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寻寻，何暮辞》 01 连名字都没要到 「这是您的资遣支票，请签名。」柜檯女服务员亲切递上签字笔，精緻的粉妆下笑容扬起，却露出有些落寞之色。 「谢谢??小姐不好意思，这笔没水。」时寻接过支票收进口袋，他总算和这女服务员搭上话了，内容却是如此糟糕透顶。 他被公司资遣了，就在刚刚，就在他报到后的一个月内。 连那个女服务员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他就要离开了。 据说是公司出现营运问题要裁人，时寻不得其解那当初为何还要招他进来？光两三次面试就耗掉他一个月，却用几秒鐘一个信息裁掉了他。 说要告谈何容易，他小虾米去撞一隻大鲸鱼吗？让短暂的职场生涯在与柜檯女服务员中完结好像也挺圆满。 以及他的心爱的疗癒多肉盆栽可以陪他过馀生。 回到所属设计部门，时寻默默整理东西，回想一起打拼的同事、一起订鸡排喝珍奶的小确幸，他这个小菜鸟永远都是负责订的那个，不用一个礼拜鸡排和珍奶的电话就被他熟稔在心。 「姊！您要的脆皮鸡排不切加辣粉和珍奶一分糖完全去冰！」 「前辈！您点的厚切鸡排加梅粉辣粉和双倍珍珠半糖少冰！」 时寻似乎被开啟新才能。 「小时，照片档案就交给你处理了，上级满意你的作品集交代这次由你负责，可要好好表现呀，希望两週后我可以收到。」 「好，我一定不负前辈所託！」时寻高兴疯了，刚来就有展露的机会，当然要抓紧把握给上面留个好印象。 他却在电脑桌前苦思好久都没有动作。 -- 02 道别 时寻崩溃道：「天，这照片已经被处理好了吧，尤其是这双桃花眼??真想亲自看看本人！这里只要稍微再加强一下比例就好。」 到渐渐一半的人被裁掉而离去，欢笑声鸡排香已冲淡，只剩下暖红夕阳从落地窗照在空荡荡的办公桌上，收拾的过程变的如此漫长而煎熬?? 然而他不到三分鐘就整理好了。 「小时啊，没想到最后你也要离开。」吴经理感叹道，平时待时寻如亲兄弟。 时寻浅笑，他也没想到啊：「我原本还想继续请教吴前辈呢，关于那张照片??」关于二字还未出，吴经理便接着道。 「听说新来的副总接管公司，对人力进行大改革，营运问题只是解雇的一个藉口，实际是解决那些居高位对公司没什么实质帮助的人。」吴经理压低声音道。 时寻更不了解自己为何被辞退了，他搬起装东西的小纸箱作最后道别：「这位副总手腕不错，但希望此举不会造成员工太大反弹，我先走了，前辈保重。」 走在长廊上，电灯不知道怎么的一闪一闪个不停，丢了饭碗时寻莫名烦躁，昨天还在修下期要用的照片，那是他修过人物最好看的一张。 然而今天就被请回家吃自己，虽然打小就运气极度不好，老师放水到考试只岀二选一都能不及格，偏偏还出现一个运气和他完全相反的人。 -- 03 那你真是找对人了 时寻记得国中时，数学课戴着粗框眼镜的男老师走上台，热心的他佛系道：「今天数学小考老师只出二选一选择题，同学们拉高成绩就看这次了。」 对数学完全没辙的时寻决心猜题捞分，提笔写题趴下动作连贯一气呵成，但是考卷发下来大气都不敢喘，滔滔满江红迎来时寻思索着是否投江自尽，同桌的男同学安慰道：「别在意这个，我倒是很欣赏你的美术作品。」 又是他，随便考都能高分的怪物级学霸。 「你一定很认真读书吧？这分数是你值得的。」时寻羡慕道。 同桌同学一笑：「我都是随便猜的你信吗？」 「不信。」时寻一笑，他也是随便猜啊怎么就没他好运。 同桌苦恼道：「不信也罢，不知怎么从小到大我运气都挺好的，真希望找个人来给我灭灭风。」才刚说完，啪的一声一颗擦子像是流星般，从同桌的眼前飞过、然后掉在桌上。 那是时寻本来要砸在同桌脸上但是丢歪的擦子。 时寻脸色阴沉幽幽道：「那你真是找对人了，我运气极差就让我跟着你吧??嘿嘿嘿。」 同桌同学识道，用笔轻点了一下时寻的鼻尖，吓得时寻向后退差点一屁股跌地上，同桌道：「真有趣，你说说我们俩凑一起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现在没想到就连工作也难倖免，或许他真的该去找家餐饮店当外场了。 但是他最喜欢做得不是这个。 -- 04 雪上加霜 「我就不相信运气还能再差下去。」时寻赌气道。 就在这时「碰！」的一声，他手中的小纸箱从中间破了个大洞，东西全部掉下来，箱内陪伴他一个月的多肉植物跌个惨烈、盆栽摔个碎骨，一股凉意窜上后背，时寻瞬间跪地清理。 还来不及检讨干嘛去回收室乱捡纸箱，低头的时寻馀光瞥见，旁边一双擦得漆黑的皮鞋，他对鞋子没什么研究，看起来就像摆在精品店玻璃橱窗展示柜，那种很贵很高级的皮鞋就是了。 仔细一瞧，那双皮鞋鞋面好像多了点什么，一点点咖啡色的，像极了土。 已经人很少的公司又安静了几分。 「啊对不起！」在背后的凉意爬满全身，时寻胡乱拿起湿纸巾猛擦那双皮鞋，土壤遇水很争气的像泥巴糊成一团掛在鞋上，情况雪上加霜。 前天被假装卖爱心糖果的诈骗一千块，钱包剩五百，时寻盘算着能不能和他打个商量分期付款。 他堆起诚恳的笑容准备抬头：「那个??」连话都还没说完，鞋子的主人就抬脚举步离开。 场面冷的让时寻恍若待在冷冻库，全身都结霜。 敢穿这鞋子的人肯定有钱有间，万一不爽找什么私人律师团要求高额索赔，刚失业的他拿什么赔？ 三步併两步绕到对方前弯腰，抽出口袋的名片递上，诚心道歉：「对不起弄脏您的鞋子，我是真心要赔偿，委屈请您先收下这个。」 -- 05 正对未来感到迷茫 就在以为对方不愿意妥协时，时寻手里一空、心中一松，哈腰恭送对方离开。 收拾残局走出公司，最后一眼望向那灰色大楼，时寻也重新整理好心情，这次自己也算有工作经验了，履歷表应该好看一些。 时寻安心摸了摸口袋的保命钱，霎时一阵不安。 平平的、空空的！ 他确实记得有把支票收进口袋，悲壮不死心翻找，总算摸出一张纸。 那张纸上的内容让他差点吐血。 是印有自己大学证件照的名片。 时寻心一寒，方才究竟给了皮鞋男什么？ 资遣费支票！ 时寻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慌，他连对方长什么样、身份如何姓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现在衝回公司，也不知该从何找起。 熙攘的大街人行道上，一个刚失业的年轻男子，正对未来感到渺茫。 「小寻，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声，我一定帮忙。」大门口，房东太太热情道。 对于租屋合约签一年却一个月走人，还不收违约金的房东太太，时寻早就感激得泣涕淋如雨：「房东太太已经很照顾我了，给您添麻烦我才要向您赔个不是。」 简单道别后，似乎听到房东太太接起电话，忙着道谢，怕是已经找到新房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自己心意的房子，虽然不捨但是找到新房客也好，不然时寻会对房东太太很不好意思。 -- 06 要命的珍珠 歷经两天思索，时寻决定退租房回老家，重新找工作就近上班，这种北漂都市成就大业的远大梦想不属于他。 时寻石蟳，他的名字本该像螃蟹一样，用着坚硬的壳勇敢面对跳战时时追寻，然而却被现实打得支离破碎，他可能是螃蟹群壳最软的那隻。 唯一的遗憾是那张未完成的照片，照片中男子神情坚毅而自信，根本就是成功男人的范本，后来照片被吴经理接手，原本想问他下期主题要做什么，但已离职也无权过问。 最后一次来到海边，等这期业务完成后，同事们打算相约于此烤肉庆祝，如今已是痴心妄想。 时寻至附近摊贩买了鸡排和珍奶，坐在沿岸堤防看海吃晚餐，钱包剩四百多还够买回程车票。 日落馀暉下，海浪被染成橘红色，稳定而缓慢拍打着深黑岩石，构成一幅温暖宜人景色，时寻咬了一口鸡排，思索着这个日落拍成照片一定美极了。 美中不足的是户外蚊子多的恼人，他被叮两包后准备开打，转头看到一个黑衣人坐在旁边，倏忽大惊。 一颗珍珠没咬就吞差点噎死，抓着脖子露出痛苦之色，感觉到进到口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感觉上帝的天堂大门越来越清晰：「呜??呃。」 「你撑着点！」黑衣人见状立刻环住时寻朝腹部压几下，没多久他吐出珍珠，空气重新回到口鼻、铁青的脸恢復血色，时寻瘫软在地神色复杂，不知道要跟这跟没事坐他旁边的人道谢还是要索赔。 -- 07 时寻石蟳 半晌，两个男人坐在岸边吃鸡排配珍奶，时寻一边吃一边为着钱包的三百块哭泣，要不是看他戴着鸭舌帽一身黑又是救命恩人，时寻才不想理他。 看那人的装扮，感觉就像欠着一屁股债跑路中人，时寻怎么还敢跟他要赔偿，想到这里他赶紧收回这种乌鸦嘴想法。 「刚刚，谢谢你。」时寻小声道，对方鸭舌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庞，只瞧见一双指节分明好看的手，拿着鸡排慢条斯理吃着。 「之前吓到你了吧？这里是看日落夕阳的绝佳位置，常常使人看得入迷，也难怪你没注意到我，只是没想到反应这么大。」黑衣人声音清冷低沉，从容条理的样子，让时寻怀疑他真的在跑路吗？ 时寻只知道这里离卖鸡排的地方很近，乾笑道：「没有，是我自己呛到了，没吓着你才是。」 「你叫什么名字？」黑衣人开口。 「时寻。」时寻答，他一点也不用怕对方用借钱名义来打劫他。 「是个好名字。」黑衣人点头重复一遍。 「是这个时、这个寻！」时寻用树枝在沙地上写着，想必黑衣人想到别的石蟳去了。 「在逆境中坚强生活、遇到困难永不放弃，真的是个好名字，你可不要亏待它。」黑衣人轻轻说，时寻却沉默了。 难道这黑衣人会算名字？ 「那你叫什么？」时寻礼尚往来。 -- 08 是他？ 「我叫??」黑衣人看向时寻，时寻看到他的眼睛差点愣住，桃花般的弧度轻挑，秋水般的多情俊朗。 好像在哪见过。 「他在那里！快追！」 时寻早知道就不要乌鸦嘴了！ 「跟我走！」黑衣人拉着时寻就往前跑，后方一群凶神恶煞吓得时寻不暇思索跟着衝，等他意会到为何要跟着跑时，两人已经停下脚步。 前面是死巷。 趁着后方未追上，黑衣人将时寻藏到废弃物后面，叮嘱道：「你在这里待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时寻惊慌拉住他：「你打算跟那些人硬干吗？我现在报警。」说完翻找手机。 黑衣人轻轻按着他的手，笑了：「不，这是我应得的，委屈拉你下水了。」 有一刻，时间彷彿凝结，清晰勾勒着黑衣人的脸。 简直一模一样！ 「欸你！」时寻欲叫住他。 「这下无路可逃了吧？」后方持着棍棒的人道。 时寻看见那一群人中，竟有已离职的员工，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追债。 「我意已决，在警方未到以前请你们离开。」黑衣人回道，他身形頎长，全身黑的映衬下更加冷静形成无形气场。 这哪像被追债的态度！ 「去你的跩样，吃我一拳！」站在黑衣人身后的人欲挥拳偷袭。 「小心！」时寻从暗处跳出来，将黑衣人往外推，两人双双落地，偷袭失败。 鸭舌帽掉落。 -- 09 坚毅而自信 「真的，是你？」时寻定定看着黑衣男子，这张脸和他修的照片一样。 坚毅而自信。 「是我，我早就见过你了。」黑衣人似乎欲抬手往时寻脸上去。 这时，警方到场，后头车内的人匆忙下车：「何副总，听秘书说找不着您，急死我们了！又是这群前员工再骚扰您吗？这次不会再姑息了。」说话人正是吴经理，看到时寻他们：「小时？你也在啊，我可想死你了！」 这资讯量有点大，砸的时寻有些头疼：「何??副总？」 「是的，这位就是我上回跟你说的何暮辞何副总，欸就是你之前修的那张照片，下期主题是副总的专访。」吴经理解释道。 时寻被砸得晕头转向，救了自家前副总算是立功德一件？ 许久未说话的何暮辞拿出一张纸，让神游的时寻顿时全醒了。 「资遣支票！」他顿时想到什么：「你就是皮鞋男！」说完就要去拿支票，但是矮了对方半截的该死身高够不着。 吴经理雾里看花：「你们早就认识啦？」还没等到回答他就被警察请去协助案件。 何暮辞轻笑：「这点钱，怕是赔不起。」语毕，将支票撕成两半。 时寻石化在原地，这下真的连车票都买不起了。 「回来公司上班吧，照片很好看。」何暮辞与时寻对视：「我请吴经理收好了，等你继续完成，」时寻欲开口说什么，何暮辞彷彿知道他心思般：「你的租屋处我都还保留着，否则你以为哪个房东会如此轻易放弃高额违约金？」 时寻这下明白房东太太为何接到电话这么愉快了，决定向他摊牌，低下头无力道：「我从小到大运气极差，会让你不幸的。」 何暮辞却笑了。 -- 10 他凑近时寻，两人几乎没有距离，四周充满他的气息闻着时寻很是舒心，何暮辞道：「正好。我从小到大运气都挺好，你说说我们俩凑一起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况且，」何暮辞在他耳边轻道：「你父母对你多有抱负，就这样回去让他们伤心吗？」 在逆境中坚强生活、遇到困难永不放弃，真的是个好名字，你可不要亏待它。 时寻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谢谢你。我好像有点喜欢??」 何暮辞的气息微凝。 「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这款香水闻着真舒服。」时寻丝毫没有发觉。 「傻瓜。」谢谢你刚刚的勇敢。何暮辞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走掉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明天就来上班吧，对了，不要对我妹打小心思。」 时寻感到莫名：「敢问你妹是？」 「给你签字笔没水的那个。」 时寻吓得音都跑调：「你堂堂何副总，怎么给你妹去当服务员呢？」 何暮辞无奈样：「她说这样离你比较近，不过承你吉言，我现在给她升职调到别的部门了。」 时寻语塞，赶紧追上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夕阳隐没在山头，带走最后一抹橘红，两个身影并肩而行，人行道旁的路灯悄悄亮了起来。 时时能寻见，何必于日暮时相辞。 【全文完】 -- 后记 时间过得好快，十天就这样匆匆过去了。 写这篇时是在六月初，过程挺顺利好像一个礼拜就写完，原本是赶着交期末小说作业（我终究还是个需要鞭策的人啊＃哭）当时写完是三千多，后来才续写到五千（最后交上去竟然多一个字，看着不爽快，赶紧写后记） 在构思时，脑海中跑过无限个题材：什么小记者遇上黑道一起破案，最后爱上他、前世攻和受是仇人，今世再度相遇开啟虐人模式点点点。但是最后浮现的却是：「您好，这是您的资遣费支票。」 ??没关係，来什么写什么。 于是我开始设定角色的背景、遇到什么事情，运气不好又刚失业青年时寻就出现了，既然有运气不好的当然就要有个运气好的，何暮辞的人设大致也有了。我想要让读者有看到后面「恍然大悟」的感觉，安排了很多巧合与线索，就连书名也是他们的名字，名字的意义看到后面应该也能知道了。 全文只有五千字，大家刚认识时寻和何暮辞时这本书就结束了，有想过写到一万字，但是我觉得如果只是为了追求字数而拖泥带水加字，这样没什么意义，往后应该会用番外继续他们的故事。 最后谢谢看过这个故事的每一个人，这是我在这里完成的第一篇小说，虽然很短文笔也渣，但至少有始有终。 原来打后记是这样的感觉，很开心。 沉醉闕于2021/7/31夜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