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女人但女鬼没问题》


 01－你长得真好看

    萧东悦眼神很死地看着面前的一个女孩。
    喔，更正，女鬼。
    其实那个女鬼很漂亮，微捲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睫毛很长，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短版洋装加上黑色内搭裤，脚上是一双价值不菲的皮鞋，颈上还有一条水鑽项鍊。
    要不是一张脸肤色惨白，身形微微透明，又飘在离地约五十公分的地方盯着他，萧东悦还真看不出来她是鬼。
    自己有这阴阳眼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有记忆以来身边就有一堆「隐形保母」，每次对着说话时都会引来别人的尖叫，好几次被抓去庙里驱鬼收惊。
    长大了，他知道他这问题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于是就习惯性地闭嘴了。
    也是这个原因，他看得到谁身上缠着什么、甚至是谁接下来可能会出什么意外，久而久之他乾脆谁也不深交了，省得麻烦。
    近些年他遇到鬼的反应也越来越淡定，小时候不知道怕，大了一点知道鬼这玩意儿的存在后，都在担心害怕自己打开门会不会有一张血淋淋的脸就在后头，更麻烦的是被吓到事小，那些鬼啊幽灵的缠着自己要聊天解决问题，这才是最麻烦的。
    久而久之他练出了视而不见的技能，平常出门就戴上护身符，鬼遇到了会自己绕开他；真不小心忘记了，在路上看到有鬼挡在自己面前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穿着走过去，有点冷就是了，忍一下就好，被发现自己看得见它们会更麻烦。
    更好的方法是远远看到就绕开，他才不想每天回家都跪在神龕前面唸经驱阴气。
    磨练了好几年的演技十分精湛，他已经好几年远离着鬼魂过着幸福平凡的生活了。
    直到今天。
    这女鬼十分心机，萧东悦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她冷不防从屋簷上跳了下来，萧东悦吓了一大跳之馀稳住了身子，这种突然出现吓人的鬼他不是没有遇过，诀窍就是顺势乾脆摔倒之类的，装作自己的踉蹌不是鬼的问题，它们就会自己走了。
    可今天的女鬼心眼特别重，萧东悦脚拐了一下把自己往地上摔，就听那女鬼冷笑了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看得到我。」
    萧东悦面不改色，这种在路上乱吼想等个阴阳眼自己对号入座的鬼多得是，他才不上当。
    他站起身，拍拍裤管上的灰尘，把东西都给捡起来后就要继续往前走，女鬼在他身后跟着飘：「你想被我跟回家吗？你看得到我吧？你刚才看到我的眼睛了。」
    萧东悦想翻白眼，有种说法是能准确地和鬼魂对上眼睛的就是能见到鬼的人，但这位小姊不能考虑一下巧合吗？她刚才飘着的那个高度差不多就和自己的眼睛齐高啊！
    他没理女鬼，继续往前走，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冷笑，女鬼由后穿过了他的身子，在他因为阴气哆嗦的那一瞬间回过身子，放大的脸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要说各式各样的死状萧东悦看得可多了，举凡车祸跳楼烧炭服毒上吊肢解分尸等等族繁不及备载，这女鬼就算下一秒七窍流血面目全非地在他面前强扯笑脸他也不怕。
    就怕她真面目示人。
    女鬼生前姣好的脸庞直接堵在他的面前，萧东悦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女鬼笑了起来：「我就说你看得到我。」
    萧东悦：「……」
    他，萧东悦，厌女十级，讨厌一切雌性生物，碰到的话会產生生理性不适，包括曾经是生物的鬼。
    这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雌性物种」是他的淡定无法解决的，如果早早就看到还好，做一下心理准备能过，刻在骨子里对女性下意识的远离真的改不了。
    也不只女人，只要是人他都讨厌，但男的不会像女的那样会有生理性厌恶，顶多就是觉得烦不想碰，「女人」这种生物对他而言真的是洪水猛兽等级的，尤其是某些长相。
    萧东悦认命了，退后好几步保持安全距离，抬头看向已经退开飘了五十公分的女鬼：「干嘛？」
    根据以往的经验，鬼找人要嘛无聊要嘛有事相求，无聊的话陪它聊一下，有事相求的解决就好了……讲得倒是轻巧。
    有些鬼的问题十分莫名其妙，至少他就遇过一个说想看费玉清演唱会的，被他冷冷地告知说对方已经封麦，然后哀嚎了至少十分鐘最后被他丢在原地。
    留在人界的灵体要嘛有遗愿，要嘛就是什么轮回转世的时间还没到之类的，他自己也不清楚鬼界的规矩，这只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结论。
    「你刚才在三街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女鬼拢了拢头发，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优雅地说：「我叫做詹婉悦，婉约的喜悦的悦，你长得真好看。」
    萧东悦根本不吃这套，他往脖子上一摸，懊恼地发现自己果然是忘记把护身符带出门了，自己这破记性……「喔。」
    「太冷淡了吧？我不漂亮吗？」詹婉悦不高兴地嗔道，脚在空中跺了两下——谁说鬼没有脚，它们只是不沾地。「你知道我要干嘛吧？」
    「不知道，我可以回家了吗？我午餐还没吃。」萧东悦将手上装着便当的塑胶袋拎给她看，怎么会有人觉得白天鬼不会出现？只要不晒到太阳就没事了好吗？
    詹婉悦气了，也懒得再继续维持优雅，脸一翻直接对萧东悦伸出手：「总之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当我男朋友嘛？」
    萧东悦：「……」
    礼貌呢？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在搞一见钟情！
    「我没谈过恋爱，才19岁，才刚进的大学就出车祸了……」詹婉悦开始黯然神伤，用手指捲着头发，声音听着简直要开始啜泣。「这是我最大的愿望，你假装一下也好，可以成全我吗？」
    萧东悦冷漠地看着女鬼，他知道一定得从根本上斩断对方的希望，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好意思，我喜欢活的。」
    詹婉悦：「……」
    她往后飞了一点，不悦地骂道：「我知道你不想跟鬼谈恋爱，我可以理解，人鬼殊途，我都说假装也行了，你……」
    萧东悦烦躁地抓抓头，烦死了。「你自己都知道人鬼殊途还硬要跟我搞这招？」
    「我就是想试试看谈恋爱的感觉……」詹婉悦的声音很委屈，眼睛眨呀眨的，「不麻烦的，你就带我回家嘛，除了碰不到我哪里跟一般女生不一样？而且至少我长得不伤眼睛吧？」
    「那你怎么还没谈过恋爱。」萧东悦简直觉得匪夷所思，詹婉悦的长相没有校花也有系花，现在在这边跟自己扯？说她缺阳气要积功德好转世投胎他还比较相信。「你都说碰不到了，碰不到就可以多出很多麻烦好吗？再说为什么我要让你来我家？很打扰人。」
    「哪里打扰？你一个人住，工作也是在家里，你就当作多一个人陪你嘛，我知道那个感觉了我就会离开。」詹婉悦振振有词，「我吃东西也不花钱的……不对我也不用吃东西啊，坐在你对面就行。」
    「你还知道我一个人住？」萧东悦白眼要翻到天边，不是说刚才注意到的？「『一见钟情』？」
    「是啊，但是我又没说今天第一次看到你。」詹婉悦头点得十分大方，某方面而言她也没说谎。「你家在五街的公寓嘛，贴了一堆符咒我都进不去，在外面观望过一阵子而已。」
    萧东悦简直要服了，不是夸饰，他长这么大，对他表达过好感的至少可以塞一台公车，馋他顏的就不用说了，但这么拚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奇怪的地方得罪过这女鬼间接害她死掉。「……我应该没有见过你吧？」
    「今天第一天。」詹婉悦大方点头，「还是我就在你家外面就好，每天跟你一起出门，这样也可以。」
    萧东悦想往旁边的墙壁一头撞死。
    怎么有人……喔不是，怎么有鬼的脸皮可以这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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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再好看他都没兴趣

    最后萧东悦居然真的把詹婉悦带回家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出了问题。
    或许是对方很烦，或许是自己积攒了多年的同情心一次爆发，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詹婉悦直接黏了上来，边飘边碎碎念。
    他没有拒绝，所以詹婉悦就默认他同意了。
    平常情况下他不能伤害鬼魂，只要对方没有带着戾气，他主动攻击灵体就是他自己的问题，都要记在生死帐上的。
    至于驱赶这方面……有些那种，执念过于强大的他真的没办法，赶不走。
    例如詹婉悦。
    詹婉悦跟着萧东悦进了家门，好奇地四处张望，「原来里面长这样啊，我通常在外面都只看的到门……啊，挺乾净的啊，看不出来你还会打扫。」
    萧东悦被烦得不行，压根没有要理她的意思。他改了改贴在自己家门上的符咒，让詹婉悦不会不舒服，并且再三告诉自己这是在给自己积阴德，忍一时成就大业退一步海阔天空。
    符咒都是庙里求的，当然台湾的寺庙道观那么多，有真正有实力的也有掛着神明的名号招摇撞骗的。平常人可能不清楚，但他有阴阳眼啊，看看家里的东西有没有少就知道了。
    「谢谢啦。」詹婉悦笑盈盈地向萧东悦道谢，萧东悦勉强打量了她一眼，詹婉悦是真的好看，连他这种审美能力低下的人都看得出来。
    但再好看他都没兴趣。
    「不准进我房间，不准靠近我方圆两公尺，不要碰我的东西。」萧东悦不管詹婉悦的示好，开始约法三章：「我没有要当你男朋友的意思，给我搞清楚，这是我家，做任何事都不可以影响到我，我厌女……对，我讨厌女人。」
    他看着詹婉悦准备要开口反驳的表情，又补上一句：「女鬼也一样，都不要靠近我，你用死状示人我会比较自在。」
    只要不像人的东西都好说。
    詹婉悦挑眉，「真的？」
    「什么死状的都不稀奇，我都看过了，你收一下不要满路滴血就行，就那样对着我。」萧东悦摆摆手，灵体都可以维持生前的样子或是死状，衣着饰品只要有人烧给它就能更换，收一下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要在路上乱跑还是可以的。
    詹婉悦喔了声，退开两步，接着脑袋突然爆了开来，鲜血脑浆喷飞，右脚连着身体的下半部直接飞了出去。
    萧东悦：「……」
    行，比他想的还惨了点。
    「我这样怎么动啊。」剩下一截脖子、连着双臂的躯体以及一隻脚的詹婉悦不知道从哪里发声地说道：「啊，你是不是说不要弄脏你家？」
    萧东悦心很累，「……你变回来好了。」
    詹婉悦又变回了生前的模样，端庄地坐在餐椅上。萧东悦打开便当，边扒着鸡腿饭一边开始基本的身家调查：「怎么死的？死多久了？死的时候几……喔，19对吧，在哪里死的？」
    「车祸，两个月左右吧我没怎么算，地点的话在三街。」詹婉悦一一回答，不时用眼角偷瞄那盒鸡腿饭。「就是……半夜买了宵夜要回宿舍，过马路的时候被车子给撞了，飞出去倒在地上的时候另外一台车刚好开过来辗过我的头，把我撞飞出去那台又把我的右脚也撞掉了。」
    萧东悦边点头边在心里感慨，这可真够惨的，亏这小姑娘这么淡定。「然后呢？我是说赔偿事宜之类的。」
    「我家就我一个了能赔给谁……尸体都没人领呢。」詹婉悦说这话时表情十分落寞，「我……就那样吧，很普通的一个人，小时候想谈恋爱没时间，大学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玩了找不到看对眼的，然后……」
    萧东悦没感情地听着，咬掉一块鸡皮。
    「……你给点反应啊。」詹婉悦的声音很委屈，说故事的时候唯一的听眾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这太令人受伤了。「你也太冷血了，不会没交过女朋友吧？」
    「能让我看上眼的我还没遇到，我干嘛委屈自己跟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且我讨厌跟人相处。」萧东悦凉凉地说，在两次的人字上加重了语气。「我今天哪根筋不对劲了还把你带回来……」
    詹婉悦掩着嘴角窃笑了起来：「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萧东悦。」萧东悦惜字如金地说道。
    「东西南北的东？」詹婉悦问，见他敷衍地一点头又继续猜道：「岳飞的岳吗？还是翻山越岭的越？月亮的月？不是吧？还是……」
    她说一个萧东悦就摇一次头，悦这个字好像真的是女生在用比较多，他也不知道自己妈在想什么。
    「啊……难不成是我的悦？喜悦的悦。」詹婉悦突然想到似地击掌问道：「是不是？」
    萧东悦微微一挑眉，然后不太情愿地点了头。
    他大概知道这女鬼要说什么，完了。
    果不其然，詹婉悦开心地嘴角上扬，「我就知道，我们两个名字里有一样的字，我之前算命的时候大师也说我会喜欢上名字里有重复字的人，这一定是缘份。」
    萧东悦根本没放在心上，这一听就是现场掰的，这女鬼也还真敢讲。
    「我说的那几点你记住没？」他用汤匙把饭盒里的剩饭刮了刮，「违反一条我往你脸上贴符咒。」
    「你列那三条我要怎么让你喜欢上我？」詹婉悦又往这个问题纠结上了。
    「……」萧东悦觉得这女鬼简直没带耳朵。「我说我喜欢活的。」
    「我以为你要说你喜欢男的。」詹婉悦冷哼，眨了眨眼，「我才不会上当，你这种薄情的渣男最少都是双。」
    萧东悦：「……」
    他什么时候说他喜欢男的了？这女的怎么还给他乱加设定！
    他性向为女，但前提是要是活着的！而且他一直都说自己不想跟人交际，性向为女也是这些年看娱乐媒材得下来的结论！
    「我就当我在积功德，不要碍到我，待爽了就滚。」萧东悦头痛得不行，下达了最后通牒，拿起吃完的空餐盒到厨房冲洗去了，留下詹婉悦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妈的，他有点后悔了。
    萧东悦要把便当盒拿到外头丢时詹婉悦还坐在餐桌上，姿势特别端庄，双手摆在膝盖上，裙襬下垂，视线还跟着他挪动。
    萧东悦压根没有要看她的意思，眼睛直视前方，假装他家里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这他可擅长了，小时候他就是这样无视所有鬼魂的，练了这么多年就栽在这傢伙的手里。
    ……气死了。
    萧东悦想起来还是不太高兴，但没有到特别生气，詹婉悦还算乖，没有吵到他，这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希望他积了功德，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
    「其实我可以帮你做家事。」詹婉悦在萧东悦又进屋后说道：「我可以化出实体的，有什么事都可以让我……」
    「不用。」萧东悦打断她，接着瞟了一眼，「我自己一个人很好。」
    詹婉悦的神情又落寞了下来。
    萧东悦就这么把她晾着，回房间睡午觉去了。
    自然醒来时是四点多，萧东悦坐在床上花了一点时间回神，他梦到有个女鬼说他好看要跟他回家，梦里的自己还很不符合人设地真把她带回家了……
    他看了眼闹鐘，打了个哈欠后打理好床铺，准备做一下工作后出去觅食，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一个女鬼还坐在外头。
    他愣了一下，詹婉悦一看到人立刻绽开了笑容：「嗨，下午好。」
    萧东悦长出一口气，扶着额头喃喃自语道：「……你还没走啊。」
    看到詹婉悦的那瞬间他就想起了这不是梦，但他没想到的是詹婉悦还真在饭厅坐了这么久。
    他房门上有贴符咒，所以詹婉悦不可能偷窥，她也不该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起床，所以她应该真是就在饭厅坐了两三小时。
    「没啊，我要追你呢。」詹婉悦漾出一个笑容，「以后请多指教啊。」
    萧东悦翻了个白眼。
    是个还没醒的噩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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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我又不是蠢

    时间过了几个礼拜。
    萧东悦没怎么跟人相处过，父亲过世得早，母亲都在赌博打牌，他小时候没有营养不良他自己也觉得是个奇蹟。
    勉勉强强活到了法定年龄后他就开始工作了，也尽量错开母亲回家的时间，毕竟对方只会和他要钱。最后好不容易在他上大学那年死掉了，除了还花了一笔丧葬费以外他真的普天同庆。
    因为没怎么和人相处过，他自然也不擅长，独来独往惯了的人突然多了个伙伴一起过，可能会厌烦可能会觉得新奇，萧东悦想了想，自己应该是前后并存的。
    詹婉悦问东问西的很烦，但分寸把握得很好，而且个性也还不错，所以新奇还算有一点。
    詹婉悦真的十分认真，吃饭的时候也不吵不闹，最多就是用三十秒一次的频率去偷看他的早午晚餐，搞得萧东悦都快要不好意思自己独吞食物了。
    他去买了一包香，每次都分出一点餐盒内的东西拜给詹婉悦。
    萧东悦把三杯鸡便当放在了餐桌上，三格配菜各捞了一点点出来，挖了两汤匙的饭，纠结了一阵后还是将一块最小的三杯鸡放在瓷盘上，接着放了双筷子。
    他把东西放到厨房里的柜子上，接着点燃了线香，拿了个小香灰炉插了进去，朝詹婉悦点了下下巴。
    詹婉悦眼睛都亮了，轻轻地抽了口气，有些结结巴巴：「我……我可以吗？」
    「还我。」萧东悦就要把香给抽起来。
    「噯，别！」詹婉悦扑到瓷盘前，眼巴巴地望着他，「谢谢你。」
    萧东悦冷冷地白了她一眼，把香一类的用品收进柜子里，坐了下来开始吃自己的。「特别浪费你知道吗？」
    「我吃过的你还是可以吃啊。」两个月以来终于再次有品嚐到人间食物机会的詹婉悦小小声地说道。
    「你吃过的食物精气都没了，没味道，我又不是蠢。」萧东悦冷笑一声，当他真没跟鬼打过交道？「不用看我了，就那样，我不会在你身上花钱，我自己也要吃。」
    他的食量不大，分一点点给詹婉悦还算过得去，但帮她特别准备一份就别想了，浪费钱。
    詹婉悦小小地嘖了一声，一副小算盘被看穿的模样，把盘子里的甜玉米粒给捞起来放进嘴里。
    「……」东西入口后她安静了很久，萧东悦也没有要看她的意思，就让她在那边独自黯然神伤。
    詹婉悦偷看了他好几眼，但萧东悦定力十足不为所动，完全无视了她。
    詹婉悦试图用吃东西的声音来製造存在感，结果萧东悦皱了皱眉，还是没有要开口提醒她的意思。
    「我……」最后她不甘寂寞，自己找了话题：「真的很谢谢你。」
    萧东悦嗯了声，没管她的开头和最后说的六个字好像对不上。
    「你怎么这样啊……」詹婉悦嘟了下嘴，「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我有观察过你，虽然说第一眼是被你的外表吸引，但后来这样看下来我觉得你是个特别好的人……你应该知道鬼要吃东西的话只能别人祭拜给它吧？我又没有家人，谁会祭拜我？而且一般人也是逢年过节才烧，虽然鬼不需要吃东西，但口腹之慾总是特别难满足的……所以我才特别谢谢你。」
    「你看，你也收留我了啊，所以你其实也没有那么坏心眼吧？是不是？」
    萧东悦觉得女人的脑补能力真的很强。
    「行了。」他淡淡地道，「我还是那句，你不需要做事，不要打扰我，待够了就走，我没有义务满足你什么。」
    詹婉悦知道萧东悦说的是事实，又黯然了起来，点点头应了一声。
    在家大概都是这个情况，萧东悦自己做自己的，其实也习惯了詹婉悦这么一个存在，毕竟对方真的满安份，每天都坐在餐桌上看着他用三餐，自己离开餐桌了只要还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就用眼睛追着他，进房间了就继续待在餐桌上，出门了就跟着出去。
    出门的时候詹婉悦就跟在他旁边飘，萧东悦是标准的宅男，每天出门就是觅食加上运动，给自己补充最基本的维生素d。
    他遇到詹婉悦的那天刚好是阴天，不然他走的路都是有太阳的。
    于是为了詹婉悦，他还特地生出一把雨伞烧给了对方。
    主要是拗不过詹婉悦的叨叨牢牢和哭哭啼啼，萧东悦勉强在超商买了一把最便宜的折叠伞，找了地方点火烧了。
    詹婉悦就飘在他旁边，看着素面的白色雨伞慢慢化成了灰，空气中还有燃烧材质產生的恶臭。她笑盈盈的，对萧东悦道谢。
    「行了。」他没什么温度地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赢了。」
    詹婉悦嗔了一下，「但礼貌是人际交往中最基本的不是吗？我当然要做到啊。」
    萧东悦一顿，嗯了一声，「那你满有礼貌。」
    詹婉悦快要被气出病了。
    「不要让我帮你撑伞，我不要。」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警告，收穫了詹婉悦遗憾的眼神，她有些遗憾地小声抗议道：「下雨的时候同撑一把伞多浪漫……」
    「会淋湿，还有我下雨天会叫外送。」萧东悦无情地打断了她，这女的电波真的无法和他对上，交往的时候性格不是需要考虑的点吗？他们两个三观完全不合啊，这女的怎么还不放弃？
    再说一个大男人因为大太阳打伞能看吗？还要空一块位置给一个看不到的人？他才不想成为眾人瞩目的焦点。
    雨伞给烧了个乾乾净净，詹婉悦手上也出现了同样的一把白伞，她就着么捧着伞，仗着旁边有阴影也不张开，脚不点地飘跟在他旁边，欣赏着对方的侧脸。无论是那头蓬松的咖啡色头发、墨黑色的眼睛或是薄且有型的唇瓣都十分切合她的审美。
    自己怎么就没有生前遇到他呢……
    詹婉悦遗憾地想，相处下来她发现萧东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自己想要的东西嘮叨两天对方就会去买回来给她，虽然嘴上态度没有任何松动，但好歹话多了点。
    不，等等。詹婉悦又突然醒悟，自己如果是生前遇到萧东悦的话，对方根本不会搭理自己吧？萧东悦的生活圈除了家里就是每天买食物的那几间店，接触到的人类少得可怜，自己真的是情况特殊，不然就算她是萧东悦每天都去光顾的餐厅店员，对方应该也有办法不和自己说上话。
    她看萧东悦几乎没有在出门，一问之下才知道对方是个……作家。
    一种如果当主业的话很难活的职业。
    詹婉悦还在回想，萧东悦收拾了下现场，冷冷地说了句：「走了。」
    「喔、喔。」詹婉悦连忙跟上去，「要去买午餐了吗？」
    萧东悦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想吃披萨，可以吗。」詹婉悦连忙跟上去，急急忙忙地撑开雨伞，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正午的阳光透过白色的伞布还是稍微落了下来，但总算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不要夏威夷，其他随意。」
    萧东悦露出一抹冷笑，抬脚往必胜客的方向弯去。「巧了，我就喜欢夏威夷。」
    詹婉悦在他身后追着，欲哭无泪。
    --

 04－感谢信任

    萧东悦工作都在客厅，就一台笔电摆在那边敲敲打打，毕竟是自由业，想在哪工作都可以，他也没什么需要有好气氛好咖啡才能迸发灵感的高级习惯，于是就都泡在客厅里，旁边只摆了个装上白开水的马克杯。
    他打字速度很快，偶尔一口气删掉一堆字，才抽着这空档拿水起来喝，这动作总看得詹婉悦心肝直颤。
    「很浪费耶！」她总会在旁边焦急地喊，「为什么要删掉啊，留着啊，你以后可以拿来写别的东西。」
    萧东悦按着删除的手一顿，回头看她：「关你屁事。」
    詹婉悦倒抽一口气，「我就是给你个建议你这么兇干嘛……」
    萧东悦翻了个白眼，重开了一份文件，把整段反白后剪下贴过去了。
    詹婉悦露出一个笑容，飘在沙发后头看着萧东悦工作。
    萧东悦回头白了她一眼，他其实特别不习惯打字的时候有人在后头，以前也没有过，但詹婉悦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是人，所以他还是勉强忍了，但对方的视线实在过于炙烈，他想忽略都难。
    而且詹婉悦话还很多，刚开始的一阵子时不时就问问题：「你写什么的啊？小说吗？」
    「小说，还有一些教案编辑。」萧东悦根本没看她一眼，眼睛直盯着萤幕，十指翻飞。「随便写写，没什么。」
    「网路小说吗？感觉现在实体书市很难活。」詹婉悦用深有同感的语气道，「哪个网站啊我看看……欸……多少人订阅啊？」
    萧东悦不想理她了，看着word自顾自地继续打字。
    他小时候没什么亲近的朋友，拿着一支手机就当自己兴趣来源，看看小说或是电视剧什么的，最后来了兴趣就开始自己写。不说特别火，但写得够久，这么些年累积起来也有一些人气，又有其他赚钱的管道，收入还算过得去。再加上他一个人独自生活，开销也不大，这么些年完全够活。
    教案编辑算是副业，就写一些补习班或私人家教上课时所需要的题目之类的，他成绩还不错，读的好歹也是排得上名字的国立大学，这方面没有问题，而且这工作也不需要和人一直面对面，再适合他不过了。
    詹婉悦看萧东悦不理她也不恼，继续研究着萧东悦的电脑萤幕，最后在后者过了一个小时打算关上电脑去休息时按住了他的手，「我可以看看吗？」
    萧东悦：「……」
    詹婉悦根本也没按住，手直接穿过了他的拍到了桌上，萧东悦叹了口气，把手抽起来，穿过灵体时一阵冰凉，他还嫌恶地嘖了声。
    詹婉悦的手是白的，其实她在萧东悦眼里看起来和活人没两样，有阴阳眼的人看到死人是不是都是这副德性他不晓得，但要不是詹婉悦身上有阴气、又飘在半空中，他可能还真认不出她是鬼。
    詹婉悦的神情瞬间落寞了起来，萧东悦看对方的表情，咳了一声，「你能碰电脑吗？」
    詹婉悦啊了一声，「可以啊，鬼是可以控制电磁波的，你长这么大，没有遇过那种被鬼弄到手机没讯号、电灯一闪一闪、电视突然打开、时鐘一直停在同样的时间的情况吗？」
    萧东悦看了她一眼，「你说鬼关灯跟厉阴宅？还是什么惊悚鬼片？」
    詹婉悦：「……」
    「我是认真的！」她不悦地道，伸出手碰了两下萤幕，刚才被萧东悦给关起来的萤幕立刻又亮了，她得意地向萧东悦展示，「看。」
    萧东悦安静了好久，最后才有些咬牙切地吐出一句：「之后不要乱开我的电脑。」
    詹婉悦给惊了下，反手立刻又一碰萤幕关上电脑，「我、我知道，我就是给你看看，而且如果你有设密码的话我应该也没辙……」
    萧东悦吸了口气，看着垂着头的詹婉悦，音量不大地道：「不好意思。」
    他刚才是有点兇了，詹婉悦不是无心的，他就算要提醒也不是这个语气。
    ……他居然开始为詹婉悦着想了。
    萧东悦想想觉得挺神奇，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放缓了声音又道：「就是要提醒你，没有别的意思，我说话大声了，对不起。」
    詹婉悦睁大了眼睛，彷彿看见什么稀世珍宝似的，「……你跟我道歉？」
    萧东悦好不容易燃起来的那一点愧疚感荡然无存。
    「我……我当然知道不能乱开，我就是示范给你看嘛……啊，我举的例子不好。」詹婉悦还有点不知所措，接着又啊了一声，闭上眼睛皱了皱眉头，客厅的电灯顿时灭了。
    萧东悦：「……」
    「我应该示范这个，电灯比较没有争议是吧？」詹婉悦把灯又给打了开来，收穫满脸不爽的萧东悦一枚。
    她稍稍退了几步，「你……还生气？」
    萧东悦抹了把脸，「本来没有要生气的，现在很不爽。」
    「不要乱玩家电，接触不良你要陪吗？」
    詹婉悦：「……」
    她将脸给埋到了掌心里，「对不起……」
    萧东悦长叹一声，睡觉去了。
    养鬼好麻烦。
    詹婉悦一直坐在客厅盯着萧东悦的灰色笔电发呆，几小时后回头看人出来了连忙站起来，慌慌忙忙地举手澄清：「我、我没有动喔，我就是坐着而已。」
    萧东悦站在门口看了她好半晌，他家的公寓不大，客厅隔壁紧连着饭厅，饭厅后面是厨房，客厅的另一边是一个房间和浴室。客厅的电灯没有开，詹婉悦的身形是黑的，可萧东悦感觉他可以想像出詹婉悦脸上的表情。
    他嗯了声，「我没说什么。」
    这女的好像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烦……
    詹婉悦好像笑了笑，「感谢信任。」
    萧东悦翻了个白眼，詹婉悦飘了过来，「你要吃饭了吗？差不多了吧？要买什么？」
    萧东悦把要踩出去的步伐给收了回来，一顿后转身回房去了，还毫不留情地甩上了房门，贴满了符纸的门板把她给挡在门外。
    他错了，詹婉悦真的很烦。
    --

 05－好像知道了什么

    为了解决詹婉悦这个大麻烦，萧东悦无所不用其极，他上网收了一台二手手机，打算研究一下有什么比较有名的乙女向手游。
    爬过了各种论坛后萧东悦捏捏鼻樑，买来的手机还放那边，没有sim卡不能打电话，就是一支连上网路后可以用的普通智慧型手机。
    ……要打电话干嘛，打去吓人鬼来电吗？还是打给他自己？他才不要。
    萧东悦又一阵寒颤，他其实不知道没有sim卡的手机可不可以让鬼拿来打电话，感觉它们可以直接鑽入电磁波。
    萧东悦关在房间里和电脑面对面，外面的詹婉悦好奇得不行，在餐厅和客厅之间来回飘盪，萧东悦的房间门板上有符咒，这是整个房子里她唯一进不去的地方，不只如此，一靠近就不舒服。
    萧东悦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是稀奇事，稀奇的是他这次把笔电也搬进去了，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詹婉悦快急死了，要知道在这之前萧东悦还收了个包裹，接着就直接关进房间里了，连她问买了什么都没回。
    ……等等。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詹婉悦理解地喔了一声，点点头，飘回客厅坐沙发去了。
    她是个称职的乖家鬼，不会打扰人，嗯。
    萧东悦盯着论坛看了半天，女性向手游他真的没有研究，开后宫的那种的话倒是玩过一点，但那完全是两个领域，没办法相提并论。
    萧东悦想了半天，找了个自己的「工作伙伴」，就是那几个请他写教材的老师之一。
    他打电话给对方，感觉这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况且对方也不是特别喜欢和人相处的性子，负负得正的情况下，他和这人相处起来还挺自在的。
    萧东悦说了他的问题，对面沉默了很久后才缓缓问道：『你都二十七了还玩这个？』
    萧东悦：「……」
    『还是你女朋友喜欢玩？』对面又问，接着又否定自己的答案，『不对，你应该没有女朋友……』
    「我没有喜欢的雌性。」萧东悦咬牙切齿的道，「不知道没关係，就是我一个朋友想玩，爬攻略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你不知道我就找别人了。」
    对面更狐疑了，『你有朋友？』
    「周恆翗你可以再差不多一点。」萧东悦觉得这人也是挺能惹人生气，「你真不知道我就掛了啊。」
    『我觉得用恋爱游戏来模拟真实谈恋爱的感觉很不靠谱。』周恆翗认真地说道，『虽然我也没怎么玩过，但很明显跟现实一定不一样啊。』
    「对，她就是说她想谈恋爱，但我的人脉你很清楚，没办法介绍给她，而且她也不介意是跟纸片人，有那个感觉就好。」萧东悦用光速扯谎，以他的能力给詹婉悦找个「鬼男朋友」当然没问题，但第一他懒，第二他找到的人家也不一定喜欢，所以乾脆从游戏下手，任君选择又方便。「哪个国家產的都可以，可攻略角色多一点的那种，不过要有中文版。」
    『你其实也满懂的啊……』周恆翗稀奇地道，『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可以问问我学生啦，我有几个学生我记得有在玩……不是啊，玩那种养成游戏的男生本来就少，你怎么会跑来问我。』
    萧东悦当然不好说我近期有在说话又认识的人类只有你，只随口敷衍道：「那麻烦了，谢谢。」
    周恆翗应了一声，掛断了电话。
    萧东悦瘫在床上看了天花板许久，觉得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方法，詹婉悦要是这么好打发的话根本就缠不上自己，这顶多挡她两天吧。
    是说鬼能不能鑽入手机里啊，不都是电磁波吗，这样说起来她能不能进入游戏里直接跟人家在一起？
    萧东悦想了想发现好像可行，于是准备等周恆翗给他几个建议后再来实行这个计画。
    他原本想就这样随便下几个游戏丢给詹婉悦，但想想如果玩到垃圾游戏让对方產生逆反心里的话就完了，他相信詹婉悦还是有让手机爆炸的能力的。
    打开门时他左右看了看，詹婉悦飘在客厅里，看到萧东悦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没头没尾地问道：「结束啦？」
    萧东悦莫名其妙，「什么结束？」
    「你不是收了个包裹吗？」詹婉悦的笑容令人发寒，是那种因为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笑，「里面什么东西啊，你用了这么长时间。」
    「什么跟什么……」萧东悦还在想这鬼是发现了他买手机要打发她了吗怎么会这样，旋即又觉得詹婉悦的语气和表情都曖昧得过份，旋即恍然大悟，翻了个白眼掠过她。
    詹婉悦立刻觉得自己猜中了，哎呀一声，「没事，男生嘛，很正常，不过你也太久了……」
    「不是！」萧东悦快给气笑了，平常情况下他是不会去管詹婉悦的，但他总觉得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詹婉悦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会用这种眼光看他，于是乾脆招了：「我买了个二手机，给你玩玩恋爱手游之类的，别总缠着我。」
    詹婉悦简直要给要气炸，差点伸手给萧东悦来个鬼掐颈，她詹婉悦的爱是那么廉价、可以给纸片人的吗？！
    詹婉悦愤怒到就差抓着萧东悦的衣领把他暴揍一顿，但毕竟约法三章在，她自己捨不得也不能。
    「在你眼里我的爱那么廉价吗！」她声泪俱下地控诉，「我就喜欢你而已，就算那个角色长的跟你一样个性也一样我也不要……」
    萧东悦头疼极了，「不要大吵大闹，很烦，你不要就不要，我只是为你提供一个选项。」
    詹婉悦收了眼泪……不好意思鬼本来就哭不出来，她收了那副惨兮兮的脸，「行，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意见，我不要玩游戏的恋爱啊我也碰不到萤幕……」
    「鬼是可以控制电磁波的，你没有试过让别人的手机没讯号、电灯一闪一闪、电视突然打开、时鐘一直停在同样的时间吗？」萧东悦把詹婉悦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这鬼简直选择性失忆。「你可以靠意识滑手机的……算了。」
    詹婉悦啊了声，乖乖地道歉：「好吧，我误会萧哥了，不好意思。」
    萧东悦给这称呼给雷得起了层鸡皮疙瘩，「行了，别乱叫我。」
    「不行吗？」詹婉悦反问，「一直你啊你的很没礼貌嘛，你比我大吧？」
    萧东悦冷着点点头，没打算再对詹婉悦的任何言论发表意见。「所以你不要？」
    詹婉悦坚决地摇头，手机会动摇她的心智，这是肯定的，她才不要被萧东悦觉得自己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行吧。」萧东悦也很乾脆地点点头，反正他是网购的，可以退货，省一笔钱吧。
    他在心里说着，那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这个女孩子从他身上转移注意力……
    「你没有追星吗？韩团还是什么明星的。」萧东悦问，见詹婉悦摇头，又继续问：「动漫？欧美电影什么的？都没有？」
    「萧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詹婉悦无奈地笑笑，「我不是说我没有家人吗？我要打工啊，哪来的时间？」
    萧东悦愣了一下，詹婉悦继续说：「我妈早就跑了，我爸……我妈就那样吧，勉强记得要养我，其他时间都在赌博那种，我大一的时候过世的。」
    「我啊……我小时候就没什么朋友，家里没钱嘛，看起来又脏，小朋友嘛都要欺负我。」詹婉悦看着墙，眼神空洞地说着，「基本上都是靠奖学金，学生不是都最讨厌跟这种人相处吗？我怎么会有朋友。」
    「……抱歉。」萧东悦道歉了，他真没想到詹婉悦是这种……家庭背景。「当我没说。」
    和他根本一样吧，只是他是母亲有问题。
    这种东西永远是别人心里的疤，他太明白了。
    他小时候也几乎是这样活的，学业和工作并重，还替同学写功课或一些美术作业、或是跑腿来藉机赚钱。那时候还算挺好赚的，学生都懒，收点钱而已，大部份人都不差这个钱。
    「没事，让喜欢的人了解我是必要的。」詹婉悦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彷彿没事人一般。「大学就好很多了，跟我同宿舍的都是朋友，不过就没有再深交其他朋友了……我那天就是去帮室友买宵夜，就出事了。」
    萧东悦没说话，詹婉悦瞥了他一眼，组织着语言又说道：「不过她们也没义务给我办告别式啦……社工那边有介入过我家，那边帮我把告别式处理好了，那时候她们有来，这套就是她们一起给我的。」
    她拉拉身上的洋装，萧东悦这才第一次主动注意她的衣着——他从来没有特别去看过女生的衣服，第一眼见到詹婉悦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姊穿着的牌子还挺不错，仅此。
    所以他原先一直以为这是个任性的富家小姊。
    「洋装是小冬，内搭裤跟项鍊是妤妤，鞋子是菲儿。」詹婉悦有些怀念地说道，「告别式上我有看到她们……哭得很难过，我也有回去看过她们几次，宿舍没进来新的人，她们也过得很好。」
    「我觉得很遗憾，也有点庆幸。遗憾是我们相处不到一年，庆幸……认识越深遇到这种事情会越难过嘛，所以就这样吧。」
    萧东悦看了她几眼，终于没忍住泼冷水：「……听到这些我很难过，但你讲这些我也不会对你有兴趣，你应该知道。」
    「好绝情。」詹婉悦嘟着嘴说，向他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啊，你才没那么好骗。」
    萧东悦眼角在抽，「……你说这故事是骗我的？」
    「没有没有，真的，我以前真的是这样。」詹婉悦连忙摆手否认，「我才不会骗你，真的，萧大哥你要相信我。」
    萧东悦摇摇头，「这跟骗不骗也无关。」
    他确实不会因为这点同病相怜的故事就突然喜欢上詹婉悦，但有了共鸣是肯定的，毕竟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经歷的人，总会令人產生一点感觉。
    可听着詹婉悦说这些，他心里好像被扎了一下。
    詹婉悦笑得很愉快，「你是我第一个相处得最深的异性哎，光不光荣？」
    「不敢当。」
    詹婉悦的笑容更深了，「所以你要不要送我个礼物吧？做纪念。」
    萧东悦没太明白这两件事的关连在哪里，头也不回地回房间去了。
    --

 06－人鬼殊途

    自从那日「敞开心扉」后詹婉悦变本加厉，开始各种卢萧东悦。萧东悦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也没觉得詹婉悦多烦了，可最后还是没抵过她的厚脸皮。
    他也对女孩子的东西不清楚，也觉得她应该不会把好朋友送的东西换下来，最后挑了条订製手鍊，在詹婉悦面前烧给了她。
    「我好开心，谢谢萧哥。」詹婉悦的笑容和看到一百万美金一样灿烂，看着那串手鍊在柜子上的小香炉里和金纸一起烧成灰，接着出现在了她的左腕上。「很贵吗？」
    「我报价给你要还我金纸吗？」萧东悦冷着脸反问。「我能用？」
    詹婉悦失望地喔了一声，细细欣赏着那条手鍊：「z……w……y……我的名字缩写吗？」
    「不然是我的吗？」萧东悦怀疑詹婉悦是硬要和他找话题，他开始思考他这个决定的对错，不会一开始詹婉悦只是看他的脸，现在真的喜欢上他了吧？天。「收着吧，礼物也给了，你什么时候要走？」
    詹婉悦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摩挲着刻着她名字缩写字母的银色串珠，「……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萧东悦想扶额，每次说到这个话题詹婉悦的态度都像是鬼打墙一样。「你对我而言本来就是外人，今天收留你也不是我的义务……行我知道你听不进去这个，我要说的就是虽然你不烦，但这么待在我身边我总归还是不太自在。十几隻蟑螂在你房间角落地板上爬也没烦到你，你不会受牠们影响吗？」
    詹婉悦：「……」
    萧东悦现在的意思是她是蟑螂？活该没对象单身一辈子！
    她气呼呼地把自己捲成一团旋风，咻地就飞走了，留下萧东悦在原地冷淡地望着她的背影。
    女人真的很难搞，女鬼也一样。
    他看着詹婉悦的背影，叹了口气，也回房间去了。
    萧东悦其实没这么讨厌詹婉悦，他也习惯得差不多了，好几年来他都是日復一日的生活模式，某天突然加入了詹婉悦这么一个「人」，虽然有时候烦了点，但没有他想像的那么令人生厌。
    但他曾听人说过，鬼的投胎时间都是固定的，也就是说灵体只要没有在时间内下到地府去报到，它就会错过投胎时间，再等的话那可是上百年。
    他可不想死了之后还得看到这傢伙。
    但有执念的鬼……萧东悦回想了下，那些是都是他小时候去的庙里的一位老住持说的，那时他只是偶尔偷偷溜过去，也没办法知道太多，前阵子他去寺庙里打听过，那位住持已然辞世。
    萧东悦看了眼詹婉悦消失的方向，她肯定是有执念的那种，而他记得有执念的鬼好像连鬼差来了都带不走，必须要执念消了才能踏入地府……
    萧东悦沉思了半天，最后甩甩头。
    其实也不干他的事吧？
    他说的啊，人鬼殊途。
    那天的晚餐詹婉悦没有跟着萧东悦去买，估计被他的话给打击到了一定的程度，心情受影响是肯定的。
    萧东悦一个人出门买了便当，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甜点屋，盯着橱窗看了半天，顺手带了一个水果塔。
    詹婉悦坐在餐桌前等他，她来这么久萧东悦其实也没收拾过一个房间给她，都在饭厅等等公共空间飘着。听到开门声时她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假装对自己的指甲十分感兴趣。
    萧东悦没管她，到厨房拿了个盘子，把买回来的食物分了一点到里头，摆上餐具，把水果塔的纸盒打开放到一边，接着从柜子抽屉里找出线香和打火机，点上后压在盘子下方，再往餐桌下垫了报纸，回了座位开始吃晚餐。
    詹婉悦来了之后他就把这些以往逢年过节才会用到的祭祀物品收在了厨房的这柜子里，毕竟现在每天都要用，放在好找一点的地方方便。
    等线香烧尽，灵体可食用的食物就会出现在詹婉悦面前。詹婉悦十隻手指头的指甲看完没事可以做了，只好不悦地抬头正视萧东悦，思考要用什么说词谴责他。
    她也知道萧东悦说的有道理，但她都已经死了就不能让她任性一下吗……再说那句主要就是气话，哪个女孩子不会说来试探男朋友的？
    虽然萧东悦不是她男朋友就是了。
    瞥见盘子旁还有一个小纸盒，詹婉悦打起精神，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萧东悦拿着手机在滑，一边往嘴里送饭菜，闻言头也没抬一下：「不知道，吃的，甜点，给你的。」
    詹婉悦：「……」
    这「道歉」也真没诚意。
    ……她才不会说她其实挺开心的。
    萧东悦做到这个地步简直是前所未见，虽然不是第一次买东西给她，但「主动」送她东西，这是第一次。
    「我早上就是随便说说，这种话女孩子都常讲的，要气男朋友，其实也没别的什么意思，你别放在心上。」桌前已经开始出现淡淡的食物影子，詹婉悦心理喜欢得不行，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但一张脸还是拉得老长地说道，「我知道我错……总之你别放在心上，你对我很好了。」
    萧东悦终于捨得赏给她一个眼神，他点点头：「知道就好。」
    詹婉悦心里的开心瞬间消失殆尽，要是还活着大概已经吐血了。
    当她什么话都没说！
    一阵子后线香烧尽，完整的一道餐点终于出现在詹婉悦面前。她这才注意到那颗水果塔，嘴角抽了两下：「……我不吃凤梨。」
    萧东悦的反应也很淡定：「喔，我也不会买第二次，放心。」
    詹婉悦的肺快炸了，气呼呼地拿起餐具开始先解决正餐。
    萧东悦看了她几眼，作为一个灵体来说詹婉悦是十分「健康」的，有供品养着也不愁吃穿，日子过得可谓是十分滋润，身形清楚，说明不是在什么虚弱的状态，这比一开始见到她时那苍白的脸色好了不少。
    他想詹婉悦真正的「遗愿」大概也不是没谈到恋爱，他自己以后就算真的有了对象，和对方的相处模式最好大概也就是这样了，不会再亲密太多。可这对一般人而言肯定是远远不够的，詹婉悦要是真的想了了心愿就该换个人缠着。
    换而言之，詹婉悦待在他身边，对她「遗愿」的了结其实是有帮助的。
    想来和这个女鬼相处的日子也不会长了，萧东悦放下心来，把食物给扫了个乾净。
    可一想到这点，他又觉得有点空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什么。
    詹婉悦把那块凤梨给挑出来，用叉子叉起上面的奇异果，小心翼翼地送到嘴里，露出满足的表情。
    萧东悦看了詹婉悦的笑容一眼，微微勾了勾嘴角，摇摇头继续进食。
    「欸，你说，以后我不在了谁陪你啊。」詹婉悦咬着食物，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宅，有没有朋友……」
    「你本来就是多馀的。」萧东悦不晓得为什么又说到这里了，直接打断她，「没了你我就是回归正轨，没什么好说的，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没什么需要陪的。」
    詹婉悦这回没再辩解，沉默地进食去了。萧东悦等了半天没等到对方的反驳，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也没再多说。
    --

 07－再见

    人是会得寸进尺的，鬼曾经是人，当然也一样。
    詹婉悦拿到第一次水果塔后就十分厚脸皮地和萧东悦要了第二次第三次，并且各种软磨硬泡，全看在对方嘴硬心软的份上。
    萧东悦买是买了，但有一个大问题：被灵体吃过的东西基本上都还是可以食用的，但他不喜欢吃甜食，而且被詹婉悦吃过也没味道了，他根本不想碰。
    于是那个供品甜点的下落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往常那一点点饭菜萧东悦都拿去餵流浪猫狗了，公寓后头有很多，但甜点这种东西虽然被吸光了精气也只是没了味道，热量脂肪等等都还是在的，拿去餵流浪动物怎么看都不太好。
    萧东悦吃过，其实还嚥得下去，那天的水果塔他就吃了，大概还有两成的味道在，也不知道是詹婉悦没吃完还是平常就这样。
    他其实没有特别想知道答案，于是也没问。
    萧东悦想了半天，最后全挑自己爱吃的，詹婉悦吃完后他还可以接收。
    詹婉悦那是寄人篱下，吃什么轮不着她说嘴，于是自从水果塔以后她只得到抹茶冻、黑巧克力酥、蔓越莓蛋糕等甜度很低的点心。
    「你真的母胎单身吗？」詹婉悦小小口地切了一点点提拉米苏，萧东悦今天口误了，看着蛋黄派和店员说了提拉米苏四个字，事后也没改，就将就着拿了回来，于是成了詹婉悦求而不得的美食。
    萧东悦扫了她一眼，「对我表示过有意思的人可以塞一台公车。」
    「我知道啊，我说其中有没有你看得上眼的？」詹婉悦一直十分纠结这个话题，她喜欢到人到底有没有和人恋爱过？「虽然我觉得你把女朋友气跑的机率挺高的，但应该还是有受得住你的人吧？」
    「我喜欢活的。」萧东悦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有放弃一开始的藉口。「没有，都没有，我不会抱着试试的心态去和没感觉的人交往，你更不可能，不用问了。」
    「不要这么打击人嘛……」詹婉悦被这种冷酷的答案砸惯了，现在也没剩多少反应。
    萧东悦瞇着眼睛看她，总感觉这女鬼衣服的顏色淡了一点，错觉吗？他可没听说过死人的衣服还会掉色。
    「噯，不然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詹婉悦来了兴趣，追问道，「感觉你小时候很可爱欸，有照片吗？我好好奇喔，还有那个、毕业照之类的有吗？我想看你穿制服……」
    萧东悦冷笑一声，「你想知道？」
    詹婉悦用力点头，她好奇得很。「如果你肯说的话我当然想知道……不说的话也没关係，我就是说说，你知道的。」
    萧东悦看了她好半天，拿筷子又夹了点青菜，看着绿色的东西缓缓地道：「我小时候跟你差不多。」
    詹婉悦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一僵，萧东悦挑了下嘴角，继续道：「你说你爸都在赌博，我反过来，我妈都在赌博。」
    「我爸早死了，她也没养我，反过来我还觉得是我在养她，帮同学写作业啊跑腿什么的，年纪到了就去打工，她还会跟我讨钱，所以在来我就搬出去了。」他把菜塞到嘴巴里，嚼完嚥下后才又道：「家里翻不到钱她就打我，有时候也会带朋友回来，然后她朋友赌输了也会打我，我不知道我妈是不是把我租出去当人家的受气包收钱。」
    所以他才讨厌女人。
    詹婉悦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怔怔地看着萧东悦，对方没有发现她的视线，自顾自地继续道：「懂了吧？我根本不想跟任何人有牵扯，或是有什么深入的交流。」
    「包括你。」
    詹婉悦刚要说什么，一听这话又闭上了嘴，她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双唇，双手揪着裙摆，终于还是忍不住，颤着声音问了一句：「……我真的很烦吗？」
    萧东悦往椅子上一靠，「我没这样说。」
    詹婉悦肩膀刚一松，萧东悦又继续道：「但不代表就是喜欢，我说过很多次了吧？我们两个不要有什么太麻烦的关係比较好，你知道亡灵的投胎时间是固定的吗？快点下去地府报到吧，时间超过了要等几百年你不知道，我可不想死了之后在地府还看到你。」
    詹婉悦好像看透了什么，笑了笑，「你是在用你的方法关心我吧？我知道的，你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拿投胎这事开玩笑。」
    萧东悦喔了一声，「我以为你会以就算在地府也要等我这类的句子来表示你追我的决心。」
    「也不是不行。」詹婉悦绕着椅子飘了半圈，「不过说了你也不会高兴的吧？既然没必要就不用说了啊，刷不成好感度反而还会扣。」
    萧东悦嗯了声，这傢伙现在还挺明白事理的。
    「你放心。」詹婉悦笑笑，「我这种鬼啊，有执念这种，需要先把执念消除才会进入轮回，在执念未消除之前鬼差是无法把我带走的，自然也不会有超过投胎时间一事。」
    萧东悦有些惊讶，这女鬼还知道得挺多。
    「你知道就好。」他淡淡地道，既然是个人选择，他也不好过问什么。
    「但我觉得啊，」詹婉悦又开口了，「你说你爸早死了，但毕竟你也是他的孩子嘛，你有看过他吗？」
    萧东悦摇摇头，他倒是没看过他爸的灵体，可能早就去地府报到了。
    「我相信他一定是爱你的，还暗中保护了你。」詹婉悦露出一个笑容，「不都给你取名悦了吗？都说名字里包含了家长对子女的期待，他一定是希望你开心的吧？」
    萧东悦不知道詹婉悦这么能扯，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詹婉悦看着萧东悦得表情特别开心，又飘了起来。
    萧东悦叹了口气，这女的就是油嘴滑舌。
    不过……他瞇了瞇眼，刚才好像真的稍微透过詹婉悦看到后面的椅子了。
    不可能吧？
    但一个星期过去，当詹婉悦粉红色的洋装成了白色，黑色的内搭裤变成深灰色时，他终于察觉到了真的有哪里不对劲。
    灵体的身形变淡有两种可能，一是气力不足变得虚弱，这种常出现在被攻击或是新生的鬼魂上，但按照詹婉悦的说法她已经死了将近半年，萧东悦的家里也不会有她以外的鬼魂，被攻击的机率等于零，所以这个假设不可能存在。
    那就是第二种了。萧东悦闔上眼。
    第二种可能，如詹婉悦说的那样，她了结了执念，即将进入轮回。
    詹婉悦后来又和他说过，有着强大执念的鬼魂都会像这样，先解决掉自己的心愿后才走下黄泉路，去该去的地方，所以詹婉悦这是解决自己的愿望了？真是谈恋爱？
    他可几乎什么都没有做。
    不过詹婉悦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的异状，依然每天对萧东悦拿回来的甜点象徵性抱怨一下，八卦几句他的过去，点评一下今天萧东悦的工作状况，表达一下对他的关心，对自己越来越透明的身体一字不提。
    最后是萧东悦真看不下去了，詹婉悦拿着汤匙的手已经透明到可以看见不锈钢餐具，他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变透明？」
    刚把食物送进嘴里的詹婉悦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可以让不包括萧东悦的男性融化的笑容：「你还是有在注意我的嘛。」
    「废话，都快要不见了，鬼才没发现。」萧东悦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句话骂到了詹婉悦，「怎么？心愿完成了？你对恋爱的要求这么低？」
    「我吗……」詹婉悦放下汤匙，闔上了眼睛：「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的愿望是找到一个长得好看、年纪比我大、对我好又温柔，凡事都会听我的话的男孩子谈恋爱。」
    萧东悦皱眉，他不觉得自己有符合前两项以外的条件，所以她的心愿真的不是谈恋爱？
    「但来你家大概一个月后我就发现了，我只是想要有一个人疼我而已。」她张开眼，睫毛搧了两下，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不限什么形式的那种照顾，我觉得你把我当妹妹。」
    萧东悦：「……」
    他是独子，才没有这么麻烦的妹妹，也不想要。
    「总之我觉得你对我很好了，带我回家，主动想办法解决我的问题，很多要求我提了你再怎么不爽隔天还是会答应……」詹婉悦扳着手指细数，完了勾勾唇角，「半年，够了。」
    萧东悦还想说话，就见詹婉悦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身后的椅子和墙壁越来越清晰，明显是要消失了。
    「这段时间以来打扰了，真的很谢谢你。」她站起身，对萧东悦鞠了个躬，「没能打动你我很遗憾，儘管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个不太可能的任务……我们之间就这样吧，有缘分的话一定会再相会的。」
    萧东悦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对方，詹婉悦笑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臂，让萧东悦扣上。
    寒冷的阴气窜过，对方的手指穿过她的手臂间，扫在了那串字母手鍊上。
    詹婉悦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形体，还是挤出一个笑容：「萧哥，再见。」
    萧东悦握上了拳头，但只抓到一把空气。
    他望着面前的空无一人，今天烧给詹婉悦的那个小蛋糕只被切掉了一角，正餐用完的空盘子还堆在一旁。
    萧东悦拿起盘子转身进了厨房，把蛋糕倒进了厨馀桶里，盘子放进水槽，接着拿出放在厨房柜子里头的整袋线香以及打火机，收进了客厅电视柜最底下的地方。
    --

 08－当我男朋友嘛（完）

    萧东悦没有再带过任何一个灵体回家，在自家门把上掛了好几个护身符，早上起床之后如果真的忘了戴身上出门前也一定会看到。
    他又把家里的符纸重新贴了一遍，现在是百鬼不侵。
    反正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不需要陪伴。
    没了詹婉悦的屋子特别冷清，萧东悦想起以前詹婉悦曾经说过如果自己不在了谁能陪他，他总是冷笑，说在遇上她之前自己都是一个人，有什么需要陪的。可当詹婉悦说的话真应验后，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淡然。
    他真的习惯詹婉悦的存在了。
    心里好像少了一块似地空空落落，萧东悦思考了很久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才明白过来，詹婉悦达到缠上他的目的了。
    只是晚了。
    几个年头一晃眼过去，萧东悦偶尔会在觅食以外的时间出门，跟周恆翗讨论教材之类的，总之不是完全地闷在家里当宅男。
    这天艷阳高照，萧东悦抓起门上一个护身符，拿了钱包和手机出了门准备赴周恆翗的约，对方厨艺还行，这几年他有时会过去蹭一顿。
    周恆翗曾说他变了，没那么封闭，话好像也变多了。萧东悦只是摇头耸肩，周恆翗又问他之前的问题解决了没，萧东悦知道对方说的是女性向游戏那回事，那支手机他没有退货，只是把包装封回去了，现在还摆在房间里，每次不小心翻到他就会想起那个穿着洋装的倩影。
    说起来詹婉悦是正经下的地府吧？时候到了就喝孟婆汤，接着领牌子过桥，重返人间，他听说流程是这样的，一般来说等个十几年上下差不多。
    就别自己下去的时候还看见她。
    萧东悦出了门，在约好的地点见到了周恆翗，后者说他要买一下食材再回去，他得出钱，不能只享受不付出，萧东悦也没什么好说的，答应了。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毕竟都不是话多的性子，能聊的话题也有限。
    「妈妈我要吃提拉米苏——」一个小女孩在美食街的一间甜品屋外头拉着母亲耍赖，萧东悦侧眼看了下，稍微放缓了脚步。
    「怎么了吗？」周恆翗皱眉，萧东悦烦熊孩子又讨厌吃甜的，今天这是两种元素都聚在一起了。「你要吃？不可能吧？还是小孩吵？」
    萧东悦摇摇头，说了声没事。
    那小女孩注意到了他们两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绑在头上的冲天炮好像有生命似地晃了晃。她挣脱母亲的手，衝到萧东悦面前：「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周恆翗很没义气地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好看？你？」
    萧东悦却是一阵恍然，眼睛根本没聚焦在小女孩身上，平常他会回嘴两句的，可这话……
    「惋惋！」女孩的母亲追了过来把她给拉走，还频频向两人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家女儿不懂事，她没怎么样吧？」
    萧东悦摇摇头，眨眨眼睛强迫自己去看那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左右，大眼睛长睫毛，穿着碎花小洋装跟皮鞋，还有蕾丝短袜，看着……行，小孩子都一样他认不出来。
    周恆翗好不容易缓过来，朝萧东悦点了下下巴，意思大概是你都三十好几了还让人家叫你大哥哥，丢不丢脸。
    萧东悦没理他，稍微蹲下身子，和那位小女孩平视。
    周恆翗惊讶地微微瞪大双眼，这货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小女孩见萧东悦有反应十分高兴，向他伸出肥肥短短的小手：「大哥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当我男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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