媳妇……” -- 第76页 “唔!” 作者有话说: 嵇在桑:“你老婆……” 裴予:捂嘴。 嵇在桑:“你媳妇……” 裴予:捂嘴。 嵇在桑:“你同桌……”(瞪眼.jpg) 你再捂试试! 谢谢是团团呀 的营养液—— 第50章 裴予撤下捂住嵇在桑的嘴, 并嫌弃地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嵇在桑,不会说话就别说。” 嵇在桑委屈地看向程闫夏,结果半分没得到人家的关注。 他重新升起战斗力, 对着裴予神气道:“你会说话那你多说两句。” 程闫夏扫过来一眼,漫不经心:“你俩不吃?” “吃!”异口同声。 明楉莞尔。 几人落座,桌上慢慢一大堆江市的特色菜。河鱼河虾,还有今天运过来的海鲜。 明楉挑着些自己喜欢的,细嚼慢咽吃着。 嵇在桑看看明楉身边的程闫夏,又将视线放回到明楉身上。“明楉,你怎么有空出来玩儿啊?” 明楉咽下嘴里的东西,才道:“娇娇的乐队今天有表演。” “哦楚娇娇啊, 我还以为你是来找程哥玩儿的呢。” 明楉瞥了眼程闫夏, 解释道:“不是,程闫夏同学, 我不要知道你们会来的。” 要是被程闫夏以为他是跟着他来的,绝对会更加不喜欢他的。 程闫夏睨了嵇在桑一眼。心中却发闷。 楚娇娇叫得亲昵,怎么他就要在后面加个同学了。 裴予瞥到程闫夏的样子,手往嵇在桑后脑勺一摁。“吃饭就吃饭, 话怎么这么多。” 嵇在桑:?? 我到底干了啥!让他这么嫌弃自己的话? 气氛不知道怎么就冷下来了,明楉小心翼翼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程闫夏。捏着手指表表情无辜。 怎么又惹到了。 男人,真是善变! 一顿晚餐,一直吃到七分饱才重新热络起来。 嵇在桑对明楉一口一个朋友的叫着, 要是来杯酒,就差拜把子称兄道弟了。 吃完饭,桌子收拾完, 时间也不早了。 “谢谢你们今天的晚餐, 我先回去了。”明楉盯着程闫夏垂在身侧的大手, 即便再留恋但也不宜久留。 程闫夏动动手指,起身送人。 明楉在程闫夏即将出门口前转身,小声道:“不送了,我回了。” “找得到路吗?”程闫夏靠在门框姿态悠闲。 明楉:“找得到的。” 程闫夏见他终于舍得抬起头,放轻了话:“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早上,店里还有事儿呢。” 明楉失落,他果然不喜欢自己呆在这儿。现在都催促着自己走了。 “明早?” “嗯。” “晚安。”程闫夏看着重新对着自己的发旋。 “晚安。”明楉快速说完转身。 “晚安——” 门里,不要脸的声音带着酸不溜秋的气味儿砸向程闫夏。 程闫夏关上门,侧头看着两人。 “嘿嘿,程哥,那啥,睡觉了哈。” 说着两人胳膊抵着胳膊,并排面对着程闫夏,迅速从门缝中溜过。 门在下一秒,砰的一声关上。 嵇在桑指着门:“臭男人!” “别忘了,你也是男的。”裴予摇摇头,“这下好了,玩儿都没得玩儿的了。” “不是还有我吗?” “你不行。” “你才不行,裴予咱比比!” “幼稚!” “呵!你不敢!” “谁不敢!比就比!” 程闫夏后背靠在门上,将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幼稚。” 没了热闹的声音,心底被压下来的事儿重新浮上来。程闫夏左思右想,确定自己跟明楉不认识。 但是奇异的是,明楉认识自己。还很熟悉。 “怎么会呢……”程闫夏望着白色的天花板,黝黑的双眸更显深邃。 —— 深夜,明楉睡得正熟。柔软的大床将自己的知觉拉回了上辈子。 仿佛只要轻轻一翻身,就能滚落进另外一个人的怀抱。 但事实上,滚了一圈。明楉恍惚着从地上爬起来。 幸好身上还裹着被子,没让自己摔到。 白天睡久了,醒来过后睡意全无。明楉慢吞吞地爬上床,心里边像筛子,空寂又孤独。 他抱着膝盖缩进被子,眼尾红红的。 “老公啊……” “你要是也能想起来就好了。” 明楉委屈地瘪瘪嘴,将自己往被子里藏得更深。 另一边。 睡着的程闫夏反反复复做着一个梦。 梦中天幕漆黑,但地上是纯白的雪。厚厚的靴子踩下去,直接落下一个几厘米厚的脚印。 是一个巷子里。 即便是冬天,这里也散发着难闻的垃圾腐臭味道。 程闫夏闭着眼剑眉蹙起,深觉自己这梦做得有点过于真实了。 大雪承受不住重量,咯吱咯吱的细碎声音在巷子里清晰可闻。但成年的自己像是没察觉一般,目标明确地靠近垃圾桶旁边。 “出来吧。”他听到自己说。 谁出来? 半响没动静,但眼皮底下是一个头发软趴趴的俊秀青年。很瘦,他双手捂住头部,露出青紫的手腕。 -- 第77页 视角缓慢降低,“自己”蹲了下来。 黑色皮手套被扯下来递给身后的人,“自己”眼看着面前青年颤抖得厉害,仍旧缓缓伸手将他拢在怀里,抱了起来。 青年不受控制后仰了点,侧脸露出。 是……明楉!青年时期的明楉。 程闫夏手一紧,梦境再次转变。 重新开始。 反反复复,即便是程闫夏醒了,这个梦也依旧印象深刻。 他看着满天的灰云,手机屏幕微亮起。凌晨三点。 程闫夏按了下抽疼的太阳穴,将其归结为白天与接触明楉太多。纯粹属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清晨,明楉早饭都没吃,跟方启行楚娇娇说了一声下山去坐车。 从酒店到市区,有一条专门的公交线路。但是班次少,最早的一班在早上六点半。 大理石台阶在晨露的润泽下清澈,倒影出长时间不曾变幻的景。明楉裹在厚实的棉衣当中,疾步掠过地上的光影。 下完了山上的斜坡,正要到公交站时,陡然看见一辆黑色的车从山上驶下。 明楉后退几步让开路,车却直接在自己跟前停下。 明楉正要躲,车窗打开。 “明楉?” “程闫夏同学。”明楉圆眼微张,瞳孔里满是惊讶。“这么早,你要回家?” “嗯,家里有急事。”程闫夏神色冷静,打量了下明楉的穿着,他道,“上来,正好一起。” 明楉看了下公交车还没到,想着早点回去早点帮忙干活儿。 他点点头,麻溜地爬上车。 后座就两个座位,明楉一进去直接被程闫夏的气息包裹。淡淡的松木香气,还带着浅淡的晨露的冷霜气息。 很干净,像松间笼罩的白雾。闻着心旷神怡。 明楉缓缓放松下来,学着程闫夏的样子将脊背靠在后椅。“麻烦了。” 程闫夏:“顺路。” “嗯,谢谢。”明楉乖巧道。 眸光游弋,最后还是落在窗外。程闫夏不喜欢,明楉也习惯了克制追逐他的眼神儿。 “该死的男人,居然抛下我们俩走了!” 酒店,睡到十点多的两个人起床。刚想找程闫夏出去吃个早午饭,结果人走了! 嵇在桑穿着大裤衩子,悲伤的靠在程闫夏房间的门上,蒲扇似的大掌断断续续拍着门。 裴予揉了揉乱发:“走,咱哥俩吃好的去。” 他拉扯着嵇在桑的手,劝道:“孩子,你还是早点习惯程哥忘了咱俩的事儿吧。” 以后肯定还多着呢。 —— 店门外,明楉从车上下来。双手垂在身侧,微微弯腰:“谢谢程闫夏同学。” 程闫夏脸皮子又紧了一下。 明楉不明白哪儿惹到他了,嘴巴张了又合。“那,那就……” 程闫夏调整一下表情,尽量显得和善。“说说手机号码。” 明楉嘴皮子一秃噜,将自己的号码抖得干脆。程闫夏看着手机上与上次那个电话完全一致的号码,摁住了自己询问的想法。 明楉见他不答。“你、你的呢?” 程闫夏看着跟前的人心情复杂,他启唇,在明楉越来越震惊的神情中将号码说完。 “怎么这个表情?”程闫夏温柔的眼中带着审视。 明楉一怔,匆匆遮掩。“没事。” 程闫夏心思混乱,只道:“嗯,先走了。” 明楉:“再、再见。” 黑色的车驶入车流,不多时只剩一个车屁股。 明楉心下一松,垂着肩膀泄了气。 “好险。”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丞哥看齐 3瓶;是团团呀 1瓶; 非常感谢! 第51章 车上。 程闫夏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号码也知道。 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去爷爷家。”程闫夏对司机道。 程家老宅, 程老爷子待在花房里逗他养的鸟儿。 “爷爷。” “大孙子?”程庭松看向他的身后,“我们家孙媳妇呢?” “爷爷!” “大孙子,你急什么?你没给我把人带来, 我都没记,你倒是急了。” 程闫夏双眸凝视着老爷子,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爷爷,你之前认识明楉吗?” “那不是你带来我才认识的吗?” “爷爷不认识?” “老人家我一天天待在家里,你又只会带着裴家跟嵇家的两个孩子过来玩儿,我又怎么会认识其他的孩子?” 程闫夏墨色染出来的长睫垂落。 是他着急了。 “那爷爷知道,我之前认识明楉吗?” 程庭松一巴掌敲在程闫夏的脑门:“你决得你爷爷我会知道吗?” 老爷子嘿嘿一笑,杵着拐杖凑近自家这个大孙子。 “这是?开窍了?” “什么开窍, 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老爷子直起身闷哼, 倒是回想了下自己孙子到底认不认识明家的孩子。想着想着,好像又对这个姓氏有点印象…… 想不起来啊。 程庭松面色严肃:“没有。” 程闫夏没报什么希望, 只是心中一时间飘着,着不了地。迫切地想将这有些突兀的事儿找到一个解释。 -- 第78页 “明楉没来,你就回去吧。” “汪汪——” “南瓜,送客!”老爷子对着闯进来的德牧中气十足道。 小南瓜歪歪头, 竖起来的耳朵跟着往一边齐整地歪过去。“汪呜!” 它嗅了嗅程闫夏,走到他身边一倒。四仰八叉地露出它的大肚皮。 程闫夏蹲下,呼噜了几下狗毛。手上带起四五根黑色的毛毛。 小南瓜翻身而起,尾巴摇得冲着程闫夏摇得极快。鼻子在他身上左右拱了拱。 “几点了, 是不是该吃午饭了。”程庭松背着手出去。 程闫夏扫过还没到十一点的手表:“是该吃饭了。爷爷我陪您。” “哼哼。”老爷子不置可否,“你要是寒假的时候把明楉带过来那就算是你的本事。” 程闫夏:“是是是。” 放假最后一天。 冬雨裹挟着冷气从空中落下。店门开关之间,明楉哆嗦了一下。 “又降温了。” 门外, 一把黑色的雨伞像朵蘑菇一样越来越近。 明楉打起精神, 屯了些肉的脸扬起笑意准备迎接。但随着伞嘭的一声关掉, 露出了藏在下面的唐知书。 “舅舅,你怎么来了?” 唐知书穿着件驼色大衣,里边是高领的同色系的毛衣。乍看说是二三十岁的人也不为过。 “刚好路过,来看看你。”唐知书儒雅的脸上带着长辈的关怀。他将伞放在门外,鞋底在地毯上踩过才进门。 明楉跟唐知书也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了,现在陡然见到,难免有些诧异。 “元旦节放假,舅舅不带表弟他们出去玩儿?” 唐知书在外面的凳子上坐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表弟三两天都不见一个人,看起来比我还忙。” 明楉知道自己不是舅舅一家人,聊了几句,他道:“舅舅早点回去吧,外面冷。” 唐知书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姿态闲适,乍看着与上辈子所见到的程闫夏有些类似的气场。儒雅依旧,但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明楉猜测可能他在公司升职了。 “不用,我中午带你出去吃顿好的。”唐知书状似一叹,看明楉就像是看一个不听话的小孩。“你妈妈他……” “舅舅。”明楉不想谈唐知兰的事儿。 唐知书没想到明楉会打断他,带着审视看向明楉。 明楉再一次察觉到唐知书对自己有意无意的打量,压下心底的悲伤。舅舅关心他,也只不过是亲戚之间嘴上的一句问候。 说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从来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垂下头,装作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 “舅舅,我还有工作。” 唐知书看不见明楉的表情,但态度软化下来的明楉让他找回了熟悉感。继续将刚刚的一番说教拿出来。 明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作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你妈妈她也是为了你好……今天中午我……” 话没说完,明楉听见他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出去借接一下电话。” 明楉点点头,头顶的呆毛跟着晃了又晃。 几句话的时间,唐知书推门进来。“我公司有事儿,只能下次带你去吃好吃的了。” “记住我给你说的那些,知道吗?” 明楉嗯了一声,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抬起头。视线掠过唐知书远去的背影,明楉心里不是滋味。 店里忙活了几个月,明楉跟顾客越来越熟悉。打得交道不少,认识的人也不少。 性子即便是再腼腆,也有了一点点的变化。唐知书说的那些,或许对于上辈子被关在兔笼子里的他有绝对的影响,但是现在懂了一点分辨是非之后…… 舅舅,又是有几分是真的来关心自己的呢? “程闫夏同学的大名远扬,连舅舅都要专门打着关心我的旗帜让我跟他打好关系。”明楉低喃,眸中的伤感被尽数收敛。 —— 接近期末,整个一中都充斥着一股紧迫与激动交织的氛围感。 十三班,为了得到丰厚的过年压岁钱的那一批拼命学习,而不愁吃喝的那一批爱玩儿则早早就约好了放假去哪儿潇洒一番。 明楉趴在座位上,争分夺秒地复习着。 程闫夏依旧是那一副稳若泰山的模样,别人着急,他像钓鱼。老僧入定都没他这么佛。 形状极好的桃花眼半阖,细密的长睫轻轻垂落。顺着其卷翘的弧度,视线落在明楉身上。 料想是长高了不少,明楉常穿的黑色棉服短了一截。细白的手腕仍旧没什么肉,露在外面被吹得有些发红。 程闫夏抬手将身边的窗户缝隙关完,即便是这么大幅度的动作也没有引起明楉的注意。 他踢了踢凳子,给裴予示意了下他那边开点窗户。接着继续撑着头,闲闲地打量身侧的人。 他知道明楉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自从那次把他从家里带出来之后,就没见过明楉身上再出现什么新的伤痕。 整个人白白净净的,从他的角度看去,甚至脸上都能看出些突出的脸。煮熟的汤圆似的,白里透红,很好捏的样子。 程闫夏没遮掩自己的目光,等对上明楉疑惑的圆眼睛时,程闫夏挑眉。 “怎么?” 明楉狐疑看了看他,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没事。” -- 第79页 他双手圈抱在书的周围,将其往怀中挪动了几分。 傻兮兮的,像屯粮的仓鼠。 程闫夏眼中笑意点点。 “我有事。” “爷爷在家里念叨你,正好放寒假了,要不要去我家玩儿几天?” 明楉一脸难色,嘴唇翕动。 “恐怕不行,在店里做到年前,然后我要回家。” 回家? 程闫夏想到明楉那个乌烟瘴气的家,又看着自己边上这个看似任何人都能欺负的人。 “不怕被欺负了?” 明楉一听就知道他理解错了。“不是这里的,是我爷爷家,老家。” 程闫夏没想到这一层。“远吗?” “挺远的,坐火车要一个白天。” “嗯,那就等你有空再说。”程闫夏撤回身子,身体偏向墙的一边给明楉留出学习的空间。 冬日里的天气都相差不大。万物都被厚实的云层盖在底下,里边冷风肆意,吹得光秃秃的树枝也跟着细微地打了寒战。 期末考试完,江市一中没有补课。 全体学生直接放假。 学生的东西可以放在学校,所以考完之后班主任做了些安全工作就放归了所有的学生。 “明楉,寒假出来玩儿啊。”嵇在桑兴冲冲地跟在明楉身边,将自己寒假的计划一一列出来给明楉参考。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显得吵闹,反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朝气。 明楉眉眼缓和,将给程闫夏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啊……你想想,你都一学期没有玩儿了。”嵇在桑不死心地想劝一劝。 邢文忽然发现了这边,猛虎扑食一般直接冲着体型最健壮的嵇在桑冲过来。“明楉!你好啊。” 笑得依旧那么骚包。 明楉脚步后退,离得程闫夏又进了一步。“你好。” “啧,我以前欺负了你?至于见到我就躲开?” 明楉不答,眼神确实有意无意落到程闫夏的身上。 邢文懂了,他长长的拉出一声哦,匆匆瞥了眼程闫夏。“男人,怎么能对自己的魅力失去信心呢?是不是,程哥?” 程闫夏:关我什么事儿? 邢文长叹一声,拒绝吃狗粮。 几人聊着,很快出了校门。可门外站着的人却让明楉的脚步停住。 “舅舅?”明楉看了眼几个男生,轻轻拉开距离装作不怎么熟悉的样子。 程闫夏舌尖顶了顶上颚,反而没如明楉的意又靠近了几步跟在明楉身后。 “小楉,快来,放寒假了,去舅舅家玩儿几天。” 明楉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手悄悄往后推了推。“快回家去。” 程闫夏看着戳在自己腹肌上的白爪子,脚步没动。 “程哥干嘛啊?”嵇在桑侧头问裴予。 裴予勾过嵇在桑的脖子,顺带把笑意流转的骚狐狸邢文勾着一起带走。“人家家庭内部的事儿,咱们还是少掺和。” “可是,程哥不是?” 邢文哈哈大笑:“老嵇,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老子不傻。” 邢文跟裴予默默对视,接着齐齐用老父亲的眼神看着嵇在桑。“看来是真傻。” 明楉推了半天,指腹下的肌肉硬邦邦的。这人纹丝不动。 “程闫夏,你先回去!” 唐知书见程家的太子爷跟在明楉的身后,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难以掩饰。即便是明楉也感觉到心中有那么点儿不舒服。 程闫夏腹肌痒痒的,像被梨花的爪垫踩着。不过明楉力气用得小,倒没有大梨花那个吨位来得厉害。 腹部的手指越来越急切地戳着。 一看就是急了。 程闫夏不再逗他,轻嗯一声。脚步一转,带着几个看好戏的哥们儿离开。 第52章 明楉看见唐知书的目光直接随着程闫夏转去, 甚至于还跟着走了几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唐知书目标不是明楉。 不过很快,儒雅的中年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 带着遗憾重新走到明楉的跟前。 “小楉,那就是你的好朋友吧。” 明楉看到他的心不在焉,也没摇头,也没点头。“舅舅,我不去你家了,还有工作呢。” 到嘴的鸭子跑了,唐知书本来就有点不爽。这会儿听到最听外甥又反驳自己,他顿时有些生气。 “小楉, 你年纪也不小了, 犯不着为了这件事跟家里赌气,还跟舅舅赌气。” “时间久了, 即便咱们是亲人,但是舅舅也会心寒的。” 明楉平视唐知书,他看到了舅舅的心不在焉。嘴上的话是下意识吐露出来的,他的眼神还一直落在边上没走远的程闫夏他们身上。 明楉不想在校门口掰扯。 他直接道:“舅舅, 我也知道我不小了,过了年就满十八岁了。我早点独立,对家里来说不好嘛?” 唐知书张嘴就要说,明楉话锋一转。 “舅舅, 好久没看到你来接表弟了。也不知道他经常翘课,这学期期末成绩到底怎么样?” 唐知书重面子,尤其是家里只有唐稷方这么一个孩子。每年走亲戚, 成绩必定会被拿出来比较一番。 明楉回想过, 好像每次一说到自己成绩的时候, 他妈唐知兰就会转而关心唐稷方。但唐知书并不喜欢,每每会将话题转移过去。 -- 第80页 说唐稷方的成绩,无疑是戳唐知书的痛脚。 果然,唐知书面上一黑。什么也说不下去。 “你说他还翘课!”大人变脸,就是这么快。刚刚还和风沐雨,现在就是阴沉满布。 明楉像是怕他不相信,他又补充道:“我经常在学校外看到他跟一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人玩儿。” 唐知书额头青筋阴影都能看见,显然是气狠了:“现在他在哪儿?” 温和的笑容荡然无存,与在自己面前永远保持着风度的舅舅仿佛不是一个人。 明楉摇头:“不知道,可能在网吧?” 唐知书伸手摸摸明楉的脑袋,嘴角勾着但眼中尽是失望。“我去看看你表弟,等会儿直接来接小楉。” 说完就走,完全没给明楉拒绝的余地。 这时,在一旁逗留的几个男生重新走过来。 嵇在桑挠挠脸:“朋友,你怎么啦?” 程闫夏斜睨他,随后摸了摸明楉的软发:“要是不喜欢,就拒绝。” 明楉抬起头,脸上的笑意比天色还晴朗:“没事。” 程闫夏的黑眸无风无波。“嗯,有需要帮忙的就说。” 明楉看着他曜石般的眸子,光是被他的目光凝视着,就有一种莫名的值得信任的安全感。 明楉弯了弯眼睛。 他的安全感本来就是来源于这个人。 将明楉送到了店里,几人摇晃着离去。 关蕙一见到明楉就赶忙将他拉近店里。 朝着外面左右看了看,关蕙才道:“小楉,你爸爸今天又来了。” 明楉一愣,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落了下去。稳住心神,明楉反握住关心自己的阿姨。“关阿姨,他来说了什么吗?” “没有,没说什么。”关蕙脸上尽是心疼,“就是站在外面看了看,没多久又走了。” 明楉想了下,可能是想找见自己落单的时候,好把自己带回去。 关蕙拍着他肩膀:“没事,阿姨在这里他不敢来。” 明楉:“谢谢阿姨。” “谢什么谢,我是把你当半个儿子养的,一家人不客气。” 明楉笑得乖巧,还是在心底说了好多声谢谢。 剩下的时间里,明楉帮着店里的生意更起劲儿了。白天忙活,晚上做作业。在回老家之前,明楉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只带了一个箱子回去。 一大早的火车,关蕙看着人坐上车才放心回店里。 早上出发,晚上才到。 明楉从火车转公交车,公交车转摩托车,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冬天的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了。 爷爷家在江市隔壁省的一个村子里。 三面环山,小时候上学都要走几十里的山路。现在交通好一点,修了一条马路直通村里。要不然明楉回来还要花更多的时间。 行李箱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村庄里就像是敲锣那般抓耳。 狗叫声此起彼伏,不少还没关门的人家纷纷打开路灯,推开门探头出来看看是谁家的人回来了。 明楉面前的石板路被一盏盏昏黄色的灯光点亮,打心底感受到一股比温泉还要沁人心脾的温暖。 “二爷爷好。” 老者抓着手里的饭碗,另一只手的筷子往指尖一夹,瞪大了眼睛。“这是哪家的娃子啊?这么白净?” “二爷爷,我是明楉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人虽然头发已经发白了,但是明楉还是一眼认出了人。 论起来,老者是跟他爷爷有点亲戚关系的兄弟。以前他小时候还经常跟他家的孙子玩儿。 “明楉?明楉……明山重家的。” “嗯。”明楉轻笑,“二爷爷,我先走了,明天白天再来玩儿。” “好孩子,好孩子,都好多年没回来了。” 老者看着已经俊秀挺拔的男孩心中感慨,当时十里八村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孩子,可惜父母两个都是不不负责的。生了孩子还没一岁就扔给他爷爷带。 一直到他爷爷去了,才回来接走。 多少年没看见了,越长越好看了。 “老头子,谁啊?” “明楉啊。” “明楉?谁啊?” “你问问你大孙子去。” “大孙子诶……” 自从明老爷子去世之后,明家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从十岁到十七岁,只算这辈子,也有七年的时间了。 不过好在爷爷家的房子是楼房,在当时也算是村里第一家建起来的楼房。 走过灯光照亮的小路,明楉换成手机的打灯。 踩在屋前的水泥坝上,明楉扫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杂草。料像是平日里邻居要晒东西用,这地儿就没有荒废下来。 但门打开,一股年岁久了的霉味儿却冲着鼻尖过来。 开了灯,已经泛黄的开关上留下明晃晃的指印。明楉指腹蹭了蹭,将手上的灰尘弄干净。 他心神极静,想找到了归处。 还好,从镇上来的时候专门去交了电费,灯也不是全都不能用。 屋里都是蜘蛛网,还有墙角已经返潮长着黑色霉点的模样。地上堆积着厚厚一层灰,下脚就是一个脚印。 “先收拾卧室吧。”明楉理了理袖子,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从晚上八点一只收拾到九点半。 -- 第81页 井水凉得刺骨,明楉将家里的床擦拭了三四遍,手指已经是冻得通红。 这一晚,明楉将就着自己的厚衣服跟一床邻居送来的被子,睡得极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但求不书荒 10瓶; 非常感谢—— 第53章 清晨, 山村里的鸟叫声幽远清长。 明楉抓握了下自己没焐热的手心,早早地起床。屋里还没收拾完,早晨吃的就是自己带回来的饼干, 就着矿泉水也算一顿。 “明楉!起来了吗?明楉!” 邻居们都起得早,明楉从屋里探出头,就见到了叫自己名字的人。 “林林哥?” “答对了!”明林林笑得开心。 “你小子,好多年都不见你了,嫌弃我们穷地方,舍不得回来了?”在明楉小的时候,明林林就是他们一堆孩子的王。不管是摸螃蟹,爬树, 掏鸟窝都是明林林出主意。 不管多少年, 明楉见了他尤其招人眼的大浓眉,一下子就认出来人。 “给, 我奶奶叫我给你送来的。”明林林将手里的碗筷往明楉的手上一递。 “吃吧,热乎着呢。” 明楉摸摸肚子,捧着手上的海碗也没拒绝。反而是带着笑意,跟着明林林蹲在他家坝子上吃着。 “你有多少年没回来了?” 明楉腮帮子鼓鼓的, 没等他搭话,明林林自顾自说起来。“山爷爷一走,你妈就舍得回来了。” “你现在在上大学没?” 明楉吃饼干,再扒拉几口饭菜就饱了。他停下, 双手端着碗。“没有,还在上高二。” “哦,高二啊, 我都大一了。” “你比我大几岁, 正常。” “你家还在江市吗?” “在, 不过我不跟他们住……” 明林林嘴角一咧。“你爸妈对你不好?” 明楉抠了抠碗沿,低声道:“嗯。” 明老爷子在的时候,经常骂这对夫妻俩。即便是多年过去,村里人仍旧对这对夫妻有深刻的坏印象。所以明楉也不避讳。 “也是。” “哎哟,看我怎么说起这个!”明林林催促,“快吃,凉了就不好了。” 明楉笑得像林间的山鹿。周边山峦的绿色植被蔓延至山下,将明楉也囊括了进去。他仿佛天生就适合长在里面一样。 “我刚刚吃了饼干,现在已经吃饱了。” “剩下的晚上吃。” 村里不兴什么吃了一顿直接倒了粮食的说法,冬天留着也不容易坏。 “也行。”明林林撑着膝盖站起来,“你在这儿住几天?是不是要收拾房子?我帮你收拾吧。” 明楉捧着碗跟着站起。“嗯,要住到开学,大概半个月。那就麻烦林林哥了。” 小时候的玩伴,明楉一直当他哥哥。即便是分开有些年头了,明楉跟他相处也没觉得有什么疏远的。 他甚至觉得一回到爷爷家,就像远离了那个家,脱了在那个家养成的懦弱的皮。 饭菜盖好,明楉重新打水。 明林林说风就是雨,立马站起来:“我回家拿扫帚铲子,你先干着。” 明楉乖巧道:“好,谢谢林林哥。” “谢什么,都是兄弟。” 收拾了两天,明楉最后才将整个屋子收拾出来。垃圾直接堆成了小山,废弃的东西不用说,更多。 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明楉有了家的归属。 这才是他的家,与程闫夏相当的,能给他温暖的家。 “明天赶集,我去镇上买些菜,好好谢谢林林哥哥你们。” 干到后面,明林林又叫了几个玩儿的好的过来帮忙。几个人一起干,不然还没这么快。 “都是兄弟,不用。” “要的。” 明楉坚持,第二天就付出了行动。 他兼职那么久,一顿饭钱还是可以拿得出来的。而且正因为都是熟悉的人,不能白让人家帮了这么久的忙。 不过杂七杂八缺的东西一同采购下来,直接花了明楉大半天的时间。再加上自己做饭收拾,到晚上才正好把人请过来。 明林林的朋友也是小时候明楉跟着一起玩儿的人,他们几个都成年了,明楉还专门备了一点点的酒。愿意喝就喝。 热腾腾的饭菜放在方方正正的木桌子上,五个人随意坐着。 吃着菜,干着饭,从村子里的生活聊到大学生活,又扯到了已经工作的人身上。 明楉就安静听着,偶尔回答一下他们问的话。 窗外荧光点点,四处分散,是等着这些哥哥回家留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声淅淅沥沥,将窗外又洗刷了个遍。 明楉听着这安静的白噪音,眉眼温和。 送走了几个比自己大几岁的童年伙伴,明楉收拾了碗筷,也锤着腰就着细雨的呢喃轻轻睡去。 —— 江市,店里。 凌晨的时间,寒气逼人。店铺林立的山下商场早已经关门。 忽然,一道窸窣的声音响起。 「咔嚓」一声,紧接着,炸鸡店的大门被打开。一道低矮的影子顺着外面路灯的光线投射到室内。 伴随着噔噔噔的极其微小的木梯上楼的声音…… 早上七点,关蕙骑着自行车到自己的店做开店准备。 -- 第82页 自行车还没停好,关蕙下意识朝着店里望去。 “哐当!”自行车直接从手上滑落,摔在地上发出哀嚎。 “哪个干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整条商业街,早餐店铺的老板纷纷看过来。 “关蕙!咋的了?”都是附近的商户,哪个不认识哪个。 “我的店!我的店啊!”脑子发懵后是极大的愤怒与痛苦,关蕙抬手擦拭掉气出来的眼泪。 “店?” 隔壁早餐店的阿姨用身上的围腰擦着手急着赶过来。站门口往里面一望。散乱的桌椅,倒塌的操作台。 “收银台呢,钱丢没丢?” 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即便是留在收银台里的零钱,也有好几百。谁不心疼。 关蕙眼中血丝布满,颓然地摇头。 “哎呀!遭贼了啊这是!快报警啊!” 关蕙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脑袋发晕。她的手气得直哆嗦,电话都握不住。 “我帮你。”那阿姨干练道。手上操作着,不时又有过来看的人。 关蕙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脑子稍稍冷静。她一个女人活了这么久,自然不算懦弱。反而,她强势又坚韧。 迅速将自己的自行车扶起来,关蕙推门进去。 “喂,警察叔叔啊,我们这里有家店遭贼了啊。在一中路炸鸡店……” 那边阿姨将事情交代清楚。 关蕙想到店里还有摄像头。大冷的天,热出了一身的汗。她脚步飞驰到收银台却发现摄像头的线早就被剪断了。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干的!老娘非得抓出来剥了皮!”关蕙紧紧咬住牙,将红了眼眶的泪水逼回去。 她一个人走到现在,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关蕙啊,警察说过来看看。” “你自己接待接待。” 关蕙利落出门。“知道了,谢谢嫂子了。” “谢什么谢,十几年的老邻居了。” “蕙啊,先别动你那屋子,警察要留证据的。” “对的,对的。”有经验的大叔说,“关蕙,别着急,咱们这儿摄像头不少,肯定能抓到的。” “还有,蕙呀,你家不是还住着个孩子,你看看他东西少了没?” 关蕙手一紧。 “好,知道了嫂子。” 明楉那孩子什么东西都放在这里,要是丢了什么,可怎么办。 关蕙急着打通明楉的电话,嘟了几声,立马被接通。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瞎子看海棠 7瓶; 感谢—— 第54章 乡下; 明楉忙活了三四天, 骨头缝里都透着疲累。早上七点半,电话一响明楉半眯着眼睛接起。 “喂,关阿姨。” “小楉啊, 店里被偷了。” “什么!”明楉一个激动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急慌慌地穿上鞋就要出去。看到门口才发现自己已经不住在店里。 “关阿姨,你别着急,慢点说。”明楉脑子清醒,先要安抚阿姨的情绪。 “今早我来店里,开门就看到屋里一团乱。摄像头都被剪了。黑黢黢的没开灯,那么一点点的录像也看不清楚。” “阿姨问你你有什么贵重东西在店里面吗?阿姨怕你的东西被偷了。” 关蕙此刻走到二楼上,也是一片狼藉。 “我看到你的衣服被翻乱了……” 明楉情绪敏感, 听出了关蕙此时急切地寻找一个靠得住的。他稳住心神, 仔细回想。 “阿姨,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在, 都带在身上呢。” “那就好那就好。” 明楉紧抿着唇,想了想道:“阿姨我……” 关蕙怕这孩子想回来。本来钱就不多,这才过去几天又回来不是浪费钱嘛。她急忙道:“没事,已经报警了。” “大人的事大人会处理, 你就在你爷爷家好好玩儿就行了。” “开学的时候阿姨再等着你回来。” 明楉垂眸。“好。” 电话那头传来其他人的声音,紧接着关蕙就道:“警察来了,现在还找,小楉多睡会儿懒觉。” “嗯, 知道了,阿姨你忙吧。” 电话一挂,明楉站了很久。他慢慢后退, 一直到后腿抵着床才一屁股坐了下去。 阿姨的店这么久没有出事, 怎么他在这里工作之后就出事儿了。 难不成, 真的是他天生给人带来坏运气…… 他双手紧握。想到他他那个乱糟糟的家。 可是…… 明楉呼吸一滞。他忽然想到这些天阿姨一直说他看到了明有林经常出现在店门外。 有没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也还是自己招来的。 一瞬间,明楉陷入了巨大的自责。他双手紧紧抓住被子,手背上的青筋直跳。明有林就如跗骨之蛆,明楉甩都甩不掉。 “明有林,到底是不是你!”明楉极力克制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眼眶绯红。 【阿姨,有消息了能不能跟我说一下。】 明楉几乎用尽了力气,一字一字戳进手机里。点击发送过后,他直仰倒下在床。 “希望,希望不是吧。” 现在想睡也睡不着了。明楉躺了一会,机械地起床给自己做早餐。一小碗那么点的面,明楉硬生生咽不下去。 -- 第83页 “明楉,出来玩儿啊。”明林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月份的山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但耐不住明林林平时上学离家太远,想赶个山都没有时间。 这会儿正好放假,家里又没有什么农活儿,玩儿也要玩儿个尽心。还有一方面是,明楉回来了,多一个人,多一份乐趣。 明楉端着凳子呆呆坐在门口,望着一脸兴冲冲的明林林跟明滔、明杜仲,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怎么了这是?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明林林蹦跳几步到明楉家门槛蹲着,感冒了?” 明楉摇摇头:“是江市那边出了点儿事。” “什么事儿?”明滔长得矮墩矮墩的,但是手脚灵活。他跟着明林林并排,问自己这个弟弟。 明楉垂头:“一个很关心我的阿姨家里的店被偷了。” “现在小偷就是多。”明杜若不爱说话,但为了安慰人,也憋出这么一句。 明楉又笑,不过也好看不到那儿去:“你们去吧,我等着那边消息。” “那行吧,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去了,来找我就行。” “好,谢谢林林哥。” 心里装着事儿,明楉干什么都容易分神。他干脆挪了挪凳子坐在门背后挡风处,时不时看一下手机。 “阿姨,好了吗?” 电话忽然打来,明楉扫过上面的时间立马接下。他语气急促,一看就是等很久了。 关蕙笑着道:“不是叫你放宽心嘛,你看我都调整好了。” 明楉浅浅吸了口气。“阿姨,有结果了吗?” 关蕙:“已经备案了,哪有这么快啊。” “放心,我看了下店里,就是东西翻得乱,损失不大。” 关蕙看着警察调出来的监控,最后停留在他看了很多次的明有林的脸上。她继续道:“你好好在那边过个年,有结果了我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索性那些零钱是没了,但是工具材料都还在。那台电脑也已经是好多年头了,被偷了正好换一个新的。 关蕙想通了,就怕那孩子想不通。 她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挣那么多钱也是他一个人用。倒是这个孩子,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要是可以,她还是真的想让他做自己的干儿子。 可是啊……这对父母纠缠起来,也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她最多也就是多关心关心这孩子。 这么乖的,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父母了。 又安慰了几句,关蕙挂了电话。 她目光从电脑上挪开,微微一叹。明楉怕也是想到了这么个可能性啊…… —— 在明楉担心着店里的事儿的时候,程家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热闹场面。 快过年了,程家的亲戚都开始走动起来。 程家家大业大,接待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程闫夏还被迫拉出来跟这些姑姑婶婶们打了好多次麻将。眼看着除夕的时间不剩三天,程家人暂时谢绝了客人上门,直接全家搬到山里跟老爷子住在一块儿。 “大孙儿呢,快来贴对联。” 老爷子穿着一身大褂,玄色的,黑中带着红。既沉稳又喜庆。 程闫夏一下楼就听见他爷爷还在催个不停。 “汪汪!汪呜——” “南瓜,我不是叫你。”老爷子巴掌捏住大狗耳朵,在掌心搓了几下放开。 程闫夏走到老爷子跟前,坐下。 “爷爷,找我?” “不叫你,你就待在你的房间还不出来是不是?” 程闫夏:“爷爷,这话怎么说?” “吃饭我下来,喝水我下来,窗花剪纸你还让我研究,下来了您也视而不见。” “爸,别说他了。”程江汤穿着一身家居服过来,“儿子,去帮你妈妈做饭去。” “不说他,那说你。” “卫家小子那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程江汤镇定。“是。” “你……人家都跑来找我了,就问个原因!” 老爷子拐杖往地上一杵,程江汤立马看向门外。 啊……老婆不在。 “看什么看,别以为晤歌在我就不敢收拾你!” “爸啊,这事儿你要问该问你孙子。” “程闫夏?” “哟呵,咱大孙子能耐了?”程老爷子一脸嘲讽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要甩锅好歹也甩一个你爹我能相信的人啊。” “爹,还真是。” “不信你自己问。”程江汤飘过老爷子手上的紫檀木拐杖,这玩意儿,从他爷爷到他爸手上。他是从小不知道挨了多少次。 老婆孩子都有了,老爷子时不时还要用一用,半点不给他面子。 老爷子巴掌对着小南瓜的狗头就是一拍,惹来狗子眼珠子上翻。“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大孙子做的。” “大孙子诶!” 第55章 “爷爷?” 程闫夏慢条斯理擦着手从门外进来。“又有什么事儿?” “来, 过来爷爷问你。”程庭松一手捏着拐杖,一手摸在狗头上。莫名的有一股匪气。 程闫夏扔了垃圾停下步子,离老爷子两米远。“爷爷这样问就好。” “快要到过年了, 那卫家老小子这会儿来找我,说他家老二的儿子是咱家逼着转出了你们学校?” -- 第84页 “你爸说是你让干的,是真的?” 程闫夏余光瞥过将自己卖了的老父亲。“嗯,是。” “哟,程闫夏,说说原因?” 叫全名,不是生气就是对这事儿感兴趣。 程闫夏看着小老头一脸期待的样子。程闫夏道:“爷爷又不是不知道卫遥经常凑在跟前来,不喜欢。” 老头子拐杖一敲:“就这儿?好啊程闫夏!” 程闫夏补充道:“明楉。” “明楉怎么了明楉!” “他欺负明楉。”程闫夏看着他爷爷的老脸又是一变。小南瓜的头皮被他揉得乱皱着。几十斤的狗子, 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明楉啊!那他该!” 程庭松身子前倾, 眼中含着担忧:“都怪你小子,叫你带他来我们家玩儿, 叫了一学期了,怎么还没见着人影!” “爷爷,半学期。”程闫夏实事求是。 “那也是你笨。” 程江汤这会儿坐直了身子,收起自己那不正经的样子。一看, 还是那个一脸坚毅可靠的爸爸。 “儿子,你真的早恋了?” 当初程江汤帮忙是以为儿子是真的被卫家那小子缠得犯了,没想到还有明楉这个人的影子。 “话说我还没见过呢,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程江汤越说越点头, “你妈不是一天天念叨他的儿媳妇,正好寒假,带回来看看。” “爸, 你想多了。” 程老爷子虎目一瞪:“孩子还小, 儿媳妇先等等, 先处着当朋友。” 程江汤看着老爷子默默翻个白眼。也不知道谁最想让人家跟自己儿子先把婚订了来着。 程闫夏见两个长辈再说都要辩论起来了。他无奈道:“爸,爷爷,还早着呢。” “我还没成年。” 程江汤哼笑一声,手搭在沙发上,腿一翘。“你是不知道,你当年七岁的时候你妈就想让你给你定个未婚夫了。” 老爷子认可,父子瞬间达成同盟。“再小的,还没满月,见到别人家乖巧白净的奶娃娃馋。娃娃亲都想给你安排上。” 程闫夏眼中闪过笑意。 “谁家的?” “谁家?”程江汤看向他家老爷子。 老爷子一拍狗头,小南瓜委屈哼唧。 “就那卫家的。” “我妈眼光应该没这么差。” “嗯,她没几天就歇了心思。我还以为她只是说说,但后来你不是被一小孩救了吗?” 程闫夏一顿,眼中带了些认真。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是说没找到吗?” “啧,等我说完。” 得,始终还是个中年霸总。 “您说。”程闫夏坐到老爷子身边,将小南瓜从蒲扇似的老手里解救出来。 “你妈一见那小孩就喜欢上了。可惜你收了惊吓送医院去了,我跟你妈去找,你妈妈可是当场要求你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可惜啊,后面你身上的伤口急需要动手术,家里给你转院回来。” “等一切安顿好了,那小孩的父母上门索要救命费,你妈这心思也歇了。” 程闫夏眼睫眨了眨,像飘逸的蝴蝶。“那小孩呢?” 程江汤诧异:“难不成你还真就惦记到现在?” “不过那小孩长得确实好,穿得虽然差,但是是你妈喜欢那种白白净净,又乖巧的孩子。” 老爷子嘟囔:“不就是明楉这种吗?” 程闫夏:“我想当面谢谢他。” “有联系方式吗?”对程闫夏来说,当时迷蒙状态看到的人,闻到的草木香气,就是他后来入眠的良药。 即便是很多年过去,作为救命恩人,他也想当面道一句谢谢。 “没有。”程江汤无情,想到那一对夫妻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喜。“刚回来那几年,你直接瘦了二十多斤,旧事重提你妈担心你更加难受,所以一家人直接将这事儿抛之脑后。” “后来你大了,你妈听到你做梦还在念叨那孩子让开,又回去找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我们才打听到,那孩子跟那对父母走了。” 程闫夏摸着小南瓜的眉毛,轻声问:“他叫什么名字?” 程江汤眉头一皱:“你是想重新找?” 程闫夏:“只是问问。” 当时要走了两百万,在那个时候绝不是个小数目。程家给了,这救命的情分自然也就断了。 “爸,叫什么名字?” “程江汤,不要为难我孙子。” “爸,谁为难了。”程江汤见程闫夏不语,叹了一口气。 “他不说,爷爷说。”程老爷子嘴巴跑得比脑子快,“叫明……” 程闫夏瞬间直起身。 老爷子一眼看清自家大孙子目光里的急切。一急他也急。他拍了下脑子忙转头看程江汤。 “叫明什么来着?” 程江汤:“明有林。” “明有林?”程闫夏回忆,印象中没有出现这人的身影。 “是那孩子的父亲。” “吃饭了!”宋晤歌穿着一身旗袍,脖子上挂着一串上好的珍珠,端的是温婉的姿态。 “叫你们吃饭了,爷三个干嘛呢这是?” “妈,小时候帮我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什么帮你,哪个孩子?”宋晤歌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 第85页 程闫夏:“绑架那件事。” “哦,这个啊……”她看向自己的老公,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这么问。 见程江汤郑重地点点头,宋晤歌白眼一翻。“不记得了。” 说完,她像头上冒着白气儿,直接出了门。 程闫夏起身追出去,老远还能听见模模糊糊的声音。“妈,你告诉我吧……” “那家人,跟人接触没好处。再说了,你妈我记性不好,早忘了。” 多少年了,十年了? 刻意遗忘的人,谁记得住。 “晓得个名字有什么用,要知道,自己这么大了自己去问。” 人走了,徒留老爷子长叹:“孙子这哪里是没有开窍,原来是窍开到别人那里去了。” “孙媳妇啊……” “阿欠!” 明楉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担心自己被冷风吹感冒了,忙起身进屋换了一身厚实的衣服。 等了两天,明楉辗转难眠了两天,黑眼圈挂在跟剥了鸡蛋壳一样白皙的脸上就像是怼了两下黑墨上去。极为明显。 “明楉,是不是家里睡不好啊,来婶婶家里睡吧。” 背着背篓进山的人路过,见到明楉都要打一声招呼。 “婶婶,我没事儿。” “家里床铺多,有地方。” 明楉腼腆着拒绝:“阿姨,我睡得很好的。只是晚上熬了夜。” “年轻人还是要少熬夜,不然老了想后悔都来不及。” “知道了。”明楉笑笑。 忽然,手机又响。 “关阿姨。” 关蕙看到通了一秒立马被接起的电话,在心底叹一口气。 “明楉啊,调查出来了。抓到人了,而且赔偿的事儿也在谈了,明楉不用担心。” 明楉没见他提到明有林,心里不知怎么浅浅松了一口气。 为了确定一下,明楉又问:“阿姨,这几天,我爸过来过没有?” 关蕙一顿,手上继续着。“过来过,不过没看到你就走了。” “哦,好,谢谢阿姨。” “在那边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谢谢阿姨。” 电话挂断,明楉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第56章 事情解决得正是时候, 在明林林再次叫着明楉去镇上买年货的时候,明楉也愿意跟着一起出去了。 家里的东西快吃完了,还要添补。 不过这些邻居们都好, 东家一点菜,西家一条鱼。明楉的菜竟也没有断过。 村子里面过年比城里还是要热闹,贴对联,放烟花,穿着新衣的小孩子追逐着。兜里的瓜子花生都撒了不少。 除夕夜这一天,家家户户早早做好年夜饭围坐在一起。 明林林叫明楉去他家吃饭,但明楉想着祭拜一下自己的爷爷,在家自己做。 一个人, 做了四个菜一个汤。量虽然不多, 但都是寓意极好的。鱼、猪肉、鸡……都有。 八点钟,明楉一个人坐在有些斑驳的长凳上。最上位摆了一双碗筷, 边上放着他新打回来的高粱酒。 明楉声音轻轻地说着话,一边往嘴里吃着菜。 “爷爷,明楉好多年没有回来了。”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是年后又要走了。”明楉吸了吸鼻子, “不说这个了。爷爷,你吃菜,还有你喜欢的酒呢。是我自己赚的钱买的,专门买回来孝敬爷爷的。” 啪嗒啪嗒的泪水掉入碗中, 喉中溢出些许的呜咽,又被明楉故作坚强地压了下去。 他望着漂浮着葱花,眼里只能瞧着一点绿。“我今年高二了, 已经能好好养活自己。” “啪嗒——”泪水落入碗中, 呜咽声再也止不住, 争先恐后溢出来。 瘦削的人趴在桌上哭得伤心极了,肩膀耸动,颤抖着仿佛要晕过去。明明才十七岁的年纪,别人还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而明楉却要开始负担自己的一切。 很苦,打工很累。 明楉从来都压抑着,这会儿借着周遭无人,尽数将心中的委屈发泄了出来。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爷爷,我好想你啊,楉楉好想你啊……” 哭嚎声越来越大,洪水般将他整个人淹没。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堂屋,桌上空荡荡的碗筷投下阴影。轻轻斜向哭得止不住气的小猫崽子。 “明楉,明楉!” “明楉,你怎么了?” “哟,这孩子怎么这么烫。”二爷爷一拍大腿,又推了下自己的孙子,“赶紧的,送医院啊。” 明林林抄起明楉的手往肩上抗:“好。” 二爷爷一巴掌打在自己孙子的屁股蹲儿。“背着啊!读书读傻了是吧,扛着不硌啊。” —— 这个年,明楉就是在医院度过的。 “得亏让你过来送点吃的,不然这孩子怕是要烧糊涂。” 隐隐约约的,明楉听到了老人略微暗哑的声音。目光所及一片朦胧,待白光散去,是留在医院的爷孙两个。 明楉眼珠转动,抿了下有些发干的唇。他看着医院的布置,知晓自己是给其他人添麻烦了。他满是歉意:“二爷爷,林林哥,麻烦你们了。” “可算是醒了。” 额头贴来一个粗糙的大掌,泥土将他的手也染成了深棕色。贴着脑袋令明楉很安心,就像是他爷爷一样。 -- 第86页 他下意识蹭了蹭,眼含濡慕:“二爷爷,大过年的,可麻烦你们了。” “麻烦个什么。你爷爷不在,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算是看明白了,明楉这孩子寒假回来怕是家里那父母对他也不怎么好。自从他被带走之后,好些年没有见过他。现在十七八岁能出远门了就赶紧过来这边。 那么久了的房子也还愿意住着。不是没地方落脚,就是家里呆着不安心。 也是可怜啊……从小就可怜。 “二爷爷,林林哥,你们先回去吧。现在除夕夜呢。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明楉巴掌大的小脸扬起一抹笑意,唇色苍白得厉害。他乖乖软软地陷了一半在被窝里。瞧着心疼。 老爷子不忍心:“晚上让你林林哥守在这里,有个什么事儿也有人帮忙。” 明楉连忙推迟:二爷爷不用了,你们回去吧。这里不是还有值班的医生吗?我只是发烧,手脚还是能动的。” 明楉看向明林林:“哥,谢谢你。” “你们回去吧,呆在这儿,我心里更不好受。”说话间,竟是带出了哭腔。 明林林一叹,将视线转向自己的爷爷。 老爷子裹着手上的叶子烟,摇了摇头。“行,二爷爷回,回就是了。” 这孩子从小长得乖,一笑起来比村子里那个孩子都讨喜。这要是一哭,没谁不赶忙按照他说的做。 心疼啊……明山重,怎么就死那么早呢,白留着这么个孙儿受磋磨。这骨架子细细的,比外面要饭的都看着瘦。 门轻轻合上,将明楉隔绝在了这白得发亮的病房之中。 明楉吸了吸鼻子,将眼眶里的泪挤了出去。 镇上的医院这时候都放年假,除了值班的医生护士,哪哪儿都冷清。 明楉眼睛合上,也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明楉直接出院。 先将二爷爷家帮忙交的费用还了这才回到自己家。 大年初一,村子里在外打工的人回来了大半。带着年货,还有给自家孩子买的新衣新的玩具,热闹的声音直接掩盖了那座空了好久的房子的孤寂。 明楉收拾收拾屋子,看着外面的冬日阳光微微笑了笑。 将家里的小桌子小凳子搬出来晒太阳。桌上放着盘子,里面装着花生瓜子还有糖。小孩三两成群手上拿着擦炮。时不时往地上、水坑里扔一颗。 明楉最怕这个,听见一声脖子就要缩一缩。 不过在村子里,这就是小孩们过年最喜欢玩儿的东西了。 凳子圆墩墩的,一共四个。是明楉的爷爷专门给他做的。家里还有很多小篮子,小木马,不过年头久了,有些都坏了。 凳子做得好,一放出来,几个小孩过来像小地鼠一样一个个落座,不一会与桌面齐平的位置,就有好几个脑袋尖尖露出来。 明楉失笑,酒窝若隐若现。 “要不要坐高凳子?” “就这个就这个。” “明楉哥哥,我要瓜子。” “我要花生。” “我都要,嘿嘿嘿。”明林林接住话,一个巴掌在果盘里抓了不少。一个小孩的罩衣兜兜里塞几颗,然后跟他们蹲在一块儿。 “谢谢林林哥!”齐刷刷的童生,干净又治愈。 “林林哥来了。”明楉也笑着道。 “看你一个人,找你玩儿。”明林林姿态散漫,嘴巴磕着瓜子不停,“在家也是看电视玩手机,我爷爷把我赶出家门了。” “反正你没事儿,要不咱上山玩玩儿?”明林林拍了拍自己背过来的背篓跟小锄头。 “挖什么?” “找找山药什么的,拿回家炖猪腿吃。” 明楉身体还虚着,但不妨碍他想跟着他们一起散散心。“好啊。” “行,等他们几个到了就出发。” —— 大年初一过了,时间就走得很快。明楉身体越来越好,也习惯了跟着几个大一点的到处跑。 很快,到了开学的时间。 大学比高中开学晚,但也差不了几天。明林林几个要去城里的干脆收拾收拾跟着明楉一起离开。 二月二十五,明楉重新回到店里。 路上张灯结彩,店门口也新贴了对联,很有一番年味的感觉。明楉还没进到门里,就见着关蕙已经在忙碌当中。 “关阿姨,新年好啊。”明楉见到熟悉的人灿烂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 关蕙一见着明楉,立马笑了。“好好好,自己一个人在老家过得还好吗?” “好。” “阿姨我先上去放东西再下来帮忙。” “去吧,今天先不让你帮忙,回来累了,好好睡一觉再说。”关蕙将隔板打开让明楉进去。 “嗯,知道了。”明楉拖着箱子上楼。 楼上早就收拾好了,即便是明楉试图发现当时店里被偷了的痕迹。那也只有从哪些叠得比之前自己整理的大不相同的衣服看出来几分。 好在关阿姨说损失不太大,不然可真的难。 在店里忙了一天,明家人没有来找过。但是唐稷方却提着东西气冲冲地来找他。东西往他手里一塞,立马跑了。 袋子里是一身春季的新衣服,还有水果零食。是舅妈买了让他送过来的。 明楉打了电话说了谢谢,接着又是新一学期高二生活。 -- 第87页 —— 初春的天,比隆冬好一点。但还是要穿着棉衣。 明楉裹成了半个球,摇摇摆摆先进宿舍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手上拎着,身后背着,刚想拿着钥匙打开宿舍的门,却陡然发现里面已经多了一个人。 “你好。” “你好。” 新舍友看着很拘谨,眼睛遮了一半藏在厚厚的刘海之下。眼前是厚重的黑色眼眶,将整个脸挡去了一大半。明楉甚至怀疑他看不见路。 明楉踟蹰片刻,有些紧张道:“我叫明楉。” 新舍友声音比他更小:“我叫唐牧。” 说完,各自自觉地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可能真的就是班上的风水好,每学期都有人转过来。明楉眼角弯弯,双眼皮折叠成一个圆润的弧度。 班上的同学很好,希望这位同学也能像他一样,开朗一些吧。 他祝愿着别人。殊不知,身后的人却眯着镜片后的那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明楉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0 20:00:5620220821 20:5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ゞ正在缓冲99% 10瓶;byj_a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开学总是很忙碌, 领新书,打扫卫生。 一通忙活下来,明楉才注意到他已经好久没将注意力放在程闫夏的身上了。 “又长高了。”明楉嘟囔。 嵇在桑啪一下转身, 双手严严实实盖在明楉的桌子上。他两个大眼睛对着明楉仔仔细细扫了一遍。就在程闫夏快要扔书过来之前,开口道:“你也长高了,你没发现吗?” “是吗?”明楉双目充斥着惊喜。 程闫夏眉眼温和,看向一脸希望得到肯定对着自己的明楉,他道:“比一比?” “你俩比。”裴予道。 “我现在189。”程闫夏站起来,“看看你到我哪儿就知道了。” 明楉像个破土而出的小笋子,嗖的一下直挺挺立在程闫夏的跟前。 圆圆的鹿眼与深邃的桃花眼就这么滋啦一下,像被互相牵引住了, 没了魂儿。 “诶诶诶!谁告诉你们比身高面对面啊, 背过去!” 嵇在桑拍拍桌子。两人齐齐移开眼,乖巧着转身。 “看看, 明楉这会儿到咱哥的耳朵。” “半个脑袋多少厘米?”嵇在桑偏头去问裴予。 “十多厘米吧。” “那也就是说,明楉现在多少?” 裴予:“一七五往上一点点。” “哥哥,你在说废话你知道吗?”嵇在桑手臂夹住裴予的脖子,在他的头发上使劲儿搓了搓, “明楉上学期就快一七五了。” “松开,一七五出头,不行你量一量。” 这两个聊得火热,没人注意到明楉有些僵直。就一个寒假不见, 程闫夏好像又成熟不少。隔着那么厚的衣服,明楉恍惚能挨到他的体温。 又暖又舒服。 明楉重重一叹,就着背对着人的姿势拉开凳子。 “叹什么气?”程闫夏转身面对明楉, 长手搭在桌子上。 明楉仰着头看他累, 干脆盯着他那双修长的手。 指尖红润, 修建的很整齐。像葱白,不过一口咬下去,肯定不是辛辣的味道就是了。 “发呆?” 大手挪动,在自己面前挥了挥。 明楉不知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什么?” “问你叹什么气。”程闫夏无奈将话重复一遍。 两人的相处比之以前,更像是朋友。有来有往。 “叹气啊,好比软糯肥瘦相间的猪腿摆在面前,能看不能啃两口。”明楉唇半启,说出的话囫囵。 程闫夏手指在明楉的发旋上点了点。“没听清,回去一个月,说话都没力气了?” 明楉一怔。 大男孩的声音很低,像酝酿已久的美酒。塞子噗通一扒,美酒倾倒出来。清凌凌的声音,悦耳又迷人。 这种声音,带着程闫夏不自觉地温柔。是他上辈子常常听到的。 明楉嘴角就像那飘在湖边的小杨柳,荡啊荡,最后还是没忍住风吹,高高地扬了起来。 “叹气是怕这辈子长不高了。”明楉找了个借口,也不知道是糊弄程闫夏,还是糊弄自己过度跳动的心脏。 “不会,还能长点儿。”程闫夏听出他声音匆匆,也没敷衍回去,而是认真宽慰。 “嗯,我再努努力。” 程闫夏眼角稍扬:“我也努努力。” “什么?”明楉圆眼满满的迷惑。 程闫夏坐上位置,眼帘轻掀,潋滟的光直接打在明楉的心头。“我哪知道什么?” —— “这一次开学考,英语卷子已经改出来一半。咱们班的同学是不是放假在家都玩儿高兴了啊?” 认真学习的那一批人齐齐低头,视线假装认认真真落在桌子上。 唯有那几个没反应过来的,下意识高声回道:“还不错!” 温圆红唇扬起:“那你们玩儿了什么?” “滑雪啊,溜冰啊,旅游啊……” “哦,既然寒假这么开心,那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开心开心。英语卷子,平时还好着呢,现在一塌糊涂。” -- 第88页 温圆目标瞄准刚刚说话那几个出头鸟。 “高猛、方启行、周炎炎……你们几个下课后来办公室跟老师聊聊你们那考了二三十分的英语成绩。” “啊!老师我错了!” 温圆笑得愈发温柔:“不,你们没错,错的是寒假太好玩儿了。” “好了,上课之前,咱们先介绍一位新同学。” 重新坐在明楉隔壁组最后一排的方启行:“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咱们班……” “方启行,咱们班怎么了……”温圆幽幽看来,吓得方启行像打湿羽毛的鸽子,再也扑腾不起来。 “新同学先做个自我介绍。” 这时,从始至终缩在人群最后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人慢慢站起来。他前边跟左右的人几乎吓了一跳。 好家伙,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不认识的人的? 明楉视线搭过去,那人就是他的新舍友。 “大家好,我叫唐牧。”声音跟蚂蚁似的,除了站在他身边的温圆,没一个同学听得见。 “不用怕,同学们都很好,再大声一点。”温圆安抚道。 唐牧又说了一遍,温圆这才让他下了讲台。 新同学长得应该是一般般。因为他全程低着头,完全看不清长什么样子。还有这腼腆的劲儿…… 众同学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相处,太封闭自己了。 人下来后,掀起了一番小声的议论。方启行撑着自己的桌子,直接将身体往跟了一行空道的明楉那边倾斜。 “小道消息。” 程闫夏眸光转来。 “嘎嘎,嘎哈……”方启行像被掐住了脖子,几声鸭子叫像模像样的。 “方启行,要不要上来嘎几下?”温圆捏着手上的书,那眼神儿温柔得几乎能将人溺死。 真的就窒息那种。 “那什么,不用了不用了。”方启行双手送在自己脑袋上方,“您请,您请。” 明楉转头,一下子就看到程闫夏侧身面向自己,长手长脚舒服地打开,像将自己环抱了大半。 他笑意荡漾开。 就说为什么方启行卡壳了,原来是看到了他同桌啊。 “看什么?” 明楉绷紧嘴角摇头,回身坐得端端正正。 好学生,要听课。 头一天上课,学生在外面的心都玩儿野了。一节课坐下去,教室里直接倒了一大半。 明楉停下手中的笔,刚想问问卷子上的题。脑袋一转鼻尖却是直接擦过程闫夏的头发。 他一惊,双眼圆得像紫葡萄。要不是及时拉住桌角,怕是得将整个脸糊了上去。 大脑袋一动,藏在臂弯的脸侧着。“怎……么?” 程闫夏瞳孔皱缩,脸上温柔的触感像果冻一般,又软又糯。 明楉也呆住了,抓着桌子的手一松。倾斜的凳子直接没了支撑,带着明楉往程闫夏的身上倒。 明楉僵硬,唇上的触感远远比脑子的反应更占据心神。 程闫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张开手捞住了人。 扑通扑通—— 莹润的耳朵与宽厚的胸膛紧紧贴着,双手攥住程闫夏的衣角。熟悉的木香倾斜而来,直至将明楉笼罩。 第二个怀抱。 明楉稍稍扬起嘴角,额头抬起,脖子没力又撞了回去。 “没事吧。” 抱着的人很软,比以往残留的触感更软。怪不得长得跟个汤圆儿似的,浑身的皮子怕是直接用糯米粉做的。 知道这里还是教室,知道要跟程闫夏保持距离。 明楉鼓起腮帮子,眼中带着遗憾。双手撑着程闫夏的胸膛重新坐了回去。 “没事。”他小声道。 程闫夏下颚依旧还有毛乎乎的触感。他手指微动,顺势摸上了明楉的脑袋。揉了揉,再拍了拍。 “小心点。” 明楉顶着鸡窝头,像被呼噜了毛毛的猫,半眯着眼:“谢谢。” “客气。”程闫夏收手,耳垂红得不是一点半点。 教室角落的互动并没有被昏昏欲睡的同学重视。 即便是不看,猜都能猜到肯定是明楉又被大佬带着脖子藏在桌子底下收拾。 还有那拍脑袋,不就是大哥拍了拍小弟的脸说「听话」的警告一模一样吗? 哎,新学期,明楉小可怜又将忍受程大佬的摧残。 作为同学,唯有不忍心地挪开视线给明楉同学留下一丝丝的尊严。 而与他们相反的,正对面的角落里——某位新来的同学握住笔的手更紧了几分。 “明楉,有人找你。” 门口传话的同学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唐稷方摆着个大爷的姿势从后门进来。 明楉起身,想把人带出教室。 话还没开口,唐稷方那大个子直接像灰耗子一样迅速溜出了后门。 明楉下意识看向身后的程闫夏。 人家却闭着眼睛补觉呢。 路过靠近后门的新同学,唐稷方忽然一个趔趄。“你他妈伸脚干嘛!” 他抬脚就要往新同学踹去,但后排趴着睡觉的同学齐刷刷坐起身怒视过来。 “哪个班的?” 明楉瞪了唐稷方一眼,说了声抱歉给人推了出去。 “别挨着我。”唐稷方不耐烦道。 “什么事儿?”明楉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 第89页 “我爸让我来叫你,让你回家照顾你妈。”唐稷方那么大个子,说话又急又快,像打架之前对手放话一样。 明楉:“她怎么了?” “我哪儿知道,你自己回去看看不就得了。”没等明楉问清楚,唐稷方甩头就走。 明楉揣着心事,皱着眉头进后门时。余光瞥见新同学匆匆转头。 他没当回事儿,只是加快了步子回到座位。 身边传来动静,程闫夏浓密如林的睫毛掀开。黑色的瞳孔中映照出明楉的身影。 “打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明楉似有所觉,立马道歉。 程闫夏:“没事。” 他换了个方向趴着。 上午后半程的课程,明楉认真听讲。至于唐知兰的事儿,舅舅要是真的有事儿,又不是不会打电话来说。 何必让唐稷方经常在他的跟前转悠,徒增这个表弟对他的厌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1 20:58:5620220822 19:4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布谷不咕、byj_a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午饭时间。 明楉被方启行带着往食堂跑。还没出教室门, 他看见自己的新舍友颤颤巍巍地躲避从后门奔涌出去的同学。 “唐牧,你要不要一起?”跟方启行打了商量,明楉快速问道。 但唐牧像是没听到一样, 磨磨唧唧。 方启行推着他就跑。“得了,人家不愿意,干嘛要热脸去凑那个冷屁股。” “这叫互帮互助,团结友爱。” 明楉边跑边说,发丝被风拨弄着往后,直接露出光洁的额头。细眉鹿眼,像山中的精灵。又灵动又漂亮。 “可别,他这缺一个互相的互字。” 楚娇娇跑在明楉身边, 闻言道:“方启行, 新同学有相关消息吗?” 方启行一拍大腿:“有啊,怎么没有。” “吃饭, 等我抢到猪肘子我再跟你们说。” 小胖墩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热爱干饭。又拖着明楉,跑得是比谁都快。等如愿以偿地打到了今日这一份的猪肘子。 方启行看着楚娇娇跟明楉,像说书先生那般先清了请嗓子。 “唐牧啊, 我就知道一点点。”方启行四下看了看,接着双手冲着两人勾了勾,待他们靠拢了一点。他才道:“他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应该是北边转过来的。” “别看他这个样子, 但他家的条件绝对不算差。起码……跟我家煤老板不相上下。” 方启行说的煤老板是他爸,家里开餐饮业的。光说拿得出手的餐厅连锁的都有几十家。 “而且他成绩应不差,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去全是尖子生的一班, 偏偏跑到我们这个中不溜的班上来。” 当初程闫夏在这个班, 是他自己喜欢轻松一点的环境自己选的。明楉虽然是分过来的, 但是是温圆主动要的。 乖巧的学生,多一个也不算差。 再有,江市一中那些卷来卷去的班级,全班都是能考上前十的学校的学生。里面都是学霸,环境指定比十三班好。 他那种性格的来十三班,说得难听点,很容易被欺负或者无视。 “可能他觉得咱们班主任比较好。”明楉发言。 楚娇娇哼哼一笑:“笑面虎,看着更可怕。不然咱老班怎么管住那么多调皮捣蛋的。” “他是我舍友呢。”明楉道。 “哦……”方启行拉长了声音,“我知道了。” 明楉:“什么?” “他上课一直在看你,你没发现吗?”方启行严肃道。 “看我干嘛?”明楉完全没印象。 楚娇娇坐在前面,也察觉不到。 “可能想跟你坐同桌。”方启行点点头,觉得自己说得极为在理。最后根据自有的一套八卦逻辑推测出,“他冲着你来的。” 明楉摇头:“不可能,我不认识他。” 方启行:“但不妨碍他认识你……” 回宿舍的路上,明楉一直在想这句话。“他认识我吗?” —— 宿舍门没关,明楉手放在门上还没推开就听到了一道略显烦躁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唐牧,我好不容易帮你转到一中,让你去一班好好读书拿出成绩让你爸爸看看,你非得这么藏着掖着。” “你到底想不想争!” 明楉收回手,转身离开。别人处理家事儿,他还是不要进去好了。 唐牧抬起头,刘海被他妈巴掌糊乱了,露出一张斯文书生的脸。“妈,我不想。” 「啪」的一声!直接将明楉还没走远的脚步给拉住。 明楉顿了下,直接回了教室。 教室现在没几个人,方启行坐在自己桌子上,翻开那本全是自己记录下来的「好人好事」本子。 只是封面是这几个字而已,但是里面是厚厚的一叠八卦。他小时候延续至今的爱好。 见到明楉他面带诧异:“明楉,你没在宿舍躺一会儿?” 明楉笑笑:“教室睡午觉也是一样的。” “你那全身的骨头,指定硌着不舒服。”方启行合上自己的本子,封面「好人好事」四个大字很有风骨。这还是他外公当初给他题字的。 -- 第90页 明楉:“还行,我已经长了点肉了。” 方启行看着他的脸,漂亮的小哥哥,他手伸过去想捏一捏白净的脸是个啥感受。结果刚伸出去后脖子一重。 “兄弟,你想干嘛?” 方启行余光看见进来的程闫夏脖子一缩。“嘿嘿,没干嘛没干嘛,只是明楉头上有叶子我给拿下来。” 嵇在桑:“是吗?” “是滴是滴!” “有吗?”明楉抬手。 “有,别动!”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肩膀被捏住。是熟悉的温度。 明楉微微低头,乖顺的像一只小羊羔。几个人看得啧啧称奇。 头发丝儿上被摸了几下,又被理顺。“好了。” “我看看?”明楉转身面对着程闫夏,眼含探究。 程闫夏面不改色:“扔了。” “哦。” “哦——” 明楉不明所以,唯有程闫夏飘过去一眼。 “那什么,小胖墩儿,有吃得没?” 方启行誓死捍卫自己的零食。“你不是才吃了饭吗?” “那什么,狗粮不好吃,有点腻,来点山楂开胃……”裴予如是说。 嵇在桑补充:“健胃消食片也可以,狗粮有点硬。” 明楉忽然就明白他们说什么。 他耳垂微红,看不见身后的人盯着他玉瓣一样的耳垂。 程闫夏搭在他肩上的手也轻轻蜷缩,眼神不自觉带着侵略。 嵇在桑:“程哥?” 程闫夏没应。 嵇在桑加重语气:“程哥!叫你呢!” “咋了,被哪个小妖精勾了魂!”裴予慢吞吞道,看着明楉意有所指。 “咳,什么事儿?”程闫夏松手,一派云淡风轻。 “哦,没什么事儿,怕你魂没了。”嵇在桑笑呵呵顺着裴予的话说下去。 “说不说?不说就算了。”程闫夏后挪,坐回自己座位。 “刚刚邢文来消息,这周末去烧烤,去不去?” 程闫夏:“可以啊。” “烧烤——”方启行高高举起自己双手,“加我一个!” “可以可以。”嵇在桑完全觉得人多热闹。 “还有我!”楚娇娇在前排,一下子蹦了过来。 “还有没还有没?”嵇在桑边发消息边道。 “你看看现在班上还有其他人没有?”裴予像拍傻子一样拍了拍嵇在桑。 “嗯?啊,没有就算了。” “我!我!”高猛从桌子底下站起来。双眼放光,嘴上还有没吃完的烤鸡。 “好啊你,我说怎么教室里一股鸡肉味儿,原来是你小子吃独食!”嵇在桑一下扑过去。 “没了!没了!”高猛咬着给自己留着的最后一个鸡腿儿,手上空空荡荡。 他防的就是嵇在桑,听到人声音就赶忙藏桌子底下。要不然指定没了。 “明楉去不去?” “明楉去不了啊。”明楉看着他们打闹,轻轻翘着嘴角,“你们玩儿得高兴就好。” “那没事儿,回来给你带吃的。我可不像高小姐那样藏着掖着。” “你说啥?” “我说了啥?”嵇在桑挠挠头。关键时刻,他还是能看懂眼色的。 凉风吹走,江市的春天也来的早。枝头抽出嫩芽的时候,江市的河也暖了。 很快到了周五,明楉刚走出校门,不期然地见到了自己好久不曾见过的人。 “妈?”他脸上的笑一下子降落,像坠地的星辰,暗淡了光。 第59章 唐知兰憔悴不堪, 这会儿见到明楉竟是有些泪花点点。唐知兰不说话,而是颓然地转身走。 明楉跟后面几个朋友说了一声,接着走了上去。在学校外面, 他不怕被绑回去。再说,唐知兰这个样子看着,就像家里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似的。 走着走着,就到了山下商业街。 “明楉,你还在那家店里打工吗?” 走了许久,这是唐知兰第一次开口。她眼看着店铺里正在招呼客人的关蕙,那光鲜亮丽的样子,有时候也会让她迷茫与不知所措。 但更多的, 是愤恨。 啪的一下—— 明楉防备着险险躲开, 巴掌没落到脸上,倒是肩膀被打得一麻。 程闫夏几个担心明楉, 一直不远不近跟着。毕竟之前就习惯了把他送回店铺后再离开。 陡然看见这一幕,几个年轻小伙子脸上一下子变了。 程闫夏直接大步跑过去,一把稳住了没怎么站稳的明楉。 “这位女士,这里人这么多, 边上就是马路。还是小心点好。”程闫夏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几乎带上了威胁。 “又是你!我们的家事儿用不着你管!”唐知兰带着恨意看向明楉,脸上尽是狂躁。 程闫夏心里一咯噔,忙拉着明楉往自己身后又带了几分。 “明楉啊明楉, 你好得很,你难道不知道你爸被那女人给送到牢里去了吗?”唐知兰越说声音越大,张牙舞爪地过来抓明楉, “你还敢嬉皮笑脸地在这儿帮着那女人做事儿!” “明楉, 养你这么大, 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爸爸的!” 又是一巴掌扇过来,身后有人,程闫夏下意识手臂向前直接帮着明楉一挡。 脆亮的声音比刚刚还响。 “程闫夏!” 明楉一把将程闫夏的手薅下,死死捏着他的手腕,盯着唐知兰。 -- 第91页 “我没事。”程闫夏眉眼压得很低,在明楉耳边低声安抚。下意识的动作,仿佛做了千百遍。 回过神来,明楉眉头骤紧眼球颤动,显示出他心中的不安: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唐知兰见这个儿子终于脸色又变,心中愉悦了起来。她回应他的,是更加狠毒的话:“听不懂吗!你爸爸被她送到牢里去了!”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啊明楉。” “阿姨!”程闫夏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 男生高,说出的话很容易给人一威慑。唐知兰心下缩了,在目及明楉仓皇的表情下,莫名的愉悦感又再次加剧。 “少管闲事。”她声音低低的,看着明楉的表情满是兴然,完全看不出他是明楉的母亲。 嵇在桑几个对视一眼,齐齐围了上去,将母子俩的距离愈发隔开。 “明有林?”殊不知,明楉脑袋一片空白。 在乡下的时候,关阿姨不是这么跟他说的啊…… 关阿姨,对!关阿姨。 “没事吧。”程闫夏撑住明楉的两个胳膊,带着他后退。 “明有林!原来是他!”明楉面容苦色地看了程闫夏一眼。 “没事,跟你没关系。”程闫夏不擅长安慰人,但明楉这个哆嗦着的样子看着就令人难受。 关蕙急忙送走了客人,向着这边跑来。“明楉啊,怎么了?阿姨在呢,这女人不敢欺负你。” 相比唐知兰,关蕙则更像一个母亲。 明楉牵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关阿姨,对不起。” 他扒拉开程闫夏的手,对着关蕙鞠躬。 “对不起。” “我不知道是我招惹来的,对不起……” 明楉眼眶微红。说话间,隐隐带着哭腔。 关蕙心疼得不行,一把抓住他的手:“好孩子,什么叫你招惹的。走走走,店里没人咱们回去说,在外面不像样子。” 关蕙盯着唐知兰满脸的不喜:“不是明楉的事儿,不能怪到明楉身上。” 唐知兰听着他居然还护着明楉,心中顿时一股火气热腾腾冒出来。她不管不顾地吼道: “什么叫不是他的事儿,早叫他回家,要不是他不回家,他爸爸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吗?” 她猛地抬手,就差戳在关蕙鼻子上了。“不过是去你店里找明楉,你还叫警察!” “我看你做生意!心肝儿比谁都黑!早该要倒闭的!” 唐知兰什么不要脸的话都往外冒,听着这些十几岁的小伙子火一阵一阵儿的。 怪说不得明楉以前身上那么多的伤,感情就是自己的妈打的。 虎毒不食子,这叫什么? 嵇在桑堵住店门:“阿姨,您来找明楉干嘛?” “明楉,跟我回去!她家跟我们有仇!你还有没有良心!”唐知兰上前就要推开嵇在桑,但随着裴予、邢文跟方启行几个过来,她推人的手不得不放了回去。 “好啊,有帮手了,敢对付你妈妈了。” “你个白眼狼,我今儿就告诉你,不回也得回!” “我就拿个大喇叭来闹!我倒要看看……” 明楉跟关蕙好好道了歉,也知道这里是待不了了。走了明有林,又会招来唐知兰。阿姨对他这么好,明楉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后背抵着程闫夏的手,明楉平复了自己。他直接对唐知兰道:“妈,舅舅知道这事儿吗?” “你舅舅!你问这个干什么!”唐知兰一下子态度虚了。 她一辈子在这个弟弟面前直不起头,现在出了这事儿,以后脸面更是没了。过来找明楉,也是偷偷过来的。 “不知道吗?可是舅舅为什么要找表弟过来叫我?” “是已经知道了啊……” 明楉脑子转得飞快。不是他妈告诉舅舅的,那就只能是舅舅主动知道的。 明楉哼笑。 原来,自己的举动除了被他父母监视着,舅舅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啊。 “我不跟你回去,我早说过这话。” “妈,再不走,等会舅舅来了可就没这么好收场了。” “看看,那不是表弟吗……”明楉指着恰好出现的唐稷方。看样子是躲在树后面,接着又飞快掠过唐知兰。 姑姑都不叫了。 “你觉得,舅舅喜欢丢这样的脸吗?” 明楉知道唐知兰的软肋,只是以前没有思考,也不知道拿来用。 舅舅重面子,即便是与舅舅最亲近的他们家,自从生意失败之后,唐知兰过去的频率都少了。 结合舅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不是唐知兰主动不去,就是舅舅要求不去的。 毕竟,舅舅还能直接帮他请假,直接告诉他妈自己在读书,直接让他妈不要来舅妈的生日聚会,打着看他的目的想接近程闫夏…… 怎么看,那斯文儒雅人,都带着一层面具。 什么都是假的。 那么这样,是不是唐知兰怕他舅舅呢? 果真,听了他的话唐知兰一下子歇了气焰,但是看明楉愈发像看仇人。 明楉不理解,他只是想过得好好的,没有打骂,自食其力给家里减轻负担。 怎么,他有错了嘛? 唐知兰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 -- 第92页 明楉看到几个熟客见她堵在门口,没进门就走了之后,心中对这个依旧温柔的关阿姨心中的歉意就越大。 他知道,只要他在这里一天,唐知兰想开了就能过来坐一天。 围着转的明有林走了,而自己不就是更好的情绪依托或者叫情绪发泄的工具吗? 跟她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点东西,明楉怎么会不懂。 当晚,明楉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正好下楼时,却看见了没有走的程闫夏。 他鼻尖一酸,委屈一下子就上来了。 第60章 “你怎么还没走呀?”明楉瘪着个嘴慢吞吞地挪到程闫夏的跟前。眼尾飞着一抹红色, 委屈得可怜又可爱。 程闫夏:“没走。” 冷邃的目光落在明楉身上,像月光洒下的清辉。 “关阿姨呢?” 上楼之前,明楉跟关蕙聊了几下。还是决定要搬出去。只不过还要再找找房子, 明楉手头有点钱,应急还是勉强可以。 “回家了。” 程闫夏:“东西收拾好了?” “好了,你怎么……”明楉看着将自己笼罩的男生,脚又上前一步。当着他的面,轻轻地拉住他的衣摆。 虚虚握住。 程闫夏目光扫过自己几万块被他捏成一卷的衣服,解释道:“房间不隔音,楼上的动静就没断过。” 两人离得极近,程闫夏说话的时候将气息喷洒在明楉的发丝上。偏浅色的碎发, 顺着气流, 微微趴下。 “要找房子吗?” 明楉缓和了情绪,松开手后退一步, 干净的双目紧紧盯着程闫夏。 “你……该回家了。” 程闫夏轻叹一声,怎么这时候又要疏远自己了。 他道:“我帮你。” 温柔的声音仿佛唤醒了明楉压抑的情绪,他红着眼眶,执着地瞪着程闫夏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们只是同学, 不是在学校怎么还能要你帮忙呢!”明楉这话说得冲,但鼻尖跟眼微通红,还带着哭腔。 程闫夏心底一疼。 “不是。”他下意识反驳。 “不是什么!”明楉后退一步。眼泪跟珍珠似的一滴接着一滴,瞬间打湿了脸。 “你不喜欢用不着勉强自己。” “班长不是什么都要帮忙的。”明楉越说越委屈。 什么人嘛。明明开始还远着自己的, 不喜欢就不要撩他,本来自己就快要克制不住了,这会儿…… 他怎么办嘛! 程闫夏脑中白光一闪。“喜欢?” 他紧紧盯着明楉, 那一瞬间, 仿若拨开云雾见月光。 他不喜欢看见明楉跟其他人来来往往, 看到明楉心里会焦躁。还有那红着眼眶扑倒自己怀中,满身是上的小可怜……他记得清晰异常。 程闫夏喉间微涩。滚动了几下,开口的话有些干哑。 “起来,蹲在地上干嘛。” 明楉抱着膝盖像个没有家的孩子,呜呜咽咽哭得肩膀直颤。“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 那熟悉的感觉又袭上心头,梦中的青年跟眼前的人重叠。 程闫夏蹲下来,试探着抬手,接着盖在明楉的手腕上。轻轻地,将手腕圈住,收紧…… 明楉哭的伤心,他只是需要冷静一下而已。 “好了,不哭了。我带你回去,爷爷想你了。”程闫夏温声安抚,手一直捏着明楉的手腕。 好半响,明楉松开手。慢慢地将脑袋埋进程闫夏的怀抱,双手环住他的腰。 像归鸟如巢,倦怠了也安稳了。 抽噎渐渐止住,明楉报复性地将眼泪全擦在程闫夏的身上。 “嘶——”一道气声传至耳中。 “怎么?”程闫夏松开手让他站起来。 明楉哭丧着小脸:“腿、腿麻了。” 程闫夏轻笑。“我扶你起来。” 可忽然,他脸色微变。 “唔?”明楉看他没动,肿着眼睛看他。 程闫夏揉了揉明楉的头发。“我腿也麻了。” 明楉噗嗤一笑。脸红得不像样,像过水的萝卜,更加水灵。 “正好后面放假,先去我家散散心。”程闫夏看着他水光洗过更加澄澜的眼睛,“他老人家念叨你好了了。” 明楉抿了抿唇,终是点了头。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可是很晚了。”明楉手一收,带着程闫夏微微前倾。他看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掌,轻轻摇了摇。 “我去收拾东西。” “好。” 噔噔噔上楼,像一只兔子。没了刚才的颓靡,又生出几分生气。 “好了,走吧。”几下,明楉带着东西下来。双眼晶亮站在程闫夏的跟前,下巴微仰。“这么晚,打扰了。” 灯光从程闫夏的后背投射而来,明楉有些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只知道自己的下巴微凉,像被挠了挠。 接着书包被接到程闫夏的手中,再回神,自己已经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店门。 —— 现在晚上八点,公路两旁的路灯投射下朦胧的光。起雾了。 明楉坐在车内,边上就是程闫夏。前排的司机看着像是还算年轻的管家。也不知道因为他这乱七八糟的事儿在外面一直等了多久。 “这么晚了,程爷爷应该睡了。” -- 第93页 宽敞的车厢里,明楉细微的声音被放大。传入程闫夏的耳朵里,就是一只抗拒和人接触的流浪猫崽子缩在一角,抬起爪子又想抱又在不知所措地想逃。 “睡了也没事儿,不是还有明天能见到吗?”程闫夏毫不掩饰自己刚刚用他爷爷当做诱饵将猫崽子叼进自己的地盘儿。 明楉鼓了鼓腮帮子,看见前面的司机,没好意思再出声。 往老宅去,经过半山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过后了。 身旁是程闫夏,鼻尖嗅到的气味是最好的安眠药。今天又哭又累的明楉上车紧张了没多久就悄悄睡着了。 身体随着惯性偏向程闫夏那边,离得越近,闻到的木质香味越浓。 明楉依恋地侧头将脑袋埋在程闫夏的颈窝。 前排的司机扫过后视镜,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少爷什么时候跟同学这么亲近了。 不过只是一瞬,他专心致志开车。很快,进了程家庄园。 从大铁门进去,穿过林荫大道,直接到了居住的别墅面前。 “少爷。” 程闫夏小心地将肩膀上的脑袋挪开。接着绕到另一边,司机帮忙拉着车门,程闫夏弯下腰将明楉打横轻抱而起。 “帮忙拿一下书包。” “好的。” 程家老宅占地范围很广,别墅不下于三栋。程闫夏带着明楉走的是一家三口住的那一栋。 这时候接近十点,一楼只剩下微弱的灯光。 程闫夏熟门熟路地带人上楼,放在了自己的房间。 “儿子?”门外,宋晤歌听到动静出来看。 站在门口就见到他家儿子手上好像还抱着一个人。她惊愕地深吸了一口气。 “不会吧……” “程闫夏!”宋晤歌愤怒。 即便是相信自己儿子不会胡来,可亲眼见到从来不喜欢跟人家肢体接触的程闫夏居然会抱着人进自己的房间! 震惊多于愤怒。 “小声点妈!”压低的声音传出,已经具备了青年的成熟。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灯,宋晤歌猜也能猜到儿子能这么细心,一定是抱着的那个小妖精睡着了。 她鼻子嗅了嗅。没有酒气,说明没喝酒。 很好,未成年不能喝酒。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倒v),前面看过的小可爱们注意不要买错了哦。 感谢在20220822 21:16:0020220825 19: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颜枝 16瓶;晚秋、瞎子看海棠 6瓶;byj_ao 2瓶;是团团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啪嗒”一声关了门, 程闫夏往楼下走。“妈,家里还有饭没,我饿了。” 宋晤歌看着紧关的门, 跟着他下楼。“是不是谈恋爱了?” 但是刚刚那身形看着也不像个小姑娘啊? “我亲爱的妈妈,我吃饱了跟你说好不好。” 宋晤歌往沙发上一坐,双手学着程闫夏他爸的姿势一手搭在椅背一手落在膝盖。“说,不说清楚今晚别想吃饭。” 程闫夏无奈:“妈,是同学,没地方住我带回来的。” “你觉得你妈我是个傻的?”宋晤歌桃花眼微转,端的是不招不吃饭。 “是明楉。” “明楉!”宋晤歌声音一下子拉高,“明楉啊, 你爷爷喜欢的那个小朋友?” “你让卫遥转学的那个小朋友?” “我去看看去。” “妈!” 宋晤歌站定, 双手抱臂:“怎么?” “妈,我叫他下来吃饭。家里还有饭吗?” 宋晤歌翻个白眼儿, 优雅而又傲娇。“你早说不就行了。” “去叫吧,给你温着呢。” “你俩睡一个屋?”宋晤歌自言自语,“都是大男孩,也没什么。” “还是客房吧, 我睡客房。”程闫夏担心明楉又应激,在没搞清楚他为什么叫自己那个称呼之前,程闫夏适当地要保持距离。 “阿姨睡下了。” “我自己收拾就行。” “行,我给你端饭。”说着, 宋晤歌哼着小曲儿往外面去。就像他爸爸说的,孩子就是春心萌动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要是真看上了, 订个婚先把人抓在手里再说。 他们家又用不着儿子联姻, 喜欢就是最好的。 宋晤歌轻哼。 他还看不出那小子吗?藏着掖着, 又不是不能见。 明楉睡在程闫夏的被窝里,比在车里更舒服。柔软的大床上,鼓包轻轻挪动。 待程闫夏开了灯,鼓包一滞。 “醒了?” 明楉不好意思地双手抓着被沿,慢慢将自己的脑袋露出来。“嗯。” “对不起,我睡着了。”顶着柔软的呆毛,看着像只懵懂的小兽。 程闫夏:“这个不需要说对不起,先起床下来吃饭吧。” 明楉点点头,在床上蠕动着。被子厚实,又很大,明楉翻个身差点又将自己裹进去。 他明显能听到空旷的卧室当中那一声轻笑。 明楉直起脑袋,像守卫在洞穴面前站岗的小猫。圆圆的两个眼睛闪动着埋怨。 -- 第94页 “我没笑。” 明楉:“我说你笑了吗?” “儿媳妇呀,下来吃饭吧。” 程闫夏看着明楉呆愣,放轻了脚步走进,接着伸手在想了好久的脸上轻轻戳了一下。 软软的。 “你干嘛!” “吃饭呢。”程闫夏替他拉开被子。 “刚刚那声音好像是……” “你好呀——”门口大狸花猫脑袋被女人挤着,被迫举着爪子招手。 “妈!”明楉程闫夏。 “哎!”宋晤歌下意识应声。下一秒怔愣,随即又弯睫轻笑。 儿子朋友这声音真好听。又乖巧又软和,比他自个儿这便宜儿子可爱太多。宋晤歌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明楉迷茫,对上程闫夏的脸…… 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程闫夏见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看着自己,倒显得自己有些奇怪了。 “楉楉呀,快下来吃饭了。”宋晤歌美滋滋地把手上的大胖猫放在门口。 明楉后知后觉。 小巧的喉结缓慢挪动,像要缩回壳子里的蜗牛。 脸「噌」的一下红了个遍,像被烈火灼烧,脸眼尾都染了霞色。将那张脸上添了几分艳丽。 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握了又放,东摸西摸就是不知道该放哪儿。 程闫夏看着裹在被子里的红汤圆儿,眼中异光闪过。 明楉着急着解释:“阿姨,对不起,我……” 宋晤歌摆手笑笑:“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跟我们家程闫夏年岁差不多,叫我妈也没什么。” 谁家的孩子,这么乖啊。 宋晤歌越看越喜欢。小孩长得很和眼缘,跟以前见过似的。 明楉不知所措,心慌意乱地知道抓住程闫夏的衣摆一颗心才安静了下来。 “妈,你先回去睡觉吧。我们自己下来。” “那行,别玩儿太晚,早点睡。” “好,知道了。” 明楉埋头当鹌鹑,一直到下楼,心中反反复复想起刚刚的傻事儿。 叫了宋晤歌那么多年的妈妈,这一下子见到,原来的称呼脱口而出。都没让明楉有机会脑子先转个弯儿。 “还在想啊?” “没有!”明楉气势十足,但虚得根本不能看。 程闫夏看了看他赤红的耳垂,没说什么。 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了。待到程闫夏跟在明楉身后,看他熟门熟路找房间,洗漱,上床…… 程闫夏在他的诧异眼神中关了灯。 那声妈说不定还真是叫习惯了的。 算了,顺其自然吧。 明楉来程家的第二次,成功霸占了程家大少爷程闫夏的卧室。 —— 早晨。 轻灵的鸟叫声从窗外传来,婆娑的树林随着风抖散了叶片。草木香气愈发清晰可闻。 明楉醒来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六点。在学校养成的生物钟将他从床上拉□□。毛毛躁躁的发丝落在眉前,轻挠着将掀未掀的眼皮。 明楉整理好被子,径直去洗手间洗漱完,站在门后踟蹰。 昨天的糗事事儿这会儿又漫上了心头一点儿。让他的更加清醒。 明楉站得笔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闭眼,拉开门。 没人。 明楉庆幸一笑,隔壁却恰好传来开门的声音。 “早上好。” “早上好。” 大男孩从客房出来,穿着一身黑色的绸质睡衣,薄薄软软的,将正值挺拔的身形展露得恰好。 “下楼吃饭。”程闫夏关了门,见明楉身上穿的是昨晚准备的睡衣。青色的,衬得露出来的皮肤更加白皙。 “衣服给你拿去洗了,在家就先穿着这个。” 明楉习惯,水汪汪的小鹿眼没有任何不适。“你不是说见爷爷吗?爷爷呢?” 程闫夏停步。 明楉垂眸看着台阶,一个没留神撞上程闫夏的背。他瞪了下程闫夏,接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明楉道;“不要随便停下。” 程闫夏:“嗯。” “你刚刚想说什么?” “爷爷现在应该还在晨练,要不要去看看。” “看!”明楉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早点看,然后就回去找地方住。 程闫夏没料到他这么想,所以等明楉吃完早饭玩儿到快中午,提出要回去的时候,程闫夏还有些担心是不是他不习惯。 明楉刚刚才跟程庭松老爷子开口说了要离开,老爷子不允许,这会儿又招来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的程闫夏过来劝说。 “程爷爷,我回去还有事儿呢。下次再找机会过来看您也是一样的。” 对待程家人。明楉的一举一动都自带亲昵以及熟稔。 但是这会儿人看也看了,再留下去,有些不礼貌了。 程老爷子坐在自己的躺椅上,眼中尽是不舍。 “多待会儿,多待会儿。” “好不容易过来一趟。” 挽留着,加上宋晤歌直接将嵇在桑几个又叫了过来,明楉终是没走掉。然后又在这里留了一晚。 期间还跟着程闫夏他们出去吃烧烤。 —— 星期天,周末的最后一天。 早饭,嵇在桑、裴予两个拖拖沓沓地从程家楼上下来,头发乱翘,呵欠连天。一看就是没睡醒。 -- 第95页 明楉跟程闫夏两个坐在餐桌前看着他俩。 “早啊。”嵇在桑脑袋抵着裴予的肩膀,站都站不住。 裴予好一点,他推开嵇在桑的脑门拉开凳子坐下。“快吃,吃完继续睡。” 无论是在程家还是裴家还是嵇在桑的家里,一日三餐必须一顿不落下。所以再起不来,也得起来,因为几个妈的消息是互通的。 “你们熬夜打游戏了?” 饭桌上,老爷子坐在上对着两个看着长大的孩子问。 “程爷爷,没有,没有。” “我们只是,只是……”老人家一发话,两个人不敢不认真答。但是说了实话绝对会一回家就被自家老爷子炮轰。 索性…… 裴予眼中精光一闪。“我们是帮明楉看房子。” “嗯嗯嗯,对对对!看房子看房子!”嵇在桑那股子还想赖床的劲儿被自己点头给弄散了,他看着程闫夏,带着极大的怨气与可惜。 老爷子:“看房子?” 程闫夏解释道:“就是明楉想在学校外面有个落脚的地方。” 程老爷子不是傻子,他听得出自家孙子话中的想法。有想法就不是榆木疙瘩。 程庭松面上更加慈祥:“明楉呀,要不然住在咱们家,家里房间多,住着热闹。” 明楉笑得感激,温声乖巧:“爷爷,这怎么行。” “哪里不行,程闫夏?” 程闫夏:“太远了,爷爷。” “有不远的啊,除了老宅这边,不是还有市区你平时住的那地儿吗?” 明楉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羞赧:“程爷爷,我已经托我熟悉的人找了,您别操心了。” “要是爷爷想热闹,我常来就是了。” “这个也不行……”程庭松给自家这个笨蛋孙子使眼色。 程闫夏果断接收。“我在学校外面还有一套,很近,今天正好去看看。” “不……”明楉下意识反驳。 “不什么?”程闫夏柔和了嗓音,是明楉最喜欢的那种亲昵与安抚。 听一下直接就沦陷。 “不、不能白住的。”明楉被蛊惑得改口。 “嗯,不白住,有租金。” “那就对了,还去找,多费时间。”程老爷子看着程闫夏很是欣慰,“就今天,早点去把事儿弄完,免得在学校的时候还费心神。” 催促着,明楉被带着进了程闫夏在学校外面他爸送的房子。小区安保好,从小区到学校也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 对于现在的明楉来说,哪哪儿都好。 但是,租金…… “这地方装修好了我也没来住过,放着也是放着,水电这些你自己缴费就行。” “就当帮我暖暖屋子。” 程闫夏推开门,玄关的灯光打开,一百三十多平米的大平层跃入眼底。家具什么的都是全新的,里面见不到半点灰尘。 肯定是有人按时过来打理的。 “就这儿。” “卧房有三个,你随意挑着住。” 明楉:“程闫夏同学……” 明楉拉了下程闫夏的衣角,将他的视线吸引过来。“我、我刚才说的话只是为了安慰程爷爷的,这地方太大了,不适合我的。” 明楉耷拉着脑袋:“而且这么好的房子,要是给我弄脏了、坏了,那不值得的。” 程闫夏拉着明楉垂在身侧的手腕儿。“走,看看你喜欢哪个卧室。” “程!” “嗯?不喜欢这个吗?”程闫夏揉了揉明楉的脑袋,话放得更低,像在耳边呢喃一般。 “那再换一个。” “程闫夏!”明楉站定,手腕被拉着抬起来到腰线高度。 明楉嘴巴瘪着,又鼓了鼓腮帮子。“程闫夏同学。” 空气安静了一瞬。 程闫夏压低了眉眼,缓步朝着明楉逼近。 明楉下意识后退,心中高度预警。他捏紧了自己的衣摆,无措地看着靠自己越拉越近的人。 “明楉。” “嗯?在!”明楉咽了咽口水,大气不敢喘。 生气了生气了! 把人逼至墙边,程闫夏身体微弯,手撑在墙壁将刚刚有机会逃走却傻得没走的人禁锢在手臂之间。 “程闫夏同学。”明楉声线打着颤儿,像刚出壳甩着小翅膀的小黄鸭。 “程闫夏同学?”程闫夏垂眸攫取住明楉的视线,带着极强的攻击性道,“怎么,不叫我老公了?” 明楉睫毛颤抖个不停,心虚又委屈。 不叫,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知道。 臭程闫夏! “程闫夏!你到底什么意思!” 明楉矮身往程闫夏的手臂外钻出,但溜到一半腰上一紧被迅速拉回原位。细瘦的腰被掐着,又痒又麻。 明楉眼中被逼出泪花,看着惨兮兮的。 “你干嘛啊。” 带着哭腔的控诉,明楉一巴掌打在程闫夏的胸膛。“是你自己说的不让叫,我都好好藏着了,你非得看我笑话才好!” 明楉越说越委屈,谁都可以欺负他,连程闫夏都可以欺负他。但是他是最不能欺负自己的人! “程闫夏,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程闫夏手臂收紧,将人抵在墙面。手掌托着明楉的脑袋,怕弄疼他。 “不是看你笑话。”程闫夏松开手,抹了下明楉的眼角。 -- 第96页 明楉不理他,转过身子像模像样看着窗外。小巧的耳朵直接露在程闫夏的面前。 程闫夏指尖微动,试探着捏了捏明楉的耳垂,软软的凉凉的,像温软的玉。 他缓声道:“那时候只是不习惯,焦躁也只是因为我自己,不是因为你。” “楉楉很好。” 觉得很好就等于是喜欢,是喜欢那么就离爱差几个喜欢。 以此类推,在明楉还没高中毕业的时候,攻略程闫夏的进度就已经开展了一大步。 明楉眉梢都挂着欣喜:“谢谢班长的喜欢。” “嗯。” 程闫夏也没反驳,桃花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像耀眼而深邃的银河,将绝美的星空尽数笼络。 对他而言,不说喜欢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 说出的话需要有相应的行为才算是一个认真而负责的人。不过既然明楉能感受到,那以后照顾他也能顺理成章。 明楉呆呆地望着他的眼睛,接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嘴角翘得越来越高,两边的酒窝酝酿了许久的甜尽数展露。 “程闫夏同学!”明楉郑重其事。 “嗯,在。”程闫夏柔声。 情绪的交换没有轰轰烈烈,平淡得几乎可以说是在讨论天气。但是流水一般的温馨流淌在二人的周围,也是良辰美景,时光正好。 “谢谢你。”明楉笑的开心。 “谢我干什么?”程闫夏注视着像个小太阳一般的人,柔和了脸色。 “谢谢你还能喜欢我啊。”明楉说得模棱两可。 “所以现在心情好了一点点了吧。”程闫夏重新拉住明楉的手腕,“还剩一件房间,要是不喜欢,那我就给你选。” 明楉甩了甩被握住的手,神采飞扬。“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一开始那么叫你吗?” 程闫夏帮他打开门,留给明楉一个形状极好的后脑勺:“那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明楉只笑,傻傻的,要是被牵出去卖了或许都还要替程闫夏数钱。 程闫夏暂且没说话,而是进了主卧,将窗帘拉开。 三月的暖阳洒落,橘色的暖光像鎏金一般细细地铺开。一直蜿蜒落到男孩的脚边,攀上他的裤沿。 也不知道是男孩更干净,还是阳光更纯粹。 渐渐的,看一会儿就能沁入心神,被轻易迷惑了眼。 程闫夏郑重道:“那请问,明楉同学为什么一见面就叫我……老公?” 说到这个,程闫夏硬邦邦地补了一句:“是不是其他人,你也会这样?” 明楉没想到他这么好玩儿,咯吱咯吱笑开,抬手一爪子抓住程闫夏的脸捏。 见他没躲开,捏得舒服了,才像个大爷似的道: “第一个问题,不能告诉你。” “第二个问题,不会!”明楉加重手上的力道,变脸如变天,“你当我是什么人!” 程闫夏没指望他回答,就当是陪着玩儿一样。他抓住明楉的手拿下。 “你不说我也知道。” “是吗?” “上辈子你是不是嫁给我了。”虽是疑问,但语气肯定。 明楉呼吸一滞,竭尽全力没让面上变化。他笑呵呵地转头:“怎么就不是对你一间钟情呢?” 程闫夏眸光闪烁,将这个话题掠过去。“嗯,也有可能。” “好了,所以现在这个房子你可以住了。”程闫夏直接给明楉做了决定。 明楉晕乎乎点头。 他能感受得到程闫夏现在对他有好感了,但是任重而道远啊…… 上辈子宠上天,这辈子他也要! 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都喜欢他了,那离结婚就不远了。 “收拾东西搬过来吧。”程闫夏提议,边将明楉推着出门。 他的东西不多,放在程家的车里,来回两次就清空了。明楉将自己的东西重新拿出来,又分类收拾好。 “以后你就住在这儿,有需要直接给我打电话。” “打了也打不通啊。” 明楉随口一说,没想到程闫夏会接。“打通了,只不过是我妈妈接的。” “不对啊,那为什么说不是你的手机号呢?”明楉摇晃着脑袋,不解道。 门外,灯光微暗。程闫夏的眼神藏在光影里,看不出那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我担心陌生人打过来的,所以让她说不是。” “哦……”明楉接受了这个说法,暂且把这件事儿在心里勾划掉。 这一晚,程闫夏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入睡,许久没有变化的梦又再一次袭来。 程闫夏又经历了一次将明楉捡回去的事情。但梦的时间好像走了一点,这一次不再是停留在自己将他抱起,而是落在了找寻。 那个一回家就藏进柜子里的青年。跟他那天见到的明楉,是一模一样的习惯。 蜷缩着,佝偻着,紧紧挨着柜子一角。 梦醒了。 掠过心头的东西始终抓不住,只记得有些心疼。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又忘了。 —— 学校的生活过得极其规律,明楉自从搬进程闫夏的房子里,已经很少能看到明家人的身影。 担心唐知兰跟着自己,后面的日子除了偶尔去帮一下关蕙,也没有再找兼职。 上一次的月考难,明楉成绩没考好。 -- 第97页 这会儿外面樱花开得正好,明楉也没心思去欣赏。 “明楉,玩儿不?” 课后,方启行拉着凳子坐到明楉的身边。 他看了看歪七扭八的嵇在桑他们,道:“班上的人托我问问程大佬,要不要组织一个全班性质的郊游?” “上次咱们玩儿了,好多人看见了也想去。正好不是快到期中考试了吗?大家一起放松一下,争取考个好成绩。” 方启行自顾自说着,明楉手上的笔动个不停。 他最近数学遇到瓶颈,成绩怎么也上不去。也不知道是心态出了问题还是时间分配不合理,做下来的卷子一塌糊涂。 程闫夏为了帮他,每天开始给他讲题,设定时间练习。 从最开始方启行过来叨叨,明楉集中不了注意力。到现在方启行即便是说得再欢实,明楉也能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练习当中。 “明楉,去不去?” 程闫夏睨过他一眼。 方启行话卡在喉咙里。嘟囔:“凶什么?又没碰你的人。” 也不知道程大佬是吃错了什么药,自从开学放假回来,对明楉的控制力度大了不止十倍。 —— “呼——我写完啦!”明楉丝毫不顾及周围好围着的一群人,将自己的练习本递给程闫夏。 眼睛湿漉漉的,像套了主人喜欢的小狗狗。“看看。” 众人一副懂了的样子。“看看,即便是换成了同桌,也已经摁着明楉的头学习。” “什么人嘛,玩儿都不让人家玩儿了!” 程闫夏听进耳朵也没管,仔细看过明楉的作业点了点头。示意方启行继续。 “明楉,刚刚问你,去不去玩儿?” “玩儿什么?” “野炊!” “烧烤!” “放风筝!” 明楉转头看向程闫夏:“可以啊。” “好耶!” 众所周知,明楉就是个给程闫夏传话的,只要明楉说了程闫夏没反对,那就一定是大佬所认可的事儿。 “没跟老班说?”程闫夏拿着明楉的本子,看着上面写得极好的正楷,随口问。 “嘿嘿嘿……” “班长——” “劳动节吧,放三天。去君山。” “好耶!” “太棒了!” 急着赶着,好不容易临近劳动节,学校要举行植树活动。无法,这次的活动直接泡汤。 植树活动地点安排在江市的城郊区县。 其他班级的同学还好,但是十三班的都蔫头巴脑的。 坐上大巴车,程闫夏跟明楉挨着,边上依次排开是嵇在桑、裴予、方启行、楚娇娇以及明楉的舍友唐牧。 车子摇摇晃晃走了一个多小时,视线中的高楼大厦渐渐被绿油油的草地替代。 植树的地方是一片山,当地政、府要在上面种植大量的桉树充当以后造纸的经济林木。所以江市一中逮到了这个让学生锻炼的机会。 上山的坡是小路,虽然不算高,但地滑。一不小心学生就能摔成一串儿。 明楉有经验,带着人往杂草上面踩。 爬上了山,下面有少许的农田,还有水库。风景很好,连吹来的风都是夹杂着花香。 “同学们,开始吧。”年级主任振臂一呼。 两三人一小队,铲子锄头不够的互相借着用。 明楉跟着程闫夏,唯一没被选上的唐牧也跟班长,也就是跟程闫夏分到了一起。 三个人,明楉干得吭哧吭哧。程闫夏则包揽了重活。 “我去提点水来。”树已经种下去,明楉将泥土盖上。 唐牧看着明楉,忽然出声:“明楉,上次看见那个男人是你爸爸吗?” 明楉抬头,透过镜片看到了唐牧那双丹凤眼。狭长的,像狐狸。一点没有他外表这么呆。 但视线一转,又好像是看错了。 明楉用手蹭了蹭脸:“什么时候?” “在门口的时候,开着车。” 明楉恍然大悟:“那不是,那是我舅舅。” “是吗?你舅舅对你真好。”唐牧低声道。 明楉笑了几下,眼底却是失望。 舅舅连着好几次来找他,就是想将他接到自己家里住着。而关于程闫夏的事情,自从明楉说了不喜欢他问之后,舅舅没再问过。 倒是来学校的次数又多了不少,以至于现在程闫夏跟那几个兄弟都知道他舅舅唐知书这么个人了。 或许是为了工作吧…… 但是明楉不想让程闫夏掺杂到这些糟心事儿中。 “你有舅舅吗?”明楉难得遇到舍友愿意说话,多聊聊,没准以后就熟悉了。 是的,快半个学期了,明楉依旧跟他这个室友说不上几句话。 唐牧镜片后的眼睛微闪:“没有。” 明楉点点头,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程闫夏提着水桶过来。“在聊什么?” “还没说几句呢。”明楉看着重新隔开成一个人的唐牧,轻轻道。 程闫夏将水桶倒下去。“嗯,有什么想说的跟我说。” 小山坡上的风一阵一阵的,刚栽下去的树苗迎风摇动,还没渗进泥土中的水鼓着泡泡。明楉看了下程闫夏,笑着道:“换地方吧。” 绵延一片,山头仿若被一中的学生占领了。 -- 第98页 远远的,山上像立了许许多多或站着或坐着的稻草人儿。均匀地铺展开来,惊扰了草丛中的动物。 “我天!野鸡!” 一声雄浑的声音破开,紧接着是腾飞而起的野鸡。华丽的几根长尾羽铺在身后,随着学生们激动的吆喝。从这个山头,飞到了数田之隔的对面山头。 “哎呀,飞走了。” “高猛,你刚刚吼什么吼!” “那不是保护动物?”高猛一本正经,“咱们不能抓。” “谁要抓了,现场观察一下就被你一声吼给弄没了!” 明楉笑了笑,拍拍程闫夏的手腕。“你要是想看我以后带你去看。” 程闫夏扫过他花猫似的脸,也笑:“这么大方。” “那是,包你看个够。” “嗯,我等着。” 两人平常的交流却带着熟稔,唐牧插不进去,索性一个人拎着树苗站在一旁。 植树也算是力气活儿。主要是这里才下过雨,一脚踩下去,要不是草多,脚上的泥还要再厚一层。 下山的时候,鞋底上沾了一层泥,比上山的时候更滑。 明楉走在前,单手抓着旁边的树枝。后头路稍微快一点,是唐牧跟程闫夏。 前头几步还好,明楉小心翼翼。 “明楉,慢点下。”程闫夏单手挡在后面,给明楉护着。 他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个唐牧。 隐隐的,一声惊呼。 “小心!”是唐牧,他踩滑了。 明楉还没意识到问题时后背被重重一推。抓着树枝的手猛疼,加上脚底一滑。身子直接往前栽。 “明楉!” 程闫夏伸手来捞,只抓住明楉的衣角。 而侧边的唐牧冲着自己倒过来,厚重的黑发扬起,露出一张还算可以的脸。 程闫夏没注意到那份过于无辜且冷静的双眼。直直侧开,跟着明楉往下跳。 幸好侧边就是个一米高的土地,摔下去,泥土松软也没啥大事儿。但是明楉后面还接着个人,直接将他肚子上来了一下,他差点干呕出来。 程闫夏一把拽开唐牧,将明楉搀扶起来。 “我看看。” 明楉拱着背,脑门抵着程闫夏的胳膊。“等会……缓缓。” 陆续有同学跳下来,见两人都没事儿才齐齐松了一口气。那地儿不说好不好走,就是容易滑倒弄脏衣服。 明楉刚刚直接栽下来,现在是半身都裹着泥。 地滑,谁也没怪谁。 来这么一趟又要匆匆回去,谁都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明楉、唐牧!你俩有没有受伤!”温圆听到惊呼声赶过来。 学生组织集体活动最怕的就是出安全问题。但是一中为了锻炼学生,每年都会来一次大型的外出锻炼活动。 高三拉练,高二植树,高一徒步祭拜烈士…… 每次安全问题看得极为重要。 “没有老师。”明楉缓和了那股恶心的干呕,扬起笑冲着上边的温圆。 唐牧也站在一边低着头。“对不起。” “没事儿,现在也收工了,咱们快点回去集合。”明楉话将将说完,手腕一重,直接被程闫夏拉着走。 人少了,程闫夏捏着明楉的手摊开。“手我看看?” 明楉轻嘶一声,看着手心渗着血丝的伤口,说出的话没什么底气。“没什么的,就是被树枝磨破了。” “先去清理。” 半个泥娃娃的明楉被程闫夏带到大巴停着的地方。 现在还没人走回来,程闫夏直接将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了。“换上。” 明楉正好将带泥的校服扒拉下来,接着就被散发着温热气息的大外套盖住了半张脸。他看着程闫夏露在外面的胳膊。 里面就穿了一件短袖。 他推拒:“不要,会冷的。” 程闫夏:“我身体比你好,你还想感冒?” “不想!”明楉摇头。 “那就穿上,不穿我扔了。” 明楉抱着衣服笑得像个偷腥的小猫:“我穿。” “走。” 穿好了,明楉本以为他会待在车里等着走,但是出去,穿短袖这会绝对还不算暖和呢。 “去哪儿啊。”明楉跟上。 “清理伤口。”程闫夏看了眼手机,手上拎着矿泉水先给明楉洗了洗,然后往十二班的大巴车去。 明楉看着他还往其他的车走,攥住他不动:“清理完了。” “没有。”程闫夏现在说话有点吝啬。 “那还干嘛?”明楉揣测他一定是生气了。 “给你拿碘伏。”他刚刚在群里问了一圈儿,有其他班长帮忙,几百个人里还是有一个带了的。 “哦。” “那走吧。”明楉乖乖的,捏着后腰处的长衣摆,小心翼翼跟上。 一直到伤口弄完,其余人也回来完了。 饿了的啃自己带的吃的,没饿的回去自己找吃的。一中的大巴就这么朴素地把人送过来又把人送了回去。 然后,十三班清点完人数正准备要解散,大巴车司机迅速在车上吆喝。 “十三班的同学,现在本车受雇于十三班的程闫夏同学,要去君山吗?” “去!!” “啊啊啊!班长,我好爱你啊!” 一圈人在校门高喊。 -- 第99页 温圆知道这事儿,笑着道:“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了!!” 随后,在其他班级羡慕的目光中,十三班真是开始今天下午的项目——露天烧烤啊! 程闫夏一到地方直接让家里的司机来接,明楉一身脏兮兮地跟着他回现在住着的地方。 全班除了有事儿的,只有五个没去。 明楉一身滑溜溜的坐也坐得不舒服,到了家里直接进门脱裤子,那速度之快,让程闫夏都愣了。 “裤子!” 卧室,明楉高喊。 程闫夏闭眼,脑海中修长白皙的双腿迟迟退不出脑子。他轻叹一声,贴心地给他关好门。 等了半响没等到人,明楉鼓了鼓腮帮子。 程闫夏到底是给人翻了一条裤子出来。 换好了衣服,明楉随后跟着程闫夏一起去了君山酒店。 那边就是有温泉的那地儿。 地方大,也有专门划出来的烧烤的地儿。 明楉到的时候,平坦的河边露台上,烧烤架子已经搭起来了好多个。 “明楉!这边!” “程哥!这边!” 喊人的都是同一波人。 清澈的河水边围着围栏,外围散落的石块堆叠。隔着袅袅烟火望去,是层峦起伏的山脉。 河水幽幽,笑意欢声。明楉不免加快了脚步。 “来了来了!” 待到两方汇合,楚娇娇将手里刚烤好的第一个肉串塞到明楉手上。“今天辛苦,坐着吃就行。” “照顾病患,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嵇在桑拍了拍胸口,闷闷的声音也不嫌疼。 明楉眉尾一掀,隐隐带着程闫夏的影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要的就是你不客气!”方启行馋了下明楉手上的羊肉串串,又闷头继续操作。 男孩光洁的下颚高高扬起,白皙若瓷。带着得意的神气反而不会显得他傲,更多的是被惯着的可爱。 开朗了许多。 程闫夏揉了揉他的发丝,心情颇好。 明楉习惯了,专心致志攻克手上麻辣鲜香的羊肉串。 新鲜的羊肉串,肥瘦相间,略带焦红色的瘦肉上攀这焦黄的肥肉。油被烤了出来,成了一颗颗芝麻大小的小泡泡堆积在上面。 再裹挟着孜然与辣椒面等调料的碎末,肥而不腻,馋人口舌。 明楉咬了一块下来。 咔嚓一下,有些焦的肉磨出一道轻而脆的声音。在糊与香脆的边缘,火候恰恰好。 “谁烤的,好好吃!”明楉幸福得双眼眯起。 “我我我!”方启行一听兴奋了,单手高举,“怎么样!大厨水平吧。” 明楉竖起一个大拇指:“那绝对的!” 嵇在桑:“真的!” 裴予:“我不信!” 楚娇娇冲着方启行挤眉弄眼,但奈何人家被夸得飘了。 “不信你就试试!” 嵇在桑裴予:“试试就试试!” 一口、两口、三口解决完。楚娇娇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儿。“笨得伤心!” 张蒙蒙作为楚娇娇的长久性同桌兼任方启行的智力蒙师。“方启行!给我也来点。” 方启行立马:“我自己还没吃呢!” “做人呢!就是要大方!” 最后三串终究是没有进方启行的嘴。 “喜欢?”程闫夏坐在小马扎上,边上是嘴角沾了调料的明楉。 他埋头啃着肉,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嗯嗯嗯!”嘴巴没空,明楉用行动表示。 “行。” 边上的人忽然起身,明楉单边的腮帮子鼓着,不明所以看着程闫夏离开。 “你干嘛呀?” 程闫夏冲着后面摆摆手,然后占据了方启行边上,嵇在桑瞎捣鼓着玩儿的二号烧烤位。 “大佬?你也来?” “试试。”程闫夏嘴上的试试就是别人的终极进化形态。翻动,控制火候,上调料,哪一步到他那手上就像是在做艺术品。 明楉看着看着,小马扎就被跟着他一起挪到了程闫夏的旁边。 “这里热。过去吃。”程闫夏手上有东西,只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他一下。 “看看,就看看。”明楉眼睛放光盯着程闫夏手上的东西。有鸡翅,有肉肉肉…… 好多肉。 “咕……”长长的一声,直接震耳。 明楉咽下口水,回头看去。 “谁饿了?” “我呀。” “好久不见,明楉同学,又受伤了啊……” 第62章 “卫医生?” 眼前人这会儿穿着一身休闲卫衣, 下面一条牛仔裤,看上去跟个大学生差不多。 “嗯哼。” “介意我拼个桌吗?” 明楉看向程闫夏,程闫夏轻拍了下明楉的后脑勺, 让他继续吃东西。 冷眸微掀,冲着卫逸:“有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卫逸笑嘻嘻的,“不就是好久没吃烧烤,想跟你们一块儿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活力。” “不说,那你走。”程闫夏转身。 “诶诶诶!这不是在那边烦,过来凑个热闹。”卫逸眉梢的烦躁一闪而过,旁人看着还是那个笑脸的医生模样。 “卫医生,来这边!”隔壁, 高猛绷着嗓子一声吼。“这边这边!” -- 第100页 卫逸背着手一脸骄傲:“看看, 我还是有人欢迎的。” 高猛嘛,那个经常打球受伤的学生。他记着呢。 就因为来医院的次数比明楉还要多。 程闫夏烤出来的肉串有一半是进了明楉的肚子。他用整齐的门牙叼着肉弄下来, 接着腮帮子就像吹了气球。 左边动动,右边接替。咀嚼的时候秾繁的长睫忽闪。 程闫夏烤完烧烤已经是星光漫天,这边的地儿只有栅栏上绑着零星的彩灯。浅淡的,像藏在草丛中的萤火。带着一种静谧的浪漫。 程闫夏擦了手坐在明楉旁边。 距离更近, 那鼓鼓的腮帮子更是可爱,看着看着,程闫夏一动。 明楉只觉得腮帮子上贴来个温热的东西,转眸看到程闫夏正拿开的手。他咀嚼得快了几分, 像啃胡萝卜的兔子。 咔嚓咔嚓吃完咽下去,明楉停住。像玩儿着木头人的游戏,眼睛一直盯着程闫夏不动。 程闫夏矮身凑近, 眼里倒映着垂耳的软兔子: “生气了?” “要不我让你戳回来?” 明楉眼珠微动, 脏兮兮的手摊开在膝盖。 好像是从换了房子开始, 程闫夏同学对自己的态度开始变了。以前他主动的时候要躲开,现在不躲反而凑得更近。 明楉低头,手背蹭了蹭脸挡住嘴角的笑意。 程闫夏探身去瞧,猝然对上男孩纯净的笑容。如从天边升起的朝阳,浅浅地露了一浅橘色光晕。 是淡然的、纯粹的,又是欢喜的。 他一顿,连呼吸也放缓了。像近距离挨着了一株茸茸的蒲公英,舍不得惊扰。 明楉抬头,双眼一瞬不瞬瞧着程闫夏。 笑容越来越大,眉眼弯弯,小酒窝已经是乖巧展露得完完整整。 明楉眉梢的蜜糖袋子破开了。 他伸出手:“看在今日之前的你的表现,我原谅你了。” 程闫夏冁然而笑,手握了上去:“谢谢,明楉同学大人有大量。” 明楉注视着重新握在一起的手,轻轻摇了摇。 “咦好腻……” “咳咳!”明楉收了惊吓似的忙看向出声的方向。 见卫逸还在,明楉羞臊。他一把拽住程闫夏的衣摆。自己往他身边扯了下。“挡住,挡住就看不见了。” 程闫夏点点头,扫过几个看好戏的。声音犹如草丛中的低鸣,轻轻的: “他们不敢看。” 明楉将手松开,他笑着道:“程闫夏好凶啊!” —— 晚上九点,烧烤结束。 同学陆陆续续被送回家。月朗星稀,酒店里的光辉愈发明亮。 明楉几个走着,打算散步到上下面一点停车的地方。 刚没走多久,又从酒店里出来一波人。 明楉自觉避开,没来得及转身,直接被后面的人重重一推。 程闫夏当即将人捞住,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你在干什么!”程闫夏沉声。 两波人齐齐停下。 明楉这才看见杵在几个年轻男人中间,一身白色小西装的卫遥。 “我干了什么?”卫遥双眼无辜,不明所以。 顷刻间,嵇在桑跟裴予也走到程闫夏的身边。将明楉的身形遮挡个严严实实。 卫遥一行五个人,除了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是他爸,剩余的都是这卫家二叔给请来陪着卫遥玩儿的家里的人。 但是可以说,卫家人除了卫二叔,就没谁喜欢卫遥的。 这会儿看见人手贱招惹了程家大少,看好戏的神情直接浮现在脸上。就连卫逸还远远地给了程闫夏一个肯定又赞赏的表情。 就因为卫家二叔在宠他的老爷子面前说了几句,他们就被迫牺牲自己的事儿过来。这也是只有在畸形的卫家可以,要是在其他地儿准套着麻袋把人收拾了再说。 “是闫夏呀。我们家卫遥都念叨你好久了,这次也是难得凑在一块儿了。”卫二叔脸上带着看晚辈的笑,丝毫没有注意道程闫夏愈发冷的目光。 “道歉,卫遥。” “我不!” 明楉比他们三个都矮,这会儿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听声音,还有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明楉为难。 这么晚了,还不如早早回家睡觉。为这样的人不值当。 他捏住程闫夏的后衣摆轻轻拉了拉:“回家吧。” 声音低,夹杂在其他人的话中,只有程闫夏听清楚了。 他捏捏手心,明楉的手腕软乎乎的被挤出小肉包。 明楉叹了一口气。 若说他自己是能不惹事儿尽量不惹事儿,那么程闫夏就是惹了事儿必须有个满意的结果。 明楉改变不了他,甚至上辈子在有靠山之后,那观念也就这么一点点转变过来了。 行吧,今晚指定很晚睡觉了。 卫遥一直注意着程闫夏,看清楚两人的小动作,他眼里冒出一股怒火。 他爸爸就是他最坚强的后盾,是卫遥做事儿的底气。他嗤笑一声试图看清他们身后的明楉,趾高气昂像一只白毛孔雀。 他看着明楉被程闫夏抓住的手,忽然大声:“为什么道歉,我又不是故意的。” 明楉被他吼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又些微恼。他耸着鼻子,捏着程闫夏的衣服拧巴成一圈一圈的。 -- 第101页 卫逸几个齐齐脸上扬起笑。好样的,多作死一点。不然怎么算精彩呢。 程闫夏可不是来给他们当猴子的。“不道歉?” 卫遥跺脚,看着程闫夏委屈极了。“程闫夏哥哥!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卫家几个不是不知道卫遥的德行,这会亲眼见到卫遥怎么对程闫夏的。一时又稀奇又鄙夷。 程家以后的掌权人,也不想想眼光怎么会这么差! 嘲讽的笑还是自家这边传出来的,卫遥充满恶意地往后一扫,接着更为委屈地看着程闫夏。 程闫夏看着一旁没攀上关系打算当甩手掌柜的卫二叔。声音沉冷:“卫家叔叔,不知道最近贵公司跟我们程家药品研发实验室的项目进行到那个阶段……” 卫二叔脸色骤变:“卫遥,道歉!” 明楉被他们搞得正犯困,正打算来一个呵欠,然后又被一声吼给当头一击。 呵欠没有,瞌睡也吓跑了。 他瘪瘪嘴,论变脸谁玩儿得最好还要属这些大人。 “对不起!” 不愧是父子俩,明楉揉了揉耳朵。闭着眼睛嘟囔:“困了。” 卫遥跑了,卫二叔追去了。 而卫逸几个简直高兴得想放鞭回家。不是他们不大方,喜欢看卫遥撞墙。但十七八岁的人了,一天在家里闹出来的幺蛾子数不甚数。他们是烦不胜烦。 卫遥不舒服,他们也就爽了。 “谢谢程大少爷了。”几个年轻人道。 相比于卫家,程家几乎是不可招惹的存在。甭管卫家二叔是不是你卫家老爷子最喜欢的儿子 ,只要惹到了程家,让你交人还是得交。 所以卫遥这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猪啃了。一点都不知道转弯的。 回到住的地方的时候,明楉已经睡着了。 程闫夏将他送回卧室之后,又离开回在市区的家。 —— 微雨绵绵,淡淡的雾气与飘落的雨滴织造出一个静谧的世界。晨风泛着凉意,戏弄着阳台上缀着晶莹水珠的栀子。 在一窗之隔的屋内。 明楉蜷缩在被子里不受惊扰,睡得沉沉。 早上八点,一截葱白的手腕从严实的被窝中探出。 接着小鼓包被掀开,明楉抱着被子坐起。圆圆的眼睛转过,带着刚睡醒的茫然。 “回来了?” 脑袋重启,明楉呆滞的眼神有了神采。 被子被团吧团吧收进怀里,小腿跟脚丫子光溜溜露在外面。 雨声淅淅沥沥,绵密的白噪音催促着床上的人盖了被子继续睡。 明楉晃了晃脑袋,穿衣下床。 拉开落地窗前的帘子,一眼望去是小区绿得发亮的大树。冲洗了一晚上的叶片像喝饱了水,雨膏烟腻。 一人份的小电饭锅装上淘洗好的八宝粥。时间设定好了,再给自己煎个鸡蛋。 早饭端上桌,明楉坐下没等吃。门铃又响了。 “吃饭了吗?” 拉开门,是程闫夏同学。 看到他,明楉忽然想到自己昨天穿的衣服还没洗。 “吃了。” “睡得怎么样?”程闫夏进门,手上提着从家里带来的食材。 明楉点点头,脚上的毛乎乎的兔子拖鞋随着他后退的动作点了点耳朵。也像是在应答一般。“  你怎么又带东西来了,冰箱里的东西还有好多呢。” “我妈让带过来的。”程闫夏换了鞋,拎着手上的东西进厨房。 熟门熟路分类放好,又打开冰箱添置了些吃的。见到那些少得多了的,留意一些,下次过来就多带一点。 明楉不知道他所想,“啪嗒啪嗒”踩着拖鞋重新进厨房拿了碗筷。 他对程闫夏道:“再吃一点。” 明楉早上的饭量就一碗,锅里还剩下小半碗的粥。给人盛上,放在自己的对面。 程闫夏也不拒绝,半碗的量陪着明楉用完。 “吃完饭就开始复习,逛超市早上就不去了。” 明楉:“为什么?” 程闫夏道:“我刚刚上楼的时候看到你舅舅了。” “我舅舅……在小区里面?”明楉眉头顿时拧紧。 程闫夏眸光倒映出兔子受惊的样子,放低了声音:“嗯,不过他没看见我。” 作者有话说: 明楉楉:快跑啊!舅舅来啦—— 程闫夏:慢! 明楉楉:?? 程闫夏:我去吓跑他。(握拳.jpg) 感谢在20220825 19:25:3420220827 19:1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一只火 10瓶;zn锌离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这个小区有舅舅认识的人吗?”明楉低喃, 在脑中将自己认识的人过滤一遍。 “你。”程闫夏道。 明楉眉头轻皱:“不可能,舅舅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没准是有人告诉他的也不一定。”程闫夏点了点他的眉心,“成小老头了。” “先学习。作业做完了吗?” 明楉视线划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指, 飞快摇头。将手上的袖子挽起,明楉声如急雨:“我先去洗碗,你等着我。” 程闫夏闭了闭有些干燥的眼睛,坐在椅子上没动。 -- 第102页 厨房的水稀里哗啦落下,没多久,「啪嗒啪嗒」的声音由远及近。 “又熬夜了?” 程闫夏撑着下颚的手松开,站起身来。“嗯。” 明楉撇撇嘴,领着人往卧室去。卧室有一个特别宽敞的书桌, 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凳子。 程闫夏自觉坐下, 撑着额头又闭上了眼睛。 明楉抿了抿唇。 年纪轻,身体能够他使劲儿折腾。等以后老了, 看你怎么办! 气鼓鼓地拉开他边上的凳子坐下,明楉到底是不舍得吵到人。低声道:“那你先补觉,我做作业。” 这话没人应,明楉又放轻了动作, 将自己的试卷拿出来。 书桌上,正好立着两排书架。明楉自己买的学习资料占了一大半的地方。剩下的空间是程闫夏将家里的那些书拿了一点过来。不大的书架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笔尖在纸页上摩挲,窸窸沙沙的,越写越助眠。 到中午, 明楉手上的试卷写完,边上的人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脑袋枕着手臂面对着自己。 明楉累了, 矮身学着他趴下。眼睛落在他长睫上, 一根一根地数着放空精神。 歇了会儿, 明楉帮人身上的毯子理了理,出门做饭。 卧室的门一关上,细微的声音刺破了梦境。漫山遍野的蒲公英尽数炸开,被凌乱的脚步踩得破碎不堪。 程闫夏陡然睁开眼睛。 边上的坐椅已经空了,窗外的光线落进来,将四周照亮。显得房间里格外空荡。 程闫夏转了转眼珠,起身出去。 明楉刚将袋子打开,程闫夏就出来了。 “不多睡会儿?” 程闫夏身体有些疲乏,他曲腿靠着冰箱门身形微曲。眼角下的青色淡了不少。 他声音暗哑:“不睡了。” 明楉直起身看了他一下,脑袋上的呆毛浮动,接着将刚刚倒好的水拿给他。 “给。” “谢谢。”程闫夏接过。 明楉搬过来后,他隔三差五会过来一趟。有一次来的时候见着明楉满脸愁苦的样子,问了才知道遇到了学习上的问题。 他干脆留下来帮了一会儿,后来又发现无论是在教室还是这里,只要待在他身边就能好好补个觉。 所以两人心照不宣,一个帮忙辅导功课,一个趁机补觉。 有来有往的,每周就变成了程闫夏过来玩儿,或者还是有时候带着明楉出去玩儿。 “下午帮你复习一下,傍晚出去逛超市。” 明楉喜欢穿梭在超市当中,现在手里加上奖学金有个两万多的余钱。够他后面的学习生活费用了。所以偶尔明楉会奖励自己一下。 他喜欢这个提议,眼睛霎时弯成月牙:“好啊。” 下午,程闫夏没再睡觉。 两人继续上一次的复习,程闫夏又将明楉薄弱的科目拉了一个单元的重点。梳理完,给了几道对应的练习题强化一下。 一个下午很快地过去了。 明楉心情一直很好,却在最开心的时候在超市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买的东西不多,明楉身后跟着程闫夏,他手上只提着个篮子。 可忽然,明楉抓住程闫夏的手往货架后一躲。 程闫夏顾楠`枫着打量明楉头顶圆溜溜的小发旋,只能通过动作感受到他此时此刻的紧张。 “怎么了?” 明楉脸色难看:“我舅舅。” “你舅舅?” “不怕,又不会吃了你。”程闫夏侧过身子探出去看,“在买菜呢。” 明楉鼓鼓腮帮子,不相信地重新看去。 没错!是唐知书!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卷成大波浪的长发披散,看侧脸应该只有二三十岁。 “那是你舅妈?”程闫夏问。 “不是。”明楉迅速拿出手机,对着两人拍照。 舅妈对他那么好,舅舅怎么能在外面有人呢! 明楉气鼓鼓的。 可在见到唐知书揽住女人的腰的时候,明楉只觉晴天霹雳。 在他的印象里,舅舅是所有人当中最可靠的。是家庭的支柱、是他最敬爱的长辈。但随着他看破了眼前的迷障,舅舅好像也不是那么完美。 但明楉怎么也想不到,舅舅居然在外面有人! 一切都是假的! 唐知书在他的面前,在舅妈的面前都带着一副面具。或许……或许只有他妈妈唐知兰知道,唐知书是个什么样子的。 明楉呼吸急促,没有什么比最信任之人崩塌更令人焦躁、愤怒、崩溃。 “好了,你气个什么劲儿。”程闫夏指腹捻过明楉的眼角。只是红红的,没有什么湿润。 还好,情绪学会收敛一点儿了。 “拍完了吗?” 程闫夏落在离去的男人跟女人的身影上,若只论相貌,男的儒雅看着就三十出头,倒也是合适的。 但是谁能想到,这人有家庭呢? 程闫夏眼中漠然。 这样的人,早该让明楉远着。 人走了,程闫夏低头看见明楉在看手机。“打算怎么办?” 明楉咬着唇,牙齿在红润的唇上印出深深的白痕。 程闫夏眉头一拧,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嘴。“生气咬自己是个什么习惯?” 明楉超市也逛不下去了。他抓着下巴上的大手拉开,脑袋一垂,脸直接埋在了程闫夏的掌心。 -- 第103页 “程闫夏同学,怎么办啊……” 细声细气,像没吃饭一样。 程闫夏气笑。“要逛超市逛超市,这事儿回家再说。” 明楉脑中乱糟糟的。上辈子,唐知书在他的心里比明有林更像是一个父亲,但是这辈子,他发现唐知书其实跟明有林都差不多。 一样的不对家庭负责的人。 两个都是渣男,不同意义上的渣男! “不逛了,咱们跟着他。”明楉往前追过去。 程闫夏:“走……吧。” 话没说完,人就跑了。 那两人没走太远,等他俩结了账,明楉才出去。 眼看着他们走的路跟自己住的那个小区是一个方向,明楉给程闫夏投了一个委屈不已的眼神儿。 “怎么?” 脸被程闫夏捏住,明楉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顺带将腮帮子的手抓下来。 他发现程闫夏同学越来越喜欢捏他的脸了。 “跟上!”明楉偷偷摸摸往前。 程闫夏叹气。他程家大少爷何时干过这么猥琐的事儿。 进了小区,人少了,明楉不能跟得太紧。一直到两人上了电梯,看着电梯停在十五层再往下后。明楉才失望地拉着程闫夏去了隔壁的一栋楼。 “怎么办呢?” 上楼后,明楉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坐不住了就走来走去地想。 程闫夏再不管,看他就像是要拧成麻花了。 “程闫夏同学!”明楉倏地坐起来,双腿盘着直勾勾看着他。 “嗯哼。” “我觉得……我可以先让唐稷方知道,他知道了我舅妈就知道了。” “所以呢?怎么做。”程闫夏挑眉。 “唔……我不是有照片吗?洗出来,塞他书包里。” “就这么简单?”还想了这么久。 “不然呢?”明楉后仰,脑袋靠着椅背,“我又不是搞巷战。”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明楉神色凝重。他不知道舅妈能不能接受得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楉下定了决心。 倒不如,让唐稷方闹一闹。 按照唐稷方的性格,他一定会找舅舅对峙。 无论是闹大了,还是只让舅妈察觉到蛛丝马迹。反正不要让她蒙在鼓里就好。 他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多的,明楉也做不了。 “唔!”明楉身子往前匍匐。 程闫夏抬手拦住。“怎么,又想要试试脑袋栽在地上的感觉?” 明楉攀着他的手臂摇头。“太难了。” “难什么?”程闫夏手臂就这么举着,让明楉方便趴着。 明楉脑袋往他手臂上撞:“衣服还没洗呢。” 闷哼一声站起来。 踩在拖鞋上,不知眼睛怎么就落在程闫夏的身上。他抬脚,白白嫩嫩的脚丫子一下子踩在程闫夏的脚背。 用了力气。 “臭男人!” 说完,像个小兔子,迅速跑远了。 程闫夏动了动没啥感觉的脚背,哼笑一声。“我惹你了。” 明楉抓着满是泥巴的衣服。“可不是,惹大了。” 程闫夏:“来,我将功折罪,衣服我帮你洗。” 明楉后退,衣服往后背一藏:“不,我要你活在忏悔之中。” “你是不是该回去了,亲爱的程闫夏同学。”明楉指了指外面的天。 已经快黑了,灰色的雾纱笼罩了半边天。又是下雨,黑得早。 程闫夏见他赶人,只好道:“行,晚上别哭着鼻子找我。” 明楉红了脸:“我不会!” 没等人走,明楉吭哧吭哧把衣服拿进洗手间。衣服全是泥,不能用洗衣机洗。 衣服不多,洗完也就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候,明楉出了洗手间才发现外面弥漫着一股香味。 “程闫夏同学,好香啊。” 程闫夏忽然一笑,俊逸的脸如桃花灼灼。好看极了。“是好香,收拾收拾,吃饭。” “好的!”明楉飞快将衣服晾好乖巧坐在桌前,“你不是回去了吗?” 程闫夏掀眸:“可乐鸡翅,我做的。” 明楉啃着鸡翅闭嘴。 “真的不回去?” “要,但是家里现在有其他人,不想回。” “什么人?”明楉疑惑,“你不喜欢?” 明楉仔细一想,程闫夏同学不喜欢的人好像有点多哦。 “嗯,不喜欢。”程闫夏给明楉夹了一个鸡翅,“多吃点,以后能飞。” 明楉噗嗤一笑:“谢谢你啊。” “不客气。”程闫夏微笑。 明楉生龙活虎的样子,很乖,现在笑起来不像以前。是个典型的小太阳。 想到来家里那个,程闫夏的眸光微冷。后面可能他过来的次数要适当减少了。 “那你今晚还回去吗?” 程闫夏反问:“你给我铺床?” 明楉点点头:“为了感谢你的可乐鸡翅,也不是不可以。” “好,那就帮个忙吧。” “真的!”明楉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川剧变脸也不是他这么变的。 “夜不归宿,成何体统!” 程闫夏笑了一下,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你怕是忘了,这里也是我的房子哦。” 明楉一哽,沉重点点头:“嗯,你的房子。” -- 第104页 转念一想,他又傻笑。 “金屋藏娇?莫说房子,人都可以是你的。” “嘀咕什么?”程闫夏倾身过来,侧耳细听。 明楉看着近在咫尺的耳朵,牙一痒痒。然后…… 然后就一口咬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7 19:17:252022082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程闫夏轻嘶一声。 明楉撤开, 双眼像月下的水潭。清幽地晃着眸光,一瞬不瞬看着他。 程闫夏摸着耳廓深深的牙印:“小没良心的,咬我干嘛?” 明楉:“牙痒痒。” 程闫夏看他认认真真回答的模样, 气得笑出声。“感情明楉同学都十七岁了还要换牙。” 明楉点点头,起身帮他铺床。“不,只是单纯想咬你。” “我招惹你了?”程闫夏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明楉手往身后一背,学着上辈子的程闫夏先生:“一天天的不省心。” 程闫夏失笑:“明楉楉,别以为我收拾不了你。” 明楉一脸老气:“哎……你听话。” 程闫夏拿他没办法,又气又笑。“你跟谁学的,小老头?” 明楉眨巴眼回看他:“像个小老头?” “需不需要我给你学学?” 明楉:“不不不,尊贵的客人, 我还要给您铺床呢。” 进屋, 明楉将柜子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程闫夏的衣服,是他自己拿过来备着偶尔要用到的。 上层还放着被褥。 明楉手脚麻利, 程闫夏在一边帮着,很快就弄好了。 “好了,尊贵的客人,晚安。”明楉后退着, 顺便帮程闫夏将门带上。 程闫夏:“还早着呢。” 结果一出门就踢到了蹲在门边的明楉。 “坐地上干嘛?那么多的凳子没你的位置?” 明楉下巴搁在膝盖上,冰凉的地板透过衣服传到身上。冻得他心间收缩。就在关门的这一瞬间,精气神不知道被那只狐狸吸干了。 程闫夏叹了一口气,捏着他的手腕拉人:“起来, 地上凉。” 明楉仰头:“亲爱的程闫夏同学,你说我明天去将照片洗出来怎么样?” 程闫夏弹了下他的脑门,轻轻的:“你要是今天想洗也不是不可以。” “好的, 那我们去洗照片吧!”明楉爪子从程闫夏的手心挣脱, 撑着他的肩膀借力起来。 程闫夏被他故意摁坐在地上, 看着干净得能反光的地面低低一笑。 “那走?” 这会儿外面的照相馆也不知道关门没有,两个人不急不慌,走进灯火通明的商场中。 “程闫夏同学,明天能洗出来吗?” 程闫夏:“能,很快,但是前提是……” 明楉像树懒一样,极为缓慢地「啊」了一声,随后仰头盯着他:“前提是什么?” 程闫夏:“咱们得先找到一个店。” “哦……” 明楉蔫巴。 程闫夏揉了揉他的头发,带着明楉问。 他在跟前忙碌,明楉走着走着开始打呵欠。顺手拉上程闫夏的衣摆,脑门往他的肩膀一靠。明楉像牛犊一样拱着人,只需要控制着两条腿走就行。 双眼慢慢闭了起来。 “程闫夏同学,舅舅是那种人吗?” “哪种人?” “舅妈会伤心的吧。” “嗯,可能。” “表弟呢,哦,不对是唐稷方……” “程闫……窝好像快睡着了。” “我告诉他们,舅妈和唐方……恨窝吗……” “脑公啊……好困呀……” “嗯,睡吧。” 程闫夏看着近在咫尺的照相馆。听了一路明楉忐忑不安的话。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笨兮兮的,是个人都能欺负。 轻轻将人打横抱起,程闫夏原路返回。 明楉熟练地抱住程闫夏的脖子,脸埋在他的颈窝。三秒不到,呼吸沉沉。 “说或者是不说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没有欠谁的。” “既然舅妈对你好,那她该是知道的。总比一辈子蒙在鼓里强。” 明楉听不清,但低磁的嗓音就像是舒缓的大提琴音,对明楉来说尤其的助眠。 得亏是程闫夏的臂力好,不然走动中途明楉就得从他手上摔下去。 到楼层时,正要上去。 程闫夏看到迎面而来的唐知书。 这个点儿,是「加班」回家了吧。 他站定,身形隐藏在阴影里,对那面投来的视线假装没看见。等到人走了,程闫夏才重新提步。 回到家里。刚将人放下,明楉就醒了。 “醒了?那就去洗漱。”程闫夏站在床边,手上还捏着被角。 明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来。“恼人得很。” 程闫夏:“也不知道谁恼人。” 明楉撑着床爬起来,软发乱糟糟的。“照片洗了?” 程闫夏:“没,你睡着了。” 明楉轻轻「哦」了一声,然后散乱着衣服,起来洗漱。“原来是在梦里面洗了的。” -- 第105页 程闫夏知道他心思烦乱,倚在门边看着在屋里随意走动的人。 许久,他见明楉似乎越来越清醒。程闫夏开口:“快点睡,不睡来学习。” 最好的助眠方式,除了学习,其余的都排在后头。 明楉这才转个弯儿进了卫生间。咕噜咕噜洗漱完,然后坐在小书桌前。“来吧,程闫夏小老师。” 程闫夏:行吧,称呼有多了一个。 一人辅导,一人做题。 最后困意袭来,争先恐后打着呵欠。齐齐往后面的床上一倒,片刻就睡着了。 雨声渐渐大了,一场连绵的雨下了三天,一直到上学的时候才放晴。 —— 十三班。 “报告程哥,任务已经完成。”来者赵三思儿,脑门上的毛毛又换了颜色。绿色的,还是荧光绿,极为耀眼。 明楉担心他这么折腾迟早给自己弄得英年早秃。 “谢谢。”明楉道。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赵三思好不要脸给自己跟程闫夏拉近距离。 崇拜,源于那场带着挑衅的爱! 说白了,打服了。 “不过那个信封里面是什么啊?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一叠钱?” 赵三思蹲在嵇在桑的那一排,面向程闫夏他们。双手挂着书桌,下巴在手上,凶巴巴的眼睛左右转动。 里面极具跳跃的光无不显出这个人是个好动的男生。 “别问。” “好嘞哥!”赵三思吆喝着答,狗腿得不行。 嵇在桑跟裴予站在自己的座位外面,两双眼睛的射线几乎要往赵三思的身上戳个洞。 “三思儿,该退位让贤了吧。” “那不行。” “鸠占鹊巢,说你漂亮你还真打扮上了!”嵇在桑拎着赵三思的衣服,“出来,快点!老子的作业还没抄呢!” “慌什么慌什么!我从来都不抄!” “你那是交白卷。”裴予语重心长道,“再不会,都要写满,知道不。” 程闫夏看着死命抱着凳子不放的赵三思儿,嘴角带笑:“下午出去吃,我请客。” 赵三思「嘭」地一下站起:“好耶!” “兄弟们,就此拜别!”他双手抱拳,对着裴予两个郑重一鞠躬。 “德行!”嵇在桑笑嘻嘻。 “明楉!呜呜呜……明楉啊!”小胖墩方启行从门外炮冲而来。 明楉急急后撤。 嵇在桑一把将人薅住,拍着脑袋教育:“方启行同学,开车注意安全,不要危险驾驶。” 方启行鼻子一吸:“明楉,我刚刚在办公室听到了你的名字了。” “我怎么了?”明楉道。 “唐牧也在里面。”方启行一句话分成两段,直接将周遭的人视线吸引过来。 楚娇娇刚进门,书包往座位上一甩,直接冲着后排去。 “明楉。” “娇娇?怎么了?” “妈的,刚刚听见个老女人在骂你。” 楚娇娇将方启行屁股底下的凳子拖过来自己坐下,然后跟个老大姐一样冲着方启行扬了扬下巴:“继续。” 方启行委屈瘪嘴,继续道:“就是唐牧的妈妈,在骂你。” “原因……” 还算大的眼睛扫过在场周围,悬念没留下,倒是脑门被不同的手糊了一下又一下。 “我说!别着急嘛!” “咱们不是植树吗?明楉被唐牧带着摔了一跤,然后唐牧回去的时候他妈看到他手臂磨出了血丝,再三逼问唐牧是怎么回事儿……” “然后那个很凶的女人就道学校来要说法了。” 嵇在桑:“小学生还是幼儿园?” 楚娇娇:“拜托,高中生了都?” 方启行:“反正不是明楉的错,老班也看到了,但是那个女人不依不饶,要学校给个说法呢。” 几人说着,除了明楉没人注意到程闫夏离开了。 怪说不得在宿舍没有看到他舍友。明楉小心肝儿颤啊颤。 即便不是他的问题,但面对别人的家长,他总有种莫名的害怕。 期盼着不要遇到,这一天,明楉是能不出教室就不出教室。 直到中午吃完饭回来,最后一排的桌子又没了。问了下才知道,唐牧搬出他们班级了。 “他妈妈要求的,不想在咱们班,搬到七班去了。” “七班?”明楉点点头,七班好像比他们班还吵。 “你是不知道咱们老班的脸黑的,摊上这么一个家长也是辛苦。”方启行在一边叨叨,“在办公室骂了一节课,止不住,然后是海哥过来解决的。” 方启行安慰明楉:“走了也好,没准在新的班级他会更适应一点呢。” “适应?”楚娇娇坐在桌子上,“你怕是不知道七班是赵三思他们班。” 方启行挠头:“对哈,我忘了。那他惨了。” “咱们班有程哥压着,七班直接就是蜂窝,吵得要死。指不定学习就被拖垮了。” “他妈妈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方启行一副可惜的样子。 明楉细眉紧皱:“那岂不是还要换宿舍?” “早换了,你不知道?”方启行反应过来,“也对,你中午没回去。” “哦,所以我又是一个人了?” “当然。要是你喜欢,我来陪你?”方启行兴冲冲提议。不过刚说出口就蔫巴了。 -- 第106页 “不行,外面的美好还等着我呢!我不住校了。” 楚娇娇翻个白眼:“你是忘不了家里的吃的。” 方启行挺挺胸膛:“当然!” 明楉弯弯眼睛,有些羡慕。他也想回家有人专门给他做好吃的。 中午午休一过,又是一天放学的时间。 住校生吃饭,走读生回家。 但是因为程闫夏说的请客吃饭就在学校外面。所以明楉跟着他们一块出去吃了再回来。可这才刚刚一脚踏出校门呢,干饭的喜悦就止在了眼前。 程闫夏的脸色也是一变。 “明楉!你是不是就是明楉!” 这女人身上挂着珠宝,手上戴着玉镯子。一身长裙高跟鞋,而脸…… 在女人的手抓过来之前,明楉熟练地护住头后退。 可下一秒,一声惊呼刺破耳膜,惹来学生的围观。 第65章 “老女人!你他妈勾引我爸!连儿子都这么大了!”唐稷方眼睛红得滴血, 刚刚直接推了女人一把。 “找我爸去!” “我要当面对质!” 唐稷方高大,又有蛮劲儿,他抓着女人直接往人群外面走。 “唐稷方, 你放开我妈!”威胁的声音从人群后头传过来,人潮涌流的校门口瞬间留出了两条过道。 一个斯文得像那种小说中又好看又会学习的男生走了出来。 帅气也俊雅,更重要的是! “好像啊……”明楉看着他的那张脸震惊不已。 跟舅舅真的长得好像。 什么时候他们学校有了这么一个人? 明楉双眼放空,看着保安从自己身前掠过,接着就被程闫夏捂住眼睛带走了。 “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明楉回忆着,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 程闫夏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咱们班转走的那个。” “咱们班?唐牧!”明楉嘴巴微张,满眼的不可置信。 “嗯, 就是那个。”程闫夏道。 明楉恍惚:“原来唐牧是舅舅的儿子吗?” 他只是看着舅舅出轨了一个看着还算年轻的女人,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且还是跟自己住了半个学期的舍友! 怪说不得唐牧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即便是洗漱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过他长什么样。 赵三思可不管什么舅舅,舅舅没面前的肉肉好吃。 嵇在桑跟裴予也没那个闲心打听别人家的事儿,一桌子的人只有程闫夏跟明楉偶尔说说话。但吃得五分饱,说话的余力来了。 “你们知道从你们班转到我们班的唐牧, 下午最后一节课才来。老师让人说一下自我介绍,结果那个唐稷方当场就爆炸了。” “他说什么?”方启行趴过去问。 赵三思嘿嘿一笑:“他说他弟弟就在这个班上。” “全班都在疑惑谁是他弟弟来着,结果唐稷方就爆了。” “啧啧啧,好一出狗血。” 明楉拧眉不解。既然唐牧故意然唐稷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么为什么在他们班的时候还装了那么久呢? 楚娇娇道:“这年头当私都这么理直气壮了吗?” “唐牧还比唐稷方年纪大?”嵇在桑插了一句。 古香古色的竹窗半开,外面的紫竹摇曳着。清新的竹子香味淡淡的,众人闲聊着, 唐牧的事儿顾忌着明楉也只是草草掠过。 涉及到上一辈的事, 又是唐知书的。可能除了唐知书自己, 最有可能知道一点儿的就是他妈了。 不过其余不管,舅妈肯定会知道的。 他们怎么选择,那就不是明楉就能改变的。 —— 明楉再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已经是快要放假的前夕。 清晨,朝霞添彩,画笔勾勒的美景华而不艳。 早自习提早传出来的朗朗书声划过白红色的教学大楼,落在外面的草叶花丛。露珠圆润清透,将花坛外的身影倒影出来。 “明楉!唐知书叫你吃个散伙饭!” 明楉正赶着上自习,忽然有人从身旁掠过。匆匆扔下这么一句就要跑。 明楉提声:“什么?” 他看清已经跑到他前面的人是唐稷方。一个多月过去,这人没来自己的跟前凑。乍一眼看着,倒是比之前成熟了许多。 “唐知书叫你吃散伙饭,今天下午放学!” 唐稷方停下,烦躁地吼得更大声。 明楉没怕,反而是有了机会仔细观察他。以前那个眼睛里尽是傲气的人变了,就像棱角被磨平了的石头。坚硬了,也踏实了。 他点点头:“知道了。” 散伙饭,那就是处理好了。 可直到与门口的人见了面,明楉才知道散伙饭是个什么意思。 “明楉,舅舅要去外地了。”唐知书还是那副样子,如果不是他身边跟着唐牧跟那个女人,或许明楉会恍惚地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去外地?”明楉顺口接话。 “嗯,我跟唐稷方的妈妈离婚了。”男人夹着菜,习惯地放入身旁的女人碗中。斯文、儒雅,可明楉只觉得虚伪。 “所以为什么要叫我出来呢?”走之前都要算计算计吗? 他妈妈唐知兰不是他最亲的人吗?还用得着带着全家的人来请他一个吃个饭? -- 第107页 唐知书一时无声。 唐牧倒是道:“我也是你哥哥,你该叫我一声哥哥。” 明楉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眼神。 很恶心,不是吗? 唐知书轻叹:“我给你舅妈本来就是你外公外婆要求的,而唐牧的妈妈,是我在读书的时候就喜欢上的。” “这么些年……” 明楉不想听他怎么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说来说去,最干净的他反而是最恶心的。 这会儿说得倒好,可舅妈年轻的时候不比这个女人差。 哪个都舍不得,现在怎么又舍得了?不就是舅妈人老珠黄,比不上现在这个了。 “舅舅,我等会还有晚自习。” 明楉说了这么一句,唐知书的话头止住。他看着明楉埋着头的样子,眼中的不喜一闪而过。 不听话了…… 很快,明楉起身告辞。唐牧起身来送,走到门口,他道:“以后有机会,再见。” “不见。” 呸,渣男! 唐知书那套房子分给舅妈了,除了一次性给了唐稷方以后的抚养费、学费,唐知书带着另一个家的人离开了江市。 去哪儿明楉不知道,但仔细想想,上辈子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唐知书才和他断了联系呢? 没人告诉他,他也无从得知。 高二最后一个暑假,明楉在程闫夏的辅导中成绩直接进入年级前十。 若是一直保持,以后程闫夏想去什么学校,明楉能毫不犹豫地跟着去。不过还有一年,明楉没将这事儿放在明面上说。 为了生活宽裕一点,暑假明楉照旧决定打暑假工。现在有住处,赚得多的都是生活学习资料的开销。 不过在此之前,得看一看唐知兰。 “在想什么?”程闫夏指腹戳了戳明楉的眉心,将发呆的人戳醒。 知了的叫声又尖又长,横冲直撞地朝着人的耳朵里灌去。是炎热的夏天特有的声音。 “回去看一看。” “不怕被关起来?” “怕。” “所以想……想你陪着我一起去。” “行,什么时候?” “明天吧。”明楉盘腿坐在沙发,双手撑在身侧,身子前倾满脸笑容望着跟前的程闫夏。 “好。”程闫夏瞅了瞅他,轻轻弹了下他额前的呆毛。“早上几点?” “七点?” “行。” 江城树多,但也热。除了早上和晚上好一点点,白天几乎不能出去。 决定好了,第二天明楉开门就见到程闫夏。 两人一口一个包子吃了,早上八点到达了明楉生活了接近十年的小糖巷。 从市中心到小糖巷,跨越了城市的繁华光鲜,步入了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市井。 巷子里的早餐店还开着,明楉跟程闫夏从巷口的大树经过。拿着扇子的爷爷奶奶们齐刷刷看来。 “这是……” “爷爷奶奶们好。” “哎哟,这不是明楉吗?读大学去了?大变样了啊。” “这个小伙子是谁啊,怎么长得这么俊俏哟。” 明楉礼貌,将问题挨个儿回答:“是同学,爷爷奶奶们,我先回去看看我妈。” “你妈妈没在家嘞。”出声的是邻居白奶奶。 明楉脚步一滞:“买菜去了?” “不是,不是,上班去了。” “嗯,上班去了。”白奶奶起身,玩也玩儿够了,该回家了。 “你们家门都换了,你现在回家怕是进不了门。走吧,去奶奶家等着。下午她就回来了。” 明楉赶忙上前搀扶着老人。 “那她周末上班吗?” “周六上,周天放假。” “我还以为你跟你妈妈断了关系了。” 白奶奶说着,轻轻拍了拍明楉的手:“你爸爸没在,偶尔回来看看也是好的。” 明楉:“知道了,奶奶。” “嗯,好孩子。” 将老人送回家,明楉进不了家门。不过知道现在唐知兰没什么事儿就行了。 明楉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日头高了,路过大树那块儿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明楉轻轻笑笑,道:“我没想到她还会去上班的。” “或许想通了。”程闫夏道。 对唐知兰来说,丈夫现在不在,亲弟弟又走了。一个人在家久了或许也有时间去想这些了。 明楉点点头:“回去吧,我下次再过来看看。” 暑假,明楉打暑假工的地方是商场里面的奶茶店。相比于班上大多数人去凉爽的地方避暑的,明楉自我感觉开着空调挣外快也不赖。 从熟悉到上手,明楉只花了几天。 听话,业务过关长得又好,明楉很快得到了其他店员的欢迎。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顾客也知道店里来了个好看的小哥哥。 即便是带着口罩跟帽子,但一七八的身高,极好的身材比例。尤其是那围裙勾勒出的窄腰跟泛着青筋的手,一眼沉沦的顾客不少。 但从始至终,没人见过明楉的样子。 新鲜感来得快也去得快,明楉始终兢兢业业地工作。 直到七月中旬,明楉难得请了一天的假。 第66章 早上, 明楉的房间关得严实。外面地吵吵嚷嚷对他没有半点的影响。 -- 第108页 “程哥,今天咱们去哪儿玩?”方启行拧着手上的气球,笑得像一朵南瓜花。 楚娇娇绑着彩带:“去个凉快的地儿。” 嵇在桑坐在沙发被裴予控制着不能动:“水上乐园?” “你想玩儿水了?”裴予将方启行递过来的气球在嵇在桑的头发上胡乱擦了几下, 然后轻轻往上一扔。 天花板上已经沾了大半个房间的彩色气球。 “除了玩儿水还有哪里凉快?”嵇在桑反问,“而且明楉朋友就只有一天的时间,总不可能去外省度假。” “爬山不也很好?”楚娇娇道,“山顶上肯定凉快。” “去水上乐园。”程闫夏一锤定音,“玩儿的多。” “你家那个水上乐园?”方启行双眼放光。 程闫夏点点头。 众人:“你家那个!” “小声点!”程闫夏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嗯,一天的时间也玩儿不了什么。” 等房间都布置好了,明楉穿着睡衣朦胧着眼睛出门, 然后就被眼前炫彩的布置给闪了。 “生日快乐!” 大清早, 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还整了几个礼炮。明楉在闪了眼睛之后又被震慑了耳朵。 很好, 睡意全无。 手上堆满了礼物,明楉笑得明媚:“谢谢大家。” “走走走,换衣服,出去嗨!” 明楉急着跑回去, 扬声道:“马上!” 江市有两个水上乐园,程家的是当初程老爷子为了让自家的孙子有个能放肆玩儿的地方,专门给他修的。 后来程闫夏大了才逐渐对外开放。 地方不是特别大,但玩的多。里面配套设施完全, 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所以里面的消费不算特别便宜。 老爷子送给程闫夏的,东西肯定不差。 但即便是这样, 一到夏天也需要每天限流才不会造成里边拥挤。 明楉几个到的时候先换泳衣。 男生的简单, 就一个裤衩子。程闫夏穿着拖鞋出来的时候, 赢得了不少的口哨声。 无他,身材太好。 极为优越的比例,肩宽背阔充满了爆发力。腹肌纵横,垒块分明。腿长而健硕有力。属实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模特身材。 “哟程哥哥——” 程闫夏睨了眼怪模怪样的嵇在桑:“你正常一点。” “好的好的。”嵇在桑嘿嘿一笑。“咱们程哥……身材好好啊……” “你想干嘛?”裴予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嵇在桑,“不错,你也不错。” “但是你们俩不适合。” 说着,明楉从里面出来。短裤短袖,就像是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 明楉笑着走到几人身边:“等久了吧。” “不久。”捏住他的手腕,程闫夏道,“玩儿什么?” “激流勇进?” “行。” 几人凑在一块儿完了几个项目,接着就是各自散开。想玩儿什么自己玩儿去。 “明楉,来。” 林荫下,程闫夏站在底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个小鸭子的游泳圈。 “干什么?”明楉望了下已经走远的方启行,几步到了程闫夏的身边。 “带你游泳。”程闫夏圈住明楉的手腕,带着他往反方向走。 “可是我不会。” “所以才要教你。”程闫夏将小黄鸭游泳圈挂在明楉的肩膀。“带你去室内的游泳池。” 程闫夏的专属游泳池。 “哇!这里还有别墅!” 与水上乐园相隔着的围墙之内,是一栋精美又童趣的小别墅。 “嗯,小时候经常过来玩儿,有时候就住在这边。” 开了门,程闫夏带着明楉一路往里,一直穿越了别墅到达后面的草坪。一汪清泉般的碧蓝色宝石嵌在绿油油的草坪中央。 “露天?” “不是。”程闫夏不知从墙上的控制屏幕上按了一下,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自空中响起。竟然给游泳池盖上了个盖子。 然后明楉就是那个在程闫夏准备的锅里扑腾的饺子。 “来,跟着我做。” 程闫夏站在明楉对面,光脚踩着大理石地砖。 明楉双手平放,做准备运动。见程闫夏光着身子,手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像一只在急速奔跑中的豹子。健美。 “程闫夏同学经常锻炼吗?” 程闫夏只觉得被他看着的腹部有些微微的痒:“嗯。” 能看,明楉使劲儿看。 从黑发到肩膀,再到笔直的腿。上辈子他没看够,这辈子要弥补回来。 拉伸做的时间越长久,程闫夏只觉得身体越燥热。明楉的眼睛就像火力旺盛的毛球一样在身上滚着。 程闫夏受不了,索性站到明楉的身后。 明楉不明所以,也跟着转身。 “别动。” “为什么?”脸被程闫夏的掌心抵着,明楉说出的话有些囫囵。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可是我看不到了啊。” “看不到也没关系。”程闫夏捏捏手心挤出来的软乎乎的腮帮子。 手心顺势贴着明楉的腰:“下面一个……” “停!” 明楉腰上一痒,像出圈的小羊一蹦而起。 程闫夏:“怎么?” -- 第109页 “痒!”明楉控诉,“快点!前面来,我看不见。” 程闫夏轻叹,对着张牙舞爪的明楉无可奈何。“行吧。” 遭受了火辣辣的视线的摧残,准备运动做完之后程闫夏迫不及待地往游泳池一跳。像如水的鱼儿掀起水花,甩尾而去。 明楉摸了把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游走的人。 明楉甩了甩手,在泳池边坐下,双腿试探着泡在水里。 明楉是典型的旱鸭子,从小淌过最深的水就是爷爷家的田。 脚下虚浮的感觉让他既惊喜又害怕。 “哗啦!”跟前忽然蹿出来脑袋,明楉下意识巴掌往前一拍。 程闫夏别过头,让他打在了肩膀上。“你是想谋财害命?” 明楉嘿嘿一笑,落在程闫夏肩膀上的手怯怯地收回。“不是,要怪就怪你吓人。” “你不是看得见吗?”程闫夏抬手掐着明楉的腋窝,“下来试试。” “我不!”明楉双脚下意识一抬,踩在程闫夏的胸膛。 “放手、放手,我不下水!” 程闫夏眼眸划过嫩白的脚丫子:“松脚,我在下面,别怕。” “等会儿!等会儿嘛……你让我先适应适应水温!” 程闫夏:“你当时洗澡呢?” “来,给你准备了小黄鸭。不会掉下去的。” 程闫夏胸膛顶着明楉的脚丫子,倾身将地板上的泳圈拿下来放水里。 “我给你套上。” 明楉脚底下踩了踩,沾了水的脚丫子。白里透红,比程闫夏的肤色还淡了几个度。 程闫夏无奈,双手抓住他的脚踝拿开。“就是带你来游泳,光坐在边上怎么学。” 明楉踩了几下水,溅起的水花沾到了衣服上。“我那不是怕嘛!” “衣服脱了。” 明楉高高举起双手。 都老夫老夫了,不知道脱过多少次衣服。明楉习惯。 程闫夏一眼看出他是什么意思,往前游了一点,双手撑在明楉的身侧将他圈住。接着单手抓着衣服拎起来。 他视线比明楉低,入目的是一截细白的腰线。仿佛手都能握住。不过腹部平坦,看着软软的。 等明楉只穿着一条泳裤,他收了腿儿蹲在泳池边:“我决定!” 程闫夏还有些脸热,声音低哑:“决定什么?” “我决定我不学了!” 明楉撑起就跑,但没料到程闫夏的速度更快,一把捞过他的腰往水里一带。 小黄鸭泳圈被浪花掀起。 “啊!!程闫夏!”明楉一时失重,接着被水流包裹。被比体温低的水刺激得激灵一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到了水里。 明楉双手双脚紧紧缠着唯一的稻草——程闫夏。 “不怕不怕!”程闫夏抓着扶手,一边轻轻拍打他的背。刚刚逮住他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把人给吓住了。 程闫夏有些懊恼。他放低声音:“水不深,你试试?” 程闫夏站起来脚能够到地。 “臭程闫夏!坏蛋!呜呜呜……老公救命!!”明楉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嘴上骂着却是将程闫夏抱得愈发的紧。 程闫夏哪里遭得住。 软汤圆一样,滑溜溜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程闫夏屏气凝神,革除乱七八糟的想法。 安静了一会儿,明楉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撑在程闫夏肩膀。“臭男人!” “适应了吗?”程闫夏动了动,将小黄鸭抓过来。“来,套上。” 明楉脑袋一别,不理。 “不然我放了容易呛水。” 明楉不情不愿,配合着将泳圈套上。 “脚可以松了。”程闫夏喉结滚动,湿发被撩到后面露出额头。荷尔蒙几乎成了实质往明楉的心上砸。 明楉眼中含泪,鼻尖通红:“真的不会沉下去?” 程闫夏点头。 “好、好吧。”明楉双手抱着程闫夏,脚上的力气一松。水给予的压力、浮力也就更为清晰。 “飘起来了。”明楉隔着水盯着自己的腿。 程闫夏看他的傻样子轻笑一声。“嗯,飘起来了。” “现在放松,我托着你,慢慢松开手。”程闫夏对待明楉是前所未有的耐心,话里小心翼翼,就怕把人吓着。 “我、我不敢!” 手一松,隐隐有下滑的姿势。明楉心一紧,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他扑腾着再次抱住程闫夏。 像一只八爪鱼,白白的,香煎还是红烧,滋味肯定不错。 第67章 “我抱着你的, 不会的,水不深。” “不骗我!” “不骗你!”程闫夏冷眸含着认真。 明楉瘪嘴:“骗子!” 明楉想到上辈子程闫夏说的那些话,不免又是一怨。 此时此刻, 程闫夏觉得明楉看自己像看一个负心汉。是那种抛夫弃子,言而无信的负心汉。 “好,骗子。” “以前骗你的是以前的那个程闫夏,现在教你游泳的又是另一个程闫夏,咱们不能混为一谈。” 程闫夏拨弄了几下水,顺带拉了下明楉腰上的小黄鸭泳圈。 明楉憋了一口气,还是松开了程闫夏的脖子。“这辈子不能再骗我了,知道吗?” 程闫夏敛眉:“知道。” -- 第110页 程闫夏捏了捏明楉的腰:“别绷得那么紧, 先放松。” 明楉又是一缩。双眼圆溜溜的像猫一样瞪着程闫夏。 “你再摸!” 程闫夏挑眉, 眼中添了些打趣的笑意。“外强中干,我摸了又怎么样?” “程闫夏!” “嗯哼。”程闫夏拉着小黄鸭泳圈。 “你!你!”明楉气得腮帮子鼓起, “你不是教我学游泳吗?” “那不是在教吗?” “你这是教吗?!” 程闫夏反问:“怎么不是。” 明楉双手高高举起,「啪」的一下搭在水面上。水花四溅,落到程闫夏的脸上,顺着英挺的眉眼滑落。极具诱惑。 明楉看着程闫夏骤然黑下来的脸,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我、我不学了,我……先走啊!” “走哪儿啊!”阴恻恻的声音从后背袭来,处身水中,就像那藏在深海中的大怪物。 “老公啊!救命啊!!”泳池里一声凄惨的吼叫将顶棚上的鸟儿惊飞。 明楉扑腾着, 最后被大怪物一口叼进嘴巴。 “呜呜呜……程闫夏!你欺负我。”明楉眼眶绯红。 程闫夏喘了个大气,好歹是将人给制住了。 明楉双手被程闫夏钳制在后背,双腿被绞住压在泳池边。像一条直立的鱼, 白白的, 还长着海藻般的碎发。 “认输了吗?” 明楉泪眼汪汪:“认输了。” “还玩儿嘛?” 明楉摇头, 一脑袋的水全往程闫夏的脸上甩:“不玩儿了。” “认不认真学?” 明楉:“认真,肯定认真。” “我数一二三,我放手,你不许再折腾。”程闫夏用着严肃的眼神说着低声安抚的话。 “绝对不折腾!”明楉说着又瘪瘪嘴。眼角上落下的水珠像是流过的泪痕。 “一、二、三——” “程闫夏,我要报仇!” 明楉在程闫夏的手下扭动着,像一条泥鳅。但是泥鳅低估了怪兽的狡猾,数到三的时候,程闫夏并没有放手。 “明楉楉。”程闫夏尾音收得急促,像在警告。 明楉楉眯了眯眼睛,累了。 “嗯呐。” “还学不学?” “可学可不……唔!” 明楉嘴巴被捂住,双眼瞪着程闫夏。怎么回事!不是这人问的吗?还不让他回答完整! 程闫夏一只手抓住明楉的两个胳膊,刚刚好,抓得住。 “还学、不、学?” 明楉闷哼。明明是你让我学的,现在问我学不学,我都已经退让一步了。那不是一半一半的选择吗? □□!霸道!无耻! “你在骂我?”程闫夏轻轻凑近明楉的耳边,声音压低。变声完了的男生,嗓音跟上辈子的时候已经一般无二。 明楉耳朵痒痒,下意识想挠一挠。 “唔唔唔!” “哦,不是在骂我。”程闫夏桃花眼潋滟,像枝头落下的粉红色的桃花瓣,幽幽飘荡着落在起伏的水面。 就一个勾人了得。 “我想让你学,是以防万一。”程闫夏忽然转了话头,“多一项技能,多一个选择,知道吗?” 明楉:“唔。” 程闫夏知道他听进去了,松开了对明楉的钳制。 “好好学。” 明楉后腰被拍了一下,然后憋着气抓着程闫夏的手腕在他的帮助下狗刨。 泳池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没有二十分钟又热闹起来。 方启行几个汇合,然后找到了泳池。 看着在里面划水的两个人,嵇在桑非常骄傲地抬起下巴:“看看,我说得没错吧,他俩一定在这里。” “是是是,没错没错。”裴予拍了拍傻儿子的脑袋。 说得像谁不知道一样。 程闫夏:“好了,歇会儿吧。” 明楉现在的狗刨已经有些像模像样了,但是还不敢让程闫夏完全松开手。一直是漂浮在水面上的鸭子。 “程哥!吃饭了!我饿!” 嵇在桑拉着个嗓子蹲在泳池。 然后扑通一下,下了个巨大的饺子。水花肆意,打湿了上面站着的所有人。 “嵇在桑!你死定了!”裴予看着自己换好的衣服,干脆下去将人逮上来。 “打吧,兄弟们!” 楚娇娇抓头发,方启行扯腿毛,裴予放弃了恶心的扯鼻毛的想法。最后一人手上收获一根卷曲的战利品,呼的一吹,扔了。 “想吃什么?”程闫夏帮明楉围好浴巾。 几人瘫软在客厅的沙发上。方启行肚子咕咕直叫:“肉啊肉啊肉啊肉!” “火锅!” “火锅一票!” “火锅两票!” “火锅三票!”裴予将嵇在桑的爪子摁下去,“好了,火锅。” 程闫夏嗤笑一声,对他们的德行摸得清清楚楚。“好,火锅。” 嵇在桑无能狂怒:“大夏天吃火锅!你们不热!” “有没让你出去吃!”裴予翘着个二郎腿,摆着他老爸裴老总的款。完了还补了一句,“对了,你刚刚想说你要吃什么来着?” “烤……” “啊!说了也没用,还是别说了。” “老裴!你伤我心!”嵇在桑西子捧心。 -- 第111页 裴予双手抱臂点点头:“嗯,你的荣幸。” 其他人大笑。“嵇哥,你认命了吧。” “你他么的才是嵇哥!” “嵇哥!你不能自己看不起你自己的姓啊!你爸比会伤心的。” “方启行,打一架!” 方启行「啊」了一声,明智地往楚娇娇身后一躲。“娇娇姐姐救命!” 楚娇娇站起来,像朵美丽的霸王花:“来吧,试试?” 明楉「咯咯咯」笑得前合后仰。 程闫夏眼底笑意闪过,神色又柔和了几分。 别墅有厨师,是程闫夏提前安排好的。要是他们喜欢在外面吃就去外面,不想出去,那就家里面做。 这边一决定,那边就开始操作。 火锅很快就好,饭厅里的桌上咕噜咕噜两个锅都安排好了。 “牛油麻辣的跟菌菇清汤的,自己吃哪个自己看着来。” “来来来!麻辣麻辣!” “菌菇菌菇!” “举杯!”几个年轻的男生女生脸上洋溢着笑意,目光齐齐看向程闫夏身边的明楉。 “生日快乐!”杯子一碰,各色的果汁儿一饮而尽。 “谢谢。”明楉眼睛弯弯,心中也是同样的愉悦。 “老裴,快快快,我的麻辣牛肉!” “鸭肠!” “毛肚!” “火腿肠!我的最爱!” —— 下午,外面的太阳依旧炽热。 吃饱喝足的几个人开始犯懒,直接龟缩在室内打游戏。晚上又大吃了一顿,月亮高高挂起,才摇摇晃晃地回去。 当晚,明楉撑得没睡着。 回家太晚,程闫夏干脆就睡着了明楉的隔壁。程闫夏意识清醒但醒不过来。 听到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时,梦中也有了敲门声。 轻轻拍了两下,明楉站在程闫夏的门前额头抵着冰凉的门降温。睡醒了找程闫夏几乎是明楉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肚子涨涨的,肯定是吃多了积食。明楉洗吸了吸鼻子,就是后悔。 没人来开门,明楉就顺着门滑呀滑,一直到屁股坐在地板上。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 “撑呀。” 坐了会儿,明楉抓着门把手起手。门没锁,轻轻一压就开了。 明楉失去了支撑,后背一仰,直接倒在程闫夏的屋子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动作才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响。 “大半夜的,想做贼?” 床上传来一股低沉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无端的性感。 明楉翻个身爬起来,光着脚丫子走到程闫夏的床边蹲下。像只小狗,双手搁在床沿,下巴落在手背。 “睡不着?”程闫夏大手搭在他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嗯。”明楉应答。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程闫夏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撑……” 程闫夏安慰的话一噎,轻轻叹了一声。“怪我没看住你。” 明楉望着他,满心满眼的依恋在黑暗中完□□露。只要一开灯,程闫夏能看得清清楚楚。 “太好吃了,所以吃多了。”上辈子他放纵不得,这辈子他又穷。一时间得意忘形,忘记了自己身体还是有点毛病的。 “坐床上来。”程闫夏往旁边挪动,让出些位置。 “睡不着。”明楉愁,“明天还要上班呢。” “等着。” 脑门被轻轻弹了弹,身边的床凹陷下去。接着是脚步声远离了去。 “去哪儿啊?” 明楉委屈巴巴地捂着肚子问。 说着,周围黑黢黢的,他骨碌碌下了床紧紧跟在程闫夏的身后。 “给你找健胃消食片。” “家里没有。”明楉踩着程闫夏走过的路,紧追上去抓住他的睡衣衣摆。 “有。”程闫夏打开稍微暗一些的廊灯,“医药箱里应该有。” “怎么会有医药箱呢?” 明楉蹲下来,手臂搭在程闫夏的大腿上,半身的重量挪到他的身上。 很难受,肚子要撑爆了。 他轻轻往程闫夏的手臂上蹭了蹭,动作微不可查。 “你不知道的多了。” “嗯,谢谢程闫夏同学。” “要谢就换个称呼。”程闫夏将抠出来的四片消食片放进他的手掌心。 “什么称呼?”明楉双眼亮晶晶的,很乖。 程闫夏手没忍住,往他腮帮子上捏了捏。 “你好好想想。” “那就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31 21:00:0020220901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团团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那就叫……” “老程!” 程闫夏脸一黑:“消食片还给我。” 程闫夏做势去拿。 明楉双手捧住往旁边侧着躲。“这样……这样!” 程闫夏撤回手, 将医药箱盖上重新放进电视柜下面。“哪样?” “程闫夏同学,欺负同桌是不对的。”明楉坐在地上,手臂往他的腿上一搁。像个不入流的大爷一般靠着程闫夏。 “叫小冰蛋儿。” -- 第112页 “叫小冰蛋儿总可以了吧。”明楉仰头, 脸上带着认真,“小冰蛋儿。” “我看你今晚是不想睡了。”程闫夏轻笑,无端的给人几分威胁的感觉。 明楉后脖子一紧,察觉到了危险。撑着程闫夏直接站起来就跑。“晚安,程总。” 程闫夏被借力接到双手后撑着地,侧头见着卧室的门「啪嗒」合上,他轻喃:“笨得伤心。” 次日。 明楉起床吃了程闫夏做的早餐之后直接去上班。之后的日子按照上六休一的排班能有一天的假期。 不过天气愈发地热了。明楉基本上就是呆在家里面不出去。 暑假就这么一晃,很快迎来了高三。 开学考, 明楉坐到了程闫夏隔壁这一排。明楉仔仔细细地打量男生圆润的后脑勺, 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要是能在伸手可摸程总后脑勺的地方,那他就知足了。 明楉扯开笔盖。话说, 他这辈子好像还没摸过程总的后脑勺来着。 找个机会试一试。 开学考试完,开始正常上课。也不知道是不是步入了高三,不论是什么班,各科老师都开始催得紧。每一天的卷子不下于三张。 十三班要出国的拉紧了身上的皮, 没敢在班上捣乱。该学习的认真学……不!就没有不该学习的人。 大课间,走廊里响起拍着篮球的声音。 教室里的人刚被吸引了心神,接着是海哥的吼声:“你是哪个班的,都高三了还整天在外面玩儿, 能不能有点恒心!” “海哥,下课时间!” “你不学人家就不学了!” “……” 叽里咕噜一通磨,拍篮球的声音没了, 然后王瀚海的身影出现在了班级的后门。就那种悄无声息地拎着个保温杯往后门一靠, 然后目光开始在教室里扫射。 明楉微不可见地挪动了下, 侧向程闫夏的那边。 程闫夏正闭着眼睛睡觉,这会儿听见动静掀开眼皮:“怎么了?” “年级主任在后面。” “没做错事儿怕什么?” “学生天生对老师有一种畏惧感。”明楉认认真真道。 “嗯。” “卷子有做不起的地方吗?” “还没有遇到。”明楉捏着鼻头,身体稍稍往程闫夏的那一边侧着,开始打草稿。 “坐直。扭着对脊柱不好。” 明楉停笔看了看他,然后屁股抬起往程闫夏那边挪动了下凳子。他笑着拍拍凳子:“这样就好了。” 程闫夏看着霸占了自己三分之一桌子的明楉,轻「嗯」了一声又慢慢闭上眼睛。 笔尖摩擦试卷,沙沙声很助眠。程闫夏脑中那些不愉快的顷刻间被当做垃圾扔了出去,睡沉了。 明楉做完了试卷的一面,回头看程闫夏。从微硬的黑发一直到高挺的鼻梁,极好看的唇形。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他的眼底。 黑眼圈,很重的黑眼圈。 好像最近几天他都没怎么睡过觉一样,从早自习开始就站着闭眼,然后睡觉睡一上午,下午才有精神。 明楉有些担忧。 照这么下去,他还没病,程闫夏的身体就先出问题了。 不行,得管一管。 中午,上午自习之前明楉吃得饱饱的没有回宿舍,直接在教室等着程闫夏。 嵇在桑跟裴予先进门,后面是一身黑色休闲套装的程闫夏。简单的黑T长裤,穿在他身上直接好看了无数倍。 明楉甩甩头,在程闫夏看过来的时候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 “没回宿舍?” 程闫夏步子肉眼可见加快,然后在明楉的身边停了下来。 “没有。”明楉紧抿着唇,“我有事找你。” 程闫夏轻笑,弯腰捏了捏他鼓起的腮帮子。“什么事?” 明楉四处扫了扫,没其他的同学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将脸上的手扒拉下来,先起身让他进去。 “好了,现在总可以问了。”程闫夏靠着墙壁,桃花眼望着他。 没有半分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明楉加重语气,双手撑着两边的桌子逼近。 然后—— 没坐稳。 凳子倾斜,直接一屁股往前倒过去。程闫夏一惊,手臂一捞将明楉的腰揽住。 “哦……原来是想投怀送抱啊。”两个围观着恍然大悟。 明楉脸噌的一下红了,支支吾吾:“不、不是!” 心虚,心虚就是——是! 程闫夏低低一笑。“想抱直接说啊,用不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的。” “程闫夏!”明楉恼了,脸红得滴血。 不过这一声吼得气虚,没半点压迫感。 “嗯,在呢。”程闫夏掐着明楉的腰给他提起来重新放在凳子上,顺便将自己的大长腿踩着明楉的凳子。 “好了,咱们继续。” 嵇在桑跟裴予又趴向后面。“好的,继续,继续……” 明楉清了请嗓子,就那么双手放在膝盖乖乖巧巧坐直。“你晚上你是不是打游戏了?” 程闫夏看向边上两个拉着他打游戏的人。“打了。” 明楉眉头一皱,眼睛圆溜溜的尽是控诉。“打了多久?!” 程闫夏:“没多久,一个小时?” 明楉狐疑,乖软的脸气得鼓鼓的。像河豚。 -- 第113页 程闫夏又没忍住,轻轻捏了捏。“不信,你问他俩。” 嵇在桑点点头,裴予道:“可以看程哥的聊天记录。” 明楉严肃着一张脸,拍开程闫夏的手点点头,表示信了。 他接着道:“除了游戏你还做了什么?” 程闫夏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儿。 “没有做什么。” 裴予跟嵇在桑对视一眼,明白过来是程哥白天睡太久引起明楉的注意了。 程闫夏道:“家里来了个我不喜欢的人,然后吵吵嚷嚷的没睡好而已。” 明楉:“不是你故意熬夜的。” “不是。”程闫夏摇摇头,眼中的笑意化为实质。 “不许笑!还没问完呢。”明楉看向裴予跟嵇在桑,“你俩知道这个人吗?” 他俩看向程闫夏,见他没反对,齐刷刷点头。 “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不喜欢的人。” 程闫夏挑眉:“这你都还记得?” 明楉想了想,有些犹豫道:“我……我能知道是谁吗?” 程闫夏:“可以啊。” 嵇在桑:“是……” “唔!”裴予看着明楉疑惑看过来,捂住嵇在桑的嘴更紧了一点,“程哥跟你说。” 程闫夏:“想知道?” 明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然后迅速将手收回握成拳头。 程闫夏笑出声。抓过明楉的手撑开,轻轻给他揉着已经打红了的掌心。“你要是想知道,那就这周周末去我家看看去。” “就当看望爷爷了,去嘛?” 明楉抽回手:“你直接说不行?” 程闫夏学着他摇头:“不行。” “那裴予说。” 裴予:“裴予不说。” “嵇在桑也不说。”他又把嵇在桑的嘴巴捂住。 明楉最后只能看着程闫夏。“你就是故意的。” 程闫夏不解:“我怎么就是故意的了,是你问我,我才开始说的。” 明楉辩解不过,瞪了他一眼。拉着凳子…… 拉!拉不动! “我踩着呢。”程闫夏无奈。现在都可以使小脾气了,有进步啊。 明楉闷哼一声,气鼓鼓。 班上的人越来越多,然后他们看到了程闫夏程大佬又在欺负明楉。看看,把人家凳子踩着不让动,这不是欺负人吗? 看看明楉,头发都炸了。 不管怎么样,最后明楉还是答应了跟着程闫夏去老宅看看。要不然这么一直折腾下去,他也不好帮着程闫夏记仇。 是的,明楉想知道这人是谁,要是是上辈子他认识的程闫夏不喜欢的人,那么他就可以在一边出出主意。 因为上辈子他那个身体能帮着程闫夏的不多,所以他就悄悄列了一个表,专门记录跟程总有矛盾的人。 精确到那人最喜欢什么,最不喜欢什么。什么性格等等。 若是可以,那么能精准打击。 敢欺负他的人,他明楉也是护短的! ——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放假那天,明楉早早收拾好书包放在座位后面,就等着一下课回家。 程闫夏看着气势汹汹走在自己面前的明楉。手一捞,将明楉的书包袋子抓住。 “不是说去爷爷那边的吗?” 明楉像被拎小鸡一样拎着后退。他仰头:“是啊。” “那为什么要回家。” “这个点到那边都晚上了。” 程闫夏点点他的眉心:“晚上不是正好吗?我晚上被他搞得睡不着觉,你正好去看看不是。” “没准还能让我多睡一晚。” “是吗?” 程闫夏:“是的。” 嵇在桑被裴予拉着,邢文夹在两人中间被迫捂嘴。 邢文:拜托,他都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明楉将信将疑。 程闫夏安抚:“又不是没去过,爷爷念着你呢,不怕。” 明楉长睫忽闪:“可是没有提前说。” “用不着。”程闫夏手往明楉肩膀一搭,推着他往前走。“你看看嵇在桑来我家的时候打过招呼没?” “那不一样……” 程闫夏「啪」的一声关上车门。“哪儿不一样?” 嵇在桑、邢文幽怨地看着车里的人,被裴予拉着转向了他家里的车。 明楉委屈巴巴捏手指:“他们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发小,可我是外人……” 程闫夏揉了揉他低垂的脑袋。 “不是外人。” 明楉抬头,看着帅气的大男孩凑近他,眼中蕴含着星辰。 “是家人。”他笃定而又温柔。 第69章 车启动, 往山下而去。 从学校到老宅两个小时的车程,外面被高楼大厦笼罩的街道越来越暗。晚上七点,霓虹灯开始闪耀, 明楉紧张地看了半天的窗外,此时眼睛都快要看瞎了。 程闫夏双手抱臂,侧靠着椅背。 “明楉楉,外面好看吗?” 明楉落在车窗边缘的手内抠。缓缓松手,坐正了回来。 他小声道:“眼睛花了。” 程闫夏低声一笑。“笨蛋。” 明楉瘪嘴,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坐得笔直。他看着自己的手心,没底气地反驳:“才不笨。” 瞧着他又开始紧张, 程闫夏问:“送你的成年礼物戴了吗?” -- 第114页 “没。” “怎么不戴?”程闫夏眼睛晃过他的脚踝。穿的是白色的还绣着猫咪的短袜, 袜沿正好卡着踝骨下端。 瞧着,还没有明楉露出的那一截脚脖子白。 白得透明, 连上面淡淡的青筋都看得见。像专门刺上去的青竹,沿着细腻的皮肤往上。隐没在裤腿之中。 程闫夏动了动手指,微微勾起唇角。 “明楉楉。” “唔。”明楉从自己的手上移开,呆望着大男孩的眼睛。 “怎么不戴?” 霎时, 明楉脚趾蜷缩。脸上染了霞色。 “那、那会响。” 他都以为这事儿过了,可程闫夏是不问到答案不死心。 他飞快地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快速又小声:“谁送生日礼物会送脚链,还带着铃铛啊。” 说完, 明楉只觉得脸上烧得慌,迫不及待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程闫夏眉梢一扬,瞧着明楉的几欲滴血的耳垂。坏心眼儿地继续道:“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的从小戴大的手链送给了我的?” 明楉顿时惊得杏眼更圆。“你知道!” 说完他又意识到不对, 无措二又紧张地捏着自己衣角。 “那、那能一样吗?” 程闫夏笑着缓缓凑近, 手指在他腮帮子上戳了戳。“不一样。我很喜欢。” 明楉抿了抿唇, 心中有些不确定。“你不嫌弃吗?” “那是旧的。” “是我戴过的。” 程闫夏轻笑: “所以楉楉没了一个,我再给你一个新的。” “不够,我再……” 明楉猛地后退,要不是在车里,他几乎能跳起来。 “程闫夏!” “嗯哼。”程闫夏噙着笑坐回去靠着椅背。看明楉像看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猎物,连抬眸都显得慵懒不已。 “楉楉不要,我又不会吃了你。” 明楉别过头,后脑勺朝着他。 他看着斑斓的灯光逐渐远去,心中想的是:迟早要吃了的。 上辈子…… 明楉捏捏指尖,想到那如狼似虎的样子,心肝儿颤了下。 真可怕。 程闫夏伸手,拉着人的手腕靠近自己这边。 “好了,再贴过去,门都被你烘热了。” “也不觉得挤。” 司机听到程闫夏的声音,眼中闪过诧异。 他家大少爷他是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就酷酷的不喜欢其他人靠近,大了更是冷冷的。瞧着对谁都礼貌,但是对谁都没上过心。 现在却主动哄人。 看来是将人放在心上了。 手腕被拉着,一直到下车。 明楉晃了晃胳膊,低声道:“程总,可以放开了。” 程闫夏看他一眼,瞧见那双眸子里的紧张,手松开。 “还真就叫上程总了?” 明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是你说的改个称呼吗?” 程闫夏目光划过他的手,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 两拨人汇合,刚走到别墅门口,就听到一阵儿开水开了的尖锐嚎叫。 一声也就罢了,后头接连又是两声。 明楉一怔,耳朵嗡嗡作响,木木地看向程闫夏。 程闫夏看着明楉这样子,拧着的眉头松开。他笑着揉了揉肉明楉的脑袋。“放假了,小孩被他亲爹带老宅来了。” 裴予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后退。 “程哥!” “我们先走一步!” 三人勾着书包跑了,去的是程闫夏住的那一栋别墅。 明楉:“三个小孩?” “嗯。”程闫夏转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待会儿跟见了爷爷,我就带你去我那边。” 明楉点点头,几乎已经确定里面的三个小孩是谁了。 进门之后,恍若白日的客厅。地上到处都是堆放着的小孩的玩具,还有没吃完的零食、水果…… 像被偷了家一样,乱糟糟的。 而电视前,三个小孩并排坐在电视前头看着恐怖片。不管是看到什么,只要是一个开始叫唤,另外两人直面那兴奋得高亢的叫声。 明楉忙别开头,眼睛看不见了,但是又难受得耳膜快被震破了。 程闫夏牵着人往里走:“怕?” 明楉点点头。只觉谁在脑子上锤了他一样。 程闫夏睨了那边三个一眼,带着明楉飞快上楼。 都到楼上了,还能听得见下面的吵闹声,明楉同情地看着程闫夏。“怪说不得你睡不着。” 程闫夏捏了捏他的脸:“年纪不大,操心的倒挺多。” 明楉偏头,将腮帮子从他手中拯救出来。 两人到书房门口,里面传来老爷子斥责的声音。“程江天!你一大把年纪了,孩子都多少个了!能不能克制克制,再不行你管管你那些兔崽子行吗!” 程江天。程闫夏的小叔,老爷子的第四个孩子。 当初他出生的时候,程家公司出现危机,老爷子日日夜夜待在公司,程闫夏奶奶也在那边。公司上的事儿费精力太多,余下的陪伴与管教这个老幺的时间就少了。 小时候老爷子觉得愧疚,纵着。可纵到后头,发现根本管不住了。 他家一窝子的人。前面程江汤三个是听话的,就是最小这个跟基因变异一样,所有躁动的基因全在他身上遗传了。属于是混世魔王。 -- 第115页 从小混到大。 现在混世魔王大了,又跟个花心萝卜似的,生出来好多小混世魔王。 甭说程闫夏他后头两个叔叔家,就这小叔的孩子拉出来,麻将一桌四个是有了。 “你他娘的跟兔子抱崽子似的,一窝都四个了,还不够是不是!” “生了你又不养,孩儿妈是谁你说说你分得清是谁吗!” 明楉拉了拉程闫夏的衣摆,指着走廊另一边。 程闫夏笑笑,拉着人离开。耳朵受荼毒这么久,他最喜欢听的除了明楉的声音就是他爷爷骂小叔的声音。 他们走后,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下面三个孩子妈我还是知道的。”程江天摸了摸鼻子,继续翘着二郎腿看他气得哆嗦的老子。 “行了行了,我不就是带人回来认认门儿,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换兔崽子就是了。” “你!” 程江天嬉皮笑脸:“我说爸啊,你没觉得热闹嘛?” 程江天薅了一把他头上的红毛,艳丽的脸上是得意又自豪的笑容。“放心,我会让保姆好好管的。” 一说,老爷子气焰歇了。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不再看这个眼含怨怒的儿子。 “随便吧,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老子死了你就停了。” 程江天脸上又换成了吊儿郎当的笑意。“什么死不死的,您老还要长命百岁呢。” 看着人开门离去,程庭松只觉心中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 程江天性格是一方面,但是小时候却是被他们忽略了几年,请来的保姆又开始还好,后头以为他们是不喜欢这个儿子。随意折腾,打骂常有,不给吃穿都是。 是他们自己亏待了小儿子。是他们自己造的孽。 程庭松靠着后椅。看着照片里穿着旗袍的妻子。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阿琼啊……” —— 程江天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走廊另一端的程闫夏两人。他朗声招呼:“哟,程哥回来了。” 程闫夏带着明楉过来,嘴角扯了扯:“小叔。” 程江天巴掌拍在他肩上:“行了,不想笑就别笑,假模假样的。” “这是……咱们老程家的孙媳妇儿吧。” “你个小兔崽子带人回来也不说一声,我红包什么的都没准备!” 程闫夏看着这个管不住话的小叔,眉头拧紧。“小叔别乱说。” 明楉看着程江天,乖巧道:“叔叔好。” “好好好。”说着要上手。 程闫夏直接拉着明楉藏到自己身后,气势汹汹看着他的爪子。 “嘿,这么护着。”程江天吸了口气,眼中的情绪压抑,“行行行,走了走了,你们一个个啊,可都不待见我。” 程闫夏看着人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总是这样。” 明楉看着绷紧的人,轻叹一声。勾了勾程闫夏的手指,他道:“先看爷爷吧。” 程闫夏这才点点头。 进门,跟老爷子聊了一会儿。观察着老人家的脸色变好了。两人才离开。 下楼的时候,客厅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三个小孩不见了。 明楉:“他们真的走了?” “不知道。” 程闫夏听他爸说过程江天这么叛逆的原因。 但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年年都要带人回来闹一闹。最得意的就是把他爷爷弄得气得不行。这么幼稚的行为,也只有程江天做得出来。 明楉眼底藏着心疼:“那你这些天住的爷爷家?” 程闫夏点头,牵着人往中间的一栋楼走。 路上有路灯,但四周的树林中确实黑漆漆的。远处,一双极为闪亮的眼睛瞧着这边。 “汪汪——” 大德牧欢喜地从狗窝里扑来、明楉一时不差,被狗头绊了一下往边上趔趄。 程闫夏拽着他的手腕一拉,将人稳住。俯身巴掌下去,落在了狗头上。 “看路,小南瓜。” 叶白柚抿抿唇,将嘴里的小冬瓜咽下去。 小冬瓜现在还没出生,他是小南瓜的崽崽。 两人一狗当散步一样,在石板路上走着。程闫夏看着天空的星星,声音清浅:“我爸爸不想他吵到爷爷,留着他在我们家住了几天。” “但是他现在要回国外了,我爸放了人。可又不放心他们过来,所以让我过来看着点。” “他现在定居国外。回来也就呆十天半个月。” 明楉想到后世那个没了棱角的程家小叔,轻声道:“或许,他只是心中有刺。想借着这个回来看一看呢?” 程闫夏没想到明楉能从这个角度去看。 他轻笑,脑袋往明楉那边微微偏转。“或许吧。” “楉楉。” “嗯。” “国庆节要跟我出去玩儿吗?” “快你生日了。”明楉水眸含笑,仰着头看人的时候,一张小脸极为乖巧。 “嗯,快我生日了。” “十八岁,我的生日愿望是……” “停!”明楉忙捂住了程闫夏的嘴巴,“说出来就不准了!” 程闫夏轻笑:“还没到呢不是?” 手心微凉,明楉后知后觉地蜷缩了下手指。立马收了回去。他掌心在衣服上擦了擦。“那、那也算。” -- 第116页 程闫夏看着他的小动作,眼中漾出笑意。 “还嫌弃我?” 明楉:“没有!” “那你擦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8 11:43:2420220903 16:1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敲敲,快更新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敲敲,快更新 70瓶;秋露微 15瓶;是团团呀 2瓶;byj_ao、朽、晚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明楉只看着他, 眼尾都憋红了,可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程闫夏揉了揉明楉的头发,只觉得人怎么这么可爱。“好了, 知道楉楉不嫌弃。” “汪呜——” “汪!” 小南瓜甩着尾巴在两人的腿边绕圈圈,像是等得不耐烦了。 明楉鼓了鼓腮帮子,这才重新跟着程闫夏往前走。 “程哥来了喔!”嵇在桑嘴里包着葡萄,说话囫囵,“咋样,程爷爷没事儿吧?” “你小叔那个不孝子孙,真真儿是欠揍。”说话间嵇在桑又在桌子上薅了一把紫葡萄塞进嘴里。 裴予睨他一眼:“你有本事去程小叔跟前说。” “唔……” 嵇在桑眯了眯眼睛:“果然葡萄是我的最爱。” 裴予踹了他一脚。“胆小鬼。” “什么?我听不见,大声点儿!”嵇在桑捂着耳朵, 硬是往裴予那边凑。 裴予嫌弃, 飞快远离他还沾着葡萄汁的爪子。 “少爷们,该吃晚餐了。”管家进来, 招呼一众去饭厅。 明楉紧跟着程闫夏,问:“妈……阿、阿姨呢?” 程闫夏笑道:“你要是叫宋晤歌女士妈妈,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明楉脸有些红。叫了几年都习惯了,一时之间又忘了改过来了。 程闫夏不再逗他, 道:“我爸今晚有应酬,她跟着一块儿去了。” 明楉胡乱点了点头。 全木装饰的饭厅,一大桌的饭菜冒着热气。老爷子已经坐在桌子上了,而他周围空空荡荡, 没见到程家小叔的人影。 “程爷爷好。”明楉声音细软,开口问好。 他一开口,后头规规矩矩跟着三道声音:“爷爷好。” “好好好, 快点坐着吃饭, 都凉了。”老爷子脸上扬起笑意。 程庭松目光落在明楉身上。小孩看着像个小汤圆落进松花蛋的窝子里, 白白净净的,跟这些个糙皮娃子全然不同。 乖巧可爱,最是听话,单是看着就让老人家心生喜爱。 “小楉啊,来坐爷爷身边。”老爷子笑眯眯地拍了拍旁边的凳子。 明楉看了下程闫夏。 程闫夏嘴角噙着笑,拉着人绕过凳子,带着到老爷子身边。 肩膀上落了力道,很轻。 明楉顺势在凳子上坐下,侧头间,程闫夏像知道他想什么,也已经坐在了他的旁边。 明楉这才安心地落稳了屁股,对着老爷子又喊了一声:“爷爷。” “哎!”程庭松笑眯眯地应声。看看自家孙子,又看看明楉。 挺好,这样挺好的。 有老爷子镇压着,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待老人困了,杵着拐杖回去,这饭桌上的菜也被几个大小伙子收拾得差不多。 明楉吃完碗中最后一粒米饭,放下筷子。 程闫夏:“饱了?” 明楉翘着嘴角,点了点头。“吃饱了。” 嵇在桑大手一挥:“吃饱了就撤!” 他迫不及待地看着程闫夏问:“程哥!今晚玩儿什么?” 程闫夏声音淡淡:“你不困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差没将脑袋埋进饭碗里。 嵇在桑挠了挠头,傻笑:“那不是程爷爷在,无聊来着。” “房间里有游戏机。” “你不跟我们一起?” 邢文杵着下巴,一双狐狸眼睛在明楉跟程闫夏的身上来回地扫荡。“唔……老嵇,你怕是在异想天开。” 明楉都来了,谁又会想着跟臭烘烘的大伙子玩儿呢。何况还是程闫夏专程将人骗过来的。 嵇在桑摊手:“算了,反正人够。”他勾过身旁两个人的肩膀,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等会儿玩儿什么。 唯有明楉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被吃干净了的青菜盘子发了会儿呆。 吃饱了,脑子不容易转。等明楉眼珠转动,落在身旁的人身上时。那边的三个人已经勾肩搭背地走了。 明楉看了下还待在自己身旁的程闫夏。迷迷呆呆地问:“几点钟了?” 程闫夏掏出手机看了看。 “九点。” “楉楉想做什么?” 明楉抿了抿唇,看着走远的三个人。小声凑近程闫夏的耳边:“你不跟他们一起玩儿吗?” 程闫夏摇头。“不想。” 明楉「哦」了一声,站起身来。“我想做作业。” 程闫夏也跟着起身,给明楉后头的凳子拉开。“嗯,那我也想做作业。” 明楉笑开,有点傻傻的。“那我们一起啊。” 程闫夏点头:“好,一起。” —— 一墙之隔。 一边吵吵嚷嚷,气氛激烈。一边安安静静,呵欠连天。 -- 第117页 明楉看着身前的卷子,只觉得那些文字全部变成了飞来飞去的蚊子。围着眼前绕行,但就是不停着让他打。 明楉吸了吸鼻子,困顿地闭上眼睛将额头抵着桌面。 “我好困呀。” 程闫夏侧头,将手中的笔放下。笔下的一整张卷子上,尽数被他写完了。 他看着连呆毛都耷拉了的明楉,轻笑着,手指在他来腮帮子上轻轻戳了戳。 “就睡在这间,床都收拾好了的。” 明楉迷迷糊糊,额头抵着桌子转动。一双眼睛水色氤氲,巴巴地瞧着程闫夏。 眼睫停驻。看了人家一会儿,他轻轻吸了口气,随后又叹息。 “怎么了?”程闫夏收回手,留恋似的捻着指尖。 明楉瘪了瘪嘴巴。 要是以前,他直接伸个手就能被抱着去洗漱了。只需要靠在人身上,即便是睡着了也有人管的。 可是现在只是现在,他要知足。 红木书桌反着灯光,明楉戳了戳上面的小光点,软趴趴道:“不做了,我想睡觉了。” 程闫夏看着他的侧脸,伸手将桌上的卷子收起来。低声道:“嗯,那我就先出去了。” 明楉撑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像一只没长大的企鹅。 “晚安哦。” 程闫夏笑着揉了揉让软绒的头发:“晚安。” —— 洗漱完,明楉陷落在厚而轻的被子当中。半拉着的窗帘外,星辰寥落。一闪一闪的,像他那重重的长睫。 眼皮再也不堪重负,悄然紧闭。 软乎乎的脸皮蹭了蹭被子,明楉睡得熟了。 程闫夏看着这边熄了灯,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卧房是二楼最大的房间。里面装修是简单的灰白色调。 空旷,单调。 洗漱完,程闫夏穿着一件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湿漉漉的,额前的头发被弄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棱角分明,五官俊朗。没有刘海瞬间多了强烈的攻击性。 他头发上的水没有擦干。湿漉漉的几根黏着成了一缕。水珠沿着发梢,在额角滴落。 程闫夏抓着肩膀上的帕子擦了擦脸,随后抬手将放在书架子上的礼盒拿下来。 红色的,瞧着别样喜庆。 头发吹了下,他抓着盒子在床上坐下。 衣襟敞开,宽厚的胸肌极为明显。往下,肌理分明,线条流畅,是垒块的腹肌。 蜂腰长腿,身材极好。 指尖碰到盒子,刚要打开。程闫夏又在帕子上擦了擦还有些湿气的手。 盒子看着是专门买的盒子,方方正正的只有巴掌大小。而打开来,里面的手链上挂着的两个小铃铛却是锃亮。 程闫夏手指垂在上面,敛着眉看了一会儿。 好半响,才将指尖落下去。 手指一拨。 清脆的响声像明楉被扰了清梦发出的呓语,悦耳非常。圆滚滚的小铃铛,一看见就能想到明楉。 同样是可爱的,招惹一下,说不出话的时候就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人。又是可怜,又是让人忍不住去逗弄,去哄骗。 过于乖了。 程闫夏翘着嘴角,将盒子盖上。 关了其他的灯光,留下床头的一盏书灯。程闫夏拿了一旁厚厚的书翻看。 时间的指针不停地走着。 看了也不知道多久,房间外面出现开门关门的声音。程闫夏视线从书中挪开,安静听了一会儿,发现是明楉的。 他拧着眉掀开被子,打开了门。 地上,明明应该睡着的人此刻坐在昏暗的走廊里,背靠着自己的门。 垂着个小脑袋,也不知道是梦游还是没有睡着。 程闫夏看着他瘦削的肩膀,缓缓在他身后蹲下。离得近了,才看见明楉肩膀正一颤一颤的。 他轻轻用手指碰了碰明楉,声音低沉:“楉楉,做噩梦了吗?” 明楉吸了吸鼻子,抬起头。 泪眼朦胧,脸上还挂着数不清的泪珠。“呜——” 细微而压抑的哭声传出来。程闫夏心中一疼,连忙将地上的人抱起来。 门关上,他直接将穿着短袖的人塞进被窝。 在床沿蹲下,程闫夏这才看清了小可怜的脸。 眼睛通红,牙齿紧紧压着下唇。脸上的泪珠子断了下,一颗一颗地往下掉落。程闫夏心中顿时一慌,手在他脸上轻轻地擦拭。 “怎么还哭了?” 明楉看着人,直接哭得趴进了人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瘦削的肩膀颤动不已。 “好了好了,只是做噩梦呢。” “老公啊……呜呜……”明楉急切地往程闫夏的怀中塞。 程闫夏抱紧人,眸色闪过暗光。 他自问没有伤害过小可怜,但是现在看着人抱着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程闫夏忽然又有些怀疑。 难道自己真的就渣过明楉,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某些时候? “楉楉乖,我在呢。” “不哭了,好不好。” 明楉听不见,耳朵像被棉花堵住了。脑中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他记得他睡着了,睡得很舒服。然后慢慢地开始做梦。 梦到了上辈子他的老公,很爱很爱他的程闫夏。 他们在一起的第五年,明楉走了,留下他一个人走的。他看着男人那边的世界成了黑白色,他看见他孤零零站在墓碑前。 -- 第118页 手指隔着雨雾,轻轻擦拭着他的照片。 他唇色发白,眼下的青黑已经是好久好久没有睡觉的表现。 男人的脸上没有了他以往看见的那般整洁,胡子拉碴的。他眼睛红红,轻轻一闭,眼角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雨珠落下。 明楉清清楚楚听着他道: “楉楉,怎么就不多留一会儿呢。” “今后,我怎么办呢。” 轻飘飘的话,听得明楉心中生疼。像是被硬生生扯了一块肉下来,疼得他呼吸不畅。 他想去抱他。可是始终都无济于事。他看着他在墓碑前晕倒,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被灰蒙蒙的雨水弄脏。 他想叫人,可是怎么都不行。 明楉在哭喊中醒来,而醒来之后,那股空落落的心脏趋势着他走到了程闫夏的门边。 脑中是梦境与现实的来回切换。明楉只觉得难受极了。他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是那副病恹恹的身体,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好好陪着老公一直走下去。 明楉死死地用手抵着自己的左胸膛。 他好难受啊…… 程闫夏忙将他的手拿开,明楉顺从着。没有半分的反抗。 哭声持续了很久,程闫夏哄都哄不到。直到明楉自己哭累了,耗尽了力气。恹恹的,窝在他的身上又重新睡了过去。 但身子隔会儿抽噎一下,鼻尖眼尾都是通红,看着可怜极了。 程闫夏擦干他脸上的泪珠,指尖碰了碰他睫毛在眼底投下的阴影。 轻声道:“哭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3 16:13:2520220904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缺德儿小巨人 8瓶;远古巨坑的一角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他将人放下, 小小的一团儿缩在被窝里。露出来的头发毛绒绒的,带着浅浅的棕。像是天生颜色就比较浅一些,皮肤也白。哭了一会儿, 整张脸上都泛着红。 程闫夏撑着下颚,坐在床沿。眸光如月,清冷又安静地落在床上那一团。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任他万般地想,只能将自己做的那些梦境与明楉联系起来。 他目光轻触,落在那红红的眼尾。低喃: “你说说,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是要我这辈子来还吗?” 看着明楉双手握拳抵在脸颊边,蜷缩着像只没人要的小兽。程闫夏指尖轻蜷,慢慢将自己的手放在那紧缩的拳头上。 下一瞬, 立刻被抓住了。 他偏头, 被握住的食指小小地动了下。 可那一小团儿像是怕他跑了,紧抓着往被窝里缩。像护食的猫。 程闫夏整个右手手臂横在床上。指尖, 已经被被窝里的温度烘得暖呼呼的了。 程闫夏他半阖着眼睛,声音微不可闻:“楉楉,该放了。” “老公。”明楉呓语。像回应他似的。 手背一软,小脸蹭了蹭。 程闫夏的眸光一瞬柔和, 嘴角带着笑意:“明楉楉,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床上的人鼻尖抵着自己手心,却睡得更熟了。 程闫夏试图抽手。 他一动,明楉顿时一颤。像受了惊吓, 不舒服地蹙着眉头,立马就能醒过来。 程闫夏也被他这一下吓到了,眉头紧紧拧成结。“这么没安全感。” 想了想, 程闫夏干脆在地毯上坐下来。 这一夜, 就先将就着这么睡吧。 半夜, 别墅另一个房间的灯也熄灭了。程闫夏趴在床沿,眉头拧得死紧。 他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且之前醒来后,那被遗忘了的梦境在此刻尽数串联起来。 他跟带回来的青年结婚了,现在那个喜欢缩在衣柜里的人是他的伴侣。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 他看着「自己」从车上下来,怀中抱着的是蜷缩的明楉。 那是青年时候的明楉,依旧没有变过。嫩生生的,像个小汤圆。但此刻小汤圆靠在男人的肩头,眼睛无力低垂。 程闫夏看着两人越来越近,这才注意到明楉勾着男人脖子的手上全是针眼。 小小的,还泛着青紫。 单是看着便不舒服得厉害。 “老公,舅舅?”明楉声音极小,像先天不足的奶猫。 “舅舅没有找到,楉楉现在先养好身体。舅舅我会继续找的。” 舅舅,那就是唐知书。 程闫夏感受到自己心中浮现一股戾气。 是那个「自己」的。 不合时宜的,他脑中晃过:那样的人,楉楉就当他死了。 还没想明白。身体一重! 程闫夏只觉得怀中砸了个东西。再一抬头,他看到了怀中模模糊糊的人影。裹在被子里,像个蚕宝宝。 梦醒了。 这次的梦,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程闫夏下意识将滚下床落在自己身上的人抱好。 而怀中人却是如梦中那般,勾住了他的脖子。长睫颤动几下,像找到了舒服的地方,安静地继续睡着。 手臂上的麻顿时席卷,程闫夏难受地动了动指尖。 待缓过这一阵儿,他眸色沉沉,抱着人从地上起来。重新将他放在了床上。 -- 第119页 掖实了被子,程闫夏悄悄将手从他后颈处拿去。 “唐知书……” 他靠在沙发,闭着眼睛复盘刚刚的梦。很真实,甚至于过于真实。像是他曾经经历过一样。 是不是真的。只需要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春城,梦中的调查记录显示,唐知书在春城。 与其让人调查,不如自己走一趟。亲自去看一看。 —— 早晨,叶白柚从大床上醒过来。 他吸了吸鼻子,只觉堵得慌。在被窝里蛄蛹了下,身上无力,脑子也重重的。眼睛疼,嗓子还干。 明楉抿了抿唇,常年生病的他知道自己恐怕又有点感冒了。 还要读书,可不能加重了。 明楉赶紧起身,裹着衣服要去开门。可经过沙发,明楉余光晃过一道人影。他回头,猛地怔愣。 杏眼微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明楉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不是他昨晚睡的那个房间。这是…… 程闫夏的。 他占了人家的床,所以程闫夏睡在了沙发上。 明楉吸了吸不怎么通气儿的鼻子,有些愧疚地挪步在沙发前。看着大男孩身上薄薄的一层毯子。他伸手碰了下,随即回身去抱床上的被子。 小心翼翼地展开,刚给人盖好。 程闫夏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明楉有些气虚地颤了下指尖。他还记得昨晚自己扒拉着他哭得伤心,可丢脸了。 程闫夏拢着被子坐起,未曾收敛的眸光锐利,快速扫过明楉全身。 “不睡了?” 明楉摇了摇头。“不睡了。” 出口,嗓子哑得不像话。 程闫夏站起身,比明楉大半个头。他手放在明楉额头探了探,旋即收回。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明楉乖乖将被子重新抱回床上,随后回到程闫夏的身前。仰着头道:“嗓子疼,鼻子不通。身上没力气。” 程闫夏拧眉。 “身上呢,冷不冷?” 明楉摇摇头。十月没到,其他男孩身上还穿着短袖,自己已经套了一件薄外套。 “身体怎么这么差。”程闫夏说着,试探地碰了下明楉的手。 冰冰凉凉的,在被窝里捂出来的温度顷刻散了。 “在房间里等着。” 程闫夏说完,立马开门出去。 明楉点了点头,先回到自己那个房间洗漱。洗漱完,在隔壁屋才坐下,程闫夏领着家里的医生就来了。 问了些情况,又探了探脉。医生开了些药随后就走了。 “先吃饭,吃完后再吃药。”程闫夏将药包收好。 明楉乖巧点头,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 —— 饭厅,呵欠连天的几人坐在桌子上。 程老爷子瞥过一眼,几个大小伙子瞬间绷紧了皮子,专注干饭。 程庭松看了下蔫头巴脑的明楉,知道医生才出去。眼含担忧问:“楉楉生病了?” 明楉看了下程闫夏,捏紧手里的白瓷勺子。“只是一点点鼻子不通。” “程闫夏,你看看你是怎么照顾人的!” 明楉忙道:“程爷爷,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自己贪凉。” 程闫夏推了推明楉的碗,示意他吃饭。自个儿对着程庭松矮了下头:“爷爷,我知道错了。” 程庭松瞪了一眼自己的孙子。把人带来却不把人看好,哪有这么不负责的人。 程庭松看了下蔫巴了的小孩,没再说什么。 饭后,明楉回到楼上做作业。 程闫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端着温水递给他。“楉楉,吃药。” 明楉关了书,看着各色混杂的药丸,眼中有些抗拒。不过没等人劝,主动拿着塞进嘴里。随后迅速地喝了一大口水送下去。 “慢点儿。”程闫夏看他这如临大敌的样子,轻轻帮他顺着后背。“一点点吃也是一样的。” 明楉咂吧下嘴,尝到苦味了脸乍然变得皱巴巴的。 他连忙就着程闫夏的手又喝了两口。 程闫夏看着他紧抿的唇,连脸上的酒窝都出来了。 “还喝吗?” 明楉摇头,抵着程闫夏的手腕推开。 程闫夏放了水杯回来,明楉依旧是那个样子坐着。木木地看着地毯发呆。 程闫夏拉开他旁边的凳子坐下,轻声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做?” 明楉眼皮掀开,浅色的眼珠转动。视线落在了程闫夏的脸上。 安安静静的,小脸没了昨天那么红润。 昨晚哭了那么久,太耗费精力了。 程闫夏道:“去床上睡一会儿好吗?” 他说着起身,明楉猛地站起来紧紧跟在他的后头。被子掀开,他拉着身后的人坐了上去。 “睡吧,我就在这屋,不出去。” 明楉看了看他,这才点头。身体往被子里陷。长睫慢慢眨动,他依旧紧紧盯着人。 程闫夏干脆坐在床沿。 明楉眼珠转动,悄悄拉上他的衣摆。瞧了一眼还守着自己的人,明楉蹭了蹭被子,在熟悉的气味中闭了眼睛。 下午醒来的时候,明楉出了些细汗。但是精神回来了不少。 他一睁开眼,下意识开始找程闫夏。 “楉楉,在这呢。” 明楉瞧见在电脑桌前的人,在床上滚了一圈儿,顶着凌乱的头发爬了起来。 -- 第120页 “在做什么?”明楉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程闫夏身后。 程闫夏转动椅子,正对着明楉。他双手交叉放在腹前,注视着还有些迷糊的小可爱道:“国庆节去春城玩儿好不好?” 明楉眨巴眨巴眼,迷迷瞪瞪地在程闫夏身前蹲下。双手放在椅子上,下巴落在手背。“国庆节。” 程闫夏长腿落在地上将椅子固定,手背贴着明楉额头。“嗯。” 明楉:“你生日。” 程闫夏:“嗯。” “不在家里办嘛?十八岁,很重要的。” 程闫夏摇了摇头。“办了这么多年,累了。” 明楉眼睛弯成月牙,汤圆的甜芯渗透出来。程闫夏没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软乎乎的。 “这么高兴?” “也没有。”明楉噌的一下站起,随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故作镇定地翻开书:“我要做作业了。” 程闫夏看着他拿起笔还要跟自己说一声的样子。顿觉像养了一只小猫猫,做什么都要用小爪垫踩一踩自己,又软乎又乖巧。 他低声笑笑,重复道:“好,楉楉要做作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4 21:00:0020220905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秋 2瓶;布谷不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河斜月落, 时间过得飞快。 回去还没上几天的课,恍然就到了十一放假。 秋雨连绵,密密匝匝地落在车窗上。明楉抱着自己鼓鼓的书包, 身旁是套着一件白色衬衫的程闫夏。 他身体侧向自己。一手随意摊开在腿上,一手落在自己身后的椅背。被黑色牛仔裤包裹的长腿一曲一伸,瞧着有些憋屈。 明楉看着他白得发亮的鞋,默默将自己要偏转过去的腿往另一边挪了挪。 程闫夏瞧见他的动作,眼中笑意微闪。 前排,嵇在桑跟裴予两个从上车后嘴巴就没停过。一车人,即便是后面没怎么出声,也是热热闹闹的国庆出游景象。 明楉下巴放在他的大书包上, 杏眼亮烁。小声道:“程总。” 程闫夏眼皮掀开。“嗯。” 明楉一下子双眼弯弯。“程总。” “明楉楉, 有事起奏。”程闫夏看着他忽闪的大眼睛,有些手痒痒。 明楉笑得一下子将脸埋在书包上, 心中的欢喜要溢出来。他咕哝:“无事可奏怎么办?” 程闫夏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劲儿,但就是看着,嘴角也跟着他翘了翘。 傻傻的团子。 这一路要看好了,免得被有心人骗了过去。 他抬手, 在那头软乎乎的发丝上揉了揉。“下车之后,楉楉要跟在我身边知道吗?” 明楉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侧头,脸压在书包上。脖颈修长,白得像玉瓶。 “好哦。” 程闫夏收手握在身侧, 看着他眼中全然的信任。心中不免升起了一股紧张。 那梦若是真的…… “少爷,到了。” 车停下,程闫夏脑中的思绪被打断。前排两个急吼吼地下车, 将后头的行李箱拿下来。 三个行李箱, 唯有明楉的是一个大书包。 程闫夏看着前头两个撒欢儿似的抓着行李箱就走, 转身向明楉伸手。 明楉看了下手上的书包,再看看他修长的手指。 犹豫着,手上忽然一轻。 “走吧。”程闫夏背上书包。 明楉遗憾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可下一秒,程闫夏就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 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 明楉动了动手指,笑得开心。走动间,脚尖微踮。像极了得了胡萝卜的小兔子,浑身细软的白毛毛。蹦蹦跳跳的,看得程闫夏只想上手好好抱着人揉搓一遍。 怎么这么可爱。 想到梦中他窝在怀中的那个虚弱的样子,程闫夏握住明楉的手腕一紧。 明楉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 程闫夏牵着他手腕抬起来,指节在他小脸上碰了碰。 要好好养,不论是不是真的,都要好好养着。 “程闫夏。” “嗯。” “我们第一次出来玩儿耶!”明楉高兴得步子一会儿急促,一会儿缓慢。但是始终在程闫夏的两步之内。 程闫夏像是不经意问:“以前没有吗?” 明楉想都不想就摇头:“没有。身体不好,你不让。” 程闫夏抿了抿唇。在明楉反应过来之前,将眼底的暗色遮掩了去。 “那真是可惜。”他道。 明楉笑着,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察觉到自己话里的漏洞,又自己傻乐。 程闫夏轻叹。 真好骗,被人骗走了怎么办。 —— 飞机直入云霄,从阴雨绵绵的江城到达了晴空万里,白云化作棉花团的春城。 下车后,司机来了电话。四人马不停蹄,坐上来接的车后直奔酒店。 时间正好,中午十二点。 两个套房,明楉跟程闫夏一间,嵇在桑跟裴予两个夜猫子一间。 放了东西,程闫夏坐在沙发上。看着明楉像个勤勤恳恳的小蜜蜂。先是将他的几件衣服拿出来挂好,接着又掏出一堆卷子整齐摆在桌上。 -- 第121页 程闫夏出声:“想在酒店吃还是出去吃?” 明楉吓得霍然直起身,没想到后面还有个人。 程闫夏看着他的动作,眸中冷寒一片。他垂眸,轻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明楉心脏急速跳动,双眼微睁,耳朵里全是他自己心脏扑通的声音。好半响,他木木呆呆看着程闫夏走到自己面前。 弯下腰,视线与自己齐平。 “明楉楉,不怕。”大男孩道。 明楉手迟缓地抓上程闫夏的衣角,眼睫开始颤动。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人脸上。 看清他眼中的担忧,明楉垂头,有些沮丧。“我好胆小啊。” 程闫夏直起身,看着他圆圆的发旋。喉咙微哽。 哪有人胆小成这样的,分明是应激反应。 他轻轻抬手,捧着身前人的后脑勺。发觉他没有不适,这才轻轻压在自己肩膀。手摸着他的发丝,程闫夏声音有些干哑: “明楉楉,这不是胆小。” 霎时,明楉抓着他衣摆的手紧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额头在程闫夏的肩膀上蹭了蹭。“那、那是什么?” 程闫夏只牵了牵嘴角。缓缓松开他。 “不用怕,我在呢。” 明楉看着被自己拧成麻花的衣角,冲着他一笑。“嗯,我不怕。” 程闫夏捏了捏他的脸。 “好。” “那收拾完了没有?” 明楉看了下自己的东西,随后跑去将书包放好。再跑回到程闫夏的身边,明楉仰头:“好了。” “饿了没?” 明楉摸了摸肚子,点头。 他双眼专注看着程闫夏,迟疑的,又缓缓将手拉上了他的衣角。 “乖。” 程闫夏嘴角弯了弯,反手握住明楉的手腕带着人出去。 酒楼餐厅,全是春城的特色菜。吃什么自己取,味道不比外头的差。 明楉端着自己的餐盘,跟在程闫夏身后。两人有看上了的菜品,明楉只乖乖端着自己的盘子,看着他给自己拿就是了。 颇有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 嵇在桑站在裴予身后,看着程闫夏贤惠的样子,啧啧直叹。“太他妈像个贤夫了,什么时候见过程哥这样子的。” 裴予点头: “不是一般的认同。” “所以你脑子现在能转了吧。” 嵇在桑:“什么时候我脑子不能转了!” 裴予翻个白眼。“也不知道谁傻啦吧唧往两个人中间凑。” 嵇在桑一脸你真的笨:“拜托!他俩又没谈恋爱。” 裴予一噎。“敢情你那句感慨只是单单说你程哥像个贤夫?” 嵇在桑下巴一扬,神气得像站在屋檐上的大公鸡,花花绿绿地展露着他那身毛。“不然呢。” 裴予无语至极:“得,你聪明,你最聪明!” 嵇在桑得意洋洋:“你总算拨开你眼前的迷障,看清了我的真身。” 裴予面无表情:“哦,穿花衣的大公鸡。” 嵇在桑直接炸了:“你他妈才大公鸡!裴予!你人身攻击,我要告诉你爸爸!” 裴予淡淡:“乖儿子,叫爸爸也没用。” 嵇在桑:“呸!” 裴予:“切——” —— 今天没有安排什么活动。吃完饭,几人都在房间里歇着。 明楉吃得饱饱的,现在一到房间就呵欠连天。可是现在才吃完饭,还不能睡觉。 在卧室打转一圈,明楉找不到什么打法时间的。他踩着拖鞋出了卧室。 见到坐在沙发上的程闫夏坐眼睛一亮,可瞧着他看手机看得专注。 明楉鼓了鼓腮帮子,也不好去打扰。 他脚下转个弯儿,又要回去。 程闫夏看着手机上的路线,打算等明楉睡着了过去看一看。余光一闪,穿着黑色垂耳兔卫衣的明楉背对自己。走动间,帽子上长长的两个耳朵一晃一晃的。 他收了手机,道:“明楉楉,来。” 明楉转身,笑脸一扬,立马蹦蹦跳跳跑到程闫夏的身边。 棉麻的沙发凹陷下去一块,明楉坐在了旁边。“程总,有什么吩咐。” 程闫夏道:“我等会儿要出去一下。” “去哪儿?” 明楉问完,看着程闫夏风平浪静的眸子,低头戳了戳自己手背上鼓起来的青筋。细声细气道:“你不带我一起去吗?” 程闫夏没回,反而是问:“明楉楉知道你舅舅去哪儿了吗?” 明楉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吗?” 明楉一怔,旋即敛下眸子。 上辈子他是很想知道的,但是现在,舅舅提早走了。而且还是抛弃了舅妈走的。他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明楉抬头,认真看着程闫夏。“舅舅并没有跟我说他去哪儿,他肯定是不想让我知道的。” 程闫夏靠近,深深望进明楉的眸子。他只道:“楉楉自己想知道吗?” 明楉呼吸一滞。 他要是现在还不明白程闫夏为什么这么问,那他真的就是个傻子了。 明明,明明上辈子他说他没有找到的。 明楉灵光一闪,忽然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知道啊。” 上辈子,程闫夏很护着他。对他不好的,影响他心情的,在那个时候通通都被挡在外面。明楉开开心心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 -- 第122页 可当时,凭借他的手段,怎么会找不到舅舅呢。他又没有从世界上消失。 那只能是……舅舅做了什么不好的,程闫夏不想让他知道。 明楉看着程闫夏,他坚定道:“我想知道。” 他想知道,想断了他自己的念想。想看看舅舅已经做到了什么地步,仍旧会被现在的小程总挡在他的安全范围外。 程闫夏轻笑。“好,我带你去。” 明楉歪倒,身体在沙发上滚了半圈。声音朦胧:“程总,我舅舅很糟糕吗?” 说完,眼睛上盖了一只手,视线顿时暗了。 他听着大男孩道:“别担心,我在呢。” 第73章 跟另一个屋的两人招呼一声, 明楉跟着程闫夏出去。 半个小时的车程之后,两人停在了一座写字楼前。 明楉不明所以,他仰头看着写字楼上面的「云康集团」四个大字。有些不确定地问:“是这里吗?” 头上被大手揉了揉, 明楉缓缓靠近人,抓住了他的衣角。“舅舅是在这里上班吗?” 程闫夏点点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程闫夏抬手抓住明楉的手腕,提步往里面走。 云康集团,明楉听着有些耳熟。他不确定道:“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程闫夏停下来,看着明楉的眼睛。“什么时候?” 明楉蹙眉,半响没有回忆起来,他摇了摇头,只道:“忘了。” 程闫夏揉了揉明楉的头发。“没事, 不重要。” 两人一进大厅, 直奔前台。 “您好,这里是云康集团。” 前台小姐姐抬头, 一眼看见两个长得极好看的小哥哥过来,眼睛都亮了不少。她脸上带着笑意问:“请问你们找谁?” 程闫夏:“我们找唐知书。” 小姐姐笑容一滞。“找我们老板。” 明楉一听,一双杏眼睁得若猫眼一样圆滚滚的。名字一样,跟舅舅是同一个人吗? 他看向程闫夏, 程闫夏依旧面不改色。他将手机拿出来,上头也不知道是在哪儿找的唐知书的照片。 “找他。” 前台看了一下,只片刻,脸上换成了公事公办的笑。“请问你们有预约吗?” 明楉怔愣。 还真的是一个人! 会不会是双胞胎? 明楉摇摇头, 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他试探着问:“唐牧呢?我们是他同学。” 前台小姐姐摇头,看着两个人长得这么好看,气度都与一般人不同。那指定是跟他们老板儿子能玩儿到一块去的。 她道:“老板儿子不在公司。” 明楉失神地点点头。“知道了, 我们在家没找到他, 所以才过来的。” 说完, 明楉拉着程闫夏出去了。 两人没有走远,而是在最近的咖啡厅坐下。隔着玻璃,明楉怔愣地看着公司大门口。 “程闫夏。” “嗯。”程闫夏将明楉的牛奶推到他身前。 明楉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端起牛奶凑在唇边。“舅舅真的是这里的老板吗?” “嗯,云康集团的历史有个十多年了。不过它不是在春城发迹的。而是在江市。” 看明楉一直端着牛奶不喝,程闫夏捏着杯子给他拿下来放好。“你看着门,他也不一定从大门出来。” “那这个公司很厉害吗?”明楉眨了眨眼睛,回头看着程闫夏。 “在春城有一定的名气,是做生鲜的超市的,有一定的规模。” 明楉想不通,舅舅明明是一家公司的主管,怎么换了一个城市就变成公司的董事长了呢。 明明舅舅之前还住着九十平米的房子,还在为生活奔波。明明他为了公司的事儿还想让他亲近程闫夏…… 为了公司? 明楉恍然。 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公司吗? “他瞒着我们所有人的,包括我妈。”明楉声音轻轻,像被吹上天空的绒毛。飘飘荡荡,落不到实处。 程闫夏见他这样子,心中一紧。起身坐在了他的身侧。 他看着明楉,眼里含着了然。他的事情,也得到了验证。凭借一个梦境,他找到了明楉舅舅的位置。也知道了,原来明楉那一声声不经意说出来的称呼,是曾经他说过无数次的。 很突然,但是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明楉眼珠转动,又从玻璃外的公司大门前转移到程闫夏放在桌上的手。 “程闫夏。” “嗯。” “他好会骗人啊。” 程闫夏看着像失了魂儿的人,轻叹一声。若说他来的时候早就有心里准备,也曾经猜测过或许那些事情真的就在明楉身上发生过的。那么,他现在证实了。 神奇的是,他也轻易地接受了。 但是明楉不一样,他突兀地知道了这个消息,知道了十几年身边亲近的舅舅却是一个满口谎话的伪君子。 程闫夏见过明楉是怎么对待他的舅舅的,他当他是最敬爱的长辈。最只得信任的人。 但是现在,显然,这个消息是对他世界的颠覆。 “程闫夏。”明楉无意识含着身侧人的名字,像抓着浮木一般拉住了他的衣摆。 程闫夏应了一声。 明楉怔怔地看着大门口,又继续叫他。 -- 第123页 “程闫夏。” “嗯。” “程闫夏。” “我在,不怕。” “他出来了!”明楉死死盯着那门前的人。赫然就是唐知书那张脸,不过与在江市不一样,是完完全全换了一副面孔。 是他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强势模样。 “那是舅舅吗?” 程闫夏手放下桌子,抓着自己衣摆上的手你捏捏。“楉楉想过去吗?” 明楉眯眯眼,仰头看着那高楼折射过来的烈阳。眼睛被刺得骤然闭紧。他摇了摇头,回转身体。一瞬不瞬盯着程闫夏。 眼睛被阳光刺得红了。 明楉轻声:“不去了,不来了。” 程闫夏看着垂着脑袋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梦中的「自己」并没有将这事儿告诉明楉。 他指腹点了点明楉的眉心。“早知道不该带你过来。” 明楉抬头,抿唇笑得乖巧。“谢谢你。” 谢谢你上辈子那么护着我,谢谢你这辈子依旧想着我。 明楉道完谢,额头抵着程闫夏的肩膀。像说着天气一样,轻松道:“我以前以为,舅舅家是最让人羡慕的家庭。我有糟糕的父亲,又偏执的母亲。我每天每天,都渴望有那样一个家庭。” “可是到头来我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对我的好是假的,对家庭好也是假的。他只有在妈妈面前,才会显现出本来的面目。所以妈妈怕他。” “或许就连唐稷方……他只是一个丢了自己面子的东西。” “他唯有对利益,才是真心的。” “他真的好可怕……” “好可怕呀。” “我不要这个舅舅了,程闫夏。” 明楉抬头,眼睛红红,带着哭腔执拗道:“我不要这个舅舅了……” 程闫夏只觉浑身疼得一抽,心中猛地钝痛。他恨不能冲出去将那个惹了明楉伤心的人收拾一顿。 他当即牵着人起来,付了钱就走。 “好,不要他了。” “咱们不要他了。” 回去的路上,明楉紧紧扯着程闫夏的衣服,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不动。 若不是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湿了,程闫夏或许会以为明楉睡着了。 身侧的人偶尔轻颤。压抑的情绪尽数变成了涌流的眼泪。 程闫夏浑身冒着低气压。 带着人回房间的时候,另两个出来瞧见人打算来玩儿的,看到程闫夏这副样子又立马转身回去。 嵇在桑不解:“这是出去一趟,干嘛了?” “看明楉那样子,或许是他被欺负了也不一定。”裴予靠在门后头,手抵着下巴。 想着,他自为认可地点头:“嗯,只能是这样。” 嵇在桑反驳:“我觉得不像。” “哦,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裴予不理会这个脑壳打了铁的,撬不动。 —— 回到房间,程闫夏带着人在沙发上坐下。 “好了,没事了。” 明楉跟着他学。“好了,没事了。” 声音听着凄凄惨惨的,像被抛弃了的小可怜。 明楉咬紧牙关不哭,可是手背上擦拭的泪珠子怎么也擦不干。他看着程闫夏,求助似的道:“我、我不想哭了,一点都不想哭的。” 程闫夏冷眸仿佛结了一层冰,凉得吓人。 他后悔了,严重后悔答应明楉带他过去看。 明楉坐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他走远。眼神空洞,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 毛巾用热水沾湿,程闫夏回到明楉身前。 “闭眼。” 明楉睫毛忽颤,乖巧闭上眼。又是一颗泪珠落下,「啪嗒」一声砸在程闫夏的手背。 他喉头绷紧,脸上满是煞气。但是却极为轻柔地将帕子盖在那通红的眼睛上。他道:“瞧瞧,这是谁家小可怜哟。” 明楉瘪瘪嘴,眼睛看不见,双手也要去抓程闫夏。“我不想哭的,程闫夏。” “嗯,我知道。” “是明楉不要舅舅的,不是舅舅不要明楉,咱们不值得为那么个男人哭。”程闫夏摸着他的头发,一手抵着毛巾盖着他的眼睛。 话里含着心疼:“不哭了,再哭眼睛疼。” 程闫夏眸光笼罩着人,温声道:“明天还要出去玩儿,楉楉想去哪儿?” 过了一会儿,毛巾撤下。明楉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冲程闫夏笑。“我没哭了。” 程闫夏摸了摸他的头发,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嗯,楉楉最棒。” 明楉闭眼,鼻音极重。“我好困哦。” 程闫夏看着小可怜颤抖的手指。将帕子放下,牵着人去卧室。“那楉楉先睡一觉,睡醒了吃饭。” “你会走吗?”明楉直直地看着程闫夏,又问一遍,“你会走吗?” 程闫夏摇头。“不走。” “好。”明楉眼中的紧张退去,笑得乖巧。 “你不走。” “嗯,我不走。陪着你。” 第74章 “儿砸, 让我看看我儿媳妇。” 程闫夏拿着手机,接着他老母亲打过来的视频电话。闻言,他看了一眼紧闭的门, 低声道:“在睡觉。” 视频中,宋晤歌女士抓过一只男人的手入镜,手上戴着手表。 -- 第124页 程闫夏看出是他爸的。果然,下一秒,他的老父亲纵容的声音传过来:“四点了。” 宋晤歌女士抬头:“儿砸,四点了,再睡儿媳妇晚上就睡不着了。” 程闫夏点点头。“那我去叫他。” 宋晤歌女士:“睡了多久了?” “一个半小时。” “那别让他睡了,不然晚上睡不着了。”宋晤歌将抓着的手用完就扔。还没有扔脱手, 就被程江汤反手握住。 程闫夏从小看到大, 父母爱情什么的,他深有体会。 “好, 我去叫他起来。” 视频挂断,宋晤歌倚靠在边上男人肩膀。眼中的笑意是挡都挡不住。“你发现没,咱们儿子没有反驳我叫小楉儿媳妇?” “是不是他默认了?” 没等程江汤回答,他自顾自又道:“国庆节回来我儿就十八了, 要不咱们给他订个婚?” “到了法定年龄,然后直接结婚。” “再然后……” 程江汤翘着嘴角,说话无情:“可没有你的孙子抱。” 宋晤歌双手抱臂,睨他:“我又不是非得要孙子。” “再说, 瞧瞧咱们小楉,多乖哦。”她有些遗憾地感慨,“怎么小点的时候没有遇到呢, 指定比咱们家的小酷哥抱着好玩儿。” 程江汤道:“谁说你没抱过?” 宋晤歌:“有嘛?” —— 程闫夏打开门, 里面的人听见声音动了一下。 白色的大床上, 被子撑起了一个小鼓包。像个小蒸饺,胖乎乎的。 走近,程闫夏捏着明楉露在外面的指尖轻轻晃动两下。“楉楉,起来了。” “唔——” 明楉翻身,小腿一抬将被子压在怀中。背对着床边的人。 程闫夏轻笑。 明楉霎时睁开眼。头朝后看着他,双手往上一伸,身体弓得笔直。像只小奶猫,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程闫夏看着那露出来的一截细腰,莹润如雪。他别开眼,倾身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哥哥。” 明楉看着靠近的人,轻轻喊了一声。 他伸出手,拉着床边人的衣角。眼睛肿肿的,不舒服。 程闫夏看着他,指尖磨捻。“嗯。” 明楉笑着往被子里一缩,在程闫夏要给他拉开一点被子的时候,他又掀开一角悄悄看来。 程闫夏被他可爱到了。 他眼中笑意愈盛。倾身下去,将人从被窝里剥出来。“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明楉点点头,呆毛落在额头随着他的动作轻扬。看着程闫夏,他又叫了一声。“哥哥。” 程闫夏耳朵微痒,渐渐浮上一层浅淡的红。 他笑着应。“嗯。” 正扫过明楉放在一旁的衣服要拿过来,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是谁呀?” 明楉被惊得攀着程闫夏,脸落在手机屏幕前。 程闫夏正要挂断。 手一重,挂断的按成了接通。顿时,宋晤歌女士那张脸再次出现在了画面中。 “妈妈!”明楉眼睛一亮,习惯性地接过手机抱住。像个小刺猬,倒在床上半蜷缩起来。 程闫夏无奈。 下意识也想到明楉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宋晤歌女士的时候会叫他妈妈了。 人家只是叫习惯了而已。 不管那边宋晤歌女士是什么反应,他先拉过被子将人包好。 明楉就穿了一件短袖,领口还大。人瘦削,锁骨尤其的明显。前些时候感冒才好,程闫夏可不敢让他再受凉。 而电话的另一边。 宋晤歌眨眨眼。轻笑道:“嗯,小楉醒了。” 明楉蹭蹭被子,软乎乎的。“醒啦。” 蹭着蹭着,在宋晤歌眼神愈发柔和的情况下,明楉呆愣。随即迅速地爬起来将手机往程闫夏手中一塞。 “我!我上厕所!”不容程闫夏说话,他立马趿拉拖鞋跑进了厕所。 “你慢点!”程闫夏抓着手机跟上去几步。 “咳咳!”老母亲忍笑忍得辛苦,他偏头向着一旁的程江汤,“老公,咱们儿媳妇是真的乖。” 程江汤点点头。 他看着桌上电脑中的资料。这是小时候,自家儿子被绑架之后,他留存下来的所有东西。 在老爷子跟自家媳妇儿想让明楉跟儿子订婚的时候,程江汤就去查了。 起初,只是觉得下意识对明这个姓氏有点不好的印象。可看到「明有林」是小孩父亲的时候,程江汤才意识到,兜兜转转,两个小孩还是聚在了一起了。 宋晤歌也看完了资料。 这么些年了,明家人早被她扔在脑后。唯有那个心心念念的小孩,想到只觉得可惜。照着她的话说:“本来都忘了的事儿,都没有交集了。谁成想,两个小孩还能遇到一起。” “还真就是缘分。” 不过想到自家儿子要找的这个孩子,宋晤歌还是决定再打个电话过去。所以才有明楉接到电话叫妈妈的事儿。 宋晤歌看着自家儿子,轻笑。“儿子,妈妈告诉你一件事儿,你听不听。” “什么事儿?” “你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小孩的事儿。” 程闫夏一愣。随即在凳子上坐下。 他脸上没多大的变化。他知道他妈是很厌恶提起以前的那件事儿的,毕竟好好的一桩救命的事儿到了那边就成了勒索钱财了,好事变成了交恶的坏事儿。 -- 第125页 没谁会喜欢。 程闫夏忽然想到,自己叫人去查了。但是这么久了也没有收到答复,应该是没有查到。 不过他也只是想知道救了自己的人是谁。毕竟童年那一段,成了他数不尽的噩梦。而噩梦中那个一闪而过的红色影子,是他在遇到明楉之前,唯一能睡着的良药。 程闫夏看着对面他母亲眼里的笑容,点点头。 宋晤歌也不墨迹,直接道: “是明楉。” “那个救你的小崽崽是明楉。” 程闫夏一听,只觉脑中被锤子砸了一下,懵了。 好半响。 “妈……”他启唇,声音艰涩。喉头滚动了好些下,程闫夏才完完全全将那个小孩跟明楉贴合在一起。 他还想问,但是卫生间的门开了, 明楉红着一张脸,湿漉漉的。他只穿着一件短袖出来。 程闫夏眉头一蹙,顿时抛开其他的想法,对着视频中的人点头。“知道了。” 宋晤歌笑笑,也听到了那开门的一声。她担心小孩不自在,还是挂断了电话。 明楉在里面呆久了,有些冷。听到外面还在讲话,他踟蹰了下,还是开门出去。 然后一阵风袭来,哆嗦都来不及,自己就被抱着塞进了被窝。 明楉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傻兮兮地看着程闫夏,声音极小:“电话……挂了吗?” 程闫夏扫过他的手腕,点点头。“挂了。” 他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人穿好衣服。视线落在明楉的手腕上。 “楉楉。” “嗯?” “你是不是手上从小一直戴着一根儿红色的手链?” 明楉举着自己的手腕晃了晃。“有啊。” 然后他看着自己光溜溜的手腕,不好意思收了回去。 想到对自己而言意义重大,可对于程闫夏来说有些寒碜的礼物。他用手背蹭了蹭脸,羞得眼尾发红:“给、给你了。” 程闫夏垂在身侧的手一紧,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人,缓缓笑开。 “明楉楉。”程闫夏压低声音。 “在!”明楉坐直了身子,手放在膝盖上。绷紧了神经,觉得他有些像审问犯人。 程闫夏指尖在凳子上点了点。 “楉楉记得小时候的事儿吗?” “什么事儿?” “你救了三个小孩。” 明楉双眼「唰」地亮了。“你说那三个倒霉蛋哦。” 程闫夏喉咙一哽。抒情的气氛顿时被明楉搅散了。 明楉绷直的脊背松了,他立马兴冲冲地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那地方是在我家后山啊,那么近,爷爷带我上山找家里跑丢了的鸡才看见你们几个藏在废弃的房子里的。” “不过爷爷说人贩子好凶,把你们骨头都打断了。” 程闫夏看他一脸后怕,问:“那楉楉还记得你抱过的那个小孩吗?” 明楉摇头。“不记得了。” “小时候的事,爷爷从来不提。我只记得那么一点点。”明楉笑着用手比了芝麻大小的距离,“爷爷说我后来回去反反复复发烧,烧糊涂了。自然就不记得了。” 程闫夏一时无言,手心紧了紧。 他只知道自己当时隐约看见了小孩,很乖,小包子脸贴在自己的脸上软软的。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一双葡萄眼睛干净得像山泉水。 可是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小孩就不见了。 妈妈只说,他们家已经报恩了。剩下的,都与程家无关。 程闫夏看着眼前的明楉,看着看着,低沉的笑声从喉咙中宣泄而出。 明楉见他笑。也欢喜地露出自己两边的小酒窝。 “你笑什么呀?” 程闫夏拉过人,轻轻抱住。他试探着将脸蹭在明楉的脸上,滑滑嫩嫩的。 还像小时候一样。 明楉瞪大了眼睛,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他低呼:“程闫夏。” “我就是你救了的那个小倒霉蛋啊。”程闫夏只觉胸腔的情绪要把自己撑爆。他只好抱紧人,直往明楉脸上挤。 “什么?!”明楉脸成了小包子,说话都不清不楚。“你赤我酒的、救的小倒霉蛋!” 程闫夏蹭够了,那熟悉的感觉始终不散。 他放开人,眼中尽是明朗的笑意。“嗯,三个小倒霉蛋。” “那……” 明楉惊呼,像是现在才明白过来。“那剩下的小倒霉蛋就是嵇在桑跟裴予!” 鼻尖被轻轻勾了下。 一痒,明楉长睫哆嗦个不停,他猛地捂住鼻子。 “还不算傻。”程闫夏扬眉,多情的桃花眼顿时漾开,犹如点缀着花瓣的湖水。不同于以往的冷,笑着的时候,全是春日的暖与柔。 是要将人溺死的温柔。 明楉被看得心肝儿一颤。捂着鼻子的手转而捂住眼睛。手指缝隙悄悄打开,掩耳盗铃似的。“程闫夏,原来是你啊。” 原来是老公啊。 那上辈子老公来找他,是不是也是跟以前的事儿有关呢? 程闫夏轻笑,站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吓到了吗?” 明楉摇摇头。“就是有些出乎意料。” 程闫夏唇角弯了弯,将他的手拿下来:“我也一样。” “不过,还是要跟你说一声谢谢。”程闫夏俯身,鼻尖差一点点挨着明楉的鼻尖。他专注而真诚。“明楉,谢谢你。” -- 第126页 明楉手足无措,眼神乱飘。这辈子还没跟程总离得这么近过。 “我、你不用。” “不用谢。” 第75章 十月四号。 程闫夏的生日。按照以往, 都是直接在酒店办宴会,请同学、朋友在酒店玩儿一天就行了。 但是今年几人出来了,程家就没有继续办。但收到的贺礼却是一点也不少。 酒店顶楼的天台上, 流光溢彩,萤火辉明。 鲜花的香气伴随着蛋糕的香甜,诱得人吸溜了不少冷气。 彩灯缠绕着气球。不远处的烧烤架子上,寿星翻动着手上的烤串。 明楉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手上已经滋滋冒油的肉,馋得眼睛都亮了。 程闫夏侧头,明楉连忙抬头看着他。 就等着他一声下令「可以吃了」,明楉指定上手极快。 “还没好。”程闫夏对着小馋猫笑笑, 看着他的样子却是有些心疼。怕是除了上次给他烤过肉的那次, 明楉从前也没吃过这些。 明楉咽了咽口水,乖巧抱着膝盖挨着沈无璟。他口是心非:“我不急, 要好,要好了才能吃。” 嵇在桑跟裴予两个挤在一起,身前摆着的是从别处订来的饭菜。 鲜花宴,看着都赏心悦目。不过对面那处的味儿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两人纯粹是吃得心不在焉的。 嵇在桑被子一端,干脆对着程闫夏朗声道:“程哥,过了今晚就十八了哦。我们……” 嵇在桑跟裴予对视一眼,难得默契地齐齐举起杯子。 “敬你一杯!” 刚要喝, 明楉噌的一下站起来。 三人眼睁睁地看着明楉拿起酒杯,随后学着刚刚嵇在桑他俩的样子。气势十足:“程闫夏,敬你一杯!” 嵇在桑当场破功, 笑嘻嘻地看着程闫夏:“咱们四个当中就只有程哥年纪最小。今儿才算成年哦——” 程闫夏瞥过他俩。对明楉道:“楉楉, 别喝多了。” 明楉手里的也就半杯, 是果酒。他待会儿要配着烧烤吃的。 喝完,明楉又笑着跑回程闫夏身边。乖巧缩成一团儿坐着,继续盯着那越来越香的肉看。 终于,在身侧人的一声「烤好了」之后,明楉心满意足地端起了烧烤盘子。 他一个人一盘,是程闫夏专门为他烤的。 “程哥!我俩呢!” 程闫夏帮明楉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拉着他起来让位。“这里,自己烤。” “不——” 嵇在桑尔康手。 “程哥你就忍心看着我饿肚肚嘛!” “呕!嵇在桑,你能不能正常一点。”裴予被他的样子辣得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嵇在桑收敛,大马金刀地坐在烧烤架子前,带着幽怨:“来,老裴,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烤出来才有程哥烤的好吃?” 明楉看着放在身前的盘子,瞧了眼程闫夏,随后拿了一半出来。 “给,你们吃。” 嵇在桑顿时像巨龙见到了宝石,惊喜异常:“好耶!明楉朋友,你真是太大方、帅气、善解人意了!” 裴予就坐在他们对面,不带犹豫地直接上手。 嵇在桑一看,急了。“老裴,你不道德!” 裴予美滋滋地咬着手上的肉,哼笑道:“吃进嘴里的才是自己的。” 程闫夏看着明楉的盘子,慢慢给他空着的碗中夹了些菜。 拿了一半也好,明楉肠胃弱,吃这些也差不多了。 —— 星光烂漫,一条极好看的银链划过夜空。萤光点点,底下是万千灯火交相辉映。春城的夜景也是极好看的。 明楉吃完了程闫夏给他夹的菜,继续奋战肉串。 自己嘴里一根,拿着送到程闫夏嘴里一根。 程闫夏咬过,看着明楉豪迈地喝了一大口的果酒,也不制止。 天台上有风,喝点能暖暖身子。 一桌子的菜,每样不多。几个大小伙子几下就吃完了。最后,到了今晚的重头戏。 桌上的东西被收了下去,明楉打开蛋糕。裴予插上蜡烛点燃,嵇在桑则在一旁用手护着。 “咳咳!”嵇在桑清了请嗓子,随后看着围在蛋糕边的另外几个人目光看来,他双手一挥。 “预备备……起!” “祝你生日快乐……”明楉眉眼弯弯,双手拍掌看着身侧的程闫夏。声音轻悠悠的,像飞机上掠过的白云团儿,软和地飘荡在程闫夏的耳朵里。 “祝你生日快乐!” “快快快!程哥,许愿!” 程闫夏嘴角翘起,看了下起哄的两个人。最后目光落在明楉身上。 明楉指尖一颤,下意识地拉上了程闫夏的衣摆。 大男孩倾身,一股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蜡烛也被吹灭了。阴影远离,明楉重新见着光亮。他耸了耸鼻子,只觉得刚刚被发丝撩过的鼻尖有些痒。 嵇在桑傻啦吧唧地双手一拍,朗声宣布:“好咯!咱们程哥现在是个男人了!” 裴予巴掌糊过他的脑门。“难道之前就不是吗?” “哈哈哈,之前是小男孩——” “那咱们岂不是老男孩?” 明楉耳边是朋友的嬉闹,他嘴角含着笑意,将蛋糕切好。 程闫夏拿着盘子递给他。 “楉楉。” -- 第127页 “嗯。”明楉抬头,将切得极好的一块蛋糕给他。 程闫夏指腹点在明楉的眉心,极轻的一下。 “你吃。” 明楉忽愣,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乖巧地收手。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像只小仓鼠似的将满满的奶油塞进嘴里。 真好,老公还在身边。 “程哥!帮我切一点儿!”嵇在桑被裴予追着跑回来,路过吼了一嗓子。 裴予停下,抓不住那大黑熊精,放弃般地往桌子上一靠。 他看着站在明楉身前正好挡着风的程闫夏,眼中闪过精光:“程哥,啥时候订婚?” 明楉鼓着腮帮子,瞬间,嘴里忘了咀嚼。 脑袋上,被大手轻轻揉着。明楉腮帮子重新嚼动,他弯了弯眼睛,继续吃程闫夏的成年蛋糕。 程闫夏看了明楉一下,随后对着裴予露出一个浅笑。 裴予皮子一紧,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问的是你表妹啥时候订婚。” 程闫夏这才收回视线,有模有样道:“明年。” “哦……” 嵇在桑:“什么表……唔!” 嘴巴被捂住,嵇在桑愤恨地盯着裴予:“唔唔唔!” 裴予嫌弃地松开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傻大个儿,你程哥问你吃不吃蛋糕?” 傻大个儿嵇在桑:“吃!怎么不吃!” 一顿晚饭吃到最后,时间已经过了十点。裴予、嵇在桑跟程闫夏三人,从小到大就没错过彼此的生日,多少年了,早习惯了。 吃完蛋糕,该玩玩儿,该睡睡。 嵇在桑跟裴予哥俩好的勾肩搭背下楼,留下明楉跟沈无璟两个人在天台上。 两个精力旺盛的一走,上边霎时变得安安静静。 风轻轻吹着,将两人的头发撩动。明楉眯了眯眼睛,有些困顿地在秋千上坐下。身体凹进去,伴随着舒服的呼噜声,倒在软乎乎的垫子中。 程闫夏将他们送的礼物收拾好,转过身来,就看见明楉已经睡着了。 秋千轻轻晃动,窝在里面的人像只小猫蜷缩着。脸还有点红。 程闫夏眉头微耸,走近来,将掌心贴着他的额头。 微凉的大手让明楉舒服地蹭了蹭,整张脸埋进去,红润的唇被挤得微张。面团都没有明楉的脸软乎。 手中的温度微微有些高,不像是发烧,应当是酒的后劲儿来了。 程闫夏似有所觉,远远地看着桌上那杯自己明明没喝完,现在已经是空空荡荡的酒杯。也不知道这只小仓鼠是怎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搬走的。 “楉楉。”捏了捏手心的脸,程闫夏叫人。 明楉「哼唧」一声,整张脸埋在他手上,留给程闫夏一个后脑勺。 看着手上的东西,程闫夏暂且放在放凳子上。 双手托着人的腋窝,手臂上的肌肉绷紧。轻松将明楉整个抱起来。 明楉像是知道一般,没等被放下,双手双脚已经是熟练地缠了上来。 本来想将人放地上背的,这会儿倒好,人直接扒在身上不下来的。 程闫夏只好单手托着明楉的臀,另一只手将盒子拿起。 颠了颠人,确定他抱得紧。程闫夏才抬步走。 明楉小脸在脸侧的脖颈上乱蹭,嘴里的话囫囵不清。脸上傻傻的笑,皮肤依旧白,但是比往常多了些红润。 看得程闫夏只想好好抱着他揉搓揉搓。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明楉楉,抱紧了。” “唔——”明楉胡乱哼唧。 说完,程闫夏踩着楼梯下了两层,转弯儿进了酒店的房间。 房间感应灯开启,眼前顿时明亮。正对着的落地窗前,千家万户的灯火汇聚成了点点星光。 待关上了门,程闫夏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抱着人在窗前站了一会儿,随后将明楉抱进卧室。 站在床边,手松开,身上的人像只小考拉一纹丝不动。稳稳地挂在自己身上。 程闫夏失笑。 弯了腰,明楉这才坐在了床沿上。 程闫夏捏着脖子后的手拿下来,刚一动,衣摆又被拉住。他瞧去,明楉垮着个小脸,一双眼睛里闪着泪花。 可把人委屈的。 程闫夏忙在他身前蹲下,手指擦过他眼尾。“怎么了,还委屈上了。” 明楉看着他,眼中分明是还晕乎着。 他重重地「哼」一声,身体受不住他力道,摇摇晃晃。明楉干脆倒在床上,蛄蛹几下,整个人缩在了床角。 程闫夏担心他摔下去,走过去堵在床边。“醒了?” 明楉别开头,仰着下巴就是不看他。 程闫夏捏着他的手,挠了挠他的掌心,问:“谁惹了我们家楉楉?” 安静等了好久,明楉回头。 他看着程闫夏,嘴巴瘪得可怜极了。 “你不要我……” 就一句,带着像被抛弃了似的泣音。话一落,大颗的眼珠子往下掉。 程闫夏一瞧,才知道他刚刚又在憋着掉金豆豆。 “脸都憋得红了。” 明楉只委屈地看着眼前的人,想不明白他说的话,只不断地重复: “你不要我……” “你凶我。” “你让我换座位,你不让我跟你坐……” “呜呜——” “老公讨厌我呀!” -- 第128页 第76章 明楉伤心极了, 混沌的脑子里全是程闫夏推开自己,冷脸看自己的样子。 他瘪嘴。 明明他好不容易再遇到老公的,可是老公不认他, 不要他。 他一拳锤在被子上,半闭着眼睛抽泣: “程闫夏,你眼瞎了嘛。” “呜呜,老公啊……程闫夏他不认我。” 看着他边哭边控诉,程闫夏又是笑又是心疼。 “好了好了,是他眼瞎。” “是程闫夏的错,没有认出来楉楉。” 明楉双手攀着程闫夏的手臂。“老公不瞎,不许你说他!” 刚刚还委屈的人, 现在立马变成张着爪子的猫儿。凶人了。 “那谁瞎?”程闫夏将人拎起来。 明楉分得清清楚楚:“程闫夏瞎!” 程闫夏手一松。明楉一屁股坐在床上, 还弹了两下。 程闫夏坏心眼地问:“再说一遍,谁瞎?” 明楉哭声止住, 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像受了虐待,小小一个往另一边的床角爬。也不出声,跌跌撞撞像个没断奶的小猫崽似的。 程闫夏眼中闪过懊恼。 干什么要跟一个小醉鬼较真。 “好了,我不说程闫夏, 也不说你老公。”程闫夏试图过去,但明楉又要往另一边爬。 程闫夏顿住,怕小醉鬼明早起来头疼,直接打电话叫客房服务准备醒酒汤。 电话挂断, 也就一会儿没招呼人。 小醉鬼蜷缩在一角,浓密的长睫上还挂着泪花,又睡着了。 程闫夏看着他小小一团, 心中不舒服。 绕过床沿将人小心抱起来塞进被窝, 手擦过他湿润的脸, 程闫夏心脏一紧。呼吸有些不畅。 他喃声道:“楉楉怎么这么能哭呢?” 明楉抽噎两下,脑袋埋在被窝里。伸出来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捏得指尖都泛着白。 程闫夏戳了戳他的脸。 “现在不会不认你了。” “我错了。” 他总会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儿的,程闫夏眸色深深。 后头,给人喂了醒酒汤。程闫夏才回自己的房间。 他想着,现在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了。 上辈子都结婚了,这辈子也不能将人放跑了。何况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 —— 春城玩儿了五天,收拾行李直接回家。 各自散去,明楉回到了住的小区。 去的时候东西就只有一个书包,可是回来的时候却被程闫夏带着买了许多的东西,有特产,也有衣服。 明楉不要,但是轻易地被程闫夏镇压下去。要不然,程闫夏就直接给他卡了。 东西多。有些是直接带回来的,有些是快递寄过来的。整个国庆,明楉都处于没有闲下来的状态。 放假的最后一天,他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但是不代表程闫夏就不过来。 清早,明楉刚刚准备做早餐,门铃响了。 明楉打开门,首先看到的是程闫夏。下意识扬起一个软乎乎的笑,再然后,就是看到他身侧的两个大箱子。 明楉有些懵,嘴角还翘着呢,这会儿又呆呆地看着门外的人。 程闫夏揉了揉他的头发。弄乱了,手才作罢。 他将东西搬进去,门顺带关上。然后一脸笑容地看着明楉:“亲爱的明楉楉,我被我妈赶出家门了,你能收留我吗?” 明楉鼓了鼓腮帮子。下一瞬,就被程闫夏捏在了手里。 他也不躲,反而是拧眉担忧道:“你做了什么事惹阿姨生气了吗?” 程闫夏严肃着脸,点点头。 明楉立马紧张起来,一把抓上了他的衣摆:“什么事儿?” 程闫夏拖着箱子往明楉隔壁的卧室带,小尾巴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想知道?” “程闫夏!” 看看,凶了。 程闫夏放了箱子转身,双手搭在明楉的肩膀。看着明楉清澈的杏眼,他缓缓倾身。 “我妈说……” 后头的话,明楉只看到一个唇形。他以为是自己耳朵没听见,揉了揉,扒着他的手臂追问。“说什么,我没听见!” 明楉急了。 程闫夏带着他转个身,面对着门口推着人出去。 “儿媳妇一个人在外面,我怎么安心待在家里。也不怕明楉遇到危险。” 顿时,明楉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他小心翼翼:“妈、阿姨,阿姨真的这么说?” 程闫夏推着僵硬得像块木头板子的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后自己坐在他的对面。“原封不动,我只是重复了一遍。” 程闫夏往椅背上一靠,一双眼睛看着明楉。“所以,我就被赶出家门了。” 明楉看他一眼,又立马将视线转移到茶几上。 “我们不是,你没说吗?不是的。” 明楉垂头,指尖不断掐在手心。“不是的。” 程闫夏看他的样子,心中一疼。 他走到明楉身前,蹲下。捏着他的双手拢在自己的掌心。 “明楉。” “嗯。”鼻音浓重,听得人发酸。 他始终低着头,看着自己被大手全然包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跟前,一声轻叹。 明楉以为他失望了,立马急着抓住程闫夏的手指。紧紧地捏着,不放。 -- 第129页 “怕什么呢。”程闫夏看不得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若以前见了是满身的烦躁,现在则明白,是心疼。 他坐在床上,双手朝着明楉张开。“楉楉,要不要抱抱?” 明楉一怔,愣愣地看他一眼。随后重重地撞入程闫夏的怀抱。 抱得紧紧的,严丝合缝的。 程闫夏揉着他的头发,声音如徐徐撩动窗帘的风。“楉楉乖,以后我都在。” 明楉吸了吸鼻子。“好。” —— 程闫夏安顿下来,明楉专门跟人出去买了好多菜装进冰箱。 趁着放假的最后一个晚上,两人好好地吃了个搬家饭。当然,是程闫夏做的。 吃完饭,收拾了桌子,程闫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消食。 明楉捂着自己有些饱胀的肚子,慢慢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起先,明楉一个人靠着沙发把手那边,两人中间空的位置还能坐得下两个人。 没一会儿,明楉看着那依旧专注于电视,连眼珠子都不待动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他余光注意着坐姿舒展的程闫夏,双手撑着沙发悄悄抬起屁股,往那边挪了一个巴掌大的距离。 面色严肃,模有样地学着人看着电视。 瞧着程闫夏没有注意到,嘴角一弯,又悄悄挪了两个巴掌大的距离。小脸却是绷得更紧了。 程闫夏眼珠一动,落在沙发上的手指轻点了一下。 像钓鱼人拉了下鱼杆儿,等着鱼儿上钩。 明楉瘪瘪嘴。 这个榆木疙瘩! 电视里放的是财经频道的新闻,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节目内容。明楉看不懂,明楉也不喜欢。每每窝在男人怀中陪着他看的时候,总会睡着。 明楉故作自然地问:“程总,电视好看吗?” 程闫夏掀开眼皮,目光落在距离自己还有一个座位的人身上,像是认真在评价: “好看。” 明楉镇定而迟钝地点了点头,心里的小人却是不断趴在程闫夏身上咬。 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吗?! 人都在这儿了,今天下午都主动要抱的,这会儿怎么就又成了木头呢! 臭程闫夏! 见他又转头回去,明楉顿时嘴巴一瘪。 瞪了一眼程闫夏,明楉气冲冲地站起来。像宣战一样,气势汹汹。“我要去洗澡!” 程闫夏侧眸,瞧着明楉像个没长牙的小恐龙,奶凶奶凶的。 他压下眼底的笑意,道:“嗯,慢点儿。” 明楉气啊。 都住到一起了,这个不开窍的家伙! 他双手握拳,走路带风,迅速进了浴室。 程闫夏听着那不轻不重的关门声,脑袋枕在沙发背上。望着白净的天花板,他无奈一笑。“小笨蛋,可真会折腾。” “不过脾气惯出来了,再凶一点也没什么。” 浴室的水淅沥沥地落在地砖上,程闫夏只觉得处处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电视中的内容是如何也看不进去了,他干脆闭目养神。 谁知道待会儿明楉楉还会怎么折腾呢? —— 卫生间的门「啪嗒」一声,开了一道缝隙。 明楉视线环顾一圈,视角盲区,这里看不见沙发上有没有人。不过没人他也能把人喊出来。 “程总!我没拿衣服!”明楉熟练又理直气壮。 躺在沙发上的程闫夏顿时睁开眼。 他就知道,指定又跟上次一样。 程闫夏起身,沉着声音回道:“你先用浴巾裹着,别着凉了。” “好哦!”明楉瞧着眼前一晃而过的人影,他抓了抓身上的浴巾,鼓起勇气拉开了门。 一股凉风顺着拉开的门吹来,明楉顿时一哆嗦。 “嘶——” 不得不说,于是跟外头的温度差别还是有点大的。 明楉踩着拖鞋,看了一眼自己半开的卧室门,飞快地往里面跑。 头发上的水没擦干,这会儿随着动作往肩膀上落。冰冰凉凉的,像下雨一样。 明楉又顾不得那么多。 现在,此刻,只想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暖和暖和。最好是他程总的怀里,大冬天的最是暖和不过。 飞快蹿进门中,迎面出来的就是程闫夏。 明楉拖鞋沾了水,滑溜溜的,想也没想直接往人怀里撞。 程闫夏顿时被一片白晃了眼睛,但手上下意识一揽。将撞上来的人抱紧了。 “程总,你好慢啊。” 叶白柚捏着自己的浴巾,刚刚那一下,脚上的两个鞋子也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脚丫子凉,他直接踩上了程闫夏的脚背。 程闫夏看着他光着膀子,手还在他肩膀沾了一只手的水,笑了。“明楉楉,你自己的体质你还不知道嘛。嗯?” 明楉装可怜:“我冷。” 洗了澡,白里透红的。身上哪哪儿抱着都是温软的。真就是个刚出锅的汤圆儿。 程闫夏气笑了。手臂用力,直接将人扛起来。 明楉一个失重。 惊呼一声,一手紧紧抵着程闫夏的后腰,一手惊慌地反过来试图抱住他的脖颈。 他求饶:“哥哥!我错了,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楉楉错了,错了嘛。” 程闫夏看着使劲儿在身上扑腾的人,手一重。 -- 第130页 “啪——”清脆一声。 明楉低哼。 下一瞬,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从脖子到脸上,红了个透。 程闫夏一顿,手中细腻又软。好像,刚刚浴巾散开了…… 手心发麻。他双手一松,明楉落在了被窝。 身上的浴巾本就是草草一裹,这会儿谁都顾不上去拉。明楉就这么光溜溜地坐在灰色的被子上,白得像块玉。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朋友们(^v^) 第77章 明楉紫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转, 就这么坐在被子上,任由自己白白嫩嫩的皮上生了无数个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看着瞳孔震颤的程闫夏,轻轻抿了抿唇, 将嘴角的偷笑压下去。 可还没等他说话,被子一扬—— 他整个人被盖在了被子里。 黑黢黢一片,连程闫夏的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明楉脑子一懵。 迟了半拍,这才慢慢将被子从头顶扒拉下来往自己身上一裹,他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床前面露疑惑。 以前,老公可是看见了就忍不住的。 难不成…… 现!在!不!行?! 明楉眨巴几下眼睛,将床沿的衣服拿起来飞快往自己身上套好。眼中含着担忧,追着程闫夏的脚步出去。 隔壁, 紧紧关着的门内。 程闫夏靠在门上, 手是紧了又松。手背上的青筋跳动,压抑到了极致。 他仰头, 后脑勺抵着门板。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微动。敛藏着这个年纪最炽热的温度,荷尔蒙爆棚。眼中跳动着墨雾,恨不能直接将那个捣蛋鬼整个吞噬了。 血气方刚的人, 谁遭得住这个。 要不是理智还在,照着曾经已经领证的关系,程闫夏没准儿已经扑上去将人啃进肚子里了。 小笨蛋!指定是故意的! 沉沉地呼吸了好几次,想到人不好好穿衣服万一又感冒了。程闫夏认命地拉开门。 不巧, 明楉试探着推门。 两边一拉一推,明楉直接重心不稳。 “吧唧”一下,顺势冲在了程闫夏的身上。明楉得寸进尺, 双手紧紧攀着看起来冷酷的大帅哥, 悄悄摸摸在他脸上一扫。 见人啥反应的没有, 顿时垂头丧气。 程闫夏糊了一下他还没干的头发,不爽地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声音带着难以令人察觉的低哑:“不听话。” 明楉用额头撞了下他的手臂,乖乖被人揉着脸。 检查了下他穿得好好的衣服,是自己给他买的大白兔外套。同样在帽子上吊着两个毛乎乎的长耳朵,衣服后头还多了一个毛球球一样的兔耳朵。 穿在明楉身上尤其可爱。 明楉鼓了鼓腮帮子,比程闫夏小一号的手撑在他的掌心,不死心地紧紧盯着他的脸。妄图在上面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哪怕是一点点的变化也行。 但是…… 除了揉着自己腮帮子的兴味儿,反而是带着询问地看向自己。 明楉轻「呜」,瞳孔一下子暗淡了。 他扯下腮帮子上的手,垂着个脑袋,兔耳朵一走一晃悠地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程闫夏低头,看着自己被踩了一脚的拖鞋。他长腿一迈,冲着明楉的房间去。 楉楉小兔子被惹急了,会咬人了。 —— 门没锁,一推就开。 明楉全身藏在被窝里面,黑黢黢的。触感跟听觉不断被放大。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眼睛一亮。像那璀璨的星河。 明楉放低呼吸,等着外面的人动作。 程闫夏一进来就看见明楉整个人藏进被子里。他停在床沿,俯身将明楉头顶的被子拉下来。“睡觉不能捂住口鼻。” 明楉紧闭眼睫,睫毛颤动。 程闫夏轻笑,在床沿坐下。“还不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明楉睁开眼,像只小蜗牛,缓缓往程闫夏身边挪动。 待到身子挨到了人,手往前一伸。起初落在程闫夏的腿侧,再然后搭在了他腿上。 明楉故作不小心地戳了戳硬邦邦的大腿,没被阻止。明楉欣喜,手腕一横直接勾住了程闫夏的腰。 双手齐上,抱得紧紧的。 “哥哥——”他撒娇。 “嗯。”程闫夏摸了摸他的头发。折腾一会儿,也快干了。 不过他还是拿过柜子里的吹风,将明楉扶起来坐在自己身前。好好地给他吹干。 明楉舒舒服服得直接后仰,安心地倒在了他的身前。腰上横过来程闫夏的手,明楉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翘起嘴角。 下一刻,明楉就被塞进了被窝。 他怨念地看着程闫夏,气冲冲地一把抓过他的手,将自己的手塞进去。 十指紧扣,明楉蹭了蹭他的手背。这才安安心心闭了眼睛。 “哥哥,晚安——” 程闫夏指腹蹭挨着他的小脸,像逗弄什么不知危险的小猫。眼底墨色渲染,他道:“晚安,楉楉。” —— 一场秋雨一场寒。 国庆之后,江城急速降温。单薄的外套穿在身上已经不御寒了。 清早,天还未亮。明楉在一阵饭香中迷迷糊糊醒来。 脑中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程闫夏已经搬过来跟他一起住了。明楉手背蹭了蹭脸,双眼弯弯从床上爬起来。 -- 第131页 套了一件昨天的兔子外套,明楉踩进拖鞋里。出去找人。 门一打开,明楉看见客厅桌子上已经摆好的早餐。包子、粥,还有油条。明楉满足一笑,傻傻地转个弯儿到程闫夏的房间。 推开门,大男孩正好抓着睡衣衣摆往上拉。 明楉正对着他,从那明显的六块腹肌、人鱼线,一直看到裸露的胸膛。直白又炽热。像个明明抱着松果啃得正好的松鼠忽然见到个更大的橡树子,张着嘴巴留着哈喇子,呆了。 唔……还是那么健硕,满满的安全感有木有! 明楉直接「啪嗒啪嗒」跑过去,在程闫夏恰好将衣服从脑袋上取下来的时候,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硬邦邦的,还香香的。 “哥哥……”下巴抵着他的胸膛,明楉望着那性感的喉结,目不转睛。 程闫夏低头,就对上了那双闪烁又兴奋的杏眼。 腰间的手软软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茧子。直接挨着皮肤,带起来一层层堆叠的酥麻。 明楉星星眼。 看着看着,双眼边得迷离。他可是「身经百战」的人! 明楉骄傲地挺起胸膛,鼻尖蹭了蹭热乎乎的皮肤。 张嘴,一咬—— 锁骨一疼,程闫夏惊愕地看着叼着自己肉的明楉。 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直接掐着人的腰给抱了起来。 狠狠起势又轻轻落下拍了明楉的屁屁。 明楉鼓了鼓腮帮子,呆呆地看着他。 他委屈巴巴捂住屁股。 上辈子打,这辈子还是喜欢打。 程闫夏磨磨牙。 自己先动嘴的,这会儿还委屈上了! 他狠狠地箍着人揉搓了一遍,揉得明楉出了一身细汗,脸上红彤彤的,这才将心中的澎湃情绪给压下去。 “去吃饭,守着我干什么?!” 嗓音哑,抱着热腰又软又细。即便是隔了一层稍微厚实的衣服,也烫手。 明楉坐在他手臂上,像吃饱了的小兔子,憨软地挤着程闫夏的脸。 “就要守着你。” 给人放在凳子上,程闫夏快步回去将衣服穿好了再出来。见还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人,拉开他旁边的凳子坐下。 “快吃,不然时间晚了。” 明楉点点头,抓起筷子扒拉。 —— 学校近,两人下了楼直接走着去。 天不算亮,清晨的风带着冷意拂过。明楉只缩了缩脖子,但身体裹在柔软的衣服中,确实前所未有的暖和。 这会儿人不算少,两人挨得极近。 程闫夏状似不经意擦过明楉只露出衣袖的四根手指,还算暖和。 “不冷。”明楉侧头冲着他笑。 程闫夏单手拎着明楉的书包,点点头。到校门口的时候,明楉才拉着背包背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这会儿人已经来了一半。 但这一半中,只有一两个萝卜立着。其他都被冷风吹得七扭八歪,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 直到听到后排程闫夏的座位上有动静,萝卜抖了抖叶子,齐刷刷的目光看来。 直直的目光,带着八卦的气息。 今年,程大佬打破了以往的惯例,直接在十八岁这么重要的生日出去旅游了。 而根据可靠消息,旅游的人除了程闫夏、嵇在桑还有……他边上那个毛乎乎的小兔子,明楉! 这叫什么概念! 明楉这个在学校的小跟班儿被程哥带入了生活中,没准儿以后,还会成为他程总的小跟班儿。 这一辈子,明楉只要好好待在他身边。丰衣足食,那是指定有了。 且看,明楉这一身与以往画风不同的衣服。 咳咳! 不是程大佬买的,他们把校服脱下来让老班扣钱! 所以…… “噗嘶,噗嘶——” 侧边,方启行作为第一梯队能直接掌握消息的人,作为学生代表勾搭…… 啊不!是与明楉好好交流。 “明楉,你们国庆出去玩儿了啊?” 明楉转头,书包放在腿上。他两只手也落在书包里寻摸着。“嗯嗯,出去玩儿了。” “跟那个、那个?” 明楉看他挤眉弄眼朝着程闫夏,弯了弯眼睛。“是的。” 方启行恍然一笑,在接触到程闫夏那要吃人的目光时,立马回身坐正。 他扫过周围的视线,交接讯息。 看看,事实如此。 众人齐齐点头,回身坐好。看着冷静,心里却疯狂仓鼠跑着风车。急得慌! 程大佬什么时候对小跟班儿这么好了? 明楉楉难道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打入了大佬内部,成了一家人? 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那种?! OMG!难不成是明楉被抱回去圈养起来了! 唔……好可怜!人身自由彻底没了! 万恶的资本家!万恶的程闫夏! 楚娇娇轻呵一声。双手抱臂,腿往他同桌王萌萌的凳子上一放。“小样儿,看东西不能只看表面。” 张蒙蒙面无表情站在自己座位边。“那应该看什么?” 楚娇娇腿飞快一撤。 “看内在!” “啊呸!透过现象看本质,你政治不是挺好的嘛!” “别用这个眼神儿看着我啊,要不你搭我凳子搭回来?”楚娇娇吊儿郎当,头发却是变成了黝黑发亮的直发。 -- 第132页 张蒙蒙:“坐端正。” 楚娇娇吹了下自己的碎发,整个一个大姐大。“你管我?” 张蒙蒙将书包放下,语调不变:“自己接水、自己买零食、自己……” “好好好,姑爷爷,你管,你管行了吧!” 楚娇娇气弱。 瞧瞧,他爹可真会安排人坐她旁边。 第78章 按照惯例, 放假回来第一天上课,全班要被老师训一训。 袁扇虽是选修课老师,但威势堪比正课老师。她黑着一张脸站在讲台上, 对着下面噤若寒蝉、缩头巴脑的学生一顿输出: “就放了一个假,你们皮都给玩儿松了!看看这上的是什么课,一个二个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的路上!那嘴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了!” “怎么,就因为我的科目高考不考,你们课不想听了?学不想上了?” “……” 袁扇是十三班所有任课老师当中最凶的。 她一严肃,连后头那些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大高个都不敢东张西望,摸东拿西的。不过大高个心里不怂。 但是像明楉这样胆子小的。即便是说的不是他,可被这紧张压抑的气氛包围, 也是恨不能找个缝钻进去。 不是自己太懒散, 真的是老师太可怕了。 他悄悄看了下自己的同桌。 倒也没有趴在桌上,而是撑着脑袋坐着, 一双眼睛瞧着自己的桌子。 明楉低头,放在桌子上捏着笔的手指不安地动动。 感受到老师说话的速度越来越迟缓,他才敢重新将视线放在旁边的人身上。干净整洁的书上,写着程闫夏三个字。 笔走龙蛇, 遒劲有力。 但是书的角落,画着两个简笔画的小人。 一个盘腿坐着,是个小光头和尚。简单几笔,将小和尚画得敦实又可爱。 明楉看着, 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 程闫夏笔尖依旧在动,手每挪过去一点,就有一个新的小画像出现在他手放过的位置。 有舔着爪子的小奶牛猫, 有玩儿尾巴的小南瓜, 还有…… 哭得稀里哗啦的明楉。 为什么他知道是画的明楉呢…… 因为在小人的手上, 他举着大大的一串上烧烤。烧烤上写着「明楉专属」四个大字。 顿时,明楉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专注地看着程闫夏的笔下,一心想知道他还能画出什么新奇的东西。 终于,在第六个穿着兔耳朵衣服的小明楉完成时,老师的声音停了下来。 全班继续上课。 明楉悄悄弯着唇,想着等会儿下课再好好看看。随后收敛了神色,认真地听讲。 袁扇说了十分钟,上了三十多分钟。依旧是踩着高跟鞋准时下课。 人一走,安静许久。 待前排地同学望了望门外,比了个OK的姿势。顿时,安静的图书馆变成了喧嚣的菜市场。 明楉放松地趴在桌子上,脸被手臂压出了些软肉。 他瞧着依旧端坐,难得上午没有睡觉的程闫夏。抿了抿唇,将手探向他的桌子。 程闫夏看来。 明楉鼓了鼓腮帮子,两根儿手指轻轻捏在他的书角。说话温温吞吞:“我还想看。” 程闫夏眼底笑意一闪。松开手,还将书给他翻好。 明楉顿时一喜,直接坐起来,端端正正地捧着程闫夏的书细看。 看得入迷,欢喜时还用手指轻轻在书上戳了戳。 程闫夏撑着头,侧对着明楉。专注他的一举一动,怎么瞧,怎么觉得可爱。 眼光不错。 现在的与长大后的,眼光都不错! 前排,嵇在桑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裴予受惊,人带着椅子发出刺耳的一声。 明楉长睫忽颤,猛地从书中抬起。 程闫夏睨了前头两个一眼,随后手放下桌子,逮住明楉的手在手心轻轻捏了捏。 “不怕。” 很轻的一声,恰好闯入明楉的耳朵里。他放下书,欢喜地冲程闫夏一笑,转而继续研究那几笔就憨态可掬的小人。 程闫夏松手,看着明楉有些肉感的侧脸。手痒痒。 很快,上课铃声响起。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英语课。班上许多同学都要出国,英语水平一般都不算太差。即便是最差的,那也能张口来上几句日常交流的话。 发音虽然蹩脚,但能用就成。 课程任务完成,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温圆看着他们一个二个躁动得难以安放的爪子,笑着道:“听说你们被历史课的时候没有表现好?” 这一问,躁动的心止住了。 “老班,我们错了!”高猛扫了一眼全班,果断认错。 全班同学反应过来,异口同声:“老班,我们错了!” 众人声音恳切,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墙面上的那大钟。 倒计时,七分钟。 温圆捏了下自己的耳朵,看着他们面露嫌弃。“得了,没有下次。” “好的,老班!” 温圆抱臂,扫过一眼自己的手表,红唇微勾。“想吃饭?” “嗯嗯!!” 明楉坐在后排,看着前面齐刷刷的一片点头的同学。像小鸡仔,可好看了。他抿了抿唇,酒窝若隐若现。 程闫夏压低声音。“想吃什么?” -- 第133页 明楉转头,不明所以:“食堂吃啊。” 温圆不理会他们眼中的渴望:“咱们班的英语周报是不是拿下来了?” 英语课代表如芒在背,但还是坚定着自己的信念。“是的老师!” “最后五分钟,你们把第一篇阅读做了。” “啊——”顿时,班上的全是哀嚎。 温圆无情地晃了晃手腕上的表。“准备好了吗?” “嗷嗷嗷!!马上马上!”一片兵荒马乱之后,所有人目光如炬,看着温圆。 “倒计时……开始。” 窸窸窣窣的声音横扫整个教室,明楉抿着唇,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卷子。习惯性地看问题,随后读文章。 刚巧,第一个问题填了。边上稳了许久的程闫夏动了。 他悠闲得像在勾选火锅菜单儿,刷刷几下,落笔。完成。 明楉做完,他高兴着老师没有喊时间道。结果转头就看见程闫夏已经在划拉后面的内容了。 明楉心中一凛,迅速扫过他的答案。再核对一下自己的答案。 很好,一模一样! 可是自己速度慢了好多。 明楉不服输地皱了皱鼻子,带着极为强烈的胜负欲看向后面的题目。 “好了,时间到。”温圆喊停,“答案是……自己对答案。” 话落,下课铃骤响。 温圆拿着书,直接走了。而原本争抢着要吃饭的学生,犹犹豫豫,终于是错过了第一个跑出教室抢饭的班级荣誉。 “答案是什么!” “谁能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吃饭啊!笨蛋们!” “嗷嗷嗷!我的东坡肉……” 顿时,教室里一片混乱。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片刻,班上的人走了一大半。 明楉收了自己的卷子,死死盯着程闫夏又刷刷写下的答案。 “你好快啊!” 嵇在桑转头,笑得贱兮兮:“男人不能说快,是不是程哥?” 明楉脸红,将自己迅速从那胜负欲当中抽离出来。“我才做完一篇,你做了两篇。” 裴予勾着嵇在桑的肩膀。“明楉,不能跟这个不是人的人比。” 明楉固执地看着程闫夏。“我也想。” 程闫夏看着他渴求的眼神,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慢慢来,回去教你。” “咳咳!”裴予看不过去,别开眼。 “程哥,我饿了……”嵇在桑眼巴巴的看着后排两个,跟屁股黏在座位上了似的,全班人都走完了,就这两个还不慌。 明楉看了下前头等着的人,自己起来,拉开座位让开。 程闫夏起身,瞧见他的样子,长臂一勾。 “你一起。” 明楉扛不住肩上的力道,被迫歪歪扭扭地跟着程闫夏走。他晃了晃手上还没有放下的笔,程闫夏手那拿过直接往衬衫口袋一别。 “以后跟着我一起吃饭。”程闫夏压低声音,凑在明楉的耳边道。 明楉一时犹豫。他垂丧着脑袋。“程闫夏,不行的。” “怎么不行?”程闫夏捏捏他的脸,“当媳妇儿养的,你告诉我怎么不行?” 明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得左右环顾。 后头两个假装望着天花板。嵇在桑嫌自己的戏不够,还有模有样地补了一句:“看看,今儿的云真白。” 裴予简直没眼看。天花板,有个屁的云。 “你俩先去点菜,我们随后。” 说完,拉着明楉直接找了个空教室进去。 两人:“哇哦——” 空教室黑黢黢的,窗帘拉着,也没有开灯。明楉看着眼前的高大的男生,轻轻将手拉上了他的衣摆,寻求安全感。 程闫夏捏了捏他的脸。 “明楉楉。” “嗯。”明楉一直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这周周末是不是要去见你妈妈?” 明楉点点头。“上次没看见,这次回去看看。”只确认一下人好着,明楉就走。 “好,那我可以跟着你一块儿去嘛?” “你去干什么?” 程闫夏手指夹着明楉软软的脸蛋儿,轻声道:“楉楉现在是我养着的,按理说要跟监护人说一声的。” 明楉忽然笑开。“我已经成年了,而且你又不是没见过。” “可是楉楉不安心,连吃个饭都犹犹豫豫的。” 明楉垂眸,不停地捏着他的手指。“程闫夏,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嘛?” 一听,就知道明楉又不安心了。 程闫夏轻叹。俯身揽住人轻轻抱进怀里。 明楉瘪了瘪嘴,鼻尖微酸。他蹭了蹭程闫夏的胸膛,安安静静趴着。 “怕什么呢,阿楉。” “没怕。” “嗯,没怕。是我想得不周到。”程闫夏摸着人细软的发丝,“我说过,楉楉是我的家人不是吗?” “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小孩总是在我的心弦上乱踩。” “现在好不容易把人藏进家里了,怎么又让你跑得了了呢?” “你只需要乖乖养好身体,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明楉不期然地想到了那个雨天,冰冷的墓碑与倒在地上的男人。 他眼睛一红,紧紧抱住人的腰。“好,我一定健健康康的。” “乖。” -- 第134页 不过几句话,明楉知道自己想岔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脑门磕了下程闫夏胸膛:“哥哥,我饿了。” 程闫夏揉揉他的头发。“走吧,带我们家楉楉吃饭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1 21:00:0020220912 12: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雪依稀__发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一周的课,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一般只要过了周二,时间就先箭矢一样, 迅疾异常。 周末,有人空着个书包回家,有人大堆大堆的书装着回去。 程闫夏看着明楉身后坠着的跟个龟壳似的书包,走上前去给他托着。 明楉望着身侧的人,一笑:“哥哥。” “嗯。” “你不去跟他们打球吗?” 程闫夏摇头。“不想打。” “上次王奶奶说的是我妈周日不上班对不对?” “是。” “那周六就在家学习。” “好。” 明楉顿了顿,又问:“你要回家吗?” 程闫夏挑眉:“我现在不就是在回家?” 明楉粲然一笑。“嗯,回家!” 出了校门,程闫夏直接将明楉的书包拎在了手里。家里囤的东西吃了一星期也吃完了, 两人先回去放了东西, 直奔超市。 超市里,程闫夏是看着明楉喜欢吃的就往购物车里面塞。而明楉, 专注于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走走停停。 “哥哥,你来啊。” 程闫夏本来站在明楉后头,这会儿听了他的声音上前跟他并排。 明楉转身, 手上举这个大大的棒棒糖。 “这个!”他想献宝似的,双眼极亮。 “想吃?” 明楉看了看手上比他脸大的棒棒糖,又看看程闫夏。犹豫道:“吃不完。” “那没事,慢慢吃。” 明楉脸上笑容绽放。“好。” 程闫夏顺势接过就放在购物车里。发现, 明楉很喜欢这些零食。走走停停,一车里,一半都是。 想着缘由, 程闫夏心中又是不舒服。 楉楉以前怕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东西, 这些对常人来说很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 但是明楉来说,却难得异常。 “还想吃什么?” “鱼!你做的鱼!”明楉提起这个,熟门熟路地像个导游带着程闫夏绕行。 忽的,身前插过来一亮购物车。 明楉脚步一停,程闫夏眼疾手快地将人往后一拉。明楉顺着身后的力道撞入程闫夏的怀中。 “哥哥。”明楉看着顿时浑身布满煞气的男人,轻轻晃了晃他的手,“我没事。” 撞他们的是个中年男人,顾忌着边上的东西,没注意到前面。他抱歉地对着明楉道:“对不起。” 明楉笑道:“没关系。” 两人就次错开,明楉拉着程闫夏的手转身看着远去的身影。 “怎么了?”程闫夏停下。 明楉吸了吸鼻子。“我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香水味?” “嗯。” “你喜欢吗?” 明楉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直言:“不喜欢。” 程闫夏随口一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味道?” 明楉展颜:“你身上的味道。” 程闫夏眸光落在明楉侧脸,声音沉缓。“你可真敢说。” 明楉仰头,还挺有理:“本来就是。” 程闫夏:“好,是。” 采购一大包,又买了明楉想吃的鱼。程闫夏提多的,明楉拿少的,两人一同回到家中。 玄关处,明楉先一步脱了鞋子进去。东西放好,又来拿程闫夏手里的东西。 “明楉楉,我来就行了。”程闫夏手抬高。 明楉停手,站在一旁瞧着他换鞋。目光从他的脸一直落在他的大脚丫子。 “哥哥?” “嗯?” 明楉见他看来,瞬间将自己白嫩嫩的脚踩了上去。轻轻一下,像猫爪子挠。 程闫夏看着那只有自己手巴掌大的脚,问:“好玩儿吗?” 明楉点点头,动了动圆圆的脚指头,又踩了踩这才重新塞进拖鞋当中。 关门,两人配合着弄晚饭。 饱餐一顿,又洗了澡。明楉熟练地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地毯上。后头靠着沙发,双手搭在程闫夏的腿上。 像个大爷似的,眼睛直直看着电视上的《猫和老鼠》,任由程闫夏轻轻吹着头发。 吹风的声音一停,明楉被自己稍长的刘海戳了下眼睛。 “哥哥,头发长了。”明楉仰头,后脑勺靠着他。 程闫夏拨弄了两下他额前的碎发,露出明楉的额头。“周天出去剪一剪。” “你剪。”明楉期待地看着他。 程闫夏将他的刘海放下,双手捧着他的脸。“你就不怕我给你剪瘸了?” 明楉双眼亮晶晶。“省钱!” 程闫夏轻笑。“好,省钱。” “现在剪!”明楉巴掌拍在程闫夏的腿上,不等他说,兴冲冲地跑去找剪刀。 “不能在地毯上,过来。” 程闫夏坐在一边的空地上,单脚踩着凳腿儿,另一只脚长长地舒展着。 -- 第135页 明楉笑着一下子跑过去,双手往程闫夏的腿一抱。 程闫夏猝不及防,他看着整个坐在自己脚背,像小青蛙一样缩着腿的人。“明楉楉,你想干嘛?” 明楉低头在他的腿上蹭了蹭。“好长的腿,我好羡慕。” 程闫夏拉着他在身前的矮凳上坐下。 “你不矮了。” “一米七八,矮!” “不矮。” “矮!” “好吧,矮。” 明楉顿时搬着凳子转身,杏眼紧紧盯着他。 程闫夏眼底笑意潋滟。“闭眼。” 明楉耳朵一痒痒,顿时将眼睛闭上。可脸上没什么触感,反而是脖子上被掖入一根儿帕子。 看着乖巧听话的人,程闫夏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身高刚刚好。” 明楉脑袋没转个弯儿:“为什么?” 程闫夏看着一脸信任自己的人,眼底微暗。他拿过垃圾桶放在明楉身前,托着他的后背微微低下去。 明楉等了好久,没等到他说话。 睁开眼,依旧一脸的期盼。 程闫夏点了点他的眉心。轻声道:“好亲。” 明楉双手瞬间交握,眼睫像收了惊吓的蝶,眨动个不停。肉眼可见的,他脸上溢出一抹绯红。 可反差的是,明楉大胆又直白地看着程闫夏,带着些许的控诉: “你都没亲过我!” 程闫夏一噎。 看不得他缺了亲就像少了一大块肉的心疼样子,指尖微颤地盖在他的眼皮上。“好了,闭眼。” 明楉察觉到额头上的动作,嘴上依旧嘟囔:“你都没有亲亲。” 程闫夏拇指抵着他皱起来的眉头。“这不重要。” 明楉声音可以凹出来铿锵有力:“这个很重要,这是培养感情的重要一环!” 程闫夏压低声音。“嗯,不过现在我们是在剪头发,不要动,小心伤到。” 明楉瘪嘴。“明明就是你怕了。” 程闫夏呼吸微堵。“原来明楉楉还会用激将法。” “那是!”明楉回答完,立马改口,“才不是什么激将法,我这时实事求是,你就是没有亲过我。” 程闫夏停手,将明楉脸上的碎发弄去。说道:“谁说我没有。” “就是没有,我不信。” 程闫夏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腮帮子。“那你睁开眼。” 明楉眼睫轻颤,先是睁开一只眼睛,随后全部睁开。 好嘛,还是没亲。 明楉笃定。“你就是没亲。” 程闫夏捏住他不停扣着自己大腿的手。“那我现在补一个可以吗?” 明楉一脸惊喜,忙点头:“可以可以!” 程闫夏看着他直白的样子,双手拢着明楉的腰,将人带进。他几乎屏息,轻轻的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自明楉的额头掠过。 明楉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程闫夏猛地后撤,有些混乱地重新盖住明楉的眼睛。 头一次,他差点憋着自己。 明楉感受着眼皮上的温度,耳垂浅浅泛着红。 可不一会儿,他「咯吱咯吱」的笑声倾斜出来。他笑得东倒西歪,歪在程闫夏的身上。 他勾着程闫夏的脖子,一字一句道: “哥哥。” “你!好!纯!情!哟——” 程闫夏气弱,他眼中带了些恼。“看不出来啊,明楉楉知道的还挺多。” 明楉理直气壮。“这不叫多,这叫常识。” 程闫夏将他扶端正,问:“什么常识?” 明楉坐正,双手放在自己的膝头。“什么常识?谈恋爱的常识啊!” 程闫夏给他修剪鬓角两边的头发,回道:“哦,我以为楉楉只会乖乖地学习,没想到在这方面懂得比我还多。” 明楉越是被夸就越是尾巴翘上天。 “当然,不仅谈恋爱的常识,亲吻的常识,脸爱……” “嗯?” “咳咳!”明楉惊恐捂住嘴,“刚刚谁在代替我说话!” 程闫夏单手托着他的下巴,软软的,惹得他又轻轻摸了摸。他眸色温和:“嗯,反正不是咱们明楉楉的锅。” “那是当然。”明楉夸奖似的拍了拍程闫夏的腿。转念一想,他问:“难道你就不知道吗?” 程闫夏衣服理所当然的样子:“我需要知道什么?楉楉知道不就行了吗?” 明楉圆眼澄澈,像透明的玻璃珠子。他眨动长睫,无辜至极:“啊——” 程闫夏没回应,他又忍不住。 看着跟前的人,好半响,明楉嗫嚅道:“我怀疑哥哥你在开车车。” 程闫夏撤下他脖子上的毛巾,轻轻掸去其余的碎发:“什么车,江市允不允许?” 明楉抿了抿唇,垂头丧气。 “幼儿园的,应该可以吧……” 程闫夏轻笑,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贴着他的脸挨蹭几下。 “楉楉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2 21:00:0020220913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雪依稀__发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周末, 两人吃完早饭,直接前往小糖巷。 -- 第136页 依旧是那一棵大树伫立在小糖巷的巷口,姿态经年不变, 但金秋为它换了一身黄绿色的叶片。 树冠极大,落在地上的叶子铺散了整个巷口。瞧着,添了些秋日的萧瑟。 明楉踩着地上的树叶,听着它们细微的响动,轻轻道:“天气冷了,爷爷奶奶们都不愿意出来聊天了。” 程闫夏:“嗯。” 这边风有些大,程闫夏看着剪了头发清爽不少的明楉,拎着他随风而动的兔耳朵, 将帽子扣在他的脑袋上。 今天的兔子, 是灰色的。 额前的碎发被压下,贴着额头微痒。 明楉捏着袖口抬头, 圆圆的眼睛渐渐泛出笑意。“哥哥,咱们等会儿不进去,看一看就走好不好?” 程闫夏逮住他帽子上垂着的兔耳朵,指尖陷入那灰色的毛毛里。“你决定。” 明楉点点头, 安心不少。 一前一后,进了楼里。 楼下的白奶奶家很热闹,小孩玩闹的声音在经过时能听得清清楚楚。 上了二楼,明楉脸上的笑意散了。他犹豫地看着身后的人, 慢慢将手拉上了他的衣摆。下意识地,想往他身后躲。 程闫夏摸了摸他的头。 “想藏着就藏着。”说着,他将明楉勾到自己身后。 “那我敲门了。”他也不想让明楉来, 但是血脉这个东西, 不好说。 明楉屏息, 点了头。 敲门,明楉抓着程闫夏的手捏紧。 没多久,门被拉开。 木门斑驳,老旧的吱呀声像用生锈的锯子使劲儿在木头上磨。很刺耳,也轻易能唤醒明楉对这个家庭的恐惧。 “谁啊?”很温婉的声音,是明楉从没听过的那种泛着江南蒙蒙细雨中带出来的温婉。 程闫夏眼底也含着诧异,不过还是保持面上的礼貌,道:“阿姨。” 明楉一顿。 悄悄从程闫夏的身后探出个头。 他看到了他的母亲。曾经歇斯底里,时好时坏,压抑而疯狂的母亲。 唐知兰见到是明楉,就对跟前站着的大男孩不奇怪了。 她平静地看着明楉,没有痛恨,没有情绪波动。 明楉怔愣。 看着摇曳着身姿远去的唐知兰,看着她重新穿在身上的旗袍,看着他用簪子挽起的长发……明楉找不出与她生活十几年中的影子。 她像变了一个人。 明楉含着不确定,看着那温馨而明亮的客厅,他犹豫着启唇:“妈……” “老婆,谁啊?” 下一刻,他惊愕地看着从厨房里出来的男人。 围着围裙,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是他在超市里看到的那个人。 怪说不得,他会觉得那股香气熟悉。原来…… 男人拿着铲子出来,见着两个陌生的面孔面上一顿。目光落在明楉脸上一秒,像是辨认出来后,慢慢展开一抹慈爱的笑意。 “是楉楉吧,我高鸿溪,你妈妈现在的丈夫。” 明楉懵了。 他看着唐知兰,再看看他身后的男人。嘴上直直道:“叔叔好。” 唐知兰听了,脸色也少了些冷漠,和缓了些。 “老公,菜要糊了。” “哦,好。”男人匆匆出来,又匆匆进屋。 明楉忽然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双眼闪烁,含着深深的疑惑。 程闫夏见状,手轻轻完后,捏住明楉的手。 “不进来?” “那我就在这里说。” 唐知兰拉了拉身上的披肩,姣好的脸又恢复了光华。“如你所见,我跟你爸离婚了。刚刚那人,是我的现任丈夫高鸿溪。” 明楉看着唐知兰嘴角的笑,压下心中数不清的疑惑。他只问:“妈,你现在幸福吗?” 唐知兰脸上笑意更盛:“怎么不呢?” “我跟你爸已经离婚了,房子归我。”她看着明楉,眼中再无曾经的偏执。因为新的生活,她褪去了曾经的不堪。 像明楉小时候见过的那样,高高在上,连牵着他都带着嫌弃的模样。 唐知兰:“以前是我不对,你要是想回来住。” 明楉张了张嘴:“我……” 不用的。 “也没有你的房间。”唐知兰还是那副笑着的样子。 她扫了眼气压有些低沉的程闫夏,眼底闪烁,但依旧坚持对着明楉道:“你自己说过,你已经可以独立了。事实证明,这一年你过得挺好。” “且你已经成年了,不需要我们养了。” 程闫夏眼底压着怒意。他险些气笑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有这样的妈。 唐知兰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声音压低:“以后,这里是我的家。欢迎你来做客,但是不建议你长待。因为你是明有林的种,我膈应。” “好了,我说完了。”唐知兰看着已经肩膀在发颤的明楉,心底有些嫌弃。 懦弱、动不动就哭,不就是她的曾经吗? 明楉点点头,看着唐知兰。牙齿咬得发颤。 他声音如雾,仿佛一戳就散。“好,我不来打扰您。” “祝你幸福。” 说完,明楉拉着程闫夏离开。后头的门立马关上,将他拒之门外。 程闫夏看着明楉一顿,心中微疼。 即便是知道明楉的家人对他不好,但是只有真正见到的时候,才会知道明楉这些年遭受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 第137页 他下了几步楼梯,站在明楉的下方。两人身高正好,视线齐平。 程闫夏抬起明楉的下巴,指腹擦过他的眼尾。“楉楉,不哭。” 明楉死死咬住唇,咬得发白。他没让眼中的泪花流出来,没有流出来就是没有哭。 明楉含泪冲程闫夏笑:“哥哥,你看,这次我没哭。” 程闫夏心脏骤缩,百般不是滋味。 他长臂一收,将人抱紧怀中。“楉楉没哭,楉楉很勇敢。” 明楉抱着他的脖颈,脸往他身上藏。“哥哥,要回家。” “好,回家。”程闫夏一把将人抱起,长腿迈得极快。顷刻,出了小糖巷。 坐上车,司机升起隔板。明楉横坐在程闫夏的腿上,轻轻吸了好几口气。随后抬起头,笑得眼睛弯弯。 “哥哥你看,我没哭。” 程闫夏心疼地捧着他的脸,眼底沉郁。“楉楉。” 指腹摩挲着脸色,程闫夏捧着人贴近。一吻,落在了他的眉心。静静的,停住在哪儿久久不离。 明楉鼻尖一酸,顿时,那热泪倾斜而下。他渐渐抓着程闫夏的手臂。“哥哥,我不想哭。” “怎么办啊,我不想哭……” 明楉肩膀抽动,哭声压抑。程闫夏扯了边上的纸巾在他脸上擦拭。 程闫夏无措至极,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将明楉脸上的泪水擦净。 明楉抱着程闫夏的脖颈,跪在座椅跨坐他身上。他泪眼模糊,直接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重重一撞,磕得程闫夏唇角疼了一瞬。 血腥的气味吸入鼻腔,程闫夏看着寻求安抚的人。冷漠柔和,认命般地鼻尖蹭了蹭明楉的脸。 呼吸着明楉身上的香气,由浅入深。 程闫夏闭眼,手臂深深嵌入明楉的腰压向自己,他尽力去安抚,试探着缠绕着那不知归处的舌尖。 他骤然明白,明楉此刻在寻找什么。 胸腔的气息被掠夺,明楉在熟悉的亲吻中找寻到极致的安全感。他从莽撞到适应,激烈的情绪在柔和的唇瓣之间被释放,他渐渐顺从地趴在程闫夏的怀中。 仰着头,承接着。 泪花沾着长睫,湿漉漉的惹人怜爱。 许久,明楉只剩下抽噎。他半睁开眼,手指轻轻沿着脖子抚摸再身前人的眉间。 他依恋地趴在他身上,在察觉到人松开之后又紧紧缠了上去。 他含着泪花,轻声道:“老公。” 程闫夏捧着他的后脑勺,凶戾的眉眼柔和。他吻了吻靡乱的唇色。第一次回应:“老公在。” 明楉动了动十指紧扣着的手,被泪水洗礼变得更加醒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程闫夏。趴窝在宽阔的怀中,他像回到了自己最安全的世界了。 明楉另一只手蜷缩,放在程闫夏的胸口。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试探着又道: “老公。” 程闫夏亲亲他的眉眼,语气柔和却坚定。“我在。” 明楉红着眼尾,抱住程闫夏的腰吸了吸鼻子。可怜得让人心疼。 “老公。” “嗯,在。”程闫夏搂紧人,拍着他的后背。 待下车的时候,身上趴着的人已经睡着了。 司机开门,程闫夏小心翼翼地抱好怀中的人,直接坐电梯上楼。 进了屋,程闫夏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熟睡的人。 他脸色难看,动作却极为轻缓地将人放到床上。但手还没松,明楉就睁开了眼睛。 “哥哥。”明楉抬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不让走。 程闫夏只好低头,方便他抱着。“有没有哪里难受?” 明楉摇了摇头,直起身将自己往程闫夏的怀里塞。鼻音浓重:“哥哥陪着我。” 程闫夏单膝跪在地上,结实的手臂使劲儿,轻易将人重新抱进怀中。“好,陪着你。” “楉楉想要做什么?” 明楉抿了抿唇,抓着程闫夏的手移到了自己的肚子上。他委屈道:“饿了。” 程闫夏将他抱直坐在手臂,贴着他肚子的手后滑圈住他的腰。将人抱着出去。“那楉楉想吃什么?” “你做的。” 程闫夏点头。“我做的什么?” 明楉枕着他的肩头:“只要你做的。” 程闫夏抱着他打开冰箱,看了看食材,道:“那做海鲜面怎么样?” 明楉将手盖在他的脸上,轻「嗯」了声。 见人没从自己身上下来的意识,程闫夏干脆单手抱着人操作。 明楉摸了摸他硬邦邦的手臂,只抱着他的脖子更紧了些。 他的老公很高,上辈子有一米九二,现在也有一米八八。明楉坐在他怀里像个小孩儿一样。他一抬手,就能将自己完全包裹。 明楉很喜欢这种感觉。 整个做面的过程,就连程闫夏处理海鲜明楉也是坐在他的怀中。只安安静静抱着,乖巧异常。 海鲜面上桌,明楉坐在程闫夏怀中。一口一口吃光,连汤都喝了。随后才打了个饱嗝侧靠在程闫夏身上。 “吃饱了吗?” 明楉不说话,只拉着大手盖在自己的肚子上。 程闫夏眉眼含笑,轻轻摸了摸。“看来是饱了。” “哥哥。”明楉仰头,双手挂在程闫夏脖颈。 “嗯。” “我现在没人要了吗?” -- 第138页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程闫夏捏着他的脸。 明楉眼中的忐忑消散,他抱紧程闫夏。“真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3 21:00:0020220914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雪依稀__发尾、秋露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晚间, 外面开始飘着细雨。半黄的树叶沙沙作响,不到一会儿,一地的枯叶。 明楉听见那密密匝匝落在叶片上的声响, 拉开窗帘就被冷风打了一脸。 他皱了皱鼻子,将阳台上两人的衣服收回来放在床上。阳台上的窗户关好,再退回来重新拉上窗帘。 顿时,整个人像被罩子罩住,心中安稳。 看着明晃晃的墙面,白天的事情在脑中盘旋。明楉敛眉,脱了毛绒绒的拖鞋盘腿坐在床上。将面前的衣服折好。 哥哥的衣服大,明楉看了看那件白衬衫, 眼睛眨巴眨巴。耳垂上顷刻浮现出一抹红。 这倒好, 心里的伤感被驱逐得一干二净。 紧抿着唇,明楉专注地看着相差有些大的衣服, 舒展了眉头细细地折好。 他想,这样就很好了。特别特别好了。 上辈子,唐知兰走得早,自他懂事后也没过个什么好日子。这辈子她换了一个人生, 虽然还是与自己断了交集,但至少她说她幸福了。 明楉弯了弯眼睛。长睫在眼底投下剪影,带着最柔软的弧度。 “幸福就好。” 明楉下床,白里透红的脚丫子塞进毛毛拖鞋, 将自己的衣服放进柜子。随后抱着程闫夏的,趿拉着拖鞋去了隔壁。 程闫夏还在洗澡,明楉直接将他的衣服分类放进柜子里。连衣角都是整整齐齐的, 杂了些明楉细微的强迫症。 剩下最后的, 还有袜子和…… “大内内。”明楉拉开柜子下面的抽屉, 红着眼尾,将黑色的内裤放在里面与以前的摆好。 他后退一步,腿弯抵着床沿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大开的衣柜。 满满当当的,是程闫夏的,是他上辈子老公的。 他也是有家人的不是? 他老公不就在身边,有什么好哭的呢? 拍拍脸,明楉搓了搓有些发烫的指尖,将衣柜重新关上。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现在有些睡不着。 目光落在书桌上,明楉干脆下床,翻开上面摆着的书。 看了一会儿,外面浴室门开了。 明楉眼睛一亮,迅速从书中抽离出来。他拉开门,探出个脑袋:“哥哥!你来。” 程闫夏刚洗完澡,毛巾盖在头发上擦拭。“九点了,还不睡觉?” 明楉看了下桌上带着两个圆耳朵的小闹钟。 “十点钟睡。” 程闫夏将帕子挂在自己脖子上,在明楉旁边坐下。“遇到问题了?” “没有。” “哥哥等会儿有事吗?”明楉牵上程闫夏的衣摆,眼含期待。 程闫夏倒是仔细想了想。“没有。” “那哥哥陪着我。”明楉捏着他的衣角小幅度地晃了晃,“好不好?” 程闫夏这会儿发现他开始黏人了。 抬手揉了揉那头蓬松的软发,见明楉红润的唇瓣翘起。程闫夏舔了下自己被他撞破的嘴角,也没想过拒绝。 “好。”他道。 明楉粲齿。“哥哥真好。” 程闫夏看他乖巧地重新回去看书,嘴上还不忘夸自己一下,越看越觉得可爱。 脖子上帕子直接往椅背上一搭,程闫夏伸手掐住明楉的腋下。轻轻一抬,将人抱坐在身上。 在明楉疑惑的视线中,他将旁边的书移过来放在明楉身前。“看吧,宝贝。” 明楉顺着腰上的力道往后依靠。 “唔……好舒服。”声音软软的,像翻着肚皮撒娇的猫猫。 程闫夏沉沉一笑,下巴搁在明楉的肩膀,鼻尖抵着脖颈那块细嫩的皮肤。像揉汤圆一样,狠狠抱着人撸了下。 明楉笑得直躲。“哥哥,可以了,可以了。” 程闫夏看着他红润的脸,手贴了贴,这才好好抱着人让他认真看。 可刚刚还睡不着的明楉这会儿被熟悉的木香缭绕,神思渐安。困意来得汹涌澎湃。 明楉小声打了两个呵欠,眼皮子就掀不开了。 程闫夏看他半响没翻书。人抱转过来一瞧,睡着了。 程闫夏好笑地戳了戳明楉的腮帮子。“明楉楉,说好的看书呢。” —— 一夜无梦。 清早,明楉在闹钟的叮叮当当中惊醒。 顶着凌乱的头发,他穿好衣服开门出去。头一个,是找程闫夏。 白卫衣的带子随着动作飘荡,随着主人的跑动摆得越爱越激烈。 厨房没人,厕所没人。 明楉推开隔壁的卧室,歪着身子看进去。像躲猫猫,悄悄摸摸的。 “程总!起床了——” 里面没有回应,明楉进去一瞧。 人不在? 房间空空荡荡,连走路的声音都带着回响。明楉忽然有些不能适应。 正当他无措时,玄关处,带着调侃的声音传来。 “找谁呢?明楉楉。” 明楉骤然转身,只觉得整个人缩成巴掌大小,噗通一声直直坠入程闫夏的手中。 -- 第139页 他想,要是程闫夏将自己拴在他的裤腰带上该多好。 明楉笑开。穿着拖鞋跑过去,殷勤地将他手中的早餐接过来。 放桌上,后知后觉发现程闫夏穿的是运动服。 “哥哥,你跑步去了?” 明楉的心思不用猜,从那大眼睛里就能瞧得明明白白。程闫夏挑眉:“你想去?” “想,特别想!”明楉站得板正,显得格外真诚。 程闫夏眼珠微动,道:“那好,明早五点。” 明楉双眼瞪大。像在路上好好走着的猫猫忽然被戳了一下屁屁,惊恐地回头发现后面跟着一条大狼狗。 怕了。 他嘟囔:“好、好早哦。” 程闫夏眸光如丝,在他身上飘飘荡荡。 明楉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口水。拉扯着衣摆上的卫衣绳子。“怎、怎么了?” 程闫夏捏着他的后颈:“那还去不去?” “去吗?”明楉不确定地侧后看着程闫夏。 程闫夏低低一笑。“既然这样,那就去吧。” 明楉:“好,你叫我。要是我起不来的话……” “起不来我也给你扛起来。”程闫夏彻底断了明楉的后路。 明楉闭嘴,侥幸没了。 —— 吃完早餐,继续上学。 高三基本上是两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几乎每日都是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一套卷子做完,上午的两节数学课直接过去。 伴随着《运动员进行曲》,学生们纷纷伸着懒腰站起来。 明楉仔仔细细将自己的笔盖上盖子放进笔篓。刚侧头,手背上擦过程闫夏的指尖,又一支笔落下。 明楉看了看程闫夏的桌子,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又看看自己的,整整齐齐两页纸的草稿。 他眼中闪过哀怨。 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程闫夏站起来,看着仰头还傻愣愣看着自己的人,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明楉楉,做操了。” 明楉又羡慕地看了一眼他空荡荡的桌子,忙站起来从后门出去。 没走几步,帽子上,灰兔子耳朵被拉住。 明楉放缓了脚步,两人落到了全班最后排的位置。 “哎哟,老邢!”前头的嵇在桑对着隔壁的邢挥爪子。明明就一步的距离,被他演得像是在一条河的两岸。 明楉顿时笑开。 邢文被他演技辣得别开眼,只招摇地冲着明楉笑笑。在接受到那股阴恻恻的视线时,邢文白了一眼程闫夏。 “至于嘛你。” 明楉不明所以,他侧身。 大男孩低头瞧他,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程闫夏看着他甩动的兔耳朵,又上了另一只手去揉搓。 “给你再买一些。”他说话低低的。 他眉骨高,唇又薄,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就很凶。明楉指尖在裤子上蹭了蹭,想牵着他嘴角笑一笑。 不过看在别人的眼中,就是程大佬又在叮嘱小弟。 看把明楉紧张得,都捏裤缝了。 明楉察觉到周围打量的视线,杏眼圆溜溜的,同样小声回他:“买什么?” 程闫夏看着前排缓缓动了的人头,只弹了一下明楉的兔子耳朵。 “买了你就知道了。” 下楼入了红绿的操场,各班两排一次散开。没多久,广播体操的录音开始播放。 “全国中小学生第九套广播体操……” 随着身前的人动了,程闫夏嘴角渐渐勾起。 明楉外头裹着的宽敞校服顺着动作拉扯。穿得又比其他人厚实,呆头呆脑的像一只笨拙的小企鹅。 一摇一拐,那尽力将动作做标准的样子,极可爱。 程闫夏长手一挥,正好有个动作往前。他先一步顺了一手明楉的兔耳朵帽子。 软乎乎的。 明楉脑袋后望,只瞧见程闫夏眼中的笑意。 他抿嘴一笑,像逗猫一样,将兔耳朵甩得更为起劲。但是帽子没再被抓。 做完操,所有人收拢。 等发完流动红旗,总结了上一周的事儿。就该轮到每周一一次的「国旗下的讲话」了。 隔壁班,邢文作为班长,直接抓着准备好的稿子上去。 “这次是十二班。那下一次就是咱们班了。”明楉清澈的眼中带着笑意,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亮晶晶的。 程闫夏在明楉身后,两人是队伍里的最后两个。他捏着明楉的指尖,瞧着他毛乎乎的头发。 “你想上去吗?” 明楉若是这次考得好,指不定班主任就是让明楉上去了。 明楉一听,连连甩头。 “不想,我想看你上去。” 嵇在桑笑嘻嘻转头。“我也想看程哥上去。” 再前头,裴予脸一黑,这个看不懂情况的! 他手往后一拉,将人直接拽着跟自己换了一个位置。 “嘿,老裴干嘛?” 裴予看他板寸下面明明还算帅的脸,就因为眼神儿而偷出来的傻样。瞬间多了一股二哈的气质。 白瞎了脸。 明楉被一打岔,忙收了被程闫夏捏着的指尖。不好意思再嘀咕。 台上,寻常时的邢文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是一站在上面,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 第140页 相比于以前只会花枝招展疏离毛毛的狐狸,进化成了出了窝已经学会点战斗技能的狐狸。多了一份沉稳和耐心。 明楉被自己形容弄得眉梢轻扬。 程闫夏看不得。 他伸手,在明楉的后腰上戳了戳。像小鸡啄米,按照相同的韵律一直点着,明楉就是那白白的大米。 被戳得痒痒,明楉手往后,逮住程闫夏的爪子不让他动。 程闫夏见转移了明楉的注意力,这才慵懒着眉眼,闲适地捏着明楉的手玩儿。 晨风掠过,迷了眼,无人可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4 21:00:0020220915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树繁花一地碎影 6瓶;风雪依稀__发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一顿磨叽到上课, 学生们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不想挤的,就比如说嵇在桑跟裴予,脚步子就迈大一点。直接三两步跑上台阶, 消失在广场上。 而明楉这种温吞的,除非程闫夏带着他跑,不然裹成了小粽子还真就跑不动。 沙丁鱼群往教学楼涌去。 高中三个年级,人多。高三的教室又在最上面,与其人挤人。不如先让他们一波。 于是,明楉被程闫夏带着走另一条路,直奔食堂。 明楉有些怕。 他看着大男孩的背影,轻轻扯了扯被拉着的手。“哥哥, 上课了。” “嗯, 还有一会儿。” 明楉抽不出来手,只能化被动为主动, 拉着程闫夏往前跑。 程闫夏看着他随风露出来的额头,饱满而莹润。指尖痒痒。 “楉楉跑什么?” 明楉的跑,对于程闫夏来说,就是加快步子就能跟上。 “不跑, 迟了呀。” “没事的。” “我怕。” “好,跑!”程闫夏反手一握,抓着明楉开始奔跑。 去食堂的人不只有他们俩,零星的, 还有去食堂边上的超市的。你追我赶,明楉跑着跑着,看着神采飞扬的程闫夏就笑了起来。 眼睛弯弯, 唇红齿白, 漂漂亮亮的像个瓷娃娃。 “哥哥, 吃什么呀?” “给你买个鸡蛋和热牛奶。”程闫夏现在是把明楉放在心坎儿上养着。家里吃好不行,在学校也是少吃多餐。 见缝插针地给他补充营养。 带着人跑了一段,眼前就是食堂了。 东西到手,程闫夏利索地刷了饭卡。他单手插兜,侧看了一眼刷卡机,捏着饭卡随意将饭卡往上面一贴。转身拉着明楉的手就走。 那姿势,像逛商场给明楉购物的时候一个样。 明楉看得抿嘴笑。刷饭卡也这么帅。 “先喝牛奶。” 明楉点点头,接过他插好吸管的玻璃瓶牛奶。牛奶醇香,是每天鲜奶厂卡车送来的。 明楉浅浅抿了一口,微甜。 他看着程闫夏,接着喝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目光落在程闫夏手上正在剥壳的鸡蛋,明楉指了指前头的教学楼。 “哥哥,人快没了。” 程闫夏随口道:“不怕,我垫着呢。” 明楉笑着「嗷呜」一口咬住程闫夏递过来的鸡蛋。 “别噎着,慢点儿。” 明楉点点头,依旧盯着那只有「蚂蚁三两只」的教学楼门前。 程闫夏揉揉他的头发。“等会儿是班主任的课,像这种情况她一般会再留下个五分钟给我们。” 明楉回想了下。“好像是诶。” 不过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三两口,没多大的鸡蛋解决完。明楉有些噎得慌,不过手上的牛奶一冲。顿时舒服了。 到教室,全班没回来完。 除了明楉两个,还有去上厕所的。 明楉松了一口气,立马坐在自己座位上。手中的牛奶还有一半,他喝不完了。 想了想,明楉推给了程闫夏。 “饱了?” 明楉捏着他的衣角,乖巧点头。 程闫夏这才拿在手上,一口气喝完。前头两个见怪不怪,倒是不经意扫到这边的楚娇娇脸色一变。 张蒙蒙:“看到什么了?” 楚娇娇确认般地又看了看。 程闫夏睨来,她立马装作在看窗外。等收回视线,楚娇娇手中的笔也不转了。 “你觉不觉得明楉跟程大佬有点奇怪?” 张蒙蒙;“有什么奇怪的?” “今天明楉小可怜被大佬欺负了吗?” “没有。” “昨天呢?” “记不住。” 楚娇娇双手撑着脸,目光发直地看着讲桌。“邪门儿得很。” 张蒙蒙见问不出,果断拿出自己的英语书。又听耳边传来:“不行,我还要再观察观察。” 英语课之后,又上了两节这才下课。 “程哥!去哪儿吃饭?!”中午吃饭最积极的,莫过于嵇在桑。 程闫夏起身,单手搭在明楉的后颈捏了捏。“回家吃。” 嵇在桑立马兴奋起来:“走着走着!” 裴予也看了看程闫夏,装聋作哑地跟嵇在桑出去。 程闫夏说的在家吃,就是在学校外面的小区里。 -- 第141页 那里中午会有阿姨过来做饭。且不说食材都是从程闫夏家里带出来的,阿姨的手艺也是给程家做了几十年的。 差不了。 嵇在桑为什么去程家蹭饭,也是因为阿姨在他家挖不走。 “走了,明楉楉。” 明楉快速关上书,被后颈的力道带着贴靠近程闫夏。“哥哥,我还没饿呢。” 程闫夏视线往下,看了看明楉的肚子。 “我不信。” 明楉挺直了腰板。“不信你摸摸。” 楼梯间上,程闫夏反手一勾。掌心贴着明楉的肚子,直接拎着人下了几步台阶。 “嗯,扁了一点点。” 明楉惊讶于刚刚腾空的感受,他笑着道:“再来。” 程闫夏:“不安全。” “最后一下!”明楉祈求,小鹿眼水润润的。 前头几米,裴予见嵇在桑要转脑壳,连忙抓着人加快步子。 嵇在桑傻愣愣:“干嘛啊?比我还饿?” 裴予:“小心你吃不上中午这顿饭!” 嵇在桑挠挠头,小心翼翼看了看后头。压低声音问:“为什么?” 裴予:“自己想。” 前头人走远,明楉扒拉着程闫夏的手臂双眼亮晶晶的。 程闫夏无奈,只能单手紧紧圈住明楉的腰连下几个台阶。 稳稳地,除了腰上的手臂有点硬,体验感良好。 明楉满足了。“谢谢哥哥。” 程闫夏眼底笑意一闪。“客气。” —— 推开门,屋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 阿姨不在,只有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显示着她来过。 “哇呀呀,我好饿好饿好饿。” 嵇在桑进屋像个猴儿窜来窜去,最后跑进厨房主动拿碗。 四个人,考虑到又是大小伙子,六菜一汤。 “楉楉,来洗手。” 明楉进屋先去换了一身睡衣,随后「啪嗒啪嗒」从卧室出来,直奔厨房。 “哥哥。”明楉走到程闫夏身后停下,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手从他腰两侧伸过去。 程闫夏反手一捞,单手抱着人,轻松提着放在身前。 “在后头怎么洗得到。” 靠在程闫夏身上,明楉看着自己双手被大手拢着在温水下冲洗。抹了了洗手液,指缝都被搓得干干净净。 洗完了,双手合拢,被拎着甩了甩水。 腰上一紧,明楉被继续环抱着移动。他脚背勾着,防止拖鞋掉落,整个人直挺挺的像块被搬离的木头。 擦了手,明楉被牵着回到了餐桌。 “都等你们好久了,还不来。”嵇在桑吃得吭哧吭哧,面前还放着鸡骨头。 裴予嘴角抽搐。 明楉翘了翘嘴角,也加入干饭大军。 不过他的碗中饭少,很快就吃完了。程闫夏见状,又给他盛了一碗鸡汤。 “喝了这个再走。” 明楉看着落着枸杞红枣的金黄色鸡汤,掌心贴了贴肚子。 刚刚好,还能装得下这么多。 明楉喝完鸡汤下桌,剩下三个轻轻松松解决了一桌子的菜。连最后的一勺米饭,也进了嵇在桑的肚子。 干干净净。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外如是。 两个吃白饭的主动将碗筷收进厨房放洗碗机里,接着爽歪歪地往沙发上一窝。 爽! 明楉看着两人,走着走着就在另一边沙发停了下来。正要做,直接被端着手臂提起。 “走走消食,待会儿睡午觉了。” 裴予撑着下巴,优哉游哉地瞥了眼两人。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他从小就觉得程哥这么个冷冰冰的是不会找对象的,更不说还这么当妈又当爸的。可是现在…… 他也有看错眼的时候啊。 嵇在桑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支棱着脖子,像喷火的恐龙。环绕一圈,最后直直对着裴予。 “狗东西,臭死你算了!”裴予立马弹跳起来,顺带巴掌给嵇在桑糊过去。  嵇在桑往旁边一偏。”诶!打不着“ 裴予看不得他这个贱兮兮的样子,一脚给他踢过去。顺带说道:“小心程哥给你赶出去。” 嵇在桑闭嘴,安静了。也被踢了。 程闫夏牵着明楉的手转着。房间大,走着走着明楉盯上了阳台。 客厅的大阳台,外面空空荡荡的。楼层高,一眼能望尽下面的车水马龙。楼下的树木萧瑟,风一吹,沙沙的声音透着秋日的悲凉。听着人都沉郁下去了。 “哥哥。”明楉在阳台上转了一圈,随后走到程闫夏面前。一副累了的模样。 “想干什么?” “咱们给阳台上重点花花草草吧,太单调了。” “好。”程闫夏看他又软趴趴靠着自己,一手环住纤细的手腕,继续走,“想种什么?我让人买来。” 明楉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脑中迟钝地转着,随后像报菜名一样将想到的都来一遍。 “要月季、栀子、多肉……要捕蝇草、要生态鱼缸……” “要求还挺多。” 明楉有些困顿地将眼睛蹭着他的肩膀,困了。 程闫夏停步,明楉主动绕进他怀中趴着,闭了眼睛。 程闫夏牵着嘴角,温声道:“不过可以满足。” 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二十分钟了。程闫夏托着人的腿弯轻抱而起。 -- 第142页 明楉在他怀里缩了缩,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呼吸逐渐轻缓。 路过客厅,那两个憨子又开始玩儿起了游戏。 程闫夏低声:“小声点。” 嵇在桑像受了惊吓的大狗狗,耳朵耷拉:“哦——” 他看着程闫夏远去的背影嘀咕:“都多少次了,还要叮嘱一声。跟养老婆似的。” 嵇在桑看他,白眼一翻。“你个猪。” 看来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没开窍,这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干儿子。 嵇在桑不乐意了。“你人身攻击,你才猪!” 裴予摇摇头,明晃晃表达着:不跟猪说话。 —— 人放在床上,被子盖好。明楉软软的脸陷入被窝,下意识地蹭了蹭。程闫夏看着,不自觉一笑。 真乖。 守着人睡熟了,程闫夏关了门出去。 单人沙发上,程闫夏抱臂靠在椅背。闭目养神。 一把游戏打完,时间也差不多了。嵇在桑看了看一边像睡着了的程闫夏,狗狗祟祟挪着屁股靠近裴予。 “老裴,你说程哥是不是在和明楉朋友那个啊……” 裴予不想理会这个呆娃子,但是看着他两个大拇指对了对,一时又好笑。 他满脸慈爱地摸了摸狗儿子的寸头。 “宋阿姨都喊明楉儿媳妇了,你才发现到这儿哦。”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呢?” 嵇在桑顿时明白他在讽刺自己。 “呸!” 他梗着脖子震惊,但是又丝毫不承认自己的迟钝。“你才厉害。” 裴予挑眉:“当然。” “狗东西。” “叫谁呢?” “叫你!” “诶,狗儿子,笨还要数你笨。” 嵇在桑捏着手机好半响,他反应过来自己上套了。 “你才是狗!” 第83章 程闫夏睁开眼, 无视已经扑打在一起的两个。瞧了眼手机,随后嫌弃地绕过地上互相牵制的两个傻子,进了明楉的房间。 睡了半个小时, 时间够了。 关上门,隔绝外面的喧嚣。程闫夏走到床边。 明楉睡得熟,半张脸露在暖橙色的被子外,巴掌大的脸红扑扑的。脸侧还抵着一只半握的手。 程闫夏单手撑着下巴,轻轻勾了勾明楉的手指。 “楉楉,起床了。” 明楉顿时双手一握,将程闫夏的手指攥紧了去。 “楉楉,该上学了。” “唔——”明楉伸着懒腰, 将脸埋进手中。眼皮触及到微凉的皮肤, 舒服地蹭了蹭拖进被子中抱住。 他睁眼,看见床边的程闫夏缓缓牵出一抹笑。“哥哥。” 软软糯糯, 带着刚睡醒的暖气儿烘得人愉悦。 “嗯。”程闫夏掀开被子,将人轻轻抱起来放在膝盖上。 明楉软趴趴的,身体还没力气,任由他摆弄。 脱了睡衣, 里面是程闫夏买的秋衣。套上一件小保暖,再穿上加绒的兔耳朵外套。 明楉晃了晃脚丫子,脚尖绷直勉强点着程闫夏的脚背。 “哥哥,还困。” “不能睡了, 再睡晚上睡不着。” 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中午睡久了,明楉晚上久久不困。还央着自己带着他玩儿。 明楉额头抵着他脖颈, 瘪了瘪嘴。 乱动的脚被捏住, 明楉一痒就要缩回去。程闫夏摸了摸, 抓过一旁干净的袜子。 “宝贝别动。” 明楉欢喜地脑袋往他肩膀一磕,不动了。 他喜欢这个称呼。 捏着白白嫩嫩的脚丫子穿好袜子,这才将人放下。 明楉打着呵欠跟他出去。热水洗了把脸,几下就清醒了。相比于那两个没睡的,明楉看起来明显精神头更好。 单人沙发上,程闫夏坐着。明楉屁股沾了一点歪在他身上。 “收拾收拾,准备走了。”程闫夏道。 拧成麻花的两人对视一眼,这才从地毯上站起来。裴予走了直勾勾看着明楉他们的嵇在桑,两人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明楉他们已经换好了鞋子等着了。 嵇在桑被好好教育了一顿,现在除了眼神不敢放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倒是不那么怪模怪样了。 上课,走读的全回到学校。 半个下午,明楉听课听得越起劲儿。不会的就问程闫夏,觉得复杂的也问程闫夏。从另一种角度去解题,他能在程闫夏这里发现许多新大陆。 而前排两个就与后头两人截然不同。 趴在桌上,半个下午睡了个天昏地暗。 甚至于,嵇在桑开始打呼噜。被程闫夏一脚踢在凳子上,这才消停。 繁重的学习生活中的调剂,还不赖。 —— 时间极快,转眼就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 每周周一有班会,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是班主任主持的。后面全权交由班长,也就是程闫夏主持。 今天最后一节课,班会的主题是:“「国旗下的发言」选人。” 照例,先总结前一周班上发生的事儿。 程闫夏站在前台,手随意搭在讲桌。就这么往上面一站,身姿颀长,姿容俊逸。 迷死个人。 明楉做作业的间隙,抽空看了好几次。 -- 第143页 真帅,不同年龄有不同的帅。那时候是成熟稳重,内敛的帅;这会儿就是恣意的帅。 明楉都喜欢。 “照旧,这周的值日生来介绍情况。各科课代表有问题的给学习委员反应,学习委员统一说。其余各班委,有问题的、要夸奖的自行上来说说。” “不过,若是有谁犯了重复问题……”程闫夏扫过下边的人,手指在桌上一点。 自认为犯了老毛病的人齐齐缩了缩脖子。 程闫夏视线掠过那顶着一头小呆毛,看着自己愈发灼热的明楉楉。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嘴上依旧不留情:“若是有重复问题的,点名道姓指出来。罚值日,那一周若是没有得到流动红旗,就一直做到得了流动红旗为止。” “开始。” 说完,程闫夏下去。 教室里,再不复平日的懒散,整个看起来像一个团结的队伍。各自关注着台上人说的话。 都是程闫夏带了快三年的队伍,自觉得很。 温圆靠着教室外的墙壁,满意地点点头。 这孩子,谁家有谁家有福。 一通发言完,得到夸奖的掩不住笑,被逮住扣了纪律分的那几个照例只能义务劳动,欲哭无泪。 很快,轮到「国旗下的讲话」选人。 由于这算是一种荣誉,选择的人老师定也行,但是他们班习惯性地投票。投给谁自己选。反正前面几次都是程闫夏。 但这一次,程闫夏看着还一脸呆样的明楉。 嘴角一勾。 怕是后面都睡不着了。怎么办…… 程闫夏捻着指尖。 只有好好哄了。 投票主持人,照例是学习委员张蒙蒙。他捏着个裹起来的作业本,有模有样地凑在唇下。出来的确实一口朗诵的腔调: “同学们,今天!我们迎来了一周期一度的「国旗下的讲话」选人投票环节。” “下面!请各位同学匿名,限时两分钟,写上一张小纸条统一传到前排。” “咱们秉承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 “现在,开始!” 明楉认真听从指令,果断将自己草稿本拿出来,用尺子垫着撕了整齐的一截,对折撕成两半。 “哥哥,给。” 程闫夏目光在明楉的脸上流转了一瞬,随即将纸条捏在手上。 方启行见了,撇撇嘴。 看看,写个东西都不忘了让明楉打下手。 呜呜呜,明楉楉实在是太可怜了。想想,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跟明楉在一起吃过饭了。 方启行看着自己不规则的小纸条。眸光坚定。 没什么能帮助兄弟的,但是这个,应该给明楉助一把力! “好了,两分钟时间到。” “传上来,楚娇娇上来帮忙。” 张蒙蒙立在上头,一米八五的身高。穿着衬衫长裤,外头套着厚款的校服。很符合他的斯文的气质。 楚娇娇被叫到,也不恼。兴冲冲地开始唱票。 底下安静,都暗戳戳地扫了一下后排,随后盯着黑板上的名字。 “程闫夏、张蒙蒙、明楉……” 当事人明楉正专心致志地做作业,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忽然一愣。 他惊悚地盯着黑板上两个大字,立马抓住了程闫夏的衣摆。眼睛圆溜溜的,像森林里迷路的小梅花鹿。 “哥哥。”明楉声音极低,尾音轻颤,不知所措。 程闫夏将他的手包裹,眉眼柔和。“不怕。” “怕。”明楉害怕人多的地方,害怕在人前发言。即便是在班上说个自我介绍,他都能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 他就是典型的窝里横,出了窝说个话都要斟酌好久。 明楉想到那可怖的场景,像一叶扁舟在黑沉沉的大海上。他心中一颤,含着哭腔:“哥哥,我不行的。” 随着楚娇娇唱票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明楉心中那股预感就越来越强烈。 程闫夏看着明楉这个样子,指腹在他手背轻轻摩挲。 “宝贝,你看我。” 明楉从仓皇中抽离出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程闫夏寻求帮助。才多久,眼睛里已经蓄出泪花了。 这么怕…… 程闫夏在心底一叹。 明楉最近的进步太大了,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年级前十,不是谁能在半个学期之内从前五十上来的。 一中都是靠学习,真材实料的。越往前的名次,越难超越。 但显然,明楉超越了。人家跳远都会被注意,何况他是撑杆跳。跨越太大,连王瀚海都知道他。 所以,他才知道这次很有可能是明楉上去。 即便是班主任来选,那也一定是明楉。 程闫夏垂眸双手将他的手指包裹。耳侧,票距拉得越来越大。 明楉的手在轻颤,他紧张得发抖。 程闫夏忽然心疼。 眼中闪过懊恼,程闫夏攥住他的目光,将他一点点包裹在自己安稳的空域之中。 他低声道:“不怕,我帮你。” “我帮楉楉好不好?” “我不想,怕——” “我宣布,这一次「国旗下的讲话」最终人选是——” 众人欢呼:“明楉!” 顿时,全班响起巴掌声。活像抗争程闫夏这个霸主而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的被压迫同学。 -- 第144页 “你看,是他们选出来的,他们看到了楉楉的进步。” “楉楉被认可了,不开心吗?” 明楉猛地抓紧了程闫夏的手,他冲着看过来的人笑笑。众人看出他的紧张,纷纷安慰。 “明楉,别怕啊!” “是男人就上!” “别怂!” “对对,别怂!你可是咱们班第三个冲进年纪前十的男人!” 江市一中年级前十什么概念,那是全国所有学校随便你选的概念。多牛逼。 明楉看着一张张鼓励的脸,他回身对着程闫夏瘪了瘪嘴,要哭不哭。 程闫夏心中复杂难言。他想明楉多出去飞一飞,可见他这样子,自己又想将他藏在羽翼下不受半点的风吹雨打。 程闫夏不免想到以后大学,以后的社会。 他坚定了目光。 “乖,楉楉可以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嵇在桑跟裴予两个大个子转过来。遮住了明楉的脸色,气势凛然:“你要相信你自己!” 嵇在桑大着嗓门嚷嚷:“这么牛逼!比我还牛逼!” 全班人都知道明楉的性格,班上甚至是将明楉当做吉祥物来看着。 有他在,就是镇山之石。这山是程闫夏。 他立在前头,挡住了程闫夏散发出来的所有恐怖气息。贼拉厉害。成绩厉害,吸引火力也厉害。 这舍身为同学的品质,这跨越式的进步,当得起同学们的重视。 “明楉,怕什么,咱们班给你撑着呢!” “就是就是!” “楉楉,再不行,你上去照着稿子念嘛。咱们全班可以给你练练手。” “对啊对啊,怕什么,你可是能镇得住大佬的大佬诶!” 窗外的天很黑,乌沉沉的。云即将要倾塌下来,但是后背各种暖心鼓励的话,是明楉之前从未触及到的。 看着程闫夏的眼睛,明楉像被笼罩在温室里的花。 哥哥也希望他试试。 同学的期待也不应该被辜负。 明楉…… 明楉又也可以尝试吗? 他怕…… “乖,哥哥在。”程闫夏倾身,压低声音。“有奖励。” 明楉心中那股冒出芽点的勇气顿时长成了半大的小草。他紧紧抓住程闫夏的手,像寻求力量。 随后他回头,眉眼弯弯。笑得像洁白无瑕的猫咪。干干净净的,给众人心中一击,软萌得众人心肝颤。 “唔——” “妈妈,我恋……” “啊呸!” 众人还没笑开的脸顿时变了,纷纷看天看地,或者装作跟同学聊天。 而明楉。 他被程闫夏从后头捂住了脸,直接带着转了头。刚刚还说着镇山之石呢,现在这石就被捂住了。 多霸道,看都不能看。 切! 唯有方启行,一晃而过那交握的手。他震惊,他恍惚,他看着隔着山海的楚娇娇有极强烈的八卦欲。 好像,似乎,大概…… 程大佬为什么要拉着明楉的手? 这也就罢了,为什么看起来是明楉紧紧抓着程闫夏的手?! 哦,我的天呐。 方启行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有些颠倒。他立马翻出自己记录的《大佬欺负明楉一百条》。 这玩意儿,还能用吗? 第84章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 积极回家干饭的方启行不再积极, 而是像个灵活的胖猴子蹦到前排楚娇娇的桌子前。 “大事儿,大事儿!” 楚娇娇:“什么大事儿?” 方启行看了眼后头跟程闫夏走了的明楉,对楚娇娇小胖手招了招。 他隔壁, 本来在收拾东西的张蒙蒙动作迟缓,一副有事儿没做完的样子。 楚娇娇白了他一眼,对方启行道:“说!” “你有没有发现明楉跟程大佬……”方启行压低声音,再次贼兮兮地看了眼门外,“有猫腻。” 楚娇娇眼睛一亮,骤然想到明楉喝了一半然后被程闫夏一口喝完的牛奶。激动得跺脚,她忙道:“是吧是吧,我也觉得。” 张蒙蒙看了眼走廊外蜂拥的人, 转头道:“什么猫腻?” “切, 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哦,那不是等着你们一起吃饭吗?” 方启行抬手, 制止斗嘴的两人。“行了行了,最新情报是:我刚刚看见明楉跟程大佬牵手了!” 楚娇娇:“大佬不是经常拉着明楉手腕吗?” 强制而霸道的动作,一眼能看出程大佬对明楉的占有欲。 “不是,是那种牵手。”方启行看了楚娇娇, 将目光落到边上的张蒙蒙。 手一伸,油腻腻地攥住人家的指尖。大拇指还摸了摸人家手背…… 还摸了摸手背! “你他妈的揩油!”张蒙蒙一蹦而起,可被恶心得够呛。 斯文人都说脏话了,可想而知, 多么的操蛋。 楚娇娇惊恐。 “我去!” 方启行立马收回手在自己的衣服上乱擦,看着张蒙蒙也是一脸嫌弃。“我去!” 方启行跟楚娇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张蒙蒙用纸沾着水好好擦了擦自己的手背, 扔了垃圾回来。他无情道:“就你们两个眼瞎而已。” -- 第145页 “放屁, 班上还有比我们更眼瞎的人!”楚娇娇不服气道。 张蒙蒙看着方启行面无表情:“但不妨碍你们也眼瞎。” 方启行巴掌往桌上一拍, 疼得立马甩手。他龇牙咧嘴:“这么说,你早知道了?” 张蒙蒙站起来。“我饿了。” “请!大哥吃什么!我请!”楚娇娇立马凑近张蒙蒙,飞快冲出了教室。 方启行摇着手随后。“等等我啊!我也要听!” —— 现在天气凉快了,走读生不在学校上晚自习了。 出了教室,两人也没有急着回家。嵇在桑跟裴予去打篮球了,明楉则跟在程闫夏的后头,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脑中各种最坏的打算争先涌出,不受控制的,占据了明楉的全部心神。 手腕被前头的人拉着,他走,明楉也走。他停,明楉也停。 “楉楉。” 程闫夏看着近在咫尺的礼台,转脚,拉着明楉去台子上。 明楉回过神来,程闫夏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腕,而他自己却独自面对着台下。 “哥哥。”明楉顿时一慌,忙转身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在呢。”程闫夏就站在他的后头。看到紧紧抓着自己衣服的人,他垂眸,圈着明楉的手捏了捏。 “不怕,时间还早着呢,先让楉楉熟悉熟悉场地。” 明楉上体育课的时候不是没有上来过,但那时候只是玩儿,无所谓。 可是现在站在这上面,就会下意识想到底下会站有密密麻麻的人,会有无数双熟悉的或陌生的眼睛看着自己。 像坠入冰河,呼吸艰涩。全身被那股窒息的视线吞没。 明楉什么都顾不得,猛地扎入程闫夏的怀里。 “不行,怕……” 程闫夏眼神望着台下空空荡荡的草坪,眼神悠长。 他尽量不惊扰人,双手将他轻轻环住,几乎喃语:“楉楉告诉我,怕什么?” “好多好多人。” “好多好多眼睛。” “会出错的。” 程闫夏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会出错!”他坚定道。 “会的。会紧张,会抖,会说不出话。”明楉将心中的恐惧告诉他。单单是想着,他就怯了。他后悔了。 “没事。”程闫夏语气肃然。 他捧着明楉的脸,看着他那双润泽的眸子,再次道:“没事。” “楉楉,那些只是你内心的恐惧。” “你将最坏的设想加诸于现实,放大了你的恐惧。” “但是——” 程闫夏指腹挨蹭着他的脸,声音柔和得不像话。“但是你要知道,那只是你的恐惧而已。是一种正常的情绪反应。” “或者说,对未知的恐惧而已。” “都是假的。” 明楉眼巴巴地看着程闫夏,虽然他知道不可能更改这个决定,但是这是他寻求安抚的一种方式。 他眼眶红红,紧紧攥住程闫夏的衣摆。“怕呀。” 程闫夏摸摸他的眼尾。 “宝贝,我在你身边,你怕什么呢?” “你会从不同的视角看着我,若是怕,你就一直看着我。” “我站在第一排去,一眼,楉楉就能看到。” 明楉一顿,搅动程闫夏衣服的手停下。他不安稳道:“真的吗?” 程闫夏:“真的。” 明楉咬牙。 程闫夏眉眼含笑,等着他。 “我相信哥哥。” “好,那我们从今天就开始准备。” 程闫夏坚信,一切东西都会在充分的准备下变得游刃有余。即便出了差错,那也是没有准备充分。放在明楉这儿,至少可以减轻他一半的恐惧。 “那、回去吗?” “嗯,回去。” 天色不早了,操场的风大。程闫夏担心给他吹感冒了。 —— 到家,这一周是阿姨过来做饭。两人不用担心伙食。 明楉进屋放下书包,刚换好了睡衣,程闫夏也过来了。 “哥哥……”明楉赶紧穿着毛拖迎上去,双手往程闫夏腰上一搁,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程闫夏看着他黏人的样子,身子一矮,将人横抱起来。 脚勾开凳子坐下,一手环住明楉的腰固定,一手打开桌子上的本子。 扯了笔盖,放在本子上。 明楉看着眼前的一切,生出些逃避。 程闫夏捏捏他的腰,乎乎的像抱着一个球球。“楉楉,咱们现在来写一个作文。” 明楉止住躲藏的动作,仰头看着他的下颚。 “什么作文?” “作文主题叫做「成长」,题目自拟,带点正能量。就这么点要求。” 明楉还来不及说话,程闫夏歪头抵着他的额头。“限时五十分钟。” 他掐着明楉腋窝给他调整坐姿。双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软乎的后颈。“现在,开始计时。” “楉楉,不能开小差。” 说完,程闫夏眯眼不动。 明楉捏着笔,脑子转动,下意识按照考试的思维围绕主题勾勒出要写的东西。 以前烂大街的话题,明楉结合现在的实际轻松写来。 程闫夏听到耳边的沙沙声,翘了翘嘴角。楉楉语文不差,心思细腻,写出来的文章尤其打动人。 -- 第146页 他相信,不论那台上带给他的恐惧,只将其作为一场考试。明楉一定会完成得很棒。 嗅着人身上的味道,程闫夏放松了闭眼。靠着人浅浅睡着。 桌旁,手机设定的闹钟还在走动。 暗淡的天空在悄无声息中被涂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入夜了。灯火逐渐点亮,晕黄的、洁白的,一盏一盏…… 明楉抿着唇,奋笔疾书,全然没有注意到外面。 他被程闫夏定时训练做题做得习惯了,现在坚定目光,沉浸下去。一气呵成一片文章。 待最后一个句号打完,明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最后,才像猫儿一样舒展着身体从这种全然忘我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动了动手指,坐得有些僵硬了。 他后仰,脖子上一软。 明楉怔愣,仰着头,才发下自己还坐在程闫夏的身上。 “楉楉,写完了?” 侧颈湿热,含糊的说辞震动脖子上的脉搏。明楉笑着偏头在程闫夏脸上乱蹭,好半响,黏黏糊糊道:“写完了。” “哥哥改!” 程闫夏睡了一觉,将桌上的作文拿起来。 下周一的讲话,实际上就是一演讲,亦或者说,叫一种表演。 但是他的明楉站上台都是一种锻炼,剩余的,他不苛求。只抽出一旁的红笔,逐字逐句地改动。 见到里面涉及到一点年级排名,程闫夏扬眉。这不就有了吗? “哥哥,你累吗?” 明楉双手撑着他的膝盖微微下滑,直到脚丫子踩在程闫夏的脚背。 “不累,但是可能会有点麻。”程闫夏目不转睛看着手上的东西,倒是对自己的状况半点不关心。 明楉抿了抿唇。 有些心疼地起身,蹲在他的身侧,双手握拳轻轻敲打他的腿。 室内一时安静,只剩敲腿的声音和纸张的沙沙声。 明楉耐心地等着。 本子声音脆响,被放回到桌子上。明楉站直身体,将其拿到手中。 本子上,字迹是标准又好看的楷体。清秀端正,像明楉这个人。不过此刻,上面飞着许多红色的蝴蝶,最上头落着两个数字。 “五十八分啊……不错!”明楉欣喜。 他按照红笔的批改,再从头到尾顺了一遍,再次惊喜地发现,程闫夏不愧是程闫夏。 删了些冗杂,又多了些精简的句子。读来就是不一样。 看完,明楉几下。随后将被子一方,转身。 “哥哥,我累了。” 明楉抬脚,直接跨坐上程闫夏的膝盖。腰身一塌,像只白兔子趴在他身上。 程闫夏手一抬,不经意地把在了明楉露出衣服的腰窝上。角度刚刚好。视线往上,是如山峦的弧度。极养眼。 他喉结一滚,看着半点不在意的人。轻轻将他的衣服拉下去遮住。 明楉弯眼。立马道:“我也要摸。” 说着他手直接从程闫夏衣摆钻进去。微凉的手指直接贴在那硬硬的腹肌上。像拨算盘,还一滑一滑的。 程闫夏喉咙一紧,忙掐着人的腰抱直。 “小笨蛋,手别乱动。” 明楉晃了晃腿。“哥哥,你怕什么?” 程闫夏:“怕你承受不起。” 明楉一听,立马挺起胸膛。很是骄傲。“我可以的!” 程闫夏眼色骤暗。 指尖磨捻着他的唇,凑上去咬了一下。“嗯,楉楉厉害。” 明楉心肝一颤,看着他的样子舔了舔唇瓣。 “哥哥……”声音微颤。 程闫夏目光掠过桌子上的东西。东西写出来了,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 程闫夏眼尾轻勾,声音低沉带着诱引。“楉楉想干嘛?” 明楉挪动屁股,调整高度。睫毛颤动着闭上眼睛,主动地亲在程闫夏的唇上。 不甚熟练地碾磨着。 程闫夏微滞。偏头,将人拢紧。 呼吸交替,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湿湿漉漉的,有花香有木香。像木上攀岩的花藤,一缠一绕,纠缠得死紧。 “哥、哥哥。”明楉痴痴地看着身下的人,抿了抿有些麻的唇。双手缓缓捧着他的脸,低下头去贴着额头。 他笑,眼睫湿润,温温软软道:“哥哥,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宝贝。”程闫夏又啄了一下。 明楉满足地喟叹一声,重新趴进他怀中。“哥哥难受吗?” 程闫夏捏着他鼻尖。“难受你还闹我。” “哥哥不想试试吗?”明楉双眸澄澈,干净得宛若雨后的晴空,碧蓝如洗。 程闫夏拢紧人。“等楉楉身体好一些,年纪再大一些。” “哦。”明楉恹恹。 “小急色鬼。”程闫夏失笑。他平缓了许久,才将人抱坐在手臂上。 “该吃饭了。” “我还没饿。” “那也得吃点。” 作者有话说: 咳咳,明楉因为是两辈子,所以那方面那老司机了些。但是程哥老成,加上是咱们这辈子还是学生,大学之前不上车。 第85章 饭后休息了会儿, 明楉先去洗澡。程闫夏习惯性地给明楉拿上新的内衣内裤放进卫生间。 磨砂玻璃里,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程闫夏脑中却立马蹦出他细嫩的胳膊腿儿,还有极为优越的身材比例。他看着自己的手心, 有些不自然地握紧拳头。 -- 第147页 转秋了,火气却燥。 开门出去,没多久,明楉洗完穿着拖鞋出来。 “哥哥!我洗完啦。”衣服顺手放进洗衣机里,等程闫夏的的衣服一起洗。 屋里不见反应,明楉推开程闫夏的门,一眼看见坐在床头带着耳机的人。 “哥哥,你干嘛呢?” 明楉跑过去, 脱了鞋往他床上一滚。再滚回来, 凑在程闫夏的手机上。 “《清心经》?” “哥哥,你怎么突然念佛了?”明楉湿漉漉的脑袋拱在程闫夏的脸前, 遮住了手机上的内容。 程闫夏轻叹。虎口抵着明楉下巴,单手掐着他的脸。“宝贝……” “嗯?”明楉一把抓过他的手机扔在一边,脚一抬,跨坐在他肚子上, “哥哥不看那个,看我。” 程闫夏挤了挤他的脸,肉乎乎的。 “还挺霸道。” 明楉学着他,双手落在他脸上。“哥哥看我。” 程闫夏松手, 指腹沿着他的下颚落在锁骨上。轻轻点了两下,骨头上一张美人皮,滑嫩嫩的犹如刚出锅的鸡蛋羹。 “吹头发去。” “好哒!”明楉坐着不动, 双眼期待地看着程闫夏。 无法, 只能托着人的小屁屁出去, 好生伺候。 明楉欢喜地勾着他脖子,光着脚丫子往程闫夏的身上踩。“哥哥呀——” “嗯。”客厅,程闫夏将人放在腿上,打开吹风试了试温度,随后慢慢撩动明楉的软发。 光洁的地板倒映出两人的影子,是交叠的,密不可分的。 暖风落在头顶,大手在发间穿梭,明楉舒服地动了动脚趾。像玩儿一样,脚掌贴着程闫夏的小腿,脚趾去夹他的裤子。 下午那忧愁劲儿被抛之脑后,现在又是个贪玩儿的小猫崽。 吹干后,程闫夏抱着人进了他的卧室。 “乖乖,你该睡觉了。” 明楉双手双脚缠着人,像考拉挂在他身上。“哥哥,你要去哪儿?” “要去洗澡,楉楉小朋友。” 明楉鼻尖贴贴他的鼻尖。“哥哥,那你还会过来嘛?” “会。” “好的哥哥。” 程闫夏这才弯腰,明楉松手下去。 床上打了几个滚儿,明楉的困意愈发显著。他趴在床头,打了个呵欠后眼皮慢慢合上。他想:哥哥回来的,再等等。 等着,程闫夏来的时候已经趴在被子上睡熟了。 拧眉看着床上不盖被子的人,程闫夏坐在床沿将人捞起,巴掌轻拍了下他的屁股。 “不听话。” “唔……哥哥。”明楉迷蒙睁开眼,下一秒被程闫夏塞进了被窝里。 程闫夏大手盖在他眼睛上,将大灯关了。“快睡,明早要早起呢。” 手心眼睫眨动,微痒。 程闫夏松开手,轻轻在明楉额头落下一吻。像化了的山雪,温柔极了。 “宝贝,晚安。” 明楉蹭了蹭被子,嘴角带笑。“老公……” —— 夜半,明楉脚丫子并着搓了搓。冰冰凉凉的始终睡得不舒服。 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又大了,明楉被恼得烦了,双手一伸支棱出被子。 被凉得一哆嗦,立马睁开了眼睛。 他起身,双脚塞进拖鞋里直接开门出去。转个弯儿,轻轻拉开程闫夏的门。 哥哥暖和,冬天要跟他睡在一起,最舒服了。 关了门,明楉悄悄靠近那个大床。绕过床尾,掀开被子将自己往里一塞。 那暖和的温度骤然将自己熏热。 明楉舒服地舒展着身子,往边上一滚,美滋滋地侧挨着人闭眼。 程闫夏眉心拧紧,长睫闪动。在软肉贴来的那一瞬间,他明白是哪个小捣蛋鬼了。 长臂一伸,将人拢进怀里。细致地将他身后的被子掖紧。 “哥哥。”明楉幸福地拱着他怀里。 “乖,睡吧。”唇角贴着他的额头,将那冰凉的双脚环住,程闫夏睡得更沉。 —— 下了雨,温度连降几度。 可明楉却只觉抱着个暖炉,舒服极了。 他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即便是闭着眼睛,偶尔舒服了也要叫几声「哥哥」。 生物钟到了,程闫夏醒来。看见怀里抱着的人,他低头,唇在他脸上抿了抿。 软软热热的,像奶包子。 “楉楉,起来了。” “再睡一分钟。”明楉嘟噜,翻个身趴在他身上接着睡。 程闫夏手腕横着他腰上,紧紧贴着皮肤。拉开被子一瞧,白晃晃的像嫩豆腐似的。 视线一瞥,才在外面看见了明楉的秋衣秋裤。 程闫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衣服拿过来塞进被窝捂着。 他拨弄开明楉的碎发,摸着还有些汗意。应当是睡得热了给自己脱了。 “就不怕着凉。” 程闫夏闭眼,手心扣在明楉的腰上舍不得拿开。又喜欢又克制,他捏了下明楉腰间的软肉。 “就你舒服了。” “哥哥!”明楉一下子痒得坐起来。 大大咧咧全身袒露在程闫夏的眼皮子底下。 程闫夏瞳孔震颤,他忙别开眼睛。“小笨蛋,你也不怕着凉!” 明楉顷刻被裹成个粽子。 他要往程闫夏的身上倒,但前头的两个手臂支撑着,他完全动不了。 -- 第148页 “哥哥!”明楉急了。 程闫夏好歹念了几遍的清心经,这才将那股燥热的劲儿给压下。他转头,脑中晃过红粉的熟樱桃,顿时前功尽弃。 看着扑腾的人,程闫夏道:“干嘛?” 明楉:“你松手!” 程闫夏下颚紧绷:“我为什么要松手。” 明楉嘴一瘪。 程闫夏不得不妥协。 明楉立马扯开被子,直接缠着程闫夏抱紧。“哥哥,哥哥——” “我明天也要跟你睡!好暖和哟。” 程闫夏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哥哥,你不爱我了吗?” 程闫夏一把抓过被窝里的秋衣,拉着明楉的胳膊给他套上。入手滑腻,软得不行。手心温度不断升高。 程闫夏耳垂都浮出一抹红。 “哥哥,你害羞了!”明楉笑得开心,他直接卸了力气冲着程闫夏撞去。 被中一动。程闫夏顷刻间凝滞。像被使了定身术,怔愣地看着明楉。 明楉偷笑。“我可以帮哥哥的,别害羞嘛。” 程闫夏咬牙切齿。 “明楉!”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明楉一怂。看不得他凶自己,眼眶顷刻红了。 “干嘛!”他仰着脖子,好不委屈。 程闫夏捏着他的手,慢慢将人揽进怀中。“宝贝,没有凶你。” 他拉开明楉的手,深吸好几口气,继续给他穿衣服。“还要上学,听话。” 明楉吃软不吃硬,他这下趴在程闫夏怀里,安静了。 “哥哥,我只是想帮帮你。” “嗯,我知道。” 明楉只穿了秋衣过来,程闫夏先给他藏进被子里。自己换好衣服之后,再过去给他拿衣服。 如此一番倒腾,吃完饭到教室的时候,刚好打了上课铃。 —— 一到学校,熟悉的环境让早上还活泼的人又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程闫夏靠着墙壁,干脆直接拿了语文书在手上。往明楉脑袋上一敲。“来,背一背《离骚》。” 明楉看着他,立马熟练地开口。嘴皮子顺溜得很。 白墙上,程闫夏一身黑色的卫衣尤为明显。长腿微曲,明楉背着背着一边是熟练的内容,一边是熟悉的人。 一心再怎么也分不出三用。 沉浸式早读过完,明楉傻笑着坐下。开始了一天的课程。 期间,程闫夏时不时要来戳他几下转移注意力,就连那书上的小人都画满了一页纸。 课后,明楉拿过他的书看着。 可瞧着瞧着,他就抓上了边上人的手。 他直直盯着书,另一只手在上面的娃娃上戳了戳。抿了抿嘴,脸上的酒窝深深。 “谢谢哥哥。” “我要实际的。” 明楉关书,笑得趴在桌子上侧头对着他。“要什么?” “你自己想。” 明楉在手臂上蹭了蹭自己的脸。自己想…… 隔壁,方启行半张着嘴。 程闫夏一眼扫来,他忙转头。 我勒个去! 原来,张蒙蒙昨天说的都是真的。看看那亲昵的动作,看看那软憨的笑容…… 方启行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新闻敏感度降低了。 “怎会如此!” “竟会如此!!” “原来如此!!” 连连三个如此,都道不完他心中的震惊。 “你傻了?”楚娇娇来后头。 两人一碰头,不约而同朝着明楉看去。 好家伙,除了后脑勺就是后脑勺。真的是见色忘义! 楚娇娇颓然。 “哎!究竟是什么时候,我们家的小宝贝被饿狼叼走呢?” 方启行:“泳池那次?” 张蒙蒙拿着自己跟楚娇娇的杯子,往他两个胸口上插了一刀:“或许更早之前呢?” “噗——”方启行作吐血状。 “更早?”楚娇娇走到接水的张蒙蒙后,“植树……大佬很紧张明楉。” 张蒙蒙睨她。 楚娇娇恍惚。原来还能更早吗? 她张嘴吟诵:“啊!果然我就不适合这么细心的玩意儿!” 张蒙蒙将接好的杯子给她。“所以你还适合什么呢?” 楚娇娇转念一想:“那我适合不细心的玩意儿呗。” 张蒙蒙无语。 —— 明楉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实质性的感谢。 他干脆坐起来,巴掌往程闫夏小臂上一拍。“哥哥,大恩不言谢。” 程闫夏失笑,单手撑着头看着明楉:“想不到了?” 明楉摇头。 “那留着,以后满足我一个要求。可以吗?” 明楉毫不犹豫:“当然!” “说定了。”程闫夏伸出小拇指。 明楉立马甜笑着将手指勾了上去,嘴上不忘说道:“哥哥,你好幼稚哦。” 程闫夏勾着嫩笋般的手指晃了晃。“只要你记住就好。” “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那肯定不是。” 第86章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前头一节课刚下课, 教室里刚刚还蔫巴困顿的人立马来了劲儿,嘻嘻哈哈地站起来。后头,高猛拿了个空瓶子在桌上敲击。 -- 第149页 “体育课!体育课了!同志们下楼!” 顿时, 教室里桌椅拖拽声、说话声、打闹声汇聚成一片,教室里变得闹哄哄的。不过片刻,教室里的人散去,下楼了。 方启行跟楚娇娇守在教室后门,身后站着个看他俩像看猴儿一样的张蒙蒙。 “你俩干嘛?” “等明楉啊。” “等明楉非得找还扒着门偷着等?” 楚娇娇跟方启行对视一眼,立马傻啦吧唧地站起来。双双点头:“也是。” “明楉,快点啊!”方启行催促。 明楉抓着程闫夏的小拇指。又想一直粘着他,又想跟朋友玩儿。 程闫夏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久没见你锻炼了。” 明楉杏眼圆圆。“那我走了哦。” “走吧。” 见他答得干脆, 明楉脸一下子垮了。 程闫夏拎着人站起来, 眼底压着笑。“难道我就不上体育课吗?” 明楉喜笑颜开,抓着他的手往外拉。“来啦!” 门口的两人脸上的笑容刚刚绽放, 可看到明楉手上牵着的人…… 顿时,僵硬转头。 张蒙蒙在前头,颇为嫌弃地抛下一句:“你俩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吗?” 下课的走廊热热闹闹,都是来回上厕所的。追逐嬉闹的。 明楉一出来, 将捏着程闫夏的手指放下。转头,肩膀上搭上来程闫夏的手臂。 明楉眉头舒缓,轻轻拉上程闫夏的衣角。小声道:“哥哥。” 程闫夏反手,掌心抵着他的下巴摸了摸。“嗯。” 这一幕, 被一直注意着他俩的方启行跟楚娇娇看了个清晰。 我勒个仙人板板! 楚娇娇跟方启行手脚僵硬,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听到什么? 他们看到了什么?! 会不会被程大佬杀人灭口! 张蒙蒙走了几步,转头, 身后那两个已经落在程闫夏跟明楉后头了。他无语:“快点, 要上课了。” “好的先生!” 楚娇娇推了一把方启行, 忙跑到张蒙蒙的身边。 明楉跟程闫夏从三人的后头走到了前头,而那亲昵的姿态,依旧不减。 “咳咳!” 楚娇娇有些窒息,她有必要掐一掐自己的人中。 而方启行,脚底轻飘飘的。连他自己敦实的体重都压不住那虚浮的脚步。 从下楼,到教学楼前头的广场,明楉跟程闫夏之间那种无人可融入的氛围愈发明晰。 方启行跳脱的神经帮助他彻底接受了这一事实——大佬跟明楉有一腿,还是很粗很粗的腿。 过了中间的广场,前头是一块立着的孔子像。张蒙蒙看着要撞上去的两个人,就站在一边看着。 眼看着方启行要一脚勾住那台子,张蒙蒙:“方启行,停!” 楚娇娇也停下。 “你俩是要跪拜一下吗?” 两人回头,脚下是石台。确实一脚勾上去,得摔个狗吃屎。 下几个台阶到了塑胶操场。 四百一圈的操场,极大。中间是枯黄的草坪,两边还放着足球架子。不过现在初冬,上面的草已经呈现出枯黄的颜色,有专门的人推着小除草机将其铲平。 「突突突」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操场上空,配合着尖锐的上课铃声,有点刺耳。 “集合!”高猛一声吼,加上他那厚实的身板,像猛虎咆哮。听了的人精神一振,无论是自己班的还是其他班的各自迅速堆到一起。 操场上有三个班都要上体育课。一个班占据一方,位置绰绰有余。 明楉现在长了个落在了第三排的后头。而程闫夏就在他的后边,第四排。 第二道铃声响起的时候,王瀚海捧着个保温杯来了。里面红枣枸杞泡着,他发福的肚子稍大,黑色的运动服外头挂着一个黄色的口哨。 他脸色与唇色尤其的红,气色极好。 明楉隔着前头楚娇娇的头顶,望着那年级主任兼他们的体育老师。 五十多的人了,头发还是那么浓密乌黑。 前面的楚娇娇也有同感,她嘀咕:“只有那么佩服了。” “还在说话?佩服什么?”王瀚海笑眯眯的。反正高中两年多,就没见过他生气。 太会养生了! “老师你头发真多。”楚娇娇也是个会说的,胆儿大,不怕。 王瀚海哈哈哈笑开,骄傲地捋了把自己的头发。“谢谢夸奖,那么……” “人到齐了没有。” 高猛:“到齐了!” “按照惯例,跑个五圈。” 高猛出列:“全体都有!向左转!女生两排先跑,男生靠后。” 这么一来,明楉变成了跟程闫夏并排。 今天早上还在下雨,明楉跟程闫夏说好的早上出去锻炼就没有实施。不过也是明楉的锅,今天早上将程闫夏缠住了,不然他不会睡得这么死。 明楉看着塑胶操场上还有些反着白光的水,祈祷着明天继续下雨。 女生领头,速度慢。前两圈都是跟在她们身后跑,到了后面队伍打散。跑完了就完事儿。 明楉一直跟在程闫夏的身侧,到第三圈的时候喘得有些厉害了。 他看了眼旁边的上白下黑,像散步的人,羡慕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保持自己的呼吸顺畅。 -- 第150页 “累了?” 才八百米,对于程闫夏来说热身都算不上。 “唔。”明楉囫囵应了一声。只觉自己的心跳都厉害得不行。 胳膊一紧。 被程闫夏轻轻捏了捏。 “今天早上耽搁了,明天开始楉楉跟着我一起锻炼。” 明楉脸色被冷风吹得有些白,但是脚底却越来越温暖。他疲累又舒服地点点头。 自己的身体有多差,他知道。这辈子还没有经历那么多,稍微好了一半。这辈子,光能跑能跳不行,还要活得长久一点。 第四圈的时候,明楉跑不动了。 喘息的时候,嘴里带了血腥的味道。 程闫夏拉着他的手腕慢慢停下。 明楉不解。 他头上已经冒汗了,呼出的气白白的。肺腑有些难受,四肢软,但是全身像是锅底一直在加热的水,开始暖和了。 程闫夏走在他身侧,温声道:“适可而止,剩下的咱们走就行。” 明楉咽了咽口水,嘴里发干。他点点头。 后面一圈走完,等着后面的女生汇合。随后自由活动。 “明楉,打羽毛球吗?”解散后,两个朋友立马过来问。 地上湿润,打篮球手上能摸一层水。除了那些糙汉子,没谁喜欢。 明楉声音微哑。“好。” 说完,他冲着程闫招了招手,随后跟着楚娇娇两个拿器材去了。 程闫夏回身,将花坛上的水杯拿下来。 白色的杯子,上面有两个耳朵。是他买给明楉的。 程闫夏看着那远了的明楉,目光落在他衣服帽子上一颤一颤的耳朵。眼珠微动,拎着水杯去羽毛球场的地儿坐下。 随后掏出手机给家里专门做衣服的设计师发消息。 刚打完招呼,明楉就出来了。 程闫夏看着他,将尺码发给对面的人。 【冬衣,要毛绒绒的,可爱的。】 对面倪家大少一头雾水。一米七八的人,穿毛乎乎衣服? 也不是个小姑娘,恕他难以想象。 【我说程哥,你给谁穿这么可爱的衣服啊?】 程闫夏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人,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累了就停下来歇会儿,不要逞强知道吗?” 明楉捏着羽毛球拍,乖巧点头。 程闫夏点了点一旁的水杯。“抿两口先。” 明楉拿起,凑在他身前看了一眼手机。“做衣服?” 他看到备注是「倪裁缝」,一下子就想到了给程家做衣服的制衣世家——倪家。 而这个倪裁缝不是别人,是以后继承倪家产业,并发展倪家定制品牌的倪绀蓝(gan)。 程闫夏点点头,手心贴在明楉的腰上轻推。“好了宝贝,去玩儿吧。” 明楉松开嘴里的习惯,将被子盖上。到了程闫夏前头的羽毛球场内。 程闫夏看到倪绀蓝发的消息,回到: 【我家小可爱。】 【咦惹你家小可爱知道你要给他做这些款式的衣服嘛?】 【做不做?】 倪绀蓝:“切莫不是偷偷做,满足自己某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绀蓝,你说什么?” “妈,我说什么了?” 程家的单子,没有不接的。有钱不赚是傻子。 【接!】 “妈妈,程家大单子!” 倪家工作间里,倪绀蓝的妈正在查看绣娘手上的东西,闻言道:“程家的订单不是都在你爸那儿吗?” “哎呀,不是,是程大少额外提的。做给他的小宝贝儿的!” “有对象了啊?” “嗯哼。”倪绀蓝暗搓搓地想知道他藏了个什么小可爱,用得着穿这些卡哇伊的衣服。 他妈妈看出他的心思,警告道:“别打什么歪心思。” 倪绀蓝:“谁敢啊!” —— 收了手机,程闫夏看了看头顶被遮雨棚挡住的天空。 黑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下午是多云转晴。若是可以,他带着明楉楉去公园转转。 天空暗淡,抵不过前头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好看。程闫夏翘着腿,一手搭在椅背,一手落在膝头。 看着明楉灵活中又笨拙地去接楚娇娇打过来的球。灵活是反应灵活,笨拙是动作像一只小胖企鹅。 温温吞吞的,唯有那双专注的眼睛亮极了。 显然,他很喜欢。但是技术跟不上。 程闫夏收手抱臂,指尖点着自己的下巴。“去体育馆练一练也不是不可以。” 没打几颗,兔子累了换成方启行。 明楉甩了甩手,飞快地往程闫夏这边跑。到了还剩几步,刹不住,直接撞进他怀里。 程闫夏揽着人,轻轻抱了抱,接着将他转移到旁边的座位。 “宝贝,先站一会儿。” 明楉翻手撑着他手臂,弓着背赖赖呼呼起身。 “楚娇娇,看球,你看嘛呢!” 楚娇娇匆匆收回视线,兴奋地去捡自己刚刚忘了去接的球。 那什么,小情侣撒狗粮,有时候还挺好看的哈。 作者有话说: 程哥买衣服: 楉楉可爱,买衣服就要更可爱的。尤其是那什么毛尾巴,毛耳朵,长的短的大的小的都要多来一些。感谢在20220919 21:00:0020220920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151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雪依稀__发尾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明楉站在程闫夏的身前, 还有点喘。 程闫夏掌心朝上,放在明楉身前。明楉抿唇一笑,双手并拢立马放上去, 半撑着自己的身体。 “哥哥,做的是什么衣服呀?” 程闫夏看到明楉大敞的外套,里面的白色小马甲贴着身体,衬得明楉身板纤细。 他托着明楉的手慢慢放下。 明楉顺势向前走了两步,膝盖抵着座椅,前倾这身子站到了程闫夏的□□。 他累,又想坐着。 想了想,将手撑在程闫夏的肩膀上。明楉欣然, 高度正好。 “冬天的衣服。” 程闫夏单手穿过明楉敞开的衣服, 勾着他的腰让他在靠近一点。手心的腰柔韧,太细了些。 “小心着凉。” 明楉抵着他的额头, 看着他手指捏着自己外套的拉链合拢,从下边一直拉到胸膛。 “我刚刚有点热。”他解释。 程闫夏手顿住,眼皮微掀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怕他脖子弯得累了,一手捧着他的下巴抬起, 习惯般地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 比寻常的时候要热乎些,还是一样软。  他问:现在呢?” 明楉脸被他挤得肉乎乎的。“不热了。” 程闫夏点点头,继续整理他的衣服。前面领口拉好,再掐着明楉的腰拎着转个弯儿, 轻松得像抱娃娃似的。 将他后头的帽子理顺,顺带将兔耳朵放对称。 如此,才松了手。 明楉察觉到他在做什么, 眼眸如星, 笑意浅浅。抬头, 就对上楚娇娇磕糖磕傻了的表情,再视线回拉,就是方启行想看又克制的小胖脸。 明楉脸一红,立马转身。 兔耳朵在空中划出一道软绒的弧度,像极了受了惊吓的明楉。又软又乖。 “怎么了?”程闫夏长腿舒展,靠在椅背。 明楉手指捏着衣袖,小脸微微绷紧。他小声道:“被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 “你看嘛。”明楉往侧边垮了一步,不厚道地将楚娇娇跟方启行暴露在程大佬的视线之内。 程闫夏掀开眸子瞧去。两人正好蹦蹦跳跳打着羽毛球。像比美的山鸡,一个跳得比一个起劲儿。 “看什么?” 明楉回头,眨巴眼睛盯着球场上看起来很卖力的两个人。好吧,他刚刚差点出卖了朋友。 明楉想了想,很郑重地移了步子重新挡在程闫夏身前,道:“哥哥在学校还是克制一点。” 程闫夏唇角翘起。“克制什么?” 明楉鼓了鼓腮帮子。“你知道的!” 程闫夏牵着他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好,我克制。” 明楉看着他双手抱臂,一脸欣慰。 独自坐了一会儿,没听见旁边发出一点声音。明楉抱着自己的杯子打开,递到他唇边。 “哥哥喝点水。” “不行,我得克制点。”他扬眉,瞧着明楉,“所以你也要克制点。” 明楉看了看自举起来的杯子,心里有些不舒服。“哥哥,那你自己拿着喝。” 程闫夏一本正经摇头。“怎么能喝一个杯子呢,何况还是吸管的,别人会误会的。” 明楉急了:“误会就误会!” 程闫夏失笑。“生气了?” 明楉站起,手举着被子放在程闫夏的唇边。“喝!” “还挺双标。” 明楉瘪嘴。“我错了,我不说了。” 程闫夏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完了道:“还有下次没?” 明楉乖巧认错。“没了。” “嗯。”程闫夏重新舒展了身姿,又是那个大佬的架势。 明楉往边上坐了坐,紧紧挨着程闫夏。眼中闪动着好奇:“哥哥,你要打羽毛球吗?” “看你打就行了。” 正好,楚娇娇为了显示她们没有看明楉这边,卖力地蹦跶着累了。直接对着明楉喊道:“楉楉,换你!” 明楉水杯往程闫夏手上熟练一塞。“来了!” 人跑到了对面,程闫夏用他那极好的视力轻松看着明楉。 连续见他落了三颗球,甚至还有方启行让的球。他轻啧一声,自言自语道:“得带去练一练。” 二十分钟过去,三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方启行回去放拍子,明楉则红着一张脸,抓着衣服直接脱。 “别动!”程闫夏制止他。 明楉顿时保持脱衣的姿势,不敢动弹。 勾着人到身前,手直接探向他的后背。湿乎乎的一片。 “出这么多汗。” “好热好热。”明楉红着一张脸,额发湿润地沾在额角。捏着衣服蠢蠢欲动。 “转身。” 明楉听话,背对着程闫夏。 后衣摆被撩起,明楉以为他要将里面的衣服弄上去。结果是干燥的纸巾沾在背脊上。 “湿乎乎的。”明楉不舒服道。 “乖,等会就好。”说着,摸了摸已经干了的后背,随后快速将人拉到厕所去。 明楉还没明白呢,就看见他飞快将自己的两件衣服撩起来,利索地脱下来。 优美的人鱼线,六块腹肌,健硕的胸膛……美男脱衣什么的,好看是好看,但是不合时宜! -- 第152页 明楉瞳孔震颤,声音劈叉:“哥哥,这不好!” “愣着干嘛,快点脱了。”程闫夏头发凌乱,眼中戏谑,“你以为我是你?小笨蛋。” 说着,他将里面的长袖拿出来。重新将外头的卫衣穿好。 逼仄的空间内,见明楉反应过来还慢吞吞的,程闫夏直接自己上手。 天气冷,汤圆被他裹得严实。空间狭小,手不好舒展。程闫夏只能勾着人挨着自己,加快速度。 待人上半身光溜溜的,像块嫩豆腐似的直往怀里钻。程闫夏立马把自己的长袖给他套上。接着穿马甲,套外套。 一气呵成,随后拉着明楉出去。 明楉顶着一头乱毛,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散呢,衣服就穿好了。 他看着程闫夏手中自己湿乎乎的秋衣,还有些混乱。 “哥哥,原来你是要做这个哦。” 程闫夏侧头,抬手给他顺了顺头发。“怕你着凉,下次多备一件衣服。” 明楉笑着攀住他胳膊,小酒窝盛着甜水。“谢谢哥哥。” “嗯。” 拎着衣服去集合,一解散,一伙儿四个人直接出校门。 每天的日子重复,但是也有细微的变化。 下午的课上完,程闫夏直接将人带到公园。 湖边的凳子前,明楉捏着自己昨天写好的稿子,颤颤巍巍地站着。而座位上,嵇在桑跟裴予坐着,程闫夏站在侧边。 三个大男孩,还是一米八五以上的大高个。三双眼睛看着自己,明楉只觉得自己像湖面被风吹起来的涟漪,抖得几乎没有停下来。 嵇在桑看着那不断颤动的纸,好心安慰:“别怕啊,明楉朋友。咱们谁跟谁了。” 今天下午他俩本来都打算回家了,结果临时被程闫夏叫过来当听众。一听是明楉,那当然是义不容辞。 结果现在在凳子上坐了半响,明楉还拿着稿子,脸红了个透。 裴予睨了眼嵇在桑。 嵇在桑给了他一个「收到」的眼神,又积极道:“甭担心,你就当我们是大白菜。” 程闫夏走到明楉身边,捏捏他的手,有些不忍心。但是有时候明楉需要推一把。 他道:“宝贝试试,看着稿子念就行。” 今天不要求多的,只要明楉能念出来就可以了。 他找的还是湖边人少的位置,现在看来,是幸好没去人多的地方。不然明楉直接能跑了。 裴予见气氛有些僵,他忽然道:“程哥,你那辆赛车,说好了给我们的。” 明楉一顿。 他诧异地看着程闫夏,见他真的「嗯」了一声。眼眶骤红。 怎么能这样嘛……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手举起,挡住自己的脸念了出来。声音细弱,大概只有他身边的程闫夏能听见。 嵇在桑惊讶,给身边的人比了个大拇指。 裴予将他的爪子压下去。 嵇在桑双眼一亮:“还有你给我买的最新款游戏机!还有还有,我要的手办……” 明楉一听,眼中水花几乎要溢出来了。 怎么这么多呀! 他声音越来越大,大得路过的人都要看一看。可明楉无所觉,他只想要将嵇在桑的声音压下去。 不就是念稿子嘛,不就是演讲吗,非得为他这么破费! 他又不是吞金兽! 明楉越念越委屈,越念声音越大。胸腔始终被束缚着的那一口气随着声音冲破了绳结,他声音一紧,再是泄洪般的顺畅。 好歹是将心中的恐惧释放出来。 十分钟,明楉声音停歇。 稿子一拿下,眼前三个人齐齐拍响了巴巴掌。 “厉害!”嵇在桑彩虹屁不要钱地往外飞,“真的厉害!前头几期讲话我都能听得睡着了,可明楉朋友的我居然听得有些振奋起来了!” 裴予中肯道:“文才上等,气势也足。飞跃式的进步。” 嵇在桑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那今晚……” 明楉抿唇,委屈巴巴看着程闫夏。 看嘛,还是让他破费了。 程闫夏轻笑,揉了揉他的脑袋。手往明楉脖子上一勾,带着人走。 “走吧,吃火锅。” “好耶!” 明楉意外:“昂?” 程闫夏搭在他肩上的手反过来摩挲他的下巴。“回想一下刚刚的感觉。还怕吗?” 明楉下意识启唇:“怕……” 可他又是一顿,想到刚刚畅快的表达。好似…… “又不那么怕。” 程闫夏轻笑:“往往第一步是最难的,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后面就顺理成章了。” 明楉垂头,将下巴往大手里凑。 “谢谢哥哥。” “说了好多次谢谢了。” “哥哥,我也要吃火锅。”明楉听着后头的人讨论要点的菜,也有些馋了。 在家里程闫夏什么都要以营养为先,辣的也吃,但很少像火锅那样的。 他也想吃了。 “嗯。”程闫夏捏捏他的脸,“那楉楉今晚吃个够。” 作者有话说: 社恐上台,脑子非常清醒。清醒得能辨别台下一切反应,还能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但是就是抖啊抖,手抖嗓子也抖。 筛子都抖不过明楉楉,信不信? 不信你们穿个书去比比。(小声) -- 第153页 第88章 点完菜, 锅底上桌。 “老裴,帮我打料碗!”说着,他跑去冷饮的柜子前, 找喝的。 裴予耸耸肩。“我腰酸梅汤。” “知道了!  “明楉、程哥!” 明楉期待地拉着程闫夏的手,眼里透着哀求。“不要奶。” 程闫夏戳了戳他奶泡似的脸,笑道:“酸梅汤。” “好嘞!” 说完,明楉欢喜一笑。紧跟在程闫夏身后去调佐料。 天气凉快,吃火锅的人只多不少。他们四个在包厢,推开门就是闹哄哄的外面。 料台上,各种调料装在白色的深碗中。每一个都是满满当当,料台整洁干净, 中间放着竹子做的手工艺品, 里面放着些鲜花。 明楉接过程闫夏递过来的碗,自己动手。 香菜、葱都来点, 小米辣…… “楉楉。”程闫夏看着他的手。 明楉眼巴巴地看着他:“就吃一点点。” 程闫夏勾唇:“你碗里已经一勺了。” 明楉被拆穿了。他不好意思别开头浅笑,只能放了回去。 吃辣循序渐进,他知道的。 这边调料打完,那边已经上了一半的菜。火锅, 自己烫才爽快。明楉坐在程闫夏身边,看着一桌满满的肉,咽了咽口水。 好想吃呀。 “没开,等会儿。”程闫夏像是知道他所想。 “给, 程哥你们的酸梅汤!” “老裴,你的。” 嵇在桑将饮料发下去,一坐下, 锅里开了。 嵇在桑:“看看, 就是等我。” 说着, 他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片薄薄的雪花牛肉进去。 红得要出火的辣锅鼓出泡泡,麻辣的香气顷刻间散开。馋得几个待在学校好久没吃的一下子饿了。 开涮! 肉先来个半饱,接着肉菜混杂,最后再来青菜。 明楉吃得鼻尖冒汗,嘴巴红艳艳的。程闫夏余光瞧着,轻轻摸上了他的脸。 “还能接受吗?” 明楉点点头,腮帮子就没停下来过。 程闫夏搅动了下碗里的醪糟汤圆。“喝点这个。” 明楉捧着碗,矮了身子去喝。 他自己这边有一碗银耳羹。也好喝。软软糯糯的银耳被熬化了,红色的枸杞点缀,泛着甜香。他; 喝了几勺子,明楉继续接过程闫夏的大虾吃。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小时,所有人才意犹未尽。 —— 一周的时间过去得极快。为了好好准备下周的东西,明楉早晚都要被程闫夏带着练一练。 很快,到了即将上台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哥哥,我能行吗?” 程闫夏漱口,单手盖在明楉的脑门上。囫囵道:“肯定能行。” “我能行吗?”明楉歪着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瞧着,他又挤过去,卡在程闫夏的怀里。 程闫夏手扶着人:“楉楉同学,等会儿水溅到你身上。” 明楉踩着他的脚背,双手紧紧抱住程闫夏的腰。他仰头,一脸依赖:“哥哥,我可以的是不是?” “是的!我们家楉楉是最棒的!”程闫夏将他抱得更紧些。 明楉笑着,埋头进他的胸膛。 程闫夏抽过一旁的帕子,沾水擦了把脸。再搓洗一下,扶着怀中的人,给他擦了擦。 “好了,快去睡觉。” 明楉声音闷闷的:“睡不着才来找你的。” 程闫夏将帕子挂上,托着臀,小心将人抱起来。“小楉楉,你现在是不哄就睡不着了是吧。” 明楉下巴搁在他肩膀。“程闫夏同学,是的。” 程闫夏低低一笑。他颠了颠人,轻松将他抱到自己的卧室。“今天允许你跟我睡。” “好的,哥哥!”明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一个人睡,他今晚怕是真的睡不着。 缩进被窝,明楉期盼地看着还站在床边的程闫夏。双眼亮烁,瞧着没有半分的睡意。 “现在困不困?” 明楉摇了摇头,如实说道:“精神有点兴奋。” “牛奶喝了吗?” 明楉双手抓着被子,遮住一半的脸,乖巧点头。 程闫夏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 “还早,看会书再睡。”说着,程闫夏拿过一旁的数学笔记本。是新的,他专门为明楉整理出来的知识重点难点。 顺带拿了草稿纸跟笔,程闫夏放在床上,自己坐进去。 明楉等他一过来,立马抱了上去。 程闫夏环着他,随后按照之前的进度继续跟明楉讲。低缓的声音像催人入眠的摇篮曲,加上小蝌蚪一样的数学符号,明楉跟随着他的声音思考。 思考…… 不一会儿,他小小打了个呵欠,将自己思考进了睡意里。柔嫩人的手心推开程闫夏手上的书,明楉迷糊着往他怀里钻。 “哥哥,困了。”他咕哝。 程闫夏将书放在床头柜,蒙住明楉的眼轻轻拍背。 不一会儿,耳侧的呼吸均匀,人睡着了。 程闫夏关了灯,将人轻轻环住。也闭上了眼睛。 —— 睡得好,才有精神。 周一的早晨,是最难熬的早晨。学生们呵欠连天,老师脾气也暴躁。 唯有明楉昨晚睡得太好,想到等会儿的事儿,想把自己弄迷糊都不行。 -- 第154页 第一节 课下课的时候,程闫夏出去了一趟。明楉想跟着去,被他按住了肩膀。 很快,令人恐惧的第二节 课课间来了。 集合,做操,校领导讲话……「国旗下的讲话」。 “下面,我们有请这一周「国旗下的讲话」人,十三班的明楉。” 十三班的欢呼声顿时响起,明楉抓着程闫夏的手一紧。 今天十三班的班主任没来。程闫夏作为班长看着班上的纪律。他领着明楉出来,在他上台之前压低声音道:“宝贝,看我就好。” 明楉紧紧捏了下他的手,随即松开。动作隔着衣服,没人看见。 他一步一步走上礼台,呼吸之间,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握紧拳头,面色不变。 好多次了,练习过好多次了。词儿他都会背了。只要看着哥哥就好。 明楉站在了台子中间。 少年风华正茂,简单的校服遮挡不住他浑身的乖巧俊秀。圆圆的眼睛,无害的面孔,臃肿的校服让他穿得腰细腿长,比例极好。 明楉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是明楉!” “原来他就是明楉,程大佬的小跟班儿!” “我去,这么可爱!” “呜呜呜,好乖好乖,怎么会这么乖。” “不是吧,明楉直接从二十名跳到第五名,什么概念,各位同志。” “什么!” “一中还有这个神人!” 明楉掀开眼皮,前面是占据了整个操场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像聚集在一起的马蜂,他只要一开口,就会惊扰他们,就会被蜇得满身是伤。 他看着眼晕,立马别开眼。 他忍住心脏的挤压,寻找那道身影。 人群中,最惹人注目的,是他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人。 是程闫夏。 明楉看着他,程闫夏也回望着。清浅地冲他露出一抹笑。 宝贝,加油。 明楉看到了。也抿起唇,扬起一道乖而软的笑意。他深吸一口气,鞠躬。 众人:卧槽,好他妈可爱! 明楉紧紧捏着演讲稿,双目看着程闫夏。像练习了几十遍那般,声音轻缓而含着坚定。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今天「国旗下的讲话」演讲人……明楉。” 声音一出,四周寂静。 很好听,如春日的风,拂着细嫩的迎春花花瓣。 柔柔的,不锋利的,又鲜明地宣示着自己是万物盼来的春风。只吹来一阵,就惹得万物的欢喜与追逐。 台下的人热切地望着他。还想听。 程闫夏也看着台上脱稿演讲,只瞧着自己的人。眼中含着十足的柔。 身后数不尽的目光他没有注意到,他只瞧得见高台之上,需要靠着自己支撑着的明楉。 不负期待的,明楉又继续开口。 “高二分班之前,我并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人生中最大的转折。我可以笃定而确信的说,若不是没有分班,或许,我已经淹没在人海……” 很安静,台下没人说话。他们尽情地欣赏着这个看似柔软,实则内里藏着坚强的人。 怎么在程闫夏之前,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还有这么一个宝藏呢? —— 明楉从那双深邃的眼睛中抽离出来,他回到了程闫夏的身边。像归巢的雏鸟,紧紧挨着身侧的人。 程闫夏带着他回到后排。想抱一抱一脸求夸奖,但身子还微微颤动着的小可爱。 “楉楉很厉害。”他轻声道。 明楉倏地一笑,灿烂得像黄色的迎春花。“哥哥,我做到了。” 长龙散开,陆续回教室。或多或少的目光触及两人,又匆匆别开眼睛去。 由看着明楉一脸可惜的,又开始注意到两人不一样暗地激动的。还有羡慕的,崇拜的,不屑的…… 什么样的眼神都有。但都与当事人无关。 楚娇娇路过两人,脑门上灯泡一闪。这两人只有那么配了。 或许,从今天开始,学校论坛只会更热闹了。 她笑道:“楉楉好厉害!” 明楉腼腆笑笑,随后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抓着程闫夏。 照例,程闫夏带着明楉去食堂。 食堂没什么人,程闫夏拉着明楉轻轻抱了一下,随后松开。“还紧张吗?” 明楉:“哥哥,我还是好怕啊。” 程闫夏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在还怕。” “可是我一抬头就怕。” “但是楉楉依旧很勇敢,不是吗?” 明楉笑得眼睛眯起。 “嗯嗯,我很厉害!” “哥哥,你说的奖励呢!” 程闫夏挑眉:“还记着。” “当然!” “晚上回去给你。” “好——”明楉抱着牛奶,歪倒在他肩膀。脸轻轻蹭了蹭,他小声道,“哥哥,我好像还有点紧张。” 第89章 秋风瑟瑟, 窗外又下起了细雨。密密匝匝,将干净透亮的窗玻璃蒙了一场雾。让人瞧不清外面,也让寒风窥探不了内里。 下午, 明楉下了课直接拉着程闫夏回家。 楼梯上,冷风猖狂肆虐。 明楉走了几步,轻「唔」半句,脸一下子缩了一半在衣服里。只留下一双葡萄似的圆眼睛。 -- 第155页 “急什么?”程闫夏浅浅一笑。站在他高一级的台阶,看着握紧自己食指的手。 明楉瑟缩着,走到程闫夏的侧后。“哥哥,冷。” “我还以为你要直接往雨里面跑呢。” 反手牵着人,换成程闫夏带头。 “哥哥快一点。”后侧催促。 程闫夏徐徐迈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明楉半藏在袖口里的指尖戳着身前人的窄腰, 一下又一下。不赞同道:“哥哥!你知道我等了很久的。” 程闫夏无奈。“好, 快点。” 说着,已经下了楼梯。教学楼大门前, 人流如织。最是厉害的风口却争相开着五颜六色的伞盖。 也是雨天一景了。 明楉紧紧跟着程闫夏,跟前「嘭」的一声,他一颤。腰上一重,他被拉入了雨下的大伞中。 “哥哥。” “嗯, 叫我也没有糖给你吃。” 明楉看着两人亲昵的姿态,缩在衣袖里的手抓改在了腰上的手背,脸上是止不住欣喜。 “我不要你的糖,我要你就行了。” 雨点落在伞面, 安静的白噪音听着人心中安宁。 秋风依旧,本该是冷然的,但明楉却觉得温暖极了。 程闫夏手臂收紧, 抬着人过了一个小水坑。“明楉楉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不要小瞧我!” “我什么时候小瞧你了?今天还没上台之前, 我就知道明楉楉一定可以。” 明楉呼吸微滞, 不想去回忆那个令人恨不能手脚蜷缩藏起来的场景。 “哥哥!” “嗯哼。” “我……”明楉仰头,眼前就是程闫夏流畅的下颚。鼻梁高挺,长睫浓密。目光转来,像撩动了多情的桃花枝,顷刻被花瓣盖了一身。 “我什么?”程闫夏忽笑,眼中全是他呆呆的样子。 借着伞的遮挡,程闫夏没忍住,低头亲在了他的额角。“宝贝,看傻了?” 明楉直接将手贴到了他的脸上,想探寻般轻轻滑动。 他呆呆的:“哥哥,是什么奖励啊?” “你猜。” 出了校门,程闫夏将搭在明楉肩膀上的手往下。手臂托着他的臀,单手将人抱起。 明楉抱上去,正好摸到了他另一侧的肩膀。 衣服泛着潮意,被秋风渗透了凉。 明楉眉头一紧,忙道:“哥哥,你没打到。” “飘雨,打不到。” “那我怎么又打到了。”明楉鼓了鼓腮帮子,隔着衣袖要抵着伞杆要推过去。 “乖,别动,小心摔下来。” “哥哥你放我下去吧,这样不好走。”明楉趴在程闫夏的肩膀,不让自己的脚挨到他身上。 “鞋湿了会感冒。” “那你伞给我。” 程闫夏这下松手松得爽快。 十多分钟的路程,明楉一直趴在程闫夏的身上。他紧紧抱着,满身心的依赖。 明楉拱了拱他的脖颈,隔着清冽的雨声问:“哥哥,你累吗?” “不累,还要再养养。” 明楉抿唇笑。“又不是养猪。”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在养猪。” 明楉心中一动,趴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那是在养什么?” 程闫夏顿住。 他侧头,肩侧是一双好奇又期待的眼睛。 他唇角翘起,轻轻在明楉的唇上亲了一下。“养老婆。” 明楉顿时笑得笑偷了油的小老鼠,直往程闫夏的怀里钻。 “哥哥,哥哥——” 情绪溢满,只能借助一声比一声欢欣的声音表达出来。 “宝贝,别动。” 明楉顿时安静,但是眉眼的笑意怎么也下不来。 —— 开门进屋,明楉换了鞋站在原地不动。 程闫夏推了推他的后腰。“楉楉,去换睡衣。” 明楉眨眨眼。 这肯定是哥哥给他惊喜的借口! 明楉兴冲冲地打开自己卧房的门。 惊喜—— 没有。 换睡衣? 对了,换睡衣! 明楉打开衣柜—— 也没有。 换好睡衣,明楉仔仔细细检查了下自己的小荷包。 还是没有! 小脸垮了。“原来没有惊喜啊。” 明楉委屈巴巴地踩着拖鞋出去。客厅没人,他直接转身去另一个卧室。 “哥哥,没有惊喜啊。”明楉连呆毛垂下,沮丧地一头撞在了程闫夏的胸膛。 程闫夏换了一身黑色睡衣。薄薄的,贴在身上的时候能看到肌理。明楉手上不停,到处乱摸。 “哥哥,什么奖励啊。” 程闫夏捏住他的手腕,声音低哑:“枕头底下。” 说完,明楉一笑,立马去翻。 小兔子出门了,程闫夏继续换裤子。 —— 明楉的房间。 温馨的大床上,两个枕头摆放整齐,橘白的被子盖在床上。明楉直接脱了鞋往上面一跳,弹了下,立马趴在床上两个枕头一起拿开。 一个盒子滚出来。 小小的,黛蓝色的丝绒盒子。 明楉呼吸一滞,满脸惊愕。 他一把抓着盒子,手指颤动着,却又极其缓慢地将其打开…… 戒指。 -- 第156页 男士对戒。 看着看着,明楉眼眶就红了。 “啪嗒,啪嗒——” 泪水淌下,顷刻间落了满脸。 明楉担心弄脏了,手忙脚乱地将盒子盖好。紧紧用双手捂住抵在心口。 怎么会……怎么会是上辈子结婚的戒指。 还是一模一样,盒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哥哥,呜……”明楉埋头在被子上擦了擦,克制自己翻涌的情绪,立马站起来抓着东西出去找程闫夏。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戒子怎么会提前给他。 “哥哥,你在哪儿啊?” 洗衣机前,程闫夏听着那有些压抑的声音轻叹。 该不该告诉他呢…… 告诉了,只怕是会比这个哭得更厉害。 程闫夏立马出去,见到客厅里光着脚丫子,像迷路的小鹿一般的明楉。 “宝贝,我在这儿呢。”他眉眼温和。 “哥哥——”明楉立马跑来,泪眼朦胧地举着手上的东西。“哥哥,这个戒指……” 程闫夏将人横抱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奖励,给楉楉的奖励。” 床沿,程闫夏单手搂着人,细细给他擦着眼泪。 “不是奖励嘛,楉楉哭什么。” 明楉紧紧咬着嘴,止住眼中的泪。执着地将戒指送到程闫夏的眼底。 “戒指……” “只是看到了,一眼觉得适合,就带回来了。” 明楉抹了把眼睛,将程闫夏的另一只手打开。盒子放在他手心,他吸了吸鼻子道:“哥哥给我戴上。” 程闫夏摩挲他的脸,温声道:“好。” 将里面小一号的戒指拿出来。程闫夏缓缓托起明楉的左手,戴了进去。 他眼中含着专注,凝着郑重。 戴好,尺码再合适不过。 明楉后知后觉,肯定不是随意买回来的。他问:“哥哥,你怎么知道知道我的尺码?” 程闫夏眼尾轻褶,笑意深深。“该我了。” 明楉忽然抬头。 身前人的眼中深邃,像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明楉含着不确定,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愿意……” “愿意娶我吗?” 程闫夏点点头,笑意愈发的大。“我愿意。” 明楉红着眼睛粲然一笑,不待犹豫的,迅速将戒指给他戴上。 “哥哥,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明楉低头,拉着他戴了戒指的手与自己并排着。他问得小心,却是已经将手与程闫夏十指紧扣。 一大一小,尤为合适。 “若是楉楉喜欢,那就是。若是楉楉觉得不够,毕业了,给楉楉补一次求婚。” “不要!” 明楉立马捂住他的嘴,有些霸道的宣誓: “从现在起!” “你!” “程闫夏!” “现在就是我明楉的未婚夫!” 程闫夏低浅的笑声不断,他拢着明楉的腰。缓缓地,轻轻地将人抱紧。 “明楉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明楉勾住他的脖子,贴上了他的胸膛。他指尖在程闫夏的脸上描摹,从眉骨到唇角,笑得像早春沾了露水的花。 晶莹剔透又澄澈干净,惹人采撷。 他道:“意味着你是我的。” 明楉倾身,脑袋微偏,贴在了那两瓣薄唇。“是我的。” 猝不及防,又意料之中。明楉被反客为主。温柔又强势的吻,激得他含泪低颤。“哥哥,我好爱你。” 程闫夏力道大得像要将人融进血液。“楉楉,这一辈子……也跑不掉了。” 明楉朦胧中听了一耳,却被十指紧扣的激烈忘却所以。 —— 被子一扬,洗干净的人陷入了被窝。明楉舌尖发麻,侧卧在人的颈窝。 “哥哥,我困了。” “吃完饭再睡。”程闫夏给他拨开些被子,抱着人趴在自己身上。如红色刺青般的印记闪过,程闫夏侧头叼住了明楉脸上的软肉。 “哥哥,我手酸。”明楉手伸出被窝,养得柔嫩的手软软的,掌心却是一片红。 程闫夏抱着人坐起来,一边捏着一边给他穿上衣服。 “哥哥,你为什么不进去呢?” 程闫夏一顿,看着明楉清澈的眸子神情难辨。他给明楉穿好,自己光着膀子下床。 “哥哥,你做饭吗?”明楉急着站起来,朝着床下的人要抱抱。 程闫夏拿了衣服靠近床沿,方便明楉抱着他。随手套了一件衣服,明楉重新坐在了程闫夏的手臂上。 “嗯,想吃什么?” “吃你!” 程闫夏一滞,他笑:“明楉楉,看不出来啊……” 第90章 明楉一脸无辜, 他双手捧着程闫夏的脸,亲亲热热地贴近。“哥哥,看不出来什么?” 指尖细嫩, 还带着一点微凉的触感。程闫夏垂眸,将那根戴了戒指的手抿住。在指节上轻轻咬了咬。 “看不出来,我们楉楉这么饥……” 明楉立马捂住他嘴,红着脸歪倒在他肩膀。“哥哥怎么知道我确实饥饿了。” 程闫夏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好,楉楉要吃什么?”程闫夏抱着人进了厨房,“吃我肯定不行。” “饺子!” “哥哥,我吃饺子。” -- 第157页 程闫夏回忆了下, 家里有面粉。“什么馅儿?” 明楉嘴唇贴着程闫夏的耳朵, 悄悄道:“楉楉馅儿怎么样?” 程闫夏呼吸一滞,巴掌轻拍在他的屁屁上。“还吃不吃了, 明楉楉同学。” “吃!玉米猪肉馅儿嘛。” “行。” 程闫夏将他放下来,捏了捏他的脸,顺带将柜子上的面粉拿出来。 “哥哥我帮你擀饺子皮儿。” “你行吗?” 明楉后腰抵着柜台,前头挡着程闫夏。他盯着眼前的胸膛, 严肃地戳了戳。“是男人,不能说不行。” “也是。”程闫夏低头,下巴在毛乎乎的脑袋上蹭了蹭。 “那楉楉帮我拿一包玉米粒出来。” “好的哥哥!” 一顿饺子,因为明楉的「帮忙」, 待下锅时已经晚上九点了。程闫夏看了下锅里,后退几步坐在高凳子上。 他冲着呵欠连天的明楉勾勾手。“宝贝,你来。” 明楉眼中闪着泪花, 下意识靠近。“哥哥, 好困……” 他抬手, 熟练地勾住程闫夏的脖子,接着又动腿,要往人身上爬。 程闫夏托着明楉抱起。“脸侧过来,上面沾了面粉。” 明楉在程闫夏肩上蛄蛹半响,转过来。脸上干干净净。 “全擦我衣服上了。” “哥哥弄的。” 程闫夏知道他困了,只好好抱着人让他眯一会儿。饺子熟了,明楉已经在睡着的边缘,就差一脚迈下去。然后忽然被一声拉了回来。 “吃饭了,楉楉。” “不吃。”明楉咕哝,抗拒似的直往程闫夏怀里蹭。 程闫夏只有先将明楉放到沙发上,随后回来盛饺子。干拌的,汤的一样一点。 弄好了,才将人抱起来慢慢喂。 明楉闭着眼睛,鼻尖的香气浓郁,勾人得很。吃了几口,每次都是绿豆那么一点点,还不够咀嚼。 他愤懑地睁开眼睛,见到那双眼中的笑意,瘪着嘴接过程闫夏手中的筷子奋战。 吃着吃着,困意没了。 “哥哥,我还要!”明楉积极地将自己的两个空碗推过去。 干拌的好吃,汤也好吃。他哥哥做的饭菜最好吃。 程闫夏斟酌着,又给他一样来了三个。 吃完,筷子一放,后瘫在椅子上。明楉像喝醉了酒一样晕晕乎乎道:“只有那么好吃了。” 程闫夏给他将碗拿开一点。“那以后还做。” “嗯嗯!” 明楉吃饱了,周一的烦恼也没了。他下了凳子,在房间里到处撒欢儿。 “哇!” 程闫夏放下筷子看去。“怎么了?” “哥哥!阳台好好看!” 程闫夏扬眉。敢情送来几天了,这个小笨蛋现在才注意到。心是真的大。 明楉仿若置身唯美的环境。阳台本就宽敞,但是往日什么东西都没有放。 但是现在有了攀沿着墙壁的月季,有蹲在架子上胖胖的多肉,还有脚下一排开得繁茂的金丝菊。 挂着绿果的小金桔,红了叶子的小枫树…… 最最重要的是,阳台的角落,有了盆子大小的小鱼缸。陶的,粗粗的红色表面透着古朴的味道。上面漂浮着水草,里头三两条小鱼儿游弋…… 明楉放缓了呼吸,轻轻地用指尖点了下水面。涟漪一圈一圈漾开,像明楉难以平静的心湖。 好半响,看着鱼儿游过来,明楉撤回手笑了。 他跑回去,见到洗了碗出来的程闫夏。猛地一扑,直接跳到他身上挂着。 “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呢?”明楉使劲儿挤着他脸,眼中落满星辰。 程闫夏抱稳了人:“是吗?” “是的!” “那我这么好楉楉是不是要听我的话?” “听话!” “所以楉楉该去洗漱了?” “一起!” 程闫夏抱着人颠了颠。“行,黏人精。” —— 周末,宋晤歌的生日,程闫夏要回一趟家里。 周五下午,明楉带着自己买的礼物,跟着程闫夏一块儿去了程家。 依旧是老宅,还没到周六,人已经回来得差不多了。 明楉跟程闫夏到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已经吃完了饭。此刻正坐在客厅陪着老爷子聊天。 明楉紧张又担心,只能紧紧抓住程闫夏的手稳住自己。 “别怕,都是亲戚。”下车前,程闫夏轻轻抱了下明楉。“我在,宝贝放松就好。” 明楉凝视着他的眼睛,润着眸子点点头。 下了车,两人还没进门,就被在院子里的宋晤歌看见了。 她一身蓝色的羊绒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看起来都暖和的围巾。头发用簪子固定,身上有一种古典美。即便年过四十,也依旧好看。 “阿姨好。”明楉见到人立马问好。 是妈妈,他不怕。 宋晤歌美目含笑。“咱们家楉楉可算是来了。累不累,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 明楉:“阿姨,不累的。” 宋晤歌笑道:“那好,阿姨带你去认认人。” 明楉看了眼程闫夏,见他跟了上来,这才抿唇笑着被宋晤歌拉着走。 察觉到他的紧张,宋晤歌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乖乖软软的,是她想象中的儿子。她温声安抚:“楉楉不怕,跟着妈妈就好。” -- 第158页 明楉一顿,不知所措。“阿姨……” 宋晤歌笑着:“叫妈妈听听?” 明楉捏着衣摆,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红,裹在毛绒绒里,像个雪娃娃似的。 程闫夏走上来,站在明楉一边捏了下他的手。“妈妈知道了。” 明楉这才绯红着脸,卡顿道:“妈……妈妈。” “哎!”宋晤歌一张脸全是笑意,“小时候才那么一点大,乖乖的。那时候就想见你拐回来给我家程闫夏当媳妇儿。结果出了意外……” 宋晤歌转脸重新笑开:“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让我给遇到了。是咱们程家的儿媳妇,时间再久,那也跑不掉。” 进了屋里,一大家子人在陪着老爷子闲聊。 一见着明楉,齐刷刷的眼睛看过来。 刚刚还热闹的气氛顿时安静,唯有老爷子对着明楉招招手。“小楉来,爷爷好久都没看见了。” 明楉后背被宋晤歌轻轻拍了拍。“去吧。” 正紧张呢,身侧微暗,那些目光被程闫夏挡了大半。 众亲戚对视,敛下眼中的笑意。 看看,还护着呢。 “程爷爷。”明楉被牵到老爷子前,紧张得手心冒汗。 程闫夏叫了一声「爷爷」,随后将明楉的手打开,嵌入自己手中。 有人问:“这是夏夏的……” “咱们家程闫夏的未婚夫,毕业后订婚,到年纪了就结婚。”宋晤歌极其自然笑着道。 明楉一愣,傻傻地看着程闫夏。 “哥哥……”他顾不上那些视线了,脑中不断回响宋晤歌的话。 程闫夏偏头,漆黑的眸中全是那个小小的人:“你都答应我了,还能反悔吗?” 明楉乖巧又小声:“不能。” 程闫夏:“那就对了。” 程老爷子欢喜。孙子喜欢男孩,明楉这个孩子他也觉得合眼缘。是个好的。 看孙子的样子,这下总算是开了窍。他哦,也不用担心他找不到对象了。 “来,乖楉楉。”宋晤歌冲着他招手。 明楉紧了紧程闫夏的手,随后松开站起来。 宋晤歌掌心托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抚。声音是程闫夏鲜少听过的温婉:“这个是程闫夏的二叔,二婶。这是三叔……” 他说一个,明楉叫一个。声音软软的像棉花团儿,加上长得乖巧。很得长辈的喜欢。 前一秒,众人还在惊讶程闫夏怎么这么快就订婚了,下一秒就接受了这个软得不像话的乖孩子。 若是他们的…… 宋晤歌一眼看穿,直白道:“咱们家程闫夏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你们可别打什么其他注意。” 二婶笑着摆手。“哪里,什么注意,那不是想着红包该给多少吗?” 三婶。“是啊,哈哈哈。” 程闫夏走进,站到明楉身边。“楉楉。” 明楉回头,看他一眼。程闫夏捏着他的手笑笑。“二叔家的孩子在国外,跟我们一样大。” 本来是宋晤歌带着,但是看程闫夏这么护着人。宋晤歌笑笑,慢慢落在两人的后方。 他的儿子小时候遇到了事儿,越来越冷。他半夜睡不着,他们不是不知道。可是看也看过了,心理的问题根本不好治。 但好在,兜兜转转,还是当初那个抱着自己脖子叫妈妈的小宝贝来了。 宋晤歌看着明楉的目光带了些心疼。 年纪那么小,从来没见过他妈妈。等自己见到他的时候,小家伙傻乎乎地直接跟着昏迷中的程闫夏叫了她妈妈。 那时候她就想,凭借着这么亲近的关系,也想过好好帮助这孩子。 但是哪里知道,一切被那对贪心的父母毁了。 不过现在回首,说也说不清楚。两人遇到,只能说是双方的幸事。 作者有话说: 谢谢「晚秋」大宝贝儿的营养液—— 第91章 明楉算是变相见了家长。 宋晤歌担心他俩饿了, 叫完人之后直接催促两人去吃饭。 外面,天色暗淡。黑雾笼罩着整个半山腰。夜露下来,将路两边的植物染得晶莹。 暖黄的灯光下, 两道人影并行,一高一低,分外和谐。 明楉抓着程闫夏的手,紧紧贴着他。“哥哥。” “嗯。”程闫夏与他十指相扣,“还紧张吗?” 明楉摇摇头。“哥哥都没告诉我。” “在买戒指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我给楉楉提示了的,是楉楉笨,没想明白。” “不笨。” “好, 不笨。” 外面冷, 小南瓜听到了声音直接从林子里蹿出来。摇着尾巴,「嘤嘤」叫着, 挡了两人的路。 明楉低头,指尖掠过他毛乎乎的尖耳朵。 “小南瓜,晚上好。”声音软糯,又带着一点点少年的清朗。 程闫夏看着明楉侧脸, 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在明楉惊愕捂脸左右看的时候,他矮身拍了下狗头。“好了,别激动。” 说小南瓜,也说的是明楉。 明楉看着熟悉的环境, 又见攥紧了自己的人,忽然弯眼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叶片上露珠的光,星星点点的, 像夏日的萤火。 他转身, 借着夜色趴在了程闫夏的怀里。 暖暖的, 像专门给他铸造了一座安睡的房子。 -- 第159页 “哥哥,我都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快。” 程闫夏将人抱起,继续走。“我还嫌慢了。” 小南瓜摇着尾巴,昂首挺胸跟在两人后头。“汪呜汪——” 明楉欢喜。“喵呜喵……” —— 吃完饭,明楉依旧被安排在程闫夏的房间。待他睡着了,程闫夏走到楼下。 他爸妈在楼下。 “儿子,恭喜恭喜啊。”宋晤歌靠着程江汤,一脸的喜意。 程闫夏无奈:“妈……”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楉楉怎么样,没嫌弃你吧。” 程江汤眸光落在自己已经是个大人的儿子身上。“要对人家好好的。” “我知道,爸。” “爸,妈,谢谢你们。”程闫夏看着窝在一起的父母,表情郑重。 宋晤歌一下子别开头,脸埋在身侧男人的肩膀。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身笑笑:“一家人哪有说两家话的。” “再说了,我还多一个儿子不是。楉楉多可爱啊,即便是现在也比你小时候可爱。” 程闫夏一噎。他没想到他妈还惦记着带孩子这事儿。 “常回来。”程江汤道。 “瞧你说的,你又不是嫁儿子。”宋晤歌将他手里的报纸抢了,“大晚上的,还装模作样。” 程江汤双手一合,抓了宋晤歌的手捂着。“明楉父母那边,需要去见见。这事儿还要跟他们说。” 即便是再不愿意,也得说。这是他们夫妻俩商量的结果,不过,他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纵着人。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说到这个,程闫夏摇了摇头。 宋晤歌脸色一变。“程闫夏,结婚不只是咱们家的事儿。即便是订婚,你总不能瞒着那边的父母。”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程闫夏瞧着前面的茶几,眼中闪烁着心疼,“明楉他爸妈对他很不好。他爸进去了,他妈现在再婚,直接不要他。” “除了乡下的爷爷家,在江市,他根本没有可以称为家的地方。明楉心里……不愿意再去接触他们。” 宋晤歌一听,心中抽抽的疼。当初的小娃娃多可爱啊,那对父母怎么舍得。 要是给她养,绝对养得每天开开心心的。还能跟着儿子一起长大,保不齐多受宠呢。 “既然这样,那就按照明楉的想法来。现在高三,好好学习。等毕业就把婚订了。” “对,就是这样。” “不过我提醒一句,程闫夏……现在年纪还小,不要做什么过度的事儿。”宋晤歌严肃道。 程闫夏捻了捻手指。“妈,我知道。” 宋晤歌咳嗽两声,用手肘推了推自个儿丈夫。 程江汤面无表情点点头。“你妈说得对。” 程闫夏一时受到了父母带来的冲击,他勉强镇定道:“那没事儿的话,你们回去睡觉吧。” “好、好好……” 父母相携离开,程闫夏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若细看,黑发下的耳垂已经红了个透。 被爸妈叮嘱这些,人生还是头一回。 关了灯上楼,明楉楉已经睡得翻开了肚皮,半个身子落在了被子上。 程闫夏关好门进来,捏手指环住他细腻的脚踝。轻轻摩挲了下,放回被窝。 明楉似有所觉,身子一滚落入程闫夏怀中。嘴里嘟囔:“哥哥……” “嗯。”拢着人,程闫夏熄了灯。“宝贝晚安。” “呼唔……” —— 两人订婚的事儿,只有家里的人知道。为了不打扰他俩的学习,这些事儿都交给大人们一手操办。 过完了宋晤歌的生日,两人依旧是回去继续上学。 光阴从东边走向西边,转眼,两件单衣已经抵挡不住寒风。 明楉全身裹在程闫夏订做的那一批新的毛绒绒的衣服当中,捏着笔久了,有些僵硬的手动了动。 “还有十分钟。”监考老师提醒。 明楉看了眼外头堆积的白雪,凝神静气,继续埋头下去。 铃声一响,全体起立。 模拟高考的高三上学期最后一次大型考试结束。 期末了。 老师一撤,全体拍桌子欢呼。“放假了放假了!” “有人跟我对一下答案吗?” “有嘛有嘛!!” “程大佬!” “没空。”程闫夏拎着自己的笔袋往后。那又长又直的腿像画出来似的,恨不能抱上去挂着。窗外的光影掠过他侧脸,背景是白雪,人却如雪中白鹤。 冷,坐落在山巅,霞姿月韵,难以企及。 指尖在明楉的桌子上敲了敲,身前的人将他拉回了人间。 “回教室了。”他嘴角噙着笑。 霎时,众人齐齐轻声吸气。 妈的,从小学到高中,就没有不期盼是自己将程大佬拉下凡的。可现在真的见着了那个幸运儿,那软乎乎裹在毛绒绒里的汤圆团子。 众人纷纷闪亮着眼睛又想。 这么可爱,大佬喜欢,他们也喜欢啊。也不知道十三班那群傻子为什么说程大佬欺负小可爱。 指定眼睛有问题。 明楉回神,眉眼弯弯。“走吧。” 众人心肝儿一颤,像见到了雪地里藏着的小白鹿。好可爱啊…… 可惜,程大佬贼拉护着。摸不到。 -- 第160页 “看着明楉我都想养儿子了。” “可别,你生不出来那么乖的。” “那咋整?” “给你提个意见……趁着程大佬睡着了拿个包袱偷过来。” —— 考试的位置是全年级按照成绩排,他们现在在一班,还得回自己教室搬桌子。 待两人走出门,安静的教室又开始欢呼。其中有一半是讨论程闫夏跟明楉的事儿。 明楉肩膀上搭着程闫夏的手臂,将自己牢牢地圈着。 他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哥哥,我过年要回老家。” 程闫夏早听他说过,不过这会儿真的提起。他心里有些不习惯。“我跟你一起。” 明楉摇头,下颚在毛毛领中挨蹭,显得整个人乖软极了。 “不行,像什么样。” “你家里过年本来就事儿多,再说了,过年你就没在别处过过。我在那边待几天就回来。” 程闫夏不死心。“冬天冷,那边什么都没有。” 明楉笑开,眼中的温暖比暖气都足。“有爷爷呀。” 程闫夏微涩。 他反手揉了揉明楉的头发。“那好,楉楉早点回来。”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花,一高一低,差了半个头。以前走哪儿都冷得飘雪的程大佬现在是转了性子,对自己的小跟班另眼看待。 不打骂了,但是依旧霸道地想控制小可怜的人身自由。 看看,刚刚不就是在要求人家过年不回家嘛。 少数人依旧沉浸在大佬强制的思想中,可那些脑子能转的,早把两人的关系转移成了「大佬强制爱」。 重点不在强制,而在……爱! 这不,桌子都不舍得明楉搬了。 桌子归位。方启行又回到了明楉的旁边。虽然说中间隔着一条过道,但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同桌不是。 等待老师过来的空隙,方启行抓着桌子侧身对着明楉。“明楉,寒假去不去玩儿?” 高三寒假的时间不算长,满打满算,二十天。 “我要回老家。” “这样啊……”方启行努了努嘴,“那你什么时候回?” 明楉疑惑。“可能要过个几天,在那边过春节。” “那还有时间!我生日,来我家聚会来不来?”方启行问道。 明楉抿唇一笑。“当然,我们是朋友。” 方启行只觉心中被可爱一击! “好的!那这个月十五号,能来吗?” 明楉点点头。还有一星期,时间刚刚好。 方启行一笑。“那我叫我妈做大餐!” 邀请完,他又悄悄摸摸叫其他人去了。 明楉察觉到后衣摆的轻拉,手往后一摸,摸到了盖在衣服尾巴上的大手。 “哥哥?”明楉侧头。 “嗯。”程闫夏依旧垂着眸子,“我要一起。” 明楉笑道:“那是当然。” 教室没闹多久,温圆穿着一身羽绒服进来了。全班安静,像等食吃的鱼,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温圆笑了笑,戴着手套的手轻拍。“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等不及了?” “老班……”全班哀嚎。 温圆笑得愈发温柔:“来,学委,各科作业布置下去。” “啊……” “啊也没有用,我英语算是最少的。好好做,再回来,就是最后一学期了。” 作者有话说: 继续谢谢「晚秋」大宝贝儿的营养液。 也要谢谢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92章 寒风萧瑟, 吹动还没来得及触摸到地上的积雪。 放寒假了。 江市一中改卷子的效率很快,考完第三天,年级排名已经公布在班级群里。 正值晚上。 考完试后, 程闫夏直接回了一趟家。明楉没再跟他去,只一个人在小区里呆着。一进入深冬,他整个人几乎缩成了蜗牛。 每日的娱乐,就是拥着小毯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穿着一件白色绒毛睡衣,两只半圆的耳朵立在帽子上。明楉白皙的脸被睡衣帽子藏住了一半。帽子底下,瞳孔圆圆的,脸上隐隐养出了婴儿肥, 肉乎乎的。 像是猫冬的小兽。 沙发前, 是铺平的地毯。 明楉穿着袜子双脚踩在上面。地暖开着,他舒展地动了动脚指头, 看着电视里的《猫和老鼠》昏昏欲睡。 “叮咚——” 门铃响起,明楉迟钝地歪了一下头看着玄关。帽子上的圆耳朵跟着动动,像是支着脑袋出洞穴探听外面情况的小兽。 “楉楉,开门。” 细微的声音像空寂的环境中落在水中的一颗雨滴, 被明楉率先捕捉。 小兽最敏感的,莫过于心上人的声音。 他一下子掀开毯子,直接飞奔而去。 门一打开,室外的寒风灌入。 暖气与冷风交缠, 汹涌澎湃的,犹如明楉此刻兴奋的心。 屋子里的暖气顷刻间涌入门外穿着黑色羽绒服的人。 明楉眼睛一亮,直接扑向了人。 一个起跳, 他被程闫夏环住大腿抱在了怀里。 “哥哥——”明楉撒娇地抱住程闫夏脖子, 不停地在他身上乱蹭, 像对着打猎回来的伴侣重新标记好已经快要消散的气味。 程闫夏脸上的笑意弥漫开来。单手抱住人,他将外头的东西拎进门。 -- 第161页 “又带了什么?” 明楉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地上一大包的东西。 “妈给你买的,衣服。” “阿姨怎么又买呀。”明楉晃了晃自己的脚丫子,随后,就被程闫夏的大手握在了掌心。 隔着袜子,明楉的脚被他捏得痒痒。 “哥哥,好痒啊——”明楉咯咯笑着往他怀里钻。 “冷不冷?” “不冷。” “楉楉先站着,我把东西拿回去收拾了来。” 说着,程闫夏将他放下。 脚底下是厚实的沙发,明楉直接站在上面,一双眼睛片刻也不离开他。 看着程闫夏脱了羽绒服,露出里面的毛衣。很合身的毛衣,最简单不过的款式,面料柔软地贴着他的身体。 带着柔和的棉花团一样的暖白色,敛藏了他的锋芒。多了一些玉质般的温润,显得慵懒而斯文。 毛衣下是一条西装裤,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笔挺地从毛衣中延展出来。顺着那修长而有力的大腿往下。 穿在他身上,性感极了。 明楉喜欢,喜欢得想拉开他的毛衣,自己钻进去跟他贴贴。 白皙的指尖在沙发上挠动,修剪齐整的指甲圆圆的,泛着健康的粉红色。上面还有小小的一弯月牙。动作轻轻的,像他那蠢蠢欲动的心思。 “哥哥!”明楉已经快三天没有见到他了。 自从住进来后,两人还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他早就想念得不行。 这会儿看他还在卧室里转悠,明楉鼓了鼓腮帮子,下了沙发又往人身边跑。 程闫夏听见声音。只觉像养了一只还抱着奶瓶蹬着小爪子喝的小猫猫。一时离不得手,走哪儿都要黏着你。 他出门,人就重新站在了门口。 双手伸着,明晃晃的要抱。 程闫夏轻笑,弯腰托着人的臀带起。 明楉顺势四肢紧紧缠着人。 “怎么这么黏人呐,宝贝。” 明楉脸紧紧贴着他的脖颈,知道听到了那沉稳的脉搏跳动的声音,心里才安稳。 “想你了嘛。” “那你回乡下的时候可怎么办?” 明楉单手握拳,比在身前:“我可以克服的。” 程闫夏笑着捏了下他软乎乎的脸。“那是谁现在还这么黏。” “不一样的。” “好,不一样的。” 程闫夏轻轻一颠,将人抱得高高的。 明楉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整个身体像舒展身姿的猫,细窄的腰被掐在大手中,笔直而细长的腿踩在程闫夏的膝盖上,绷得直直的。 “哥哥,你在干嘛?” “量一量体重,看看我们家明楉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当然有的。”明楉一脸骄傲。他双手从程闫夏的肩膀摸到他鼓鼓的手臂上。 “硬邦邦的。” 程闫夏嘴角噙着笑,将人抱下来坐进怀里。他学着明楉的样子,捏了捏小可爱的手臂。 “软乎乎的。” 明楉双手撑着程闫夏的胸膛,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他身上徘徊。 程闫夏看着好玩儿,没出声,就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明楉被他好好养了一个学期,现在身上有了些肉。抱起来软乎乎的。谁能想到以前坐在他身上的时候,骨头还能硌着人。 毛衣被拉着,小猫崽子软憨冲着他一笑,接着一头扎进了毛衣之中。 顿时,衣服下鼓起来个小圆球,一动一动地往胸膛上来。 脖子间一紧。 本就是高领的毛衣,这会儿小笨蛋还想着再从衣领钻出来一个脑袋。 那是想勒死他。 看他钻了半天转不出来,担心人在里面憋着了。程闫夏只能将衣领拉开一点。 “明楉楉。” “嗯?” “你觉得你钻得出来嘛?” 明楉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侧脸贴着胸膛,脸蛋儿被挤得肉乎乎的。“哥哥,你帮我一下。” “帮你什么?” 明楉蹭了蹭他的胸口,双眼被捂出些水光,软乎乎道:“帮我出来呀。” 程闫夏心中一柔,被他可爱得指尖轻颤。 “明楉宝宝,你多大了?” “多大了也是你的宝宝!” 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程闫夏也确实反驳不了。 他拉着毛衣,将里面的人从衣摆带出来。“捂着不舒服。” 明楉直起身,小屁股垫在他腿上。作乱的时候恼人得很。 程闫夏:“别乱动。” 明楉双手撑着他的里衣,不让他将毛衣放下去。 程闫夏索性松手,逮着他帽子上的耳朵拉起来,帽子扣在他的脑袋上。“我衣柜里那么多衣服,想穿我的拿着穿就是了。” 明楉不说话,就盯着他。 程闫夏没办法,只能拉开他北极熊的毛毛睡衣,将人从厚厚的衣服中剥离出来。 当即,收获一个小汤圆。 明楉拉着他的衣服快速地要钻进去,程闫夏眼疾手快立马脱了毛衣套在他身上。 细细拉下来,再把睡衣披在他的肩膀。 “好了,这下总行了吧。” 明楉看看程闫夏,再看看自己。立马又要拉开身上的衣服。 程闫夏见状,直接双手箍着人抱紧。 -- 第162页 “明楉楉同学,小心着凉。” “不会的,有暖气!” “那也不是让你这么折腾的。听话,就这么穿着。” 明楉瘪了瘪嘴,松了力气趴在程闫夏怀里。他伸手拿过一旁的小毯子,肩膀一耸,身上的睡衣落在地毯上。 双手再一展,直接用毯子将两人包裹住。 程闫夏失笑,手拿出来搭在上面,搂住明楉的腰。 “这下总好了吧。” 明楉鼻尖拱了拱他的下巴,这才点了点头。 “哥哥。” “嗯。” “等我过年回来,去你家看看叔叔阿姨还有爷爷和小南瓜好不好?” “好,打开大门随时欢迎。” “谢谢哥哥。” “不用谢。” “哥哥,你来的时候外面在下雪吗?” 程闫夏拨弄了下他额前的碎发,低头吻了下眉心。“还在下,小雪。” 明楉下巴放在手背,一双眼睛描摹眼前的人。“哥哥。” “嗯。” “你再亲亲我。” 程闫夏嘴角微翘。“所以楉楉拐来拐去,就是想要我亲你?” 明楉双手上滑,勾住程闫夏的脖子。他认认真真道:“那哥哥直接亲我,不要拐来拐去的好不好。” 程闫夏一叹,轻声道:“好。” 雪扑簌的声音好像又大了,在黑夜中又将还没化的积雪重新覆盖。紧紧拉着的窗帘内,沙发上相拥着两人。 脸上微痒,明楉笑着直直地送上自己的唇。 那一刻,雪梅被裹缠进肆掠的狂风中,抖着殷红的而柔软的花瓣,无力挣扎。 “哥哥。”明楉低喃。他抿了抿红润的唇,微微偏过头。修长的脖子如玉,头微微仰起。喉结滚动,湿热袭来。 明楉轻哼。 甜腻腻的花香袭扰,他红着眼尾,泪花在其中荡漾。 将落未落,绝艳异常。 “楉楉。” 明楉眼神发怔,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楉楉宝贝。” 明楉眼珠转动,落到身上的人脸上。他软趴趴地抬手,四肢缠绕上去。“哥哥,好舒服啊。” 程闫夏摸了摸他红润的脸,拎着他的腰重新抱起来。明楉趴在他的肩上,浑身舒展。像太阳底下晒着毛毛的猫儿。 “是不是该睡觉了?” 明楉蹭了蹭他的脖子。“不困。” “不困眼睛都睁不开了?” “你再亲亲我就困了。” 程闫夏哑然失笑。 明楉坐在他的手臂上,小腿儿动着。袜子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只有脚踝上,留着红润的印记。 环绕了一圈,像带着红色缎带弄出来的脚链。极好看。 “洗漱了吗?” “早就洗漱了。” “可是我还没有洗漱。所以明楉楉同学现在先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好不好?” 明楉光着脚丫子踩在床上,两个裤腿被放下来的时候滑了上去。很白,像白玉做的梅枝,上面还开了些许傲雪的红梅。 程闫夏看着,眼中暗了一瞬。 他矮身,将明楉的裤腿拉下。道:“乖乖坐着,我马上就回来。” 明楉一听,立马在床上打个滚儿,接着顶着一头乱毛跪坐起来。 “哥哥慢走。” “哥哥早点回来哦——” 作者有话说: 谢谢「早柚」的营养液! 嘿嘿…… 第93章 等客厅再有声响的时候, 明楉立马扯开被子躺了进去。双手捏着被角,湿润的眼睛落在外面,一副乖巧可欺的样子。 人开门进来, 明楉双眼一亮。 “哥哥!” “嗯。”程闫夏放下手上的帕子,湿发落在眉骨,极具攻击性的面容因为散落的发丝显得温润不少。 “别动,就躺在被子里。” 明楉只能歇了心思,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人。 程闫夏对上他的视线,手一顿。“明楉楉,你不困?” 明楉眼角微弯:“等哥哥一起。” “好。”程闫夏又吹了吹头发,这才拉开被子上去。 屁股还没坐严实, 瞬间, 软团子主动滚了过来。手脚齐上,将他抱住。 “哥哥你好香哦……” 程闫夏:“我香?” “嗯嗯!” 程闫夏眼底一暗, 反手将人压在被窝。鼻尖从明楉脖子蹭到脸上。完了,一脸正经地坐起来,看着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明楉道: “楉楉香。” 像喝多了牛奶,带着一股奶香。还甜, 如花蜜。 明楉一脸诧异。“就这样吗?” “不然呢,你想怎么样?”程闫夏反问。 明楉微恼,张牙舞爪要抓人。“哥哥!你逗我玩儿。” 程闫夏捏了捏他的脸,轻松抓着纤细的手腕禁锢。随后看着他无力挣扎, 自己另一只手则慢慢将他的被子拉高。 “楉楉知道成绩出来了吗?” “出来了吗?!” 明楉核心一紧,立马翻身坐起。“哥哥肯定是第一名,那我呢?” 程闫夏将他手中摸到的手机拿下, 放在远处。“上次是多少名?” “第五。” “那跟上次一样。” “啊——”明楉小脸垮了。 -- 第163页 “不满意?” “我以为可以往前走一丢丢。”他沮丧地脑门磕到程闫夏手臂, “那各科的成绩呢?” “语文一百三十九, 数学一百四十二……”程闫夏只看了一眼,却记得清清楚楚。 明楉赖赖呼呼转个身,横在程闫夏的腿上仰躺着。顺带抓过大手盖在自己肚子上。 “数学有进步。” 程闫夏指尖探向他露出一截的细腰。莹白的,泛着暖玉的光。 长指拨弄,像弹古琴,轻触着。 拉了被子来盖上。随后掐着那一截软腰将他抱起来面对自己坐好。“既然睡不着,我们来分析分析这一次的问题。” 明楉点点头。 成绩出来的当天晚上,明楉缺陷的知识点被程闫夏尽数掌握。睡觉之前,已经构思好如何给他补缺。 一直到这周周五方启行的生日,明楉都是在做作业以及程闫夏帮他查漏补缺中度过的。 周五这天,明楉开了自己的小金库,参考程闫夏的意见,给方启行买了一个手办。 坐车到方家的时候,方家的别墅里,已经是彩带气球满布。 “明楉!程大佬,欢迎欢迎!” 十八岁的同学聚会,方启行只邀请了与自己玩儿得好的几个朋友。他妈妈掌勺,他爸爸挺着个啤酒肚乐乐呵呵打下手。 一桌有滋有味的生日宴也就齐全了。 学生这一桌,方启行坐在主位,一圈都是他的朋友。他朗声招呼:“来来来!朋友们,庆祝我们十八岁!成年了!” “生日快乐!!”明楉看了眼程闫夏,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对方启行送上祝福。 楚娇娇、张蒙蒙、高猛……一张张还显得稚嫩的脸上,尽是喜悦与无虑。 他们,都是互相见证了青春的同学。 —— 给方启行过完生日,明楉就要准备去爷爷家了。 此后几天,程闫夏给他收拾东西。将他用得上的全部打包寄过去。 走的那天,明楉是程闫夏一直送到车站。进站前,明楉看着沉默了一路的程闫夏,心中透出极为强烈的不舍。 他只背了一个书包,很轻。但是依旧抓在程闫夏的手上。 明楉与他面对面,用手勾了勾他的垂落的指尖,随后伸手去拿书包。 程闫夏不放。 “哥哥。”明楉抓住他的手指,不解。 程闫夏低头,一双眸子被发下的阴影藏住了情绪。“宝贝到了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明楉吸了吸鼻子:“好。” 眉心一软,明楉颤动着睫毛往前一撞,紧紧抱住了程闫夏的腰。“哥哥记得好好睡觉。” “嗯。”程闫夏揉了揉他的头发,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将书包给他背上。 “去吧。” “那哥哥,我走了。” “好。” —— 辗转换车,最后坐上了从县城去镇上的大巴车。 大巴车破旧,里面已经有些锈迹。座椅上的罩子,深蓝色变成了灰蓝色,上面还生出了不少的缝隙。 车子开起来,摇摇晃晃,吱呀破碎的声音不断。像是老牛艰难又疲惫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 明楉一个嫩生生的小伙子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随着车子的不断颠簸有些泛晕。他双手抓着前头的椅背,脑门抵着自己的手背闭着眼。 他长得好,白白净净的。 不过现在正值放假,好多学生会从县里回老家过节。见着也不算稀奇。 “上坝村要迁下来了吧。” “是啊,山上就剩下他们一个村儿了,早该下来了。” 上坝村? 明楉眉头紧拧。那不是爷爷家的村子吗? 他直起身,看着前头说话的一群人。 “我儿子说,最迟就是明年开春,所有人全部下山。” 什么迁下来? “诶,你是回平安镇的吗?”边上,一个同样背着书包的女孩问道。 明楉缓慢捏上了自己的衣角,微微点头。 “那……你是平安镇,哪一个村的?” 明楉抿了抿唇。“上坝。” “什么!” “咱们居然是一个村儿的!我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呢?” “我叫明筱筱,我爷爷是明德岐。” 明楉捏着衣角的指尖一顿,缓缓道:“原来你是五爷爷家的。” “诶?”明筱筱诧异,“咱们还真就是亲戚。” 上坝村,大部分就是明家人,算上几十上百年前,就是一个祖宗。 “那你是?” “明山重是我爷爷。” “啊!原来你是大爷爷家的那个被……啊,不是,你现在过得好吗?” 明筱筱是个胆子大的,小时候没少跟着明楉他们一块儿上山。尤其喜欢跟明楉一块儿玩。但是后来长大了,那个最好看的哥哥就不在了。因为这事儿,她还专门找他爷爷闹过。 说起来,他们算是童年的小伙伴。 “明楉、是楉楉哥哥吧?” 明楉点点头,因为见到了熟人,与陌生人交流的忐忑内心稍稍安定。捏着衣摆的手指缓缓松了。 “是。” “你都好多年没回来了。”明筱筱满脸兴奋,“来来来,这怎么也得加个联系方式了。” 明楉打开手机,让她加了。 -- 第164页 “待会儿到镇上,咱们俩拼成,坐三轮回。”明筱筱自来熟道。 明家村的人都热情开朗,唯独出了明楉这么一个腼腆的。摇摇晃晃又喧嚣的车里,明筱筱问,明楉就答。 最后明楉眼睁睁看着女孩的眼中从兴奋变成了心疼。“楉楉哥哥,你过得真的是太苦了。” 明楉友好笑笑。“现在很好。” “哎。”明筱筱叹气。她知道,他不愿意多说的。 “走吧,车到了。”明楉打破沉默。 镇上,已经是靠近山了。但是他们俩回家,还得继续走。 山轮车上,明筱筱转移了说话目标。“叔,我爷爷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往下面搬?” “好些个都搬下来了,就剩下几个老头子还待在上面。” “我爷爷算一个是吧。” 开车的大树哼笑。“老岐叔还是那么倔。” “可不是,不然我怎么会被我妈派回来。” 明楉这心思压了很久,这才问道:“搬什么?” “啊,忘了跟你说。山上住着不方便还危险,咱们政府要把山上的人迁下去。现在已经开始了,但是人还没下来完。” 明楉恍惚。“这样吗?” 那以后,是不是他连爷爷家也不能来了? “楉楉哥哥,你怎么了?” 明楉牵强笑了笑:“没事,只是想起了我爷爷。” “没事的,你以后来就直接来我们下面,林林哥哥放假会回来,好多哥哥们都会回来。我也回来。” “大不了住我们家里,咱们一起玩儿啊。” “谢谢。”明楉轻声。裹在卡其色围巾里的脸白得过分。眉间蹙起,嘴上带着笑也掩不住他脸上的惆怅与失落。 像被遗弃的小鸟,孤零零地看着远去的大雁。 明筱筱掐了掐手心。别开头去。 楉楉哥哥也太可怜了。 明楉的事儿,村里人谁不知道。但是没有办法,各家都只能顾着自己。他有爹有妈,即便是不好,也轮不上他们来管不是。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明筱筱笑容明媚,像是想要将明楉带着开心一点一样。 不过…… “不过车上那些说最迟是开春搬完,实际上村里的那些老人的儿孙都回来了。就指着年前将老人劝下山,好过年了。” “楉楉哥哥,要不你回去看完了,就跟着我们一块儿下去吧。” 明楉摇头。“趁着还能住,我在山上住几天。” “很冷的。” “没事,我带了电热毯。” 还是程闫夏给他买了寄过来的。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程闫夏。明楉抽疼的心脏微微缓和。 明筱筱想劝,但是看他的脸色。也知道,是劝不动的。 小姑娘双手握拳。 回去问问爷爷,看看他能不能劝劝。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三位小可爱的营养液—— “喃。”灌溉营养液+5; “向丞哥看齐”,灌溉营养液+7; “心肝”,灌溉营养液+5; 感谢! 第94章 明楉付了五块钱, 两人下车。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寒假。这次时隔一年,好像没怎么变, 又好像变了不少。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小孩玩闹声没有了。晕黄的灯也只剩下几盏,进村的石板路生了青苔,潮潮的。 “爷爷!” 明筱筱家就在村口。 “大孙女回来了!老头子!筱筱回来了。” “奶奶,我好想你啊!”明筱筱抓着书包带子就跑,她欢欣地抱住了老太太亲了下。 “奶奶。”女孩的声音娇嗲,是在对长辈撒娇。 明德岐出来,笑看着两人。“怎么, 你一个人来的?” “那可不, 老爷子不动,那只好出动我这个全家的宝贝了!” 老爷子笑呵呵的。“快进屋, 外面冷。” “啊!爷爷奶奶,楉楉哥哥回来了。” 明楉渐渐走出了阴影,落入了这灯光的边缘,走到了看着温暖的灯光底下。“五爷爷。” “是楉楉啊, 外面冷,快进来。” 不容明楉拒绝,老奶奶也将他拉了进去。 “你家房子一年没收拾,即便是老二家的经常去给你开着门, 但是许久没住现在也不行。” “今晚在咱们家好好睡一觉,再去收拾也不迟。” 明楉推拒不得,终是住下。 老房子不隔音, 明楉住的地方是他们以前孙子住的。在后头屋, 前屋是老两口。 吃完饭, 明楉跟着洗了碗。这会儿都收拾完了,明楉坐到了今晚自己睡觉的床上,而他们一家子在前头嬉笑的声音也传到明楉的耳朵里。 明楉深吸一口气,慢慢将自己藏进被子里。严严实实的,全部埋入黑暗中。 累了,也困了。 明楉忘了给程闫夏发消息,睡着了。 梦里,他爷爷穿着一身老头衫,手上的烟杆儿还冒着烟。他走在村里的石板路上,往山上去。 明楉去追,老头停下。 他说:“楉楉长大了啊……” 明楉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好多年,他没有梦到爷爷了。 他想上前。 老爷子却不赞同道:“听话,回家去吧。” 明楉不依,哭着要跟上,却始终都摸不到人。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中小路上。 -- 第165页 爷爷不要他了…… 好早好早的时候,就不要他了。 他早知道的。 明楉从哭泣中醒来,双目呆呆望着黑色的房间。泪水从眼角滑落,一直没入鬓角。湿漉漉的,在寒冷的屋子里愈发惹人头疼。 他蜷缩起来,手脚在厚实的被子里捂了半夜,依旧冰凉。 眨巴眼,明楉抓起自己的手机。 没电了。 他忽然想到还没有给程闫夏发消息,他起身,摸着黑将书包里的充电器拿出来。 可看了看四周,太黑了。 真的好黑啊…… 明楉抱紧手机,恹恹地看着。等着天亮,等着有光的时候再去冲电。 一眼睁到六点,室外有了亮意。 明楉充好手机开机,上面是数不清的消息与电话。明楉顿时一慌,忙将消息发过去。 【哥哥,对不起,我忘记了。】 刚发送成功,一通电话打来。 明楉忙接过。 “哥哥。”他小声道。 “嗯。” “对不起,我到了。” “原谅你,没有下次。” “谢谢哥哥。”明楉眼睛微弯,心中那抹空落落的感受消散,“哥哥,还有三天,我就回来了。” “嗯,注意安全。” “好。” 挂了电话,明楉起来。帮着老人家做了饭,吃了早餐才回到自家爷爷的房子。 像大奶奶说的,房子有人来,看着不像去年那么破败。但是开门后,还是散发着一股霉味儿。 明楉花了一上午轻扫,重新铺好床。 待所有收拾完,这才去镇上,将寄过来的东西搬回来。 到下午,家里这才有了人气儿。 这会儿端着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明楉听着山林中的鸟叫。这才想起来,好像村子里,从回来就没有听到狗叫。 也是,人都下去了,牲畜自然也带下去了。 快到春节了,村子里却是越来越安静。明楉看着好几个老爷子、老太太沉着脸下山去了。 到除夕前,明筱筱又来了。 她跟明楉一样高三,照旧也拿着自己的作业来问。这一次,她同样待到太阳下山。 她小心道:“楉楉哥哥,我们也要走了。” 明楉知道,他们家是最后一户下山的。他们走了,山中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明楉怕吗? 明楉怕。 但是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他能陪着爷爷过的年了。 往后,即便是有机会回来扫墓。那也只是稍稍停留罢了。 更何况没人住的地方,深山之中很快就会被杂草树木淹没。再来,他会找不到路的。 “嗯,我知道了。”明楉浅笑,望着天边的晚霞,轻轻道,“我陪着我爷爷,最后一次。” 明筱筱鼻尖一酸。 她起身。“好,那楉楉哥哥下山了来找我们玩儿。” 明楉笑着道:“新年快乐。” 明筱筱看着他还是那么好看的脸,笑着道:“新年快乐。” —— 五爷爷一家,在除夕夜搬走了。 墨色浓郁,村中只留下了一盏晕黄的灯光。远看着,像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年兽,没了凶悍,只与明楉一样,唯余孤寂。 过年了。 地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完全炸开,青烟在水泥地糊成的院子里环绕。 闻着呛鼻的火药味,明楉半个身子藏在门后,轻声道:“新年快乐。” “明楉?!” “明楉楉。” 明楉靠着门喃喃:“怎么会有哥哥的声音呢?” “小笨蛋,几天不见,不认人了是吧。” 明楉猛地抬头,看到了那从黑暗中步入灯下的人……高高的,围着黑色的围巾,大衣底下是白色的毛衣。走动间,长腿晃眼。 明楉目光颤着,不确定般缓缓落到他脸上。 “看看,还真是不认人了。”程闫夏拎着东西,嘴角扬着一抹笑。是温润的,柔和的,心疼的。 明楉看着看着,又是哭又是笑的,像小炮仗冲了过去。 他没听错,是他的程闫夏。 “哥哥……”明楉紧紧埋在他的肩窝,顿时泪如溪流。 “不省心的。”程闫夏抱着人的腰,轻轻拍了下明楉的臀,“还以为你热热闹闹在家过年,来了才知道都没人,也不打个电话说说情况。” 明楉擦干泪花,垫着脚亲昵地蹭蹭程闫夏的鼻尖。“哥哥,我想你了。” “想我不让我跟你来。” 明楉偏头,黏糊着又蹭下他的脸,软软糯糯重复道:“哥哥,我想你了。” 程闫夏勾住迫不及待往自己身上抬的腿,手臂一用力,单手将人抱起。另一只手拎着东西进去。 “我也想明楉了。” 明楉鼻尖酸酸的,他紧紧抱着人的脖子。“哥哥,我好想你啊。” “知道了,小笨蛋。” 进了屋,程闫夏才看到屋里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他将东西放在地上,随后颠了颠手臂间的宝贝。 “还没饿,打算抱多久?” “好久好久……”明楉呼吸着程闫上身上令人安心的木香,慢慢合上眼,“哥哥,你怎么来了?” 程闫夏决心给他涨点教训,没回。他看着屋里挂着的相框,去上了一炷香。 -- 第166页 明楉在后头小声:“爷爷,是我的老公来了哦。” 程闫夏将香插上,随后回到桌边。才坐下,明楉又爬上了腿。 注视着那张白生生的小脸,看着像瘦了。程闫夏轻叹,终究是狠不下心。 “冷吗?”程闫夏拉开衣服,将人拢紧。 “哥哥。”明楉一动不动,紧紧看着他。 见他不说,程闫夏只逮着明楉的手摸了摸。凉幽幽的。 “宝贝,快吃饭。” 明楉侧脸在他毛衣上蹭蹭。“哥哥。” “傻了?”程闫夏捧着他的脸,“是不是只会叫哥哥了?” “老公。”明楉收紧胳膊,腻歪歪的,“老公。” “在。”程闫夏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将人抱着,一口一口的喂。如此下来,那双圆眼睛始终没从自己的身上移开过。 喂了一碗,手心贴了贴明楉的肚子。软乎乎的,跟他人一样。 程闫夏暂停,这才顾忌这自己的胃。一路过来,即便是开车也开了快一天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个娇气包是怎么受得了的。 山里冷,饭菜也凉得快。吃到最后,菜里的热油都凝固了。 程闫夏摇摇头,利索地收拾碗筷。期间,小尾巴一直黏着。他走,衣摆上就拉着手。他停,腰就要被明楉抱着。 待上了明楉的床,程闫夏将人抱在怀里。明楉才安分下来。 “哥哥,你还没说,你怎么来了?” 程闫夏点着他眉心,道:“我不放心,妈妈也让我来看看。说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程闫夏语气严肃,手却是将明楉周围的被子压实。 “哥哥,我错了。”明楉眼眸湿润,像个蚕宝宝,往上爬了一点。 直到仰头就能挨着程闫夏的唇角,明楉停下,讨好地啄了下他的唇。“哥哥,我错了好不好……” 见他笨拙的认错,程闫夏狠狠收紧胳膊抱着人揉搓了一顿。 欺负得人头发凌乱,气喘吁吁。笑得脸肚子都疼了,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而明楉,傻乎乎的依旧坚持地道:“哥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程闫夏忽然喉咙有些干涩,他掌心贴着明楉的脸摩挲。“楉楉,我还没说算什么账呢,认错这么积极。” “因为我想哥哥,好想好想。我错了,我想哥哥一直跟我在一起的。” “我想自私了。” “爷爷不在了,我只有哥哥了……哥哥原谅我,好不好。” 程闫夏看着人这样了,还怎么舍得他伤心。拉高被子,程闫夏缩下去。“好,原谅楉楉了。” 明楉抿唇笑着,往程闫夏怀中挤。“谢谢哥哥,谢谢老公。” “乖,睡觉吧。”胸口贴着明楉的小脑袋,程闫夏提心吊胆了这么久的心总算是落回原处。绷紧的神经舒缓,他也跟着怀中的人沉沉睡去。 新年了,山中的年兽匍匐着。大爪子收拢在胸口,黑雾般的毛毛中藏着依偎的两脚兽。 年兽也不孤独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布谷不咕」大可爱的营养液—— 感谢! 第95章 大年初一, 明楉从舒服的被窝中醒来。 一抬头,身前就是熟悉的人。 “哥哥……”睡得久了,声线像煮久了的糯米, 软得黏糊。 程闫夏听了心情颇好,他将早准备好的大红包放在他手上。“明楉楉,新年快乐。” 明楉看着面前红艳艳的一片,他软憨着将头埋在程闫夏的怀里,立马结过红包。“哥哥,新年快乐。可是我没有准备红包。” “没事,我准备了就行。”程闫夏揉了揉他一头的软发。“新的一年,宝贝要开开心心的。” “哥哥也要开心!”明楉弯眼, 笑得像一个小甜角。 “嗯。” 程闫夏下床, 几下穿好自己的衣裳。 明楉熟练的张开双手。 “宝贝儿,越来越黏人了。”他弯腰, 搂着人抱起来。 明楉蹭了蹭他的脸。“哥哥,喜欢。” “早上吃什么?” “汤圆,大汤圆,吃三个。” 程闫夏鼻尖贴着嫩嫩的脸蛋儿。“加个鸡蛋怎么样?” “好。” 烧的是柴, 明楉坐在灶前,程闫夏则在灶台忙碌。吃完暖呼呼的早餐,明楉又窝进了程闫夏的怀里。 两人坐在太阳底下,轻言细语说着话。 周围的房屋依旧伫立着, 像小时候那样。唯一不同的,明楉有个伴儿了。 他靠在程闫夏的身上,边玩儿他的大手。“哥哥, 你是怎么来的?” “坐车来的。” 明楉捻着他的指尖。“哥哥——” “坐家里的车来的。” 明楉歪头, 额角抵着程闫夏的肩膀。“那司机叔叔呢?” “在镇上住着。” “哦。”明楉被阳光晒得有些热, 闭了闭眼,“哥哥,那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程闫夏将他抱着放低,好将人看个完整。“不多呆几天了?” 阳光有些调皮,专往眼睛里钻。明楉卷翘的长睫颤动着,眼睛闭紧。“哥哥,你坏。” “现在才知道?” “早就知道了……”明楉双手捂住眼睛,转个身埋进程闫夏的怀里,“哥哥,我想跟你回家了。” -- 第167页 程闫夏心中一动。将人扶起来,拍着他的后背。“好,回家。” 晒了会儿太阳,摸着明楉的手暖和了。程闫夏移了凳子进屋。 —— 大年初二。早上吃过饭,程闫夏叫了车,开始跟明楉收拾东西。大年初三,两人才回到了江市的家里。 “哥哥啊,要不要回老宅?” 程闫夏靠着沙发,屁股还没坐热呢,这小笨蛋又提意见。 “休息一天,明天回。”他声音犯懒。 明楉穿着他的蓝色兔子睡衣,一蹦一蹦地逛完了整个屋子。重点关注了下阳台上的花花草草,还有他的鱼。然后甩着兔耳朵进屋,张开手直接往沙发上的人扑去。 “哥哥啊……我来啦!” 程闫夏掀开眼皮,慢慢张开手将人接住。 “嘿嘿。”明楉露出整齐八颗牙齿,冲着程闫夏傻笑。 程闫夏眉梢一扬,没什么表情:“嘻嘻。” 他捏捏明楉的脸。“宝贝,你傻乐什么呢?” 明楉抓着脸上的大手打开,整张脸埋进去。像小奶猫遇见了猫薄荷,挨挨蹭蹭,好不快活。 程闫夏被他感染,看着看着,手臂一带将明楉按在沙发上。上上下下吸了个遍,最后像吃饱了肉收敛威势的猛虎,脸上透着餍足。 “确实挺舒服。” 明楉抬腿,脚丫子抵在程闫夏的胸口。“哥哥,袜子掉了。” 程闫夏挠了挠他的脚底心。 明楉笑着猛躲。“哥哥,痒……哈哈哈,哥、哥哥……” 将人弄得出了一身细汗,程闫夏才捡起地毯上的袜子将笑得没了力气的小可怜抱进怀里,好好穿上。 不知何时,窸窣的声音笼罩了整片空间。 明楉刚踩在地上,立马拉着程闫夏往落地窗前去。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转着重新将褪了雪衣的山川裹上。银白顷刻装点了有些单调的街道。 明楉看着看着,双手贴在了窗玻璃上,呆呆看着窗外。他声音虚虚的,像与现实隔着一个虚妄的梦境。“哥哥,你看又下雪了。” 程闫夏走到他身后,将一双手抓进手中勾着人靠在自己身上。“下雪了。” “哥哥,我喜欢下雪。” “冷。”程闫夏看着他还只穿着袜子,掐着腰,将他拎着踩在自己的拖鞋上。 “不冷,很暖和。”明楉转头,他认认真真地盯着程闫夏那双眼睛,喃喃,“最暖和了。” “嗯。”程闫夏收紧胳膊,抬手挡住了明楉的眼睛。他看不得他像个找不到路的小猫一样,眼底藏着淡淡的悲伤。 —— 春节一过,没玩儿几天就到了开学。 高三下学期了。 “楉楉,洗完澡了吗?快点出来吃饭。” 天气冷,程闫夏跟明楉搬到一个屋子。而他原来睡觉的房间做成了健身房。 阳台上的那些花草不耐寒的也给移到那个房间。 每天早上,明楉就要被程闫夏带着锻炼一下。即便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也不例外。锻炼完一身的汗水,两人都要重新洗个澡才去上学。 “哥哥,穿衣服了,马上。” “别摔到,小心点。” “知道——” 吃完早饭去学校报到。上午打扫、发书顺便开个简短的班会,从下午开始,正式上课。 上的是自习,各个课代表在其中穿梭,忙忙碌碌像拎小桶在花丛飞舞的小蜜蜂。找来找去,桶里的作业本始终要差上那么几本儿。 教室一角,明楉跟程闫夏头挨着头,两个人手中的笔停了又动。半点没被打扰。 前排的嵇在桑坐不住,跟裴予说完话又想凑到后头说。可一见着两个人,好像也不怎么好意思开口了。 最后转来转去,他还是只有拉着裴予叽叽喳喳。 “周一是不是要搞百日誓师大会了?”嵇在桑聊天聊地聊游戏,说着说着又扯到学校的事儿了。 裴予杵着下巴,困得不行。“是。” “那咱们程哥是不是要发言?” “按照惯例,是。” “咱好久没看见他台上的英姿了吧。” “你想了?” “你才想,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裴予睨他:“你自己脑子不纯洁,还怪我了?” “哼,反正我不想,肯定明楉朋友想。” 后排的明楉眨眨眼。他好像,确实想诶…… “走神了,明楉楉。” “哦哦,哥哥对不起。” “继续。”程闫夏长腿踢了一下前面的凳子,沉声道,“安静点儿。” 瞬间,班上噤若寒蝉。 对于他们班长的声音,十三班有特殊的识别功能。 纪律委员楚岸放心一笑。 终于……可算他妈的安静了。 纪律委员很欣慰,纪律委员也很操蛋。你说说,有班长这么个大杀器不用,干嘛还要设置他这么一个闲职呢。 吉祥物吗?! 是不是吉祥物,十三班不知道。十三班只知道,班长惹不得。纪律委员偶尔要尊重一下,就如此。 —— 温圆再次来班上的时候,见到班上的景象很是欣慰。她夸赞似的看了看楚岸。 楚岸牵着嘴皮子假笑。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班长,出来一下。” -- 第168页 明楉看了下还坐着的程闫夏,戳了戳他的指尖:“哥哥,老师叫你。” 程闫夏站起来,大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随后大步出去。 温圆扬眉,脚底踩着高跟靴子多了几分气势。“谈恋爱了?” 程闫夏摇头,双腿微曲靠在墙壁,是最放松不过的姿势。他眼含笑意:“未婚夫。” 温圆眼中闪过惊讶,很快调整过来。“只要保证学习,我不干涉。” “谢谢老师。” “没事,叫你出来是因为周一的百日誓师大会,年级上要你代表学生发言。” “知道了。” “嗯,老师相信你,回去吧。”温圆交代了事儿,潇洒转身。 有个稳重又能力极强的班长,班主任会少很多的麻烦。程闫夏在他们班,不知道被多少班主任羡慕了去。 ——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自习专门让学生收心。 又经历了两天的开学测验,转眼就是周一。 立春了,天气不像以前那么寒凉。 明楉裹着厚衣服,外面套着校服,看着程闫夏一步一步往台上去。 他穿得少,校服里面是一件薄薄的羊绒毛衣。 走动间,宽大的校服被他的身量撑得极好。肩宽背阔,带着十八岁大男孩的朝气与青涩。也有独属于他自己的稳重、成熟。看似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糅合得极为恰当。 明楉满心满眼都是他。 很快,大男孩走到了台上。 他手上只单单握着话筒,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 明楉遥遥与他对视,见他牵着嘴角笑了笑。手心像被放了一颗糖,甜滋滋的。 “老师好,同学们好,我是高三年级学生代表程闫夏。” 明楉杏眼微睁。侧头,轻轻在肩膀上蹭了蹭耳朵。 真好听。 他双眼亮晶晶的,始终看着台上的人。 看他薄唇轻启,说出的话铿锵有力。看他眉梢轻扬,尖锐直白的话撩动了所有紧张的心。看他手微压,只一个眼神,带动所有人的情绪。 全场因他安静,情绪被他牵动着。 “明□□朱元璋花三十六天创造鄱阳湖之战的奇迹。一朝成王败寇,百天奋勇争先。最后的一百天里,江市一中高二零一六级期待着各位同学们的表现。只要努力,谁还不是个学习上的「英雄」呢?” “又如我们班的明楉,又如你们。” 明楉正看得兴冲冲呢,冷不丁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刚刚反应过来,就被十三班齐刷刷的视线盯住。或好奇,或兴奋,燃烧着熊熊的八卦欲。 明楉心中轰然一声,脸瞬间红成了朝霞。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什么明楉?明楉什么! 明楉猛地低头,手紧了又松。穿得胖乎乎的身子呆呆杵在原地,像一只爹妈不在的小企鹅孤零无助。羞得眼眶都红了。 “夹带私货……” “哥哥居然还会夹带私货!”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两个宝儿的营养液—— “晚秋”,灌溉营养液+2; “布谷不咕”,灌溉营养液 +1 第96章 毫无疑问, 程闫夏的最后一句话成功在高三乃至全校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有知情人士称,从幼儿园到高中,就没见过程闫夏把除了嵇在桑、裴予两个之外还有谁当成自己人的。 他虽然待人接物斯文守礼, 但始终像束之高阁的玉器。远远的游离于所有人之外。 但是现在! 现在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仅仅是同学,还有校领导,学校请来的媒体,家长代表…… 他说:又如我们班的明楉,又如你们。 拜托,是个人都知道,“你们”就是客气客气, 真正要表达的是「看看我家明楉, 多优秀」。 重点是他的明楉,他的、明楉优秀好嘛。 啧啧啧, 绝了,这口狗粮是摁头灌啊! 校园论坛。 在此之前,关于#程大佬和他的小娇娇#相关话题上,已经盖了上千楼。 作为楼主, 偶尔拍一点程大佬跟他小同桌的「甜蜜日常」的楚娇娇,已经看着楼里的消息磕得脸都笑疼了。 【什么绝世狗粮,我们班的明楉,怕是我的明楉吧!】 【程大佬牛逼, 程大佬威武,程大佬我的……不不不!明楉楉的!】 【我他妈太甜了,谁知道我当时在他说完之后吼出来的是跟明楉在一起!】 【谁不是!要不是班主任在前头, 我直接上去摁头让他俩亲!!】 【小道消息, 据说两人要订婚了!】 【不不不, 在我们的心中,他俩已经对垒打了几百遍了,你out了!】 方启行所在楚娇娇的座位边。两个人嘀嘀咕咕,脸上弥漫着邪恶又渗人的笑意,像是在密谋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唯一的听众兼望·老师·风人——张蒙蒙。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跟这两个一心只想八卦的人玩儿在了一起。且,还是他参与不进去的那种。 “我说订婚了他们不信。” “订婚又怎样,在我们心里他俩早就在一起了。” “所以这个消息已经失去了他的价值了吗?” “无所谓,你只需要知道他俩现在你侬我侬,甜甜蜜蜜就好了。” -- 第169页 “哇塞!他俩居然相携去了厕所!” 楚娇娇的手飞快在手机上滑动,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反着手机屏幕的幽幽光芒。看得另外两个男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同一个单间,嘿嘿嘿……” 方启行看了看消息发出来的时间,小胖脸绷紧。“这个已经失去了它的时效性了。” “不,你还是没懂。它的存在,就是对程大佬跟小楉楉感情的证明。” “是吗?”方启行挠头。 张蒙蒙听着那高跟鞋的声音,面无表情:“是的,老师来了。” “啊?啊!我走了娇娇!”方启行往还没挪开座位的张蒙蒙身后匆匆一挤,硬生生给人家挤出了一口仙气才成功出去。 张蒙蒙缓了口气,一把抓过楚娇娇的手机收起。 “你他……”楚娇娇像一条出水的鱼,直接蹦起。 “楚娇娇同学。”温圆双手抱臂靠在门框笑眯眯道。 楚娇娇生硬地将语气一转,全班就属她对同学最和谐友爱。“你看看我这头顶是不是有虫子呀,在爬。好可怕……” 温圆点点头,捏着书走过去。 张蒙蒙一脸无语。“坐好。” 楚娇娇立马乖巧。 —— 春风送暖,四月,教室外的花坛中樱花开了又谢。粉白的花瓣层层堆叠,像越来越赶的光阴迅速怒放,而后凋谢。 落英缤纷,葳蕤的花瓣从树上翩跹一跃。小径上,成了粉色与白色做成的梦幻世界。 光影变幻,这世界便像是飘荡的彩色泡泡,轻轻一戳消失无踪。但它那震撼的美也终将在这群即将离开学校的少年人心中留下。 失去了光泽的花瓣就被扫帚轻轻一扫,春过去了。 五月的太阳有些热了。 还是清晨,程闫夏已经换成了短袖开始忙碌。 明楉穿着他长裤长袖的睡衣,睡眼惺忪地给阳台外面的花草浇水。 厨房中清晰的「滋啦」一声,不用想就是程闫夏同学在煎蛋。 明楉紧了紧手中的浇水壶,扬着唇继续浇水。 馨香随着走动愈发盛然,叶白柚放下水壶,放轻了脚步走到那盆大腿高的栀子花处。粉白的指尖摸了摸油得发绿的叶片,在细腻的纹路上一点。叶片颤动,露出下面已经半开的白色花朵。 栀子被惊扰,抖落一身的甜香企图让人将它好好保留在树梢。 小巧的鼻尖动了动,明楉弓着身子将鼻尖贴在了花瓣。香气愈浓,鼻尖的细腻触感像是将欲融化的冰激凌。 “阿嚏!” 明楉捂住鼻头,眼中的水润顷刻间淹没了色泽微浅的瞳仁。 “明楉楉,干嘛呢?” 程闫夏放下盘子,一眼瞧见阳台上抱膝缩着的白色奶团儿。 丝制的睡衣紧紧贴着皮肤,弓着的背脊上一粒一粒的脊珠清晰可辨。小巧玲珑,笔直往下消失在露出一截的细白腰肢上。 打了两个喷嚏,头上软软的发丝颤得软趴趴地耷拉下去。 他转头看来,鼻尖跟眼微都染了一抹瑰丽的颜色。 “哥哥,好香啊。” 程闫夏看他傻愣愣的,眼中的泪花要掉不掉。舌尖抵了抵下颚,指尖磨捻。“好香你还蹲在那儿?过来吃饭了。” “哦哦,好。”明楉顿时一笑,哒哒地踩着拖鞋起身就跑。 程闫夏抬手将人接住。 明楉一头撞在他胸膛,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腰。“好晕啊……” 程闫夏直接抵着他的额头,长睫微垂。声线压低,徐徐的像清晨的凉风。责怪的话被他说得像哄人一样。“能不晕,刚刚起来那么猛。” 明楉哼唧,一只脚伸出拖鞋往程闫夏长腿上一搭。手臂从窄腰后一直往上攀住他的肩膀往人身上爬。“我锻炼了,为什么还会晕?” “你吃饭了,为什么还会饿?” “这能一样吗?”程闫夏杵着不动,明楉爬不上动作着急。 程闫夏垂着眸子凝着还在吭哧吭哧费劲儿扒拉自己的人,看得明楉嘴巴抿得越来越紧,连带着脸上养出来的软肉有也鼓鼓的。 单是看着,好像就闻到了一股奶甜奶甜的味道。 “明楉楉。” “昂?” 程闫夏身子一歪,一口叼住那看着可口的脸蛋。 明楉傻愣愣地单脚还挂在程闫夏腿上,木质的香气传递至鼻尖,明楉看着半干的黑发指尖一颤。挂在程闫夏肩膀上的手松开,一把抓在了面前的耳朵上。 “哥哥,你咬我。” 脸颊上温温热热的,牙齿叼住脸皮儿像吃汤圆儿似的,硬生生想尝尝里面有没有芝麻馅儿。痒多过于疼。 透过长睫他窥见程闫夏眼中的一丝深沉。明楉微微侧头,脚趾蜷缩费劲儿抓住他的裤腿。 哥哥想吃了他。 程闫夏松了牙齿,冷冽的眸光落在那含着牙印的嫩皮上。 红红的,戳一下还会轻微颤动。像熟透了隔着薄皮儿内里早已软烂的蜜桃。细微的绒毛耷拉着,透着被欺负的可怜。 舔了舔犬牙,程闫夏又低头抿了抿。 明楉眼中泪珠颤颤巍巍,要掉不掉。他紧紧抱着程闫夏的腰,才像是不会从他身上掉下去。“哥哥,你不是说上学要迟到了吗?” “嗯。”程闫夏直起身,眸光定定落在他脸上。笑意从眼底弥漫,他像拎小鸡一样提着人的腋窝,稍稍一举将他放在了座椅上。 -- 第170页 “吃饭。” 明楉捏着筷子,脸通红地悄悄用手背蹭了蹭还有些麻麻的脸。 见程闫夏看来,明楉两边嘴角一咧,立马往他身边挪了挪。 双腿紧挨,明楉脚丫子往他腿上一踩,这才老实了。 程闫夏看着手里外白内黄的鸡蛋,余光掠过明楉的侧脸。 低头咬了一口蛋白。 咀嚼着,心中将明楉的脸与鸡蛋比对了一下。 嗯,还是楉楉的脸软些。 —— 课间,广播的声音在喇叭里欢腾跳动。声音传递到校门口,激动得铺了一地的杨絮柳絮乱飘。 穿着制服的保安坐在小亭子外的木凳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打了个呵欠,随手伸进小亭子的窗中,从就近的桌子上端过一个黑色保温杯凑近唇边。 嘴一张,刚好看见那杯中漂浮的白絮。 他面不改色,倾斜着水杯手指一弹。随后咂吧咂吧嘴,一脸平静地大口喝下。 “帮我叫一下明楉。” 保安放下水杯,一眼落在那门口的男人身上。鬓角斑白,背脊微驼。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袖皱巴巴的,裤子是军绿色的长裤。下头一双胶鞋。 “你是他的谁?”保安觉得他有点眼熟。 “我是他爸爸,家里有事儿。” 保安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明楉是哪个班的?” “十……十三班。” “你等着,我给班主任打电话。” 外面男人笑了笑,手在裤腿上搓了搓。他四处看看,随后捏着衣服往保安亭与门口树林之间的角落里缩了缩。 他听着保安亭里的声音,浑浊的眼珠落在地上。一直矫健的大蚂蚁在地上爬来爬去,胶鞋像是挡住了它的去路,大蚂蚁往脚上爬。 他抬脚…… “你等着,电话打了。” 保安从窗户里支出半个身子,左右看看才看见从侧边角落出来的人。 “好,谢谢。” 保安点头,坐到亭子里。 —— 温圆挂了电话,看着正好从办公室里出去的程闫夏。她道:“班长,明楉爸爸来校门口了,你回去的时候跟他说一声。” 程闫夏脚步一转,睫毛垂下挡住清寒的眸子。“老师,是明楉爸爸?” “嗯,刚刚保安那边打来了电话。” 程闫夏指尖往裤缝一点,眼底狠戾一闪而过。“好,知道了。” 出了办公室,程闫夏疾步下楼。 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正值关键时候,绝对不能让明楉再遇见他那个爸爸。一路上,程闫夏想好了几个让人离开的法子,可沉着气到校门口时……一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他敲了敲保安亭。“叔,明楉爸爸呢?” 保安抬头看着程家这大少爷,脑子一转,忽然明白了刚刚那人怎么会有些眼熟。 感情是那个在校门口闹事儿的人! 他忙拿着警棍出来。“让你同学躲开点。” 说着,他悄悄摸摸往围墙边一走。浑身戒备。 可亭子与树林那角落,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人。 他站直身子环顾四周,挠了挠头:“人呢?” 作者有话说: 谢谢「晚秋」的营养液—— 第97章 几分钟前, 明有林蹲在角落捻死了一只又一只的大蚂蚁。 几只放在一起,搭成小堆。黑漆漆的看着像木柴烧完的灰烬。 他身后的树林中,阳光落在叶片上反射出晶莹的光斑。树影绰绰, 无人察觉的灌木丛缝隙中藏着一双锐利的眼。 鸟叫如常,明有林浑浊的眼睛像不断往淤泥里陷,阴沉沉的,隔会儿就往围栏里看。 “还没出来。”低低的声音像草丛里的蛇,憋着狠劲儿。黄如枯叶的指节逮住边上的树叶使劲儿霍霍。 揉烂了,微苦的叶子香气缭绕。他沾了绿汁的手在身上擦了擦,闷头又恢复了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老板,人现在跑到学校了。】 【带走。】 头上的阳光被挡住, 明有林猛地抬头。他怒目圆睁, 脱口而出的教训触及到眼前的人猛地刹住。 憋得脸都红了,他那口气才自个儿咽下去。眼中顷刻间变得讨好。 “原老大, 好久不见。” “就是来见你的,跟我走。” “我……”明有林犹豫地看了围栏之中的校园,安安静静,一个鬼影都见不着。 暗自磨了磨牙, 只能埋头跟着男人往林中小路里走。 —— 两人看完监控。 程闫夏拉着自己刚刚拍的两人的正面照放大看了看,眸光在两人面上一转,点击发送。 手机一按,拇指与食指捏着转了一圈儿放进裤兜。“叔, 那我先走了。” 保安摆摆手,看着快一米九个头的男生笑了笑。他拎起自己的保温杯吹了吹,目光一垂。 杯口倾斜又起, 水中的白絮粘在水杯上。 眉头一皱, 捏着杯子慢悠悠转一圈, 这才缓和了脸色对着另一边喝去。 —— 教室。 已经上了几分钟的课,老师背过身去正在黑板上写题。 明楉边上忽然压来一道阴影,他飞快抄着题目的手停下,悄悄转眼落在旁人。 笔头往左边一歪,点了点程闫夏面前的数学书,又指了指讲台。随后弯着唇继续抄题。 -- 第171页 阳光潜入窗台,落了缕橙黄在软乎乎的发丝上。被这暖光缠住,浅淡的发色如晕开的墨,越发朦胧,好像让人抓不住。 指尖蜷缩,终是忍不住抬手勾了一缕。柔软丝滑的触感让他回神,连发丝也是暖暖的。 明楉看来,一下惊扰了那笔直落在他身上的阳光。光线受了惊吓四散,撞入他的眼睛。 圆眼半眯着,乖巧对着程闫夏笑了笑。小小的两弯月牙,比阳光还灿烂。 这样的明楉不该被打扰。 程闫夏回以一笑。 下课铃声响起。转了一节课的脑子此时待机。明楉规规整整的将桌子收拾好,立马趴在上面,像毛毛虫一样缓慢地挪动着将脑袋对准了身侧。 脸颊搭在手臂上,只余一双圆圆的眼盯着人。 “哥哥,你刚刚干什么去了?”瓮声瓮气,在人倒了一半的教室勉强能听清。 程闫夏揉了揉他的发丝,轻描淡写道:“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什么?” 明楉顿时将眼睛睁得更圆。“你才小孩子。” 算上两辈子,岁数加起来能比他大两轮了。 话题岔过去,程闫夏抬手掠过明楉的头顶将他书架上刚刚放进去的草稿本拿出来。 “刚刚看到你有个地方做复杂了。” “哪里?”明楉双臂一撑,赶忙坐直。 正准备转过来唠嗑唠嗑的嵇在桑一看见他们的动作,顿时没有了这低级的欲望。 “老裴,你在干嘛?” “学习。” 嵇在桑抓了一张抽纸,软了手腕不伦不类地一甩,用他那能唤醒沉睡心灵的粗嗓门儿道:“你们一个二个抛夫弃子,独独留下我一个人独守空闺。” 裴予停笔,嘴角绷得有点紧:“你想男人了,还是想爸爸?” “想你了不行?”嵇在桑憨憨一笑,凑近裴予的桌子。 “行吧,看在兄弟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带你一下。” “什么?” “少年人,咱们来学习。” “不!” “没有你拒绝的份儿,虽然你成绩差是差了点儿,但是你想以后跟我们仨天各一方吗?” 嵇在桑眉毛一耷,像个大狼狗般顿时垂下耳朵。“不行!” 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的革命友谊怎么能终结在大学。 “所以,把这两道题先做了。” …… 笔尖在书页上摩挲,沙沙作响。阳光依依不舍,在窗外驻足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光阴穿过沙漏,很快就到了高考前最后一次假期。 放学后,五人各自回家。休整一晚,大伙儿约好了明天要去孔子庙。 上楼开门,明楉在玄关换好鞋子。转头瞧见程闫夏单肩背着黑色书包,蓝白的校服短袖下肌肉紧实,一双长腿微曲,姿态闲适还在看手机。 明楉鼓了鼓腮帮子,手指戳了戳那衣服下轮廓分明的腹肌。“哥哥,你最近看手机看得有些频繁哦。” 程闫夏手机往兜里一揣,反手拉上门。 他一脚蹬掉鞋子换上拖鞋,身子往前一压,双手捧住明楉软乎的脸挤了挤。“原来楉楉发现了。” 明楉出口的话被他挤得囫囵。“哥锅要高可了,再唔么厉害还是要端正特度的。” “好,我知道了。”程闫夏花瓣形状的眼中笑意闪烁。 看在人诚恳认错的份儿上,明楉反手拉着人往里走。“知道就好,哥哥我饿了。” 程闫夏轻笑,揉揉那乖巧不已的小发旋儿。“阿姨应该做好了,我去看看。” “好的哥哥,我给你放书包。” 小可爱哒哒哒地跑了,程闫夏看那快快乐乐的小狗模样捻了捻指尖。他压了压眉眼,重新掏出手机转身进了厨房。 第二天,一行五人坐上车,慢慢悠悠往孔子庙去。 每年大型考试临近前,江市的孔子庙都是人满为患。这一次也不例外。 几人到的时候,庙里热热闹闹就像大爷大妈们最喜欢杀价的菜市场。 明楉直直看着那几棵百年老松树周围。人头攒动,像无数个黑刺刺的海胆挤在一起。 他余光一瞥,看见有人沿着松树旁的石台走着走着忽然被挤得坐下,结结实实一屁股墩儿,酸爽地人龇牙咧嘴。 明楉手指抓握,捏上程闫夏的衣角。他要是待会儿摔了,就拉着哥哥一起。 “还去吗?”邢文看着密密麻麻的人,侧头问。 嵇在桑双眼落在人群中做找好钻进去的最佳路线,嘴上道:“来都来了。” 像他这种没有底气的学渣,学习不行,拜拜老圣人那是必须得行的。这样一算,他至少也不是事事无成。 “走!” 嵇在桑像公牛带着一股冲劲儿领头,几个人像葫芦串儿似的紧接着跟上。 明楉抓着程闫夏的衣角,身前身后都是大高个儿。他眨了眨眼睛,看着人流从身侧迅速走过。 这好像跟他想的不是一样。 本来以为是随着洪流左右摆动的小船,结果是撞在纸盒子里安稳被推着向前的猫。明楉头一歪,飞快蹭了蹭程闫夏的肩膀。 “头痒?”程闫夏护在他身侧的手一抬,指尖穿过发缝轻轻按捏。 明楉一把薅下他能全盖在自己脑壳上的大手。“早上才洗了头的。” -- 第172页 “明楉楉,我有说你没洗头吗?” 葫芦串左右拐动,很快到了庙前。上香拜拜,再嘀嘀咕咕或者默念着自己的愿望,众人睁开眼。 正要走,齐齐被最边上的人吸引了视线。 只见嵇在桑同学还匍匐在地非常虔诚地许愿。像一头大熊,将自己最珍贵的一罐子蜂蜜放在前头只祈求能获得更多的蜂蜜。这态度没谁比得过。 裴予:“也就这个时候最积极了。” 邢文:“平时我过去你们班,就没见过一次他是在学习的。” 等了一会儿,嵇在桑总算睁开眼睛。 他转身。“诶?你们还没拜完?” “你说呢?”裴予道。 嵇在桑老老实实点头。“行,那我去外面等你们。” 他一走,一串糖葫芦跟着走。成功随着大块头挤出人群,众人回来刚刚上来的阶梯上。 嵇在桑转身,猝不及防看到身后的人肩膀一直,跟与他一步之遥的裴予大眼瞪小眼。“这么快?” 裴予扯了扯嘴皮子。“没你快。” “就是。”嵇在桑眸色沉沉,乍看是沉稳不少。“那下次,我时间再长一点。” “可以,最好是等我们都坐车走了你再出来。”邢文抬手搭在裴予肩膀,吊儿郎当地挤着裴予往嵇在桑肩膀撞了撞。“兄弟们,走吧,我饿了。” “这才几点!”兄弟几个都是按时吃饭的,唯独邢文不在他们这一行列。 “早饭没吃跟着来的。” 明楉小声:“不健康。” 邢文顶了顶腮帮子,对着明楉开屏一笑。 肩侧的大手直接对着他的脸糊过来,跟摊开的面饼似的,盖了他大半张脸。嵇在桑苦口婆心凑他耳边压低声音:“老邢,别想了,明楉朋友是你这辈子得不到的人。” 程闫夏牵着明楉从后背绕到自己的另一边。 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也别想! “你他妈……” 嵇在桑使劲儿。 邢文:“叽里咕噜唔西迪西……给窝放开!” 裴予拍了拍嵇在桑结实的腱子肉。“行了,脸都憋红了。” 明楉仰头,扯了扯程闫夏的手。“哥哥,他们说什么?” 程闫夏领着明楉带头往前。“他们说他们打算在这儿唱一会儿山歌,叫我们先走。” 明楉:“啊?!” 第98章 孔子庙在山上, 下面连接着上百石阶,石阶两旁是葱茏茂密的百年老树。 树影婆娑,挡住头顶上投射而来的阳光, 将人的影子堆积成小小一团儿。明楉被程闫夏牵着,清澈的一双眼睛望着山下的江市。 高楼林立,长河盘绕。树木将整个江市笼罩其中,嫩绿、红绿的颜色穿插在楼房之中,像一幅色泽鲜艳的油画。 后头的三个大高个儿已经走到前面,可明楉紧紧绷直嘴角,视线一眨不眨落在前方,好像这样便能忽略后背发毛的森寒感。 他总觉得……有人看他。 程闫夏察觉到身侧的人有些僵直, 侧头揉了揉他的软发。“还没玩儿够的话我们考完了再来。” “不是。”明楉眼珠颤着转动, 看似落在程闫夏的脸上,注意力却放在余光之中。 “怎么了?”程闫夏擦掉明楉头上的细汗。 明楉没说话, 他眉心越拧越紧。终于是在一颗苍老的树下看到了一抹黑影。 佝偻着,像个老者。看不清楚,但是明楉却能感受到到一股令人心底发寒视线直射而来。 他呼吸一滞,猛地抓住了程闫夏的手。 “哥哥!”声音出口成碎瓷, 破不成形。 程闫夏听清他话中的颤意,心下一沉,舌尖抵着腮帮子。冷眸微动,将树下那抹影子收入眼中。 他提了提嘴角, 敛眉遮住眼底的神色。 状似不知道般轻拍着明楉的背。“不怕,是山里人收留的老头。据说脑子有点问题,总喜欢站在路边盯着人看。” “这样吗?”明楉脸上苍白, 像刚出壳的小鸡仔颤颤巍巍又要往后看。他抓着程闫夏的手, 浅浅的指甲抵着手背紧得留下了小小的四个弯弯月牙。 程闫夏将明楉的手握在手心轻揉。“不怕, 人已经走了。” 明楉定睛落在树下,果然,没有人了。 他长舒一口气。 程闫夏裤兜里的手机从到这里来就开始震动,他看了眼明楉。面皮舒展。“据说在找人,找他失散很久的家人。” 明楉将信将疑,咬了咬唇又往程闫夏身边贴了贴。 “喂!你们俩是蜗牛吗?这么慢!” “来了!”程闫夏趁着明楉注意力在前头,立马掏出手机看了看。 见上面的图片消息,按灭的手机倒映出漆黑的眼珠。 “哥哥,下台阶不要玩儿手机。” 明楉先他一步台阶。 程闫夏转后瞧了瞧。垂落在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移到身前,盖住手心里捏着的小了一半的手。 —— 车中,明楉将山上的事儿抛之脑后。脑袋一歪,靠在程闫夏的肩膀圆眼半眯,昏昏欲睡。 程闫夏接着宋晤歌打来的电话,头微侧,下颚擦过明楉的软发。眼睫颤动,落在那可爱的发旋儿上。他像打盹儿的大老虎眯眼蹭了蹭,姿态慵懒地将下巴落在那毛乎乎的发丝上。 -- 第173页 “妈,我们现在下山了。” “正好儿子,今天带楉楉回家一趟吃个饭。我亲自下厨……” 等宋晤歌女士一口气说完,程闫夏才慢悠悠道:“好。” 嵇在桑一听,立马趴着桌椅转头,声音大得在整个车厢里回荡。“宋姨,我们能来吗?” 那边的立马笑出声。“你小子,什么时候给你们赶出去过?” “好耶!谢谢宋姨!”嵇在桑满意了,回身继续跟前头两个人脑袋抵着脑袋打游戏。 电话挂断,明楉顶着头上并不重的大脑袋侧身一趴,直接横在程闫夏的身上睡着了去。 程闫夏托着明楉的脖颈,长腿微曲形成一个斜坡状将人固定好。这才点开那些没看的消息。 红点逐个消散,幽深若海的眼睛里一张图片渐渐被手指拉大。手一松,程闫夏推退出图片。 【继续跟着。】 后头安静,前面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程闫夏一波棱盖敲在前头的大海胆上。“小声。” “嗷!” …… 车稳稳当当地驶入程家。 假期吃饭一般都是在程家老宅,既是陪着爷爷,也是这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 前面三个下车之后,程闫夏看着已经在腿上睡得翻了个身,脑袋埋在自己腰上的明楉。 雪团似的脸已经红扑扑的,像沾了糯米粉的草莓味儿软糕。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安安静静盖在脸上,又翘又密。即便是睡得憨实,依旧没有安全感似的,落在腰上的手紧紧逮着他的衣服。 他轻轻刮了刮明楉的脸,到底是没舍得将人叫醒。 抱着人下去,几个嘻嘻哈哈立马闭嘴。 嵇在桑探身看来,嘎嘎的,像黑麻麻的大鸭子压低了声音。“程哥,还睡啊?” “几点了?” 裴予抬手,道:“十一点了。” “我给他放房间,再睡半小时。”睡了等会儿饭后就不用睡了。 程闫夏抱着人先一步走了,剩下几个对视一眼,立马哥俩好地勾肩搭背继续玩儿。 “汪呜汪——” 不远处,听到动静的小南瓜飞快跑出来。阳光下,蓬松的皮毛飞扬,褐色的毛发尖端笼了金色的光点油亮不已。矫健的身躯笔直拉长,漆黑的爪垫落地时腿上的肌肉又急速绷紧。 狗嘴巴张着,闪电一般的身影顷刻间就落在了程闫夏腿边。 小南瓜尾巴摇出残影,“嘤嘤嘤”地直围着长腿打圈圈。 “坐。闭嘴。” 褐色的狗狗眼落在明楉身上,乖巧地后腿弯曲坐在地上。尾巴一扫一扫的,颇为兴奋。 明楉模糊地睁开眼,面前被浓黑的头发遮挡得暗沉沉的。“唔……小冬瓜。” 他手垂下,大狗狗盯着爪子在地上踩了踩,但是屁股墩儿不敢挪动,只能焦急地来回又是看程闫夏又看明楉的手。 程闫夏站在原地等着。 明楉眨了眨被黑发戳了的眼,往程闫夏脖颈埋了埋,呼吸又均匀了。 程闫夏放低声音看着小南瓜。“自己玩儿,他还在睡觉。” 说完,后头三个人走上来跟小南瓜打招呼。裴予跟邢文一手一只丝滑的狗耳。“中午好小南瓜。” 中间的嵇在桑左看右看,一手捏住了小南瓜的长嘴巴。 顶着一双无辜的狗眼,嵇在桑: “嘿嘿,中午好小南瓜。” “小南瓜你吃饭了吗?” “走,咱们去玩儿球。” 三个带一个,意志不坚定的狗就这么被诱惑走了。 —— 将明楉放在楼上卧室,程闫夏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下楼。 另一栋别墅外,狗叫声跟人叫声吵吵嚷嚷。 程闫夏径直掠过几个傻子进屋,仿佛他们是隐形人。 “爷爷,我爸呢?” 程老爷子手边放着拐杖,闻言抬头。“在厨房帮你妈。” “知道了。” 老爷子继续摇头晃脑,手在腿上点着。他的戏曲。 程闫夏找到他老父亲。 程江汤正围着围裙,袖口的衬衫扎上去,贤惠地翻炒着手中的菜。 宋晤歌揭开砂锅盖子,盛了点鸡汤放在碗里。吹了吹,正要递给程江汤,余光瞥见自己好大儿站在一边。 “儿砸!”宋晤歌眼睛一亮,几步走近掠过他看向他身后。“我儿媳妇呢?” “在睡觉。” “哦。”宋晤歌笑容落了些,像喂狗一样随手将碗给程闫夏,“尝尝,味道合不合适。” 一手落空的程总看着截了他老婆投喂的好儿子,面无表情问:“有事?” “有。” “怎么了?”宋晤歌擦了擦手,过去给男人腰上的围裙解下。“你去跟儿子说,剩下的我来就好。” 程江汤点头,带着人出去。 花园里,正是茂盛的花草层层叠叠。茉莉的香气正浓,清幽幽的攀在人的肩上安静听。 “爸,明楉的父亲出来了。” “我知道。” 程闫夏并不诧异。他抬头,眼中是这个年纪很少具备的成熟。“今天我们去孔子庙,有人跟踪。” “谁?!” 刚刚姿态闲适仿若打盹的狮子般的人乍然爆发出凶意。不怒自威,只随意站着身上就带着上位者的凌厉。 -- 第174页 程江汤听不得这个。小时候儿子被绑架,受了好一顿折磨。他难受,家里人也跟着难受。前头那些年一直是保镖跟在身后他们才放心。 他下颚绷紧,平和的眸子像枯叶覆盖的沼泽,藏着微不可查的戾气。 “我让人跟着的,是明楉爸爸。”说起这个,程闫夏随意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他这个年纪,还做不到老父亲一样喜怒不露。 若是他敢凑上来,程闫夏有的是手段悄悄背着明楉把人收拾了。 程闫夏将手机点开推到老父亲的身前,眼中墨色浓厚。“但是还有一个人,我没查到。” 程江汤点头,连续看了几张照片之后将人记下,随后在屏幕上操作几下发在自己手机上。“剩下的你别管,专心考试。” “爸,你也别太担心。我有自保的能力。” 程江汤拍了拍程闫夏的肩膀,眸光锋芒半藏。“专心考试,也不要告诉楉楉。剩下的交给我。” “还有,我重新给你配几个保镖。” 明楉在身边,出于谨慎,程闫夏并没有拒绝。“谢谢爸。” 程江汤被岁月刻画出的眼纹一褶,笑起来还是个俊朗的大叔。他看着妻子常说的冷酷酷的儿子,巴掌糊在他头发上揉了揉。 “谢什么,我只是怕你妈妈担心……毕竟你是捡来的。” 程闫夏一脸黑线,立马撤开自己的脑袋。“您要再想喝鸡汤,我给您盛一碗就是。” 程江汤逗狗似的又摸了把他臭儿子的脑袋,嫌弃道:“不稀罕。” 他要他老婆盛的。 程闫夏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程江汤收手,面露嫌弃:“真就像你妈说的,越大越冷。小时候随便搓都没事儿。” 老父亲摆摆手,看似自如,实则脚步匆匆地离开。 程闫夏翘了翘嘴角,转身进厨房帮他妈。 第99章 “儿子, 去叫楉楉下来吃饭。” 程闫夏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了。 卧室。 窗帘只拉了一半,严严实实地挡住落在床上的那一部分光线。 明楉鼻尖动了动,熟悉的味道像折断的松木, 幽幽地诱惑着他。 他拢了被子往里面埋,半个脑袋捂在了被子里。 程闫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明楉只剩下一只脚丫子在外面。 另一面窗户的阳光炽热,将窗前的地板都烫成了金色。风扇动窗帘,隐隐的还要往明楉这边蔓延。 程闫夏立马将捂着的被子拉开。 里面的小面团儿被牵拉着滚了一圈,露出那张捂得通红的小脸。细细的小呆毛被汗水打湿了粘在额头,厚薄适中总是喜欢翘着的唇微张,胸膛跟着急促起伏。 程闫夏扔掉手上的被子,笑意漫上眼角。 “知道被憋着了。”他扯了张纸擦干明楉头上的汗, 动作也没刻意放轻。 明楉鼻子皱了皱, 在一阵痒意中掀开了长睫。 “醒了。”程闫夏捏了下肉乎乎的脸,掐着人腋窝抱起来。 睡久了, 明楉浑身没力。只软软地垂手挂在程闫夏身上。 “哥哥。”声音也是像烤了的橘子,软甜软甜的。 明楉觉得自己脑袋有点重,只侧靠在程闫夏的肩膀。鼻尖挨着温度高高的皮肤,微眯着眼将那些眼前晃悠悠的白光变成他脖颈上因为用力而鼓起来一点点的青筋。 胳膊晃了晃, 像软藤一样将人抱住。这样,那股梦中追逐的味道这才被他完全收拢。 “嗯。叫你下去吃饭了。” 程闫夏探了下明楉的背。掌心全是汗水,汗珠覆盖在细嫩的皮肤上像抹了一层润油,让手滑溜得沿着明楉的脊柱下落。 手垂落的空虚促使程闫夏下意识抓紧, 堪堪在腰窝处把住,这才没落出衣摆。 明楉眯着眼睛轻咛:“哥哥,不舒服, 换衣服。” “好。” 拧着帕子给人擦了擦, 重新换了一身衣服, 明楉算是勉强清醒了。 牵着人下楼,明楉双目呆滞地望着一层一层的台阶,曲腿那瞬间身子还要软一下。 脑子清醒,但身体还没醒。 “哥哥。” 只会喊人,像被人牵拉着的木偶。傻呆呆的。 程闫夏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听着跟糯米糍一样的声音,有些想将人抱起来咬几口。 他稍稍克制,长臂一揽,单手拎着人几步停在楼下。 明楉晃了晃悬空的脚丫子,随后落地。 他像树懒一眼缓慢地眨了眨眼,随后抿唇笑起。一帧一帧,在程闫夏眼中放慢。 从他的角度看,那睫毛又翘,唇角带起两个小窝窝,让小脸更加软乎了。 程闫夏看着,心中不知为什么升起一些庆信。 现在才算是将人养回来了。 …… “楉楉宝贝,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明楉捏着筷子,看着碗中堆起来的小山,眸中像点亮了簇簇萤光。被暖得有些润泽。 “阿姨,没有瘦的。” 程闫夏见他捏筷子捏得发白的指节,覆手上去捏了捏。“快吃,凉了。” 宋晤歌见孩子这垂头抿唇,肩膀含颤的模样,心中一疼。她盛了一碗汤放过去,声音柔和:“喝点鸡汤,阿姨守着炖了好久。” 明楉抬头,嘴角微沉藏着小委屈。“谢谢阿姨。” -- 第175页 宋晤歌摸了摸他小脑袋,毛绒绒的手感极好。 “谢什么,一家人。” “嗯。”明楉捏紧筷子吃饭,重重点头藏住红了的眼眶。 隔着朦胧的眼睛,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一溜烟望去,几乎全是红的。红豆、红枣、西红柿、胡萝卜,即便是不怎么红的白的里面也带一个红字。什么红烧鱼、红烧肉…… 一眼明了,这就是妥妥的带着长辈祝愿的送考宴。 几个大小伙子吃完,愈发含着底气进了考场。 —— 六月七号。 锻炼完,明楉两人挨个儿洗澡。 明楉穿着猫咪睡衣在阳台浇水。细细的雨丝飘落,不断敲击着窗户,很快汇聚成小小的水滴。沿着玻璃窗面一颗接着一颗下落。 隔着洗净的玻璃,小区里的光线依旧黯淡。只被雨水冲刷过的树叶像喝饱了水一样,绿得出油。 远处的楼上也陆续亮起了灯,像一盏一盏灯笼,被朦胧的雨丝遮挡得只剩下萤火般的微光。 天光还黯淡着,明楉浇完水又按照老师给的清单回去检查两人的东西是不是准备齐全。 江市一中是高考考场,很幸运,明楉跟程闫夏都是在本校考试。 没到时间考场不会放人进去。两人吃了饭后时间差不多刚好。 “楉楉,走了。” “好,哥哥马上!” 明楉从卧室跑出来,正巧看见程闫夏在穿袜子。他手一扯将袜子抽出来,在程闫夏疑惑看来时又将另一只手的袜子塞进去。 “哥哥,开门红。”明楉露出整整齐齐八颗牙齿。 程闫夏目光落在手中的红袜子上,笑着低头。“谢谢楉楉。” 明楉扬了扬手。“我也有哦。” 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兔子一个是老虎,像明楉平时的穿衣风格。 换好,穿鞋走人。 出门大伞撑开。明楉攥着程闫夏的小拇指摇了摇。“哥哥,你紧不紧张啊?” “不紧张,楉楉呢?” 明楉圆圆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他缓缓笑开,笑得像拥抱花丛的蝴蝶,满足异常。 尾音轻扬,像徐徐的雨线。“我也不紧张。” 程闫夏敛眸将软软的手包裹。 “那就好。”声音淡淡,却像是绷紧的弦扯的心脏一疼。 校门口,红底白字的横幅拉开挂在上端。两边站着的保安身姿笔挺,面容肃穆站着。 架势有了。 两人进去,早间喧嚣的行道上却是安安静静。好似连小鸟也被捉了绑住嘴巴。 横幅一个接着一个。 教学楼前,警戒线早早拉好。广播叮咚,考生开始进入考场。 两人教室分开,明楉挨着程闫夏依依不舍。 “哥哥。”他仰头。 “宝贝加油。”程闫夏捏捏明楉的脸,声线轻柔,“考完我在门口等你。” 广播的声音起了又歇,来时雨,结束时晴。灿烂的阳光拢了一大片的云,织成了绵柔的橘、红、紫各色绚烂的毯子。 无数学生不免驻足片刻。三年的最后,坚定的眸光里夕阳给了他们一个最美好的落幕。 明天太阳又会升起,但那时候,将会是新的际遇。 指尖金色的缝隙被缓缓嵌合的手心赶了出去。明楉一下子冲入程闫夏的怀抱,紧紧抱住他的腰。 他笑得比晚霞还灿烂。“哥哥,暑假快乐!” 高三在弯弯的月牙眼中结束了。 …… “啊啊啊……爽!” “老嵇,别扰民。” 天色不早,但他们都不想回家。几个大男孩在学校最近的驻扎点聚集,打算今晚嗨一下。 高楼看晚霞,明明最适合抒发感慨的时候被这么一声粗犷的嗓子给撕得稀碎。 裴予不满撇嘴,但眉头却是松快不已。 “程哥我们不得庆祝一下!” 程闫夏将果盘放在桌上,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转头就对上嵇在桑那双放光的眼睛。“你想干嘛?” 明楉撑着卧室的门框,支楞个脑袋出来。软乎乎的,像一戳就倒的小奶猫。 程闫夏余光掠过,眼底含笑。 “喝点儿?”嵇在桑笑得贼兮兮,就差抓着铁丝撬人家门了。 明楉脖子一缩,立马跑回书桌。 程闫夏看着门口消失的黑球球,眼中笑意更甚。 程闫夏漫不经心将垃圾入篓。“那我问问你爷爷,看他准不准。” “别啊程哥,咱们不是成年了嘛。喝就完事儿了!” 程闫夏看向裴予。“喝吗?” 裴予:“来个仪式也是可以的。” 程闫夏点点头。“啤酒?” “bingo!”嵇在桑嘿嘿傻笑,大脑袋左摇右晃就差原地当陀螺转个几圈儿。 “叮咚——” “我去看看!”嵇在桑抢先一步,兴奋得像甩着舌头玩飞盘的大狗。 “叔!” 嵇在桑单字儿叫叔的,一般都是程闫夏家的管家。 听着惊喜的语气,指定是发现人带着什么好东西来了。 “家里菜早做好了,本来是等着少爷们回来,但是没等到,夫人叫我送过来。” “谢谢叔!进来一起吃。” 穿着笔挺西装的管家双手自然搭在身前,慈爱的看着门里的几个小孩。 -- 第176页 “不了。” “恭喜少爷们高考结束。有什么需要继续给我打电话。我就先回去了。” “那叔再见啊!明天我们就回来!” 人进了电梯,笑着对他们点点头。电梯关上之后,嵇在桑急吼吼地关了门。 “吃饭了,吃饭了!” “嚯!小龙虾!红烧肘子!狮子头……呜呜呜,都是我的爱!” 裴予:“程哥家的饭菜就没有你不爱的。” “啤酒还没来,先吃着。”程闫夏看了看手机,“大概还有十分钟。” 说完他转身进了卧室。 明楉将程闫夏给他的答案看完。回忆自己写的,他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 转眼,立马抓住程闫夏的身影。 “哥哥!我肯定能跟你一个学校!” 程闫夏眼睛像沾了露水的花瓣,有清冽的光闪烁。“嗯,我一直相信楉楉。” 明楉压抑不住嘴角的笑,下巴微扬,目光却是一直看着程闫夏带着些小小的骄傲。 “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程闫夏一本正经的点头。随后问:“还没饿?” “咕——” 肚子一叫,明楉身子一软伏倒在桌上。有气无力,“消耗过度,饿了。” “过来吃饭。” “收到!” 第100章 高考完, 程家立马忙碌起来。 明楉跟程闫夏两人的订婚宴提上日程。 住在程家的这几天,明楉下楼时常能看见宋晤歌跟前换了一群又一群的人。 这时宋晤歌就会招呼明楉跟其他人介绍几句。诸如:“这是我们家楉楉,乖吧。” “这是明楉, 我的另一个儿子。” “我们楉楉宝贝,比我大儿可爱了不止多少。我盼来盼去,总算有了个乖宝贝。” 听着听着,也就听习惯了。 来程家的人络绎不绝,明楉几乎每天都看着宋晤歌在忙。有时候爷爷也会在边上出一些关于订婚的想法。 明楉见状,鼓起勇气拉着程闫夏下楼。帮不上什么忙,他就端茶送水。但大多时候会被宋晤歌拉着他一块儿看看请柬样式、会场布置等等。 明楉也算是半全程参与,体会了一下上辈子完全没有一会过的另一种辛苦。 六月十二, 忙忙碌碌的程家像按了暂停键, 总算是空出一天出来歇一歇。 “哥哥,可以了吗?” 明楉站在程闫夏的身前, 下巴微仰露出脖颈。玉润的手在领前动着,将与眼前人领带同色的领结扎好。 大手动作轻柔,耐不住距离太近指腹会时不时擦过自己的皮肤。明楉喉结动了动,下一秒就被贴上一点温热。 明楉愣愣地看着程闫夏, 像被拎住了后脖颈的猫崽子。“哥哥。” “明楉楉,不要动。”程艳霞的眼珠是漆黑的,眼形是温柔的桃花瓣。凝着人的时候,专注不已, 好似带着情人般的缱绻情深。 明楉眼睫飞快眨动,自脖颈上升起一抹绯红,像滴入宣纸上的红墨渐渐蔓延至脸颊、耳垂乃至眼尾。 “哥、哥哥, 我没动。” 喉结又一痒, 明楉的注意力全部被牵引着落到了这上面。他恍惚觉得, 自己的喉结被程闫夏当成小珍珠似的在他指腹滑动。 他听得程闫夏声音低沉,萦绕在耳。“这不是吗?” “咕咚。”咽口水的声音在距离咫尺间的两人中清晰可闻。 明楉抿唇,眼珠转来转去就是不敢落在程闫夏的脸上。他捏着自己的衣摆不断抠,抠得刚刚熨烫好衬衫衣角上有了褶子。 程闫夏垂眸,轻笑着将他的手指捏在手中。“皱了,楉楉同学。” 明楉低头,看着那有些惨兮兮衣角忙一头撞在程闫夏的胸膛。他看不见就代表不存在。 “要不要换一件?”程闫夏抬起明楉肉乎乎的下巴托在手心,巴掌大的小脸像雪堆出来的,上面镶嵌的两颗黑棕色的珠子。被这么捧着就一动不动,乖乖巧巧的,像一盏上好的白瓷。 程闫夏没忍住挠了挠,像逗小猫一样。明楉微微眯眼,软憨笑着往他手心一埋。“不换,要走了。” 程闫夏失笑,搂过人将衣摆扎进他裤子里,随后穿上小马甲,外面再来件西装外套。小皮鞋换好,这才牵着明楉下楼。 明楉看了眼程闫夏,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再瞥一下。 哥哥还是那么帅。明楉扬起唇角,用余光细细打量。 大高个子像衣架子成精,长腿包裹在西装裤中,笔直健壮。剪裁极好的上衣将窄腰宽肩勾勒,他没笑,剑眉朗目,本就极具攻击性的眉眼被压得更显凶意。即便是走路也挡不住那铺天盖地的气场。 校服换上西装,恍惚间明楉又看见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程总。 “在想什么?” 明楉下意识答:“想我老公。” 皮鞋落地,微沉的声音破开明楉眼前的薄纱,他顷刻回神。 程闫夏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像夜晚沉寂的山林,黑如墨汁。 明楉被他看得背脊发毛,忙攥紧大手,声音微颤。“哥哥。” “楉楉,走了。”宋晤歌正好过来叫人。 程闫夏没说什么,只眼神在明楉身上转了一圈。大手压了压他的小软毛,继续牵着人往外。 明楉咬唇,轻轻扯了扯程闫夏的手指。 -- 第177页 他看来,深邃的眸中像蒙了一层纱。明楉看不懂,只知道他有些生气。 他像大黑狼爪子下颤颤巍巍的小白兔。蓬松的毛发微炸,却又执着抱着大狼爪子要解释。“哥哥,老公就是你。” “知道。”程闫夏唇微翘,“刚刚吓你的。” 明楉心中的弦儿松了,长长舒了一口气。 程闫夏见状,只空着的手敲了一下裤缝,连指尖都带着不爽。 知道是一回事儿,但那股情绪又是另一回事儿。 不过不论程闫夏怎么想,明楉始终紧跟在他身边。牵不了手就拉着衣摆,拉不了衣摆这贴着手臂。 从程家老宅换个地方,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到了另外的别墅。 做客的地方并不远。相反,还很近。 今天之所以出来,是因为六月十二是嵇在桑爷爷的生日。作为关系比较近的程家,几乎是全家出动。 一行大小伙子会合,喝酒聊天儿谈生意的活儿轮不到他们这些刚高考完的人。嵇在桑直接叫人带进自己的房间,吃的喝的准备齐全,接着急吼吼地领着自己的兄弟伙开了一把游戏。 嵇在桑爷爷八十大寿,宾客之中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没多久,楼下宴会厅逐渐变得喧嚣起来。 宋晤歌挽着程江汤,踩着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一身水青色的旗袍样式大方,勾勒出她丰腴婀娜的身形。黑亮的长发用一只木簪固定,鬓角留了两缕,耳垂与脖颈上的珠宝与着装相得映衬,整个人都透着温婉明艳。 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宋晤歌抿了一口。眸光落在从阴影中走出来一个身影,看样子是冲着他们来的。 宋晤歌还以为是他没有认出来的合作伙伴,悄悄用手肘怼了一下身旁的程江汤。“老公?” 话刚落,人就到了身前。 “程董,好久不见。” 程江汤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暗光一闪。搂着自个老婆腰的手轻轻动了下。 多年夫妻的默契让宋晤歌立马懂了他的意思。 “你是?”宋晤歌笑着道。 “程夫人,我叫唐知书。说来我家孩子明楉跟程大少爷还是同班同学。这是我的名片。” 宋晤歌看了眼程江汤。男人将名片接过,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 唐知书心下一喜,笑得眼角的褶子皱得更深。“我是明楉的舅舅,常常听我家明楉说起程少爷。” 程江汤点点头。只道:“明楉是个好孩子,唐先生若是有空欢迎来程家做客。” 唐知书几乎下一刻就扬起了唇角。不过顾及着两人,又强制将心中的兴奋压下去。想笑又不笑,看着很是怪异。 他目送夫妻俩走远,望着两人身影消失的二楼,眼中隐隐泛着激动的血丝。不过周围人多,他克制地双手握拳。 进屋关门,宋晤歌倒了一杯温水放在程江汤跟前。 “说说,怎么回事?” 程江汤长臂一展,拉着自个老婆并排坐着。他眼睛凝着玻璃杯中的白色气泡,声音沉冷。“前段时间,你儿子跟我说有人跟踪他。” 刹时,宋晤歌握住了程江汤的手。脸上即便是上了妆,也挡不住那透出来的苍白。 程江汤低头,将自个儿老婆的手拢在手心轻轻揉搓。“不是冲着儿子来的。” 宋晤歌颤动的指尖垂落,贴在男人手背。她细眉微蹙,眼神笃定。“那就是冲着楉楉来的。” 程江汤点头。“跟踪他俩的是明有林,这一个儿子自己查到了。但另一人,就是这唐知书的人。” “而这个人既是在观察两个孩子的行踪。也不动声色地限制着明有林的踪迹。看起来他在阻止明有林跟明楉见面。” “照今天这么来看,像是冲着咱们家来的。”宋晤歌纤长的手指无意识摸索着修长指节,眼中若有所思。 “所以你说那句话。是笃定他会上咱们家门?” “看看就知道了。不过指定不是什么好事。” 夫妻俩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明白七分。 —— 唐知书目的达成,开始继续在宴会中结交认识可能的合作伙伴。 明楉一行人开门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宴会当中西装革履与人共饮的唐知书。 在人看来之际,明楉猛的转身避开那道视线。 程闫夏抬头,唐知书捏着酒杯对他举了一下。即便是隔着镜片,也挡不住那股窥探的眸光。 明楉看见后头几人疑惑的眼神,后知后觉自己反应有些大。 他紧了紧捏着程闫夏的手,慢慢回转身体。 “不怕。”程闫夏大手盖在明楉头顶揉了揉,“若是不喜欢咱们就不下去。” 明楉却是摇头,像受惊的猫,轻轻一戳就炸了。 “是长辈,该问声好的。” 嵇在桑几人也注意到楼梯旁站的唐知书。 嵇在桑挠挠头。“难道我们家跟明楉舅舅的公司也还有生意往来?” 裴予:“你知道个锤子你知道。” 嵇在桑反驳回去:“哦,我不知道,那你知道咯。” 邢文手搭在栏杆。腰往上一抵,曲腿站得像一根儿长得歪扭的胡萝卜。“你俩能别吵吵?” 嵇在桑看了一眼靠近楼下那人的明楉两个,立马转身。“我去打听打听,看看他是怎么进来的。” “一起。” -- 第178页 “还有我。” 五人走了三个。不过只要程闫夏在身边,其他的于明楉而言,都不怎么重要。 在男人跟前站定,明楉肩膀越绷越紧。 他不敢看唐知书的眼睛,只将目光聚集在他鼻子上,哑声道:“舅舅。” 唐知书颔首,转而笑得越发温润。他对程闫夏道:“程大少爷,好久不见。” 目光在明楉身上转了一圈,嘴角笑意愈发明显。“谢谢程大少爷对我们家明楉的照顾。” 程闫夏面上没什么表情。“应该的。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唐知书也不阻拦,反而慈爱看着明楉。“好。程大少爷慢走。” 背对着人,明楉的肩膀也不敢松懈。直到出了宴会厅,他才脱了力靠在程闫夏身上。 舅舅怎么会来这里呢? 是以为自己真的不知道他有公司的事儿吗?他就这么笨,被骗得团团转后还能当做他接触程家的工具吗? 明楉浅浅呼吸,那股清亮的气流穿过鼻腔一直落进肺腑。 他站直,双手紧紧握住。 不可能!休想再利用他。 第101章 小花园里, 花团锦簇。姿态万千的花草树木从地面一直装点至围墙上。 明楉坐在秋千上,脚尖一点一点地踩着下方石板。他仰头,后脑勺抵在身后的程闫夏腹部, 澄澜的眸中倒映出他温柔的面孔。 “哥哥,你知道的,我跟舅舅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嗯,我知道。” 明楉抓住贴在后背的手搭在自己肩膀。“这就好。” 他掌心向外,贴在程闫夏的手腕内侧。眉头蹙起又松,最后不带犹豫道:“哥哥知道,但是阿姨跟叔叔他们不知道。” 程闫夏明白明楉的意识,捧着他一脸软肉摩挲。“我会告诉他们的。” 明楉心下一松, 仰头对着他粲然一笑。“好。” “明楉朋友!我问到了!他不是我们家请来的, 请柬是他自己搞的。而且我还听说他刚才主动找了程叔叔他们。”嵇在桑急吼吼地从外面进来,人还没到跟前, 话就已经说完了。 秋千不远处放着桌凳。三人一人拉开一个,齐齐瘫坐在上面。 “可累死我了。” “谢谢。”明楉眼睛一弯,绚烂得像围墙上开得最好的那朵玫瑰。沾上露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谢什么谢, 你是来我家玩儿的,可不是来我家受气的。作为主家,我可不能招待不周。” 裴予:“什么时候想法这么成熟了?” 嵇在桑不服,梗着脖子磨牙:“怎么!我以前就不成熟了?” 邢文抱臂, 吊儿郎当地翘着腿儿。像喝了一口小酒,三分醉意气氛闲适,声音徐徐。“我觉得成熟这个标签不适合你。” 明楉一看他跟裴予悄摸对视一眼, 就知道他们俩又要逗弄嵇在桑了。他歪头, 脸颊整个贴在程闫夏的掌心, 弯着唇角静静看着。 果真,嵇在桑很有求知精神地接招。“那什么才是?” “傻啦吧唧。” “你说什么?”嵇在桑长得浓眉大眼,此刻压低了气息阴恻恻地看着接话的裴予。一巴掌糊过去试图捂住他的嘴巴。 裴予脑袋一歪。“事实如此。” “文文你说。” 邢文狐狸眼中裹藏着不怀好意。殷红的唇一个字一个字地飙出:“肢、体、健、全。” 明楉「噗嗤」一笑,在触及到嵇在桑还没明白的过来的眼神时,立马脑袋一埋完全藏进大手之中。 程闫夏大拇指指腹蹭着那细腻的脸,淡声道:“说你健康。” 嵇在桑半点不信。 他哆嗦着手指,对着周围几个人指指点点。“你们……你们!” 他随手薅了一把月季花的花瓣,冷不丁冲着两人的面一甩。“呜呜呜,我要告诉我爷爷去!” 他转头就跑,座位上两人面面相觑,齐齐张嘴。 “呸!”扔哪儿不好,扔门面。一口的花瓣儿。 明楉抬头,正好看见嵇在桑脚步一转在两人身后绕了个圈。健身教练那般健壮的贞子似的不露声色地站在那两人身后。 “有……唔。”明楉开口就没大手捂住。他不解地看着程闫夏,眸中藏着几分男孩子气的程闫夏只对他眨了眨眼。 明楉弯眼,顿时被他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亲爱的——” 裴予闭目养神呢,冷不丁在耳边听着一道粗狂又恐怖的颤音。眼睛一睁,立马对上那张笑得阴恻恻的大脸盘子,歪眼斜嘴,近在咫尺, “卧槽!” 眼前黑影一闪,嵇在桑预判了他的动作脑袋一偏。 裴予下意识的挥拳用了十足的力道,但是没打到该打的东西上,椅子随着惯性歪倒。他像一只大鹅扑腾着手,将将在要摔倒之际抓住了邢文的凳子。邢文惊恐再抓一边的空椅子,一个带一个。 “噗通——” 两人仰倒,屁股结结实实坐在地上。 裴予龇牙咧嘴揉着屁股起来。 嵇在桑幸灾乐祸,拔腿就跑。“哈哈哈,多大人了,四肢还不健全。坐个凳子都坐不稳!!” “你他妈,我跟你拼了!” “老子的衣服!”邢文骚包的脸头一次没了那招蜂引蝶的笑。 “哇呀呀,裴予小儿,邢文老儿,二打一好不要脸!”顿时,凌乱的脚步声在花园响起。三个人,硬生生是菜市场的热闹感觉。跟今天的宴会气氛还挺符合的。 -- 第179页 明楉看了看程闫夏,又看了看追逐的三个。抓着他的小拇指晃了晃。“哥哥,你好阴险哦。” 程闫夏捧着明楉的小脸一挤,轻轻牵起唇角。“是吗?” 明楉被迫撅着个嘴,圆圆的眼睛很是赞同地眨了眨。“是窝。” —— 今天一天,明楉跟程闫夏都待在嵇家。 玩儿了一个白天,晚上大家都累了。大家都不想动,索性几人就围在一块儿闲侃。聊天聊地,最后说道后头要上的学校。 嵇在桑掰着手指头,麦色的皮肤在光线下像打了蜜蜡,还泛着光。“程哥念江大,明楉跟着程哥……” 邢文姿态散漫,杵着下巴道:“我也去江大。” 他们这些要继承家业的,不是学金融就是管理。江大排名在全国数一数二,圈子里的人大多数也是往这个学校钻。人脉也好,专业也好。毋庸置疑,就是江大。 “裴予呢?” “我?”裴予哼笑,他抬脚踢了踢嵇在桑,“别说我,咱们五个当中,只有你这成绩上不了江大。” 嵇在桑撸起袖子,顿时急了:“你神气,你还不是只能摸着个尾巴!” 裴予幸灾乐祸:“总比那谁一个尾巴上的一根儿毛都摸不到呢?” 嵇在桑偏身压着他出气:“哼!哼!哼!” 裴予五只成抓,抵着这大老粗满是汗水的臭脸。“不然那你叫你爸给学校捐两栋楼?” “我们家老爷子才不会同意!”嵇在桑颓然地坐回身,双手搭在椅背,“大不了,去江大附近的几个学校。” 邢文悠悠达达地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万一你爸比给你送出国怎么办?” 明楉并排坐在程闫夏的身边,室内的灯光亮若白昼。他悄悄将自己的爪子挤进了程闫夏的手中,眼神随着他们的讨论不断变化。 现在是含着担忧。 程闫夏见着好玩儿,揉了揉他的脑袋,压低声音凑近那如玉贝的耳朵。“放心,不会有这个可能。” 嵇在桑被养得这么傻乐傻乐的,家里面就是不想让他压力太大。小时候的那件事儿,对哪一家的影响都大。所以这傻孩子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 至于继承家业,那就是以后的事儿了。该操心的是嵇家的大人。 “不出国,打死都不出国!” “算了算了,不说我,咱们说说专业。” 裴予:“这个用得着说吗?” 从小优渥的生活环境供养出来的,长大后就能不顾家里任意逍遥吗?裴予双手一摊,幽幽叹气。“以后,可不像现在这么轻松了哦。” “你们是,那明楉朋友呢?” 被问到的明楉一愣。 他看了看程闫夏,眼中闪过茫然。不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他都没有接触过大学的专业,若真的要他选,好像……明楉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选择。 程闫夏捏捏他的手,侧头:“对啊,楉楉想选什么专业?” 明楉因为疑惑而微微半张的唇慢慢抿紧。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他只觉得眼前像放了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却要让他在最后的空白处填上一个最佳答案。 顶着几双好奇的眼睛,他收紧握住程闫夏的手。连头顶的呆毛都带着沮丧。“不知道,我还没有想过。” “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或者说以后想做的职业?” “再不济以后就做程哥的小秘书,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他!” “嘿嘿……” “嘿嘿嘿……”几人不怀好意地看着程闫夏。 程闫夏扬眉。也不是不可以。 明楉触及内心的想法,忽的指尖一颤。他是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黏着人的,程闫夏不在身边,他就像个没有房子的蜗牛,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但是重来一次,他或许…… “或许,我该好好想一想。”明楉抬头,眼中含着坚定。 程闫夏忽的轻笑出声,满心欢喜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嗯,好好想想,不着急。” —— 吃过晚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程闫夏领着明楉进了自己的卧房。两人洗漱完,盘腿坐在床上。 程闫夏拿了纸笔,心中想着明楉的成绩跟喜好,慢慢将一些他认为可以的专业写在纸上。 明楉安静地看着,渐渐歪倒在他身上。“哥哥,我以前都没怎么出去玩儿。” 程闫夏落笔的手一顿,看着纸上的各种专业。数下来,大半都是局限于同一个空间的工种。 他忽然意识到他现在想的是给明楉最合适的,但是却没有问过明楉他自己的想法。 收了纸比放在床头柜上,程闫夏掐着明楉的腋窝将人抱在腿上。他往后靠在床头,手挡在明楉的腰后。 “那楉楉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明楉喃喃重复他的话,双手做枕,趴在程闫夏的胸口。 “哥哥,我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 程闫夏圈着人,唇角贴着软乎的头发。“嗯。” “还有呢?” “我想有一技之长……哥哥,我喜欢解密,喜欢安静,喜欢不被打扰。还喜欢哥哥。” “好,那等我过几天把适合楉楉要求的专业列出来。楉楉选。” 明楉软乎蹭了蹭程闫夏,弄得头发微乱,将那股清淡的香气沾染在了程闫夏身上。 -- 第180页 “谢谢哥哥。”圆眼倒映着暖光,像冬日那一口热乎乎的醪糟汤圆。 程闫夏点点他的鼻尖,声音透过胸膛闷闷敲在明楉心间。“一家人,不客气。” 第102章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 明楉手指在自己的分数上点了点。看着依旧在自己身侧的程闫夏,脑中浮现出那精炼出来的一本专业小册子。目光逐渐坚定。 “哥哥。”明楉歪头,将脑袋搭在程闫夏的肩头。 “想好了?” “嗯, 文物修复与保护。” 程闫夏扬眉。“确定了?” 明楉身子一歪。程闫夏扬手横在人的腰间就将明楉抱坐在腿上。“我还以为楉楉会选择考古。” 明楉摇摇头。“虽然我想,但是会离哥哥太远。我不喜欢。” “那这个就不离我太远了?” “不会。小册子上面写了的,好多江城的学生出来进的就是江城的各个博物馆。而且这个专业应该会很好玩儿。” 或者说,明楉自己感兴趣。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他曾经在哪里看到过关于一件珍贵的国宝的修复。一位老教授给研究生的毕业论文就是关于如何在不损坏文物的前提下,将一棵铜制的树灯复原。 他自己下来左想右想,没有想到。 而那个学生却是直接用透明材料将每一部分的文物都单独保护起来,再像搭建积木一样将材料搭建起来。这样不仅不会损坏文物, 而且还能最大程度地展现出他原本的模样。 直到现在, 他也依稀记得在明白学生这一方法的时候,心中是怎样的豁然开朗。 越想, 明楉就越喜欢。 程闫夏扫过自己的成绩,内心并无太大波动地盖上电脑托着人起来离开书房。 “很合适。也能为传承传统文化出一份力。” 明楉得到认可,开心地在程闫夏的脖颈上乱蹭。“哥哥,你真好。” 走廊里, 程闫夏扫过楼下忙碌的管家。离订婚时间还有几天,家里更加忙碌了。 他开门,进了卧房。 “不然呢,楉楉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会把你叫去当我的小助理?” 明楉鼓了鼓腮帮子, 从他身上滚下来。“我觉得哥哥不是那种人。” 程闫夏眼珠微动,一缕精光流转而过。“是吗?” 明楉认真,很是信任地抓着程闫夏的手点头。“是的。” 忽的, 程闫夏像水中落叶漾起的涟漪, 缓缓笑开。“楉楉同学, 你就没想过我真的会有这种想法吗?” 明楉一顿,光着的脚丫子微微蜷缩。最后仍旧坚定地看着程闫夏的眼睛。“我相信哥哥。” 程闫夏低笑一声,如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扑在人身上抱着吸溜。软乎乎的,揉着像搓汤圆儿,极为舒服。将人弄得脸都红了,程闫夏手臂一揽,咬着明楉脸蛋儿懒洋洋道:“好吧,我尽量不辜负楉楉的信任。” 明楉抓着程闫夏的衣领,张着嘴巴喘气儿。脸红扑扑的,眼中亮晶晶像得了蜜糖。 乖得惹人欢喜。 —— 成绩出来,就是填志愿。 五人聚在一块儿坐在程闫夏家的大厅,茶几上面摆着三台电脑。 “来吧,填。”嵇在桑摩拳擦掌,首先开动。 程闫夏慢条斯理,先将明楉的确保填好。接着提交之后再检查,最后才换成自己的。 管家就站在身后,挨个儿对着又给他们检查了一遍。 如此,电脑一关。 嵇在桑像一只长臂猿,狠狠地伸了个懒腰。随后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安逸。” “起开。”裴予被他挤得只剩下半个屁股挨着沙发。 “不嘛,不嘛。” “呕!” “呕什么呕,你恶不恶心?”嵇在桑不乐意了,忙站起来跟裴予闹成一团。 —— 他们在爷爷这边的房子,还没到饭店呢,程闫夏就看见他爸从楼上下来了。 “程叔叔,上午好。”几人见状,飞快收了爪子安分站着。 程江汤点点头。“早。” 他眸光划过自己儿子,眼底暗色闪过。“上楼玩儿,别在下面吵到爷爷。” 程闫夏点头,牵着明楉带头离开。 楼上的门刚关上,管家就领着人进来了。“先生,唐先生到了。” “唐先生,好久不见。”程江汤扯着嘴角,笑不达眼底。 佣人上了茶水,宋晤歌端着一盘儿水果放在桌上,随后在程江汤的身边坐下。 唐知书出现在他们家门外的时候,管家就已经告诉他们了。上次打了预防,所以并不算意外。 宋晤歌笑笑。在一旁喝茶静坐,听着两个人的聊天。 商人都喜欢打太极,两人从手中的茶水到学生成绩,又谈起了明楉跟程闫夏志愿的事儿。 唐知书放下茶杯,若忽略他眼中的闪烁的精光,倒是不会让人厌烦。怪就怪这股子利欲熏心的感觉太重,让人不喜。 “我们家明楉选的是江大,不知程大少爷……” 宋晤歌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从嵇家回来的时候,儿子说楉楉跟他这个舅舅的关系并不算怎么好。 若是这样,楉楉怎么又会将自己的志愿告诉他呢? 想一想,不过是虚伪的客套而已。她掩下眼底的讽刺,心底有些心疼他们家楉楉。这么乖的孩子,一个二个都舍得伤害他。 -- 第181页 她道:“我们家孩子也是选的江大。” 唐知书点点头,眼中的笑意更甚。 兜兜转转,话总算是扯入正题。唐知书笑着道:“知道程大少爷喜欢男孩,我看我们家明楉也得程少爷喜欢,若是程董觉得可行的话,不如两家结一个秦晋之好……” 宋晤歌脸一下子垮了。亏得她抱着一丝好的希望把他当成明楉亲舅舅来招待,还没说两个小孩订婚的事儿,这就赶着来卖人了。 程江汤落在腿上的手捏了捏自己老婆的手指,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放下茶杯,嘴角恢复如常。“唐先生说的这事儿,不知明楉是否愿意?” 唐知书知道夫妻俩对明楉有很大的好感,且经过那么久的观察,他知道两个小的很要好。 牵手,拥抱,不都是小情侣会做的事儿。 若是这样,何不就由着他代表明楉的家长主动提起。攀上程家这颗大树,以后不就好乘凉了! 他带着得体的笑,预见这事儿算是成了一半。语速不受控制地快了几分。“他当然愿意。” 对未来的过于期待与那一瞬间毫不掩饰的贪婪,让他忽略了对面程江汤两口子的脸色。 程江汤将水杯一放,对守在一边的管家招手。“送客。” 唐知书正直直盯着他的嘴巴,像是下一秒就会发出赞同的声音。程江汤话落,他立马笑得灿烂地扬起手。 可等守在一旁的人过来,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夫妻俩的脸色。 “你是明楉的舅舅,还用不着你掠过他的父母在这里卖外甥!” “我们家不欢迎你!”宋晤歌站起来,眼中是直白的敌意。 唐知书脸色一白,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没有按照自己想的那样顺顺利利地走下去。“程总,您要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请回。” 人被送走。宋晤歌黑着脸指着那杯被喝了的茶骂:“什么乱七八糟的舅舅,我们家楉楉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家子。呵,还真就以为程家是谁想进来就进来的,若不是看楉楉的份儿上,我管你姓唐还是不姓唐的!” 程江汤无奈牵住自己媳妇儿。“管家,那杯茶倒了,被子也扔了。” “呸!” 闷闷的脚步声在夫妻俩后面的楼梯响起,管家正家人收拾茶水的动作一顿。 夫妻俩转头,见是眼眶红红的明楉。顿时心脏一抽。 宋晤歌磨磨牙,飞快上前将活像失了魂儿的小孩给抱紧怀里。“楉楉,咱们不哭。为那样的人不值得。” 明楉呜咽一声,死死咬住唇不让眼泪落下。 他不哭,他说过的,他不会哭的。 他埋头藏在宋晤歌的怀里,出口是止不住的哭腔。“妈妈……” —— 十几分钟以前。 上楼之后,几个人各自散开找地方坐。 嵇在桑粗得像锅底灰画出来的眉毛皱巴巴的。“程哥,程叔不会生气了吧。” 程闫夏:“你什么时候见他生气过?” “那倒是没有。”嵇在桑摇头晃脑,又兀自乐呵起来。“来来来,高中最后一件事儿没有了,玩儿起!” 裴予懒洋洋地不想动。他像摊煎饼似的翻个身,看着程闫夏道:“程哥,咱们今年啥时候出去避暑啊?” “那不得等他俩订婚之后。”邢文咂吧下嘴,“要不去南边吃海鲜。” “热不死你!”裴予道。 天气炎热,即便是待在有空调的室内,人也是蔫了吧唧的。 嵇在桑:“我要喝可乐!” “自己下去拿。” 嵇在桑摸了一把额头,往哥儿们儿背后一摊:“咱们玩儿一把游戏,谁输了谁去!” 明楉看他们一个二个歪倒一片,笑着弯了弯眼睛。“我去拿,你们要喝什么?” 程闫夏抬手抓着明楉一拉。刚站起来的人顿时不察,倒坐在他怀中。 程闫夏圈着明楉,握住他一双手捏捏。“别惯着他们。” “程哥……” “程哥——” “程哥哥,你忍心吗?” 明楉笑了笑,拉着他的手扯开。“就下个楼,你不是说我还需要多锻炼锻炼。当做是锻炼了。” 明楉站起,飞速闪开程闫夏再次袭来的手,立马跑出了门。 楼梯上,还没下去,明楉就见到下面围坐的三人。当看见是唐知书时,明楉下意识止步。 舅舅怎么会过来? 第103章 难道真的是要跟程家合作吗? 大人谈生意, 明楉咬了咬唇,抱着膝盖在楼梯上坐下。 他待会儿要跟妈妈说,不能跟舅舅做生意。那样对家庭都不负责的人, 在商场上也不是个好的合作伙伴。 可听着听着,话题不知道怎么说到了他跟程闫夏身上。 甚至当明楉听到那一句“明楉很适合程家,心思单纯,特别听话……” 明楉错愕,他怔愣地望着地板。耳边依旧是那像推销商品一样将他推销出去的声音。 他盯着地上,轻轻眨了眨眼,好像世界蒙了一层黑色的雾气。他再也看不清眼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了。 舅舅……居然是来卖他的。 就为了和程家做一笔生意,要卖了他。 明楉扯了扯嘴角, 一个难看又苦涩的笑容贴在面皮上。明楉心脏难受极了, 好像有回到了上辈子病发的时候。全身疼,脸骨头缝里都疼。 -- 第182页 他大口大口喘气, 像脱水的鱼,紧紧按在胸口蜷缩着。双目涣散,紧紧憋着出不来的气让他窒息,他脸红透了, 嘴里求生一般无意识地喃喃。“哥哥……老公。” “程闫夏……” 对,他还有程闫夏。 明楉指尖紧紧抓着地板,用力得指甲劈裂,血痕不断渗出来。 他还有哥哥, 他还有程闫夏。 “哥哥……”暗哑的声音像挤榨了最后一口气,撕裂了喉咙才传出来。与空气接触那一刹那,明楉眼中的黑雾散去。 他浑身如水中捞出来一般, 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哥哥, 还有哥哥啊。” “不怕, 明楉不怕。”泪水从眼角落下,那股如幻觉一般的疼痛散去。明楉撑着身体站起来。手往眼眶上一横。“没事的,明楉没事的。没有更糟糕了,不是吗?” 他答应过哥哥的,不能哭,他不哭。 肯定不哭。 他出来是干什么来着…… 脑子像被摇成了浆糊,明楉甩了甩湿漉漉的手。眸光一定,却又立马涣散。 水,他是下来拿水的。 明楉扬起笑,若失了魂。刚往下走一步。腿一软,险险拉住扶手才没有摔下去。 又几步,管家叔叔看到自己了。他的眼神好像有些心疼,还有同情…… 明楉低头。想折断了颈骨,露出苍白的脖颈。他不需要同情的,他不需要。 快步下楼,妈妈谩骂的声音放大。起初进入明楉的耳朵是嗡嗡嗡的,后面越来越大,暴冲震破了那层封闭了明楉的壳。 那股压抑的情绪如排山倒海而来,明楉恍惚之间又是一股窒息感传来。 鼻尖一酸,脚步不知怎么转了个弯儿,憋红了脸落在了宋晤歌的身后。 愣愣地看着,仿佛是看到了那个在病床前忙碌的身影。 “妈妈。”他启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难受啊…… 宋晤歌转身就看见傻愣愣的明楉,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干净乖巧的小孩是被人所不喜欢的。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 她见人状态不对,料像是全听见了。 眼中焦急一闪,上前就是一抱。像抱着自己孩子似的,轻轻安抚着拍着他的背。 “楉楉,那人就是有毛病,他的话咱们不要记在心里知道吗?” “你是宝贝,是程闫夏的宝贝,也是妈妈,是咱们程家的宝贝。” “乖宝贝,妈妈以前就想把你接回家养起来的,要不是……”说到这,宋晤歌的脸色更难看。要不是他们,她费得着错过了楉楉这么多年。 明楉瘦削的肩膀耸动,在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中无声流泪。 他想说:“妈妈,还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我不哭,不要哭……” 可是他说不出口,所有的一切被堵塞在了喉间。明楉抽搐,气喘不过来了。 “程闫夏!下来!” 程江汤见状立马拍着明楉的背。“呼吸,楉楉张嘴巴呼吸!” “叫医生,管家快叫医生!” 程闫夏手一颤,早坐不住的身体从楼上冲下来。 在见到明楉躺在软倒在他妈怀里的样子,他仿佛是被钢筋重重往后脑勺一敲。脑中空白。 无限的慌乱像岩浆涌出,他顿时将人揽过抱住。手足无措,如狼一般的眼光紧紧盯着怀中的人。 “楉楉,宝贝,看我!” “楉楉,呼吸,跟着我……呼……吸……” 明楉看不清,眼中的泪花挡住他的视线了。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晚上,那个在男人怀中去世的晚上。 明楉泪珠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下掉,看不清程闫夏了。他双手在空中乱飞,心中更加着急。 程闫夏心中的慌乱被放大,再放大。心脏拧得生疼,他白着一张脸,嘴角凑近他耳边。“宝贝,冷静,老公在呢。” “是老公,老公在。” 顿时,明楉狠狠搂住程闫夏的脖颈整个人贴上去。瘦削的肩膀颤动,那无助的样子看得追出来的几个人心中蓦然一酸。 一阵兵荒马乱,好歹人恢复了。 室内复归于安静,宋晤歌牵着宋江汤出去。几个小伙子看了看颓然坐在床前的沈无璟,默不作声地跟着两个大人消失在卧室。 床上,窗帘拉开。明亮的落地窗外,阳光像有燃不尽的生命力一般,炽热地闪耀着。窗明几净,程闫夏怔怔地看着那扇窗,有些手脚发软得撑着膝盖站起。 随后,他将窗帘拉上一半,往明楉身边躺好。 他掀开薄被,托着明楉的脑袋枕在自己手臂。 明楉就像是闻到味儿了一样,往他怀里钻。下巴抵着细软的头发,程闫夏怀中被一团软云嵌满,空落落的心这才有了实感。 打了镇定剂的明楉苍白着一张小脸。即便是睡着了,眉头也仿佛是难受一般紧紧地皱着。 医生说,明楉身体并没有什么事儿。但是精神上似乎曾经遭受过什么重大的打击,刚刚是属于应激反应。 重大的打击。 程闫夏瞳深如墨。这样的反映,是程闫夏从未曾见过的。被亲人背叛,被父母抛弃,还有呢…… 光斑落在床脚,程闫夏微微曲腿将明楉又往怀中挪了挪。 他矮身,唇角贴在明楉的眉心,兀自容着意识再次在脑中记忆里翻找。 -- 第183页 初见明楉,是在高二开学。他当时像被欺负了似的,抱着自己哭得泪流满面。小小一只,他们家的小南瓜看着都比他健壮。 那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是——喜,失而复得的喜。 指节落在那苍白的小脸上摩挲,程闫夏羽睫低垂。“我……楉楉在找我吗?” 想到万般千般的可能性,程闫夏却是怕了。 怕什么……就像刚刚那胸口升起来的惶恐一般。生生被抽干了三魂七魄,坠入巨大的空白之中。支配不了身体,除了眼前的明楉,什么都变得不真切。 他喉咙干涩,唇启了又合。声音艰涩万分。“之前,楉楉受苦了。” 以前的事儿他不会问,他不能揭开楉楉胸口藏起来的那道伤疤。 胸口渐渐湿润,怀中明楉颤着睫毛。上面又沾着水。像是做噩梦了,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 程闫夏给他擦着,只听清楚了几个「哥哥、老公」的词。 巨大的慌乱之后,程闫夏恢复了基本的冷静。他拍着明楉的后背,想了想,凑在他耳边慢慢哼着低低的曲调。 那是他童年时那艰难入睡的几年,每晚他妈妈宋女士在床前哼的曲子。 …… 花坛里的喷洒装置又开始启动,干燥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汽。 明楉醒来的时候,身体抽噎两下。在回忆起睡着之前的事儿的时候,他已经重新紧紧将自己嵌入身侧人的怀中。 他找到程闫夏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像小兽归巢,他依恋地缠在程闫夏身上。声音带着哭泣后的软糯与委屈,只道:“老公,抱抱。” 下一秒,后腰上的手收紧。像藤蔓一般不放过他分毫。 “宝贝,睡醒了。” 明楉贴在他的胸膛,觉得有些湿湿的不舒服。手倒腾几下,重新将软糯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圆眼盯着人不放。 “饿不饿?”程闫夏勾了下他挺翘的鼻子,惹得那蔫巴的睫毛垂落。 明楉伸手抓着他的手,五只摊开盖住自己半张脸。唇贴着他的掌心,上辈子,这一辈子,所有的经历在脑中走过一遭。 那股与程闫夏分开时,痛到极致的感受好似还如魔鬼一般盘旋残留在胸口。情感不再遮挡,残破的灵魂透过清澈的瞳孔一点点倾泄。 他从那自我蒙蔽中脱离出来,如拨开云雾一般,眼中是程闫夏从没触碰到的成熟。那是一个受过苦痛,也尝过蜜糖的瘦削青年。 明楉视线描摹着近在咫尺的人,藏在大手里的呼吸有因为割裂的心脏开始疼得乱糟糟的。 他挡不住那颤声,只望着程闫夏的眼睛,不知何时又蓄积了泪水。 “老公。”他隔着大手,将遮住眼的泪水眨落。迫切地看着眼前人。 “嗯。”程闫夏的回答没有半点凝滞。托着人的身体抱坐进怀中。 圆眼中将眼前人完全倒映出来,明楉笑得温柔如雾。“老公,我找到你了。” 面前人像是变了,但又没变。他依旧是那个明楉,一心念着他,想着他的明楉。 程闫夏松开手,将捂红了的一张脸露出来。 肉肉的脸好似又消下去些。程闫夏托着人的后脑勺,注视着他隐隐含着疲累的双眸一点一点凑近。 唇角相贴,程闫夏鼻尖在他脸上轻触了下。“宝贝,要亲亲吗?” 明楉含住他的唇瓣,双手紧紧勾着他的脖颈,嘴角满足地翘起。“老公,要。” “以后,不要伤害自己好吗?”唇被叼住,缠吻中他听清楚了男人的要求。 明楉明媚笑着,像吐露春芽的嫩柳。勃勃的生命力因为重新攀着树根而肆意喷薄。 泪珠自眼角滑落,苍白的脸却是笑得更开心了。“老公。” 第104章 大喜大悲, 人最容易受不了。 程闫夏将安抚好的人抱着,步履轻稳带着他下楼吃饭。 “哥哥,我要下来。” “明天让你走。” 明楉脸枕着程闫夏的肩膀, 腮帮子像金鱼一样被挤得鼓鼓的。略带苍白的手指在他衬衣扣子上打转。 “我又不是小孩子。”声音朦胧,听着人像是昏昏欲睡。 “宝贝想做小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轻言细语说着话,程闫夏听出明楉的疲惫。他环着细腰的手臂紧了紧。 晚霞在窗外铺了一层又一层。从浅黄到深紫,像织就了一个绮丽的梦。 被烈日炙烤了一天的花园泛着一股略微干燥的木头味儿。树叶被轻轻一碰,清脆的声音像是对水源的焦渴。 窗外花圃中窸窣响动,一只狗头吐着舌头从窗口探出。 “汪呜汪——”小南瓜自个儿玩儿了一天,终于见到熟悉的人。他两只厚实的大爪子撑在窗台,狗狗眼里含着急切。 听着外面不断响起树枝不堪折磨的声响。明楉想到那大尾巴在花圃中甩动的场景, 不免扬起嘴角。“小南瓜, 晚上好。” “汪汪!” 叫了两声,狗头立马消失了。 “外面热。”明楉侧头, 润泽的眼中带着期盼。 话音刚落,大门就传来了「滋滋」刺耳的挠门的声音。 响了几声,接着是狗爪子踩着地板发出的清脆声音。远远的,毛发蓬松的大德牧从门外奔来。甩着舌头, 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 第184页 明楉抿了口粥,看着急急刹在座椅旁坐下来的大狗狗弯眼。“小南瓜,你吃饭了吗?” “楉楉醒了。” “阿姨。”明楉放了勺子,清亮的眸子看着来人。“谢谢阿姨。” “谢什么谢。”宋晤歌摸了摸他的头发, 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在那边熬了点汤,正好拎过来看看你醒没醒。” 她揭开盖子,推到明楉跟前。“正好, 趁热喝。” 白瓷勺中鸡汤浓稠, 金黄色的油被撇了去。红枣枸杞飘在上面, 像水中开了两朵鲜艳的莲。 明楉喝了小半碗就喝不下了。 他放在桌下的手摸了摸肚子,抿唇又重新拿起勺子。妈妈做的,不能浪费。 “喝不了就不喝了。” “可是……”明楉紧了紧捏勺子的手,“妈妈做的,我想喝完。” 宋女士送了汤问了明楉的情况就走了,所以在这边吃饭的就只有明楉跟程闫夏两个人。 程闫夏看着明楉专注的眸子,低声询问:“分我一半好不好?” 没等明楉打,他就眼睁睁看着移过来的大脑袋霸占了他的碗。 明楉手指成梳,轻轻插进了那偏硬的发丝中。他低头,将脸糊了上去。闷闷道:“好。” 肚子吃饱,明楉睡了一觉蓄积起来的力量好像也用完了。 他恹恹靠着程闫夏,将眼睛闭上。 “汪呜……”小南瓜声音小小,扒拉着爪子想看明楉。 这几天,老宅里面走动的身影越来越多。不过都换到其他别墅了,并没有人过来打扰两人。 程闫夏直接被宋晤歌要求陪着明楉。争取在订婚的时候让人能恢复几分精气神。 —— 几天时间晃眼而过,很快就到了两人的订婚时间。 早晨五点,山间雾气缭绕之中,渐渐露出程家老宅的身影。 今早空运过来的红玫瑰上缀着露珠,圆圆滚滚地站在花瓣尖端远望着那逐渐升起的朝阳。已然是全部布置完成。 从程家大门一直铺展。红日高升,玫瑰含香。晶莹剔透的露出折射出钻石一般的银光。就连小南瓜的狗窝门口都装点了几朵。 订婚礼堂的布置以红色为主,艳而不俗。反倒是因为程家的财大气粗且用心到一花一草,让整个礼堂呈现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置身其中,能让人结结实实感受到程家的底气以及对这个不知哪儿找来的儿媳的重视。 真是…… “豪奢又低调。”小胖子方启行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下巴,“不像咱家,哪哪儿都充斥着一股「我有钱」的暴富气质。” 角落沙发上,跟明楉和程闫夏玩儿得好的同学聚集在一起。小西装穿好,皮鞋擦得锃亮。 “诶!咱们也是能代表家里出来撑场面的人了。” 楚娇娇看他那翘着尾巴的样,笑道:“你爹没来?” “咳咳!” 方启行也不神气了,胳膊肘子怼了下边上的人。“蒙蒙,参加婚礼呢,你在作甚?” 张蒙蒙放下手机揣兜里,“刚刚班长说,过几天全班一起聚个餐。” 楚娇娇手撑着脸,一双星星眼亮晶晶地看着不远处的礼堂。“今天订婚还能操心这些事儿。大佬这么闲?” 跟赵三思儿勾肩搭背的高猛闻言转头,麦色的皮肤包裹在黑色西装中。胸肌鼓鼓的,看着像个逮着小混混的保镖。 “不可能,程大佬可能只是想吃个散伙饭。” “那我能去吗?”他胳膊肘下的赵三思儿双眼亮晶晶。 楚娇娇手指点点下巴,懒洋洋道:“你自己问。” 闲聊着,嵇在桑两只爪子各搭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过来了。“嘿,大家来了!” 裴予嫌弃地把他的狗爪子一抛,旋身坐在了张蒙蒙的旁边。他们几个过来招呼同学,看这样子,人才来了一半。 “咱们班其他同学呢?” “还在路上呢,他们离这里有些远。” “对啊,怎么就你们几个。”嵇在桑刚刚舌战裴予跟邢文,现在正口渴。他端起桌上椅背白水猛得往嘴巴里一灌—— “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若落地惊雷,直接吸引了所有认的注意。 裴予:“他咋了?” 唯一当事人邢文双手插兜,嘴巴牵起狐狸一笑。“没什么,好像是刚刚灌了一杯白酒下去。”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嵇在桑憋红了一张脸吐舌头跳脚。四肢乱甩,五官乱飞,像在跳大神。 “好辣好辣!水啊!” 侍者从旁经过,正好端着果汁。嵇在桑一把薅过来两杯,抬头猛灌。 几人就盯着那急速消失的果汁儿,目不转睛。 “叮咚”两下,玻璃杯落在前面的桌子上。嵇在桑还知道礼貌转头,背对着几人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再转回头,颓丧地捂住依旧火辣辣的肚子。“谁放的酒。”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代表方启行摇头。“不知道啊,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就有了。” 裴予:“听说程哥的订婚宴的主厨是云京楼中最好的厨师。” “什么!” “哇哦——”方启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得嘴角咧开,“有口福了。” 云京楼,程家最出名的酒楼。名额难等,预定起码得提前两三个月才能排到自己。楼里的菜吃过一次那是再也不想吃其他的。 -- 第185页 据说,里面的菜谱都是程闫夏奶奶家传的。 楚娇娇一听,笑得那双眼睛都眯起。“唔,咱们楉楉有福气。” 眼神一定,她坐直身子。“那不是唐稷方吗?” —— 程家长孙订婚,来的人赶得上上次老爷子的大寿。 宾客如云,人人都是满脸喜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是能讨得程家人喜欢的,好话假话全往外面蹦。 很快就到了仪式时间。 考虑到明楉前几天的情况,程家只让他随着程闫夏在司仪的主持下交换戒指。 台上,简洁大气的红玫做点缀,黑白西装的两个主角相对而站。领口别着一朵妖冶的红玫。将白如雪的精致面庞衬得冶丽无双。 明楉的一头软发定了型,少了蓬蓬的软萌感,多了些利落精致的帅气。 而程闫夏则额头全露,锋利的眉眼没了遮挡,像直耸入云的险峰带着强烈的攻击性。此刻看着,竟是又稳重了不少,明显能感觉他身上多了几分气势。 程家其他的小娃娃充当花童,牵着小南瓜「啪嗒啪嗒」笑着跑来送上戒指。 明楉垂眸,安静看着自己落在大手中的指尖。缓缓的,被精致简洁的素戒套上。 他长睫眨动,在大手要收回时下意识紧攥住。 “楉楉,该你了。”程闫夏丝毫不慌,晃了晃指尖笑着将明楉的手牵引到另一只戒指旁。 宾客掩映在暗处,像与明楉的世界完全隔绝。他只看得到眼前的人。 他的爱人。 牵着大手,明楉笑着将戒指坚定地将人套牢。 明楉的脸近在咫尺。程闫夏目光落在那卷翘低垂的睫上。像燕尾蝶,轻颤着,诱得他手指蜷了下,心痒痒着想上手摸一摸。 戒指交换完成,两人牵过的手没再放开。 他俩并排站在一起,笑看着众人致谢。面貌不俗,一个初显锋芒,一个内敛含璋。脸上稍显稚气,但气质却莫名成熟。 “登对,只有那么登对了!”台下,方启行那是感动得热泪盈眶。“我亲爱的明楉啊,就这么进了狼窝窝里。” 楚娇娇摇摇头,回归文静的装扮也挡不住她一抱臂就展露出来的「老子天下第一」的大姐大气质。“你不懂……那是金窝窝还差不多。” “所以说,为什么咱们当初总以为程哥是在欺负明楉?”裴予看着牵着明楉下台的程闫夏,对着周围一干同学灵魂提问。 方启行:“这……” 第105章 嵇在桑摸了摸下巴, 眼中透着二哈般的敏锐与自信。“那不是明楉一来就抱着程哥哭吗?” “对啊对啊!”楚娇娇点头,“我隔着那么远都看得清楚明楉伤心的样子。” 张蒙蒙十指交叉,落在膝盖。“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是类似于小孩在外面被欺负了后找到靠山的喜极而泣?” “那程大佬握拳头怎么解释?”高猛横插一脚,坚定认为明楉跟程闫夏的缘分来自于不打不相识。 邢文:“可能……” 楚娇娇:“也许……” 方启行:“maybe这就是爱啊。” “程大佬一定是在克制对明楉的爱,他指定是想回抱明楉,但是顾忌着咱们这……么大一群的电灯泡,所以!” 赵三思儿翘了翘脚丫子。“所以,肯定是爱啊。” “你有什么见解?”张蒙蒙侧头。 赵三思儿理了一把西装衣袖,优雅地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时端好的红酒杯。嘚瑟抖腿儿。 “明楉出事儿,程哥都是第一个上的。你们这群只知道读书的大傻子难道没察觉?” 好几双茫然的眼睛看着自己, 像呆头鹅。 三思儿同学嫌弃摇头。 他手一抬, 西装袖子顿时往后滑动几分露出手腕。五指张开摊在几人跟前。 “首先,唐稷方那个大傻子抢明楉钱, 程爷帮他打我兄弟……那力道。” 他摇头:“啧啧啧,让人疼了好多天。” 说完,周围宁静。转眼见众人怒火升腾,他忙找补一句。“不是我让的啊, 是唐稷方那傻玩意儿要认我这个大哥,自己做的。” 众人点点头,勉强认可。 赵三思嘿嘿一笑,再掰一根手指:“其次!周缙山那个狗东西想帮卫遥报仇, 小树林堵明楉,我当时趴在围墙上看了赶忙报告给程哥。程哥想都不想就赶来了。” “我们怎么不知道……” “你们,你们在学习。” 方启行挠头, 心想:他们几个好像也没怎么学习。 “再次!”赵三思儿激情又合了根儿手指。 可当众人亮晶晶的眼睛依旧盯着自己时, 三思儿同学憋了半天憋不出来了。 他拍了下自己脑壳, 咧出一口大白牙。“抱歉,记不住了。” 不过这样想着,对面的邢文背有点凉。他说当初他想跟明楉打球来着,程闫夏这眼睛瞎的怎么就直接来撞人呢。 原来是早有一腿儿! 远处,刚刚交换完戒指的两人走来。 程闫夏:“说什么呢?” 邢文背对着两人,嘴巴像没了盖子的茶壶,咕噜咕噜跑话。“说你跟明楉早有一腿儿!” 明楉脚步一滞,又慢慢落在地上。 他侧头望着程闫夏流畅的下颚,默默动了动指尖。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 第186页 程闫夏盯着邢文的后脑勺,像是要给他捅一个窟窿出来。“你羡慕?” 裴予暗自点头。这是不反驳? 嵇在桑看着邢文一脸猪肝色,哈哈笑着往裴予腿上重重地拍。“老邢,别怕啊,上啊。” “啊嗷!” 屁股墩一重,嵇在桑委屈捂住怨念地看着裴予。 邢文见背对自己的嵇在桑,顺势抬脚。 嵇在桑屁股又是一疼。长臂扑棱着,最后还是硬生生撞在了裴予身上。 邢文看着抱团儿的两个瓜娃子,很是真诚道:“我不羡慕,半点都不羡慕。” 他弯腰,捧了一杯酒递上。 邢文看程闫夏接过,站直身体收敛了吊儿郎当的笑。瞧着有几分邢家继承人的气势。 “程哥,明楉,请允许我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祝你们……” 后头几个瞬间抬腿挥手将邢文扯回人堆里。嬉笑着朗声:“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明楉抿出个浅笑,耳垂不经意擦过程闫夏的肩膀,悄悄他身后挪了一小步。 程闫夏将人捞出来,单手揽紧。因为用力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直接透过西装也能看清。跟草原上的雄狮护食似的,生怕人被抢了去。“谢谢。” 明楉对着程闫夏的,目光抬起便能沾染上他的喉结。 人还这么多呢…… 他蜷了蜷指尖,只觉后背快被视线给淹没了。 腰间手臂硬邦邦的,但是给他留有空间。明楉指腹贴着自己腰侧上青筋微露的手腕,慢慢转个身面对着这些同学。 猝不及防对上一排含笑的眼,他瞬间抓紧了程闫夏的手。浅浅吸了一口气,轻缓的声音被送出。“谢谢。” “唔我的小心肝儿啊。”楚娇娇西子捧心,忽然有种养成成功后的愉悦感。 欢腾的谈话声中,夹杂了几句不和谐的。 “唔唔唔!!” “唔唔!!” “唔!” 众人侧头一瞧。 邢文像一条被绑的鱼横在几个男生身上。手脚带着嘴巴都被束缚,蠕动着,挣扎不已。 邢文受伤的世界达成。 程闫夏瞧着明楉头顶的发旋。圆溜溜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可爱呢? —— “现在没事儿了吧,坐会儿。” 说着,人往两边挪,将中间的位置让给他俩。程闫夏也不跟他们客气,拉着明楉直接坐下。 他手中还端着邢文给的那杯香槟。浅浅一杯,酒香淡淡的从杯中散出。 “班长,咱们什么时候聚餐啊?” “对啊,咱们老班都出去旅游了,肯定是到不了的。” “……” 明楉安静地听着,双眼环顾四周,最后落在了程闫夏的手上。圆圆的眼珠转动,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上。 跟前就是那杯酒。明楉动了动鼻尖,欠身靠近。 “不能喝。”程闫夏侧头,在他耳边低声。 “我不喝,只看看。” 明楉还没喝过酒,也没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他接过,给就被放在了前面的桌子上。 这边人群分作几堆,明楉左边听一下,右边听一下。 坐得累了,他戳了戳程闫夏抓着自己的手臂。“我要去洗手间。” “要我陪你吗?” 明楉扒拉开他的大爪子。“不用。” …… 从洗手间出来,明楉正要去找程闫夏,忽然看见树林中慢慢走近一道阴影。 心中一颤,顿时要跑。 “明楉,我想跟你聊聊。” “唐稷方?” 明楉订婚,他亲戚这边只发了舅妈跟他妈。但是唐知兰并没有来。不过舅妈是来了的,明楉在仪式开始前还去见了的。 唐稷方跟着来,并不令人意外。 “你要说什么?”明楉往人多的地方走,最后停在一个角落。 唐稷方知道他担心,没做声,只双手插兜随着他整个人落在光下。 他打量着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人,浑身都是精致的打扮的明楉。现在这个样子,与以往看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表哥。”声音平静,波澜不惊。 明楉站直,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的人。也点点头。“表弟。” 好像是难受了一场,明楉脑子被打通了。像开窍一样,心性一下子贯通到了二十五岁。 此刻他看唐稷方,只像是在看自己的弟弟。 上辈子,他确实没有找到过舅舅舅妈。包括这个表弟后来也没有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当中。 他并不知道上辈子他们家发生的事儿是不是与现在是一样的。不管怎么样,至少这辈子舅妈依旧是对他好的那一个。 “你想说什么?” “唐知书的事儿。” 那一瞬间,明楉在这个弟弟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憎恶的表情。不过很快被他收敛。 长大了啊。 “是说他想把我卖给程家?”明楉故作轻松。 即便是经历过,这会儿再说起阴影中,他依旧是捏得指尖发白。 心中隐隐作疼。 “什么?!”唐稷方猛地抬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被明楉一览无余。“你跟程闫夏订婚是因为他把你卖给了程家!” “你别激动。” “我喜欢程闫夏,订婚是我愿意的。” -- 第187页 “至于他说的,并没有成。” 唐稷方捏紧拳头,脖颈上青筋像丑陋的长龙。将他整个人束缚住。 好半响,他绷紧的脊背松缓开来。他嘴角抬了抬,讥笑不已。“确实,这像他做的事儿。” “唐稷方有一家公司藏在隔壁市。” “重要的是,这家公司的起始资金是从你爸爸的公司里挪出来的。你家之前的公司之所以会倒闭,全是因为唐知书。” 明楉细眉顿时蹙起。他有些没听明白。 什么叫唐知书从明有林的公司里挪钱,什么叫公司倒闭是因为唐知书……他双手微颤,慢慢撑在身后的墙上稳住自己的身子。 “不可能吧。”明楉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层蚕茧中,逐渐要与这个世界脱离。 “楉楉。” 明楉抬头,有些踉跄地扑在程闫夏怀中。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心中这才有了安定的感觉。 “你刚刚跟楉楉说了什么?”程闫夏紧紧搂住人,狭长的眼中压抑着怒意。 唐稷方扯了扯嘴角,他不介意让程闫夏知道这件事儿。 “明楉家以前很有钱,但是公司却被唐知书弄垮,悄悄卷走钱去做了自己的公司。所以明楉家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程闫夏像狼一样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就差露出獠牙狠狠撕咬。 唐稷方有些发虚,到底是站在原地没动。 他干着喉咙,嗓音沙哑地解释。“这些事儿是我从我妈妈嘴里听说的。” 唐稷方看着明楉颤动的肩膀,咬了咬牙语气依旧尖锐。“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她会对你这么好。一切都是愧疚罢了。” 说完,他立马就走。 这一趟他本来是不愿意来的。但是这事儿是他妈妈要求他说的。这么大的事儿在她心中攒了几十年,帮着唐知书瞒着到头来还是人财两空。 现在这会儿唐知书不这个家庭了,她才愿意拿出来说。 唐稷方想,原来明楉还能更惨。原来他们家也像筛子一样,没有哪一个是好东西。 自己一家子骗了他,他也没脸再出现在他面前。等这个结束,他就会带着他妈去其他的城市。 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吧。 至于唐知书怎么被报复,或者是不是被报复,都无所谓。 他不是没想过报复。但是这些日子他懂得了一个道理。 蚍蜉撼树。 不过一旦有机会对唐知书不好的事儿,他指定会掺上一脚。只不过现在是只要养好他妈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两个宝儿的营养液—— “晚秋”,灌溉营养液+2; “布谷不咕”,灌溉营养液+1 第106章 明楉将自己藏在程闫夏的怀里, 闭着眼睛侧脸靠着他胸膛。 “楉楉,订婚快乐。”今天早上,明楉出来迎接参加订婚宴的亲人时, 他舅妈说的第一句话。 因为热,女人穿的是一件暗红色的长裙。底下是一双白色的平底鞋。 她头发利落的夹在脑后,只留鬓角的一些碎发。碎发熙攘,发根上已经有了些银亮的色泽。 她笑得依旧很温柔,像明楉见过她无数次那样。 明楉想着,忽然觉得露在程闫夏怀抱外面的手有些不安全。移动着,双手也藏在了他的胸膛。 回忆里女人面上皮肤黄黄的,没了以往的光泽。但是她依旧在笑, 现在回想起来, 好像是笑得有些牵强。 明楉能看清当时她眼睛里的那抹惆怅,他依旧记得自己心中的不忍, 还以为是舅舅的事儿将舅妈折腾成了这个模样。 女人紧紧拉着他的手。掌心粗糙,力气有些大了。明楉被她拉得有些疼。 “楉楉现在终于有个家了。”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说完这个,她没再让明楉陪着她。而是比刚才的背脊又佝偻了些,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 鬓角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脸色, 让人瞧不清楚。 身边不知何时没有了声音,明楉趴在程闫夏的怀中抬头。“哥哥,你说她到底是恭喜呢,还是觉得能弥补她心中的愧疚?” 当时程闫夏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周茉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二者都有。” 程闫夏捧着明楉的脸,指腹摩挲着那柔软的脸肉。“宝贝不舒服,就不要自己忍着。” “是不舒服, 我没想到, 原来还能更坏。” 明楉拉开脸侧的手, 重新埋进程闫夏脖颈。“只有不抱有希望,才不会绝望。” “舅妈……”明楉踮脚双手环住程闫夏的脖颈,手心盖着他的喉结。双眼涣散地侧头看着。 “哥哥,我是不是好可怜。” “一个接一个的,都骗我。” 明楉闭眼,靠在程闫夏怀中轻轻嘟囔。“都骗我。” 程闫夏心脏一揪,像被烙铁烫了,疼痛与愤懑像皮肉迅速撩起的火炮蔓延至全身。 他将人打横抱起,带回了卧室。 失望多了,其实也没什么的。 窗帘拉开,外面的天穹湛蓝。阳光正盛,白云成面团儿朵朵飘荡。 明楉像被抽干了力气,浑身软趴趴的坐在程闫夏的怀中。 双手揪着他的衣服,指节被扣子磨得有些泛红。他无知无觉,专注着将程闫夏的衬衣扯得皱巴巴的。 室内的中央空调工作着,冷风有些凉。明楉半眯着眼睛往温热的怀中藏了藏,脑子昏昏沉沉。“哥哥。” -- 第188页 程闫夏托着他的侧脸,低头用唇碰了下明楉的额头。“宝贝口渴吗?” “不口渴。” “咱们找医生看看好不好?” “哥哥,我没事的。”明楉鼻音沉重,眼皮被拉着直直下坠,“只是有些累,睡一觉就好了。” 程闫夏想了想,给人将衣服鞋子脱了抱上床。哄了没多久,怀中的人睡了。 程闫夏将家庭医生叫来。 拢着怀中的人,医生轻手轻脚地给人看了看。 宋晤歌在外面沙发坐着,等人出来。 “怎么样?” “没什么事儿,就是精神气耗费过度,思虑太重。累了。他本来就体虚,最好还是不要有大起大伏的情绪。” 宋晤歌点点头,留着人在外面开药。 她起身进门,将医生的话温声转达给程闫夏。顺带来看看她们家楉楉。 他儿子大个,长得壮实。明楉红着脸在他怀中蜷缩着,像婴儿那种睡法,看起来小小一只。这种几乎是藏在了程闫夏怀里,全身心依恋的感情,看得宋晤歌这个当妈的都有些触动。 她瞪了眼平时冷冰冰的儿子,警告道:“你要是以后敢辜负我们家楉楉,以后有你好受的。” 程闫夏闷闷一声。“嗯。” “下午的事儿就用不到你们了。好好休息,我叫人等会儿送点清淡的上来好歹让楉楉吃饱肚子。” “知道了,妈。” 宋晤歌来去匆匆。 门中发出一声轻响,室内复归于寂静。 程闫夏看着完全嵌在怀中的人,下巴落在他毛毛的发丝上。低喃声很快消失在空旷的卧室。“宝贝,以后这些事不会沾你的耳朵。”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夕阳落地,但是外面依旧有人的声音。明楉在被子里拱了拱,朝着熟悉的温度而去。 “老公,几点了?” “七点。”程闫夏将捂住明楉脑袋的被子拉底,抱着人坐起来。“晚宴正要开始,要不要下去?” 明楉鼻尖皱了皱,颤抖着肩膀打了个呵欠。 小小一声,但是好像全身的力气又被榨干了一般。 他将下巴放在程闫夏肩膀,眼睛半阖。“妈妈呢,我好像听到妈妈的声音了。” 程闫夏拂着他的后背,唇贴着他耳廓。“妈妈在下面招呼客人。” “小冬瓜呢?” 程闫夏轻声:“小冬瓜是谁?” “小冬瓜是小南瓜的崽崽。”明楉呆毛翘着,额头在他肩膀上碾磨一圈面对他脖颈。迷迷怔怔的眼睛弯成浅浅的一汪月牙。 程闫夏下颚蹭了蹭明楉。“小南瓜现在还没有崽崽。” “这样吗?”明楉手腕抬起,揪着硬硬的头发尖尖,五指分开慢慢穿梭进程闫夏的发中。 “头上还有发胶,宝贝。” “我不嫌弃你。”明楉嘴角翘着,棕黑色的瞳孔渐渐有了神采。 身上的衬衫西装裤都被脱掉,他在程闫夏的手中软烂成泥。换了一身舒适的短袖长裤,明楉坐在程闫夏的手臂侧身靠在他的怀中。 “老公,去哪儿?” “吃点饭。我饿了。” 明楉戳了戳他滚动的喉结。“可是我没有饿。” 程闫夏穿着拖鞋的脚停下。他鼻尖拱了些明楉的脸,声音柔成了缥缈的雾气。“你不吃,我也没有胃口。” 明楉紧跟着接下一句:“好吧,那我吃点。” 热汤下肚,明楉浑身出了一层细汗。黏糊糊的,想浑身在泥潭里打了个滚儿。他不舒服地在程闫夏身上乱动。“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程闫夏提着人的腋窝,轻松举起来面对自己抱着。 明楉双手攀着他的脖颈,腰一陷,窝了下去。 “你看我好热。”唇红红的,肉肉的下巴抵着自己胸膛。眸中润泽,额角跟鼻尖还有细汗,像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程闫夏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亲。 手从他衣摆钻进去。摸过微微鼓起的小肚子确保他吃饱了。随后绕过塌陷下去的腰,掌心贴在他后背。 手心湿润,手背的衣服也有些潮。“出汗了。” “出汗了。”明楉圆眼水汪汪的,像一只小奶狗翘着尾巴摇。“要洗澡。” “才吃完饭,等会儿洗好不好?” “哥哥帮我洗。” “好。”就明楉现在这个劲儿,程闫夏也不敢放任他一个人在浴室。 —— “程哥怎么还没下来,咱们还没说好班上的散伙饭在哪儿吃呢?” 张蒙蒙:“要不先投个票,吃火锅、烤肉还是炒菜?” “赞成!”方启行抬起一只手。 邢文两只手。 嵇在桑双手双脚,搞怪不忘像乌龟一样支棱个脖子夸奖:“还是咱们学委聪明。” 转头,他将邢文的手拍下。“你举手干嘛,你又不是我们班的。” “还有你呢,三思儿。” 赵三思儿露出一口大白牙,憨憨一笑:“别啊,大方点嘛。那么多人也不多我一张嘴不是。” “重点是这个嘛!” 见他们几个又要闹起来,张蒙蒙手机一扬:“好了,投票吧同学们。” 霎时,火锅烤肉同时疯长。 “哇哇哇,四十七了,还剩俩!” “打平了!” -- 第189页 “我要吃火锅!” “不行,吃烤肉。” “火锅!” “烤肉!” 唯一选了炒菜的张蒙蒙看着自己那孤零零的一票,问:“所以你们要不吃个烤肉火锅一起的。” “拒绝!” 张蒙蒙耸肩。行吧,也是难得一致。 裴予在手机上滑动两下。“打平了,看看还有谁没投票。” 嵇在桑一顿咔咔乱戳。到底是喝了几杯小酒,肢体支配没有学委张蒙蒙灵活。 张蒙蒙:“程大佬跟明楉。” “这好办,拉票去。”嵇在桑撸起袖子就要干,但屁股墩始终黏着沙发。 裴予看他磨来磨去,干脆给了他一脚将人送走。 嵇在桑屁股着地,背靠沙发也不恼。他盯着洗手间的方向,嘀嘀咕咕。“为什么这么久他俩还没出来?落坑里了?” 众人面面相觑。 张蒙蒙:“等等吧。” 这一等直接把太阳从东边等到西边。 程闫夏这个班的同学有自己来的,有跟着家长来的。多数被自个儿爹妈拎着出去社交了,少数懒得动的就窝在这个角落玩儿。 嵇在桑几人组局,激情四射地在手机上玩耍。 头对着头,或低吼,或跺脚。全是网瘾少男少女。 “老裴,快!快救我!” “嵇在桑,程哥哥呢?”侧边,一道声音像五仁月饼里的陈皮似的横叉进来。 嵇在桑最不喜欢这陈皮。“狗屁程哥哥,叫你保我啊!” “裴予!” 跟鸡鸣似的一嗓子,嵇在桑挂了。 “啥东西?”他颓然地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要好好看看是哪个龟儿子乱他阵脚。 楚娇娇抬头,嫌弃得转身,立马用胳膊肘怼了怼方启行。 方启行又瞧,赶紧踢了踢下张蒙蒙。 三人组:有人找虐来了。 第107章 放好水, 明楉躺在浴缸里。绵密的白色泡泡像毛毯一样在水上盖了厚厚一层。 明楉坐直,上半身仰躺在程闫夏的腿上。像翻着软肚皮的猫猫。 头皮上大手轻轻按摩,他圆眼微眯, 舒服得像睡在了云团上。 “哥哥,你衣服湿了。”视线落在程闫夏解开了一颗扣子的领口,明楉声音藏着无辜。 手掌在水中晃了晃,没了泡泡又抬起来贴在程闫夏的脸上。 指尖晶莹的水珠顺着掌心落在了他的脸上,顺着下颚滑过。 明楉食指湿漉漉地在前,给小水珠领路。指腹滑过青筋微起的脖颈,往衣领里去。 “捣蛋鬼。”程闫夏声音中没有半点生气。 明楉这么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程闫夏毫不顾忌自己已经被明楉完全打湿的衬衫, 快速给他洗完头用帕子擦了擦, 再洗身子。 小汤圆身上的皮薄,力气大了就容易破皮儿。 程闫夏控制着力道, 拎着人从水中起来。冲掉他身上的泡泡,随后用浴巾一裹。白白嫩嫩的明楉楉就洗干净了。 “捏着。” 明楉看着人一身水,白衬衫中肌肉的轮廓已经是完全挡不住。他弯了弯眼睛,听话地抓着浴巾一角。 提着人腋窝, 程闫夏将人抱出浴室。待看着他双脚踩在干的拖鞋上,才慢慢松手。 “自己去外面,衣服放在床上的。” “我不。”明楉手一拉,攥住程闫夏的衬衫衣角。 湿乎乎的他不喜欢, 但就是不放。 程闫夏矮身,在明楉红扑扑的脸上亲了口。“我身上湿。” “我不。” 程闫夏捏捏他的手。“好,那马上。” 明楉眼神在他身上痴缠, 抿紧唇角松开自己的爪子。 程闫夏飞快回去, 直接淋浴。给明楉洗个澡出了一身汗, 他先洗头,再擦身。 动作犹如打仗,没个十分钟就裹上浴巾出来。 浴室门没关,明楉就站在门口。一双灵动的圆眼在浴室里面绕啊绕。 里面的人弓背时,肩胛的肌肉就会垒起。站直了,腹肌正好就在眼前。明楉指尖蜷了蜷,视线下滑,顿时像被烫了一样脸上顿时染了胭脂。 又害羞,但是又想看。 唔……腿也好长,又直又长。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他整个人能直接挂在上面。 自己的人看了也就看了,少不了一块肉。但是…… 程闫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近后立马将人打横抱起。软乎的未婚夫在手,能忍住就是他用最大的毅力了。 将人浴巾扒拉了塞进被子。程闫夏将空调调高些,随后将人抱出来吹头。 “老公,我饿。” 程闫夏吹头的手一顿,摸了摸他的软发,差不多干了。 胡乱在自己头上吹了几下,程闫夏将吹风机放下。“下去吃点其他的。” 明楉在床上一滚,光溜溜地落入他怀中。双手勾着他脖子将自己挂住,清透的眸子闪着自责。“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程闫夏喉间滚了滚,到底是没有控制住气恼地在明楉肩膀上咬了一口。 “知道就好,不过以后这些事儿我来处理。”程闫夏抓过一旁的衣服给他套上。 明楉一头栽在他肩膀,指尖陷入健硕的背肌。“哥哥,明有林开公司的钱是不是程家给的?” “你猜?” -- 第190页 明楉手指舒展,掌心紧挨着温热的皮肉顺着肌理流连。“我猜……明有林没那个本事开公司,挣那么多钱的。” 从爷爷那里离开之后那么多年,明楉难道还没有真切感受过明有林是怎么样的人吗? 自私、愚蠢、自大……在他被接出去之前明有林如果能挣出那么大的家业,早不会还打电话回来问爷爷要钱。 今天的事儿像一块儿石头砸了它一下,让他发懵了一瞬又忽然明白,追根溯源,最开始吊着明有林跟唐知书的就是这笔巨大的财富。 钱哪儿来,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那只有爷爷常常念叨着是明有林偷来的,抢来的。 用小小的他上程家门,明抢的。 这是明楉脑中藏得最深,已经模糊不堪的记忆。断断续续,但是总能拼凑出一些真相。 “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程闫夏摸着肩上明楉松软的发丝,“你现在最应该的是养好身体。” “我知道。”明楉面上逐渐红润,眼底像藏了一堆的星星,越来越亮。 “我知道,我要活得久一点。” 不能再让哥哥伤心,不能再让他倒在冰凉的雨丝里。 “知道不行,还要做到。” “遵命!” —— 程闫夏牵着明楉下楼,先带着人去用餐。 吃的是厨房准备的清淡的,吃完后时间还早。两人在楼下溜达。 走着走着,就听见一道刁蛮而又自傲的声音响起。霎时间,明楉看见了那挡在他们班上同学身前的人。 不是卫遥是谁。 人只看得清一个身,但明显能感觉到他是精心打扮过的。 白色小西装贴合着腰线,往后臀收拢。挺括的西装面料下,腿也衬得笔直。头上的发型到现在也没散,头发丝儿在灯光下好似还有些闪亮的感觉。 这是从头到脚都花了心思的。 花心思干嘛?无非就是想抢了他的程闫夏。 明楉皱了皱鼻子,抓紧了大手。 门儿都没有! 这一次,他没有躲开。而是缓缓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胸腔被清亮的气流完全占据,明楉双眼愈发坚定。 “问你们程闫夏呢,谁像你们一个一个的跟个暴发户似的……” “你说谁像暴发户?” 程闫夏站在明楉身侧,听见耳边细小一声。他诧异扬眉。 “程闫夏哥哥!”卫遥直接忽略明楉,立马小步跑上来。 明楉往前一跨,直愣愣的像烤鱼条挡在程闫夏身前。 “你刚刚说谁是暴发富!”这次声音大了,在别人听来还算洪亮正常的声音在明楉这儿明显就是带着气吼出来的。 程闫夏能明显感觉到明楉大喘了口气。 也是,从小身体不好,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难为他了。 程闫夏垂眸,跟前是明楉的小发旋。眼中笑意浅浅,感觉还不赖。 不错,知道护食了。 卫遥鼻孔看人,一双眼睛即便是面对着灯光也依旧坚强掠过明楉看着他身后的人。 见他与程闫夏距离近了,卫遥吝啬地怒视明楉顺带抬手。“你谁啊,让开。” 明楉巴掌给他拍去。 清脆一响,打得脑子不清醒的人回味过来。 “你敢打我?” 明楉后被靠着程闫夏,立马抬脚。“你来。” 程闫夏手臂环住怀中人的腰,以全然保护的姿态。顺带掀开眸子,眼里藏着威胁。 这是真正的狐假虎威。 “你是想被扔出程家?”明楉落在后面的手紧紧握住程闫夏,语气层层叠家。 “别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我的!” “啪啪啪!!”边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明楉好!” “楉楉加油!” “支棱起,你可以的。” 不说还好,一说明楉险些破功。程闫夏反手将明楉握紧,凑近他耳边道:“再让他见识见识我们楉楉的厉害。” 明楉气息有些颤。不过不能让哥哥失望! “你、你滚!” 卫遥孤零零站在原地,在哄笑声中双拳握紧。明楉跟程闫夏,名字挨在一起就刺眼极了,何况还是两个人抱在一起。 怒气上头,他双目变得赤红。 从小被捧着,他卫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他从小到大跟在程闫夏身后,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得到的就是这个。 本就因为程闫夏订婚而头脑发昏的人,此刻看着周围人的极小,眸色暗得发黑。 他猛地冲向两人,在清楚地看到程闫夏护着明楉时心中一痛。 在即将被踢时,他脚步一片,往树林中跑去。 “呼——” “吓死我了。”嵇在桑直拍着胸口。 裴予将他未说完的话补全:“还以为能看见人被踢飞呢,可惜了,程哥展现魅力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明楉双眼睁开,默默将程闫夏的手捏过来揉揉。 刚刚他被迎面冲过来,下意识抓人抓得有点紧。借着光瞧着手背上都有指甲印了。 “疼不疼?”明楉拖长了尾音,显得可怜巴巴的。 程闫夏合掌,捏着他指尖晃了晃。“不疼。” 方启行杵着自己肉肉的下巴,默默转个身面向另一方。他想不明白,他跟明楉做了那么久的同桌,大侦探见八卦社社长怎么就没看出两人之间的猫腻呢? -- 第191页 难道是他的舆论敏感度降低了? 容不得他暗自怀疑,楚娇娇立马压低声音。“火锅。” “对!火锅!” 上次明楉生日在程大佬家吃的那火锅绝了。班级聚会虽说不吃他家厨师做的,但是外面也有他心水的店! 他这个吃货可以推荐。 “明楉楉——” 说服两口子,只需要说服其中一个明楉就够了。 “什么?”明楉迈步,刚想去方启行那边身前又落下一道阴影。 侍者过来,将空酒杯放在明楉身前。“明楉少爷,夫人让送来的。” 明楉揉了揉肚子,仰头看程闫夏。“哥哥,我喝不下,还饱着呢。” “嗯。” 明楉眼睁睁看着程闫夏接过。 “嗯”是什么意思嘛,又不是癞□□,戳一下叫一下。 程闫夏像看明白他眼里的意识,指尖在他眉间点点。“先放着,等会儿喝。” 明楉嘀咕:“妈妈怎么会这会儿给我送牛奶,明明刚吃完饭的。” 楚娇娇捂嘴偷笑。“咱妈真好。” 明楉整个脸捂住,声音却不含糊。“妈妈是真好。” 第108章 小南瓜今天吃完一份豪华狗粮后蹲守在程闫夏那栋别墅的花园中, 狗狗祟祟用大爪子盖在鼻头,竖着耳朵安静趴着。 没多久,脚步声传到高高竖起的狗耳朵里。 毛乎乎的耳朵尖尖灵活弹动几下, 小南瓜压低身子,藏在草缝中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影。 “呜?”狗脑袋一歪,眼中的傻顷刻变成了警惕。 “汪汪汪!呜——” “汪汪!” 小南瓜健壮的后腿一蹬,瞬间从花园中跳出来。 “我,是我。”卫遥低呼,在黑影扑来前踉跄着后退。 小南瓜漆黑的爪垫往人跟前一拍,立马刹车。 它留在与人一米远的地方,湿漉的鼻尖耸动, 像一个最严谨的护卫紧盯着人。 爪子落地, 与石板轻触发出逼迫人心的响声。 小南瓜绕着人走了一圈儿,随后垂下尾巴继续趴回原来的草丛。 卫遥眯眼看去, 黑色的狗毛完全藏在了阴影当中。要不是那双还睁着的金色眼睛,完全看不清那里藏着一条大狗。 卫遥捂着胸口,夜色下的脸显得有些苍白。 他暗自咬牙,思绪在心中转了几圈。可别墅大门开着, 里面只有佣人在忙碌。 他从小跟程闫夏玩儿,有什么去不得的。卫遥站直身子,恢复到那肩背挺直,下巴高昂的样子, 理了理袖子往门中去。 他什么都不干,只是打算在这里等着程闫夏而已。 提步刚上台阶,后背袭上一层冷汗。 “卫家小子, 你来干什么?” 程老爷子杵着拐杖, 依旧看着还愣在台阶上的卫遥。知道他喜欢自家孙子, 但是程庭松看不上这小子的做派。 心思重,点子也歪。也不知道那卫家怎么教出这么个人。 卫遥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紧。装了这么多年,他几乎是下意识调整表情,将眸中的算计敛去。 他回身,笑得一脸开心。“程爷爷,我过来找程……明楉玩儿。” 程庭松:“明楉不是在前面吗?” “啊?没在这里吗?”卫遥嘴巴微张,随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下,转而变成不好意思地垂头。 “那我就先去找他了。”迅速下了台阶,他甚至还能乖巧着冲着程庭松道,“程爷爷要去前面吗?” 程庭松摇头。“不去。” “好,爷爷再见。” 程庭松侧身望着人远去的背影,眼底的锐利被灯光照得分明。“满口谎话。” 卫遥回到前头,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咽了咽喉咙,随手从侍者手中拿了一杯水在角落猛灌了几口,随后软身靠在沙发上沉沉吸气。 大晚上的,老头子去那里做什么? 多事! 他今晚本打算给明楉添一添堵,但没哪一件事是顺利的。灯光下眉眼间有些阴翳。他想了想,随后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他不高兴了,别人也别想高兴。 —— “周缙山!你哪儿去!” 周缙山正在酒吧跟一众狐朋狗友喝酒,手机专门为卫遥设置的提示音响起,他几乎是立马清醒过来。 看了一眼消息,红彤彤的脸上挂着春意,想都没想便抛下几人就走。 “诶!操,人走了谁买单?” “那什么,我先撤了,我妈喊我回家吃饭。”说着,便顺走了最贵的一瓶。 其他人反应过来,迅速扔下喝得最大的人离开。 —— 晚上九点,宴会散去。 面前的桌前已经摆满了几十个空荡荡的杯子,都是同学们玩儿游戏时用来惩罚的。 明楉被程闫夏牵着起身,忽然停住步子看向后头。“哥哥,牛奶没了?” “没事,再弄一杯就好。” “可是那时妈妈送过来的?” “什么我送的?” 明楉回头就看见一身红色旗袍的宋晤歌,他眼睛一亮,立马道:“妈妈你送的牛奶啊。” 宋晤歌看向程江汤:“我什么时候送的?是不是你让送的?” 程江汤脸色微变,声音沉沉:“喝了没?” “没喝。不知道被谁喝了。”明楉乖乖摇头。 -- 第192页 程闫夏目光在茶几上扫视一圈,连杯子都没见到。“是不是爷爷或者管家让送的。” 程江汤直接道:“查一下监控就知道了。” 程家家大业大,基本的警惕心是必须要有的。再说,老爷子跟管家也没有自己送牛奶的习惯。 没多久,程家保安室里的监控就调了出来。 “老板,侍者是生面孔。” “来咱们家工作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档案,他们负责监控监督工作,每个人都认得。”程闫夏在明楉耳边解释了一句。 随后看人有些困倦地眼中含着泪花,曲指勾了勾他的鼻尖。“不是家里人当面给的,什么东西都要保持警惕知道吗?” 明楉点头,鼻尖有些痒痒地在程闫夏手上蹭了蹭。 宋晤歌看着他俩,眸光温柔。“带楉楉回去睡觉,看看都困成什么样了。” “那爸妈早点休息。” 程闫夏说完,宋晤歌微微一笑,随后安静地看着明楉。眸光如纱,柔柔的。 明楉弯眼,眸中的泪水被逼出来挂在长睫上。瞧着更加软乎。“爸爸妈妈晚安。” 宋晤歌顿时欣然一笑。“楉楉宝贝晚安。” 就连程江汤也点头。“晚安。” 两人一走,夫妻俩对视一眼,脸色皆是黑了下来。 “在儿子订婚宴上搞事儿,真就以为程家会这么吃个闷亏。” 当初儿子被绑架,家里几乎就没有摄像头死角。甚至为了隐蔽,还装了不少针孔摄像头。几乎是将这侍者拍得清清楚楚。 没有第一时间抓人,是想看看他幕后主使是谁。 程家人做事儿,都喜欢斩草除根,这是程家的优良传统。 但若是明楉喝牛奶,便衣保镖会第一时间将其撞倒。打草惊蛇,总比让自家人暴露在风险中来得划算。 “那杯子,查查里面的东西。” 杯子也不是被谁喝了,而是被他们安排的人端走了。 程江汤看着监控中中招后被搀扶着离开的卫家小子,眸色沉如墨汁。 —— 次日一早,程闫夏在睡梦中只觉得被一座大石头压在了胸口。闷得他大喘了口气,被迫睁开眼。 带看到趴在自己身上,圆眼明亮早没了半分睡意的明楉,程闫夏无奈地双手搭在人后腰上。 “宝贝,什么时候醒的?” “七点二十五分。” “现在几点?” “唔……我看看啊。”明楉翻身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后又放了回去。 “现在是七点五十五。” 程闫夏翻身,被子在于身体摩擦之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长手将明楉拢住,程闫夏埋头贴在他颈侧温软的脖颈。 “再睡会儿,还早。” “睡不着,哥哥我一直在想昨晚那牛奶被谁喝了。要真的有问题后果会怎么样?” “担心?”程闫夏半眯着眼睛,额头抵着明楉额头。 “一点点。” “没有事儿,有事也不是咱们家有事儿。” 事情在昨晚就调查清楚了,只是明楉睡得着,没听见而已。 —— 酒店。 卫遥从床上醒来。眼睛被阳光直射,过于刺眼地让他厌恶地往被子当中一埋。 就是这一点动作,像是朝着平静的湖水中扔下一颗石子儿,让整个身体被唤醒。 卫遥低骂一声,熟悉的感觉让他放弃折腾,只颤颤巍巍地用手臂横在自己的眼前。等候着宛若被推土机碾压过的酸胀感快点消失。 脑中清醒异常,卫遥感受到腰间搭着的手臂白眼一翻,默默回想着昨晚的事儿。 他记得很清楚,昨晚是从侍者手中随便拿了一杯水。喝完之后,身体开始出现燥热、干渴的情况。意识模糊之时,周缙山那个大脑袋就已经凑在了自己身前。 所以…… 跟癞皮狗一样抱着自己的人不是周缙山是谁。 被狗啃了一口,跟被狗啃了两口三口,在卫遥这里都是一样的。 卫遥有钱有颜,自然在任何方面都不会委屈了自己。成年之后私生活不算混乱,但也好不到那里去。只不过自己藏得严实而已。 这么一件事儿于自己而言,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但,谁又会给自己下药呢? 这么熟悉的手段,卫遥不免想到了自己的第一次。 他牵起唇角扯了扯,眼底藏着浓郁的恨意。不过顷刻间,他像是被太阳晒得恼了,往边上重重一踢。 “卧槽!” 边上高大的人直接翻身坐起,乱糟糟的头发耷拉在眉间,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另一边。面露凶光。 卫遥:“我饿了。” 周缙山看着黑色被子中那白如雪的人,顿时一激灵。被子往全一扯,挡在了自己身前。 “我、我……” “咚——”清脆一声,人直接摔到地上。 卫遥看着那直接摔在地上的人,扔了个枕头下去。“蠢。” “对,对不起。” “我饿了。”卫遥闭眼,拉过被子将自己脑袋蒙住。 也是真的蠢,都那么几次了,还没发现自己是故意的。 恢复人前的光鲜亮丽,卫遥回到了家中。高考完他就从卫家搬出来了,不为别的,他只是装得有些累了。 -- 第193页 可开了门后,却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时,他慢慢掐了下掌心垂下头。 “爸爸。” “哗啦——” 玻璃杯在自己的脚下碎裂,滚烫的水溅落不少在自己的裤腿。 卫遥看着那扔杯子的人直甩着手,头发遮挡的眼底闪过笑意。 扔,烫不死你。 “卫叔叔!阿遥不是故意不回家的,是我昨晚邀请他出去玩儿了,忘了告诉您。” 卫二暴怒的话霎时被从门外蹦进来的周缙山挡在嘴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憋得他整个人脸都红了。 “缙山,你先回去。” “叔,你别声阿遥的气。”周缙山执着地挡在卫遥面前。 卫二眼睛划过这周家对卫遥死心塌地的孙子,心中的怒意收敛些许。 “昨晚的事,不许再有下次!” “知道了,叔叔,我以后指定给阿遥送回来。” 门在后头重重关上,卫遥盯着地上的碎玻璃,慢慢地将脚踩了上去。 玻璃崩裂的脆响吸引了周缙山的全部注意,他甚至未经过卫遥的允许,直接将人抱起迅速略开这个地方。 卫遥看着周缙山那么大一坨在玄关忙碌,将东西收拾好。只觉碍眼得很。 他揉了揉眉心。 不过昨晚的事,要不是周缙山截胡,现在自己怕是不知道已经躺在哪个糟老头子的床上了。 第109章 “卫遥中招了, 但跟给楉楉的那杯里的东西不一样。” “那杯牛奶是针对楉楉的。里面有大量的致幻物质,是一种新型慢性毒药,能让人逐渐变成一个傻子。”宋晤歌看着自己儿子, 肃着脸道。 “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东西是不是一个人下的。” “你爸爸已经让人着手调查了,不过就目前来看,肯定其中有一个动机在你。” 程闫夏微微往身后的沙发背上靠了靠。“妈,我会小心的。” 明楉眉头拧紧,听得骇人。 药……卫遥?卫家? 脑中白光一闪,明楉忽然坐直了身体。 他想起一件事,一件曾经震动这个江市的恶性犯罪事件—— 卫家全家被投毒,只余下出差在外的一人成功保全。 因为这一件事, 还牵扯出了藏在背后的黑色产业链。 明楉握住程闫夏的手一紧。致幻、致傻……那是不是就是妈妈刚刚说的那东西。明楉竖着耳朵听, 努力地榨着自己的脑子回忆那条新闻。 可除了这么个惊爆的标题,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宋晤歌几句说完, 转头看明楉。 他垂着脑袋,苍白的小脸上睫毛无力垂着,看着人心疼。 宋晤歌以为是把他吓到了,一贯严肃的语气放软。“楉楉不怕, 妈妈会保护你的。” 明楉捏着程闫夏的手,长睫掀开露出纯净的瞳仁。“妈妈我不怕。” 他只是想到了那件占领头条好几天的新闻而已。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看见的,只对标题有个印象。 宋晤歌见状心下稍安,她理了理衣摆站起来。手在明楉的软发上揉了揉。 “咱们家已经报警了, 程家这边的实验室也会和他们合作。所以家里这几天会来人,你们就待在后面知道吗?” “知道了。” —— 程家的事儿悄无声息地进行着,没多久也到了约定的班级聚会的时间。 聚会的地点根据最后的投票结果, 由班上著名吃货方启行同志倾情推荐。 时间一到, 班上的所有同学齐聚一堂。当然, 还临时掺和进来几个脸皮厚的。 单开的火锅桌咕噜咕噜翻滚,滋滋的烤肉香气四溢。还有边上专门为学委定制的个人宴席。总之,红汤混着热油,配上一大碗白米饭,怎么奇怪就怎么来。 “自助就自助,亏得方同学还能吹得那么厉害。”高猛是火锅、烤肉两边夹肉往嘴里塞,但也不耽搁他依旧坚定站其中一样的硬嘴壳子。 张蒙蒙涮了涮自己跟前的肥牛,拿回来盖在米饭上眯眼来了一口。话里泛着一股松散气儿。“哪里,咱们要尊重物种的多样性。” “你说你自己?”高猛眼珠子转了几圈,立马对着张蒙蒙跟前那坨唯一的红烧肉下手。 成功抢到,完了还嫌弃不已道:“就你能,最多样。” 自助,在大家的印象中到底是不比专精的餐馆卖的东西好吃。但事实证明,凡事儿还是有极为不错的。 就因为太好吃,班级聚会也变成了吃货的盛宴。 方启行在其中抱着自己的小果汁走来走去。推杯换盏,那熟练的姿势就像是招待来自己做客的客人似的。 明楉跟自己身边的程闫夏嘀咕。 程闫夏肩膀舒展,脑袋侧在明楉那边。“是这样的,他们家的。” “怪说不得好吃。” 程闫夏将手中剥了壳的虾放进他碗中。“他们一家都喜欢吃,这家店是她妈妈送给他的成年礼物。” 吃得半饱,大家也慢慢聊了起来。一个班四十几个人分作几堆,或闹或笑。 明楉跟在程闫夏身边,认真倾听方启行最近搜罗的八卦。可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周围的光影暗了下来。 粗粗看了一眼,周围竟是以邢文、嵇在桑跟裴予为首,黑压压的十几个男生端着酒杯。 -- 第194页 “嘿嘿嘿,班长,咱们这算来算去也三年的友谊了,不得来一杯。” “班长辛苦,班长我们爱你,来一杯!” 程闫夏抬了抬嘴角,黑沉沉的眸光将几个人倒映得清清楚楚。 “光喝?” 裴予狐狸眼一勾:“玩儿游戏!” “有人玩儿游戏吗?” 一呼百应,十几个人直接在桌子上围了一个大圈。 方启行嘿嘿一笑,抓着啤酒挨个儿将所有参与的人面前的杯子满上。“大家吃好喝好玩儿好啊——” “客气客气,方同学也一起!” 不消片刻,参与者迅速归位。 “老规矩,真心话大冒险!不说不做的喝酒,但每一次需要往上叠加一杯。”主持者张蒙蒙同学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几下将规则宣布好。 啤酒一转,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瓶口。 绿色的瓶子转得原来越慢,最后停在了楚娇娇身上。 方启行双眼「啪」的一下亮了,像开灯一样能闪了人眼睛。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站起来,噼里啪啦一顿开枪:“问,楚娇娇同学,班级上有传言咱们学委也就是张蒙蒙同学是你爸爸给你找的童养夫!是或不是!” 楚娇娇双眼一瞪,甚至看见隔壁的隔壁在玩儿的小姐妹团也看了过来。 “是与不是!” 楚娇娇视线收回,无意扫过同桌藏在黑发下那鲜少红润的耳垂,手往桌上一拍。 众人张嘴,双眼发光。 楚娇娇再看了一眼红耳垂——妈的,值了。 “我喝!” 一杯干。 方启行坐下,给大姐们儿竖了个大拇指。“爽快!” “切!”楚娇娇拒绝看这个在游戏上与自己反目的小胖子。 “咳咳!” “学委继续啊!” 张蒙蒙不自在地侧了侧脑袋。“现在由输家开始转动瓶子!” 楚娇娇撸起了袖子,歪脸阴笑。“来吧,让我们看看今晚的第二个幸运儿。” 酒瓶在桌上高速转动,碰擦的声音越来越缓,最后晃晃悠悠地将瓶口停在了明——程闫夏身上。 “好的班长,真心话大冒险!” “好啊,为什么我刚刚就没有问这一句!”楚娇娇怒拍沙发,“抗议!” 方启行嘿嘿一笑。“要不咱们再补上?” “你等着,方启行!” 小胖墩双手一抱,小胖墩儿无所畏惧。 “真心话。”程闫夏转着手中的纸牌,余光全部落在明楉的身上。 “真心话?”方启行闭嘴。 有句话叫「该出手时就出手」,又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方启行瞧了眼明楉,决定看在自己好朋友的份儿上饶他一次。 “问!程哥最后尿床是在什么时候?” 好家伙,哪个瓜娃子这么厉害! 瓜娃子·高猛一脸懵。看什么看,没见过麦皮帅哥! 程闫夏脸上有一瞬间的维持不住。 “不记得了。” “我记得!”嵇在桑同学此刻为了正义高举双手,好像成了流着哈喇子甩舌头的憨狗。 “哈哈哈!说!好哥儿们儿就是要互相拉□□里!” 嵇在桑很是憨厚地抓了抓粗粗的头发,道:“在五岁的时候,当时我跟程哥还有老裴睡一张床,我起来的时候被子上湿了一大块! 程闫夏额头青筋隐隐跳动,顺带遮住明楉满含笑意看过来的眼。 “嵇在桑,你自己的黑历史你好意思算在我头上。”程闫夏这话说得磨牙。 嵇在桑坚决不信,他的脑子也让他不信。他梗着脖子叫板:“你!我当时看你屁股墩下面全是湿的!” “老裴,你说!” 裴予对各位转头颇为一致的同学们点头,带着假笑双手交握落在腹前。“是这样的,程哥最后一次尿床的时间我并不知道。但是至于五岁这次,属实是嵇在桑的锅。我们有视频为证!” “不是吧!” “看!发群里!发群里!” 嵇在桑越来越像是,他大呼一声猛地向裴予撞去。“老裴!你不能不厚道!” 被抢了手机的裴予无所谓地靠在椅背,随后听着周围连续响了好几声的叮咚。几乎是在十秒以内,陆陆续续的小孩儿嚎哭声传来。 同一个调调,不同的时间,组合成了一手儿歌交响曲。 “谁发的!”嵇在桑忙压倒高猛,抢了他的手机看。 光屁股的小孩看着面前一滩水嗷嗷哭。而他两边,还有只露了一半的两个脚丫子。分别是裴予和程闫夏。 那股屁股的傻孩子,不是他是谁! 可是他明明记得不是自己! “悄悄,明明是你。”程闫夏松开明楉的眼睛,眼中似有得意一闪,“不是我。” 明楉「噗嗤」一笑。“都是那么小时候的事儿了。” 叮咚—— 【不要在班级群中发这些不雅的视频。】 “哎哟哟哟,是圆圆发的。” “嗷嗷嗷!我跟你拼了!”嵇在桑面红耳赤,再也忍不住被班上的狗东西们这般「糟践」! 张蒙蒙等众人围观够了,默默从一旁走出来。 心中想着,照着这样的架势,又会有多少人的黑历史会被翻出来。 果然,后面越问越偏。 -- 第195页 偏成了:“听说你会放六个连环屁,是与不是?” 不是也得是,当着班上女生的面他们能搞得一个高大的男生满脸羞得通红。 管他是或者不是,但凡被方启行抛出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都会将聚会掀起一浪又一浪的高潮。 转了好几轮,终于到了明楉身上。 几个男生悄然对视。 “嘿嘿嘿……” 阴恻恻的笑意钻进耳朵,明楉鸡皮疙瘩抖了满地。下意识地往程闫夏的身边靠了靠。 “明楉楉,你是要真心话呢,还是要大冒险呢?” 明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犹豫着看了看程闫夏,像湿了毛的小猫崽子。“大、大冒险?” “咳咳!我来!”短胖的手指往外一指,连环输出,“明楉,开门出去第一个男的,抱!” “不准!”程闫夏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锋利的视线一扫,几个男生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也齐齐缩了缩脖子。方启行难得坚强,从桌沿支棱出两只眼睛。“程哥,请你尊重游戏规则。” “裁判!裁判!这种情况该怎么样?”嵇在桑忙兴冲冲地喊。 整明楉就是整程哥,哼哼,他一定要报仇。 边上的裴予无语。刚刚的那视线,肯定是抛给狗了。 张蒙蒙腰侧被手肘撞了撞。木着个脸被拉出来顶枪。 在扫见楚娇娇一脸兴奋时,默默将嘴中的说辞换了一圈儿。“不准就喝一杯。” “不过为了班集体的和谐,可以代劳。但是!” “但是代劳者要比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一杯!” 程闫夏眯了眯眼。 给他下套啊…… 第110章 不过这套算是下对了。 后面几次, 参与的每个人都刻意又尽量不那么明显地估摸瓶子与明楉的角度,指着将瓶口对着明楉。 十几个人,成功个五六次那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不过各位整人的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程闫夏看了一眼高猛的同桌, 同样的大高个儿,但此时吚吚呜呜往高猛身后藏,就差直接让人抱了。 程闫夏漫不经心地抬了抬嘴角。“真心话,大冒险?” 他开口,明楉只觉鼻尖的酒味儿越发浓烈。像一头扎进了栀子花的花瓣中,熏得自己也有些晕头转向。 高猛手肘怼了下身后的人,脸上看好戏的笑挡都挡不住。“叫你呢胡子,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 程闫夏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那股阴恻样子像抓着锁魂的使者, 全身藏在黑雾中, 冰凉的气息让人冷汗直冒。 胡子举手忙喊:“我改!大冒险,大冒险!” 程闫夏垂眸, 指尖往明楉的手心一点。“可以改?” 张蒙蒙视线中在胡子跟程闫夏身上扫荡。一个冷静盯着桌下,一个腿软几乎坐在地板上。 他觉得自己还是仁慈一点。“不……” “咳咳!咳咳咳!” 张蒙蒙被打算,看着眼睛抽搐,肺都要咳出来的人。他敛眸将精光藏得干干净净。 “可以改。”是你要赶着上套的, 可不是我不帮你。 “改定离手。”裴予慢慢在后头补充一句。 “行。”胡子喉结滚了滚,悄悄往椅背上缩。不知道为什么,不好的预感似乎更加强烈了。 “在场的,随便找一个人撒个娇。”桌下, 程闫夏勾着明楉的指尖,好心情地捏了捏。 在胡子欲哭无泪之际笑容扩大,像掌握生杀予夺的裁判官半点不留情。 “时限两分钟。” 胡子:“高猛!” “啊!妈妈救我!”高猛体育细胞被他调到极致。直接从座位上一跳, 袋鼠一般掠过椅背飞速绕开。 “蒙蒙——” “楚娇娇, 救我。”张蒙蒙木着脸, 迈着螃蟹步子默默走到楚娇娇身后。 高中初长成的络腮胡满脸的胡子同学左看右看,最后忍着鞋子快要被脚趾抠破的羞耻感,一不做二不休,迅速冲到了气定神闲的程闫夏面前。 “程哥哥,人、人家……呕!” 明楉手臂一缩,像受了极度惊吓炸毛的猫,瞪着眼睛迅速跑开。 “快啊!录像!” “程哥哥,人家不是故意要过过过、过来打扰你跟明楉的关系的,人家……呕!” 周围全班同学围观,笑得颤抖着手机都拿不稳。 “哈哈哈,我他妈啊哈哈哈。” “不行,不行我肚子笑疼了。” “哈哈哈……” 程闫夏盯着小腿上那肌肉鼓起,健壮得宛若牛腿一般的手臂,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闭眼。 打鹰却被鹰啄了眼,是他没考虑周全。 耳边,明楉那轻轻的笑声夹杂在全班同学的哄笑中。程闫夏耳垂一烫。他抬腿,另一只脚踢了踢还坐在地上的人。“松开!” “程哥哥,呕!”黑皮胡子脸上的络腮胡很好地将他脸上的羞臊遮住了一半。 见程闫夏吃瘪,他破罐子破摔,从来没有此刻那么坚定自己的诚信品质。“程哥哥呕!还没到时间呢——” 尾音上扬,刻意压低的鸭子音停在耳朵里简直就是受刑。 程闫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就这么浑身发着煞气,等着腿上的赖皮表演完。 -- 第196页 裴予揉了揉笑得有些疼的腮帮子,也有些怂程闫夏身边越来越低的气压。时间一到,立马打断。 “好了,时间到!” “呜呜呜,程哥哥——”最后的最后,彻底放开的胡子给了程闫夏一个wink。 想一想,满脸络腮胡的莽头大汉,虎背熊腰,手臂鼓得像条牛腿儿对你抛媚眼儿。 “啊,我的眼睛!” “哈哈哈,辣眼睛,好辣眼睛。” 程闫夏下颚绷紧,狠狠压抑了自己想一脚踹飞人的欲望。“滚!” 几乎从齿缝挤出来的字儿,彰显出程闫夏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胡子立马嘿嘿笑起来就跑。“程哥,得罪得罪。” 一局完了再来,程闫夏看着与自己一臂之隔的明楉,好不容易调整的情绪再次破功。 “明楉楉,坐过来一点。” 明楉连连摇头,默默往方启行那边去了点。不行,他还有心理阴影。 程闫夏听见周边窸窸窣窣的偷笑,狠狠瞪了对面一眼。 —— 红酒白酒啤酒换着来,最后只要是酒瓶口指着明楉,不用他们问程闫夏直接端着面前的杯子喝。 明楉扯了扯他的手。“不喝了。” 程闫夏瞧了眼已经回到近处的明楉,慢慢转过头去。 明楉眼睛落在程闫夏的半个后脑勺,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视线下滑,在触及他红润的脖颈时,明楉明了。 这个样子,已经是有点醉了。 方启行凑近裴予边上,鬼鬼祟祟压低声音问:“程大佬醉了吗?” “不知道。”裴予摊手。 “不知道?!” 瞅瞅他面前堆的空瓶子,十个八个是有的了。 “我从来没见过,一般是我跟老嵇两个倒下了,他一个人还在边上坐得好好的。” 程闫夏抿了抿唇,脑子浑浊。自觉是不能喝了。 他放下酒杯。“醉了,你们自己玩儿。” 说着,他站起来,看着边上小心翼翼搀扶他的明楉嘴角好歹是和缓了不少。 “醉了?”高猛看着从自己身后出门的人。 走路没问题,说话没问题,甚至还自觉牵着明楉。 “没醉吧!” 众人对视一眼,阴笑着像集体出洞的蝙蝠,呼啦一下立马冲着门口围过去。 “哇哦——” “哎哟——” “呀!” “嘿嘿嘿。” 人头在门框边一个叠着一个,两边码得整整齐齐。藏不住身体的,就狗狗祟祟蹲在中间将身体与空气的接触面积减小,以寻求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就在门口不足两米远的地方,明楉像个小鸡崽子似的被程闫夏压进怀里。 力道重重的,看看人家的脸都挤得变形了。 门框边,脑袋在最底下的胡子抬头:“班长是不是想闷死明楉?” “笨蛋!程哥的胸肌是那么用的吗?!” 胡子捂住自己被高猛糊了一巴掌的脑袋,有些微醺的脑壳晕晕乎乎。“不是为什么把明楉脸都瘪红了?” “你看清楚,那是明楉脸红吗?” “不是吗?” “那他妈是从哪儿跑出来的一个小红人儿。” 此刻,程闫夏脑子抽抽的不舒服。像绑了一根儿勒紧的绳子,脑袋发紧。 出来呼吸道新鲜空气之后,他所剩不多的意识里,还念着刚刚明楉扔下自己的样子。 人不能跑。 他缓慢地眨动双眼,将拉着他往卫生间那边去的明楉捞回来,紧紧抱住后将脑袋枕在他肩膀。 “难受。” 明楉心疼地揉了揉肩膀的大脑袋。耳边全是程闫夏嗡嗡的呼吸声。哪里还注意得到门边那群人。 “看样子,是真的醉了。” “要不要帮忙?” “要不悄悄跟上去。” “看!小红人跟上去了。” “卧槽,那不是卫遥吗?”方启行觉得有些眼熟,他猛地抬头。 “卧槽!我下巴!” “呜呜,我舌头。” 一个叠一个,没谁逃过这意外袭击。 高猛看着已经对峙的两方人,撅着屁股提了提裤腰带。气势汹汹地道:“保卫班长清白,十三班护卫队!出发!” “咦惹,中二。”女生们看着蜂拥而去的男生,嘴上嫌弃,脚却是紧紧跟了上去。 一群人围在走廊里,不想显眼都不行。 侍者见状要过来,可是在人群中看见了他们家小老板冲着自己摆手。侍者又默默退回原来的岗位。 卫遥见两人抱在一起,指甲在掌心掐了掐。笑得甜甜的。“程闫夏哥哥。” 明楉手往肩膀上程闫夏脑袋上一盖,圆眼微凉。“别乱叫。” 卫遥嘴角勾了勾,挑衅着却是又往前走了一步。“程闫夏哥哥,我有事儿像跟你说。” 程闫夏只觉像被蚊子缠上了,声音暗哑:“楉楉,找灭虫剂。” 明楉见卫遥瞬间难看的脸,圆眼弯了弯。 程闫夏重,站久了他有些撑不住。明楉警惕地盯着跟前的人,小心拖着人往后退了几步。 身体靠着墙有了支撑,明楉当着卫遥的面紧紧抱住程闫夏的腰。还有一只手依旧挡在肩侧的脑袋上,不给看。 “程闫夏哥哥。” -- 第197页 “滚!”程闫夏在明楉肩膀上蹭了蹭,半抬着的眼中厌恶明显。 卫遥抿了抿唇,狠狠瞪了明楉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刚甩头要冲,却发现后边早被人围住了。 方启行咧开嘴,不怎么友好地对他挥了挥爪子。“卫遥同学,好久不见啊?” 卫遥皱着眉头,面上也没再装以前的那种小白花。好久没见个屁,前几天才见了面。 空手而归,卫遥也不气馁。时间长着,他就不行他撬不动。 “让开!” “哦,你说让开就让开,我们站在路边碍着你了?”楚娇娇翻了个白眼。 “楚娇娇,你得意什么?” 炮头对准自己,楚娇娇还故作疑惑地看了看卫遥身后。问:“诶?你那跟屁虫怎么不在你这儿?用完就扔了。” 卫遥脸色一沉,不过很快恢复原状。“楚娇娇,我不像你,占着茅坑不拉屎。” “嘎?”楚娇娇有些懵。 不过没人给她解答,卫遥几个爪子剥开人立马走了。 “明楉楉,大佬喝醉了吗?” “嗯。”明楉点头。 “那先送他回去吧。我们来扶。”高猛自告奋勇,可才走进一步立马被一股寒芒锁住。仿佛他再上前一步,能直接将他刀了。 高猛咽了咽口水,默默退回去。“那什么,班长现在有点可怕啊。” “他喝醉了就是这样。”明楉轻声道。 看着紧紧扒着明楉的程闫夏,众人:是吗? 明楉脑回路跟他们搭上,圆眼中欢喜一闪。“是,只黏我。” 说完,明楉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一下就红了。 周围隐隐有笑声,明楉埋头。“我们就先回去了,大家下次见。” “再见。”众人在边上护着,将两人送上了车。 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见。 作者有话说: 谢谢「喃」的地雷。 谢谢「豆豆包包粘豆包」的营养液。 谢谢—— 第111章 小糖巷。 大清早, 白老太太一家人听着二楼的吵闹声不免担忧。 “她前头那个出来了吧。” “是啊,不是离婚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谁知道呢。” 二楼, 唐知兰看着两个打起来的男人,气得胸口起起伏伏。手上的扫帚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忽然,她想起自己大嫂搬走时说的那话,想也不想冲着一身破烂的男人喊:“明有林!你不是想知道你公司的钱落到谁手中了吗?” 几乎是下一瞬,压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刚要挥拳的明有林停下动作。 “谁?” 唐知兰自觉头一次压他一头,脸上带起快意的笑。 “说!” 明有林乍喊,那凶戾的目光看得唐知兰下意识哆嗦。 “是唐知书, 是唐知书, 他现在开了的云康集团就是用你的钱开的。” 明有林垂着头站了半响,忽然大笑。 他嘴角破皮, 乌青中含着血。身上的衣服破旧,落着斑斑点点泥泞与污渍。裤腿一个高一个低,脚下一双凉鞋。怎么看,都入不得自己的眼。 疯疯癫癫的。 “我说, 我说呢!原来是引狼入室。” 他牙齿和血,狠狠咽下去。阴狠的眸光看了一眼唐知兰。“是你吧,是你教的。” “是你吧!” 他顿时往前一扑—— 木棍直直打在他后颈,人晃了晃, 随即晕了过去。 夫妻俩对视一眼,果断报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夫妻两人配合着做了笔录, 接着到家就开始收拾行李。 唐知兰知道明有林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地方是呆不得了。 几天后, 从拘留所里出来的明有林直接前往春城。 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身后跟着的人,却是急了。 —— 从聚餐回去的当晚,程闫夏喝了醒酒汤就睡下。 明楉抱着一只胳膊,慢慢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程闫夏觉得自己即便是在梦里也昏昏沉沉。 他又开始做梦,依旧是雪地,还有犹如雪中精灵一般落魄的青年。但是比之前更多的,有了他与青年在一起的生活轨迹。从一年,到两年,最后结束在与相遇那天一样的雪天。 最清晰的一段,是一个男人找到了自己。 程闫夏一眼认出了这人是明楉的舅舅。 他西装革履,面上带着令程闫夏最不喜的谄媚笑。白纸黑字的合同摆在茶几上,上面写着两人之间的交易。 明楉跟生意。 而自己手中拿着的是青年的照片。精致的脸,露出的皮肤透着斑驳的紫色,显露出一股凄惨的破碎感。可与身躯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澄澈如蓝空,一下子能将人的心神吸进去。 程闫夏对上照片里那双怯生生的圆眼,心中被敲了闷棍。他忽然惊醒着坐起。 窝在他怀中的明楉被带得一滚,懵懵地坐起来。 窗外还没亮,明楉像蜗牛一样裹着小毯子开了床头上的灯。“哥哥?” 程闫夏重新倒下去,身体在被子上弹了两下。他环住明楉,将脑袋藏在他后颈。 脑中的梦境在持续放映,以往醒来之后完全记不住的内容现在清晰可见。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细致。像迅速繁殖的海绵球,挤占他全部的脑子。 -- 第198页 太阳穴抽疼不已。 明楉看他难受,困意迅速飞走。他忙端着床头的水。 “哥哥,喝点水。” “楉楉放着,等我缓缓。” 就这么紧紧抱着人,程闫夏缓了半个晚上。到清晨,绷紧的脑子一松,重新将熟睡的人拢在怀里又睡去。 —— 睡到中午,两人被叫醒吃饭。 程闫夏一直走在明楉身后,甩了甩头,慢慢下楼。 今天的午饭吃得有些沉默。 明楉紧张地看着程闫夏,虽然他间或还对自己笑笑,但是明楉就是心中有些不对劲儿。 他嘴巴抿紧,恹恹垂头。 看不得明楉这个样,程闫夏吃完饭带着人上楼。 到卧室,程闫夏抱着明楉后靠在床头。 昨晚的事儿他消化完了,现在只需要确定一下真实性。毕竟若那是真的,程闫夏也不想让明楉一个人承担。 于他而言,那太苦了。 程闫夏蹭了蹭颈窝边的脸,缓声道:“我做了几个梦所以昨晚才脑子疼。楉楉想听吗?” 明楉点点头,圆眼看着人。 “雪地里,我从垃圾堆里捡了一个人。” 明楉一顿。他直起身子,眼中多了些认真。 程闫夏眼尾微勾,继续道:“那个人很瘦,浑身是青紫的伤。像无家可归的小狗。我将它带回家洗干净。之后他就成了我的人。” “他不喜欢说话,他最喜欢躲在衣柜。” “可是他傻乎乎的,就永远只会缩在那一个柜子里面。开门就找见了。” 明楉圆眼睁大,满脸的错愕。 程闫夏眼珠动了动。看样子,是真的了。 他心疼地将人完全圈抱,声音放轻。“他身体很差,一脸大半的时间都要在医院度过。” “他应该只陪了我很短的时间……” 程闫夏眼中含着笑意,静静地望着明楉。“他叫我老公,我叫他……楉楉。” 明楉死死咬住唇,瞳孔震颤,指尖颤抖死死扣住环住自己的手臂。 “哥哥……你,你怎么会……” 明楉一梦醒来回到了现在。他知足,他从未期待过有一天老天爷会可怜他,将他曾经陪伴了五年的人也带回到他的身边。 他更未期待过,他的程闫夏会梦到这些。 明楉喜极而泣,狠狠眨动了下眼睛让泪花快些走。待眼中清晰地倒映出大男孩的身影。他呜咽着,欢喜不已又近乡情怯。 程闫夏不动,注视着人。 明楉最后安安静静地将脸靠上去,轻轻挨着。舍不得动一下。 他闭眼,像小猫找到了家。依恋地蹭了蹭眼前的人,压抑着声音道:“老公。” “嗯,不怕,以后我还陪着你。” 明楉嘴角翘得极高,眼中的泪珠子「啪嗒啪嗒」落下,挨到了程闫夏的脸上。 他睁开眼直起身。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人,随后笑开。 笑得像迎着太阳的向日葵般灿烂。 他哽咽道:“我好开心啊。” 程闫夏手轻轻在他脸上擦拭。“楉楉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是!”明楉点着头,又笑又哭。 手心是细嫩的脸,程闫夏黝黑的瞳孔深邃,像幽暗的大海轻易将明楉囊括。 “楉楉辛苦了。” 在这一双眼中,明楉看到了那个成熟的男人。看到了曾经自己被好好护着的时光。 明楉使劲摇头。“我只要你在就好。” 胸膛靠着胸膛,程闫夏察觉到明楉过于激烈的心跳。他拍着明楉的后背,缓缓闭上眼睛。 幸好。 —— 事情说开了,明楉更黏着程闫夏了。 情绪平复,明楉像一只小鸟。绕着程闫夏的身边飞来飞去。 日子过得很快,在大学开学前,两人搬进了学校外面的房子。 明楉帮着他将行礼收拾好。只一会儿,所有的东西变得成双成对,拖鞋、牙刷、枕头…… “哥哥!你要跟我睡一个房间吗?” 明楉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到正在做饭的程闫夏身后。双手往他腰上一放,侧头去看锅里的鸡蛋。 程闫夏腹部的肌肉顿时绷紧。“楉楉这还用问吗?” 明楉重重点头:“好的!” 欣喜地脑门蹭了蹭人后背,又跑了回去。 程闫夏失神。 鼻尖传来一股糊味儿,他看着锅里快糊了的鸡蛋,忙翻了一面。 干净的抽油烟机光面映照出灶前的人。 他五官深邃,下颚紧绷。拧紧的眉头瞧着是在思索什么人生大事儿。 实则,程闫夏在思考明楉现在已经全然放飞的行为。 年轻人火气重,程闫夏忍来忍去,又是喝下火茶的。但也止不住冒痘痘。 明天就是大学开学,程闫夏慢慢盛出锅里的鸡蛋边想:希望大学生活能耗费掉一些精力吧。 这句话没等说完,晚上就迎来了明楉的再次攻击。 程闫夏洗完澡出来,卧室的灯是关着的。 隔着窗外的月光,能看见被窝之中鼓起了一个包。 “楉楉,睡着了?” 低磁的声音撞入耳膜,在心上「噗呲」一声开了一朵小昙花。明楉埋在被窝里的脑袋动了动,圆白的脚趾蜷缩,在自己的小腿肚上踩了两下。 -- 第199页 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楉立马闭上眼睛。 被子被掀开,微凉的风掠过光溜溜的屁屁。明楉屏气凝神,等着人躺上床。 身侧一重,窸窣的声音停下。紧接着,他落入了一个含着水汽的怀抱。 比平常的温度凉一些,但依旧惹得明楉喜欢。 安静等了一会儿,身侧的人好像睡着了,明楉嘴角一咧。手往程闫夏身上一搭。 黑夜里,圆眼睁得大大的,安静等着。 半晌,见人没反应,明楉大着胆子手往下。 程闫夏身体猛颤,一个翻身捏住明楉手腕抵在头上,长腿压住即将勾上来的细腿。 “明楉楉!”程闫夏咬牙。 “哥哥。”明楉眼睫飞速眨动,嘟噜的声音像呓语,听着模糊不清。 “别装睡。” 明楉装死,一动不动。 许久,听见跟前的轻叹声,明楉瘪了瘪嘴。 待程闫夏身体一撤开,他打蛇上棍立马缠住人。像只考拉将自己挂在他身上。 “老公,你应该旅行夫夫义务你知道嘛。”明楉盯着黑麻麻的窗帘,一本正经地一边将手在程闫夏背肌上乱摸,一边委屈控诉。 程闫夏托着人,呼吸灼热喷洒在明楉的颈侧。“胆儿大了。” 明楉眼中泛起羞恼,像被扯了尾巴的猫。“你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心一狠,忍着肩膀的痒意一口咬在程闫夏的耳朵。 “程总,你要老婆不要?!” 程闫夏逮着人往被窝一按,吻如急雨尽数砸下去。明楉像浪里翻着白肚皮的鱼,又怕又欢喜。 白光一闪,明楉迷糊看着跟前掀开被子跑了的人。 临门一脚,就差临门一脚! “程闫夏!你不行!” 明楉逮着被子乱七八糟地揉,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起来换床单。 他明明想的是让哥哥泄泄火,让脸上痘痘消下去。现在看来……明天应该又有新的痘痘了。 好心干坏事儿,没用。 第112章 开学这一天, 程闫夏成功被明楉搞得上火。 忍着喉咙干疼,他背着书包装上报名用的东西,另一只手臂上挂了一个明楉进了学校。 “亲爱的哥哥, 你还好吗?” 程闫夏一路跟着指示牌走,嘴上说道:“亲爱的楉楉,你看我像是有事儿?” 明楉歪头,身子侧到程闫夏跟前。圆眼中满是诚挚的关心。“亲爱的哥哥,你好像又冒出来一颗小痘痘。” 程闫夏停下脚步,敛眸看他。看得明楉缩了缩脖子,才道:“也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 明楉嘴巴一瘪,满心委屈。“我好心帮你。” “谢谢宝贝的好心。”程闫夏比明楉还真诚。 两人旁若无人说着, 周边看着想要上前搭讪的人悻悻收了脚步。程闫夏注意到周边越来越多的目光, 挂着明楉的手很自然地绕到明楉后头,揽住他的腰。 “啊哦, 原来两个人是情侣。” “这年头只有帅哥找帅哥。” 校园论坛上才上架的新生帅哥中,程闫夏跟明楉两个人气刚刚飙升到第一,接着照片下面的介绍从刚刚还倔强的兄弟变成了已婚人士。 不写情侣,可能是楼主最后的执着。要么很有可能, 要么没有可能。 乐得没什么人打扰,程闫夏先带着明楉去文遗学院报名,随后再去自己的经济管理学院。 忙活一上午,大多时候是花在路程上。而报名时间全套下来不到十分钟。时间花得不多, 但有些人不管走到哪儿,在人群中注定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回程路上,明楉看着程闫夏手中一大把各个社团的介绍, 不免低落地紧紧扯住他的衣角。 程闫夏瞧见明楉的样子, 只顺势抓着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 “想什么呢?” “哥哥, 你怎么这么受欢迎呢?” 程闫夏抬了抬嘴角。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人眼睛落在他家宝贝身上都移不开了。 大学期间他肯定要进自家公司,这期间难免明楉一个人在学校。一想到这个,程闫夏眸色便沉了沉。 “他们只是助人为乐。” 明楉不信。 —— 不管怎样,大学生活在慢悠悠的秋日里,随着渐变成黄色红色的树叶一起开始了。 大一课程不多也不算少,由于程闫夏有了上辈子的那些个记忆,加上本身就不笨。每门课程算是信手拈来。 不过他也不急着将学分修满,而是保持着与明楉差不多的进度。一边开始接手公司的事儿,一边陪着明楉好好过一场大学生活。 大学之中,最能交朋友的地方除了社团就是宿舍。但是由于两人都没有住校,不存在什么室友朋友。而社团,那更不用说。 明楉在程闫夏身边,做什么胆子都稍微大点。但是进入社团,那就像入了猫窝的仓鼠,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俩拒绝了大部分社团抛来的橄榄枝,最后只选择了一个青年志愿者协会。 江大中的枫叶层层堆叠,秋阳透光叶间缝隙洒落在树下。 明楉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手里捧着程闫夏刚刚给他买的红豆布丁奶茶。 “哥哥,明天周末。” 程闫夏在明楉身后时不时推一下他。“嗯,但是我们需要去山上捡垃圾。” -- 第200页 明楉弯眼,侧脸沐浴在浅金色的阳光中,脸上的绒毛隐隐泛着一层暖光顺着腮帮子上微微鼓起的弧度闪烁着。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连睫毛尖尖都染了颜色。 程闫夏推秋千的手停下。 缓慢落下的秋千带着明楉挨到了他的手臂。程闫夏轻轻一揽,将人抱住后侧头在明楉脸上叼了一口。 “哥哥,还在学校。”明楉半眯着眼,隔着太阳去看程闫夏。 眼前一暗,大手贴在了自己的眼皮上。程闫夏声音囫囵:“回家了,宝贝。” “那走吧。”明楉嗦了一口珍珠,鼓起的腮帮子还在程闫夏嘴上叼着。 “嗯。” 牙痒痒似的磨了磨软肉,程闫夏松开,指腹划过他脸上浅浅的牙印眼中暗了暗。 随后给他揉了揉,再牵着人往树林外走去。 明楉来这儿就是为了玩儿秋千。玩儿够了就回。 到家后,程闫夏做饭,明楉打下手。玩了一会儿消食,两人开始进书房做事儿。 程闫夏处理他爸安排的公司的事儿,明楉就做他的专业作业。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两人默契停下手中的动作,关了书房的门。 第二天,约定好的志愿活动要在学校集合。随后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山上去。到了大学,程闫夏跟明楉就是最普通的学生,程家安排的司机、做饭的阿姨都没有用。比如家里吃饭,不是在学校吃,就是在家自己做。 去山上捡垃圾,当然也是坐的公交车。 他们学校靠近旅游景区,继续往南边走人烟稀少,变成了山峦起伏的自然世界。 周末出去玩儿的人不算少,加上这边是距离江大最近的一个景区。可以烧烤,可以露营看星星。树叶红了,秋景极好,少不了要上山的人。 明楉被程闫夏牵着,两人跟在队伍后面上车。 刷卡上人,车里已经没有座位。 程闫夏稳住脚步往里,找到个人少的地方将明楉往身前一拉,随后自己站在外围像护栏一样围着他。 极富有安全感的姿势让明楉绷紧的神经悄然放松。他面对着程闫夏,双手落在他的腰侧逮住他的衣服,随着车子的摇晃边隔着程闫夏的肩膀悄悄打量。 车上的人很多,几乎都是青春的面孔。全是周边学校的大学生。小情侣也不少,都是手牵着手,头碰着头,小声说着话。 圆眼咕噜咕噜转,冷不丁对上后头一个面熟的人。 明楉心虚地抖动睫毛,想要撤回眼神。 他还没认出是谁,人家便对着他笑了笑。明楉顿时脑袋往前一埋,像受了惊吓的猫藏进了程闫夏的肩窝。 后面的小姐姐顿时眼睛晶亮,恨不能松开抓着扶手的爪子像苍蝇搓手一样缓解缓解内心的激动。 “好可爱……” 明楉红着脸在程闫夏的肩上蹭了蹭,后知后觉那个小姐姐好像是他们社团的学姐来着。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抬起头对对面的人弯了弯眼睛。乖得像随手可揉的白狮子猫。 程闫夏时刻注意着明楉的动静,见状脑袋一歪,抵着明楉的毛毛头将他摁在肩膀。 “笑什么?” 明楉欣喜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小声道德“我们社团的人还是很友好的。” 算是第一次正面对着陌生人打了招呼,明楉对自己这一突破非常满足。他嘴角弯着,继续在车里看。 看着看着,明楉瞧见了那个一直在自己余光中晃动的东西。 一只乌漆麻黑的爪子。 定睛一看,明楉顿时急着扯了扯程闫夏的衣角。他压低声音,却避免不了热气钻入程闫夏的耳朵。 “哥哥,是裴予诶!” 下颚擦过明楉的软发,程闫夏抿了抿唇,抿住了一缕。“我知道。” “你知道?” “我叫他们一起来的,做完志愿活动我带你在山上露营。”程闫夏松开嘴,将下巴搭在明楉的头顶,像晒太阳的大橘猫,慵懒地半阖着眼在软发中蹭了蹭。 明楉眼睛一亮,顶着大脑袋对嵇在桑回了个爪子。边道:“谢谢哥哥!” “楉楉客气。” 车摇摇晃晃,人就像海浪中的鱼儿被无情地推来推去。明楉最后被晃得头晕,只能紧紧抱着程闫夏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靠闻着他身上的木香续命。 三十多分钟的车程后,一车子的人像沙丁鱼慢慢往车门下去。 程闫夏牵着明楉到边上等着后头两人下来,顺带单手托起明楉的下巴看了看他的脸色。 “要是不舒服,以后出来就打车。”大拇指指腹在明楉脸上摸索,多情的花瓣眼中隐着心疼。 明楉脑袋一歪,侧脸落进程闫夏的掌心。软软糯糯蹭了蹭,随后像睡着了,一动不动。 程闫夏就这么托着,与嵇在桑两个汇合后才放下。接着跟在学校支志愿队伍的后头上山。 这个志愿活动是跟景区合作,捡垃圾的钳子、口袋都是景区现成的。一人拿上一套,拿上了就走。 而裴予跟嵇在桑,自然也就一起。 “楉楉朋友,最近好吗?” “好,嵇在桑朋友你呢?”明楉能量充满,笑着问回去。 黑了一圈的嵇在桑咧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好,我在学校可受欢迎了!” 裴予哼笑。“确实受欢迎,人都被热情给熏黑了一圈。” -- 第201页 “你懂什么,这叫健美。” “是是是,健美。再健下去,熊都不足以形容你了。” 后头打着嘴仗,明楉听着习以为常。人群现在分散了,他整个人变得自然。抓着钳子尽心尽力地搜寻垃圾。 很快,一袋子满了。 这个志愿活动算两小时的,不过他们一行人还是做到了中午。十一点半,所有人集合在一起后,带队的人确认人数,宣布解散。 交了东西,扔了垃圾,剩下的就是自己的玩耍时间。 山顶平台上,景区做的帐篷对外租赁。四个人直接提前预订了两个最好的,随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坐缆车上去。 到地儿先用餐,吃完将自己往帐篷里一塞。好好睡一觉之后,迎接下午的休闲时光。 第113章 日落西山, 橘红色的彩霞铺了半边天。 山顶的风渐渐大了,吹得树叶纷飞,少许飘落在空地上的帐篷跟前。 一个脑袋从帐篷里钻出来, 左右四顾,柔软的头发瞬间被风压得凌乱。 吸了一口冷气的明楉立马抓起跟前最好看的树叶子,钻了回去。“哥哥,外面风好大。” 程闫夏理了理他的乱毛,将水杯杯盖打开。“山顶晚上会冷很多。喝点热水暖暖。” “那晚上是不是也不能出去了?” 明楉撑着垫子挪向程闫夏。 指尖还没触到杯壁,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声音急促,随着外面呜呜的风声一起来,有些杂乱。 “喂, 是明楉吗?” “我们是江市中心医院的, 你爸爸是不是明有林。他车祸被送到医院来了……” —— 江市市中心医院。 明楉这些年一点点攒起来的钱被一扫而空,但还远不够, 只能又程闫夏借了些。他捏着缴费凭证揉了揉塞进衣兜,随后双手撑住膝盖在急诊室外面的凳子上坐下。 盯着地板与地板之间的暗色拼接处,明楉心中异常宁静。 明有林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他甚至不知道明有林是什么时候出狱的。 明楉叹息一声, 在空旷的走廊上却清晰不已。他抿了抿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嗫嚅着:“看吧……妈不要你,没人愿意守着你。” “你做人可真失败。” 外面天光早已经暗淡,预想中的那一弯月牙却被漫天的乌云遮盖。明楉只望了外面一眼, 然后捂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起身离开。 身体重要。 出了走廊,明楉慢慢晃到医院门口。这个点儿也只有外面的夜市或者二十四小时超市能买到吃的。 明楉吸了吸气, 提着自个儿的胆子跨出医院大门。 隔着灯光, 隐隐看到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夜风吹得他衣摆掀动, 人却像根儿柱子似的。 明楉停住步子,站在门边直直盯着人。 “哥哥,你怎么没走?” 程闫夏抬了抬手。“吃不吃饭?” 明楉弯眼一笑,大步撞入风中,扑进程闫夏的怀抱。“不是叫你回去了嘛。” “怎么可能放心。” —— “肇事司机已经找到了。” “我能看看长什么样吗?”周日,明楉坐在了警察局处理明有林的事。 青年一身白衬衣,外面套着宽松的灰色针织衫。牛仔裤下一双白得没有任何污渍的鞋。人也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他这身穿着一样柔软,很得警察叔叔姐姐们的好感。 明楉单是坐了会儿,饼干水果零食已经在身边放齐全了。 头发微白的警察叔叔转了下电脑,对着明楉点了点上面的照片。 明楉瞳孔聚焦,扫过那张凶戾的脸呼吸一颤。他张嘴呼吸,在掠过照片中的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时,眼中炸开极为强烈的恐惧。 几乎是在身后木香覆盖而来的下一瞬,明楉扭身藏进男人怀中。 “怎么了!” “楉楉。” “哥哥,我没事,让我缓缓!” 呼吸急促,身体大弧度地起伏。单薄的肩膀被紧紧扣在大手中,仿佛随时都能厥过去。 那人他认识,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手臂上一条巴掌长的伤疤。就因为这个人不断地上门催债要债,几乎成了继明有林、唐知兰后的第三个噩梦。 正是因为他,明楉躲躲藏藏。最后浑身是伤地藏在了那片雪地上。 明楉双手紧紧握住,指甲在手中掐出了极深的印记。 不能放过这个人。 明楉平复后重新扭回身子,眼中的红血丝像在澄澈的湖中滋生的乱藻,极为碍眼。 “我见过他,他是帮人催债的……” 程闫夏盯着那张照片,手依旧放在明楉的肩上扶着。这人他没有印象,但是能让明楉这么怕的…… 程家跟警局联手调查上次那个致幻药物的事儿已经有了新进展,程闫夏没去麻烦他爸,而是直接叫自己的人帮忙查。 无论这人是谁,他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 两天后,江市靠近江大的小超市中。 “喂,老板,老四被抓了。” “抓了!” 那边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谩骂听着杂乱不已。没多久,阴鸷的男声再次响起。“抓了就抓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 第202页 “明有林醒了没有?” “没有。” “那边不管,你先去外面避一避。注意把尾巴扫干净。” “那这边……” “暂时不管。” “是!” “叮咚——欢迎光临。”电话刚挂断,超市中机械的门铃声响起。 “家里有急事,现在不营业。”原举低头摆弄手机。 “我也有急事。”手机被猛地一抢,原举挥手去夺。手刚伸出去就被一把铁手链拷住。几乎是下一秒,人被压着脖子摁在了收银台上。 两手绑好,后背被推了推。“原举,我们是警察,有人举报你跟一桩案件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 超市门再次关上。 程闫夏看着被押送上警车的人慢慢从车后头出来。 “原举,明有林,唐知书……”程闫夏嘴角轻抬,眼底却是狠色化为实质。“怎么敢。” —— 下课铃声响起,明楉背着书包在教学楼门外望了望。接着眼睛一亮,脚步轻快地往程闫夏去。 到跟前,他克制着要抬起来的双手,笑意粲然地望着程闫夏。 哪知程闫夏却是直接搂着腰抱他入怀,圈得紧紧的。 “哇哦——” “哥哥,松开,快松开。”起哄声听着明楉耳垂骤红,不好意思地在程闫夏怀中扑腾。 程闫夏漫不经心地扫了一下周围的人,手掌一抬,扶着明楉的后脑勺压进怀中。 “抱一抱。” 声音低磁,随风入耳。明楉像被揪住后脖颈的小花猫忽然安静下来,过了几秒,又一下攥着程闫夏的衣摆深深往他怀里藏。“这么多人看着呢。” 梧桐树下,穿着风衣的大帅哥抱着他们学院的院草。爬满爬山虎的古朴教学楼下,两人相互依偎,美好得已经成了一道风景。 不过瞧见程闫夏那护食的眼神,众人眼中闪过可惜。 “好端端的奶狗系帅哥怎么就入了狼窝呢。” “呜,不过两个人真的好配。” “那当然,人两个都订婚了。” “真的!” 从两姑娘深身后绕开的裴予点头。“真的。” “诶?刚刚谁在和我们说话?” 深藏功与名的裴予混杂在人群中,一手插兜,慢慢往明楉他俩那条路走。 抱够了,程闫夏松开明楉。在水汪汪的圆眼中,轻轻将他头上的呆毛整理好。“没抱够,回去继续。” 明楉抓着他的手,紧紧站在他身侧。整张脸红透了。 “哥哥,你今天有点反常。”明楉小声嘀咕。 不过看到裴予来了,明楉闭上嘴不再多说。 一起吃了个晚饭,回到家后明楉已经将自己想要问人的事儿给忘了。他收拾收拾,拎着书包又要出去。 “哥哥,我去医院了。”书包往后一甩,结果直接被程闫夏抓了过去。他拉着不放,将人往自己身前带。 明楉不解,顺着书包上的力道一直往后退,直到后脚跟抵上沙发,跌落进程闫夏的怀抱。 “哥哥,你怎么了?”明楉指尖穿梭在程闫夏的发丝中,弯腰去看他的眼睛。 “楉楉,以后不去医院了。” 明楉叹了口气,下巴搭在程闫夏肩膀。“我也不想去,但是该缴费了。” 明楉不想去伺候人,所以直接请的医院的护工。 明有林现在还没有醒,费钱着呢。明楉愁,但又不能直接给人像扔废品一样扔了。 不过撞人的到时候会赔一笔钱,明楉打算还了哥哥后剩下的全给明有林请护工。后头的事打死他都不沾手。 “楉楉,明有林剩下的一切我都处理好了,咱们不去见他了好不好?”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程闫夏在他脖颈处蹭了蹭,蹭得明楉笑着直躲。 “好了好了,我不去就行了。”明楉累得趴在程闫夏身上直喘,眨了眨眼将眸中笑出来的泪水眨干,他有气无力道,“不过哥哥,你得把他的账单给我。” 这毕竟不是一笔小钱,而且明楉也不想明有林掺合到他跟程闫夏的关系之中。若是换成明楉自己花的,他献身就行,倒是没有这么复杂。 “好,只要楉楉不去。” 如果再去,程闫夏怕自己忍不住直接拔了人的氧气管。 —— 春城,云康集团。 唐知书在几十层楼高的大厦顶楼办公室走来走去。 生活顺遂几十年,唯一一次栽跟头就是在程家谈生意的时候。就这一点,被他记到现在。总有一天,他会还回去。 不过最近不知道是不是他手气背,城郊那么好的一块地却连个门槛儿都没摸到,合作的公司一个接一个不合作了。还老四那张那么多年的牌也废了。 他走着走着,忽然站在玻璃窗前,俯瞰这座云康扎根了十几年的城市。眼中的光明明灭灭,最后定格在对面商场上的标牌。 “原举!” 原举已经三天没来消息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原举到一个地方就会给自己汇报进程,三天过去…… 这个节骨眼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董事长。”门外秘书敲门。 顿时,唐知书心脏被吓到嗓子眼儿了! -- 第203页 “什么事儿!”他怒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第114章 秘书在外吓得喉咙一紧, 随即迅速道:“王总来了。” 唐知书因为愤怒而垂着脸皮的表情一僵,不到三秒,他深吸几口气大步走向门边。又是那个儒雅的谦谦君子。 “东西带上, 去会客室。” 秘书训练有素地上茶后退至一边。眼观鼻,鼻关心看着两个老心机你来我往。 听着他们俩给对方画的饼,不知道还真就以为两家的公司是发展得有多好。要不是知道公司已经损失好多大客户了,他觉得自己还能被这吊在脑门上的饼哄几次。 不过显然,这里已经不适合待下去了。 放在以前,王总是他们这高贵的董事长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人。 秘书默默在心里诽谤:不愧是资本家,脸皮是铁片磨的。 “王总,合作愉快。” “唐总, 合作愉快。” 会议室的门一打开, 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肃着脸站在外面。“江市市公安局的……” 看到制服的一刹那,唐知书拔腿想跑。但是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克制下来。 “警察同志, 请问有什么事吗?” 冷汗冒出额头,看得边上的王总霍然睁大双眼。 这是犯事儿了?! 哎哟喂,他合同都签了,怎么不早来一步! 唐知书被带走了。 —— 在知晓这一消息之后, 程闫夏迅速让人将之前查到的有关唐知书的犯罪证据送到了警察局,数罪并罚,叛了八年有期徒刑。 树倒猢狲散,云康集团迅速成为其他人的盘中餐。不过半年, 市场上再没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至于他现在的妻子,早已经拿了钱财在人群中销声匿迹。 而唐稷方他们,明楉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 大学时光对明楉来说就像牛拉车, 慢慢的, 却又是厚重的。他像海绵一样在学校汲取知识, 只要有程闫夏陪着,什么时候都是快乐的。 大二下学期,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明有林还没有醒,倒是唐知兰却来找了他几次。 说来说去,无外乎让他叫程家帮帮忙,给唐知书走走关系减刑。 不过明楉还没烦呢,他妈就被程闫夏给吓走了。 没了烦恼,每天就是上课、下课,找未婚夫,吃饭睡觉,抱未婚夫。 日子如流水一样过,有时候回头看一看,却发现大学的日子比高中过得要快多了。 冬天又来了。 飘雪下了两天,将整个江市都换上一层松软的白袄子。蓬松的,轻轻一踩就是连绵整条路的咯吱咯吱声。 冬阳明媚的午后,雪停了。 明楉背着蓝白书包穿梭在树荫底下。青年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半张脸藏在白色的围巾之中。只留一双圆眼认真看路。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稍稍弯了弯眼睛。羽睫浓长,在眼底投下一道柔软的剪影。合着软发微动,瞧着乖巧极了。 走出北校门,这边分布着大大小小卖东西的饭馆小摊,烟火气十足。 这会儿正是人流密集的时候,明楉吸了口气,又往围巾里藏了藏。 今天哥哥上班去了,家里现在没人,他干脆先在外面买点水果回去。 一路往前,专门往人少的树下走。 好不容易绕到水果店门口,却发现里面已经被人给围满了。明楉手指动了动,忙转身往另一家去。 学校外面只有两家水果店,外面的地理位置好,生意红火。里面的虽然与外面这家相隔不到二三十米,但是位置到底是偏僻了点,人也少。 到人家门口,明楉轻轻松了口气。 人少,挺好。 他拾阶而上,进到里面。 这个季节水果也不少,明楉先买上自己和哥哥最喜欢吃的皇帝柑,再换个袋子抓着个苹果…… 手一放下去,手背边被同时伸过来的手擦了下。 明楉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瞬间将手往回收。动作幅度大得看着要打人。 “明楉楉,中午好。” 明楉双眼一亮,立马抬头盯着身侧。“哥哥!” 莹白的手指捏着苹果移到程闫夏的跟前,手背朝上。“再揉一揉,刚刚被吓到了。” 程闫夏大手盖过去。 干燥的手心烫得明楉一颤。手里的苹果直接掉落,滚在了水果堆里。 程闫夏捡起来放进袋子,慢悠悠道:“胆子太小了点,还要再练一练。” 明楉想到了当初第一次上台演讲之前,自己被程闫夏带到公园所受的折磨,忙甩脑袋。 这种事情,有一次就不能有二次。 程闫夏缓声笑开。“怕什么?要不要试试。” “拒绝。”明楉磨牙。 —— 十几斤各式各样的水果拎在程闫夏手上,明楉自动往他另一边空着的手走。 拉上指节,再十指扣紧。歪歪扭扭晃悠着,时不时撞进人的怀里。 “哥哥,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需要在公司做的事儿已经做完了,剩下的拿回来做。你下午不是没有课吗?” “没课倒是没有课,可是协会今天下午有志愿活动。” “做什么?” “做义工,给流浪动物朋友们。”明楉说完,有些沮丧地双手往程闫夏手臂上一抱,将自己挂在上面。 -- 第204页 “现在我又不想去了。” “你要回来你早跟我说啊,不然我就不会答应了。” “我一起去。” “不行!你活儿还没干完呢!我可不想看到你大晚上爬起来加班。” 往小区走着,人越来越少。程闫夏看着藏在羽绒服里胖胖一只的明楉,低头轻轻碰了下他的脑袋。“我跟你去,不然我不放心。” 明楉现在跟协会成员混熟了,也不像以前那么怕。不过既然程闫夏都这么说了,明楉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跟带队的人说一声就可以了。 下午,临时成员程闫夏受到了协会志愿者们的热烈欢迎。 流浪动物收容所一般处在城郊。那边位置偏僻,但是租金便宜。不过与他们学校相隔不算远,几公里的距离就到了。不然也不会安排在下午去。 人下车,明楉抓着程闫夏的手还活蹦乱跳的。 “哥哥,等会儿你要是不习惯就在一边看着就好。” “我为什么会不习惯?”程闫夏低头,明明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可他就是压低了声音带着明楉说悄悄话。 “因为……对啊,为什么?” 程闫夏轻笑一声,大手盖在明楉的脑袋上揉了揉。“亲爱的明楉楉,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你才读书读傻了。” 后面嘀嘀咕咕,跟明楉一起两年的带队成员早就已经习惯。但是大一的学弟学妹们依旧是一脸新奇。帅哥跟帅哥,极为养眼的组合。 敲开门进去,里面都是狗的汪汪叫声。 雄浑的,清脆的,热情的,恐吓的……像进了一个喧嚣的菜市场,狗儿们在论价,人在一旁围观。 不过很快,里面的阿姨已经熟门熟路将他们领到后面的空地上。“另一个学校的也来了几个人,人多,你们就打扫一下卫生就好。” 都是熟人,阿姨简单说完,队长直接站在扫帚堆边上冲着大家招手。 “来吧,开扫。” 收容所的条件并不是很好,但是地上除了落叶,都收拾得很干净。地不大,有两三件教室的样子,但是里面有十几条狗狗在溜达。 明楉手往边上一抓,逮住程闫夏的衣摆。眼神紧绷地看着里面那条油光水滑的大黄狗。那狗眼里的兴奋,是多么的熟悉。 “哥哥,扫帚。” “楉楉不是不怕的吗?” “怕。” 程闫夏失笑。“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个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人拿扫帚一人拿铲子,各自找地儿扫落叶。 本来就没多下,几下就弄完。随后,就是轻松而又愉快地游戏时间。 跟谁玩儿? “呜呜呜……哥哥啊,大黄,大黄追我!” 周围人都在逮着一条或者两只狗狗rua,狗狗们性格极好,直接曲着四个厚厚的爪子摊开肚皮任摸。 唯有明楉因为太受欢迎而被一只大黄狗带队,四五只小奶狗追。 众人一边给狗娃子们提供舒服的保健按摩,顺带直直瞧着中间的两人。 新鲜的狗粮可不是轻易能看到的。虽说论坛上的已经更新了上千楼,但是耐不住翻来翻去,手机都翻薄了一层。 不够看啊。 现在谁都不是单身狗,最适合看了不是。 “大黑,你说是不?” 大黑:“呜汪——” 明楉虽然是跑着,但动作幅度很小,就怕带着其他狗狗一起兴奋了。 不过绕着程闫夏山圈之后,明楉终于累了。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同学不同学的,张开双臂直直冲着程闫夏一跳。 “哇哦——”众人逮着大狗爪子跟着拍拍,恨不能拿手机给照下来。 程闫夏单手一和,直接托着明楉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那荷尔蒙,那男性魅力,那才叫一个帅啊! 程闫夏另一只手挡在明楉身后,冲着大黄比了个止住的手势。 瞬间,大黄甩着尾巴坐下。后头一二三四五个小奶狗嘤嘤叫着一个撞在一个身上,肉乎乎的小身子弹了弹,随后跟在妈妈身后。 明楉可算喘匀了,但还是挂在程闫夏身上不下来。 “哥哥,他为什么追我!” “因为你有急支糖浆啊!” “哈哈哈!!神他妈的急支糖浆!” “你们也嘲笑我。”明楉紧紧抱着程闫夏,藏在他肩窝装鹌鹑。 “那不是嘲笑,那是爱的调侃。” 程闫夏挑眉,抱着明楉的手颠了颠。“什么爱?” “咳咳!那什么,程哥咱们也不用这么斤斤计较不是?” “我未婚夫的事儿不去计较那我去计较谁的?” “咦惹——” “快!狗娃子,让我们来贴一贴。”带队的队长左拥右抱,左边一个大花,右边一个大金。“切,谁现在还不是个有狗的人了不是。” 玩儿了许久,最后人集合在一起回去。 等公交车的时候,队长忽然道。“咱们这应该是一起的最后一次志愿活动了。” “队长,你别伤心,我们还有机会——” 队长立马掏出手机。“明楉,我们能加个好友吗?” 明楉狐疑,边掏出手机:“不是加了吗?” “啊呸!程哥刚刚又给我删了!” 读大学后,明楉手机好友快速增加。算起来已经有几十个了。连带删除的可能有上百个。因为那是从开学第一天起,就不断想挖程闫夏墙角的人。 -- 第205页 现在少了一个,程闫夏得意地抬了抬嘴角。 “加了我又给你删了。” “你幼稚不幼稚!”队长忙扫码,随后对明楉扬了扬下巴,“是吧明楉。” “嗯嗯,哥哥有时候就是会幼稚一点,队长多担待。” —— 不过队长说的那话没错,这确实是最后一次一起做活动了。叶白柚除了带队的两个人是熟悉的,剩下的学弟学妹们都陌生。 鉴于明楉最后的社团活动即将结束,大家回去之后一起吃了一顿散伙饭。 这之后,大家的联络就慢慢淡了下来。 大学时光匆匆,有时候明明在学校很要好的人,时间久了也只是会成为陌生人罢了。 兜兜转转,要好的总是只有那么几个而已。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伙儿的营养液—— “晚秋”,灌溉营养液+1; “你若安好”,灌溉营养液+20; “豆豆包包粘豆包”,灌溉营养液+10; “晚秋”,灌溉营养液+1; 非常感谢! 第115章 “哥哥, 快点!” 清晨,山雾像山间的溪流一样在山腰上缓缓淌流。些微着急的声音像落入水中的石子儿,一下子将牛乳般的雾气破开一道小口。 阳光倾泻, 是秋日里的暖阳。 明楉一身正式的白衬衫站在门外,小南瓜吐着舌头蹲在他脚边,身后已经是带了今年刚出生的一只狗崽崽。 大三上学期,国庆节后程闫夏跟明楉现在都满了二十一岁。 不需要父母合计,明楉已经迫不及待地拿上户口本抓着程闫夏去登记结婚。 “汪汪!”小南瓜在秋阳里眯一眯眼,随后用鼻头将身旁胖乎乎的小冬瓜往明楉腿边拱了拱。 往常在老宅,明楉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小南瓜要崽崽放在手上盘一盘。 今天却是站在门口,看手表也不看南瓜的崽崽。 “汪汪!”小南瓜用厚实的爪垫又将唯一一个儿子小冬瓜往前拨了拨。 “嗷嗷……”小冬瓜被迫翻了个四脚朝天, 摊开肚皮扑腾不起来地着急叫唤。奶声奶气的, 像滑滑梯一样滑进明楉的心底。 “好啦好啦!”明楉蹲下,手心捞起只有一个月大的小德牧, 另一只手小心地将他的四个只有指甲盖大的柔嫩爪垫擦了擦,随后放进怀中。 “好了,我抱好了。” 黑乎乎的奶狗趴在臂弯,湿漉漉的鼻尖在明楉手上乱拱。嗅了嗅, 随后安静垂下脑袋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明楉被萌得心肝颤,奶香奶香像带了钩子似的将明楉的注意力往奶狗狗的身上拉。 “楉楉,我的户口本呢?”楼上,程闫夏的声音传出来。犹如低沉的大提琴音, 在空旷的室内悠悠回荡。 听着却是跟上辈子明楉遇见他的时候一个样了。 “在我这儿!”明楉弯了弯眼,笑着回道。他声音如初,依旧像蓬松的棉花糖, 软糯中藏着甘甜。 话音落下, 男人从楼上下来了。 一身黑西装, 打着素色领带。长腿包裹在西装裤下,笔直而修长,从楼梯上下来宛若走T台似的。顺着长腿往上,禁欲黑色西装完美贴合腰线。蜂腰宽肩,处处都是荷尔蒙的气息。 很适合去谈生意,像上辈子一样,一穿上西装就是浑厚的压迫感。 “哥哥,你干嘛穿成这样?”明楉托着怀里的德牧崽崽,下巴抵在小狗脑袋上舒服地蹭了蹭。“你是不是领完证还要去上班。” 程闫夏下楼的脚步一顿,眼神从明楉手中的胖狗崽身上转移到那张脸上。 青年秀气,五官张开了更甚从前的清朗。但是圆眼依旧,冲淡了五官的清冷,水汪汪的跟手中小狗一样,反而更显得乖软。 程闫夏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决定不跟他计较。 他低头瞧了瞧,西装没有一丝褶皱,连指甲都重新修剪了一遍。这是他花费一早上的精心打扮。 有什么不对吗? “呀!我还以为你俩走了,怎么还在?”宋晤歌出现在门边,视线掠过明楉欢喜地扬眉。可看向里头的人,顿时笑出声来。 “我说大儿砸,你这是要去上班?” 程闫夏下颚一绷,知道了。 领结婚证好像不需要穿西装。 不过不管是不是,现在都不需要给宋女士说明。 程闫夏大步往前走到明楉的身边,随后看到宋晤歌脸上越来越揶揄的笑容。 他手指轻颤,面上依旧一副等会要谈生意的正经样子。西装外套一脱,搭在手上。然后冲着宋女士点了点头:“现在就去。” 宋晤歌摇头失笑,眼睛却是看着他儿子已经红透了的耳朵心中舒心不已。 难得啊,也有见到这小子紧张的一天。 这几年,程闫夏逐渐接手公司的事儿,现在已经是总公司的二把手了。等他大学读完,他爹程江汤就打算让位置了。 宋晤歌感慨似的望着两个登对的背影,轻轻笑了笑。眼中慈爱,也温柔。 真好,她可以带她的大忙人老公开始他的世界环游计划了。 前方,程闫夏手臂一抬,揽着明楉往外走。脚步匆匆,那模样瞧着是害怕怀中人跑了似的。 明楉笑得灿烂,一边看程闫夏,一边摸着手中的软毛。 -- 第206页 软毛? “诶!哥哥,冬瓜。”明楉脚步忙停下,边冲着程闫夏道。 程闫夏面皮紧绷,毫不犹豫点头。“好,中午吃冬瓜。” 明楉「噗嗤」一笑,乐得肩膀直颤。“哥哥我说我手上的小冬瓜还没有放开!” 程闫夏脚步一收,视线侧转移到小狗脑袋上。 “汪汪——”小南瓜跟在两人身后,见他们停下歪着脑袋摇尾巴叫。 程闫夏与狗崽崽大眼瞪小眼,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淡声找补一句:“我说我中午想吃冬瓜。” 明楉这下是笑得全身颤,直接趴在了程闫夏的怀里。“哥哥啊,你是不是紧张啊。” “怎么可能。” 程闫夏托着狗崽子放在小南瓜跟前,见它不动,食指万般嫌弃地戳了戳他毛乎乎的屁股。 “秋天,正适合吃冬瓜。”他板着脸,一字一句砸向两个歪着的狗头。“你们说是不是。” 小南瓜不赞同,将自己的崽崽扒拉回来。“嗷呜——” 冬瓜可以玩儿,不能吃。 程闫夏糊了下小南瓜的脑壳。“走了,楉楉。” 明楉歪倒他在身上,难得见到程闫夏这个死要面子的时候。“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紧张了?” 程闫夏抿唇不语,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瞧着明楉。 “哥……诶!” 还没喊完,明楉便被程闫夏打横抱起。 程闫夏:“是又怎么样?” 明楉轻轻一笑,双手勾着程闫夏的脖子将脸靠上去。“哥哥,你别怕啊,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说完,程闫夏忽然停住脚步。 四目相对,明楉看清他眼中的认真与波澜。 他听着耳边男人声音轻柔,像蚕丝一样浅缓将他裹藏。“是第一次。” 明楉一瞬间便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说。 上辈子那种情况……办结婚证的时候也是哥哥一个人跑。 明楉缓缓翘起嘴角。 确实,这才叫做结婚。 —— 民政局。 明楉披着程闫夏的西装外套从车上下来。俊男帅哥,轻易能引起人群的注意。 又瞧见程闫夏的,顿时瞪大了双眼。 “哎哟我去!程总怎么跑到民政局来了?!” “哇!原来那就是你天天在家骂……” “唔唔!” “程总好!” 待两人以为他们会点个头就路过,但程闫夏却神奇地停下来。 公司职员脸唰地一下白了。 程闫夏道:“你好。” 公司职员忙松开自己新鲜出炉的老婆的嘴巴,头点得飞快。像是在挽回自己可能飞走的工作。“程总好,程总是来……” 程闫夏挑眉,掐着明楉的手抬了抬。“结婚,我先生明楉。” “知道知道,明先生好。新婚快乐。” 明楉回以一笑。“你们也新婚快乐。” “嗯,谢谢。”程闫夏满足了,随后没有犹豫带着明楉飞快往里面走。 “呼——老婆,刚刚好吓人。”职员抹了一把汗,随即飞快牵着自个儿老婆走。 看了看身侧,男人的嘴角已经是轻轻翘起。 明楉哑然失笑。哥哥好幼稚。 —— 人生大事,在进入民政局后,两个人渐渐庄重了起来。 简短的一道流程,明楉从头到尾陪着程闫夏走过了一遍。 拍照,两人手臂挨着手臂,坐得像幼儿园时老师教的那般笔直笔直的。 皮肉的温热透过单薄的衬衣在两人之中传递,明楉翘了翘嘴角,眼中的愉悦汇聚成满心满眼的甜蜜,落在摄像师的眼中。 一张即好,也极好。 高大的男人身子微侧,像松柏一样护在矮一点的人身边。深邃的五官极有攻击性,像丛林中的狼,却因为遇到了边上的人,冷厉的眸色化开成了做成棉花糖的糖丝。 柔情蜜意,感情很深的一对新人。摄像师在心中这样评价两人。 拍照,宣誓领证。 宣誓台上,两个青年并列而站。 对视一眼,他们默契开口:“我们自愿结为夫夫……” 随着宣誓词从口中缓缓淌流,明楉与程闫夏的距离从一个时空缩短到咫尺之间。不经意对视的一眼,明楉浅笑着眼眶却红了。 他好像看到了那个永远在追逐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在人群中穿行。从失魂落魄,到注意到人群中他该抓住的身影。 第一次,他追上了,但是伤痕累累倒在了他的怀里。 就在他以为会永远与孤寂作伴,却有了第二次相遇的机会。 第二次,少年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他依旧衣衫褴褛,饱经风霜。但是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他的不甘,风给了他助力,他乘着风回到了那道身影的身边。 他冲着他张开双手,追忆从前,也渴求未来,他一直在寻求他的怀抱。 “宣誓人:明楉。” “宣誓人:程闫夏。” 明楉扬起嘴角,眼睛眨啊眨,将泪花藏了下去。 谢谢。 我找到了。 —— 红本本到手,明楉还没捂热乎,便被身侧的人收了去。 “哥哥?” 明楉坐在车里,重新回到肩膀上的西装滑落,在身后堆叠。 -- 第207页 程闫夏将两个红本本合上,动作极轻柔地放在了兜里。“我给楉楉保管。” “哥哥,我、我还想再看看。”明楉心中依旧激动,伸手去程闫夏的兜里掏。 程闫夏轻轻吸了一口气。 “楉楉。” “哥哥,再看一眼。” 手背一紧,覆盖上来的温度仿佛要将人灼伤。明楉指尖一颤,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如狼似虎的眼。 像黑曜石,黑得纯粹,深邃,泛着玻璃一般的晶莹光点。 而里面藏着一个小人,红扑扑的一张脸,仰头呆望着。 “哥哥。”明楉下意识冲着程闫夏轻唤。 “宝贝,我比较喜欢听另外一个称呼。” 明楉腰间一痒,直接软趴趴窝在了程闫夏的怀里。他怔怔地盯着他眼中的小人。 原来这么傻嘛?而且看起来…… 作者有话说: 结婚了,结婚啦! 第116章 程闫夏会以事实告诉他, 不只是看起来很好欺负。 低调的迈巴赫驶入车流中,明楉整个人靠在副驾驶上。双目呆呆的,清澈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 此刻看在虚空上一动不动。 程闫夏嘴角一直扬起,手指间或在方向盘上点一点。 若是忽略他嘴角上破了的口子,看着倒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楉楉,想什么呢?” “啊?”明楉像小乌龟,迟钝地转过头看着程闫夏。 他唇上绯红,泛着水润的肿。嫩嫩的,看上去依旧好亲。就是被欺负狠了,现在气息喘匀了也还张着个嘴巴, 轻轻吸气。 “哥……老公, 你刚刚说什么?” 程闫夏在红灯前停下,姿态闲适地往明楉身侧一偏, 指腹碾了一下明楉的眼角。“哭了?” 声音略低,听着沙哑。 “没有。”明楉微微后仰,睫毛濡湿,瞧着棕黑色的眼中还带着些害怕。 明楉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程闫夏过于兴奋, 刚刚亲着的时候他无意中睁开眼睛,看到了他眼中完全展露出恨不能把自己给生吞了的浓厚欲、望。 明楉默默蹭了蹭自己微微汗湿的掌心,又往车窗边挪了挪。 虽然他知道老公很爱他,但是不妨碍他害怕鲜少开荤的程闫夏会绷不住。一想, 明楉就忍不住悄悄将手往自己的后腰上放。 刚刚亲着亲着,老公将他抱得死紧。大手勒得他身上疼。 要是……要是今晚,明楉打了个哆嗦。 腰疼的感觉他鲜少体会, 但是今晚上, 他有预感…… 程闫夏见他的小动作, 心中像被小猫爪爪挠了一下,泛着暖暖的痒。但明楉看不见的眼中,暗沉愈发深厚。只差一个火星子就能燃气燎原之势。 明楉被程闫夏周身的气势带得有些发憷,见红灯变了忙道:“哥哥,可以了。” 程闫夏手腕往方向盘上一搭,舌尖顶了顶腮帮子。 好像给人吓到了。 程闫夏将车重新启动,调子慢悠悠的好像不断点着将脑袋埋在两只爪爪里的小猫猫头。 “明楉同学,忘了?” 明楉抓着禁锢在身上的安全带一紧,像刚破壳就被逮住的小鸡忙颤颤巍巍补救。“老公,老公!” 呜呜呜!妈妈,为什么现在的哥哥这么可怕。 程闫夏翘起唇角。“再叫一声。” 明楉抠着安全带,可怜兮兮。“老公。” “再叫一声……” “呜……老公。” 到程家老宅,明楉已经不知道自己叫了多少声的老公。他只觉得口舌干燥,恨不能给自己连灌两大瓶的水。 “啪嗒”安全带被打开,眼前陡然覆盖上一层阴影。 明楉僵直,像是嵌在了座椅之中。 程闫夏压低身子,像猛兽护食一样不断地看着嗅着,不知道在哪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人拆吃入腹。 明楉不断小幅度挪动着,企图离饿狼远一点。 “哥、哥哥……”明楉瘪嘴,眼中含着委屈。连眼尾的红痕都重了不少。 明明以前他经常将肉送到他口中。可这人就像是不饿一样,要么就是看看,要不就是蹭蹭,吃都不吃进去一口。 现在,现在自己给自己憋成这样的。还要来吓他。 越想越委屈,眼中都变得水润不已。 程闫夏喉咙一紧,更想欺负人了。 不过楉楉怕了,这可不是什么利于交流的好事儿。 他轻叹一声,手掌贴上明楉的脸摩挲。声音柔和了不少。 “宝贝,叫老公。” “呜——”都叫了那么多声了,耳朵还没长出来茧子吗?! 他嗓子都快哑了。 “你吓我!”明楉推开跟前的手,立马拉开车门人钻了出去。 程闫夏目光从青年那截从裤腰中扯出一截的白衬衫掠过,手指轻轻捻动。 “吓到了。”他低语,垂眸将眼中的情绪慢慢藏起。“楉楉真可爱。” 可爱得让人想当场给吃了。 开门出去,明楉小兔子已经不见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程闫夏手腕搭着西装外套,门一关,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打算去逮他的兔子。 —— “楉楉!回来了。” “妈妈。”明楉诧异,不过还是高高兴兴地叫人。 “楉楉同学,好久不见。” -- 第208页 明楉脸上的笑容顿时浅了不少,他回头望着电梯。在程闫夏从中踏出来的下一秒,一个挪步挡在了他跟前。 随后转头,木木道:“你好,卫遥同学。” 程闫夏扫过沙发上的人,对于为什么他妈妈会将人放进来不感兴趣。他反手抓住送上来的人,一步一步牵着往楼上去。 “阿姨。” 卫遥留恋似的看了一眼程闫夏,呼出一口浊气。 “人你也看了,家里忙,就不留你吃午饭了。”宋晤歌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要不是看在早年间的两家关系,她也不至于将人在儿子结婚日子这个档口将人放进来。 卫遥这些年已经将自己丢掉的教养慢慢捡回来。他站起身,清浅弯唇。“谢谢阿姨,再见。” “再见。” 宋晤歌笑着,将人送到门口后回来。 楼梯上,明楉跟程闫夏并没有上去。而是一高一矮站着,明楉身形瘦削,像是被一米九的程闫夏给全拢藏在了怀里。 儿子这占有欲,宋晤歌也不是第一天感受到了。 忽略儿子,宋晤歌注意到明楉那双亮亮的眼睛,随即一笑。“楉楉放心,要是他真敢抢你的,妈妈指定使唤小冬瓜将人撵出去。” 刚巧跟着它妈妈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小冬瓜停下。嫩爪往地板上一搭,后腿落在下一级台阶勾了几次都爬不上来。急得直动耳朵。 “嘤嘤……” 明楉「噗嗤」一笑。“好凶啊。” 宋晤歌笑着点头。“是啊,凶。” “好了,可别管他,以后他不会再过来。” 明楉脑袋一歪,抵在程闫夏肩膀上。木香在鼻尖缠绕,明楉仰头看着程闫夏,眼中是明摆着的想知道为什么。 “他们家要移民。” “他们家要移民。”程闫夏也道。声音透过后背震动的胸膛传来。弄得明楉整个人麻麻的,耳根子又痒又软。 因为几年前卫二叔做的事,卫家元气大伤。这几年卫家都在奋力拯救国内的公司,不过也无济于事。现在老爷子直接让卫家剩下的人移居国外,一部分是国外产业再也不能丢了,二嘛,可能老脸对不起卫家的列祖列宗。 明楉明了。笑得像个在太阳底下舒展身姿的向日葵,程闫夏来浇了一点水,顷刻间能给人笑出一道彩虹。 “谢谢妈妈。” 宋晤歌扫过自家儿子不满的眼神,失笑。“一家人,妈妈有事儿要忙,你们先自己玩儿。” 程闫夏双眼划过他亲爱的母上大人,随后矮身将明楉一提,直接拎着进了自个儿的卧房。 门一关,宋晤歌摇头失笑,忽然想到中午好好准备的那一桌子好菜。高声问:“中午还出不出来吃饭了?!” 门背,明楉在门还没关严实的时候便被摁着亲。 听着宋晤歌的声音,他下巴一偏,赶忙推了推程闫夏。“哥、老公,妈妈问话呢。” 程闫夏大手直接抵着明楉的脸,将人带回来重新叼入口中。 “老公。”明楉扑腾着,双手抵着程闫夏的肩膀,想推又推不开。只觉掌心下南人厚实的肩背像猛虎一样藏着极强的压迫感。 明楉抬起下巴,急着道:“老公啊。” 腰间一痒,跟猫爪子菜了一下似的。明楉闷哼,顷刻软了腿脚倒在男人身上。 程闫夏这才低笑一声,环住投怀送抱的人「嗯」了一声。手臂肌肉绷紧,禁锢着人抱起来。还好心情地颠了颠。 “楉楉想说什么?” 明楉低呼一声,刚张个嘴巴,下一瞬便被程闫夏堵住了。 “唔恼公,你、你等会儿!” 黑影如雾将人笼罩。 鼻息交缠,极有侵略性的木香从鼻子、肌肤中寸寸入侵,在身躯中横冲直撞。 明楉只觉被丢到了蒸笼里,里面充斥着的熟悉的香气将烘得脑子发懵。他无力挣扎,像摆开在盘子中的蒸鱼,任由各般味道将自己浸没。 “老、老公……”明楉舌根发麻,恍惚地半闭着眼凝视身上的人。只觉得自己就快要被当成大骨头给程闫夏啃干净了。 猛兽举行了开餐仪式,明楉得以片刻的喘息。 程闫夏微微眯了眯眼睛。手指从衬衣下的腰窝划过,留恋似地指节轻刮。随后在含泪的眼中站起身来,开始慢条斯理地将衬衫扣子揭开。 指骨分明,手腕上的手表给白如玉的手添了几分性感。 明楉散乱的视线慢慢被窸窸窣窣的声音给聚焦到了男人身上。缓缓的,将整个人装了进去。 男人白衬衣凌乱,皮带下扣着的西装裤…… 明楉喉头滚了滚,脚趾轻轻蜷缩。又想看,可又有些心肝发颤。 挣扎不到一秒,他坐起来,试图挪动一下位置。 那双冷厉的眼睛一下子落在了视线当中。 明楉后脖颈一紧。 随后对程闫夏给自己的眼神不满。 他委屈地瘪瘪嘴,蹬了鞋子直接滑到地板上。脚底凉凉的,明楉轻巧踩了几步,身体前倾双手搂上程闫夏的腰。 “老公。”他连忙将脑袋埋进他胸膛。 “宝贝乖。” “不怕。”程闫夏矮身,搂着人亲了亲。 明楉只觉身体一轻,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抱紧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 第209页 “水温可以吗?” “呜。” 热气将浴室灌满,里面的身影隐隐约约。 “啪——”浴室门上,一只手顿时打在上面。脆弱的青筋匍匐在蒸红的手背,嫩得仿佛一掐便能流出油来。 “疼吗?” 下一瞬,一只大手盖在了已经颤抖不堪手背上。 全然覆盖,紧紧攥住。十指紧扣,含着极为强势的占有欲。 水声不停,白雾始终将里面的景致藏了又藏。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今天的大餐都被吃完了,门才依依不舍地被拉开。 作者有话说: 谢谢「豆豆包包粘豆包」大宝贝儿的营养液! 第117章 明楉睡着了。 嫩白的皮肉像是微醺, 由内而外泛着一层薄薄的浅粉。整个人横在程闫夏的怀里,脸侧着,发烧微湿。 从浴袍里露出的两条白皙细长的小腿无力垂着。脚掌如玉, 圆圆的脚趾可爱并挨着,连指甲盖中都含着嫩粉。 往上,脚踝整个一圈都透着深重的绯红。 像在皮肤上作画,如藤蔓般的轨迹沿着那一圈红痕蔓延着。义雪色的皮肤为底色,数不清的秾艳梅花盛开其上。 有凹凸的,形状各异。灼灼盛开,热烈得像成片的曼珠沙华。 “宝贝饿不饿?”低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细听,没有了焦躁与急迫, 而是像吃饱喝足, 散发着慵懒与温情。 不过唯一在场的明楉累坏了,睡颜依旧, 无人欣赏。 程闫夏将被子掀开,给明楉的汗湿的碎发擦了擦。随后将人从浴袍中剥离出来,紧紧嵌入怀中抱住一同躺下。 结实的背肌肉顺着动作拉扯,手指长的红痕像刀剑划过, 在宽背上交杂。肩头,甚至还有渗出血的齐整牙印。 程闫夏像是不知道疼,动作没有丝毫凝滞。 等抱好了人,他便嘴角自然上翘, 闭上眼睛陪着他呼吸渐稳。 —— 明楉是被饿醒的。 昏死之前,全身的精力被吃不够的男人挤榨一空。 加上中午没吃饭,空荡荡的胃袋已经承受不住地叫嚣着, 迫不及待将明楉唤醒。 意识回笼的刹那, 明楉只觉四肢百骸像被石头碾过, 酸胀不已。 “唔……”手试探着一抬,却重重落下砸在男人身上。动作牵扯到了其他地方,明楉难受得眼角浮出一滴泪花。 程闫夏立马睁开双眼,见皱着鼻头依旧闭着眼睛开始蹭动脸颊的明楉。他贴紧了人,将明楉眼尾的泪珠吻去。 指尖摩挲着滑嫩的肌肤,熟练地揉着明楉后腰。“宝贝,吃饭了。” “饿……”明楉眼睫颤抖,隔着水色看程闫夏,声音也含着气音像是要哭了一样。 “疼。”话语艰涩出口,像瘸了腿似的一点一点往外蹦。 明楉被自己吓了一跳。 没曾想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吃了一口沙子,难听极了。他直直盯着程闫夏。抿了抿唇,发现口也干,喉咙也不舒服。 他瘪嘴,脑袋往近处的温热一埋,后脑勺呆毛垂落透着十足的委屈。 “宝贝抱歉。”程闫夏眼中懊恼一闪。他坐起来,就着被窝里给人一穿好衣服。 若是再来一次,怕是……也忍不住。 明楉软烂着身子,任由摆布。只偶尔轻「嘶」一声,显示他此刻难受得厉害。 吃的东西清淡,只是一碗粥配上小菜。 程闫夏抱着明楉小口小口喂下去,吃得人不吃了,又将一团软肉的肉收拢在怀中。拍着背,哄睡了去。 卧房门开了又关,碗筷被收拾下去。 程闫夏洗了手,又轻手轻脚地给明楉上了药。等人睡着,程闫夏拿着工作文件回到床上。 人一坐上去,明楉的两只手便抱在了腿上。 程闫夏轻笑着,指尖点了点明楉脸上的软肉。文件往床头柜一放,拉开明楉缠来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滑入被窝将人重新揽入怀中。 “宝贝乖,我陪着你。” 一觉到天亮,周天了。 明天还有课,两人得回学校。明楉捶着腰,挪着沉重的步子在卧室里走来走去。间或看一眼在处理工作的程闫夏,得了俊逸脸上讨好的笑,明楉皱了皱鼻子别开头。 也该怪自己心软,由着他一遍又一遍。 “楉楉来。” 程闫夏看了下这么一会儿自己还没做完一件事,索性关了电脑,拍了拍身侧的座椅对明楉招招手。 明楉站定,轻轻说话。“老公,不来。”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程闫夏起身走到明楉跟前。手往人腰上轻轻一揽,边给他捏着,边带着人后退到自己刚刚的座位上。 “走了这么久,歇会儿……”再上点药。 明楉眼神含着警惕,不过在程闫夏越来越低的声音中,到底是被妖精给迷了眼睛。 等到察觉,绑好的腰带一松,裤子被脱下去一半挂在腿弯。 “老公!”明楉惊呼。 “夫夫之间,还不能脱了?”程闫夏亲了一口满脸爆红的明楉,往指尖挤了一点药膏。 “你、你……” “宝贝躺着就行,我伺候你。”程闫夏将人一翻,稳稳抱在怀中。 明楉脑子里乱七八糟一团乱麻。 等听到浴室的水声,才不好意思双手捂住脸低「呜」一声。 -- 第210页 “故意的。” “楉楉,不是故意的。”程闫夏人已经出来了,见房间里无措的人,他心疼又喜欢地将人抱入怀中。 “怪我,没忍住。” 明楉抬手,忙将他嘴巴捂住。“你不许说话了!” 程闫夏弯唇,凑近在贴住明楉掌心。“好,听老婆的。” —— 新婚夫夫本该有一段时间的蜜月,但由于两个人现在都没有空闲,所以蜜月直接推迟到了寒假。 不过即便不是在蜜月期间,自从程闫夏真正意义上开了荤之后,明楉就越来越招架不住。 周内还好,一道周末简直床都下不来。 以前他还想着自己为什么送上门了程总都不动自己一下。现在才知道程总不是不动,是怕动了一发不可收拾,伤着自己。 对比起来,十八岁跟二十一岁的身体素质还是有些差别的。 好歹是有商有量加不断适应,也能慢慢跟得上节奏。 此刻,明楉坐在健身室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阳光看着程闫夏在里面挥洒汗水。 而明楉自己也满身是汗,大喘着气。 边上的水杯已经空空荡荡。 “老公,等会儿要跟裴予他们吃一顿饭。” “嗯。” “吃完饭,下午还有最后一节课。”程闫夏起身,黑色背心下健壮的身躯藏着极强的爆发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想要逃跑的明楉逮回原地。 他背心汗湿了,全贴在身上。将好身材毫不掩饰地展露在明楉眼前。 明楉盘腿坐在垫子上,在人走过来靠着自己坐下时身子一转横躺在了他的腿上。“老公,妈妈说元旦就办婚礼。” 程闫夏双手贴在明楉的脸上摩挲,动作挪了挪让人躺得更舒服些。 “元旦距离期末时间也不算长了。楉楉担心那段时间忙不过来?” 明楉点头,身子一转,撩开男人腰间的背心将脸贴上去。 湿漉漉的,干净的木香混合了一点点的汗味。不臭,是令明楉安心的味道。 鼻尖蹭着,因为汗水而更显丝滑的皮肉带着荷尔蒙爆棚的诱惑力。明楉盯着近在咫尺的腹肌,启唇。 “嘶——”程闫夏腿上一颤,带着躺在他腿上的明楉跟着抖了抖。 “老公?”明楉不明所以,从背心钻出来,脸上还带着汗水印子。 程闫夏磨牙,手指却轻柔地捏着明楉的脸。“宝贝,你知道我现在忍不住的。” 后背慢慢有些硌人。 霎时,明楉手脚发麻,脚步凌乱地从程闫夏身上爬起来。「咚咚咚」几声后,消失在了健身房。 程闫夏沉沉一笑,像胜券在握的猎手,慢慢跟着消失的背影离开。 跑得了吗? 显然,跑不了的。 —— 下午的课,明楉上得心不在焉。克制着不挪动自己的屁股,让腰稍微舒服一点。 下课铃一响,明楉直接往桌上一趴。装死不动。 大家伙收拾东西快步离开,没多久,教室复归于寂静。 程闫夏在外环顾一圈,只有讲台上的老教授还在。他冲着老师点头,随后走到明楉身边。 “宝贝,回家了。” 说完这一句,也不管人理不理自己,先将明楉的东西收起来。 贤惠又熟练,看着是常做的样子。 老教授背好自己的东西,慢步走到明楉身边。“今天上课状态不佳。” 明楉噌的一下站起,触及老师的眼睛默默垂头。“对不起老师。” “没事,只要不耽搁学习就好。” 明楉耳垂微红,心里本来就心虚。这下更是不敢说话了。 老教授看明楉的眼神跟看孙子似的,充满慈爱。“怕什么,我只是来问问你有没有读研究生的打算。” “有!” 明楉这下回答得干脆,堪比结婚的时候问愿意不愿意了。 老教授慢慢笑开。“那就好,现在你也大三了,我看依照你的成绩能直接保研。到时候,愿不愿意来我的团队看看?” 明楉眼神一懵。 程闫夏起身轻拍了下明楉的肩膀。“还不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明楉灿烂一笑,鞠了个大大的躬。 “谢什么,有空多来实验室转转,现在也可以跟着一起接触接触项目了。” 这下不用说,明楉连忙点头。“好,谢谢老师。” 得了准确的答案,老教授高高兴兴背着手转身。“那你们慢慢聊,我就先回家吃饭了。” “老师慢走。” 明楉嘴角含笑,气也不生了。他手张开直接抱住程闫夏的腰,仰头将下巴搁在他胸口盯着人的脸。 触及到程闫夏抿紧的唇,明楉微哑的声音入耳软糯。“咦?哥哥你为什么黑脸了?” 程闫夏长叹一声,捏了捏明楉的鼻尖。“就这么快答应。” “不是哥哥你说的?” “我说的是前面一个又不是后面一个。” “去实验室?”明楉勾着自己书包。 “嗯,要是这样明楉以后恐怕是没有闲暇时间了。”程闫夏将明楉的书包半路截过勾在自己手上,“走吧,回家。” “哦。”明楉想了想,还是拉拉程闫夏的手止住他的步子,“哥哥,我觉得也该去的。” 程闫夏手往后一勾,将人抱入怀中带着走。“没说不该,只是以后陪着楉楉的时间更少了,有些不舒服。” -- 第211页 明楉扬唇,压低声音凑在程闫夏耳边。 “老公,你好黏人哦。” 第118章 元旦。 明楉跟程闫夏举办婚礼, 来的宾客却比订婚的时候多了一倍。 不同于上次的西式订婚宴,结婚是直接按照中式传统,依着程家结婚的规矩一点一点订好所有的流程。 从迎亲到进开宗进祠, 程家所有家庭成员一个不差。 新人脚下的路由红毯延伸。长辈含着祝福观礼,小辈安分谦恭,将程家继承人程闫夏另一半的名字彻底在心中打下烙印。 明楉虽是男孩,程家也没有一点轻视。由程老爷子着手,一笔一划将明楉的名字填入族谱,写在了程闫夏名字的旁边。 毛笔软而挺,如游龙般在纸上勾勒。像是带着某种信仰,将明楉一下子拉入了程家的所属范围内。将婚姻的肃穆与庄重体现得淋漓尽致。 明楉看得鼻尖一酸, 敛下眸子将眼中的动容遮住。 程闫夏等着自家爷爷收了毛笔, 他牵着明楉的手,两人齐齐朝着程老爷子鞠躬。 “谢谢爷爷。” 程老爷子收敛严肃, 笑呵呵又成了慈祥老头。“谢什么,爷爷只希望你们这辈子开开心心的就好。” ——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费人费事,比订婚的时候累多了。 到晚上宾客送走,明楉才得以有空闲瘫在床上。整个人像废了一样, 双脚悬空在床沿,一动不动。 “宝贝。” 身侧被子下陷,程闫夏低磁的声音钻入耳中。 明楉顺着那边翻个身,直接滚落在了程闫夏的手中。 程闫夏手臂一曲, 将明楉抱起放在膝头。“哪里不舒服,给你揉揉。” “全身。” “老公,我好困。”说着话, 明楉就打了一个呵欠。 “那起来洗漱, 洗完就睡觉。”今天程闫夏也没打算再折腾明楉, 后面还要期末考试,明楉到时候累倒他更心疼。 “不动,困。”明楉在他肩窝蹭了蹭眼睛,已经是睡意朦胧。 “好,不动。” 说着,程闫夏熟练抱着人起来带进洗手间。 —— 结两天,元旦假期还在继续。 明楉跟程闫夏留在家里,脑袋挨在一起拆红包。 结婚最喜庆,也热闹。来的人多,送的红包一封一封堆了起码一个箱子。 明楉穿着红色的睡衣,后背靠着程闫夏的胸膛,眼中掠过一封又一封的红包。 钱一堆一堆地摆在床上,红包放在另一边。不多时,面前就跟小山似的码了一堆的钱。 “哇哦!”明楉棕黑的眼珠染了红,倒映着跟前的盛景。 程闫夏听他小财迷的样子低声一笑,环在人腰上的手臂绷紧将人往后带。下巴落在明楉肩膀上的软肉磨了磨,弄得明楉耸了肩膀笑嘻嘻地躲。 “这么高兴。”程闫夏懒洋洋的像晒太阳的大猫,声音都透着阳光一样的暖。 明楉回头「吧唧」亲了一下在他脸上。 “老公,帮我数数。” 程闫夏看了看跟前几乎要将明楉盘起来的双腿淹没的钱,抱着明楉两边摇晃。“这要数到什么时候。” “老公,数钱。” “遵命。”程闫夏慢悠悠地挪动身躯,带着明楉按照一万一堆放好。 半天的时间,跟前像是垒砖一样,花在了钱堆子里。 算好账,程闫夏又将一塌一塌的钱装好给明楉收着。“明天存银行里,给楉楉收利息。” 明楉弯眼,双手往程闫夏的肩膀上一搭。“亲爱的老公,我手酸了。” 程闫夏闷笑一声,逮住两只手捏。“亲爱的宝贝,你猜猜我的脚麻了没?” 明楉一顿,哈哈笑开。 “老公,叫你别逞强嘛。” “没办法,舍不得。”程闫夏依旧认认真真地帮明楉揉着手,声音略低,听到明楉的耳朵里让他心忽颤。 他猛地往男人怀中一扑,双手双脚将他抱得紧紧的。 “老公啊,你怎么这么好。” 程闫夏:“你才知道?” “早就知道了。” —— 婚礼之后,程闫夏跟明楉都愈发忙碌。一来是要准备期末考试的事儿,二来临近年关,公司里什么事儿都涌了上来。 十几天的时间,两人凑在一堆不是学习就是工作。 即便是亲热也注意着度。 如此,日升月落,腊梅透过霜雪带来的清香越发浓烈。 终于,最后一门课考完。 明楉背着书包就出去找人。 对门,程闫夏正好出来。 最后一堂考试的教室安排在了对门,正方便了他俩。 夫夫相视一笑,明楉几个大步过去牵住程闫夏的手。在一众吃饱了狗粮的同学眼中依偎在程闫夏身侧。 两人一同往外走。 “楉楉,寒假快乐。”程闫夏拇指揉着明楉手背,感受他手上的温度。 明楉粲齿一笑,脑袋撞了撞程闫夏的肩膀。轻轻道:“老公,寒假快乐。” 当天,两人回家之后便收拾行李,直接一个飞机坐到了南边的度假岛上。 身上厚实的羽绒服被短袖换下,一手的红印子看得人面红耳燥。 “楉楉,去不去海边?” 明楉盯着自己胳膊小腿甚至还有脚丫子半响,默默摇头。 -- 第212页 “真不去?” 明楉点头。“真的不去。” “那可是你说的。” 腰间一紧,明楉像被逮住后颈的小猫,跑不了了。不过他也没想着要跑不是。 窗外海浪的声音起伏,不断拍打在礁石上。明楉弯了弯眼睛,眨动长睫在程闫夏怀中捣腾双腿儿。 “专心。” 后臀被拍了下,明楉轻哼。“下不了床怎么办?” 程闫夏侧头,叼住他耳垂轻磨。“下不了我抱。” 被翻红浪,人影缠绵。 红日悬空在海面,圆圆的一个,像煎至金黄的鸡蛋饼。一天时间,好像人才到这里就过去了。 “咕咕——”薄被中的小鼓包里,闷闷的叫声传出。 程闫夏脸皮舒缓,含着疏懒的笑意。 明楉蜷了蜷脚丫子,瘫软在床上用被子抵着自己的肚子。小鼓包变得更圆了。 “饿啊。” “宝贝,来。”程闫夏拉开被子,像剥鸡蛋壳一样将人扒拉出来。 “来不动。”明楉有气无力道。 程闫夏轻笑一声。 明楉微恼,还没动呢后背就被胸膛覆盖。“那我抱宝贝吃饭。” “谢谢老公。” “不客气。”程闫夏搂着人起来,顺带还颠了颠。“这称着好像是轻了一点。” 明楉眯着眼往他胸口一滚,压得腮帮子微鼓。“岂止,轻了很多。” “那多吃点。” …… “吃不下了!”在勺子再次递到唇边时,明楉撇开脑袋,一脸抗拒。 “刚刚谁说要多吃的。” “我说的,但是我吃不下了唔。”明楉像一只懒猫,大着肥肥的肚子,只敷衍朝着程闫夏动了动尾巴尖。“不能吃了,老公——” 吃饱喝足,明楉连连打呵欠。 程闫夏也不嫌弃,将明楉剩下的几口解决。桌下,手自觉地在明楉后背轻轻拍着。 不一会儿,人便睡着了。 一连七天,明楉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被吃。如此循环。 整个蜜月是如此的美好,美好到明楉深深记住了一个教训:欠下的债总要还的。 —— 没待多久两人一路悠闲往回走,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 中途,飞机停下。 明楉牵着程闫夏走了换了几种交通工具,到了几年没来过的地方。又一次,他站在了熟悉的山脚下。 “村子已经没有了。”明楉望着几乎被草丛遮掩的路,眼中惆怅一闪。不过在周边转了转,他转身带着程闫夏往镇上走。 “老公,咱们回家吧。” 程闫夏揉了揉明楉的发旋,柔声道:“好,回家。” …… “明楉!你回来了!” 刚到镇上,就有人叫住了明楉。 明楉定睛,才发现街上吃着小烧烤的不是二爷爷是谁。老爷子现在的生活看起来还挺滋润。 明楉心中微暖,展颜。“二爷爷,新年快乐!” “诶!快乐。”二爷爷瞅着明楉跟程闫夏牵着的手,几下吃完手中的羊肉串。随后瞧着程闫夏问:“这是……” 明楉侧头,轻笑着望了眼程闫夏。随后拉着程闫夏往前走了一步,让二爷爷看得更清楚些。 “二爷爷,这是我丈夫程闫夏。” 二爷爷搓着粗糙的手,明了点头。“丈夫?哦……丈夫。” 他知道嘛,现在男孩跟男孩也可以结婚。照着林林说的,那是人家出生时就是那样的。正常,正常。 他越打量,越觉得人小伙子不差。 瞧瞧两个人站一起登对得,挺好! 他爽朗笑开。“好啊,楉楉现在有家了。” 随后,二爷爷左看右看,最后指着烧烤架道:“小伙子,要不要来一串儿?” 程闫夏看了看明楉,随后笑着道。“我请,二爷爷还想来点什么?” “真的?” “真的。”程闫夏点头。 明楉笑得歪倒在他身上,“二爷爷你随便点,叫林林哥来也行,我们买单!” 二爷爷一巴掌盖在程闫夏的胳膊上,脸上也带上了满意。“小伙子,可以啊。” “来了一趟不容易,到家里吃个饭吧。” “走走走,以前哪年过年你不跟着你爷爷来。怎么,现在嫌弃我老头子了?” 明楉怎么敢拒绝不是。想到了童年那些模糊却又发自内心愉悦的事儿,最终点头道:“好,那就麻烦二爷爷了。” “麻烦什么,走,跟我走!”老爷子身体硬朗,只是这几年背又驼了点。他走在前头,一路跟明楉说着这些年的变化。 “你林林哥啊现在在家里带娃娃呢。” “结婚了?!”明楉惊讶。 “哪里,他,呵,光棍儿一个。” 明楉「噗嗤」一笑,牵着程闫夏的手晃了晃。“二爷爷,他年纪还不大呢。” “不大?看你,你们一个年纪的,就他不争气。” 走着走着,夫夫俩拐哥弯儿去超市里卖了好些东西。随后立马跟上老爷子的步伐。 “买什么?二爷爷有钱给你买零食。” “爷爷,我想吃棒棒糖!”明楉顺嘴,一下子喊了出来。 啥时,他像是看到了自家爷爷牵着那个小小的自己。用黑色的粗糙大手,在一堆叠得整齐的纸币里翻到最里面,抽出一张一块的。 -- 第213页 老人弯腰,摸着小小的脑袋声音慈爱。“好,给咱们楉楉买两个。一个在路上吃,一个在家吃……” 喉咙微涩,明楉眼眶有了泪意。 “楉楉,看我。” 明楉仰头,程闫夏的大手覆盖而来。明楉只觉眼尾被指腹擦过,泪花被带走了。 二爷爷别开头,轻轻一叹。 明山重啊,明山重。个臭老头子就舍得丢下这么个乖巧孙孙这么多年。他老人家看啊,要不是边上这个人,明楉受的磋磨还要更多。 “给,二爷爷买的,我们家林林在家就喜欢叼着这个。肯定好吃。” 明楉接过,双手一合慢慢捧在掌心。“谢谢,爷爷。” “一家人,谢来谢去生疏。”老爷子跨出超市大步往前,夫夫俩将提前看好的礼品付钱。拎着迅速跟上。 到老爷子分配下来的房子里,明楉见到了正在带孩子的明有林。 “林林哥,新年快乐。二奶奶,新年快乐。” “这是……” “奶奶,这是明楉,楉楉啊!” “楉楉啊,几年不见又变了。瞧瞧,我还认不出来了,快进来进来,外面冷嘞。” “二奶奶好。这是我丈夫程闫夏。” “二奶奶好。”程闫夏闻声道,顺带将手上的礼品递过去。 “好好好,好孩子,你说你难得过来玩玩儿,带什么东西!” 这会儿新年未到,但是年味儿已经很浓厚了。明林林家里贴上了窗花,对联什么的也买好了放在一边的台子上。 明楉瞧着二爷爷家的布置。电视,洗衣机,空调都有……地板还贴了瓷砖,他心中微暖。 真好,比山里的条件好多了。 …… 吃过饭,两人还有飞机要走。没多留就离开了。 一路往北,一小时就到了江市。 在外面玩儿了一圈回到老宅,整个宅子已经被白雪覆盖。 “前几天下雪了?!”明楉声音中含着兴奋。 但整个人包裹在厚厚的衣服里,身形却透着与声线不同的笨重。 程闫夏给他围巾围好,随后牵着人的手放进自己的兜里。两人并排,在雪地里缓缓前行。 靴子落地,咯吱咯吱的声音扰动了里面的人与狗。 “汪汪——” “嗷呜汪——” 雄浑的叫声与奶汪汪的声音交杂。不多时,两条黑狗一前一后跑出来。 小冬瓜现在是个半大的狗子了,一上来依旧喜欢往明楉身上蹦。大耳朵耷拉着,随着奔跑一跳一跳的像只黑兔子。 程闫夏见状直接将明楉一提,横抱在自己身上。 他用脚尖抵了抵雪地上尤其明显的黑狗子,道:“我老婆,你远点。” 小冬瓜爪子刨地:“汪呜!” “哎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多玩儿几天。” 明楉闻声立马在程闫夏身上动了动腿儿。“老公,下来。” “妈,外面冷,我带明楉先进去。”程闫夏反而箍紧双手,抱着人不放。 “进去吧,别着凉了。”宋晤歌看了一眼就不多看,只觉牙疼。 明楉无奈,只能靠在程闫夏怀中闭眼。嘴里叽里咕噜,像露出爪子的小猫,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你故意的!” 程闫夏在他耳侧亲了亲。“怎么会呢。” 人带进屋里,明楉站在暖气充足的室内。双掌往程闫夏脖颈一贴,报复似的扬起嘴角。“热了。” “热了就脱,愣站着干嘛呢。”脖间泛着凉意,程闫夏嘴上说着却是直接将自己的外套拉链拉开,人一勾逮着藏进衣服中。 捂了一会儿,程闫夏拨开明楉额前的碎发。“都有汗了宝贝,发什么呆呢?” 明楉鼻尖被勾了勾,笑着指了指窗外。声音像雾一样朦胧。“老公你看,又下雪了。” 程闫夏回身,见鹅毛大雪片片落。 心中的弦顷刻绷紧,几乎是下一瞬便将手一抬,紧紧将明楉拥在了怀中。“宝贝。” 明楉一顿,缓缓牵动嘴角。他蹭了蹭脖间的毛脑袋,柔和笑道:“老公,这次我陪着你久久的。” “嗯。”程闫夏也知道自己反应大了,随后牵着明楉的手面向窗外,“堆雪人吗?” 明楉双眼一亮。“可以吗!” “可以。”程闫夏低声一笑,将人的装备套好。帽子,手套,厚底靴齐活,这才将人牵着出去。 “呀,儿子来帮妈贴对联。”宋晤歌正好举着对联,看样子是正打算叫人出来帮忙。 明楉一笑。“来了!” “老公你帮我堆一个雏形,我再来!” 程闫夏站在原地,迎着冷飕飕的雪风。“想得还挺美。” “怎么,不帮?”宋晤歌现在帮着明楉。宝贝儿子是楉楉,便宜儿子是程闫夏。 程闫夏摇头。“帮,怎么不帮。” —— 大雪纷飞,地上的雪人一个接着一个。红围巾,黑眼睛,鼻尖翘翘的是个胡萝卜。一个程闫夏腰高的打雪人,后面跟着四五个他腿高的小雪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大一小两只狗以及大雪狼圈着的小兔子…… 像从毛呼呼的雪狼尾巴里探出个小脑袋,耳朵一垂一举,极可爱。 明楉帮着宋晤歌贴完对联后过来看到这一幕,奔跑的脚步悄然变缓。最后停在了满天雪花里,身姿颀长、俊逸疏朗的男人身后。 -- 第214页 程闫夏转身便看到了眼睛红红的人。以为是给他冷到了,忙过去牵着人抱住。“咱回家。” “老公。” 明楉回抱程闫夏,靠着他踮起脚尖。 程闫夏低头,眼中藏着担忧。“不哭,怎么了。” “老公,你抱紧一点。”明楉弯着眼睛,鼻头眼尾却是愈发绯红。 程闫夏依言照做。 明楉依恋地仰头,直勾勾盯着男人不放。“老公,你亲亲我。” 程闫夏低头,含住明楉的唇。声音低沉,敲击明楉胸口。“宝贝楉楉,本来是给你笑的。” 明楉弯唇,勾着程闫夏的脖子绽放出一个灿烂又明媚的笑。“老公,下雪了。” 脸上冰凉的雪落下,还没化开便被大手扫了去。 程闫夏将人抱起来,往家里带。 “下雪了,宝贝。” “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明楉脱了衣服,只留下毛衣钻进程闫夏的羽绒服中。朗声道:“新年快乐,开开心心。” “宝贝,我爱你。”程闫夏心中触动,低头以白雪为景,将人紧紧拥住。“健健康康,岁岁有今朝。” 明楉闭眼,一滴泪坠在眼角。声音却是更加软糯。“老公我也好爱好爱你啊。” 雪扑簌而下,愈发大了。 天地浩渺,爱人相拥看似微小如尘沙。凝聚的温暖却像世间最坚实的堡垒,挡住霜雪的侵蚀。 程闫夏吻住那滴泪花,尝到了失而复得的甘甜。明楉笑着埋进暖暖的怀抱,像着了安床,心往神安。 白雪迎来送走,亘古不变。 时间流转,月落星河之间,只原卿好,共白首。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 楉楉跟程闫夏的故事日常很多,想了想,番外也只想到日常。所以还是决定将最好的结局定在了这一刻。不写其他了,这样就挺好。 谢谢大家跟了一路,故事还有不足,但也是我自己喜欢的才写出来的。 最后,原楉楉跟程哥好,也愿大家好。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