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恶关系》 厌恶关系 第1节 作者：栖子七 文案： 七年前，徐昀杉脑子一抽，和最讨厌的人晏廷谈了段恋爱。 确认关系的第二天，就听到对方同好友说的话“谁喜欢他？就是玩玩儿。” 一场架打到校长跟前，这段持续一天的恋爱关系以失败告终。 七年过去，晏廷一剧成名，成了万众瞩目的影帝，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家庭变故负债累累的穷苦化妆师。 再度重逢，两人关系剑拔弩张，偏偏还要作为工作伙伴，进同一个剧组。 晏廷：别对我动歪心思。 徐昀杉：工作以外离我远点。 - 高中的那段失败恋爱，伤透了晏廷的自尊心。 他不知道原因，稀里糊涂打了一架，然后就被甩了。 再次见到徐昀杉，晏廷只有一个想法：让徐昀杉抬不起头，跪在地上叫他爸爸。 做不到，他就是狗。 直到某一天，他偶然撞见徐昀杉独自一人，缩在角落抹眼泪。 眼尾泛红，眼眸清透，一个眼神就勾走了他的魂。 算了。晏廷想。 当狗也不是不行。 【高亮】评论区请和谐讨论，哥哥是重病在身还努力生活的很好的人，不接受任何反驳，关于哥哥不好的言论会删掉，其余作者不删，被删评去“个人中心-发出评论”可以看见谁删的评，作者不背锅。 - 1.1v1，从身到心洁，攻不接感情戏不拍吻戏，he 2.攻不渣但前期非常嘴欠，但除嘴叭叭外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受的事情，受宇宙无敌别扭，都不是完美人设，控控党慎入。 3.高中打架是互殴，没有家暴没有家暴没有家暴。 4.两人心中都只有彼此。 【再高亮】 前面有几章骂得比较凶，本来想关评论区，但又希望给想发言的读者一个讨论的地方，也不想被误会是有瓜或者别的什么，还有作者自己也想听夸夸（划掉），所以还是不关了。 建议大家免费章不要看评论哦，喜欢咱就继续看，不喜欢咱就下一本，写文随心看文也随心，希望大家能友善一点，不要用太刺激的语言攻击书中角色，甚至攻击作者，万分感谢。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昀杉（受），晏廷（攻） ┃ 配角：何穆之 ┃ 其它：破镜重圆 一句话简介：离我远点。 立意：想说的话不要憋在心里，交流很重要！ 作品简评： 徐昀杉因童年不幸，养成了孤僻不合群的性格，直到高二分班遇见晏廷，两人相看两相厌，却又互相吸引，稀里糊涂谈了恋爱，第二天却听到晏廷同好友说“谁喜欢他？就是玩玩儿。”一场架打到校长跟前，持续一天的恋爱以失败告终。七年过去，徐昀杉家庭变故负债累累，在最困难的时期，他又一次和晏廷相遇，纠缠不清的关系再度展开…… 主角受因童年经历，是一个复杂的人物，而主角攻的出现，正是对他长年待在黑暗阴影下的救赎。本文侧重现实，情感细腻，人设丰满，情节紧凑不拖沓，将两位主人公的感情拉扯描写到极致。是一部值得阅读的作品。 第1章 六月初夏，空气中涌动着热流，a市下午五点半，天还大亮着。 正是下班高峰，人流车流撞在一起，大桥上堵得水泄不通。 出租车挪得比乌龟还慢，司机也不急，一手刷着车友群里的消息，时不时往前面悠两米。 徐昀杉坐在后座，胳膊肘抵着车窗，撑着脸安静地看着窗外。 他旁边坐着江远，高中同学，正举着电话通视频。 “我就说这个点会堵车吧，叫你定早点的机票你还不乐意，可别一年就聚这么一次还迟到。” “放心吧，约的六点半，这还早得很呢。” “我跟你说啊，你今天少喝点酒，别又醉得不省人事，麻烦别人。”那头说完，又扬起声音，“昀杉啊，你帮我看着点儿江远，他喝多就爱耍酒疯。” 徐昀杉听到自己名字，坐直身体，转头看向江远的手机：“嗯，知道。” 从上车以来，徐昀杉只说了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就继续刚才的姿势看窗外。 他微微抿着唇，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是在欣赏风景，眼底却聚不起焦，俨然是在走神。 他们今天是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高中班级比较和谐，又有好几个社交达人，基本每年都要办一次，53人的班级每次都能来一大半。 以往徐昀杉是不来的，但今年正巧赶上江远的老婆林芊芷生孩子，江远独自一人来a市参加聚会，林芊芷怕他喝多了酒误事，这才拜托徐昀杉陪同。 两人是徐昀杉为数不多的好友，需要他帮忙，他没理由拒绝。 江远和那边的老婆孩子聊得不亦乐乎，车又龟速行驶了一阵，总算下了桥。 江远挂了电话，道：“师傅，您前边儿停吧，昀杉，我们下车走过去。” 两人下了车，一同朝目的地走去。 到包间时，已经有大半的人到了，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年，当初年轻气盛的少年少女，如今都褪去了稚嫩，有一些面孔徐昀杉甚至认不出来了。 但也有一眼认出的人，比如正坐在沙发上闲聊的周琦乐。 周琦乐变化挺大，当初的寸头留长了，运动衫也换成了西装革履，看着人模狗样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周琦乐脸上闪过愣怔，徐昀杉波澜不惊，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没看到目光移开不久，周琦乐掏出手机点开某个人的聊天框，啪啪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江远！”一个大高个儿喊了声，大着嗓门走过来，“一个人来的？你老婆呢？” “她刚生完，还在坐月子呢。” 这话一说完，又凑上来几个人，脸上都很欣喜。 “这么快都生了，男孩儿女孩儿啊？起名字没？” “女孩儿，小名叫圆子，大名还在想。” “有照片吗？等会儿喊林芊芷视频啊！” …… 一群人围在门口聊了半天，最后江远笑呵呵地把手机拿出来，调出圆子照片给大家看。 徐昀杉站在江远旁边，垂眸看着地板一言不发，明明是所有人中最高最显眼的一个，却活像一个透明人，但竟没什么不自然。 折腾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终于坐下。 时间到了，大部分人就坐，第一件事就是拆酒拆饮料，徐昀杉这桌是大高个儿负责，他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人，是当初的体育委员，忘记名字了，只记得外号是大丰。 江远给自己盛满酒，转头问徐昀杉：“你要喝什么，来点酒吗？” 徐昀杉朝桌上扫了眼：“果汁就行，我不喝酒。” 江远拿起徐昀杉的杯子，起身递到大丰那儿倒了杯果汁，放到徐昀杉面前。 有人出去洗手上厕所，也有迟到的人进来，大门时开时关，一直没停过。 菜还没上，大家已经畅快地喝酒聊天，比过年还热闹。 徐昀杉看着杯子，始终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像个局外人。 他本就不想来，见到周琦乐之后，更是完全没了融入的兴致。 不该来的。 明明可以等饭局结束，再来接江远去酒店。 江远喝了一圈，脸已经开始红了，转到徐昀杉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他一手揽住徐昀杉的肩膀，另一手的酒杯对着徐昀杉的杯子碰了碰：“别担心，同学聚会我次次都来，每次那人都没参加。” 徐昀杉秒回：“我没担心这个。” 江远嘿嘿一笑：“你知道我说的谁啊？” “……” 江远就着徐昀杉肩膀轻拍两下，大着舌头道：“放轻松点儿，晏廷现在是大明星，全国跑着拍戏都分身乏术，不可能来这儿。” 江远明显有些醉了，徐昀杉也懒得再解释。 他说没担心这个是实话，但听到晏廷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也是事实。 毕业六年，加上高三那一年，已经七年了。 这七年里，他和晏廷形同陌路，一次联系都没有。 正如江远所言，高三那年晏廷一剧成名，之后又爆火了好几部影视剧，如今是大明星。 金奖拿到手软，不会有时间来参加这个同学聚会。 但碰上晏廷的发小周琦乐，也足够挑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身后的门又一次推开，大丰的位置正对着门，瞬间喜形于色，站起来猛拍了下巴掌。 因为喝多了酒，他的嗓门又大了几分。 “我去！看看是谁来了，大明星啊！” 大丰这么一喊，其他人也往门口看过去，气氛刹那间升腾到最高点。 所有人都很激动，只有背对着门的徐昀杉静静坐着，捏着杯子的手不易察觉地松了松。 “我迟到了吗？”晏廷道。 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低低的，但却能在一片闹声中钻进徐昀杉的耳朵，勾得他心跳都变了节奏。 厌恶关系 第2节 明明是听到就会不自觉蹙起眉的声音，身体的每一处都叫嚣着排斥，心脏却跳得厉害。 没人捕捉到徐昀杉转瞬即逝的紧张，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来得刚刚好！菜马上就上。”大丰边说边拿了旁边的空酒杯，往里汩汩倒酒，“你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搞这么惊吓，怎么也得自罚一杯啊！” “提前说怕被狗仔跟，本来以为没时间来的。”晏廷朝一桌人走近，自然地在徐昀杉旁边站定。 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顺手放到面前的桌上。 徐昀杉余光扫到手臂边的杯子，又迅速收回视线，垂下眸子。 “我就说周琦乐干嘛跟我隔一个座位，原来是留给你呢。”大丰说着拖开右手边的板凳，招呼道，“来这儿坐，酒杯放下干嘛？等会儿接着喝啊！” “喝不了了，明早还有拍摄，我后边儿喝果汁就行。” 徐昀杉身后带起一阵风，晏廷走到座位前，却没急着坐下来。 他摘下口罩，露出那张比电视里看更光彩夺目的脸，勾起唇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过来得仓促，没准备什么，今天的聚会费用我全包了，你们尽兴就行。”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啊！”大丰拽着晏廷坐下来，兴奋地又闷了一口酒，脸更红了。 他毫不在意地揽住晏廷的肩膀，手在他瘦削的胳膊上捏了捏。 “你怎么瘦成这样，皮包骨了都。” “要拍新戏了，最近在控制体重。” “什么戏啊？” “这个暂时保密，不方便透露。” “说起来，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我和我姐都特喜欢你！”一个女生红着脸说完，又匆忙解释，“是粉丝的那种喜欢，我们都是铁粉，知道你专心搞事业不谈恋爱的。” 晏廷面不改色，笑道：“那得问我经纪人，得给她打电话才行。” “算了，经纪人肯定不同意……” …… 晏廷一来，众人聊天的焦点全聚到他身上，他倒不急不躁，问的问题全都微笑着答复，业务能力能拿满分。 徐昀杉默默喝着果汁，视线不知不觉落在正对面的晏廷脸上。 虚伪的笑容、圆滑的处事能力，仿佛一切游刃有余，掌控在自己手中，和印象中的晏廷一模一样。 七年了，这人还真是一点没变。 仍旧是徐昀杉最讨厌的样子。 一段又一段对话结束，桌前巧妙地安静了一瞬。 晏廷像是有所察觉，目光微转，和对面的徐昀杉对上了视线。 “徐昀杉呢？谈恋爱了吗？” 徐昀杉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点名。 他往声音看去，询问的人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长相很眼熟，但因为化了妆又披下了头发，他还是没能想起她的名字。 见徐昀杉迟迟不回应，她好像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想到你会来，还挺意外的。” 她这话一提，众人好像才发现徐昀衫的存在，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 “没有，他现在还母胎solo呢。”不等徐昀衫说话，江远抢先回答，他眯着眼睛笑，视线也不知道放在哪，明显已经喝昏了头。 江远拍拍徐昀杉的背，乐道：“这么好一帅哥，恋爱经验却是零，你们有看上的可得把握机会啊。” 菜陆陆续续上齐了，大家边吃边叙旧，一场饭局及其热闹。 江远果然喝得不省人事，没法再去第二场，徐昀杉则要送他回酒店，除了他们两个，晏廷也因为明早的工作，需要提前离开。 三人一同坐电梯下楼，徐昀杉架着昏昏欲睡的江远，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全程一声没吭。 到了一楼，晏廷去前台结账，再转头时徐昀杉早扛着江远跑没了影。 晏廷绕着一楼看了一圈，徐昀杉却像蒸发了一样，连个水蒸气都没瞧见。 他不满地“嘁”了一声，刚刚在包间随和的形象荡然无存，冷着脸拿出手机，拨了助理小张的电话。 “喂？晏哥，你结束啦？” “嗯，我在一楼，你先进来。” 一分钟不到，小张从大门口跑进来了。 晏廷抬眸扫了小张一眼，下颌微抬：“你先上去，有几个人拍了照片，让她们删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是哪几个？” 晏廷思考了一下：“不记得名字了，你直接上去问吧。” “行，你先去车上等我。” 小张走前还不放心，左顾右盼看有没有人注意这边，又将晏廷的帽子压了又压，直到完全看不见脸才满意地离开。 晏廷快步走去车里，戴上耳机半躺着闭眼听歌。 徐昀杉的样子浮现在脑海里。 高中就是一副面瘫脸，身处再热闹的场景，也能像个透明人待着，现在一点都没变。 就连表现都如出一辙，从他坐下开始，充满火。药味的视线就没挪开过。 他心血来潮地过来，可不是为了看徐昀杉毫无变化的模样的。 一首歌还没听完，耳机里传来收到消息的声音，晏廷拿出手机，睁开半只眼睛扫过。 [宝贝]向您转账500元。 晏廷神色一怔，猛地坐起来，对着这条消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他听歌用的私人手机，微信号也是很久以前的，里面没有任何涉及工作的人，连助理和经纪人都没加。 他“啧”了一声，眼里嫌弃的意味都要溢出来。 当初气在头上，直接删除了对话框，连备注都忘改了。 真晦气。 他重新躺下，大拇指在屏幕上戳点几下，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 徐昀杉嫌弃地看着屏幕上的“男友”二字。 当初删了对话框就再没找过对方，备注一直没改掉，就这么在他手机里躺了七年。 真晦气。 他犹豫很久，才将电话接起来。 “真没想到，你还留着我微信啊。”那头讽刺意味十足。 “你没删我，我也没想到。” “嘁。”晏廷顿了顿，“转钱干什么？” 徐昀杉：“聚餐的费用。” 晏廷笑了两声：“都说我请客了，你觉得我缺这几百块钱吗？” “那是你的事，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 “你斤斤计较的样子真是一点没变。” 徐昀杉深吸一口气，察觉再说下去得吵起来，冷道：“没什么事我挂了。” “等等。” 徐昀杉：“？”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很久，“你这么多年都没谈朋友？” 徐昀杉：“……” “男朋友女朋友都没谈？为什么？”晏廷嗤笑了一声，“啊，不会还惦记着当初……” “关你屁事。” 没等晏廷说完，徐昀杉挂断了电话。 第2章 手机屏幕还亮着，徐昀杉改了晏廷的备注，然后盯着屏幕发呆。 一阵车喇叭声唤回他的思绪，他从聊天框退出来，点进手机钱包，看着上面所剩无几的钱。 他们同学聚会每次都是aa，照徐昀杉以前的性子，即使晏廷慷慨地全包，他也会将自己的费用转过去，不带半点犹豫。 刚刚离开时扫到了这顿饭的开销，虽然平均下来给的并不多，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这七年里，发生了太多事。 高三父母经营的公司破产，一夕间什么都没了，母亲本就重度抑郁，那次打击后更是坚持不下去，在徐昀衫高考前的某个夜晚，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公司和房子勉强抵了债，哥哥的病却要一直靠巨额的药物顶着，父亲早就不愿承受，母亲死后更是抛下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么多年一次也没出现过。 虽然哥哥的收入还不错，控制自己的病情没什么问题，但三年前他的病发作了一次，花了很多钱，前四年的平衡在一瞬间就打破了。 那之后一直入不敷出。 但无论如何，他不希望晏廷发现他的异常。 出租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来，徐昀杉扫过计费器，手指不着痕迹地攥了攥。 江远定的明天的飞机，离聚餐的位置有些远，住处也选了靠近机场的酒店。 离机场近，但离聚餐的地方远，计费器的数字蹭蹭往上涨。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徐昀杉心中滴血地付了钱，架着江远下了车。 江远喝醉后不怎么闹，只是走路东倒西歪，嘴里总叽叽咕咕的。 厌恶关系 第3节 徐昀杉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这么带他到达房间，进去后按之前商量好的，给林芊芷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林芊芷大概守在电话前，刚打过去就接通了。 林芊芷激动道：“哎呀！江远，都说要你少喝点了！” 江远打了个酒嗝，拿着手机趴到床上：“没事，没，没喝多少……” 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林芊芷不想理他，又抬头看向他旁边的徐昀杉。 “昀杉，谢谢你啊，后边儿我看着他就行，你现在还要回去吗？要不就在这儿睡吧。” 徐昀杉摇头：“我得回去，还有事儿。” “这都九点多了，你回去得十点了吧？不能放着明天再做吗？” 徐昀杉抿了抿唇，没解释太多，只平淡地“嗯”了一声。 他执意要回去，林芊芷了解他的性子，也不再多留，徐昀杉刚想说现在就走，林芊芷又开口了。 “我看群里说，晏廷也去了？”林芊芷边说边观察徐昀杉的表情，谨慎地问，“你们说上话了吗？” 徐昀杉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气压低了些：“嗯。” “说什么了？没吵起来吧？”林芊芷说着笑了笑，回忆道，“当初你们俩闹那么凶，几个校长都压不住，我听说晏廷脖子上那疤现在都没消，平时拍摄都要靠化妆遮住呢。” 徐昀杉垂着头，没有说话，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被林芊芷勾起了不好的记忆。 当初高二分文理科，班级全部重组，徐昀杉和晏廷就是在那时遇见的。 徐昀杉和晏廷在班里一直不对付，晏廷总带着一脸如沐春风的笑容，跟谁都关系好，对谁都亲切，像个几千瓦的工地照明灯，晃得徐昀杉心烦意乱，藏到哪儿都躲不开。 晏廷的热情好像不要钱似的，见谁都给，徐昀杉也不例外。开学那天，他找徐昀杉聊天，碰了一鼻子灰，那大概是他第一次遭到拒绝，脸黑了一整天。 之后两人一直说不上话，但光站在一起就能燃起火药味儿，偏偏班主任看不出来，第二学期将他们安排做了大半学期同桌。 两人就像同极相对的磁铁，外界施加再大的力气都没法让他们凑到一起，偏偏谁都不愿意让步，气氛就这么每天僵着，险些没把周围的同学憋死。 徐昀杉和晏廷，任谁看都是相看两相厌的仇人。 背后发生的种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徐昀杉走了一会儿神，林芊芷继续道：“不过这都过去六七年，大家也都成熟了，以前那些事儿现在想想幼稚得很，也都该翻篇儿了。说起来晏廷演的剧确实挺好看，要演技有演技要颜值有颜值，你可以去看看啊，之前一直不好跟你说，我也算他的粉丝来着，江远你真是的，就知道喝酒！好不容易见到晏廷也不知道帮我要个签名……” 江远听到自己名字，望着屏幕傻笑了两声，嘴里不停念叨着圆子。 话题很快转移到小孩子身上，一家三口对着手机其乐融融，徐昀杉见没自己什么事，跟林芊芷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时间还不算晚，又临近机场，地铁站挤满了拖着行李的人。 徐昀杉换乘了三趟地铁，从人挤人到近乎没人，总算到了家。 房子抵押以后，他和哥哥何穆之一直租房，那时他还在上大学，为了节省开销，他没有住宿舍，而是和哥哥蜗居在一个月租一千二的房子里。 a市物价高，房价更是如此，即使在六年前，一千二也只能租到又偏又破的房子，好在房东人不错，住的几年都没有涨价，但后来何穆之病情严重，随时可能送去医院，他们只能搬到靠近市中心的地方。 本就用光了积蓄，又增加了房租负担，那时徐昀杉还在读大学，只能闲暇时做做兼职，偶尔接点画稿补贴家用，何穆之虽然算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但赚的稿费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药物。 徐昀杉清楚地记得自己曾吃了整整两个月的泡面，每周的睡眠时间不到三十个小时，如果不是身体给他打了预警信号，他还会继续下去。 还好何穆之幼时调养的底子还在，那次大病出院之后，病情又稳定了。写的文章也卖了一些版权，甚至还收到一些编剧的委托，黑暗的小半年熬过去后，日子又平稳了下来。 一年前两人又搬了次家，离市中心稍远一些，房租也便宜不少。 徐昀杉回到家，钥匙旋了三圈，他手指微顿，推门进去，里面果然没人。 房子不大，站门口就能一览无余，何穆之的房间开着，徐昀杉打开客厅的灯，借着光看向房间里的书桌，何穆之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不在上面。 徐昀杉蹙起眉，给何穆之打了电话过去。 那头很快接起来：“昀杉？你那边结束了吗？” 徐昀杉“嗯”了一声：“你在哪儿？” “……” 何穆之没立即回答，徐昀杉也不急，他很熟悉这种反应，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 “我在医院呢，可能得住一段时间。”何穆之语气很随意。 搬到这边以后，何穆之的病一直靠药物维持，但这段时间也不知是不是劳累过度，又有些发病的症状。 何穆之三岁就确诊了慢性白血病，二十几年药没停过，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奇迹。 即使他说得轻巧，徐昀杉也没法放松下来。 徐昀杉抿了抿唇，尽量平静地问：“要住多久？” “还不知道，今天做了次化疗，医生说效果挺好的，应该住不了很久。” 徐昀杉没说话，唇角微微发着抖，他咬了下唇肉才控制住。 何穆之从不跟他说自己的病情，即使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何穆之也总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但他又不傻，光是白血病这三个字就足够说明一切，到住院化疗的地步能好到哪去？ 只是何穆之不喜欢多谈自己的病，他也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两人始终维持着这样的相处模式。 何穆之很快换了话题：“我还以为你会玩到很晚，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徐昀杉：“他们第二场去酒馆，我不喝酒就没去。” “你以后得多参加点这些活动，你看你现在闷成什么样了，除了工作还有跟谁交流过吗？这还怎么找女朋友啊。”何穆之说着担忧地叹了口气。 “……”徐昀杉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何穆之最近时不时就会挑起女朋友的话题，他以为自己现在这状况，不会面临催婚的折磨，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他哥。 何穆之又问：“你这次聚会见到不少老同学吧？有女生找你说话吗？” 徐昀杉下意识想否认，又想起什么，话咽了回去：“有一个。” 何穆之来了兴趣：“说什么了？” “跟你一样，问我谈恋爱没。” “那哪能跟我一样，我是你哥，关心你人生大事才问你，她跟你又没什么关系，这么问你明显是有想法啊！”何穆之声音都扬高了，“你怎么回的？后面有没有多聊聊？” “……没有。” 徐昀杉这才发现，别说回复了，当时那话被江远接过去，他自己连嘴都没张开，后来大家又聊别的去了，他也没再注意那个女生。 倒是一直在看晏廷。 “哎，你个不争气的，多好的机会啊！”何穆之气急败坏，“难得有女生对你感兴趣，你还不把握下机会，你恋爱细胞是死光了吗？你都二十五了，别说恋爱，连个身边的朋友都没有，成天独来独往的，这怎么行啊。” “……”徐昀杉及时打断何穆之的话匣子，“你早点休息吧，我先挂了。” “诶，等会儿，我还有正事呢。” 徐昀杉手机刚拿到面前，又放回耳边。 “你明天早上能请半天假吗？帮我去签个合同。”何穆之道，“是一个原创剧本，被宏行娱乐看中了，那边的导演想拍成电影。” 徐昀杉有些愣怔，半天才茫然道：“恭喜你。” 自己的作品能被拍成电影，何穆之也很开心，笑道：“那剧本居然能被宏行娱乐看中，我也没想到，明天跟你见面的吴导很厉害，我跟他说过你的专业，你好好把握，没准能被留下来工作。” 说到这个，徐昀杉难得有了些表情。 他的职业是化妆师，做他这行的，如果能进娱乐公司跟剧组化妆，或者当上某个明星的专人化妆师，能拿到的工资就很可观了。 他大学上得不好，学历只是普通的本科，工作了两年也只停留在小摄影棚里，没法提升。 宏行娱乐是目前发展最好的娱乐公司，名下签了不少当红明星，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地方。 如果真能留在那里，那经济压力就能小很多了。 “早上几点？”徐昀杉问。 “九点，你稍微早点去，顺便还能在那公司里转转。” “嗯，好。” “那合同前两天已经谈好了，你去了也不用做什么，签个字就行。” “好。” “昀杉，你跟哥说实话，这么多年，真就没有让你动心的女生？你是……不喜欢女的吗？”何穆之说完顿了顿，义正严词道，“如果真是这样，你告诉我也没关系，我是能接受的，也支持你，只要你别找骗子人渣，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相处这么久，徐昀杉还是跟不上何穆之跳脱的思维。 “你别胡思乱想了，赶紧休息吧。”徐昀杉道，“我真挂了，还有画稿没画完。” 为了话题赶紧结束，徐昀杉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他花了几秒的时间，将何穆之那些话抛之脑后，然后打开电脑接着工作。 他在小摄影棚的工资不高，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平时晚上就会接点私活。 徐昀杉做完最后的涂色工作，仰头伸了个懒腰，扫过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 他将完成稿打上水印给甲方发过去，拿起手机就看到何穆之两个多小时前给他发的信息。 【宏行帅哥美女一抓一大把，明天多关注周围，把握机会啊！】 “……” 徐昀杉有些无奈，锁上手机放到一边，起身去洗漱。 这房子的浴室又小又破，水压还低，天气稍微冷一点，热水打到身上时已经凉了。 最近热水器还有些接触不良，总烧不上热水。 还好现在天气转热，洗凉水澡也能接受，但冰冷的水溅到身上时，徐昀杉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胡乱冲了个澡，就赶紧溜了出来，再想到何穆之的话，只觉得可笑。 钱没有，房子也没有，还欠了一屁股债。 哪个大冤种愿意跟他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晏廷：我就是那个大冤种。 厌恶关系 第4节 第3章 第二天，徐昀杉跟摄影棚的老板请了半天假，前往宏行娱乐。 这家娱乐公司位于a市市中心，是目前最具资质的娱乐公司，无论是爱豆歌手还是明星演员，在这里都能得到很好的资源。 徐昀杉刚毕业时往宏行投过简历，结果显而易见地石沉大海，如今能够受邀踏入这个公司，他的心里既忐忑又激动。 虽然他是为了哥哥的合同而来，但就如何穆之所说，这公司声势浩大，机遇难求，如果能趁此机会，哪怕进来当个实习生都是好的。 徐昀杉走进公司，跟前台说明了来意，很快被带到17楼，吴导的办公室。 吴导全名吴邱枫，徐昀杉来前查过他的资料，是电影界的知名导演，最擅长拍文艺片，即使近几年这类题材不火，他也依旧没有忘记自己那份初心，是真正用心拍戏，热爱拍戏的人。 吴邱枫大概在等徐昀杉，一见到人就笑着迎了上来。 “你就是穆之的弟弟吧，你叫……？” 徐昀杉礼貌地鞠了个躬，伸出右手：“吴导您好，我叫徐昀杉。” 吴邱枫也伸手同他握了握，笑得很亲切：“你好，你看起来挺年轻的，刚毕业？” “毕业两年了。” 徐昀杉有些意外，他和他哥一个随妈姓一个随爸姓，自我介绍时总有人会问，但吴邱枫却不以为奇。 不过想想，吴邱枫和他哥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应该对他有一些了解。 吴邱枫道：“那也挺小的，不介意我叫你昀杉吧？” “嗯，不介意。” 吴邱枫转身：“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徐昀杉跟着吴邱枫坐下，接过早已备好的茶水，抿了一口放到茶几上。 吴邱枫道：“穆之昨天给我打了电话，大概情况我都了解了，他现在情况还好吧？” “嗯，昨晚通了电话，状态还不错。” 还有精力催婚。徐昀杉心中补了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身体健康就好。”吴邱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我们之前就已经谈妥了，合同也是那时确定下来的，现在只是需要你来做最后一个交接的工作，你哥哥应该告诉过你吧？” “嗯，他说了。” “好，那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上班高峰期，律师有点堵车。”吴邱枫道，“你毕竟是第三方，虽然你哥哥说全权交给你负责，但该走的法律流程不能少。” 徐昀杉点头：“好。” 两人并排沉默地坐了会儿，大概是等着有些无聊，吴邱枫先起了话头：“我听穆之说你是化妆师，现在在哪儿工作？” “在xx区的一家私人摄影棚。” “那还有点远，你家也住那附近？” “嗯。” “从那边过来不是很方便吧？”吴邱枫看似有些为难，又很快笑起来，“不过也没什么，我们拍戏的时间地点向来很不固定，必要时剧组也会提供住宿的地方。” 徐昀杉没说话，他隐隐听出吴邱枫的意思，却不太敢确信。 如果只是让他替何穆之签个合同，吴邱枫根本不用说这些，那现在说这话的意思是……他有希望来这里工作吗？ “穆之是个不错的作家，无论是文章还是剧本都很有深意，可能和他自己的经历也有关系。”吴邱枫道，“我跟他趣味相投，合作过几次，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文艺片不景气，受众太少，之前拍的几部网剧都没掀起什么波浪，但这次的电影我还挺有把握的。” 吴邱枫突然将话题转回电影上，徐昀杉一下没反应过来，不知道答什么。 “准备工作都做的差不多，演员也已经确定下来，等合同签完，过几天就要开始准备拍摄了。”吴邱枫说完，问徐昀杉，“你对剧本了解得多吗？穆之有没有跟你说过？” 徐昀杉摇头：“我不了解。” 何穆之从十七岁就开始写作，到现在有十几年了，两人从未讨论过这些。 他只知道何穆之一直在写，具体内容从来没有询问过。 吴邱枫看着徐昀杉，有一阵子没说话，在徐昀杉被看得疑惑不解时，他才终于开口了。 “你哥这次的剧本，原型是你。” 徐昀杉微愣。 “他说这个事跟你商量过，也得到了你的同意，但看你的样子，你好像不知道？”吴邱枫微微蹙起眉，这次是真有些为难了，“虽然你是他亲弟弟，但如果编剧没有得到当事人的同意，我们也不能擅自拍摄。” 徐昀杉恍惚了一会儿，想起大概两年前，何穆之同他有过一段对话。 那时候何穆之病情刚稳定下来，重拾停了大半年的写作，想以他为原型写一篇文章。 何穆之不是第一次写他，平时也时常借他练笔，他没怎么在意就答应了。 哪知道何穆之不仅写了，还卖了版权，计划拍成电影。 徐昀杉对此是不介意的，如今对他来说，能赚到钱才是最重要的，这个剧本能放在宏行出品，版权费用不会低到哪去，还能为何穆之带一波人气。 反正外人也不知道原型是他。 徐昀杉道：“他以前跟我商量过，我没意见。” “那就行，其实我跟你说这个，是希望你能担任这部电影主人公的化妆师。” 徐昀杉抬起头，朝吴邱枫看去，吴邱枫继续道，“主人公的原型是你，你应该是最了解的，你觉得呢？” 徐昀杉又低下头，拇指很轻地攥了攥：“我学历不高，也没什么工作经验。” 想要进宏行娱乐工作，必须有足够高的学历和资历，任哪一点他都沾不上边。 即使故事原型是他，他又正好从事化妆的职业，这个机会也不该是他的。 “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说明不了什么。”吴邱枫拍了拍徐昀杉的肩膀，“穆之经常跟我夸你，我相信他，也相信你的能力。而且剧本我也看过了，你以前成绩很好，如果不是家庭变故，你应该有更好的发展。” “……”徐昀杉没说话，他突然有点好奇剧本里到底有哪些内容，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必须尽快作出回应。 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了，这个机会于他而言，跟走在路上捡到中奖彩票差不多，即使不是这里的正式员工，工资也至少能翻一倍，如果有幸能成为当红明星的私人化妆师，他的收入还能继续上升，这样他就能很快把债还完。 这次的版权费肯定不低，足够维持何穆之的病情，以后两人还能换个好点的房子住，工作和治病都能方便很多…… 徐昀杉越想越觉得有希望，脸上难得有了兴奋的表情，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道：“我很荣幸能担任主人公的化妆师，但我能提一个小请求吗？” 吴邱枫：“你说。” 徐昀杉抿了抿唇，道：“我是主角原型这件事，可以帮我保密吗？” “当然，这涉及到你的隐私，你不愿意让人知道，我是不会说的。”吴邱枫说着顿了顿，“不过剧组的人都和穆之见过面，也知道这剧本写的是他的弟弟……” “没关系。”徐昀杉道，“不知道是我就行，我跟我哥不同姓，他们不会联想到一起去。” 因为具体开拍时间还没确定，徐昀杉进组的前一个月只能算试用期，工作合同的事需要暂时缓缓。 两人喝着茶又随便聊了几句，徐昀杉还想再问问剧本的事，律师终于赶到了。 合同签的很顺利，徐昀杉收好自己那一份，知道吴邱枫还有很多事要忙，便先离开了办公室。 他给何穆之发了消息过去，看时间还早，决定在这个即将工作的地方转一转。 公司里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很忙碌，无暇注意与工作无关的人。 徐昀杉顺着走廊朝前走，看见几个眼熟的明星，但在这里并不会出现狂热粉丝，只有嘴里絮絮叨叨的助理和或严肃或不耐烦的经纪人。 徐昀杉漫无目的地晃悠着，摸索到一个化妆间，他在门口站定，有点想进去看看，又觉得这样不合规矩。 正纠结着，化妆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个子瘦瘦小小的男生从里面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姜姜姐怎么还没来？嗯？？车祸？！” 那男生的嗓门和他身形成反比，最后两个字喊得整条走廊都朝他看了过来。 男生还没意识到，又一个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小张，怎么了？姜姜出车祸了？” 被叫小张的男生睁着大眼睛听电话，点了几下头后转过头：“来的路上被追尾了，还撞了前面的电线杆，不过还好她开车慢，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正要做手术。” 女人松了口气：“人没事就行。” 周围凑热闹的人听完，也都放下心来，继续做刚刚的事情。 只有小张还皱着眉，担忧道：“姜姜姐来不了，哥的拍摄怎么办呀？这还有一个小时就得拍了……组里化妆师也都有活儿，周韵姐，怎么办呀？” 周韵闭眼重重呼出一口气，看起来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那个。” 听到声音，周韵和小张齐齐看过来。 徐昀杉有些不自在，努力控制着表情，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你们缺化妆师是吗？” 周韵没回答他的问题：“你是……？” “我是新来的化妆师，以后应该会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徐昀杉道，“你们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周韵没急着回话，似乎在想些什么，倒是小张很快凑上来：“啊，新来的啊，你有经验吗？画过广告妆吗？” “有两年经验，还没画过广告妆。” “那就难办了，这次合作的是个大品牌，不能懈怠……” “你试试吧。”周韵道。 小张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睁大眼睛看着周韵：“周韵姐……” “来不及了，先试试吧，小张，你把试妆照拿给他看看。”周韵说罢转过身，“先进来，我看你没带自己的工具，就用化妆间里的可以吧？” 徐昀杉点了点头，跟在周韵后面走了进去，小张懵了一会儿也回过神来，一边掏手机一边跟着进了屋。 化妆间比徐昀杉想象中还要大，里面坐着站着不少人，嘈杂程度不亚于走廊。 每张桌子上都堆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和香水，气味混杂在一起，即使空间一直在换气也没法消除。 徐昀杉跟着周韵穿过化妆间，这才发现前面还有几间屋子，是提供给部分明星专用的。 能在公司拥有自己的私人化妆间，咖位肯定很高，徐昀杉一时有些紧张，但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他在摄影棚工作，遇到的都是普通人，连十八线小明星都没遇见过。 现在一来就要给大咖画广告妆，也难怪小张信不过他。 很快到了地方，周韵敲了敲门，还没等到里面回应，便开门进去。 厌恶关系 第5节 小张找到了照片，朝徐昀杉递过来：“喏，这是昨天的试妆照，拍得还挺清晰的，你就照着画，没问题吧？” 徐昀杉转过头，看见的却是一屏幕黑，小张将手机塞到他手里，“我用的防窥屏，你得正对着看。” “晏廷，你干嘛呢！”周韵吼了一声，气势汹汹地走进去。 徐昀杉刚接过手机，听到周韵的话脚步一顿，眼前的照片瞬间花了。 “……” 周韵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几乎冲上前去，把晏廷嘴里的棒棒糖拽了出来，扔进垃圾桶，“你新戏没多久就得拍了，体重到现在都没控制下来，还好意思偷吃呢？” “我饿啊，姐，昨晚到现在就喝了一杯酒，聚餐的菜一口没吃。”晏廷语气委屈巴巴的，“再不补点糖分，我等下晕过去怎么办啊？” “少给我装，你真那么听话，体重还至于到现在都没降下来？”周韵明显司空见惯，对晏廷的表情不为所动，她很快进入正题，道，“姜姜路上出了点事，来不了了，正好有个化妆师现在有时间，赶紧化好妆去楼下拍照。” 晏廷知道时间很赶，也收敛了散漫的性子，他挂起笑容，仰靠在板凳上，越过周韵看向她的身后：“找的谁呀……” 徐昀杉面无表情，和晏廷对上了视线。 “……”晏廷笑脸一僵，弯起的嘴角沉了下来。 他臭着脸“啧”了一声，语气不善，“怎么是你啊。” 第4章 这话也是徐昀杉想说的。 他最近大概在走霉运，所以才会在短短十几个小时的时间里，见到最不想见的人两次。 但稍微想想，晏廷红了六七年，到现在人气还高居不下，还是宏行的人，就算现在不遇见，以后也总会碰面。 即使徐昀杉不想承认，晏廷是这个圈子里的大咖，他想在这个圈子里混，至少不能跟晏廷闹得太僵。 徐昀杉收紧手指，捏住小张的手机，朝晏廷小幅度地点了下头：“你好，好久不见。” 晏廷挑了下眉，对徐昀杉的反应有些意外。 这屋里就他们四人，晏廷也不顾及形象，一手朝后搭在凳子上，大喇喇地坐着。 “昨天不刚见过？你昨天也穿的这一套吧。”晏廷说罢皱起眉，似是很疑惑地道，“现在这种天气，你同一套衣服还穿两天？” 徐昀杉：“……” 这语气还真是似曾相识。 徐昀杉以为，过了近七年的时间，从未回忆过的高二那点破事儿，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晏廷一出现在眼前，曾经那些记忆都一幕幕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 刚和晏廷同班那会儿，晏廷在他这儿碰了钉子就没再找他，两人默认形同陌路，平时擦肩而过，连眼神都不会碰上。 再一次对上视线，是某天体育课下课之后。 那天体育课两个班打了一场篮球比赛，尤为激烈，以至于两边的球员都大汗淋漓。 他们这学期体育课以篮球为主，八月末天气还很热，徐昀杉每次课前都会备一件衣服。那天也和往常一样，下课后徐昀杉便拿着衣服去了厕所。 做眼保操的时间，学生都在教室里，一楼厕所没有人，徐昀杉想赶紧换好离开，没有进隔间。 他揪着短袖校服的衣摆，擦了擦额前的汗，脱下换好衣服后，又套上校服外套。 再回头时，晏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晏廷的视线毫不避讳，直勾勾地盯着徐昀杉，徐昀杉脸上没什么情绪，低垂着眼睛挽起校服袖子。 都是男生，看到也就看到了，只是因为对方是晏廷，让徐昀杉莫名有些烦闷，但也不至于表现出来。 徐昀杉尽量当晏廷是空气，想从他身边过去，却被他抬手拦住了。 “你这衣服是三年前的款了吧？”晏廷的声音从徐昀杉边上传过来。 徐昀杉皱起眉，一副不想搭理晏廷的模样，他不想跟晏廷说话，哪怕发出一个音节。 像是为了确认，晏廷抬手抓住徐昀杉的校服衣领，朝外扯了扯，压在徐昀杉肩头：“我观察你几天了，所有衣服都这样，你家不是挺有钱吗？怎么总给你买已经过时的衣服。” “……你闲着没事干吗？”徐昀杉捏紧拳头，差点儿就没控制住挥出去。 他扬手打开晏廷的手，将校服拽回来，冷冷地抬眼看着晏廷。 “别碰我，离我远点。” 抛下这句话，徐昀杉绕过晏廷离开了。 直到走回教室，徐昀杉心里那股难言的情绪都没缓过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晏廷以后，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些没感受过的想法，他以为只要无视掉那些想法，两人互不干涉也能相安无事，他还能和以前一样，却没想到晏廷会主动挑衅他。 他哥何穆之大他四岁，身体发育比他快一些，穿不了的衣服也就自然而然留给了他，虽然买的时候是当时的新款，何穆之穿的次数少，也看不出新旧，但到他手上时过去了几年，款式早已过时。 从出生开始，他就一直在接受何穆之用不上的东西。 除去贴身衣物，他唯一属于自己的衣服，是学校发的校服。 徐昀杉对此倒无所谓，他一年四季都穿校服，自己的衣服只穿在里面，本来存在感就低，平时从不与人社交，没人会注意到他，更不会关心他穿什么。 晏廷是唯一一个。 后来，他又长了些个子，何穆之的衣服穿不上，但那时家里已经破产了。 因为没钱，他这几年都没买什么像样的衣服，最贵的也就值两百，现在穿的这套还是找工作时为了面试买的，后来遇到人多或正式场合他就会穿。 来这里时他没想到会遇见晏廷，更没想到晏廷会关注到这一点上。 晏廷好像总能注意到别人不在意的细节，精准地挑起他的情绪。 愤怒、难堪，种种负面感情瞬间涌了出来。 明明同样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不会有所触动。 但若是晏廷，他的情绪都变成了下意识。 这也是他这么抵触晏廷最主要的原因。 他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徐昀杉没回话，只是又收紧了些手指，大拇指下意识蹭着食指指缝。 周韵看了眼徐昀杉，又看向晏廷：“你们认识？” “认识啊，我们是高中同学，昨天刚见过。”晏廷笑眯眯地看着徐昀杉，整个人都在发光，“那时候关系很好呢。” 徐昀杉：“……” 他仿佛又看到当初那个熟悉的工地照明灯了。 晏廷这模样连周韵都看不下去了，她没好气道：“你少贫嘴，你跟谁关系不好？没多少时间了，先赶紧把妆画好，要叙旧等照片拍完再叙。我先去楼下了，你画好赶紧下来。” 周韵说完就离开了，徐昀杉也很快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他要给晏廷画一个广告妆。 徐昀杉低头，扫了眼试妆照，晏廷这次是为一个新款香水拍照，妆容看起来不复杂，其实很细腻，尤其是眼妆部分，徐昀杉放大照片观察了一下眼睛，将手机还给小张。 小张茫然地接过，道：“呃……不用再看看吗？” 徐昀杉道：“不用。” “你真的没问题吧……？”小张盯着徐昀杉的侧脸，这人从在外面碰见到现在，表情都没变过，话也说的少，又是新来的人，完全不了解具体情况。 小张越想心里越没底，只能反复强调，“这个广告很重要，不是随便糊弄糊弄就可以的啊，这个妆容是姜姜姐用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你一定要尽可能还原，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徐昀杉“嗯”了一声。 “小张，你也下楼吧。”晏廷道。 “啊？哦，好，哥你有事儿打我电话。”小张说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外头闹得不可开交，小张贴心地关好了门，化妆间里陡然安静下来。 徐昀杉原地站了会儿，才缓缓走过去。 他偏头看桌上堆着的化妆品：“这些是试妆的时候用的吗？” “试妆用的姜姜自己那套……她出什么事了？” “出了车祸，但没有生命危险。” “……”晏廷花了几秒才接受徐昀杉说的话，坐直了身体，“怎么出这么大事，真是……” 他拿出手机，低着头快速摁着屏幕，看样子发了好几条消息。 徐昀杉又看了眼桌上的化妆品，想问问这些能不能用，又觉得再问显得自己话多。他不想跟晏廷有太多交流。 徐昀杉抿着嘴没说话，倒是晏廷先开了口，他没抬头，只伸出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都是品牌方送来的，你看着用吧。” 徐昀杉挑了几个粉底看了看，确定了其中一个，再回头时晏廷还在看手机。 徐昀杉拖过板凳，坐到晏廷面前。 尽管给晏廷化妆，徐昀杉一亿个不情愿，但他没有选择对象的权力。 这是他来宏行接的第一个任务，不仅不能搞砸，还要争取做到最好。绝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出问题。 好在晏廷没刁难徐昀杉，见他坐下便放下了手机。 “头抬一点。”徐昀杉道。 晏廷配合地抬起头，熟练地闭上眼睛。 徐昀杉挤了液体在手背上，朝晏廷看去，有一瞬间的愣怔。 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一个时刻发光的人，任谁也没法不恍惚。 晏廷的脸和他的气质一样，五官不犀利，反倒很柔和，睫毛看起来软软的，没有锋芒毕露，而是温和细腻、和风细雨，有种邻家大哥哥的亲切感。 因为离得近，还能看见鼻梁上缀着一颗小痣，总让人忍不住去看，继而就会被那双漂亮的眼睛吸引，一旦对视就很难挪开。 长了这么一张天使的脸，性格也几乎完美无缺，难怪走到哪都能成为焦点，和谁都能交朋友。 徐昀杉很轻地垂了下眼睛，将粉底液抹到晏廷脸上。 进入工作状态时，徐昀杉基本不会融入个人情感，他心无旁骛地给晏廷上妆，因为只需要把姜姜的想法表现出来，过程很顺利，大概四十分钟的时候，徐昀杉已经在给晏廷涂口红。 徐昀杉专注地勾着唇线，涂好后抬眼，正和晏廷对上视线。 厌恶关系 第6节 晏廷的眼神平静却露骨，直勾勾地注视着徐昀杉，被发现也一脸坦然。 倒是徐昀杉心里微微颤了一下。 “……”徐昀杉移开视线，放下工具站起身，“可以了。” “等会儿。”晏廷道。 徐昀杉低头，晏廷的眼睛还没挪开，他微微抬头，露出颔下，手贴在一处皮肤上。 “这里，要遮一下。” “……” 那手指下面覆盖的，是两道圆弧形的伤痕，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 “托你的福，这些年每次化妆都得在这里花点时间。”晏廷没好气道，“你该不会忘了吧？” ……怎么可能忘。 这两道牙印就是他造成的。 徐昀杉不想多说什么，一声不吭地拿起遮瑕膏，公事公办地往晏廷脖子上抹。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晏廷喉结微颤，语气冷淡道。 徐昀杉没说话，盯着那道牙印，回忆就像锅中烧开的水，奋力顶着锅盖，而他正拼命压着盖子，不让它溢出来。 “你这七年都没想过找我一次？没想过跟我解释一次？” “……你不也一样么。”徐昀杉遮好伤口，站直身体，“这事儿已经扯平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扯平了？”晏廷声音微扬，缓慢地说出这三个字，猛地攥住徐昀杉的手腕，“你那时候莫名其妙冲我动手，哑巴似的问什么都不说，到现在也没一句解释，然后跟我说扯平了？你这么多年不找我，就是因为你觉得已经扯平了？” 他好像很生气，那张亲人的脸都变得有些狰狞，手上的力道也很大。 徐昀杉抽了次手，没能抽回来，气也一下上来了，他再次用力，猛地挣脱晏廷的禁锢。 “那你还想怎么样？”徐昀杉皱起眉，“动手打你是我的不对，你不也还手了吗？你也打断了我的鼻梁，我咬你也是因为你从背后勾着我的脖子，害我喘不过气，这些事在那时候已经处理了，两边都没有意见，难道不算扯平了吗？” “……” “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那时候做的事都是冲动导致，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提出来有什么意义。”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徐昀杉冷静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冷淡道，“你不要搞得自己像受害者一样。” 晏廷还想说什么，周韵的电话打了过来，时间不多了，他还得换衣服修造型，现在就得赶去现场。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徐昀杉，那样子恨不得把徐昀杉嚼碎。 “这事儿咱俩没完。” 晏廷从徐昀杉身边过去，像是故意为之，擦肩时狠狠撞了他一下。 门被重重关上，像石头从高空跌落，砸到徐昀杉的心里。 徐昀杉沉重地呼吸着，指甲嵌进掌心，压抑的记忆还是冲破盖子涌了出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久到他都不想再去纠结从前，晏廷却还要抓着那时的事情不放。 因为这个人，他唯一一次付出的真心，像垃圾一样被碾得稀碎。 受到伤害的明明只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回忆的那一段，当时徐昀杉家境是很不错的，所以就算是穿三年前的衣服也是名牌，放在当时也是很贵的，比如一件名牌新款可能1000＋，三年后也不会很便宜。 在晏廷眼里就是他认识这牌子也知道价位，普通家庭不会买，条件好的家庭既然都买得起了，也不会一直买旧款。 所以晏廷那么问不是为了嘲讽，是真的很好奇（.. 第5章 高二以前，徐昀杉的生活一直很平静。 他从不与人交流，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有人主动找他。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二重新分班，他进新班的第一天。 他看见了晏廷。 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校服，却能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笑起来很好看，让人挪不开目光。 晏廷对谁都一副很熟的样子，见到他时也是如此。明明不认识他，却还是笑着跟他打招呼。 这一个笑容，让他莫名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改变。 徐昀杉讨厌这种变化，自然而然地讨厌带给他这种变化的人。 他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这种情绪，很成功地传染给晏廷，晏廷在他这儿碰了一次钉子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对他露出那种表情。 再次那样对他笑，是高二快结束的时候。 两人同桌了大半个学期，关系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好了起来。 放假前晏廷跟他约好暑假多联系，成年生日那天，还邀请他到家里玩。 也是在那天，两人偷偷喝了酒，在晏廷的房间里初尝了禁果，稀里糊涂就确定了关系。 可笑的是，这段关系只持续了一天。 第二天中午，他在教学楼的某个走廊后面，听着晏廷和周琦乐的对话。 走廊不长，也没有窗户，晏廷的声音不大，但他听得一清二楚。 晏廷无所谓地说：“我和徐昀杉？对啊，昨天睡了。” 晏廷理所当然地说：“他很特别啊，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 晏廷嫌弃地说：“谁喜欢他？就是玩玩儿。” 徐昀杉忍了又忍，还是在午休时间动了手。 他打了晏廷，没有一句语言，将愤怒和痛苦尽数放在拳头上。 晏廷回击了他，两人很快扭作一团，毫不留情，谁也不让着谁。 晏廷的伤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那伤就像个烙印，一看见就能唤起当时的记忆，也难怪晏廷记了这么久。 但徐昀杉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是晏廷活该。 - “来，看这里，保持这个姿势。” 闪光灯不断亮起，几个摄像头围绕在晏廷周围，晏廷听着指令，变换着姿势。 “很好，今天状态不错啊。”摄影师欣喜地翻着照片，喃喃道，“这妆画得真好。” 一旁小张听见了：“宇哥，您觉得这妆画得很好？” “嗯，拍摄吃妆的地方都做了处理，色调也很符合这次的主题，确实很不错。”宇哥说完，发现小张有些愣怔地看着他，“怎么了？” 小张回过神，挠了挠头：“没，没什么，一直合作的化妆师有点事儿没来，妆是临时找人画的，我还担心出问题呢……” 小张偷偷瞥了晏廷一眼，晏廷结束了拍照任务，笑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生人勿近的气息，恨不得把“烦”字写脸上。 小张从实习就跟在晏廷身边，早把晏廷的性格摸透了，晏廷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他想要什么。 现在这感觉，绝不会错，晏廷心情不好。 这状态从昨晚聚会结束就开始了，今早好不容易恢复，不久前又开始发作。 原因稍微想想就能猜出来。 那个化妆师……晏廷见到他后就开始不正常。 刚刚中场休息时，他想起没给那化妆师结化妆费用，问晏廷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晏廷直接把活揽了过去。 他用私人手机给化妆师转了账，之后一有空闲时间就看手机，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情绪越来越差。 还好没影响到工作。 晏廷从台上下来，还没开口，小张便领悟般递上手机。 周韵道：“吴导刚刚来过了，要我告诉你，他那边版权合同已经签好，差不多下周就开始拍，今天抽个时间把你的合同也签了。” “嗯，现在就行。” “下午吧，他现在还有别的工作。” “行。” 晏廷心不在焉地回应，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他和徐昀杉的聊天框里，今天只有两条消息。 转账给[xys]2000元已被接收。 [xys]已收款。 钱倒是领得很快。 “就在本市取景，还挺方便，剧情地点也比较密集，争取两个月拍完……” 晏廷点开打字框，又点击屏幕上方退出来，反复了几次，心里愈发烦躁。 收了钱好歹说句谢谢吧？ 刚来的时候还和他打招呼问你好，怎么现在这么没礼貌？ “这期间你还有别的行程，估计不会很轻松，这周你就多休息休息。” 晏廷退出聊天框，手往左滑，大拇指悬在删除选项上，迟迟没落下。 他怎么不是受害者？ 高高兴兴过了成年礼，高高兴兴脱了单，第二天就被对象扇了巴掌，还揍破了相。 厌恶关系 第7节 这么多年他一直憋着这口气，等着一个道歉，再不济给个解释也行。 结果什么也没等到，见个面还被甩脸色。 妈的，凭什么…… “你怎么了？”周韵终于察觉到晏廷的不对劲，新奇地看着他的表情，“真稀奇，从来没见你脸这么臭，谁惹你了？” 晏廷回过神，手还悬在删除键上。 他薄唇紧抿，挪了下手指，摁下手机右侧的按钮，锁上了屏幕。 “没有，没谁。” - 从宏行娱乐出来，离下午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去看望何穆之时间又太紧张，徐昀杉干脆提前回摄影棚工作。 忙忙碌碌几个小时，到下班时，徐昀杉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无法想象，自己真的要去宏行工作了，虽然只是进剧组，戏拍完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有这么一份宝贵的经验，之后至少不会只拘泥于普通摄影棚。 这份不真实感迟迟无法消去，以至于徐昀杉向摄影棚老板提出辞职的时候，内心还在忐忑。 具体时间还没确定下来，这段时间他还是暂时留在摄影棚里。 下班后，徐昀杉在外面解决了晚饭，便去了何穆之待的医院。 天还没完全黑，晚霞衬得天空一片橘黄，住院部外边儿不少人穿着病号服散步，里头倒还安静，大家都待在各自的病房里。 徐昀杉走进住院部大厅，给何穆之打了电话过去，没响几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你过来了？” “嗯，你在几号病房？” 何穆之报了房间号，又道：“你先去外边儿转转？我这儿现在有人。” 何穆之突然住院，有人来看望并不奇怪，徐昀杉没多问，只“嗯”了一声。 正准备挂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声音。 “何老师，是您弟弟吗？” 徐昀杉心中猛地颤了一下，像装了雷达似的，立刻识别出声音的主人。 尽管声音隔得很远，他也可以绝对确定，发出声音的是晏廷。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是……” 何穆之笑着应了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徐昀杉听着一串忙音，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 晏廷为什么在他哥病房里？ 为什么认识他哥？ …… 徐昀杉愣了很久很久，再回过神时已经过了好几分钟。 他冷静下来，绕着一楼大厅扫了一圈。 不能待在这里，否则等会儿晏廷离开，一定会跟他撞见。 晚霞停留的时间很短，徐昀杉从住院部出来，天已经黑了。 他随意朝一处走，进了小花园，找了个空长椅坐着等。 听晏廷在电话里的语气，他还不知道何穆之的弟弟是谁，会来医院只能跟工作有关。 是以前跟何穆之合作过，还是……这一次？ 答案显而易见。 徐昀杉重重呼出一口气，两手撑着膝盖，掌心在头上胡乱蹭了几下。 这七年来，除了高三那年两人偶尔在学校见过几面，之后就一次都没碰到过。 怎么这几天遇见的频率这么高呢？ 如果晏廷真的要参与这次电影拍摄，难道他们还要做工作伙伴吗？ 晏廷难道要演以他为原型的角色吗？ …… 脑袋里乱糟糟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何穆之发来的消息，告诉他晏廷走了。 徐昀杉又坐了几分钟，才往何穆之病房去。 何穆之坐在病床上，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除了人消瘦了些，状态看着挺好。 看到徐昀杉，他合上电脑放到一边，笑着招了招手。 徐昀杉走过去：“有人来怎么不告诉我？” 两人虽然是亲兄弟，但出于种种原因，从不向自己的圈子介绍对方，若是换在平时，何穆之一定会提前告知。 何穆之道：“他也是突然过来的，说有朋友出了车祸，也在这里住院，看望之后顺便来看看我。” 想到早上的事情，徐昀杉没再多说，在何穆之床边坐下来。 尽管刚才已经猜到了情况，他还是不抱希望地问：“晏廷要演这次的电影？” “对，晏廷是主演。你居然认识他？我还以为你从来不关心这些呢。”何穆之说着笑了笑，“不过也是，他还挺火的，拍了好几部经典，演技也很不错，而且特别敬业，他今天过来就是想更多地了解角色，本来还想跟你见面……这次剧本主角以你做的原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嗯。”徐昀杉面色平静。 “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帮你拒绝了。”何穆之很快换了个话题，“见了吴导感觉怎么样？他有说什么吗？” “他想让我担任这次电影主演的化妆师。” 何穆之开怀地笑了两声：“那挺好啊，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吴导对这部电影的投入非常多，连晏廷这种影帝级别的演员都请过来了，一定能大爆。不过你放心，我跟他强调过，绝对不会暴露你的个人信息，到现在也只有他知道你是我弟弟。” 徐昀杉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在知道主演是晏廷之前，徐昀杉也觉得挺好的。 甚至就算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多数人只会关注电影，不会深挖背后的原型人物，即使知道了也就当时会有些感触，很快就淡忘了。 但那些的前提是，主演不是晏廷。 没有这个前提，一切都变了。 从何穆之的病房出来，徐昀杉叹了口气，烦躁不已。 等电梯的功夫，他拿出手机，点开社交软件，戳进晏廷的聊天框。 最新两条冷淡的转账收款消息，显得萧瑟苍白。 其实有想过要不要回点什么，但那时徐昀杉在气头上，只收了款就没再管他。 徐昀杉抿了抿唇，点开打字框，摁了一个“x”。 瞪眼看着那字母半天，他缓慢地打了“谢谢”两个字。 手悬在“发送”键上，却像有一股无形的斥力，怎么也按不下去。 现在回复还来得及吗？ 照晏廷的性子，发过去也只会收到一串嘲讽吧。 徐昀杉浅浅想象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晏廷那张脸配上那些惹人心烦的话，光是想想就够让人冒火。 徐昀杉挪动手指，轻点两下屏幕，又把这两个字删掉了。 这两天见到晏廷，他都没做什么不妥的事情，只把晏廷当做普通的高中同学，七年前的那些事也没想过重提。 倒是晏廷一直找茬，抓着那时候的那点破事儿不放，句句咄咄逼人。 是晏廷非要惹他，难道还要他向晏廷低头？ 电梯在此时打开，一人推着轮椅出来，徐昀杉朝一边挪了挪，手肘还是不经意被边上的人撞了一下。 那人小声道了句歉，徐昀杉回了声没事，再看回屏幕，下方多了一行灰色小字。 我拍了拍“晏廷” 徐昀杉：“……” 没等他回神，那头秒回了消息。 晏廷：？ 徐昀杉视线聚焦到屏幕上：“…………” 晏廷：有事？ 一秒、两秒、三秒，电梯关了门。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大拇指快速滑动两下，锁定屏幕收起了手机。 开什么玩笑。 要他向晏廷低头，还不如让他死了。 第6章 之后的三天，除了每天下班去医院看望何穆之，徐昀杉都和往常一样度过。 第四天，吴邱枫的电话打了过来，告知他电影前期准备已经就绪，今天就可以和演员们见一面，顺便签他进剧组的工作合同。 坐上去宏行的地铁时，徐昀杉的心情还有些沉重。这本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但自他知晓即将见面的演员里有晏廷后，他再也开心不起来。 上次不小心手误，他没有回复晏廷的消息，一夜过去更是找不出理由开口，两人就这么生硬地断了联系。 估计等会儿晏廷看见他，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厌恶关系 第8节 办公室里人挺多，晏廷和他的助理经纪人都在，还有几个眼熟的演员，以及两个小孩子。 晏廷见到徐昀杉，反应比预想的还要夸张，一瞬间就黑了脸，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恨不得把徐昀杉剪成碎片。 不光是晏廷，连小张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昀杉，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化妆对象。” 吴邱枫笑着招呼徐昀杉，将人带到人群面前，还没开口，周韵先道：“是你？” 徐昀杉没看她身旁的晏廷，朝周韵点了点头：“您好。” 吴邱枫有些意外：“你们认识？” “上次晏廷的化妆师出了点事儿，正好他在，就帮了个忙，他和晏廷还是高中同学。”周韵说着朝徐昀杉微笑，“你画的很好，那次拍出来的照片反响都很不错，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合作了。” 徐昀杉微微低头，礼貌道：“谢谢，能再次合作我也很开心。” “是吗？”一旁的晏廷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周围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他的异常，朝他看过去。 晏廷的眼睛盯着徐昀杉，瞳孔中仿佛着了火，即使是旁人也感觉到窒息。 晏廷没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一字一顿道：“你、很、开、心？” 徐昀杉：“……”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没有回应。 周韵皱起眉，低声询问：“晏廷，你怎么了？” 晏廷表情沉重，好半晌才重新笑起来，笑容却不及眼底。 “吴导，我能跟他单独谈谈吗？”晏廷问。 吴邱枫还没弄清楚状况，表情很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晏廷闷不吭声地朝外走去，徐昀杉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攥紧了拳，硬着头皮跟上。 吴邱枫的办公室在这栋楼最里头，甚少有人经过，通往电梯的整条走廊都很安静。 徐昀杉始终和晏廷保持着两米的距离，身体周围竖起防备的高墙，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晏廷是目前爆红的明星，说是宏行的招牌都不为过，晏廷为宏行创造的价值，是他无法想象的。 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学历经验都匮乏的普通化妆师。 他和晏廷积着旧账，这些天又添了新账，晏廷现在装着一肚子气，这种状态怎么合作？ 这个时候，徐昀杉又有些庆幸自己提前知晓了这个情况，早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晏廷不同意，他还可以跟吴邱枫申请担任其他角色的化妆工作，虽然工资会少一点，但跟以前的摄影棚比起来还是好很多。 徐昀杉跟着晏廷，经过电梯，朝着安全通道走去。 走到楼道中间，晏廷蓦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徐昀杉。 徐昀杉也跟着停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就这么无言对视着，谁也没先开口。 阳光穿过窗户，在两人间画下暖黄色的线，清晨的空气热腾腾的，徐昀杉手心很快出了汗。 没有紧急事件，几乎不会有人来这里，晏廷为什么带他过来？ 这副表情是想打架吗？ 徐昀杉看着晏廷的脸，忽然发现，这些年过去，晏廷长高了不少。 高二的时候，晏廷还跟徐昀杉差不多高，如今已经高出他小半个头。 晏廷看着消瘦，力气却很大，就算是七年之前打架，徐昀杉也一直占下风，现在虽然晏廷为了拍戏在减重，但徐昀杉这几年也过得不好，衣服下遮着皮包骨，真打起来还是没有胜算。 “你……”晏廷忽然开了口，刚发出一个音节，就瞥见徐昀杉身后的人。 他下意识蹙眉，“你怎么也来了，都说要和他单独谈了。” “你那表情像要吃人一样，我当然得来看看。”周韵说着从楼上走下来，站在徐昀杉身边，“小张说你这一周状态都不对，到底怎么了？” 晏廷表情未变，执拗地抿着唇，他没有回答周韵的话，而是看向徐昀杉。 “你自己走，还是我赶你走？”晏廷问。 “……”徐昀杉没有说话，暗暗捏紧了拳头。 “我不可能跟你一起工作。”晏廷一脸厌恶，语气也很不耐烦，“快点做好决定，我不想跟你继续待在同一个空间。” “我也不想。”徐昀衫沉声回答，他指节攥得发白，拼命克制着怒气，“你可以跟吴导提，把我分配给其他角色……” “不可能。”晏廷不容置喙道，“我跟你在一个剧组也不行，你必须走。” “你想怎么样？”徐昀杉眉头紧拧，低声吼道。 要不是有周韵在，他可能真的会把拳头挥出去，他都已经决定让步，晏廷为何非要把他逼到绝路？ 与其在这里用嘴对线，还不如直接动手。 “我想怎么样？我还想问你呢！”晏廷吼道，似乎意识到自己激动过头，他喘息两下冷静下来，语气依然讽刺，“我还以为你发现是我，会扭头就走呢，不是讨厌到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回复的地步了吗？” 果然还记着这件事。 徐昀杉烦躁不已，这么多年过去，晏廷记仇的实力分毫未降，早知道会这样，他当时就不该有找晏廷的念头，也不至于出现那么低级的失误。 这么争执下去解决不了问题，自己还处于弱势，徐昀杉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我需要这份工作。” 晏廷轻嗤：“你有什么需要。” 徐昀杉：“……” 说不出口。 他不可能告诉晏廷，这份工作得来多么不容易，对他来说又有多重要。 “一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总不差这点儿工资吧？”晏廷说得咬牙切齿，又笑一声，“我就纳闷了，需要化妆师的剧组那么多，你去哪一个不行，非得跟我进同一个？” 徐昀杉紧咬牙关，仍旧一言不发。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想去别的剧组，但他既没资历又没经验，去了也只能先做一个学童，那意味很长一段时间的低工资。 或许等这段时期过去，他能得到更好的发展，但他还要还钱，还要生活，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待。 摄影棚的工作已经辞掉了，这一次的机会也十分可贵，一旦错过，他又要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再问一遍。”晏廷道，“你自己走，还是我赶你走？” 徐昀杉：“……” “晏廷，你想干什么？”一旁的周韵听不下去了，严肃道，“你不想跟他合作，可以跟吴导商量，其他事情都与你无关，你只负责出演，别越线。” 晏廷看向周韵：“这是我跟他的事，你别插手。” 周韵皱起眉头，晏廷的表情却很坚定，就如小张说的那样，她从晏廷出道就在跟他合作，这表情却是第一次见。 晏廷勉强冷静下来，扫了徐昀杉一眼，又对周韵道：“姐，你先走吧，这事儿我自己处理。” 周韵沉默半晌，道：“别给我惹事，其他随你便。” 她抛下这句话，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徐昀杉，转身离开。 楼道里又只剩下两人。 “跟我签合同的是吴导，安排我的也是他。”徐昀杉嗓子有些哑，努力让声音不颤抖，“你凭什么让我走？” 晏廷垂眸看着徐昀杉，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好半晌，他笑起来：“你不记得了？” “……”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晏廷十八岁生日那天，两人在房间共度一晚上，晏廷搂着他说了好多话，就差把户口本翻出来给他看了。 晏廷的母亲也是演员，经典作品数十部，如今是宏行娱乐的大股东。 而宏行娱乐公司创始人，正是晏廷的父亲晏姜宏。 即使晏廷那时说过，他不愿意依靠家里的背景，但看他现在的态度，好像只要能把自己逼到绝路，动用关系也在所不惜。 徐昀杉抬着头，使出挥身解数瞪着晏廷，脑子里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 他艰难地开口：“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这么不想看见我，我会向吴导申请安排我跟其他演员，尽量避免跟你见面。” 晏廷不以为意：“只要在一个剧组，就不可能完全不见面，要是我被你影响心情，耽误拍摄进度怎么办？” “……我会一直待在化妆间，跟你错开时间，你不是有自己的化妆室吗？只要不来就遇不见我。” “我想去哪就去哪，难道你要我躲着你？”晏廷不耐烦道，“这剧组是有金子吗？你一定要待在这里？别再浪费时间了，你直接回去吧，我会跟吴导说清楚的。” 徐昀杉咬紧牙关，绷着的弦还在不断朝外拉扯：“你非得做这么绝吗？” “我这不是跟你学的吗？”晏廷沉声道。 他狠狠瞪着徐昀杉，演员具备的表情管理一扫而空。 几秒钟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晏廷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心中升腾起的无名火。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要不你求求我？” 徐昀杉瞳孔骤缩，紧绷的弦拉到极致，无声地断了。 “你这么执意要留在剧组，怎么也得表明态度吧？”晏廷摊了摊手，语气轻快不少，“想拒绝你不要太容易，只要我想，这个公司我都可以让你呆不下去。” “……求你。”徐昀杉道。 “……”晏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缓缓放下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茫然，“什么？” 徐昀杉闭上眼睛，双拳紧握，一脸舍生取义的模样，声音铿锵有力：“求您，让我在剧组工作。” “……” 作者有话要说： 厌恶关系 第9节 晏廷：玩大了，有点慌 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说大家各有各的理解吧，但还是谢谢大家给评论区营造一个和谐友好的环境，理性讨论。 看到这里还想继续看下去的，不建议看v前评论，以免影响看文心情。 第7章 重新回到办公室，人比之前少了一些，两人进门后各自分开，徐昀杉去找吴邱枫，晏廷则回到周韵和小张边上。 刚刚发生的事太突然，晏廷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徐昀杉居然真的求他了，即使那副表情没有半点求人的意思。 那种脾气比牛还倔的人，居然能向他低头。 他扭头朝徐昀杉那儿看去，徐昀杉正和吴邱枫聊着什么，和往常一样一脸面瘫，看不出情绪。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晏廷收回视线，脸比进门时更臭了。 本来以为打击过徐昀杉，心情会变好一点，结果适得其反。 等晏廷走过来，周韵带着些许怒意道：“晏廷，刚刚的事你过分了。” 晏廷没说话，听着周韵的训斥。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冷静？还说出那么任性的话，舅妈说的都忘了吗？你在宏行的身份只是演员，没有别的。” 晏廷老实地垂着头挨训，一声不吭。 他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冲动。稀里糊涂把人叫出去，不惜动用关系让人滚蛋，二十几年保持的修养尽数溃散。 但他根本控制不住。 徐昀杉就像他身体里的一根刺，拔不出咽不下，不去注意时还能一如既往，一旦注意到，就再也忽视不了了。 从听到徐昀杉去了同学聚会，抛下工作赶过去开始，一切都乱了套。 他明明想看徐昀杉丑态百出，想让徐昀杉向自己低头示弱，想在那炽热的目光下表现得从容淡定，结果却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这一切简直跟七年前如出一辙。 冷静。 晏廷闭了闭眼，克制着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 他不应该在同一件事上犯两次错。 他给过机会了，是徐昀杉非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乱晃，那他也不会放过徐昀杉。 总有一天，他要让徐昀杉跪在地上喊他爸爸。 做不到，他就是狗。 “现在调整过来没有？你跟他到底什么过节，至于一见面就大发雷霆。”周韵说着表情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是你高中同学吧，难道是跟你打架的那个？” 晏廷终于有了反应，舒口气道：“反正已经处理好了，没事了。” 他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往徐昀杉那儿看，也不知是聊到了什么，那张面瘫脸上竟然有了些许笑意，眼睛里都闪着光。 什么事能笑得这么开心？ 晏廷蹙起眉头，脚步不自觉往徐昀杉那儿走去。 - 和吴邱枫走到无人的地方，徐昀杉提出换化妆对象的事情。 他没有跟吴邱枫解释太多，被晏廷喊出去，又双双黑着脸回来，足够说明两人的关系有多恶劣。 一想到晏廷，徐昀杉就心烦意乱，他不想回忆刚才的事情，简直不可理喻。 就当在对一条狗说话。他只能这么想。 因为角色的特殊，吴邱枫还想挽留：“穆之曾跟我交流过，许帆这个角色你比他更熟悉，那时候我就已经认定你了，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如果是演员的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其实……是因为我和晏廷有一些私人恩怨。”徐昀杉道，“他刚刚叫我出去，想让我离开剧组，能换到别的角色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而且他也不想跟晏廷合作，甚至不能去想晏廷要演他。 如果晏廷知道这角色以他为原型，只怕也会婉拒出演吧。 徐昀杉抿了抿唇：“听说还有剧组需要化妆师，我也可以去试一试吗？” “当然可以。”吴邱枫略有可惜地叹了口气，“本来是我有私心想留下你，但现在变成这种情况，让你去跟其他角色我也过意不去，我知道还有几部剧在筹备，如果你有意向，我可以帮你引荐。” 徐昀杉眼睛亮了亮，脸上升起些许笑意，语气也很兴奋：“那太好了，吴导，真的谢谢您，我……” “吴导。” 徐昀杉听到那声音，笑容僵在脸上。 吴邱枫越过徐昀杉，看向后方：“晏廷，跟其他人见面了？” “嗯，都是挺熟的同事，这边合同签好了吗？”晏廷走到徐昀杉边上，“正好今天我比较闲，要是化妆师也没事，可以把妆先试了。” “……” 徐昀杉收起笑容，硬邦邦地看着晏廷。 吴邱枫也略显尴尬：“你说的化妆师……是昀杉吗？” 晏廷挂上温和的笑容，一手揽住徐昀杉的肩膀：“嗯？有什么问题吗？” 清淡的男士香水味飘了过来，徐昀杉浑身不自在，扬手挣开晏廷的手。 “你不是坚决不要我吗？”徐昀杉冷道，“如你所愿，我会去其他剧组。” 有吴邱枫的保障，徐昀杉说话也硬气不少，他无视晏廷将裂不裂的神情，调整了语气对吴邱枫道：“吴导，后续就麻烦您了，今天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徐昀杉说罢转身，朝外走去。 刚走几步，手腕被握住了，一股蛮力拽得他连连后退，后背撞到晏廷身上。 徐昀杉稳住身形，扭头狠狠瞪晏廷一眼。 “放手。” 徐昀杉用力抽手，晏廷的手却像钳子一样箍着他，力气大得出奇，根本挣不脱。 还没开骂，就听晏廷问：“吴导，他的合同在哪儿呢？” 吴邱枫看看徐昀杉，又看看晏廷，两人的暗中较量尽收眼底。 他笑了起来：“你们关系挺好啊。” “是啊，我俩高中是最好的朋友。”晏廷特意在“最好”那儿加了重音，“刚才有点小矛盾，已经都解决了。他合同在哪儿？我带他去签。” 吴邱枫巴不得徐昀杉能留下来，听了晏廷的话，他也顾不得再向徐昀杉确认，指了指一旁的桌子：“都放在那儿，你们过去找找吧。” 桌子旁没人，晏廷生拉硬拽着徐昀杉过去，将人推到桌子旁的沙发椅上。 他找到合同，翻到签字的页面，又塞给徐昀杉一支笔：“签吧。” “……你发什么神经。”徐昀杉将笔扔到桌上。 “我看你才神经，刚刚还求我留你，现在又想跑？”晏廷再度拿起笔，执意往徐昀杉手里塞，“你跑了不是白求了吗？” “……”说得真有道理。 徐昀杉握着笔，迟迟没有动。 刚刚发生那种事，他愈发不想看到晏廷，如果能去其他剧组，他求之不得。 但那也只建立在晏廷要他走的基础上。 现在晏廷又不想他走了，他再想换组，吴邱枫也不会答应。 除了签合同，他没有别的选择。 晏廷催道：“愣着干什么？赶紧签，一会儿还有事儿。” 徐昀杉拿过合同，快速翻阅着签好字，心情很复杂。 有种签卖身契的错觉。 他甩开乱七八糟的想法，拿着自己那份合同站起身：“现在去试妆？” 晏廷摇头：“今天不行，等会儿有个杂志封面要拍。” “……你不是说没事了吗？” “我记错了呗。”晏廷随口胡扯，又问，“你后面没事了？帮个忙？” 徐昀杉差点直接拒绝，想到未来几个月的合作，他转口问：“做什么。” “等会儿拍杂志也得化妆，我的化妆师还在医院躺着呢。” 徐昀杉想起几天前的事，没急着回话。 感性上他是不愿意去的，但给晏廷化妆一次就是2000，他没有不去的理由。 再怎么讨厌晏廷，他也不至于跟钱过不去。在还债面前，那些私人恩怨什么也不是。 考虑大约五秒，徐昀杉问：“什么时候？” 晏廷道：“下午三点，现在就准备过去了。” 周韵后面还有事，不跟着过去，见晏廷要带上徐昀杉，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前不久还吵着要人远离自己的视线，现在又自个儿往别人身上贴，她第二次无法理解晏廷。 第一次是晏廷高中打架的时候。 因为这次是拍一个外景，地点有些远，为了方便等会儿化妆，几人坐了辆保姆车过去。 晏廷一上车便戴上耳机眼罩躺着了，徐昀杉先听小张说了待会儿拍摄的主题，也静静地坐着看窗外琢磨，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 到了地方，徐昀杉是被晏廷拍醒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昨天熬得晚，他琢磨完妆容又太无聊，只是靠着窗闭了会儿眼就睡了过去。 徐昀杉睁眼时，神色还有些茫然，右脸挂着一道新鲜睡痕，红扑扑的，晏廷忍不住多看了会儿，手心有点儿痒。 厌恶关系 第10节 “到了？”徐昀杉哑声问。 晏廷回过神，板起一张脸轻点了一下头：“你要吃什么？我叫小张买回来。” “跟你一样就行。”徐昀杉道。 晏廷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道：“你确定？我还在减肥，只能吃麦片。” 徐昀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额头轻轻抵着窗玻璃，半阖眼昏昏欲睡。 他这一觉睡得沉，即使醒过来还浑身酥软，脑子里更是白茫茫一片。 晏廷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朝前边儿的小张道：“我记得这边儿有家很火的牛肉粉，你去买一份，不要香菜和葱，加一勺辣椒油两勺醋。” 小张拎着粉跑回来时，徐昀杉又睡了会儿回笼觉，他被开关门的声音吵醒，从小张那儿接过袋子，往里看了一眼，又朝晏廷看去。 晏廷正抱着一碗水泡的麦片，味如嚼蜡地吃着，表情很是郁闷。 徐昀杉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吃起来，汤粉的口感很好，调味也符合他的喜好，总不可能是凑巧的。 当初和晏廷关系还不错时，晏廷因为考试打赌输了，给他带了一个月的早饭，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徐昀杉闷不吭声地吃着，边上的人忽然凑了过来，头发蹭到他脸上，他险些呛着。 晏廷鼻子都快贴到徐昀杉的碗，轻轻嗅了嗅：“这也太香了。” 徐昀杉：“……” 小张立刻响起警报，回头严肃道：“哥，你别贴这么近，到那边儿吃去。” 晏廷：“我就闻一下，这么紧张干嘛？” “周韵姐特意跟我强调过，你现在体重还没达标，必须严格控制饮食。” 晏廷看上去一句没听见，眼睛还瞅着碗：“就喝口汤，影响不大。” 徐昀杉将碗从晏廷鼻子下挪开，一脸嫌弃：“不要，恶心。” “……靠。”晏廷低声骂了一句，不爽道，“我等你吃完再喝总行了吧？” 徐昀杉没说话，捧着碗三下五除二吃完剩下的粉，仰头将汤喝得干干净净。 他将空碗扔进垃圾袋，抽了张纸面无表情地擦嘴巴。 晏廷被这波操作震撼到了，睁大了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他表情有些扭曲，“你没吃早饭吗？吃这么快？！” 徐昀杉像是没听见，扭头继续看风景。 他还真没吃。 第8章 从源头断了念想，晏廷连麦片都没胃口吃了。 距离拍摄还有两个多小时，小张拿了个化妆箱出来，递给徐昀杉：“这是从姜姜姐那儿拿来的，里面都是哥的常用化妆品，你先拿着吧。” 箱子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几乎都是目前的新款，很多徐昀杉有所了解，但因为价格太昂贵，从来没买过。 徐昀杉颇有兴趣地拿起一个黑夜星空的玻璃瓶，前前后后翻看着。 当初会选择做一名化妆师，源自他对这些的喜欢，大学期间，关系还不错的同学玩了一段时间直播，他也因此接触到化妆品，对它们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他成了这同学的御用化妆师，还被教唆着试过美妆博主，但最后没有成功。 美妆区的神仙太多，他又不会营销手段，视频发出去石沉大海。 更何况他平时就面瘫，对着镜头更是浑身僵硬，拍出来的视频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这些都是哥专用的，其他人不能用，平时拍摄你挑着用就行，但如果是接了赞助或者广告，就按品牌方说得来。”小张叮嘱完，又将手机递了过来，“你加我个微信吧，我把姜姜姐联系方式也推给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 徐昀杉放下玻璃瓶，看了小张半晌：“我只是这次来帮个忙，不用那么复杂。” “啊，啊？”小张有些懵，往晏廷那儿看，“不是之后都找他吗……” 晏廷没回小张的话，只是刚好点的脸色又坏起来。 他放下麦片碗，对徐昀杉道：“先把妆化了，造型会做吗？” 徐昀杉：“嗯。” 晏廷朝后仰头，眼睛也闭了起来，徐昀杉往他那儿挪近一些，安静给他化妆。 两人对待工作都很敬业，虽说气氛谈不上和睦，但至少这个时候，两人能和平相处。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间，这次要拍国风主题的照片，晏廷的服装繁琐复杂，还要戴厚重的假发，在外站一会儿就能闷出一身汗。 因为随时可能需要补妆，徐昀杉也跟去了现场。 晏廷的业务能力一直满分，见到工作人员，他的笑容完全盖去那些不愉快的表情，跟谁都能老熟人似的聊天。 徐昀杉戴着车里拿的鸭舌帽，默默坐一边看着，隐隐觉得现在的场面有些熟悉，像发生在七年前。 晏廷的人缘一直很好，身边无论何时总有人围着，每次徐昀杉往他那儿看，都能看见他那一脸随心所欲的笑容，好像全世界都围着他转。 正是这个笑容，收获老师同学无数好感，即使成绩普通也被捧为班长，每次班里有什么活动，都由他带头指挥。 他还记得那年元旦庆典前，晏廷想组织一个全班都参加的节目，缠着他游说许久。 那是他十多年来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也是唯一一次。 不过也仅限于一起排练。 庆典前一天，何穆之高烧进了医院，妈妈情绪不稳定，把他锁在房间里。 那天说的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哥哥都难受成这样了，你怎么好意思参加学校庆典？你想开心给谁看！” “辛苦了，休息会儿再拍吧！” 一个声音唤回徐昀杉的思绪，徐昀杉眼睛逐渐聚焦，就见晏廷甩着水墨袖子走过来。 他一边跟着小张，手里握着小风扇替他降温，另一边跟着摄影师，边走边盯着照片欣赏，脸色看起来颇满意。 另一头，几个助理拎着满手袋子小跑过来，热情地招呼大家：“热坏了吧都？我们买了奶茶，分给大家喝！”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聚了过来，助理将奶茶一一分发出去，离徐昀杉最近的那位女助理见到他，神色一愣，像是才发现这个人一样。 女助理看了徐昀杉半晌，一拍手懊恼道：“哎呀，买少了！不好意思啊，刚刚没注意到你。” 徐昀杉抬头看她，微微牵动嘴唇：“没事。” 那女助理盯着徐昀杉的脸看了半天，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微微一红：“你想喝什么？我再去买。” 徐昀杉张了张嘴，还想拒绝，晏廷的声音传了过来。 “把我的给他吧。”晏廷道，“我现在减肥，喝不了这个。” 正往晏廷那儿递奶茶的摄影师手一顿：“哎哟，还减啊，你都瘦什么样了。” 晏廷笑笑：“最近要拍新戏了，得符合人设，吴导说至少减到60公斤。” “……”摄影师看着面前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表情有些扭曲，“什么角色要这么瘦？” “多的不方便透露，是一个经历有些悲惨的角色。” 摄影师听了笑笑：“吴导就喜欢这种题材，不过我还挺喜欢的，贴近生活，你回头跟吴导说说，到时候找我拍海报啊。” 晏廷道：“行，我一定说。” 徐昀杉接过奶茶，听他们三五成群地聊天，没多久就有些待不住，溜进一边的小亭子里。 临近六点，阳光没那么刺眼了，小亭子在一片小树林里，没有太阳暴晒后，空气中渗着一些青草香。 徐昀杉心情很平静，看着远方的晚霞，想将这片美景画出来。 没带画板，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掏出手机对着天空拍照。 照相机是自拍模式，刚打开，徐昀杉就看见自己大半张脸，以及缝隙中一抹熟悉的身影。 晏廷也看见屏幕里的自己，顺势笑着比了个剪刀手。 “……” 徐昀杉点击翻转按钮，屏幕很快被暖橘色的天空取代。 晏廷放下手，脸又有点变形，往徐昀杉这儿走过来：“你知道多少人朝思暮想跟我合影吗？” 人刚走近，一股热气跟着逼近，晏廷还穿着几层长袖戴着假发，活像一个行走的人形火炉。 徐昀杉懒得理他，自顾自给天空拍照，奈何手机使用时间太久，像素差还卡，怎么拍都拍不出感觉。 捯饬了半天，另一个手机递到眼前，和徐昀杉手里的同款，但是目前最新的型号。 “用我的拍吧，等会儿发你。”晏廷道。 自己的屏幕被大袖子遮住了，徐昀杉盯着手机看了会儿，接过手来，人悄悄往边上挪了三寸。 也不知晏廷喷的什么香水，都过一天了，拍摄还流了不少汗，香味也没冲淡。 尽管幅度很小，晏廷还是察觉到了，他拽住徐昀杉的手腕：“拿人东西就想跑？” 那掌心烫得要命，徐昀杉蹙起眉，挣脱晏廷的手：“热，你坐远点。” “……”晏廷往旁边挪了半米，板着脸看徐昀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新手机就是好用得多，徐昀杉专心致志拍了几张风景照，晏廷的目光还没挪开，他不想应对，只能闷头给几张照片修图。 他是个拍照傻瓜，修图更是无从下手，好在一张图修得面目全非时，晏廷终于开口了。 “还有一套内景，等他们收拾好就回摄影棚了，那儿离你家还挺近的。” 徐昀杉微怔，旋即反应过来，晏廷说的是他以前的家。 两人熟的时候晏廷跟着去过一次，但也只在楼下待了一阵。 徐昀杉垂下眼眸：“你还记得。” “市内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哪那么容易忘。”晏廷说着又坐了过来，语气随意道，“我真不懂你，家里怎么也有个几千万吧，干嘛为一个工作这么拼命？” “不关你事。”徐昀杉冷道。 厌恶关系 第11节 晏廷穷追不舍：“你那手机还是高二用的吧，用到现在还不换？” “不关你事。” “高中也是，坐着几百万的车，穿的用的全是好几年的旧款，你怀旧吗？”不等徐昀杉开口，晏廷抢答，“不关我事。” 徐昀杉：“……” “靠。”晏廷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行，都不关我事，我不问了。” 徐昀杉瞥了晏廷一眼，晏廷盘曲着腿，一手支撑脸望着天空，表情很憋屈。 他轻轻捏了下手机，想走了，但那边更多不认识的人。 与其加入那么多人尴尬的聊天中，还不如在这里呆着。 夕阳又下落了一些，只能看见半个圆，徐昀杉抓着两个手机，茫然地看着远方，脑子里一片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动了动，将外衫脱了下来。 “真是热死了。”晏廷撩了撩厚重的长发，又看向徐昀杉，他今天换了套衣服，看不出牌子，但像是刚买不久的，“你不热？居然还穿长袖，也没见你出汗。” 徐昀杉听到晏廷谈穿着就下意识抗拒，总觉得那张嘴里冒不出好话。 他目视前方，平平道：“心静自然凉。” 晏廷看着徐昀杉，扯了扯嘴角，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凑近一些，忽得抓住徐昀杉的手。 他大拇指钻进徐昀杉手心，在那一处蹭了蹭：“手都是冰的，你可真凉快。” 徐昀杉吓了一跳，好在多年的表情管理派上用场，才没做出奇怪的反应。 从来没有人这么冒犯过他，除了晏廷。 七年前晏廷也常做同样的事，强行忽略他维持的距离感，横冲直撞进他死守的安全区，现在依旧如此。 明明早上还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又一副故人重逢，关系甚好的模样。 是又想像当初那样，骗他放松警惕，再把他当成笑话？ 徐昀杉很轻地蹙了下眉，条件反射地防备起来。 他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重复犯错。 徐昀杉将手抽回来，暗暗攥紧，余光瞥到边上的奶茶：“奶茶是冰的。” 他下意识拿起奶茶，轻咬着吸管。 本以为话题结束了，晏廷却整个人扑了过来，徐昀杉只觉一片巨大的阴影，紧接着自己肩膀被靠住了。 晏廷伸长脖子看一眼徐昀杉手里的奶茶，又收回脑袋，在徐昀杉肩上蹭蹭，转向他的背后。 徐昀杉身体僵硬，久违的感觉浮了出来，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着，一时忘了挣扎。 ……晏廷是不是疯了？ 晏廷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他往徐昀杉身后看了看，确认自己位置隐蔽，才凑徐昀杉耳边鬼鬼祟祟地说：“奶茶给我喝一口？” “……”徐昀杉瞬间从异样感中脱离出来，有些无语，“你怎么不是偷吃就是偷喝？” “我也想光明正大啊，这不是有人盯着吗。”晏廷抬起徐昀杉面前的手，前后两个大袖子将奶茶和人围了起来，遮得严严实实。 他保证道，“真就一口，降降温，我揭盖子喝，也不沾你的嘴。”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 徐昀杉低着脑袋，手里的杯子转了半圈，表情都藏在阴影里。 他没看到晏廷的目光，正顺着那顶鸭舌帽滑到脸颊，最后落在他的嘴上。 片刻，徐昀杉重新咬住吸管，将剩下的奶茶喝光，只留未融化的冰块。 他缓缓抬手，奶茶杯贴上晏廷的脸。 凉意瞬间渗进皮肤，晏廷听到徐昀杉说：“凑合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徐的手机是15年换的，后来高三家里出事就一直没换了，所以他用的是15年非常好的一款手机（架空文，参考的是什么我就不明说了），因为性能好，所以用这么多年不换是完全有可能的。 第9章 晏廷看了徐昀杉一会儿，微扯嘴角：“还好你不是助理。” 严格成这样，被他管着得疯了吧。 徐昀杉听懂晏廷的意思，将杯子收了回来。 他又不是在意晏廷要减肥。 刚想反驳，手里震动起来，低头一看是小张打来的电话。 徐昀杉愣了愣，拿起手机递给晏廷：“你助理。” 晏廷伸手，却没将手机接过来，只接通电话又打开免提。 “喂？哥，你在哪儿呢。” 晏廷道：“旁边亭子，可以走了？” “嗯嗯，大家都准备好了，你回来我们就出发。”小张说完，顿了顿又道，“化妆师也不在，我找了一圈没看见他，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晏廷瞄了徐昀杉一眼：“他就在我旁边。” “哦……你俩在一起啊。”小张说完，也不知道在那边干嘛，总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电话这头两脸疑惑，等了几秒还没回应，晏廷问：“你干嘛呢？还有事？” “没，没事。”小张结结巴巴道，“你们先回来吧，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两人重新回到场地，已经有几辆车先走了，小张收拾好道具等着，身边还站了个人。 徐昀杉隐隐觉得有些眼熟，走近一看，是刚刚那个跟他说了几句话的女助理。 那助理见到他们，激动得脸颊发红，鞠躬道：“你们好，我叫祁攸，喊我攸攸就行！” 晏廷看了小张一眼，小张道：“她是负责服装的，待会儿那套衣服饰品有点多，所以要在路上就换好，等会儿她得跟我们一起坐车。” 祁攸抬起头，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盯着晏廷看。 晏廷立马摆出亲切的笑容，跟她打了声招呼：“你好，等下要麻烦你了。” 祁攸连连摆手：“不不不不麻烦！” 她激动地说完，又朝徐昀杉看去，“最后一套照片要换妆容吧？你时间来得及吗？” 一旁的晏廷瞅了祁攸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祁攸的嗓音变甜了。 徐昀杉刚刚才得知时间紧张，考虑了一会儿问：“换衣服大概要多久？” 祁攸道：“我会尽量快点，不耽误你，你也不用着急，等我把服装搞定就帮你。” 徐昀杉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谢谢。” 几人回到保姆车，前往拍摄场地。 路上要一个多小时，晏廷上车后先卸了妆，然后便换上新的衣服。 祁攸动作很快，饰品穿戴整齐只花了几分钟，头饰需要化完妆后再佩戴，徐昀杉化妆时她就闲了下来。 新妆容在晏廷拍摄时就考虑好了，徐昀杉摸了摸晏廷的脸，确定脸部状态便打开化妆箱。 盖子刚掀开，祁攸的眼睛就亮了：“哇，这么多化妆品。” 她只敢看不敢摸，指着其中一个小瓶子，“这个粉底液代购都得两千多！” 徐昀杉看了一眼，发现祁攸指的正是他最开始拿的黑夜星空瓶。 他是个很现实的人，虽然对化妆品很感兴趣，但买不起的也不会去关注。 还好他有这个自知之明，这瓶子他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要是之前就有所了解，他就算不买也会心痒一阵子。 “这些都是晏廷之前的化妆师的，我只是借用一下。”徐昀杉说着拿起那瓶粉底液，又忍不住拇指摩挲瓶身，决定这次就用它。 祁攸有些意外：“你不是晏廷的化妆师吗？” “不是，我只是帮个忙。” “是这样啊，我就说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祁攸小声自言自语，又问，“那你现在在哪儿工作？要不给我个联系方式吧，我还欠你一杯奶茶呢。” 听到奶茶，徐昀杉想起分发奶茶时的事，忙回头道：“不用……” “这妆还画不画了？”晏廷的声音突兀地冒了出来。 徐昀杉的手被抓住了，话登时卡在嘴里，他回过头，就见晏廷微微笑着，但那双弯成月牙的眼里一片冰凉。 晏廷越过徐昀杉，看向祁攸，“不是赶时间吗？私事晚点再处理吧。” 他语气很温柔，瞬间迷惑了祁攸，只是抓着徐昀杉的手用了很大的劲。 徐昀杉被抓得有点疼，蹙眉道：“你这么抓着我，我怎么化妆。” 晏廷松开徐昀杉，人往后躺，闭眼将情绪藏到眼皮里：“画吧。” 徐昀杉小心翼翼地上粉底液，感受着昂贵粉底液在指腹间的触感，每个动作都轻柔无比。 晏廷睫毛微微抖动，从来没被徐昀杉这样温柔对待过，表情逐渐放松了。 一旁的祁攸回过神，又凑到徐昀杉边上：“需要我帮忙吗？” 徐昀杉手指微顿，语气淡淡：“不用。” 祁攸只当他在客气，热切道：“没关系，我现在也没事，你需要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拿呀。” 徐昀杉没说话了，将晏廷脸上的粉底液细细推开。 虽然有些化妆师会有自己的助理，但他没有过。一来他还不够那个资格，二来他化妆时不喜欢说话，用不习惯。 更不用说祁攸并不是专业的，徐昀杉只当她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回头拿工具时，她又歪着头凑了过来，眼里满是期待。 “……”徐昀杉不太理解这样的目光，好像不让她干活她就会很失落似的，他垂眸扫了眼化妆箱，没表情也没什么语气，说了个遮瑕的名字。 祁攸立马反应过来，低头在箱子里找到对应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他。 厌恶关系 第12节 徐昀杉接过遮瑕，心里觉得古怪，祁攸作为一个服装助手，平时应该也挺忙才对，这种时候不该能偷会儿懒是一会儿吗？怎么还能这么有活力。 他觉得这种行为毫无意义，但祁攸乐在其中，他也不好说什么，好在祁攸找东西挺快，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徐昀杉又依次说了几个东西的名称，祁攸一一递过来，到给晏廷画眉毛了，徐昀杉拿着眉笔，却落不下去。 晏廷眉头不知什么时候拧得死死的。 徐昀杉抬起大拇指，摁住晏廷的眉头：“别皱眉，不好画。” “不好意思。”晏廷眉头一松，睁开眼冲两人微微一笑，“我以为我在做手术，有点入戏。” “……” 徐昀杉想想刚刚跟祁攸的对话，居然觉得晏廷的形容很贴切。 两人配合还算成功，妆完成后还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发型，等头发也弄好，徐昀杉想起晏廷脖子上那道伤口，犹豫片刻后问：“你那伤要遮吗？” 晏廷摸了摸那道伤口，道：“差点忘了，当然要遮。” 提到那伤，晏廷的气场都变了，看徐昀杉的眼神里也藏了刀子，徐昀杉装没看见，拿起遮瑕要给他遮。 “抬头。”徐昀杉道。 晏廷微微抬头，露出下巴那的伤口，在精致的妆容下显得更明显了。 祁攸是第一次近距离见晏廷这道疤，忍不住感慨：“这里真的有疤呀……” 晏廷这个疤并不是秘密，只是平时都会化妆遮住，疤痕的位置也很难看见，就算露出来也只晃过一道残影，粉丝们只当是晏廷的胎记。 但这么近距离地看，这痕迹很明显是人为的。 祁攸看着徐昀杉帮晏廷遮疤，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我可以问问，这疤是怎么来的吗？” 她又皱眉观察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看着像……咬的？” 徐昀杉：“……” 他事不关己地抹完遮瑕，默默将遮瑕膏放进化妆箱，再盖好箱子。 “嗯，咬的。” 晏廷不经意扫过徐昀杉，又看向祁攸，笑着说，“以前贪玩，不小心被狗咬了。” 徐昀杉：“……” 第10章 终于到了地方，几人径直去了拍摄棚，摄影设备都已经准备好了。 晏廷身上的小物件太多，换一个动作就要整理一次，祁攸需要一直守在边上，徐昀杉没什么事，找了个无人的沙发坐着看。 场内拍照需要更换布景，花费时间更长，换了两次背景后，徐昀杉有点想走了。 他没想到拍个照能拍到傍晚，还有快到截止时间的画稿没处理完，他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徐昀杉环顾四周，看到跟摄影组坐一起的小张，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等小张回头，徐昀杉道：“后面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哎，你要走了吗？”小张看了晏廷一眼，又看向徐昀杉，“要不再等等吧，还有一会儿就拍完了，可以吃个晚饭再送你回去。” “不用，我晚上还有些事。”徐昀杉说完，顿了顿又道，“关于这次的费用，可以不用微信转账吗？” 上次晏廷转的钱，想提到卡上还得付手续费，钱越多手续费越多，虽然比例不大，但看着还是有些郁闷。 小张有些为难，他和徐昀杉的顾虑不同，主要是不清楚晏廷的打算。 上次晏廷特意强调，要亲自给徐昀杉打钱，这次也不知道还要不要这样。 他考虑了会儿，道：“行，那就用支付宝吧，先加个好友。” 小张说着拿出手机，徐昀杉也点开自己的软件，和他加上好友。 事情处理完，徐昀杉道：“谢谢，那我先走了。” “哎，等会儿。”小张又开口了，他拍了拍身旁，“这个，你不拿着吗？” 徐昀杉顺着他的手看去，是姜姜的化妆箱。 小张道：“过几天拍戏还要用，你要不先带回去？” 徐昀杉盯着化妆箱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摇摇头。 到拍戏的这段时间，晏廷肯定还有别的工作，其他化妆师也需要用到这些东西。 他这几天也不会再帮晏廷的忙。 等正式拍戏，他自己也会忙碌起来，这两天得赶紧把堆积的稿子处理了。 徐昀杉又跟小张道了次别，转身离开。 - 内景照拍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结束，晏廷疲惫地闭了闭眼，笑着和工作人员一一感谢道别。 拍照期间，祁攸也累的够呛，一直跟着忙前忙后，现在还得把饰品一一摘下收起来，她先收好头饰，晏廷摘下假发，整个人才勉强活了过来。 祁攸将摘下的饰品收进箱子里，小张走来了，晏廷看到他身上背的化妆箱，眉头微蹙了一下。 “徐昀杉呢？”晏廷问。 小张愣了愣，道：“他说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怎么没把箱子给他？” 小张挠挠头：“我问了来着，他没要。” 晏廷不再说话，看着那个化妆箱，越看心情越不好。 后面还有几天，他的行程几乎是满的，徐昀杉把箱子还回来，是不打算接着帮忙了？ 不是缺钱吗？早上还为了工作要死要活的，怎么过了没多久就变了。 他还差点当了真，果然都是骗人的。 这人就是单纯不想看见他。 “你们是在说那个化妆师吗？”祁攸突然说话了。 晏廷看向祁攸，忽的想起她在车上时跟徐昀杉的对话，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他快速整理好情绪，“嗯”了一声，语气还是不太自然。 祁攸没注意，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懊恼：“我还说找他要联系方式呢，时间太紧张了，都没来得及要！” 晏廷扯了下嘴角，敷衍地笑了笑。 “那个……他不是你化妆师吗？你应该有他联系方式吧？”祁攸说着有点不好意思，“能不能推给我呀？” 晏廷愣了一下，看向祁攸：“你真对他感兴趣？” 祁攸“啊”了一声，缓缓道：“就接触接触嘛，感觉他人还挺好的。” “……也就那样。”晏廷撇了撇嘴，看向一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祁攸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晏廷，晏廷已经调整好表情，将刚刚的情绪压进心里。 “他是我高中同学，我很了解他。”晏廷道，“当初在学校，他就不爱跟人接触，对谁都很冷漠，也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唯一一次还是我费尽口舌才答应的，结果活动那天还没来。” 晏廷想到高中时期那件事，眉头就皱了起来，那时候徐昀杉没参加活动是因为生病了，没办法的事，但很快，高二的那场闹架又从记忆里冒了出来。 想到徐昀杉的态度，晏廷的怒火就往脑门子窜。 他第一次挨揍，第一次被扇巴掌，也是唯一一次，等这么多年，就等来一句扯平了。 这算哪门子扯平了。 晏廷好久没说话，蹙眉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祁攸看着他，表情有些茫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小张在边上轻轻推了晏廷一把，晏廷才回过神，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及时止住那些想法，看向祁攸。 “不好意思，在想事情。”晏廷笑道，“总之他没你想的那么好，人不好相处，想法也很古板，你就算真加上他好友，估计也聊不到一起去。” 祁攸眨了下眼睛，看着还有些愣怔，晏廷继续输出，“就说刚才在车里，你在他面前献那么久殷勤，他估计什么都没察觉到，心里可能还在想……嗯……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干活？” “啊，会这样想吗？”祁攸有了些反应，懵了一会儿又傻笑两声，“听起来还挺可爱的……” 晏廷：“……” 哪里可爱了？！！ 脾气臭性格犟，脑子里只有一根筋，能管他叫可爱？！ 祁攸道：“你好像还挺了解他？” 晏廷舒了口气，心里还烦躁着：“还行吧，同桌了大半年，现在也没什么变化。” “同桌啊！”祁攸喊了一声，眼里闪起和之前不一样的光，“还同桌那么久，那你们高中关系应该挺好吧？” 晏廷心里嘶吼的小人静了下来。 高中的那段时光又在脑子里闪现，本在记忆的角落里好好沉睡着，自从再次见到徐昀杉，就一幕幕苏醒了过来。 情绪只变了一瞬，晏廷重新勾起唇，露出毫无破绽的笑容：“我跟谁关系都很好呀。” - 徐昀杉回到家，随意煮了碗面条，吃完便开始赶稿工作。 正好没别的事，这张画稿也得到金主的允许，徐昀杉打开了直播。 直播间很简陋，没有声音也不露脸，只有绘画软件摆在屏幕上，徐昀杉每个月都会开几次，没有固定时间，观看的人也很少。 他一边给画上色，一边盘算着这段时间攒的钱，刚刚回家的路上，他发现原来工作的地方已经把工资结清发给他了。 再加上之前攒的钱，和这两次给晏廷化妆的费用，除去一部分交房租和生活，剩下的有六万左右。 虽然不多，但好歹能还一部分本金，之后利息也能低一点。 盘算完这些，徐昀杉又开始思考电影的妆造。 虽然人物原型是他自己，但从专业角度考虑，要做出一副好的妆造，他并没有占到优势。 厌恶关系 第13节 剧本大概明天就会送过来，徐昀杉心情有些微妙，他即将看到亲哥视角下的自己，在晏廷嘴里是一个悲惨的角色。 一想到晏廷，徐昀杉那点微妙的心情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烦闷。 如果晏廷发现自己就是那个悲惨角色，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反应。 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徐昀杉胡思乱想一通，画稿的底色打好了，他放大稿子画细节，没画几笔手机就响了起来。 徐昀杉垂眸扫过，屏幕上出现的正是他最不想看见的名字。 他这么多年没换过手机，号码自然也没换，当初存的联系人也都原封不动躺在通讯录里。 没想到晏廷也没换号码。 电话响了半分钟，徐昀杉放下画笔，不情不愿接起来：“喂。” “是我。” 徐昀杉垂下眼：“谁？” “……晏廷。”晏廷咬牙切齿报上大名，又笑道，“你那手机真该换了，失真这么严重。” 徐昀杉没说话，他想挂电话了。 晏廷：“钱收到没？” 徐昀杉懵了一瞬，屏幕上方正好弹出一条陌生人的转账消息。 他“嗯”了一声，谢谢两个字在嗓子里转了半天，又吞回去：“收到了。” “我明天早上没事，你来我家吧，把电影的妆试了。” 徐昀杉脱口而出：“我明早有事。” 晏廷：“什么事儿？” “……” 晏廷没得到回应，也不追问：“不想说拉倒。” 那语气像个赌气的孩子，徐昀杉抿了抿唇，想到今早那些事，实在拿不准晏廷的情绪，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又想让他从剧组滚蛋。 心里百般不情愿，但徐昀杉还是问道：“后天行吗？剧本估计明天才给，我要先看看。” 晏廷道：“我只有明天空得出来。” “……那就没办法了。”徐昀杉道，“等剧组开机的时候再说吧。” 两头都没再说话，但电话也没挂断，徐昀杉重新拿起笔，往画稿上又添了几道。 “后天还有几个活动要参加。”晏廷道。 晏廷没明说，徐昀杉也听出话里的意思。 他其实挺愿意帮晏廷的，给晏廷化一次妆的钱够他接好几个稿子，但画稿都已经接了这么久，临到期限跑单也不太好。 徐昀杉委婉道：“我这几天有点忙，有些事要处理。” “哦。”晏廷语气平平，又像突然失忆了一样，问，“你告诉我这些干嘛？” 徐昀杉：“……” “我又不关心你去哪里，还是说你其实是想跟我一起活动？” “……” “但我之后的化妆师已经安排好了。”晏廷放慢语气，像是故意要把这话来回研磨，“还好你把姜姜的化妆箱留在这儿，要不然还得多跑一趟，去你那儿拿。” “…………” 徐昀杉捏紧画笔，刚刚积攒的些许愧疚荡然无存。 晏廷还在那头滔滔不绝：“对了，祁攸你还记得吧？刚才她想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在我的一番劝说下，她现在已经不想看见你了。” 晏廷冷冷一笑，“你说你……” 没等他话说完，徐昀杉挂断了电话，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盯着屏幕画画，每一笔都划出雕刻的响声，好像那张画是晏廷，而他手上拿的是一把锋利的美工刀。 就算隔着电话，晏廷那张笑脸，说话时依旧在徐昀杉脑子里挥之不去。 徐昀杉瞳孔映着屏幕的光，嘴里小声喃喃：“……神经病。” 第11章 第二天一早，徐昀杉给借款平台打了电话，预约还款时间。 平台是大学一个学长推荐给他的，总体还算正规，虽然他的借款金额比较高，但因为这么久一直没有拖欠还款，所以那边也从未打扰过他。 电话被客服接起，徐昀杉说明来意，事情却没有进展得很顺利。 客服查到徐昀杉的信息，不好意思道：“是这样的徐先生，您这个情况有点特殊，现在只还6万的话是不会减少利息的，您还要还吗？” 徐昀杉愣了愣：“不是该按还款后的金额重新算利息吗？” “这个……您选择的借贷套餐中有一条：需要偿还到总金额的一半，才能重新计算利息。”客服道，“合同上应该有详细说明，要不您再看看合同？” “……”徐昀杉沉默了许久，道，“好的，那先不还了，谢谢。” 挂了电话，徐昀杉还盯着屏幕，直到屏幕快自动息屏，又被他点亮。 他再次打开通讯录，往下滑了两道，找到一个人的电话。 三年前何穆之病发住院，徐昀杉还在上大学。 那段时间，他一直焦虑不安，正是最忙的毕业时期，哥哥治病又急需用钱，以他那时的情况，除了高利贷，没有地方愿意借钱给他。 徐昀杉觉得走投无路时，这人帮了他，给他提供了靠谱的借钱平台，并且愿意承担风险，他才得以顺利借到这么高的金额。 但这人……动机太不纯。 徐昀杉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最后还是没有把电话打过去。 那时别无选择，除了还款人写的他的名字，整个借款流程他都没有参与。 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他做什么也无法改变，只能接受。 徐昀杉揉了揉眉心，连适应的时间都没有，关上手机继续赶稿工作。 电影开机的前一天，徐昀杉终于在凌晨完成了期限内最后一张稿子。 这几天他忙的不可开交，除了赶稿，还要看剧本，琢磨角色妆发造型，准备相关道具。 电影主人公叫许帆，在电影中，许帆分了三个阶段，幼年、少年和成年，幼年期由小演员饰演，少年和成年期都由晏廷饰演。 虽说是以徐昀杉为原型，但是在何穆之的视角下诞生的，有些事情何穆之只了解部分，再加上一些艺术加工，和原样有些出路。 故事还没有结局，吴邱枫告诉他是因为结局还没确定下来，但不影响前期妆造，他也没太在意。 因为拍摄场地就在本市，地方离得不远，徐昀杉没有住酒店，开机当天，他早早到了地方，大部分工作人员也赶到了，忙碌地准备着场地的道具。 今天要拍的是幼年时期在医院的内容，地点也定在一个医院摄影棚，徐昀杉到了没多久，相关演员也陆续到场了。 今天需要出场的主要角色是幼年许帆、幼年哥哥贺阳，以及两人的母亲许寰芝，饰演幼年许帆的演员叫金汣，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因为时间实在太早，过来时眼睛还迷迷瞪瞪的。 令徐昀杉意外的是，晏廷也来了，几天不见，他又瘦了一点，但周身的气质没有变化，甚至亲切地把金汣抱了起来。 他带着金汣一路打招呼，最后走到徐昀杉面前。 晏廷微微侧身，让金汣面朝徐昀杉，道：“汣汣，这个就是待会儿要给你化妆的徐叔叔。” 徐昀杉：“……” 金汣一路被揉头捏脸，现在也清醒了不少，他眨巴着眼睛看了徐昀杉半天，歪歪头疑惑道：“他是叔叔吗？看着很年轻诶。” 晏廷：“哪年轻了，他有五个你那么大。” 徐昀杉：“…………” 有小孩在，徐昀杉不好发作，但语气还是藏不住的嫌弃：“今天没你的戏，你过来干什么？” “没戏不能来？这场地你家的啊。”晏廷语气不善，像徐昀杉欠了他百把万似的，偏偏那张脸上的完美笑容无懈可击，把怀里的金汣唬得一愣一愣的。 徐昀杉闭上嘴，清楚地知道两人话已经聊不下去，好在吴邱枫及时赶来救场，场景布置的差不多，需要徐昀杉马上给金汣化妆。 晏廷把金汣放到地上，便跟着吴邱枫走了，徐昀杉顺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手指被一圈温暖包裹。 他低下头，是金汣牵上他的手，正仰头看着他，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好像对一切充满着好奇。 这是只属于几岁孩童的东西，天真纯粹，像一张白纸。 徐昀杉知道这场戏的内容，实在有些无法想象，这么纯真可爱的小孩儿，待会儿能演出那样的剧情。 他紧了紧牵着的手，道：“走吧。” 金汣很乖，除了有时候手上要摸点东西，其余都很配合。 因为还是孩子，需要用到的化妆品不多，妆容也不繁琐，大概半小时妆就画好了。 他们化妆场地很简陋，就在拍摄场地隔壁的房间里，饰演母亲的演员还在化妆，吴邱枫先来带走了金汣，因为这场戏的主人公年龄太小，要强调的地方更多一些。 和吴邱枫一并过来的还有晏廷，送走金汣后，他进了化妆间，和女演员寒暄两句便在徐昀杉边上坐了下来，却像没看见徐昀杉一样，自顾自低头看手机。 等女演员也离开，化妆间的人跟着都去现场了，只剩下晏廷和徐昀杉两人。 徐昀杉盯着面前的化妆刷，有些走神。 演员拍戏的时候，他作为化妆师理应去现场守着，但想到这次要拍的部分，他又有些犹豫。 吴邱枫大概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才没要人喊他过去。 “你不过去？” 身旁突然传来晏廷的声音，徐昀杉回过神，眼直身正地保持沉默。 锁屏的声音响起，晏廷伸长双腿，双脚在地上蹭了一下，带着板凳滑到徐昀杉面前：“现在把妆试了？” 徐昀杉看着他：“你的戏在一周后，到时再试就行。” 晏廷道：“反正现在也没事，早点确定下来，到时候也不用多浪费时间。” 厌恶关系 第14节 徐昀杉偏过头，以沉默表明态度，晏廷的妆他有些想法，但还没完全确定下来，本以为角色原型是他自己，构思起来会更轻松，但真思考的时候又总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他的想法。 其实上脸试试兴许能帮他找到灵感，但他现在也没心情。 徐昀杉不说话，晏廷也不再追问，他后仰躺在椅子上，两腿伸直交叠在一起，又拿起手机看。 盯着看了半天，他不经意开口：“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徐昀杉微顿：“跟你有关系吗？” “……”晏廷闭了闭眼，好像还深吸了一口气，“是，跟我没关系。” 他重新坐起来，烦道，“那我是欠你钱了吗？还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你非要这种态度对我？” 徐昀杉还是没说话，心中却也烦躁起来，他不知道晏廷到底想怎样，说他态度不好，难道自己态度就很好吗？ 本来关系就不好，那不必要的时候把对方当空气不就行了，干嘛要像现在这样自讨没趣。 晏廷看着徐昀杉没有一丝触动的侧脸，简直更烦了，他明明知道徐昀杉就是这么个破性子，却还是会被这种反应气得够呛。 和徐昀杉打的那场架，七年来时常出现在晏廷梦里，以至于到现在，晏廷还记忆犹新。 他想知道为什么，但绝不会问徐昀杉，隔了这么多年还对那种事耿耿于怀，显得他像怨夫一样。 这是他和徐昀杉之间的博弈，如果他先示弱就输了。 晏廷巩固一遍当初立下的“不让徐昀杉叫爸爸他就是狗”的誓言，平复了心情，耐心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高中同学，现在还是工作伙伴，同事之间关心一下而已，你也不用那么激动。” 徐昀杉想了想刚刚的事情经过，没觉得自己情绪激动，他实在不想再跟晏廷交流，伸手打开化妆包：“试妆吧。” 以他前几次的经验，晏廷化妆的时候都会像个雕塑一样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乱发光，少有的不欠打时间。 听到试妆，晏廷撇了撇嘴，表情有些别扭，但好歹安静下来。 他看着徐昀杉挑选化妆品，又意味不明地瞥向徐昀杉侧脸。 “你打算用这些给我化妆？”晏廷恢复平时吊儿郎当的语气，道，“我脸很金贵的，万一画出问题你负得起责吗？” “……”之前拿品牌方的赠品画不也挺好吗？ 徐昀杉不知道晏廷又抽什么风，自顾自将粉底液挤到手背上，道：“刚刚给金汣用的也是这些。” 晏廷道：“他是他我是我，肤质跟年龄又没关系，再说你那些有的都快见底了，肯定不少人用过吧？难道要我跟那么多人共用化妆品？” 徐昀杉手一顿，捏紧粉底液的瓶身。 晏廷没看见，还在自顾自地说：“姜姜的化妆箱在我车上，你用……” “砰”的一声，徐昀杉将手里的瓶子砸进包里，又快速将其他东西收拾起来，抽了张纸擦掉手上的粉底液。 他本就心情不好，能跟晏廷待在同一空间就费劲力气了，实在没法再分出精力应付那些冷嘲热讽。 他也很想问问晏廷，干嘛要用这种态度对他？就因为七年前的那场架？但他除了脖子上那道不起眼的疤，也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为什么晏廷要不停地纠缠，做超出工作范围的事。 为什么害他不断想起以前。 不行。 他没法，他没有办法和晏廷一起工作。 直到徐昀杉拎着包起身，快步往门口走，晏廷才反应过来，跟着起身追上去。 他想抓徐昀杉的胳膊，刚碰到就被猛地甩开，只能退而求其次，拽住徐昀杉的背包带子。 “你干嘛，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徐昀杉定在原地，平静的背影却仿佛释放着无形的压力。 他回过头，愤怒地瞪着晏廷，这一眼几乎将近段时间的所有负面情绪释放了出来。 趁着晏廷松手，徐昀杉扯回背包带，沉声道：“伺候不了你，找别人吧。” 第12章 拍戏场地的门开着，一些工作人员站在走廊上，房间里传出吴邱枫的声音。 徐昀杉下意识放轻脚步，缓缓走过去，刚刚压抑的心情平静了一些。 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再看见晏廷，甚至产生不跟晏廷合作的想法，但现在冷静下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合同已经签了，他不可能付得起违约金，而且他需要钱。 至少要快点凑到借款的一半，少还点利息。 身后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徐昀杉不回头都知道是谁，他加快脚步加入工作人员中，晏廷却黏了过来，站到他旁边。 徐昀杉僵直着身体，目不斜视地看着房间里。 要冷静，为了赚钱，都是为了赚钱…… “昀杉？你过来了。”吴邱枫看向他，朝他招了招手，“正好演员妆花了，你来给他补一下。” 徐昀杉看了眼吴邱枫身旁坐着的金汣，鼻子上的妆脱得厉害，像被揉过。 他走去金汣面前，将包放在脚边，翻出化妆品给他补妆。 一旁的吴邱枫趁着时间说戏：“秦蓁，刚刚那段戏情绪不对，许寰芝对许帆的恨是怨恨，再加上自己长期抑郁，身心疲惫，她的情绪爆发需要一个过程，暴风雨前面的宁静还要再拉长一点……” 等吴邱枫把戏说完，徐昀杉也补好了妆，第五次拍摄开始了。 徐昀杉本想离开，走出房间却发现晏廷又跟了上来，他回头瞪了晏廷一眼，晏廷却像浑然不觉似的，笑着跟周围工作人员打招呼。 回去又要跟晏廷单独待一起，徐昀杉停了下来，跟着工作人员一起看戏。 这个场景许帆有两场戏，分病房内和病房外，讲的是哥哥贺阳病重入院，许帆前去看望，之后妈妈许寰芝受刺激爆发，将许帆狠狠教训了一顿。 摄影师调整好机位，金汣从屋里走了出来，徐昀杉看着金汣手里的两根棒棒糖，记忆瞬间跳回二十年前。 今天是贺阳住院的第三天，也是一个周末，许帆不用上幼儿园，跟着妈妈一起来看望哥哥。 他手里攥着十块钱，一路小跑到附近的小卖部，他接了任务，要买两瓶水，买完后还有多余的钱，他看见小店门口的棒棒糖，视线一下就挪不开了，最后在店长的引。诱下买了两根。 许帆一手拎着袋子，另一手抓着两根棒棒糖，欣喜地往贺阳的病房跑。 他在病房外调整了表情，捏着棒棒糖的手往后藏了藏，推门进去，却发现病房里只有贺阳一人。 “妈妈呢？”许帆问。 贺阳道：“去缴费了。” 许帆眨了眨眼睛，跟贺阳交换了视线，关上门一蹦一跳去贺阳床边坐下。 两人一个五岁一个九岁，都是年龄尚幼的小孩子，大人不在时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许帆将袋子放到桌上，又把棒棒糖举了起来：“吃吗？” 贺阳眯着眼睛笑起来：“吃。” 贺阳随意拿了一根，许帆脸色变了变，看着哥哥撕扯糖果袋子，犹犹豫豫收回手。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棒棒糖，又抬头看向贺阳。 “哥，你喜欢荔枝吗？” 贺阳将糖纸捏在手里：“嗯？” “……”许帆抿着嘴，牙齿轻轻咬着唇肉，“我，我有点喜欢早梅。” 贺阳怔了怔，看许帆扭捏的模样，他扫过许帆手心，一下懂了。 他又眯起眼睛，笑容狡黠：“那是什么啊？” 许帆急道：“就是，就是你手里那个粉粉的……” “我手里是草莓，不是早梅。” “……”许帆小声嘟囔，“我也喜欢草莓。” 他有些郁闷地抠着糖纸，粉色的棒棒糖送到他眼前。 许帆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贺阳。 贺阳笑道：“给你吃。” 许帆愣了很久，久到贺阳将糖塞进他嘴里，他才回过神来。 草莓糖的甜味在口中化开，许帆觉得心里也甜滋滋的，他低下头，笨拙地撕掉荔枝味棒棒糖的包装，递给贺阳。 贺阳也将糖放进嘴里。 许帆胆怯地偷看贺阳，小心翼翼地问：“哥，你开心吗？” 贺阳想也不想答：“开心啊。” 许帆低下头：“可是，我这么开心……” 贺阳疑惑地看向许帆，有些不懂许帆话的意思，他理所当然道：“你送了我糖，我肯定开心啊，你开心我会更开心。” 许帆又抬起头，眼里闪着些许光芒：“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贺阳道，“你是我弟弟啊，当然要开开心心才行啦，但是你都不怎么笑，好奇怪。” 许帆一怔，有些慌乱地摇摇头：“我不能笑。” “为什么？”贺阳满脸疑惑，抬手揪住许帆的脸，“我喜欢看你笑，你笑给我看看吧？” 许帆嘴里还含着棒棒糖，口水险些流下来，他舔了舔嘴唇，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朝贺阳摆出一个笑容。 灿烂的、纯粹的笑容，没长齐的牙齿轻轻咬在一起，咧出一个巨大的弧度，温暖的阳光正好从窗外照射进来，为他镶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边，糖果的甜味都要顺着糖果棒溢出来。 贺阳有些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也跟着笑起来。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笑声，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整个病房充斥着喜悦的童音。 “阳阳？” 笑声戛然而止。 贺阳朝门口看去，错过了许帆眼中晃过的恐惧：“妈，你回来了。” 秦蓁关上病房的门，走廊上的工作人员瞬间紧张起来，他们举着拿着工具，各自站到指定位子，因为时间紧迫又不能闹出动静，整个过程都有些兵荒马乱。 厌恶关系 第15节 徐昀杉感觉手被拽了一下，猛地回过神，偏头看去，晏廷朝他挤了挤眼睛，拉着他往边上走。 走到拍摄范围外，晏廷的手还没松开，徐昀杉却稀奇的没有反抗。 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有眼里有些许茫然。 晏廷低头，凑到徐昀杉耳边，小声问：“你干嘛呢？看这么入迷？” 热气呼在耳朵上，徐昀杉条件反射地侧了侧脑袋，他眼底明晰了一些，却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病房的门打开了，两个演员走了出来，工作人员摆好机位，数十人都如静止般观看着。 徐昀杉看着前方，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无意识地收了收手掌。 许帆和许寰芝就站在他面前，距离不到五米。 病房门被轻轻合上，许寰芝走在前面，许帆跟在后面，还没吃完的棒棒糖捏在手里，微微发着抖。 没走几步，许寰芝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俯瞰着许帆，方才温和的笑容消失殆尽，好像从来不是为他准备的。 “你笑什么？” 许寰芝的声音很平静，许帆却往后撤了一步：“妈妈……” “你笑什么？”许寰芝又问了一遍，她几步上前，拽住许帆的领子，用力耸动两下，“你笑什么？！” 许帆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许寰芝，他吓得张开手，棒棒糖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几瓣。 “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笑？”许寰芝还揪着许帆的衣领，声音颤抖，“你哥哥得了那么重的病，你为什么还要笑？你为什么能这么开心？！” “你知道你哥有多难受吗？你知道哥哥过得多痛苦吗？他还那么小，他还那么小！” 许寰芝嗓音沙哑，眼圈通红，整张脸因为激动的情绪皱缩着。 许帆一声不吭地仰着头，恐惧地望着面前的人，他好像听不太懂许寰芝的话，表情茫然，只是本能地睁大眼睛，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出来。 许寰芝闭上眼睛，深吸两口气，缓冲了情绪。 她冷漠地看着许帆，沉声道：“不准哭。” 许帆眨了眨眼睛，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他整个人都发着抖，泪水流得更凶了。 “不准哭！”许寰芝大吼一声，甩开许帆的衣领，一手掐住许帆瘦弱的肩膀，另一手抬起，掌心在他脸上使劲揉蹭。 “你有什么好哭的？你有这么健康的身体，你每天活得这么轻松，你怎么好意思哭！”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骨髓配不上？为什么你这么不一样！” “我生你是干什么的？你连你哥都救不了！你还差点害死我，你来这个世界有什么用？！” “不准哭！不准哭！” “你哭给谁看？哭给哥哥看吗？哥哥已经很伤心了，你为什么还要让他更伤心！” …… …… “你怎么了？”晏廷的声音传了过来。 徐昀杉绷紧身体，眼前终于清晰过来，病房外的戏已经拍完，两个演员各自分开，金汣被抱起来，状态恢复的不错，拿着纸巾擤鼻涕，秦蓁还没从戏里走出来，表情有些忧郁，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擦眼泪。 徐昀杉看着眼前的景象，又不自觉地发起呆，直到左手被捏了捏，他才感受到手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晏廷就势晃晃手臂，挑眉问，“抓这么紧，在想什么？” 徐昀杉：“……” 自己刚才一直抓着他？ 不，不对。 徐昀杉快速回忆刚刚的经过。 是晏廷在他恍惚的时候抓住他，之后一直没有松开。 晏廷抬起大拇指，在徐昀杉手背上蹭了蹭：“你好像对这部戏感触很大？要不跟我……” 话没说完，徐昀杉甩开晏廷的手。 他好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一双眼睛满是怒意地瞪了晏廷一眼，嫌弃的感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别碰我，离我远点。” 话刚说完，徐昀杉听到吴邱枫喊他，他抬起刚刚被晏廷牵着的手，拽了拽背包带，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廷的手还微微抬着，愣怔地看着徐昀杉渐远的背影。 ……靠。 他怎么跟个大冤种似的。 第13章 徐昀杉走去吴邱枫那边，金汣也在，抱着他的是一个女人，和金汣长得很像，正跟吴邱枫谈着话。 见徐昀杉过来，吴邱枫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金汣的母亲李汀，也是这次剧组化妆的负责人。” 徐昀杉低头打招呼：“李汀小姐，您好。” “你好。”李汀笑道，“不用那么见外，叫我李姐汀姐都行，今天汣汣的妆是你画的吧？” 徐昀杉点头：“嗯。” “挺不错的。”李汀道。她又对着金汣的脸瞧了瞧，“我听吴导说你只工作了两年，而且这次是第一次进剧组，本来还担心你经验不够，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徐昀杉道：“谢谢，我还需要继续努力。” 吴邱枫：“李汀在剧组待了十年，经验很丰富，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 “吴导，你这话说的。”李汀笑着叹气，“这不是暴露我年龄吗？” 金汣听到这话，两手环住李汀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妈妈最年轻。” 李汀脸上留下一枚小唇印，金汣又皱着眉给她擦，她无奈地笑笑，吴邱枫看着这一幕也止不住笑起来。 他注意到一旁的徐昀杉，道：“我看你刚刚拍戏的时候也在，你还好吗？” 徐昀杉：“嗯。” 吴邱枫又看了他一会儿，奈何那张脸上没什么情绪，看不出想法。 金汣给李汀擦完脸，又靠着她的脖子：“妈妈，困。” “乖，马上回去。”李汀说完，看向徐昀杉，“昀杉，麻烦你带他去卸个妆。” 徐昀杉点头，接过金汣，带他去一边卸妆。 金汣大概真的困了，卸妆时无精打采，眼睛一直半阖着，等妆卸完，徐昀杉带他回到李汀身边，他才勉强清醒了一些。 “那边房间准备了午餐，记得去领。”李汀牵着金汣道，“我得送金汣回去，下午会迟点过来，不在的时候这边就交给你了，有急事就跟我打电话。” “嗯，好。”徐昀杉拿出手机，和李汀交换了电话号码。 李汀低下头，晃晃金汣的手：“汣汣，跟哥哥再见。” 金汣眨了眨眼睛，仰头抓住徐昀杉的手，轻轻晃了两下：“哥哥再见。” 金汣的手软软糯糯的，碰在手背上很舒服，徐昀杉跟金汣道了别，看着李汀牵着金汣离开。 不久前的记忆才迟缓地浮现出来。 左手的触感忽然变得很强烈，仿佛那只手还在，滚烫的热度接触着皮肤，顺着手心传递到心脏。 徐昀杉紧了紧左手，扭头看去，却只看到几个工作人员围坐在一起，手里端着盒饭。 走了？ 徐昀杉转回头，盯着地板愣了半晌，这才往房间走去。 之后的几天，徐昀杉一直忙碌于剧组中，幼年期的剧情计划一周内拍完，因为进展很顺利，结束时竟然提前了两天。 这天晚上，剧组微信群里很热闹，一是为了庆祝本次拍摄顺利进行，二是商讨之后的拍摄时间问题。 因为金汣的戏提前拍完了，后续晏廷的戏也可以往前提一些，这样还能节省部分经费。 吴邱枫打开群语音，众人一起开着线上会议。 徐昀杉时间很充足，任何结果都无异议，只挂在语音里听着。 他翻看着语音人数，晏廷的经纪人和助理都在，唯独本人没进来。 自从开机第一天见过晏廷之后，他就没有再露面，两人像是又回到半个月前，形同陌路过着各自的生活。 关于晏廷在戏里的妆容，徐昀杉也已经考虑好了，对此他还请教了李汀，本想等晏廷再来找他约试妆时答应，结果到现在晏廷都没有联系。 明明之前还像疯了一样纠缠不清…… “吴导，我们也想快点把戏完成，但你也知道晏廷档期满，没那么好调整。”周韵有些无奈地说完，又道，“小张，你现在赶紧看看晏廷明后两天的行程。” “我刚刚已经看了，明后天哥要去n市参加《归隐田园》的综艺，签了两期特邀。”小张道，“今晚九点的飞机，计划后天夜里十一点回，可能会延迟。” 周韵叹了口气：“吴导，你也听到了，时间实在腾不出来。” “没事，这事也是我考虑不周，那就按原计划进行。”吴邱枫语气听上去没受什么影响，道，“那这两天就给大家放假了，大家好好休息吧，之后的戏跑的场地很杂，会比这周累很多。” 能够在拍戏期间得到休息，大家都很开心，又七七八八聊了些闲话，这才陆续退出语音室。 徐昀杉趁着热水器还正常时去洗了个澡，再回来手机里还有聊天的声音。 “哥，都这么多天了，你还没适应吗？”小张声音很苦恼，“姜姜姐也没给你工作多久啊，怎么其他人就不行了，你这几天都换了几个化妆师了……” 徐昀杉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在手机前坐下来。 小张还在抱怨着，“我看他们妆画的挺好呀，拍摄那边也没指出问题，你到底哪儿不满意呀？” 小张大概在和晏廷说话，没注意到这边语音没退出，徐昀杉见语音室只剩他和小张两人，犹豫片刻抬手，准备退出聊天。 “他啊，他刚刚在语音，不过一直没讲话。” 徐昀杉手指一顿，触到红色按钮前又缩了回来。 厌恶关系 第16节 “吴导说这两天放假，他应该没什么事……但他真的会接吗？剧组工作本来就累，而且九点就得飞，现在都六点多了，这也太仓促了……” “好吧，我去问问，哎，你想让他去就早点说嘛，搞这么突然，答应的概率很小啊。” “知道知道，是我自作主张找他帮忙，跟你没关系。” 小张那头挂断了，没一会儿，徐昀杉听到他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卧槽……我怎么没退语音，应该没听到吧……” 徐昀杉点了下麦克风：“全听到了。” 小张：“……” “那您想接吗？”小张的语气很是颓废，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道，“刚刚那些话您能当没听见吗？我工作没几年，存款都不够买一间卧室，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小张说着快哭了，徐昀杉没回话，他当然不会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只是有些意外晏廷想找他。 反正只不过是还记恨着他，所以想方设法创造机会羞辱他罢了。 小张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起正事：“您愿意帮这个忙吗？要是您答应了，我现在就去订机票。” “嗯。”对象是小张，徐昀杉几乎没有犹豫，“我可以接，麻烦你订票了。” “好好好，我马上去处理，您赶紧准备准备，化妆品都在哥那儿，您带上换洗衣物就行。” 挂断电话，徐昀杉翻出几年没用过的旅行包，整理要带的东西。 晏廷来找他也挺好的，他没资质也没人脉，这两天想接点私活都很难，跟晏廷工作虽然影响心情，但好歹给的钱多，而且工作期间，晏廷也会有所收敛。 收拾好东西，晏廷给徐昀杉发了条消息，告知他航班地点及时间，徐昀杉回了个“ok”的表情，最后梳理一遍就出了门。 傍晚时分，马路上还有不少行人，徐昀杉打了个车，提前半小时到了机场。 机场里人不算多，徐昀杉找了个无人的空地等了会儿，刚拿出手机想跟晏廷联系，耳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没等徐昀杉回神，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朝前走。 熟悉的男士香水的气味传来，晏廷穿着黑色外套，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脸也被黑色口罩遮盖，整张脸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察觉到徐昀杉的视线，晏廷微微低头，压着嗓音道：“往前走，后面有人跟着。” 一路过了安检上了飞机，晏廷才放开徐昀杉，人也放松下来。 他带徐昀杉到位置坐下，解释道：“经济舱已经没票了，我要小张跟你升了级。” 徐昀杉摘下包放到脚边：“嗯。” 他低头系上安全带，正襟危坐地等待着，模样有些局促。 晏廷膝盖碰碰徐昀杉的包：“包放这儿干嘛，也不嫌挤。” 徐昀杉将包拿起来，却不知放哪儿合适，他拎着包犹豫半天，想起身又想起已经系了安全带，再去解开又要耗费不少时间，最后他将包放在一旁过道上。 这一切都被晏廷看在眼里。 晏廷挑了挑眉，颇有兴致地叫徐昀杉的名字：“徐昀杉。” 徐昀杉低着头，像没听见。 晏廷也不在意，他凑到徐昀杉耳边，笑道，“你第一次坐飞机？” 第14章 “……” 徐昀杉很轻地抿了下唇，面无表情地扫了晏廷一眼。 晏廷微怔，他已经收回了视线，弯腰在包里翻找东西。 直到徐昀杉拿出平板，晏廷才回过神。 刚刚那表情……难道是真的？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居然问出这么离奇的事情。 明明看到好看的夕阳都会忍不住拍下来，难道这么多年就没出去旅游过？ 就算平时出行不用坐头等舱，普通舱也该坐过…… 飞机即将起飞的广播响起。 晏廷回忆高中时徐昀杉种种诡异表现，忽得闪过一个想法。 徐昀杉父母对他不好吗？ 所以就算家里那么有钱，也不给他买新款衣服，不带他出去旅游，甚至零花钱都不会多给…… 晏廷有些恍惚，当初虽然跟徐昀杉走得近，但他好像对徐昀杉一无所知，徐昀杉从不提自己的事，他也没问过。 最接近徐昀杉的一次是高中某天，他送徐昀杉回家的时候，但当时也只将人送到楼下，没去屋里坐过。 他连徐昀杉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徐昀杉打开绘图软件，准备开始今晚的工作。晏廷身体微倾，凑到他边上，发现这平板是前不久刚出的最新款。 “没钱换手机，但有钱买平板？” 徐昀杉点开一副半成品，又四处点点回忆了一下快捷键，才不咸不淡回道：“别人送的。” 晏廷疑惑：“谁啊，这么大手笔。” 徐昀杉：“……你不认识。”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这人晏廷不仅认识，这段时间还很熟。 能送徐昀杉东西的，除了他哥何穆之，也找不出第二个。 按何穆之的话来说，这次的剧本卖了不错的价钱，何穆之获得短暂的富裕，这是他给徐昀杉补的生日礼物。 徐昀杉只用了两天，对上面的功能还不太熟悉，但好在绘画模式和电脑上差不太多，有它以后工作闲暇时间也能画画。 徐昀杉自顾自画起来，晏廷在一旁看着，不觉得还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 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只有亲人会买了，总不可能是男朋友女朋友送的，徐昀杉又没有。 晏廷有些郁闷，刚刚还觉得徐昀杉是父母对他不好才养成这种性格，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惯成这样还说得过去。 飞机起飞了，夜色也完全覆盖了天空，徐昀杉闷声画画，偶尔往边上瞟一眼，晏廷一直低头看着手机。 因为是今天最后一趟航班，头等舱只有他们两人，乘务员最初来过一次，得知两人都不需要服务后就没再打扰。 时间过得很是缓慢，大约过去半个小时，晏廷放下手机，视线朝徐昀杉望去，之后一直没挪开。 徐昀杉察觉到晏廷的目光，不再抬头，专心致志画起画。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回到七年前宁静祥和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徐昀杉和晏廷处在一个尴尬的时期，不像最开始那么僵持，又没有到好朋友的阶段，只是晏廷单方面向徐昀杉求和，徐昀杉没拒绝也没答应。 晏廷什么都好，唯独成绩一般，但没人在意这些，他自己也是如此。 每次上课，晏廷偶尔破天荒地听一听，大部分时候都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 以前是偷偷看书或玩手机，后来就变成了看徐昀杉。 看徐昀杉听课，看徐昀杉记笔记，看徐昀杉写题…… 如果徐昀杉和他对上视线，他就会勾着嘴角笑起来。 那笑没有半点被抓包的窘迫，反倒像揪住徐昀杉偷看他的把柄。 徐昀杉头又低了一些，将晏廷的脸完全移出余光范围。 这种回忆还不如不要想起来。 正给画中人物修细节，徐昀杉肩膀一沉，晏廷忽然靠了过来。 他的头发蹭到徐昀杉的脖子，有点儿痒，徐昀杉被这行为搞得一愣，捏紧手中的笔，满是防备地问：“干什么？” 晏廷打了个哈欠：“睡觉啊。” “……”徐昀杉往一边侧了侧，却没什么作用，只能道，“那你就好好睡。” 晏廷的脑袋像胶水一样黏在徐昀杉身上：“这椅子靠着不舒服，你的肩膀就刚刚好。” “……头等舱的座椅不会连调节功能都没有吧。” 晏廷毫无诚意地低笑两声：“被你发现了。” “……” “你不睡会儿吗？”晏廷垂着眼睛，看着徐昀杉的画，难得语句正常的嘘寒问暖，“一会儿到地方就得进山里了，还给我安排了空降任务，下飞机就睡不了觉了。” 居然这么忙。 徐昀杉心里想着，低头看画，这画最迟明天就得交了，如果真像晏廷说的那样，他必须在飞机上完成才行。 “我不用睡。”徐昀杉道。 晏廷冷笑：“你是神仙啊？” 徐昀杉：“……” “爱睡不睡。”晏廷小声嘟囔一句，闭上眼睛。 睡了没一会儿，晏廷又睁开眼，微微偏头看徐昀杉。 好半晌道：“你知道你化妆对象是我吗？” “嗯。”徐昀杉答。 “真稀奇，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晏廷说完，表情有些别扭，他复杂地看着徐昀杉的画，状似随意地问，“难道你很缺钱吗？” “……” 徐昀杉手上没停，却沉默不语，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 晏廷都懒得生气了。 随便吧。 反正就算自己问了，徐昀杉如果不愿意说，就不会透露哪怕一个字。 厌恶关系 第17节 气氛又沉寂下来，晏廷大脑放空，看着徐昀杉画画，渐渐有了些困意。 意识朦胧间，徐昀杉往屏幕上加水印，晏廷扫过水印，记下用户名，这才安心地闭眼睡去。 徐昀杉画好了画，本想稍稍小憩一会儿，不知不觉熟睡了过去。 飞机降落机场，已经将近十二点，徐昀杉是被晏廷叫醒的。 小张早在外面候着，两人进了车就直奔目的地。 晏廷这次行程是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两期综艺《归隐田园》的拍摄。 这部综艺主要讲述几人从繁华城市归隐山林，过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当然，为了明星的安全着想，节目组也安排了专业人士，以及一直住在这里的原住民。 因为全程都在山里，酒店也不用定，再加上晏廷接了空降任务，晚上也不再有睡觉的时间。 晏廷跟节目组导演很熟，下车后先一一打了招呼，带徐昀杉去保姆车里化妆。 因为是综艺节目，只需画贴合节目的日常妆就行，徐昀杉不到半小时就画好了。 两人重新下车，周围不少人已经架起摄像机，导演给晏廷一张任务卡，跟他说清一会儿的任务要求，便带着大部队往目的地走去。 山里的五位常驻经历一早上的拍摄，此刻都疲惫不堪，休息的地方有一间木屋和两个帐篷，其中一个帐篷里传来响亮的呼噜声。 “现在是凌晨三点。”晏廷已然入戏，一手掩着嘴，对着摄像头小声道，“我今天的第一个任务，潜入其中一户，给他一个大‘惊喜’。” 晏廷选了一个帐篷，带着摄像师走远了，其他工作人员等在外头，听着山林间昆虫的鸣叫声。 徐昀杉原地站了一会儿，腿上就痒起来，他的血大概是蚊虫最爱的味道，每到夏天都得被吸不少去，不仅如此，咬出来的包也又大又痒。 徐昀杉隔一会儿就晃晃腿，帐篷里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晏廷的笑声。 外头的摄影组架起机器，没过多久，晏廷和另一人互相揽着肩膀出来了。 那人叫汪子钦，近几年比较火的爱豆，去年刚往演员转型，拍了两部不错的电视剧。 徐昀杉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自己曾接过画他的稿子。 因为以前和晏廷搭过戏，又年龄相仿，两人聚在一起气氛很轻松。 刚走出来，汪子钦脚步一停，推开晏廷道：“你等我会儿，我进去拿个东西。” 汪子钦独自回了帐篷，没一会儿又跑出来，手里多了两个小瓶子。 汪子钦递给晏廷一瓶，晏廷拿起一看：“驱蚊水？” “对啊，xx牌的，贼好用。”汪子钦道，“你是不知道，这荒郊野岭的蚊子有多强悍，站五分钟能给你咬成限定脚环，这款喷一次户外能防两到四个小时，你手上那瓶是我今早做任务赢来的，先借你用着，对你好吧兄弟。” 晏廷笑：“谢了啊，不过我是蚊子不咬的体质，咬了也就一小红点，不会痒。” “……”汪子钦脸都扭曲了，“再见，友尽了！” 汪子钦作势要走，走出几步又走回来，伸手道，“你不用就还我吧，这玩意儿在这里很贵的，做好久任务才能换一瓶。” 晏廷道：“先借我，明天还你。” “那你记好了啊，我信任你。”汪子钦说完，对着镜头坏笑起来，“我现在去把孟娜吓醒。” 一群摄像机跟着汪子钦跑了，晏廷有短暂的空隙时间，像是朝徐昀杉投来视线，又冲小张招了招手。 小张屁颠屁颠跑过去，对着晏廷点头如捣蒜，接过驱蚊水又屁颠屁颠跑回来。 他将驱蚊水递给徐昀杉：“哥说给你的。” 徐昀杉盯着驱蚊水，很轻地抿了下唇，接过手来。 “他……他还说……”小张欲言又止。 “什么？”徐昀杉问。 小张涨红了脸，磨叽半天才凑到徐昀杉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叫你别又爱上他，他会很难办。” “……” 徐昀杉抬头看去，正好看见晏廷撩起帘子钻进帐篷的背影。 他没说话，垂眸看着手里的驱蚊水，眼里的情绪遮在睫毛的阴影下。 ……无聊。 第15章 陆续用各种方式叫醒其余四人，一天的录制正式开始了。 《归隐田园》节目已经播出了两季，热度评分一直很高。 演员进入山林时，除了衣物以外的所有东西全部没收，就连女嘉宾的皮筋也没落下。 拍摄过程中，所有物资都要靠自己争取，他们需要自己寻找林间可用的东西，或者向林间住民寻求帮助，通过做任务获得道具、生活用品，还能想办法收集物资，去镇上卖钱，以此购买一些必需品。 晏廷录制的是《归隐田园》第三季的第三期和第四期，第一天需要熟悉生活做任务，做好准备工作后上山等日出，第二天则是去往山边镇上的小学，体验生活的同时呼吁大家多关注贫困孩子。 常驻们在这儿待了两三个月，田园生活已经过得有条不紊，种了一些植物，还养了鸡和鱼，但食物问题还没有解决。 凌晨四点，其余几人化好妆，便开始解决一天中最开始的早餐问题。 汪子钦跟晏廷最熟，带着他熟悉环境，两人是队里最年轻有活力的男青年，自然而然地担任上山捡柴采果子的角色。 拖着一群工作人员爬上半山腰，却发现一名老人坐在一棵树前，汪子钦凭借常驻嘉宾的经验，确定这是节目安排的npc，带着晏廷前去询问。 寒暄几句后，老人说明了来这里的前因后果：家里老伴儿腰上常年有病，每次发病都只能卧床不起，林子里有一种草药，敷在腰上可以缓解疼痛，但今天老人上山采药时滑了一跤，现在脚还痛着，没法继续往上爬。 事已至此，两人接下今天的第一个任务：帮老人寻找草药。 老人在地上画下草药的模样，又大致告知平时采药的位置，两人便动身了。整个寻找的过程中，晏廷还不忘捡柴火，路上发现一些果子也都采了下来。 汪子钦有怕虫子的人设，翻草药时总能被吓得大叫，整个过程无比艰辛，好在有晏廷这个大腿在，万物皆可徒手抓，惊叫的同时又有欢声笑语，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收获了不少素材。 太阳逐渐升起，阳光从茂密的树叶缝隙中挤进来，照亮了整座山林。 两人找了不少相似的植物，一齐带去给老人看，他们运气不错，植物中有老人需要的东西。 老人休息好了，带着草药离开，这一部分花的时间有些超出预期，结束拍摄后，一行人又赶 忙下了山。 山下面，其余几人也纷纷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带回来不少物资，甚至还有三个鸡蛋。 有蛋有面粉，还有养好的小葱，队里的老牌厨师提出烙饼吃，大家都没有异议。 队员们手忙脚乱地准备早餐，工作人员则发放了餐点，短时间内没有补妆工作，徐昀杉找了个清净角落吃完饭，便盯着现场走神。 晏廷站在老演员边上，认真地听他讲述揉面技巧，很快就自己上了手。 揉了几下，晏廷满怀期待地看着老演员：“怎么样？” 老演员笑笑：“你这面揉得好不好，我不好评价，但我觉得你洗衣服应该挺干净的。” 晏廷也随意地笑起来，道：“人总得有点缺陷不是？” 有说有笑地做好早餐，一盘盘金黄的蛋饼端上桌，队员们其乐融融地吃着，还分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不少，顺便给晏廷开了个简短的欢迎会。 晏廷很快融入这样的氛围中，整个录制过程饱满顺利。 徐昀杉看了会儿就没看了，拍综艺不用实时盯着妆，他把平板带了出来，空闲时间还能画会儿画。 刚画好草图，小张找了过来，他在徐昀杉边上坐下，道：“徐哥，你在这儿啊，驱蚊水还带着吗？” “嗯。”徐昀杉从兜里拿出驱蚊水递给他。 小张接过驱蚊水，对着自己浑身上下一通喷：“这地方蚊虫也太多了，防不胜防的，我刚过来被咬了好几个包。” 他喷好还给徐昀杉，又问，“你有没有被咬？” 徐昀杉点点头，顺势问：“你那儿有药吗？” “车里备了止痒药……你被咬成啥样了？”小张疑惑地看着徐昀杉，他昨晚听晏廷说，徐昀杉是蚊虫最喜欢的体质，还要他多注意着点，但他从徐昀杉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徐昀杉撩起裤脚，露出右侧脚踝，那上面红肿了一大片，范围得有拳头那么大。 “我天……这，这怎么肿这么大？！”小张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不痒吗？” 徐昀杉摇摇头，一开始还是很痒的，但大概是痒得麻木了，现在感觉不太出来。 “这可能是被毒虫咬了，什么时候咬的啊？”小张又看了一眼，看不下去了，“要不你先回车上吧，他们还要在这儿拍一段时间，正好还能休息一会儿，要是有任务我再打电话告诉你。” 徐昀杉往晏廷那儿看了眼，他们正围坐在一起聊天，过会儿的活动也就在这里完成，这个节目连贯性很强，拍摄途中补妆的几率很小，徐昀杉点点头，起身往车走去。 坐进车里，脚踝上痒得感觉才强烈起来，徐昀杉忍着没抓，从小张说的地方找出药箱，找到止痒膏抹在大包上。 药没有那么快见效，徐昀杉想分散些注意力，重新拿起平板，却半天进入不了状态。 手机在这时震了起来，来电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徐昀杉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起来：“喂？” “徐昀杉？” “是，请问你是？” “我是你学长啊。”电话那头笑笑，“这么快就忘了？” “……” 徐昀杉沉默半晌，垂下眸：“康鹏？” 康鹏道：“直接叫我大名，不太礼貌吧。” “都毕业这么久了，同龄人叫名字很正常。”徐昀杉道。 他有些心烦，不知道这人突然打电话来干什么，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 康鹏是大徐昀杉两届的大学学长，因为某个项目研究而认识，除了项目上的事，两人很少有联系。 徐昀杉上大四的时候，康鹏已经在读研，那时候他急着用钱，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正巧看到康鹏帮别人转发的借贷广告。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徐昀杉居然借款成功了，虽然金额很大，以他目前的流水根本不可能借到，但康鹏和那家公司老总的儿子关系很好，在他的帮助下，徐昀杉得到了借款。 本来是个开心的事情，但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在康鹏很快出了国，徐昀杉又一直按时还款，两人间断了联系，事情没有持续恶化。 徐昀杉没想到康鹏会突然打电话过来，想到前几天从借贷公司那儿得知的消息，他就有些烦躁，但这事也没法找康鹏要说法，毕竟是靠康鹏做担保才借到的钱，借款的条件他只能接受。 徐昀杉心中安慰自己一番，调整了语气问：“突然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康鹏也没拐弯抹角：“我从朋友那听说，你想还本金？” 厌恶关系 第18节 徐昀杉道：“是，但她告诉我不还到一半减不了利息。” “对，我当时忘记告诉你了。”康鹏笑道，“我以为你能很快筹到钱，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应该要他们把额度降低一点。” 所以这件事是康鹏决定的，跟那边公司无关。 徐昀杉捏紧电话，冷淡道：“我只是普通人，刚工作两年而已。” “你没钱，你哥也没钱吗？”康鹏道，“他不是写了好几本出名的小说，还拍了几部剧吧？总不可能几十万都还不起，更何况这钱也是花在他身上的。” 徐昀杉深吸一口气，道：“怎么还钱是我的事，不归你管。” 因为借款需要理由，徐昀杉不得不把何穆之的事告诉康鹏，但他不知道康鹏为什么对何穆之这么了解。 当初为了把何穆之的命救回来，两人都倾家荡产，虽然后来何穆之靠写作赚了些钱，但能维持昂贵的药费就很不容易，哪里还能拿钱出来还款。 到底借了多少钱，徐昀杉甚至没跟何穆之说过。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徐昀杉不想继续纠缠，问：“你打电话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康鹏笑了一声，卖着关子不说话，徐昀杉刚想直接挂电话，他的声音才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我回国了。”康鹏道，“昨天刚到市里，明天出来吃个饭？” 第16章 徐昀杉顿了顿，回道：“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就行。” “电话里哪说得清楚，这么多年没见，我还想跟你叙叙旧。” “没什么好叙的。”徐昀杉道，“我最近很忙，没空跟你见面。” 康鹏被拒绝也无所谓：“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工作的地方，我等你下班去找你也行。” 别说工作的地方，徐昀杉不想告诉康鹏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 徐昀杉道：“有事就现在说，没事我就挂了。” “我说了，明天想跟你见一面。”康鹏的语气有些烦了，“徐昀杉，我好歹也算你半个债主，你这种态度不太好吧？你非要这么固执，我也有我的手段。” 徐昀杉沉默了，他跟康鹏不熟，但也知道康鹏是个纨绔，他欠着这人钱，这人还知道他哥的情况，如果真把关系弄的太僵，他不知道康鹏会做出什么事来。 徐昀杉心烦意乱，但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道：“明天只有晚上有时间。” 康鹏道：“那就八点，我把位置发给你。” 徐昀杉“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没过一会儿微信就收到康鹏发来的定位消息。 他点开地图看了看，确定那地方只是个普通饭店，才回了个“好”字过去。 退出聊天框，徐昀杉又看了看回a市的车票，这边离a市有些远，飞机都得三个小时，火车最快也要九小时才能到。 明天晏廷的行程是早上看日出，之后下山去小学，因为没什么剧烈运动或接触水的项目，拍摄期间基本不用补妆，只要在下山之前把妆画好就行。 等化完妆再回a市，时间应该足够…… 正盘算着明天的事情，车门被打开了，徐昀杉回神看过去，门外竟然是晏廷。 他有点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补妆。”晏廷说完，矮身钻进车里。 徐昀杉觉得古怪，除非拍出来状态实在太差，否则拍综艺的男明星很少需要补妆，他对着晏廷的脸扫了一圈，没看出什么脱妆厉害的地方。 “哪里？”徐昀杉问。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化妆师。”晏廷说得理所当然，“你不是专业的吗？看不出来？” 徐昀杉：“……” 这哪里是来补妆，分明是来找茬的。 徐昀杉真想把人扔出去，但这车是人家的，他也只是给人家打工的，甲方提出要求，他哪有拒绝的资格。 徐昀杉拿来化妆箱，道：“坐过来点。” 晏廷往他这边挪了挪，老实地抬起脸，徐昀杉审视一番，找不出瑕疵不说，妆容放置一段时间反而更自然了。 最后他只能拿出散粉给晏廷扑一扑。 妆很快就补完了，徐昀杉把化妆品收起来，晏廷却迟迟没走。 徐昀杉闷头收好东西，边上的视线还很强烈，他抬起头问：“不走吗？” 晏廷道：“急什么，他们还在收拾，一会儿要上山了。” 徐昀杉没说话了，反正录节目的也不是他，他瞎操什么心。 他重新拿起平板，又想起刚刚和康鹏的通话，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跟晏廷说一声。 还没做好决定，晏廷先开口了。 “脚怎么样了？” 徐昀杉怔了怔，腿往后收：“没什么事。” 因为不喜欢药蹭到裤子上，徐昀杉将裤脚卷了起来，那颗红肿的大包露在外面。 藏那一下没什么作用，反倒吸引了晏廷的注意力，晏廷低头看去，眉头皱起来。 “肿这么大？你上辈子吃蚊子的？真是……”晏廷身体前倾，刚想伸手又顿住，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蹙眉瞪着徐昀杉的脚，好像这样就能把那包吓缩回去似的。 徐昀杉拿着平板，大拇指有意无意地扫过边沿，道：“我明天给你化完妆，要提前回去。” 晏廷眉头一松，抬头看他：“为什么？” “有点事。” “有什么事？” 徐昀杉不说话，晏廷道：“工作期间要请假，总得说清楚理由吧？” 徐昀杉：“有个朋友回国了，我要去见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昀杉觉得周身的气氛变沉重了，他抬起头，和晏廷对上视线，心中一愣。 又戳到哪片逆鳞了？ 晏廷问：“哪个朋友？” 徐昀杉：“你不认识。” “又是我不认识。”晏廷冷笑一声，“送你平板那个？” “……” 徐昀杉哑口无言，他都忘了平板那件事了，也不知晏廷怎么联想到一块去。 继续下去又得纠缠半天，徐昀杉道：“只是跟你说一声，等会儿我会跟小张请假。” “行啊，你要走就走吧。”晏廷道，“但你是临时有事，回去的路费不能给你报，另外跟妆的费用也会去掉，你如果真这么急，可以现在就走，反正你不差这点儿钱，我也不缺化妆师。” 晏廷的语气极其恶劣，徐昀杉捏紧拳头，道：“我会明天给你化完妆再走。” “没必要，你走吧，画一次日常妆又赚不了几个钱，还没你那支电容笔贵。”晏廷轻蔑道。 徐昀杉只当没听见，道：“这是我的工作，我会做完再走。” 晏廷笑笑：“这工作重要吗？有你那给你买平板的有钱朋友重要？” 徐昀杉：“……你到底想说什么？” “……”晏廷抿住唇，好半天没说话，只是盯着徐昀杉的脸。 徐昀杉有点后悔，如果知道晏廷反应这么大，他就不该告诉晏廷这件事情，直接跟小张请假就好了，省得多费口舌。 “我说了，我会把工作做完再走，绝对不会耽误你们。”徐昀杉又保证了一次，语气冷漠，“其他跟工作无关的事，我不想说，你也不用问了。” 晏廷还盯着徐昀杉看，却说不出一句话，就这么沉默了许久，他坐起身，反手打开车门。 “谁稀罕似的。” 晏廷说完下了车，撞上门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因为日出时间很早，需要晚上就去山上守着，于是一下午的拍摄都在爬山。 演员们的任务在爬山的途中完成，无关工作人员要轻松很多，可以先坐车上去。 拍摄一直到将近十二点才结束，演员们搭起帐篷便抓紧时间睡了，工作人员则睡在车里，徐昀杉向小张请好假，订好车票也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徐昀杉睁眼便看见晏廷一张臭脸。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勉强清醒了一些：“几点了？” “六点。”晏廷道，“你一直睡到现在，难得的日出也没看见，真不知道上山来干嘛。” “……” 多亏晏廷冷嘲热讽的语气，徐昀杉瞬间清醒了。 他本来就睡眠不足，刚来那天还一晚上没睡，昨晚忙到十二点，他又画了会儿画才睡。 跟休息比起来，一个日出能有多大的吸引力。 徐昀杉拿起矿泉水，打开自己这一侧的车门：“坐一会儿，跟你化妆。” 徐昀杉去一边简单洗漱，再回来时，晏廷正大赖赖地坐着，面前摆得是他的平板。 平板屏幕亮着，显示的是徐昀杉昨晚给别人发成图的聊天界面，发出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当时太困，图发出去后就睡着了，“查收”两个字还躺在输入框里。 见徐昀杉进来，晏廷抬眼看他：“你也不设个密码，朋友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被偷了怎么办？” 徐昀杉懒得理他，默默把平板锁上收进包里，拿出化妆箱。 晏廷还看着他，语气没那么刺耳了：“真想当神仙？画到那么晚。” “昨天是截止日。”徐昀杉道。 “迟一天又没什么。”晏廷撇撇嘴，对徐昀杉的较真很不理解。 厌恶关系 第19节 徐昀杉没再接话，打开化妆箱，晏廷也不继续纠结，老实地闭上眼睛。 昨天时间太紧张，连卸妆的时间都没有，晏廷脸上还留着残留的妆容，徐昀杉给他卸了妆，洗干净后才上新的。 每次化妆的时候，两人都十分默契地保持安静，车外工作人员熙熙攘攘地忙碌着，车内鸦雀无声。 不说话的时候，晏廷这张脸找不出任何缺点，素颜状态就足够赏心悦目，有时候徐昀杉给晏廷化妆，也会下意识放慢速度。 正画着眉毛，晏廷忽然睁开了眼睛。 “什么时候走？”晏廷问。 这话问得有些突然，徐昀杉顿了顿，回道：“一会儿下山就走了。” “把化妆箱也拿走。”晏廷道，“明天就进组了，这段时间都归你用。” 徐昀杉：“嗯。” 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沉默，徐昀杉画好眉毛，又去拿下一样东西。 柔和的五官是晏廷的特点，基本不需要修容，但他望着箱子犹豫片刻，还是拿了修容粉出来。 缓慢而随意地在晏廷脸上画着，时间仿佛也被拉长了。 等妆画完，外面也催着准备出发，晏廷走前又问：“你自己会坐飞机吗？” 徐昀杉垂下眼睛：“会。” “经济舱和头等舱不一样，没有vip通道，不过人也多，你跟着他们走就行了。” “嗯。” “如果有不清楚的就问工作人员，或者打电话问小张。” “……嗯。” 徐昀杉有些无语，他只是没坐过飞机，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怎么搞得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但想快点把晏廷打发走，只能把晏廷的话应下。 晏廷下了车，却站在车门口不走，徐昀杉坐了会儿还没见人动，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对上视线，晏廷道：“上飞机以后赶紧睡会儿，你黑眼圈都要掉地上了。” 徐昀杉：“……知道了。” “注意安全。”晏廷快速抛下一句，转过身去。 车门关上了，没过多久，其他工作人员又陆续进来，车里瞬间变得热闹。 徐昀杉坐在角落，看着车窗外，晏廷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跟汪子钦上了另一辆车。 ……居然能说这么多人话，真是难得。 但是他又不坐飞机。 第17章 坐了长达九小时的火车，徐昀杉腰酸背痛，那趟车上还坐了不少人，有一家两个孩子闹了一路，还有几人打了一路牌，更不说外放听歌看视频的，整段车程他一点觉也没补上。 到a市时已经六点多，徐昀杉来不及回家放东西，出站就朝着康鹏给的地址赶去。 康鹏选的一家小有名气的餐厅，里面消费很高，徐昀杉进去报了康鹏的名字，服务员脸上还有些疑惑，打电话确认后才将人带到楼上小包间里。 康鹏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他只有一个人，穿着合身的正装，头发也用发胶梳了起来，脸上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一看就觉得老奸巨猾，但鹳骨后侧又纹了个极不符合气质的刺青，应该是在国外纹的。 看到徐昀杉，康鹏没有起身，只朝他招了招手。 徐昀杉走过去，在康鹏对面坐下。 “好久不见，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康鹏上下打量徐昀杉一番，瞥到他背的化妆箱，“刚工作完？” 徐昀杉没回他的话，直截了当问：“非要喊我过来，有什么事？” 康鹏笑了笑，自顾自拿过徐昀杉面前的酒杯，往杯子里倒酒：“你也太心急了，我都说了，就是想找你叙叙旧。” 徐昀杉看着酒杯：“我不喝酒。” 康鹏动作没停，倒好酒放到徐昀杉面前：“喝一口而已，你工作这么久，总不可能一次酒没喝过。” “是。”徐昀杉道。 康鹏的笑容僵了僵，道：“那你想喝什么，我让服务员送过来。” 徐昀杉抬头：“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等着康鹏的回答，心想如果康鹏继续说废话，他就直接离开。 康鹏大概也感觉到他的想法，终于不再浪费时间，道：“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当然跟你借的钱有关。” 徐昀杉冷淡道：“钱我一直在按时还。” “你还的一大部分都是利息，本金到现在都没多少。”康鹏道，“当初帮你借这笔钱，我是做了担保的，现在过去快三年，你还连一半都还不上，马上就要到截止期了……” “什么截止期？”徐昀杉问。 康鹏道：“我没跟你说过吗？” 徐昀杉微微蹙眉，没有说话，当初借款的时候，康鹏只跟他说什么都不用担心，这三年也一直相安无事，现在康鹏一回来就出这么多问题，这突然冒出来的条条框框，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 对徐昀杉的态度，康鹏也不恼，继续说：“你也知道，你那个时候的情况别说五十万，连二十万都借不到，我虽然跟借贷公司关系好，但别人也不会白给你借钱，都是有规矩的。” 徐昀杉道：“把合同给我看吧。” 康鹏好笑道：“这都几年了，你才想起来看合同。” 徐昀杉保持沉默，不想跟康鹏废话。 “没有合同。”康鹏理所当然道，“我现在说的就是合同上的内容。” “那你就一次性说清楚。” “第一，还清借款的一半才能重算利息。第二，三年内还清借款的一半，否则利息翻倍。”康鹏笑道，“暂时就这两条，另外因为担保人是我，如果你没做到第二条，会影响我的信用，所以我现在来催你了。” 徐昀杉心中冷笑，康鹏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可不觉得是在担心影响信用。 这种全靠一张嘴说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少可信度？无非是在方便康鹏自己。 但即使他知道这样的情况，也没办法改变这一切。 钱是他欠的，在把钱还清之前，他什么也做不了。 徐昀杉道：“知道了，我会还钱的。” 康鹏挑眉：“你有钱吗？” “我没义务回答你。” “如果你实在凑不到钱，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 徐昀杉站起身，他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经过康鹏的时候，康鹏拦住他：“要走了？喝一杯吧。” “不用了。”徐昀杉道。 “你自己不喝，总得替你哥喝一杯。”康鹏说着拿过徐昀杉的酒，递到他面前，“或者我把酒带去你哥那儿，亲自请他喝？” “……” 徐昀杉垂眸，看着酒杯里的酒，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令人作呕。 他将情绪藏进眼底，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液体吞进胃里，顿时如烧起来一般，徐昀杉看着康鹏，冷道：“这是我跟你的事，别找其他人麻烦。” 他将杯子重重放下，扭头便走，临到门前，他听到康鹏的声音。 “昀杉，我还是很喜欢你。”康鹏注视着徐昀杉的背影，“你那个时候要是答应我，这笔钱都不用还了。” 徐昀杉泛起一阵恶心，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外头吹起阵阵微风，却并不舒爽，反倒让人感到沉闷。 徐昀杉头有些晕，步子也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晃，他去附近店里买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一半，酒劲才被冲淡了一些。 时间缓缓走到九点，街上都是逛街散步的人，这一带是繁华的商业区，街道闪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处处都是烟火气息，喧嚣声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徐昀杉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同每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 化妆箱背着有些累，没走多久，他找了个被人遗忘的空椅坐下。 他不知道康鹏准备的是什么酒，很难喝，度数肯定不低，刚散去一些醉意，现在又涌现出来。 胃里翻滚着难受，头也胀得发痛，徐昀杉佝偻着，手撑着脑袋，试着缓解不适感，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欠款的一半，算上手里攒的六万，还差十九万。 他要在两个月里画几百幅画、画几百次妆，才能攒到这些钱。根本是天方夜谭。 要跟哥哥说一下吗？ 这些年哥哥一直没有停止创作，说不定攒了一些钱。 这次的电影连晏廷都能请来，版权费应该也不会很低。 但平时用药开销也很大。 哥哥已经自顾不暇，他怎么能再去增添烦恼。 徐昀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心里压着的巨石却没有挪走分毫。 要怎么办？ 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行人走走停停，换了不知道多少批。 徐昀杉起初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到后来脑袋放空，只剩下发呆。 突然有两人靠近，在徐昀杉面前挥了挥手，徐昀杉回过神，抬头看去，是两个年轻的女生。 挥手的那个回头和另外一个对视一眼，再转回头问：“小哥哥，你一个人吗？” 厌恶关系 第20节 徐昀杉坐直身体，“嗯”了一声。 “我们观察你好久了，看你一直坐在这里，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就那边的密室逃脱。”女生说着往前指。 徐昀杉顺着手指看去，什么也没看清，他拒绝道：“不好意思，我马上走了。” “啊，那好吧。”女生有些失望，又回头看朋友一眼，很快重振旗鼓，“那能加个微信吗？” 只是动动手的事情，徐昀杉没犹豫就答应了，他拿出手机，和对方加上好友，刚刚说了要走，他收起手机站起来。 “谢谢，下次一起出来玩啊！”女生说完，和朋友激动地走远了。 刚站起来还有些晕，徐昀杉停顿了一会儿，等眩晕劲过去才迈出步子。 他走出商业街，来到街口的大广场，空旷的场地吹着凉爽的风，各个年龄段的人均在此活动。 广场前方，是一幢大型商场建筑，硕大的广告牌立在上方，正播放着某个香水广告。 徐昀杉抬头的时候，广告正好结束，香水代言人的照片浮现出来。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和看一次就再也忘不了的笑容。 广告牌的亮光印在徐昀杉醉酒的瞳孔里，微微闪动着。 明明以前也经常看到他的广告，为什么这一次这么不同。 怎么会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 怎么会有这种无忧无虑，永远散发着阳光的人。 怎么会有生活得这么随心所欲的人。 为什么他的生活只有一片黑暗呢？ 为什么他每天都活得这么累呢。 为什么他不能轻松一点点呢…… 徐昀杉看着广告牌，突然觉得身上的东西千斤重，压得他没法继续走下去。 好累，好困…… 手机在这时响起铃声。 徐昀杉迟钝地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许久才接起来。 “喂？” “你坐火车回来的？”那头语气带着些许怒意。 徐昀杉：“……嗯。” “你疯了吗？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飞机不坐，去坐那么久的火车！” “因为便宜。” “便宜，能便宜多少啊？”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在隐忍，“几百块钱都要省着，你是有多缺钱？那干嘛还非要提前回去，到底是多重要的人，需要你迫不及待地贴钱往回赶？你缺钱干嘛不说？干嘛非要死撑着？！说出来是会死吗？！是……” “……晏廷。”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像烧起来的火被浇了一盆水，一瞬间就平息了下来。 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晏廷。” 徐昀杉又叫了一声，声音很轻，像喃喃自语。 那边响起低沉的嗓音：“嗯。” “我喝酒了。”徐昀杉低下头，呼吸很沉，他闭上眼睛，瓮声瓮气道，“头好晕，你来接我吧。” 第18章 深夜，马路上车辆稀少，偶尔出现一辆，也是匆匆开过，消失在路的尽头。 路边不起眼的一棵树下，停着一辆黑色小车，贴着厚厚的防窥膜，看不清里面。 即便如此，晏廷还是全副武装，脸上包裹得只剩下眼睛和耳朵，他撑着头看着车窗外，两人正一前一后地往这边走来。 晏廷目光冷淡，视线落在后面那人身上，被口罩遮住的嘴抿成一条直线。 后车门开了，小张往里指了指，边上的人矮身钻了进来。 小张关上车门，环顾一圈，才往驾驶座绕去。 他上了车，边启动边抱怨：“哥你真是……我来接就行了，干嘛还亲自来一趟，这边这么多人，万一被拍到怎么办啊？” “就接个人，还是男的，拍到又怎样？” “现在男的也能做文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张继续说，“而且也没有带保镖，要是被粉丝看到围上来，跑都跑不脱。反正以后可别再做这种事了，要是让周韵姐知道，肯定又得说你。” “知道了，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晏廷坐起身，仰靠在座椅上，“你最近怎么比周姐还唠叨，以前不还挺好的。” “你以前也从来没这样过啊！”小张哭笑不得，他最近被晏廷折腾的心力交瘁，内在外在都老了十岁，“今天刚拍摄完就要走，连聚餐都拒绝了，就为了提前一个小时回来，以前哪有像这样过。” 晏廷不说话了，他偏头朝身边的人看去，这人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始终垂头靠着车窗，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晏廷撑起手臂，往那边凑近一些，他将口罩往下扯了扯，酒精的气味飘进鼻子里。 晏廷微微蹙眉，看着徐昀杉的脸，徐昀杉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哥，现在去哪儿？”小张的声音传过来。 晏廷还盯着徐昀杉看，过了一会儿，他轻叹口气，道：“先送他回去。” 晏廷说着想调出定位，徐昀杉却皱起眉头，身体动了动，张嘴说了句什么。 “嗯？”晏廷没听见。 “……。” 徐昀杉还在发出碎碎念的声音，离得远根本听不清，晏廷只得凑到他面前。 “我不回去。”徐昀杉小声嘟囔着，“不想回去……不想洗澡……” 不想洗澡？ 晏廷没听明白，一脸古怪地抬头看徐昀杉，却愣了一下。 徐昀杉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眼神朦胧地看着晏廷，他头抵着窗户，背对着路灯灯光，一对眼珠像蒙着黑雾，稍稍注视一会儿就要被吸进去。 也不知是热还是醉酒的缘故，徐昀杉脸上泛着红，唇齿微启，同鼻子一起呼吸着。 “他住哪儿呀？你知道吗？”小张的声音再次传来。 晏廷回过神，徐昀杉已经重新闭上眼，这次像真的睡着了。 “算了。”晏廷道。 他摘下自己的帽子，盖在徐昀杉脸上，重新坐起身，“先去我家吧。” 轿车一路驶向晏廷的住处，过了严密的安检程序，停在晏廷住处门口。 “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你们。”小张说完又叮嘱道，“回去后赶紧休息啊，后面拍戏时间很紧，会很累的。” 晏廷应了一声，关上车门，看着车离开。 他扭头看徐昀杉一眼：“进去吧。” 晏廷往里走去，徐昀杉跟在后面，刚刚在车上睡了会儿，虽然酒劲还在，但好歹精神好了一些。 他抬头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正走在花园小道上，面前立着一栋三层楼的别墅。 “好大……” 这里是市中心最好的别墅小区，住的都是富豪，他以前住的房子跟这比起来都算不上什么。 晏廷脚步一顿，回头看徐昀杉，他还在围观花园，反应看着有些迟钝，大概都不知道自己把想法说出来了。 “你住的地方也不差啊。”晏廷道，“这也不是我的房子，只是借住，因为治安很好，私生饭进不来。” 徐昀杉没说话，想到自己那睡觉脚要放外面的床，放了桌子无处落脚的房间，用了十年只会结冰化冰的冰箱，还有随自己开心出热水的热水器。 真是烂透了。 走到别墅门口，晏廷停了下来，他将徐昀杉拦在身后，道：“往后站点儿。” 徐昀杉有些疑惑，晏廷按了密码，门打开，一个黑色的东西扑了出来。 晏廷伸手抱住，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下来，他挥手在它背上呼噜两下，偏头躲开它的舌头：“停，赶紧下去！” 那玩意儿后退几步四脚着地，开心地左右转圈，徐昀杉这才看清，是一只毛发蓬松的阿拉斯加犬。 这狗体型很大，几乎堵住门，它张着嘴巴喘气，列开的弧度像在笑。 “这是我养的狗，两岁半了，我妈叫它丘比，不过我一般喊它臭屁。”晏廷介绍道。 丘比听到自己的名字，朝着晏廷汪了一声。 晏廷笑着揉揉它的脑袋，从它身侧绕进屋里，回头看徐昀杉还杵在原地，问道：“你怕狗？” 徐昀杉摇摇头，低头盯着丘比看。 丘比也注意到他，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尾巴摇得很欢快。 “它挺喜欢你的。”晏廷道，“你可以摸摸它，它性格很好。” 徐昀杉好一会儿才动，刚伸出手，丘比就主动仰起头，鼻子顶了顶徐昀杉手心。 冰冰凉凉的触感顺着手心传到心里，徐昀杉觉得这是他这段时间最轻松的时刻。 他顺着丘比的鼻尖往上，摸它的脑袋，摸着摸着就停不下来。 “行了，再摸就秃了。”晏廷抓住徐昀杉的手，“赶紧进来吧。” 将人安置在客厅坐下，丘比也跟了过来，徐昀杉大概真的很喜欢它，坐下后眼睛就黏在它身上，另一只手一直摸着它的毛发。 “你自己玩会儿，我去洗澡。”晏廷松开徐昀杉的手，往一处房间指，“那间房里有浴室，衣服也有，你可以去那儿洗，待会儿也睡那儿。” 徐昀杉顺着晏廷的手看去，却没有回应，他看起来不太清醒，手还揪着丘比的毛，指腹有意无意地揉搓着。 晏廷转身去了浴室，两天拍摄没有洗澡的机会，脸上的妆也还没卸掉，洗漱花了一些时间。 厌恶关系 第21节 再出来时，沙发上没有徐昀杉的身影。 晏廷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滑坐到地上，此时正熊抱着丘比，脸全埋在它的毛里。 晏廷有些好笑，走去他边上蹲下来：“你在干嘛呢？” “……”徐昀杉没说话。 “睡着了？”晏廷伸出手，“洗个澡再睡吧？” 徐昀杉抱紧了丘比，脸埋得更深了。 “我不想洗澡。”徐昀杉闷声道，“都是……冷水。” 他的声音埋在狗毛里，晏廷凑近了也听不清，但看他那搂着狗的劲儿，也猜出他的意思。 晏廷妥协道：“那先去睡觉吧，等明天清醒了再洗。” “……” 徐昀杉一动不动，在狗身上躺尸，晏廷等了一会儿，叹口气：“你这是打算跟狗过一辈子了？” “……” 人还没动静，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晏廷直接上手，拍拍丘比的背让它起身，一手从徐昀杉胸前绕过，将人抱了过来。 他手绕到徐昀杉的腿下，半抱着徐昀杉起身，徐昀杉倒还配合，两手老实搭着，头从埋狗毛改为埋晏廷的脖子。 晏廷捏了下徐昀杉的腿：“真瘦，你这些年怎么混这么差？” 徐昀杉一声没吭。 直到晏廷把人带进房间里，徐昀杉才终于开口：“去浴室。” 晏廷停下脚步：“怎么，又想洗澡了？” “……刷牙。” “……”晏廷笑笑，“你还挺有原则。” 他把人放到浴室洗脸池前，找出备用牙刷牙杯，站在边上守着徐昀杉刷牙。 徐昀杉刷完牙又洗了把脸，眼底还是很浑浊，看不出清没清醒。 虽然没洗澡，上床前徐昀杉还是换了身衣服，带回来的行李都放在小张的车上，他只能临时穿晏廷的。 头挨到枕头时，他几乎立刻就要睡着，这几天太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全都疲惫不堪，但晏廷还待在边上没走，他只能强撑着睁着眼睛。 “你今天到底见谁了？”晏廷坐在床边，或许是受环境影响，他的声音很轻，“不是关系很好吗？怎么就这么把你扔大街上。” 徐昀杉侧躺着，眼眸半阖：“不好。” 晏廷看着他：“那还送你平板？” “……不是他送的。” “那是谁？” 徐昀杉闭上眼睛：“我哥。” 晏廷一愣：“你哥？” “嗯。” “你不是独生子吗？还有哥哥？” “嗯……” 晏廷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徐昀杉的侧脸。 他都不知道徐昀杉还有哥哥。 所以每次穿的那些旧款的衣服，都是哥哥的？ 他倒是知道很多家庭会这样做，但像徐昀杉这样的家庭条件，总不至于一件新衣服也不买。 晏廷问：“你是不是跟家里关系不好？” 回应他的只有缓重的呼吸声。 睡着了。 晏廷盯着徐昀杉的脸，有一缕头发搭在他的眼睫上，晏廷伸手，替他往后撩了撩，指节处不经意蹭到他的脸颊。 有点凉。 晏廷叹了口气，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越过徐昀杉，拿了薄被给他盖上。 徐昀杉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晏廷看过去，正好扫到屏幕中央的消息。 -小哥哥，你到家没呀？ 晏廷眉头很轻地蹙了一下，伸出手指滑了下手机，手机不出所料地打开了。 他点开聊天界面，那头又发来几条新的。 -[图片] -你太好看了，所以没忍住拍了一张，希望你不要介意，如果觉得冒犯我会删掉的[可怜][可怜] 消息上方的图片中正是徐昀杉，独自坐在长椅上，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身边还放着化妆箱。 因为光线太暗，隔的距离也远，拍出来的照片有些模糊，但反而更有氛围感。 晏廷看了一会儿，长按图片，转发到自己号上，顺势删了徐昀杉号上的转发记录。 然后切回那人的聊天框，在拉黑之前回了两条消息过去。 -他已经安全到家了。 -照片很好看，请删掉，谢谢你。 第19章 闹钟六点准时响起，徐昀杉在床上翻了个身，缓缓醒过来。 头还有点钝痛，他揉揉眉心，伸手摸到手机，把闹钟关了。 平躺在床上，徐昀杉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 这是晏廷家。 徐昀杉抬手遮住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气，心情很沉重。 他酒量差，啤酒都熬不过一罐，更何况昨天那种。 喝醉以后，他没法保持清醒，会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他怎么能到晏廷家来。 徐昀杉坐起身，手触到偏长的袖口，又是一愣。 他捏着袖口举起手臂，看着上面简单的花纹。 晏廷的。 …… 正胡思乱想着，门打开了，一人一狗出现在门口。 “你醒了？”晏廷道。 丘比从他腿边钻进来，在徐昀杉床附近来回走，看起来很兴奋。 “嗯。”徐昀杉放下手，掀开被子下床。 晏廷指指外面：“洗漱完出来吃早餐，你要不要洗个澡？” “……嗯。” “那你洗完澡再来吃吧。”晏廷道，“我带臭屁出去转转，七点小张会来，送我们去剧组。” 晏廷领着狗走了，徐昀杉也起床去洗漱，刷完牙，徐昀杉恍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算接受了昨天在晏廷家过夜这个事实。 过夜就算了，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晏廷知道他有哥哥，还是亲哥。 如果后面拍戏的时候遇到熟悉的场景，他会不会猜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跟晏廷高中那些事，何穆之并不知道，剧本里也有相应改动。 只是知道他有个哥哥，应该不会联想到一起去。 徐昀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晏廷说的早餐是面包和牛奶，徐昀杉吃完，又换上昨天的衣服，将晏廷给他穿的睡衣叠好放到床边。 时间还有些早，手边除了手机没有其他东西，徐昀杉只能坐着发呆。 没过多久，晏廷打来了电话，徐昀杉犹豫片刻，滑动屏幕接起来。 “你吃完了吗？”晏廷问。 徐昀杉“嗯”了一声。 “吃饱没？要不再出来吃点别的？” “不用了。” “那你直接出来吧，我发定位给你。” 徐昀杉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电话挂断了，很快又发来一条定位消息。 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徐昀杉看着消息，顺着定位找了过去。 定位的地方离得不远，就在小区里面，是小区里的一个花园广场。 时间还早，广场只有零星几个遛狗的人，偶尔还会有晨跑的人经过，晏廷一手拿着狗绳，另一手拿着飞盘，徐昀杉到的时候，他正将飞盘扔出去。 丘比像离弦之箭一样往前冲，咬住飞盘又立马回头，它将飞盘送回晏廷手上，看见不远处的徐昀杉，朝着这边叫了两声。 晏廷回过头，看见徐昀杉，带着丘比走过来。 厌恶关系 第22节 丘比兴奋地摇着尾巴，绕着徐昀杉的腿转圈，徐昀杉木着脸，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没能像昨晚那样伸出手摸它。 他抿了抿嘴唇，问：“要我出来干什么？” 晏廷道：“散散步呗，反正时间还早，你坐家里又没事干，出来还能清醒一下。” 徐昀杉没说话，低头看狗。 多亏了昨天那杯酒，他虽然没睡多长时间，但睡眠质量很好，这些天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晏廷将飞盘递过来：“要陪它玩玩吗？” 徐昀杉摇头：“你陪它玩吧。” “就玩一会儿，它很爱玩这个。”晏廷抓过徐昀杉的手，把飞盘塞他手里，“你不是很喜欢它吗？昨晚恨不得抱着他睡觉了，怎么睡一觉起来这么冷淡。” “……”徐昀杉捏着飞盘，下意识抗拒，和丘比玩心情会变得很好，他可以心情那么好吗？ 哥哥还在医院化疗，他怎么能在这里开开心心陪狗玩。 还是晏廷的狗，晏廷又想做什么…… 徐昀杉胡思乱想着，忽然对上丘比讨好地视线，丘比咧开嘴笑，冲他卖力地摇尾巴，时不时拿鼻子拱拱他手上的玩具。 ……没法拒绝。 徐昀杉往广场中央走去，丘比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晏廷得以休息，去了一旁的长椅上旁观。 这是徐昀杉第一次跟狗玩，不太清楚狗的能力，起初没将飞盘抛太远，一会儿就被丘比捡回来了，又试了几次后才渐渐熟悉。 晏廷坐在不远处看，脑子里冒出七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和徐昀杉关系很差，就算碰上也谁都不搭理谁，有天放学回家，因为和同学一起在外面吃了饭，他没叫司机来接，天快黑时才独自回去。 他看到从学校出来的徐昀杉，居然和他同路，他不想跟徐昀杉撞见，于是一直跟在徐昀杉后面。 他看见徐昀杉走进小卖部，买了根火腿肠出来，拐进一旁的巷子里。 他也不知道那时候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就看见徐昀杉蹲在巷子角落，撕开火腿肠喂一只瘦小的三花。 喂了大半根，三花吃饱了，徐昀杉还蹲在那儿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伸出手，轻轻挠了挠三花的头，三花条件反射般眯起眼睛，舒适地仰起脑袋。 然后他就看到了徐昀杉的表情。 明明木着一张脸，眼睛里却闪着光。 那是开心的表现。 后来好几天，他都像中邪了一样跟在徐昀杉后面，看他进小卖部买一根火腿肠，再转进巷子里喂猫，每天都是如此。 但猫怎么能一直吃火腿肠呢？ 更何况还是那么小一只猫，会守在那里也不是因为等徐昀杉，只是自己走不动路而已。 徐昀杉大概也察觉到了，蹲在猫前的时间越来越久。 有一天徐昀杉走了，他过去看了看，三花已经奄奄一息，眼睛周围一圈全秃了，吃进去的火腿肠也吐了出来。 他把猫带去了宠物医院，治疗费太贵，他只能打电话叫他妈来付钱，老妈把猫带了回去，托家里阿姨帮忙守了一夜，才终于把这条猫命救了过来。 他知道小姨是猫奴，救助的猫养了一别墅，当天晚上就跟她商量好，等猫恢复了就给她送过去。 他跟老妈说了这件事，老妈要他去巷子里留张纸条，以免徐昀杉担心。他不情不愿，但还是照做了，为了表达自己的不乐意，他只草草写了句“猫带走了”，还画了个做鬼脸吐舌头的表情。 那天晚上，他跟着徐昀杉去了小巷子，徐昀杉手里拿着火腿肠，盯着只有一张纸条的地面，站了很长很长时间。 他以为徐昀杉很不满意，自己天天喂的猫被抓走了，还留了张这么欠的纸条，会不爽也很正常。 但他是在救猫，光靠喂火腿肠又救不活猫，徐昀杉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迈出步子，差点儿就要冲过去告诉徐昀杉真相，徐昀杉却蹲下身，将纸条捡了起来。 小巷子里没有灯，但那天的月光格外明朗，月光打下的阴影刚好落在徐昀杉身后，照亮他洁净的侧脸。 他看到徐昀杉笑了，抿着嘴唇，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那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徐昀杉是会笑的。 手机响起来，拉回晏廷的思绪，是小张打来的电话。 “哥，我到了啊，现在进来。” 晏廷皱眉，往徐昀杉那儿看去：“不是七点吗？” “是啊。” “现在才六点四十。” “……那肯定得早点到啊！你还没收拾好吗？我在门口等着。” “嗯，你等会儿吧。” 挂了电话，晏廷没急着喊徐昀杉，继续看他跟狗玩。 阿拉斯加犬运动量大，有时候主人飞盘扔累了，它才刚热完身，徐昀杉大概是扔累了，丘比咬着飞盘跑回来，他接过后没再扔出去。 丘比激动地在徐昀杉面前蹦跶，头往外甩，一副催他扔飞盘的模样，奈何徐昀杉不为所动，它催了几次察觉无效，又凑到徐昀杉边上求蹭蹭。 小半人高的大狗撒起娇，一点也不违和，徐昀杉终于扛不住丘比的热情，揉了揉它的脑袋。 晏廷远远看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当初徐昀杉会动手打人，肯定有什么原因，但既然他也说都是过去的事，那就干脆让它过去好了。 就保持现在的样子，他自己也舒坦。 晏廷卡着七点整，把丘比送回家，和徐昀杉一起坐上小张的车。 半小时后，三人抵达拍摄地点，还是熟悉的医院，只不过这次医院的布置不大一样，是为许帆准备的。 因为许寰芝的饰演者秦蓁档期也很满，为了迎合她的时间，需要先把妈妈的戏份全部拍完。 第一场戏，就是许帆高二打架，进医院做手术的部分。 这一部分的真实情况，只有晏廷和徐昀杉两人自己知道，徐昀杉进医院时，晏廷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之后就跑去拍戏了，整个打架事件的后续他都没参与，全程由他妈妈处理。 在何穆之眼里，这只是一场高中时期的普通打架，是徐昀杉唯一一次叛逆期，在剧本中也是这样的设定，且笔墨着重放在医院部分。 徐昀杉给晏廷化着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知道真相的人总是容易心虚的，他现在就心虚得不行，他不知道晏廷会不会察觉到不对劲。 徐昀杉往纱布上蘸了些血浆，贴到晏廷鼻子上，晏廷眯着眼笑起来。 “许帆跟你挺像的。”晏廷道，他没察觉徐昀杉的手顿了顿，“连打架受的伤都一模一样，你当初被我揍的时候，伤的也是这里吧？” 想到这个，晏廷又有点郁闷，他瞥了徐昀杉一眼，想着趁此机会提一提，说不定能问出来。 “不过那也是你自找的，谁叫你突然跑来把我揍一顿，到现在也不说到底为什么……所以到底是……” “不一样。”徐昀杉打断他。 晏廷顿了顿，反应过来徐昀杉回应的是他前面的话。 “哪不一样了，你不是也有个哥哥吗？”晏廷说完想到剧里哥哥的情况，又觉得这么说不大合适，道，“我都不知道你有哥哥，以前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哥多大了？现在在a市吗？” 徐昀杉贴好纱布，冷道：“你问这些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晏廷脸沉下来，眉头微蹙，“你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学川剧的吗？” 徐昀杉没说话，从化妆箱里翻化妆品。 晏廷越想越气，道：“我只是随口问一句，你至于这种态度吗？把你哥当个宝贝似的藏着掖着，他是国家级保护动物啊？” 徐昀杉拿出口红，伸手捏住晏廷的脸：“张嘴别说话。” 晏廷：“……” 徐昀杉说的对，确实不一样，这驴脾气比许帆大多了。 徐昀杉动作粗鲁，唇刷落在晏廷嘴上又温柔细腻。 口红涂好了，徐昀杉收起工具，拎着箱子站起身。 “画好了，赶紧出去吧。” 第20章 从化妆室去往现场，两人的气氛又重回原点。 徐昀杉走去工作人员那片坐下，晏廷则去了吴邱枫那儿，谁也没搭理谁。 晏廷变脸的速度不亚于徐昀杉，和徐昀杉分开时还一副被欠八百万的模样，见到吴邱枫又很快摆出平日随和的笑容。 他跟吴邱枫打了招呼，又和秦蓁聊了几句，三人朝着拍摄地点走去。 今天拍摄的内容，在许帆打架做完手术之后。 许寰芝处理了打架的事情，和对方家长达成和解协议，疲惫地走进许帆的病房。 这是晏廷和秦蓁的第一场对手戏。 晏廷坐到病床上，等专业人士给他打上吊针，灯光师、摄影师也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准备。 秦蓁也站到指定位置，吴邱枫后退几步，道：“第二十三场第一次，开始！” 徐昀杉面无表情地看着拍摄现场，内心毫无波动，剧本提前看过，前段时间的拍摄他也一直有参与，对这些故事已经没有太大的触动。 但当正式开始拍摄的时候，他看到晏廷的表情，心又猛地颤了一下。 拍戏的晏廷和平时不同，眼神、表情，每一处细节都很到位，好像浑身的细胞都融入了角色，一切都浑然天成。 许帆颓然坐在病床上，头低垂着。 手术结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麻药快失效了，鼻子上的疼痛愈来愈强烈。 心里比鼻子还痛。 这场架是他主动挑起的，但因为自己伤得更严重，对方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两边很快就和解了。 许寰芝和对方母亲道了歉，又缴了手术费用，疲惫地走进病房。 厌恶关系 第23节 她看到病床上像尸体一般的许帆，脸沉了下来，大步走到床边。 “为什么打架？”许寰芝质问。 “……” “在学校就一个人好好呆着，不要招惹其他人，我没有跟你说过吗？”许寰芝道，“你哥哥因为生病，连学校都没办法去，你倒好，在学校净给我添乱！” “……” “你还嫌不够乱吗？你爸把公司的钱拿去赌，去养小三！我每天拆东墙补西墙，满城跑着拉关系！我要养你！还要赚钱！你不知道你哥哥治病要花很多钱吗？如果家里没钱了，拿什么给他治病？你告诉我拿什么给他治病！” “……” “说话啊！为什么要打架？”许寰芝嘶吼着，她根本不给许帆说话的机会，只是需要一个泄愤的窗口，“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读书吗？就不能安安分分活着吗？就不能好好当个透明人吗？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许寰芝的嗓子哑了，哽咽着再也发不出声音，她抱着脑袋，身体痛苦而无声地颤抖着，控制不住地哭泣。 许帆呆滞地看着手上的针头，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时间囚禁在许寰芝的哭泣里，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长很长。 许寰芝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在死寂的病房里，带动着空气悲鸣。 良久，许寰芝抬头了，那张美丽的脸上只剩下沧桑，通红的眼眶、猩红的双眼，衬得眼角的泪珠都泛着红色。 她看着许帆，死气沉沉地说：“你怎么不被打死算了。” 许寰芝抓着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许帆独自一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帆好像静止一般，呆坐在病床上。 他终于动了动，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打针的右手。 掌心抵着眼睛，微长的病服袖口挨着眼角，那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一滴眼泪，还未滴落就渗进袖子里。 “cut！”吴邱枫喊了一声，鼓起掌来，“太棒了，一遍过。” 晏廷睁开眼睛，眼底带着浓浓的悲伤，还没完全出戏。 他晃了晃脑袋，配合拔了针，状态才好转一些。 秦蓁提前下的场，此时状态已经调整了许多，擦好眼泪和吴邱枫一起走了过来：“辛苦了，你真的很不错，后生可望啊。” “哪有，是您演的太好了，我才能这么顺利入戏。”晏廷笑笑，谦逊道，“我一句台词都没有，比起您要轻松多了。” 秦蓁摇摇头：“没台词更考验表现力，这次这个角色很难演，台词少表情也少，全靠微小的细节呈现，找你来演太合适了，吴导，你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吴邱枫倒是大方接受了夸奖：“我看人一向很准，穆之说起这个角色时，我就想好演员了，不过我也没想到，你的第一幕戏能一遍过，我还以为至少要试几次。” 晏廷笑道：“之前看金汣演过，剧本也翻了很多次，不过那时候感觉不明显，现在自己演要强烈多了。” 吴邱枫问：“什么样的感觉？” “对生活感到麻木，但是又没放弃希望。”晏廷道，“其实还有点不真实，没想过会有人真的在经历这些。” 他说完就沉默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口在鼻子上，他总忍不住把这角色和徐昀杉放到一起，演过之后，甚至性格都有些像。 徐昀杉这么沉默寡言，也跟家里有关系吗？ 他也有个哥哥，家里是不是更偏袒哥哥一些呢？ 晏廷围着房间看了一圈，没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徐昀杉呢？”他问吴邱枫。 吴邱枫道：“他应该回化妆室了，你也准备准备，等会儿拍下一场戏。” 晏廷点点头，离开房间往化妆室走去。 徐昀杉是看完拍戏全程才离开的。 手机一直在震动，是康鹏不停打电话过来。 电话打了三个，到第四个时，徐昀杉主动挂断，之后才终于安分了。 他不想接康鹏电话，无非就是催他还钱，再说些没有意义的话。 想到钱，徐昀杉又有些苦恼，截止日马上就要到了，他还找不到半点头绪，确切地说，他根本无能为力。 如果到时候真的要还双倍利息，那他离还完所有钱的时间又远了许多。 徐昀杉趴在桌上，眼睛看着某处走神，不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去银行能贷多少钱，但他还欠着一身债，真的还会有地方愿意借他钱吗？ 康鹏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这么肆无忌惮地要挟他吧。 徐昀杉想着想着，竟然有点犯困了，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徐昀杉瞬间清醒过来，抬起头，晏廷从外面走进来。 “怎么了？”徐昀杉问。 晏廷指着眼角：“这里妆花了，给我补一下。” 徐昀杉顺着晏廷手指看去，那一块的妆脱了，大概是刚刚袖子蹭的。 徐昀杉往边上挪了挪，让晏廷坐过来，拿起化妆品往他脸上擦。 刚拍过哭戏，晏廷眼圈还有点红，睫毛上也是湿润的，补妆之余，徐昀杉又有些愣神，想到刚刚晏廷拍戏的场景，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尽管这场戏的背景变了，许帆打架的理由仅仅是在家压抑太久，又被旁人挑衅，但晏廷却将他诠释了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 他有点好奇，晏廷拍这场戏的时候在想什么？ “干嘛一直盯着我。”晏廷忽然开口，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他戏谑地看着徐昀杉，“被我的演技迷住了？” “……为什么哭。”徐昀杉顺嘴问出心中的想法，又察觉这话说得有些突兀，补充道，“剧本里许帆没哭。” “嗯，我自己加的。”晏廷道，他仰着头，像是在回味刚刚那幕戏，“就是感觉，他应该挺想哭吧，成长在那种环境下，受那么重的伤还只得到一顿骂。” 徐昀杉没说话，补好妆后收起化妆品。 “不过这是我自己的想法，还得看后面吴导怎么剪，不给特写的话也看不出来。”晏廷说完，看着徐昀杉，问，“你呢？那个时候哭了吗？” 徐昀杉一愣，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时候，回道：“没有。” 晏廷撇撇嘴：“也是，气都气的半死了，也不肯说到底为什么。” “说了又怎么样？”徐昀杉抿抿唇，“过去这么久了，你还纠结什么，扯平不好吗？” 他一点也不想再去回忆那时候的事情，当初也有过一段很痛苦的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慢慢淡忘了，却因为晏廷又一点点记了起来。 难道要他现在告诉晏廷，那些话他都听见了，因为被伤了心才动的手，可那些话晏廷自己都忘记了。 如果告诉晏廷之后，得到的是晏廷毫无诚意的道歉，那他情愿谁都不要再提起这些。 而且说不定，连道歉都没有，只有无情地嘲讽和鄙夷。 晏廷看了徐昀杉半天，妥协地叹了口气：“扯平就扯平吧，那你是不是能对我态度好点儿。” 徐昀杉：“我对谁都一样。” “你对别人顶多是冷淡，对我就像见到仇人似的，以前就是这样。”晏廷语气里带着丝丝委屈和困惑，“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于这么讨厌我吗？” “……”徐昀杉低垂着眼睛，情绪全藏在没有表情的面孔后。 好半天，他才闷声回一句，“知道了。” 之后的几天，剧组一直忙碌不堪，四处跑场地拍戏，剧组成员也累得够呛。 徐昀杉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除开工作，其余时间拼命地画画。 他画了好几年，画功见长，微博号也小有名气，但价位一直没变过。 这次，他抱着忐忑的心情涨了点价，粉丝的反馈竟没什么影响，这让他松了口气。 虽然涨价后赚的钱也远远不够，但好歹画画的动力提升了。 这天早上，徐昀杉收到何穆之发来的消息。 -今晚过来吗？ 徐昀杉怔了怔，这才发现已经周五了。 最近工作太忙，他有一段时间没去医院看望何穆之，只在微信上聊过几句。 以往不管多忙，每周五晚上，徐昀杉一定会空出时间去看何穆之。 但今天的戏安排在晚上拍摄，徐昀杉思考了一会儿，回了个消息过去。 -下午来。 吃完午饭，下午短暂收工，徐昀杉跟吴邱枫打了声招呼，往何穆之医院赶去。 第21章 徐昀杉到医院时，何穆之正跟护士聊着天。 相比之前，何穆之又瘦了一些。 因为长期贫血，他的皮肤很苍白，在阳光下几近透明，宽大的病号服穿在身上，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腕。 见徐昀杉到了，他又跟护士说了两句，护士便离开了房间。 何穆之挪了挪帽子，招呼徐昀杉过来坐，自己则合上电脑放到一边。 有以前的经验，何穆之入院时就把头发剃了，此后每日变着花样戴帽子，光帽子就能堆满一个抽屉。 虽然他说戴帽子是为了保暖，但大家都知道，大热天的哪需要保暖，只是想挽回一下自己的颜值罢了。 徐昀杉坐到床边，看见床头柜上堆着的帽子，有些甚至标签都没剪：“怎么这么多？” “有个人昨天送来的，这还只是一部分，柜子里还有呢。”何穆之说着，拿起一顶翻看着欣赏，笑道，“这人品味还挺不错，你有没有看中的？随便拿。” 徐昀杉：“……” 何穆之是完全的乐天派，从徐昀杉有记忆开始，就没见他伤心难受过，即使化疗到喝水都吐的时候，也还带着一脸笑。 他看起来心情真的不错，对随手拿的帽子很满意，拿起来换掉了头上的。 “这段时间很忙吧？”何穆之问。 徐昀杉“嗯”了一声，解释道：“这几天剧组安排满，没时间来看你。” 厌恶关系 第24节 何穆之无所谓道：“有时间也没必要来，又不需要你做什么，还不如多休息会儿。” 徐昀杉看着何穆之，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好的情绪，但那张虚弱的脸足以说明，他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没钱给何穆之找护工，自己也没时间来照顾，何穆之在医院一直自理生活，治病也只能独自一人。 因为这个病，何穆之对饮食要求很高，但没人做饭，也没人送饭，他只能吃医院食堂的食物。 身为一个病人，何穆之却比一些前来照顾病人的陪护还忙碌，能到现在还活蹦乱跳，全靠良好的心态撑着。 徐昀杉抿了抿唇，心里有点闷：“等这阵子忙完，我会常来的。” 何穆之摆摆手：“你就每周来一次，让我知道你的情况就行了，忙完了就多出去社交社交，剧组里应该不少人吧，就没相中什么男男女女的？” “……”怎么又扯到这事儿上了。 徐昀杉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何穆之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说你，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呆呢？” “……你吃午饭了吗？”徐昀杉问。 何穆之道：“还没，你去跟我买？” “嗯。” “给我买点儿有味道的。”何穆之道，“喝了几天白粥了，嘴馋。” 话是这么说，但何穆之现在还在住院治疗，很多东西不能吃，味道太重还容易吐，粥是最稳妥的食物。 徐昀杉将白粥换成黑米粥，带回来时，何穆之脸色变了变，但还是老实接下了。 何穆之坐床上喝粥，徐昀杉则在床边发呆，这一层楼病患不少，因为都是一个科室，有些患者病情相似，刚刚一路走来，他听到不少呕吐的声音。 他看何穆之一眼，何穆之正专心致志地舀一勺粥喂进嘴里，吃得很慢，但好歹没有吐出来。 徐昀杉垂下眼，手轻轻攥了攥。 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何穆之从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但在家里出事之前，他一直被照顾得很好。 妈妈一有时间就会陪他，还会亲自给他做饭，没空的时候，也会聘请专门的阿姨，里里外外伺候好他。 那时候，哥哥也不用担心没钱治病，不用为了挣钱买药拼命工作…… 眼前忽然闯入一根粉红色的棒棒糖，徐昀杉回过神，视线聚焦在那根棒棒糖上。 “拿着。”何穆之道，“以前那种找不到了，这是升级版。” 徐昀杉愣愣地接过来：“……干嘛突然给我这个。” 何穆之笑笑：“这场戏已经拍了吧？” 徐昀杉听懂他的话：“嗯，第一场就是。” 徐昀杉将糖放进嘴里，原来那糖的味道已经不记得，没法跟现在的对比，但现在这颗也格外甜。 “其实当时我看到了。”何穆之道，“但是我没有出去。” 徐昀杉专心致志吃着糖，看那场戏的剧本时，徐昀杉就猜到了，剧本上的内容和那时候发生的事几乎一样，连对话都没有改变。 何穆之居然将那时的话原封不动地记下来了。 “你那个时候太小了，大概不知道，当时妈妈的状态已经很差了。”何穆之说，“何鸿把公司打理的一团糟，还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妈妈每天焦头烂额，在我这里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那个时候找到了可以配的骨髓，但是是个快七十岁的老人，身体很不好，妈妈去求了很多次，那家人还是没有答应。”何穆之道，“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你也知道，何鸿一直想跑，又想要钱，于是干脆耍无赖，好几年家里都乱成一团，我虽然经常在医院里，不知道具体细节，但看妈妈每次来的模样也能猜个大概。” “……” 徐昀杉没说话，嘴里的糖没那么甜了，他轻轻将糖咬碎，才终于尝到甜味。 何穆之看向徐昀杉：“这个剧本可能有很多跟真实情况有出入，但我已经尽我所能地把我看到的写了进去，里面很多事情都是你真正经历过的，对吗？” 徐昀杉很轻地“嗯”了一声。 “拍的时候，你有没有看看？” “有时候会看。” “都看看吧。”何穆之道，“我想让你看这场戏。” 徐昀杉抬头，朝何穆之看去，何穆之的视线也落在他脸上。 “我希望你能正视自己，昀杉。”何穆之看着徐昀杉的眼睛，道，“我希望你能知道，你没有任何错。” - 徐昀杉回到剧组的时候，夕阳将落不落，天空的晚霞呈现橘黄色。 工作人员围在阳台边，为一会儿的戏做准备，徐昀杉和吴邱枫打了声招呼，便去了一旁的临时化妆室。 晏廷在里头等着，见他进来，问：“你去哪儿了？” 徐昀杉没回答，急急走进去，拿着化妆箱坐到晏廷旁边：“先化妆吧。” 夜戏本就比白天难拍，再加上这场戏群演多，时间很紧张。 晏廷还要再和秦蓁走走戏，化好妆就赶去拍摄现场，没时间和徐昀杉说闲话。 群演们一个接一个化好妆离开，化妆师们也跟着去了现场，化妆室又只剩徐昀杉一人。 他收拾好化妆品，看着面前硕大的化妆镜，有些茫然。 要去现场看吗？ 可他知道今晚会拍什么。 房间隔音并不好，即使关着门，也能听见外面拍摄的声音。 这场戏不好拍，已经重来了几次，吴邱枫不厌其烦地说着戏，演员们也说着自己的想法。 徐昀杉不知这么听了多久，何穆之的话也在脑子里打转，外面又一次喊了暂停，他攥紧拳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拍摄现场，晏廷和秦蓁正小声对着戏，一旁的群演等待着，吴邱枫刚跟灯光组说完注意事项，转身看到了徐昀杉。 他有些意外：“昀杉，你怎么出来了？” 徐昀杉道：“我想看看戏。” 吴邱枫看着他，表情犹犹豫豫，暗示道：“这是秦蓁的最后一场戏。” “嗯，我知道。”徐昀杉说。 这场戏中，许帆家里终于破产，许寰芝抑郁加重，承受不住压力选择跳楼轻生。 整段剧情跟现实几乎一样，但因为当时何穆之并不在场，许寰芝和许帆的对戏是他编纂的。 吴邱枫扫过徐昀杉背着的化妆箱，劝道：“你如果不想看，可以回化妆室等，现场我叫李汀安排其他人盯。” “没事。”徐昀杉的声音很平静，“吴导，我想看看。” 吴邱枫又看了徐昀杉一会儿，却没法从那张脸上得到任何情绪，他拍了拍徐昀杉的肩膀，转身盯戏去了。 演员就位，灯光道具组也纷纷站定，李汀最后给秦蓁理了理头发。 晏廷像是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往边上看去，和徐昀杉对上了视线。 他站在暗处，脸上因背对着灯光陷在阴影中，一双眼睛像看不到底的深渊，情绪也全藏在深渊下面。 李汀打了个信号，跑离镜头，吴邱枫的手扬起来，晏廷收回视线。 “第三十五场第七次，开始！” 第22章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 百日誓师结束后，准毕业生们的学习愈发紧张，时间恨不得掰成两瓣用。 徐昀杉每晚十点结束晚自习， 但不会立刻回家，而是在学校自习室待到十二点， 到关门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那个家里太黑暗太沉重， 他宁愿不要回去。 高三下学期开始，家里的形势越来越严峻， 公司持续欠债， 离宣布破产只差临门一脚， 爸爸何鸿又犯了几年前染上的赌瘾，甚至第不知道多少次出轨了。 这次和那时候不同， 妈妈徐慧瑛再拿不出一分钱，何鸿没了摇钱树， 干脆撕破脸皮，把徐慧瑛当仇人一样看待。 争吵已成日常，只有哥哥在家时会好一些， 也只是徐慧瑛单方面收敛罢了。 大概是怕影响哥哥， 徐慧瑛把他送去疗养院，那段时间一直在那儿调养身体。 于是每一天， 他们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争吵， 撕破一切人性的面具，从灯火通明闹到夜深人静，宣泄那些堆积的负面情绪。 这天深夜，徐昀杉回到家，迎面飞来一个黑色的物体，“砰”的一声砸到他脸旁的门上。 东西落到他的肩膀又掉在地上， 他才看清是电视遥控器。 他的指尖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徐慧瑛的哭喊声：“何鸿，你这个人渣！你怎么能动那笔钱！” 徐慧瑛嗓音尖利，整张脸几近扭曲，随意抓起手边的东西往何鸿那儿扔，物品碎裂的声音接连不断。 “那是给穆之买药的钱！你把它花在赌博上，花在养女人上，你还是个人吗？！” 零零碎碎的东西砸到何鸿身上，何鸿脸色也很难看，他低声骂了句脏话，吼道：“那他妈本来就是老子的钱，老子想怎么花怎么花！” “你这个疯子，你连你亲儿子都不放过！你想让他死吗！” “死了就死了！”何鸿大吼一声，震得徐慧瑛瞪大双眼，连话都说不出来。 徐昀杉贴着门，手紧紧掐着书包肩带，低垂着脑袋死寂般盯着脚尖，连呼吸都不敢有声音。 何鸿缓了口气，继续道：“徐慧瑛，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啊？二十几年了，光是买药治病花了多少钱？现在都他妈欠一屁股债了，你还不死心，又他妈治不好！还治什么！” “难道看着他死吗！”徐慧瑛嗓子都哑了，眼泪不断溢出，悲恸地看着何鸿，“你难道就准备看着他死吗？” 何鸿瞪着眼睛，僵持好久才开口：“那还能怎么办？” 说出这句话，他好像又重拾勇气，继续道，“你想治就继续治，老子受不了了，公司也随你处理，离婚吧。” 何鸿说完转身，看到门前的徐昀杉，却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的视线里没有任何感情，同徐昀杉擦肩而过，开门走了。 徐慧瑛强撑着站在原地，死死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终于撑不住，扶着桌子跌坐在地上，两手捂住额头，嘴里发出压抑的悲鸣。 徐昀杉愣愣地站着，他感觉到了，这场争吵和以往不同，一切丑陋的东西都翻露而出，扯断了徐慧瑛最后一根神经。 厌恶关系 第25节 他看着泣不成声的徐慧瑛，整个人自脚底僵硬，过了很久，他才费力地往前迈出一小步：“妈……” 又走了几步，他听到徐慧瑛冷漠的命令声：“不要过来。” 徐昀杉停住脚步：“……” 徐慧瑛停止了哭泣，低垂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遮住她的脸。 “你很开心吧？”徐慧瑛喃喃，却像恶魔低语般扼住徐昀杉的心脏。 “站在那里看戏，你很开心吧？” “……” “从生你开始，一切都乱套了。”徐慧瑛又有些哽咽，“我的精力变差，只能把公司交给何鸿，我看着公司情况越来越不好，看着何鸿出轨，跟别的女人睡在一起，看着你哥离死亡越来越近……” “你每天轻轻松松，什么痛苦都没有，你很开心吧？”徐慧瑛抬起头，眼神阴翳地盯着徐昀杉，“你的痛苦都被别人承担了。” “……妈。” “别叫我妈！”徐慧瑛爆吼一声，面目狰狞，“你把全家的好运气都吸走了，你这个瘟神！灾星！你的幸运都是用别人的痛苦换来的！” 她拿起餐桌上的一切物品，尽数朝徐昀杉砸过来，一把餐刀在空中旋转着，没等徐昀杉反应，那刀的刀尖对着徐昀杉的脸笔直地刺过来，擦着他的脸颊扎到身后的门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徐昀杉僵硬了很久，才慢慢后退几步，他退到门边，低着脑袋抖着手开门出去，“我去带爸爸回来……” 他逃也似的迈出家门，摁亮每一部电梯，麻木地盯着显示屏跳动的数字。 家门自动关闭，电梯门徐徐打开。 徐昀杉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地下楼，茫然地走出单元门，茫然地往街边路灯走去。 黯白的灯光照亮一隅空地，细小的浮尘飘在空中，摇曳着坠落。 砰。 万籁俱寂的街道传来突兀的声响。 徐昀杉停住脚步，心跳声也仿佛停了下来。 那是柔软的身体落到地面的声音。 一切戛然而止，又倏地沸腾。 楼房的窗户一扇扇亮起，打开，一双双眼睛从屋内探出来。 喧闹声、尖叫声、开门声、脚步声…… 所有的声音都出现在远方。 徐昀杉回过头，隔着马路，看着自家楼下围聚在一起的人群，眼底一片茫然。 他看到熟悉的纤细的手，看到暗红的血迹从那只手下渗出，艰难地在地面上蜿蜒流动。 终于……解脱了。 这是他最初产生的想法。 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万劫不复了。 秦蓁从满地血浆中坐起身，晏廷低头揉着眉心，两人的情绪还没完全调整过来。 整个拍摄现场还沉浸在沉重的气氛里，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吴邱枫率先打破沉寂：“辛苦了，这次很不错。” 他扬手拍了两下巴掌，唤醒大家的神志，“今晚的戏结束了，可以收工了。” 导演发了话，大家陆陆续续恢复过来，开始今天的收尾工作。 秦蓁接过纸巾蘸了蘸眼角，任助理帮她整理身上沾着的血浆，吴邱枫走过去，朝她伸出手：“辛苦了，合作愉快啊。” 秦蓁笑笑，同吴邱枫握了握手。 “想不到就这么拍完了，虽然没拍多久，但我还挺舍不得的。”秦蓁还有些意犹未尽，道，“这应该是我今年感触最大的一部戏了。” 吴邱枫拍拍她的肩膀：“放松下心情，这样，今晚大家都放松一下。” 吴邱枫往四周看，宣布道，“一起去聚个餐吧，庆祝拍摄告一段落，我请客。” 大家沉闷的心情终于好转了，收拾东西也更加卖力，组里年轻人多，又正好是深夜，在去哪儿吃上作了一番激烈讨论，最后决定去一家附近很火的烧烤店。 现场收拾的差不多，大家将东西放在场地，三五成群结了队，准备出发去店里。 “哥，待会儿你就喝点酒，别吃啊。”小张在一旁叮嘱道，“你后面的戏还得再瘦点儿，必须严格控制饮食，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 晏廷四处张望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小张想着等会儿的聚餐，越想越替晏廷悲催，但集体聚餐又不好拒绝，只能出主意道：“要不你在车上多吃点麦片喝点水吧，省得闻到烧烤味儿难受。” “嗯。”晏廷应付一声，像是找到了目标，抬脚走去。 徐昀杉站在场地边上，吴邱枫在他面前。 “真的不去吗？”吴邱枫问。 “……嗯。”徐昀杉语气淡淡，有些疲惫道，“我想休息一会儿，就不去了。” “好吧，今晚好好休息。”吴邱枫说着拍拍徐昀杉的肩膀，见徐昀杉那副模样，他心里也有些难受，但也只能用语言安慰，“别瞎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徐昀杉点点头，又听到另一个声音。 “吴导。”晏廷走过来，微微笑道，“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走吧？” 他往徐昀杉那儿扫一眼，徐昀杉却低着脑袋愣愣地站着，好像很低落。 吴邱枫已经走了，徐昀杉还一动不动。 “傻站着干嘛？”晏廷问。 徐昀杉回神，仰起头，眼底一片黑。 晏廷疑惑道：“怎么了？” “……” “嗯？”晏廷观察着徐昀杉的脸色，只觉得他状态怪怪的。 下午也不知道去了哪，回来后因为时间紧张，想问也没问出来，现在这么失魂落魄的，难道又去见朋友了？ 晏廷满腹疑问，但也知道问了指不定又要吵起来，这几天他们好不容易能和平相处，他还不想打破这种和谐。 他朝徐昀杉伸手：“走吧，一起去聚餐？” “……”徐昀杉看了看晏廷的手，垂下眼。 他不想说话，只想安静待着。 吴邱枫走远发现晏廷没过来，又退了回来，见两人这样子，他对晏廷道：“昀杉有点不舒服，就不去聚餐了。” 他本来只想帮徐昀杉找个借口，哪知晏廷听了蹙起眉，追问道：“哪不舒服？” 晏廷步步紧逼，徐昀杉闭了闭眼，轻声道：“我有点累。” 那模样确实疲惫不堪，晏廷没急着说话，审视地看着他。 又没好好睡觉？又熬夜画画？还是因为今天下午去见的人？ 想问的太多，但现在这个时机，他没法问。 其他人已经在催促了，吴邱枫也离开，晏廷只能留下一句“好好休息”，转身加入大部队行列。 今天的拍戏行程粉丝们知道，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但场地外还是等着不少人。 晏廷一出来，昏昏欲睡的粉丝们瞬间活跃，他全副武装，只用一双笑眼同大家打招呼，在小张和其他人的掩护下上了车。 烧烤店离得很近，为了防止还有人跟，小张没有直接开去店里，而是绕了几圈。 深夜路上的车少，很容易发现跟踪的，小张车开得不快，看着后面保持着固定距离的黑车，有些烦闷。 “哎，这人咋一直跟着，就去吃个烧烤还能爆啥料不成？” 跟了晏廷这么多年，小张确信晏廷是圈子里最干净的一个，出道到现在没有任何绯闻和黑料，明明长着一张青春偶像剧的脸，却从来没拍过，连有感情线的角色都没演几个。 再加上本身就有修养，私下里脏话都很少说，不抽烟少喝酒，人缘也极好，简直把完美诠释得淋漓尽致。 唯一被拿出来做文章的，大概就是他的身世，当初有人得知晏廷的父亲是宏行娱乐老板晏姜宏，把这消息顶到热搜第一，但那时晏廷已经拍出几部好戏，还拿了奖，实力有目共睹，纵使热搜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也没造成负面影响，反而稳固了晏廷的完美人设。 不过也正因如此，那些狗仔和私生饭更加疯狂，曾经有人为了跟踪晏廷，深夜攀爬到晏廷家里，那时晏廷家住十六楼，看到他时险些吓得半死，索性没出什么意外，警方处理过后，晏廷就搬了家。 想起以前那些事，小张更郁闷了，他瞪了后视镜一眼，那车果然还跟着：“哥，还要接着绕吗？要不我下去跟他说一下吧？” 晏廷撑着脑袋看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道：“先绕回去吧。” “……啊？” “回拍摄点。”晏廷说，“要是还跟着，就把人喊出来谈一下。” “哦……好。”小张迷惑地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去再喊人出来谈，但还是老实调转方向盘往回开去。 拍摄点外面空荡荡的，粉丝们都已经回去了，那车果然跟着晏廷过来，停在不远处，小张前去敲了敲车玻璃，熟练地打发了车里的人，等车开走后又回到车上。 还没上车，晏廷先下来了，小张忙道：“哥，已经解决了，咱们去烧烤店吧。” “等会儿。”晏廷说着往拍摄点大门走，“我去拿个东西。” “啊？你要拿什么？门应该已经锁了，吃完回来再拿吧……这，怎么没锁？！”小张跟在晏廷旁边，看着晏廷轻松打开门，惊道，“谁最后一个走的，哎！这万一有谁进去偷东西可怎么办！” 晏廷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屋内。 门没锁……徐昀杉还没走？ 组里只他一人不去聚餐，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以他的性格不至于忘记锁门。 说累的不行，又不回家休息，搞什么。 晏廷心中嘀咕，压根儿没听见小张在边上的念叨，往屋里走去。 - 大部分灯都关了，大家热热闹闹地离开，到楼下时还喧闹了许久。 徐昀杉独自站了好一会儿，听着楼下的喧哗声，直到那些声音过去，一切寂静下来，他还没有动作。 手机响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徐昀杉回过神，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串陌生号码。 厌恶关系 第26节 这个时间，谁会打电话过来？ 徐昀杉犹豫片刻，接起电话：“你好。” 那头调笑道：“你好啊。” “……康鹏？”徐昀杉微微蹙眉，“你又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啊，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只能换个号码了。”康鹏说得理所当然，又道，“你居然能听出我的声音，真意外。” 徐昀杉闭上眼睛，缓了缓情绪，冷淡地问：“这个点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康鹏还在卖关子：“我担心你早上太忙，所以选了这个时间，没影响你休息吧？” “……有事说事。”徐昀杉不耐烦道。 “好吧，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康鹏道，“我是想告诉你，二十万我已经收到了，还差五万，这点钱你应该还是有的吧？” 徐昀杉愣了愣：“什么二十万？” 他又没有那么多钱，这几天也没和康鹏联系过，康鹏从哪里收到的？ 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徐昀杉反应过来，身体前倾，语气带了些怒意，“你去找我哥了？” 康鹏大方承认：“嗯，是啊，那头催得很厉害，你又一直不接我电话，只能由我亲自找你哥要了。”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不来催应该还钱的我，反倒去催你了？” 康鹏道：“当初是以我的名义借的款，当然会催我了。” 徐昀杉死死捏着手机，没有说话。 要不是了解康鹏的性格，他差点儿就信了。 这三年和借贷公司一直相安无事，怎么可能康鹏一回就玩命地催他，康鹏总不可能是为了这个事回国的。 “不过你放心，我没告诉他全款，看他也拿不出来的样子。”康鹏道，“你早点把五万补上，剩下的那一部分，利息也不多，可以慢慢还。” 徐昀杉手微松，垂下眼睛。 康鹏没得到回应也无所谓，继续说：“当然，我之前的承诺还有效，如果你想不到办法凑钱，可以来找我……” 没等康鹏说完，徐昀杉挂断了电话。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徐昀杉的心也沉到谷底。 又把事情搞砸了。 工作这么多年，只能勉强养活自己，攒不到钱还债，甚至连哥哥的医药费都负担不起。 他为什么什么事都做不好呢？ 徐昀杉抬头，往刚才的拍摄点看去，那儿是一个延伸出去的阳台，下面铺着安全气垫。 秦蓁就是在那里拍摄的坠楼片段。 地面上的血浆已经清洗干净，气垫也放了气，只剩薄薄一层。 一切和来时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多年前的场景却一直浮现在徐昀杉脑海里，挥之不去。 拍戏的时候，很多镜头并不连贯，且剧情经过何穆之自己的想象和加工，已经改的面目全非。 但那些真实的画面永远印刻在徐昀杉的记忆里，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徐昀杉感到一阵窒息，他试着呼吸，肺部却像被捏住一样难受，身上仿佛压着巨山，他几乎站不住，缓缓蹲了下来。 从十多层的高空坠落，徐慧瑛瞬间毙命。 警车救护车来得很快，拉起警戒线，确认死因拖走尸体，几个小时就将地面清理得干干净净。 只是一夜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世界还在运转，时间从未停止，其他人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影响，只偶尔将此事拿出来，作为一个平常的谈资。 那天过后，何鸿回来处理了后事，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公司正式破产，房子拿出来抵了债，徐昀杉和何穆之连夜搬离住处，住进附近的民宿。 坐在民宿的床上，徐昀杉还觉得一切那么不真实。 从出生以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拥有过什么，但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何穆之从包里翻出徐昀杉的衣服，递给他：“先去洗个澡吧，洗完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徐昀杉看着衣服，愣愣地接过来。 “……哥。”徐昀杉嗓音干涩，垂头看着衣服，紧紧揪着衣服一角。 他的指节攥的发白，微微颤抖着，“我不该走的。” 何穆之看着他：“昀杉……” “我如果没走，就可以拉住妈妈了。”徐昀杉继续道。 他眼眶胀得厉害，嘴唇也不住颤抖，明明已经习惯了忍耐，这次的眼泪却怎么都没法忍住。 泪珠啪嗒啪嗒，滴落在衣服上，但一切都跟滴落的泪珠一样，收不回来，只能看着它慢慢消逝。 如果当时没走，徐慧瑛或许不会完全崩溃，即使有那样的想法，他也可以制止。 可他走了，因为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恐惧，他就那么走了。 看到徐慧瑛的尸体时，他还产生了那样的想法。 “对不起。”徐昀杉闭上眼睛，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溢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昀杉，不是你的错。”何穆之伸手过来，紧紧抱住徐昀杉，那双肩膀宽阔有力，一手轻轻拍着徐昀杉的背，“不是你的错，都会好起来的。” 徐昀杉微微颤抖着，在何穆之的安抚下缓解了许多，又倏地察觉到肩膀上的布料湿了。 那是那么多年来，徐昀杉唯一一次看到何穆之哭。 却不是为他自己。 那个时候，徐昀杉突然想起徐慧瑛的话。 为什么在哥哥面前哭？ 哥哥已经很伤心了，为什么还要让他更伤心？ 明明那么健康，明明每天活得那么轻松，有什么好哭的？ …… 徐昀杉睁开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那些他最不想听见的徐慧瑛的话，一句句在他耳边重复着。 他忽然意识到，那些话都是对的。 腿蹲着有些发麻，徐昀杉坐在地上，看着手机愣神。 黑屏幕上印着自己的脸，他想给何穆之打电话，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现在这个时间，哥哥应该已经睡了吧。 康鹏拿到的那笔钱，肯定不是现在才收到的。也许下午去看哥哥之前，哥哥已经知道欠债的事了。 所以才会跟他说那番话。 徐昀杉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屈起双腿，头埋在腿间。 心脏还是揪起来一般难受，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 从妈妈出事开始，每天都很糟糕。 哥哥命悬一线，却要拼命赚钱救自己，而他一直健健康康，刚上大学那段时间，还要哥哥帮他交学费。 身体最差的时候，也不过是吃太多泡面熬太多夜导致营养不良，吃了点药很快就恢复了。 而那个时候，哥哥在医院住院，每天做着痛苦的化疗，随时可能死亡。 就像妈妈说的，他夺走了所有幸运，留下的只有灾难。 对面的楼熄了灯，房间只剩一支暖黄色灯泡，散发着晦暗的光。 徐昀杉嗓子干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头埋得更深。 他握着拳头，控制不住地发抖，无助就像翻涌的浪潮，顷刻间浇灌到全身。 要是那时候妈妈没死，说不定一切还有转机。 公司不至于倒闭，哥哥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医药费。 说不定能找到配型的骨髓，治好哥哥的病。 都是他的错。 是他害死了妈妈。 是他把哥哥拉进了地狱。 眼睛也干涩起来，眼眶却胀痛不已，徐昀杉埋着脑袋，死死咬着嘴唇，才将眼泪禁锢在眼眶里。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没用。 除了无病呻。吟，他什么也做不好…… “徐昀杉？”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传过来，徐昀杉身体一僵，泪珠子不留神落到衣服上。 他保持着姿势没动，就听到一串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怎么坐那儿，哪里不舒服？” 晏廷走到徐昀杉旁边，在他面前蹲下来。 “……” 没得到回应，晏廷朝徐昀杉伸手：“嗯？” 还没碰到徐昀杉，徐昀杉扬起胳膊，挥开晏廷的手。 他抬着袖子蹭了蹭眼睛，这才抬起头，满脸戒备地望着晏廷。 眼泪虽然擦掉了，但那泛红的眼眶藏不住，因为刚被泪水浸润过，徐昀杉的眼珠在黯淡的暖黄光下格外透亮，像两颗黑宝石。 晏廷对上徐昀杉的视线，心脏像被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有点懵。 他张了张嘴，无意识地道：“你……怎么哭了。” 厌恶关系 第27节 “……”徐昀杉攒了下手心。 “发生什么事了？”晏廷勉强找回些理智，想到临走前徐昀杉的状态，问，“你下午……” 话没说完，徐昀杉背着化妆箱站起来。 他目视前方，一句话都没说，拽着化妆箱背带匆忙地走了。 小张从后面跟上来，险些和徐昀杉撞上，他往边上侧身躲了一下，道：“徐哥，你还没走呢？” 徐昀杉停顿一秒，晏廷已经追了上来，抓住徐昀杉的手腕。 徐昀杉晃动胳膊，却发现那只手的力气极大，根本挣脱不开。 徐昀杉回过头，眉头蹙起来：“干什么？” 晏廷道：“聚餐。” 徐昀杉暗暗挣扎：“我说了不去。” “那是因为你说累了想休息。”晏廷满脸坦然，“我看你现在挺好的，脾气力气都大得很。” “……” 晏廷放下胳膊，但手仍死死抓着徐昀杉，他扫了小张一眼：“走吧。” 小张一脸懵，回过神时晏廷已经生拉硬拽着徐昀杉走到电梯口了，他茫然道：“哥，你不是说回来拿东西吗？已经拿了？” 晏廷头了没回，摁下电梯按钮：“拿了。” 晏廷的力气大的出奇，也不知道是不是练过什么功夫，下电梯时徐昀杉又尝试了几次，对晏廷而言却不痛不痒，到了一楼，他终于放弃了。 毕竟一拳就能打断他鼻梁，挣脱不开也情有可原。 徐昀杉认命地坐进车里，偏头看窗外，只当身边人不存在。 小张启动了车子，朝前驶去，拍摄点那栋大楼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晏廷也没有说话，脑子里都是刚才看到的徐昀杉的脸。 眼尾泛红，眼珠透亮，被发现时像只受到惊吓的刺猬，慌张地护住最脆弱的地方。 晏廷靠着窗，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没忍住往旁边看去，只能看到徐昀杉的侧脸，已经恢复往日平淡的表情，但湿润的睫毛出卖了他。 刚刚消失的那张脸又浮现出来，同现在的徐昀杉重合，晏廷盯着那张侧脸，有些恍惚。 徐昀杉居然会哭。 ……为什么哭？ 车驶过一个大型商场，商场内的灯光照进来，窗户上映出两人的脸。 晏廷回了些神，倏地对上窗户里徐昀杉的视线，呼吸一滞，下意识挪开了目光。 心跳也开始乱糟糟的。 这是怎么了…… 没几分钟，三人就到了地方。 今天天气好，烧烤店外摆了不少张桌子，一楼也坐满了人，为了避嫌，小张将车停在烧烤店后面，几人从后门上了楼。 他们定的房间在三楼最里面，有一个露天阳台，能看到皎洁的月光。 吴邱枫正在门口点单，见到徐昀杉有些意外：“昀杉？你怎么过来了？” 徐昀杉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解释，晏廷替他回道：“我回去看他一人在场地坐着，就顺便带过来了。” 吴邱枫朝徐昀杉看去，没再追问，道：“来了就好好放松，把不开心的事忘掉。晏廷，你来了正好，帮我点点餐，我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爱吃什么。” 晏廷苦笑：“吴导，您让我一个减肥吃不了的人点餐，也太折磨我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老实留了下来。 徐昀杉感觉手上一轻，晏廷松开他，又凑到他耳边道：“你先进去，我一会儿来。” “……” 徐昀杉没说话，耳根痒痒的，他下意识往边上侧了侧。 说得好像他们关系很亲近似的。 晏廷一直目送徐昀杉进屋，在小张的安置下坐下，才收回视线。 他配合吴邱枫又点了些菜，陪吴邱枫在走廊尽头抽烟。 “吴导，您好像挺了解徐昀杉？”晏廷道，“他有什么事，能跟我说说么？” 晏廷回顾刚在公司见到徐昀杉的时候，吴邱枫似乎就对徐昀杉格外照顾，况且他在演艺圈待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听过徐昀杉的消息，怎么会突然进剧组工作了？ 除了跟吴邱枫有关系，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吴邱枫笑了笑，道：“你自己问他吧，不是关系好么？” 晏廷扯了下嘴角，不太自然道：“也就那样。” 对外说关系好都是玩笑话，很大一部分目的是为了气徐昀杉，他跟徐昀杉不吵架就不错了，跟好字压根儿搭不上边。 一想到这个，晏廷又有些郁闷，两人一拍两散到现在，也有七年了，当初确实有伤心过一段时间，后来也没了感觉，再想起徐昀杉也是怨念更多。 他本来也没打算跟徐昀杉搞好关系，也没理由在意徐昀杉目前的情况，那现在是在干嘛呢？ 那张哭过的脸又闪现出来，近在咫尺。 “我看着挺好的。”吴邱枫道，“他在你边上会很有活力。” 晏廷回过神，想到那双恨不得把人瞪穿的眼睛，还有那张就差把“厌恶”写上的脸，觉得吴邱枫说得也不无道理。 两人又随意聊了聊剧本，等吴邱枫抽完烟，一齐回到房间里。 菜还在慢慢上，众人已经开始喝酒聊天，房间里热闹不已。 晏廷进去就看见徐昀杉，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低头看着手机。 他走到徐昀杉边上坐下，徐昀杉回神，偏头看他：“……你抽烟了？” 晏廷道：“没有，吴导抽的，我在他边上站了会儿。” 徐昀杉重新低下头，像在发呆。 晏廷看着徐昀杉的侧脸，眼尾的红色已经褪去，睫毛上的水也干了，完全找不到方才在拍摄点时的影子。 “我身上烟味很重吗？”晏廷没话找话，抬起袖子闻了闻，“这不什么味儿都没有么，你怎么闻到的，属狗啊？” 徐昀杉：“……” 晏廷话说出来也不免一愣，习惯了这么跟徐昀杉说话，这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现在再想想，听着属实有些不妥。 他现在不是想惹徐昀杉生气…… 晏廷有点尴尬：“呃，我不是……” “晏廷，来一杯啊！” 一声大吼从桌子对面传来，打断了晏廷的话。 晏廷抬头看去，是组里的老演员，他看起来有些喝大了，通红着脸举着酒瓶，另一手朝晏廷挥动。 “杯子送来，咱们干一杯！” 晏廷笑笑，起身把杯子递过去。 那边给他倒好酒，又把目标移到他边上，一手对着徐昀杉指指点点：“那个那个……怎么杯子还是空的？拿来我给你满上！” “……”徐昀杉犹犹豫豫地看过去，想拒绝又怕扫大家的兴，只能拿起杯子递过去。 手刚抬起来，就被晏廷摁住了，晏廷从他手里拿过杯子，笑容不变道：“他酒精过敏，喝不了，给他倒点儿果汁吧。” 晏廷一脸真诚的样子，好像说的话是实话，对方没继续纠缠，拿过杯子倒了果汁进去。 聚餐的人太多，菜有些供不应求，总是一上来就被一抢而空。 徐昀杉做好喝一晚上果汁的准备，却没想到边上有个实力派，每次都能抢到些菜，放进他碗里。 徐昀杉看看自己碗里的食物，又看看边上笑脸如常侃侃而谈的晏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刚才晏廷没来，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 和平时一样，赶稿到深夜，冲一个冷水澡，睡几个小时后准备新一天的工作。 那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怎么能在这里悠悠哉哉地聚餐。 但他不想回去。 不想赶稿、不想洗冷水澡、也不想只睡几小时就开始工作。 ……不该来的。 体会到舒适的感觉，再回到原来只会更加痛苦。 菜上了一轮又一轮，酒喝了一圈又一圈，一部分人离开了，一部分人东歪西倒地休息，只留几人还在硬撑。 晏廷没吃什么东西，但酒喝了不少，虽不至于醉得太厉害，但眼底有些浑浊。 对面几人终于聊起晏廷不知道的话题，晏廷得以休息，歪倒在徐昀杉身上。 他靠着徐昀杉的肩，看着徐昀杉面前堆满菜的碗：“怎么不吃了？” 徐昀杉身体有些僵硬，伸手夹起菜往嘴里塞。 晏廷闭着眼睛嗅了嗅。 “……太香了。”晏廷道，“你吃快点儿，这味道我受不了。” 徐昀杉：“……” ……这模样，到底谁更像狗啊？ 他推搡晏廷的脸：“那你坐远点。” 晏廷搂住他，半挂在他身上：“我不。” “……” “你下午去哪了？”晏廷突然问，“见谁了？怎么回来伤心成那样。” 徐昀杉：“跟你没关系。” 厌恶关系 第28节 “又是这句话，你能说点儿别的吗？”晏廷抬头看徐昀杉，“你告诉我，我安慰安慰你。” 徐昀杉：“……” 还安慰呢，不把他气个半死就不错了。 “还是那个朋友吗？”晏廷道。 徐昀杉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晏廷似乎是误会了。 徐昀杉刚想解释，话到嘴边又顿住。 要是晏廷问到底，他怎么解释？ 徐昀杉闭上嘴，保持沉默。 “谁这么大能耐，叫你回来甩大街上，又害你一人躲起来哭？”晏廷闭上眼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压低声音道，“跟我分手都没哭。” 徐昀杉垂眸：“你还好意思提。” “有什么不好意思，不是我被你甩了吗？”晏廷道，“我不知道原因，你也不告诉我。” 徐昀杉没接话，晏廷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没得到回应也只是继续闭着眼休息。 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像是睡着了。 徐昀杉偏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晏廷。 要是当时就把事情说开，结果会不会变？ 如果那个时候，他和晏廷没分手…… 这个念头只冒出来一瞬，就被徐昀杉压了下去。 他和晏廷，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要真变成那样，他只会更加痛苦。 第23章 聚餐持续到凌晨一点才散场， 喝得烂醉的几人还在大着舌头聊天，任助理和朋友搀扶着，晏廷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他喝醉后没耍酒疯，只是靠着徐昀杉安安静静地睡着。 小张帮着把其他人送下楼，再回来时，正撞上徐昀杉搀着晏廷出来。 晏廷酒品挺好，喝醉后也不瞎闹，但一旦睡着就很难叫醒。 徐昀杉刚刚试着喊了几次， 都没什么作用， 只能先把人带出来。 “徐哥。”小张叫了一声， 赶紧过去，“我来吧。” 小张想把晏廷接过来， 奈何晏廷抱得太紧， 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还险些摔着。 徐昀杉扶稳晏廷，道：“就这样走吧。” 徐昀杉拖着晏廷去乘电梯，小张只能在边上搭把手，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啊徐哥， 哥每次喝醉都这样， 雷在耳边劈也醒不了，不过以前也没逮谁抱着不撒手，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徐昀杉道：“他经常喝醉吗？” “啊？也没有。”小张道，“但这种集体活动都醉， 哥太好说话了，别人都喜欢找他劝酒。” 出电梯前，小张用外套包住晏廷的头， 又先去路上探了一圈，确定没有可疑人物才返回来，带着徐昀杉去停车的地方。 好不容易把晏廷塞进车里，徐昀杉累得半死，他茫然地往远处看了眼，马路上空荡荡的，一辆车都没有。 这个点不好打车不说，车费也贵。 他要骑个自行车回去吗？ “徐哥，一起走吧？”小张打开车窗，回过头道，“这大半夜的也不好打车，我把哥送到家再送你回去。” 徐昀杉愣了愣，看车里的晏廷一眼，道：“谢谢，麻烦你了。” 深夜的马路畅通无阻，小张车速也放快了一些，徐昀杉望着街边的楼房，只有零星几处还亮着灯。 到现在，他终于接受哥哥帮他还钱的现实，心情短暂地平静下来。 等明天把五万还上，剩下的利息会少很多，负担也会少很多。 但康鹏真的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五十万对他而言是天价，对康鹏根本算不了什么。 康鹏这么逼迫他，总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钱。 徐昀杉闭了闭眼，抛开脑中那些复杂的想法。 反正，钱还上了是好事。 等明天工作结束，要给哥哥打个电话…… “我……c！” 伴随小张的惊呼声，车子忽然猛地耸动一下，徐昀杉整个人朝前栽去，脑袋撞到前面的车垫。 “这猫！大半夜的不睡觉跑马路乱晃啥！”小张怒完，赶忙回头看人，“徐哥，你没事吧？哥怎么样？！” “没事。”徐昀杉回道。 他往边上看去，晏廷也因为惯性栽到前面，但人还没醒。 徐昀杉伸手过去捞晏廷，又想到什么，有些紧张地问小张：“猫没事吧？” “……好着呢。”晏廷嘀咕道。 徐昀杉一愣：“什么？” “猫……好得很。”晏廷声音闷闷的，支支吾吾道，“被小姨……喂得像猪，七岁还爱卖萌。” 晏廷声音断断续续，徐昀杉听得很吃力，但还是勉强听懂了。 “你在说你小姨的猫吗？”徐昀杉道。 晏廷哼哼唧唧说了一大长串，这次怎么也听不清。 “没事，那猫跑得飞快，已经进那边草丛了。”小张回答徐昀杉，重新启动了车。 徐昀杉松了口气，将晏廷安置好，刚想坐回去，手又被晏廷抓住了。 “是我救的。”晏廷突然道，这回吐词很清楚，但眼睛还是闭着，也不知到底醒没醒。 徐昀杉的手有些凉，贴着很舒服，晏廷抬起徐昀杉的手，放到脸上舒服地蹭了蹭，又靠着徐昀杉的肩膀。 那模样像在邀功，“不夸夸我？” “……” 在说什么？ 徐昀杉疑惑地看着晏廷，好在晏廷清醒了几秒又昏昏沉沉，不再继续缠着徐昀杉，只靠着他睡着了。 一直到家门口，晏廷的动作都没变过，打开车门，徐昀杉又费力地把晏廷弄出去，想交给小张处理，晏廷的手却还像焊死在他手上一样，怎么也扯不开。 “……晏廷？”徐昀杉叫了一声，“到家了，回去吧。” 晏廷“嗯”了一声，却还是一动不动，徐昀杉察觉抓着自己的手没施力，试着抽手，刚一动那手的力气又大起来。 徐昀杉整个人都无语了。 这耍无赖的本领……仿佛梦回七年前。 小张在一旁看着，表情也有些别扭。 “那个，徐哥，要不……你就在哥这儿将就一晚？”小张试探着问，又解释道，“明早八点集合，再绕回去休息时间更少了，反正你之前也在哥这儿待过，他不会介意的。” 徐昀杉抿了抿唇，有些不太情愿，但想到现在已经这么晚，小张送完他再自己回家，只怕天都要亮了，他总不能因为那点小别扭麻烦别人。 “那我带他进屋，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徐昀杉道，“路上注意安全。” 等小张走了，徐昀杉拖着晏廷往别墅大门走，抓着他的手按了指纹，总算把人带进房子里。 丘比听到声音，兴奋地在门口又蹦又跳，他还记得徐昀杉的气味，围着两人转了半天，但徐昀杉实在没空理它，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哪知道这么一摸，丘比更激动了，站起来找徐昀杉要抱抱，徐昀杉被前后夹击，正不知如何是好，肩膀上一轻，晏廷站直了身体。 他往客厅一指：“臭屁，过去。” 丘比听到命令，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老实跑去客厅坐下了。 徐昀杉看着晏廷，观察他的脸色：“你酒醒了？” 晏廷低头揉着眉心，呼吸还有些沉重：“差不多吧，还有点儿晕。” 真神奇，一进屋就醒了。 徐昀杉狐疑地看着晏廷，想在那张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但这人怎么说也是影帝，真要演哪那么容易看出来。 徐昀杉收回视线，转过身：“那赶紧洗洗睡吧。” 刚走出去一步，晏廷又歪了过来。 “脚没劲。”晏廷道，“扶我过去。” 徐昀杉：“……” 徐昀杉半信半疑，扶着晏廷到卧室门口，却没有进去。 他站在门外，叮嘱一句晏廷卸妆，便转身离开。 他走进第一次来时的房间，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那套睡衣也收了起来，但浴室里还摆着那时他用的牙刷牙杯。 徐昀杉看着它们，心里有种难言的感觉，他迅速甩掉那些杂乱的想法，走进浴室洗漱。 从浴室出来，徐昀杉望着房间里的床铺，却止步不前。 尽管是客房，这张床也比普通双人床要大一些，仅仅看着就能感受到枕头和床垫的柔软，被子上还有很好闻的味道。 睡在这种地方，肯定会很舒适吧。 上次徐昀杉醉得厉害，睡着了也没什么感觉，这次不一样，他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这些东西不属于他。 今天晚上的经历已经有些轻松过头了，他不能继续下去。 徐昀杉站了半晌，最后还是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厌恶关系 第29节 - 清晨，晏廷被闹铃叫醒了。 他花了几秒清醒，猛地坐起身。 昨晚喝的有点多，虽不至于断片儿，但确实受了些影响，洗漱过后刚贴到床就睡着了。 本来还想多跟徐昀杉说会儿话…… 想到徐昀杉，晏廷翻身下床，开门出去，外面却一片寂静。 给徐昀杉准备的房间门开着，晏廷走过去，发现里面没人，床上整理得干干净净，像没人睡过。 客厅空荡荡的，狗也不在。 “跑哪去了……”晏廷嘀咕着，拿出手机给徐昀杉打电话，刚打通就听到客厅茶几上的震动声。 手机也不带。 晏廷气得翻白眼，调出为了监控狗的客厅录像，把时间往前拖。 拖到六点左右，徐昀杉和狗出现在视频里，徐昀杉侧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外套，丘比兴奋地扒着沙发边沿，对着徐昀杉吐舌头。 这时间正是丘比兴奋的时候，在屋里关上门还好，若是待在客厅，绝对会被它吵得睡不着。 果然，闹腾没一会儿，徐昀杉艰难地起来了，他睡眼惺忪地摸了摸丘比脑袋，起身去房里洗漱，出来坐了会儿便带丘比出去了。 晏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把录像往前调了些，发现徐昀杉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这傻子。 晏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拿过外套穿上就往门口走，门刚打开，就见徐昀杉正坐在门外花园的秋千椅上，丘比坐在他旁边。 听到动静，徐昀杉抬头，正对上晏廷怒气冲冲的视线。 他站起身，心里有点尴尬，早上被丘比闹醒，本来想着出去转一圈顺便买点早餐回，结果到早餐店门口发现手机没带，只能灰扑扑地空手而归。 丘比见到主人，摇着尾巴就过去了，半路又跟着晏廷跑回来，徐昀杉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还没开口就被抓着手腕往门口去。 徐昀杉茫然地跟着走了几步，蹙眉道：“干嘛？”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晏廷拽着徐昀杉到门口停下，摁了摁门锁上的键盘，又拿出手机，边操作边道，“好好的床放着不睡，跑去睡沙发，忆苦思甜啊？” 徐昀杉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监控。”晏廷忽然说得有些没底气，又强硬地解释道，“大早上人没了狗也没了，我怕出事才看看。” 徐昀杉：“……” 他还能把狗偷了不成？ 徐昀杉想说点什么，又发觉没什么可说的，只能一言不发地站在边上。 晏廷操作完了，往一旁挪了一步：“手按上去，录指纹。” “……”徐昀杉盯着门锁上的录入面板，有点跟不上晏廷的节奏，“干什么？” “录指纹。”晏廷又说了一遍。 “……家里密码哪能随便给。” 晏廷冷笑一声：“你当我见人就给家里密码吗？” “……” 徐昀杉看了晏廷一眼。 他不知道晏廷什么意思。 “不用了。”徐昀杉收回手，语气冷淡，“没必要。” 晏廷扭头看徐昀杉，只看到徐昀杉一脸冷漠，防备和警惕的气息又从周身散发出来。 晏廷脸色也沉下来，扔下一句“随你便”，带着丘比走进屋里。 洗漱一番又吃过早饭，时间还早，徐昀杉干脆把妆跟晏廷画了。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讲一句话，除了化妆的时间，徐昀杉甚至没有看晏廷一眼。 也不知是又触到哪根筋，两人刚好一些的状态一朝回到原点。 上了小张的车，晏廷暗暗观察徐昀杉，心里烦躁不已。 之前徐昀杉抵触他，他最多就是不爽，烦一会儿也就过去了，现在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看到徐昀杉那样，他心里就像有个疙瘩，膈应着难受。 或许是看太久了，徐昀杉有所察觉，往晏廷这边看过来。 对上视线，徐昀杉似乎愣了一下，立马冷下脸，又将脑袋转回去。 晏廷看着徐昀杉的后脑勺，倏地没那么膈应了。 他神色一松，忽然反应过来。 这种感觉，他在七年前也有过。 当初他友好地向徐昀杉打招呼，得到的却是徐昀杉的冷眼相待。 徐昀杉是唯一一个讨厌他还完全不掩饰的人。 之后的那段时光，他一直在这种异常的感觉中度过。 明明被徐昀杉冷漠的态度气得半死，却又忍不住去靠近。 越被抵触就越在意，越在意就越想接近，会故意招惹徐昀杉，看到他的情绪变化心情会很好，也会因为徐昀杉一个细微的表情心动很久。 当初他也为此困惑过，但在徐昀杉生日那天，在他鬼使神差地吻住徐昀杉嘴唇的时候，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喜欢徐昀杉。 第24章 今天的戏在外面取景， 小张先将车开去公司，把人放到一楼又去换保姆车。 取车要不了多久， 徐昀杉和晏廷没有上楼， 而是坐在一楼大厅里等着。 已入三伏，大清早就热得不行，尽管公司空调开得足，但一楼采用的全玻璃设计， 晒久了还是很热。 晏廷脸被帽子口罩遮着， 更是透不过气， 他仰着头， 拿小风扇对着脖子吹，帽檐下的双眼偷偷往徐昀杉那儿瞟。 徐昀杉低着脑袋， 专心致志地看手机。 他在借贷公司的官方app上查询了一下，借款果然少了20万， 他又补了5万进去， 提交重算利息的申请，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虽然这钱大部分是哥哥帮忙还的， 但想到之后的负担小很多， 心情还是很愉快。 徐昀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还款信息， 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开心，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乐呵什么呢？”晏廷突然问。 徐昀杉闻声收起笑容， 锁定屏幕：“……没什么。” 晏廷哪那么容易放过他，人往徐昀杉凑过去：“跟谁聊天？” “……没谁。”徐昀杉偏过头， 却还是能感觉到晏廷的气息， 像一千瓦的取暖灯，他有些不自在，道， “别离这么近，很热。” 没等晏廷动，徐昀杉先往边上挪了一些。 晏廷蹙起眉，看了徐昀杉半晌，又往他那儿挨过去，胳膊也往那儿伸，手里的风扇正对着他，呼呼地吹。 徐昀杉眯了眯眼睛，适应了风扇的风，扭头看晏廷：“你又想干嘛？” “你不是热吗？给你吹风扇呀。”晏廷说着晃晃风扇，示意徐昀杉拿过去。 徐昀杉古怪地看晏廷一眼：“不用了。” 晏廷“嘁”了一声，小声嘀咕：“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徐昀杉：“……” 该说这话的是他才对吧。 “我拿着给你吹，行了吧？”晏廷将风扇调大一档，方便两人一起吹风，“事儿真多。” “……” 徐昀杉不再说话，转头看向外面。 从他拒绝录晏廷家门指纹开始，晏廷就不太对劲，或者还要更早一些，让他录指纹这事儿就很奇怪。 他不知道晏廷又想干嘛，反正肯定没好事。 晏廷坐着吹了会儿，又道：“你别转移话题，到底跟谁聊呢？” 徐昀杉：“没谁。” “总得有个对象吧，告诉我怎么了？” “你不认识。” “你说了我不就认识了吗？至于这么遮遮掩掩的。”晏廷说着蹙起眉，语气不快道，“徐昀杉，你不会和谁好上了吧？” 徐昀杉也有些烦了，闭眼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明年就结婚了。” “……”晏廷死机了好半晌，翻了个大白眼，“放什么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男的。” 徐昀杉脱口而出：“女的我也喜欢。” 话说出来，他又有些恍惚，这些年他自顾不暇，根本没精力谈恋爱，但真静下心来想想，他也不确定自己还喜不喜欢女生，至少现在还没遇见感兴趣的。 这话堵得晏廷再说不出话来，只能对着徐昀杉咬牙切齿，好在小张终于把车开来了，两人相看两相厌地上了保姆车，一路无话地赶往拍摄场地。 外景戏的内容不复杂，但外界不可控因素太多，拍起来还是很费时间。 阳光有些刺眼，徐昀杉从车里拿了顶帽子戴上，守在现场。 吴邱枫还在跟演员们说戏，徐昀杉手机一震，拿出来看，是借贷公司那边发来的消息，告知他金额还款成功，从下个月开始利息就会减少了。 看着重算后的利息，徐昀杉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见现在大家还在做准备，没他什么事儿，他拿着手机去了不远处的无人地，给何穆之打了电话过去。 何穆之电话接的很快：“喂？怎么现在打电话过来。” 何穆之说得很随意，好像根本没有借钱还钱的事一样，徐昀杉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厌恶关系 第30节 还没想好措辞，那头远方又传来另一个声音：“是昀杉打来的？” 何穆之的语气立马变了： “昀杉是你能随便叫的？” 徐昀杉一愣，听出声音是谁：“康鹏在你那儿？” “嗯，他昨儿遭报应出了车祸，脑袋开瓢了，开不开心？” 徐昀杉：“……”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他这事儿吧？”何穆之道，“你小子长能耐了，这么大的事儿瞒我这么久，要是没人来告诉我，你打算还到天荒地老啊？” 徐昀杉抿抿唇，低头看着墙边的杂草：“我不想你多花钱。” 何穆之叹了口气：“你那数学真是白学了，本金拖这么久还不清，光利息就多花多少钱了？” 徐昀杉没说话，听何穆之的语气，似乎是以为钱都还清了，看来康鹏这点没骗他，没有告诉何穆之真实的金额。 但他为什么会在他哥那里？他又想干嘛？ 康鹏接话道：“他只是不想跟你增添负担。” 何穆之“啧”一声，“我跟我弟说话，你插什么嘴。” “……哥。”徐昀杉道，“你能把电话给康鹏吗？我有话跟他说。” “行。”何穆之说完，声音远了一点，“说吧。” 徐昀杉猜测何穆之是按了免提，本来想提醒康鹏别乱说话，现在也说不出口了，他只能沉声道：“你别打扰我哥。” 康鹏还没回话，何穆之先笑起来：“你就是说这个啊？” “……嗯。” “反正现在钱也还了，你就别管了。”何穆之音量不减，全然不顾那边人还听着，“你哥我还解决不了一个臭无赖吗？” 徐昀杉不说话了，他哥说起话来文采飞扬，做事也干净利索，他当然不担心，他怕的是康鹏多嘴，把钱没还完的事说出来。 维持病情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得备些钱防止突发事件，他不能再让何穆之有更大的负担。 剧组那边喊人集合了，徐昀杉只能先挂了电话，往人群走去。 保险起见，他找到康鹏的聊天框，给他发了消息过去，叫他不要跟他哥说不该说的话。 很快，康鹏就回复了，但只有一个握手的表情，根本不知道到底想表达什么。 徐昀杉捏紧手机，心里暗暗地想。 他得快点把钱还完，然后让康鹏滚蛋。 面前的光线忽然暗下来，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又聊着呢？” 徐昀杉心中一惊，飞快将手机摁在胸口，抬头对上晏廷的眼睛。 晏廷皱起眉，对他这反应很不满意：“你这么紧张干嘛？” 徐昀杉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看晏廷那表情，确定他什么都没看到，才慢慢冷静下来。 徐昀杉一脸冷漠：“你这么突然出现，换谁都会被吓到。” “我又不会瞬移，靠两只脚走过来的，怎么就突然了？”晏廷不爽道，“你自己心虚才被吓到，不就是聊个天，搞得像在聊国家机密一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有事吗？”徐昀杉问。 他看着晏廷的脸，妆容完好，不需要补妆，那跑来找他干什么？就为了跟他吵架吗？ 晏廷沉默片刻，像是实在想不出理由了，道：“没事不能找你？你没事不也跟你那朋友聊天吗？我现在休息，找朋友聊聊天怎么了。” 徐昀杉微怔。 他和晏廷？朋友？ “……我又不是你朋友。”徐昀杉道。 晏廷：“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你朋友。”徐昀杉重复了一遍，嫌弃地看晏廷一眼，“我们只是同事，想聊天找别人吧。” 晏廷像是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徐昀杉，那模样好像是受了什么晴天霹雳似的。 徐昀杉微微蹙眉。 他说错了吗？ 他和晏廷见面不打架就算好的了，哪里还有朋友这种说法。 晏廷假装这么亲近他，不就是想更方便地对他冷嘲热讽，就跟高中的时候一样。 对别人说和他关系好，也只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那完美人设罢了。 晏廷还没说话，但脸色已经沉下来，徐昀杉不想跟他继续纠缠，越过他往工作区域走去。 之后的几天，两人就像徐昀杉说的那样，以同事的关系相处着。 拍戏日程紧张，剧组每天东奔西走，好在拍摄点都在a市内，通勤没那么不方便，每天拍摄结束后还有挺多休息的时间。 晏廷难得没有其他工作，拍完戏便在家里休息，本想借着机会和徐昀杉多相处相处，结果每次下班徐昀杉第一个跑没了影，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第二天上班才再次出现。 他倒是有徐昀杉的联系方式，但就他现在和徐昀杉这种状态，估计发消息过去也收不到回复，打电话讲不了两句就要吵起来。 晏廷一手揉着狗脑袋，瘫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眼睛一亮，拿过手机，等来的却不是期待的人，而是周琦乐发来了消息。 周琦乐是他发小，从幼儿园就同校了，高中甚至运气很好地分到了同一个班，现在大家都有各自的事业，接触得没那么多，但偶尔也会有些联系。 上次跟周琦乐聊天还是同学聚会的时候，这次也不知道是要干嘛，晏廷看了眼消息，给他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喂，兄弟，好久没见了啊！” 二十几年的交情，晏廷一下听出周琦乐的意思：“要聚么？正好我现在休息。” “你休息？那太好了！”周琦乐道，“我盘了个酒吧下来，前两天刚开张，现在来坐坐？” 晏廷正闲得无聊，闻言爽快道：“行，你给我弄辆车过来。” 工作原因，晏廷买的车藏不了三天，平时私人出行很不方便，周琦乐不是第一次约他出来玩，对此已经很有经验，很快就派了车过来。 晏廷驱车到周琦乐告知的地方，听他的指示从停车场某处的私人电梯上去，到了8楼。 或许是刚开业不久的缘故，这层楼没多少人，长长的吧台坐着三两人，酒保悠悠闲闲地配着酒，灯光昏暗，再配上舒缓的钢琴曲，氛围很是惬意。 周琦乐朝晏廷招招手，带晏廷进了个小包间，包间里是半开放设计，靠墙的一边是一扇巨大的窗，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周琦乐招呼晏廷坐下，给他倒上一杯酒，得意道：“怎么样？环境还不错吧？” “嗯。”晏廷回忆刚才进来前看到的那几人，问，“怎么来的都是男的？” “废话，gay吧还能来女的吗？”周琦乐道。 “……”晏廷看向周琦乐，满脸难以置信，“你有病啊？你一直男开gay吧？” “你知道什么，我这叫及时抓住行业商机。”周琦乐道，“你应该比我清楚啊，你别说咱们a市，就算全国也没几个像样的gay吧吧？很多时候供不应求，特别是像你们这种公众人物的gay，去普通酒吧都得遮遮掩掩的，更何况gay吧呢。” 周琦乐滔滔不绝，越说越有成就感，“我这gay吧开通了vip，刚刚你上来也看见了，整个过程绝对保密，包括你进来之后，也不会留下一张影响形象的照片，不过你放心，我这酒吧绝对正规，不搞那些违法犯罪的事儿。” 晏廷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以他对周琦乐这败家子儿的了解，这酒吧开不了多久就得倒闭。 “就是有一点很烦。”周琦乐道，他看晏廷一眼，搭过晏廷的肩膀指向窗外，“看到对面那楼没有？那儿也开了家gay吧，而且营业几年了，我现在想尽办法跟他那边抢人，搞得我压力很大。” 晏廷：“……那你怎么不换个地儿？” “这地方好啊！而且因为他那家酒吧，很多gay慕名而来，流量也大。”周琦乐说着嘿嘿笑两声，“就是不进我这儿，不过没事儿，等我宣传到位人就都来了。” 晏廷微笑：“你加油。” 周琦乐摆摆手，道：“你有机会帮我在你那圈子里宣传宣传，我听说你们gay不是有那什么雷达么？那你应该能分辨出gay吧？” “你懂得倒挺多。”晏廷被周琦乐逗笑了，“谁说gay就一定要来酒吧找对象？再说我也不是纯gay，女的我也……” 晏廷话没说完，先顿住了。 他觉得这话哪里有些熟悉，很快想起来，前几天徐昀杉也这么说过。 周琦乐一脸不信：“得了吧你，这么多年天天见大美女，也没见你看上谁。” 晏廷表情陡然冷下来，放到嘴边的酒也不想喝了，他放下酒杯，偏头看着窗外，好一会儿又转回头。 “问你个事儿。”晏廷道。 周琦乐：“啥？” “我高三不是没怎么去学校么。”晏廷别扭了一会儿，继续道，“那段时间徐昀杉怎么样？” 周琦乐愣了许久，反应过来后瞪大眼睛：“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你俩又好上啦？！” “……没好。”晏廷撇了撇嘴，满脸不自在，“他现在是我化妆师，就我现在正在拍的电影。” “我去，这什么缘分……”周琦乐小声吐槽，又皱着眉回忆了一下，“他高三没怎么样吧，就跟平时差不多？哎我也记不清了，他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他闹掰以后谁还注意他啊。” 晏廷问：“那毕业之后呢？” “那我更不清楚了，毕业之后大家都分道扬镳，他也没参加过同学聚会，上次是他第一次来。”周琦乐道，“你想知道可以问问江远，他好像和徐昀杉关系还不错？” “……算了。”晏廷道。 他都不太记得江远是谁了，突然跑去问徐昀杉的情况算什么。 而且要是江远跟徐昀杉讲了，那他不是很没面子。 反正看徐昀杉现在这样子，估计生活过得并不如意，况且这丫连朋友都不想跟他做，他从别人那儿问出来也没什么用。 一想到徐昀杉那个态度，晏廷又有些牙痒痒，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还没打开就听到一串手机铃声，是周琦乐那边的。 周琦乐接起电话：“喂？啥？新金那边闹起来你跟我说干嘛，啊？跑我地盘儿来了？！” 周琦乐猛地站起来，挂断电话，见晏廷看过来，狠狠皱起眉头：“靠，对面那家gay吧闹事，追人追到我这边来了，这他妈不是挑衅我？！” 晏廷无语：“人家酒吧就跟你隔一条街，跑过来不也正常。” “不行，我哪能受这种气。”周琦乐说着往窗户外面看，“我得下去看看，趁乱煽个风点个火，把事儿解决了还能引一波流。” 晏廷笑：“你倒挺有商业头脑。” “那不是废话……卧槽？！”周琦乐忽然震惊地喊了一声。 晏廷奇怪道：“怎么，你看见鬼了？” 厌恶关系 第31节 “不是，你快看看。”周琦乐整个脸贴着窗户，伸出一根手指戳到玻璃上，磕巴道，“那他妈是不是徐昀杉啊？！” 第25章 徐昀杉从新金酒吧出来， 后面几人却怎么也甩不开，一路跟着他到一楼。 觉察到事情不对劲，徐昀杉没有坐电梯， 而是从安全通道下的楼， 出口处一个人也没有，后面的人追过来了， 他下意识往外跑， 匆忙拐进一旁的街道， 却发现那街道也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合上的大垃圾桶。 徐昀杉又往前跑了些， 却被紧闭的铁门拦住了去路。 他转过身， 三个男人在他后面停下。 为首的那个烫了一头卷毛， 穿了一身潮牌， 胸口到裤子上有很大一片污渍。 他耳朵上戴了好几个耳钉，看着年纪不大，勾着腰喘息几口气才站直身体。 “妈的……哥你跑得挺快啊。”卷毛笑了笑，意味不明道，“看你一把年纪的， 体力还这么好，没少练过吧？” 徐昀杉皱起眉头， 看着眼前三个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几天前， 徐昀杉跟哥哥通过电话后，还是康鹏也打了电话过去。 他警告康鹏别乱说话， 康鹏却不置可否，还要他帮忙去新金酒吧做一份兼职。 说是希望他帮忙，但那样的语气根本容不得他拒绝，他不想答应， 又怕康鹏跟何穆之说什么。 而且他还欠着康鹏二十五万，怎么还这笔钱，完全由康鹏说了算，要是康鹏不打算给他降利息，或者逼他在短时间内还清，他没有任何办法。 好在那酒吧没有太为难他，他用康鹏给他的电话号码打过去问了问，得知他的工作时间很自由，下班以后过去，夜里随时都能离开，工资按时间结算。 不仅如此，工资竟然还挺丰厚。 徐昀杉勉强放了些心，这酒吧虽然是康鹏要他去的，但康鹏似乎不是那里的老板，他应该不会跟康鹏有太多的接触。 而且在这里打几个小时的工，赚到的钱远比他在家接画稿赚的钱多，他现在在这个剧组的工资不错，等剧组戏拍完了，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吴导或许会向其他剧组推荐他，但就算进去，待遇肯定也没有现在这么好。 徐昀杉说服了自己，却没想到去了以后，发现这酒吧里全是男人，也没想到他并不能安心当个酒保。 他一般会从下班工作到12点，这个时间段正是酒吧人多的时候，他这张脸待在吧台，难免会碰到一些歪心思的人。 徐昀杉在这儿工作了快一周，每天都要应对各种各样的骚。扰，搞得他心烦意乱，但他只是一个打工的，除了隐忍别无他法，每天夜里拿到当天的工资，他都会对着这笔钱做很久的心理建设，第二天才能继续工作。 好在大部分人还正常，明确拒绝后就不再纠缠，今天运气不好，碰到几个难缠的，看着年纪不大，但初生牛犊不怕虎，越是这种角色越难搞定。 几人跟他在酒吧引起一些纠纷，本以为当时就处理完了，结果徐昀杉下班发现那几人还在酒吧等着，看他离开又跟了上来。 “哥你别紧张，法治社会，我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你往我衣服上泼酒，我总得要个说法。”卷毛抖抖自己的衣服，“这才买没多久，就算不贵，怎么说也花了大几千块，你得负责吧？” 徐昀杉沉默地看着面前那顶多二十出头的男生，他可能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很帅。 “你脱给我，我洗干净了还你。”徐昀杉道。 “那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就这么跑了，这事儿就在这里解决。”卷毛说着想到什么，又笑道，“或者你跟我走，当我面洗干净。” 真跟着走了哪还是洗个衣服的事情。徐昀杉不想继续纠结下去，冷着脸看他们，转身就要走。 经过几人身边，卷毛拽住他的胳膊，怒道：“你他妈往哪儿跑？” “放手。”徐昀杉冷道，“我已经提出了方案，是你不接受，实在不行就报警吧，交给警察处理。” “……操。”卷毛骂了一句，终于撕破脸，“报屁的警！都他妈来这儿工作了，你装什么矜持！” 徐昀杉皱起眉，烦透了这种胡搅蛮缠，他不想说话，用力抽回手，刚抬脚又被另一个人拦住。 这条小道没有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摄像头，看这几人的架势，徐昀杉察觉不妙，只想快点到人多的街道上去。 他猛地推开面前的人，拔腿往前跑，身后卷毛怒吼了一声，三人迅速追上来。 刚刚跑进来时不觉得，现在想出去，徐昀杉发现这条路竟然这么长。 对面人多势众，真动起手来徐昀杉根本不是对手，他的手又被一人抓住，紧接着另一人也扑了过来，徐昀杉奋力挣脱，前路被堵住，他只能转身往回跑。 他冲到铁门前狠狠拍了几下，里面却没有回应，再转过身，卷毛跟另外两人就在离他一米的位置。 “你要往哪儿跑啊？”卷毛说着，狡黠地笑起来，“我刚刚又想到个好办法，要不你让我们揍一顿，这事儿就算完了。” “……”徐昀杉捏紧拳头，盯着面前三人。 这三人年纪看着都不大，言行举止也跟流氓似的，多半都是没念完书就进入社会的混混。 要真答应给他们挨揍，那他只会被牵着鼻子走，可能被赖上不说，以后也别想继续在那酒吧干了。 徐昀杉来不及想对策，三人已经动手了，卷毛挥起拳头砸向徐昀杉的脸，徐昀杉抬起胳膊挡住，用力把人推开。 卷毛拳头没得逞，朝后趔趄几步，更愤怒了：“你他妈……老子弄死你！” 卷毛再次扑了过来，徐昀杉肩上挨了两拳，伸腿将他扫倒在地，又去防备另外两人。 四人在角落纠缠打斗，徐昀杉奋力反抗，却没法以一敌众，很快就被两人抓住胳膊，压在铁门上。 卷毛刚刚摔那一下，把胳膊蹭破了皮，气得龇牙咧嘴，扬手给了徐昀杉一巴掌。 巴掌声在静谧的角落格外响亮，徐昀杉脑袋往右歪，瞬间眼冒金星，耳朵里也嗡嗡地响。 “靠，一个酒保这么倔。” “给他吃那个吧？你带着没？” “来这儿肯定带了啊，本来刚刚放酒里的，他丫的死不喝酒。” “快拿出来喂给他……” 徐昀杉迷糊中看到一只手伸向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卷毛拿着什么东西使劲往他嘴里戳，他紧闭着嘴，仰头往边上躲。 就这么僵持了半天，另外一人看不下去了，松开徐昀杉的手，捏住他的下巴，还没碰到，徐昀杉身后一空，铁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只脚冲着徐昀杉左边的人踹过去，那人没反应过来，被踹倒在地，滑了几米远，佝偻着腰好半天起不来。 徐昀杉回过头，刚看清身后的人，就被抓着手拽进铁门内。 “卧槽！你们他妈的干嘛呢！”周琦乐越过徐昀杉看向后面，大喊一声。 那三人瞬间被吓破了胆，转身想跑，另外几个人从另一边堵住了路口。 周琦乐走到外面，抓住卷毛拿着药的手，“我已经报警了，他妈的一个别想跑！” 外头乱成一锅粥，徐昀杉却被拽着远离了那群人，一路走到停车场。 停车场很安静，徐昀杉有些懵地盯着前面人的背影，脚下无意识地跟着走。 当他察觉到前面这人没有做任何遮掩，整张脸就这么暴露在外面，脑子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放手。”徐昀杉道。 晏廷像没听见。 徐昀杉停下步子朝后抽手，却抵不过晏廷巨大的力气，被生拉硬拽着往前走。 他有些急了，仰头看了一圈，这里处处都是摄像头，刚刚那儿也不知道有没有，要是录下晏廷刚才踢人的样子，传到网上势必要掀起惊涛骇浪。 “放手！”徐昀杉激动地吼一声，用尽全力摆脱晏廷的桎梏。 晏廷背对着徐昀杉，站定几秒，大步走向不远处一辆车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 晏廷的声音很沉，整个人也散发着阴翳的气息，徐昀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抿着唇钻进车里。 车门“砰”的一声重重砸上，晏廷迈着长腿，从车头绕到驾驶座，也上车坐下。 车内气氛更是压抑。 晏廷沉默地启动了车子，徐昀杉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压不住情绪：“你是不是疯了？被拍到怎么办！” “我看你才是疯了！”晏廷大吼一声，朝徐昀杉瞪过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招惹那种人？啊？！你知不知道刚刚我要是没赶到，你会怎么样！你到底在干嘛？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 “跟你没关系！”徐昀杉吼道。 脸上的伤口发麻，因为刚刚的怒吼，此时更是撕裂般疼痛。 晏廷第一次见徐昀杉如此激动的模样，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他急促地吸了两口气，又沉下脸，凝重地望着徐昀杉。 徐昀杉发泄完，却没法冷静下来，他抿着嘴唇，扭头去拉车门，门却不知什么时候被锁住了。 他感觉头脑都不是自己的，甚至想到从窗户跳出去，他用力去抠窗户的开关，结果窗户也被上了锁。 身后，晏廷冷冷笑了一声：“我还不了解你么。” 徐昀杉背脊僵硬地望着窗外，寒意自脚底往上窜，脑子里又像海啸般波涛汹涌。 他不知道晏廷这话戳到了哪个痛点，被封在瓶子里的情绪陡然膨胀，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泪腺像失灵了一样，恨不得把这些年的眼泪全部流出来，徐昀杉死死咬着嘴唇，两条胳膊都在颤抖，才费力将呜咽的声音咽回去。 他以前经历的那些事，随便哪件都比这次的凄惨，但现在就是控制不住。 太丢人了。 被几个小屁孩儿那样捉弄，险些发生那样的事，还刚好被晏廷撞见。 在晏廷面前，他的自尊心好像被扔在地上，狠狠碾压了几脚。 又不是他想发生这种事情，他也只想安安分分在这里工作，他有什么错？ 他也不想来这种地方，但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晏廷打开车内灯，依旧只能看见徐昀杉倔强的后脑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语气比刚刚好了点，但还是带着怒意：“说不过就想着跑，什么事儿都你有理了？那种人就是社会败类，真闹出事坐牢了都不一定悔改，但你被伤到就是后悔一辈子的事情，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徐昀杉没有回应，拳头紧紧捏着，像在隐忍。 晏廷继续道：“你到底去那儿干嘛的？你还去那里玩儿？徐昀杉，你这几天下班跑这么快，不会就是赶着去泡酒吧了吧！” 徐昀杉还是一声不吭，安静得像座雕塑。 “……你能不能说句话，刚刚不喊挺大声吗！”晏廷烦躁得恨不得捶玻璃板，他抓住残存的理智，伸手扣住徐昀杉肩膀，强迫他转身，看到那张脸又浑身一震。 “你……”晏廷怔怔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徐昀杉，又左右扭身，手忙脚乱地从车里翻出一包纸巾，快速抽了好几张递过去，“哎，你哭什么呀……” 徐昀杉没接过纸，整个身体缩到车门边，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哗哗流。 厌恶关系 第32节 他抬起手摸索着摁在车内灯上，光被遮了大半，但还是有很多从指缝间漏出来。 晏廷把纸塞进徐昀杉遮灯的手心，语气也缓下来：“我不是怪你，你知道刚刚我在楼上看到你是什么心情吗？这还好是看见了，要不然你……哎，是我刚才态度不好，你别哭了。” 徐昀杉一手遮着灯，另一手遮住自己的脸，一声不吭当哑巴。 他知道自己有多狼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这个地方无处可逃，他只能执拗地闭上眼睛，自己看不见就当别人也看不见。 他也不想哭，很窝囊，但他现在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毛病，听到晏廷的声音，眼泪就止不住，像被施了咒语一样。 他希望晏廷别说话了，又没有办法开口，只能猛吸一下鼻子，将脑袋埋得更深。 晏廷注视着徐昀杉半掩的脸，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车内车外的灯全关了。 他拧动车钥匙，把车子也熄了火，所有喧嚣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车里静悄悄的，只偶尔响起徐昀杉粗重的呼吸声。 停车场的灯本就晦暗，照进车内更加暗淡无比，徐昀杉缓缓放下遮灯的手，将纸巾伸进臂弯里擦脸，这才终于抬起头来。 他偏着头抵住车窗，整个人都隐匿在安逸的黑暗之中，情绪渐渐平静。 晏廷操作手机叫了个跑腿，之后便撑着脑袋看车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昀杉的呼吸放缓了，静得仿佛不存在，两人谁也没看谁，谁也没说话，任时间这么流逝。 一串手机铃声打破沉寂，晏廷接了电话，等了一会儿开门出去，很快拎着一个打包袋回来。 他将袋子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又扭头看徐昀杉。 徐昀杉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整个脸对着窗外，但周身无形的刺已经收了回去。 “哭好了吗？”晏廷问。 徐昀杉一脸颓废地靠着车窗：“……” “我开灯了。”晏廷道。 车内灯再次打开，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徐昀杉眯了眯眼，再睁开时，晏廷已经伸手过来。 他拉着徐昀杉靠近自己，徐昀杉这次没挣扎，面无表情地低垂着眼睛。 “行了，看都看完了，还闹什么别扭。”晏廷松开徐昀杉，从刚买的东西里翻出冰袋和药膏，“脸转过来，我给你擦点儿药。” “……”徐昀杉抬眼扫过晏廷，又看向晏廷手里的东西。 他想说点什么，嗓子里却干涩得不行，声音都很难发出来。 徐昀杉重新垂下眼，安静地任晏廷摆布。 刚刚那么一番折腾，他现在心里竟然异常的平静，好像天塌下来都影响不到他分毫。 他感觉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晏廷借着灯光，这才看清徐昀杉的脸，红彤彤的肿得老高，嘴角处已经发紫，还有些许血迹。 那群流。氓下手没轻没重，这一巴掌肯定打得不轻，徐昀杉本来皮肤就白，一点痕迹就够明显，这么重的伤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是骇人。 晏廷看着就有些来气，皱着眉抬手，轻柔地将冰袋敷到徐昀杉脸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贴着胀痛的脸颊，疼痛减轻不少，晏廷示意徐昀杉自己敷着，徐昀杉接过冰袋，看着晏廷拧开药的瓶盖。 徐昀杉放下冰袋，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自己来就行……” “你又看不见，自己来什么，老实坐着吧你。”晏廷边说边撕开棉签袋子，蘸瓶子里的药水，“看不见也好，伤口吓死人……还好别人没用什么暗器，不然给你整毁容你就哭去吧。” 徐昀杉没说话，看着晏廷将蘸了药水的棉签伸过来。 冰敷过后脸上几乎不疼了，但药擦到伤口上还是感到一瞬间刺痛，徐昀杉下意识往边上缩了一下，左眼也不由自主闭起来。 晏廷笑笑：“你还会wink呀？” 徐昀杉：“……？” “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晏廷给徐昀杉嘴角擦药，又自己演示了一遍，但他好像面部肌肉不协调似的，一只眼闭上另一只也跟着闭上了。 “我做不来这个，之前有粉丝想看，我直播的时候试了试，结果还被截图做成表情包。”晏廷说着笑了笑，“那是我出道这么久唯一的黑历史。” 徐昀杉：“……” 什么黑历史，能这么开心地说出来。 晏廷小心地给徐昀杉上好药，又对着伤口看了会儿，道：“估计得要几天才能消了……下手这么狠，刚刚就该多踹几脚。” 晏廷这么一说，徐昀杉又想起他在铁门那儿的举动，欲言又止：“你刚刚……” 晏廷看着徐昀杉：“嗯？” 对上视线，徐昀杉又有些别扭，不自在地说：“你打人了，可能会被录下来。” “没事儿，周琦乐会处理好的。”晏廷道。 他收起药，又看了徐昀杉一眼，心里还有许多疑惑。 为什么这种时间去酒吧？为什么招惹那种人？ 以他对徐昀杉的了解，徐昀杉绝对不是会去那种地方玩的性子，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几个小屁孩堵在角落欺负。 那他为什么去那里？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脑子里转，憋得晏廷浑身难受，偏偏他知道徐昀杉的嘴比金坚，一旦封死用铁锹都撬不开。 晏廷直接放弃从徐昀杉这儿入手，给周琦乐发了消息过去，要他处理完事情再查查徐昀杉去酒吧的目的。 一切处理完，晏廷拿出车里备用的口罩帽子戴好，重新启动了车子。 “系好安全带。”晏廷道。 徐昀杉顿了顿：“我可以自己回去。” 晏廷没理他，自顾自将车倒出车位，往出口开去。 徐昀杉坐的副驾驶，要是就这么出去了，绝对要被交警抓，普通人是罚款加上口头教育，但晏廷不是普通人。 眼看车就要到大门口，晏廷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徐昀杉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认命地系上安全带。 车驶出停车场，进入宽阔的马路。 徐昀杉目视前方，看着不远处的地铁站牌，抿抿唇道：“你就放我到前面……” 话还没说完，晏廷驱车加速前进，将地铁站甩到后面。 晏廷道：“你觉得我会听吗？” 徐昀杉：“……” 随便吧。 徐昀杉瞬间很自暴自弃。 反正自尊心已经碾平了，多踩几脚也没什么区别。 晏廷调出导航，徐昀杉瞟了一眼，发现地点是他以前住的地方。 那房子破产后就抵押了出去，因为死过人，价格还压低了很多，如今过去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人接手。 徐昀杉努力不去想以前那些破事儿，道：“我现在不住那儿了。” 晏廷挑了挑眉，倒没什么很大的反应：“那你现在住哪儿？” 徐昀杉如鲠在喉，却也只能把现在住的地方报出来。 晏廷换了导航地点，跟着导航朝目的地开去。 a市很大，街道弯弯绕绕许多条，即使从小住在这儿，也没法把所有地方都走过。 徐昀杉报的位置就是晏廷没听过的地方，以前也没来过，起初他还面色如常地开着，直到在某个路口拐了弯，才觉察到不对劲。 这一片全是很多年的老房子，路灯稀少，灯光也不亮，迎面看去砖瓦黑压压一片。 楼与楼之间离得很近，矮楼层根本照不到光，留出的小路崎岖弯折，隔老远才有一盏小灯，一眼甚至望不到尽头。 “就在这儿停吧。”徐昀杉道，“车开进去就出不来了。” 晏廷望一眼小路，在边上找位子停车。 徐昀杉看出晏廷想长停，道：“我下去你就能走了。” 晏廷不以为意：“来都来了，不请我进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我就要看。”晏廷道，“你就这种态度对你救命恩人？你有没有良心啊。” 徐昀杉：“……” 随便吧，都随便吧。 徐昀杉什么都不想管了，等着晏廷停好车，下车往家里走。 他脚步放快，却比不过晏廷那双大长腿，晏廷就那么悠悠哉哉地走在他旁边，左看看右看看，跟皇帝微服私访似的。 时间挺晚了，这一片住的大多是老人，此刻几乎全熄了灯，小路上也没有监控，晏廷不用担心跟拍，将口罩摘了下来。 他跟着徐昀杉进入一栋楼，楼里一片黑，感应灯都坏了，徐昀杉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楼梯上楼。 因为是老房子，楼梯又窄又高，两人只能一前一后往上走。 徐昀杉闷头往前走，心里忐忑不已，身后的晏廷一声不吭，只有沉稳的脚步声和因爬楼而略急促的呼吸声，反倒让他更加紧张。 晏廷在想什么？ 知道他住在这种破旧的地方，晏廷会怎么想他？ 就这么爬到七楼，徐昀杉在家门口站定，盯着面前的锁。 “……你回去吧。”徐昀杉放下手机，手电筒贴着裤子，只漏出一点光，“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你也太敷衍了。”晏廷侧身，肩膀抵着墙，“我都到这里了，你收留我一晚吧。” “……” “你这儿离我家开车也得一个小时，明天还得拍清晨的戏，四点就要集合。”晏廷说得有理有据，“现在回去觉也别想睡了，你想让我猝死啊？” “……” 徐昀杉盯着门，依旧一声不吭地僵持着。 厌恶关系 第33节 “不愿意我进去就算了。”晏廷站直身体，语气很低落，“我去车里睡，反正也就几个小时，等早上还能顺路带你一程。” “……” 算了，算了，算了。 徐昀杉心里连着说了三遍，拿出钥匙打开门，二话不说走了进去。 晏廷跟着他进来，关上门后环视了一圈。 “还挺好的嘛，我还以为你家被你住成垃圾场了呢，这不挺干净的。”晏廷说着毫不客气地走进去，“我以前拍戏的时候，还住过村子里的毛坯房，睡觉都只能打地铺，地上还不铺东西，就盖一破被子。” 徐昀杉没说话，他一点没觉得自己受到了安慰，见晏廷好奇地往何穆之房间看，他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那房间不能进。” 晏廷转头：“为什么？” “那是……合租人的。” 晏廷一愣：“这房子还合租？” “有两间卧室，所以找了人合租。”徐昀杉解释道，“那个人出差去了，这段时间不在。” 晏廷看着徐昀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在他没多问，收回脚：“你住这种地方，你家里人知道么？” 徐昀杉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晏廷猜道：“你跟家里吵架了？” “……嗯。” “为什么？” “……” “徐昀杉。”晏廷皱起眉，“你是不是……跟家里出柜了？” “……”徐昀杉抬头，看晏廷一眼，又垂下眼睛。 他那表情跟默认似的，晏廷道：“你傻呀，要出柜也得先探探口风啊，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一下能接受的，再怎么也该找到对象再考虑吧。” 徐昀杉听晏廷说完，闭了闭眼睛，往自己房间走去：“赶紧休息吧。” “不洗洗吗？”晏廷说着找到厕所，“我要冲个澡。” “……只有冷水。”徐昀杉道。 晏廷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走去，他打开厕所灯关上门，又将门开了一道缝，露出半张脸。 “你有多的毛巾没？”晏廷问。 徐昀杉算是彻底妥协了，问什么答什么：“有，等会儿给你。” 晏廷关上门，很快响起水声，徐昀杉走去何穆之房间，从大箱子里找毛巾。 多亏了他哥，在家工作之余，会在休息期间苦心钻研薅羊毛，几乎白嫖。了不少日用品。 他翻出毛巾又顺便拿了新的牙刷和内。裤，然后去自己房里找了件宽松的短袖短裤，一起给晏廷送了过去。 晏廷甚至把头发也洗了洗，一身清凉地走出来，大喇喇地就往徐昀杉房间走。 这屋子就这么大，晏廷除了待在徐昀杉房里也没别的地方能去，徐昀杉懒得管他了，拿了自己的衣服去冲澡。 晏廷一边擦头发一边看手机，发现周琦乐给他打了两个电话还留了言，他往厕所看一眼，走去窗边拨通周琦乐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喂？你把徐昀杉带走了吧？” “嗯，你那边怎么样？” “证据确凿，去警察局就把几个人拘留了，还有意外收获呢，妈的三个小屁孩儿，有俩连二十都不到，居然还贩。毒，现在警方一边派去追毒。贩子，另一边去查新金酒吧了。”周琦乐道，“你说徐昀杉也是够倒霉，正好撞上这种人，他没出什么事儿吧？” “被打了一巴掌。” 晏廷说着就来气，想到刚刚的事情，更是气得想扇人。 要是他和周琦乐没在那儿聚，周琦乐没接到那通电话，或者徐昀杉没往那条街道跑，后果简直不能想。 估摸着徐昀杉不会洗很久，晏廷抓紧时间问：“我让你帮我查的怎么样了？” “我问了，他是在那儿兼职的，有几天了，因为是别人介绍来的，所以时间比较随意，一般都到晚上十二点。”周琦乐说，“我还去问了下新金的人，说他是欠了人钱，被介绍过去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你自己问问他？” 晏廷安静地听着，眼睛始终看着厕所门，最后只沉声“嗯”了一声。 水声停了，晏廷挂断电话，一点儿不见外地躺去床上。 徐昀杉冒着冷气走出来，就见晏廷正躺在床上刷手机。 晏廷说的没错，他家确实挺干净，没什么东西，值钱的也少，他那卧室唯一值钱的大概是那台电脑，为了画画配了个比较好的，不过也用了好些年了。 徐昀杉看着晏廷，他正曲起一条腿，另一脚搭在膝盖上，随意地晃着。 那床他睡都嫌短，更何况晏廷，这么躺着估计也是因为伸直腿搁着难受。 床也硬邦邦的，房间里还没空调，大热天只能吹一个小风扇。 这种环境，睡觉的舒适程度可能还不如车里。 徐昀杉抿了抿唇，走进房间后不知道该再往哪儿走，只能在门口站着。 晏廷拍拍身边的床：“过来，还能挤挤。” “……我去隔壁睡。” “过、来。”晏廷咬牙切齿道，“隔壁是别人的床，你怎么能随便睡？你和那合租人那么熟？他是你哥啊？” “……” 徐昀杉听到敏。感字眼，心里拉起警报，老实过去坐下。 坐了一会儿，他又起身，走去门口把灯关了，晏廷倒挺默契，灯刚关就打开手电筒，顺便给他照明，他又重新坐回来。 身后晏廷还在玩手机，徐昀杉就这么呆坐着，望着地板出神。 从进屋到现在，晏廷都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明明平时因为一点破事儿都能唠叨一大堆，怎么这次什么也没说？ 冷水澡也洗了，旧衣服也穿了，还纡尊降贵跟他挤这么一张小床。 晏廷在想什么？在怎么想他？ 好半晌，身后传来声音：“你这么厉害，还能坐着睡觉啊？” 徐昀杉：“……” 他一声不吭地躺下来，目不斜视地望着天花板。 好在这床虽然短，但还比较宽，两人躺下虽然不能随意翻身，但至少不会挤在一起。 躺下他才发现，晏廷居然在玩开心消消乐，大概这关简单，运气也好，晏廷没动几步就完成任务，分数蹭蹭往上涨，轻松满星通关。 徐昀杉就这么看着，晏廷却突然退了出来，语气平静地问：“你欠人钱了？” 徐昀杉觉得脑子里嗡得响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晏廷怎么知道的？ 等不到徐昀杉的回应，晏廷直接问：“欠了多少？” 徐昀杉：“……” “徐昀杉，这时候还嘴硬什么啊？”晏廷蹙眉，转头看了徐昀杉一眼，又转回去，“你不说也行，我能查到你欠了钱，自然能查到你欠了多少，欠了谁的。” “……25万。”徐昀杉道。 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了，但至少不能让晏廷接着查下去。 如果晏廷知道所有的事情，会怎么想他？会怎么看待他？ 他甚至不敢去设想这些。 深夜的屋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电扇转动的声音，徐昀杉看着天花板，很平常的短暂沉默，在他这里却被无限拉长。 “我还以为有多少呢。”晏廷道，他暗暗瞟了徐昀杉一眼，试探地问，“为什么欠这些钱？是那个人让你去酒吧的？” 徐昀杉闭上眼睛，身体很僵硬。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晏廷的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酒吧的事情。 他不想说，不愿意说，没有人会希望把自己的伤口暴露在外面，好像在故意暴露自己的弱点，在博取同情。 他不想这样。 徐昀杉缓重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别问了行吗？” 那语气不像平时那样强硬警惕，反而带着些许无助，甚至还有一丝请求的意味。 晏廷闭上了嘴。 时间又开始拉长了，这次安静得更久，久到徐昀杉以为折磨人的聊天终于结束了，他翻身背对着晏廷，却完全没有睡意。 身后，手电筒的灯光晃了晃，紧接着是戳点手机屏幕的声音，声音停下没多久，徐昀杉的手机响了一声。 酒吧里太吵闹，徐昀杉将手机音量调的最大，此刻这一声响格外突兀，几乎渗透进他的心里。 手电筒关了，房间里漆黑一片。 晏廷将手机放到一边，道：“行了，赶紧还吧。” 徐昀杉呆滞了很久，怔怔地摸过手机打开，点进支付宝里。 当初给他转化妆费的陌生账号，又给他转了25万。 徐昀杉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余额，整个人像漂浮在空中，脚下空空荡荡的。 他可以还钱了。 本以为要花大量时间精力打工，要用很多很多年才能做到的事情。 只动了动手指，花了几秒钟的时间。 “换个好点的地方住吧。”晏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现在工资也不低，至少租个基础设施齐全的，我有认识的人在出租房子，改天帮你问问。” 徐昀杉还盯着手机屏幕，什么也听不清。 “……谢谢。”徐昀杉道。 他觉得身上无比沉重，像从空中直直坠落，沉入黑暗的海底，几近窒息。 厌恶关系 第34节 这苍白的两个字放在这笔钱上，没有一点分量。 “我会尽快还你的。”徐昀杉又说。 晏廷语气很无所谓：“有什么好还的……” “会还的。”徐昀杉郑重地打断晏廷的话，他捏紧手机，机械地重复了一遍，“会尽快还的。” 晏廷斜眼看向徐昀杉，他背对着自己，手机亮光勾出肩部轮廓，那个背影格外单薄，却异常坚定。 明明离得这么近，那种距离感却像把两人隔在南北两极，即使一方回头，太快的接近也只会让另一方逃得更快更远。 “随便你。”晏廷道。 他半撑起身子，将床边的小电扇风力调到最大档，又重新躺下，“反正事情都了结了，赶紧睡觉，困死了。” 晏廷说完打了个哈欠，之后就没了动静，好像真的睡了。 徐昀杉愣了很久很久，拿着那笔钱，点进借贷公司的官方app里，提交了还款申请。 他看着申请成功的界面，直到手机黑屏，仍然没有移开目光。 真的还完了。 他以为的望不到头的无休止的路，一瞬间就走到了尽头。 月色渐渐潜入房间，给整个房间染上灰白色，昆虫的叫声和风扇的运转声混合在一起，营造别样的寂静。 身后的人似乎热得慌，睡梦中伸手，捞起衣服掀到肚子上。 风扇对着肚子呼呼地吹，他大概又有些冷，折腾着翻了个身，匀缓的呼吸吐在徐昀杉的背后。 徐昀杉睁着眼睛，看着月光下静谧的房间，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漫无目的天马行空的想法也没有。 身后传来很轻的呼噜声，几乎可以忽视，因为隔得近才勉强听见。 这人好像一点也不恋床，眼睛一闭就睡得香喷喷，适应得比谁都快。 只有他彻夜难眠。 第26章 手机闹铃响起， 晏廷艰难地醒过来。 他揉揉眼睛醒神，撑着床坐起来，身边竟然是空的。 “……徐昀杉？”晏廷叫了一声。 这房子就这么大， 他这一声能传到房间每个地方，但却没听到回应。 晏廷蹙起眉， 翻身下床，刚站起来， 卧室门打开了。 徐昀杉打开房间的灯， 险些没把晏廷亮晕过去， 他眯着眼睛适应光线， 发现徐昀杉已经穿戴整齐， 手里捏着一双筷子。 “太早了，早餐店都没开门。”徐昀杉道， “我煮了面条，洗漱完出来吃。” 晏廷一时没反应过来，徐昀杉已经重新关上了门，他又懵了一会儿， 才回过神。 担心面煮好放久了会坨， 晏廷几步奔进厕所，洗漱得飞快。 再出来，徐昀杉在客厅里等着他。 这客厅太小，放不下多大的桌子，徐昀杉拿了折叠小桌打开，放了两个小板凳， 勉强充当餐桌。 家里没有厨房，也没有炊具，徐昀杉平时忙， 没时间做饭，何穆之倒是时间多，但他号称厨房杀手，厨艺最高境界也就是泡面，身体原因也不适合下厨，吃饭全靠外卖。 唯一的厨具是一个小电锅，徐昀杉平时用来煮面，时间多也能炒点简单的小菜，见晏廷洗好出来，徐昀杉关掉电锅电源，将锅往他那边推了推。 晏廷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面前的锅和一双筷子：“就一个？” “嗯。”徐昀杉道，“你先吃。” 晏廷看着徐昀杉，满脸稀奇：“之前宁可撑死也不跟我一块儿吃，现在居然这么慷慨了？” “……”徐昀杉垂着眼睛，避开晏廷的视线，“快吃，没时间了。” 晏廷撇撇嘴，拿起筷子往锅里看，虽然只是普通的清汤面，但因为有两个煎蛋，调料也配得很好，闻起来很有食欲。 “我喜欢吃溏心蛋。”晏廷说完，夹起熟透的煎蛋一口闷了，又烫得直抽气。 “……”徐昀杉看着晏廷那副模样，道，“我没那么好的厨艺，将就吃吧。” 晏廷边哈气边把蛋吃了，将筷子和锅推到徐昀杉面前：“你全吃了吧，今天拍吃东西的戏，我得把胃空着。” 徐昀杉一愣，想起今天要拍的内容，正是哥哥病情突发，他为了省钱连着吃了俩月泡面的部分。 那时候何穆之还有些积蓄，勉强撑了大半个月，后来病到每天意识模糊，徐昀杉才去借钱，也因此瞒过了何穆之。 徐昀杉低下头，他当初每天悲催地吃泡面，用的就是这口锅，这么一想竟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锅也够坚挺的，用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没坏。 三下五除二吃完面，两人一起出门。 凌晨三点半，街道都在沉睡，晏廷开车到拍摄点，大部分人已经在那儿做准备。 今天拍摄的内容全在室内，重头戏就在吃泡面那一段，为了拍出效果，吴邱枫甚至找到当初徐昀杉和何穆之住的地方，向房主借了一天场地。 这房子比徐昀杉现在住的地方破得多，连晏廷进去都下意识蹙了下眉头，因为房子太偏僻，不太好租出去，当初徐昀杉和何穆之搬出来后，房子就一直闲置，里面的物品摆放都没有变。 吴邱枫提前请人清理了房屋，但也没有做得太干净，那时候何穆之病得厉害，一直住在医院，徐昀杉只偶尔回来拿点东西，顾不上家里的卫生。 这房子本来就没装修过，水泥地板总是灰扑扑的，时间久了，屋里处处积灰，天花板上还结了些蛛网。 吴邱枫保留了一部分，指挥道具组摆好要用上的东西，徐昀杉在一边给晏廷化好妆，戏就要开拍了。 这一场是晏廷的独角戏，讲的是许帆清晨从医院赶回家，清理了一些哥哥的秋冬衣物，吃一碗泡面后赶去学校上课，课上完再回医院照顾哥哥。 升上了大四，课程虽然少了，但每一节都很重要，如果这一年挂科，就只能延长毕业时间。 独角戏有利有弊，不用跟其他演员进行对比，但也同时因为没人搭戏，很难进入状态。 这场戏没有一句台词，所有感情都只能从表情流露，对演员来说很有挑战性，再加上故事主人公表情幅度小，只能通过极小的细节变化来表现，更是难上加难。 为了这场戏，吴邱枫准备了五碗泡面，好在晏廷不负众望，领悟能力强，走了三遍戏就完全进入了状态。 照顾哥哥已经有一周之余，哥哥的病况还没有好转，但好歹保住了命，许帆陪着哥哥治疗，每次去缴纳治疗费用，都会对着单子上的金额看很久。 夏季的尾巴溜走了，秋季缓缓而来，昨晚下了一场雨，一夜之间变了天，哥哥带到病房来的衣服不够穿，许帆便抽了个时间回家取。 他今天上午有课，下午又要陪哥哥治疗，只能赶在上课前回家拿东西，上完课再把东西带去医院。 坐上第一班地铁回到空荡荡的家，许帆先拿出小电锅烧水，等水开的时间，他从床底拖出大箱子，找到哥哥的衣服装起来。 拎着衣服袋子走到电锅边，水已经开了，许帆从柜子里拿出一袋泡面，撕开包装扔进去。 家里没有桌子，插座也在墙的最下方，许帆将电锅放在地上，自己蹲在旁边守着面煮开。 面被煮软了些，烧开的水发出噗噗的声音，许帆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没有意识的雕塑，三分钟过去，面煮好了，他才终于像个活物，伸手拿起锅。 这是他第七天吃泡面了，从送哥哥进医院，拿着医生开的票去缴费开始，他努力把一天的消费控制在10块钱以内。 他和哥哥截然不同，身体虽说不上强壮，但足够健康，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吃了这么久泡面，睡觉时间也远远不够，身体却没什么异常。 哥哥受的那些苦，他没能承担一点。 秋季的清晨七点，天刚蒙蒙亮，因为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此时的天空还灰蒙蒙的，整个世界沉浸在一片薄雾当中。 许帆没开灯，但身后就是窗，阴天的光照进来，能看清他的脸。 他麻木地吃着锅里的面，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某一处，整个空间只有吸食面条和咀嚼的声音。 窗外的光没能照进他眼里，他眼底漆黑一片，像即将前进的道路，望不到尽头。 一碗面吃完，许帆起身去水池洗碗，然后拎着大包衣物，没有留念地离开了家。 这段戏的内容不多，却极难表现，煮面期间，镜头全程对着晏廷的脸，包括吃面的时间，中间没有任何暂停。 又一次演完全程，吴邱枫终于说可以了，晏廷站在一旁，还没完全出戏。 今天要拍的戏多，时间很紧凑，道具组赶忙收拾东西，晏廷也没休息太久，走去徐昀杉那儿换下一场戏的妆容。 他还有些恍惚，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徐昀杉给他卸了妆又画新的，画到嘴巴时，徐昀杉道：“嘴张一点。” 晏廷闻言张开嘴，顺便把眼睛也睁开了。 他看着徐昀杉一脸淡定地给自己涂完口红，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总是没有表情？” 徐昀杉：“？” “许帆这个人是有原型的，你知道吗？”晏廷道，“是这部戏的编剧的弟弟，电影里也都是他的真实经历。” 徐昀杉面不改色，心跳得却很快，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我之前就觉得他跟你很像，特别是刚刚那煮面的锅，跟早上的也太像了。”晏廷说着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意识到这事情很荒谬，又对着徐昀杉笑笑，“不过你还是比他好多了，至少住的地方还挺舒适的。” 徐昀杉还是保持沉默，将拿出来的化妆品一一收回箱子里。 晏廷这话说的也没错，他现在的确比以前好多了，而且就在昨晚，他的债也全部还清了。 想到自己欠的债，徐昀杉又有些茫然。 与其说是还清，不如说是换了个债主，这么稀里糊涂地换成了晏廷，不过也有好处，至少不用多还利息了。 道具组那边还没收拾好，为了节省时间，晏廷要先准备下一场戏，徐昀杉看着他走去吴邱枫那边，神色如常地跟导演演员们交谈，和以往没有任何变化。 就算是面对他，也完全没有提那些钱的事情，好像昨晚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一样。 晏廷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徐昀杉想了一夜，各种念头都有过，却还是无法确定答案。 他决定不想了，反正即使晏廷说不需要，他也会把这笔钱还给晏廷。 就算少了利息，这笔钱对他而言也不是小数目，他的还债生活没有任何变化，不能就此懈怠。 戏走了几遍，道具组那边终于收拾好了，小张闲来无事，也跟着过去帮了会儿忙。 这屋子又小又破，他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会儿，他没想到a市这么发达，还是有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道具组师傅收着东西，同小张闲聊：“我听说晏大明星这次拍的这个角色，是有原型的？” 厌恶关系 第35节 小张点头：“是啊，这个角色的哥哥就是这部戏的编剧。” 另一个年轻小哥也凑了过来：“你没听他们说吗？这房子就是他们当初住的地儿，原封不动呢。” 那师傅又环顾房子一圈，啧啧摇头：“这么小的空间，要挤两个人，有一个还生着病，想想都不容易。” 小张也叹气：“谁说不是呢，晏哥还挺想帮忙的，但是那弟弟自尊心强，哥哥也一直护着，到现在都没见上面。” 师傅又叹了口气，小哥道：“其实也能理解，有些人不愿意把自己伤口翻出来给人看，弟弟这性子，能同意拍戏都不容易了。” 三人围在一圈唉声叹气，年轻小哥将最后的东西收进箱子里，站起身来，回头又瞥见不远处桌子下方，抽屉缝隙露出来的纸张小角。 他一下犯了强迫症，伸手过去抽了一下，哪知纸在里头折住了，这抽屉边沿又很粗糙，不小心勒破一个小口。 小哥吓了一跳，连忙停手，转而拉开抽屉。 看到纸上的内容，小哥一愣，笑了一声：“这还是晏大明星的粉丝呢？” 小张已经走远了，老师傅回过头，见小哥把纸举起来，上面画着一副铅笔画，画中人物正是晏廷。 因为时间有些久了，铅笔的颜色淡了一些，有些地方模糊成一片。 “应该不是哥哥的，是弟弟画的吧……”小哥说着看画，又看到那道划痕，不免有些尴尬，“我不小心勒了个小口子……” “你那手真是。”老师傅走过去轻打了一下小哥的手背，也看了看画，又道，“这屋子好几年没人住了，现在还没拿走，估计是不要的。” 小哥茫然：“啊，那怎么处理？” 老师傅：“肯定放回去啊，万一人家后面又突然想起来，回来拿呢？” 小哥点点头，又看了画一眼，虽然他不是专业的，但也看得出这画画起来下了些功夫，画中的晏廷趴在桌子上，抬眼也不知道在看谁，眼尾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比现在稚嫩很多。 那画的角落还写了几个娟秀的字 生日快乐。 2015.8.19 竟然是七年之前画的了。 小哥心里算了算，有些疑惑，晏廷是那么早出道的吗？ 远处的人叫了一声，催他们赶紧走了，小哥不再多想，伸手捋了捋刚刚不小心划破的地方，可惜作用不大。 他将画重新放回抽屉里，平整地铺好，关上抽屉，拎着东西离开了。 第27章 之后又跑了两个地方， 拍了好几场戏，一天的工作结束了。 时间还早，演员们都没急着走，和吴邱枫讨论着明天的戏， 徐昀杉见没自己什么事儿， 就先离开了。 中午的时候，徐昀杉收到新金酒吧那头的短信， 告知他酒吧这几天整改， 他不用去了，顺便还简单慰问了几句。 徐昀杉本来也不准备继续留在那里工作，虽然工资确实丰厚， 但实在太危险了，他以前从来没想过昨晚那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还有些后怕。 他给酒吧那边回了好， 见时间还早，便去医院看了看何穆之。 何穆之看起来气色不错， 前段时间做了一次化疗， 目前正在休养期， 最近也能吃点别的了，徐昀杉去之前， 到何穆之中意的一家餐馆买了几个菜，一起带到病房。 他没跟何穆之说昨晚的事， 免得又要挨批， 而且何穆之当他已经还完了债，他还这样拼命赚钱，以何穆之对他的了解，一定能很快察觉到不对劲。 好在虽然只过了一天， 徐昀杉的脸上已经消了肿，只有嘴角还有些伤口，戴上口罩就能遮住，他借口最近有些感冒，口罩一直没摘下来。 徐昀杉在何穆之这儿待到天黑才走，走前他问了问何穆之下次化疗的时间，准备到时候过来陪他。 他家离地铁站有些远，下地铁后又走了一段路，到巷子口时已经将近十点。 街边楼房不少窗户亮着灯，但街上已经没人了，徐昀杉边走边思考着以后的事。 他除了化妆，就只有画画一个特长，化妆师的工作时间又很不稳定，也只能靠这个增加一些收益。 身后突然传来两声鸣笛，徐昀杉回过神，又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 他心里一惊，回过头，果然是晏廷，他换了身衣服，头上还是包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拎着个大包。 徐昀杉看他走近，道：“你怎么过来了。” 晏廷将包背上：“我认识的人就你住这儿，你说我过来干什么？” 徐昀杉没说话，他觉得晏廷说了仿佛没说，晏廷也不打算再说什么，转身往前走远了。 徐昀杉跟上去，抿了抿唇道：“你就这么乱跑，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 “哪儿有人啊？”晏廷说着仰头望了一圈，又继续往前走，“你走快点，就不会被发现了。” 徐昀杉彻底闭了嘴，安静地走了一段路，他不知道晏廷想干什么，这模样像要去旅游的，但目的地是他家，那种什么都没有的破地方，晏廷为什么还要来第二次？ “你怎么这么晚回，去哪儿了？”晏廷突然问。 徐昀杉张了张嘴，“跟你没关系”几个字差点儿下意识说出来，又被他咽了回去。 昨晚晏廷帮他还了钱，那笔钱不是小数目，现在晏廷是他的债主，他怎么还能用那种口吻。 徐昀杉有些恍惚。 他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晏廷了。 晏廷没得到回应，撇了撇被口罩遮住的嘴，又道：“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徐昀杉一怔，拿出手机看，果然收到有晏廷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微信发来的一条“？”的消息。 徐昀杉道：“拍戏的时候调了静音，忘打开了。” 晏廷睨了徐昀杉一眼，不再多说，刚刚的问题就那么混过去了，徐昀杉心中松了口气。 两人走到徐昀杉家楼下，晏廷停下步子，往楼梯边看了眼：“你家电表是哪个？” 徐昀杉愣了愣，也偏头看去，两边墙面上整齐的摆着好几排电表。 他住的这房子太老，所有电表都装在一楼，偏偏供电又不好，如果在家不小心跳闸了，还得跑楼下来重新打开。 徐昀杉不知道晏廷干嘛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地找到自家电表，指给他看。 晏廷走过去：“这个？” 徐昀杉：“嗯。” 还没问晏廷想干什么，晏廷打开电表盒子，把总闸关了。 晏廷提了提包，将口罩摘下来：“行了，上去吧。” 徐昀杉一脸懵，反应过来时晏廷已经上了好几个台阶，他跟过去：“为什么关了？” 晏廷自顾自地上楼，像没听到。 徐昀杉忍不住又问：“你要干什么？” 晏廷还是不说话。 手电筒的光只照着地面，徐昀杉看不见晏廷的脸，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晏廷这样，心里居然会有些忐忑，晏廷从来没有这样过，他不知道晏廷怎么了。 又安静地爬了几层楼，眼看就要到自家门口，徐昀杉停了下来。 晏廷很快察觉到身后没了声音，也停下来，回头看徐昀杉。 徐昀杉仰头，还是没法看清晏廷的脸，他犹豫地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晏廷道：“不想说，怎么了？” 徐昀杉攥了下手，垂眼看着晏廷的脚。 黑暗包裹着他，很重很沉。 他从未设想过晏廷会用这种态度对他。 这应该是他想要的状态才对，但真的发生的时候，居然会这么绝望。 前方的光晃了晃，晏廷举起手机，手电筒的光对着徐昀杉照过来。 徐昀杉眯了眯眼睛，那光往下偏了点。 “我体验一下你装哑巴的感觉。”晏廷道，他耸了耸肩，“现在理解你了，真的蛮爽的。” “……” 晏廷重新转身，几步走到楼上去，他偏头看，徐昀杉还站在刚刚的地方。 “傻站着干嘛呀，快上来开门。”晏廷说着手机转过来，照亮了整条楼梯。 徐昀杉借着光上楼，站到门口却迟迟不拿出钥匙。 “开门。”晏廷道。 徐昀杉低着头，语气波澜不惊：“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给你开门。” 晏廷愣了愣，被他逗笑了，乐道：“那我是不是还得求你开门啊？” 徐昀杉不说话。 晏廷道：“你那热水器不是坏了么，我给你修修。” 徐昀杉抬起头，朝晏廷看去：“你修？” 晏廷没否认：“本来准备喊人来修的，结果你现在才回，这个点都下班了。” “……你会修吗？”徐昀杉有些不相信。 晏廷不屑道：“我是谁啊？昨晚上看了下，应该是插座里边儿松了，等会儿再看看。” 晏廷说完，又对着门敲了敲，叫喊道，“开门呀，里头都快长蘑菇了。” 晏廷盯着门，手指在上面来回抠了几下。 徐昀杉站在暗处望着晏廷的侧脸，低头把门打开了。 因为关了总电闸，屋里也是一片漆黑，这小客厅也没有窗户，外头的光透不进来。 晏廷那一个手电筒不顶用，徐昀杉也拿出自己的手机，两人走进厕所里。 厕所也小的可怜，本就逼仄的地方还要塞下两人，想转个身都困难。 厌恶关系 第36节 徐昀杉让晏廷先进去，站门口看他把包放地上，又从里面拿了些工具出来。 那模样还真像专业的，但跟晏廷身上的气质一点也不搭。 晏廷拿着螺丝刀起身，朝徐昀杉挥了挥手：“过来帮我照着。” 徐昀杉乖乖走过去，将光对着墙上的插座。 晏廷将热水器的插头拔。出来，拧掉螺丝取下插座的外壳，露出里头的铜板。 他用螺丝刀戳了戳，道：“果然松了。” 徐昀杉没说话，安安静静当举着灯的灯架。 “这么小的问题，你都不知道找人来修修？”晏廷道，“天天洗冷水，像个傻子一样。” 徐昀杉张嘴，还没想好反驳的话，就听晏廷继续道，“怪不得之前在我家说什么也不肯洗澡。” 徐昀杉：“……”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了。 他在心里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碰酒。 晏廷话说完了，终于准备开始修插座，他又戳了戳铜芯，放下螺丝刀，伸手过去。 那动作看的徐昀杉心惊胆战，他没想到晏廷会直接上手，脑子里懵了一下，手机也跟着晃到一边。 晏廷停住手：“拿稳呀。” 徐昀杉暗暗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调整好手机，抿抿唇道：“你小心一点。” 光对准了，晏廷却没急着动，他转头看徐昀杉，但光源不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 “你在担心我吗？”晏廷问。 徐昀杉没说话，晏廷看不见他，他却能看到晏廷，那张脸就算在手电筒的死亡光照下也该死的好看。 晏廷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笑起来：“别担心，电都关了，它还能隔着空气跑来找我啊？” “……”徐昀杉直直地盯着插座。 像是怕徐昀杉不相信，晏廷伸出手指，在那铜芯上来回摸：“你看，这不什么事儿也没有。” 真的没事。 徐昀杉表情一松，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刚放下心，晏廷忽然猛地抖了一下。 只一瞬间的事情，晏廷手指还黏在铜芯上，整个人却绷紧身体朝后仰，眼看就要倒下。 徐昀杉瞪大眼睛，心跳差点停了。 他话都说不出来，猛地朝晏廷扑过去，将人从插座那儿扯开。 厕所空间本来就小，晏廷被徐昀杉推到墙上，背撞到硬邦邦的瓷砖，当即“哎哟”了一声。 徐昀杉紧紧抱着晏廷，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心脏还在狂跳。 晏廷稳住身形，拍了拍徐昀杉的背，轻笑道：“骗你的。” “……” “你怎么一点儿常识都没有啊。”晏廷道，“我要是真被电了，你这么扑过来推我，会一起触电，我俩谁也跑不脱。” “……” 就算看不见，他也能猜出晏廷现在的表情有多欠打。 “都说总电闸关了，没电怎么可能触电。”晏廷说着抬起一只胳膊，搂着徐昀杉的后脑勺，手揉自己的肩膀，“力气真大，估计要撞青了。” 徐昀杉愣愣地睁着眼睛，手机捏在手里放在晏廷背后，手电筒的光被挡了大半，整个空间黑漆漆的。 他的头抵着晏廷，耳朵正贴在晏廷的胸口，心跳声扑通扑通传过来，茁壮有力。 徐昀杉终于找回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他抿了抿嘴唇，情绪藏进眼底，声音也冷冷清清：“……活该。” 第28章 晏廷修好了插座， 徐昀杉去楼下打开电闸，再上来时，晏廷正在他房间里， 将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徐昀杉看到床上摆着的衣物，还有眼罩口罩之类的东西， 反应有些迟钝。 “……你在干什么？” “我这几天准备住你这儿。”晏廷道，“体验一下人间疾苦， 拍戏的时候能入戏快点儿。” “……” 晏廷说着将空包放到一边， 抱起自己的衣服， 起身找到一旁摞着的放衣服的箱子，一点儿不见外地打开最上面那层，将自己的衣服塞进去。 关上箱子，晏廷回过头， 对徐昀杉道：“你受了些什么苦，也可以跟我说说， 我增加点阅历。” “……”徐昀杉垂下眼睛， “那赶紧洗洗睡吧。” 晏廷一愣，一脸的意外：“你答应了？我还以为你会要我赶紧走呢。” 徐昀杉没说话，走去电脑前坐下，摁了电脑开机键。 他当然希望晏廷走， 他希望晏廷远离自己的世界， 远离他那些溃烂的伤口，再也不要企图去了解那些伤口里面有什么。 但他现在有什么资格那样做。 因为晏廷的帮忙， 他每个月可以少交一千多的利息，只是让晏廷待在自己家里，怎么看也是他占了便宜。 晏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反正他家什么也没有，等晏廷新鲜劲过去， 一切就结束了。 因为热水还在烧，晏廷收拾好东西，便躺去床上玩手机了。 徐昀杉登录微博点开私信，又接了几个画单，开始专心致志地画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很安静，晏廷玩了会儿手机，盯着徐昀杉的背影看。 他正在给一幅图上色，图上是一个可爱的女生，整幅图的风格看上去也粉粉嫩嫩。 自己每天灰头土脸，画出来的画倒是色彩缤纷。 晏廷看了会儿，将手机放到一边，正好看见床上放着的平板，道：“你平板借我玩玩儿？” 徐昀杉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晏廷打开平板，界面比徐昀杉的屋子还干净，除了画画用的软件什么也没有，连背景都还是默认的。 晏廷撇撇嘴，点进商店找到看视频的软件，又不想起身找徐昀杉要指纹，便问：“密码多少？” “大写xys970520。” 晏廷低头输密码，嘴里轻哼两声，顺嘴道：“我也爱你。” “……” 软件很快下好了，晏廷拿出自己的耳机连上平板，找了个外国电影看。 电影一个半小时，晏廷按了倍速看完，想着水烧的差不多了，拿了衣服去洗澡。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徐昀杉还在画，但已经不是之前那幅，而是一张新的。 “怎么还画啊。”晏廷走去徐昀杉身后，坐到床边，“赶紧洗洗睡了，好不容易今天能多睡会儿。” 徐昀杉画笔不停，道：“你先睡，我马上。” “那你快去洗了睡啊。”晏廷说着打了个哈欠，他这段时间也缺觉，拍戏还一直处在高强度紧张状态，刚沾上床就困了。 因为灯还开着，晏廷戴上眼罩，没多久就睡熟了。 徐昀杉把新画草稿画完，给单主发过去，已经快一点了。 他起身，回头就看见床上沉睡的晏廷，侧着身子睡在床的右边，一腿微曲，另一腿伸直，因为床不够长，脚只能搭在外面。 这么憋屈的动作还能睡这么熟，也就晏廷做得到了。 明明回自己家就可以舒舒服服的。 为什么要这样。 徐昀杉看着那旁边空出来的半边床，一看就看了很久。 他终于回神，走去床边拿了自己的衣服，离开前关上了灯。 第二天，晏廷醒过来，见自己边上没人，瞬间清醒了。 他坐起身，确定那一半没有睡过的痕迹，皱着眉头下床。 打开卧室门，就见徐昀杉正坐在客厅的小桌子旁边，看着桌上的小锅。 和昨天几乎一模一样。 晏廷道：“你昨晚没睡？” 徐昀杉抬头看他：“睡了。” “睡哪儿了？”晏廷刚说完，想起自己边上那房间，整个脸都不太好看，“你不会睡隔壁了吧。” “嗯。” 晏廷有一会儿没说话，瞪着徐昀杉。 就徐昀杉这态度，他脑子里冒出来的话没十句也有八句了。 但要真说出来，估计又是一通鸡飞狗跳。 晏廷重重喘一口气，将那些话憋回去，扭头走去厕所洗漱。 洗完出来，晏廷冷静不少，他走到小桌前，见徐昀杉还盯着小锅发呆，冷笑一声：“我看这电影就该你来演，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昀杉没抬头，表情也毫无变化，他扭身将锅的插头抽了，把锅推到晏廷面前，“赶紧吃。” 晏廷垂眸，看锅里装着一碗牛肉粉，估计是徐昀杉去附近早餐店买的。 厌恶关系 第37节 晏廷坐下来，朝徐昀杉看了眼，今天虽然没昨天那么早，但现在也才七点多，这粉看起来在锅里用小火温了一段时间了，那徐昀杉到底几点出去的？ 他哪天一定要比徐昀杉早点醒，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起床。 粉还有些烫，晏廷没急着吃，等凉的时间，他想起刚刚两人的对话，问道：“你那室友也是gay？” 徐昀杉回过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 “那他知道你是吗？” 徐昀杉：“……” 看徐昀杉那表情，晏廷猜到结果，冷哼一声：“他要是知道你一个gay睡他床上，不知道会怎么想。” “……那跟你没关系。”徐昀杉平静道，“等你今天走了，我就回自己房间睡。” 晏廷皱眉：“谁说我今天走了。” 徐昀杉终于看了晏廷一眼，抿了抿唇：“你想住多久？” “不确定，看我心情。”晏廷道。 粉凉的差不多了，他几口吃去一大半，又道，“今晚睡自己房间。” 徐昀杉：“那你睡哪儿。” “我？我当然也睡你房间。”晏廷道，“你总不能让我睡一个陌生人房里吧？而且我还是演员，万一他是我粉丝呢？我不得避嫌啊？” ……跟他就不用避嫌吗？ 徐昀杉暗暗吸一口气：“不要。” 晏廷冷下脸：“为什么？” “和你一起很热，也很挤。”徐昀杉忍了又忍，语气还是不太好，不耐烦道，“你还是换个地方体验民生吧，别来我家了。” 晏廷紧紧捏着筷子，低头吃粉，才勉强憋住满肚子气话。 一碗粉吃完了，晏廷重新抬头，抽了张纸擦嘴。 “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管不着。” 晏廷说罢站起身，拿着锅走去厕所洗去了。 徐昀杉看着晏廷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厕所传来水声，他闭上眼，手抵着额头，缓缓呼出一口气。 之后的一天，两人都在忙碌地工作，除了化妆的时间，徐昀杉只能远远看着晏廷，一天下来也没讲几句话。 一天的戏拍完，因为明天搭戏的人还有其他事情，晏廷也没在剧组多留。 徐昀杉本想赶紧走，却被晏廷逮个正着，他现在还在开周琦乐给的车，暂时没人知道，所以这几天都没让小张送。 本以为晏廷要把自己拽去车上，结果晏廷只是递过来一张卡，徐昀杉看一眼，是一张vip会员卡，上面写着某个餐厅的名字。 徐昀杉没接，而是问：“干什么？” 晏廷道：“我想喝这家店的羊骨头汤，你帮我买回来吧。” 徐昀杉：“……” “他们家的羊骨头汤很火的，就是为了这个特意办的vip，你可以多买点，你要是第一次吃绝对能吃食量的两倍。” 徐昀杉：“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我去不了啊。”晏廷说得理所当然，“他那里人太多了。” “那可以让小张去。” “小张现在是下班时间，而且他最近谈恋爱了，你就让他过过二人世界吧。” “……”徐昀杉再没话说，晏廷执意要他去，他就算把全球的人都找出来，晏廷也能给每个人套上去不了的理由。 他把会员卡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地址，是没去过的地方。 晏廷递了会员卡，手朝他一翻：“钥匙给我。” 徐昀杉抬头，疑惑地看他。 “我先回你家，但是没钥匙开门呀。”晏廷道，“你难道还要我像昨天那样，坐车里等你吗？” 不想坐车里可以回自己家。徐昀杉想这样说，但没有说出来。 晏廷耍起赖来无人能敌，他就算说了也是白说，还要多听晏廷几句话，增添烦恼。 徐昀杉看着手里的会员卡，很快想开了，晏廷帮他还了钱，还不催债不要利息，是所有有债在身的人梦寐以求的债主。 一千块钱寄快递都能寄一百次了，只是要他去买个东西而已，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徐昀杉把自己的钥匙交出去，两人一起走到一楼，各去各的地方。 徐昀杉拿手机查了查那个地址，才发现去那儿的路程弯弯绕绕，光地铁就要转三次，下地铁后还得走两公里，全程预计时间竟然有一个半小时。 光路程就有三个小时，要是这汤还要现熬，那等他带回家时晏廷怕是得饿死。 徐昀杉顺着地址找到餐厅电话，打过去问了问，得知vip可以提前预约，他放下心来，先预约后便动身过去。 那餐厅虽然位置偏僻，但确实如晏廷所说，生意很红火，徐昀杉到了地方，汤还没完全熬好，他便坐在等候区等着。 正是吃饭的时间，餐厅里坐满了，等候区也排了不少人，徐昀杉闲来无事，四处望了望，一下看见门口摆的菜单，琳琅满目的菜品旁写着惊人的价格。 在这里吃一顿，他半个月工资就没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服务员拿着打包好的汤出来了，大概是怕汤放久了味道不纯，汤是用看着就很好的汤锅装的，徐昀杉递过会员卡付钱，拿回来又扫了眼账单，这汤比菜单里任意一个菜都要贵。 卡里剩的钱还能买三十份。 徐昀杉抱着羊骨头汤回去，已经快九点了，他一步两台阶地上楼，到门口站着平复了一下呼吸，抬手敲门。 他听到里头走动的声音，没过多久，门就开了，迎面扑了一身冷气。 徐昀杉脑子一懵，门开大了些，晏廷穿着家居服，光着脚站门口，带着一身凉气。 他家本来就不通风，现在这种天气，也不可能吹出这么凉的风。 晏廷接过徐昀杉怀里的羊骨头汤，道：“你回来的还挺快的。” 徐昀杉没说话，越过晏廷，径直走去自己房间。 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房间里的样子，目光一滞。 这房间和早上走的时候，完全是两副模样，床换了更大的，放在靠窗的墙角，虽然占用空间多了，但因为摆放得很巧妙，所以并不会影响移动，反倒比之前看着更宽敞。 徐昀杉往桌子上方看去，那里多了一个崭新的空调，正在运行着。 晏廷将汤放到客厅的小桌子上，也走了过来。 “过来喝汤，冷了不好喝了。”晏廷拉住徐昀杉的手腕，又对着自己的杰作道，“空间小还是有好处，一个空调开着整个屋都凉快了。” “为什么。”徐昀杉脸色有些白，但看不出情绪，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你不是嫌又热又挤吗？现在问题都解决了。”晏廷道，“电费也充了，可以直接用。” 徐昀杉面如死灰：“充了多少。” 晏廷举起手，比了个耶的手势：“两千。” “……” “可惜你那室友出差了，要不还能蹭蹭冷气。”晏廷说着又催道，“赶紧喝汤去，别傻站着了。” 徐昀杉终于动了动，他从晏廷身边擦过，走去小桌子那儿蹲下来，将汤锅盖子打开。 除了用汤锅装汤，那家餐厅还细心地提供了碗和勺子，徐昀杉一手拿碗，另一手拿汤勺舀汤，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动作也很机械。 晏廷也走过来，看上去心情很好，他蹲到徐昀杉边上，嗅了嗅徐昀杉手里的汤碗：“真香，你多喝点儿，戏还没拍完，我现在得继续控制饮食。” 徐昀杉舀汤的手一顿：“我今晚会写好欠条，明天给你。” 晏廷笑容一滞，冷下脸来：“什么欠条？” “昨天的25万，还有今天你弄这些花的钱。” 晏廷皱起眉：“我不是说了不需要吗？你干嘛非要这样？”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徐昀杉浅浅吸了口气，“心甘情愿接受你施舍的好意吗？” 晏廷顿了顿：“这怎么就成施舍了？” “那是什么？”徐昀杉看晏廷一眼，没等晏廷回答，他又道，“我会写欠条的，钱也一定会还给你。” 晏廷的声音大了些：“谁要你欠条啊？你觉得我缺那点钱吗？” “那你要什么！”徐昀杉低吼一声。 “我……”晏廷卡了下壳，烦道，“我就非得要点儿什么吗？你有困难我帮你，以后我有困难了，我也找你帮忙。” “我能帮你什么？帮你去买羊骨头汤吗？”徐昀杉扯扯嘴角，又忽然意识到什么，偏头盯着晏廷，“你叫我去买这个，是想拖延时间。” 晏廷表情有很细微的变化，还是被徐昀杉捕捉到了。 他就说晏廷怎么突然抽风，让他跑那么远买汤，原来就是想支开他，然后放人进来改造他的房间。 知道瞒不住了，晏廷承认道：“我不这么做，你不得把送床装空调的人轰出去了。” 徐昀杉：“我不需要这些，你把它们退了。” “这怎么退，都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你这边房子老，那空调装起来也不容易。” “那把床退了。” “不行，你之前那床都回收走了，这床再退了你睡哪儿？” “睡哪儿是我自己的事，把床退了。” 晏廷闭上嘴，瞪着徐昀杉，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像在周围竖起铜墙铁壁，怎么也凿不穿。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怒道：“你怎么这么拧巴？空调我买的床也我买的，昨晚的钱也是我给你的，你又没找我要，我自己乐意给，你接受就完了，就非要像现在这样纠结？” 徐昀杉紧抿着唇，也不知听进去多少，晏廷缓了下情绪，继续道：“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本来都开开心心的，干嘛非得破坏气氛。” 徐昀杉目光很轻微了闪烁了一下，道：“那就都算在欠条上。” 晏廷：“……” 徐昀杉重新动手，几下舀好汤递给晏廷：“赶紧喝吧。” 厌恶关系 第38节 晏廷扫了眼汤，表情像冰块一样冷，他用力一拍桌子，将勺子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不喝了，你全喝了吧。” “……” 徐昀杉保持着端碗的姿势，几秒过去，他忽然晃动胳膊，也猛地将碗拍到桌子上，声音比晏廷那声更响亮。 碗没破，但汤汁全洒了出来，淋到徐昀杉手上，徐昀杉瞬间感觉到刺痛，很快又被其他情绪盖过去。 大半的汤泼到桌上，顺着桌沿滴落到地面，徐昀杉怔怔地看着桌上的水渍，被烫到的手捏成拳头。 晏廷被他这反应搞懵了，看到徐昀杉瞬间烫红的手背，他又赶紧反应过来，抓着人的手腕起身往厕所走。 他把徐昀杉的手拽到水池前，打开冷水对着上面冲。 “哎，碗做错什么了，你跟它置什么气啊？”晏廷叹了口气，“我真的搞不懂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到底在想什么？” 徐昀杉没吭声，盯着潺潺的流水。 他也想知道。 他为什么会像个疯子一样。 为什么总在晏廷面前丑态百出。 他现在这副模样，谁看了都会讨厌，都会觉得他很差劲。 晏廷又会怎么想他。 冲了好一阵子，晏廷关掉水，抓起徐昀杉的手，想放到眼前看，又被徐昀杉抽回手。 徐昀杉低下头，声音很疲惫：“你走吧。” 晏廷皱起眉：“你又干什么。” “这是我家。”徐昀杉隐忍着情绪，冷道，“你本来就不应该待在这儿，赶紧走吧。” “我走哪儿去啊？都说要在你这儿住段时间了，新床新空调我还想试试呢。” “我叫你走！”徐昀杉激动道。 晏廷闭上嘴巴，呼吸很沉重，两人挤在这么小的厕所当中，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沉闷。 “你赶我赶上瘾了是吧？我说不用还钱你非要还，那你就这个态度对你债主吗？”晏廷终于压不住情绪，语气也很烦躁，“我对你好也有错了？我就是想让你过舒坦点儿，再不济也正常点儿吧！整天跟林黛玉似的优柔寡断，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为了一点儿破钱折磨自己，我帮你你还不要，非得天天苦着难受着被逼到缩墙角哭！你是抖.m啊？！” “滚！”徐昀杉突然大吼一声，盖过晏廷的声音，他抬高音量，冲着晏廷竭斯底里地喊，“我不想看见你了，不要让我看见你了！” 晏廷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凝重地看着徐昀杉。 “我真是对你无话可说。”晏廷冷漠地说出这句话，擦着徐昀杉的肩膀往外走去。 徐昀杉愣愣地看着前方，眼底一片死寂。 他想让眼睛聚焦，眼前却怎么都是一片模糊。 要结束了。 他听到晏廷重重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以及走到门口拧动门把手的声音。 他眼底晃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白，全凭本能地走出厕所，望向晏廷的背影。 伴随“咔”的一声巨响，门开了道缝，晏廷愣在原地，没有将门推开。 他抬了抬手，一节断掉的门把手握在手上。 晏廷盯着看了一秒，再回过头，正对上从厕所出来的徐昀杉的视线。 那张脸还是那样冷淡，但眼底有种情绪在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晏廷似乎怔了怔，随即表情沉静下来，转身正对着徐昀杉。 他注视着徐昀杉的脸，重新抬手，抓到坏掉的门锁凸出来的螺丝上，反手关上了门。 第29章 前来修锁的师傅看起来五十几岁， 眼神也不是很好。 晏廷只戴了副平光眼镜，又戴了顶空调帽，师傅没认出来他。 送走了修锁师傅， 晏廷和徐昀杉一左一右站在门边，气氛安静得诡异。 过了一会儿， 晏廷先开口了：“换锁三百，记得也写欠条上。” “……”徐昀杉垂眼盯着新门把手， “是你弄坏的， 你负责。” “行吧。”晏廷说着摘下帽子眼镜， 原地跺了跺右脚，“我差点儿光着脚穿着睡衣跑出去，这得算精神损失费吧？记得写欠条上。” “……” “汤也冷了，没法喝了。”晏廷说着转头， 看了眼小桌上歪倒的碗和快凝固的汤汁，“那也不便宜， 记欠条上吧。” “……” “还有什么想记的， 你赶紧全记上。”晏廷倚靠着门，钥匙环套在手指上转，发出叮铃当啷的响声，“不然你直接记个100万吧， 反正不管25万还是100万， 你都还不上。” “……”徐昀杉看着晏廷转着的钥匙，伸出手， “钥匙给我。” 晏廷停下手指，将一把钥匙抓在手心里，他顿了顿，从那一圈钥匙里摘了两个出来， 放到徐昀杉手上：“你和你室友的。” 徐昀杉还张着手掌：“……全给我。” “为什么？”晏廷道，“我花钱换的锁，钥匙当然得归我，你手里那两把算一百，记得记……” 话还没说完，徐昀杉伸手猛推了晏廷一下，晏廷往后退了两步，就见徐昀杉扑过来抢钥匙，他眼疾手快地扬起胳膊，将钥匙举到最高处。 晏廷本来就比徐昀杉高小半个头，胳膊也长一小截，徐昀杉一手搭着晏廷的肩，踮起脚倒是能碰到钥匙，但晏廷胳膊朝后仰，另一手又箍着他的腰往地上按，他压根儿没法把脚踮起来。 就这么拧麻花似的挣扎了半天，徐昀杉还是没能抢到钥匙，晏廷胜利般晃晃抓着钥匙的手，一脸贱兮兮地笑：“诶嘿，够不着。” 徐昀杉：“…………” 徐昀杉挣开晏廷，转手又去开门。 晏廷放下胳膊摁住徐昀杉的手：“你干嘛去？” 徐昀杉冷道：“你不走我走。” “大半夜的你走去哪儿？露宿街头啊？” “……你管不着。” 徐昀杉执意打开门，晏廷的手却像黏在他的手背上，胳膊跟着门伸长，拦住他出去的路。 徐昀杉推了两下推不动，气急败坏得整个身体往外怼，晏廷身体朝门口歪了一下，反手将徐昀杉揽进怀里。 “放开。”徐昀杉怒道，晏廷却没事人儿似的站直身体，顺势将徐昀杉往屋里带，徐昀杉只觉得火气蹭蹭往脑门窜，气得边挣扎边喊，“别搂着我！” 话虽这样说，徐昀杉压根抵不过晏廷的力气，人一半都没踏出门外，就被扯回了家里。 晏廷关上门，道：“这栋楼全你家的？老房子隔音也不好，大半夜又喊又叫的，你猜有多少人在偷偷听热闹？” 徐昀杉突然怔住了。 他怎么不知道？ 当初家里天天闹得不得安宁，每次他上学放学，遇见电梯里的人，时常能接收到他们怪异的眼神。 徐昀杉瞬间沉寂下来，像机器直接拔了电源。 晏廷觉得徐昀杉反应有些大，但好歹人稳住了，他看了徐昀杉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摸着自己良心讲，你真想让我走吗？”晏廷道，“那我刚刚走的时候，你还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出去毁灭地球了。” “……” 徐昀杉垂下眼睛，像是终于找回了原来的状态，周身的利刺收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在干嘛，也不想再去回想。 简直像个神经病一样。 晏廷还压着徐昀杉的手，顺势在上面蹭了蹭：“手还疼不疼？” 徐昀杉攥了攥手指，虽然羊骨头汤带回来时已经隔了快两个小时，但那口锅保温功能很给力，舀出来还冒着热腾腾的水汽，手上没起水泡但还是红了一片，皮下热热的。 “又没疼你身上。”徐昀杉道。 “没疼身上疼心上了。” “……” “你怎么跟个傻瓜蛋似的，生起气自己都打？”晏廷看了看徐昀杉的手，“还好没烫伤，要不然你还怎么化妆画画？你不想赚钱了？” 徐昀杉抽回手，轻轻推开晏廷，冷淡道：“没事就洗洗睡。” 他低垂着脑袋，伸手把门锁上了，转身往卧室走去。 晏廷跟过来：“你想通了？” “我还能怎么办。”徐昀杉一脸漠然，好像再也不会被任何事情撼动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来烦我就行。”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终于踩进去，打开电脑在桌前坐下。 看到桌上放着的空调遥控器，徐昀杉盯了几秒，拿起来转身扔床上，眼不见心不烦。 晏廷倚着门看他，撇撇嘴“嘁”了一声：“真倔。” 徐昀杉又开始画画了，晏廷先去客厅收拾了残局，把没喝的羊骨头汤盖上盖子，拿着走去冰箱。 结果打开冰箱，晏廷发现冰箱根本没启动，里头放着几瓶矿泉水，他找到插头插上，开倒是能开，就是摸着不太制冷。 晏廷看着冰箱发黄的表面，冲卧室里喊：“你这冰箱是坏了吗？” 隔了一会儿，里面传出来坚定的声音：“你要是买冰箱，我就搬家。” “不买不买不买。”晏廷连着回了三遍，“我只吃新鲜的，用不着冰箱。” 晏廷将冰箱制冷调到最大，然后把汤放了进去。 澡也已经洗完了，晏廷没什么事干，干脆躺去床上翻了翻剧本，为明天的戏做准备。 这电影虽然拍着耗费精力，但有一点好，主角台词少得可怜，不用怎么记背。 厌恶关系 第39节 剧本没一会儿就翻完了，晏廷拿了徐昀杉的平板网上冲浪，时不时抬头瞟徐昀杉一眼。 徐昀杉只有两只手在动，跟个画画机器似的。 看徐昀杉平板上贫瘠的软件数量，估计电脑上也差不多，晏廷起身盘腿坐到床尾，伸手就能碰到徐昀杉的位置，偏头看徐昀杉画画。 他这执拗的性子，晏廷七年前就见识过了，但现在和那时候比起来，竟然又严重了不少。 这七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被家里人赶了出来，每天过得凄凄惨惨，甚至还欠了钱。 25万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徐昀杉看着没什么娱乐生活，也不是随便招惹别人的性子，能有什么事要借这么多钱？ 晏廷望着徐昀杉的侧脸出神，他当然想知道其中的原因，但徐昀杉在这些事儿上一点就着，今天为这么点事情就闹成这样，再逼狠点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强行逼问用在他身上也不起作用。 晏廷调整了一下姿势，心中叹一口气。 还是算了。 已经知道伤口的情况，对症治疗就完了，至于受伤的原因，何必刨根问底。 徐昀杉愿意说就说，不愿意也没什么，反正总不是杀人放火违法犯罪，能把问题解决就行。 徐昀杉描好线稿，活动了一下手指，晏廷立马回过神，抓住机会道：“好了，洗洗准备睡觉。” 徐昀杉手一顿，好像才发现晏廷在自己边上，他视线不移，直直地盯着屏幕。 “你要睡就睡。”徐昀杉道。 晏廷道：“你跟我一起睡，已经十一点了，赶紧去。” “……”徐昀杉选择性装聋，抓起笔继续画起来。 刚涂了两笔，他余光瞥见晏廷下床了，几步走到他边上，手轻轻碰到桌上插线板的开关。 徐昀杉汗毛都竖了起来，大喊一声：“不行！” 晏廷勾起手指，在开关上拨了两下：“不去我就按了。” “……你真是神经病。” 晏廷又戳了两下按钮。 徐昀杉放下笔起身，狠狠剜了晏廷一眼，他弯腰把画一半的稿子保存了，踩出巨人的脚步声去了厕所。 洗漱完出来，晏廷已经躺回了大床上，徐昀杉远远看了电脑一眼，电脑自动息屏了，但主机还亮着，看起来晏廷没做什么。 但徐昀杉总觉得有些古怪。 他狐疑地看了晏廷一眼，晏廷接收到他的视线，眯起眼睛笑笑。 “洗完了？” “嗯。” “去画画吧。”晏廷友好道。 徐昀杉：“？” “我刚刚想了想，这是你的自由，我确实不应该干涉。”晏廷说完，又认真地看着徐昀杉的眼睛，“但我还是希望你为自己身体着想，别死撑着，你能听进多少就听进多少吧。” 徐昀杉抿了抿唇，避开晏廷的视线，他没想到晏廷会是这种态度。 太阳就算真打西边出来，他也觉得晏廷不会突然转性。 偏偏晏廷脸上满满的真诚，纵使他怎么观察，也找不出使坏的蛛丝马迹。 徐昀杉决定不想了，走去电脑前坐下，他晃了晃鼠标，等着屏幕亮起来。 迎接他的却不是刚刚离开时的界面，而是刚开机时的屏保界面。 界面正中央，是一个白色的密码框。 徐昀杉：“……” “哈哈哈哈哈哈……”晏廷突然笑起来，人趴在床上，脸埋在胳膊里，笑得肩膀都在颤。 徐昀杉回头看去，闭了闭眼睛，从齿缝里憋出四个字：“你很闲吗？” “哈哈哈哈哈哈……”晏廷揉了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抬起半边脸看他，“是啊。” “……” “别折腾了，赶紧来睡吧。”晏廷说着翻了个身，右手在另半边床上拍了拍，“明天你表现得好，我就给你解锁。” 徐昀杉已经没脾气了，木着脸把电脑关掉，又去门口关了灯。 房间里登时一片黑，徐昀杉才发现，那张新床的下方亮着一排暗绿色的光，虽然光线不强，但很好地指明了路。 徐昀杉顺着光走去床上躺下，转身背对着晏廷，他睁着眼睛，感受着和以前的床完全不一样的触感，突然觉得现在这状况很迷幻。 正发着愣，一条胳膊从后面伸了过来，紧接着收紧，晏廷就这么贴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徐昀杉心跳都停了一拍，背脊僵硬着：“你又干什么。” “我得抱着你睡。”晏廷说得理直气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等我睡着了再跑隔壁睡觉？” “……”徐昀杉冷道，“离我远点。” “我不。”晏廷说着凑得更近了，额头抵着徐昀杉的后脑勺，“这床就这么大，能远到哪儿去？” “别贴着我！”徐昀杉喊了一声，奋力挣扎起来。 他抓着晏廷的胳膊，却怎么也拽不开，反倒被晏廷趁虚而入，另一手伸到了他脖子下面。 晏廷跟八爪鱼似的缠着徐昀杉，任徐昀杉怎么动都没法甩开，手也被晏廷抓住了，他抬脚想踹，又被晏廷伸腿过来压住。 晏廷仰起头避免徐昀杉用后脑勺袭击，道：“别蹦跶了，你是缺水的鱼吗？” 徐昀杉死死咬着嘴唇，坚定地望着前方，手还固执地拽着晏廷的手腕。 他不知道晏廷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接近他，为什么要挤进他的世界，为什么要攻击他努力搭建好的屏障。 为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 晏廷在他身后笑着叹了口气：“你多吃点儿吧，你这力气像在跟我挠痒痒。” “……”徐昀杉皱起眉，低头狠狠咬在晏廷胳膊上。 “哎哟，疼！”晏廷哀嚎一声，扬起手来，黑灯瞎火也看不清伤口，只感觉到那块地方突突地跳，他气道，“你属狗啊？还想再给我咬个印子出来？！” 徐昀杉瞪着前方，虽然少了一只手的桎梏，但另一只手还是把他揽的死死的，他道：“那你要再把我鼻梁打断吗？” 晏廷安静了一会儿，放下胳膊：“那是我下手重了，但那还不是因为你先扇我一耳光还抡我一拳？不能因为我耐揍就不做数啊。” 徐昀杉没说话，当时情况太混乱，具体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最后两边两败俱伤，谁也没讨着好。 万幸两边家长都没打算把事情闹大，一致私下解决了。 晏廷忽然抬手，轻轻捏了捏徐昀杉的鼻子：“痊愈了吗？没留后遗症吧。” 徐昀杉扭头躲开晏廷的手。 晏廷没再凑上来，重新抱好徐昀杉，顿了顿问：“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当时为什么那样吗？” 徐昀杉：“……” “反正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晏廷道，“就算当时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儿，你就不能开口说两句么？一声不吭先把人揍一顿，换谁谁不生气？” 徐昀杉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他那时候能说什么？ 难道要抓着晏廷的衣领子质问，为什么不喜欢他？为什么只是跟他玩玩？ 但回过头仔细想想，他不合群，性格差，还会给别人带来灾难，只是正常交流都很费劲，能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有变好多少，除了命硬身体好，几乎找不出别的优点。 晏廷能容忍他的脾气，跟他玩玩都不错了。 “又不说话了。”晏廷靠着徐昀杉后脑勺，语气很无奈，“不说话就睡觉吧。” 徐昀杉回过神：“你先放开我。” “放开你可以，那你好好睡觉行么？你有哪天是睡了超过六个小时的吗？”晏廷说着翻了个身，箍着徐昀杉的手脚也挪开，他平躺在床上，只剩一条胳膊在他脖子下枕着，“天天气得我五脏六腑疼，我还嫌伤身体呢，你就当是为我好，少折腾点儿吧。” 徐昀杉仰头，把脖子下的胳膊也往外推，这次很轻松地挪动了，但晏廷虽然收回了胳膊，还是伸手揪住徐昀杉的衣摆，生怕他跑了似的。 晏廷另一手扯过床边的被子，从自己这儿盖到徐昀杉那儿。 闭上眼睛，困意缓缓袭来，他抓着最后一丝意识，轻声道：“早点重新遇见你就好了。” 身后的呼吸声变得匀缓，徐昀杉还睁着眼睛，一点困意也没有。 空调运作发出呼呼的声音，偶尔有一阵凉风扫到脸上，他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又陡然反应过来。 太荒唐了。 他怎么能这样呢？ 这些东西都是晏廷的，他怎么能理所当然地接受。 晏廷和他不一样，做什么都能随心所欲，现在觉得逗他好玩，等到哪天玩腻了，随时都能全身而退。 但他如果真的接受，就很难再推开了。 徐昀杉反手，想将自己的衣服拽回来，奈何晏廷抓的太紧，他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如果强行扯回来，可能会把晏廷吵醒。 徐昀杉只能收回手，垂下眼睛，竟然立马犯起困来。 他不应该这么睡着才对，但舒适的环境包裹着他，困意不断侵袭着大脑，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最后他还是没能熬住，缓缓闭上眼睛。 第30章 厌恶关系 第40节 之后的几天， 晏廷完全适应了住在徐昀杉这儿的生活，徐昀杉也被迫适应晏廷待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因为电脑被晏廷上了锁，徐昀杉的画画时间不得不受晏廷控制， 除了拍夜戏以外，他每天都在十一点半以前上床睡觉。 接的单子没法全在规定时间画完， 徐昀杉只能退了一部分。 最初那两天，那笔巨款在徐昀杉心里还是一个疙瘩， 后来他也没那么在意了， 毕竟帮他还钱的那人总能把他气得七窍生烟， 甚至时常拿欠条的事情反复鞭笞。 欠条是吵架第二天徐昀杉写的，但过程极不顺利，晏廷在边上语言指导，算上了空调和床还有电费， 算上了精神损失费、英雄救美费还有那天哭后的安慰费和封口费，甚至算上了带他回家花的车油费…… 最后徐昀杉扔了笔， 欠条的事情有始无终。 心里压着的石头没那么重了， 可能跟精神好了也有关系。这段时间作息规律，徐昀杉气色也好了不少，吴邱枫来找他时，都忍不住夸了两句。 正是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 吴邱枫叫徐昀杉去了休息室， 问道：“这段时间的工作，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徐昀杉点点头：“挺好的， 同事也都很好。” “因为是现实向的电影，没什么大制作，而且时间也比较充裕，大家状态都还算放松， 不过不同剧组情况不同，有些剧组会很严格，如果你要去，还得重新适应环境。” 徐昀杉愣了愣，有些没明白吴邱枫的意思，低头看着他。 吴邱枫道：“拍戏你一直在现场，应该也知道，现在戏已经拍了一大半，差不多到你大学毕业的地方了。” 徐昀杉沉默地听着，隐隐猜出吴邱枫的意思，虽然主人公是以他为原型，但也不是完全照搬他的生活经历，就比如大学毕业这个节点，真正的他放弃考研选择了化妆师这条路，电影中的角色却不是这样的。 他拿到的剧本剧情只到这里，之后的走向他并不知道。 “后面一部分是穆之的原创剧情，他希望你能在电影播出的时候再看到。”吴邱枫道。 徐昀杉低着头：“所以我现在需要退出剧组吗？” “……我很抱歉。”吴邱枫语气也带了歉意，“我也是昨天才得知的消息，后半部分的剧情一直在修改，昨天穆之才确定下来。” 徐昀杉没说话，突然得知自己被解雇了，他的内心竟然很平静。 或许是因为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剧组化妆师本就不稳定，更何况他这种走后门的，而且在这组里工作这么久，他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增加了这份工作经验，之后再找工作也会容易一些。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急着还债了。 “如果你有需要，我还可以帮你引荐一下其他剧组。”吴邱枫又道。 徐昀杉抬起头，表情有些欣喜：“我可以吗？” “当然了，我说过你是有能力的，李沁对你也很满意，正好我知道有个电视剧在筹备，你可以去试试。”吴邱枫说完，又有些为难，“但那部剧要在外地拍摄，大概要三个月，期间有休息但很少，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徐昀杉又沉默了。 有这么好的工作机会，他当然心向往之，但如果要去外地那么久，何穆之怎么办？ 这段时间因为这部电影，他连看望何穆之的时间都很少，照顾更不必谈，何穆之的化疗是自己做的，平时吃饭也没人管，一个病重到住院化疗的病人，身边却连个陪伴都没有。 “不好意思，吴导，我不能离开那么久。”徐昀杉道，“我得照顾我哥。” 一想到哥哥，徐昀杉心里又难受得紧，他突然觉得现在退出剧组也挺好的，这段时间他能好好陪陪何穆之。 反正不急着还钱，之后再找个轻松稳定的工作吧。 吴邱枫也猜到徐昀杉的回应，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再帮你看看，如果有适合你的，再联系你。” 徐昀杉感谢了吴邱枫，午饭用完后，他就先离开了。 恰好今天是何穆之做化疗的时间，本来下午还准备请假，现在也不需要了。徐昀杉直接去了医院，何穆之刚打上化疗针，正坐在床上用笔记本电脑工作。 药液全部输完大概要四个小时，徐昀杉坐在床边，盯着药瓶看了会儿，也拿出平板准备画会儿画。 家里电脑被晏廷上密码后，徐昀杉战术性听话了一点，平板还不至于遭殃。 徐昀杉打开平板，看着上面三四排花里胡哨的app，忍住全删掉的冲动，点开画画软件。 “平板用着还顺手吗？”头顶突然传来何穆之的声音。 徐昀杉抬起头：“很好用。” 何穆之看着平板上的半成品画，脸上都带着欣慰：“我弟就是厉害，这技术都能开画展了。” “……谁会看这种画展。” 徐昀杉瞥一眼自己正在画的，网上约画的大多是动画风格，他每次也只是按照单主的要求画，很少加入自己的想法，跟开画展半毛钱关系都沾不着。 “我的重点在技术，有技术画什么不行？”何穆之道，“你没想着再深造深造？我记得你以前挺想当个大艺术家。”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徐昀杉盯着自己的画，随意涂了两笔。 他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但大多时候没法得到，那时候也没手机，所以就干脆画下来，后来就渐渐喜欢上了画画。 他学画的时间并不算早，小时候一直没什么方向地瞎画，到初二的时候才正式上了绘画班。 那时候家里平静了一段时间，哥哥病情稳定，徐慧瑛的病也没怎么犯，某天她看到徐昀杉的画，竟然还挺欣喜，给他找了很好的绘画老师，之后也一直没有阻止他学习画画。 说想当艺术家，是初中快毕业的时候，老师让他们给未来的自己写信，他把这个写了上去，后来他如愿以偿，考去了重视艺术的高中，分文理科时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 也是那个时候遇见的晏廷。 再后来，家里发生了那些事，他没能考上心仪的大学，也没机会读研，更不可能去当什么艺术家。 艺术家这种人物，更多的支撑是爱和情怀，他一个穷光蛋，能稳定生计就不错了，哪有能力去追求那些。 好在化妆师的职业他也很喜欢，这几年虽然画画少了，但在工作上也能感受到很多乐趣。 徐昀杉道：“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他继续给画涂色了，这次接的单子是真人转手绘，徐昀杉把照片放在屏幕旁边，过了会儿，何穆之又说：“哪天你给我也来幅肖像画。” 徐昀杉本想说现在就可以，但转念一想，这平板现在不归他一人用，甚至最近这段时间，晏廷用平板的时间比他还多。 要是何穆之的画被晏廷看见，晏廷不就会发现了吗？ 徐昀杉道：“下次我带纸笔来画。” 大概输液时有些难受，何穆之合上了电脑，靠着床看了会儿窗外，又要徐昀杉扶着他躺下了。 他闭着眼睛睡过去，徐昀杉默默在旁边候着，等药瓶输完叫护士来拔针。 刚刚输完液，何穆之即使睡着了，看起来也疲惫的不行，徐昀杉去医院食堂买了热粥，直到天空一片橘黄色，他才叫醒何穆之，端起粥喂他喝。 即使睡了一觉，何穆之还是很虚弱，他只喝了几口粥就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徐昀杉去厕所拿热毛巾，替何穆之擦了擦脸和手脚，想着要不要今晚留下来，何穆之却挥着手让他回去。 他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难受了，徐昀杉又多坐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徐昀杉走出病房，还没到电梯口，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家里现在被晏廷改造的面目全非，换新的钥匙也还没给何穆之。 徐昀杉又调转回去，刚推开病房门，就听到一阵惨烈的呕吐声从边上的厕所传出来。 徐昀杉脸都白了，忙冲进厕所，何穆之正半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墙，对着马桶吐着。 他本来就没吃多少，半天也吐不出来什么，但因为用力过度，身体抽搐得厉害。 “哥！”徐昀杉叫了一声，几步过去扶住他，“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何穆之用纸擦了擦嘴巴，道：“没事，正常反应。” 徐昀杉抿着唇，将瞬间涌出的难受和恐惧压下去，扶着何穆之回床上。 他给何穆之倒了杯水，重新在床边坐下来。 何穆之抿了两口水就放到一边，躺下休息，徐昀杉道：“我不走了，我今晚陪你。” 何穆之闭着眼睛，语气有些虚弱：“回去待着吧你，我这儿晚上又不需要帮忙，等会儿还得写点东西，有人在边上我没灵感。” 徐昀杉坚定道：“那我在外面守着。” 何穆之没再说话，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没力气说了，以徐昀杉对他的了解，多半是后者。 他似乎又睡着了，呼吸浅浅的，这状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反正今晚肯定不可能再爬起来写作。 徐昀杉静静地陪了何穆之一会儿，起身离开，准备下楼租个陪床的躺椅上来。 天已经黑了，今天难得凉快一些，夜里刮起凉爽的风，不少病人还在外面散步。 徐昀杉捋捋被吹乱的刘海，等着小卖部店主进小库房里拿躺椅，拿出手机准备付钱。 看到手机屏幕中间的未接电话，徐昀杉一愣，这才想起晏廷可能已经回家了。 电话是快七点打来的，可能是发现他不在家，所以想问他去哪儿了。 晏廷下午还在拍戏，应该已经知道他离开剧组的事情，他如果说自己是去找工作了，晏廷会相信吗？ 可他今晚也不打算回去了。 该怎么解释？ 这次如果还什么都不说，晏廷会去调查他吗？ 以他的人脉，真想问到他的情况，应该很容易吧。 徐昀杉捏紧手机，看着晏廷的电话号码出神，店主拿着躺椅出来了。 “你运气还挺好，最后一个躺椅了。”店主把躺椅递给徐昀杉，“下次得早点来啊。” 徐昀杉回过神，接过躺椅：“好，谢谢您。” 他付了钱，拿着躺椅往回走，另一手还悬在晏廷的电话号码上。 他走到没人的墙边，将躺椅靠着墙，有些忐忑地拨了电话过去。 晏廷很快就接起来了：“喂？” “晏廷。” “嗯。” “……” 徐昀杉等着那边问自己话，却久久等不到回音，他也只能沉默着。 就这么无声地通了许久，晏廷终于开口了。 “你不会告诉我你干什么去了，对么。”晏廷语气很平静。 “……” “徐昀杉。”晏廷顿了顿，问道，“你不会还欠着什么债没还清吧？” 厌恶关系 第41节 “没有……都还完了。” “那就行了。” 晏廷好像真的不准备再说什么了，但电话一直通着，一秒两秒三秒，徐昀杉垂下脑袋，贴着墙缓缓蹲下来。 “是我家里的事情。”徐昀杉道。 “家里怎么了？” “情况有点复杂，我不想你管这些。” “你家里的事，我能管什么呀？”晏廷好像笑了笑，声音隔着手机有点失真，但因为就在耳边，听着很舒服。 “但你总这么失魂落魄的，我总得知道原因。”晏廷又道，“如果真的有什么困难，你告诉我，我还能帮忙……” “晏廷。”徐昀杉喊了一声，声音轻轻的，那边安静下来，他又问，“你会去查我吗？” 那头似乎顿了顿：“你当我闲的？” “别查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徐昀杉道。 晏廷冷笑一声：“你自己处理，就是欠人几十万没法还，然后被一群小屁孩儿追着跑？” 徐昀杉没说话，他没法否认，因为晏廷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很差劲的普通人，他没法像电视剧里的主角那样，凭一颗赤诚之心实现自己的愿望，奔赴美好的生活。 他所拥有的只有累赘，这些累赘将他困在黑暗的谷底，他也奋力挣脱过一次，但当他攒足所有的力气爬出深谷的时候，他才发现并不是因为深谷遮住了光，原来外面也是黑的。 他的世界根本没有太阳。 晏廷好久没得到回应，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困难告诉我，人多力量大不是么？” 徐昀杉回过神，头抵在膝盖上，医院总会有像他这样的人，没有谁会多注意他。 不用看着晏廷的脸说话，也不会被晏廷看见自己的表情，他感觉轻松很多。 “我不想告诉你。”徐昀杉道，“是我家里的事情，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不想你知道。” 那边久违地安静了下来。 “不要调查我。”徐昀杉道，他的声音闷闷的，透着抑制不住的无助，“求你了。” “……” 晏廷看着手机屏幕，通话时间还在一秒一秒加长，背景音有些许嘈杂，听起来好像还在外面。 屏幕上是他和周琦乐的对话框，前两个电话没打通后，他给周琦乐发了消息过去，要他找找江远的联系方式发过来。 就在徐昀杉电话打来之前，周琦乐把电话号码发来了，他打过去问了问，却一无所获。 江远和徐昀杉关系不错，也只是因为高三徐昀杉和林芊芷同桌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江远和林芊芷在暧昧期，晚晚自习想坐一起，江远经常找徐昀杉换位子。 徐昀杉一直把自己的弱点保护得很深很好。 要是强行去挖，就得撕开他的皮肉，害他遍体鳞伤，将他推到更加触碰不到的深渊中去。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只有浅浅的风声和极轻的呼吸声。 晏廷看了输入框很久，将要周琦乐帮自己查查徐昀杉的话删掉，从周琦乐的聊天界面退了出来。 “……知道了。” 第31章 何穆之果然没能再起来工作， 他睡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医生查房时才醒过来，看起来没有那么疲惫了。 徐昀杉照顾他吃了些早餐， 这次很久都没有要吐的迹象，心里松了一口气。 见何穆之状态好多了， 徐昀杉才想起把换锁的事情告诉他。 担心被何穆之严刑拷问，他没有提到晏廷， 只说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把门锁弄坏了。 他们那破房子年久失修， 大门开关总发出嘎吱的声响， 看着就摇摇欲坠，坏也是迟早的事情。 何穆之没有多疑，接下钥匙，要他放在自己常用的包里。 等医生例行查房结束， 徐昀杉去问了问何穆之的主治医生相关情况，医生告诉他化疗还要再做两次， 何穆之的身体特殊， 建议他调养期间也住在医院里，随时观察情况。 徐昀杉应下了，又有些忐忑地问了问钱的事情，医生倒挺理解他， 只安慰他不用担心， 医药费一直在准时缴付。 回病房的路上，徐昀杉又胡乱想了些东西， 他的房间现在有大床有空调，等何穆之能出院了，他就跟何穆之换房间。 想到何穆之出院，徐昀杉又有点头痛， 他不知道晏廷还会在自己这里待多久，如果待到哥哥出院还不走，那该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哥哥出院最快也是两个月后的事情，那时候病情也重新控制住了，戏也早拍完了，他和晏廷只剩下欠债还钱的关系，晏廷又怎么还会待在他家里。 他现在已经不在剧组工作，和晏廷接触时间少了，可能过不了多久，晏廷就不会再联系他。 除了门锁，徐昀杉还说了工作上的事情，今天他还得去找找新工作。 他不太抱希望地给原来摄影棚的店长发了消息过去，又在网上找了几家看着不错的招聘单位投了简历，何穆之吃饱了睡够了，恢复了力气就开始赶人，他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先离开了。 他现在是无业游民一个，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只能回家。 晏廷大清早就拍戏走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徐昀杉到家后，竟然有些恍惚，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白天在家里待着了。 不用想着工作，甚至连画稿都不急着完成，就好像可以什么都不想地休息一样。 徐昀杉有点不适应，在门口站了会儿，还是进了自己房间，把电脑打开。 打开才想起来，他并不知道开机密码。 前几天他和晏廷都一起回来，没什么事了晏廷才给他开电脑，输密码的时候还要把他眼睛遮着，谨慎得很。 徐昀杉叹口气，想给晏廷打电话过去问问，但现在这个时间晏廷可能正在拍摄，他只能发了条消息过去。 好在没过多久，晏廷就回复他了，密码竟然是“123456”，徐昀杉还以为晏廷在忽悠他，没想到输进去后真的解了锁。 虽然没有跟晏廷正面交流，但徐昀杉感觉到自己被鄙视了。 他拿出接的单子画画，因为不急着交稿，他画得很缓慢。 画完时已经到了中午，徐昀杉起身给自己煮了碗面条，吃完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有些无所事事。 接的单子没几个了，时间也不急，他关了电脑，从何穆之的床下翻出画板，搬去自己房间里，准备画点自己想画的东西。 夏日的下午蝉鸣声一片，徐昀杉觉得自己也受了那声音的影响，整个人都很困倦。 时间在这困倦中也仿佛变慢了，他好像回到了初中毕业那段时间，一个人待在画室里面，听着铅笔划在纸张上的声音，一画就是一整个下午。 什么都不用想，心情很平静。 直到一串开门的声音响起来，徐昀杉才从那种状态回神，扭头往门看去。 “哎哟，累死了。”晏廷一边抱怨一边往屋里走，走到徐昀杉的卧室门口时帽子口罩都摘了下来，他甩了甩有些汗湿的头发，冲着徐昀杉道，“怎么没开空调？你不热啊？”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好像空气都变得有活力了。 徐昀杉转回头去：“还好。” “好什么好，这屋子都能炼丹了。”晏廷大步迈过来，拿起遥控器一通按，打开空调调到16度。 他看见徐昀杉和面前的画板，有些意外，“你自个儿画画呢？” 徐昀杉“嗯”了一声，继续画起来。 晏廷看着他扫完最后一点阴影，道：“窗户有什么好画的，正好我回来了，等会儿免费给你当模特。” “……” 徐昀杉嫌弃地看了晏廷一眼，放下笔，起身去厕所洗手。 他画了一下午，手掌上全是黑的，在水里搓了半天才洗干净。 再出来时，晏廷已经去客厅了，桌上放着几个塑料袋，晏廷正将袋子里的餐盒一一拿出来。 见徐昀杉出来，他眯着眼笑：“快来吃饭。” 徐昀杉走过去坐下，看着摆满整张桌子的五菜一汤，忍不住道：“怎么这么多？” “这家店的菜味道很好，想买还得排队，排了两天才到我，当然要多买点了。”晏廷说着拿起最后一个餐盒，举到徐昀杉面前打开，惊喜道，“炖排骨！” 徐昀杉：“……” 徐昀杉盯着餐盒，盒子里的排骨色泽极好，香气扑鼻，非常有食欲。 这菜是他和晏廷都最爱吃的，是两人完全重合的爱好。 晏廷放下盒子，又拿出筷子塞徐昀杉手里，自己也拿了筷子：“趁热吃，你早点儿开空调多好，凉凉快快更有食欲。” 徐昀杉看他夹着菜大口往嘴里塞，问：“你不减肥了吗？” 晏廷边咽菜边摇头，将嘴里的菜全吞下去，道：“还有差不多一周就拍完了，后面的戏不用控制体重。” 徐昀杉顿了会儿，问：“是什么内容？” “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晏廷道，“等上映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一起去看。” 徐昀杉没说话了，看着晏廷吃饭，他这么突然被剧组辞退，还以为晏廷会问他原因，没想到他居然什么也没说。 大概吴邱枫都解释清楚了吧，他本来就只是学童级别的化妆师，能给主役化妆已经很难得了，后半段剧情往往更重要，需要更有经验的化妆师，辞退他也说得过去。 晏廷注意到他半天不动筷子，催道：“赶紧吃呀，等我喂你呢？” 徐昀杉回过神，碗里多了两个排骨，他端起碗，夹了排骨放进嘴里，味道在舌尖散开。 这排骨炖的软烂入味，入口就化，徐昀杉吃完一个，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晏廷手上一刻没闲着，忙着往自己嘴里塞吃的，还腾出空当给徐昀杉夹菜，他很快吃得半饱，进食速度也慢下来，看着徐昀杉吃。 “中午吃什么了？”晏廷随口问。 “面条。” “怎么又是面条，你只会做面条吗？” “家里只有面条。” “那你还会做别的？” “会一点。” 厌恶关系 第42节 晏廷一脸听了神奇事情的模样，道：“你不早说，明天我不买了，你来做吧。” “……”徐昀杉啃排骨，“不做。” “做嘛。”晏廷撑着脑袋，“是不是因为家里没工具？不然明天你去我那儿吧，我家有厨房。” 徐昀杉愣了愣，看向晏廷，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你也做饭？” 晏廷笑笑：“偶尔做做狗饭。” “……”徐昀杉道，“不做饭要厨房干嘛。” 晏廷道：“家里不都该有厨房吗？” 徐昀杉沉默了一会儿，回想晏廷的家，简直大得离谱，他去过的地方也只有一楼客厅和客房，楼上看都没看上一眼。 可能不仅有厨房，还是个很大的厨房。 晏廷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不妥，又道：“你就在家做也行，不是有个小电锅吗？反正我也不挑食。” “……再说吧。”徐昀杉敷衍道。 晏廷也不继续软磨硬泡，见好就收，两人安静地吃了一阵，晏廷忽然道：“有时间去我家玩儿，臭屁也挺想你的。” 徐昀杉筷子顿了顿，没急着回话。 他跟丘比才见过几天，最多就是再见他会表现得开心点，怎么可能想他。 但晏廷提起丘比，丘比那张狗脸就在徐昀杉脑海里浮现出来，他还挺喜欢它的。 徐昀杉抿了抿唇，勉强妥协道：“等你戏拍完。” 虽然一开始嫌五菜一汤有点多，但两人吃着聊着，竟然全部解决了。 晏廷把空餐盒叠起来放在一个袋子里，两手打开袋子，方便徐昀杉把擦完桌子的纸巾扔进来，然后系了个结丢去外面。 吃饱喝足，晏廷先去冲了个澡，再出来时室内温度也降了下来，他将毛巾搭在肩上，走进卧室，徐昀杉还在调整刚才的画。 徐昀杉画了一扇窗户，就是自己面前那扇，大概因为画的时候在下午，阳光正对着窗透进来，他的画里也有阳光。 虽然只是一幅铅笔画，但看着很温暖。 晏廷走到徐昀杉边上，坐在床脚：“画得比以前更好了。” “……”徐昀杉笔没停，“都七年了。” 他本是无心一说，但说出来后，心里却有种很恍惚的感觉。 七年也不过两个字，但真的说出来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它的漫长。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好半晌，晏廷才重新开口，语气还和刚才一样轻松：“你要不要画我练练手？” 徐昀杉秒答：“不要。” “画一幅嘛，我这种模特上哪儿找啊。”晏廷说着，顺床脚朝后仰，躺到床上，“你还一次都没画过我呢。” “……”徐昀杉眼底溢出某种情绪，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平静的面孔遮住所有的想法。 他画过一次。 应该说画了很多次，才完成了一幅满意的作品。 但已经被他丢掉了。 第32章 没答应画画， 晏廷还在边上死缠烂打，好在一通电话及时解围，徐昀杉推开晏廷拿过手机， 竟然是原来摄影棚的老板打来的。 他眼睛亮了亮，看了晏廷一眼， 晏廷识趣地闭上嘴，他将电话接起来。 “喂， 您好。”徐昀杉礼貌道。 “昀杉啊， 好久没联系了。”老板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我看到你的消息了，真的很欣慰你还想回来。” 徐昀杉觉得自己有点希望，又不太敢确定，小心地问：“那我可以再去您那儿面试吗？” 老板笑了笑：“你都在我这儿工作多久了， 还面什么试，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直接来吧， 你走的这段时间， 我们店生意都变差了。” 徐昀杉抿抿唇，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影响，有些抱歉道：“我明天会准时来上班的，真的谢谢您。” 电话挂断了， 徐昀杉还望着手机发愣， 心里有点郁闷。 晏廷道：“你怎么这副表情，能去上班不是好事儿吗？” 徐昀杉手机质量不好， 电话声音没开免提也很大，刚刚两人的对话晏廷都听到了。 他回忆了一下那几句简短的对话，并没有什么批评徐昀杉的地方。 他好像又忽然反应过来，一脸不信的表情：“你不会觉得你老板在怪你， 害生意变差吧。” “……” 看那表情还真是。晏廷道：“你傻呀，那是说的反话，说明你很重要啊，你这什么脑回路。” 徐昀杉没说什么，面前的画已经完成了，他将笔放到一边，想着要不要再画点接的单子，但今天已经坐着画了七八个小时，他脑子有点不够用，这种状态很难画出满意的作品。 还没想好接下来干什么，就听晏廷道：“你那摄影棚在哪儿？离这儿远么。” 徐昀杉把摄影棚的地址说了，离家里不算太远，但他家位置偏，就算不远下地铁也得走很长一段路。 晏廷对那地址不太熟，又问了摄影棚的店名，徐昀杉告诉了他，又道：“你想干什么？” “就随便问问，我也不可能去你那儿啊，会被追着跑的。”晏廷顿了顿，又问，“那你以后还打算接别的活儿吗？” 徐昀杉听出晏廷的意思，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摄影棚虽然比进剧组轻松稳定，但工资也不高，以他现在的情况，那工资养活自己倒没问题，甚至还能有一部分多出来的钱，但他总不能安逸于此。 不能因为晏廷不催他还钱，他就当那笔钱不存在了。 他转头看着晏廷：“什么活儿？” 晏廷道：“等我这部电影拍完了，后面还有不少行程，姜姜还在家里养着呢，到时候需要找你帮忙。” 徐昀杉猜到晏廷要说的话，也不觉得意外，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很排斥，但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经历了太多事，他早就没法用最初的眼光看待晏廷了。 他想和晏廷划清界限，但从重新遇见开始，这个界限就已经完全模糊了。 晏廷和他就像酒精和水，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一旦接触却能完全融合在一起，很难再分开。 就算他不想承认，在晏廷住进他家的这段时间，他已经身不由己地接受了晏廷。 徐昀杉低下头，指尖剐蹭着画纸的角落：“我不去外地。” 晏廷没问为什么，而是道：“一两天的总行吧，上次不也跟去了吗？” “嗯。” “到时候找你。”晏廷说完，举起手伸了个懒腰，“找点事儿干，要不看电影吧。” 晏廷不是询问的语气，说完就起身去电脑前，弯腰打开电脑浏览器。 他一边在搜索框里输文字，一边将电影名字报出来，问徐昀杉：“看过没？” 徐昀杉道：“没有。” 晏廷努努嘴：“今年这么火的电影，你居然没看过，那总该听过吧？” 徐昀杉还是道：“没。” 别说今年，这几年他都没怎么接触娱乐相关的东西，上次看电影还是大学上影视赏析课的时候。 “那就现在看吧。”晏廷把电影点开，又调成全屏，后退坐到床边。 因为房子空间小，床和桌子挨得很近，中间只能堪堪放下一个板凳，床脚正对着电脑，是个不错的观影区。 晏廷伸腿将板凳踢到桌子下面，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道：“坐过来。”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徐昀杉早就深刻领悟了“放弃挣扎”的含义，他老实坐过去，电影开场已经结束，进入片头部分。 这是一部犯罪类的影片，开头营造的氛围很紧张，警车穿过长长的马路，警报声响了一路，镜头切进某辆警车内部，是一个很有名的香港演员。 “认真看啊，主角马上出来了。”晏廷突然道。 刚说完，屏幕上画面一转，一个熟悉的脸出现在正中间，神色冷漠，在背着光的氛围下，脸上的阴影恰到好处，正是晏廷本人。 镜头缓缓延伸，显露出全景，晏廷站在月色和血色融合的街道上，紧身衣外披着一件到腿的风衣，一手插兜，另一手拿着一把手。枪，正盯着警报声传来的方向看着。 他给地上那人又补了一枪，冷静地消失在街道一角。 晏廷感叹道：“好帅。” 徐昀杉：“……” “这可是今年票房最高的电影，过年的时候上映的，到现在也没被超越。”晏廷说着有些得意，“还申请了今年的金鸡奖，不出意外能拿个最佳男主角。” 徐昀杉没说话，专心盯着屏幕看，他对这方面不了解，但也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成就，看晏廷的样子，这个成就他势在必得。 之后晏廷都没怎么说话，只偶尔在一些地方提上几句，方便徐昀杉更好地理解电影细节。 电影播到结尾，徐昀杉也不得不承认，晏廷这样自信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这部电影里，晏廷饰演的角色起初像是反派，跟着犯罪团伙一起行动，到后面突然反转，暴露真实身份，其实是警方派来的间谍。 这个套路不算特别新颖，但剧情和氛围都营造得很到位，晏廷又将角色诠释得太好，以至于就算知道后面有反转，看前半部分时也没法将晏廷和好人联系起来。 到反转的地方，还是会被惊艳，忍不住感叹。 直到开始放片尾曲，徐昀杉还意犹未尽，尽管电影中的演员就坐在他旁边，他也完全没有受影响，好像影片中的角色和演员是两个不同的人。 “才九点。”晏廷突然开口，“要不再看一部？” 徐昀杉回过神，点了点头。 晏廷说着起身，弯腰凑到电脑前，把播完的电影页面关了，又顺着影片的人物介绍点开自己的名字。 数十部电影呈现出来，晏廷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感叹：“我这七年居然拍了这么多，太敬业了。” “……”徐昀杉问，“为什么不看别人的？” 厌恶关系 第43节 晏廷回过头，看怪物似的看着徐昀杉：“我的都没看完，你还打算看别人的？” 徐昀杉：“……” “还有好几部电视剧和综艺呢。”晏廷说着又点开一部电影，坐回来，等着开场的时间，他又道，“我高三那年接了第一部 戏，我妈给我弄到的，结果居然是偶像剧那种，虽然的确是靠那部剧火起来的，但是后来我就再也没接过那种类型了。” “……为什么？” “要接触啊！”晏廷好像现在还对那时候有阴影，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还好当时我刚十八，也不是主角，没给我安排什么吻戏搂戏，但是粉丝会自己嗑，其他不嗑的粉丝就会护，时间久了两边就要闹起来，还有狗仔天天盯着找绯闻。” “……”徐昀杉没说话，他没法和晏廷感同身受，但听着也挺混乱的。 “不过我也不是因为这个不接偶像剧。”晏廷盯着徐昀杉的侧脸看，“主要还是不想跟不喜欢的人拥抱接吻。” 徐昀杉垂了下眼睛，看向电脑屏幕，决定用沉默结束这段对话。 电影已经开始了，晏廷也闭了嘴，两人又看完一部晏廷主演的影片，晏廷在边上打了个哈欠。 “你明天几点上班？”晏廷问。 “九点之前到就行。” “那还挺晚的，你还要看么？”晏廷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他跟徐昀杉不一样，现在还在拍戏中，虽然下午回来的还算早，但白天上班时间也早很多。 之后的一段时间，基本上都是七点前到指定地点，更早还有凌晨三四点。 徐昀杉看着晏廷，觉得如果自己要接着看，他可能还会陪着自己，道：“我不看了，睡觉吧。” 晏廷却没直接答应：“真不看了？我看你还挺精神的。” 徐昀杉：“……主演都是你，有点腻。” “……”晏廷的睡意散了一瞬间，指着自己的脸，“我这么优秀的脸，全国找不出第二张，你还腻？” “……”徐昀杉无话可说。 他摁了下晏廷的肩膀，站起身，去厕所洗漱了。 再回来，晏廷已经戴着眼罩躺到床上，被子也盖好了，看起来已经安稳地入睡。 徐昀杉没急着关灯，走去床脚坐下，他这段时间睡眠充足，今天又懒散了一整天，现在确实没什么睡意。 电脑还停在电影结束的界面，黑屏中间是报幕，晏廷的名字挂在最上面。 徐昀杉盯着看了会儿，拿出手机点开了微博。 他的微博除了接画稿和发广告，连热搜都很少看，关注的人也都是创账号时自动关注的。 他犹豫着搜了下晏廷，最上方就是晏廷的官方微博，头像没有用照片，而是自己的q版画，代表作写了好几部，粉丝有六千多万。 徐昀杉点进晏廷的微博，往下翻了翻，大部分是转发或者自己发的广告和宣传，也有一些日常分享，有拍自己的也有拍丘比的，还有他和丘比的合照。 几乎每条微博的评论都有几十万，点赞转发则更多，徐昀杉翻到一条快两个月前的微博，是晏廷发的两张和丘比的自拍图。 那个时候还没同学聚会，他和晏廷也没重逢，大家各有各的生活。 看照片的背景是在家里，一人一狗都在笑，温馨和谐。 徐昀杉对着小图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点了个赞。 屏幕上的大拇指亮起，徐昀杉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把赞取消了。 他漫无目的地朝上划了几道手指，最下方又弹出建议他关注的提示。 徐昀杉停下手指，盯着那行字看。 身后，晏廷忽然动了动，他稍稍翻了个身，被子被踢起又落下，掀起一阵风。 徐昀杉回头，确认晏廷没醒，又将头转回来。 他关了电脑，又走去门口关了灯，走到床边钻进被子里，侧身背对着晏廷。 手机屏幕还亮着光，照得他两只眼睛也亮亮的。 徐昀杉动了动手指，碰到最下方的“关注”，再抬手时界面已经发生了变化。 徐昀杉关掉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闭上了眼睛。 这没什么特别的。 他只是几千万人当中的一个。 第33章 虽然摄影棚九点才上班， 但六点不到的时候，徐昀杉被晏廷的闹钟闹醒了。 他本来就觉浅，这么多年的生物钟也从来没在七点以后才起床过， 干脆跟着晏廷一起起床。 晏廷离开时不到六点半，徐昀杉无所事事地坐了会儿， 看到昨天没收起来的画，登时醒了神， 拍拍脸打开电脑。 他这几天太懈怠了， 昨天当了一天无业游民， 更是放松得有些过分。 环境的影响力太大，晏廷在的时候，屋子里好像一点压抑的感觉都没有，明明待在这儿的生活该很辛苦， 晏廷却过得比他还得心应手，好像所有困难都能不当回事。 仔细想想， 其实何穆之也是这样的人， 身上带着病还没人照顾，靠着稿费维持昂贵的药物，更何况在七年前，他本不需要承受这些， 但这七年来他也从来没有抱怨过。 只有他总在情绪低落。 徐昀杉晃了晃脑袋， 将杂乱的想法抛之脑后，见时间差不多了， 他离开家去了工作地点。 摄影棚没什么大变化，这个时间人也不多，老板看见徐昀杉，笑着挥手叫他过来， 带着他去了办公室。 她一脸笑盈盈的，跟徐昀杉谈了之后合同的事情，甚至有意给他升职，让他自己接妆的同时再带两个徒弟。 徐昀杉有点受宠若惊，升职之后不仅钱会变多，时间也会变得更自由，不再是他去找需要化妆的人接妆，而是需要化妆的人来找他帮忙。 “你这次不是去了剧组嘛，还是吴邱枫导演的电影。”老板说着有些兴奋，“而且我听说，你是给主役化妆的，主役还是晏廷呢！” “是……”徐昀杉抿了抿唇，犹豫道，“我还接过他几次其他节目的妆造。” “天呐，这都是来之不易的经历啊，给影帝化妆的人能有几个！把这件事情好好宣传一下，以后肯定很多人抢着约你。”老板说着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还有点私心，我女儿特别喜欢他，知道你是去给他化妆了，还想让我找你帮她要个签名呢。” 徐昀杉没急着说话，他还记得同学聚会的时候，有人找晏廷要签名，但被晏廷委婉地拒绝了，老板的女儿跟晏廷毫无关系，晏廷会愿意给签名吗？ 虽然觉得可能性很小，徐昀杉还是道：“等再碰见他，我会尽量问问的。” 因为是第一天回来上班，小摄影棚单子也少，徐昀杉一整天都没什么活儿。 下午三点，老板就要徐昀杉下班了。 徐昀杉坐地铁回家，出了地铁站，他想到昨晚和晏廷的对话，心血来潮去菜市场买了点菜，想着今天时间多，可以动手做做。 虽然家里只有一口小电锅，但油盐酱醋都有，做菜可能会有点麻烦，但还是能做。 反正晏廷自己也说了什么都能吃，如果不乐意吃他就自己吃，晏廷吃白米饭就行。 徐昀杉做了一路的决定，还是去超市斥巨资买了个小电饭煲，他现在时间多，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能给何穆之做点吃的带去，再怎么也比医院食堂的干净卫生。 现在这个时间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有少数老人围坐在街道旁看风景聊天，徐昀杉抱着电饭煲拎着菜往家里走，离单元楼还有一段距离，他又停了下来。 在他家楼下坐着两个年轻人，从来没见过，看穿着也不像住在这儿的。 徐昀杉微微蹙眉，觉得这两人有些古怪，他重新抬脚，神态自若地接着走，两人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徐昀杉回到家，将手里的东西放门口地上，快步走进何穆之的房间，靠到窗户前。 他哥哥的房间窗户正对着走道，能将下面看得一清二楚。 那两人还在刚刚的地方坐着，没一会儿，其中一个从包里翻出什么，放在手上捣鼓了一下，然后贴到眼睛上仰头看过来。 徐昀杉看清那是一个望远镜，忙侧身躲到窗户旁边，心脏怦怦跳。 回忆刚才看到的，徐昀杉又觉得那不是望远镜，而是一个小型照相机。 他住的这种阴角旮旯的地方，谁会闲着没事来这儿拍照。 是狗仔吗？ 他们发现晏廷到这边来了？ 徐昀杉把窗帘拉上了，拿着电话给晏廷拨过去，但晏廷应该还在拍戏，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 徐昀杉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回大门口把菜和电饭煲拿到小桌子上，又坐着走了会儿神。 看那两人的样子，应该只是怀疑晏廷在这儿，还没发现他，可能现在过来只是为了蹲个点。 还好他今天下班早，要是他没及时发现，晏廷回来时肯定会被拍到。 没过多久，晏廷的电话打过来了：“刚刚一直在拍戏，怎么了？” 徐昀杉道：“我刚刚回来看到狗仔了，在家楼下守着。” 那头静了几秒，有些烦躁地呼出一口气，道：“你别怕，他们都不认识你，你先别出门了，我叫小张去处理。” 他休息时间不多，很快就挂了电话，徐昀杉还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拎着菜去厕所洗。 凉水浇到手上很舒服，徐昀杉看着手里的菜，有些茫然。 他倒是没什么怕的，狗仔又不是为了拍他，但如果有狗仔在，晏廷应该就没法过来了吧。 如果被拍到什么传去网上，就很难说清了。 果然，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徐昀杉收到晏廷的消息，说今天回自己家。 因为晏廷黑料少得可怜，狗仔们对他愈发执着，既然发现了这里，不知道会蹲守多少天。 徐昀杉坐在客厅里，看着桌上洗好的菜，好半晌才动手。 买都买回来了，也洗干净了，总不可能放着不弄，正好晏廷不在，他弄好了还可以给何穆之带去，不用找借口。 想到这段时间要多陪陪何穆之，徐昀杉又觉得晏廷回自己家挺好的。 把菜处理好了炖上，又去洗好米放进电饭煲，晏廷电话打过来了。 徐昀杉：“喂？” “空调开着么？”晏廷问。 徐昀杉懵了一下：“……嗯。” 晏廷笑了声，压根儿没信：“电费一点儿没减，你偷电开的？” 厌恶关系 第44节 徐昀杉：“……” “赶紧开，让我听到声音。” 徐昀杉有些无语，他做好饭就准备走了，现在开空调不等降温又要关，完全是浪费电。 但晏廷连声音都要听，徐昀杉无法，走进卧室拿起遥控器，举起手机对着空调，开启时发出“滴”的一声。 晏廷满意了，又问：“那俩狗仔还在吗？” 徐昀杉从自己卧室窗户看去，虽然不如何穆之那边清楚，也能看到情况：“在吃饭。” 晏廷叹口气：“真执着，估计还得好几天。” “嗯。” 晏廷没说话了，徐昀杉走去客厅守着菜，锅里正在炖排骨，即使有盖子也依然香气四溢。 两人同时开口：“你……” 又一起停住了。 隔了会儿，晏廷道：“你说。” 徐昀杉顿了顿，问：“你吃饭了吗？” 晏廷笑笑：“我当你要说什么呢，今天戏结束得晚，剧组包饭了。” 徐昀杉盯着菜。 晏廷本来就会在剧组吃饭，就算回他这里也不会再吃了。 这么想着，感觉心里好受了点。 晏廷问：“你呢？吃了吗？” 徐昀杉：“还没做好。” “你自己做了？昨天不还坚决不做吗？”晏廷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很高兴，“你是不是准备做给我吃的？” “……想得真美。” “你做什么了，炖排骨吗？” 徐昀杉看着被雾气遮挡的锅：“不是。” 晏廷不信：“肯定是，我都闻到味儿了。” “……”徐昀杉看了眼手机，确定是通话而不是视频，又放回耳边，语气理直气壮，“不是。” “不是就不是，反正我都吃不到了。”晏廷那话说得有些郁闷，安静了两秒，他又道，“电影过几天就杀青了，晚上会有聚餐，你记得过来。” 徐昀杉：“嗯。” “到时候我要小张去你上班的地方接你。”晏廷道。 徐昀杉愣了愣：“我自己去就行。” “那个时间人山人海的，地铁都得等好几趟才能挤上，而且吃饭的地方附近没地铁，你自己过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晏廷道，“你这想也不想就拒绝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等小张去接你就行了。” “……好。” 一时没人说话，但电话也一直没挂断。 锅里的排骨炖得差不多了，徐昀杉揭开盖子，调了大火收汁，因为小锅容易黏底，他时不时就得拿筷子扒拉两下。 晏廷又开口了：“今天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徐昀杉道。 不仅升职加薪了，好像还有了点名气，他能这样也有晏廷的功劳。 他忽然想起早上跟老板的对话，道：“我老板的女儿是你粉丝。” 晏廷一点也不惊讶：“那不挺正常的，我的粉丝遍布全年龄。” “……”徐昀杉暂且忽视晏廷的自恋发言，有些犹豫地说，“她想要你的签名。” 他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晏廷很爽快地答应了。 “行啊。”晏廷道，“不过你得跟她说清楚，不要跟别人说是你要的，要不然以后会不停有人找你帮忙，你拒绝都没用。” 这些都是徐昀杉没想过的，晏廷居然会想得这么周到，他点头“嗯”一声，晏廷又道：“你问问她想写在什么上面，挑个小点儿的东西给你，杀青吃饭的时候你再带过来。” 徐昀杉：“好。” “你赶紧吃饭吧。”晏廷道，“我还得翻会儿剧本，先不说了。” “嗯。” “早点休息。” “好。”徐昀杉说完，又缓缓道，“你也是。” 晏廷很轻地笑了笑，声音从话筒传来，挠得徐昀杉耳朵痒。 “你挂吧。”晏廷道。 徐昀杉“嗯”了一声，将电话挂断了。 他关掉小锅，锅里还咕咕响了几声，之后就安静了。 整个房子都空荡荡的。 徐昀杉装好何穆之的那一份放进保温袋，又起身给自己添了碗饭。 再坐回来，他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但肯定没有昨天晏廷带回来的好吃。 晏廷要是吃了他做的，不知道会有什么发言，反正肯定不是什么能听的话。 也有可能会故意说出很好听的话。 不管哪一种，都会惹得他心烦意乱。 徐昀杉吐掉骨头，看着锅里剩的排骨，忽然有点没胃口。 他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搭在碗上，很久都没动。 好一会儿，他放下碗和筷子，闭上眼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明明知道会变成这样，可还是没能忍住，放任晏廷一步步入。侵他的领地。 他的领地一片黑，一旦踏入逃无可逃，只会被他连累地沾一身晦气。 他不该这样的，也不能这样，但情绪就像揭开盖子的香薰，漫无目的地溢出瓶口四散开来，眨眼融入空气中，抓也抓不住。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他已经开始想晏廷了。 第34章 徐昀杉在摄影棚工作的第五天， 电影杀青了。 狗仔只待了一天就消失，但保险起见，晏廷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来， 两人一直电话联系。 这天徐昀杉准时下班，按晏廷的指示找到小张的车子， 本想坐副驾驶，打开门才发现晏廷也来了， 他又关了车门坐到后面。 “你怎么也过来了？”徐昀杉问。 “早上戏就拍完了， 我从家里出来的。”晏廷说完， 隔着徐昀杉往窗外看，“那就是你现在工作的地方？看着还挺不错的。” 徐昀杉“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这几天晏廷天天给他打电话，问了不少摄影棚的事， 除了没来亲眼见过，其他的都了解得差不多。 小张启动了车子， 徐昀杉余光看到晏廷还对着自己看， 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 “你是不是长胖了？”晏廷突然道，他眯着眼睛笑起来，“看来这几天有好好吃饭睡觉，以后继续保持。” “……”徐昀杉偏过头， 看向窗外的风景。 他这段时间三餐规律， 睡眠充足，因为每天想方设法给何穆之补身体， 自己的伙食质量也提升不少，会胖也正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晏廷嘴里说出来，听着很奇怪。 小张抄了两条近道， 很快到了聚餐的地方。 戏虽然拍完了，但还需要进行后期的处理，还得上交审核，正式的杀青宴要等一切完美收官后才开展，今天只是部分工作人员和演员聚一聚。 晏廷带着徐昀杉从vip通道上楼，到了地方，大部分人已经就坐了，吴邱枫正在门口候着，边上还有几个熟悉的老演员。 晏廷跟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又随意寒暄几句，便进了包间。 和上次聚餐一样，这次聚餐的人也足足坐了两张大圆桌，晏廷找了空位坐下，拉着徐昀杉坐到他旁边，又跟其他坐下的人闲聊起来。 无非是一些电影相关或前程相关的客套话，也会涉及一些私人问题，都被晏廷巧妙地混过去了。 徐昀杉听不太懂，也没打算认真听，默默低着头当背景板。 他实在闲得无聊，打开手机看了看，点开微博第一条就是晏廷发的。 发送时间在中午的时候，内容只有“杀青了”加上一个表情，然后附上了演员导演的合照。 徐昀杉下意识点开照片，放大了看，晏廷就站在吴邱枫旁边，竖了一个大拇指，看起来有点傻。 “已经上热搜了？”晏廷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徐昀杉一惊，偏头对上晏廷的视线，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 趁着晏廷挪开视线，他赶紧从微博退了出来。 “之后有得忙了，得到处跑着做宣传，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琐事。”晏廷疲惫地叹了口气，但看上去并不排斥这些工作，反倒挺向往的，“这种类型的电影适合拿奖，不知道明年有没有机会，还得看吴导申请到什么时候上映。” 徐昀杉点了点头，他也不了解这些，只能听晏廷讲。 晏廷结束了这个话题，服务员送来了饭前零食，他随手抓了两颗糖塞进徐昀杉手里。 两颗糖里正好有个草莓味的，徐昀杉撕开袋子放嘴里，就听晏廷道：“待会儿吃完去我家吧，看看臭屁？” 徐昀杉将大拇指塞进糖纸袋子里抠了抠：“太晚了，不好回去。” “就在我那儿过夜呗，又不是没地方睡。”晏廷随意道。 徐昀杉：“明天吧，周末休息。” 厌恶关系 第45节 “我明天还有事儿，你今晚待到明天再走不一样吗？”晏廷说着有点委屈，“我就只能休息两天，后天下午又干活了，你答应我戏拍完来我家玩的。” 徐昀杉：“……行吧。” 只是为了陪狗。他在心里默默说服自己。 人基本到齐了，几个服务员进进出出，两张桌子瞬间摆满了菜，大家纷纷倒好酒和果汁，吴邱枫举着酒杯站起来。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每一位工作人员的热情我都看在眼里，这部电影能够顺利杀青，也全靠大家一起努力，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吴邱枫一段话说完，其余人纷纷鼓起掌来，待掌声结束，他又继续道，“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吴邱枫说着顿了顿，将酒杯往前举，“我们这部电影申请到了跨年档，会在元旦前一晚首映，以跨年电影的形式播出！” 两桌人不约而同地静了一秒，又瞬间沸腾起来，跨年档的电影有节日加成，再怎么样票房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有晏廷主演以及剧情加成，吴邱枫在这部戏上投资了实打实的手笔。 大家都举起杯子相互敬了酒，吴邱枫坐下来，晚宴在愉快的氛围中开始了。 晏廷还是劝酒的重点对象，加上他是这部电影的主演，更是谁都要来敬一杯，徐昀杉坐在边上，看他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趁着没人的空当问：“你还好吗？” 晏廷看着他笑：“你担心我呀？” 徐昀杉：“……”不会已经醉了吧。 “我没醉，来之前就料到了，提前吃了解酒药。”晏廷道，“就是有点儿撑。” 晏廷一直在喝酒，闲下来就给徐昀杉夹菜，模式和上次的差不多，不过这次晏廷没有睡着。 晚宴进行三个多小时，不少人已经倒下了，晏廷还清醒着，但也没有再喝。 等晚宴正式结束，已经快十点了，大家各自离开，晏廷和徐昀杉还是回到小张的车上，由小张送回去。 刚坐上车，晏廷就歪倒在徐昀杉肩上，但意识还清醒着。 人刚贴过来，徐昀杉条件反射地蹙眉，掌心拍在晏廷额头上：“一身酒味，别靠着我。” “啊，别，晕！”晏廷就着徐昀杉的手仰头，两手捏住他的手腕，一脸痛苦，“别这么晃我，要吐了。” 那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来，徐昀杉手刚松一点儿，肩膀立马又被晏廷霸占了，还没事人儿似的哼了两声。 不愧对影帝这个名号。 “回去给我煮面条吧。”晏廷一副饿了三天的可怜模样，“今天都没吃什么，净喝水了。” 徐昀杉问：“家里有面条吗？” “……”晏廷侧了下头，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外卖，“马上就有了。” 徐昀杉：“……” 晏廷快速点了外卖，将手机收起来，闭着眼睛休息。 喝了那么多酒，就算有解酒药也不可能一点没醉，之后一路晏廷都没说话，像是真的睡着了，但等到家时，他很快又清醒过来，跟着徐昀杉往家走去。 好久没见丘比，但丘比还记得徐昀杉的味道，门一开就对着他又搂又抱，徐昀杉好不容易进了屋里，它又围着转圈圈，最后还是听了晏廷的命令才消停，老实去客厅坐着了。 晏廷家的厨房果然在二楼，跟徐昀杉和何穆之的卧室加起来差不多大，但因为他除了煮煮狗饭从来不用，看上去还是新的。 煮个面条有一口锅就行，徐昀杉挑了个离水池近的燃气灶，给晏廷煮面的同时，顺便给丘比煮了今晚的宵夜。 因为晏廷在家时间不稳定，所以专门找了照顾丘比的人，负责丘比的食物，还要负责早晚带丘比出去活动。 照看人一般一次性准备一个月的食物，冻在冰箱里，徐昀杉拿了一份出来，看到包装袋上写的食物配料，只觉得狗都比自己吃得好。 晏廷坐在二楼客厅沙发上，听到关火的声音便起身进了厨房。 他直接在厨房用锅吃，徐昀杉则拿着热好的狗饭下楼喂丘比，丘比很快就吃完了，徐昀杉拿着被舔的像新的一样的狗碗上楼，晏廷正在洗面条的锅。徐昀杉走过去，他把狗碗也接过去洗了。 徐昀杉站在晏廷边上，看他的脸，明明刚刚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但现在看着完全没有醉意，他自己是一杯啤酒就能喝倒的酒量，很难理解千杯不倒的人。 他就这么在旁边看着，听着哗哗的水声，竟然有些犯困。 最近总在十一点多就睡了，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入睡的时候。 晏廷洗好碗擦干了手，转头看到昏昏欲睡的徐昀杉：“你都快站着睡着了，还守这儿干嘛。” 徐昀杉清醒了一下，抬手揉眼睛：“你没醉么？” 晏廷愣了愣，笑道：“没有，我没那么容易醉。” 他推着徐昀杉的肩膀往外走，又道，“下楼，赶紧洗洗睡吧。” 晏廷推着徐昀杉走进客房，看他进浴室洗漱，自己也回了房间。 因为吃过解酒药，他不仅没醉，还非常清醒，洗漱过后也毫无睡意。 晏廷坐到床上，拿起手机看了下微博，电影杀青的消息还在热搜，不过热度已经降了一些。 他又随意翻了翻其他的，放下手机准备躺下。 头刚贴到枕头，晏廷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掀开被子下床。 他走到门口，轻轻打开卧室门，往客厅看去。 徐昀杉换上了宽松的短袖短裤，在沙发上侧躺着，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子。 他就知道。 晏廷又气又无奈，大步走了过去，本想将人弄醒赶去客房睡，但看到徐昀杉睡得正熟，他又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真叫醒了指不定待会儿又跑出来。 晏廷弯下腰，一手伸到徐昀杉脑袋下面，另一手抓着徐昀杉的手腕，搭在自己肩上。 手腕还没松开，徐昀杉身体一颤，睁开了眼睛。 视线正好撞在一起，晏廷对上徐昀杉有些慌乱的视线，脑子里忽然一片白。 “呃，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徐昀杉已经抽回自己的手。 徐昀杉撑起身体，蹙眉看着晏廷，那双眼睛像蒙着一层雾，但隔得太近，雾里的情绪都无可抑制地流露了出来。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客厅印下一块块几何图形。 脸近在咫尺。 只是一瞬间，晏廷鼻尖呼出一口气，一手扣住徐昀杉的肩膀，将他推到沙发上，偏头吻住他的嘴唇。 徐昀杉睁大眼睛，猛挣一下，却被晏廷牢牢扣在怀里，动弹不得。 嘴唇有些凉，但掌心和吻都无比炽热，晏廷企图撬开徐昀杉的唇齿，徐昀杉却死死扣紧牙关，两人在混乱急促的鼻息间僵持不下。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徐昀杉的脑子里各种念头不断冲撞着，像被绳索扼住了喉咙，几近窒息。 匕首就在前方，一旦拿起就能解脱，但剪断绳索的代价是万丈深渊。 但他还是伸出了手，将匕首拿了起来，割断绳索的同时划破了皮肉。 徐昀杉身体松懈下来，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回应着晏廷的吻。 得到徐昀杉的回应，晏廷受到了鼓舞一般，吻得更深了。 他汲取着徐昀杉的味道，温柔又有力。 直到一只手抓到徐昀杉的衣摆，发烫的指尖点到徐昀杉的腰。 徐昀杉猛地惊醒过来。 他忽然用尽全力地挣扎起来，扭头避开晏廷的亲吻。 晏廷被迫松开徐昀杉，朝后退了一些，徐昀杉重新撑起身体，但晏廷两手还放在他两侧，将他桎梏在狭窄的空间里。 “……徐昀杉。”晏廷声音很低，双眼凝视着徐昀杉的眼睛，眼底很急切，“我……” 徐昀杉反手捂住晏廷的嘴。 他的气息还有些不稳，脸上的表情也一塌糊涂，但也只是很短的一瞬。 徐昀杉低下头，再抬起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些慌乱，而是一脸的冷漠。 他注视着晏廷的眼睛，眼底像一汪水掉进冰冷的山谷，结成坚固的冰。 那块冰渐渐裂开，变成无数锋利的冰刃，狠狠刺进两人的身体。 徐昀杉的声音也冰冷刺骨。 “离我远点。” 第35章 地铁公交都停了， 徐昀杉拦了辆出租车，回家时已经临近一点。 身上还穿着晏廷给他准备的衣服，自己的衣服还落在晏廷家里， 徐昀杉将衣服换下来，拿在手中看。 刚刚的事情历历在目。 这衣服好像在告诉他， 一切有多狼狈。 徐昀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衣服叠好放进箱子里， 关灯走去床边躺下了。 刚触到枕头， 他又坐起来， 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 深夜的房间一片黑，月光浅浅地洒进来，给屋子里的事物照亮轮廓。 徐昀杉看着正前方墙上的空调，那种窒息的感觉又爬上来了。 他怎么能习惯这些东西。 当初为什么要放晏廷进来。 为什么真的告诉晏廷欠了多少钱， 为什么要接受。 晏廷动动手就能给他的东西，他明明动动手就能还回去。 他为什么没有更坚定地拒绝， 为什么这么坦然地收下…… 手机屏幕亮起来， 徐昀杉斜眼看去，屏幕中间出现了新的消息。 -到家没？ -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你冷静一下，好好考虑一下 厌恶关系 第46节 “……” 徐昀杉看着屏幕，直到屏幕熄屏， 屋子里又陷入黑暗。 是他太贪心了。 徐昀杉拿起手机， 顺着信息点开晏廷的聊天框，又点进晏廷的头像里。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大拇指悬在那排红色的字上面，用力按了下去。 再次确认的信息跳出来，徐昀杉又点了一次，锁上手机， 起身离开了房间。 - 第二天是周末，徐昀杉也没接到摄影棚的单子，可以在家休息。 他早早起了床，去菜场买了新鲜的菜，准备做好给何穆之带去。 最近给何穆之带饭的机会多了，只靠一个小电锅根本不够用，租的房子没有天然气也没厨房，煤气的安全隐患太大，徐昀杉在网上买了一个性价比还不错的电磁炉。 本来还需要买锅，但因为签收电磁炉时正好被老板看见，老板说家里有很多闲置的锅，第二天给他带了一个，甚至还配了质量不错的炊具。 不仅如此，她还是个很会做饭的人，这几天给徐昀杉传授了不少做饭经验，徐昀杉受益匪浅。 菜买回来时才七点不到，天已经亮了，徐昀杉将菜拿去厕所洗干净，出来给电磁炉插上电时又怔了一下。 他现在用的电费也是晏廷缴的。 徐昀杉打开手机，查了查家里的电费，还剩两千多，心里松了口气。 他安慰自己还没用到晏廷给的钱，抿唇点进晏廷的账号里。 那25万的转账信息挂在正中间，像把刀刺进徐昀杉的心里，徐昀杉咬着下嘴唇，点开了转账按钮。 他原本攒了六万多块钱，哥哥替他还了20万，再算上晏廷借他的25万，自己只还了五万。 手上的钱还有一万多，房租也刚交了三个月的，徐昀杉给自己留了一千，剩下的钱全转给了晏廷。 钱很快转过去，心里却没觉得好受，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堪堪存到六万，欠晏廷的二十几万，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徐昀杉没能消极太久，手机震起来，晏廷打来了电话。 徐昀杉盯着手机屏幕，从黑色背景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茫然无措、狼狈不堪。 电话终于结束了，屏幕重新回到主页，紧接界面上方来了好几条短信。 -接电话 -你把我删了？ -干什么给我转钱，不就是亲了你一下，有必要这么大的反应吗？！ 徐昀杉看着那几条消息，愣了很久。 他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放下手机继续做菜。 他一次性做好了午饭和晚饭，分装在盒子里，拎着保温袋出门。 晏廷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也没再发消息，已经在徐昀杉这儿碰了几次钉子，以徐昀杉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放弃了。 这样也好，一开始就应该这样。 他和晏廷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行捆绑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他们的关系已经开始不正常了，早点掐断理清，对他和晏廷都好。 徐昀杉拎着饭菜去何穆之那儿，也才九点多，何穆之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病床上用电脑工作。 何穆之这段时间状态不错，有徐昀杉的精心照料，他的营养跟上了，脸上看着也有了些气色。 徐昀杉将饭菜放到床边的桌子上，拿了椅子坐在何穆之旁边，垂着头给他削苹果。 人一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昨晚的事情又浮现出来，脑袋里乱糟糟的。 何穆之突然叫了徐昀杉一声，徐昀杉手一抖，苹果皮削断了，刀在手指上蹭了一下。 何穆之惊叫一声，急忙凑过来看他的手：“想什么呢？划破没？” “……没有。”徐昀杉伸手给何穆之看，继续削剩下的。 “你怎么看着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徐昀杉敷衍过去，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何穆之，问，“你要说什么吗？” “对，电影昨天不是杀青了吗？”何穆之道，“之后估计会有不少人来探病，你不是不想别人看到你么，待会儿早点走，这段时间也不用经常过来，免得跟别人撞到了。” 徐昀杉点头应下，他确实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跟何穆之的关系，小时候是父母要求的，长大后就变成了自己的想法，何穆之在这方面很配合他，他也不希望别人总把徐昀杉当成谁谁谁的弟弟，好像没有自己的名字似的。 现在又要将还钱的事放到第一位，饭也已经送到何穆之这儿了，徐昀杉决定现在就走，早点回去多接点画稿。 他拿着削完苹果的小刀进了卫生间，还想顺便上个厕所，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上完厕所洗好刀，外头传来何穆之有些刻意的声音：“晏廷？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徐昀杉脑子瞬间白了，心脏差点儿跳出来，他几乎瞬间关掉水龙头，僵硬地保持着洗刀的姿势，大气都不敢出。 “本来打算下午来，但上午的事情取消了，所以提前来了。”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晏廷问，“您身体怎么样？” “最近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医生说控制得不错。”何穆之说着笑道，“你还带礼物过来，多不好意思。”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给您和弟弟的。”晏廷走到何穆之床边，将礼物放到桌上，又瞥见边上摆着的饭盒，愣了愣，“您弟弟在吗？” 何穆之糊弄道：“刚刚来过，送了饭就走了，他比较忙。” “他现在工作还很紧张吗？”晏廷在何穆之边上坐下来，语气认真道，“如果还有什么难处，请您务必告诉我。” “你也看到我弟送来的菜了，都是他自己做的，多亏你的帮忙，现在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何穆之说着，又笑笑，“他做菜有一手，可能把我的做菜基因都吸纳了，改天我要他多做一些，给你也尝尝。” 晏廷也笑：“那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寒暄的话语说的差不多，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晏廷又开了口。 “虽然戏拍完了，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地帮助你们，特别是您弟弟。”晏廷的语气很郑重，“我真的很想见见他，也想帮他。” “你可真是坚持不懈呀。”何穆之叹了口气，“我弟哪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倔，什么事都要自己扛着，劝也没用，你已经帮了他很多了，也帮了我很多，我都不知道能拿什么来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这些对我来说都算不了什么，能接到您的这部作品，是我莫大的荣幸，再怎么也是我谢谢您才对。”晏廷始终保持着完美无缺的笑容，每一句话都说得彬彬有礼，“您弟弟和我一个朋友很像，我大概能理解，只要不让他知道是我帮的就行，那二十万不也很顺利的还上了吗？” 徐昀杉靠着门，脑子里面嗡嗡地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句话却像咒语一样在脑子里不断回放。 那二十万不也很顺利的还上了吗？ 原来那笔钱不是何穆之的吗？ 他该猜到的，何穆之的病需要长期用药，每个月的开销在一万多，有时候甚至会达到两万，三年前那次病发之后，他对药的需求更加急切，不能停药，甚至不能任性减量，那药吃到现在能继续起作用，都是何穆之极好的运气。 病发的那几个月早就耗空了何穆之的所有钱，之后的三年也一直是何穆之自己承担药费，或许在他不知道的背后，何穆之也欠了不少药钱，这次剧本的版权费只能堪堪顶上，哪里能那么容易地拿二十万出来？ 但为什么又是晏廷呢。 徐昀杉闭上眼，很轻地呼出一口沉重的气，那颗他以为已经挪走的巨石又压了下来，分量更重了。 他觉得自己脚都没有力气，只能更用力地撑着门，茫然地看着地上。 晏廷，晏廷，晏廷…… 满脑子都是晏廷。 “……”何穆之暗暗往厕所紧闭的门看一眼，笑容有点僵硬，“是，那还多亏了你帮忙，但除了那笔债确实没什么了，我现在的稿费能维持药费，他赚的钱也可以养活他自己。” “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工作，但他不是还想继续学画吗？我可以提供一些机会，我母亲是做慈善的，会经常开展慈善画展。” “算了，真的算了，他不会接受的。”何穆之有些应付不来了，干脆直白道，“我又不是超人，那二十万给他他没起疑心就不错了，而且就算是借我的名义帮忙，他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看他表面接受了，指不定心里多难受呢，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很大的负担。” 话说到这个份上，晏廷终于放弃了，他又坐了一会儿，跟何穆之聊了些电影相关的事情，担心时间久了被其他人看见，也不便再打扰何穆之休息，就先离开了。 何穆之仰靠在病床上，总算放松下来，他迷茫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道：“走没影了，出来吧。” 卫生间的门打开，徐昀杉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往前走。 “……哥。”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好像风一吹就散了，“你给我的钱是晏廷的吗？”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徐昀杉耐心地等着，何穆之终于叹了一口气。 “你哥无能，拿不出那么多钱，晏廷接了戏后过来看过我，后来也一直在关注我的情况，那天康鹏来找我，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先找他帮忙。”何穆之坐直身体，凝视着徐昀杉，“昀杉，哥哥一直很对不起你，当初从鬼门关转一圈回来，我想过你是不是四处凑钱了，但一直没问……那时候实在太穷了，我那么差的状态，也很难写出好作品，就算问清楚了也没钱还，还要增加你的心理负担。” 徐昀杉没说话，他怎么可能不理解何穆之，哥哥刚出院那段时间，简直比七年前刚破产的时候更加困难，他大四还没毕业，钱还全花光了，哥哥身体虚弱随时可能再出问题，药还不能停。 那种惨不忍睹的日子，他一次也不愿去回想。 “我也不希望你现在有负担，就当事情都很好地解决了，一切重新开始吧。”何穆之道，“晏廷还挺好的，一点儿明星架子都没有，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他是真心想帮助我们。” 徐昀杉低着头，眼底的情绪被睫毛遮住，好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将小刀放回原处，不再多留，离开了医院。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垂着眼睛，脑子里太乱了，很多杂乱的想法冲撞着，一旦全部抛开，又会被晏廷的脸和声音占据。 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到下午，也不见好转，即使一刻不停地画画也没有用。 手机震动起来，徐昀杉看过去，是晏廷打来的电话。 徐昀杉盯着看了很久，拿起手机接通。 他垂着眼睛，表情很冷淡，用尽量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道：“喂。” 那头没有立即说话，像在克制某种难以压制的情绪。 “明天下午要去h市录一期节目，需要化妆师，你去不去。”晏廷的声音很低，好像一旦不控制就会爆发一样。 徐昀杉没有犹豫：“去。” “……”晏廷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轻蔑，“你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昨晚一句话不说就跑了，什么关系都急着掰清，现在又答应得这么爽快。” “能赚钱的事我为什么不答应。”徐昀杉大拇指抠着食指指缝，声音平静道，“你不用给我钱了，直接从我欠你的里面扣就行，以后也这样。” “以后？”晏廷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以后还找你，你以为随便一个人就能当我的化妆师吗？” “……” “你态度都这么明确了，我也不会还热脸往冷屁股上贴。”晏廷道，“这次节目录完，你记得把化妆箱还给姜姜，她差不多可以工作了。” 徐昀杉：“好。” 手机两头都沉默了，却没人挂电话，任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徐昀杉指尖一痛，指缝被抠破一道小口子，血渗了出来，挤进指甲里，一下就干了。 厌恶关系 第47节 他回过神，想着要挂电话，晏廷又开口了。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晏廷嗓音很低，好像真的很困惑，“身边人都挺喜欢我的，你到底讨厌我什么呢？” “……” 徐昀杉闭了闭眼睛，假装没有听见，挂断了电话。 手机已经回到原始界面，徐昀杉还盯着屏幕发愣。 他讨厌晏廷什么？ 晏廷长得很好看，笑容也很好看，在他的世界里好像没有一点点恶意，最孤僻的角落都是温暖的。 他好像从来不会拥有烦恼，也从来不会被别人的烦恼影响，就算一脚踏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好像也不用担心看不见路，因为他自己就是光源。 徐昀杉呼出一口气，胸口一阵阵钝痛，像没开刃的刀在心口割着。 他趴在桌上，头埋进双臂间，好像这样能让难受的感觉减轻一点。 他能讨厌晏廷什么呢？ 他厌恶的从来不是晏廷。 而是他自己。 第36章 出发的那天， 徐昀杉本以为会有些尴尬，到了机场才知道，晏廷走的是vip通道， 上飞机后也是进头等舱，他和小张则是到经济舱去。 根本不会遇见。 小张跟徐昀杉坐在一起， 两人坐定后，小张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徐昀杉。 “这是晏哥要我还你的。”小张道。 不用看里面， 徐昀杉都知道， 袋子里是他之前忘在晏廷家的衣服。 他将袋子接过来， 道：“我也有东西要还给他，在我包里，下飞机后麻烦你帮我给他。” “啊，也是衣服吗？”小张道， “哥说……说他不要了，要你自己处理。” “……”徐昀杉低头看着袋子， 有意无意地捏了捏， “那麻烦你帮我扔了吧。” 飞机起飞，两人都没再说话，徐昀杉的位子靠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上次虽然有幸坐了头等舱， 但因为时间太晚， 天都黑了，夜幕中也有星星点点， 但徐昀杉不喜欢，那微弱的星光像随时都会灭掉似的，他只瞟了一眼就没再看了。 这次不同，现在还是下午， 天大亮着，徐昀杉看着地面上的东西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变成一片模糊不清的颜色，心情很奇妙。 蓝天白云就在他眼前，好像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徐昀杉盯着看了许久，拿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好几张照片。 到了目的地，小张带着徐昀杉往vip通道的出口赶，今天的行程没有保密，机场外有粉丝接机，晏廷一个人恐怕应付不过来。 节目组派来的车已经在指定地点候着了，照理说徐昀杉该先去车里，但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小张拽了过来。 一些粉丝已经举着应援牌等在一边，出口处零零星星出来几人后，晏廷拖着行李箱出来了。 他穿着一身休闲服装，白色短袖外套着一件轻薄的黑色运动服，袖子随意卷到胳膊肘，黑色工装裤在小腿收紧，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即使带着口罩和帽子，粉丝们也一眼认了出来，将应援牌举得更高了。 小张小跑过去，跟着晏廷往外走，徐昀杉原地站了会儿，也往前走了几步。 还没走到晏廷那儿，粉丝们先围了过去，徐昀杉只得停下，等着他们走过来。 晏廷跟粉丝们打了招呼，又等着她们拍照，好半天才走了几步路，好在粉丝们训练有素，应援结束就主动退后，让晏廷顺利离开。 他走到徐昀杉面前，却好像没看见徐昀杉似的，头也不抬继续朝前走。 徐昀杉拽了拽化妆箱的背带，等晏廷和小张走到前面，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明明走的同一条道，却形同陌路，小张在跟晏廷说着即将参加的节目，徐昀杉抬头看了眼晏廷的背影，又垂下头来。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应该是什么心情，干脆抛开一切想法，麻木地往前走。 “天啊，那，那个是谁？！是还没出道的新人吗？” “芜湖！好帅！” “好像是跟晏廷一起的诶，也是演员吗？” ……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直到有两个女生抓着应援牌走到徐昀杉面前，徐昀杉才反应过来。 他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女生，女生捂着脸对视了一眼，又朝他看过来。 “你好，请问你跟晏廷是一起的吗？”其中一个女生问。 “你也是演员吗？之前都没见过，是新人吗？” “你叫什么呀？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出道？我第一个支持你！” 被两个人挡住路，徐昀杉只得停下来，他从没被这么热情地关注过，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昀杉抿了抿唇，道，“我不是演员。” 还没想好后面的话，晏廷转身走了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往边上拽了拽。 “他是我的化妆师，只是素人，没有出道的想法。”晏廷眯了眯眼睛，对着几个粉丝笑，“大家不要打扰到他的生活。” 粉丝们瞪大眼睛看着晏廷，对上视线纷纷捂嘴点头，晏廷又笑了笑，拉着徐昀杉的胳膊离开，留下身后几人压着嗓音尖叫。 走到机场门口，晏廷松开徐昀杉，脚步未停地走到前面，刚刚对粉丝们亲切的态度瞬间消失殆尽，只给徐昀杉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来接他们的车挺大，副驾驶坐着人，晏廷坐在车后座靠窗的地方，小张坐在他旁边，徐昀杉则坐到他们后面一排。 车刚启动，副驾驶上的人回过头，笑着道：“我是节目组的助理方歆，因为时间有点紧，我就长话短说，正式拍摄是明天早上六点，但是等会儿需要拍一个惊喜回归的短片，到酒店放好东西就赶紧准备，四点半会有司机来接你们去现场，争取八点前结束。” 徐昀杉听着有些迷糊，他以为晏廷这次也只是作为特邀嘉宾，那“惊喜回归”的短片又是什么意思？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空位，上边摞着一些纸张海报，上面写着节目的名字。 是晏廷常驻的综艺之一。 徐昀杉皱了皱眉，往前面看了眼，晏廷应下方歆的话后就继续看窗外，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也被帽子遮在阴影下，看不见一点情绪。 直到几人进入酒店，晏廷站在电梯里，终于跟徐昀杉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先来我房里，跟我化完妆再回去。” 他说这话时没看徐昀杉，语气也十分冷淡，徐昀杉“嗯”了一声，到自己楼层时，他将其他东西交给小张去放，拿着化妆箱继续上楼。 晏廷住的房间比他们好很多，客厅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楼层也很高，坐在旁边可以观览半个城市的景色。 但他们现在的状态，谁都没心情看风景，晏廷打开门进屋，将行李箱随意放在地上，先拿了衣服去卧室里换。 徐昀杉走去落地窗边，将化妆品先一一拿出来备好，刚往窗外看去，晏廷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他换了一套和来时颜色截然相反的衣服，白色t恤短袖和白色长裤，只有衣服领口和袖口是蓝色的，胸口还有一个图案，看上去就像高中时的校服一样。 徐昀杉透过玻璃看见晏廷那一身衣服，垂下脑袋，晏廷穿的确实是一套校服，同时也是这款节目的固定服装。 这款综艺节目名叫《神奇的同学们》，讲的就是某个高中的一些学生发生的故事，那群学生就是参加综艺的演员。 但当然不是普通的校园生活，节目编剧的灵感来源于日本高中生，经常出现一些离奇的设定。 节目到现在已经播出了五季，晏廷是从第一季就在的常驻嘉宾，这次的第六季因为档期冲突，前四期的拍摄他没能参与，但不出意外之后的拍摄他都会参加。 晏廷出来也一句话不说，甚至没往徐昀杉这儿看一眼，他在徐昀杉面前坐下来，仰靠在靠背上，闭上眼睛等着化妆。 看这样子是不准备开口了，徐昀杉给晏廷修好眉毛，轻轻扫掉脸上的残渣，看着那张平静到陌生的脸，道：“你昨天跟我说只录一期。” 晏廷立马睁开眼睛，对上徐昀杉的视线。 “有什么问题？”晏廷道。 徐昀杉转过头看化妆品：“你不是这档综艺的常驻吗？” 晏廷稀奇地笑了一声：“你居然还知道我参加了什么节目。” “……” “是常驻，之后半个月我都得留在这里，你有事你就回去，腿长你自己身上，我还能强行把你留下来吗？”晏廷说完，又补充道，“再说我又不缺你一个化妆师，你不想干我就找别人。” 徐昀杉听着晏廷满是戾气的话，仍旧平平淡淡的：“我只请了明天一天假，明天结束就走。” 晏廷的目光冷下来，但他怎么看着徐昀杉，徐昀杉都不给他回应，见徐昀杉拿起粉底液，他闭上眼睛，沉声道：“随便你。” 徐昀杉安安静静地给晏廷化妆，晏廷也安安静静地闭着眼，除了化妆品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 因为只是日常妆，画起来很快，徐昀杉心无旁骛，效率更是高不少。 他一步步给晏廷上妆，到了最后涂口红的时候，他才不自然地慢下来。 他拿了唇刷在口红上刷了几下，盯着晏廷的嘴巴，好半晌才道：“张嘴。” 晏廷将嘴巴张开了点，徐昀杉目不斜视地盯着那片地方，用唇刷一点点涂色。 他先给晏廷的嘴勾轮廓，不小心涂歪了一些，他习惯性用小拇指的指腹轻轻蹭掉，碰到晏廷嘴唇时手又顿住了。 柔软的触感顺着指尖传递过来，瞬间唤醒两天前的记忆，徐昀杉烫到一般收回手指，转身去桌上找棉签。 身后传来晏廷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徐昀杉手抖了一下，不着痕迹地转过身，他没说话，用棉签蹭着晏廷的嘴。 晏廷继续道：“你在想前天晚上的事吗？” 徐昀杉将棉签抬高点，蹙眉道：“别说话。” 晏廷压根不听，抓住徐昀杉的手腕。 “你别一副被我强迫的样子，你当时不也回应我了吗？”晏廷坐起来一些，盯着徐昀杉的眼睛，“要不是你回应我，我也不会继续……” “那是因为我喘不上气。”徐昀杉打断晏廷的话，他终于抬眼，跟晏廷对视，眼底全是排斥与戒备，“你也说知道我的态度，那这件事就过去别谈了，反正对你也没有损失。” 晏廷没说话了，但还看着徐昀杉的眼睛，两人无声较量，就在徐昀杉快要支撑不住时，晏廷松开了他的手。 他重新靠回去，闭上眼张开嘴，徐昀杉也很快调整好状态，继续给他涂口红。 妆画完时已经四点二十，方歆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晏廷把徐昀杉当成空气，拿了手机就走，连要他离开的话都没说。 反正徐昀杉自己会走的。 厌恶关系 第48节 晏廷烦躁地下了楼，快到一楼时，他闭眼调整了状态，出去后笑着应付方歆和其他人。 一顿寒暄的对话结束，方歆终于开始和节目组电话交接，晏廷跟小张坐在后排，得以休息一会儿。 晏廷看着窗外，脑子里想着徐昀杉的事。 这次徐昀杉的回应着实打击到了他，他昨天也想过算了，但回家看到徐昀杉的衣服，想到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又觉得不该这样。 他又不傻，就算徐昀杉总是把情绪吞在肚子里，他也不是一点都感觉不到。 徐昀杉明明就是喜欢他的。 可徐昀杉的态度又很坚决。 七年前闹成那样，徐昀杉都没删他好友，前天晚上却毫不犹豫。 是他的感觉出错了？ 徐昀杉真的已经不喜欢他了吗？ 徐昀杉带给他的那些喜欢的感觉，难道真的都是他的错觉？ 心里正想着事情，边上的小张忽然激动地坐直身体：“哥哥哥……你和徐哥上热搜了！” “……”晏廷回过神，皱起眉头，“什么热搜？” “你上微博看呀，刚刚接机的时候有粉丝拍了照片，没想到这么快就顶上热搜了。” 晏廷拿出手机，点进微博热搜，第五名就是关于他回归《神同》的，他点进去瞟了一眼，没看到徐昀杉，又退出来往下滑。 热搜第二十三条，他终于看见了相关的tag。 #帅哥的化妆师也是帅哥# 晏廷点进去，热门微博就是九张图片，一张晏廷的个人照，三张徐昀杉的，其余五张是他们的合照。 徐昀杉本来就白，照片又加了一些滤镜，让他的嘴巴红艳艳的，因为没有表情，让他看上去更清冷，再配上虚化的背景，整个人都像站在细雨过后的薄雾中。 九宫图的正中间，是晏廷牵着徐昀杉往前走的照片，徐昀杉空出来的手抓着化妆箱的背带，侧脸全暴露在外面，低着头的模样很乖巧。 大概是晏廷这么多年没爆过黑料，前排热评一片和谐。 【三分钟，我要这个化妆师的所有信息[狗头]】 【怎么这么帅啊！怎么这么帅啊！怎么这么帅啊！】 【给爷嗑！】 “周韵姐说评论都还挺好的，不用管，正好免费帮你涨一波热度。”小张道。 晏廷敷衍地“嗯”了一声，盯着徐昀杉的照片看，徐昀杉的独照正在看前方，那时候前面只有他和小张在。 总不可能是在看小张。 他从照片退出来，又往下翻了翻评论，有一条竟然圈了一个微博号。 【@xuys，化妆师微博】 晏廷坐直身体，看着那个微博号，之前看徐昀杉画上的水印，他记了下来，正是评论里圈的这个。 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 那评论的回复也有人跟他一样的疑惑，晏廷点开折叠回复，看到发微博号的人的回复。 【[微博正文]】 【好多年老粉，终于要火了】 【他画画也超好看的qaq】 晏廷怔怔地扫着评论，看着那条分享的链接，面无表情地点了进去。 正是徐昀杉发的一条微博，时间在17年10月，没有文字说明，只有一条视频。 徐昀杉在视频正中央，刘海用黑色发夹卡上去，露出滑溜溜的额头，表情跟拍登记照似的，他穿着一件橙色印花睡衣，自己的身体占满整个屏幕，背景看不太清，似乎是用了模糊处理。 晏廷拿出耳机戴上，点开视频，屏幕上的徐昀杉活了过来。 他还是正对着屏幕，半天没动作，耳机里传来他的呼吸声，每一次都很长，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 过了半分钟，他往后坐了一点，垂下眼睛，手在镜头外摸索半天，然后举起一支眉笔。 “……这是眉笔。”徐昀杉硬邦邦地介绍完，拿起镜子开始画。 那镜子太大，几乎将整个镜头都遮住了，压根看不见画了什么。 光这个画面就持续了近五分钟，偶尔徐昀杉想起还在拍摄，会放下镜子瞥一眼屏幕，然后继续画起来。 大概拍摄工具质量不好，时间也隔了太久，画质很模糊。 而且全程没有一点剪辑的痕迹，冗长无聊，文案也没有，全靠徐昀杉一张脸撑着。 晏廷从视频退出来，捂着额头忍不住笑。 这种黑历史视频居然还留着，真是长得美做什么都任性。 不过多半是他根本没想到还能删微博。 点都点进来了，晏廷忽然来了兴致，顺着徐昀杉的微博头像，点进他的主页里。 页面刚跳转，晏廷手顿在屏幕上方，险些忘了呼吸。 屏幕的正下方，那个显眼的橙色方框里写的不是“关注”，而是“回关”。 晏廷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字，又抬眼看向徐昀杉的微博顶端。 【5 关注】 晏廷抬手点了进去。 在那寥若晨星的关注人当中，他看到了自己。 第37章 徐昀杉回到自己房间， 才勉强松了一口气，他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拿出平板画画， 看到平板主页又茫然了一瞬。 这两天没用平板画画，那些花里胡哨的软件还摆在主屏幕上， 壁纸也是晏廷精心挑选的照片。 徐昀杉闭了闭眼睛，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再去一个个处理这些东西， 他睁眼快速点击绘画软件， 盖住整个屏幕， 眼不见心不烦。 画到五点半，天空已经一片橙色，徐昀杉眼睛有些难受，起身往窗外看， 远方的高楼后面飘着粉红色的云。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肚子有点饿了， 今天为了赶飞机， 他很早就做好饭菜去了何穆之那里，中午只买了两个包子垫肚子。 徐昀杉拿出手机，手机内存太小，他的手机里没什么东西， 外卖软件也没有。 他下载了一个， 好半天才启动成功，登录账号时又卡住了， 反复几次好不容易登上，没翻两页就闪退，徐昀杉只能放弃了点外卖的想法。 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吃的， 本准备下楼去转转，刚走到电梯前就接到小张的电话。 小张：“徐哥，你在酒店吗？” 徐昀杉“嗯”了一声：“准备出去买点吃的。” “不用出去啦，我给你点了外卖。”小张道，“电话也留的你的，待会儿你去前台拿就行。” 徐昀杉没想到今晚还包饭，道：“好，谢谢你。” “其实……是哥叫我给你点的。”小张吞吞吐吐地小声说，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可是冒着丢饭碗的风险告诉你的，你们这两天闹矛盾，哥每天都跟吞了炸。药似的，但他其实挺想跟你和好，我也希望你们能赶紧和好。” “……”徐昀杉没说话，小张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见他们闹矛盾，会劝两句情有可原。 但为什么晏廷会给他点外卖？还想跟他和好？ 他都这样对晏廷了，按照晏廷的性子，应该好好放弃了才对。 明明走的时候还那么坚定，怎么突然又变回去了。 这些问小张也没用，徐昀杉又礼貌道：“谢谢。” 他本意是谢谢这份外卖，但小张似乎理解错了意思，忙道：“不用谢不用谢，你们没矛盾就行，那我先挂啦，你好好休息。” 外卖没一会儿就到了，徐昀杉去前台拿到房间里，打开一看全是自己喜欢吃的。 他心情有些复杂，但看到外卖单上三位数的价格，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全部吃完了。 肚子吃着有点撑，徐昀杉还是下楼散了会儿步，h市不如a市繁华，但夜生活很丰富，这个时间路上很多闲逛的人，表情都很惬意。 酒店楼下就是一条小吃街，每隔几米就有一家烧烤店，每家店的生意都红红火火。 徐昀杉胃里还胀着，闻了食物的味道反倒难受，他只在小吃街入口处瞄了几眼，拿手机随意拍了几张照片，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另一条街上全是商铺，卖的都是些小玩意儿，每家店的灯光都很亮，照的店外的路上也灯火通明，各种音乐和叫卖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很热闹。 徐昀杉不喜欢太吵的地方，但在这一片热闹里，他觉得心情很平静。 他前二十五年一次都没离开过a市，上次跟着晏廷出去了一趟，但刚落地就进了山，没待多久又匆忙赶回来，除了被咬一腿的蚊子包没什么其他收获。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的城市逛。 他每个地方都想拍几张照，直到手机拍的没内存了，才只好停下来。 他走到附近公交站，坐在站牌边的长椅上，垂着头清内存。 他手机里最占地方的就是相册，虽然经常在整理，但因为本身能使用的空间就少，最多也只能存四五百张。 徐昀杉翻出刚刚照的一些照片看，删去拍得不太好的，又看了看以前拍的，一下就忘记了时间。 公交车走走停停，等车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徐昀杉手机屏幕忽然变化，晏廷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中间。 徐昀杉盯着那个名字看，滑动手机接起电话。 “你在哪儿呢？”电话刚接通，晏廷就问，他大概听到这边嘈杂的声音，又道，“你在外面？” 徐昀杉“嗯”了一声，想到不久前那餐外卖，他犹豫道：“你有什么事吗？” 晏廷没回复他，答非所问道：“大半夜的在外面干嘛？什么时候回来？” 徐昀杉愣了一下，扫一眼手机，居然已经八点半了。 他刚出来的时候天都没黑透，这么一看确实过了挺久的时间。 徐昀杉重新将手机贴着耳朵：“马上……” 厌恶关系 第49节 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忽然没了一点声音，徐昀杉一怔，重新看向手机，这才发现手机居然自动关机了。 大概是出来拍照删照片用了太久，把电用完了。 徐昀杉有些无奈，收起手机往酒店走去。 刚进酒店，就看见晏廷全副武装从电梯口出来，两人撞了个正面。 晏廷步子顿了顿，大步流星朝他走来，拽着他转身往电梯走。 进了电梯，晏廷摁了自己的楼层，偏头道：“你电话怎么突然断了？再打也打不通，你要急死谁呢？” “……没电了。”徐昀杉道。 他觉得晏廷怪怪的，太怪了，好像突然失忆一样，瞬间回到几天前的状态。 他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徐昀杉没来由得忐忑，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楼层按键，谨慎地抬手。 手刚伸到自己楼层的按钮前，晏廷的手举了过来，盖在他手上。 他抓住徐昀杉的手，顺势钻进手心牵住，放进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徐昀杉：“……” 晏廷还看着数字屏，一脸的坦然，他的手热热的，在不透气的衣服口袋里，触感被放大好多倍，掌心也更加烫手。 “……你在干什么。”徐昀杉一脸漠然道。 晏廷：“我没带卸妆的东西，你来帮我。” 这话跟问的完全不是一件事，徐昀杉抿了抿唇，抽了下手没抽动，蹙眉冷道：“你先放开我。” “我不。”晏廷理直气壮，手抓得更紧了，“你有那能耐就自己挣脱，挣不脱就老实待着。” “……” 电梯已经超过了徐昀杉住的那层楼，徐昀杉直直地看着前方，脑子里却一团乱麻。 他好不容易说服了晏廷，也说服了自己，很快他们又能回归正轨了，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晏廷有意无意在他手背上蹭着，不断宣告存在感，让他完全没法冷静下来。 晏廷想怎么样？晏廷会怎么样？ 他又该怎么办…… 晏廷领着徐昀杉进屋，利索地摘了帽子口罩，走去浴室。 他走到浴室门边，回头喊徐昀杉：“过来，先给我卸妆。” 徐昀杉还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他远远望着晏廷，拳头轻轻攥了攥：“我要先回去拿卸妆工具。” 晏廷手一伸，从洗脸池上拿了个圆瓶子出来：“不需要，我这儿有。” “……”明明说的是没有才喊他来帮忙的。 徐昀杉重重呼出一口气，道：“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晏廷道：“说清楚什么了？” “前天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是啊。”晏廷歪了下头，“那跟现在要你帮我卸妆有什么关系？” 徐昀杉一时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闭了闭眼：“你自己卸吧，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转过身，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晏廷几步走过来抓住了他。 晏廷抓着徐昀杉的手腕，轻松将人扯回屋里，顺势关上了门。 他两手掐着徐昀杉的两只手腕，把人压在门上，极近距离地凝视着徐昀杉。 徐昀杉挣扎了两下却没有作用，抬头瞪向晏廷，却被晏廷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呼吸一滞，很快武装起自己，冷漠地看着晏廷。 “你看热搜了吗？”晏廷冷不丁地问道。 徐昀杉愣了一下，疑惑地蹙起眉：“什么？” “你今天在机场被拍了，上了热搜，你的粉丝在评论圈了你的微博。”晏廷说着笑笑，“你现在上微博看，肯定能看到涨了不少粉丝。” “……”徐昀杉沉默下来，还是不太理解晏廷想表达什么。 “我现在也是你的粉丝。”晏廷声音忽然放轻了，他低下头，枕到徐昀杉肩膀上，很温柔地搂着徐昀杉，“不过大号盯着的人太多了，暂时没法用，只能先用小号。” “……”徐昀杉僵硬着身体，愣怔地看着前方。 他好像知道晏廷为什么这样了。 徐昀杉抿了抿唇，想着应该说点什么，晏廷却先开了口。 “你还喜欢我，是吗？” 徐昀杉感觉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眼前的光线也模糊了：“你胡说什么……” “我看到了，你的微博只关注了我。”晏廷道，“为什么？” “……” “我在你家住你也不拒绝，嘴上说让我走，我真走的时候又那副表情，我对你做什么你都接受，我亲你你也回应。”晏廷重新抬起头，看着徐昀杉的眼睛，“为什么？” 徐昀杉垂下眼：“……因为我欠了你钱。” 晏廷笑了笑：“那你之前欠其他人钱，也像现在这样吗？” “……” “你喜欢我。”晏廷语气笃定，“明明就喜欢我，还总把我往外推，你是受虐狂吗？” “……”徐昀杉盯着晏廷的衣服，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我不喜欢你。” 这种语气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心跳的声音太剧烈，牵动着全身的血液，吵得他没有办法思考。 他现在不应该开口说话，说什么都没底气。 晏廷显然也没把徐昀杉那话当回事。 他注视着徐昀杉，两手还捏着徐昀杉的手腕，好像这样就不用担心再被阻止说话。 “我喜欢你。”晏廷道。 徐昀杉眼底颤了颤，像石头丢进水里，荡漾起波纹。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沸腾的血液也倏地沉静了下来。 “之前一直不敢确定你的态度，所以才没有说。”晏廷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很认真，“我还喜欢你，你愿意再跟我试试吗？” 徐昀杉：“……” 他什么谎话都说不出来。 “我现在要亲你了。”晏廷道，“你要是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 晏廷说完低下头，缓缓靠近徐昀杉。 徐昀杉贴着门，一动不动。 他真的可以吗？ 如果就这么接受了，他还能从容应对吗？ 他对晏廷的那些想法，对晏廷的那些情感，还能好好地藏住吗？ 可如果拒绝了，他就真的要失去晏廷了…… 晏廷的脸越来越近，徐昀杉退无可退，终于还是闭上眼睛，复杂的情绪全部藏进眼底。 感受到晏廷柔软的嘴唇，他的睫毛狠狠抖了一下。 细密绵软的亲吻落下来，和前天晚上的亲吻截然不同，这次晏廷的动作很轻，只是轻轻触在唇上，却像蘸水的毛笔碰到纸巾，瞬间绽放成花，还在朝四周蔓延。 晏廷分开徐昀杉的手，抓着手腕绕到他背后，顺势搂住了他，鼻息融合在小小的一隅。 也不知过了多久，晏廷松开他，往后退了一些。 他看见徐昀杉发直的眼神，没忍住又碰了碰他的嘴唇。 晏廷心情很好地笑笑：“总算不倔了。”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偏过头：“……我要回去了。” 晏廷却不松开他。 “你怎么这么经不起夸。”晏廷道，他终于松开徐昀杉的手，却顺势伸手环住徐昀杉的腰，脑袋又抵在徐昀杉肩上，“干脆别回去了，明早六点就要集合，四点就得爬起来化妆，你就在我这儿还方便点。” “我上楼只需要一分钟。”徐昀杉道，他企图说服晏廷，继续找理由，“小张跟我住一起，我不回去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他巴不得我们赶紧和好呢，而且他晚上还要跟女朋友连麦视频，你在那儿多打搅他。”晏廷说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傻笑两声，“他陪他的女朋友，你陪你的男朋友，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这是哪门子两全其美。 晏廷语出惊人，徐昀杉觉得脸有点烫，这种情绪又不受他控制，他低下头，岔开话题道：“先给你卸妆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放弃挣扎了，晏廷做的决定除了他自己能推翻，其他人想掀起一个角都困难。 徐昀杉推了晏廷一下，力气还没挠痒痒大，但却比用力推管用。 晏廷不满地哼了哼，但还是听话地松开徐昀杉，转身往浴室走。 徐昀杉看着晏廷的背影，混乱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晏廷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对七年前的事情意难平，也或许是还对他持有高中时期的滤镜。 但那时候的他就好不到哪去，这七年间更是物是人非，连那时候存在的一点点好的东西都没有了。 晏廷不会喜欢多久的。 多和他待一段时间，就会知道他性格有多差，和他在一起有多累多无聊。 晏廷走进浴室，发现徐昀杉还没动，笑道：“你怎么傻愣着啊？赶紧过来。” 厌恶关系 第50节 徐昀杉回过神，看了晏廷一眼，朝着他走过去。 晏廷已经自己挖了勺卸妆膏往脸上抹了，看徐昀杉走过来，他用沾着卸妆膏的大拇指蹭蹭徐昀杉的嘴巴：“给你也卸卸。” 徐昀杉往后缩了缩，但还是被抹了一嘴油，他抬手揉了揉嘴唇，看着闭着眼睛搓脸的晏廷。 不会维持太久的。 再多相处一段时间，晏廷就会放弃了。 他只要等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第38章 晏廷卸完妆就洗澡去了， 徐昀杉坐在客厅里，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回去。 看晏廷现在的状态，他就算回去了晏廷可能也要找过来， 要是被拍到什么照片，还会有不好的影响。 但不回去， 难道真要他在这里待一晚上吗？ 他现在脑子里还是乱的，还得理一理他和晏廷的关系。 徐昀杉还在犹豫不决， 房间门铃响了， 他看过去， 又看了眼浴室，里面的水声没有断。 徐昀杉站起身，先去猫眼看了看，看到小张才将门打开。 小张背着包， 手里还拎着化妆箱，都是徐昀杉带来的东西。 徐昀杉：“……你拿着它们做什么？” “哥要我给你拿上来的。”小张很开心， “你们终于和好啦， 太好了。” 徐昀杉：“……” 现在他也不用继续纠结了。 他把东西接了过来，往边上退了两步给小张让路，小张看出他的意思，连忙摆手：“我就不进去了， 你们收拾收拾也赶紧睡啊， 明早五点半我在楼下等你们。” 重新关上门，徐昀杉原地站了会儿， 轻叹一口气，拎着包和箱子走去客厅。 他将箱子放在明天化妆的地方，又从包里拿出平板和换洗衣服，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没一会儿， 晏廷走了出来，他穿了件白色短袖和灰色短裤，拿着毛巾擦头发，看到徐昀杉的东西都搬了上来，他满意地笑：“我助理果然效率高，你也赶紧去洗吧。” 徐昀杉将平板放到桌上，拿着衣服去了浴室，洗漱完再走出来，晏廷已经去床上了。 他盘腿坐在床中间，面前横放着徐昀杉的平板，屏幕上正播着视频。 徐昀杉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整个人都定在原地。 居然是他很多年前拍的化妆视频。 晏廷转过脸，指着屏幕冲徐昀杉笑：“你快过来看看，这帅哥怎么傻里傻气的啊。” “…………” 怒火差点儿从瓶子里喷出来，徐昀杉压住瓶口，拖着气鼓鼓的瓶身，大步往晏廷走去。 他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床边，他伸手往前扑，想将平板抢过来，晏廷却仗着离得近，抬起胳膊抓到平板上。 徐昀杉扑到晏廷胳膊上，一手环住他的胳膊往怀里扯，另一手也抓向平板。 抢倒是抢到了，但晏廷的重点已经不在平板上，他抬起另一只胳膊，抱着徐昀杉侧倒在床上。 徐昀杉抬眼瞪晏廷，晏廷却一脸笑意，他的视线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 晏廷忽然凑过来，在他脑门上嘬了一口，他憋着的那些气瞬间漏完了。 晏廷道：“这么冲动干嘛，这几个视频我已经看了三遍了。” “……”徐昀杉别扭地看着晏廷的衣领，手指在平板的home键上按了一下，“你看这个干什么？” “热搜热评分享了这个视频，现在播放量已经几十万了。”晏廷道，“不过你放心，没什么黑子，我叫小张找人盯着呢。” 徐昀杉没说话，播放量几十万，他听了都没什么触动，但是让晏廷看见了，他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晏廷的头低了一点，脸贴着徐昀杉的额头，还有些湿的头发蹭着徐昀杉的皮肤。 徐昀杉忽然反应过来，他们俩现在都穿着短袖短裤，胳膊就这么挨在一起，碰到的地方温度都变高了。 心情有些怪异。 徐昀杉抿了下唇，推开晏廷起身，脱掉鞋子又爬到枕头前，背对着晏廷躺下。 他闭上眼睛，决定睡觉。 没酝酿两秒，身边往下陷了一点，晏廷的手轻轻盖在他头上，插入发丝揉了揉。 “头发都没干，睡醒会头疼的。”晏廷道，“这里有吹风机，要不吹吹？” 没等徐昀杉说话，晏廷已经来了兴致，下床鞋也不穿，去浴室拿了吹风机过来。 徐昀杉知道这觉暂时没法睡了，自觉地坐起来，看着晏廷给吹风机插上电。 他先给自己吹了吹，因为本来就干得差不多，很快就吹好了。 自己的吹完，他又给徐昀杉吹。 把后脑勺吹干，晏廷转向前面，温热的风正对着徐昀杉的脸吹去，徐昀杉闭上眼睛，刘海被风吹得朝后翻，露出白白净净的额头。 晏廷关上吹风机，还保持着举着的姿势，盯着徐昀杉的脸：“真好看。” 徐昀杉低下脑袋，抬手捋了捋刘海。 晏廷拔了插头，将吹风机的线卷起来：“你知道高中我们打完架，我妈去医院回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徐昀杉愣了愣，没想到晏廷会突然提起那时候的事。 晏廷道：“她说你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生，我还把你揍成这样，没我这么缺德的儿子。” 徐昀杉：“……” “但我当时听到你的名字就来气，更何况是夸你的，我没搭理她，后来她也没提过了。”晏廷笑笑，“现在想想，她说的挺对的。” 徐昀杉没说话，头发也吹干了，他决心要睡觉，但人还没躺下，晏廷已经重新坐到他旁边，一手绕过他的背，很自然地从身后环住了他。 晏廷将下巴枕在徐昀杉肩上：“你视频里的睡衣还留着吗？我还想看你穿。” “……早扔了。” 徐昀杉回忆了一下那套睡衣，是某天偶然经过一家甩卖店随便买的，一件才十块钱，但穿着很舒服。 他穿了两三年，破了又当了一年踩脚垫才丢。 “我觉得你穿挺好看的，怎么现在不买那种类型的了？”晏廷道。 徐昀杉想了想，自己毕业后连外穿的衣服都没买几件，睡衣更是能穿着睡觉就行，别说视频里的那种类型，他现在睡觉也就换一件宽松的t恤，根本不会买什么睡衣。 晏廷本来也没指望徐昀杉真的回答，他看看自己又看看徐昀杉，穿的都是白短袖，自己的是纯白的，徐昀杉穿的胸口还纹着一个小印花。 他忽然伸手，把徐昀杉扔在床中间的平板拿过来，点进购物软件。 “我们来买睡衣吧。”晏廷道。 徐昀杉懵了一下，看晏廷已经点开输入框输进“情侣”两个字，他反应过来：“……买睡衣干嘛？” 晏廷道：“睡觉穿啊。” 他已经把“情侣睡衣”四个字都打出来了，屏幕上登时出现各种各样的睡衣商品，图片都是一男一女的。 晏廷划了两下，朝徐昀杉看：“你穿女款也挺合适的。” “……”徐昀杉把平板拿过来，转身往床头柜放。 他要找个机会给平板设密码。 还没放到床头柜上，晏廷收紧手臂将徐昀杉搂回来，平板也重新抢到手：“就看男款就看男款，挑一种买两套总行了吧？” 晏廷说着重新搜了睡衣，他点进一个销量挺高的旗舰店，每三秒确定一套加进购物车里，一下加了六七套，还不准备停。 徐昀杉按住晏廷的手：“……你疯了。” 这么多套全买下来，是想开睡衣店吗？ 晏廷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觉得都很好看啊。” 徐昀杉叹口气，抓着晏廷的手移出屏幕：“穿不了这么多。” 晏廷不以为意，推了推平板：“那你来挑。” 徐昀杉嫌弃地看了晏廷一眼，但还是无奈地低下头，闷不吭声挑睡衣。 这些睡衣的版型一样，都是短袖外套配长裤，只有上面的印花不同，徐昀杉点开详情图片一页页看，连着看了十几张，他突然反应过来。 他们俩又不缺睡衣穿，看什么看。 徐昀杉闭了闭眼，一脸冷漠地把平板推走：“睡觉。” 他想躺下来，奈何晏廷两条胳膊镣铐似的锁着他，还耍无赖地不松开。 “挑完再睡。”晏廷道，“你不让我全买，那就你来选，就选三套。” 他就知道晏廷想全买。 徐昀杉没辙了，他不想为了几套睡衣折腾得觉也睡不好，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化好妆后大半时间都在休息，但晏廷明天起来得拍摄一整天，中间都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徐昀杉重新看向平板，将详情图片都看了一遍，挑了三个加入购物车。 晏廷看着徐昀杉选的三款，一款小太阳一款橘子一款柠檬，全是类似的暖色调，他笑了笑：“你很喜欢这个颜色啊。” 徐昀杉“嗯”了一声。 晏廷把三款选中，点去付款页面，嘴上不忘念叨：“但是这颜色穿着容易显黑。” 徐昀杉：“那别买了，睡觉吧。” “我不。”晏廷眼疾手快地付了款，头在徐昀杉耳边蹭蹭，“你喜欢就行，就算选个奥特曼的我也穿。” 徐昀杉：“……” 衣服也买完了，晏廷终于心满意足，合上平板越过徐昀杉放到床头柜上。 他总算躺下准备睡觉，徐昀杉转身关了灯，落地窗的窗帘也自动合上，只有很暗很自然的月光洒进来。 厌恶关系 第51节 徐昀杉平躺下来，眨了眨眼睛，晏廷立马凑了过来，将人搂进怀里。 他这次没戴眼罩，但眼罩拿在手里，凑过来后，他戴在了徐昀杉脸上。 眼前瞬间就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其他感觉更加明显，徐昀杉身体有点僵：“干什么？” 晏廷的声音就在耳边：“你不是觉浅吗？戴这个睡试试。” 气息吹在徐昀杉耳朵上，比以前感觉更清晰，徐昀杉觉得背脊都在战栗，心跳也变快了。 徐昀杉没说话，也没有动，晏廷收了收手臂后也不再有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昀杉睁着眼睛，却被眼罩遮住了视线，不知道面前有什么。 他不知道晏廷有没有在看他，还是已经闭上眼睡了，晏廷的呼吸听起来似乎很平缓，但他依然分不清晏廷是醒着还是睡着。 越是没有答案，他越清醒，连晏廷搂着他的触感都更加强烈。 徐昀杉轻咬着嘴唇，缩在怀里的手缓缓伸长，将眼罩挑起一个角。 他抬起头，正对上晏廷的视线。 晏廷像是抓住他的把柄，笑着朝他凑过来，吻住他的嘴唇。 他轻柔地吻了一会儿，才展开攻势侵袭徐昀杉的牙关，徐昀杉不太适应地僵着脖子，防备被晏廷一点点卸下，最后只能丢盔弃甲地回吻过去，每次回应都忐忑不已。 气温在两人间不断升温，晏廷呼吸渐渐急促，手轻松伸进宽松的衣服里。 徐昀杉觉得自己背部一烫，身体猛地颤了一下，他偏头结束这个热切的吻，担心晏廷再攻上来，他反手捂住晏廷的嘴巴。 呼吸还有些急促，心脏也强劲地跳动着，徐昀杉低着头，背后的手掌感觉太强烈，烫得他的脸都跟着发热，身体也涌出一些奇怪的反应。 ……真是疯了。 晏廷被捂住嘴，竟然瞬间老实了，甚至有些紧张，手僵硬地贴着徐昀杉的背。 徐昀杉快速平复呼吸，淡淡地说：“睡觉。” 他抬起捂嘴的手，扯下眼罩扔到边上，闭上了眼睛。 晏廷也冷静下来，轻轻抱着徐昀杉：“我还以为你又要说什么呢。” 徐昀杉没睁眼，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迟迟没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不会说了。” 晏廷哼一声：“你说也没用，是真是假我能感受到。” 徐昀杉没说话了，再这么纠缠下去，聊到天亮都睡不了觉。 晏廷也终于消停下来，他在徐昀杉耳边说了声“晚安”，就这么贴着徐昀杉睡着了。 听着晏廷熟睡的呼吸，徐昀杉睁开眼睛，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睡着的时候也很好看。 反正已经做好了决定，再去纠结也没有意义，不如就像这样顺其自然好了。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心情原来可以这么平静。 徐昀杉闭上眼睛，头往晏廷靠近了一点点，很快也睡着了。 第39章 凌晨四点， 天还没亮，晏廷的闹钟响了。 两人睡了一夜好觉，早早醒来都困到不行， 躺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爬起来。 之前住在徐昀杉家里， 因为空间门受限，厕所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 这次酒店的浴室很大， 两人一起也绰绰有余， 还能节省时间门。 刷完牙洗完脸，徐昀杉还有点犯迷糊，又被晏廷的早安吻吻清醒了。 今天也是普通的日常妆，画起来很简单， 徐昀杉给晏廷化好妆，天边只升起了浅浅的太阳， 被云朵遮在后面， 只能看见一个淡黄色的圆。 时间门还很充裕，两人收拾好东西，去了酒店自带的早餐厅吃饭。 这个点虽然很早，但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晏廷想牵下徐昀杉的手都困难， 只能大哥似的揽着徐昀杉的肩。 两人选了餐品，拿着去了餐厅角落， 尽管周围没看见人，晏廷还是只摘了一边口罩，尽量不露出脸。 晏廷吃得很快，吃完擦好嘴就又将口罩戴上了， 拿出手机玩。 没过一会儿，徐昀杉的手机亮起来，屏幕中央是一个好友申请。 “快接受。”晏廷催道。 徐昀杉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同意申请，他将晏廷的名字输到备注里，还没点确认，就听见晏廷在头顶不满意的声音。 “你就给我备注个名字啊？” “……”徐昀杉不知道能说什么，理智告诉他应该无视晏廷的话点确认，手却迟迟放不下去，最后他抠了下手机壳。 晏廷点了两下自己的手机，将屏幕举到徐昀杉眼前：“这是我给你的备注。” 徐昀杉抬头，就看到屏幕上方“宝贝”两个字，像两道激光刺着他的眼睛。 这一幕真是似曾相识。 徐昀杉道：“你不怕被发现吗？” 晏廷现在正当红，几千万双眼睛盯着他，他怎么还敢冒这种险。 “这是我的私人手机，没那么容易被发现。”晏廷说得很无所谓，“再说发现了也没什么，我是演员又不是爱豆，还不能正经谈个恋爱吗？” 徐昀杉没说话，晏廷说得太自然了，明明现实不该是那样，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一公众人物都叫你宝贝了，你怎么能就给我备个名字，怎么也该在后面加个爱心吧。”晏廷很快将话题绕了回来，说的有点委屈。 他收回手机，又自己看了看，忽然道：“七年前也是这个，你还记得吗？” 徐昀杉：“……”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天是晏廷成年生日，两人刚刚确定心意，晏廷躺在床上当着徐昀杉的面把备注改了，又拿了他的手机要他也改掉。 徐昀杉当然没答应，抢过手机扔到一边，为此晏廷还生了顿闷气。 但晏廷气散得快，没多久就好了，搂着徐昀杉睡得比谁都香。 徐昀杉等晏廷睡着，悄悄重新拿起手机，盯着晏廷的名字很久，一股脑将备注改掉了。 现在只是换了个场景，过了一段时间门，对话竟然都没怎么变。 好像晏廷还是七年前那个晏廷，他也还是七年前那个他一样。 晏廷坚定道：“那个时候你就没给我特别的备注，这次你必须改，不改我就亲自给你改。” 真要晏廷改不知道会改成什么。 徐昀杉抿抿唇，在晏廷的目光下重新点击备注栏，将他的名字删掉了。 他缓缓打了“男友”两个字上去，不等晏廷审核就点击了确认。 晏廷看起来还挺满意，继续刷手机去了，徐昀杉快速吃完剩下的食物，时间门差不多了，两人一起下了楼。 小张已经取来了节目组安排的车，在楼下候着，这车空间门挺大，除了晏廷和徐昀杉，车里还等着另外两个人，是这一期节目的特邀嘉宾，一个演员一个歌手。 晏廷跟他们打了招呼，拉着徐昀杉坐到后排，美其名曰补补觉，实际上是想找机会靠着徐昀杉。 很快到了地方，晏廷起身时偷偷亲了下徐昀杉的耳朵，下车去跟演员们汇合了。 一起来的特邀嘉宾还没到出场的时候，小张停车后将他们和徐昀杉一起送去等候室，便去了晏廷那边。 等候室的人徐昀杉一个也不认识，因为时间门很早，大家都昏昏欲睡，屋子里挺干净，徐昀杉找了个角落待着，没过多久，有人过来了，是一起坐车来的歌手。 那歌手看着就十来岁的年龄，长得很乖巧，他在车上就时不时瞟徐昀杉一眼，现在看到徐昀杉独自一人，就找着机会凑了过来。 “你是那个化妆师吧？”歌手说着叹道，“真人居然比照片还好看。” 徐昀杉愣了愣，茫然地回道：“谢谢。” 他想起昨晚晏廷说的热搜，但因为手机一晚上都放着充电，早上也没时间门看，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当爱豆真可惜了，你没考虑过吗？”那歌手问。 “没有。”徐昀杉道，“我五音不全，四肢不协调。” 徐昀杉说得太正经，那歌手没忍住笑出声，他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外面有人来喊了，他只能先离开。 到最后徐昀杉都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歌手走了以后，再没人来找徐昀杉，徐昀杉拿出手机，点进微博，看到自己的粉丝数量吓了一跳。 他画了好几年画，粉丝也才三万多，现在突然翻了十倍不止。 私信评论点赞也全部99＋，徐昀杉点开评论看了看，大部分都是去他17年发的美妆视频考古的。 徐昀杉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当初那视频拍得太差，连他自己都不忍心看第二遍。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是以什么心态发上去的，而且因为当时的室友在旁边卖力怂恿，他还发了不止一条。 已经被这么多人看见了，再删也不太好，好在评论跟晏廷说的一样，只有零星几条不友好，但也很快被其他人压了下去。 评论大概有几百条，不需要回复，看起来很快。 徐昀杉全部看完，眼睛有点难受，放下手机休息了几分钟，又继续看私信。 私信比评论还多，徐昀杉一条条地读，有一半都是夸他长得好看的，他一一回了谢谢过去，还有少数提到了晏廷，他担心说错话，所以没有回复。 剩下的部分全是约稿，数量太多了，如果都接下来画到明年也画不完。 徐昀杉有些纠结地翻着，约画的人这么多，有多少真的看过他发的画稿？ 如果只是一时兴起，对他画出来的作品不满意怎么办，他虽然画的时间门长，但主业还是化妆师，绘画水平从大学之后就没怎么提升过。 徐昀杉一条条点开，但没有回复，他看了一半，点开发微博的地方，将最近画好的一些成品图传上去，又配上一行字，希望大家想清楚再找他约稿。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有条私信被顶了上来，徐昀杉看到发那条私信的人的昵称，竟然是“晏廷粉丝后援会”。 徐昀杉盯着看了半天，才点进去，这人昨天晚上就给他发了条很长的消息，因为发的时间门太早了，被后来的消息压到很底下，所以徐昀杉还没看见。 消息内容大概是晏廷还有二十来天就要过生日了，她们后援会想为晏廷准备一些惊喜，得知徐昀杉画画很不错，希望徐昀杉能答应给晏廷画一张生贺图。 厌恶关系 第52节 她们的预算在3000-5000，因为时间门紧张，希望能优先接她们的单子，并且愿意付加急费用。 因为一直没收到回复，又看到徐昀杉新发的微博，后援会又来询问了一次。 徐昀杉盯着后援会给出的预算，心里还有些不相信。 前几年他的定价一直在四五百浮动，最贵的一幅也才一千二，还是画了很长时间门才完成的。 这段时间门虽然小心地涨了价，但也只是稍微提了五十、一百，离后援会给出的最低预算都差了很远。 他的画现在居然能这么值钱吗？ 徐昀杉面无表情地看了许久，敲字回复过去。 -不好意思，晏廷的不能接。 -qaq可不可以问问为什么呀？ 徐昀杉含糊其辞地找借口应付过去，好在那边没有追问，对话很快就结束了。 他又清了清其他的私信，终于快清完时，小张来喊他，要他去给晏廷补妆。 晏廷正在节目组租的操场上拍摄，他们今天的主题是趣味运动会，实际上是“恶趣味运动会”，为了让比赛项目新颖有挑战性，编剧加了很多离奇的设定。 徐昀杉走过去，就见晏廷脸上身上都是五颜六色的粉末，和他一起的另外几个嘉宾也是如此，场上还有两对嘉宾在比赛，他们站在装着粉末的罐子前，随时听候发落。 这场比赛的项目是跳高，但和常规跳高不同，需要选手将彩色粉末涂在脸上，用脸上的粉末去触碰起跳点的泡沫板，染色部分最高，且染色达到一定量的获胜。 比赛之前，选手还能通过一些小游戏收集相关道具，帮助自己得到更高的分。 晏廷看见徐昀杉，低头抹了把脸，但效果几乎没有。 徐昀杉边走边从箱子里翻出卸妆膏，走到晏廷面前递给他，晏廷快速卸了妆，在操场边的水池把脸洗干净，总算挽回了一点形象。 他在徐昀杉面前坐下来，手插进头发里抖了两下：“还好我拿的道具是帽子，头发上没沾多少，要不然今天都要顶着彩虹头拍摄了。” 徐昀杉看见他边上放着的帽子，竟然是毛线织的，他注意到晏廷头发都汗湿了，问：“你赢了吗？” 晏廷自豪地笑：“我肯定赢了呀，我是嘉宾里面最高的，还抢到了帽子，这还不赢就太丢脸了。” 徐昀杉没说话了，从箱子里拿出化妆品放到桌上，节目组准备的凳子有点矮，他坐着不方便，干脆站起来。 晏廷闭上眼睛抬起头，老实地等着徐昀杉化妆。 他伸直了两条长腿，将徐昀杉圈在范围内，两手撑在徐昀杉身后的凳子上，像把人抱在面前，看着又很自然。 临近中午，操场上冒着看不见的热气，即使搭了棚子也依旧很热。 晏廷拿着小风扇，微微扬起对着徐昀杉的脖子吹，凉凉的风顺着衣领钻进身体，很舒服。 另外两组人也比赛完了，裁判大声宣布结果，那样子像真的在进行运动会一样。 徐昀杉对高中运动会已经没什么印象了，高一的没参加，高二的倒是去了，但也只是过去凑数。 那时候他和晏廷还处在看一眼都烦躁的状态，运动会时也一直坐在墙角，拿着草稿纸和一支笔画画。 印象最深的是某个时刻，发令枪。声响起，班里同学都站了起来，冲着操场大声助威。 徐昀杉听到晏廷的名字，无意识地抬了下头，正好从两班之间门隔开的空隙中，看见操场上晏廷奔跑的身影。 “你想什么呢？” 徐昀杉回过神，对上晏廷的视线：“……没想什么。” 他给晏廷化好妆，下一个项目的道具也布置好了，在操场的另一头。 徐昀杉最后给晏廷喷了防晒喷雾，将瓶子塞到他手里：“没事就喷一下。” “好。”晏廷接过瓶子顺势蹭了蹭徐昀杉的手，“你赶紧回休息室吧，外面太热了。” 晏廷跟着其他嘉宾走了，徐昀杉转过身，看着晏廷的背影，又想起刚刚微博上的事情。 晏廷快过生日了。 二十多天的时间门也很长，什么都可能改变。 说不定一切到此结束，他们各走各的，到时候晏廷在生日会上看见他画的画，心里肯定膈应。 也或许还没结束…… 那他也不想替应援会画晏廷的生贺图。 如果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的话，他想以自己的名义送给晏廷。 第40章 早晨的内容拍到中午一点才结束， 嘉宾们只剩下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因为时间紧张，午饭只能在操场边的小棚子里吃， 导演贴心地找学校食堂借了两顶大风扇，对着棚子里吹。 徐昀杉掐着饭点出来，之后一直坐在棚子里看晏廷拍摄，晏廷回头就看见他，笑眯眯地朝他走过来， 走到棚子口又在保温箱里拿了两份饭。 他在徐昀杉边上坐下来，递给徐昀杉一双筷子， 然后打开一份盒饭放到徐昀杉面前。 徐昀杉看着晏廷继续开自己那份，筷子在饭里戳了几下：“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晏廷一脸自豪，笃定道：“这还用想吗？你肯定在等我一起吃。” 下午的项目是接力赛跑， 道具组忙着布置场景，在操场各个地方搭上简易棚子， 晏廷比徐昀杉吃得快，吃完看了会儿操场， 又拿出手机。 刚解锁手机， 晏廷道：“睡衣发货了。” 徐昀杉的筷子顿了一下，问：“你地址写的哪里？” “当然是这里呀，还要待半个多月呢。”晏廷自然地说， 说完他才好像反应了过来，沉默一秒，坐直身体看向徐昀杉， “你还是打算今天走吗？” 徐昀杉缓缓点了点头，轻轻扒拉了一下碗里的花菜：“已经跟老板说好了。” 晏廷放下手机，撑着脑袋看徐昀杉：“不能再请几天假吗？你给我化妆也一样能赚钱， 还轻松。” 徐昀杉抿了抿唇，筷子戳进花菜的缝隙里：“我才刚上班就请假，不太好。” 这个理由倒也充分，不过对他来说，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何穆之。 最近何穆之的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点，他照顾何穆之的时间也终于多了，他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把何穆之一人丢在医院里。 而且机票已经定好了，改签又要多花钱，虽然知道晏廷会很乐意出钱，但他最多也只会多待一晚上，他不想这么浪费。 晏廷盯着徐昀杉的脸看了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拿起手机：“那我把地址改到家里去。” 他改好地址，徐昀杉也吃完了，将两人的餐盒拿去扔掉，又坐回来。 晏廷道：“那个化妆箱你还是得还给姜姜，她过段时间差不多能工作了。” 徐昀杉应道：“好。” “回头我要小张再配一套给你。”晏廷道，“他什么都不懂，你得把需要用的告诉他，还可以配一套上班用。” 徐昀杉：“上班用的都备好了，就配你的就行。” 晏廷默认答应，看四下没人，他抬脚满不在意地踢了踢徐昀杉的脚踝。 没等徐昀杉反应，他又快速抓住徐昀杉的手，一脸坦然地捏在手里，掩耳盗铃地遮在镂空的桌子下面。 “你要是还想过来，就要小张给你买票。”晏廷捏着徐昀杉的手指，“随时都可以。” 徐昀杉没说话，看着晏廷玩自己的手指，他好像玩不腻似的，好半天都没停下的迹象。 拍摄场地没有外人，但也有不少双眼睛，徐昀杉觉得该制止了，抽了下手，却立马被晏廷整个抓住，他只能道：“别被看到了。” “你怎么总担惊受怕的，我都没担心。”晏廷无所谓地说。 晏廷说完这句突然安静了，好半天没声音，徐昀杉有些疑惑，抬头扫了一眼，正对上晏廷的视线。 他只和晏廷对视了短暂的时间，又有些别扭地低下头。 晏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回去以后去我家住吧。” 徐昀杉心里颤了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家还住着别人，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难道要我看你和其他人住一起吗？”晏廷说得头头是道，“臭屁一只狗在家也挺孤独的，你过去还能跟它玩。” 徐昀杉也想起当初拿合租人当借口的事情。 虽然他哥这两个月都不太可能回来住了，但晏廷要是发现“合租人”这么久都没出现，也不知道会不会起疑心。 可这么突然地要他住进别人家里，还是晏廷的家…… “……我考虑一下。”徐昀杉道，他又抽了次手，晏廷的力度却依旧没减，明明也没弄疼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收不回来。 徐昀杉道：“你先松手。” “不要。”晏廷甚至还往怀里扯了扯，“你不答应我就不松，待会儿牵着你去录节目。” 徐昀杉竟然觉得晏廷真的做得出来，他闭了下眼睛：“……知道了。” 住就住吧，晏廷都这么坚持了，他拒绝也没用，更何况晏廷家那么舒坦，离上班的地方也更近一些，还有丘比在。 而且厨房也大，他给何穆之做饭更方便。 晏廷终于满意地松开他，两人又坐着吹了会儿风，下午的拍摄准备开始了，晏廷跟着其他成员一起去了操场对面。 下午的接力赛跑自然也跟常规不同，四百米的环形跑道上摆着四个棚子，每个棚子都有各种挑战的内容，形式千奇百怪，八位嘉宾分成两队，每人跑一圈和下一个人接力，最后总时间最短的队伍获胜。 徐昀杉没有回等候室，转身看着起跑处，两组队员正在录制规则解说的片段，等会儿还要先走一遍场子。 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你好。” 徐昀杉回头，竟然是节目组助理方歆，他坐直身体：“你好。” “你是昨天热搜上的化妆师吧？”方歆站在徐昀杉旁边，友好地笑，“昨天在车上就注意到你了，当时还以为你跟晏廷关系不好，不过刚才我看你们相处得挺不错的。” 徐昀杉瞬间有些紧张，但看方歆那样子，似乎并没有把他们往那种方向想，他面色平静，心里也逐渐冷静下来。 因为昨天那件事，他好像突然火起来了，谁都认识他，都要来找他说两句，他有些不适应。 方歆还是保持着笑容，继续道：“是这样的，你和晏廷关系不错，因为昨天那个热搜，粉丝对你的关注度也挺高，所以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当节目npc？任务很简单，在指定地点说几句台词就行了。” 徐昀杉抬起头，没想到方歆说的是这个，他好一会儿才把话消化了，又有些犹豫：“这个……算工作吗？” “算呀，都是有工资的，总不能让你打白工嘛。”方歆笑道，“每天节目录完都会结算当天的费用，你不用担心这个。” 徐昀杉道：“但我今天节目结束就走了。” “没关系，你待会儿帮一下忙就行，露几次脸就好。”方歆只当他已经答应了，道，“你先给自己化个妆，我马上把衣服和道具给你，半小时能准备好吗？” 厌恶关系 第53节 徐昀杉点点头，方歆去拿衣服了，他去水池洗了把脸，坐回来给自己化妆。 因为只是当npc，他的妆画得很简单，上镜看着没那么灰头土脸就行，画好以后，方歆也拿着衣服过来了，是跟嘉宾们一样的夏季校服，徐昀杉去边上临时搭的棚子里换好，低着头掀起衣角看。 他已经很多年没穿过校服了，即使知道这只是节目需要，穿上也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们高中校服也是白色，但衣领和裤子是蓝色的，像把天空穿在身上。 门被敲响了，徐昀杉回过神，走去把门打开，跟着方歆去了另一个棚子。 棚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小道具，他坐的地方旁边放着一个小篓子，里面有红白接力棒和蓝白接力棒。 “你待会儿就守在这里，有人进来，就拿两根接力棒让他选，选好打开看里面的纸条。”方歆说着，拿了根接力棒做示范。 她从中间拧开接力棒，拿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 方歆道：“要来的人按照纸条上的要求做就行。” 徐昀杉点点头，方歆离开了，他独自在棚子里坐了会儿，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好几人搬着摄像工具进来。 他们跟徐昀杉打了招呼，将工具摆好，又要徐昀杉调整了一下位置。 好几个镜头对着徐昀杉，徐昀杉正襟危坐地盯着门，心跳有点快。 有镜头对着他，他就没来由地紧张，呼吸也无意识得变长了。 他听到发令声响，心猛地跳了一下，硬邦邦地僵坐着，旁边的摄影小哥都看不下去了，小声示意他拿道具。 徐昀杉回过神，低头随意拿起两根接力，一左一右捏在手里，脑袋里一遍又一遍过着等会儿要说的台词。 没多久，第一个人进来了，他大口喘着气，头上都是汗，脚上穿着两个大脚蹼，应该是前面的棚子获得的。 徐昀杉脑子空白地说台词，虽然很僵硬，但进展还算顺利。 那人挑了一根接力棒打开，任务是原地捏鼻子转十圈，他飞快地做完，然后左右摇晃地出去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徐昀杉渐渐没那么紧张了，但看着还是呆愣愣的，他又拿了接力棒，握在手里，等着下一个人。 外头热闹的声音更响亮了，马上是这个队伍最后一人出场，全队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徐昀杉听到一串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晏廷喘息着站在门口。 他出了不少汗，发梢被浸湿贴在脸上，眼睛还被黑色眼罩遮住了。 虽然前面几个人来时的道具更不正常，但晏廷的这个影响力最大。 节目组为了整蛊嘉宾真的付出了很多。 徐昀杉看着晏廷，举起接力棒，一板一眼地询问：“你要的是这根红色接力棒，还是这根蓝色接力棒。” 晏廷摘眼罩的手一顿，笑着将眼罩掀起来。 他低头看向徐昀杉，眼睛里映着徐昀杉的脸：“是你啊。” 第41章 节目拍摄要一直进行到晚上， 徐昀杉定的六点的飞机，只在晏廷空隙时间和他草草道了别，就独自去了机场。 到a市时已经快八点， 徐昀杉给晏廷回了消息过去，进地铁站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回了自己家里。 就算要去晏廷家，也总不能就这么光溜溜一个人去。 徐昀杉回家放下东西就进了卧室，想收拾一下行李， 翻出行李箱后又发现，他好像除了带几套换洗衣物， 也不用再带什么。 几件衣服而已，不需要行李箱这么大的空间，他放下行李箱， 拿来背回来的旅行包，把衣服叠好塞了进去。 正收拾着， 晏廷电话打过来了，徐昀杉接起来调成免提， 将手机顺手扔在床边， 就听到他急迫的声音：“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回自己家了……”徐昀杉说完，赶在晏廷炸毛前继续道，“清点东西， 明天再过去。” 晏廷勉强哼了一声：“行吧，那你记得开空调，你前天回去是不是就没开， 电费都没减多少。” 徐昀杉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空调的事，他一回来就进卧室收拾东西了， 除了开了灯什么都没碰，热水器也还没烧。 想到自己这么急切收行李的举动，徐昀杉有些窘迫，还好晏廷没看见，不然又得念叨半天。 “徐昀杉。”晏廷叫了他一声，“你真没开啊？！” 徐昀杉：“……忘了。” 他说的是实话，但晏廷压根儿不信，火气都要从屏幕溢出来。 “你也就比我大几个月，怎么跟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净省些不必要的钱。”晏廷跟个大喇叭似的，徐昀杉起身去开空调了，他还在那头叫唤，“现在可是盛夏，晚上气温都三十好几了，你就算不觉得热也会中暑……” 徐昀杉开完空调见他还没说完，又去插上热水器，再回来电话那头总算泄气了。 “你干嘛去啦？怎么不说话，你不会还生气了吧。” 徐昀杉贴着床坐在地上，撑着脑袋看着手机：“我去开空调烧热水器了。” “我还以为你又不理我了呢。”晏廷说得有点委屈。 徐昀杉：“我还没七老八十，不至于跟同龄人计较。” “……”晏廷也不知道被戳到什么笑点，傻笑了好几声，又止住笑道，“要不咱们通视频吧。” “不要……” 徐昀杉刚说完，通话断掉了，下一秒就发来了晏廷的视频邀请。 徐昀杉想也没想点了拒绝，他东西还没收拾好，行李箱还放在边上，而且他长这么大一次都没有视频通话过，有点本能地排斥。 晏廷坚持地发来第二条邀请，又被徐昀杉拒绝了，他坚定地打来第三次，徐昀杉拒绝得更快，他终于无法，重新换成通电话。 徐昀杉接起来，就听晏廷咬牙切齿道：“你上辈子是驴吗？怎么这么倔。” 徐昀杉：“……没什么事我挂了。” “诶，别嘛。”晏廷立马转换了语气，将拍戏技巧演绎得淋漓尽致，“我们才谈一天恋爱，你就把我扔这儿自己回去了，这还有大半个月呢，难道就让我一直听个声音过日子吗？” 晏廷的语气跟演苦情戏似的，徐昀杉有些无语，他跟晏廷说拜拜到现在也就几个小时，被晏廷演得跟几十年没见一样。 徐昀杉垂着眼睛，手指抠着床单上的花纹，静了一会儿才道：“等睡衣到了，拍给你看。” 晏廷瞬间乐得开花：“好啊，三套我都要看。” “嗯……” 晏廷又说了说徐昀杉走后发生的事情，因为明天还要早起，两人互道晚安就挂断了电话，徐昀杉收好东西，冲了个澡也去床上睡了。 第二天，徐昀杉去摄影棚，将之前答应的晏廷的签名给了老板。 老板接过来乐呵了半天，又道：“你前天上热搜了啊，还是跟晏廷一起呢！” “嗯……”徐昀杉应道，他被问了这么多次，居然已经习惯了。 “那照片拍得真挺好的。”老板说着又暧昧地笑笑，“你跟晏廷的关系也很好啊。” 徐昀杉愣了愣，有点心虚：“还可以……” “这哪是还可以，如果不是好朋友，怎么这么容易就要到签名，他抓着你往前走的照片，我女儿都存下来当壁纸了，她现在是你们的cp粉。”老板说着又补上一句，“我也是。” 徐昀杉：“……” 老板知道徐昀杉经不起开玩笑，点到即止，又说起正事：“我还点进你微博看了看，你一直在接画稿吗？” 徐昀杉“嗯”了一声。 老板道：“估计这两天不少人找你约画，你没接吧？” 徐昀杉：“还没有。” 约的人太多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而且手头的稿子也还没画完，所以一直没接新的。 老板松了口气，道：“还好没接，我翻了翻你的画，感觉你定价太低了。” 徐昀杉一愣，看向老板。 老板：“我虽然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我朋友是做这个的，她昨天跟我讨论过，你画风这么成熟，这个定价跟菩萨似的。” 徐昀杉抿了抿唇：“前段时间提了一次价。” “提了多少？” “单人五十，双人一百。” 老板笑出声：“那还是菩萨呀，你的价格完全可以翻个倍。” 徐昀杉很惊讶，他的定价已经坚持了好几年，前段时间涨那点价都忐忑不已，没想到他老板一来就提出翻倍的说法。 “翻倍都不止呢，再提一点儿更好。”老板看到徐昀杉的表情，拍拍徐昀杉的肩，“你就是太不自信了，你现在也算个网络红人啊，粉丝几十万，还进过吴邱枫导演的剧组，还跟晏廷是朋友！不瞒你说，我25岁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公司的实习生呢，一个月就三千块钱，后来实在穷得受不了，就回老家结婚了，这摄影棚也是前几年我家拆迁，有了笔钱才开起来，你能有这么多经历和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有客人过来，一天的工作开始了，整个早晨，徐昀杉都沉浸在老板说的那段话中。 他完全不敢相信，老板能给他这么好的评价，好像他真的是很优秀的人。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昀杉看了看手机，晏廷给他发了不少场照，还有几段话，他看了好几遍，想不出怎么回复，然后把自己的午餐拍了发过去。 晏廷现在大概还在忙，没回复他，他从微信退出来，点进微博，热度已经降了不少，但还是有挺多人找他约稿。 徐昀杉大致翻着看了看，想到早上老板说的话，他找了个资料已经成年的人，回复过去。 那边大概也是中午休息刷微博，很快就回应了他，她想约一个原创角色，又说了大致的要求，徐昀杉觉得没什么问题，接了下来。 那边很主动地询问了价格，徐昀杉盯着看了很久，有些忐忑地回了价格过去，他还是不太好意思直接翻倍涨价，但是也涨了三百。 那边居然真的什么都没说，爽快地答应了。 徐昀杉很快跟对方加上好友，对方二话不说转来了定金，徐昀杉点开转账信息收下钱，对着屏幕怔愣了许久。 他的眼睛里印着手机屏幕亮亮的光，嘴角勾起一点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弧度。 他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差劲。 - 下班以后，徐昀杉就去晏廷那儿了，他先去附近菜场买了菜，进屋拎着到二楼，那条路是监控死角，晏廷看不见，也不用担心被问买这么多干什么。 第一天住晏廷家，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丘比非常热情地蹭来蹭去，他给丘比煮了一顿豪华晚餐，还带丘比出去溜了一圈。 本来还担心画画的问题，但晏廷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架高配置的台式电脑，从根本把问题解决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电脑放在晏廷的房间里。 虽然晏廷疯狂暗示徐昀杉画困了可以直接睡，但因为两人相隔两地，他没法亲自动手把人摁自己床上，只能眼巴巴看着徐昀杉走去客房里。 厌恶关系 第54节 至少不在沙发上睡觉了，也算一大进步，不仅如此，徐昀杉第一晚都有些不想靠近沙发。 只是看到那块地方，都会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回a市的第二天，睡衣到货了，徐昀杉下班去快递柜取了出来，回家后先给自己和丘比弄了晚餐，刚吃完晏廷就打来了电话。 电话接起来，徐昀杉就被晏廷的“睡衣”两字轰炸了。 他把手机拿远了些，等晏廷叫完，才点开免提放到桌上：“你等会儿。” 徐昀杉说完这句话，转身去客厅拿了快递袋，边走边拆开，三套睡衣都整齐地放在包装袋里，看着没什么色差。 徐昀杉拿出来捏了两下，料子还挺舒服，他又全部拿出来抖了抖。 晏廷听着这边拆包装的声音：“拆了吗？换了没？” “……等会儿。” 徐昀杉拿着小太阳的那套换上，大小挺合适，大概是面料的原因，贴在身上有种凉凉的感觉，很舒爽。 因为手机在通电话，同时拍照会很卡，徐昀杉拿着平板去了穿衣镜前，举起来毫无水平地拍了照发过去。 很快就收到晏廷诚实的评价：“你怎么拍这么丑啊，都五五分了。” 徐昀杉：“……” “而且平板把上半身全遮住了，还不打光，黑不溜秋的，看了个寂寞。” “……等你回来再看吧。” “不要。”晏廷道，“脱了拍我看看。” 徐昀杉一愣，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是变态吗？” “啊？干嘛突然骂我。”晏廷蒙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叫道，“我是要你把衣服脱下来拍给我看看，不是拍你！” 徐昀杉：“……” 晏廷“啧啧”两声：“想不到啊，你看着挺单纯，怎么脑子里装着这种东西。” 徐昀杉：“……” 要不挂电话吧。 “不过也正常。”晏廷说着傻笑了两声，“我也装，还装了一大堆，等我回来再亲眼看。” 徐昀杉抿了下唇，没说话，但心跳的声音在耳边不断扩大，吵得他脸都是燥热的。 电话间安静了一会儿，晏廷叹了口气，忽然伤感了起来，声音也低低的：“我好想你。” 徐昀杉很轻地眨了下眼睛，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每一下都击打着他的胸腔。 他抱着平板走回桌前，坐在板凳上，垂着眼睛看着脚尖，余光还能看见裤子上一颗一颗小太阳可爱的笑脸。 徐昀杉往前踢了一下右脚，又轻轻踩回地上，闷声道：“……那你想着吧。” 第42章 之后的一周， 徐昀杉每天都过得很规律，早早起床喂狗遛狗，开始一天的工作， 晚上回去再遛一次狗，闲下来的时间跟晏廷聊天或者打电话。 从h市回来以后，他的工作变忙了，找他化妆的人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要排队预约， 他给何穆之做饭的计划也泡汤了，只能中午休息时间抽空去看看他， 偶尔跟他通一通电话。 虽然忙了起来，但他的工资拿的更多了，甚至超过了他在剧组时的工资， 再加上约稿涨了价，这段时间他变得很富裕。 他拿了一笔钱找了一家自营的小餐馆， 想请他们每天跟何穆之做两顿饭菜送去，那家店很爽快地答应了， 试行了一周反响也不错， 算是解决了何穆之吃饭的问题。 晏廷每天都要跟徐昀杉打一通电话，有时是下午六七点，如果拍摄比较晚， 就会到晚上九十点，通话时间总在不知不觉中超过一个小时，有时候明明没什么话说， 晏廷也非要把电话通着各干各的，时不时聊两句。 一周也就不过七天，通话次数也才不过七次， 但徐昀杉不知不觉就习惯了，每天的这个时间段，他都在期待和忐忑中度过，期待晏廷忙完给他打电话，又忐忑晏廷不给他打电话了。 又到了情绪复杂的时间，晏廷大概今天不忙，电话来得很早，打来时徐昀杉还在给自己煮吃的。 晏廷听着徐昀杉捯饬的声音，道：“今天不会又是面条吧。” 徐昀杉看着刚软化进水里的面条：“……嗯。” 晏廷道：“你都连着吃了三四天了，就不能来点新颖的。” 徐昀杉拿着筷子在锅里搅拌两下，把火拧小了：“就我一个人。” 哥哥现在也不需要他想法子做饭，他一个人吃，总不会为了一顿饭忙活半天。 面条是最简单方便的食物，而且因为他经常煮，煮出来的味道也还不错，至少到现在他还没吃腻。 徐昀杉的语气没什么异样，但透过手机加了层滤镜，在晏廷这边听着委屈死了。 晏廷嘿嘿笑了两声：“再忍一忍，等我回来陪你吃饭，我亲自给你做。” 徐昀杉不相信：“你不是只做过狗饭么？” “我可以学啊，你教我嘛。”晏廷道，“我应该还挺有天赋的，之前有几部综艺试过，大厨还夸过我呢。” 徐昀杉道：“等你回来再说吧。” 他默默在心里算了下时间，离晏廷回来居然还有十天，现在还早得很。 他本来以为这段时间过得挺快，算过时间后，突然又觉得没有那么快了。 晏廷道：“过两天我有小半天假，你要过来看看我吗？” 徐昀杉抬起头，心情忽然有了起伏，虽然过两天不是周末，但他请假很容易。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垂下眼睛平静下来。 本来请假是很容易的，但两天后正好有一个结婚照的预约，需要他全程跟妆，那两人为拍结婚照已经准备很久了，不能因为他的个人问题耽误。 徐昀杉有点郁闷，但也没办法，只能道：“那天有人要拍结婚照，我得去跟妆。” 徐昀杉抓着手机，呼吸有点紧张，他不知道晏廷会怎么想，因为自己的原因，他们这些天只通了电话，一次也没视频过，晏廷倒是时不时给他发点自拍照过来，但他一次都没发过。 晏廷虽然没强求，但时不时也会提几句，最近几天大概是知道他不会答应，提都没有提过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次见面的机会，又因为他弄砸了，他一次又一次让晏廷失望，这一次会到晏廷的底线吗？ 晏廷停顿了一会儿，才叹一口气：“好吧，那还是结婚更重要。” 徐昀杉抿了抿唇：“他们都很喜欢你，所以想找我帮忙。” 晏廷笑笑：“那要不我给他们签个名？送个结婚祝福，还能帮你拉人气。” “人气已经很高了。”徐昀杉道。 他低着脑袋，空出来的手又不自觉抠起指缝，好一会儿才问，“你不生气吗？” “嗯？我生什么气。”晏廷稀奇地笑道，“你还怕我生气？哪次不是我发个脾气，你比我气得更厉害，我发脾气就拍一下桌子，你能把房子都掀了。” “……”徐昀杉道，“以后不会了。” “真的？那你再冲我发脾气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我想想。”晏廷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道，“叫我三声老公吧。” “…………”徐昀杉闭了闭眼睛，拧人脖子似的关掉燃气灶，“我面煮好了。” 晏廷乐道：“嗯，赶紧去吃吧。” 挂断了电话，徐昀杉端着面去二楼客厅吃完，洗了碗后就去遛狗了。 之后的两天，两人相处模式没什么变化，但都对晏廷的假期闭口不提，假期前一晚，徐昀杉问了问晏廷休息打算做什么，晏廷也只是含糊应付过去。 结婚照拍了一下午，换了几个地方，一直到夜里八点才结束。 徐昀杉没再回摄影棚，直接回到家里，他在路上看了看手机，晏廷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下午六点发来的，只告诉他吃了饭，要他也赶紧去吃。 他给晏廷回了句“下班了”过去，但回到家都没等到晏廷的回复。 徐昀杉站在家门口，盯着屏幕看，丘比在旁边开心地摇尾巴，他有些敷衍地拍拍丘比的头，又给晏廷敲字过去。 -你在外面玩吗？ 发完消息，徐昀杉去楼上给丘比准备晚饭，照顾丘比吃完，碗也洗了，却还没收到晏廷的回复。 徐昀杉坐在沙发上，翻了翻两人今天的聊天消息，晏廷平时工作总时不时发些照片过来，今天却一张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好像一切都变化了，连晏廷的消息都变得很冷漠，跟平时的不一样。 是出去玩了吗？晏廷好不容易休一次假，总不可能一直在酒店待着，节目组的嘉宾大多都是年轻人，说不定正趁着这个时候去外面玩玩儿。 但就算出去玩，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平时拍摄都会给他发照片，出去玩应该发得更多才对。 徐昀杉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屏幕暗下去，他就用大拇指碰一下，让屏幕保持亮着的状态。 他觉得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他等了很长很长时间，但再看一眼消息发出的时间，也才过了半个小时而已。 会不会是在加班呢？ 可能休假时间只到下午，晚上又要去拍摄了。 以前晏廷忙的时候，也有过晚上九十点才来消息的时候，最晚的一次都快十一点了。 徐昀杉收起手机，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他拿出狗绳和止咬器，给丘比戴上，准备带丘比出去转两圈。 这小区很大，光是内部广场就有好几个，徐昀杉习惯带丘比去别墅附近的小广场，转一到两个小时，再原路返回家。 别墅区住的人不多，一般天黑路上就很少有人闲逛，就算有其他散步遛狗的，也更喜欢去小区最热闹的中心广场。 徐昀杉漫不经心地牵着丘比，跟着丘比往广场走，眼睛还时不时往手机屏幕看。 屏幕一直没亮起过，他不死心地摁亮屏幕，中间也一条消息也没有。 已经十点了。 徐昀杉松开丘比的绳子，任它绕着广场打转，等丘比自己转两圈回来，再陪它玩飞盘。 丘比还是一如既往地亢奋，叼着飞盘满广场跑，就这么玩了一个小时，徐昀杉有些累了，它还处在兴奋当中。 手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从来没有觉得，等待是这么漫长又痛苦的事情。 徐昀杉点开输入框，想再发点什么过去，却不知道能发什么。 或许晏廷只是不想理他了。 厌恶关系 第55节 晏廷身边那么多人，随便哪个都比他要好，随便哪个都比他更适合跟晏廷在一起。 他总在拒绝晏廷，总把晏廷往外推，晏廷能忍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反正这不就是他在等的结果吗？ 他应该庆幸，还好只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就算难受也只是一小会儿，他很快就能调整回来。 他只是现在很想晏廷，再过段时间就不会想了。 徐昀杉收起手机，把丘比叫回来，给它套上狗绳，准备带它回去了。 他茫然地往前走，脑子里一片白，什么都不想是最好的状态了，但又总时不时会冒出晏廷的脸。 离家越近，他越感到痛苦，他不想承认，情绪却在身体里泛滥，用尽全力也压不住。 他为什么要拒绝晏廷呢？为什么要为了工作，放弃去见晏廷的机会呢？ 既然都决定好好交往了，他又到底在闹什么别扭，知道随时都会和晏廷分开，他更应该珍惜这段时间才对。 胸口闷闷的，徐昀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他重新拿出手机，想要给晏廷打电话过去，他不知道晏廷接通电话后应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晏廷会不会接他电话。 晏廷从来没有拒接过他的电话，他甚至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手机刚拿到手里，丘比忽然兴奋地吠了两声，猛地朝前面冲过去。 徐昀杉本就心不在焉，抵不过几十斤大狗的力量，整个人被带着往前扑。 他被迫松开狗绳，但还是没能稳住身体，整个人摔到地上，手和腿因为惯性，在水泥地面上蹭了几厘米，手机也滚了很远。 “徐昀杉！”一个熟悉的声音急切地叫了一声，推开冲向自己的丘比，匆忙跑到徐昀杉跟前，“你没事儿吧，摔哪儿了？” 徐昀杉撑着地坐起来，蹭到的皮肤火辣辣地疼，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他抬头，愣愣地看着晏廷，就在他的眼前，一手抓着他的胳膊，掌心也是热的。 他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呀，你不能来找我，那就只能我回来找你了。”晏廷抓住徐昀杉的右手，翻开来看，“我调了下假期时间，改成明天早上了，今天可以待一晚上……手都蹭破了，我看看腿，还能站起来吗？” 徐昀杉看着晏廷，呼吸浅浅的，心底藏着的情绪却完全苏醒了过来，挣扎着冲到心口，卖力地敲打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根本听不清晏廷的话，但脑子里全是晏廷的声音，晏廷的脸，晏廷的每一个地方。 晏廷没得到回应，抬起头：“怎么不说……” 话还没说完，徐昀杉扑向晏廷，胳膊环绕在晏廷的背后，抬起头用力吻住晏廷的嘴唇。 即使隔着口罩，能感受到晏廷就在他身边，他也心满意足。 他没有贪心太久，战战兢兢地退开，轻轻闭上眼睛。 “我也是。”徐昀杉悲伤地说。 他紧紧地抱住晏廷，头埋在晏廷的肩颈，鼻尖全是晏廷的气息。 “我也好想你。” 第43章 徐昀杉后知后觉感到浑身疼， 丘比爆冲的力气太大，还好他没把狗绳牵太紧，要不然可能人都要飞出去。 因为穿的短袖短裤， 摔到地上大片皮肤都无一幸免， 徐昀杉的右手和胳膊都蹭破了皮，右膝盖也有些伤痕， 被晏廷半搂半搀着站起来，腿都暂时没法伸直。 丘比在边上看着， 它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尾巴都夹了起来，晏廷拍了下它的脑袋， 它尾巴夹得更紧了。 晏廷把徐昀杉背进家里，放到沙发上，又将丘比揪去角落，放了个小玩具在它鼻子上罚坐，顺便拿起边上柜子里的药箱走回徐昀杉面前。 徐昀杉试着伸直右腿，皮外伤拉扯着还有些痛，但骨头里已经没事了。 他将腿收回来，晏廷将药箱放在他脚边， 半跪着看了看他腿上的伤口。 “手给我看看。”晏廷道。 徐昀杉把手递过去， 掌心到手腕的地方蹭了好几条血印子， 上面还沾着灰尘，看起来有些骇人， 晏廷“啧”了一声，从箱子里翻出碘酒和棉签，一点一点把灰尘擦掉，碘酒擦完， 他又翻出一个修复药膏。 徐昀杉道：“擦碘酒就够了。” “不行，这种天气发炎怎么办？到时候还要留疤。” 徐昀杉没说话了，反正也不是自己擦，晏廷想擦什么就擦什么吧。 他看着晏廷给自己手上抹好药，又拿起碘酒棉签擦膝盖上的伤口，估计是跪着有点累，晏廷直接坐了下来，两腿盘曲着，圈住他的腿。 徐昀杉开口，声音闷闷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晏廷上好药，将东西收拾进药箱，道：“想给你一个惊喜嘛，谁知道你这么晚还带臭屁出去，惊喜都变惊吓了。” 徐昀杉低着头，怨气恨不得从脑门子窜出来。 他忽然抬手，蜷曲成拳头，很轻地撞在晏廷肩膀上。 晏廷愣了愣，笑道：“发脾气要叫我三声老公。” “……我没答应你。” “你也没拒绝。” “……”徐昀杉把手收回来，“我没发脾气。” 晏廷道：“没发脾气也能叫啊。” “……想得美。”徐昀杉不想再跟晏廷纠结，起身朝丘比走去。 丘比还端正地面朝墙坐着，小玩具顶得高高的，一点掉的迹象都没有。 徐昀杉摸摸丘比的脑袋，将小玩具摘了下来，丘比立马咧开嘴笑，头顶顶徐昀杉的肚子。 “就罚那么一会儿，你也太惯着它了。”晏廷也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赶紧去洗吧，不早了。” 徐昀杉点了点头，晏廷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过了有一会儿，他又出来了，身上还穿着回来时的衣服，明显还没洗。 他看到坐在沙发上摸丘比的徐昀杉，愣了愣：“你怎么没去洗？” 徐昀杉看了晏廷一眼，又扭开视线：“那药都洗掉了。” 晏廷笑了一声，朝徐昀杉走。 “洗掉了再擦嘛，我给你擦。”晏廷走到徐昀杉面前，牵起徐昀杉的胳膊，“我正打算去找你呢，去我房里洗。” 徐昀杉怔了一下，好像意识到晏廷话里的意思，他抽了下手：“我去客房洗。” “我都回来了，你觉得我还会放你去客房吗？”晏廷道，“我明早七点半的飞机，这段时间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徐昀杉指尖颤了一下，他没想到晏廷这么早就要离开，现在都十一点多了，晏廷还得提前一个小时出发，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过后，又要等好多天才能再见到，每拖延的一秒都是在浪费。 徐昀杉站起身，朝晏廷房里走去，晏廷还牵着他，跟他一起走进浴室里。 他停在淋雨花洒前，回过头，看着晏廷抓在手腕上的手。 “……你这样抓着，我怎么洗澡。” 晏廷松开他，却没离开。 “你再亲我一下。”晏廷注视着徐昀杉的脸，瞳孔的颜色很深，“刚刚还戴着口罩，都没碰到嘴。” 徐昀杉抬眼，对上晏廷的视线，心跳都滞了一下。 他的时间好像被拉的很长很长，长到他每一次心跳都隔了很久。 又好像很短很短，短到没法用理智去思考。 徐昀杉转过身，走到晏廷面前，抬起头很轻地碰了碰晏廷的嘴唇。 还没退开，晏廷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推着他退到墙上，狠狠回吻过来。 急促的呼吸声响在静谧的浴室里，吵得徐昀杉没法思考，全凭本能地回应着晏廷。 他感觉到晏廷的手，身体猛地颤了一下，脑子里也清醒了一瞬，偏头结束这个吻。 “昀杉。”晏廷低低地叫了一声，贴着徐昀杉的耳朵，“一起洗吧。” 徐昀杉一手搭在晏廷肩上，另一手推着晏廷的胳膊：“……不行。” “我知道。”晏廷道，“家里什么都没准备，今天不做。” 这话说得太直白，徐昀杉感觉脸有点烫，他低着脑袋：“那你还不放手。” 晏廷理所当然地笑笑：“起都起来了，那不得解决一下吗？” 晏廷又一次更深地吻了下来，徐昀杉狼狈地闭上眼睛。 时间又被月色拉长，徐昀杉脑子里已经什么都没了，稀里糊涂地随晏廷处置，晏廷推了他一下，他就顺势后倒，好在背后就是墙，支撑住他的身体。 瓷砖冰冰凉凉的，但很快就暖了起来，水声哗哗地响，盖过徐昀杉的声音，但因为晏廷在他面前，那声音全被听了进去。 徐昀杉蜷了下手，因为晏廷背上的水，掌心都打滑。 他呼出一口气：“……我不行了。” 晏廷道：“一起。” 再然后，脑子里更白了。 因为进浴室时很仓促，衣服都没准备，浴巾也只有一条，晏廷给徐昀杉裹起来，自己大赖赖地走出去，拿了条新浴巾卷在腰上，又拿了睡衣回浴室。 徐昀杉坐在马桶上，眼神有点涣散，晏廷把衣服递给他，他愣愣地接过，瞥了晏廷一眼，藏在浴巾里穿上裤子，这才拿开浴巾穿衣服。 他有些恍惚地站起来，晏廷笑道：“果然还是得亲眼看，真好看。” 徐昀杉低头看，身上穿着那套橘子印花的睡衣，他又抬起头，发现晏廷还只围了条浴巾。 “你怎么不穿？”徐昀杉问。 晏廷笑：“这么想和我一起穿？” 徐昀杉没说话，他不想理晏廷了。 “其实我在家不喜欢穿衣服，但是之前又没确定关系，怕你当我耍流氓。”晏廷说着又上下看徐昀杉的衣服，一点儿正经都懒得演了，“要不你也别穿了，我看着就想扒下来。” “……”徐昀杉踢了晏廷一脚，“那你别看。” 厌恶关系 第56节 徐昀杉走出浴室，脚底还有些轻浮，他飘去客房，拿了牙刷水杯，又飘回来。 刷好牙，晏廷又好玩似的给他擦了次药，揽着他躺到床上，在他的拳打脚踢下被迫起身，心不甘情不愿地穿了条裤子。 就这么一折腾，已经一点了，徐昀杉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本来就有些疲惫，一静下来更是立马犯困。 但想到晏廷再过几个小时就走了，他又不想睡着。 见到晏廷之后，他好像更想晏廷了。 徐昀杉闭着眼睛，却强撑着意识，他的头抵着晏廷的肩膀，能触碰到晏廷让他感觉很安心。 晏廷抬起手，捏住徐昀杉的鼻子：“闭着眼睛不睡觉，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特技了？” “……”徐昀杉睁开眼，有点郁闷地看着晏廷。 晏廷收回手，没忍住在他鼻子上亲了一下：“要不看会儿电影？” 徐昀杉点了下头，晏廷打开床头灯，去电脑前找电影，徐昀杉才知道晏廷房里居然还有投影仪。 徐昀杉坐起来，陷在靠枕里，盯着晏廷的背影，想到现在的时间，问：“你不用睡觉吗？” 晏廷道：“你还担心我啊，我明天可以去飞机上补觉，你怎么办？” 徐昀杉扯了下被子：“明天没什么事，可以晚点去。” 想到明天不忙，徐昀杉又有点郁闷。 要是早点知道晏廷可以调休就好了，他可以让晏廷调到明天下午，这样他就能请假去找晏廷了。 晏廷坐几个小时飞机回来，待不了多久又坐几个小时飞机回去，路上花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还多，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不会觉得他很麻烦吗？ 是不是不看电影了比较好。 徐昀杉还在纠结，晏廷已经选好电影回来了，他自然地搂住徐昀杉，待电影开始，他又问：“声音小吗？” “不小。”徐昀杉道。 片头很快放完了，徐昀杉沉默地接着看了几秒，问：“怎么不看你的了？” “我的太好看了，你看了更睡不着。”晏廷抬起手，指节蹭蹭徐昀杉的脸，“再说我不就在你旁边么，你转个头就能看了。” 徐昀杉没转头，又盯着屏幕看了许久，道：“我想看。” 晏廷：“嗯？” “我想看你演的。” 晏廷愣了愣，笑道：“你今天怎么突然长嘴了，偷偷喝酒了吗？” “……” 徐昀杉瞪着屏幕，半晌推着晏廷坐起来，打算下床自己去调。 刚动了下腿，晏廷把他压回靠垫里：“我去调，你躺着。” 晏廷起身去电脑前，调了部新的电影出来，又回来搂住徐昀杉。 徐昀杉满意了，头往晏廷肩上靠了靠，就听晏廷道：“我想想……这部电影是17年拍的，就是你发那个傻瓜视频的时候。” 徐昀杉：“……” 他把头抬了起来，刚摆正又被晏廷压了回去。 晏廷乐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镜头恐惧症？之前当npc也是，脸比平时还僵，跟一块面饼似的。” “……”徐昀杉暗暗捏紧拳头，“不知道。” “上镜太少了。”晏廷道，“你应该多练练，以你现在的人气，当视频博主比画画赚钱多了，还轻松。” 徐昀杉拳头一松，有一点点心动，他当然知道那些视频博主很赚钱，如果粉丝够多，还能接点广告，而且也不会影响自己画画。 更何况他现在是专业的化妆师，虽说技术称不上多精湛，但日常妆容还是很容易教学的，对化妆品也很有了解，如果视频做得好，很容易就能接到化妆品的广告。 但晏廷说得也对，他一看到镜头就僵硬，脑袋里也是白的，别说做广告了，能正常说话都很艰难。 徐昀杉犹豫了一会儿，问：“怎么练？” 晏廷道：“很简单啊，多拍照片多视频，我可以帮你。” 徐昀杉品了品这句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偏过头，狐疑地看着晏廷。 晏廷坦然道：“既能练习还能让我看见你，一举两得。” 徐昀杉重新看向电影，眼底映着电影的内容。 电影里的晏廷离他很远，但现实的晏廷离他这么近，就在他身边，体温和气息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真正抓到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想放手。 他不应该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也应该努力往前走一走。 “那你下次给我打视频电话。”徐昀杉道。 晏廷大概没想到徐昀杉会妥协，玩他发梢的手都顿了顿：“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明天可别耍赖。” 徐昀杉：“……我又不是你。” 晏廷得意地笑了笑，把徐昀杉揽得更紧了。 电影将近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三点了。 尽管很精彩，但时间实在太晚，徐昀杉强撑着看到结局，上下眼皮都打得精疲力尽。 晏廷起身去关电脑，再回来时，徐昀杉已经撑不住，陷在靠背里睡死过去。 直到早上六点半，徐昀杉被闹钟艰难地闹醒，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他忽然意识到时间，瞬间惊醒过来，刚撑着床要起来，又被一只手推了回去。 晏廷提了下被子，压在徐昀杉脸侧，道：“今天别遛狗了，再睡会儿吧。” 徐昀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见晏廷已经穿戴整齐，哑声道：“你要走了吗？” “是啊，再晚就赶不上航班了。”晏廷说着，伸手在徐昀杉脸上揉，“真不想走，早知道就多请两期假了。” 徐昀杉没说话，晏廷的手贴着他很舒服，他又有点困了。 他感觉到晏廷亲了亲他的额头，听到晏廷跟他说再见，等晏廷离开后又睡了过去。 徐昀杉再醒来时，晏廷已经上飞机了，他给晏廷回了消息，洗漱过后便去了摄影棚。 他今天的工作很清闲，但晏廷很忙，只在到h市时给他发了条消息，之后就再没动静。 徐昀杉没什么事的时候，就盯着手机看，他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如果下午没事，还可以推迟一点，这种时候他都会去医院看何穆之，今天也是如此。 何穆之见他这状态，也觉得稀奇，笑道：“你怎么隔三差五看手机，谈恋爱了？” 徐昀杉抬起头，抿了抿嘴巴：“……” “……真谈了？”何穆之愣了一下，笑容更甚，“这木脑袋总算开窍了，那你可别提我啊，回头再把人吓跑了。” “……不会的。”徐昀杉道。 不仅不会，可能还会很乐于助人，但徐昀杉还是不想让晏廷掺和自己家的事情，他不想让晏廷知道那些黑暗的、凄惨的事情，都是他的经历。 徐昀杉低下头，手又不自觉抠起手机壳，道：“他经常要去外地上班。” 何穆之挑了下眉毛，总觉得徐昀杉说这话的语气怪怪的，让他有点联想不出恋爱对象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不过既然是弟弟选的，当哥哥的肯定百倍支持，何穆之问：“她现在也在外地呢？” “嗯。”徐昀杉道，“昨天回来了一下，又走了。” 何穆之听出话里的委屈，越来越觉得怪，但他还是自然地问：“你想她了？” 徐昀杉：“……” 何穆之笑了笑：“那就去找她嘛，现在交通这么便利，去个外地还不容易？” 徐昀杉没说话，他很想晏廷，但他总不能把哥哥一个人扔在这里，哥哥每天在医院受着病痛的折磨，他怎么能把人扔下，自己去外面潇洒？ “昀杉，你是在担心我吗？”何穆之道。 徐昀杉仍一声不吭。 “你来我这儿也就傻坐着，真有什么事儿电话联系就行。”何穆之说着叹了口气，“你没必要担心我，我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徐昀杉抬起头，看向何穆之：“哥……”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知道何穆之在为自己着想，也知道自己有多希望何穆之能支持他，但就是因为知道这些，他更觉得自己很差劲，很自私。 他经历的都不是多大的事情，却要一个病患来理解自己，甚至还要他开导自己。 太坏了。 “行了，你怎么跟个麻绳似的，这么纠结，你要成天在我这儿郁郁寡欢相思成疾，我看着还嫌烦呢。”何穆之拍拍徐昀杉的脑袋，“这也是一种变相秀恩爱，拉仇恨的知道么？” 徐昀杉摸摸自己的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何穆之已经开始赶人了，他只好先走了。 他消化了一下午何穆之的话，总算说服了自己，就算去找晏廷，他也不会在那儿待多久，现在也不用每天加班加点地工作，他还是有很多时间能陪伴何穆之。 而且，他真的太想念晏廷了，本以为过了一天后这种想念会慢慢减轻，但却一直没有减轻的迹象。 既然晏廷会为了他回来，他也想试一次，去找晏廷。 晏廷今天录制了一整天，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酒店，给徐昀杉发消息时，徐昀杉还在遛狗，他把狗绳松开让丘比自己玩，然后坐到广场边的长椅上。 还在给晏廷打字，屏幕界面忽然变化，晏廷发来了视频申请。 徐昀杉愣愣地看着，呼吸都有些慌乱，他知道晏廷要给他打视频电话，但没想到这么突然，他根本没准备好。 但昨天都说好了，他总不能反悔，意识到自己愣的时间太长，徐昀杉咬咬牙，摁了接通。 屏幕很快一变，晏廷的脸出现了，他估计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看背景是坐在床上。 大概是手机的问题，屏幕有些卡顿，画质也不太好，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拿在手里就烫得好像随时可能爆。炸。 晏廷的声音也卡卡的：“你怎么……变成……一棵树啦……” 徐昀杉没说话，视频接通后，他下意识平放手机，镜头对到天上。 晏廷还在说：“往……下点儿……” 徐昀杉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镜头对过来，结果屏幕一下全花了，卡在灰蒙蒙的一片中很久，突然一黑，闪退到主页，电话也自然断了。 徐昀杉：“……” 厌恶关系 第57节 他头一次这么迫切地想换个手机。 他起身喊丘比回来，给它戴上狗绳，准备回家，晏廷很快又打了电话过来。 “求你换个手机吧，你那手机也该退休养老了。”晏廷晕道，“我家还有好几个，你要不先拿一个用着？” 徐昀杉道：“我现在回去。” 徐昀杉快速回了家，照晏廷的指示找到放手机的抽屉，一打开里面摆了一抽屉。 “你往里面翻翻，有个跟你现在用的一个牌子的，不过是去年的款。”晏廷道，“我之前是xx手机的代言，每次出新品都会给我送一个，你用那个也行。” 徐昀杉翻出跟现在同款的那个，打开发现已经初始化过，他把自己账号输进去就能用了。 暂时挂了晏廷的电话，徐昀杉把手机卡换进去，又把微信下载好登录，然后给晏廷发了句“好了”过去。 那边的视频邀请很快发了过来。 徐昀杉深吸了一口气，提前做足心理建设，镜头对着自己的脸接通了。 晏廷还和刚才一样，只是头发干了不少，徐昀杉看到自己的脸，又有点别扭，又不好再把手机挪走，只能偏开视线。 “没大喘气了，有进步。”晏廷道，“你看镜头呀，我的美貌吸引不了你吗？” 徐昀杉：“……” 他木着脸瞥了镜头一眼，发现晏廷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个恐龙特效，大张着嘴巴套在脸上。 徐昀杉问：“为什么用这个特效？” “随便点的，不可爱吗？” 徐昀杉蹙起眉，他不喜欢这个特效，感觉就像要把晏廷脑袋吞进去一样。 “好吧，那我关了。”晏廷调了一下，特效消除了，他又笑道，“这还有兔子的，你用用看。” “……不要。” “试试嘛，这也是训练啊。”晏廷道，“回头你要是做直播，肯定会有观众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总会需要用到特效的。” 徐昀杉愣了愣，晏廷不说，他都快忘了训练镜头感这个事了，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直播，确实经常用到各种特效，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将手指悬到那个特效上，好半天才点了下去。 一对兔耳朵出现在头顶，脸颊还有两个粉红色的腮红，徐昀杉看了两眼，越看越怪，刚想关掉，又听晏廷道：“看镜头。” 徐昀杉看着镜头，晏廷却不说话了，他对着镜头不知道在干嘛，过了几秒又道：“好了，可以关了。” 徐昀杉一脸奇怪，不知道晏廷在干嘛，他把特效关了，晏廷又要他看消息，他缩小屏幕，就见晏廷发来两张图片，正是他刚刚顶着兔耳朵的截图。 徐昀杉：“……” 晏廷道：“这个特效只准给我看，别的也是。” “……”徐昀杉火往头窜，愤愤地删了手机里那两张图的记录，道，“没别的了。” “别害羞嘛，我想看看不一样的你。”晏廷说完又嘀咕道，“收集了不少呢。” 徐昀杉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紧接着又收到晏廷发来的几张图片，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客厅看丘比吃饭的，还有某天没什么事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甚至还有昨天看完电影没熬住睡着的。 徐昀杉道：“你是偷窥狂吗？” 晏廷被骂也无所谓：“我看我老婆可爱，留个纪念怎么了。” 徐昀杉脸有点燥，不想跟晏廷接着扯了，他安静下来，想起今天想跟晏廷说的正事，垂下眼睛，镜头往上扬了些。 “我想去找你。”徐昀杉道。 晏廷愣了愣：“什么时候？” “看你方便。” 和预想不同，晏廷居然静了几秒，苦恼道：“后面这几天拍最后两期，晚上睡觉也要全程录像，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个事儿呢。” 徐昀杉没说话，很轻地眨了下眼睛。 他又错过机会了。 还好镜头没对着自己，就算他没露出什么表情，情绪肯定也很不好。 “不过因为临时有调整，拍摄也会提前结束。”晏廷道，“再过几天我就回来了，这两个月都不会去外地待那么久了。” 听了晏廷的话，徐昀杉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嗯”的时候声音还是闷闷的。 两头都没人说话，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徐昀杉重新将镜头对着自己，点进视频框，整个屏幕都是晏廷。 晏廷忽然道：“等我回去，我想做一些事情。” 徐昀杉脑子里嗡了一下，居然很快听出了晏廷话里的意思，他脸上很平静，心却跳得厉害，明明已经猜到了，但还是下意识问：“什么事。” 晏廷道：“昨天没做完的事。 ” 徐昀杉重新将脸移出屏幕，道：“……我要睡觉了。” 晏廷轻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好好休息，晚安。” 挂断了电话，徐昀杉迟迟没动，盯着一处愣神。 既然都谈恋爱了，也都是成年人，做那档子事也就是时间问题，晏廷昨天能忍住都不容易了。 但七年前的记忆又冒了出来，和现在重叠在一起，晏廷说得那些话像一根刺，他不想去想，却如鲠在喉。 晏廷跟他做完那些，是不是代表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44章 晏廷的拍摄提前两天结束了， 但天公不作美，这几天连连暴雨，空气都是沉闷的， 晏廷本来订了下午的机票，因为大雨也被迫推迟，夜里十点多才落地。 徐昀杉本来想去接机，但机场候着的粉丝太多， 他之前又跟晏廷上过热搜，被看到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虽然晏廷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他还是不想引发什么麻烦的事情。 雨又下得大起来， 打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徐昀杉坐在客厅，随意摸着丘比的脑袋，电视里放着晚间新闻，是他随便挑的频道， 反正也没看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丘比忽然兴奋起来， 几步奔跑到门边，摇着尾巴叫唤。 徐昀杉回过神，也起身往门口走， 他知道是晏廷回了，所以丘比才这么兴奋。 刚走到门口，门打开了， 晏廷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手拎着购物袋，头发发梢湿嗒嗒的，肩上也淋湿了。 他走进来脱掉鞋子， 道：“这雨真大。” 徐昀杉接过晏廷手里的袋子：“怎么没打伞？” “就几步路，想着跑过来就行了，没想到下这么大雨。”晏廷光着脚走进屋里，熟练地摘帽子摘口罩脱外套，丘比在边上使劲蹭他，都被他无情地躲开了。 他把脱下来的衣物放到柜子上，转身张开手：“快过来，让我抱抱。” 徐昀杉没动，晏廷朝他走过去，紧紧抱住他，他嗅到徐昀杉身上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忍不住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怎么这么香啊。” 徐昀杉身体过电似的颤了颤，低头推开晏廷：“都是汗和雨水，赶紧去洗澡。” 晏廷不满地哼了哼，还是听话地松开徐昀杉，转身往浴室走去。 徐昀杉站了一会儿，将袋子放在行李箱上，推进了房间。 他把行李箱放到一边，打开袋子看，里面挺多零食，还有几罐进口的饮料。 徐昀杉拿起饮料，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国外的一种果酒，七年前晏廷过生日那晚，他们俩喝的就是这个。 徐昀杉定定地看着，记忆渐渐浮现出来，明明隔了这么久，在他脑子里却清晰无比。 那天晚上，浩大的生日宴会终于结束，晏廷的父母还在处理后续的事情，让晏廷先回了家。 和晏廷一起回去的还有徐昀杉，那天他妈去医院陪何穆之，爸爸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晏廷父母的家也很大，他拉着徐昀杉直接去了三楼自己的房间，又去楼下找吃的，徐昀杉坐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心里有点尴尬。 这份尴尬因为晏廷，很快就消散了。 晏廷抱着不少零食上来，房间里瞬间活跃起来，他将零食放了一地，拉着徐昀杉玩游戏，可惜徐昀杉是个电子白痴，手忙脚乱地摁着手柄，害晏廷跟着他游戏失败了好几次。 本以为晏廷不会再跟他玩了，结果晏廷反倒来了劲，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找出单机游戏，看着徐昀杉玩。 徐昀杉卖力地操控着屏幕里的小人，那小人却叛逆得很，他在一个台阶的地方死了十几次，晏廷终于看不下去了，放下正喝的水，绕到徐昀杉身后，两手盖在他的手上。 刚刚喝的水是冰的，晏廷的掌心也冰冰凉凉，徐昀杉却感觉被烫了一下。 晏廷贴着他的背，体温一点点传递过来，他无法忽视。 本能想让他贴的更近一些，理智却逼迫他僵硬着背脊。 晏廷带着徐昀杉的手操作手柄，总算帮小人过了关，屏幕开始放映下一关前的过渡视频。 晏廷察觉到徐昀杉的不对劲，道：“你怎么了？这么紧张？” 徐昀杉盯着屏幕：“你别贴着我。” 晏廷愣了愣，然后笑起来，故意收紧手臂和双腿，将徐昀杉死死圈在怀里。 “贴着怎么了？我喜欢。” 徐昀杉身体更僵硬了，像一块干巴巴的木头，他一动不动，道：“很热。” 晏廷突然安静了，徐昀杉也没有说话，他低着头，不知道晏廷有没有看着他，但却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好一会儿，晏廷松开他一只手，拿了自己那罐饮料递到他面前。 “这个是冰的，喝么？” 罐口溢着桃子的气味，徐昀杉抿了抿唇，接过来喝了一口，桃子味里还有一点点酒精的味道，只是一口的含量，不至于喝醉。 但想到这是晏廷喝过的，他的脸却喝醉了似的烧起来，耳朵也发着烫。 这是他无法控制的情绪，想不被晏廷看见，只能自己藏起来。 但晏廷就在他身后。 晏廷抬起手，指节贴在徐昀杉脸上：“你怎么越喝越热。” 徐昀杉朝边上缩了缩：“……我没喝过酒。” 晏廷道：“这是果酒，度数还没米酒高，而且你还只喝了一口。” “……”徐昀杉摁了下罐子。 厌恶关系 第58节 晏廷忽然往后退了一些，道：“你转过来。” 徐昀杉半天没反应，晏廷也不催，过了好一会儿，他眨了下眼睛，终于往后转去。 他抬眸看了晏廷一眼，晏廷就前倾过来，很轻地吻住他的嘴唇。 徐昀杉睫毛颤了颤，晏廷已经退开了。 “普通朋友可以做这种事吗？”晏廷看着徐昀杉的嘴巴，“还不止一次。” “……”徐昀杉垂下眼，“是你非要亲的。” “你可以拒绝呀。”晏廷道，“我再亲你一次，你拒绝我就停下来，你要是不拒绝……就跟我谈恋爱吧。” 徐昀杉脑子里白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晏廷已经缓缓朝他靠近，他看着晏廷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他很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晏廷的吻落下来，起初很轻柔，渐渐呼吸都急促起来，他用力搂住徐昀杉，徐昀杉皱着眉头，也轻轻回抱住他。 再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徐昀杉看着袋子里的罐子，他不知道晏廷是故意的，还是单纯爱喝这种果酒。 为什么要跟那时候一样？ 那他们的结局也会一样吗…… 徐昀杉有些茫然，拎着袋子走去床边，将袋子里的零食饮料放到床头的架子里。 拿到最后一层，他一眼看见两个盒子，手一顿。 浴室门突然打开，徐昀杉吓了一跳，本能地压住袋子，他往浴室看过去，就见晏廷赤裸地走了出来，身上还滴着水。 徐昀杉快速别过脸，嫌弃道：“你就不能文明一点吗？” 晏廷愣了愣，几步退回去，只露个头在门外：“我还以为你在客厅呢，衣服浴巾都没拿，你帮我拿一下？” 徐昀杉放下袋子，给晏廷找来衣服浴巾，递过去后又回到床边。 他看着地上的购物袋，好长时间才动手，将里面的两个盒子拿出来放到伸手就能摸到的抽屉里。 晏廷重新走出来了，手里拿着上衣，只穿了裤子。 徐昀杉已经去床上待着了，他已经调出了电影，正陷在靠枕里看。 晏廷看了眼投影，朝徐昀杉走过去：“怎么不看我的了？” 徐昀杉没说话，他本来是打算看晏廷的，但调出来后又想到晏廷买的那两个盒子。 要是等下一边做那种事，一边还放晏廷的电影……怎么想都很奇怪。 他只瞥了晏廷一眼，也不知晏廷是不是看懂了，没再多问。 晏廷也上了床，自然地将徐昀杉搂过来，跟着他没头没尾地看了会儿电影。 晏廷问：“前面演什么了？”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没说话，他满脑子都是等会儿会发生的事情，压根没注意电影内容。 他知道这事逃不过，他也不想逃，但他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他不想面对。 会和那时候一样吗？ 晏廷现在对他这么好，或许今天结束以后，明天还能一如既往呢？ 可那个时候的晏廷也是这样的。 徐昀杉半天没理晏廷，晏廷笑了一声：“你这么认真地盯着屏幕，结果什么都没看进去吗？” 徐昀杉：“……” 晏廷轻声道：“在想什么？” 他牵着徐昀杉的袖口，有意无意地摸着上面的柠檬图案。 徐昀杉终于开口了：“喝酒吗？” 晏廷手一顿，看向徐昀杉，徐昀杉还眼都不眨地盯着屏幕，脸上很平静。 晏廷转过身，手压在徐昀杉耳侧，挡住徐昀杉前方的视线。 “你不想吗？” 徐昀杉攥着被子里的手指，抬眼和晏廷对视：“……那我就不会问你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晏廷还注视着徐昀杉的眼睛，那双眼睛清透无比，在黯淡的灯光下，像两颗黑色的玻璃珠。 他终于忍不住，俯身吻住徐昀杉的唇，尝尽那张嘴的味道，他后退一些，鼻尖顶着徐昀杉的下颌，吻细细密密落在脖颈间。 “真的好香。”晏廷哑声道。 “……”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听着却格外露骨，徐昀杉仰着头，鼻息瞬间就乱了套。 时间又开始往前走，却走得无限漫长，电影寂寞地播完了，屏幕漆黑一片，房间里更加昏暗。 徐昀杉仰着头，胳膊交叠着遮住眼睛，晏廷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推到头顶。 他被迫看着晏廷，眼前却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晏廷。”徐昀杉茫然地叫了一声。 晏廷俯下身，温柔地吻了吻他的脸侧：“嗯。” 这场混战持续了太久太久，床单被他捏得皱成一片，枕头也沦为腰垫，他抬起一条胳膊，反手抓着头顶的靠枕，另一手推着晏廷的手腕，终于在一次剧烈的刺激中昏睡了过去， 眼前漆黑一片，耳边也寂静无声，徐昀杉察觉自己正闭着眼睛，试探着睁开，光亮和喧嚣陡然出现在他周围。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惊觉这是在一场梦里。 他又回到高二那年的夏天。 第45章 晏廷的成年宴会办得很隆重， 因为正好还在暑期放假时间，他几乎请来了从幼儿园到现在认识的所有同学。 除了他的亲朋好友， 还有许多父母工作上的人， 因为晏姜宏是宏行老板，母亲严徽又是当时正红的女演员，演艺圈也来了不少人， 甚至还有媒体记者前来录像。 徐昀杉到地方的时候，会场已经坐了不少人， 红地毯从门口一路铺到会场的正台上， 摄像机也摆了长长一条。 他属实被那阵仗吓到了， 站在旁边半天抬不起脚， 门口也没看到晏廷的身影。 又有好几个人来了， 徐昀杉往旁边站了点， 拿出手机给晏廷打电话， 打过去却是正在通话中的状态。 他收起手机，四处望了一圈，决定去旁边的长椅那儿坐着等一等。 刚走出几步，手机响了，徐昀杉接起电话， 就听晏廷那边有些吵闹的声音。 “你到了吗？”晏廷问。 徐昀杉：“……嗯。” “往后看。” 徐昀杉回过头，就看晏廷从大门口跑出来，朝他挥了挥手。 晏廷今天是会场的主角，精心打扮了一番， 穿了一套黑色西装， 头发还做了个造型，走过来的时候仿佛全身都在发光。 他走到徐昀杉面前，随意地揽住徐昀杉的胳膊， 领着人往会场走：“来了就直接进来嘛，我就在里面一点儿。” 徐昀杉垂着眼跟着他，还没走进会场，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了声晏廷的名字。 晏廷回过头，徐昀杉也好奇地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的是一个有些微胖的男生，穿着一身潮牌，看起来跟晏廷差不多大。 他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晏廷一番，竖起个大拇指：“帅啊兄弟。” 晏廷笑了笑，告诉徐昀杉这是他小时候的邻居李正，又跟李正说了徐昀杉的名字。 三人一起往里走，李正晃了晃手里的大纸袋子，道：“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晏廷道：“我不猜，反正你等会儿就给我了。” “靠，我非要告诉你。”李正气得当着晏廷的面，打开大纸袋子，里面放着一个鞋盒。 “今年最新限定款，国内只有十双，一双三万三，就我脚上这款。”李正说着抬了抬脚，乐道，“这肯定是你朋友里面送的最贵的礼物了吧。” “去你的，你当我势利眼啊。”晏廷道，“你们人过来就行了，我不想去面对我爸妈那边那群叔叔阿姨。” “那我不管，这绝对是最好的礼物。”李正仰着头晃脖子，“哪天有机会出去玩儿，咱俩一起穿这鞋，走哪儿炫哪儿。” 晏廷笑骂：“有病。” 晏廷把李正送到一桌前，李正很快找到组织融入进去，晏廷也在这桌停了会儿，跟几个关系好的掰扯几句，带着徐昀杉往前走。 会场里热热闹闹的，连灯光都透着兴奋，徐昀杉头被吵得有点懵，人比平时更冷淡了，他听着晏廷熟练地应付一路找他说话的所有人，眼睛一直盯着脚下，纵使就在晏廷边上，除了晏廷也没人注意到他。 晏廷把他安置到位置，在他耳边道：“我现在得去我爸妈那边，等会儿还得去台上露脸，等糊弄过去再来找你。” 徐昀杉感觉耳边热热的：“嗯。” 晏廷看了他一会儿，又问：“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徐昀杉还是一脸面无表情，情绪也全藏了起来，他看着桌前的碗筷，平静道：“还没准备好。” “那就是准备了。”晏廷笑起来，配上今天精致的打扮，那笑容简直比太阳还耀眼，“正好，我想你单独送给我。” 他假模假样地抱了徐昀杉一下，起身走了，徐昀杉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愣愣地坐着。 这桌坐的都是认识的高中同学，都和他一样，穿着普普通通的便服，大概平时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每个人都很兴奋。 因为还来了一些明星演员，有几个同学甚至想结伴过去要签名。 徐昀杉安安静静地坐着，虽然没有参与讨论，但周围坐的都是认识的人，他紧绷的状态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本就是掐着点来的，没过多久，宴会正式开始了，晏姜宏和严徽一左一右站在晏廷旁边，三人走上正台，主持人念起精心准备的稿子。 晏姜宏和严徽给晏廷送祝福，晏廷也讲了一些话，之后便是送礼物的环节。 送礼的大多是晏姜宏和严徽那边的人，送的东西都价值不菲，晏廷的朋友只需要把礼物放到一边的礼物架上就行。 徐昀杉往礼物架看了眼，礼物已经堆得满满当当，两个服务员正在整理，将一些大件摆在地上。 虽然不如业界人士的礼物名贵，但也看得出都是精心准备过的，无论里面是什么东西，至少包装看上去都很用心。 厌恶关系 第59节 徐昀杉收回视线，拽了拽书包肩带，他其实已经给晏廷准备好礼物了，是他自己画的画。 他家里挺有钱的，晏廷也一直觉得他不穷，但家里只给他足够的生活费，用完了再要，想攒钱很困难，攒也攒不出多少。 但就算送不了贵到天价的礼物，也起码要看的过去。 那么一张破纸，拿出来都丢人，放进那些礼物堆里，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废纸扔掉。 ……还不如不送。 画面忽的一转，徐昀杉坐到了教室里，面前是熟悉的语文老师，正激情澎湃地朗读着课文。 徐昀杉怔怔地看着前方，手忽然被戳了戳，他微微偏头，晏廷趴在他边上，推了一张纸条过来。 【我的礼物什么时候能准备好啊？】 徐昀杉看着纸条，回想起这个时间，晏廷生日后就开学了，因为不是正式开学，学校里只有高二和高三的学生。 就在昨天晚上，他去了晏廷家里，和晏廷确定了关系，还做了……那样的事情。 他看向晏廷，就见晏廷头枕着胳膊，眼睛毫不忌讳地盯着他，对上视线，晏廷眯起眼笑了笑，挑着手指挠了挠他的手背。 因为坐在后排，晏廷总喜欢做些小动作。 徐昀杉脸有点烫，率先移开视线，他拿起笔，在那行字下写了两个字。 【快了】 一直到中午，徐昀杉还在纠结，那幅画还夹在书里，他陆陆续续画了一周，废了很多张稿子，修改了很多次，才总算画出一幅满意的作品。 本来想过要不要写点什么，但想了很久很久，也只能写一句生日快乐上去。 早知道就再多想想了。 他不知道他的礼物晏廷会不会喜欢。 只是一幅铅笔画，只需要一张纸和一根铅笔，他也只是一个学了几年画画的高中生，画的画没有一点价值。 他的这种礼物，大概只有小学生才会送，晏廷这么期待，要是他让晏廷失望该怎么办。 但或许他送出去，晏廷会很喜欢呢？至少能看到他的心意，至少不会讨厌。 他现在能给的只有这些。 徐昀杉闭了闭眼睛，从包里拿出夹着画的书，起身走出教室。 他要去找晏廷，他想把这个礼物送给晏廷，他想让晏廷知道，晏廷是他特别特别重要的人。 他不停地往前走，路却越走越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一点光都没有了。 徐昀杉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张嘴重重喘了几口气。 他渐渐清醒过来，偏了下头，晏廷的脸近在咫尺。 晏廷一条胳膊放在徐昀杉脖子下，另一手牵着徐昀杉，安逸地闭着眼睛，呼吸也很轻缓。 徐昀杉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轻轻抽出晏廷握着的手，撑着胳膊坐起来。 刚动了一下，腰间酸酸胀胀的，他险些摔回去，他缓了口气，继续坐起来，两脚踩到地上。 身上清理得很干净，应该是晏廷给他洗过，但一晚上用力过猛，那些晏廷留下的斑斑点点没那么快消掉。 徐昀杉坐了一会儿，看了眼手机屏幕，现在才七点多。 他大概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但做了那种梦以后，他已经睡不着了。 徐昀杉回过头，又看了晏廷一会儿，心里五味杂陈，他收回视线站起身，顿觉腰酸腿软，整个人跟要散架似的，差点儿跪地上去。 他扶着墙挪了几步，稍微适应了一下，缓慢地走进浴室里。 打开浴室灯，徐昀杉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狼狈，晏廷就跟狼狗转世似的，把他当骨头啃，他拿了支遮瑕膏往脖子上抹，抹了几道又停下手，茫然地看着镜子。 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老板发了条请假的消息。 他忽然觉得好疲惫，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好像有一根刺始终扎在心上，时间太久，那根刺几乎和心脏长在一起，不注意时没有感觉，一旦注意到就撕心裂肺地疼。 头昏昏沉沉的，他用冷水拍拍脸，才勉强清醒一点。 他重新拿起遮瑕膏，把脖子上的痕迹遮好，又出去拿了自己的衣服进来换上。 他不想见晏廷，他需要冷静冷静。 他现在太乱了，他不能用这样的状态面对晏廷。 外面的雨不知道下了多久，现在还在下着，徐昀杉打了把伞，但身体太难受了，伞打得歪歪扭扭，走到地铁站时衣服湿了大半。 正是上班高峰期，地铁站人山人海，徐昀杉现在的状态压根没法挤，他等了好几班，头顶正对着空调风，吹在湿衣服上冰冰凉凉的。 好不容易挤进一班地铁，人多的连扶手都不用抓，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地铁，徐昀杉是被一群人挤出去的。 他就这么狼狈地回到自己家，脑袋更昏了。 徐昀杉换了身衣服，躺到床上，晏廷打来了电话。 他侧身看着，第一通电话过去，晏廷很快打来第二通。 徐昀杉闭了闭眼，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哑声道：“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去上班了吗？”晏廷笑了笑，“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上什么班，你手还拿得动化妆品吗？” 徐昀杉暗暗吸一口气，道：“我请假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晏廷道：“那你在哪呢？下这么大雨还到处跑。” 徐昀杉道：“在家。” “你怎么了？”晏廷听出不对劲，柔声问，“你是害羞了吗？” “……”徐昀杉坐起身，低头看着脚尖，眼底像被浓雾遮住，看不清情绪。 “你还没玩够吗？”徐昀杉问。 电话那头顿了顿：“你说什么？” 脑袋里越来越浑浊了，几乎让人无法正常思考，那些负面消极的情绪又从脚底缓缓爬了上来，拽住徐昀杉的心脏，狠狠拉扯着那根几乎融进心脏的刺。 “我不想玩了。”徐昀杉闭上眼，疲惫地说，“我不想玩。” “你什么意思。”晏廷的声音冷下来，“你是说你这段时间是在跟我玩？” 徐昀杉道：“不是你想玩吗？” “……你觉得我在跟你玩？”晏廷也来了火气，怒道，“你是瞎了看不见吗？我这样对你，你就全当成是在玩吗！” “难道不是吗！”徐昀杉吼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徐昀杉喘了几口气，却没法冷静下来，那根刺被狠狠拔了出来，心口处多了一个血窟窿，汩汩溢着血。 他现在没法再跟晏廷说话了，甚至不能听到晏廷的声音，他怕自己克制不住，他怕那些累赘又拽住他，把他拉回什么都没有的深谷里。 “晏廷……”徐昀杉痛苦道，“我现在太混乱了，你让我冷静冷静吧。” 徐昀杉没得到答复，他不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那头也没有再打过来。 第46章 徐昀杉再次浑浑噩噩醒过来， 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又靠着床睡着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窗外的光很暗，房间里也灰蒙蒙的。 虽然头还是很昏， 但这么睡了一觉后， 他好像冷静下来了。 徐昀杉撑起身体，感觉四肢更没劲了， 他呼出一口气， 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临近十一点。 晏廷一直没有消息过来。 徐昀杉抓起手机站起来， 眼前一阵阵黑，他缓了会儿才往房间外走。 嘴里渴得厉害，但这边有一周没回，自然也没烧水，好在冰箱里还放着几瓶矿泉水， 徐昀杉拿了瓶喝了一半，人才稍稍缓了过来。 他看到冰箱里放着的汤锅， 想到这锅的来历，他又有些走神。 是之前盛羊骨头汤的锅， 那天跟晏廷大吵一架，汤没及时喝， 第二天早上他拿来煮面了，晚上又吃了一次，虽然味道可能没刚做出来的时候好，但也很不错。 这锅虽然用不上，但扔了也挺可惜，他就洗干净留着了，因为外面放着占地， 他就放进了冰箱里。 只是一口锅，就能联想起那时的各种事情，徐昀杉叹了口气，关上冰箱门，拿着剩下的半瓶水坐到客厅的小凳上。 刚坐下来，晏廷又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徐昀杉痛苦地呼出一口气，抱着水瓶趴在小桌上。 他跟何穆之在这里住了七八百天，在这张桌子上吃过几百次饭，却只记得住和晏廷一起的那段时间。 他早该知道会变成这样的。 这七年里，他花了四年的时间，意识到自己没法忘记晏廷，又花了剩下的三年，将对晏廷的感情埋到心里最角落的地方。 他在那里上了一道又一道的锁，砌了一层又一层的墙，却抵不过晏廷的一个眼神、晏廷的一句话。 在同学聚会上看见晏廷的时候，他这七年的努力已经付之东流了。 他根本忘不掉晏廷。 那锁上得再牢固，墙砌得再厚重，埋在心底的那抹感情也能迅速扎下根，顺着血液延伸到身体的每个地方。 外头的雨声渐渐停了，几天大雨并没让天气凉快多少，反而更加闷热。 徐昀杉在桌上趴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以为自己睡着了，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是短信的声音，他隔了很久才恍惚地坐起来，摁亮屏幕。 居然是晏廷发来的。 -开空调，别热死了 “……” 徐昀杉抿了抿唇，看着那条消息，直到屏幕自动锁定，他撑着桌子站起来。 他去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出来喝了剩下的半瓶水，拿着手机离开了家。 空气里混杂着雨水的气味，但因为实在太闷，就算到外面也有些喘不过气。 厌恶关系 第60节 天空黑压压的，灰色的云好像随时会塌下来，路上也没什么人。 徐昀杉坐上一辆公交，因为是中午时间，又是起点站，空位很多，他坐在后排，头抵着车窗，睁眼看窗外。 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车开了一个半小时，从起点站开到终点，人上上下下，到最后还是只剩徐昀杉一个。 徐昀杉拖着步子下车，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环境，一时间不知该往哪儿走。 虽然前段时间回来过一次，但当时是晏廷开的车，走的并不是这条路。 徐昀杉又努力思考了一下，还是没能得到答案，只能掏出手机查了下导航。 从车站走到目的地得二十几分钟，徐昀杉四下看了看，没找到车，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骑车，跟房东约的时间也还有很久，于是顺着导航往前走去。 空中飘着毛毛细雨，身上虽然没有打湿的痕迹，但被雨水包裹的感觉也不太好受。 徐昀杉打起伞，但这雨太轻太密，打了伞也是白打，他走了几分钟又把伞收起来了。 因为身体实在太难受，精神也很恍惚，二十几分钟的路，徐昀杉走了半个多小时。 他站在楼下歇了一会儿，才爬楼上去，虽然这边的屋子比他现在住得还差，但楼道挺宽敞，也可能是因为已经没什么人住，很多房子都空着，楼道里没堆什么东西，所以显得空。 徐昀杉走到屋子门口，在门边坐了下来，愣愣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发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每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他不知道他的东西还在不在。 已经过去了快三年，就算这房子从他搬走后没有再租出去，房东也可能请人收拾过，况且前段时间还拍了戏，那时候也清理了一次。 就算没扔掉，一张纸在没人住的房子里待了三年，没准都被虫子吃了。 想到晏廷可能被虫子吃了，徐昀杉更郁闷。 手机屏幕界面一转，这房子的房东打来了电话，徐昀杉清醒了一些，暂时抛去脑子里的各种念头，接通电话。 要开口了他才发现，嗓子比早上更哑了，他清了清嗓子，才勉强发出声音：“喂，沈阿姨。” “小徐呀，你出发了吗？” “我已经到了。” “这么早……”沈阿姨有点惊讶，过了会儿，她叹了口气，“好吧，那我还是过来。” 徐昀杉愣了愣，担忧道：“您不方便吗？” 沈阿姨道：“也没有，就是现在下雨，我怕那边淹水了，等会儿不好回，想着换个时间我拿了给你送过去也行……你到了就算了，我现在过来，可能会迟一点，麻烦你等一下呀。” “嗯，好。”确定沈阿姨能过来，徐昀杉暗暗松了口气，“谢谢您。” 挂断了电话，雨又下大了，徐昀杉听着雨声，头越来越重，他低头埋在膝盖里，闭上眼睛。 他觉得自己生病了，头重脚轻的，嗓子里也很疼，这种状态就算待会儿拿回了东西，也不适合去找晏廷。 晏廷现在估计也不想见到他。 他说了那样的话，晏廷会想起那个时候的事吗？ 如果想起来了，他把东西给晏廷，晏廷会嘲讽他吗？ 晏廷当初只是想玩玩，他还傻傻地当真，甚至准备了这么没有意义的礼物。 会嘲笑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还是想试试。 他想抛开所有情绪，把心里的想法传达给晏廷。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沈阿姨喘息着上楼的声音，徐昀杉睁开眼，站起身往下看去。 沈阿姨爬楼爬得气喘吁吁，仰头看到徐昀杉，摆了摆手，手里的钥匙撞得丁零当啷响。 “沈阿姨。”徐昀杉叫了一声。 沈阿姨走上来，喘息着道：“等好久了吧，没想到你来这么早。” 徐昀杉道：“没有。” “刚刚雨太大了，路上也堵，这会儿没下雨，你拿了东西赶紧回家。”沈阿姨边说边开门，又随意地问，“是什么东西呀？隔这么久还想着来拿。” 徐昀杉抿了抿唇：“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搬家的时候就该清好呀，这都隔了几年了，得亏我房子一直没租，要不然上哪儿找去。”沈阿姨说完，推门进去，看到屋里整洁的桌面和地面，又想起什么，眉头皱起来，“哎！这房子前段时间借给什么剧组拍戏，他们重新收拾了。” 徐昀杉环顾一圈，屋子里还是上次走时的模样，拍戏留下的痕迹几乎没有，因为隔得时间不算长，周围的灰尘也只有薄薄的一层。 他往右看去，那里有一张木质的桌子，因为涂得漆质量不好，很多地方都掉了，边边角角还有些皮翘起来。 拍戏的时候并没有用到那张桌子，道具组会打开抽屉看吗？ “你去找找吧，要是找不到也没办法了，下次记得重要东西不能忘呀。”沈阿姨说道，“我就先走了，你待会儿走的时候替我关好门就行。” “好。”徐昀杉道。 沈阿姨很快离开了，徐昀杉站在门口，盯着那张桌子看了许久，才抬脚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装着机关的玻璃上，稍有不慎就会踩到碎的，跌到看不见底的悬崖下去。 那幅画还在吗？ 当初扔下的时候纸已经有些黄了，铅笔印也模模糊糊，现在又隔了这么久，画还能完整吗？ 早知道就不扔了。 又没法真的放下，扔了这么久还回来找，像个傻子一样。 徐昀杉走到桌子前，盯着那张抽屉，却迟迟没有抬手。 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才知道心里有多忐忑。 好像站在悬崖边，风呼呼地吹着，力度大得几乎将他拍到悬崖下去，他拼尽全力才抵抗住那强劲的风。 他不想再掉下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徐昀杉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扬手抓住抽屉的拉手，将抽屉抽了出来。 悬崖边的风停了。 徐昀杉吐出一口气，一瞬间卸下了重担，将抽屉里的画拿出来。 看到画上的一道小小的划痕，他又心疼地皱起眉，手指在上面蹭了蹭。 居然破掉了。 纸也比之前更黄了一些，模糊的地方也更多。 晏廷真的会接受吗？ 万一晏廷不想要怎么办。 但再怎么样，结局也不会比那个时候差。 徐昀杉看着画，画里的晏廷有些模糊了，但那张脸在他脑海里却很清晰。 关系变好以后，晏廷总爱趴在桌上看他，尤其是上课的时候，晏廷自己不听讲，就总骚。扰他害他也没法听讲。 有时候是捏他的手指，有时候踢他的脚，还会趁他抄笔记时突然戳一下他的腰，害他条件反射地弹起来，然后在旁边闷头笑。 很烦。 但他居然不讨厌。 偶尔身边没有动静，他甚至会感觉不自在，但每次犹豫着看过去，又会和晏廷的视线对上。 晏廷从来没有被抓包的窘迫，被发现就眯起眼对他笑，因为趴在桌上，手遮着额头，那个笑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 雨终于停了，乌云散了一些，很浅的光穿过厚重的云层，从旁边的窗子里透了进来。 徐昀杉闭上眼睛，把画轻轻抱在怀里，像捧在心口的一块珍宝。 不知不觉七年了。 七年前，他没能鼓足勇气，把画送给晏廷，把他的想法告诉晏廷。 他没法反驳晏廷说的那些话，没法接受差劲的自己。 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他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差劲了。 他的画也不像以前那样一文不值了。 就算这张破了，他还可以画别的，画更好的。 他想把这张画送给晏廷。 他还想再勇敢一次。 - 酒吧包间里放着舒缓的歌，晏廷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杯饮料。 他自己开车来的，待会儿还要开车回去，喝不了酒，来这里也纯粹是因为周琦乐知道他回来了，约他过来聚聚。 他在家闷了一天，怨气积了一屋子，也确实该出来散散。 外头出了点事，周琦乐去看了，晏廷独自待在包间里，压根儿没心思看窗外的美景，一心只有手里的小屏幕。 中午发了条短信过去，没有回应，看了看那边的电费情况，也没少多少。 又怎么了。 这段时间相处都挺正常的，直到昨晚都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过了一晚上就这样了。 那个时候也是。 早晨还好好的，中午就发了疯，突然揍他一顿，问了也一句话不肯说。 这么一看这次还进步了点儿，好歹没趁他睡觉的时候抡他两拳，好歹嘴里蹦了几句话出来。 虽然不是什么好话。 厌恶关系 第61节 他看起来像在玩吗？ 就这么不信任他？ 晏廷烦躁地喝了半杯饮料，解锁手机，翻出徐昀杉的电话。 也静了一天了，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再这么放置会儿，他在玩玩的锅都要坐实了。 刚想打电话过去，周琦乐回来了，晏廷手一顿，抬起头：“处理完了？” “小事情。”周琦乐摆摆手，坐到晏廷边上。 “我这次这酒吧办的还不赖吧？”周琦乐给自己倒了杯酒，拿在手里道，“之前隔壁被查了之后，我这头流量蹭蹭涨，现在天天赚钱呢。” 晏廷敷衍道：“恭喜你。” 周琦乐耸了耸肩，喝了口酒：“这事儿说起来还得感谢徐昀杉，要不是他新金也不会被查，就算被查也没我的事儿。” 听到徐昀杉的名字，晏廷顿了一下，扯扯嘴角：“也没见你拿什么感谢他。” “干嘛，你怎么知道我没……喔……”周琦乐忽然意味不明地笑笑，“你还跟他纠缠呢？” 晏廷睨了周琦乐一眼，看到他那表情更烦了，话也不想说。 周琦乐也不在意，凑到晏廷面前：“那天的事儿该加了把大火吧，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好上没啊？” “好什么……”晏廷说得有些泄气，想到徐昀杉那态度，还有早上说的那些话，他就胸闷气短，气不打一处来。 他把剩下半杯饮料也喝了，咬牙切齿道，“就玩玩儿。” 周琦乐一脸看戏的表情，乐道：“哎哟，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你以前说过？” 晏廷眉头一松，茫然地看向周琦乐：“……我说过？” “昂。”周琦乐抬起眉毛，“跟我说的啊，当时那怂样我现在还记得呢。” “……” “还没想起来？你当时过完生日人就没影了，第二天我说跟你一起去学校也不肯，结果跟徐昀杉一起来的，我中午问你，你半天不承认，然后我说你要是还不说我就告诉你妈，要她查监控。”周琦乐说着笑起来，“你当时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哈哈哈……” 周琦乐笑着笑着，看晏廷脸色不对，忽然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我操……他不会听见了吧？” 话刚说完，晏廷将杯子砸在桌上，猛地站起来，那气场太强，吓得周琦乐霎时哑了声。 他甚至觉得，要不是晏廷还有点理智，那杯子就冲他脑袋砸来了。 “等我处理好了再找你算账！”晏廷瞪了周琦乐一眼，抓起帽子口罩大步流星地走了。 晏廷去停车场取车，顺便跟徐昀杉打电话，连着打了几次都没人接。 他将手机放到一边，驱车驶上马路。 傍晚六点，照理说天应该还没黑，但厚重的乌云一层又一层，光没法透过去，整个城市都灰蒙蒙的。 雨又下大了，车驶过地上的积水，溅起白色的水沫，晏廷将车停到巷子外，下车往巷子里跑，雨水很快浸湿他的外套，他到徐昀杉家楼下，朝上看去，徐昀杉家黑漆漆的，没有光透出来。 晏廷皱起眉，走进楼里，一步三台阶地上了楼。 他拿出钥匙开门，只旋了一道就开了，眉头皱得更深。 屋里一盏灯都没开，黑压压的，闷热无比，像没有人一样。 晏廷在门口站了会儿，屋里还是悄无声息的，他察觉到不对劲，脱了鞋进去，走到徐昀杉卧室门口时，打算说的话全忘了。 徐昀杉背对着门，侧身躺在床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上穿的衣服皱巴巴的，裤腿还有雨水干涸后留下的污渍。 “徐昀杉？”晏廷试探着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他几步走到床前，在徐昀杉边上蹲下来。 徐昀杉的脸很红，眉头轻轻皱着，呼吸也很重。 晏廷摸了摸他的胳膊，温度很高，他又抚上徐昀杉的额头，更是热得烫手。 晏廷“啧”了一声，拿起手机给周琦乐打电话。 铃声响了几声，电话就接通了，周琦乐有些心虚的声音传过来：“……处理完啦？” 晏廷闭了闭眼，他现在听到周琦乐的声音就想打他，忍着脾气道：“你不是有私人医生吗？” “啊，对对对。” “我给你个地址，你现在要他过来，跟他说有人发烧了。” “啊好好好，我……” 晏廷没等周琦乐说完就把电话掐了，他点开周琦乐的聊天框，发了这里的定位过去，重新低头看徐昀杉。 想到徐昀杉当初那些反应，还有重新遇见他之后的反应，他忽然全都能理解了。 “……真不知道你天天在想什么。”晏廷嘀咕着，重新蹲下来，他叹了口气，额头贴着徐昀杉的耳朵，“琼瑶不找你演女主角都可惜了。” 他就这么贴了会儿，想让徐昀杉睡得舒服点，又起身去找徐昀杉的睡衣。 他摁着徐昀杉的肩膀，让徐昀杉平躺在床上，也不知是动静太大还是怎么，徐昀杉仰头难受地哼了一声。 晏廷顿了一下，等徐昀杉重新睡过去，先给徐昀杉把裤子换了，又去脱徐昀杉的衣服。 他这才发现，徐昀杉胳膊里抱着一张纸，两手小心翼翼地抓着边沿，纸虽然泛着黄，但没有揉皱。 他想拿出来，刚扯了一下，徐昀杉的手下意识捏紧了，看起来很不想让人拿走。 晏廷乐了：“一张纸这么宝贝。” 不拿出来也换不了衣服，晏廷又试了一次，这次抓着徐昀杉的手指头一根根松开，总算把纸抽了出来。 他有点好奇纸上是什么，翻过来一看，他看到了自己。 虽然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但那个表情他记得很清楚。 他最喜欢看徐昀杉认真听课的样子，又总是忍不住去惹他，害他听不好课。 他知道徐昀杉其实很喜欢看他笑，就算脸上的表情很臭，但眼底的那抹情绪藏不住。 所以他每次都故意这样对徐昀杉笑。 晏廷感觉自己心跳都慢了一拍，他很快看到那张纸右下角写的字，很熟悉的清秀字体。 生日快乐。 2015.8.19 晏廷抬眼，朝徐昀杉看去，徐昀杉微微蹙着眉头，睡得不太安稳。 他抓着徐昀杉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在他掌心蹭了蹭。 “……傻子。” - “跟我妈说什么？”晏廷看着周琦乐，眉头皱起来。 周琦乐哼了哼：“让她翻翻监控，看你昨晚到底把谁带回家了。” “……有病啊你。” 晏廷说得有些心虚，昨晚上太动情了，做事都没考虑后果。 他也不知道他爸妈什么时候回来的，但那个时候他正和徐昀杉光着搂一起睡得正香，但凡他们谁心血来潮跑他房里看一眼，都要出大事故。 尽管他房里没监控，但外头走廊上都有，今早出门的时候，他在楼梯上没忍住亲了徐昀杉两口，都被那监控录下来了。 不仅如此，昨晚他还溜到他爸妈那边偷拿了两个保险套，这要是也被看到了，他还要不要在家里待了。 周琦乐被骂也无所谓，一脸吃瓜的表情凑近晏廷：“赶紧如实交代，你到底干嘛了，你半夜是不是干什么了？跟徐昀杉？” “我和徐昀杉？”晏廷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周琦乐的八卦第六感好得吓人，他想骗也骗不过，干脆承认道，“是啊，昨晚睡了。” 他满脑子都是监控的事，周琦乐不提还好，提了他就很在意，他家虽然装着监控，但也只是防贼的，平时他爸妈也不会去看。 这次应该也不会看吧？ 但有周琦乐这个崽种，要是让他知道他和徐昀杉谈恋爱了，还真可能拿这事儿占他便宜。 晏廷突然这么坦然，周琦乐反倒有些震惊了：“你……你真跟他睡了？你干嘛跟他睡啊？！” 晏廷忽然觉得这话有点燥，闷道：“他很特别啊，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 “噗。”周琦乐无语了，“装啥呢？你有个屁的以前，想不到啊，你居然喜欢男的，还喜欢徐昀杉？” “谁喜欢他？”晏廷脱口而出，说完又有点憋屈，眉头也蹙着，“……就是玩玩儿。” 两人间安静了好一会儿，周琦乐爆笑出声。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表情吗？我真想给你录下来。”周琦乐道，“你不是要学演戏吗？装能不能装的像一点？” “……靠。”晏廷骂了一声，有点烦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点儿也不想装了，“是，我喜欢他怎么了？” 周琦乐笑了一半被迫停下来，脸有点僵。 “我喜欢死他了，我就喜欢他。”晏廷沉下脸，道，“我会自己跟我妈说的，她肯定支持我。” 这下轮到周琦乐慌了：“不是，你，你别冲动……” 晏廷道：“我没冲动，今天回去就告诉她。” “……”周琦乐都傻眼了，“大哥，他，他是男的啊！” 晏廷一脸无所谓：“男的怎么了？” “他是男的，你也是男的！”周琦乐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压低声音道，“这是一句话能说的清楚的吗？！” 晏廷沉默了，周琦乐当他想通了，刚松一口气，又听他道：“那就多说几句呗。” “……”周琦乐缓了缓劲，劝道，“咱们一步步来嘛，谁第一天处对象第二天就见家长啊？你先再跟他处处，没准过段时间就没兴趣了呢？” “不可能。”晏廷秒答，“我就喜欢他。” 周琦乐彻底没声了，没想到自己兄弟居然是个恋爱脑，不知道还能说啥。 “我这辈子就只喜欢他一个。” 晏廷目光坚定，眉头微微蹙着，像在对自己承诺。 “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厌恶关系 第62节 第47章 徐昀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片冰天雪地， 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四肢僵硬，唯一的热源是怀里抱着的灯炉。 天一直黑着， 什么也看不见，他就这么蜷缩在雪地里， 保护着唯一的光源， 就在他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那火光忽然颤了颤，从炉子里溜了出来， 飘到了空中，变成了一颗太阳。 天亮了， 冰雪逐渐融化，寒天冻地下是温室花园， 他的身体也重新回暖。 他就在这种舒适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眼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徐昀杉眨了眨眼睛， 感受到身上搭着的重量， 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抱着。 他清醒了不少， 仰起头， 正好撞到面前人的下巴。 面前人哼了一声，声音有些迷糊：“……醒了？” 徐昀杉重新低下头，有点懵。 之前的记忆有些断层，他只记得自己拿完画， 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像孤岛上的野鬼，行尸走肉似的回了家，走到床上就失去了意识。 想到那张画， 徐昀杉的大脑清明了一瞬。 手里现在是空的。 额头突然多了一道温温软软的触碰，没多久又退开。 “好像没烧了。”晏廷说着，将人搂紧了些，“医生过来的时候你都烧到快40了，烧成这样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我要是没来怎么办？” 徐昀杉一动没动，静了好半晌才道：“我的画呢？” “在桌上，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拿出来了。” “……” 徐昀杉垂下眼睛，有点郁闷。 他本来打算亲自给晏廷的，结果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被晏廷看见了。 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也是够沉得住气。”晏廷鼻子埋在徐昀杉发间，嗓音轻轻的，“七年前的礼物，现在才送给我，你以为是在酿酒吗？” 徐昀杉眼神直直的：“……没说送你。” 晏廷乐了：“那你留着我的画干什么，当传家宝啊？” “……” “我都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的事情。”晏廷的语气突然正经起来，但还是很轻，“你听到的时候，是准备把画送给我的吗？” 徐昀杉垂下眼睛：“嗯。” “当时怎么不直接出来揍我，还酝酿那么久。”晏廷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嘴欠，特别是那个时候，第一次跟人谈恋爱，在兄弟面前有点飘，说话也不过脑子，但那都不是真心的。” 徐昀杉一声不吭，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已经知道错了。”晏廷抓起徐昀杉的手，盖在自己脸上，示弱地蹭了蹭，“我知道错了，也不会再瞎说了，你就原谅我吧。” 徐昀杉还是没有说话，他怔怔地看着前方，适应了黑暗后，他能看到晏廷的衣领和脖颈。 “那张画……”徐昀杉抿了抿唇，“你喜欢吗？” 晏廷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徐昀杉问的话，他认真道：“喜欢，特别喜欢，恨不得现在就裱起来。” 徐昀杉松了口气。 晏廷喜欢就好，他不知道如果现在晏廷说不喜欢，他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摔下悬崖太痛苦了，他没法再经历一次。 “你能原谅我吗？”晏廷又问了一遍，他松开徐昀杉的手，朝后退了些，“要是还不解气就揍我吧，我嘴欠，你就打我嘴。” 徐昀杉抬起头，看着晏廷的脸，因为背对着月光，只能看清那张脸的轮廓。 他挪了挪手，贴在晏廷脸上，掌心很轻地蹭过晏廷的嘴角。 晏廷愣了愣，笑着抓住那只手腕。 “也太轻了。”晏廷抬起徐昀杉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快点儿好起来吧，有力气打了才解气。” 徐昀杉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往晏廷那儿靠了靠。 烧应该是退了，脑子里没有那么浑浊，身体却还是很疲惫，浑身都没力气。 但大概是睡了太久，虽然闭着眼睛，他并没有睡意。 察觉到晏廷起身，徐昀杉很快睁开眼睛。 他抓住晏廷的衣角：“去哪？” “……你没睡呀？”晏廷低头，手盖在徐昀杉手背上，顺势捏了捏，“天快亮了，我叫人送点吃的过来，你得吃点东西。” 徐昀杉松开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昨天一天什么都没吃，也难怪身体没有力气。 晏廷走出房间，表情立马沉下来，他拿着手机往外走，一直走到大门口，出去关上门，才给周琦乐打电话过去。 周琦乐大概一晚上也提心吊胆的，没一会儿就接起来了：“喂？事情解决啦？” 晏廷没回他，冷道：“你送点热粥过来，开辆新车，然后把我昨晚的车开回去。” “行，行，等我一小时。”周琦乐答应完，又问，“没事了吧？你跟他说清楚了吧？” 晏廷闭了闭眼，鼻子呼出一口气：“嗯。” “哎，你说这，这不太巧了吗？他但凡早点来听或者多听几秒，或者当时提出来说清楚，不啥事儿没有……”周琦乐说着说着觉得难受，又长叹口气，“怎么说也是我的错，我等会儿给他道歉去。” “别道了，我没提你。”晏廷烦道，“这件事以后也别提了。” “……啊？你没说清楚吗？”周琦乐“啧”了一声，“你告诉他啊！那……那也不算是你犯的错吧？” 晏廷皱着眉没说话，他现在想起那件事就烦，因为这么一点时间差，他把徐昀杉丢了七年不说，见了面还一直排挤，在徐昀杉心里大概跟个混蛋似的。 但如果他告诉徐昀杉说那些话的起因，告诉徐昀杉后来的事情，徐昀杉肯定又要自责。 “话是我说的，怎么不算我犯的错？”晏廷冷静下来，道，“反正这事儿已经解决了，你别添乱了，送完东西就走，我这段时间不想看见你。” “得，我自己反省去。”周琦乐道，“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公众人物，而且老婆粉不少，普通谈恋爱都得谨慎，跟徐昀杉更得注意，恋爱脑不可取啊。” “……”晏廷烦道，“管好你自己。” 挂断了电话，晏廷缓了缓情绪，重新进屋，就见徐昀杉扶着门框出来。 晏廷忙走过去：“怎么起来了？” 徐昀杉瞥了晏廷一眼，又收回视线：“……上厕所。” 他扶着门框半天没动，生了一场病还一天没吃饭，前一晚还做了那么激烈的运动，他起身才发现自己跟散了架似的，比昨天早上醒来时还要严重。 晏廷一手搀着徐昀杉的胳膊，另一手扶住他的腰：“我帮你？” 徐昀杉：“不用。” “害什么羞，又不是没看过摸过。”晏廷无所谓道，“你现在跟条棉花似的，站都站不住，待会儿再一屁股坐坑里去。” “……” 徐昀杉目视前方，忽然觉得浑身有劲了，他抽回自己的手，又踩了下晏廷的脚，挺直腰板往厕所走。 晏廷被踩得跳了一下，抬脚跟上：“你自己真能行吗？要不还是我扶……” 话没说完，就被响亮的关门声打断了。 徐昀杉关上厕所门，再打开时，脸上的表情比万花筒还复杂。 晏廷靠着门，笑道：“你怎么了？” 徐昀杉看着晏廷，表情更复杂了：“……你给我擦的吗？” 晏廷听懂徐昀杉的意思，一脸坦然：“要不然呢？难道要医生给你擦？能让他看就不错了。” “……” 徐昀杉不知道能说什么，他昨天回来几乎是昏了过去，对半夜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刚刚看到自己手背上的止血贴，他才知道昨晚上居然还输了液。 除了输液，医生连他那里都检查了，甚至还开了药，他刚刚在厕所才发现。 虽然当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想到自己昏睡时发生的事情，他又有些窘迫。 饿意又一次袭来，徐昀杉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抬脚往卧室走。 晏廷跟在他边上：“医生说了，那药至少得涂三天，一天三次，我再给你涂一次？” 徐昀杉趴去床上，两手抱着枕头，头也埋在枕头里。 晏廷坐在床边，拿起旁边的药膏：“给你涂了？” 徐昀杉声音闷闷的：“嗯。” 反正他有的器官晏廷都有，该做的也都做了，涂个药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能走到床上已经是极限，现在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也没法擦药。 晏廷心无旁骛地给徐昀杉上好药，穿上裤子又主动替他捏了捏腿，徐昀杉一动不动闭眼享受，从来没觉得枕头这么柔软过。 “你这生病有我一大半的责任。”晏廷突然道，“体质也太差了，都没什么肌肉，以后得多锻炼一下。” 徐昀杉埋着脑袋：“……” 晏廷又道：“早晨遛臭屁顺便跟我打羽毛球吧？” 徐昀杉偏了下头，看向晏廷：“你有时间吗？” 晏廷道：“我这一周都休息。” 徐昀杉在心里算了算，今天是周三，这周也没剩几天了。 “还得回去找找拍子和球，好久没打了。” 徐昀杉重新将头埋进枕头里，“嗯”了一声。 晏廷顺着徐昀杉的腿往上，又替他捏了捏腰，那手法像跟着师傅学过的。 徐昀杉闭着眼睛享受，身体放松下来，渐渐有了些困意，又忽的听到晏廷的声音。 厌恶关系 第63节 “我喜欢你。” 徐昀杉心里一颤，心跳都快了几拍：“……干嘛突然说这个。” “你不信我，那我就天天跟你说。” 晏廷停下手上的动作，俯下身，两手撑在徐昀杉身侧。 晏廷偏头埋在徐昀杉颈间，鼻尖抵着徐昀杉的耳朵，声音很轻：“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 “所以别再胡思乱想了。” 第48章 徐昀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即使拉了窗帘，还是有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 因为徐昀杉发烧， 晏廷开了空调顺便将窗户也开了一半，房间的温度很舒适。 徐昀杉觉得身体好多了，撑着床坐起来，刚准备下床， 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晏廷很快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粥，看见徐昀杉坐起来，他笑道：“你醒了正好， 吃点儿东西。” 晏廷把粥递给徐昀杉，又去窗边把窗帘拉开， 徐昀杉眯了眯眼，低头舀了勺粥吃进嘴里，粥里有南瓜， 嘴里登时甜甜的， 他又吃了一勺，感觉人活过来了。 晏廷坐到床边：“本来我想亲自做的，但家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先从外面买了……你之前不是开始自己做饭了么， 怎么家里连米都没有？” 徐昀杉咬了下勺子：“……带去你家了。” 晏廷好一会儿没说话，无语地笑了一声：“你怎么没把房子也挖过去。” 徐昀杉懒得理晏廷， 晏廷家的厨房除了狗饭，就剩上次外卖买的面条和调料，正好家里刚买了米，他当然要带过去， 总不可能放着不吃买新的。 徐昀杉安静吃粥，很快吃完了，晏廷接过碗扔进椅子边的垃圾桶里，又拿起体温枪给徐昀杉测了下体温。 “没烧了。”晏廷道，“医生说没烧就不用再打针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昀杉道：“已经好了。” 晏廷在徐昀杉旁边坐下，抱着他亲了一口：“那你想再休息一会儿，还是现在就回去？” 徐昀杉没回话，抬眼看了晏廷一会儿，他缓缓抬手，环住晏廷的腰，偏头枕在晏廷肩上。 这样就很好了，好像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消失了，脑袋里那些混乱的声音也安稳下来，心情很平静。 反正只要晏廷在就行了，哪里都一样。 徐昀杉突然做出这种举动，晏廷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回抱住徐昀杉，手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 “今天怎么这么乖。”晏廷道，“以后要多像这样，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别老自己憋着。” 徐昀杉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你现在在想什么？”晏廷放下手，捏住徐昀杉的手指，“抱都抱过来了，没想着再亲几下？” 徐昀杉：“……” 晏廷笑了两声：“再说几句好听的，叫我名字。” “……” “我喜欢听你叫我名字。”晏廷道，“每次都像撒娇一样。” “……”徐昀杉听不下去了，他坐起身，推开晏廷两脚踩到地上，“回去吧。” 徐昀杉过来时什么都没带，回去也一身轻，倒是晏廷多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徐昀杉的那张画。 那画本就放了太久，经不起折腾，晏廷怎么拿都怕揉坏了，最后他找了本徐昀杉很久没用过的书，将画小心翼翼夹在书里，这才放心地拿着离开。 除了那幅画，晏廷还把徐昀杉的画板和绘画工具都捎上了，到家的时候才刚过十点，丘比难得一次迎接两个人，比平时更兴奋。 晏廷把徐昀杉的画板搬去房里，再出来时，徐昀杉已经在客厅跟丘比玩起丢玩具的游戏了。 徐昀杉将玩偶扔出去，丘比盯着玩偶侧身跑，在它跌在地上的瞬间咬在嘴里。 刚抬起狗脸，晏廷的手伸了过来，抓着玩偶的脚从丘比嘴里扯出来。 他将玩偶随手扔进丘比的玩具筐里，转头对徐昀杉道：“你力气才恢复多久，就全跟臭屁玩没了。” 徐昀杉往沙发走：“我已经好了。” 他坐去沙发上，有些茫然，他发现他不知道该干什么。 刚回来时就有这种感觉了，晏廷不在家的时候，他总会用各种工作填充自己，现在自然不能去画稿子，但他却想不出能做什么让晏廷开心的事情。 他每天的生活都太无趣了，根本没什么值得娱乐的事情，跟晏廷虽然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但真正见面的时间也没多久，还都是在夜里。 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看电影，现在才大白天的，他总不能跟晏廷看一天的电影。 那还能干什么呢？ 徐昀杉盯着电视机愣神，但电视并没有打开，晏廷站着看了一会儿，笑道：“你干嘛呢？” 徐昀杉：“……” 晏廷走到徐昀杉面前，蹲下来仰头看他。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晏廷问。 徐昀杉抿了抿唇：“你有吗？” “有啊。”晏廷说着起身，将徐昀杉压到沙发垫上，“你没有的话，就做我想做的事吧。” 晏廷说着俯身吻上来，徐昀杉下意识闭上眼睛，有些别扭地回应，吻了一阵，他总算适应了，刚放松身体又感觉到晏廷不安分的手。 徐昀杉身体一抖，避开晏廷的吻，反手遮住自己的嘴：“……你怎么大早上就想着这些。” “之前不就说了，这些事我脑子里装了一大堆。”晏廷一点儿不害臊，就势亲在徐昀杉掌心，“现在做，做完就中午了，吃完午饭下午接着做。” 徐昀杉听得头皮发麻：“……你疯了。” 晏廷嘿嘿笑了两声：“逗你玩儿的，你还得擦三天药呢，不做到最后。” 徐昀杉倒吸了一口气，想让晏廷闭嘴。 好在晏廷很快没说话了，他的嘴要用来做其他事情。 他抓着徐昀杉的脚，将徐昀杉推到沙发上。这沙发很宽，徐昀杉躺在上面也绰绰有余，背后就是靠枕，徐昀杉很好地陷了进去。 晏廷将徐昀杉的衣服随手扔在身后的茶几上，吻着前天没消的痕迹，徐昀杉很快有了反应。 晏廷不要命地亲了一下：“我说嘛，这种事情不分早晚。” “……” 徐昀杉抽出一只脚，蹬到晏廷脸上，但晏廷作势后仰，他也使不上多大力气，这一脚的力度跟风吹过去差不多。 徐昀杉的脚又被重新抓住了，这次再没力气挣开，他紧闭着眼睛，反手拽着靠枕的角，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感觉快疯了。 这种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徐昀杉觉得快受不了了，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起来，有人给晏廷打电话。 晏廷退后了一点，拿过手机接通：“喂，小姨？” 他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到徐昀杉边上。 徐昀杉脑子里嗡嗡地响，但晏廷嘴巴没法用，又换成了手，压根儿不打算给他喘口气的机会，怕发出声音，他扭头把脑袋埋在沙发垫里。 “晏廷啊，你在家吗？”小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晏廷：“在啊，怎么了？” “你妈今天也回来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小姨道，“你在家正好，我过来了，顺路带你过去。” 没等晏廷反应过来，大门口响起敲门声，小姨道：“给我开门。” 徐昀杉整个身子一抖，脚也绷着颤了好几下，因为陡然受到太大的刺激，他脑袋里白一阵黑一阵。 晏廷被溅了一脸，也有些傻眼了，他松开徐昀杉的脚，有些慌乱地对电话道：“你等一下……” 晏廷把电话掐了，准备去茶几上找纸，徐昀杉已经撑着沙发坐起来，那表情像要杀人。 没等晏廷说话，徐昀杉抽出身后的靠枕，猛地砸在晏廷脸上，发出锤子敲砖头的声音。 他砸了一下没解气，揪起靠枕的边角，两手拿着又砸了一次。 徐昀杉一句话没说，起身拿过茶几上的衣服裤子，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里。 他将衣服放到一边，拿了床上的睡衣，穿好顺势躺下，闭上眼睛，脑子里还因为刚刚的刺激一阵阵眩晕。 他发誓今天一天都不会理晏廷了。 身体放松下来后，徐昀杉又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时有点浑浑噩噩的，下意识往枕头下摸手机，半天都没摸到。 他清醒了点，想起手机放在外面茶几上，又迷迷糊糊起身往外走。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晏廷不在，丘比也没看见，大概是被一起带走了。 徐昀杉走去茶几边拿手机，看着已经收拾干净的沙发，心情很复杂。 再打开手机，看到晏廷“宝贝qaq”“老婆qaq”的消息发了一页，心情更复杂了。 他扫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后知后觉有点饿，走去二楼厨房，准备煮碗面吃。 刚把面下进锅里，手机又是一亮，晏廷发了张图片过来。 徐昀杉看到自己那幅画，被装在一个画框里，那画框看起来很精致，周围一圈是金色的花纹，上边还镶嵌着几朵金花。 那画框放在一个架子上，边上还能看见半个奖杯。 -裱起来了 -你醒了没呀？ 徐昀杉从图片退出来，看见晏廷的消息，犹犹豫豫地回了个“嗯”过去。 那头立马打来了视频电话。 徐昀杉盯了半晌，选择接通，又迅速把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关了。 晏廷那边也没用前置摄像头，屏幕上是一个房间，虽然只在很多年前去过一次，徐昀杉还是很快认出那张床。 是晏廷的房间。 厌恶关系 第64节 “怎么不开摄像头呀？”晏廷道。 徐昀杉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也打开后置摄像头，正对着在煮的面。 “又吃面条。”晏廷道，“晚上我给你点外卖。” 徐昀杉拿筷子在锅里搅了搅，问：“你要给我看什么？” “看画。”晏廷道。 他缓缓移动镜头，徐昀杉才发现，那画确实收在了柜子里，那柜子里装着不少奖杯奖状，全是这些年在演艺圈拿的，他的画放在最上面一层。 除了那张画，那一层还放了三个奖杯，晏廷给他介绍了一下，是不同时期拿到的各类最佳男主角奖。 “等过两个月提名出来，还能多一个金鸡奖。”晏廷说这个的时候很自豪，“我还挺有信心的，那部电影反响很不错。” 徐昀杉没说话，他虽然不了解这些奖项，但也知道肯定是很高的成就，他对晏廷也很有信心。 想到自己的画和那些奖项放在一起，他的心里就涌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恨不得现在就抱住晏廷，做他想做的事情。 “我今晚可能回不来了，我妈难得回一趟家，我得在家待一晚上。”晏廷忽然道。 徐昀杉回过神，点了点头，又想起晏廷看不见，“嗯”了一声。 他把燃气灶的火关了，忽然又听晏廷道：“等会儿吃饭，我想跟我爸妈说我们的事。” 徐昀杉手一顿，脱口而出：“不行。” “为什么不行？”晏廷道，“你别担心，我爸妈很好说话，本来高中的时候就打算说了。” 徐昀杉稍稍冷静了一点，他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继续道：“……不行。” 晏廷那边沉默了很久。 “好吧。”晏廷道，“那先不说，我们再谈会儿地下恋爱。” 因为面条煮好了，两人没再多聊，徐昀杉挂断了电话。 他在灶台前发了好一会儿呆，再回神时面已经有点坨了。 他用筷子搅了搅，端着锅走出厨房。 第49章 晏廷一夜没回， 但第二天天没亮多久就到了家。 徐昀杉刚洗漱完，给老板发了再请两天假的消息过去，消息发出去的时候， 他心里虚虚的， 请假的理由是病还没好，但其实他今天已经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了。 但他想跟晏廷待在一起。 徐昀杉听到开门声， 走出卧室， 就见晏廷牵着丘比回来了。 晏廷看到徐昀杉也是一愣：“你怎么起这么早，要去上班吗？” “我请假了。”徐昀杉道， “两天。” 晏廷笑了笑，手里的丘比不停地往前钻， 他把狗绳松开， 丘比冲着徐昀杉跑过去。 徐昀杉蹲下来，本来想跟丘比来个拥抱， 奈何丘比个头太大，他没接住，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次丘比控制了力道， 虽然摔了一下， 但没感觉到疼， 丘比扑上前对着徐昀杉的脸又嗅又舔，徐昀杉手推着它， 效果甚微，还是沾了半边脸口水。 “它怎么这么喜欢你啊。”晏廷走过来， 心情很好地揉了两下狗头，“已经变成你的狗了。” 丘比还在卖力地摇尾巴，晏廷对着狗头拍了两下，丘比兴奋劲总算过了， 站到边上张着嘴喘气。 徐昀杉站起身，发现自己衣服上沾了一堆泥，他这才看清丘比身上的状况，四只脚上全沾着泥，肚子上的毛也沾了不少。 徐昀杉又看到门口到他这儿一路的泥脚印，蹙起眉：“它怎么脏成这样？” “今早带它在我家那边玩儿，跑泥坑去了。”晏廷道，“正好今天打算给它洗澡，让它玩个痛快。” 徐昀杉看向晏廷：“你给它洗吗？” 晏廷点点头：“我有时间就我来洗，促进一下父子感情。” 徐昀杉低头看狗，又听晏廷笑着问，“你要一起吗？以后我不在家，还得靠你带孩子。” “……”徐昀杉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还没给狗洗过澡，之前刚搬来晏廷这儿的时候，有人来家里给丘比洗过，但因为他去上班了，没能看见。 晏廷打了个手势要丘比坐下，又伸手往徐昀杉那儿走：“这衣服脏成这样，先脱了吧。” 徐昀杉看着晏廷的手，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警惕地望了晏廷一眼。 他转身往房里走，边走边解扣子，刚把衣服脱下来，就被晏廷从后面抱住了。 晏廷在他头发上蹭了蹭：“你还在生昨天的气吗？” 徐昀杉没说话，没想到晏廷居然还好意思提，他本来没那么气了，听了这话又开始冒火，抬脚狠狠踩了晏廷一下。 晏廷“哎哟”一声，松开徐昀杉，看着他去衣柜里找衣服。 晏廷道：“你干脆先别穿了，待会儿给臭屁洗澡，肯定要溅一身水。” 徐昀杉的手顿了顿，将手里的小太阳睡衣放回去，又拿了件不怎么穿的白t恤出来穿上了。 两人带着丘比上二楼，徐昀杉才发现二楼尽头有个大浴室，比晏廷房间的那个还大，晏廷要丘比进去，丘比很熟练地走到浴室角落的空地坐下。 晏廷看到徐昀杉的表情，道：“你不会不知道这个浴室吧？” 徐昀杉瞥了晏廷一眼。 “你也真够佛系的，在家住了这么久，连家里有什么都不知道。”晏廷说着朝后一指，“那儿有个游戏房，对面还有个电影房，等会儿给臭屁洗完澡，我们进去玩玩儿。” 徐昀杉“嗯”了一声，走到晏廷边上，看晏廷把丘比洗澡前的工具都拿出来。 他将去毛梳递给徐昀杉：“先梳毛，你来？” 徐昀杉接过梳子，坐在丘比旁边给它梳毛，晏廷又拿了指甲剪给丘比剪指甲。 剪到前爪的时候，丘比有点不情愿，刚被拽住就把爪子缩了回去，来来回回两三次，晏廷烦了，重重拍了一下它的胳膊，严厉地道一声“伸手”，它才终于听话地伸出爪子。 徐昀杉将这些看在眼里，蹙眉嫌弃地看了晏廷一眼，抬手揉了揉丘比的脑袋。 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完了，晏廷终于要开始跟狗洗澡，他抽过水龙头，调好水温打湿丘比的毛，因为丘比毛太厚实，要冲很久才能湿透，毛湿哒哒地贴在丘比身上，但体积竟然没少多少。 “越来越胖了。”晏廷将水撒到丘比头上，对徐昀杉道，“后面得控制它的饭量，再胖就丑了。” 徐昀杉想了想，问：“会影响健康吗？” “那倒不会，它本来就比普通阿拉斯加大，能长到两百斤。” 徐昀杉盯着丘比的脸，因为水打湿了，它的脸小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晏廷的话，嘴巴耷拉着，有点垂头丧气。 徐昀杉替它蹭掉眼睛上的水，道：“一点也不丑。” 晏廷看徐昀杉一眼，笑着叹了口气：“你就惯它吧。” 终于把丘比全打湿了，晏廷关了水，转身去拿沐浴露，他将沐浴露挤到盆里，调成泡泡水，再转回来发现丘比正乖乖趴在徐昀杉边上，头上的水还在滴，它想甩脑袋，又一直忍着。 “居然忍着没甩水。”晏廷稀奇道，“我每次跟它洗澡，它都甩我一身水，你在边上它动都不动一下。” 徐昀杉没说话，因为丘比一直没动，他身上衣服甚至是干的，等晏廷将盆拿过来，他也捞出泡泡水往丘比身上抹。 抹了一阵，他才道：“谁叫你这么凶。” 晏廷道：“难道都像你那样惯着，总得有个凶的，要不然这么大一只闹腾起来，谁管得住。” 他拿起盆子，将剩下的泡泡水泼在丘比背上，徐昀杉停下手看着。 晏廷放下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徐昀杉问。 晏廷看着徐昀杉，笑着说：“慈母多败儿。” 徐昀杉：“……” 晏廷也不知是戳中什么笑点，越笑越来劲，徐昀杉不想理他了，抬起手在他身上把泡泡水擦干净，撑着腿站起来。 他转身往外走，晏廷问：“你去做早餐吗？” 徐昀杉：“嗯。” “有没有不是面条的吃的啊。” “没有。” “好吧。”晏廷道，“下午咱们去逛超市吧。” 徐昀杉脚步一顿，回过头：“你能逛吗？” “能啊，就在小区里的超市逛，今天工作日，下午也没什么人，注意一下周围就行。”晏廷说着叹了口气，“头一回觉得这工作碍事儿，要不辞职算了。” 徐昀杉无语地看晏廷一眼，往厨房走了。 他煮好了面，晏廷正好给丘比抹完护毛素，等着的时间把面吃了，又去给丘比冲水。 给大型犬洗澡是个浩大的工程，整个过程花了快一个小时，徐昀杉后半段时间没参与，丘比一点儿不老实，借着这个时机报仇，水甩了晏廷一身。 晏廷换了身衣服，又带丘比到客厅吹毛，徐昀杉跟着看了会儿，被漫天飞的狗毛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被晏廷赶去了楼上，要他去游戏房或者电影房等着。 徐昀杉进了电影房，开了设备翻了几页，决定等晏廷过来再一起找电影看。 他坐着发了会儿呆，拿出手机找到何穆之的电话号码。 今天是他哥又一次做化疗的日子，但因为他自己也才大病初愈，没法靠近何穆之，自然没能陪着何穆之这次化疗。 想到上次化疗时何穆之的状态，徐昀杉很担心，尽管这次中间调养得不错，他也不太了解具体情况，心里总悬着。 晏廷回来后，他们一直待在一起，没机会问何穆之情况，现在有了空当时间，徐昀杉往门口看了眼，给何穆之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通了一会儿，何穆之接起来：“昀杉？” “哥。”徐昀杉叫了一声，“你在打针了吗？” “刚打上呢。”何穆之道。 徐昀杉问：“你感觉怎么样？” 厌恶关系 第65节 “没什么问题，别担心我，你病好了没？” “已经好了。”徐昀杉道，想起自己明天还请了一天假，他又道，“后天中午去看你。” 何穆之“嗯”了一声，电话好一会儿没断，他随意地问：“你跟你对象怎么样了？” 徐昀杉心里一颤，下意识往墙边靠了靠：“……挺好的。” 何穆之笑了笑：“她还在外地？你去找她了吗？” “前两天回来了。”徐昀杉道。 “你也病得挺是时候，人家在外面出差累死累活，回来就要照顾你。” 徐昀杉没说话，有点憋屈，明明晏廷是他生病的罪魁祸首，但他没法解释。 何穆之也静了会儿，又突然问：“你对象是不是比你大？” 徐昀杉怔了一下，回道：“小几个月。” “比你小啊……”何穆之自言自语了一句，又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昀杉默默等着，忽得听到开门声，晏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哎累死了……你在跟谁打电话？” 徐昀杉吓了一跳，但面上还是很平静，他将手机从嘴边挪远了一些，回过头看着晏廷：“……我哥。” 晏廷愣了一下，徐昀杉心虚地舔了舔嘴唇，问：“你吹完了？” “是啊，地上的毛也吸干净了，吹毛比洗澡还费劲儿。”晏廷抱怨完，又道，“我下去换身衣服，你接着聊。” 晏廷说完关门走了，徐昀杉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穆之先开了口：“刚刚那是你……对象？” 隔着这么远，何穆之应该没听出晏廷的声音，但至少能听出是个男的。 徐昀杉有点忐忑，虽然他哥之前也怀疑过他的取向，但真暴露出来，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果然，何穆之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就说怎么听你说的话总觉得怪怪的。”何穆之笑了一声，语气又正常了，“我很好，你别担心，好好把你的恋爱谈好。” 徐昀杉捏紧手机：“哥……” “停。”何穆之及时打断徐昀杉的话，“你把眼睛擦亮点儿，别被骗被欺负就行，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徐昀杉闭上嘴：“嗯。” “可别被哄着欠人家钱啊。”何穆之叮嘱道，“之前康鹏来找我，我看他那态度就不对劲，他没再找你麻烦了吧？” “没有。”徐昀杉道。 这么一提，徐昀杉才意识到，自从那天酒吧的事之后，他就跟康鹏断了联系，剩下的那笔钱还完，康鹏也没再找他麻烦，大概新金出事康鹏也受了牵连。 “那就行。”何穆之道。 两人没再多聊，很快挂断了电话，想到何穆之说的，徐昀杉又有点窘迫，要说欠钱，他还欠晏廷二十五万，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舒适，他竟然差点儿把这事忘记了。 就算晏廷跟他的关系变了，他也不能白拿人家钱，等他攒够了他要一次还清。 刚做好决定，门又开了，晏廷换上那套小太阳的睡衣，手里还拿着徐昀杉的。 他把衣服递给徐昀杉，徐昀杉接过来，虽然身上穿的没在给丘比洗澡时弄脏，他还是老实脱掉换上了。 换衣服的过程十分曲折，晏廷一直在边上捣乱，非要给徐昀杉扣扣子，徐昀杉被他缠得没办法，放手让他扣，他又故意扣歪一个。 晏廷解开重扣，解着解着人就扑过来了，压着徐昀杉又亲又啃，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少。 等一切草草结束，晏廷抓着一团纸巾出去扔，徐昀杉也没力气穿衣服了。 晏廷很快回来，将徐昀杉揽进怀里，拿着遥控器挑电影。 “你刚刚跟你哥说什么了？”晏廷随意地问。 徐昀杉闭着眼睛：“……没说什么。” “你哥对你很好嘛，之前还送你平板。”晏廷捏捏徐昀杉的手指，“他也知道你出柜了？他支持你吗？” 徐昀杉回想了一下刚刚何穆之的态度：“嗯。” 晏廷笑笑，抓起徐昀杉的手亲了一下。 “有机会约出来吃个饭。” 徐昀杉低下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晏廷已经找好电影了，徐昀杉看着屏幕，却一时什么也没看进去。 现在和晏廷确定了关系，他自己的那些事情，总不可能瞒一辈子。 晏廷这么好，即使他在身边也没受到坏的影响，还能让他每天都很舒适很平静，因为演过以他为原型的作品，就算告诉晏廷，也不需要说太多。 徐昀杉微微偏头，偷偷看晏廷一眼。 或许就算他把事情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晏廷还是那个晏廷，他还是他，那些不好的东西也只是以前的，只会待在以前，不会影响到现在。 ……等哥哥出院吧。徐昀杉闭上眼睛，平静地想。 再过一个月还有最后一次化疗。 等一切结束，他就把这些告诉晏廷。 第50章 徐昀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晏廷把他叫醒的时候，屏幕已经在放结尾，电影内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每次做完那档子事儿， 他就会很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体力确实不太好这个事实。 晏廷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蛋糕的外卖， 现在已经送来了，两人下楼在客厅吃完，便准备去超市。 晏廷自己戴了帽子口罩， 还给徐昀杉也戴上了， 虽然超市离得不远，但中午太阳大，也不知道要买多少东西，晏廷还是决定开车。 和晏廷说的一样，这个时间小区广场都没什么人，超市更是空空荡荡， 只有几个老人在闲逛。 晏廷推了辆购物车， 顺着往里逛，路过零食区，随手就装了半个车篓。 徐昀杉默默看着晏廷挑零食， 他自己很少吃零食，也不挑口味， 晏廷买什么都能吃。 但晏廷非要他也拿点自己爱吃的， 他扫了一圈货架， 拿了一盒草莓味的奥利奥饼干，晏廷又大手一挥加了两盒。 零食区逛完了，晏廷目不斜视地穿过日用区，到了今天的主场， 卖菜的区域。 “你想吃什么？随便拿。”晏廷兴奋道，“今天我来做。” 徐昀杉狐疑地看晏廷，晏廷又补了一句，“你指导我做。” 徐昀杉收回视线，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肚子刚刚吃饱，一时也没什么想法，但既然是两个人一起吃，排骨肯定不能少，他们先去卖猪肉的窗口挑了两盒剁好的新鲜排骨，晏廷又心血来潮拿了个鱼头，接着又去蔬菜区选了一些蔬菜。 称菜的服务员年纪有些大，没认出来晏廷，看晏廷和徐昀杉的打扮，还笑着调侃：“这大热天的，还包这么严实，你们是明星呀？” 晏廷也笑：“是啊，长得太帅了，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那阿姨被逗得直乐，称好菜又爽快地往里面塞了点儿，晏廷收下转手放进购物车里。 徐昀杉在边上看着，感觉有点恍惚，他们俩明明是第一次逛超市，真正交往的天数也没多少，但晏廷的举止太自然，动作太熟练，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一样。 前不久他还住在热水澡都洗不了的破屋里，被堆积的债务压得退无可退，现在陡然反应过来，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竟然这么希望时间可以定格在这里。 “怎么愣着了，想什么呢？”晏廷扯了扯徐昀杉的手，“可以走了，你还有想买的东西吗？” 徐昀杉回过神，下意识牵住晏廷的手，摇了摇头。 晏廷的手也很好看，指节修长，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齐，总带着很舒适的温度。 徐昀杉牵着就不太想放，但又顾及到他们待的地方，只能依依不舍地松开。 两人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路过收银台附近货架，晏廷忽然停了下来。 徐昀杉偏头，就见晏廷边上全是各种牌子的保险套，刚反应过来，晏廷已经伸手拿了一盒。 徐昀杉忙按住晏廷的手，低声道：“……你疯了。” “怎么了，这不是必需品吗？”晏廷被按着手，但东西没松开，“家里那一盒都快用完了，网上买的这两天也到不了，总不能不用吧……你要想也可以。” 徐昀杉：“……闭嘴。” 晏廷说这话的语气像在讨论今天吃什么，徐昀杉听了更躁得慌，他又压了下晏廷的手，“要是收银员认识你，说出去怎么办。” 晏廷抬了抬头：“有道理。” 徐昀杉松了口气，刚想要晏廷把东西放回去，晏廷伸出另一手将那盒子拿过来，放进购物车里。 晏廷道：“那你来买单，我去外面等你。” “……” 没等徐昀杉说话，晏廷把购物卡塞他手里，转身先从出口出去了。 徐昀杉愣愣地站着，瞥了眼车里的盒子，想放回去，又有些犹豫。 晏廷说的也没错，总不能不用，至少现在他还没法接受。 东西放在架子上就是给人买的，他都成年这么久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更何况还戴着帽子口罩，收银员连他长什么样都看不见。 徐昀杉自我洗脑一番，推着车去结账了，买的东西装了两个大袋子，徐昀杉将那小盒子塞在袋子最下面，拎着往外走。 他看到门口的晏廷，将装着那盒子的袋子塞到晏廷手里，头也不回往前走。 晏廷笑着跟过去，在徐昀杉边上小声道：“其实门口有自助收银。” 徐昀杉：“……” 他停下步子，瞪了晏廷一眼，将另一个袋子也塞给晏廷了。 回去的路上，徐昀杉都没理晏廷，晏廷倒是心情很好，车开得慢慢悠悠，三分钟就能走完的路，愣是开了两首歌的时间。 他把车停去停车场，拎着两个大袋子出来，跟在徐昀杉边上走回家。 时间还早，徐昀杉回去后就进卧室画画了，晏廷把买回来的东西收拾了一番，见徐昀杉画得认真，便自己趴去床上玩手机。 厌恶关系 第66节 徐昀杉刚放下笔，晏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不是可以做饭了？” 徐昀杉一顿，扫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四点了。 徐昀杉站起身：“走吧。” 晏廷兴奋地跟在徐昀杉后面，一起去了二楼厨房，今天买的食材放在门边桌子上，徐昀杉伸手去拿，又被晏廷制止了。 “今天你只能动嘴，其他事情都让我来做。”晏廷说完又问，“你刚刚想干什么？” 徐昀杉有些无语，还是收回手道：“洗菜。” 晏廷笑了笑，拎着菜去了水池边。 徐昀杉也跟过去，看着他拿了颗圆滚滚的卷心菜出来，撕开放进洗菜盆里。 他们今天要做四道菜，一个排骨一个鱼头汤，还有两个蔬菜，徐昀杉排骨做得多，还挺有把握，但因为何穆之不爱吃鱼，他没做过跟鱼有关的菜。 他拿出手机搜了搜食谱，挑了个看着靠谱的放着，晏廷已经把卷心菜撕好了，加了蔬菜清洗剂泡起来。 晏廷又去做其他的准备，徐昀杉无所事事地站着看，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但晏廷又坚决不要他帮忙，他实在站着无聊，顺手拿起大蒜要剥，晏廷立马转身过来，把他手里的蒜头抢了去。 最后徐昀杉也放弃挣扎了，去客厅搬了个板凳进来，坐着看晏廷忙活。 菜都备好了，晏廷先去煮饭，之后终于开始了心心念念的炒菜环节。 虽然是第一次正式做菜，但晏廷确实如他所说，还算有天赋，除了把鱼头扔进锅里时被溅起来的油吓得跳了两下，基本没有翻车的地方。 晏廷很让人省心，徐昀杉甚至不用站起来，坐在他后面指导放调料，很快就把鱼和排骨都炖上了。 他顺手把备这两道菜时用的工具洗了，徐昀杉盯着他的背影看，那种迷茫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现在经历的一切简直像假的。 但又好像真的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等这两道菜做完就能炒青菜了。”晏廷将手机的计时器打开，话说的很自信。 他转过身，就看见徐昀杉愣愣地发呆，笑着走过去，“你今天怎么老是精神恍惚的。” 徐昀杉回过神，垂下眼睛：“没有。” 晏廷停在徐昀杉面前，蹲下来仰头看他：“你是不是还憋着事儿呢？” 徐昀杉心里颤了一下，面不改色道：“……没有。” “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知道吗？” “嗯。” “再过几天我就要过生日了。”晏廷忽然道，他抓起徐昀杉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今年生日我还能收到你的画吗？” 徐昀杉看着晏廷：“你想要吗？” “很想。”晏廷道，“这七年的都想要，你得补给我。” 徐昀杉有点愣怔，给晏廷补七年生日礼物，难道就画七幅画吗？ “我也一样。”晏廷道，他偏过头，吻了吻徐昀杉的掌心，“欠你七年的，以后也都补给你。” 徐昀杉回过神，看着晏廷的脸：“好。” 晏廷笑了笑，勾住徐昀杉的脖子，抬头吻住他。 这个吻浅尝辄止，却回味无穷，好像把所有的情感都注入进去，顺着唇瓣一点点渗进身体里。 “太好了。”晏廷环着徐昀杉的腰，闭着眼睛道，“还能跟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晏廷的第一顿饭做得还算成功，除了最后装盘时有点瑕疵，鱼头有些散了，没什么其它问题。 味道也合格了，两人很快解决完四盘菜，晏廷非常主动地端着盘子去厨房洗，徐昀杉给丘比煮了晚餐，端下去喂它。 狗也吃饱喝足了，晏廷下楼，拉着徐昀杉出门散步消食，顺便带上了丘比。 因为时间还早，路上时不时有人开车经过，但或许是晏廷在小区里住了挺久，周围的邻居习以为常，有的还很热情地打开车窗同他打招呼。 徐昀杉牵着丘比跟在晏廷边上，比较沉默，大家没怎么注意到他。 遛狗遛了近两个小时，再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徐昀杉又画了会儿画，等晏廷洗完澡，自己也去洗了，再出来就见晏廷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管药。 徐昀杉停在浴室门口：“你要干什么？” “给你擦药呀。”晏廷笑眯眯地说，“不是要擦三天么？” “……不用了。”徐昀杉走去晏廷面前，将药拿过来扔到床头柜上，“中午就没擦了。” 晏廷抬头看他：“你好了？” “嗯。”徐昀杉道。 他往电脑那儿走，想再把稿子画一点儿，虽然离截止期还挺长，但跟晏廷厮混一天，好像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也没别的事。 人还没走两步，晏廷一手拽住徐昀杉的手腕，稍稍施力将人带到床上。 徐昀杉一惊，听着晏廷有些沉的呼吸声，心中警铃大作。 冰凉的睡衣都被捂热了，晏廷抬起头，亲了亲徐昀杉的太阳穴：“好了就接着来吧。” “……”徐昀杉躲开晏廷的嘴，手抵着晏廷胸口，“中午不是解决了吗？” “那不一样。”晏廷道，“感觉都不一样，我想在你l……” 话没说完，徐昀杉及时捂住晏廷的嘴，顺便遮住有点发燥的脸：“……你不腻吗？” “怎么会腻？”晏廷偏过头，看着徐昀杉笑，“这也欠了七年啊，得慢慢补回来。” “……”徐昀杉无话可说。 晏廷顺势吻了吻徐昀杉的手：“你明天也休息吗？” 徐昀杉：“嗯。” “那多来几次。” “不要。”徐昀杉闭上眼，有点绝望：“……我会死的。” 晏廷笑了一声：“不会的。” 他的耍无赖本领在这种事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徐昀杉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身体很热，脑子里也热热的，很多东西都被发烫的体温烧成了灰烬，一碰就散了。 徐昀杉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却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 他像艘被浪拍到海中的船，没有目的和方向，只能顺着浪潮前进。 他忽然什么也不想去想了。 无论是以前的那些事情，还是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他只想过好和晏廷在一起的每一天。 第51章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两天假期转眼就结束了，虽然新的一天是周末，但徐昀杉的工作时间并不固定， 甚至周末还要更忙碌一些。 刚到上班的地方，他就接到了工作，整个上午都在忙碌中度过。 等他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终于看到手机，晏廷已经跟他发了十几条消息。 徐昀杉翻着看了看，晏廷一早上都在一个人玩游戏， 隔一会儿就跟他说一句很无聊， 他点开输入框，想了会儿发了个“休息了”过去。 那头很快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徐昀杉一愣， 回头看了眼，自己坐的地方正好对着监控， 他把吃的端到角落的监控死角， 又拿出耳机插上， 才将电话接通。 晏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今天怎么这么忙啊，吃饭了吗？” “正准备吃。”徐昀杉说完想了想，问， “你吃了吗？” 晏廷笑道：“已经吃完了，还出去买了菜， 等你回来教我做。” 徐昀杉正把盒饭的盖子打开，听到这话手一顿，盖子上的水溅到手机上。 “……我今天晚上要加班。”徐昀杉道， 他伸手擦掉镜头上沾的水，遮住自己一瞬间晃过的表情，“有一对双胞胎今天拍生日照片， 七点要给她们化妆。” 晏廷怔了一下：“你真忙呀，那不是不能一起吃饭了？” 徐昀杉：“嗯。” “好吧。”晏廷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徐昀杉捏紧筷子，看着面前的食物，忽然就没了胃口。 他们这两天都会一起做饭，这才第三天就因为他中断了。 他好像总会把事情搞砸。 晏廷道：“那我待会儿把菜放冰箱去，你正在吃什么？” 徐昀杉回过神，拿起手机调转镜头，对准自己的午饭。 晏廷立马嚎叫起来：“怎么吃盒饭呀，也太寒碜了吧，我给你加点儿餐。” 徐昀杉看着晏廷拿出另一个手机，忙道：“不用……都吃员工餐。” 晏廷手一顿，皱着眉头看徐昀杉：“那你下午也要吃这个吗？” 徐昀杉又把镜头转回来，点了点头。 晏廷沉默了一会儿，看那样子不太满意，徐昀杉情绪也缓过来了，把手机放桌上，准备吃饭。 刚把菜夹起来，就听晏廷道：“要不我下午给你送饭吧。” 徐昀杉菜没夹稳，又掉了回去：“不行。” “为什么呀。”晏廷道：“反正我下午也没事，给你送饭还能找你玩玩儿。” 徐昀杉：“……你怎么能找我玩。” 他有些无奈，也无法理解，他不知道晏廷为什么可以这么无所谓。 厌恶关系 第67节 明明是现在正红的演员，一言一行都被千万双眼睛关注着，稍有不慎就会出问题，就算是普通谈恋爱都要再三斟酌，更何况跟他一个男的？ 但晏廷好像完全不担心这些。 徐昀杉继续道：“你是公众人物，跑来给我送饭，被拍到怎么办。” 晏廷笑道：“你心虚什么，我来找你在别人眼里顶多是休息时间找朋友聚聚，压根儿没有可以爆料的东西，要拍也就是粉丝拍着自己嗑一嗑cp。” 徐昀杉微微皱眉，就算听了晏廷的话也没法放心。 “反正别来。”徐昀杉坚定道。 “好吧，我不来。”晏廷说着又嘿嘿一笑，“那你晚上要好好补偿我。” “……”徐昀杉咬咬牙，“你怎么老想着这些？” “憋太久了呗。”晏廷的语气理所当然，又盯着屏幕认真道，“我现在看到你就饿，想把包装撕掉，全吃进肚子里……” “…………”徐昀杉一掌拍在手机摄像头上，“我要吃饭了。” 晏廷立马换了副笑脸，心情很好：“快去吃吧，多吃点儿。” 徐昀杉把电话挂了，脸还是热的，他缓了一会儿，才埋头吃饭。 下午又是忙碌的时间，但徐昀杉抽空就会看看手机，回几句晏廷的消息。 晏廷大概是真的没事干，每次他消息刚发过去，晏廷马上就会回复新的过来，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傍晚，徐昀杉领了员工餐，晏廷也发来了外卖的图片。 因为晚上人比较多，两人没通视频，但也连着电话，晏廷没有立即吃外卖，而是先给丘比煮了狗饭。 徐昀杉在吃东西，也没说话，静静听着晏廷那边招呼丘比吃东西。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晏廷一直在和他聊天，现在也能听到晏廷的声音，但他还是很想晏廷。 他居然很期待晏廷能过来，很希望晏廷能陪着他。 但也是他不让晏廷过来的。 晏廷来了他会害怕，晏廷没来，他又很失落。 正心情复杂地吃着饭，老板到他旁边轻轻敲了下桌子。 “昀杉呀。”老板叫了一声，扫到他的手机屏幕，笑容僵了一下，“哎，你在打电话吗？” 徐昀杉吓了一跳，忙把手机翻转过来，慌乱地抬头。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刚刚屏幕一直亮着，老板肯定看见了，唯一庆幸的是他对晏廷的备注被晏廷强制改成“帅男友”，老板不知道是晏廷。 “哎呀，你别紧张，咱们这一行跟你取向一样的我见多了，我不在意的。”老板笑着摆摆手，又好奇道，“有没有照片呀？让我看看究竟有多帅。” 徐昀杉抿抿唇，就听耳机里传来晏廷的声音：“快把我的帅照给她看。” “……”徐昀杉冷静下来，问老板，“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想请你帮下忙。”老板脸上有些抱歉，“我今晚有个活动要参加，可能很晚才能结束，想请你帮我守一下店。” 徐昀杉微怔，老板继续说，“大概十点我老公会赶过来，如果我那边结束得早我也会尽快赶回来，你看行吗？” 徐昀杉点点头：“好。” “太谢谢你了。”老板道，“我女儿今天八点放学，我要她到店里来，也麻烦你帮我看着点。” 徐昀杉又点头“嗯”了一声。 虽然答应了老板，但他心里难免有点郁闷，本来今天加班已经晚了，现在要到十点，回去都要十一点了，跟晏廷一起的时间又少了几个小时。 但老板的请求，他总不能拒绝，而且老板对他一直很照顾，前两天他假装生病请了那么久的假，她也没说什么，还很关心他的病情。 “我会不会影响到你约会呀？”老板笑着道，她拍了拍徐昀杉的肩膀，“你晚上可以把他叫到店里来，但是别让我女儿知道你们的关系，她是你和晏廷cp超话的铁粉，知道了会伤心的。” “……好。”徐昀杉回道。 他心虚地看了眼手机，电话没有挂断，但晏廷那边悄无声息的，可能去洗丘比的碗了。 那应该没听见老板的话吧？ 老板刚走，徐昀杉的猜测就被推翻了。 晏廷道：“我晚上去店里找你。”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不行。” “真的？听你语气可不像。”晏廷笑道，“你不想我吗？” “……”徐昀杉垂下眼，“真的。” “我就要去，你老板都邀请我了。”晏廷说完，又放轻了语气，像哄孩子似的，“你放心吧，不会被发现的，有什么问题我也会处理好，你就相信我吧。” 徐昀杉抠了抠筷子，心里有点动摇。 或许真的是他太紧张了？晏廷出道这么多年，在防狗仔和防私生上肯定比他更有经验，况且他的父亲是目前最大的娱乐公司老总，有什么消息也能第一时间压下去。 只是休息时间出来玩玩而已，只要行为不太亲密，也没人会猜到他们的关系…… “好不好嘛？”晏廷半天得不到回音，声音有点委屈，“你就让我去找你吧，我真的很想你，我想接你下班。” “……”徐昀杉扒拉了两下饭，“那你晚一点再过来。” 晏廷瞬间开心了：“什么时候？” “八点半以后吧。”徐昀杉道，“等店里没什么人了再来。” 说是八点半，但徐昀杉八点不到就给那对双胞胎画好了妆，站门口看着人走了。 后面的时间徐昀杉不接活，老板也不在，另外两个化妆师也很佛系，一到下班时间就清包走人，店里现在很清闲。 又过了十多分钟，老板的女儿来了，跟着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女生，都穿着老板女儿同样的校服。 徐昀杉去门口接，看到这么多人时愣了一下。 老板女儿抬头见到徐昀杉，捂着嘴倒抽了口气。 “就是他！”她尖叫着说完，又转头对着姐妹介绍，“那个化妆师！！！” 后面几个女生叫得更激动，一窝蜂冲上来围住徐昀杉，徐昀杉更茫然了。 “救命呀，你真的好帅啊。”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凑在徐昀杉面前，恨不得把眼睛贴他脸上，“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 没等徐昀杉作反应，那女生已经兴奋地张开手抱住徐昀杉，嘴里发出更兴奋的声音。 “啊啊啊啊！”老板女儿大叫几声，死命拽那女生的校服，“你走开，这是晏廷的老婆！！” “…………” 一群高中女生太热情，徐昀杉无所适从，只能僵硬地站着。 好在她们没吵闹太久，一起进了店里，围坐在一张桌子前，拿出了各种作业铺得满满当当。 徐昀杉走去一边，看着她们边聊天边刷手机，觉得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了。 他拿出手机，想跟晏廷发消息，晏廷打了电话过来。 “我已经到了。”晏廷道，“现在能进来吗？” 徐昀杉抿了抿唇，回头看了眼，竟然对上了两个女生的视线，他又飞快转回头：“我老板的女儿带了很多朋友过来，而且都是你粉丝。” 晏廷道：“那不正好，我来了。” “不行！”徐昀杉叫道，担心被后面的人听见，他又压低了声音，“她们……有点疯狂，你别进来。” “疯狂的粉丝我见多了，没事儿。” 徐昀杉听到那边锁车的声音，急道：“晏廷，你别进来。” 那头安静下来，徐昀杉稍稍松了口气，继续道，“我不想冒险，不想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晏廷还是没声音，徐昀杉又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他总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今天一整天，他一直在拒绝晏廷，答应让晏廷过来，又不让晏廷进店，这样的戏耍换谁都会觉得烦躁。 晏廷在想什么呢？ “那你能出来会儿么？”晏廷终于开口了，语气很平常，“我在你店后面的巷子里，都没人，好害怕呀。” 徐昀杉应了声“好”，挂断电话，他跟老板女儿打了声招呼，从后门出去了。 店后面的小巷子挺窄，因为平时没人来，连路灯都只有一盏，还年久失修不怎么发光。 徐昀杉一眼瞧见路中间的车，那车也回应似的亮了亮灯，想也不用想是晏廷的。 徐昀杉走过去，听到敲击车窗的声音，他走到车窗前，弯腰往里看。 车窗缓缓打开了，徐昀杉还没看清晏廷的脸，就被一手捞住脖子压进车里，下一秒嘴巴也被压住了。 晏廷重重堵住徐昀杉的嘴，又将他往车里带了点儿，呼吸也有些急促。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徐昀杉几乎忘记了挣扎，身体僵硬着，直到唇齿被撬开，他忽然想到这是在外面，只要有人往这里看一眼，就能发现他和晏廷。 徐昀杉身体更僵了，想把晏廷推开，但车窗本就狭小，他的手都没法在现在的姿势下伸进来，时间越久他越紧张，几乎连呼吸都忘了，就在他快窒息的时候，晏廷终于放开了他。 “胆小鬼。”晏廷注视着徐昀杉的眼睛，胳膊还压在他的脖子上，“你不带我去店里，我就不让你走了。” 第52章 晏廷进店里的时候， 老板女儿和她的朋友们肃静了一秒，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尖叫声。 徐昀杉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背脊都是麻木的， 但晏廷在外面拽着他不放， 他不把人带进来影响会更大。 晏廷边走边摘下帽子口罩， 笑着跟那些高中女生打招呼：“你们好呀。” 那群女生很快就把晏廷围了起来，徐昀杉关上后门， 又往前门看了眼， 确定现在没人进来，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站在后门边没有动。 那群女生激动得叫完，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疯狂，逐渐冷静下来。 “晏老师！你怎么来这里了呀？”老板女儿眼睛都在发光，说完这句话又捂住嘴巴， 看向他后面的徐昀杉， 倒抽一口气，“是， 是因为那个化妆师吗？” “是啊。”晏廷大方地承认， “我们是高中同学， 也是好朋友， 我今天休息，就过来找他玩儿。” 老板女儿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周围全是粉色泡泡。 晏廷看了她几眼， 忽然回过头， 问徐昀杉：“她就是老板的女儿吗？” 厌恶关系 第68节 徐昀杉没想到晏廷会突然喊自己，僵了一会儿才不太自然地“嗯”了一声。 晏廷冲他笑笑，又转回头：“我听昀杉说起过你， 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晏廷叫得太自然，除了徐昀杉自己攥了下手，大家都没觉得不对。 老板女儿点头如捣蒜：“我真的特别喜欢你，我全家都喜欢你！啊，还有我这些朋友，她们也都是你的粉丝。” 那位高高瘦瘦的女生又挤到最前面，跟着连连点头：“晏老师，你现在不会是素颜吧？天啊真的好帅！我可以抱抱你吗？” 晏廷点了点头，那女生伸手来了个熊抱，又很快松开，几个女生都很兴奋，又想要晏廷的签名，带着晏廷去了她们写作业的桌子。 徐昀杉看着她们往前走了，也抬脚跟上，刚离近了一点，她又听到老板女儿抱着那个高瘦女生的胳膊，小声兴奋道：“你抱了化妆师又抱了晏廷，四舍五入就是化妆师抱了晏廷了！” 徐昀杉：“……” 晏廷爽快地跟几个女生签名，又用亲切的语气叮嘱道：“签名大家偷偷留着，今天的事情不要外传，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传言，可以吗？” 那几个女生立马点起头，晏廷又笑着小声说：“我以后会经常来玩的。” 晏廷很快就和她们打成了一片，甚至还一起讨论了一下作业，但因为晏廷是文科生，还是公认的学渣，对理科内容一窍不通，只能带着笑听她们讲。 徐昀杉去自己的位子坐下了，看着晏廷的背影，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就这么坐了会儿，起身去茶水间冲了几杯奶茶，又拿了些小零食给她们送过去，晏廷笑着接过来，还对他说了声谢谢，那眼底的情绪只有他看得懂。 徐昀杉送完食物饮品，又坐了回去。 真的跟晏廷说的一样，什么不好的事都没发生。 几人不太专心地写着作业，老板女儿忽然抬起头问：“晏老师，你下周的生日打算怎么过呀？” “今年生日打算开个直播随便过过。”晏廷道，“大概就是读读信，回答一些粉丝的问题，然后拆礼物。” “所有礼物都会拆吗？”老板女儿问。 晏廷苦笑：“那太多了，工作量有点大，工作室会选一部分礼物在直播的时候拆。” 老板女儿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她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一幅画，给晏廷递过去。 “那我现在送给你行吗？这是我给你画的生贺图。” 晏廷接过来，是一幅完整的彩铅画，画上画了两个人，一个牵着另一个往前走，晏廷很快认出，这是当初在机场拉着徐昀杉时被拍下来的照片。 “其实我，我是你们的cp粉。”老板女儿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你们还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晏廷笑着说，他好像故意加了些音量，让不远处的徐昀杉也听得很清楚，“我们在一起就容易被当成cp，已经习惯了。” 晏廷跟她们待了半个多小时，聊了许久天后，那群女生的兴奋劲也差不多过去了。 他很自然地从她们的交谈中退出来，走去徐昀杉边上。 徐昀杉工作完没什么事，正拿着平板画画，晏廷忽然拿了个板凳在他旁边坐下了。 他手一抖画歪了线，又赶紧点了撤回。 “画什么呢……”晏廷话刚说完就看见屏幕上的半成品，喜道，“我和臭屁吗？” “……”徐昀杉不说话也不看晏廷，画被看到了，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他干脆闷头接着画。 他画的是晏廷给丘比洗澡的场景，画里的晏廷拿着花洒，正在打湿丘比身上的毛，因为正对着丘比的脑袋，丘比的嘴角有点垮，眼睛上还在往下滴水，没有用写实的风格，看起来很有活力。 他还打算再画一幅丘比甩水的画，两张图连在一起，作为晏廷今年的生日礼物。 晏廷凑得更近，一手指在丘比左侧，划了几道圈：“你不是在这儿吗？怎么没画上去。” 晏廷指的时候徐昀杉正停住笔，那块地方被画了几条线，徐昀杉一掌拍开晏廷的手，把那几条线撤回了。 他抿抿唇：“是送给你的，怎么能画我。” “有什么不行，别人都画了。”晏廷说着将收到的画递给徐昀杉看，“还手拉手呢，你要是去我们cp超话逛一圈，说不定还能看到更刺激的……” 晏廷声音越说越低，人也离徐昀杉越来越近，笑道，“比我们平时做的刺激多了，我要不去学学……” 徐昀杉一掌拍在晏廷脸上，掌心堵住他的嘴：“你回去吧。” “我不，我要接你下班。”晏廷退开了些，看着徐昀杉的侧脸，又半正经道，“我说真的，我要是现在亲你一下，她们肯定觉得嗑到真的了，兴奋都来不及。” “……”徐昀杉随手拿了个小镜子，塞晏廷手里，“照着亲去。” 晏廷努努嘴，真拿着镜子照了两下。 “她们只是几个人。”徐昀杉忽然停了笔，但没抬头，“……反对的比支持的多很多，你想得太简单了。” 晏廷难得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徐昀杉的侧脸。 安安静静地过了一段时间，这个话题就这么一带而过了，晏廷拿着手机玩，时不时做点小动作，徐昀杉一边防着晏廷一边画画，时间很快过去。 徐昀杉将第一幅画的线稿完成的时候，老板的老公来了，晏廷听到声音就戴上了帽子口罩，看着他进来。 老板的老公对晏廷不是很了解，晏廷戴上口罩后更没认出来，只当是来陪徐昀杉的朋友，他笑着跟晏廷和徐昀杉打了声招呼，又对徐昀杉表达了感谢，两人和几个女生说了再见，终于可以离开。 因为车停在店后，两人从进来时的后门出去，晏廷先坐进车里。 车灯亮了亮，徐昀杉偏头看了眼窗户，果然看见老板女儿和她的朋友正往外面看，他垂下眼睛，走去后座，打开车门进去了。 他坐下又往门口缩了缩，正好躲在前边车椅的后面。 “你真是……也太小心谨慎了吧。”晏廷回过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徐昀杉，“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又没在外面做什么，就算真被拍到也还有公关，我们是同事还是同学，随便什么理由都能盖过去。” “……” 徐昀杉还是坚定地缩在角落，低着脑袋不说话。 “你是当初被你家人发现出柜有阴影了吗？总担惊受怕的。”晏廷忽然正经起来，背着光看徐昀杉的脸，“我还挺好奇的，你这么谨慎还闷，他们怎么发现的？” “……”徐昀杉看向自己的手，大拇指扬了一下，贴到食指指缝时又一顿，攒拳将大拇指藏起来。 “他们要是知道你对象是我，说不定会有改观呢？”晏廷转身启动车子，说话的语气很温和，“我还挺讨长辈喜欢的，要不带我去见见他们……” “不要。”徐昀杉道。 他的语气很冷，带着排斥和防备，像一根锋利的冰锥。 晏廷没说话了，转着方向盘将车调了头，驶出巷子。 徐昀杉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抬眸朝晏廷看了眼，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唇角绷得很直。 他收回视线，也不再说话。 一路上安安静静，晏廷甚至连音乐都没调出来，徐昀杉捏着大拇指，偏头看着窗外。 车速不算快，可以看见夜晚的街景，一些店面还亮着灯，路灯也在黑夜下画了一个又一个圈。 他不知道是空调效果太好，还是气氛太奇怪，脚底都是凉的。 一直到进入停车场，这种氛围也没能消散，晏廷停好车就下去了，站在车前面等着，徐昀杉透过窗户看了他一眼，开门下去。 他跟着晏廷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晏廷也一起停下。 “怎么了？”晏廷问，语气没什么不对。 徐昀杉看着前方，轻轻咽了下口水：“……你生气了吗？” “没有。”晏廷道，声音没带一点锋芒，“就是有点儿伤心，感觉你总有事瞒着我。” 徐昀杉低下头，还是没能忍住，手又不自觉抠起指缝。 “都是不好的事情。”徐昀杉道，“我现在还不想让你知道。” “你之前也这么说，为什么不想我知道？”晏廷朝徐昀杉走近一步，“那个时候你要我别查你，我一直忍着，现在我们都在一起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要查我！”徐昀杉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声，像是受到刺激应激的猫，抬手抓住晏廷的衣服。 他警惕地瞪着晏廷，沉声道，“不要查我家的事情，不要干预我的私生活，不要多管闲事！” 因为说得太急，徐昀杉的呼吸也变重了，他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晏廷皱起来的眉头，又瞬间有些泄气，像有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很窒息。 冰锥再怎么锋利，尖锐的锥头融化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我会告诉你的。”徐昀杉松开手，贴着晏廷的胸口，头也抵在他肩上，“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跟你说的，别逼我了……” 晏廷叹了一口气，抬手抱住徐昀杉，拍了拍他的背，妥协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揉了揉徐昀杉的后脑勺，“就算是不好的事情也已经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在一起，只会有好的事情。” 徐昀杉没说话，手里的衣服捏紧了一点。 “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能解决，我也会对你很好的。”晏廷轻声道，“你有不开心的东西，全倒给我就行了，别老自己憋着乱想。” 徐昀杉茫然地睁着眼睛，白炽灯光就在头顶，他却感觉一片黑。 “……嗯。” 晏廷收了收手臂，将徐昀杉抱得更紧了点儿。 被家里人赶出来住那种破地方，还欠了一屁股债，性格也比以前更沉闷。 就算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能猜出徐昀杉每天过得多痛苦。 他要是这七年都陪着徐昀杉，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第53章 徐昀杉到家的时候， 周身的冰全化成了水，态度也软软绵绵的，忙碌了一整天， 疲惫感在这时候渐渐溢了出来。 他困得走路都在飘，晏廷拉着他一起洗了个难得普通的澡， 出来就搂着他睡了。 时间过得很快，晏廷的最后一天假期结束， 也再度忙了起来，这两个月虽然没有常住外地的工作， 但要参加的活动遍布各地，有时深更半夜就得走， 再深更半夜回来，时不时还得在外地待一两天。 两人相处的时间少了，在家的时候晏廷比平时更腻歪， 那天之后，他不再试探徐昀杉家里的事，徐昀杉的状态也好了很多。 气温一天天升高， 达到最高峰的时候， 晏廷的生日也快到了。 因为晏廷的母亲严徽那天有事， 晏姜宏也很忙，晏廷的家庭生日从简处理， 没有约在一起吃饭， 只送了礼物和祝福视频，晏廷的直播也没法参加。 晏廷的直播地点定在自己家里， 生日前一天晚上七点开始，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后结束，他非要徐昀杉给自己化妆， 徐昀杉答应了，当天提前请了假。 因为这天晏廷还有工作，下午才能赶回来，徐昀杉先去医院看望了何穆之，才掐着时间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晏廷还没回，但经纪人周韵在，她这两天将晏廷的礼物运了过来，同时布置了一下晏廷的直播背景。 徐昀杉第一天撞见她时还很紧张，但大概是晏廷提前打过招呼，周韵看见他时表情很平静，只专注完成自己的任务，对他和晏廷的关系一字没提。 厌恶关系 第69节 当时已经很晚，周韵没待多久就走了，这次不同，最后的准备工作很繁琐，她作为晏廷的经纪人，直播期间也会守在晏廷旁边，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周韵招呼着师傅忙进忙出，徐昀杉问了两次要不要帮忙，都被委婉地拒绝了，只能茫然地坐在客厅，摸着丘比发呆。 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围观了一会儿，徐昀杉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晏廷打来的视频电话。 他将电话接起来，就见到晏廷包得严严实实的脸，这次甚至加了一个墨镜。 “我落地了宝贝儿。”晏廷道。 “……”徐昀杉迅速调小声音，往卧室看了眼，还好周韵和搬运的师傅都在卧室里，听不见晏廷说的话。 他看见晏廷身后的背景，道，“你怎么还在机场就打视频电话。” “我想你了嘛。”晏廷说完又忍不住对着屏幕感叹，“这张脸怎么越看越好看，等我回来让我亲一百下。” 徐昀杉以为自己已经对晏廷的疯言疯语免疫了，但现在听着还是有点燥，加上耳机放在卧室，现在也不好去拿，他还得担心晏廷的话被别人听见，更是心脏怦怦直跳。 他把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关了，把外放调成听筒模式，手机贴到耳边道：“你经纪人也在家，说话注意一点。” 晏廷笑笑：“你又害羞呀？没事儿，她知道我们的关系。” 徐昀杉脑子白了一瞬：“……你告诉她了？” “她是我经纪人，我谈恋爱当然得告诉她了。”晏廷理所当然地说完，又解释道，“她是我表姐，从我刚开始拍戏就带着我了，那时候想让我炒点绯闻攒热度，我就跟她说了我的取向。” 徐昀杉垂下头，手有意无意地揪着丘比的毛：“她没反对吗？” “又没闹事儿，干嘛要反对。”晏廷那边又传来小张的声音，很快环境安静下来，应该是上车了。 大概是摘下了口罩，他的声音也更清晰了一些，“我早就告诉你啦，我家接受程度都挺高的，尤其是对我，就算我现在跟我爸妈说我喜欢男的，他们也最多震惊一晚上，会支持我的。” 徐昀杉没说话，抓着丘比的毛不动了，他当然知道晏廷说的是实话，之前跟晏廷打架的时候，他也见过晏廷的妈妈，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也足够让他感受到，晏廷的妈妈是很宽容善良的人。 但他从来没体会过，没法发自内心地理解那种感觉。 晏廷大概也察觉到徐昀杉的沉默，没再接着说下去。 他忽然不确定地“哎”了一声，小声道：“我走的时候好像没收套。套，你今早收起来了吗？” 徐昀杉：“…………” 他朝卧室看了眼，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晏廷凌晨四点走的，走前还把他折腾了一顿，以至于他今早从床上爬起来都很艰难，哪有心思去检查这些。 他紧紧捏着手机站起来，恨不得穿过屏幕打晏廷，咬牙道：“要是没收你就不要回来了。” 晏廷一点儿没被吓到：“别呀……” 徐昀杉不想听晏廷说话了，焦急地走去卧室，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眼。 卧室里堆着不少杂物，因为晏廷的直播设备都搬到了床边，有些礼物盒子也放在床上，没整理好时看起来乱糟糟的。 徐昀杉扫过床的每一个角落，没看到东西，松了一口气：“收好了。” “你去看了？”晏廷笑道，“枕头底下也看了吗？” 徐昀杉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想把晏廷从屏幕里拎出来揍一顿，晏廷不可能不知道周韵今天要来，他觉得晏廷是故意逗他，但又没法确定。 床沿全被礼物堆满了，那师傅还想再放两个，手往晏廷枕头伸去，徐昀杉连忙叫了声：“等下。” 那师傅手一顿，朝徐昀杉看过来，周韵也疑惑地看向他。 徐昀杉在门口站了两秒，也顾不得别的了，顶着两人的目光走过去，弯腰在枕头下摸了一阵，什么也没摸到，才将枕头拿起来。 “……我拿出去晒晒。”徐昀杉说着，顺带捎上了自己的枕头，抱着两个枕头出去了。 做戏做全套，他把枕头拿去外面花园挂着，再看向手机，晏廷笑得屏幕都是花的。 徐昀杉顺势坐在花园的秋千椅上，外面没人，他又把声音调大了些，摄像头也开了：“你无不无聊。” “谁叫你每次都上当啊。”晏廷止住笑，看见徐昀杉身后的花花草草，“你坐外面干嘛，热死了。” 徐昀杉没回他的话，问：“你到哪儿了？” “快了，再等我几分钟。” 徐昀杉垂下眼：“没人等你。” 晏廷压根儿不在意，笑道：“你该庆幸你不是匹诺曹，要不然这鼻子都能绕地球三圈了吧。” 徐昀杉懒得理他，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晏廷进小区了，他挂了电话。 车很快驶到家门口，因为只出去了一天，晏廷没拖行李箱，小张放了人就去停车场停车了，晏廷大步走进大门，徐昀杉刚起身就收获一个熊抱，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巴就被咬住了。 晏廷对着他的嘴猛亲了一口，弄的他有点迷糊，察觉到晏廷还想加深这个吻，他回过神，曲腿撞了晏廷一下。 他往家门望了眼，又复杂地看向晏廷：“……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晏廷还搂着徐昀杉，一脸的坦然：“怎么了？我在自己家亲自己老婆也有问题啦？” “……闭嘴吧。” 徐昀杉挣开晏廷，往家里走，被晏廷这么惊吓了一下，他也忘记追究保险套的事儿了。 晏廷走去徐昀杉边上，揽住徐昀杉的肩膀：“还差九十九下，等他们走了再补。” “……”徐昀杉睨了晏廷一眼，“神经病。” 卧室收拾的差不多了，那师傅做完了自己的工作便离开，剩周韵布置余下的事情。 晏廷前去帮忙，小张停完车也赶了过来，他们在卧室后面加了层背景布，把晏廷房间的其他东西都遮起来，又在拍摄范围内放了些装饰。 直播分为两个部分，前半段在晚上七点到十点，会在直播间进行一些活动，以及和一些金主爸爸们进行互动，周韵和小张也会参与帮忙，十点之后是晏廷自己的时间，主要是和粉丝们互动，会有聊天、读评论、回答问题和拆礼物等内容。 周韵和小张继续布置场地，晏廷带着徐昀杉去客房化妆，快六点的时候，定做的生日蛋糕也终于到了。 他们又一起点了外卖解决晚餐，就等着正式开始。 晏廷坐在摄像头前，熟悉了一遍流程，又招手要徐昀杉过来。 他指了指床：“你待会儿就坐这里吧。” 徐昀杉看了眼：“坐这儿干嘛？” “陪我呀，你难道打算去外面待着吗？”晏廷道，“摄像拍不到床上，待会儿开始了你还能帮我递一下礼物，晚上困了直接睡就行。” 徐昀杉没说话，晏廷的生日他当然想参与，但等会儿周韵和小张都在，他坐在床上也太奇怪了。 他想了想，道：“等十点的时候我再进来。” 晏廷有些不情愿，但想到周韵也不会答应，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直播快开始了，徐昀杉拿着平板去客厅，点进直播间里，不少粉丝已经提前到直播间，晏廷也打开了摄像头，正在随意地跟粉丝聊天。 前三个小时的直播有不少植入，徐昀杉看了半截就没看了，牵着丘比出去遛了一个半小时。 他坐在广场边，点开微博看了看，晏廷生日直播的热搜占了三条，其中有一条是跟头像相关的。 徐昀杉有些疑惑，顺着热搜点进去，这才发现晏廷换了微博头像。 他以前用的是一个q版头像，是他小侄女十岁生日时画的，之后几年一直没换过。 但今天直播开始后，晏廷把头像换掉了，徐昀杉看着那张熟悉的画，轻轻抿了下唇。 是他给晏廷画的生日礼物，前两天刚画好，被晏廷死缠烂打提前要了过去。 晏廷选的丘比甩水那一张，因为头像比较小，他只截取了自己的脸那一部分，正侧着身体躲丘比身上的水，但还是没能幸免地淋了一身，举着花洒的表情有些狼狈。 仅仅只是换个头像，倒不至于上热搜，但这条微博除了有晏廷头像的截图，还有晏廷在直播间说的话。 有粉丝发现这头像图不完整，想让晏廷把完整的图发出来，晏廷却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这是我的专属头像，不能分享给大家”，甚至还说出“今年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礼物”这样的言论。 这话听着太像官宣，直播间里瞬间沸腾起来，但晏廷很快又将话题带到其他地方，对此问题再不回应，晏廷近几年又从未传出过绯闻，关于画这幅画的人至今也没有任何提示，大家只能毫无头绪地盲目猜测。 徐昀杉往下滑了滑，不少人在这个标签里发表言论，有吃瓜的也有推测的，有的人跟侦探似的，推理思路写了一大堆，徐昀杉甚至看到有人圈了自己的微博号。 他愣愣地定了一会儿，退出热搜，点进自己的消息页面，问他的人竟然不少。 晏廷这些年恋爱史干干净净，因为一直在拍主流或者剧情类的戏，连感情线都很少，粉丝们想给他组个cp都难。 跟徐昀杉在机场的照片算是难得的绯闻，还是粉丝们按头硬嗑的，现在晏廷突然有了情感类暗示，她们能想到的人当中，最有可能性的居然是徐昀杉。 徐昀杉有些紧张，晏廷换头像没有告诉他，他完全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他没回复那些询问，叫回丘比牵着往家里赶。 两场直播之间有一刻钟的休息，徐昀杉回去的时候晏廷刚下播，看到徐昀杉，他笑着走过来。 “你回来正好，刚刚直播吃了点儿东西，给我补一下口红。” 见晏廷张着手过来，徐昀杉退一步，抬手挡住他。 晏廷停下步子，徐昀杉抿了抿唇，问：“你换头像怎么没告诉我？” “你看见了？”晏廷放下手，走到徐昀杉面前，牵住他的手腕，“是直播之前才决定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徐昀杉看着晏廷牵着自己的手：“有好多人来微博问我。” 晏廷愣了愣，笑道：“她们还挺会猜的。” “……” “没事，没事。”晏廷抱住徐昀杉，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这是跟我姐商量过的，先趁这个时候探探口风，也给粉丝一个缓冲的时间，你看到什么不好的言论了吗？” “……还没看。” “别看了。”晏廷道，“你把微博号给小张吧，这段时间让他去处理。” 徐昀杉没说话，怔怔地任晏廷抱着，内心百感交集。 他能理解晏廷的做法，一点点爆出料让粉丝接受，总比突然被拍到什么实锤要强，但这也是在需要公开关系的基础上做出的选择。 难道晏廷真的打算公开吗？ 公开这段关系对他来说没什么，但对晏廷来说影响巨大。 会大幅度脱粉，热度变低，如果还有营销号煽风点火，肯定还会遭到网暴，代言、活动减少不说，甚至可能再也接不到好的影视资源。 就算晏廷没考虑这些，周韵也不可能不考虑。 ……这种公开真的值得吗？ “晏廷。” 身后传来周韵的声音，徐昀杉回过神，整个人都吓得一抖，猛地推了晏廷一把。 厌恶关系 第70节 晏廷正回头看，被推得猝不及防，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体。 徐昀杉已经若无其事地蹲下来给丘比摘狗绳和嘴套了，晏廷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周韵：“姐，你怎么还吓唬人呢？” “谁吓唬你了，马上开始下半场，赶紧准备一下回去坐着。”周韵道。 她已经拎上了包，小张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在后面，看起来是准备走了。 周韵走到徐昀杉面前，问道：“你看见微博热搜了吗？” 徐昀杉顿了一下，大拇指戳进止咬器的洞里：“看见了。” “现在还好，没看见什么偏激的言论，不过应该有不少人问你吧？我建议你把微博给小张，让他去处理。” 徐昀杉点了点头，周韵又提醒道，“这段时间狗仔肯定更多，你们都要注意一点，先不要被拍到确切的证据，尤其是你，晏廷，再过两个月金鸡奖就要提名了，别又脑子一抽闹出事儿来。” 晏廷一脸无所谓，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他敷衍地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快走吧，我还得补妆呢。” 周韵最后看了徐昀杉一眼，跟小张一起走了，门刚关上，晏廷就扑了过来，亲了徐昀杉一脸口红印子，又追着徐昀杉给自己补口红。 徐昀杉嫌弃地给晏廷补上口红，晏廷重新坐回摄像头前，这次把丘比也带了过去。 一人一狗继续后面的直播，徐昀杉拿了衣服去洗澡，洗完出来，他踮着脚轻声走去床边，在晏廷边上坐下了。 他用平板进直播间挂着，这才发现直播间的观众已经突破八千万，弹幕区时不时有人询问头像的事，都被晏廷无视了。 晏廷给大家炫完狗，下半场直播正式开始，他先拆了各大应援团送来的礼物，大多是一些小物品，还有从粉丝那儿收集的画和信封。 晏廷的重点放在这些画和信封上，因为数量有点多，他只能挑选一部分在现场看，他把画和信封倒在床上，徐昀杉缩了下腿，低头跟晏廷一起看。 这些画经过后援会的挑选，只筛选出了晏廷和丘比的，有些画风很稚嫩，应该是年纪不大的粉丝画的，但一笔一划都透着真诚。 徐昀杉从来没觉得看画是这么愉悦的事情，他看得有些入迷，因为堆得太杂乱，有两张不小心滑到了地上，他往晏廷那儿看了眼，确定镜头扫不到自己，才弯身去捡。 有张画飘到晏廷椅子边上，徐昀杉刚捡到手，晏廷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边沿正好撞到徐昀杉的头。 就听砰的一声，徐昀杉脑子里花白了一瞬，晏廷也吓得站了起来。 他把椅子推开了些，蹲下扶住徐昀杉：“没事儿吧？” 徐昀杉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眩晕的感觉已经过去了，只剩被撞的地方有点痛。 晏廷扶着徐昀杉回床上，撞到的地方虽然没破，但也很快红了起来，晏廷皱起眉，扒开徐昀杉的刘海仔细看了看，徐昀杉偏过头，扫到放在一边的平板，直播间弹幕已经刷了一整页问号。 他推开晏廷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催促：“去直播。” 晏廷眉头还皱着，很不想走，但仅仅半分钟的时间，直播间已经躁动起来，他捧着徐昀杉的下巴，在红了的地方抱歉地亲了好几口，又换上笑脸坐回去。 “出了点小意外。” “嗯？肯定还有人呀，是助理，不小心撞到了，没什么事儿。” 事情被晏廷几句话糊弄过去，但闹了这么一出，徐昀杉也没心思看画了，他将画整理好放在边上，安安静静地看晏廷直播。 晏廷又看了几封信，和粉丝闲聊了会儿，紧接着到了最后回答问题的环节。 问题也是经过重重筛选得到的，很多敏。感的问题都被删去了，晏廷拿过装着问题卡片的小盒子，一个一个开始回答。 已经十一点多，徐昀杉昨晚本来就没睡好，现在无所事事地听着晏廷的声音，又开始犯困。 他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但是躺下又会被摄像头拍到，只能歪着倚靠在桌子旁边。 他觉得自己睡着了，但听到晏廷的动静，又很快醒了过来。 离十二点只剩几分钟，晏廷借口去外面拿蛋糕，离开了座位，他走到卧室门口，见徐昀杉醒了，又冲他招了招手。 徐昀杉清醒了一下，跟着走出去，晏廷又赶紧扒开他的刘海看了看。 刚刚那一下撞得不算狠，虽然当时有些眼花，但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晏廷检查完，呼出一口气：“还好没事儿，刚才差点儿吓死我了。” 徐昀杉顺了顺自己的刘海：“……就是撞了一下。” “你还想撞几下啊？一下也不行。”晏廷说完，又忽然紧紧抱住徐昀杉，在他颈间猛吸了一口，“想死我了，看得见摸不着真折磨人。” “……”徐昀杉推了晏廷一下，“赶紧拿蛋糕进去，要到时间了。” 晏廷又黏了一会儿才松开徐昀杉，去冰箱里拿了蛋糕出来，他把蛋糕放在桌上，插上蜡烛点燃，又把卧室灯调成暗色。 蜡烛上晃着暖黄色的光，离十二点还有一分钟，晏廷看着直播间弹幕，笑着道：“谢谢大家陪我一起过这个生日，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他忽然伸长手臂，搭在桌角，对着徐昀杉张开手掌。 徐昀杉怔了怔，抬头看晏廷，晏廷很自然地朝他看了一眼。 徐昀杉看向晏廷的手，因为在摄像头外，是粉丝的盲区，加上晏廷离桌子很近，单从屏幕上看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晏廷手指在空气中点了几下，像在催促，徐昀杉没再犹豫，伸手插进晏廷的指缝间，刚收拢些手指，晏廷快他一步紧紧牵住了他。 “许个愿吧。”晏廷对着镜头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 弹幕已经开始刷倒计时，徐昀杉看着晏廷的脸，感受着晏廷手掌的温度，心跳忽然快了不少，一种强烈的情感填满了整颗心脏。 时间跳转到新的一天，晏廷吹灭了蜡烛，道：“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开开心心。” 环境在蜡烛熄灭后暗了下来，遮住徐昀杉眼底的情绪。 他的呼吸滞了一下，手下意识颤了颤，但因为晏廷抓得很紧，没察觉到这点细小的异常。 晏廷的愿望居然这么简单。 如果不带上他，这个愿望很容易就能实现。 徐昀杉闭上眼，很轻地呼出一口气，起伏的心情也逐渐冷却下来。 即使带上他也没什么。 等他把那些不好的情绪都清理干净，他也可以实现晏廷的愿望。 他希望晏廷的愿望都能实现。 第54章 晏廷许好了愿望， 又当了十分钟吃播，在直播间吃了一块蛋糕， 生日直播圆满地结束了。 他关了设备， 立马朝徐昀杉扑过去，徐昀杉及时用手捂住他的嘴，这才避免被口红袭击。 “去卸妆。”徐昀杉道。 晏廷亲着徐昀杉手心：“你给我卸。” 徐昀杉被亲了一手口红， 感觉有些无奈， 晏廷一点也不像过了25岁生日的样子，反倒像刚过十岁。 “那你坐旁边去。”徐昀杉道。 晏廷看起来心情很好， 老实地翻身坐到一边， 徐昀杉去浴室拿了卸妆工具出来，站他面前给他卸妆。 因为这次化的妆很淡， 徐昀杉用的卸妆水，他用化妆棉沾湿在晏廷脸上擦，晏廷乖乖仰着头，手不安分地按着他的腰。 晏廷勾着手指，剐蹭着徐昀杉脊椎凹陷的地方：“待会儿记得吃蛋糕。” 徐昀杉觉得背后烫烫的：“我已经刷牙了， 明早再吃。” “你明天还要上班吗？”晏廷问。 徐昀杉“嗯”了一声，想到是晏廷的生日， 这天晏廷还休息， 他又补充道：“我可以早点回来。” 晏廷笑了笑， 指尖在徐昀杉背上挠了两下：“明天我做饭， 你想吃什么？” 徐昀杉想了想：“都行。” “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晏廷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吃完饭，我还有想做的事情。” 徐昀杉将用过的化妆棉扔进垃圾桶，又拿了新的给晏廷擦第二遍：“什么？” “你先答应我。”晏廷道， “我过生日，你是不是该让着我一点儿。” 徐昀杉停下来，狐疑地看着晏廷，晏廷这话像在挖坑，但想到晏廷刚才许的愿，又看晏廷一脸期待的表情，他没法拒绝。 反正是晏廷挖的坑，跳进去也不会受到伤害。 徐昀杉自我说服一顿，道：“行。” 晏廷开心地笑起来，抓着徐昀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道：“我们去游泳吧。” “……”徐昀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不会游泳。” “我知道你不会游，我可以教你。”晏廷道，“三楼有一个游泳池，明天我提前把水放好，吃完晚饭上去。” 他亲了亲徐昀杉的手指，抬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徐昀杉，“就我们两个。” 徐昀杉偏过脑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自己被晏廷带坏了，就这么几句话，他居然想到前段时间和晏廷在浴室里的事情。 晏廷房间的浴室有浴缸，但只能容纳一个人，还不能很好地伸展，上次晏廷拉着他试了试，因为太挤所以放弃了，他以为这就结束了，结果晏廷又把他抱去了二楼。 那天的事情也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徐昀杉脸一热，迅速退了一步，将用完的化妆棉扔进垃圾桶：“洗澡睡觉。” 他把晏廷赶走了，又把没吃完的蛋糕装好放进冰箱里，躺去了床上。 临近一点，徐昀杉刚躺上床就有了困意，没撑到晏廷出来就睡了过去，晏廷这次难得没吵醒他，让他睡了个安稳舒适的觉。 这一天的工作都不多，徐昀杉中午休息时间还去看了看何穆之。 上次化疗过后，何穆之又憔悴了好几天，最近才渐渐好转，但也不知是不是贫血更严重了，嘴唇颜色比以前还要灰白，衬得整张脸都没什么气色。 因为身体虚弱，他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一个中午也没聊几句，徐昀杉看着他用电脑工作，打字速度都慢了不少，心里有点郁闷，又多请了一小时假陪着。 一下午很快过去，徐昀杉五点就准时下了班，到家时刚过六点，晏廷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香味从二楼飘下来，徐昀杉刚进门就闻到羊肉汤的味道。 晏廷的厨艺自然还没精湛到这种程度，徐昀杉上楼就看到熟悉的汤锅，正是当初他被骗着去买的那家。 晏廷端着一盘青菜出来，看见徐昀杉便笑起来，放下菜后搂着他猛吸了一顿，又要他坐下，自己去厨房拿碗筷。 这次的羊骨头汤很新鲜，比徐昀杉记忆中的味道更好，两人很快吃饱喝足，暂时都没心情洗碗，晏廷把餐具拿去水池放着，出来后坚定道：“明天我要买个洗碗机。” 徐昀杉没发表意见，晏廷决定要买的东西，别人一般都拦不住，而且有洗碗机确实方便不少，他也很不喜欢洗碗。 虽然放了话，但今天也没有洗碗机帮忙，晏廷坐着休息了会儿，还是一鼓作气把碗刷了。 时间还早，天还没完全黑，徐昀杉准备带丘比出去转转，顺便消消食。 晏廷本来也想跟去，但顾及到昨天热搜上的事，徐昀杉觉得他们现在最好不要一起出现在外面，任晏廷怎么说也不答应，最后晏廷只能眼巴巴看着一人一狗离开。 带丘比在小广场玩了一个多小时，再回去却没看见晏廷的影子。 厌恶关系 第71节 “晏廷？” 徐昀杉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丘比像是知道徐昀杉在找人，吐着舌头吠了好几声，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晏廷停在二楼楼梯口，身上只穿了条泳裤，手上还沾着水：“回来了？快上来。” 他说完这话又转身上楼了，徐昀杉先给丘比擦了擦脚，才往楼上走去。 这是徐昀杉第一次去三楼，上去就看见一个硕大的游泳池，占了这层楼一半的位置。 另一半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些柜子和长椅，天花板开了一片玻璃窗，阳光能从窗户透进来，夜晚抬头也能看到漂亮的天空。 游泳池的水已经放好了，晏廷看到徐昀杉，拿着一条裤子走过来递给他。 徐昀杉接过来，暗暗庆幸只是一条普通的游泳裤，他去边上找了个地方换好裤子，再出来时，晏廷已经站在池子边热身。 徐昀杉也跟着做了下热身操，晏廷给他把眼镜戴上，自己先跳进水里。 这水池的水不深，站直后只到晏廷的腰上，徐昀杉也沿着水池边沿下水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进游泳池，一开始还觉得水有些凉，但很快就适应了。 他踩着水往晏廷那儿走，感受着水的阻力，觉得很新奇。 “你想学哪种姿势？”晏廷在水里牵住徐昀杉的手，“有蛙泳自由泳，仰泳蝶泳。” “你都会吗？”徐昀杉问。 “是啊，初中学了半年，当时有个什么青少年游泳比赛，我还拿了奖呢。”晏廷自豪地捏了捏徐昀杉手心，“你老公是全能的。” “……”徐昀杉抽回手，“学最简单的就行了。” 晏廷看起来挺专业，没有直接教徐昀杉游泳姿势，而是先让徐昀杉学闷水换气。 徐昀杉的运动细胞在出生的时候就死绝了，运动相关的东西学得很慢，光是这个就学了很长时间。 因为换气多了容易缺氧，徐昀杉练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会儿，大半个小时过去，他才总算有了些领悟。 晏廷打算教徐昀杉蛙泳，先讲了讲姿势，又自己游了一段做了示范，徐昀杉虽然还有些懵懂，但晏廷问他要不要试试时，他还是点了点头。 晏廷走到徐昀杉边上，胳膊揽住徐昀杉的腰，支撑着徐昀杉浮在水上。 “我托着你，你先熟悉一下动作。” 徐昀杉趴在水面上，脑子里回顾了一遍晏廷刚才的动作，但真到自己动的时候，手脚就像失去控制一样，压根儿不归他管。 晏廷还在语言指导：“手往外推，别抬起来，推手的时候蹬脚，先曲腿再蹬……噗。” 晏廷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徐昀杉停下动作，抱着晏廷的胳膊看着他。 “你知道我刚才什么感觉吗？”晏廷憋着笑，声音都在发抖，“感觉像看到一条溺水的八爪鱼，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水中舞蹈的？” “……” 徐昀杉拧了一下晏廷的胳膊，但因为沾水打滑，一点威信都没有。 晏廷还在那儿笑，徐昀杉松开晏廷，想在水里站起来，结果脚还没踩到地上，他身子一歪，整个人滚进了水里。 突如其来的落水感让徐昀杉慌了手脚，下意识挣扎起来，鼻子里也灌进去几口水。 他晃着手在水里扑腾，终于抓到一只胳膊，跟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人终于找到平衡踩到地上。 晏廷揽着徐昀杉的腰，看他呛得脸皱在一起，又心疼又想笑。 “你怎么做到的？我在你旁边都能溺水，是不是该给你准备个游泳圈儿啊。” 徐昀杉缓过气，抬手擦掉脸上的水，郁闷地看了晏廷一眼，不想学了。 晏廷笑着凑过去：“让我亲亲。” 徐昀杉偏过头，但人被晏廷抱着，也没法退开，只能抬手按住晏廷的下巴：“……走开。” 晏廷执迷不悟：“不行，你呛水了啊，快过来我给你人工呼吸……” 徐昀杉硬生生给晏廷推出双下巴，艰难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疲惫道：“我学累了。” “那今天就到这里。”晏廷道。 他没放开徐昀杉，顺势低头吻在徐昀杉肩上，“我们来玩点儿刺激的。” 徐昀杉整个人一激灵：“……不要。” 他就知道晏廷没安好心，怎么可能真为了教他游泳带他来这里。 这种环境这种氛围，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晏廷那张厚脸皮。 徐昀杉想去岸上，晏廷却揽着他的腰在原地站着，他往前走也只是原地划两下水。 “你怎么总是口是心非。”晏廷在徐昀杉肩上轻点，呼吸也热热的，“真不要你还会跟着我上来吗？” 徐昀杉没动了，他决定放弃挣扎，任晏廷抱着他。 晏廷说得也没错，虽然面上拒绝了，但他早就知道晏廷在想什么，真拒绝从一开始就该拒绝了，他心里很清楚，他不仅没排斥，甚至还有点期待。 ……果然还是被晏廷传染了。 晏廷收紧了手臂，让徐昀杉贴自己更近：“这泳池准备了一天，不做点什么也太浪费了。” 徐昀杉盯着晃动的水面：“不是教我游泳吗？” “那也得循序渐进啊，你出去报班也不可能只上一天课吧。” 晏廷边说边发力，借着水的浮力把徐昀杉抱了起来，让他踩自己脚上。 “怎么也得上十几个课时。”晏廷道，“你学得还挺快，争取这个月毕业。” 他说着游泳老师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截然不同，徐昀杉身体僵硬着，脑子里有点懵，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不好嘛。”晏廷忽然换了语气，“你不是说好什么事儿都答应我吗？”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很轻地“嗯”了一声。 晏廷笑着亲了他一下：“那你转过来。” 徐昀杉又在晏廷怀里转回来，刚抬眼就被晏廷吻住了。 徐昀杉闭上眼睛，晏廷环住他的腿，借着浮力很轻松地将他托了起来。 在水里和地面上的感觉截然不同，徐昀杉怕掉下去，心里有点紧张，手也下意识收得更紧。 等晏廷缓缓退开，徐昀杉抱着晏廷的脖子，抿了抿唇：“……你现在开心吗？” “开心。”晏廷偏头，吻着徐昀杉脸侧的水珠，“只要和你待在一起，我就开心得要疯了。” 徐昀杉没说话，手上的力气松了一些，心情也平静了，他闭上眼睛，任晏廷继续做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水里泡了多久，本来练习游泳就要消耗大量体力，还要被晏廷里里外外折腾，最后被晏廷搬到岸上去的时候，他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天带着八月离开，秋天跟着九月来了，多亏晏廷的兢兢业业，徐昀杉赶在夏末学会了游泳，虽然这门技艺对他来说没什么作用。 晏廷生日过后更忙了，周韵又给他接了不少代言，虽然这段时间没接新剧，但广告综艺也拍了不少。 因为太忙，晏廷想跟徐昀杉腻在一起都没时间，生日以后的大半个月没被拍到什么真材实料，直播那天的事情热度也渐渐消散，没多少人关注了。 但不管多忙，晏廷的出勤时间都控制在两天以内，最多只在外面待一个晚上，这份顽固坚持在九月中旬时被迫破坏了，晏廷要去参加一个演员相关的综艺节目，虽然接的期数不多，但也得待几天。 “去找我吧。”晏廷不知道第几次拽着徐昀杉哭嚎，“你就请两天假，中间来陪陪我就行。” 徐昀杉抿着唇，晏廷耍无赖的技术越来越高超，他现在更加没法拒绝了。 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晏廷去的那段时间正好是何穆之最后一次化疗的时候，他可以去陪晏廷两天，再回来陪何穆之做化疗，做完化疗后的那两天还能好好照顾何穆之。 确定时间没有冲突，徐昀杉点头答应了。 第55章 晏廷这次要参加的节目名叫《演员的修养》， 每一期都会给出一个剧本片段，通过演员们之间的互动游戏，收集演戏时需要用到的道具。 准备妥当后， 再由每一组演员以自己的理解将这个片段演绎出来。 去年第一季播出时， 这个节目收获了很大的反响， 那时候就有不少粉丝想要晏廷出场，节目组也邀请过晏廷，但晏廷当时档期太满，没能参加，拖到这一季才签了五期的拍摄内容。 九月的最后一天， 晏廷出发了， 他们这个职业没有假期， 虽然之后就是国庆，但工作一点没少，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徐昀杉也差不多， 甚至国庆期间更忙了，办婚礼的很多， 他几乎每天都是天黑着出门天黑着到家， 跟晏廷聊天的时间都没多少。 这种忙碌状态持续到三号，徐昀杉答应要去看晏廷， 请了两天假，假期前一晚就出发了。 这次拍摄的城市离a市不远，飞机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徐昀杉这次并不是来工作的，连化妆产品都没带，下飞机时晏廷还在拍摄中，徐昀杉给他发了个消息， 就顺着他给的酒店地址找了过去。 酒店人很杂，酒店记录也很容易查到，徐昀杉没有去找晏廷住的房间，而是以自己的名义开了个标间，先把东西放进去。 在房里画了会儿画，晏廷的拍摄结束了，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你在酒店吗？” 徐昀杉道：“在。” “我可能得过会儿再回来，这导演非要拉我去吃饭，他跟我妈关系挺好，我不好拒绝。”晏廷有些郁闷地说完，又道，“姜姜你还记得吗？我之前的化妆师。” “记得。”徐昀杉道。 上次晏廷要他把化妆箱还回去，他还见了姜姜一面，虽然比他大两岁，但长得显小，是个很可爱的女生。 那时候她腿上石膏没拆，还在家里静养，现在估计是好了，又开始继续给晏廷工作。 晏廷道：“我要她先回去了，待会儿她把房卡给你，你就去我房间。” 徐昀杉怔了怔：“你也告诉她了吗？”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虽然没暴露，但徐昀杉总觉得，晏廷身边人已经全知道了，晏廷好像完全没有隐瞒关系的想法。 “没明说，但她应该猜到了。”晏廷说着笑笑，小声道，“我只给过你房卡。” 徐昀杉：“……” “她不会乱说的，你放心吧。”晏廷说着叹了口气，“真想抱你，我会快点把这边的事解决的。” 挂断了电话，徐昀杉也感觉有些饿，他落地的时候差不多七点半，现在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再过会儿都到吃宵夜的时间了。 外面的摊子也都摆了出来，徐昀杉看了看，还是选了酒店旁边干净点儿的店面进去，点了份炒饭。 快吃完的时候，姜姜的电话来了，得知徐昀杉还在吃东西，她要徐昀杉就待在店里，没一会儿也到了地方。 两人很快认出对方，姜姜走到徐昀杉对面，笑着打招呼：“你好，又见面了。” 厌恶关系 第72节 “你好。”徐昀杉点了点头，“腿伤已经好了吗？” “好了大半个月了，你看。”姜姜说着在桌前走了两圈，“工作也有半个月了，好不容易才重新适应，你等我一下，我去点个餐，一下午没吃饿死我了。” 姜姜说着，将身上背的化妆箱取下来放到一边，转身走去前台。 她也点了份炒饭，点好后在徐昀杉对面坐下，徐昀杉已经吃完了。 姜姜看了眼周围，把房卡拿出来递给徐昀杉：“你可以先上去了，不过要是你愿意陪我会儿更好啦，反正晏廷还没回，我一个人吃饭有点无聊。” 徐昀杉接过卡，放进口袋里，他也觉得大半夜的把一个女生扔下不太好，所以没急着走。 姜姜的炒饭很快送了上来，徐昀杉看着她吃，两人职业相同，爱好也差不多，姜姜边吃边跟他闲聊。 “你看了xxx牌出的新款眼影盘吗？”姜姜问。 徐昀杉愣了一下，点了下头，这牌子是个奢侈品牌，东西很贵，他以前没关注过，但前段时间晏廷要小张给他配化妆品，按姜姜的那一套配好后又往里面加了不少新品，其中就有姜姜说的这个。 东西虽然贵，但因为是晏廷专用的，徐昀杉收下也没觉得有负担，而且这眼影盘确实好看又好用，他给晏廷画的几次妆用的都是这一款。 “前段时间我有幸从别人那儿感受了一下，颜色巨好看，质地也很好，但是是限定款，我想买都没渠道。”姜姜说着叹了口气，炒饭吃嘴里都没那么香了。 徐昀杉道：“你没叫晏廷配给你吗？” “……啊？”姜姜疑惑地抬起头，有些荒唐地看着徐昀杉，“你好可爱，他怎么会给我配化妆品，还一配配这么贵的啊。” “……”徐昀杉道，“不是工作需要吗？” “那也得金主对某个化妆品有强烈需求，晏廷对化妆品要求挺低的，你不是也给他工作过吗？”姜姜说着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给你配化妆品了？” “配了他专用的。”徐昀杉感觉有点晕，指了指姜姜的化妆箱，“那个不也是他专用的么？” “什么专用呀，这些都是我自己买的，只是当初刚配好没几天我就出事故了，还没来得及给其他人用，晏廷就叫小张来找我要过去了。”姜姜说着啧了两声，“怪不得当初非要拿我这套，他跟你说这是他专用的吗？” 徐昀杉：“嗯。” 徐昀杉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劲，那段时间他虽然给晏廷画了不少次妆，但也只限于剧组里，平时也没包揽晏廷所有妆面。 但化妆箱给他后就一直在他手上，晏廷没收走过，找别人的时候用的还是其他的。 “出事故之前我也就才给他工作了个把月，还没到配专用化妆品的程度，而且晏廷业务很杂，平时跑的地方也多，就算想找私人化妆师也很困难。”姜姜笑道，“他也就只给你配，目的也不在于要你给他工作，臭男人真心机。” 徐昀杉：“……” 姜姜没说太多，又将话题扯了回来：“晏廷给你配那个眼影盘了吗？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在哪儿买的，也给我提供一个购买渠道。” 徐昀杉道：“你可以问问小张，都是他去准备的。” 姜姜拿出手机给小张留言了消息，继续吃炒饭，她也住在同一家酒店，徐昀杉替她拿着化妆箱送到她那层，又继续乘电梯到了晏廷的房间。 他只在这边待两天，不需要带多少东西，一个包就装下了，进房间后，他将包放到玄关，拿了平板去客厅桌前画画。 十点多的时候，晏廷终于回来了，看到徐昀杉，他鞋都没换就走过来，一把把人搂进怀里。 晏廷脸蹭了蹭徐昀杉的头发：“想死我了。” 徐昀杉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你喝酒了吗？” “嗯，导演非要我喝，不过明天还有拍摄，没喝多少。”晏廷说着在徐昀杉脸上亲了一下，看着徐昀杉，“你想我吗？” 徐昀杉躲开晏廷的视线，磨蹭了好半天才微微收紧双臂：“……想。” 晏廷笑了笑，又亲了他几口：“看来小别胜新婚真没说错，你这张金嘴都能撬开一条缝。” “……”徐昀杉还偏着脑袋，问，“明天几点录节目？” “好早，七点就得到。”晏廷说着有点郁闷，“这节目就这点不好，剪出来的内容只有两个小时，录制得花一两天，你明天陪我去吗？当作助理跟小张一起就行。” 徐昀杉过来就是为了看晏廷的，没犹豫就答应了，拍摄期间工作很累，徐昀杉这几天也一直忙得睡不好觉，晏廷心里还算有数，没怎么折腾徐昀杉，拉着他洗了澡就去床上躺着了。 他调了个电视节目，搂着徐昀杉一起看，嘴上还在算着后续的行程。 “等这个节目录完，应该能休息两天，然后就又要到处跑了。”晏廷道，“接了两个新代言，原来的电影要做宣传，还有部新电影在谈……每年这个时间都很忙。” 徐昀杉静静听着，头靠在晏廷肩上，闭上眼：“辛苦了。” 晏廷抓着他的手捏了两下：“休息的那两天我要从早到晚都跟你在一起。” 徐昀杉：“……嗯。” 晏廷笑着牵住徐昀杉的手，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到时候还有件事儿。” “什么？” “之前拍的电影还记得么？我不是说主角的原型是编剧弟弟吗，那编剧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化疗，我回去的时候他差不多就要出院了。”晏廷道，“我得去看看他，看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 徐昀杉没说话，因为闭着眼睛，他的情绪都被遮住了。 晏廷继续道：“他们兄弟也挺难的，虽然现在住的地方没那么差了，但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我想给他们找个好点的地方住。” 徐昀杉还是没说话，哥哥做完化疗，没问题的话再观察一周就能出院，晏廷回去的时候哥哥还在医院里，但就算他那时候躲开，出院以后也不可能一直藏着。 更何况哥哥病情稳定下来，他也没有藏着的必要了。 “睡着了吗？”晏廷放轻声音问。 “没有。”徐昀杉道，他睁开眼睛看着电视，过了会儿才问，“你什么时候去？” 晏廷道：“回去那天估计不行，第一天一早吧。” 徐昀杉抬头看了晏廷一眼，又收回视线：“……我想跟你一起去。” 晏廷愣了愣，笑道：“好啊，估计得待一段时间，我这次一定要见到他弟弟，跟你性格挺像的，你们说不定合得来。” 徐昀杉没回应了，重新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到时候晏廷发现那人是他，会是什么表情。 被他这么耍得团团转，肯定会生气吧……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晏廷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徐昀杉就这么闭着眼睛，渐渐有些困了，晏廷把电视和灯关掉，黑灯瞎火地亲他好一阵子，才放他睡过去。 或许是这段时间太累，陡然放松下来，徐昀杉居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黑漆漆的，只有远方亮着一点微弱的光，徐昀杉找不到方向，只能朝着那道光走，越来越近，他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道背影一动不动，很熟悉，但徐昀杉看了好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觉得困惑，想伸手确认，心里却没来由得升起恐惧，好像那道背影是一个黑洞，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找不到出口。 忽然，那道背影转过身来。 她看着徐昀杉，脸上有悲伤，有痛苦，有愤怒，还有憎恶。 “这么快就连妈妈都忘了吗？” 徐昀杉心跳都停了一拍，后退一步，却一脚踩空坠了下去。 他好像跌进了满是水草的水里，越挣扎缠得越紧，很快窒息到无法呼吸。 徐昀杉惊恐地睁开眼睛，整个身体都僵硬着，他额头浮出一层汗，大口喘着气，直到天花板上的灯越来越清晰，他才逐渐缓过劲来。 上大学以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梦到徐慧瑛，只在哥哥病重的那段时间梦到过。 他不知道徐慧瑛为什么又出现了，只觉背脊生寒，撑着床坐起来。 晏廷从浴室走出来，他已经穿戴整齐，正拿着电动剃须刀在下巴上转。 “你醒了？”晏廷关了剃须刀，走去徐昀杉跟前，“现在还早，我下去找姜姜化妆，你再睡会儿？” 徐昀杉已经调整好呼吸，面色很平静，刚刚那个梦把他的睡意全驱散了，他摇摇头道：“不用，我睡好了。” 徐昀杉起身下床，往浴室走去，晏廷在身后道：“那我叫姜姜把化妆品送上来，你给我化妆吧。” 徐昀杉脚一顿，想到昨晚跟姜姜的对话：“……那是她的化妆品，我怎么能随便用。” “怎么就是她……”晏廷话说一半，忽然懂了徐昀杉的意思，“她告诉你了？” “嗯。”徐昀杉走进浴室，拿了牙杯接水。 晏廷跟过来：“我那还不是想着你拿着我的东西，再找你帮忙更容易一点，结果你一开始还不要，化妆箱扔下就跑了。” 徐昀杉关上水，透过镜子看到身后的晏廷，表情竟然带着委屈。 “……你当时不是巴不得我走吗？”徐昀杉放下水杯，拿过牙刷挤牙膏，“还要我求你才能留下来。” “哎呀，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求嘛。”晏廷上前一步，从徐昀杉身后搂住他，下巴枕着他的肩膀，“我当时不了解情况，而且还生着莫名其妙被你甩的气呢，本来也只是想激你一下，我怎么会真的赶你走。” 徐昀杉没说话，晏廷抱着他晃了两下：“你生气了？” “没有。”徐昀杉道。 他将牙刷放嘴里开始刷牙，本来这事儿早就过去了，只是正好提起来才说说，他要为这么点事情就生气，未免也太矫情了。 就算是当时，他也没有多生气，晏廷那时候还和他势不两立，就算真把他赶出去也正常，而且后来晏廷也没在工作上刁难他了。 但晏廷不太信，继续道：“我那个时候心里也舍不得你走，就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我其实一直很想找你，但是工作忙，心里还堵着气，所以一直忍着没找，周琦乐跟我说你来参加同学聚会，我工作没做完就过来了，当时看见你背对着我坐着，真的很想过去把你抱起来。” 徐昀杉还在认真地刷牙，晏廷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你说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隔这么多年没见，重新见到的时候居然比以前更喜欢了。” “……”徐昀杉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弯腰吐了嘴里的泡沫漱口，晏廷还整个人扒在他身上，跟着他一起弯腰。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晏廷凑到徐昀杉脸边，“是不是也觉得还喜欢我。” “……”徐昀杉放下杯子，推了下晏廷的脸，“别自恋。” 晏廷笑笑：“肯定是。” 徐昀杉不再理晏廷，就这么背着晏廷把脸洗了，晏廷又打开剃须刀给他刮胡子，但他本身胡子就少，昨天来之前还刮过，现在脸上光溜溜的。 晏廷又跟他腻歪了一会儿，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姜姜打来了电话，商量过后，决定去保姆车里化妆。 徐昀杉头一次以助理身份跟晏廷去工作，不过他只需要看着，有什么事情还是小张负责。 他们这个节目全程都在室内拍摄，因为涉及到现场演戏，正式表演之前还有几小时的走戏时间，一天的安排很紧凑。 早晨的录制内容是为演戏收集相关道具，演员们进行互动游戏来获得选择道具的机会。 他们今天要拍的是一个武侠片段，涉及到吊威亚的内容，演员们被分成了四组，经过一些游戏挑战后，只有一组没能得到吊威亚的机会。 等这部分内容拍完，已经下午两点了，演员们只有一十分钟吃饭的时间，就要赶紧进入下一项内容。 下一项内容就是剧本彩排，只有晏廷这组获得了现场彩排的机会，和他一起表演的是一位有经验的老喜剧演员，因为年龄有些大，晏廷主动承担了需要吊威亚的角色。 因为就在现场彩排，徐昀杉也能看见，他看着晏廷和老演员一起编戏磨戏，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才正式开始彩排。 晏廷换了身武侠装扮，绑上钢丝绳，抬手任它将自己吊起来。 厌恶关系 第73节 因为以前也用过很多次，晏廷一点儿也不慌，吊上半空还找了找徐昀杉的位子，冲他招了两下手。 徐昀杉下意识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台上，心脏怦怦跳，他今天右眼皮跳了一天，早上还做了那样的梦，现在压根儿放不下心来。 第一次彩排开始了，因为戏大部分是老演员改的，喜剧成分更多，为了营造反差感，片段一开始，晏廷在半空潇洒下落，衣袂飘扬，像神仙下凡，脚踩到地面时却双腿一软，整个人摔在老演员面前，脸上却还是耍帅的表情。 之后的剧情行云流水，两个演员都很稳，配合也没有差错，两人只彩排了这一次就成功了，是四组中速度最快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彩排时间结束了，另外三队也从各自的练习室回到场上，抽签决定上场顺序。 晏廷很红地抽到了第一个，绳子没摘多久又穿上了，因为已经演习过一遍，两人的状态都很放松，晏廷又被吊到半空中，和彩排时一样朝着徐昀杉招了招手，听到导演喊开始的声音后，往老演员那儿滑去。 他的动作也几乎和彩排时一样，但幅度稍微大了些，身上的绳子晃动着，忽然蹭到边上的吊灯，绳子正好缠在吊灯上，拽着灯继续往前滑。 那灯抵不过绳子的威力，硬生生被拽了下来，下面的人发出惊叫声，工作人员快速反应，但灯已经掉下来，瞬间朝下落去。 徐昀杉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节灯撞到晏廷身上，在他背后划下一条线，带着一条衣服布料砸到地上。 “晏廷！”有人叫了一声，又冲工作人员喊，“快把人放下来！不要拍照，不要录像！” 晏廷被缓缓放下，抬手捂着肩膀，低着头一声也没吭，徐昀杉过去时，周围的人已经围成了一圈，他连晏廷的身影都看不见。 不知是谁在晏廷旁边，声音冷静地传出来：“伤口有点深，先把血止住，还好没伤到别的地方，去休息室等医生过来，可能得缝两针。” “别围在一圈，都让一让。” 周围人让出一条道，晏廷被扶着站起来，背后血淋淋一片，边上那人用衣服替他按住伤口，手上也沾着血。 小张焦急地抓着电话叫医生去了，导演最先冷静下来，找人处理残局，因为道具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这段戏也拍不了了，他先和剩下的演员说了几句，便去找道具组的工作人员。 晏廷被好几人簇拥着，朝着休息室走去，身边人似乎在询问他的感受，他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忽然停了下来，头往后看，但还没转过头，边上的人就制止了他，他只能收回视线，跟着几个人继续往前走去。 徐昀杉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晏廷离他越来越远，脚上却像套了一层枷锁，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晏廷被放到地上的时候，徐慧瑛的脸冒了出来，带着那些熟悉的表情，好像就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那时说的话也浮现在脑海。 你的幸运都是用别人的痛苦换来的。 第56章 医生赶来得很快， 冷静地拎着医药箱进了休息室，二十分钟后，又和其他几人走出来。 小张走在医生边上， 听着医生的叮嘱，目送医生走远了。 他转身想回休息室， 又陡然看见门边站着的徐昀杉，愣了愣。 “徐哥， 你站这儿干嘛呀？” 徐昀杉抬眼，抿了抿唇：“伤得严重吗？” 小张摇摇头，安抚道：“还好， 就是看着吓人， 没伤到要害， 缝两针过几天就结痂了， 你别太担心。”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往门看去， 他应该进去，但脚上好像拴着千斤重的镣铐， 怎么也抬不起步子。 真的是因为他吗？ 突然梦到徐慧瑛， 突然晏廷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 是因为他过来了吗？ 他知道这些想法都是没有依据的，却没办法说服自己无视它们。 小张看徐昀杉半天不动， 疑惑地问：“你不进去看看吗？” 徐昀杉收回视线，沉默了好一会儿， 刚想说话， 门从里面打开了。 晏廷站在门口，还穿着拍摄时的衣服，因为解了腰带，衣服松散地搭在身上， 右侧的血迹清晰可见。 “进来呀，怎么在这儿傻站着。”晏廷说着退后了一步，见徐昀杉脸色不太好，又道，“吓到你了？就是一点儿皮外伤，没什么事儿。” 徐昀杉担忧地看了晏廷一眼，走进屋里，屋里只剩晏廷和他两个人，小张识相地替他们把门关上了。 晏廷转身往里面走，徐昀杉终于看清他的伤，用大概十五厘米的纱布盖着，纱布上还渗着血和药。 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 徐昀杉心疼地皱了皱眉，往前走了几步：“……你疼吗？” “就当时有点疼，现在已经好了。”晏廷走到沙发前，慢慢坐下来，因为伤在后背，他没法靠着，只能坐直身体。 见徐昀杉还站在老远不动，他抬起手，勾唇笑了笑，“过来。” 徐昀杉走到晏廷面前，晏廷牵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 “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晏廷道，“拍摄的时候总会发生点意外，以前还有伤得更重的时候，我第一次吊威亚，在天上飘了两个小时，下来的时候腿都没有知觉了，被划伤了也不知道，还是别人发现的。” “不过这次是他们道具组出了问题，肯定得追责，我姐今晚过来，让她去处理。”晏廷说着，捏了捏徐昀杉的手，轻声道，“你别担心，过两天就好了，就是拍摄估计得拖延一天，我只能晚一天再回去了。” 徐昀杉收了收手指：“……还要继续拍吗？” “当然要呀，还剩两期没拍呢。”晏廷道，“今天的也快拍完了，总不能因为我这个事儿作废，看导演怎么安排。” 徐昀杉没说话，心里很难受，但晏廷还和平时一样，表情很轻松，没受这次意外的影响。 他也不想影响晏廷，垂下眼睛，将情绪熟练地藏到平静的表情后面。 晏廷抬了下右胳膊，忽然哎哟了一声。 徐昀杉手紧紧抓住晏廷的，心都提了起来：“怎么了？” “我想抱你，一抬手扯到伤口了。”晏廷一脸委屈，身体前倾靠在徐昀杉身上，“现在右手活动不方便，不然你抱我吧。” “……” 徐昀杉很轻地抿了下唇，推开晏廷的头，在晏廷旁边坐下来。 他侧了侧身体，环住晏廷的腰，额头贴在晏廷肩上。 晏廷也偏了下脑袋靠着徐昀杉，心情更好了。 他得寸进尺道：“你再亲我一下。” “……”徐昀杉又抿了抿唇，抬头在晏廷脸上碰了碰。 他重新靠在晏廷肩上，晏廷不满道：“这就完了？就蹭一下脸，这么敷衍，怎么也得亲个嘴吧。” “…………”徐昀杉闭了闭眼，豁出去了，抬手揪着晏廷的两只耳朵，转过他的头对着他的嘴猛亲了一口。 刚松手往后退，晏廷两手搂了上来，摁着徐昀杉的脑袋吻住他的嘴唇。 他把徐昀杉里里外外尝了一遍，这才满意地松开。 徐昀杉整张嘴都是湿的，低头在晏廷肩上蹭了蹭，晏廷还揽着他，他看了眼晏廷的右胳膊：“你不是伤口疼吗？” “你亲我就不疼了。”晏廷道，“再亲几下，明天就好了。” “……胡扯。” 徐昀杉被弄得没脾气，任晏廷抱着，门突然被敲了几下，他吓得一抖，下意识要推晏廷，又想到晏廷的伤，硬生生忍住了。 好在晏廷很快松开他，对门口喊了声：“进。” 门开了一道缝，小张的脑袋挤进来，看晏廷和徐昀杉一左一右坐着，他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套衣服。 “导演说要你今明天先休息，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小张说着将衣服递给晏廷，又道，“周韵姐晚上过来，今天的事儿交给她处理就行，微博热搜也别管，让工作室去说明。” 晏廷接过衣服，小张去取车了，休息室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徐昀杉被吓了一下，重新提起警惕，中规中矩地帮晏廷换上衣服，晏廷又贴了过来，被他无情地推开了。 休息室外也没什么人，但越往前走人越多，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在紧急商议后面的事情，拍摄点也叫了人来清理现场，徐昀杉只在门外看了眼，就和晏廷一起去电梯前了。 因为这里处处都是摄像头，徐昀杉得跟晏廷保持点儿距离，但晏廷非要和他贴在一起，他只能扶着晏廷的胳膊，摆出搀着他走路的姿势。 刚坐上车，徐昀杉松开晏廷，晏廷头一歪靠到徐昀杉肩上。 “可以休息一天，也算因祸得福了。”晏廷闭着眼睛道，“你来的真是时候，明天可以在一起一整天了。” 徐昀杉低着头，手轻轻捏着。 他要是不来，晏廷说不定也不会受伤了。 “你当时不该跟我招手的。”徐昀杉道。 “嗯？为什么？”晏廷抬起头，看到徐昀杉的表情，笑道，“你不会觉得是因为跟你招手才出事的吧。” 徐昀杉没说话。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节目组和场地负责人的问题，安全隐患没排查到位。”晏廷道，“那绳子肯定会挂在灯上，还好你来了，我想好好表现一下，动作也做得夸张一些，要不然幅度小点儿，那灯说不定就砸我脑袋上了。” 晏廷仰起头，在徐昀杉脸上亲了一下：“是你给我带来了好运。” 徐昀杉手松了松，睫毛也很轻地抖了抖。 他看着晏廷搭在自己腿上的手，扬手盖在晏廷的手背上：“……你没事就好。” 两人一路腻歪到酒店，小张放下人叮嘱了两句，就又出发去接周韵了。 正好到了饭点，晏廷还流了不少血，肚子都饿了，徐昀杉让晏廷先上去，自己去附近买饭。 他去了家小餐馆点了几个菜，拎着上了楼，晏廷已经坐在桌前等他。 徐昀杉将菜一一摆出来，晏廷道：“怎么这么清淡？” 徐昀杉：“你受伤了。” “你不是不爱吃清淡的吗？怎么不给自己点两道菜。” “我吃什么都行。”徐昀杉道。 他给晏廷添好饭，坐下却见晏廷迟迟不动筷子，疑惑道：“怎么了？” “我受伤了。”晏廷有点委屈，“抬不动手，没法自己吃饭。” “……”刚刚不还活动自如吗？ 徐昀杉有些无语，但他不动，晏廷也不动，好像真不打算自己吃饭了似的。 晏廷虚弱得毫无破绽：“刚刚流那么多血，现在也没力气。” 厌恶关系 第74节 徐昀杉站起身，拖着板凳走去晏廷边上坐下，端起晏廷的碗。 他一声没吭，拿勺子舀起白米饭，往晏廷嘴里送。 晏廷乖乖张嘴等投喂，吃了两口，他又道：“给我夹点儿菜。” 徐昀杉放下勺子，拿起筷子：“你要吃什么？” “你喂的我都吃。”晏廷道。 徐昀杉犹豫了一下，每样菜都夹了一筷子喂晏廷嘴里，晏廷又吃了几口，笑着按住徐昀杉的手：“好了，我自己来，你也赶紧吃。” 徐昀杉瞟他一眼：“……不是抬不起来吗？” 晏廷把他手里的碗和勺子拿过来：“吃了点东西，现在可以抬起来了。” 他把勺子放下，拿起筷子灵活地吃饭，徐昀杉看了一会儿，也跟他一起吃起来。 两人把饭菜解决完，徐昀杉收进袋子扔去外面，再回来时晏廷已经坐到窗户前，拿着手机玩游戏。 徐昀杉过去，他把徐昀杉也拉了过来，要他跟自己一起玩。 之前自己的手机太旧没法视频后，他就换了晏廷的，反正那一抽屉的放着也没用，他没必要再去买新的。 这手机是去年的款，但各类配置也是顶尖，想着现在确实没什么事干，晏廷又是病患，徐昀杉听他的把游戏下了下来。 他没玩过游戏，进去还是新号，晏廷嫌过新手教程太费时间，给了他一个直接用的号。 没有过新手教程，徐昀杉更茫然了，看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场景不知所措，只能什么都听晏廷的。 晏廷要他选什么他就选什么，要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他操控着角色紧紧跟在晏廷后面，打架的时候就把亮起来的技能全部扔给他。 就这么玩了好一会儿，战绩居然不错，周韵那边事情处理完了，给晏廷打了个电话，因为晏廷没有伤到要害，另一头也很真诚地愿意承担责任，两边决定私下调解。 晏廷答应了，又和周韵随意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洗澡去床上吧。”晏廷道。 徐昀杉点了点头，想到晏廷的伤，又问：“你自己能洗吗？” “当然不行。”晏廷道，“我伤口不能见水，这你真得帮帮我。” 徐昀杉站起身：“走吧。” 两人一起去了浴室，徐昀杉替晏廷脱掉上衣，晏廷又想去脱裤子，被徐昀杉制止了。 他要晏廷坐下来，拿毛巾用热水打湿，避开伤口将身体擦了一遍，顺便帮晏廷把药换了。 摘下纱布，徐昀杉才看见晏廷真正的伤口，很长一道狰狞的伤痕，上半部分红通通的，还缝上了针，下半截伤口不是很深，只有点红肿，但看上去也很严重。 徐昀杉眼中闪过心疼，扔掉旧纱布，拿了碘酒和棉球替他消毒。 刚蘸到伤口上，晏廷肩膀一紧，徐昀杉又迅速挪开：“疼吗？” “还好，就是有点儿没适应。”晏廷道，“你不用管我，直接擦就行。” 徐昀杉顿了会儿，继续给晏廷擦药，他把碘酒抹完，看着那道伤口，又对着轻轻吹了两下。 晏廷笑了笑：“真舒服。” 帮晏廷换好药，徐昀杉就出去了，晏廷自己洗完剩下的，围着条浴巾出来，徐昀杉也进去洗了。 徐昀杉洗漱完，出来晏廷已经坐去床上，因为伤口在背上，他只能前倾坐着，没法往后靠。 徐昀杉看到他身上的浴巾，边走边道：“你怎么还围着。” 晏廷想也不想道：“我没穿裤子啊。” “……”徐昀杉爬上床，这才想起刚刚在浴室看见的晏廷的裤子，“为什么不穿？” “我的伤口弯腰容易扯到，不好穿。”晏廷说着搂住徐昀杉，笑道，“反正现在就我们两个，不穿也没事，干脆你也别穿了，要不然我心里不平衡。” 晏廷一手抓着徐昀杉的腿，往自己身上带，徐昀杉察觉不对，忙按住他的手背：“……你怎么受伤了还想这种事情。” “我只是伤了背，又不影响这些。”晏廷不以为意，硬是把徐昀杉抱到自己身上来，仰头亲亲他的下巴，小声道，“可能还是有点儿影响，要不你自己来试试？” “……”徐昀杉觉得脸燥，侧头躲开晏廷的嘴，翻身躺去床上。 他蹬了两脚床，挪正身体，又翻了个身侧躺，“你要静养，赶紧睡觉。” 晏廷郁闷地看着徐昀杉的脸，或许伤口还是有点痛，他没再缠上来。 徐昀杉闭上眼睛，感觉到灯关了，没一会儿，自己的衣服又被扯了两下。 晏廷委屈道：“你怎么背对着我睡，太伤我心了。” 徐昀杉翻了个身，就见晏廷趴在床上，两手放在枕头两侧，他抬起手，牵住离自己近的那只。 但晏廷并不满足：“要不你跟我换个方向吧，我睡你的位置，就可以侧着抱你了。” 伤患说的话就是圣旨，徐昀杉也不觉得晏廷瞎折腾，坐起身跟晏廷换了个方向。 两人面对面侧着身，晏廷将徐昀杉揽进怀里，终于舒坦了。 他低头摸瞎亲了徐昀杉几口，两人很快睡去。 因为晏廷受着伤，又有职业限制，第二天虽然休息，两人也没法去外面闲逛。 徐昀杉倒无所谓这些，反正晏廷在就行，而且步入十月，天气也变凉了，今天还一阵阵刮着寒风，徐昀杉怕冷，也没有出去吹冷风的欲。望。 他们就蜗居在酒店里，看看电影聊聊天，打打游戏，再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一天一晃就过去了。 徐昀杉是晚上九点的飞机，走前他跟晏廷一起吃了餐饭，晏廷要小张送他去机场，自己也非要跟过去，但到了地方也没法下车，只能在车上最后亲徐昀杉两下。 “我过几天就回去了。”晏廷道，“应该不会晚很久，我会想你的。” “嗯。”徐昀杉头贴着晏廷的胸口，眨了下眼睛，“我也是。” 再拖就赶不上航班了，晏廷只能恋恋不舍地松开徐昀杉，看着徐昀杉过安检。 徐昀杉独自回了a市，跟晏廷发了消息，机场离住的地方有些远，他赶上末班地铁，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先陪丘比玩了会儿，疲惫感渐渐涌上来，便洗洗睡了。 何穆之化疗这天，徐昀杉又请了一天假，好在国庆最后两天没那么忙，老板很爽快地批准了。 徐昀杉赶着第一班地铁出发，到医院时医生还在查房，他走进何穆之病房那层楼，正好碰到何穆之的主治医生。 那医生一眼认出了他，将他叫了过来：“陪你哥做化疗来了？” “嗯。”徐昀杉道，“他最近还好吗？” 医生平静地点点头：“最近情况还比较稳定。” 徐昀杉暗暗松了口气，但医生很快又开口了。 “待会儿你来我这儿一趟，别让你哥知道。”医生拍拍徐昀杉的肩膀，“有点事需要告诉你。” 徐昀杉心又揪起来，只能点头应下，医生继续查房了，徐昀杉去了何穆之的病房。 休养了一段时间，何穆之气色还行，但人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一些，胳膊细得跟皮包骨似的。 虽然拜托的餐馆很负责，但何穆之最近胃口不好，餐馆那边也只能做些清淡的食物，想不瘦都难。 徐昀杉看着何穆之虚弱的样子，心里很难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何穆之现在的状态比三年前病发时还差。 他看着何穆之打上化疗针，又陪着何穆之坐了会儿，等何穆之重新睡下，这才离开病房去找医生。 第57章 医生还在忙， 徐昀杉在办公室外等了好一会儿，医生终于回来了。 他跟着医生进办公室，在他对面坐下， 有些紧张地捏着拳头。 医生没摘口罩， 看不清表情， 但徐昀杉从他眼里看见的并不是要说好消息的神态。 徐昀杉想开口问，却连张嘴的勇气都没有。 “今天是你哥哥最后一次化疗。”医生先开口了， 语气还是很冷静， “照理说这次化疗结束， 是可以回家调养的， 但是以你哥现在的情况，我不太建议他回去。” 徐昀杉感觉心跳都停了几拍，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医生看着徐昀杉， 顿了顿道：“你哥哥吃的药产生了耐药性。” 徐昀杉怔怔地听着，医生低头翻看何穆之的病历， 继续解释道，“产生耐药性以后， 这个药吃着就没有作用了， 其实刚来的时候就有这个迹象， 只是现在可以确定了，虽然他这几次化疗效果还不错，但是没有可以配合的药物治疗，对他现在的情况来说还是很危险。” “为什么会产生耐药性？”徐昀杉茫然地看着医生， 他哥吃这款药很久了，能撑到现在也全靠它。 怪不得最近越来越虚弱，如果没有药物支撑，就算化疗也没法稳定病情。 医生道：“原因很多， 他这种情况……是不是没有遵医嘱服药？” 徐昀杉急切道：“我哥一直有按时吃药。” “嗯……那是不是自己减量了？”医生问完，看到徐昀杉愣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这个药一定要按量服用，自己减量的话很容易产生耐药性，他吃了这么久，应该也很清楚。” “……”徐昀杉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他不知道何穆之平时是怎么吃药的，虽然跟医生确定过，但他要上班，前几年还那么忙，他不可能每次都盯着何穆之吃药。 为什么要减量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减的？ 难道这些年，何穆之挣得钱并不能保障自己的药物吗？ 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徐昀杉感觉嗓子里涩涩的，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还可以换其他药吗？” “他吃的这个药是目前治疗白血病最好的药了。”医生遗憾地说完，又安慰道，“其实吃了这么多年，现在才产生耐药性，已经很幸运了，你也别放弃希望，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哥哥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一旦找到合适的骨髓，我们这边会第一时间跟他安排手术。” 徐昀杉沉默着，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如果骨髓真的那么好找到，他哥也不至于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 “你哥不想让我告诉你，但是你作为他唯一的亲人，这些事情必须得让你知道。”医生道，“这段时间还是多陪陪他，也不要表现得太反常，情绪对病人的情况有直接影响。” 徐昀杉轻声道：“知道了，谢谢您。” 徐昀杉离开了办公室，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清晨的医院走廊很吵闹，他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盯着地板愣神，甚至不知道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一直找不到适合的骨髓，又不能用药物稳定病情，那何穆之还能撑多久呢？ 他甚至没有勇气问医生。 厌恶关系 第75节 徐昀杉感觉胸口都是闷的，他弯下腰，两手抱住脑袋，很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自脚底往全身蔓延。 要是他的骨髓能配上就好了。 那样妈妈也不会得病，哥哥也可以治好，妈妈的公司不至于被何鸿弄成那样，就算何鸿真的出轨丢下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要是当初他没离开，而是陪在妈妈身边，妈妈也不会情绪崩溃自寻短见。 至少妈妈活着不会放弃哥哥，会想办法筹钱给哥哥治疗。 要是他没选择继续上学，哥哥也不用在那么困难的时候承担他的学费，要是他能赚多一点钱，哥哥也不会因为支付不起药费擅自减药量。 他的每一个选择都是错的，什么事情都没做好。 他逼死了妈妈，现在连哥哥都保护不了……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徐昀杉保持原状坐了一会儿，才缓缓将手机拿出来。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徐昀杉眼底闪了闪，起身快速走出嘈杂的医院，找了个安静地方接通了电话。 他放平了语气：“喂？” “亲爱的。”那边语气轻松地喊了声，又问，“你在哪儿呢？” 徐昀杉愣了一下，看了眼时间：“……去上班的路上。” “还在路上？不是很早就出门了吗？”晏廷疑惑道，“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出门？” 徐昀杉懵了一瞬，想起客厅放着的监控，他要出门一定会经过那里，晏廷往前翻一翻就能看到。 徐昀杉垂下眼，看着脚边的草：“今天醒得早，在外面转了转。” 他的声音很平静，晏廷没多想，道：“出去转都不带臭屁，他是失宠了吗？” 徐昀杉：“今晚带它多玩会儿。” “算了，让它自个儿待着吧。”晏廷道，“你晚上要陪我。” 徐昀杉抿了抿唇，没再接着晏廷的话题，问道：“怎么现在打电话？” “我想你嘛。”晏廷道，“我受伤耽误了一天，这两天估计会比较忙，后面都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找你。” 徐昀杉蹲下来：“你伤怎么样了？” “恢复得很好，别担心，现在一点儿也不疼了，多亏你前两天给我吹吹。” 徐昀杉没说话，抬手扒拉了两下野草的脑袋：“小张也可以给你吹。” “他吹没用，你给我吹可以加buff。” “什么……” “技能加成呀，前两天游戏里不是也有。”晏廷说完，又叹口气道，“估计你也没法理解，你游戏细胞连运动细胞都不如。” 晏廷又拉着徐昀杉闲扯了一会儿，那边要开始工作了，徐昀杉挂了电话，站起来时腿都有点麻，他原地跺了两下脚，转头往住院部看。 跟晏廷讲了几句话，心里居然没那么难受了，徐昀杉努力维持着缓解后的情绪，重新走进住院部，回到何穆之的病房。 何穆之很安静地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徐昀杉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坐下，仰头看着药水缓慢地往下滴。 每次何穆之和他说话，总用着很随心的语气，好像自己根本没有病症，即使不说话的时候，他也总能听到何穆之敲打键盘的声音。 他很少这样安静地陪着何穆之，何穆之也很少会在他面前表露出这种虚弱的状态。 所有的一切都真正静下来时，他才发现何穆之并没有像表现的那样健康。 他自己就已经很瘦了，这段时间生活得很舒坦，还长胖了一些，何穆之却比他最瘦的时候还要瘦削。 因为长期贫血，嘴唇也很白，在大部分人刚刚换上长袖的初秋，何穆之已经戴上针织的帽子。 对现在的何穆之来说，就连一个小感冒都可能要他的命。 徐昀杉定定地看着何穆之，脑子里一片空。 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什么都不敢想，他拥有的好像只有不好的东西，一旦开了一道口子，那些东西就会全部涌上来，将他重新拽到漆黑一片的崖底。 只有脑子里空荡荡的时候，他才能自欺欺人地留在这个世界上。 何穆之的药打了将近五个小时，期间他醒了一次，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徐昀杉帮着他上了厕所，又给他喂了些水，他就又睡过去了。 针打完的时候，小餐馆那边的饭菜也送来了，今天熬了鲜鱼汤，还用肉丝煮了粥，徐昀杉把何穆之叫醒，将床摇起来，端着碗喂他吃。 这顿饭吃得很慢，但好歹比何穆之自己吃要多，吃完后一个小时，何穆之也没有要吐的迹象。 他现在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拿电脑打字，徐昀杉又替他把床摇下来，按他的要求给他找了本书听，他又闭上了眼睛。 徐昀杉就坐在边上守着，跟着何穆之听了一下午，但那书何穆之已经听了很长，他突然听，半天也没听明白，有时候还会走神，更不知道书里说了什么。 直到黄昏时分，徐昀杉又照顾何穆之吃了晚餐，何穆之脸上总算有了些气色。 何穆之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拿过电脑打开看了看，又问徐昀杉：“什么时候走？” 徐昀杉低头道：“我不走了。” 何穆之手一顿，看向他：“瞎扯什么呢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徐昀杉：“我可以请假。” 何穆之笑笑：“天天请假，老板该对你有意见了。” 徐昀杉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想陪何穆之，但何穆之说的也没错，再这么请假，就算老板不说什么，他自己也过意不去，而且他要是不回去，晚上晏廷看见了，肯定又要问他。 “你都在这儿待了一天了，该做的事也做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何穆之道，“这次化疗还挺好的，没想吐，饭也吃了挺多，现在力气也恢复了。” 何穆之说着开始对着屏幕敲字，他打字速度很快，看上去好像真的好了一样，徐昀杉坐边上看了会儿，道：“哥……我给你请个护工吧。” 何穆之手一顿：“你这又找厨子又请护工的，发财了？” 徐昀杉点点头：“之前进剧组攒了经验，现在涨了很多工资。” 而且不用急着还债，他平时也不怎么花钱，工资可以省下不少。 何穆之笑道：“行啊，你找吧，我也享享我弟的清福。” 何穆之没有拒绝，徐昀杉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有点难受。 要是放在以前，何穆之这种性格肯定不要人帮忙，现在却答应得这么爽快，看来状态真的不太好。 护工的事也解决了，何穆之坚定地赶走了徐昀杉，徐昀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找好护工，又去医生办公室门口盘旋。 医生大概忙去了，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跟着医生进办公室，用尽全身的勇气才开口道：“我哥现在这样……还能撑多久？” 医生摘下口罩，抿唇看着他，大概是出于职业素养，那张脸上带着表情，却看不出好坏。 “这个事是说不准的，跟病人各种情况都有关系，心态最重要。”医生道，“尤其是你的心态，患者家属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到患者本身，所以你首先得把心态放平。”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低声道：“我知道。” “说不定过段时间耐药就恢复了，而且现在骨髓捐赠人数比以前多很多，找到配型骨髓的可能性也会大很多，你要相信你哥哥。” 徐昀杉应下医生的话，终于离开了医院，他坐上回家的地铁，因为过了下班高峰期，地铁上甚至还有座位。 顺利回到家，徐昀杉鞋都没换，带着丘比出去散步了，他跟丘比在外面玩了快两个小时，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他看了眼手机，没收到消息，就先去洗澡了。 洗完出来，手机上多了一个未接视频电话，徐昀杉回了条“刚刚在洗澡”的消息过去，那边很快又打来第二个。 徐昀杉接通电话，晏廷的脸露出来，脸上滴着水，大概刚洗完脸，身上还穿着外穿的衣服。 徐昀杉道：“你刚回吗？” “是啊，今天可忙死了。”晏廷说着拿过毛巾，把脸上的水擦干了，“不过进度拉回来了，应该只会延迟一天，到时候没粉丝接机，你来接我吗？” 徐昀杉点点头，又问：“那你现在的药怎么换。” “刚刚吃完晚饭就换过了，现在不用换，洗澡别见水就行。”晏廷忽然笑起来，满脸不正经，“我正准备洗呢，你要看吗？” “……”徐昀杉手悬到挂断按钮上，“我先挂了。” “别呀。”晏廷急忙制止他，“我得自己擦背，看不见，万一碰到伤口容易发炎，你帮我看着点儿。” 提到伤口，徐昀杉总是很宽容：“那你快点。” 晏廷把手机放到架子上，对着屏幕熟练地把衣服全脱了，到裤子时徐昀杉出声制止，但没有作用。 好在手机角度也看不到，徐昀杉没再多说，晏廷把毛巾也打湿了，转身背对着镜头，扬手缓慢地擦背。 徐昀杉远程指挥着他把伤口附近擦好了，又看他拿花洒冲其他地方，很轻地抿了抿唇。 “晏廷……”他轻轻叫了一声。 晏廷顿了一下，关水转过头：“怎么了？” 徐昀杉看着晏廷的眼睛，忽然又闭了嘴。 他要把自己和何穆之的关系告诉晏廷吗？ 可晏廷本来就在帮助何穆之，就算他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还让晏廷跟着难受。 他自己也能处理好。 他不应该把晏廷拉扯进来，他不想让晏廷伤心。 他和晏廷只要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可以了。 “……没事。”徐昀杉看着晏廷背后的纱布，道，“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第58章 给何穆之找的护工是个快五十岁的阿姨， 姓梁，在这医院工作了挺长时间。 徐昀杉去找她才知道， 她已经注意何穆之挺久， 以前何穆之在医院，偶尔也会有没力气吃饭行动的时候，她看见了也心疼， 会顺手去帮一下。 知道徐昀杉想找她照顾何穆之，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只需要照顾何穆之吃饭和洗漱，她收的费用也不高。 虽然找好了护工，但徐昀杉每天中午还是会抽时间去看何穆之， 平时也会从护工那儿了解何穆之的情况。 何穆之的状态好了点儿， 但也大不如前，尽管化疗做完的这段时间还能过一段正常生活，但没有能吃的药，也不知道哪天会突然出问题。 晏廷那边也收到了何穆之出不了院的消息， 又正好因为意外耽误了一天休假， 商量过后， 他决定再找时间去探病。 厌恶关系 第76节 因为伤还没好，又更改了回a市的时间， 晏廷这次回来没有通知后援会，粉丝们也不知道。 徐昀杉这天掐着时间下了班， 赶去机场的时候， 离飞机降落还有二十分钟。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又问了问梁阿姨他哥的情况，确定正常吃了晚饭才放下心。 听到晏廷的航班，徐昀杉站起来， 往通道出口望。 晏廷很快就出来了，一如既往的一身黑，脑袋也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看见徐昀杉，张开胳膊就过来了，没等徐昀杉反应，边上的小张先拽住了他，惊慌地跟他讲了半天。 也不知道晏廷有没有听进去，但好歹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抱徐昀杉，只走到他边上。 “快去车上，我想死你了。”晏廷在徐昀杉耳边说完，赶荒似的往前走。 徐昀杉跟着离开机场，小张把备好的车开过来，徐昀杉刚坐上去就被晏廷扑了个满怀。 晏廷把车里挡板升起来，摘下口罩吻住徐昀杉，徐昀杉早就习惯他狼吞虎咽似的亲吻，乖乖闭着眼睛。 晏廷亲了好一阵子，兴奋劲总算过去，他松开徐昀杉，终于看清徐昀杉的脸，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你最近很累吗？怎么看着像三天没睡觉的。”晏廷抬手在徐昀杉的下眼睑蹭了蹭，“黑眼圈又冒出来了。” 徐昀杉垂下眼睛，道：“你的伤好了吗？” “今天回来前拆了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晏廷顺着徐昀杉的眼睑，轻柔地抚至眼尾，笑道，“就是印子得一段时间消，不过也无所谓，男人就该留点疤痕才够帅。” 徐昀杉：“……” “这里就是。”晏廷微微仰头，露出下颔那两道圆弧型的痕迹，“我这么顺风顺水肯定也是因为它。” 徐昀杉看了晏廷一眼，漠然道：“你不是说这是狗咬的吗？” “哪个狗能咬得这么漂亮啊，你肯定听错了。”晏廷往徐昀杉那儿凑，将徐昀杉紧紧搂住，脸皮比墙还厚，“这是我老婆留给我的，最好一辈子别消。” 徐昀杉没说话，晏廷靠在他身上，也舒坦地闭上眼睛，这么闲扯了几句，晏廷也没追问徐昀杉黑眼圈的事了。 这几天因为哥哥，徐昀杉确实没睡好觉，总是深更半夜莫名其妙醒过来，背脊僵硬发凉，好像做了很可怕的梦，又想不起来。 他自己也不想回想，反正就算不记得，他也能猜中大概。 但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被梦魇纠缠了。 何穆之现在状态不好，他不能再带着坏情绪去影响何穆之。 小张把两人送回家，去停好车就直接走了。 晏廷一回家就被热情的丘比缠住，贴着它一路走去客厅，坐在沙发上搓它的毛，因为急着赶航班，他没吃晚饭，徐昀杉去二楼给他煮了碗面条，顺带给丘比也煮了晚餐。 他端着两份食物下楼，将面条给晏廷，又去照顾丘比吃饭。 晏廷很快吃完了，拿着两个碗上楼洗，下来时徐昀杉已经给丘比拴上狗绳，正在给它戴嘴套。 晏廷往徐昀杉那儿走：“现在去遛狗吗？” “嗯。”徐昀杉道，“今天早上没带出去。” 他这几天早上都没带丘比出去玩，夜里睡眠太差，他只有早上那一会儿能好好睡一两个小时，实在没法起那么早。 晏廷按住徐昀杉的手，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枕在他肩上：“今天别遛了，陪陪我吧。” 他又搂紧徐昀杉一些，脸都埋在他脖颈间，“我都多少天没看见你了。” 徐昀杉垂眸：“……也就五天。” “那也很久了。”晏廷说完，抓着徐昀杉的手往后拉，嘴套也摘了下来，“一天不遛没事，它会理解我们的，反正我明天休息，可以带它玩一整天。” 徐昀杉也不挣扎了，把丘比的狗绳也取下来，他起身想去放，结果晏廷压根没有放他走的意思，抱着他跟他一起站起来，又贴着他一起走去放狗绳。 艰难地走到地方，徐昀杉抬手按住晏廷的胳膊，有些无奈地回头：“你不嫌丢人吗？” “在你面前丢什么人啊。”晏廷乐在其中地笑，又往他背上放了些重量，“你背我吧。” 徐昀杉被压得前倾了一下，抓着晏廷的胳膊挪开：“我背不动你。” 他往卧室走，晏廷跟过来：“那我背你。” “你背上有伤，背什么背。” “那就抱吧。” 徐昀杉刚想说话，晏廷两手伸过来，腰一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陡然悬空，徐昀杉有一瞬间失去重心，下意识揽住晏廷的脖子，还没开口说话，晏廷往前一个冲刺，带着他朝卧室跑，他只能担惊受怕地将晏廷揽得更紧。 晏廷在卧室门口停了一下，侧身进卧室：“这门太窄了，以后再买房我要做宽点，人横着也能进去。” “……”徐昀杉怕掉下去，只敢轻轻挣扎一下，“放我下来。” 晏廷没说话，又走几步把徐昀杉放到床上，两手顺势撑在他耳侧。 他深深地注视着徐昀杉的眼睛，俯身吻住他的嘴唇。 这个吻很温和，又像循循善诱，徐昀杉被训练得从善如流，抬手环住晏廷的脖子，闭上眼睛回应他。 这是他知晓哥哥的情况之后唯一放松的时刻，只要和晏廷在一起，脑子里那些阴沉沉的想法都安静下来，那些从黑暗的崖底伸出来的手也缓缓退了回去。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像现在这样，这么需要晏廷。 就在他以为晏廷会继续下去的时候，晏廷却松开了他。 他偏头吻了吻徐昀杉的脸侧，翻身躺下抱住他。 “你睡会儿吧。” 徐昀杉眨了眨眼睛：“……你不继续吗？” “你脸色差成这样，我还继续那不是禽兽吗？”晏廷把徐昀杉抱紧了点，笑道，“你是不是想我想的睡不着，我抱着你睡。” “……” 徐昀杉没说话，感觉到晏廷的手在自己背上拍了拍。 他头又往晏廷怀里靠了点，闭上眼睛，身体一放松，这几天的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他很快沉睡过去。 他中途好像迷迷糊糊醒了一次，是晏廷在帮他换衣服，还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毛巾温温热热的，贴在脸上很舒服，他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又重新闭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昀杉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很清晰，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 他从学校回到家，看见的是何穆之躺在床上惨白的脸，救护车赶来得很快，但等待的那数分钟里，他每分每秒都在感受何穆之微弱的呼吸，他不知道如果某一时刻这个呼吸消失了，他会怎么样，那种恐惧比死亡还要痛苦。 他看着何穆之被推进手术室，收到何穆之的病危通知书，拿着救治需要的巨额账单，以及每一张金额贫瘠的银行卡。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被石磨碾压着。 画面突然一转，周围黑了下来，徐昀杉又看到了那个背影，这次不用靠近，他也知道那道背影是谁，那道背影穿着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的衣服。 那是她坠楼时穿的服装。 “……妈妈。”徐昀杉颤着声音。 黑漆漆的周围突然有了微弱的光，徐昀杉发现自己竟然在家里。 是原来的家。 徐慧瑛还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背影里是痛苦和绝望。 徐昀杉看到客厅乱糟糟的场景，瞳孔骤缩，陡然意识过来。 “妈！”徐昀杉大叫一声，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徐慧瑛好像听不到他的声音，朝着窗户走近了些。 徐昀杉痛苦地挣扎着，却有一道无形的压力压制着他，他只能停在原地绝望地嘶吼：“不要，不要，我会救哥哥，会听你话，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但不管他怎么喊，徐慧瑛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看着徐慧瑛抓在窗沿，像卸了羽翼的鸟，消失在他的视线，又坠在他眼前。 徐昀杉痛苦地张着嘴，却没法顺利呼吸，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却听不清说的话。 他全身都紧绷着，猛地睁开眼，脑子里乱成一团，下意识疯狂地挣扎起来。 “昀杉，昀杉！”晏廷死死地抱着徐昀杉，将他的脑袋埋在怀里，“是我，是我。” 徐昀杉茫然地看着前方，总算找回了些理智。 他身体还有些僵硬，晏廷轻轻拍着他：“没事了，没事了，你做噩梦了吗？” 徐昀杉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嗯。” 他声音也平静下来，又轻声问，“几点了？” “还早，才三点多。”晏廷说完又问，“梦到什么了？” “……忘记了。” “忘了也好。”晏廷轻叹口气，亲了亲徐昀杉的额头，“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精神也不好。” 徐昀杉垂眼：“可能有一点。” 晏廷道：“要不今天请个假吧，在家好好休息。” “不用，我没事。”徐昀杉道。 他不能请假，那样就没借口去看何穆之了。 他想每天都抽一些时间去看何穆之。 徐昀杉又道：“今天睡了很多，已经休息好了，我下午会早点回的。” “好吧。”晏廷抬手，按住徐昀杉的后脑勺，压在自己肩上，“你再睡会儿吧，现在还早，今早也不用遛臭屁了，等你走了我再带它出去。” 徐昀杉“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他的睡意其实已经被那段真实的梦驱散了，但在晏廷怀里，他又渐渐缓解了紧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闹钟吵醒的，外面天刚白，这几个小时没有做梦，徐昀杉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几天积攒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徐昀杉爬起来，疑惑地看了眼身边的空位，下床走出卧室。 他往大门看，正好看到楼梯口处从二楼传下来的光，趿着拖鞋上了楼。 晏廷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手里还拿着一双长筷子。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厌恶关系 第77节 徐昀杉道：“睡太久睡不着了。” 他昨晚不到九点就被晏廷拉着睡了，到现在有差不多10个小时，而且或许因为有晏廷陪着，他睡得很熟，虽然中间还是做了梦，但其余时间很好地补上了前几天缺失的睡眠。 想到那个梦，徐昀杉垂下眼睛，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唇。 晏廷转回头，又抓了两把面条扔进锅里：“醒得倒挺是时候，再晚点儿我的面就要出锅了。” 他继续用筷子搅和，徐昀杉看着他的背影，几步走了过去。 徐昀杉走到晏廷身后，微微低头，很轻地抵在晏廷肩上：“晏廷。” 晏廷道：“怎么了？” “之前那个电影……后半段演什么了？” 晏廷愣了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好像梦到了。”徐昀杉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你跟我说他没法出院，有点在意。” “好像是治疗上出了些问题，他没细说，不是资金上的问题，我也帮不上忙。”晏廷说着叹了口气，道，“后半段的改动很大，已经跟真实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徐昀杉一动不动，盯着不远处的地面。 晏廷继续道：“何老师在弟弟大四的时候病重过一次，差点丢了命，万幸还是熬过来了，但电影里面的哥哥在那个时候没有选择治疗，也没能撑过去。” 徐昀杉眼底闪烁了一下。 “吴导当初来找我接戏，大致跟我说了一些情况，那次病重给何老师打击很大，他身体恢复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写不出好作品，只有这一部，他投入了全部的心血。”晏廷说着顿了顿，往锅里加了些调料，“这部电影的后半段其实没那么压抑了，哥哥去世后给弟弟留了一封信和一笔钱，弟弟没有消沉太久，靠那笔钱读完了大学，考上了研究生，他没有放弃画画，在某次展示被知名艺术家看中，收了他作为徒弟，之后的路也走得顺风顺水，他实现了理想，成为了自己一直想当的艺术家。”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锅里发出咕咕的水声。 晏廷关了火，转身看徐昀杉，徐昀杉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情绪。 晏廷道：“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徐昀杉的声音很淡：“一点也不好。” “那是因为我们知道真实的情况，对观众来说，这部电影的主角是弟弟，从艰苦中挣扎出来实现理想，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晏廷说着有些感慨，“其实在现实里，何老师肯定也希望弟弟能像电影里这样。” 徐昀杉沉默地听着，眼底一片平静。 晏廷继续道：“因为带着对弟弟的期盼，才能写出这样经典的作品。” 第59章 吃过了早餐， 时间还早，徐昀杉不急着去上班， 被晏廷拽着给他换了药。 晏廷的伤恢复得很不错， 下半段很浅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上面也都结了痂，涂药也主要是为了让疤能快些消除， 徐昀杉给他涂好药，他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打算带丘比出去转转。 徐昀杉现在也没什么事，干脆跟他一起出去，陪丘比玩一会儿再去上班。 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 晏廷带丘比去了中心广场， 那里位置更宽广，还有一片挺宽阔的草坪，晏廷把丘比放到草坪上，任它在草坪上跑， 自己则跟徐昀杉找了个椅子坐下。 十月中旬， 天气已经转凉了， 清晨的微风带着阵阵寒意，徐昀杉穿上了厚一些的长袖， 晏廷也换上薄外套。 晏廷歪靠在徐昀杉肩头，手捏着他的袖口搓了搓：“你很怕冷吗？怎么现在就穿这么厚的衣服了。” 徐昀杉“嗯”了一声， 他是挺怕冷的， 冬天经常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成球。 而且何穆之因为长期白血病，免疫力很差，他如果生病了，即使是一个小感冒， 也会对何穆之的身体有致命的影响。 晏廷顺手牵住徐昀杉，掌心热热的，像个小火炉，他明知故问：“暖和吗？” 徐昀杉在晏廷手心里翻了个掌：“暖和。” “冬天更暖和。”晏廷包住徐昀杉的手，“可能跟体质有关，我冬天手也是热的，身上也是，跟我睡觉都不用开电热毯。” 徐昀杉没说话，他发现这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高二的秋冬那会儿，他们两个的关系还很僵，除了为元旦做准备时有过一段交流，再没有任何联系。 这种关系在入春以后才逐渐好转。 他和晏廷对对方的了解，只停留在那个短短的夏季。 晏廷大概也想到了，抬了抬头：“我们都没一起过过冬天，这是第一个。” “嗯。”徐昀杉轻声道。 “你这么怕冷，那等天气再冷点儿，我们去些暖和的地方旅游吧。” 徐昀杉怔了怔：“你不用工作吗？” “抽一周的时间还是可以的。”晏廷道，“等下个月月底吧，我不接新戏，没准十二月一个月都能闲着。” 徐昀杉沉默着没回话，他现在连明天会是什么样都无法预测，更不可能知道下个月的这个时候，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何穆之现在太不稳定，随时可能出事，他一点也不想去构想未来，哪怕只是一个月后。 徐昀杉不说话，晏廷似乎当他默许了，也没多问。 他任晏廷抓着手靠着肩，丘比跑回来了，他这才意识到他和晏廷现在在外面，连忙将手抽了出来。 “你陪丘比玩吧，我要去上班了。”徐昀杉道。 晏廷道：“要不我送你去。” “不要。”徐昀杉秒答，他起身四处扫了一圈，只看到几个年长的老婆婆在健身器材那儿坐着聊天，稍稍松了口气。 “我先走了。”徐昀杉又说了一声。 他转身往前走，手腕又很快被抓住，晏廷轻轻扯了扯。 徐昀杉回头，就见晏廷看着他，两只眼睛黑漆漆的：“你亲我一下再走。” “……”徐昀杉板起脸，严肃道，“现在在外面。” 他又四处看了眼，没看到嫌疑人，但大庭广众下被晏廷牵着手，他还是心里不踏实。 晏廷一点儿没所谓：“在外面怎么了？亲一口又不犯法，难道还会把我们抓起来吗？” “你是公众人物，被拍到影响不好。” “不会的。”晏廷道，他稍微妥协了一点，“我不摘口罩总可以吧？或者你要我送你，去车上再亲。” 要晏廷大白天送他去上班，那简直比现在这样还要危险。 徐昀杉瞪了晏廷一眼，又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弯腰迅速在晏廷嘴上碰了一下。 刚退开一点，他对上晏廷满带笑意的眼睛：“我爱死你了。” “……” 徐昀杉站起身，只觉得浑身都燥得慌，晏廷松开他放他走了，走出小区的时候，他的心脏还在不寻常地砰砰乱跳。 他魂不守舍地去了摄影棚，刚进门就接到活，总算将魂又拽了回来。 一早上都在忙碌中度过，徐昀杉尽量掐着时间下班，也没时间吃饭了，打算直接去看何穆之，路上随便糊弄点吃的。 刚要离开摄影棚，晏廷的电话打来了。 “宝贝儿，在吃饭吗？” “准备吃了。”徐昀杉随口道，他听到晏廷那边有些嘈杂的声音，“你在外面吗？” “是啊，我在医院。”晏廷道，“还是打算去看看何老师，你要来吗？” “不了……今天有点忙。”徐昀杉道，他想到现在这个时间，又有点担心，“医院这么多人，你这么去不会被拍到吗？” “就是要让别人拍到。”晏廷道，“晚点也会放消息出去，把热度炒一炒，然后我再发条微博，会有很多人关注的。” 徐昀杉没说话，他隐隐猜到晏廷的意思，又不敢确定。 “关注的人多，愿意捐献骨髓的人就多。”晏廷解释道，“之前路透的时候也帮他呼吁过一次，这段时间匹配骨髓的人也多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 徐昀杉走去一边坐下来，盯着眼前的地板，白炽灯照在雪白的瓷砖地板上反射出很亮的光。 他下意识道：“谢谢。” 语气很郑重。 晏廷好笑道：“你谢什么呀。” “……”徐昀杉回过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不是今早听结局听迷糊了？”晏廷道，“我都后悔说给你听了，本来还打算元旦一起去看，现在全剧透完了。” 听晏廷的语气，应该没觉察出不对劲，徐昀杉松了口气，道：“剧透了也能看，我不在意这些。” 晏廷道：“你在意我也会拽着你去看的，到时候我要包一个高级vip影厅，有床的那种，还只有我们两个。” “……再说吧。”徐昀杉道。 他浅浅想了下那时候的场景，汗毛都竖了起来，要真像晏廷说的那样，那也太惊悚了。 “我到了。”晏廷道，“晚点再联系，你去吃饭吧。” 徐昀杉：“好。” 挂断了电话，徐昀杉去领了工作餐，回自己的位子吃。 晏廷也不知道会待多久，但他中午休息时间本来就有限，今天应该没法去看何穆之了。 吃了一会儿，徐昀杉收到何穆之发来的消息，告诉他晏廷去看他了。 他给何穆之回了条消息过去，说好明天中午再去看他，收起了电话。 大概两点多，晏廷给他发了准备回家的消息，还问了问他想吃什么菜。 那个时间他正忙着上班，等回复过去的时候，晏廷已经自作主张买好菜到家了。 今早答应过晏廷要早点回去，徐昀杉没有加班，一到时间就离开了摄影棚。 地铁站里人山人海，徐昀杉想快点回家，但还是被迫等了两班才终于挤进去。 他挤在一群人当中，连扶手都不需要，这种状态持续了好久，在一个大换乘站终于缓解。 车厢里空了一半，徐昀杉找了个门边角落站着了。 他听着车厢内的广播，看着车门玻璃上反射的车内电视的图像，走神地站了两站路，有一批人从他这儿上车，他侧了下。身子，忽然对上远处几个女生的视线。 和平时接触到的视线不同，那些视线中带着疑惑和古怪，看得徐昀杉莫名有些心虚，他很快将视线移开，重新对着车厢车门。 厌恶关系 第78节 车驶向下一站，没过多久，徐昀杉从车门玻璃窥见那几个女生，她们一起起身，朝着他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他只能转过头。 “你是那个化妆师吗？”一个女生问。 近距离看到徐昀杉，不等徐昀杉回话，另外几个女生已经纷纷确定了。 “卧槽，就是他，衣服都一模一样！”一个女生喊完，还将手机举起来，视线在两者间来回晃。 她的声音有些大，引来周围许多道视线，徐昀杉双脚定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几个女生已经沸腾起来，但那种眼神和语气，和徐昀杉之前从老板女儿那儿接触到的截然不同。 “你跟晏廷是真的？！”一个女生质问道，她情绪有些激动，甚至上前拽住徐昀杉的衣服，“晏廷真的是同性恋？他跟你在谈恋爱？！” 更多人被吸引过来，纷纷看着热闹，最先说话的那个女生意识到这点，推了推情绪激动的女生：“你冷静点，把其他人都招过来了。” “我冷静个屁！”那女生吼了一声，气得脸都有些狰狞，“晏廷怎么能谈恋爱啊！还是跟男的谈恋爱，你恶不恶心啊！” 徐昀杉皱起眉，抓着她的手腕甩开，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面上冷静，心脏却在狂跳，车在这时又到站了，他顾不上是哪一站，转身下了车。 徐昀杉一路低头往前走，生怕再被其他人认出来，担心那几个女生回头，他连看都不敢往后看。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徐昀杉走出地铁站，转弯绕进一条没人的巷子，手机响起来。 是晏廷打来的电话，徐昀杉刚接通，就听到他急切的声音：“昀杉，你在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徐昀杉停在巷子边，确定没人追上来，他稍稍冷静了些，“我刚刚在地铁上，遇到了几个女生，问我和你的关系。” “她们说什么了吗？”晏廷紧张地问，又道，“不管她们说什么，都别放在心上。” “没有……正好地铁到站，我就下去了。”徐昀杉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晏廷烦闷地呼出一口气，“嗯”了一声：“今天早上被偷拍了，刚刚传到微博上，还买了热搜。” 徐昀杉攥紧手机，嘴唇也抿了抿：“我往四周看了，但是没看到那个人。” “应该藏在很远的地方拍的，照片很模糊。”晏廷说完，又换上轻松的语气，“你自责什么呀，是我缠着你亲我才闹出事的，还害你被我那些偏激粉丝怼，你应该骂我才对。” “……”徐昀杉没说话。 “不过也没什么事，那人可能胆子比较小，只发了我靠着你的照片，现在已经在压热度了，也联系上了那个人，很快就能处理好。”晏廷道，“你现在在哪儿？就在那儿别动了，我叫小张去接你。” 徐昀杉把自己的定位发给晏廷，才发现这地方已经离家不远了，等小张的这段时间，晏廷一直没挂电话，他要徐昀杉别看微博，又不停地安抚着徐昀杉的情绪，大概过了十分钟，小张到了。 小张是从晏廷那儿来的，速度很快，他带着徐昀杉回晏廷那儿，直到家门口，和晏廷的通话才挂断，徐昀杉朝大门走去，刚走到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晏廷站在门口，拉着徐昀杉进来，还在玄关就紧紧地抱住他。 感受到晏廷强有力的怀抱，徐昀杉才真正冷静下来，他回抱住晏廷，问：“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了，热度压下去，那条微博也删了，本来爆出来的照片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正好今天去看何老师，还顺便蹭到了这件事的热度，反响比之前那次更好。”晏廷又收了收手臂，抱歉道，“但是害你被粉丝攻击了，真的很对不起。” “……没事。”徐昀杉道。 跟晏廷在一起的时候，徐昀杉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晏廷粉丝这么多，不可能所有人都支持他们，更何况还有更多不是晏廷粉丝的人。 但就算做好心理准备，他也不希望这种事情来得太快，他不想给晏廷带来不好的影响。 “哪里会没事，你又打算全憋着，也不怕憋坏了。”晏廷抬起头，看向徐昀杉，“要不你打我吧，好好发泄一下，或者想用别的方式惩罚我也行。” “……不用了。”徐昀杉道。 “为什么不用。”晏廷又凑到徐昀杉脸前，笑了笑，“你就这么舍不得吗？” “……” 徐昀杉没说话，感觉晏廷又开始耍赖皮了，他嫌弃地往后撤了撤。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回来后，丘比竟然没来门口接人，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昀杉感觉到古怪，偏头越过晏廷的肩膀，往客厅里看去，瞬间背都僵了。 丘比正趴在沙发前，在它边上还坐着另一个人。 那人穿着得体的长裙，肩上披了一件外套，正慢悠悠地喝着茶，仪容仪表尽显高雅。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弯腰将杯子放到茶几上，没有听到门口的声音，她转头向玄关这边看过来。 对上徐昀杉的视线，她微微勾起唇角，精美的五官摆出一个温婉柔和的微笑。 是晏廷的母亲严徽。 第60章 晏廷察觉到徐昀杉的僵硬， 抬起头，手也松了一些。 他也往后看了眼， 转回来笑着道：“我妈， 过来帮我收拾烂摊子的。” 徐昀杉脑袋里还一片白，不知道作何反应，他茫然地被晏廷拽着往客厅走， 走到茶几前面，才总算回了些神。 徐昀杉看着严徽，乖巧地垂了垂眼睛，礼貌道：“……严阿姨。” 严徽站起身，眯起眼睛笑：“你还记得我呀。” 徐昀杉听懂严徽的言外之意， 点了一下头。 严徽是国家一级演员， 年轻的时候荣获国内国外不少奖项，主演了很多经典的影视剧，有些现在都还在各个电视台播放。 这几年她专注于慈善，参加的也都是慈善活动， 戏基本上不拍了， 但依旧有很高的人气。 徐昀杉虽然电视看得很少， 也对严徽有所了解，而且以前晏廷成年生日， 他也亲眼见过。 但严徽这么说，显然不是在指徐昀杉从电视上认识得她， 更不是生日时那一面之缘。 当初跟晏廷打完架， 是严徽过来处理的，他跟严徽有过很近的接触。 严徽道：“我那时候还等你联系我呢，结果一直没等到，还失落了挺久。” 徐昀杉抿了抿唇， 想到当时的事情，心里有点愧疚。 他那时候没想过要找严徽，严徽给了他联系方式，但他拿回去后很快就扔掉了。 “联系什么？”晏廷听得一脸疑惑，看向严徽，“你们以前聊什么了？” 徐昀杉看了晏廷一眼，没说话。 严徽收敛了笑容，嫌弃地看晏廷：“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提问题，自己脸皮厚不怕骂，尽知道连累别人，早就跟你说了控制一点儿，还天天恨不得立马昭告天下，你爸这段时间在公司处理的事情里面，你的就占了一半，你丢不丢人。” “我已经很控制了，都没怎么出去玩过，谁知道在小区里还能被拍。”晏廷有点郁闷，“再说我爸不是说不会拖很久吗？这都两三个月了，生日那会儿的反响也挺好的，现在不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严徽被气笑了，扬手拍了下晏廷的脑袋：“是什么时候，金鸡奖你不想要了？” “……”晏廷难得哑了声。 “再缓缓吧，过段时间就要提名了，最近很多人盯着你，要是现在被抓到把柄，那奖你有能力拿，也不会颁给你了。”严徽道，“等颁奖典礼结束，再慢慢试探，就算不为你考虑，也得为我们小昀杉考虑吧。” 徐昀杉突然被点名，心脏都颤了颤，他看了严徽一眼，发现严徽正看着自己笑，又慌张地挪开眼睛。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明明晏廷和严徽的每一句对话，他都听得很清楚，却又像漏听了很多。 晏廷闷道：“知道了，以后注意。” 严徽看向徐昀杉，又重新挂上浅笑，温和道：“其实透点信息出去也好，处理了以后还能压压那群人的气焰，但你还是要想开点，就算处理引导得再好，有恶意的人也是消除不干净的，那些不好的言论就算看见了，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徐昀杉听完严徽的话，茫然地点点头。 严徽说得没错，就算再怎么放慢脚步，只要决定公开，就一定会有人恶语相向，而且如果把这个阵线拉得太长，非但不会让不支持的人有所改善，还会让那些支持的粉丝失去耐心，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 如果真的有公开的那一天，他当然会做好被骂的准备，反正他很少上网，现在微博也交给小张在管，那些人再怎么骂他也看不见。 而且他只是一个素人，工作行业对他的性向也很包容，真到那个时候，被骂得最狠的必然是晏廷，对事业有影响的也是晏廷。 他茫然地是严徽的态度。 为什么会这么冷静，甚至对他很和善，就好像早就知道他和晏廷的关系一样。 徐昀杉脑子里有些乱，但也觉得现在不该这么沉默，又补上一句：“谢谢严阿姨。” 严徽笑了笑，又看向晏廷：“你刚刚不是跟我说，你现在很会做饭么？” 晏廷道：“是啊，菜都买好了，正好你过来，待会儿一起吃。” “那你还不赶紧去。”严徽催道，“这都不早了，太晚我就不能吃了。” “我现在就去。”晏廷说完，又扯了扯徐昀杉的袖子，“我买了虾，教我挑虾线吧？” 徐昀杉小幅度地躲了一下，看看晏廷，又看看严徽，不知道该怎么做。 严徽笑道：“你们去吧，我陪我的小丘比玩玩。” 丘比听到严徽叫自己名字，高兴地直摇尾巴，徐昀杉还犹豫着，晏廷已经强行拽着他的手腕，拉着他上楼了。 两人走进厨房，晏廷把水池里放虾的盆端出来，放到地上。 他拿了两个小板凳，自己坐下来，拿起一只虾又叫徐昀杉过来。 徐昀杉走去坐下，晏廷把手里的虾递给他：“给我示范一下。” 徐昀杉接过虾，却半天没动，他忍不住问：“你妈妈为什么这么平静？” 晏廷无所谓道：“这不是好事儿吗？我都说了，我家人对我很宽容，这些事情很容易就能接受。” 徐昀杉一脸不信地看着晏廷。 他又不是傻子，就算严徽再怎么宽容，也不可能刚知道就这种态度，好歹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晏廷抬头对上徐昀杉的视线，总算要招了，他微微笑了笑，道：“你还记得之前我回家，跟你说想跟我爸妈说我们的事么。” 徐昀杉回忆起那时候的事，立马反应了过来：“……你还是说了。” “我没法像你那样，什么事儿都往肚子里咽，我实在憋不住，而且七年前就是……”晏廷说到一半，又停了一会儿，换了个话头道，“也不是我非要说的，我妈太了解我了，我就对着屏幕笑一下，她一下子猜出来了。” 徐昀杉没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虾，用备好的牙签戳进虾头下面，很轻松地将虾线挑了出来。 他将虾放进旁边的碗里，又拿起第二只，晏廷看了一遍就上手了，拿了虾和牙签有样学样地挑。 徐昀杉挑完第二个，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厌恶关系 第79节 从晏廷回去那天到现在，都快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晏廷的父母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没说。 既然真的是这么支持的态度，他也不至于还不让晏廷说，晏廷干嘛要瞒着他？ 晏廷看着徐昀杉，道：“你答应我听了不生气，我就说。” 徐昀杉淡淡地“嗯”了一声，他对晏廷早没脾气了，而且一般晏廷说出这种话，后面的话肯定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他几乎瞬间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喜欢看你为我担心的样子。”晏廷笑着道，他身体前倾，歪头靠在徐昀杉肩上，“我的一点小事情你都紧张兮兮的，让我觉得你很在意我。” 徐昀杉的手顿了顿，垂眼看着手里的虾。 刚想偏头碰碰晏廷的，就听晏廷继续道：“而且每次你都会吓一跳，像突然被拍屁股的猫，很有意思。” “……”徐昀杉将虾塞到晏廷手里，推开他起身，决定不帮忙了。 晏廷笑了两声，也不多说什么，低头继续挑虾线。 严徽还在楼下，徐昀杉下楼更不自在，只能拿着小板凳坐去门边，远远看着晏廷。 看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晏廷速度太慢，再这么下去，等饭菜做好都能吃早餐了。 他只好又搬着小板凳坐回去，一声不吭地跟晏廷一起挑。 过了一会儿，晏廷道：“发微博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晚点就会给他发律师函，不过不是以我的名义，是以这个小区的。” 徐昀杉手顿了顿，疑惑地看了晏廷一眼。 晏廷继续道：“我之前不是说过，这房子不是我的吗？我以前不住这儿，因为出了点意外，所以才搬过来。” 徐昀杉问：“什么意外？” “之前我住十六楼，有天夜里听到动静，出去就看到一个人从窗户那儿爬进来了，身上连点防护都没穿，当时真的给我吓出阴影。”晏廷说完整个人都抖了抖，“啧”了一声，“现在想想还是很惊悚。” 徐昀杉听着也有些震惊，他实在想像不出来，一个粉丝能有这么疯狂。 “这房子是我小姨的，我姨夫是这小区的物业老板，最看重的就是小区治安，而且因为这一片住了很多富豪，对治安要求更严格，那个发微博的人这么溜进来还偷拍，不光是他，放他进来的保安也要追责。”晏廷道，“正好借这个人发挥一下，以后其他人也不敢再来这儿找事了。”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徐昀杉道。 就算没有外面的人找事，还有住在小区里的其他人，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对影视奖项不太了解，所以去查了查，知道金鸡奖在国内的分量。 晏廷从很久开始就在念叨这个奖了，肯定很看重它，至少在拿到它之前，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晏廷看着徐昀杉那样子，忍不住笑，语气很宠溺：“好，我一定小心谨慎。” 他说的跟真的一样，徐昀杉一点儿没打算信。 晏廷忽然沮丧地叹了口气：“反正后面一段时间，想跟你亲近都没机会了。” 徐昀杉愣了愣，有些没明白晏廷的意思。 他看着晏廷，晏廷也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今年还有最后一部戏要拍，在c市。” 徐昀杉怔愣半晌，抿着唇低下头：“……要去很久吗？” 晏廷缓缓：“预计是一个半月，因为在山里拍，不确定因素比较多，拍摄速度得看山里的情况，可能还会再长一点。” 徐昀杉手上不停，眼睛也直直地盯着虾：“什么时候去。” “明天要回公司处理些事情，后天早上就出发了。” “……” 徐昀杉沉默下来，有点不知道能说什么。 晏廷从上一个地方回来，也才不过一天，之前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去外地太久，但也经常早出晚归。 他理解晏廷的忙碌，也可以接受，能看见晏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突然得知这么长时间看不见晏廷，他居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不想要晏廷去那么久。 “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晏廷捏住徐昀杉的手指，“我跟导演说一下，让你也进组，可能环境有点恶劣，我尽量给你安排得舒适一点。” 徐昀杉没说话，他当然不在意环境，也愿意陪晏廷去，但他也不能答应晏廷。 他不能离开何穆之。 晏廷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松开徐昀杉的手：“还是算了，山里大冬天冻死人，还没暖气，你去了再舒适都是遭罪。” 徐昀杉抿抿唇，伸手轻轻牵住晏廷的：“我会去看你的。” 晏廷笑笑：“好啊，两个地离得还挺近的，你想去随时能去，要小张给你订票就行。” 挑好了虾线，后续的事情没有花太多时间，大概一个小时，晚饭做好了。 晏廷把菜都端出去，又在楼上喊严徽上来，严徽牵着丘比上楼，它乖巧地坐在严徽边上，三人一狗吃了一顿和谐的晚餐。 晏廷不厌其烦地给严徽和徐昀杉剥虾，边剥边和严徽聊天，徐昀杉还是有些拘谨，严徽大概也看出来了，只偶尔找他聊几句，其余时间让他安心吃饭。 等饭吃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严徽最近在养生，九点就要上床睡觉，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晏廷去取了车，打算送严徽回去。 刚坐上车，严徽问：“你跟昀杉说拍戏的事了么？” “做饭的时候说了。”晏廷道。 “马上就要走这么久，还闹出这种事情，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儿子。”严徽嫌弃道，“当初还把别人打成那样，真不知道昀杉看上你什么了。” 晏廷默默挨骂，只在严徽说最后一句时努了努嘴，他想起之前徐昀杉和严徽的对话，问：“你之前说等他联系，是什么意思？” 严徽冷哼一声：“你不是坚决不要听到跟他有关的任何事情吗？” 晏廷难得尴尬了一下，七年前跟徐昀杉打完架，他身心都很受伤，闷在屋里关了两个星期。 这期间严徽去帮他处理了打架的事情，回来跟他提起徐昀杉，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严徽发了脾气。 “那时候是有误会，现在都解决了。”晏廷道，“你就告诉我吧，还有你当时去处理打架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当时想跟我说什么？” 严徽还卖关子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把人家伤成那样，我心里过意不去，事情处理完之后，第二天正好闲着，就去医院看了看他。” 不远处的绿灯跳红，晏廷驱车停在线后。 “他的伤虽然在鼻子，但是做完手术也需要人照顾，结果我去了以后，发现他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画画，饭都没吃。”严徽回忆道，“我问他你爸妈呢？他说他们有事来不了，当时我还挺生气的，看他妈妈的样子，也不像家里穷，来不了也不请个人照顾，钱都不留一点，我看着也难受，就给他请了几天护工。” “后来我问护工他的情况，护工跟我说他家里人那几天一次没来过，我在他出院前又去了一次，给了他联系方式，要他有什么需要就找我，但是后来他也一次都没找过我。” 晏廷面无表情地盯着红绿灯，灯已经重新变绿，他却没有立刻启动车子。 严徽叹了口气：“那联系方式是我硬塞给他的，他不来找我，我也不好再去找他，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我过多干涉也不合适。” “他家里对他很不好。”晏廷道。 他终于动手，重新启动车子。 “有一个哥哥，父母大概很偏心，不过哥哥对他还算好。”晏廷继续道，“他跟家里出柜了，估计是被意外发现的，家里很抵触这个，把他赶出来了，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不肯说也不让查，我稍微试探一下，就会很防备。” 严徽微微蹙眉，若有所思了很久。 “你把人揍成那样就什么都不管了，隔这么久才想起人家，人家愿意跟你在一起都不错了。”严徽气道，“你爸要是像你这样对我，我绝对二话不说跟他离婚。” 晏廷苦笑：“我现在这不是在赎罪吗？” 严徽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晏廷开着车驶向一条小道，远离了热闹的街边，周围宁静下来。 路灯晦暗昏黄，在晏廷脸上打下阴影，掩盖了他的情绪。 “他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晏廷冷淡地看着前方，撤去那些轻浮的氛围，他的语气透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我去拍戏的时候，你帮我关照一下他。” 第61章 晏廷送完严徽回来， 正好遇见徐昀杉牵着丘比在外面晃，他按了下喇叭， 开去徐昀杉边上， 放慢车速跟在徐昀杉旁边。 别墅区人本来就稀少，现在又已经很晚，一条路上都没有人影。 晏廷打开车窗， 伸了手出来，默不吭声地摆在徐昀杉面前，徐昀杉瞥了晏廷一眼，也放弃挣扎了，抬手牵住他的。 他一手牵人一手牵狗， 慢慢悠悠晃回家， 晏廷把车停进停车场，他则带丘比去二楼浴室洗脚。 前两天下过雨，最近也阴风阵阵，外面的泥土还是湿润的， 虽然丘比没在地上打滚， 但肚子上的毛还是沾了不少泥巴。 现在洗澡也不现实， 徐昀杉拿它的毛巾打湿，给它洗了洗肚子， 又拿了吹水机替它吹毛。 刚给吹水机插上电，晏廷上楼了， 他看到坐在地上的徐昀杉， 几步走过去，坐到他身后抱住他。 徐昀杉手顿了一下，打开吹水机对准丘比的肚子，他感觉到身后的人贴近了他一点， 头也枕到他肩上。 屋子里只有吹水机呼呼的声音，丘比配合地翻着肚皮躺在地上，对着徐昀杉张嘴笑，徐昀杉一边吹一边摸丘比的肚子，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总算吹干了。 丘比舒服得快睡着了，徐昀杉又替丘比顺了两下毛，想起身收吹水机，又被晏廷两条胳膊禁锢住。 晏廷微微抬头，嘴唇碰到徐昀杉的耳垂：“宝贝儿……” “……” 徐昀杉耳朵里热热的，几乎瞬间听出晏廷语气里的意思，还没作出回应，晏廷已经顺势捞着他的腿站起身。 吹水机的出风管被拉长，徐昀杉连忙松手，身体突然悬空，他下意识往后仰，背紧紧靠着晏廷的胸口。 晏廷已经带着他往前走去，他怕掉下来，两手连忙扶住晏廷的手腕。 徐昀杉道：“你干嘛……” 话还没说完，晏廷已经风驰电掣带人进了浴室，将人放到洗脸台上。 他面对着徐昀杉，仰头盯着徐昀杉的眼睛。 “你说呢？”晏廷道，他又凑近了徐昀杉一些，低声问，“你现在精神还好吗？” 徐昀杉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他避开晏廷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挺好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晏廷笑道，“昨晚憋死我了，今天我要一起讨回来。” 晏廷撑着台子，仰头吻住徐昀杉的唇，徐昀杉闭上眼睛，被晏廷的力气逼着后倒，后背靠在身后的镜子上。 他抬手环住晏廷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回应着晏廷，浴室里有些阴凉，他的身体却发着烫，即使贴在冰凉的瓷砖台面上也没觉得冷。 厌恶关系 第80节 晏廷抓着徐昀杉的脚，另一手顺势去拿台子上的精油瓶，两指灵活地旋开瓶盖。 徐昀杉身体抖了抖，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他推了下晏廷，闷声道：“东西……下去拿。” “我等不及了。”晏廷道，他固执地拽了下徐昀杉的脚，吻着徐昀杉的鼻尖，“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徐昀杉残存的一丝理智也散了，每次晏廷做这些事，他都无法拒绝，也没想过要拒绝。 他从未迷恋过这种事本身，但如果面前是晏廷，他又好像怎么都无法满足。 徐昀杉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他正和晏廷一起躺在卧室的大床上。 看着晏廷熟睡的脸，他的心情很平静，他又往晏廷那儿靠了一点，闭上眼睛重新睡过去。 直到两人的闹钟响起，徐昀杉才重新醒来。 这一晚他都睡得很沉，一个梦也没有做，即使中途醒了一次，也几乎没有恢复意识。 徐昀杉要上班，晏廷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两人洗漱过后又一起吃了个早餐，便各自出发了。 徐昀杉今天有些忙，中午虽然赶去看了何穆之，但也没待多久。 因为天气转冷，何穆之几乎一天都躺在床上，他本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最近这段时间，每次吃完午饭都会睡一会儿。 徐昀杉看着何穆之睡下，又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晏廷比徐昀杉忙得多，马上要离开这么久，公司里的不少事都要在今天处理完。 他差不多晚上十点才到家，徐昀杉正在电脑前画画，见到他回来，徐昀杉保存了正在画的稿子，就把电脑关了。 想到晏廷要离开一个多月，甚至更久，徐昀杉心里有些难受，而且因为要待的地方是山里，信号不好，平时拍摄的时候可能连电话都没法打。 最后几个小时的时间，晏廷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徐昀杉贴在一起，因为明天早晨六点的飞机，徐昀杉答应陪他去机场，他没有折腾徐昀杉太多次，搂着徐昀杉腻腻歪歪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徐昀杉实在熬不住睡着了。 这一晚，徐昀杉也难得没有做梦。 深秋的早晨很凉，徐昀杉出门被冷风扇了好几巴掌，又回去加了件外套。 他陪晏廷到vip等候区，临近离别的时候愈发舍不得。 “我一个多月都不在，你真的能行吗？”晏廷牵着徐昀杉的手，“最近状态也不好，还做噩梦。” “……最近没做了。”徐昀杉道。 “那不是因为我在吗？”晏廷道，“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过几天再回也行。” 徐昀杉看了晏廷一眼，又低下头：“我没事，之前是没休息好。” 晏廷妥协地叹了口气：“那有时间过来看看我，一两天就好。” “好。” 晏廷的航班开始播报了，晏廷站起身：“那我走了。” 徐昀杉“嗯”了一声，也跟着站起来。 晏廷抱了他一下，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徐昀杉看着晏廷走远，脸上没有表情，眼底却翻滚着某种情绪，他看着晏廷走到门口，又放了行李箱转回来。 他几步走到徐昀杉面前，扯下口罩重重地吻住徐昀杉的嘴唇，吻毕又抬了点头，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很紧地抱住他。 “要是还做噩梦，就跟我打电话，多晚都行。”晏廷的声音闷闷的，“我会很想你的……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徐昀杉仰头看着眼前，也抬手回抱住晏廷，现在时间太早，还有小张在外面把关，等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完全理解晏廷此刻的心情，他和晏廷是一样的。 要是跟晏廷一起去，晏廷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但他不能扔下何穆之不管，他现在别无选择。 “有时间我就会去看你的。”徐昀杉道。 只要何穆之的病情稳定一些，他就去找晏廷，就算只有一天的时间，哪怕早上过去晚上就得赶回来，他也愿意。 航班又播报了一次，晏廷必须走了，他最后亲了徐昀杉一下，终于还是拖着行李箱离开。 徐昀杉走出等候室，往机场外走，直到晏廷坐的那架飞机起飞，他才离开。 晏廷到地方后，几乎实时跟他发送自己的动态，有文字版的还有图片版，今天是进组第一天，以适应环境为主，但即使不用拍戏，也要去山里走一圈。 晏廷进山里后，消息就发的很少了，只在下午某个时间突然蹦了一条出来，说得还是“山里基本没信号”。 徐昀杉隔一会儿就看下手机，却什么消息都收不到，只能往前翻，看看晏廷的消息记录。 他觉得自己煎熬了很久，但看着手机屏幕，他发现连下班时间都还没到。 这才不过几个小时，他就已经想晏廷了。 直到终于下班，他给晏廷发了条下班的消息，回家的路上就看起明天的机票。 去c市的航班挺多，他早上早点过去，晚上回来没什么问题，甚至还能在那儿住一晚上，赶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来，也能赶上第二天上班的时间。 徐昀杉犹豫着要不要明天就去一次，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他愣了一下，滑动手机接通。 “喂？” 那头是一个年轻的女声：“是何穆之的家属吗？” 听到何穆之的名字，徐昀杉瞬间紧张起来：“是……我是他弟弟，他出什么事了吗？” 那边道：“目前还没什么事，他现在白细胞恢复很慢，免疫力下降严重，医生建议他立马转进无菌室。” 徐昀杉捏紧手机，脑子里有点发白，他知道无菌室，三年前何穆之突然犯病的时候，在那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里的价格虽然比重症室要便宜，但一天也需要很大的花销，当初虽然抢救何穆之花了一部分钱，但也没有住在那里累积起来的费用多。 徐昀杉抿了抿唇，刚想说话，那边先开口了。 “但是他不愿意转，你赶紧过来劝劝他吧。” 徐昀杉怔愣地看着前方，脑子里嗡嗡响，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应那边的话，地铁到站了，他下了地铁，又赶紧坐上去医院的。 徐昀杉赶到医院，先去找了医生，确定要何穆之进无菌室以后，他才到何穆之病房去。 为了防止接触更多病菌，何穆之戴上了口罩和头套，正躺在病床上闭眼休息。 徐昀杉也戴上了口罩，顾不得他是真睡还是假睡，过去轻轻拍醒他。 “哥。”徐昀杉叫了一声，“我现在给你收拾东西，你赶紧过去。” 何穆之的声音很平静：“去哪。” 徐昀杉道：“去无菌室，医生说你现在免疫差，待在外面很危险。” “……算了。”何穆之重新闭上眼，“别去了。” 徐昀杉难受地蹙起眉，心脏像被无数根皮筋捆在一起，揪心得难受：“哥……” “昀杉，哥哥累了。”何穆之疲倦道，“同样的事情，我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是因为钱吗？”徐昀杉在病床边蹲下，平视着何穆之，“哥，你别担心那些，我会想办法的。” “你想什么办法，又去借吗？”何穆之复杂地看着徐昀杉，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对你说这些丧气话，但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轻松地说出来，当初我能撑过来，就是担心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现在你好不容易稳定了，也有人陪伴，我还这么当一个拖油瓶，对你有影响，我自己也难熬。” “你不是拖油瓶。”徐昀杉激动道，他抓住何穆之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你不是拖油瓶，哥，你不要这么说。” 何穆之看着徐昀杉，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表情，但那双眼睛里饱含着许多情绪，他看着徐昀杉低下头，泪水滴到自己袖子上，无语凝噎。 “晏廷……我可以找他。”徐昀杉哽咽了一下，扬手把眼泪擦了，重新抬起头，“他是我男朋友，我们是高中同学，他就是之前跟我打架的那个人。” 何穆之愣了愣，只惊讶了一瞬就平静下来：“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 徐昀杉摇了摇头：“我现在就告诉他，他会帮我的，你不用担心钱不够，只要安心治病就行了。” “你先别告诉他。”何穆之闭了闭眼，道，“他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还了之前欠的钱，呼吁网友捐献骨髓，还找他母亲帮忙发起过募捐，如果再以这种形式找他要钱，你还要不要抬头做人了。” “我不要了。”徐昀杉低下头，枕在何穆之瘦削的胳膊上，语无伦次道，“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 何穆之许久没说话，徐昀杉也闭上嘴，他始终低着脑袋，紧紧攥着何穆之的病服，好像这样就永远不会失去他。 从得知何穆之有了耐药性到现在，他每天都在自我安慰，他为自己搭了一层又一层的台阶，一遍又一遍地加固，却在现在瞬间坍塌。 他根本想象不出来，没有何穆之他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何穆之终于妥协了：“行了，你去收拾东西吧。” 徐昀杉的手指松了松，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去收拾。 他熟练地收好何穆之需要带进无菌室的东西，再回过头，何穆之已经坐起来，身边放着电脑包。 何穆之从包里拿了张卡出来，招手要徐昀杉过去。 “你拿这个去交钱，应该还能撑挺久。”何穆之自嘲地笑笑，“本来打算留给你的，虽然没多少，但好歹是个意思……你个臭小子，跟晏廷谈恋爱也不告诉我，害我瞎担心。” 他说着扬手拍了下徐昀杉的脑袋，但一点力气都没有。 徐昀杉垂着头，接过何穆之的卡，紧紧地捏在手上。 “哥。”徐昀杉叫了一声，再度坐下来，很轻地抱住何穆之。 “现在有更多人愿意捐献骨髓了，比以前要多很多，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徐昀杉嗓子里有些干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不会放弃你的……你也不要放弃自己。” 第62章 能带进无菌室的东西并不多， 徐昀杉拿了个包装着，又喊来医院的人， 带着何穆之过去了。 无菌室的限制很多， 即使徐昀杉是家属，也不能随意进出，只能隔着玻璃往里看， 想进入还得向医院申请，各种流程也很麻烦。 何穆之的所有东西都拿去杀菌消毒了，他本人也被安置到病床上。 他朝徐昀杉看过来，因为手机也拿去消毒了，没法跟徐昀杉电话交流， 只能冲徐昀杉挥了两下手。 徐昀杉没动， 还站在外面守着，何穆之见手语没用，又改用唇语，动了两下嘴。 是要徐昀杉回去的意思。 徐昀杉还固执地站着， 何穆之早把他的性子摸透了， 也知道该怎么应对。 何穆之皱着眉， 看起来有些生气，他撑着床坐起来， 目光很坚定，大概是徐昀杉不走他就不休息的意思。 何穆之现在抬个手都费劲， 这么没有依靠地坐着， 要不了多久就该难受了，徐昀杉犟不过他，只能往外挪了一步，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花了一个世纪走出何穆之的视线， 然后才加快速度，去了医生那里。 厌恶关系 第81节 他问了问何穆之的情况，但现在这个趋势，医生也不会说太多，骨髓现在也还没找到，医生跟他承诺，只要找到会立马联系他。 徐昀杉离开医院时已经快九点，到家的时候又过了一个小时，丘比一如既往地守在门口迎接他，他有些愧疚地抱了抱它，揉了几下它背上厚厚的毛，赶紧上楼给它准备吃的。 吃饱喝足，丘比摇着尾巴在门口晃，等着徐昀杉带它出去玩，徐昀杉看着丘比兴奋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但今天时间有点晚了，他因为何穆之的事情，现在身心都很疲惫，实在没有精力再带丘比出去玩。 他把丘比牵了回来，跟它承诺明天早上带它在外面多玩会儿，便去房里洗漱了。 徐昀杉躺去床上，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这才想起拿手机出来看。 晏廷给他打了个电话，还发了一连串消息，都是抱怨山里没有信号有多无聊的，徐昀杉看发来的时间就在不久前，回了条刚洗完澡的消息过去。 很快，那边就打来了视频电话，徐昀杉接通，看见晏廷的脸，画质有些一般。 晏廷那边网不太好，屏幕模糊了半天，才终于正常了。 “老婆。”晏廷忽然叫了声。 徐昀杉已经对晏廷给他的各种称呼免疫了，听晏廷喊什么都能坦然接受，他注意到晏廷身后的背景，墙面有些脏，灯光也很暗，和以前住的酒店有天壤之别。 徐昀杉问：“你住这里吗？” “是啊，山边上的小村子，都是比较老的房子了。”晏廷说着翻转了镜头，将自己的房间展示给徐昀杉看。 房子的墙上地上都是岁月的痕迹，桌子和床也很有年代感，但整理得还挺干净，该有的设施也都齐全。 晏廷又将镜头调转回来，道：“这已经算不错的了，至少还有网，再往里走一点连网都没了，住那儿的工作人员想打电话都得去外面。” 徐昀杉伸手，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耳机戴上，又翻身平躺着。 他没说话，但很专注地看着屏幕，听着晏廷近在耳边的声音，他觉得烦心的事情都能短暂地忘掉。 “老婆。”晏廷又叫了一声，故意拖长了声音，语气跟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似的，“快把你的脸凑过来点儿，让我亲亲。” “……”徐昀杉回过神，刚升腾的情绪又降下来，他又将手机拿远了点，道，“你油不油。” “我都想死你了，你居然还嫌我油。”晏廷道，“我就油怎么了，你不是就吃我这一套么？哪次不是口是心非欲拒还迎的，我……” “再说我挂了。”徐昀杉打断晏廷的话。 晏廷卡了下壳，又笑起来，话音一转道：“我最喜欢你。” 徐昀杉没说话，将手机拿近了一点。 “还好每天能跟你说会儿话，要不然我真的要疯了。”晏廷忽然有些郁郁寡欢，叹口气道，“这段时间估计不轻松，今天进山里转了一圈，环境太恶劣了，还有几场戏要在冰天雪地的水里拍，这导演要求高，所有场景都要真实取景，也不让用替身，我还得学攀岩。” 这听起来很危险，徐昀杉有点紧张：“那你要注意安全。” “知道，我一定注意，你也放宽心，拍戏边上有专业人士指导，救护车也一直守着，不会有问题的。”晏廷道，“就是陪你的时间少了，看了下后面的行程，基本每天凌晨就得出发，夜里才能回。” 徐昀杉道：“我会等你回的。” “太晚就别等了，好好休息。”晏廷道，“我在山里连电话都没法用，你要是有急事联系不上我，跟我妈联系也行。” “好。”徐昀杉道。 “对了，你等会儿。”晏廷忽然道。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笑着操作了一下手机，又道，“好了。” 徐昀杉没明白，一脸疑惑地看着镜头。 晏廷道：“你退出去看看。” 徐昀杉缩小视频界面，退出晏廷的聊天框，发现自己的聊天栏里多了一个群。 群里不到十个人，群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没等徐昀杉反应过来，一个丘比头像的人发了个“欢迎”的表情包，紧接着是一个红包。 没过多久，已经有几个人领了。 晏廷的声音响起来：“我怎么只抢了这么点儿啊！” 徐昀杉：“……” 晏廷说着，又催徐昀杉：“你赶紧抢呀，待会儿被抢光了。” 徐昀杉犹犹豫豫地点开红包，界面一转，他抢到了12.47元。 他看了眼其他人的情况，最多的一个抢了97，晏廷抢了26。 晏廷叫得更惨烈了：“你怎么比我还少啊！！！” 很快，最后一个人抢了剩下的20来块钱，群里随意聊起天来。 丘比头像的那个应该是严徽，一个红包抢完，她很快又发了一个，这次徐昀杉的水平比较平稳，但晏廷垫了底，他的小姨严依莲很快发来嘲讽。 严依莲：@晏廷怎么就这么点水平 晏廷：厚积薄发 严依莲：四十几块钱，养得起谁[擦汗] 严依莲：小徐跟我走吧 晏廷：[发怒][发怒][发怒] 晏廷连着发了一排表情，话都不说了，操控手机一口气给徐昀杉发了五个专属红包。 徐昀杉被迫卷入两人的战斗中，被晏廷逼着领了红包，晏廷又发了五个。 严依莲：睡觉了，大家晚安 她说完这话就潜水了，时间不早了，徐昀杉也有点犯困，晏廷察觉到他的困意，也催着他赶紧睡觉。 挂断了电话，徐昀杉退出群聊天框，发现自己通讯录那儿有一个“1”，他点进去看，是严依莲给他发来了好友申请。 徐昀杉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严依莲的好友申请，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正在纠结着，严依莲先给他发消息了，她发了好几张图片，都是同一只猫的。 那是一只三花猫，已经胖成了一个球，头顶三撮毛的颜色都不一样，眼睛周围还有一圈黑色的眼线。 徐昀杉一张张观赏了半天，有点不知道严依莲为什么跟他发这个，但是他还是回了消息过去。 徐昀杉：很可爱。 严依莲：是不是不记得了？ 徐昀杉愣了愣，更加不理解了。 严依莲：这猫已经七岁了，当初晏廷抓回来的 看到晏廷，徐昀杉稍微有了点印象，他隐隐记得，之前晏廷喝醉时好像提过，但他也不知道晏廷为什么提。 严依莲：真不记得了？ 严依莲：名字也是晏廷起的，叫火腿，因为他说你只知道喂这个 徐昀杉怔怔地看着严依莲的消息，很久之前的记忆片段终于缓缓浮现出来。 高二那年，何穆之有段时间病情不太稳定，家里也每天死气沉沉的，徐昀杉不想回家太早，特意挑了远一点的路慢慢悠悠绕回家。 那天回家的时候，他偶然看到某条巷子里躺着什么，走过去一看，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猫。 那猫看着太脆弱了，他有些不知所措，连抱都不敢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抱希望地去店里买了根火腿肠，拿过来喂它，它竟然吃得很香。 他又拿了自己的杯子，用杯盖给猫接了水，才不太放心地走了。 之后的一天他都心神不宁，不知道那猫怎么样了，有没有恢复力气？会不会被好心人带走？还是熬不过去死掉了？ 他本想试试将猫带回家养，但到家后看妈妈的状态，他又没有勇气开口询问。 第二天放学，他又过去了，这次提前买好了火腿肠，到地方的时候，他发现那猫还在那里。 他放下心来，有些欣喜地走过去，杯盖里的水少了一大半，应该是喝了，那猫也没有那么奄奄一息，但还是缩在角落里不动。 他又给猫喂了火腿肠，这次它吃了一大半，他看着猫，忍不住在它脑袋上挠了几下，那猫立马闭上眼睛，一脸享受地迎合他。 他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就连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那么沉重了。 之后的几天，他每天都会去看猫，他给猫准备了一个水碗，每天加新鲜的水，还会给它火腿肠，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发现猫的状态并没有再转好，而是越来越差了。 他在网上查了查，知道猫不能一直吃火腿肠，也知道像它这样的情况，需要立即带到宠物医院治疗。 但他没有那么多钱，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他只能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只能守在旁边陪着它。 再后来的某一天，他发现猫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几个字写得很凌乱。 他没想到居然是晏廷写的。 严依莲又发来了消息。 严依莲：你想接过去养吗？晏廷前段时间来找我要，我问问你的意见 徐昀杉终于回过神，回了话过去。 徐昀杉：它在您那里住习惯了，肯定也不认识我了 徐昀杉：所以还是不接了，真的很谢谢您 严依莲：没什么，我喜欢猫 严依莲：我这里还养着很多，你如果哪天想养可以来找我要 结束了严依莲的对话，徐昀杉关上手机，有些恍惚地看着前方。 他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发了好一会儿呆，摸索着挪了过去，躺到晏廷的位置上。 被子里冰冰凉凉的，但很快就被捂热了，徐昀杉静静地躺着，因为刚才的事情，他的睡意都散了。 他又坐起来，披了件外套下床。 徐昀杉走出卧室，看了眼客厅睡着的丘比，放轻脚步走去玄关。 他拿下自己的包，翻出里面的小卡包打开，拿了张纸条出来。 晏廷本身字写得很漂亮，这纸条应该是故意写得这么难看，所以他才没能认出来。 徐昀杉在鞋柜边蹲下来，借着边上的小夜灯，勉强照亮手里的纸条。 虽然纸有些皱了，但上面的字还清晰可见。 【猫带走了】 边上还画了个吐着舌头的鬼脸。 厌恶关系 第82节 第63章 徐昀杉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放回卡包， 起身走回卧室里。 他重新睡回晏廷的位置，被子里已经有些凉了， 他瑟缩了一下， 等被子里暖和，才缓缓睡去。 这一个晚上，他没有梦到徐慧瑛， 却又梦到了何穆之。 他看着何穆之虚弱地躺在重症室的病床上，身体连接了许多仪器。 那些仪器的数据突然大幅度波动，他大喊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医生护士迅速赶来， 冲进病房， 他疯狂拍打着玻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机器上的线越来越平。 徐昀杉睁开眼睛，手捂着胸口，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 后背全汗湿了， 睡意也尽数消散， 徐昀杉在黑暗中缓冲了很久， 才终于冷静下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凌晨四点。 晏廷半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告诉他准备进山了，还随手拍了一张山的照片。 徐昀杉回了句“注意安全”， 一时间也睡不着了， 想到昨晚答应丘比的承诺，他干脆起床洗漱一番，早早带着丘比出门。 还不到凌晨五点，天都是暗的， 整条路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和丘比带动狗绳的响声。 徐昀杉虽然不觉得困，但精神还是有些恍惚，他像往常一样带丘比去了附近的小广场，解开丘比的狗绳，陪它玩了会儿就放它自己去跑了。 丘比撒欢似的绕着小广场跑来跑去，时不时跑回来顶顶徐昀杉的膝盖，每次徐昀杉都会揉揉它的头。 一直坐着太冷，徐昀杉偶尔也会站起来活动活动，他陪丘比从天黑玩到天大亮，玩得丘比都有些累了，便系了狗绳带它回家。 小广场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些认识丘比的，总会停下来跟丘比打招呼，起初徐昀杉还有些担心，但带丘比出来这么多次，从来没人问过他是谁，大概只把他当成晏廷不在时的遛狗人，后来他也不在意了。 回到家以后，徐昀杉终于清醒了一些，看到门口放着的止咬器，他才想起今天出去忘给丘比带了，他拿湿巾给丘比擦了擦脚，又看了眼手机，晏廷的聊天框里还空荡荡的。 山里完全没有信号，不离开时一条消息也发不出来，只能等到晏廷晚上休息，徐昀杉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办法，他郁郁寡欢地收起手机，准备去上班。 中午的时候，徐昀杉照旧去何穆之那儿坐了会儿，但何穆之住进无菌室后，他只能在外面透过玻璃看，没法触碰也没法交流。 何穆之今天状态还不错，徐昀杉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用电脑，看见徐昀杉来了，他从里面给徐昀杉打了电话，随意聊了几句，然后就开始赶人。 徐昀杉照旧离开前找医生问了问情况，得到的是和昨天差不多的回答，然后才重新回店里上班。 一整天没有晏廷的消息，徐昀杉工作都很恍惚，到回家的时候，他甚至记不清这一天在店里都做什么了。 徐昀杉回到家，丘比竟然没像平时那样来门口迎接，他疑惑地喊了丘比一声，发现丘比正趴在沙发边上，看起来没什么活力。 徐昀杉顿时很紧张，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走过去，在它身边蹲下来。 “你怎么了？”徐昀杉摸摸丘比的头，担心地问。 可惜丘比不会说话，它仰着头顶顶他的手心，嘴里哼唧两声，又重新趴回去。 徐昀杉抱住丘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道：“我现在给你做吃的，好不好？” 丘比好像听懂了，勉强摇了摇尾巴，徐昀杉上楼给丘比煮了狗饭，放凉一点后带给丘比吃。 丘比吃得很慢，平时恨不得把盘子都吃进去，这次居然没有吃完，徐昀杉把碗朝丘比推了推，丘比却不愿意吃了，又重新病恹恹地趴到地上。 徐昀杉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丘比怎么了，他给晏廷发了消息过去，觉得应该带丘比去医院看看，但丘比自己现在没法走，小区里进不来出租车，他不会开车，丘比这么大的体型，他没法把它抱到小区门口去。 他在丘比边上坐下，观察着丘比的情况，好在晏廷这次工作结束的早，没多久就给他打电话过来了。 晏廷的声音也有些着急：“臭屁怎么了？” 徐昀杉道：“还趴在地上不动，刚刚饭也只吃了一点。” “你去它玩具柜子下面的抽屉找找，有肠胃相关的药，给它喂点儿。”晏廷说着，又安抚道，“你别急，它又没去什么地方，不会出什么事儿，可能就是天冷了又贴在地上睡觉，肚子着凉了。” 徐昀杉按照晏廷的指示，找到丘比的药，又找到喂药器给丘比喂了进去，好在丘比很听他的话，吃药吃得很配合，它吃完又想趴下睡，徐昀杉给它找了个毯子垫在地上，让它睡得更舒适一点。 “没事了，再观察观察就好。”晏廷说完，大概刚翻看完今天徐昀杉发来的消息，又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又做噩梦了吗？” “……没有。”徐昀杉道，“昨晚没带丘比出去，今天提前带它出去玩了。” 晏廷好笑道：“带它出去玩连觉都不睡了，又不是晚上睡得很早。” 徐昀杉不说话，还担忧地看着丘比，他希望丘比能赶紧好起来。 “我换视频电话打给你。”晏廷道。 徐昀杉“嗯”了一声，挂了电话，他发现自己手机快没电了，又起身去卧室里找充电器。 晏廷视频电话打过来，徐昀杉接通，拿着充电器，打算去丘比那儿守着。 刚走出卧室，徐昀杉发现丘比站起来了，它的身体不断抽搐，发出呕吐的声音。 “丘比！”徐昀杉紧张地喊了一声，抓着手机冲过去。 丘比已经吐在毯子上，有刚刚吃的药和还没消化的狗食，看着触目惊心。 徐昀杉跪在地上搂着丘比，脑子里一阵阵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昀杉？昀杉！”晏廷在那头喊徐昀杉的名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徐昀杉勉强回了些神，抖着手开了免提，紧张道：“晏廷……丘比吐了。” 他看着屏幕里的晏廷，浑然不知自己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在写满了恐惧。 他不知道丘比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晏廷离开以后，一直是他陪着丘比，照顾着丘比，丘比会变成这样，肯定是他造成的。 他又在哪里做错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慌张。”晏廷安慰道，他第一次见徐昀杉这个样子，也没想到徐昀杉会这么大的反应，他缓和着语气道，“你把它吐的东西照给我看看。” 徐昀杉手都在发抖，点了几次才点到翻转镜头的按钮，对准丘比吐的地方。 “只吐了吃的东西，应该是消化不良，没什么问题。”晏廷道，“正好我妈今天在家，我现在给她打电话，要她来接丘比去医院，你冷静一点，不会有事的。” 徐昀杉点了点头，甚至没发现镜头还对着地面，晏廷根本看不见。 他把弄脏的毯子折起来放到一边，坐在丘比边上，心疼地顺着丘比的毛。 晏廷没挂断徐昀杉这边的视频，拿了另一个手机给严徽打了电话过去，之后便一直在安抚徐昀杉的情绪。 他看着徐昀杉的状态，心里也很着急，光凭视频电话的安慰实在有心无力，但他也不能瞬间从山里回来，只能不停地安慰徐昀杉。 徐昀杉一直关注着丘比的情况，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只麻木地回应着晏廷，但好歹比刚才要冷静了一些。 听到大门口按密码的声音，徐昀杉猛地惊醒，起身快步走过去。 看到门口的严徽，他忽然又不敢上前了，只能停在远处道：“严阿姨。” 严徽带着墨镜和口罩，看不见表情，她往客厅里看了眼，用冷静的声音道：“先搬到我车上去吧，你搬得动吗？” 徐昀杉连忙点点头，转身往丘比那儿走，他不忘跟晏廷说了声再见，挂断电话收好手机，然后将丘比背了起来。 丘比本身就有一百来斤，现在还没有力气，背在身上沉甸甸的。 徐昀杉将它放进车后座，自己也钻进去，坐到丘比边上。 严徽启动了车子，又开了点后座的窗：“丘比有点儿晕车，你小心它吐你身上。” 徐昀杉说了声“好”，还是让丘比靠在自己腿上。 大概是刚刚已经把肚子吐空了，丘比全程病蔫蔫的，也没有再吐。 很快就到了医院，应该是提前给医生打过招呼，有两三个人过来迎接。 他们带着丘比进了医院，徐昀杉和严徽也跟了进去，现在时间比较晚，医院没什么人，但也有好几只猫猫狗狗。 因为严徽身份特殊，医生带他们去了最里面的房间，开始给丘比抽血做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医生确定了病因，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但不太严重，打一针就可以了。 他们给丘比挂上水，怕丘比乱动，又叫徐昀杉坐去边上，叮嘱他一直抓着丘比的前腿。 严徽也坐了过来，轻轻摸着丘比的脑袋，有人给她打电话，她接通后开了免提，是晏廷的声音。 “臭屁没事儿了吧？”晏廷问，他没等严徽回答，又道，“徐昀杉呢？怎么打电话关机了。” 徐昀杉愣了愣，摸出手机看了眼：“……没电了。” 晏廷听到徐昀杉的声音，松了一口气，柔声问：“臭屁还好吗？” 徐昀杉看着丘比，他不知道丘比好不好，丘比无力地闭着眼睛，不知道是难受的还是困的。 他许久没说话，严徽替他回道：“就是吃了点不干净的东西，打一针就好了。” 晏廷顺势跟严徽聊了几句，徐昀杉还是沉默着，因为明天晏廷还要很早起床，严徽催他先去睡了，就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静悄悄的，徐昀杉始终垂着脑袋，盯着丘比缩在一起的爪子。 吊瓶里还有一半的药，打完估计就很晚了，他不会开车，出租车也没法进小区，针打完后还得拜托严徽送他和丘比回去。 严徽的头像用的丘比，吃饭都要让丘比坐在自己边上，丘比肯定对她很重要。 结果现在丘比被他照顾成这个样子，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对不起……严阿姨。”徐昀杉闭上眼睛，语气里满是自责，“是我没照顾好丘比……真的对不起。” 严徽望着徐昀杉的侧脸，抬手轻柔地抚在他颈上：“你陪丘比的时间比晏廷还多，每天喂饭遛狗的也是你，怎么能说没照顾好呢？” “我……早上带它出去玩，忘记给它戴嘴套了。”徐昀杉道，“我放它自己去玩，也没注意它吃了外面的东西。” “那也不是你的错呀。”严徽温和道，“要怪就怪晏廷没教好，丘比都快三岁了，还瞎吃外面的东西，它也该病一次，长长记性。” 徐昀杉抿了抿唇，偏头看了严徽一眼，对上严徽的视线，他又很快垂下眼睛：“谢谢您。” 严徽笑了笑，将手收回来，又有些认真地看着他：“昀杉，七年前我见到你，就觉得你心里憋着很多事，但那时候我跟你只不过一面之缘，还是害你进医院的人的母亲，你一直没联系我，我也不好再去打扰你。” “但现在不一样了，阿姨可能说话比较直白，你总把事情憋在心里，这是一个错误的行为，任何人的情绪都是需要发泄的，你也一样。”严徽道，“晏廷没什么优点，但他心大，你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完全可以告诉他。” 徐昀杉没说话，严徽说的这些他没法反驳，但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他知道严徽很好，晏廷也很好，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他总会特别轻松。 但他不知道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之后还能不能维持现状。 他的那些遭遇，已经不能用一个简单的“不好”来形容了。 反正即使不知道何穆之跟他的关系，他们也尽所能地帮助了何穆之，他再去把那些以前的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会平添别人的烦恼。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厌恶关系 第83节 只要他把不好的事情消化掉，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 徐昀杉保持着沉默，严徽也不介意，继续道：“我还认识很好的心理咨询师，你如果愿意，我也可以带他来跟你聊聊，你也别觉得有负担，娱乐圈里鱼龙混杂，我也有过压力很大的时候，跟他们这种专业人士聊聊会好很多，连晏廷都试过几次。” 严徽的话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温温和和地溜进徐昀杉心里，她说了这么多，徐昀杉觉得自己不该再沉默了，也不能拒绝严徽的好意。 他转向严徽那儿，抬头看着严徽，熟练地将情绪藏在平静的外表下。 “谢谢您，严阿姨。”徐昀杉轻声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第64章 丘比打完针， 精神状态看着就好了许多，医生给它开了些药， 告诉徐昀杉喂药的剂量， 又几人一起把它抬去严徽的车上。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严徽将车停在花园外面，并不打算进去， 放下徐昀杉和丘比就走了。 丘比已经可以自己行动，徐昀杉牵着它进屋，去客厅收拾刚刚被吐的地方，收拾完以后，他又看到茶几上的充电器， 这才想起自己手机没电关机了。 他拿了充电器进屋， 给手机充上电，又把丘比的睡垫搬进卧室里，放在他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带着丘比走过去。 刚刚在医院已经喂过一次药， 丘比现在直犯困， 躺到垫子上就闭上了眼睛， 徐昀杉又给它盖了条毛毯子。 好不容易把丘比安置下来，徐昀杉坐去床边， 手机里已经多了好几条晏廷的消息。 徐昀杉回话过去，那头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他点了接通。 晏廷已经洗漱完了， 换上了睡衣，头发还有些湿，他看到徐昀杉，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笑着问：“臭屁都弄好了？” “嗯。”徐昀杉点点头，把摄像头调成后置，对着不远处的丘比，“医生给了药，得喂几天。” “它身体好得很，没准明天就活蹦乱跳了。”晏廷道，“这几天也不用带它出去遛，你还能好好休息休息。” 徐昀杉没说话，他又把镜头翻转了回来，表情还有点闷闷的。 “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已经没事了，你这样我看着都心疼。”晏廷说着叹了口气，“哎，好想抱抱你，什么时候能给手机研究出一个屏幕传送的功能啊。” 徐昀杉愣了愣，看着屏幕里自己的脸，自己都没注意到表情的细微差别，他重新调整了一下，抛开郁闷的表情，整张脸都很平静。 晏廷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重新开口。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晏廷道。 徐昀杉：“什么？” “金鸡奖的最佳男主角提名已经出来了。”晏廷笑道，“你猜有谁？” 都这么明显了，还有什么好猜的，但看着晏廷自豪的笑，徐昀杉心情也好了许多。 “恭喜你。”徐昀杉道。 晏廷笑得更开心了。 “这两天提名消息就会放出来，虽然具体是谁还没确定，但我还挺有信心的，颁奖那天就知道了。”晏廷忽然静了静，看着徐昀杉，“等颁奖典礼结束，就能专心处理我们恋爱关系的事情。” 徐昀杉沉默下来，心里有些担忧，他不知道晏廷真的把他们的关系公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放心，不会出问题的，就是可能有一段时间会遇到偏激的粉丝，到时候我给你安排几个保镖。”晏廷道，“你也不用太在意别人，这世界上人这么多，总会有支持和反对的，但那些人大多数一辈子都不会跟我们遇见，连过客都算不上，只要我爸妈支持我们就足够了。” 徐昀杉缓缓点头。 “你家人也会慢慢接受的。”晏廷道，“我这么好的男人，没有哪个长辈不喜欢，而且你哥不也支持你吗？他会帮你说话的。” 徐昀杉没有反应，很轻地垂下眼睛。 真到公开的那一天，他的那些事肯定会暴露，不光是晏廷，那些关注他们的所有人都会知道。 那时候会发生什么，他连想都不敢想。 时间不早了，晏廷看徐昀杉还没洗漱，催他赶紧洗洗睡，两人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晏廷挂断电话后，又给徐昀杉发了条“晚安”的消息，徐昀杉回复过去，没有立即起身。 他看着手机屏幕，直到手机自动息屏，还漫无目的地盯着看。 晏廷决定公开之前，他必须得把事情说出来。 他总不可能瞒一辈子，总有一天他得告诉晏廷。 徐昀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心里还是闷闷的。 他微微弯腰，掌心抵在额头上，只觉心乱如麻。 ……再等等吧。 晏廷现在正沉浸在获奖的喜悦中，还是期待了那么久的奖，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这些煞风景的东西。 等颁奖典礼结束吧。 这段时间再调整调整，他要尽量轻松地说出来。 丘比很快就恢复了，严徽又来看望了一次，因为她现在也很忙，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 之后的几天，徐昀杉都过得浑浑噩噩，何穆之的身体还算稳定，但也只是稳定在健康状态以下，没有药物支撑，他随时可能有危险，这种感觉就像一把刀子被破旧的绳索系着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落下来。 徐昀杉每天都要被梦吓醒，有时是关于何穆之的，有时又是徐慧瑛的，那些被他逐渐忘却的以前的事情，又一件件在梦境里呈现出来，他每天夜里难以入睡，白天早早醒来，真正睡着的时间不过三四个小时。 失眠造成了太严重的影响，就算手机视频有滤镜，晏廷还是发现了异常。 他晚上不再挂断电话，而是通着陪徐昀杉睡觉，但即使这样，他每天早上三四点就要离开，那个时间正是噩梦频发的时候。 十一月初，a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下得很大，只是一个晚上，整个城市都盖上了白色的雪被子。 徐昀杉不喜欢冬天，他很怕冷，而且冬季是生病的人最难熬的季节。 何穆之的状态比上个月还要差，基本只能卧床不起，因为贫血严重，营养不良，他每天从早到晚都在打针，手背上的针头一直没摘过。 徐昀杉抽了更多的时间陪他，除了中午，晚上下班后他也会再去坐一会儿， 申请进去看了他一次，触碰到何穆之，他才知道藏在衣服下的胳膊有多么瘦削，他都不敢用力，好像一捏就会捏碎。 探病时间有限，他只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何穆之没力气说话，只能偶尔打字给他看，短短的时间里也没能聊几句。 雪终于停了，八点的天空落下帷幕，徐昀杉从医院出来，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何穆之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但现在，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跟那时候一样。 他不喜欢冬天，但他希望这个冬天能晚一点结束。 呼出来的气变成一团团白雾，蒙住他的视线，风冰冷刺骨，他的手刚露出来就冻红了，耳朵尖也红扑扑的，几乎没有知觉。 他抬手搓了搓耳朵，还不太想回家，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晏廷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甚至昨天晚上都没时间联系，他好像精力旺盛得花不完，明明每天能睡的时间比徐昀杉还少，却每天都很有活力。 徐昀杉翻着晏廷的聊天记录，最近晏廷回来就给他打电话，文字记录都没几条，他倒着往上翻看，很快就翻到晏廷离开以前，又顺着往下看了一遍。 即使每天都在和晏廷联系，但晏廷不在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晏廷在他身边陪着他，他现在应该不会这么痛苦。 这种想法太坏了，为了自己好受一点，他居然想把痛苦传递给别人。 但即使抛开这种想法，他还是很想晏廷。 徐昀杉从微信退出来，又点开微博，前两天提名已经公布了，热搜上全是跟这件事有关的，晏廷的占了好几条。 直到昨天，有关晏廷的热搜还挂在前排，也不知道从哪传出了路透，有人发了晏廷在山里拍戏的照片，徐昀杉才总算知道晏廷那边拍戏的情况。 大概是怕徐昀杉会担心，晏廷这种没事就发几张照片的人，竟然一张山里的照片都没发过，要不是微博里有人发出来，徐昀杉都不知道。 跟晏廷说的一样，山里的条件很恶劣，加上现在入了冬，连着下了好几场雪，山路蜿蜒曲折不说，温度还很低，a市这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徐昀杉又随意地点进热搜，看到前排的一条，整个人都愣住了。 #晏廷拍戏受伤# 徐昀杉连忙点进标题，就看见一条文字微博，语句很简短，说晏廷拍戏不慎脚滑，从山上摔了下来。 他看着那个时间，意识到就是昨天，晏廷只给他发了条今天很忙通不了电话的消息。 他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一拍，重新点进晏廷的聊天框，晏廷今早也给他留了言，跟平时的没有区别，但现在在他眼里完全变了味道。 他给晏廷发了条消息，又拨通了他的电话，收到的却是无人接听。 他感觉脑子已经不是自己的，行动也不受控制，他凭本能站起身，冲去马路边拦车，报了机场的位置，一路上他都在给晏廷打电话，但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又给晏廷发了几条消息，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短短两个小时，每一分一秒都像踩着火在行走，徐昀杉从来没觉得时间能够如此煎熬。 等到手机有信号了，晏廷终于给他打来视频电话，他看了一会儿，低着头点了接通。 屏幕里出现了晏廷的脸，表情有些着急：“昀杉？你是看到热搜了吗？” 徐昀杉看着他：“你受伤怎么不告诉我。” 晏廷连忙解释道：“就是摔了一下，雪地很厚实，也没摔出问题，我也没想到这消息传出去了，就是为了炒作，我没事，真的。” 徐昀杉没说话，情绪总像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他感到很疲惫。 时间太晚，已经没有回去的航班了，晏廷也已经卸了妆换上了家居服，估计过会儿就要休息，本来每天那么早就要进山，他现在过去，还会打扰晏廷休息。 但他都已经过来了。 他想见晏廷，就算只是看一眼也好。 “你没生气吧？”晏廷看着徐昀杉的表情，试探地问。 “没有。”徐昀杉道。 “我真没事儿，今天都正常拍戏了。”晏廷说着笑道，“一下山看你给我打那么多电话，我都吓坏了，以后我肯定什么都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别担心。” “……嗯。”徐昀杉闷闷地说。 机场里开始播报新的广播，周围的人已经很少了，硕大的空间显得空空荡荡的。 晏廷似乎才发现徐昀杉的背景和家里不同，道：“你不在家吗？” 徐昀杉点了下头。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晏廷道，“你不是怕冷吗？怎么也不多穿点儿，这脸冻得滤镜都遮不住了。” 徐昀杉沉默地听着，他其实已经穿了挺多了，但c市比a市还要冷，他穿的这些压根挡不住这里的寒意。 他盯着屏幕里的晏廷看，越看越不想回去。 厌恶关系 第84节 他知道这样很折腾，他应该自己对自己的冲动负责，但他现在很想任性一回。 “晏廷。”徐昀杉叫了一声。 晏廷看出他有话要说：“嗯。” “……我在c市。”徐昀杉轻声道，“我过来找你了。” 第65章 走到机场外面， 徐昀杉才发现机场里的温度已经是开了暖气的效果，外面愈发得冷。 鼻子一出来就冻得失去知觉， 徐昀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听到喇叭的声音，他寻声望去，看到晏廷告诉他的车牌号。 徐昀杉走到车边， 正想坐去后驾驶座，副驾驶的车窗开了一点，晏廷的声音传出来：“快上来。” 徐昀杉顿了一下，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车内暖气很足， 徐昀杉感觉浑身都放松下来， 系上安全带，晏廷抓住他的手。 “凉死了。”晏廷声音很温和，“这边比a市低了十几度，过来也不知道提前告诉我。” 徐昀杉任晏廷抓着， 他看见晏廷身上的衣服， 厚厚的羽绒服里是刚才视频时看见的睡衣：“你怎么过来了。” “你来找我， 我当然要第一个看见你。”晏廷抓着徐昀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要是没问你， 你还打算掉头回去吗？” 徐昀杉低下头：“……没航班了。” 晏廷盯着徐昀杉看了半天，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傻子。”他轻声说了句， 松开徐昀杉的手， 坐正身体启动了车。 晏廷驱车往村子里驶去，越往村子走路况越不好，因为一直雨雪天气，路面也很滑， 晏廷车开得很慢，连音乐都没开，徐昀杉也不敢打扰晏廷开车，偏头看着窗外。 这边已经几乎看不到人了，连房子都没几栋，零零星星地散落在树林里。 车里很安静，灯也没打开，徐昀杉吹着暖风，感觉到这几天来从未有过的安宁，一时间有点犯困。 他昏昏沉沉地阖着眼，将睡不睡时，他感觉到车停了下来。 徐昀杉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场景还和刚刚一样，房屋零零星星，没有村子的影子。 晏廷已经把车停到了边上，手还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 徐昀杉不确定地问：“到了吗？” “没有。”晏廷道。 徐昀杉抿了抿唇：“……那怎么不走了。” 晏廷没说话，他保持着姿势坐了一会儿，忽然关了车外的灯，整条路都黑了。 晏廷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往徐昀杉那儿靠近，他一手抓住徐昀杉的胳膊，另一手将徐昀杉的座椅调倒，低头很用力地压住徐昀杉的嘴唇。 脖子上的围巾有些碍事，晏廷替徐昀杉摘掉了，他无法餍足地吻着徐昀杉，顺着下颌落在脖颈，描摹每一个地方。 “好想你。”晏廷哑声道，他偏头枕在徐昀杉肩上，紧紧地抱着徐昀杉，“你再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回去找你了。” 徐昀杉没说话，抬手回抱住晏廷，他感受着晏廷的体温，听着晏廷的呼吸，希望时间能静止在这里。 他碰到晏廷的背，忽然想起过来的目的，问道：“你摔到哪里了？” “就差不多你碰的地方。”晏廷说完，感觉自己背上的力度消失了，抬头笑道，“真没摔坏，淤青都没有，你要不信我脱给你看？” “……”徐昀杉重新放下手，“你怎么能在外面做这种事。” “想什么呢，当然是回去再脱啊。”晏廷说完，又往徐昀杉凑近了些，嘴贴着徐昀杉耳侧，“这里其实也可以，既没人也没摄像头，还能做更刺激的事情。” “…………”徐昀杉推开晏廷的头，“赶紧回去吧。” 晏廷又亲了一下徐昀杉的脸，坐起来重新启动了车。 “估计还得半个小时，你躺着睡会儿吧。”晏廷道。 徐昀杉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晏廷车开得很慢，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被晏廷叫起来，他还有些昏沉，晏廷给他系上围巾，将他大半张脸全包了起来，又从后座拿了提前备好的衣服给他套上，这才放他下车。 靠近山的村子里更冷了，雪厚厚地堆积在周围，只铲出一条一人宽的小路。 因为天太黑，外面也没有路灯，徐昀杉仰头看，也只能看见房子的轮廓。 他一手放在自己口袋，另一手被晏廷牵着放在他的口袋里，一起往房子走去。 时间比较晚了，楼道里也熄了灯，晏廷打开手电筒，带徐昀杉去了自己房间。 楼道里就很暖和，房间还要更温暖一些，徐昀杉脱了外套和围巾，递给晏廷去放好，晏廷又给他拿了换洗衣服。 徐昀杉这次匆忙过来，除了人什么也没带，他冲了个热水澡，穿着晏廷的睡衣，连裤子都只能穿晏廷的，虽然两个人能做的早就做了不少次了，他还是有点别扭。 从浴室里出来，晏廷正坐在床上，招手要他过去。 晏廷脚边还放着一个泡脚桶，里面装着热水，他要徐昀杉坐在自己旁边，把桶推到徐昀杉面前：“给你泡的。” 徐昀杉用脚趾试探了一下水温，慢慢把脚放进去，踩到桶底的时候，他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他低头看着水，地板的凉意渗上来时，就晃两下脚。 “你在家也可以泡泡，有助睡眠。”晏廷抱住徐昀杉，靠在他肩膀上，仰头看他的脸。 没有视频的那层滤镜，徐昀杉的脸更憔悴了，疲惫恨不得写在脸上，黑眼圈也很重。 晏廷微微蹙眉，问：“最近还做噩梦吗？” 徐昀杉一脸平静：“没有。” 晏廷看着徐昀杉，徐昀杉却一直低着头，不愿意对视，他时不时踢一下桶里的水，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然。 以前晏廷觉得，徐昀杉总这副表情是因为面瘫，但从他一点点了解徐昀杉的处境后，他发现这只是徐昀杉的一层保护罩。 这层罩子柔软又坚韧，好像可以任意戳动，却很难破坏。 罩子下面藏着什么，他以前不知道，但最近这段时间，那层罩子下的空间好像已经堆满了，那些装不下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仅仅只是溢出来的这一部分，就让他感到窒息，每次看到徐昀杉这个样子，他总有一种难受的无力感。 如果这七年他都陪着徐昀杉，徐昀杉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至少不会对自己的家事那么抵触，不会什么事情都往肚子里吞。 哪怕只有一次，他主动问问徐昀杉的情况，都不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 徐昀杉泡了好一会儿，身体暖洋洋的，水有些冷了，他打算不泡了，刚抬起腿，又被晏廷按回去。 晏廷用手试了试水温，又往里倒了些热水。 “多泡一会儿。”晏廷道。 徐昀杉重新放好脚，盯着水发了会儿呆，道：“你的背还没给我看。” 晏廷愣了愣，随即笑起来，他转了下身脱掉上衣，露出背给徐昀杉看。 晏廷没有骗人，背上没有新的伤痕，只有之前被砸到的旧伤，徐昀杉看着那条疤，那时候的记忆又想起来，他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 晏廷感觉到徐昀杉的手指，笑道：“那是之前的伤，也早就好了，昨天真的只是摔了一下，还没你打我疼呢。” 和以往不同，这次徐昀杉没在意晏廷的话，只收回了手指，又整个身体前倾，从晏廷背后抱住他，闭眼靠在他肩上。 晏廷意外地顿了顿，语气更柔和了：“你也想我吗？” 徐昀杉没说话，贴着晏廷的肩膀点了点头。 “那怎么不早点来找我。”晏廷抓住徐昀杉环在自己身前的手，大拇指在他手背上蹭，“你想来随时都能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去接你。” 徐昀杉道：“我会经常来的。” “也别太频繁，把身体累坏了。”晏廷道，“明天要跟我进山里看看吗？” 徐昀杉的手指很轻微地颤了一下：“……我明天要回去了。” 晏廷静了一下，笑道：“这么急做什么？” “我没请假。” “那现在请。” “……”徐昀杉抬起头，手也往后收了一点，“……我得回去。” 晏廷又沉默了，徐昀杉已经重新坐正身体，暗暗攥着大拇指。 过了一会儿，晏廷转回来，他很深地注视着徐昀杉，但徐昀杉始终低着脑袋，不肯回应他的视线。 晏廷只能低下头，凑到徐昀杉眼前：“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 徐昀杉抬了下眼：“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晏廷道，“你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不开心的事情，看见什么讨厌的人，听见什么不喜欢听的话，都可以告诉我，我也希望你能告诉我。” 徐昀杉道：“没有。” “那最近状态怎么这么差。”晏廷抬了些头，抵着徐昀杉的额头，“我真的很担心。” 徐昀杉侧了侧脑袋：“就是没休息好，没什么事。” “我又不是傻子，你现在压力很大，我能感觉出来。”晏廷坚持道，“到底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真的没事。”徐昀杉闭上眼睛，语气逐渐急促，他难受地蹙了下眉，努力控制着升腾而起的情绪，他不想再像之前那样发脾气了，他不想伤害晏廷。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疲倦地重复道：“真的没事，别问了。” 晏廷皱起眉，每次问起这些，徐昀杉浑身都会竖起防备的高墙，但他不想再放任了，徐昀杉现在的状态，他也不觉得还能继续放任下去。 “我不是你男朋友吗？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晏廷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你也什么都能说出来，为什么要闷在心里呢？” 徐昀杉的手猛地颤了一下，晏廷低头看去，神情恍惚了一瞬，还想说的话也全忘了。 徐昀杉把手指抠破了，伤口不大，但血还是很快顺着指缝渗到指甲盖里。 “……”徐昀杉没说话，捏紧拳头遮住手指上的伤口，将手收到一边。 他推开晏廷站起来，又很快被晏廷按回去。 “脚上都是水，还往哪儿跑。” 晏廷扔下一句话，起身去药箱里翻出创口贴，走回来给徐昀杉的手贴上，又去浴室拿了擦脚的毛巾，给徐昀杉擦好脚，顺势把人推上床。 这床比普通双人床要小一点，但两人睡也不算挤，徐昀杉钻进被子里，看晏廷来来回回走，倒掉洗脚水又收好桶，然后关上灯走过来。 厌恶关系 第85节 他在徐昀杉旁边躺下，侧身抱住徐昀杉，除此以外再没做任何事情。 “睡觉吧。”晏廷轻声道，“我抱着你睡，就不会做噩梦了。” “……”徐昀杉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眼神很清醒。 他听着晏廷的呼吸声，察觉到晏廷低落的情绪，心底的某个地方像即将烧开的水，自底部沸腾，蒸汽挤得整颗心脏都在胀痛。 不该过来的。 明明知道自己的情绪没有处理好，还非要过来，害得晏廷也被他传染。 晏廷见到他以后，连笑容都很勉强。 徐昀杉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试着抬晏廷的手，却没办法挪开，只能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面朝着外面。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始终没有一点睡意，晏廷低落的脸一直徘徊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黑暗好像变成无数条藤蔓，自他脚底爬了上来。 如果没有遇见他，晏廷或许永远不会做出那种表情。 如果他离晏廷远一点，晏廷就能一直开开心心了。 徐昀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但身后一有动静，他就很快清醒过来。 他没有睁开眼睛，保持着醒来的姿势，感觉到晏廷很轻地起身，走去浴室洗漱，过了会儿又走了回来。 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但徐昀杉知道晏廷还没走，他也继续保持姿势不动。 终于，晏廷又动了，他在徐昀杉脑袋上很轻地碰了碰，然后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听到门扣上的声音，徐昀杉才睁开眼。 手机亮了一下，晏廷给他留了言，要他走的时候联系小张，让小张送他去机场。 他打开买机票的软件，买了六点多的航班，又在床上躺了会儿就起来了。 过去了一夜，他感觉自己稍稍平静了一些，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重新退了回去，他跟小张发了航班时间过去，小张提前一个小时来接他，因为还要赶回去工作，小张放下他以后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平静，晏廷依旧每天早上和他留言，晚上跟他通视频电话，他也依旧恍惚地工作，去医院陪何穆之，回家以后跟丘比玩。 有时候也会突然清醒，看一眼日期，他以为过去了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其实不过短短两天。 才短短两天，何穆之却变得更加虚弱了。 直到第三天中午，他接到医院打来的紧急电话，听到电话那头急切的声音。 “病人刚才晕倒了，正在抢救，你赶紧过来一趟。” 徐昀杉垂下手，霎时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连假都来不及请，冲出摄影棚往医院赶去。 - c市雪下得太大，拍摄工作只能暂时停止，晏廷难得有了小半天的休假。 一进入信号区，他就给徐昀杉打电话过去，却半天没人接，这个时间应该是午休刚结束的时候，徐昀杉应该没事才对，他心里奇怪，给徐昀杉留了言，又收到了严徽发来的消息。 -你知道昀杉家的地址吗？ 晏廷愣了一下，拨了严徽的电话。 严徽很快接起来，有些意外：“你那儿有信号了？” “今天雪太大没法拍，导演让我们休息。”晏廷快速解释，又问，“你要他家地址干嘛？” “正好事情都处理完了，我过去看看。”严徽道。 晏廷蹙了下眉，想到徐昀杉对家里的那种态度，犹豫道：“不好吧……” “你去当然不好，你跟昀杉同辈，看着就不踏实，以前还跟别人打过架，更不受待见。” 晏廷小声嘀咕：“……我明明挺讨人喜欢的。” 严徽听见了，但也懒得跟他闲扯，继续道：“你既然要公开，肯定得先得到他家人的支持，要不然闹起来得多难看，我去的话，都是同一辈的，他们态度应该会好一点。” 晏廷：“那你小心点，他家里感觉怪恐怖的。” 严徽好笑道：“怎么，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晏廷没说话，心里也打起算盘，徐昀杉只要他别去查，他答应了也照做了，现在是他妈非要去，他被逼无奈才说的，也不能算食言。 而且如果能够谈妥，那就皆大欢喜，谈不妥也可以不告诉徐昀杉，之后再慢慢谈，徐昀杉最近状态这么差，说不定就是因为离公开关系越来越近，他家里的事不处理好，这结就要一直梗在心里。 徐昀杉总憋着不说，他也不能一直当没看见，总是要面对的，大不了等事情处理好了，他挨徐昀杉一顿打，再好好给他赔罪。 “我把地址发给你。”晏廷说着点开导航软件，输了徐昀杉家里的地址进去。 他发给严徽，想了想又道，“待会儿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吧，让我也听听。” 第66章 a市的雪刚停， 路面湿滑，严徽要专心开车， 晏廷发完地址后就先挂了电话。 大约过了半小时， 严徽的电话又打来了，她已经到了地方，但电梯有门禁， 徐昀杉家又在二十几楼，走楼梯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严徽按了下徐昀杉家的门禁电话，却没法打通，只能先在楼下等等，看等会儿有没有同一栋楼的住民回来。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了， 是一个年纪有些大的老婆婆， 严徽跟着她一起上去，运气很好，那人按的正好是徐昀杉家的楼层。 这老婆婆大概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因为严徽戴着口罩， 她没认出来， 但也发觉她是以前没见过的人。 老婆婆主动搭话：“你是新搬来的？” “不是， 我是来找人的。”严徽友善地回道，“正好跟您一层楼。” 这房子每层只有两户， 老婆婆听了严徽的话，睁大眼睛愣了一下， 又不确定道：“24层？你是来找02户的吗？” 严徽点头：“对， 您认识他们吗？” 老婆婆又问：“你是来找现在的02户，还是以前的？” 严徽微怔：“这房子换过人吗？” 晏廷在那边也蹙了下眉，他对徐昀杉家里的了解只有这个房子，要是还搬家了， 那就不好办了。 老婆婆道：“换了呀，五六年前就换了，是个年轻女的买的，她也是有勇气。” 严徽有一会儿没说话，有点不理解老婆婆的意思，几句话的功夫，电梯已经到了，老婆婆走下去，却没急着回家，而是道：“你要找她的话只能去别的地方问问，这房子她买了也没住过，估计也不敢住。” “我不找她，我想找以前住在这里的人。”严徽说完，实在对老婆婆的话很费解，又问，“为什么不敢住？” 老婆婆一晃手：“哎，死过人的房子，哪个敢住？” 严徽心中一震，她戴着蓝牙耳机，这边的话晏廷都能听见，耳机那头也鸦雀无声。 那老婆婆见严徽眼里全是惊讶，疑惑道：“你不知道？你不是来找他们的吗？” 严徽勉强回了些神，很快镇定下来，道：“我一直住外地，很多年没联系他们了，今天回来才想着过来看看，大姐，他们家发生什么事了，你能跟我讲讲吗？” 严徽说得很自然，那老婆婆听了也没起疑心，她几步走到严徽边上，拽着严徽弯下腰，好像生怕被谁听见似的，声音压得很低：“差不多六年前吧，夏天的时候，妈妈大半夜的跳楼了，尸体拖走都没见家里其他人来，他们家本来当时就快破产了，每天吵得不得安宁，妈妈死了爸爸也跑了，这房子拿去抵了债，因为死过人，拖好久才低价卖出去，不过别人也没打算住。哎，我要不是在这里住太久，我也搬走了。” 严徽听得很认真，口罩下的嘴唇却紧紧地抿着，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虽然耳机那边没声音，但她知道，晏廷肯定也感觉到了。 她缓了缓情绪，又问：“那家里的两个兄弟呢？” 老婆婆听了严徽的话，皱着脸重重叹了口气：“这种家庭的孩子能讨到什么好啊？妈妈有病，爸爸还不是个东西，不过也是造化弄人，他们一家我也算一路看过来的，小两口刚结婚搬进来的时候多幸福，两个家境都不好，还是一起把生意做起来了，结果生的孩子得了白血病，治也治不好，不治又不行，好好的一家子看着就不行了，运气也不好，生了第二个孩子，骨髓也配不上。” 严徽深深地皱起眉，听到白血病这三个字，她忽然就反应过来了，晏廷几个月前拍了部电影，入戏太深心里难受了很久，跟她说了不少剧本的内容。 那剧本是编剧自己的事情改编的，因为治病很费钱，她前不久刚为他发过一次募捐。 简直跟这婆婆说的一模一样。 严徽暗暗吸了一口气，问道：“这家人是姓何吗？” “爸爸姓何，妈妈姓徐，两个小的一人跟一个。”那老婆婆见她连名字都记不清，又好心劝道，“我可能话说得难听，但还是劝劝你，既然关系没那么熟，就别找了，也别联系了，哥哥死了还好，没死那就是无底洞，你说你真看到了，难道不救吗？当初刚出事那会儿，哥哥来找我借钱，后来要还我也没要，但一次我能帮，难道次次都帮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严徽沉默地听着，耳机里传来一串忙音，晏廷把电话挂了。 - 徐昀杉赶去医院时，何穆之还在抢救，他站在手术室外面，看着门上亮着的红灯，脑子里一片茫然。 何穆之是颅内出血，手术不知道要做多久，他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了，再这么一折腾，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扛住，唯一庆幸的是卡里钱还够，暂时不用为了费用着急。 徐昀杉在手术室外坐下，看着地板，听着周围的声音，却只感觉身边白茫茫一片。 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连感知都被屏蔽，像一具挖空的躯壳，麻木地等待着。 一秒，两秒，十分钟，一小时……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徐昀杉低着脑袋，连动作都没变。 边上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他迟钝好久，抬头看，是一个不认识的病人。 “你手机响半天了。”病人说着指指他的口袋，继续往前走了。 徐昀杉终于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丢的魂稍稍回到现实，他想起自己中午过来没请假，把手机拿了出来。 看到屏幕上的备注，他却愣住了，不是老板打来的，而是晏廷。 徐昀杉怔怔地看着，没有接起来，他现在状态太差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晏廷。 但当电话自动断掉，他发现晏廷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很快又打来了新的。 如果没有急事也不会打这么多电话了，徐昀杉揉了揉眉心，又看了眼紧闭的手术室，拿着手机往厕所走去。 透过厕所的窗户，他才发现天都黑了，何穆之的手术已经做了将近三个小时。 他缓了缓鼻息，将电话接起来：“喂？” “你在哪儿。”晏廷道。 他语速很快，好像在刻意压制着情绪，显得有些冷淡，徐昀杉愣了一下，垂下眼睛道：“……在上班。” 那头沉默了，徐昀杉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晏廷的声音，他有点紧张，不知道晏廷为什么这样：“怎么了？” 晏廷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在医院。” 徐昀杉捏紧手机，急道：“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徐昀杉睁大眼睛，忽然反应过来，晏廷说的是什么医院。 厌恶关系 第86节 晏廷都知道了？ 徐昀杉脑子里瞬间搅成一团。 晏廷都知道了。 他在脑海里演绎过无数次晏廷知道一切时的场景，却没有一个和现在一样。 “我在住院部楼下。”晏廷又道，他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声音很轻，好像这样才能缓和情绪，“给你发定位，你现在过来。” 徐昀杉乱成一团，但还是抽出了一些理智，低下头：“……现在不行。” 何穆之还没脱离危险，他哪里都不能去。 晏廷也没催他，道：“那就行的时候来。” 徐昀杉把电话挂了，重新回到手术室前，他清空了未接来电，点进微信，晏廷给他发了定位，这之前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从聊天框退出来，还收到了老板和同事的询问，他一一回了消息过去，给老板说明了请假原因，收起了手机。 想到晏廷就在楼下，他心乱如麻，他不知道晏廷怎么突然就知道了。 晏廷跑回来找他想说什么？他应该怎么面对晏廷？ 他不停地想不停地想，也想不出答案，又过了很久，手术室的灯终于变了，医生开门走了出来。 徐昀杉回过神，几步冲到医生面前：“医生……我哥怎么样了？” “暂时脱离了危险，还得送去重症室观察几天。”医生说着摘下口罩，又欲言又止道，“他现在身体很虚弱，随时可能突发并发症，你做好心理准备。” 徐昀杉愣了片刻，收回视线，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道：“谢谢您。” 何穆之被送去病房了，徐昀杉在外面看了两眼，捏紧手机准备下楼。 天更黑了，距离刚刚晏廷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徐昀杉顺着导航，走得很慢，他不知道晏廷还在不在，他希望晏廷走了。 但到了地方，他还是看到了一辆车，突兀地停在巷子边，车里的人大概也看到了他，闪了两下灯。 徐昀杉低下头，缓慢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离得越近，他越觉得恐惧，恨不得立马掉头逃跑，但晏廷已经全知道了，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走去车后座，门却拉不开，只能闷着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腰坐进去。 车里没开灯，晏廷的脸藏在阴影下，徐昀杉看不清，也不敢去看。 他偏头看着窗户外面，雪融化后在地上形成了小水洼，被路灯灯光照得发白。 晏廷一直没说话，徐昀杉也不知道说什么，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过去，晏廷终于动了一下。 他偏过头，看着徐昀杉，没有询问，而是用笃定的语气道：“你是何老师的弟弟。” “……”徐昀杉没说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晏廷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吐出来，“我以为你变成现在这样，只是父母偏心造成的，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但你到现在还在经历这些痛苦……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要憋在心里，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晏廷凑到徐昀杉面前，抓住徐昀杉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徐昀杉微微抬起头，想向晏廷解释，看到晏廷的脸，想说的话又全忘了。 晏廷居然哭了。 他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下来。 他拼命珍藏的宝贝都被挖出来，扔到地上碾得粉碎。 “为什么不能稍微依靠我一点呢？”晏廷紧紧抱住徐昀杉，头深深地埋在徐昀杉脖颈间，“我求你了，依赖我一点，不要再像现在这样了……” 徐昀杉怔怔地看着前方，感觉晏廷的眼泪落在他的脖子上，像刀子割着他的喉咙。 晏廷哭了，晏廷因为他哭了。 他小心翼翼想保护好的东西，一瞬间被烧成了灰。 “……那我应该怎么样。”徐昀杉道。 他想要维持冷静，呼吸却愈发急促起来，装着情绪的盒子好像再也承受不住，炸开一道道裂痕。 “我把这些都告诉你，然后看着你这么难受，看着你哭吗？”徐昀杉死死咬住嘴唇，吞咽了一下，“……都是以前的事了，我跟你说了也什么都不会改变，还有什么必要告诉你。” 晏廷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眼角：“你跟我说，我可以帮你分担，我可以安慰你。” “我不需要。”徐昀杉道。 “你需要。”晏廷道，他看着满身防备的徐昀杉，那种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你不用把情绪都吞进肚子里，你可以都说出来，不管是多坏的事情，我都愿意听。” “我说我不需要！”徐昀杉吼道，“我不需要你做这些，我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晏廷怔住了，有些失神地看着徐昀杉。 徐昀杉也看着晏廷，感觉整颗心脏都在抽痛，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抵抗那种疼痛了。 “我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徐昀杉重复了一遍，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推着晏廷的肩膀，“妈妈已经被我害死了，哥哥我也救不了，连你这么简单的愿望我都没法实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真的在努力了，我在努力了……我以为就算我跟你在一起，也能让你一直保持开心，但是根本没有，我控制不了那些不好的情绪。”徐昀杉呼出一口气，嗓子里很干涩，“我看什么都很伤心，看什么都是负面的，我也不想这样，不想把这种情绪传染给你，但我现在做不到了……” 他做不到了。 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坏情绪收拾干净，把最开心的一面呈现给晏廷，但还没等他准备好这一切，晏廷已经全都知道了。 他奋力筑起的高墙全部坍塌，那些不好的东西没有容身之处，散落在身体的各个地方，他再也没法藏起来。 他没法实现晏廷的愿望，连不影响晏廷都办不到。 他只会让晏廷难过，让晏廷痛苦。 晏廷重新用力地抱住他：“我很开心，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很开心，你不用控制你的坏情绪，全传染给我也没关系。” 徐昀杉抿着唇，绝望地摇了摇头。 他的思维像麻绳缠绕在一起，拽着他往下跌，他想挣脱，但它们就像水草一样，越挣扎缠得越紧。 他已经是无药可救的溺水者了。 晏廷跟他说了很多话，但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也没办法回应，只能不断地摇头。 他只觉得很累，太累了，甚至不明白这样苦苦坚持的意义在哪。 明明只要没有他，晏廷的生活就能和以前一样一帆风顺。 是他贪心地想要晏廷的好，却给不了晏廷任何好的回报，还要拉着晏廷和他一起痛苦。 太坏了。 他真的太坏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比以前还要更讨厌自己。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待在晏廷身边。 “晏廷……”徐昀杉推开晏廷，连很轻地呼吸都觉得困难，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道，“我们分手吧。” 说出这句话，他身体里的一切好像都平复了下来，变成一潭死水。 他还想再说一次，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连抬头看晏廷的勇气都没有。 晏廷顿了很久，抓住徐昀杉的手：“别这样。” 徐昀杉捏紧拳头，挣开晏廷，晏廷又抓了上来，“别这样，昀杉，你别这样。” “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徐昀杉绝望地闭着眼睛，每说一个字都像被钝刀剜了一下心脏，“我不想喜欢你了，你也别喜欢我了。” 徐昀杉贴着车门，没有睁开眼，他不能看见晏廷，他怕一看见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又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他心里装的全是晏廷，如果现在一次性挖空，以后还能好受一点。 “我们分手吧。”他低下头，鼓起勇气又说了一次，用残存的力气竖起那些已经破败不堪的墙，将自己关了进去。 “别再来找我了。”徐昀杉哀求道，“不要再靠近我了。” 第67章 徐昀杉重新回到医院， 晏廷也跟过来了。 晏廷本来就认识何穆之，现在想来看看何穆之的情况， 他不能阻止。 重症室外面没几个人， 现在时间门晚，更是寥无人烟，徐昀杉站在余光看不见晏廷的地方， 目不斜视地看病房里的何穆之。 何穆之已经稳定下来，但还是昏迷不醒，照医生的说法，他这段时间门都不一定能醒过来，甚至可能哪天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徐昀杉垂了下眼睛， 抛去那些杂乱的想法， 放空了大脑。 他不想再想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任何一点思绪都让他很疲惫。 他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守着何穆之。 徐昀杉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甚至不知道晏廷什么时候离开了一会儿， 又走了回来。 “我得回去了。”晏廷道， 他语气已经恢复成以前那样，脸上也看不出哭的痕迹， “我偷跑出来的，要是赶不上最后一班飞机， 明天早上铁定迟到。” 徐昀杉没动， 一句话也没说。 晏廷继续道：“那导演时间门观念特强，迟到一分钟就要被骂得狗血淋头，上次道具组有个人睡过了，赶过来被老板骂得直哭， 还是个男的。” “……” 晏廷静了片刻，轻声问：“你今晚就守在这里吗？” 徐昀杉点了一下头。 “那臭屁得饿肚子了。”晏廷道。 徐昀杉眼睛闪了一下，他居然忘记这件事了。 最近因为照顾哥哥，他晚上回去得很晚，丘比也只能延迟晚饭的时间门，在外面玩的时间门也缩短了。 它本来就是大型犬，运动量比其他狗都大一些，而且因为雪橇犬的特性，它很喜欢在雪里玩，现在却只能每天在家里看窗外。 丘比什么都不知道，还成天对着他摇尾巴，他怎么能对它这么残忍。 徐昀杉闭了下眼睛，勉强有了些生气，他抬脚往外走，打算先回去把丘比处理好，再到医院来。 刚走出几步，晏廷拦住他，两手扶住他的胳膊。 厌恶关系 第87节 “你别到处跑了，我会安排人管它的。”晏廷温和道，“这段时间门你多陪陪何老师。” “……” 徐昀杉低着头，晏廷手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滑，想牵他的手，他赶紧把手往后藏了藏，又后撤了几步。 晏廷手顿了顿，收了回来。 “那我先走了。”晏廷道，“有什么事跟我发消息，别一个人硬扛着。” 晏廷说完就离开了，他也不知道徐昀杉能听进去多少，大概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徐昀杉的状态太差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要是说得太多，可能还会刺激到他，他现在神经紧绷成这样，再受点刺激，恐怕就不是抠破手指头这么简单了。 他把自己封闭在真空包裹的盒子里，外界的人打不开，声音传不进去，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 晏廷叹了口气，没直接去机场，而是先去医生那儿问了问何穆之的情况。 他之前就来过几次，还做了几次宣传，医生对他很熟悉，他问完何穆之，又问了问费用问题，确定现在钱还够，他才放下心离开。 重新回到c市，晏廷体会到度日如年的心情，本来工作时间门就逼得紧，手机还长时间门没信号，他每天晚上给徐昀杉发的消息石沉大海，更不可能接到徐昀杉的电话。 一想到徐昀杉以前的经历，还有徐昀杉这段时间门的状态，他就很懊悔。 明明是徐昀杉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他人却在这么远，明明那么早就察觉徐昀杉不对劲了，他怎么还能放下心来这边拍摄。 现在何穆之也奄奄一息，随时可能出状况，当初他已经错过一次了，现在难道要再错一次吗？ 那就真的抓不住徐昀杉了。 晏廷心里想着事情，脚下不小心踩空，整个人朝右边歪去。 边上的工作人员及时扶住他：“小心点！注意力集中。” 晏廷顿了一下，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想法，他虚弱地对工作人员笑了笑：“不好意思。” 导演就在边上，很快觉察出不对，走到晏廷边上：“你这两天怎么回事，遇到烦心事了？” 晏廷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家里出了点事情，这段时间门也没休息好，不影响工作。” 现在正在彩排一段爬山的剧情，晏廷吊着威亚，继续踩着露出来的石头往上爬，结果脚又滑了，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圈，险些撞到脑袋。 导演忙叫人把晏廷放了下来。 晏廷晃了下脑袋，一脸倦容：“刚刚忽然有点儿晕。” 导演叹了口气，对着所有工作人员道：“算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这段时间门雪下的大，大家也注意安全。” 大家纷纷收拾道具去了，导演又单独找到晏廷：“到底出什么事了？” 晏廷道：“真没什么。”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你以前可从来没这种状态。”导演又看了晏廷半天，妥协道，“你明天不是要颁奖了么？回去以后休息两天吧。” 晏廷为难道：“那太影响大家的进度了。” “你现在这样也是影响进度，还不如赶紧把状态调好。”导演道，“山里拍戏本来就危险，要是状态还差，出了事谁负责得起？不过也就给你两天时间门，你自己把握好。” 导演都这么要求了，晏廷也不再多说，应声道：“我知道了，谢谢导演。” - 晏廷离开后，徐昀杉又看了何穆之很久，因为时间门太晚，楼下的躺椅也租完了，他只能在凳子上过了一夜。 他还是得上班，就算现在卡里钱还够，他也得为以后做准备，而且他还欠晏廷钱。 这些想法一冒出来，又迅速被他压回去。 他不能再想了，他什么都不要想，他只需要上班赚钱，然后守着何穆之。 丘比已经安排了人照顾，徐昀杉只在第二天下班回了次晏廷那里，带上自己换洗的衣服，之后一直待在医院。 他每天下班就去医院守着，晚上就睡在病房外面。 他每天会申请半小时的时间门，进病房看何穆之，但何穆之始终昏迷不醒，他只能脑袋空空地坐在边上，看着何穆之发呆。 一切神经都麻痹以后，他反而轻松很多。 他就这么麻木不仁地度过了两天，第天的时候，他找到老板，主动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 “老板……我可能得请两天假。” 徐昀杉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前段时间门就在频繁请假，中午和下午也总是掐着时间门上下班。 最近状态实在不好，老板都提过让他回去休息两天，但他要赚钱，所以没有答应，结果工作时还老出差错。 老板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行啊，我早就想让你请假休息会儿了，最近出什么事了吗？看着状态很差。” 徐昀杉抿了抿唇，道：“我哥病得很厉害，这两天我想在医院陪着他。” 老板微愣：“你哥哥？亲哥吗？” 徐昀杉点点头。 “你工作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哥哥。”老板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情，道，“怪不得最近总忙进忙出的，你多请几天吧，好好陪你哥，不扣你钱。” 徐昀杉感激道：“谢谢您，我会尽快回来工作的。” “不用那么着急。”老板笑了笑，又试探着问，“是什么病？方便告诉我吗？” 徐昀杉顿了一下，道：“……白血病。” 说出来的时候，徐昀杉甚至有点恍惚。 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过哥哥的事情，徐慧瑛不准他提，何穆之也不想他说。 这个病总让人听了退避舍，像是一个魔咒，一旦沾上了，就会得到无尽的麻烦，投入多少回报，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徐昀杉看着老板，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老板听了会怎么样，他只是在回答老板的疑问，并没想找老板的麻烦。 “已经治了很久了，该治的都治了。”徐昀杉道，“可能……快结束了。” 老板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好好陪陪哥哥吧。” 徐昀杉低着脑袋，很轻地点了下头。 “昀杉，也别把生死看得太可怕了。”老板道，“我妈刚走的那会儿，我也觉得天都塌了，甚至不想活了，但后来再想想，我还有女儿，还有爱人，还有其他的亲人朋友，我不能因为一个人放弃那么多人，我妈也没因为她的亲人离世就放弃我啊，就算消沉，也总要走出来，总得回到活着的人当中去。” 徐昀杉请好了假，直接去了医院，因为时间门还早，不方便进病房里看何穆之，他只能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往病房里看。 他想着老板说的话，发了好一会儿呆，终于拿了手机出来。 这几天都没看手机，也没几个人联系他，基本都是广告和新闻，有两个同事给他发了砍价的消息，大概是他每次都不厌其烦地点，这两个同事每次都找他。 他又帮他们点了，再回到聊天界面，找他最多的还是晏廷。 最新一条消息是不久前发的，告诉他明天颁奖典礼的事情，他对着那条消息看了半天，点进去看了看之前的，都是些没营养的日常，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分享。 徐昀杉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进去，看了很久，他现在无事可做，除了等待就是等待，就算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也比干等着要轻松。 看了好几遍，徐昀杉关上了手机，继续看何穆之。 何穆之一直醒不过来，就算医生不说，他也知道没几天了。 离那个时间门越近，他的心情反而越平静，他已经不知道这种状态对不对，应不应该，但也不想去想了。 他想着还有什么事没做，想到之前答应给何穆之画画，他起身下楼，往外面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家文具店，在店里买了纸和笔，又赶紧跑回来。 何穆之躺在病床上，整个脑袋都被各种仪器包着，他什么也看不见，本来想找照片出来，拿手机的时候，他又想起来他手机已经换了。 何穆之只在状态好的时候才允许他拍照，本来就没拍过几张，换手机后更是一张没拍过。 他没有办法，只能凭自己的想象来画，画了一下午，画了两幅，画到肚子饿了，他去医院食堂买了点吃的，回来又继续画了会儿。 天渐渐黑了，医院里的病人总睡得早，这会儿走廊上已经安静了许多。 徐昀杉画累了，收了东西，又看着何穆之发呆。 他不知道过了这个夜晚，何穆之还会不会安然躺在那里。 还有什么事没做吗？ 徐昀杉愣了好久，重新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电话。 他只存了一个号码，连备注都没有，这号码在他手机里躺了六年，一次都没有亮起过。 徐昀杉盯着号码看了会儿，点了下去，电话通了，响了一阵铃，那边接了起来。 是一个熟悉又生疏的男声：“喂？哪位？” “……爸。”徐昀杉叫了一声，“是我。” 那头瞬间门鸦雀无声，等了好久，才疏远地笑道：“昀杉啊？怎么突然想着打电话了。” 徐昀杉没立刻回话，又往病房里看了眼。 当初何鸿处理完破产的事就走了，何鸿提过要他一起走，但不能带何穆之，他没答应，何鸿就给他留了个电话，要他想通了再来找他。 他一次都没想过去找何鸿，跟何穆之在一起也一次都没提过，他知道何穆之很讨厌何鸿，但现在这种时候，他不希望何穆之离开时，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徐昀杉浅浅吸了一口气，收回视线道：“我哥可能快不行了，你来看看吧。” 何鸿来得挺快，他一直留在a市没走，即使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但真不想遇见的时候，离得再近也一辈子都遇不上。 他穿了一身名牌，虽然都是些名牌里的低档货，但至少能看出现在日子过得不错。 人虽然过来了，徐昀杉却没跟他说一句话，他看着何鸿假模假样地站在病房前，虚伪地做出心痛的样子，看了一眼就不想看了。 “哎，你哥也撑了二十几年，也活够了。”何鸿说着退到徐昀杉边上，拍了拍徐昀杉的肩，“你想开点吧，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 徐昀杉没理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侧了侧。 何鸿抬起两只手，在衣服上来来回回摸了好几下，什么都没摸出来。 他又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我现在过得也就那样，给不了你什么……对了，你现在有妹妹了。” 徐昀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继续道：“五岁半了，可爱得很，其实跟你长得还有点像……就一点点，你长得太像你妈了。” 徐昀杉微愣了一下，收回视线，一脸冷漠地看着地面。 听到何鸿说的话，他第一想法竟然是妹妹的骨髓。 但妹妹才五岁，成年还得十年，就算真的配得上，何穆之哪还能再等那么久。 何鸿说着叹了口气：“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了……” 徐昀杉不想听何鸿的话了，甚至有点后悔把何鸿叫过来，他以为何鸿看到这样的何穆之，心里好歹有点触动，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厌恶关系 第88节 要他继续待在这里，如果何穆之感觉到了，只怕会觉得恶心。 “看完了，你走吧。”徐昀杉道。 “我也是该走了，你要不跟我一起走？”何鸿道，“我家就在这附近，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妹妹？” “不用了，你走吧，以后也别联系了。”徐昀杉道。 他不再看何鸿，打算去找医生，申请进病房看何穆之。 何鸿也没坚持，他和徐昀杉顺路，两人一起往前走。 还没到办公室，医生竟然找过来了，他走得很快，看到徐昀杉又急刹住脚步，手里还拿着好几张单子。 “徐昀杉，正好要找你。” 医生的声音也很急切，他走到徐昀杉面前，甚至没注意到徐昀杉边上的何鸿，眼底满是欣喜。 他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徐昀杉，道：“找到可以匹配的骨髓了。” 第68章 徐昀杉大脑短路了好久， 好像终于听懂了人话似的，情绪瞬间炸开了花。 他没接单子， 而是激动地抓住医生的手：“医生， 是，是找到骨髓了吗？是跟我哥匹配的骨髓吗？” 医生见多了这种场面，倒还算冷静， 他收回自己的手，道：“我理解你的心情，结果出来的时候我也很意外，但确实是找到了。” 徐昀杉愣愣地站着，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个消息把他从绝望里拔了出来， 突然接触到外界，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呼吸。 “不过有个情况需要跟你说明一下。”医生顿了顿，又道，“虽然骨髓找到了， 捐献者也很积极， 但是何穆之现在的状态太差了， 等他恢复再手术，风险很大。” 徐昀杉脸色一僵， 刚刚升腾起来的情绪又落到地上：“那现在就做手术可以吗？” “他目前的情况，现在做手术是最好的选择。”医生道， “但成功率会低很多。” 徐昀杉怔住了， 扬起来的情绪也全部收了回去。 何穆之刚大病一场，现在都还昏迷不醒，这种状态做骨髓移植，效果肯定不会多好。 但如果现在不做， 很可能还没等何穆之恢复，何穆之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想清楚要做手术，我们这边一定尽快安排。”医生将单子放到徐昀杉手上，“今晚好好想想。” 医生递完东西就走了，徐昀杉看着手里的单子，是骨髓配型成功的诊断结果。 徐昀杉看着那些字，呼吸越来越重，他死死地捏住单子，眼底很坚定。 就算成功率很低，他也要试一试。 他盼这一天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徐昀杉拿着单子要往医生办公室走，刚迈出一步，又被人拦住了。 何鸿一手遮在徐昀杉面前，一脸震惊地看着徐昀杉：“你不会打算同意动手术吧。” 徐昀杉诧异地看向何鸿，蹙起眉：“你什么意思。” “你没听到医生说吗？手术成功率很低！”何鸿鼻子里叹出一口气，道，“他都那样了，治好也难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且骨髓移植也不是百分百就能治好，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与其折腾他又做一场手术，还不如让他安安心心走了。” 徐昀杉震惊地看着何洪，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他是我哥，是你亲儿子，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徐昀杉怒道，他推开何鸿，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会救他，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救他。” “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倔？！”何鸿气得喘了口气，“这都二十几年了，他自己都说不定不想活了，你还死拽着他干什么？！” 徐昀杉没说话，紧紧捏着拳头。 “你知道治这病要花多少钱吗？啊？之前花的都不提了，就从现在开始算。”何鸿一手拍着另一手的掌心，跟徐昀杉算账，“骨髓移植的手术费得一大笔吧？要是人没救回来，这钱就全部打水漂，就算救回来了，做完手术就完了？后续的治疗费、住院费还有药费，以后还随时会有突发状况，这些都要花钱，你有钱吗？啊？你花得起吗？！” “那你就这么看着他死吗！”徐昀杉吼了一声，声音在静谧的走廊上传开，值班的护士们纷纷往这边看了眼。 一个护士提醒道：“那边两位，这边静止喧哗。” 何鸿脸上有些难堪，徐昀杉喘了两口气，眼底暗流涌动，心情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当初徐慧瑛的话，在这一刻，他终于理解徐慧瑛的想法了。 他闭上嘴，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坚定地看着何鸿，坚定地攥紧拳头。 “我会治的。”徐昀杉道，“不管花多少钱，成功几率有多小，我都会治的！” 何鸿看着徐昀杉，脸上也带着愤怒，他最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行，你要治你就治，到时候没钱也自己想办法，别找我麻烦！” “我不会找你麻烦，从今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你。”徐昀杉咬牙，手攥得发白才忍住没把拳头挥出去，他怒道，“你滚吧，你这个人渣！” 何鸿气得眼睛都恨不得瞪出来，他想动手，却又有些畏缩，他发现徐昀杉这几年长高了，也变了，不像以前那么好管教了。 以前跟徐慧瑛吵架的时候，徐昀杉总是默不吭声地缩在角落里，徐慧瑛犯病的时候拿徐昀杉撒气，徐昀杉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受着。 他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徐昀杉会跟他一样，庆幸徐慧瑛的死，放弃给何穆之治病，也愿意跟他一起走。 如果只是徐昀杉的话，他倒是能带在身边养一养，反正也好养活，大了还能给自己养老。 但徐昀杉这么多年，竟然一次没找过他，甚至到现在还在围着何穆之转。 何鸿越看徐昀杉越生气，胸口起起伏伏。 “你真是跟你妈一个样！” 何鸿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何鸿离开，徐昀杉去了医生那里，商量手术的事情。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只能先口头上确认一下，他试探着询问了相关费用，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时还是沉默了一会儿。 他从医生那儿离开，重新回到病房外，睡到躺椅上发呆。 何穆之这次突然晕倒，住进重症室就是一大笔开销，卡里的钱虽然足以支撑，但这么消耗下去，要不了几天就入不敷出了。 更别提骨髓移植的手术费，还有之后的治疗费。 徐昀杉呼出一口气，从躺椅上坐起来，就算这种紧急情况，手术可以先做，但如果钱一直拖着，肯定会影响后续治疗。 他现在要想尽一切办法凑钱，哪里有睡觉的时间。 他把手机拿出来，搜索了许多借贷的相关信息，他现在工作时间长了，工资也还不错，能贷一些钱，但办下来速度慢，而且这些钱连手术费都不够。 那种不了解的小贷款app，他当初已经在康鹏那儿吃过亏，就算要选也是放在最后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 能借的地方都了解了一遍，他又翻了翻募捐的网页，三年前他也发起过，但那时候没什么人气，帮忙的人很少，现在他认识了一些人，微博还有很多粉丝，应该能比那个时候好一些。 徐昀杉捯饬了半天，提交了各种各样的资料，终于弄好了募捐申请，打算分享的时候，他的手又顿住了。 他想起来，晏廷用小号关注了他。 如果消息发出去，晏廷看到了肯定会帮忙的。 他已经接受晏廷很多帮助了，如果再让晏廷帮忙，他还要怎么面对晏廷？ 但他不知道晏廷小号是哪一个，没法找出来拉黑屏蔽，而且就算拉黑了，晏廷也总会知道的。 徐昀杉的手在发送键上旋了好久，最后还是按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时间想那么多。 他要救何穆之，除此以外，什么事情都不重要。 仅仅是处理这些琐事，一晚上就这么过去。 天将亮的时候，何穆之竟然醒了，医生护士进去查探他的情况，虽然只浑浑噩噩睁了睁眼睛，但对于即将进行的手术来说，又向成功迈进了一小步。 人能够醒过来，就有希望脱离危险期，手术也能再滞后一点，等他状态好一些再进行。 医生护士离开后，何穆之又睡着了，徐昀杉松了口气，专心想办法筹钱。 城市里又下起雪，天气预报预测得下两天，气温也又降了好几度。 徐昀杉先在医院办申请，又去银行处理审核，整个过程都很艰难。 他一个人的工资还是太低了，工作还不算稳定，评估下来还贷能力很难达标，想要申请到那么多贷款，希望极其渺茫。 他忙活了一早上，最后也没能办下来，唯一好点的消息是众筹筹到了一些钱，但也远远不够。 晏廷发来了几条消息，他早上才从c市赶回来，之后一直在准备颁奖典礼，因为天气很恶劣，这个颁奖仪式又十分隆重，参加的人早早就到现场了。 晏廷一落地就去了现场，做各项准备，大概时间真的太紧张，他给徐昀杉发了几张现场照片，之后就没再发消息过来。 他今天太忙了，能抽出时间给徐昀杉发消息都不容易，今天一天也没时间关注微博，没看见徐昀杉分享的众筹信息。 徐昀杉稍微松了口气，这样还好点儿，晏廷还不知道找到骨髓的事情，要是看见那条众筹，也不知道一冲动会做些什么，没看见至少不会影响他今天的颁奖。 徐昀杉点开热搜看了看，前排已经被金鸡奖相关的内容霸占了，讨论度最高的就是最佳男女主角花落谁家，他扫过那一个个跟晏廷有关的标题，还是没有点进去，从微博退了出来。 他重新回到医院，打算先把费用单子开了，拿到手的时候又是一顿，上面的价格比昨天知道的还要多。 何穆之的情况太特殊了，手术费也要贵一些，而且这只是一部分，其他的各项费用加在一起，更是一笔巨大的压力。 他现在能醒过来，算是脱离了紧急情况，手术也滞后了，如果不把钱交齐，这手术就得继续拖。 徐昀杉抓着费用单，重新回到病房前，坐在椅子上盯着看。 看了半天，他又拿出手机，刷了一下午筹款平台。 筹到的钱在缓缓地涨，但他发起的那笔筹款，就算凑齐了也不过杯水车薪。 他给何鸿打了个电话，发现何鸿把自己拉黑了，他想了半天还能找谁，但也没法想出来。 他这些年交往的朋友太少了，唯一偶有联系的就是江远，但江远孩子刚出生没多久，照顾孩子就是一大笔消耗，能拿出多少借给他？ 他茫然地发着呆，忽然收到老板发来的消息，询问他的银行卡账号。 徐昀杉愣了愣，老板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我这儿有五万块钱，有一半是预支的你两个月的工资，剩下的是同事们一起凑的，钱不多，你别介意啊。 徐昀杉盯着看了半天，老板又问了遍账号，他才回过神，把卡号发了过去。 他们摄影棚本来就不大，同事也只有几个人，能在一晚上给他凑到这么多钱，他连怎么谢谢都不知道，只能不停地发送这两个字。 钱很快到账了，徐昀杉拿去付了一部分，再回来时，何穆之又醒过来了。 他忙申请了探视，穿上防护服进了病房。 厌恶关系 第89节 何穆之虽然醒过来，但也只有眼珠子能转动，他看着徐昀杉走到自己边上，很轻地眨了下眼睛。 “哥。”徐昀杉里何穆之近了一些，连声音都不敢太大，“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何穆之又眨了下眼睛。 “找到可以配型的骨髓了。”徐昀杉道，“等你状态再好一点，就可以做手术，你就能好起来了。” 何穆之静静地听着，身边仪器上的数据很平稳。 “哥。”徐昀杉又叫了一声，抿了抿唇，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你一定要好起来。” 何穆之微微张开嘴，似乎是想说话。 徐昀杉凑到何穆之嘴边，听到他很轻很轻的声音：“……好。” 从病房里出来，徐昀杉感觉心情更平静了，他又看了眼众筹，很快就要筹满了，等这笔钱到账，至少能确定手术安稳进行。 但之后该怎么办呢？ 如果等待手术期间出点意外，或者手术时出现突发情况，他该怎么解决？ 徐昀杉茫然地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思绪也在这一刻断了线。 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手机忽然震了几下，徐昀杉迟钝地拿出来，看到晏廷发来的消息。 红毯已经走完了，晏廷去了颁奖典礼大厅，拍了些大厅内的照片给他看，还发来了两条文字消息。 -哥哥怎么样了？ -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 徐昀杉盯着晏廷发来的一条条内容，脑袋里浑浑噩噩的。 要找晏廷吗？ 他都把晏廷甩了，这些天晏廷发的消息也一条没回，现在跑去找晏廷借钱，像什么样子。 他已经欠晏廷很多了，欠了钱，还欠了感情，光是这两样东西，他一辈子都还不清。 但除了晏廷，他也找不到其他人。 他不想这样跟晏廷绑在一起，他怕这样会总跟晏廷之间隔着一层膜、一根刺，但他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徐昀杉抿住唇，缓缓弯下腰，抱着头盯着地面的瓷砖。 ……他还能怎么办呢。 第69章 颁奖典礼这天， 晏廷忙得觉都不能睡。 山里天气不好，拍摄也一直被耽误， 今天难得可以拍了， 导演一分钟也不浪费，凌晨三点就拖着大部队进了山。 晏廷录到七点才离开，刚刚好赶上回a市的飞机， 一落地又朝着颁奖典礼的场地赶去。 他晚上几乎没睡，前段时间也一直睡眠不足，纵使精力再旺盛，现在也有点透支。 姜姜看到他时，眼睛都瞪大了：“你这脸部状态， 是在考验我的化妆技术呀。” 晏廷勉强扯了个笑容：“你不是自封国家顶级化妆师么， 这点困难都受不了了？” 姜姜撇了撇嘴，又左右看了一圈：“那个徐……徐昀杉呢？” 晏廷没说话。 姜姜问：“之前不是说要他给你化妆吗？怎么又找我了？” “他今天正好有事。”晏廷道。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在化妆桌前坐下来，习惯性掏出手机。 徐昀杉还是一条回复没有， 他发过去的消息和照片， 光是看着就很无力。 好歹这次没拉黑他， 也算进步了点。 晏廷点开输入框，输了“在化妆了”四个字， 按下发送之前又犹豫了半天，全删了。 何老师刚做了场手术， 现在还躺在重症室里， 他还发这种消息过去，不是存心刺激人么？ 最后晏廷什么也没发，收起手机，心烦地闭上眼， 仰头靠在椅子上。 “我先给你做个护理，你正好睡会儿吧。”姜姜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瓶瓶罐罐，再看向晏廷，又“啧”了两声，“这脸……真糟蹋颜值！” 晏廷懒得说话，他确实困了，他又不是神仙，忙了这么多天总会觉得累，而且现在才中午，下午六点开始走红毯、举行颁奖典礼，结束以后还有采访，还要应对各种各样的人，回去估计天都要亮了。 何老师的病情怎么样了，他最近也没了解，但几天前看到的时候差成那样，现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想到徐昀杉守在何穆之面前的样子，晏廷更烦闷了。 偏偏颁奖典礼在这个时间。 真希望能赶紧结束。 虽然姜姜把晏廷的脸说得很严重，但其实也只是比平时差一点儿，晏廷迷迷糊糊小憩了一个多小时，稍微补回了点精神，护理也做好了，状态也恢复如前。 他化好妆，又换好衣服，便去了走红毯的现场。 大部分人都到了，红毯边上人山人海，工作人员在进行最后的场景查看，主持人围聚一旁一遍遍过词，记者也纷纷扛着摄像机到场。 严徽这次也过来了，她今年没接什么剧，也没报名奖项，是以宣布奖项获得者的身份来参加的，晏廷到地方后先去找她，之后就一直跟在她边上。 应付了过来打招呼的人，严徽问晏廷：“昀杉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她现在每天也很忙，那时候知道晏廷赶回来，她就继续忙自己的事了，这几天也一直在外地，今天颁奖才抽空回来。 晏廷愣了一下，郁闷道：“……没。” 他没多说什么，总不能跟严徽说他把人刺激到，然后被甩了，但严徽看他那一脸吃了馊饭的表情，也猜了个大概。 严徽道：“你真是，把你爸的坏毛病全遗传了，你找到他之后说什么了？问何穆之的情况了吗？” 晏廷懊恼道：“没。” 那时候跟着徐昀杉上楼探望何穆之，看到何穆之的时候他就开始懊悔了。 当时徐昀杉说下不了楼，他就该猜到是何老师出了问题，如果他先问一句，先了解一下情况，哪里还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只想着徐昀杉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他，到这种时候都不肯告诉他，但后来再仔细想想，徐昀杉不是不想告诉他，何老师化疗结束的时候，徐昀杉都说好和他一起去了，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结果何老师不仅没能出院，病重可能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那之后徐昀杉就开始不对劲，频繁做噩梦，状态变差，还莫名其妙问了他电影的事情…… 他明明早就觉得徐昀杉有事瞒着，居然一点都没多想。 他一直觉得何老师的弟弟很像徐昀杉，却从没想过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你跟他相处了这么久，都没起疑心吗？”严徽恨铁不成钢地剜了晏廷一眼，“你都没觉得他状态不对？那种情况要你别去深究，你就真的撒手不管了？” “……”晏廷垂下眼睛，没有反驳严徽的话。 他有一个太美好的家庭，以至于长到这么大，从来没受过委屈。 即使当初拿到电影剧本，知道那剧本是有原型的，他也只当是在诠释一个电影角色，纵使拍戏的时候有再多的领悟，戏拍完后也全部结束了，他还是那个不被任何角色掌控的晏廷。 他去关照何穆之，去询问何穆之的弟弟，好像在尽自己所能，做善意的事情，但心里其实没什么触动。 他只是像完成任务一样按部就班地行动。 何穆之需要钱，那他就给钱，需要匹配骨髓，他就呼吁更多的人来帮忙，他的弟弟生活不如意，他就尽量提供一些机会和渠道。 但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从来没设身处地地想过什么。 帮徐昀杉的时候也是这样，当初替徐昀杉还了钱，他也没去深挖徐昀杉欠钱的原因。 一方面是徐昀杉不愿意，还有一方面在他自己。 他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徐昀杉欠了钱，他就帮忙还，徐昀杉住的地方不好，他就提供好的住所，他觉得这些做到位就可以了，却从来没有真正关注过徐昀杉的情绪。 徐昀杉表现出来的情绪总是淡淡的，像一条平静的溪流，只是从表面看，根本看不出溪流下的水有多深。 他明明知道溪流下是暗流涌动，却选择了视而不见，等徐昀杉临到极限的时候，他再发现也已经晚了。 严徽又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算了，你要真的多考虑一点，也不至于当初被打了也不找找原因，还任性这么久。” “……是我错了。”晏廷诚恳道，“我会好好反省的。” 又有不少人过来了，纷纷跟严徽和晏廷打招呼，时间就在一波又一波人到来中流逝，很快就到了走红毯正式开始的时间。 这是一个极其喜庆的日子，连老天爷都帮忙，下了一天的雪竟然在这时候停了。 晏廷走完红毯签完名，跟着大部队进了颁奖典礼的大厅，距离正式开始还有一些时间，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大厅的照片，给徐昀杉发了过去。 想了想，他又发了两条文字消息，询问何穆之的情况。 嘉宾们纷纷就坐，荧幕亮起，帷幕拉开，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了。 晏廷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很容易被镜头扫到，他只能先把手机收起来。 颁奖进展得很慢，没到自己那一项，其余时间都很难熬，晏廷认真地看着台上，脑子里却在天马行空想别的事情，但想来想去就那么多事，时间也没有变快。 一到休息时间，他就会拿出手机看一看，但依旧没有徐昀杉的任何回应。 终于到了评选最佳男主角的时间，提名的五位男演员中，只有一位能够荣获这个奖项。 数秒停顿之后，晏廷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在众人的掌声中站起来，和周围的人拥抱握手，走上舞台，收下奖杯奖状，抬眼扫过全场的观众。 他将准备好的台词熟练地说出来，看着众人为他称赞和自豪的目光，心里却空落落的。 徐昀杉会看颁奖典礼吗？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晏廷狠狠厌恶了一下自己。 何穆之都那样了，徐昀杉随时可能失去最爱的亲人，他却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只是一个奖而已，能有多重要？ 从颁奖台上下来，小张正在后台等着，看到他激动道：“哥！你得奖了，太好了哥！” 厌恶关系 第90节 晏廷一脸平静，把奖杯和奖状放到桌上，在沙发前坐下来。 “金鸡奖啊！这下你国内几个大奖都拿全了！太厉害了哥！” 小张还在激动地呐喊，晏廷却还是神情恹恹的，他又把手机拿了出来，漫无目的地在主屏幕上划来划去。 “周姐给你写了个稿子，我发给你，你自己看看再编辑一下，然后发微博啊。”小张边说边拿出手机，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哥，你看到徐哥发的微博了吗？” 晏廷手一顿，立马往微博图标上点，嘴上问道：“发什么了？” “发了个大病众筹，说他哥找到骨髓要动手术……但是我看那个名字，他哥是何穆之啊？是之前那个电影的编剧何穆之吗？” 小张话刚说完，晏廷已经站了起来，他看着徐昀杉发的那条微博，一时间思绪翻涌，连忙给徐昀杉拨了电话过去，收到的却是电话已关机的机械音。 他想也不想，迈步往外走，小张反应过来，上前想拦人，却根本没法拦住。 “哥，哥！”小张在后面急切地喊，“结束的时候还要上台，你要到哪儿去？！” 晏廷没回头，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往地下停车场去，上车后又给医院打了个电话，他驱车往医院那边赶，电话接通了，那边却告诉他徐昀杉不在医院里。 晏廷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盯着红绿灯的倒计时，等到绿灯跳转，他转了个方向，往自己家里开去。 徐昀杉就坐在小花园的秋千椅上。 他不记得自己几点过来的了，那时候天好像还没黑透，现在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之前还偶尔路过一辆车或几个人，现在整个街道都鸦雀无声。 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来，他戴了帽子戴了围巾还戴了手套，坐久了还是冻得浑身发抖。 他有几次都动了进屋子的念头，但屋里有监控，如果晏廷颁奖的时候看到，肯定会被他影响。 他去附近超市里买了点酒，喝完身体稍微热了一些，但没过多久又变得更冷了。 脑子也开始发晕。 一辆车在不远处停下来，车灯照亮了小花园，有人下了车，徐昀杉却迟钝地没反应过来。 直到那人走到面前，他才稍微回了点神，刚想抬脑袋，那人先半蹲下来。 “你傻呀，又不是不知道家里密码，怎么不进去等。”晏廷握住徐昀杉的手，紧紧捏在手心里，“消息也不给我发一个，我要是没回来，你打算在这里等一晚上吗？” 晏廷的声音很温和，徐昀杉感觉自己没那么冷了，他眨了下眼睛，看着晏廷。 “晏廷……”徐昀杉微微低头，将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你拿奖了吗？” “拿了。”晏廷随意道，他闻到徐昀杉周身很淡的气味，“你喝酒了吗？” 徐昀杉没回晏廷的话，自顾自地说：“恭喜你……” 喝了酒又挨了半天冻，徐昀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声音也很虚浮，晏廷看了他一会儿，稍稍起了点身，手也往他身后放，揽住他的腰：“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徐昀杉抬手按住晏廷胸口，摇了摇脑袋，晏廷低头看他，他沉默着，却又似乎有话要说，眉头都皱在一起，藏在围巾里的嘴巴也微微发着抖。 “……你能不能再借我一点钱。”徐昀杉低着头，抵在晏廷肩膀上，拼命压着嗓子里的干涩，才能完整地讲话说出来，“我哥可以做手术了，但是我太穷了。” 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眼泪也如决堤河水般溢出来。 那些压在心底的情绪全都涌进了脑子里，有厌恶，有绝望，但也不过浮出表面的冰山一角。 表面之下是源源无尽的委屈。 他不能把自己的情绪传染给别人，从出生开始他一直被这样教导着，然后他学会了隐藏情绪，把所有情绪压进心底，不让任何人看见。 遇见晏廷之前，他很轻松就能做到，只要跟周围的人划清界限，只要保持沉默当一个透明人，只要放空大脑抛开一切想法。 但从遇见晏廷开始，他维持这么多年的方法就全失效了。 在晏廷面前，他好像变得很脆弱，那些一直沉睡的情绪醒了过来，稍稍放松警惕，就会翻涌而出。 他陡然发现，这些情绪里居然全是负面的。 他其实过得很伤心，很难过，很压抑，很痛苦。 他和这种横空出世的变化博弈着，一面拿刀对着晏廷，一面强硬地将它们往身体里压，但他现在已经压不住了，他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想让它们翻涌而出，想把伤口呈现给晏廷，想把脆弱展现给晏廷。 他希望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有晏廷陪着他安慰他，希望自己绝望无助的时候，有晏廷拽着他保护他。 他想让晏廷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想被晏廷爱。 晏廷收紧手臂，有力地抱住徐昀杉：“你哪里穷了，我的钱都是你的。” 徐昀杉还卖力地哭着，压根听不清晏廷说的话。 晏廷听他哭了好一阵子，拍拍他的背：“进屋里再哭好不好？在这儿眼泪都要结冰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徐昀杉闭着眼睛，止住了哭声呜咽道，“我怎么这么惨。” “瞎说，哪有那么惨。”晏廷两手扶住徐昀杉的肩膀，人往后撤了一些，抬起头道，“你有那么爱你的哥哥，有关心你的同事和老板，还有喜欢你的粉丝，你身边有这么多人陪着你呢。” 晏廷说着顿了顿，眼角微弯，柔和又深情地注视着徐昀杉。 “再不济还有我呀。” 第70章 徐昀杉头埋在晏廷颈间， 渐渐平复了心情。 他猛吸了一下鼻子，却因为哭太久鼻腔堵住了， 一点儿气都没吸进去， 只能用嘴巴呼吸。 晏廷在徐昀杉背上顺了两下：“进屋吧，再待会儿要冻感冒了。” 徐昀杉没说话，晏廷已经松开他， 牵着他的手站起身。 徐昀杉迟钝地从秋千椅上下来，结果两条腿都冻僵了，脚刚踩到地面就往地上躺，晏廷连忙扶住他。 晏廷看着徐昀杉湿嗒嗒的睫毛，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脑袋：“我抱你进去？” 徐昀杉点了点头， 两手自觉地环住晏廷的脖子。 晏廷捞着徐昀杉的腿站直身， 往屋子大门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丘比的声音。 晏廷打开门，熟练地抱着徐昀杉转了半圈， 挡住丘比扑过来的爪子， 又抬脚对着丘比边上的空气踢了两下， 趁丘比往边上躲时走进屋里。 屋子里暖洋洋的，徐昀杉身体也放松下来， 老实巴交地挂在晏廷身上。 晏廷带他走去客厅，将他放到沙发上， 先替他摘了帽子围巾， 又脱了自己的外套放到一旁。 见徐昀杉也伸手摸拉链，晏廷按住他。 “你待会儿再脱，先等身子暖和点儿。”晏廷说完又问，“手机在哪儿？怎么关机了？” 徐昀杉愣了一下， 摘下手套从兜里掏出手机，拿在手里跟一块冰砖似的。 他试着按开机键，按了半天也没反应，道：“……它太冷了。” 晏廷被他的语气逗笑了：“那你给它暖暖吧。” 晏廷说完，伸手温柔地搓了搓徐昀杉的脸，转身往屋里走，徐昀杉抬头看着，想问他干嘛去，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回神的时候晏廷已经走远了。 丘比一直跟着他们，但迫于晏廷的威压，他只能在边上坐着，等晏廷一走它就喘着气凑过来，着急地嗅徐昀杉的气味。 它这几天都没见到徐昀杉，表现比平时更激烈，尾巴不停地摇，前脚也扒着徐昀杉的腿，甚至仰着头嚎了两嗓子。 徐昀杉将另一只手套也摘了，绕着丘比的脑袋又揉又挠，前前后后呼噜了一顿，丘比终于冷静了下来。 它乖巧地趴在徐昀杉脚边，徐昀杉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将手机塞到它肚子底下取暖。 晏廷很快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拎着一桶水，桶里呼呼冒着热气，他放到徐昀杉跟前，蹲下来两下脱了徐昀杉的鞋和袜子，顺势抓住徐昀杉的脚踝。 他感觉自己像捏着一个冰柱子，手又收紧了一些：“你这腿冻得，锯下来都能当武器了。” “……” 徐昀杉没说话，低头看着晏廷的手，晏廷的手很暖和，贴到皮肤上跟暖宝宝似的，他感觉自己的腿瞬间恢复了知觉。 他弯下腰，打算把裤腿卷起来，晏廷又压住他的手：“别卷了，都湿透了，直接脱了吧。” 徐昀杉收回手，老实地脱裤子，之前裤子一直贴着他的腿，吸取他的体温，他都没察觉到湿意，脱掉以后才有明显的感觉。 他将两腿慢慢放进热水桶里，几乎整个小腿都被热水包裹，温暖自脚底蔓延全身，他舒服地闭上眼睛。 晏廷顺势坐在地上，两手捂着徐昀杉的膝盖，替他暖着。 他抬头看徐昀杉，那双闭着的眼睛周围还红扑扑的，眼皮子也肿了。 他之前也看徐昀杉哭过两次，但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撕心裂肺，好像注入了所有积攒的感情，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不过能发泄出来也好，再这么积攒下去，徐昀杉随时可能要崩溃。 看着闭着眼睛的徐昀杉，晏廷抿紧了嘴唇。 当初电影拍摄期间，他因为档期太满，拍摄幼年许帆时几乎不在场，但为了体会成年许帆的心境，他也把剧本翻过很多次，还去请教过何穆之。 因为这剧本是何穆之独自编写的，有些事情并没有亲眼所见，和真实情况有一定的出入。 但光是这种已经美化过的剧情，都让他感到很压抑。 这部电影拍摄期间的种种细节，现在再回想起来，就像在被尖牙利爪的猛兽撕扯他的身体。 他想起最初跟徐昀杉一起看的那一场戏，徐昀杉在他边上反应有些大，他还乐呵呵地调侃，殊不知那些都是徐昀杉每天都在经历的事情。 他想起自己演的第一场戏，何穆之不知道真实情况，打架原因潦草带过，但他很清楚，他说的那些话对徐昀杉造成了多大的打击。 故事里的许寰芝跳楼时，何穆之还在疗养院里，对当时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除了结果以外的一切都是编纂的。 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只有徐昀杉自己知道。 还有之后没有父母的那些年，两人蜗居在狭窄的房子里，度过的一天又一天，还有何穆之病情复发住进医院，徐昀杉四处奔波借钱，困难到吃不起饭的日子。 剧本里的哥哥在那时候走了，但现实没有，之后那四年是什么样子的，晏廷想都不敢想。 徐昀杉身体晃了一下，惊醒般睁开眼，晏廷回过神，迅速调整了表情笑着看他：“你困了吗？” 徐昀杉没说话，他一喝酒就犯晕，现在又在这么舒适的环境下，困意完全抵挡不住。 但他现在不想睡，他还想跟晏廷说会儿话，借着现在的酒意，他好像什么都能说出来了，他怕明天醒了酒又说不出口。 厌恶关系 第91节 “困了就睡吧，待会儿我抱你进去。”晏廷道，“你哥那边也别担心，我会叫人去守着的。” 徐昀杉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他清醒了一点，这才注意到晏廷穿的衣服，还是领奖时穿的西服，这衣服是定制的，穿在晏廷身上严丝合缝，将晏廷的身材完美修饰了出来，大概是屋子里有些热，晏廷解开了袖口的扣子，还将里头衬衣领口的扣子也解了一颗。 徐昀杉想起什么，问：“你的奖呢？” 晏廷道：“在展厅里，我妈也在，她会帮我带回去。” 徐昀杉垂下眼，盯着晏廷的衣服扣子，思维有些迟钝。 他想象中的颁奖典礼这一天，并不应该是这样。 本来他也可以参加，他还能跟晏廷化妆，能在现场看晏廷上台领奖，能第一时间恭喜晏廷。 他能陪晏廷到颁奖典礼结束，然后两人一起回家，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分享这份喜悦。 结果一个都没做到。 “……都怪我把你甩了。”徐昀杉闷声道。 “什么？”晏廷没听清，但看徐昀杉一脸郁闷的表情，猜到他在想颁奖典礼的事情，“我明后两天休息，到时候带你回我家看奖杯。”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低下头，表情更郁闷了。 他都跟晏廷分手了，怎么还能去晏廷家里。 “晏廷……”徐昀杉轻轻唤了一声，闭上眼道，“我不想跟你分手。” 晏廷怔了一下，看着徐昀杉的脸，勾唇笑起来。 “本来我也没答应。”晏廷抓住徐昀杉的一只手，手指插进指缝间，“你可是我弄丢了七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手。” 徐昀杉没说话，缓缓收紧了手指。 “昀杉，你可以一直这样没有负担地依靠我。”晏廷偏了偏头，枕在徐昀杉膝盖上，“我那时候许的生日愿望，对象不只有我，还有你，比起我自己，我更希望你能开心，我的开心也来源于你，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把你不想要的情绪抛给我就好了，我来替你消化。” 徐昀杉点了点头，手收得更紧了些，他已经不难受了，从看到晏廷，触碰到晏廷，再和晏廷一起进到屋里，产生的所有情绪都是他想要的。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幸福。 水渐渐有些凉了，晏廷又往桶里加了些热水，徐昀杉身体回暖，羽绒服穿在身上有些热，就脱了下来。 他又泡了会儿脚，擦干换上拖鞋，站起身才发现头还有点晕，但意识还算清醒。 徐昀杉独自进浴室里洗漱完，出来看见晏廷正站在窗边打电话，晏廷听到他的动静，回头看了眼，低声对着手机说了句什么，就把电话掐了。 晏廷脱了外面的西装，只穿了件白衬衫，脸上的妆也没卸，在卧室暖黄色的灯光下看着格外温柔。 徐昀杉看得有点愣神，晏廷已经收好手机，笑着走过来。 “发什么呆呢，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晏廷道。 徐昀杉回过神：“……一罐啤酒。” “一整罐？那还有点儿进步。” 徐昀杉没说话，爬去床上躺下了，他其实没喝完一整罐，太难喝了，但也喝了小半罐，其实倒也没有多醉，他也很喜欢这种状态，好像说什么都不用过脑子，想说就能说出来。 晏廷替他掖了掖被子：“赶紧睡吧。” 他说完就要起身，徐昀杉抓住他的袖子：“你要去哪儿。” 晏廷道：“处理点事情，你先睡。” 晏廷按住徐昀杉的手，就要站起来，腰又被徐昀杉的胳膊环住，只能重新坐回去。 徐昀杉抱着晏廷，脑袋贴着晏廷的背，一声也不吭。 “怎么了？”晏廷问了一声。 他想转身看徐昀杉，徐昀杉却力大如牛，紧紧箍着他，但还是不说话。 “干嘛呀。”晏廷笑了笑，拍拍徐昀杉的胳膊，“我就去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了。” 徐昀杉闷不吭声，手攥得死死得，生怕晏廷跑了似的。 晏廷没辙，只能任徐昀杉这么抱着，他想到之前徐昀杉喝醉酒的那次，徐昀杉也是这么抱着丘比不撒手，这么一想他也算篡位成功了。 他想起那时候自己说的话，忍不住乐道：“你是打算跟我过一辈子了吗？” “……嗯。”徐昀杉闷声道。 晏廷怔了一下，心跳也变得奇怪起来：“我没听错吧？” “我喜欢你。”徐昀杉道。 他觉得很神奇，这话说出来以后，他好像更喜欢晏廷了，“……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晏廷看着远方，捏着徐昀杉的手腕稍稍用力，转过身来搂住他。 他急切地吻住徐昀杉的嘴唇，徐昀杉也没有迟疑地闭上眼睛，他抵不过晏廷的力气，重新躺回床上，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晏廷的体温包裹着他，气息环绕着他，让他好像置身于一个安逸的暖巢里。 在那里他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可以不计后果，即使放纵沉溺也不用害怕遇到任何危险。 他在那里体会到梦寐以求的安全感。 晏廷松开徐昀杉，微微抬头吻了吻徐昀杉的额头，吻了吻徐昀杉的眼睛，又吻了吻徐昀杉的鼻尖。 他侧头枕在徐昀杉耳边，鼻尖贴着徐昀杉的耳垂。 “我爱你。”晏廷道，“让我好好爱你吧。” 第71章 徐昀杉浑浑噩噩地醒过来， 入目的是黑漆漆的天花板，他还没完全清醒，以为自己还在医院里， 愣愣地半睁着眼睛许久，才意识到医院即使是半夜也不可能没有灯。 他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被抱着， 昨天晚上的记忆逐渐想了起来。 “……”徐昀杉偏头，晏廷还枕着他的肩膀熟睡着， 他静静地看了会儿， 抬手抓住横放在自己胸前的胳膊。 刚使了些力气， 晏廷更用力地收了收胳膊，手也扣住徐昀杉的肩膀。 “……醒了？”晏廷嘟囔了一句， 他没睁眼，侧头在徐昀杉肩上蹭了蹭，“天都没亮， 你要去厕所吗？” 徐昀杉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哑：“我哥……” “你哥没事， 有人守着他呢。”晏廷说完， 抬起被徐昀杉枕着的手，揉了揉徐昀杉的头发，“再睡会儿吧， 等天亮我们一起去看他。” 徐昀杉没说话，盯着天花板脑袋空空地看了半晌， 重新闭上眼睛。 他很快睡过去， 又不知何时被边上的动静弄醒。 晏廷坐起来了，天也稍微亮了一点，屋子里有了一些光线， 但还是很昏暗。 徐昀杉抓住晏廷的手指头：“去哪儿？” 晏廷才发现徐昀杉醒了，低头笑道：“外面雪停了，我打算带臭屁出去转转。” “……我也去。”徐昀杉道。 他侧了个身，撑着床也要坐起来，结果坐到一半腰一痛，人又跌了回去。 晏廷没忍住笑出声：“你还是在床上躺着吧。” “……”徐昀杉剜了晏廷一眼，抓着被子一扯，把晏廷身上盖的全拽到自己身边。 做完这些，他又发现晏廷还没来得及穿衣服裤子，整个人光溜溜地坐在他边上。 他抬脚蹬了晏廷一下，脸全埋进被子里，声音也闷闷的：“流氓。” 晏廷不置可否地哼了两声，顺势下了床，走去衣柜找了条裤子套上了。 他去浴室洗漱完，出来见徐昀杉没睡着，问道：“你想吃什么？待会儿我带回来。” 徐昀杉想了一下，没什么主意，道：“你看着办吧。” 晏廷笑了笑，走去床边对着徐昀杉的脑门嘬了一口：“要是突然有什么想吃的了，就跟我发消息。” 徐昀杉点了点头。 晏廷换了衣服，带着丘比出门了，徐昀杉听到外面关门的声音，看着门发了会儿呆，从床头柜上拿来自己的手机。 现在才早上六点，也难怪天都没大亮，徐昀杉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想起昨晚的颁奖典礼，现在微博上应该还有人讨论。 他打开了微博，先看到消息那栏“99＋”了，他疑惑了一下，但也没多想，点进了热搜。 本来想找找有没有晏廷拿奖的片段，结果一眼扫到前面几个热搜标题，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好几个都是关于晏廷昨晚提前离场的，甚至之前被偷拍时的热搜又被挂了出来，就连严徽的名字都有出现。 徐昀杉脑子里白了一瞬，甚至现在才知道晏廷昨天是提前离场，他还以为是活动结束了。 他有些忐忑地点进热搜里看了看，有人截了颁奖典礼结束时的图片，发现晏廷不在场，还有在颁奖大厅楼下候着的记者狗仔们，拍到了晏廷驱车离场的照片。 那群人的行动力都极强，很快就上车跟着晏廷，一路到了晏廷住的小区门口，虽说没法继续跟下去，但这一段就足以大做文章。 徐昀杉又翻了翻下面的评论，有不少理智的评论，但也有一条猜测晏廷回家是为了找他的评论，被点了很多个赞。 徐昀杉从这条热搜退出来，又点进严徽那条，是一段颁奖典礼结束后采访严徽的视频。 那时候记者们已经发现晏廷走了，奖杯和奖状都由严徽拿着，纷纷前去询问严徽原因。 严徽一一微笑着含糊其辞过去，有记者询问她：“对于晏廷拿完奖就扔下离开这件事情，您有什么看法呢？” 严徽很平静地说：“他既然会放下奖杯急着离开，我相信他肯定是有比得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记者继续道：“金鸡奖可是国内影视界含金量极高的奖项，他的这种行为是否对这项事业不尊重呢？您支持他的做法吗？” “他从踏入这个行业开始，就一直在用心饰演每一个角色，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获得这个奖项也证明了影视界的专家们对他的肯定，你觉得他不尊重什么呢？”严徽笑得毫无破绽，“而且，我从来没有强求他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每个人对自己的目标和荣誉的定位都不同，这些定位也会因为各种因素而改变，我尊重他的每一个选择。” 有记者直白地问：“请问他这么急着离开，是去见自己的恋人了吗？” 和前面的表现不同，严徽竟然愣了愣，然后意味不明地摆出笑容：“说不定就是这样呢？” 视频只截到了这里，很快跳转到新视频，徐昀杉退出来，有些茫然。 严徽这话相当于坐实了晏廷有恋情的猜测，也难怪晏廷提前离场这件事能被炒到热搜前三。 严徽和晏廷不同，她的心思很细腻，考虑也很周全，不可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 是已经商量好了，要找机会公开了吗？ 厌恶关系 第92节 他模糊记得昨晚睡着前，看见晏廷拿着手机走去外面，打了挺久的电话，就是在处理这个事情吗？ 徐昀杉感觉脑子有点乱，给晏廷打了个电话过去，晏廷很快就接了起来：“喂？有想吃的东西了？” 徐昀杉抿了下唇，问：“你看到热搜了吗？” “你看到了？”晏廷道，“没事的，是有人恶意炒热度，我爸那边已经在处理了，目前风向也是对我们有利的，要是有人微博找你，你别看也别理，忍不住的话就先卸载了。” “……嗯。” 晏廷在那头静了一秒，道：“要不我现在回来吧。” “不用。”徐昀杉忙道。 晏廷出去还没几分钟，估计都没走出外头那条街，就这么返回来，丘比肯定要伤心了。 反正晏廷早就说要公开了，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连出小区被人偷袭都想过了，现在也没有很大的触动。 徐昀杉又道：“你带丘比好好玩，我没事。” “真的吗？”晏廷又停顿了一会儿，道，“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回来。” “真的，你不用回来。”徐昀杉说得有些急，声音也大了点，他眨了下眼睛，捏紧手机道，“我……以后有事我都会跟你说。” 晏廷道：“你不能骗我。” 徐昀杉“嗯”了一声。 “你要是再骗我，我就真的要生气了。”晏廷道，“到时候再有什么事，我就把你压到床上问，你每次那种时候都很听话，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徐昀杉闭了下眼睛，“我想吃羊杂汤，你去买吧。” 晏廷笑了笑：“行。” 挂了电话，徐昀杉也睡不着了，他没卸载微博，但也不再点开看，起身去浴室洗漱了一番。 他出去找了点水喝，身体的不适感消失了，他坐去客厅沙发上，闲着发了会儿呆，又重新打开手机，点进了众筹软件里。 他筹到了十万，还没有取出来，这笔钱虽然对于手术来讲远远不够，但也都是大家一点一点捐的，来之不易。 既然现在决定找晏廷帮忙了，这笔钱他再拿就不应该了，还有很多同样需要帮助的人，他们更需要这笔钱。 徐昀杉找到客服，申请把这笔筹款撤销了。 还有他老板和同事帮他凑到的五万，他也得赶紧还回去，但那笔钱他昨天已经交了，现在手上连一万都没有。 徐昀杉有点茫然，他虽然让晏廷帮他了，但是为了给何穆之治病，那些费用晏廷直接交给医院就行，不用经过他自己的手。 现在他需要一笔钱还给别人，难道也找晏廷要吗？他能怎么说呢？ 徐昀杉脑子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还没纠结出结果，晏廷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两份羊杂汤，带着丘比进屋，拍了拍身上的雪：“这雪……停了没多久又下起来了。” 他看到坐在客厅的徐昀杉，笑着举起手里的早餐，“还热乎着呢，赶紧来吃吧。” 晏廷把两份早餐放到茶几上，拿毛巾给丘比擦身体和脚，徐昀杉把两份羊杂汤端出来，揭了盖子，又贴心地把两双筷子掰开放好。 他等着晏廷过来，才拿起筷子，和晏廷一起吃。 晏廷吃了两口，道：“吃完去看哥哥？” “嗯。”徐昀杉点了点头。 晏廷又道：“待会儿到哥哥那儿有人拍照，是我们自己的人，你不用管。” “好。”徐昀杉又点了点头，埋头吃早餐，晏廷却没动了。 他看着徐昀杉的侧脸：“你是不是有事儿要说？” 徐昀杉：“……”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才答应了没半个小时就出尔反尔。”晏廷放下筷子，朝徐昀杉这边凑过来，一手抓住徐昀杉的手腕，另一手从徐昀杉腿下穿过去。 他这动作是要把人扛起来，徐昀杉一激灵，想到刚才电话里晏廷说的话，连忙往后仰。 “我……”徐昀杉急切地说了一个字，晏廷的动作停下来，他低下头，缓了缓又道，“我老板和同事帮我凑了五万块钱，我昨天交了……” 面前的人半天没动静，徐昀杉想着还要再说点什么，他才终于笑了一声。 “我转给你，你还给他们吧。”晏廷说着松开徐昀杉，重新坐回去。 他说完就行动起来，拿出手机，把钱给徐昀杉转了过去，徐昀杉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手微微攥紧，心里也有些闷。 他尽量克服着那种感觉，脸上表情凉凉的，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道：“……等我赚钱了就还给你。” “行。”晏廷眯着眼笑，拖长了音应下，又问，“众筹也撤了吗？” 徐昀杉：“撤了。” “我还正准备跟你说这事儿呢，撤了就行。”晏廷道，“这段时间微博还是给小张处理，你尽量别看。” 徐昀杉“嗯”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却没吃，只在餐碗表面扒拉了两下。 “别想太多了，你有我呢，我可是超级富二代，自己也有钱，多少钱出不起？”晏廷揉乱徐昀杉的头发，又慢慢替他顺好，“而且既然要公开，你还找其他人帮忙，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拿这个事情做文章。” 徐昀杉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些，但他像这样生活了二十多年，也不可能陡然有很大的变化，他还需要点时间适应。 晏廷没再提这件事，催着徐昀杉吃早餐，两人很快解决了羊杂汤，徐昀杉换上外出的衣服，一起往医院去。 拍照的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晏廷说是为了带节奏的，所以要拍出偷拍的感觉，表现得越自然越好。 但晏廷说出来了，徐昀杉就总在意着，他本来就有点恐镜头，现在更是没法自然，身体僵得硬邦邦的。 好在正好何穆之又醒了，徐昀杉瞬间忘了有人拍照的事情，着急地要进去看人。 晏廷也跟着一起进去，他温和有礼地跟何穆之打了招呼，何穆之眼睛瞟瞟他，又瞟瞟徐昀杉，不用问什么就懂了。 何穆之的状态又好了不少，甚至可以说几句话，不过徐昀杉怕他又累着，没让他多说。 半小时的探视时间很快过去，徐昀杉和晏廷一起出来，又去找了医生，询问手术相关的事情。 因为何穆之身体在好转，各项指标也在缓缓恢复，所以可以等指标正常的时候再动手术，这样基本上就不会有差错。 如果今明两天何穆之都没有出异常，就可以离开重症室重新回到无菌室静养，再过一周差不多就能够安排手术了。 晏廷把剩余的费用补上，两人又回到重症室前，何穆之已经重新睡着了。 他们在外面站了会儿，晏廷接到电话要回一趟公司，徐昀杉也决定去摄影棚。 何穆之现在基本脱离了危险期，又有别人看着，徐昀杉不用从早到晚候在病房外，打算重新回摄影棚工作。 老板正好也在店里，见他过来还有些意外：“昀杉？你怎么过来了？” 她喊了徐昀杉的名字，其他同事也纷纷看过来，没活儿的几个都凑了过来。 徐昀杉道：“我哥暂时脱离危险了，我回来上班。” 大家听到这个好消息，都很欣喜，老板笑道：“哥哥没事就好，你其实不用这么急，还可以再多陪他几天。” 徐昀杉没回应，他拿出手机道：“老板，您把银行卡号发我吧，我把钱退给您。” 老板愣了愣：“怎么了？” 其他同事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徐昀杉，徐昀杉抿了下唇，道：“现在不需要了，我……男朋友帮我了。” 几人间安静了数秒，忽然就炸开了花，老板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还算淡定，其他几个同事都一脸八卦的表情。 “你男朋友？男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我之前就说感觉你像，哎！果然长得帅的都是gay……” 这边的喧哗声太大，连还在化妆的同事和客人都看过来了，徐昀杉有点尴尬，好在老板及时替他解了围，把同事都赶回了自己岗位上。 她把卡号告诉徐昀杉，徐昀杉把钱退给了她，因为知道徐昀杉不好意思，她也没问什么，收到钱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徐昀杉也准备好开始工作，他这几天没来上班，有几个想找他化妆的都等着，得知他又回来了，纷纷跟他预约新的时间。 他又和往常一样忙碌起来，同事们也和平时一样，看起来都不介意他有男朋友这件事，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很快就到了中午，徐昀杉拿着午饭去一旁坐着，看了看手机，晏廷跟他发了几条消息，他回复过去，又对着自己午饭拍了张照片。 晏廷大概还在忙，没有及时回消息，徐昀杉把手机放在一边，埋头吃饭。 刚吃了没几口，有两个同事端着饭过来了，坐到他两边围住他。 “昀杉啊。”一个同事闪着星星眼凑过来，道，“你男朋友是不是很有钱啊？我看你连微博的众筹都撤了，他包了所有医药费吗？” 徐昀杉顿了一下，点点头。 那两同事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激动道：“天啊，那也太好了吧！他帅不帅啊？有照片吗？” 徐昀杉抿了下嘴，觉得自己没法保持沉默了，道：“挺帅的。” 他略过了照片的事情，两个同事也没在意，在一旁瞎兴奋了半天，徐昀杉继续吃起饭，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餐盒，希望自己能赶紧变透明。 但很快，那同事又找他说话了：“诶，他知道你跟晏廷的绯闻吗？” 徐昀杉听到晏廷这两个字，嘴都忘了咀嚼，他没说话，那同事继续道：“不是几个月前那个，是刚出的事情，就昨天晚上，金鸡奖颁奖典礼，晏廷拿了奖就提前离开了，而且是赶着回家，有些人猜是你，今早上还把你之前那个热搜顶上去了呢。” “……”徐昀杉重新咀嚼起来，还是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忘了，你是不是挺少看微博来着，等会儿啊，我找给你看。”那同事说着拿出手机，点开微博开始翻，另一个同事也凑过去和她一起看。 徐昀杉看着她们俩，吞下肚子的食物都没吃出味道。 那同事划着手机，又“啧”了一声，嘀咕道：“怎么这么卡……微博又炸了？” 另一个同事也皱着眉：“出什么大事儿了？” 徐昀杉收回视线，有些忐忑地拿着筷子戳了戳自己的饭，都开始翻微博了，等会儿肯定要问问题，他不知道待会儿她们问起来，他应该怎么办。 要直接告诉她们吗？ 如果现在不承认，等到时候公开了，他怎么跟她们解释。 但现在就擅自说出去，会不会对晏廷有影响…… 还没等徐昀杉纠结完，那俩同事突然瞪大了眼睛，拿着手机的那个倒抽了一口气，没拿手机的喊了句“卧槽”。 两人震惊地看看手机，又默契地抬眼看向徐昀杉。 “……徐昀杉！”拿手机的同事喊了一声，险些破音，她连基本的表情管理都没有了，大惊失色地举起手机，将屏幕对着徐昀杉。 “你……你男朋友是晏廷啊？！” 厌恶关系 第93节 徐昀杉一时有点傻眼，屏幕怼得太近，他退后了一些，才看清同事手机上的字。 屏幕上是晏廷的微博界面，最上方多了一条置顶微博，发出时间在不久之前，只有短短一行字。 【不是绯闻，也没有炒作@xuys [爱心]】 第72章 徐昀杉无措地捏着筷子， 默不吭声地盯着手机屏幕，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就算他做了心理准备也被弄得猝不及防。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呆着。 拿手机的同事声音有些大，很快招来更多的同事，他们将徐昀杉团团围住， 徐昀杉感觉自己跟只猴似的，只能僵硬地埋着脑袋。 没等同事们说话，不远处先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好， 请问徐昀杉是在这儿上班吗？” 徐昀杉听出是小张的声音，连忙站起来， 结果还没露头又被几个同事齐齐按回去。 他一脸懵地抬头，面前的同事冲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别说话。 小张询问的正好是老板， 老板冷静地笑道：“徐昀杉？他不在这儿， 你找错地方了。” “啊？好， 谢谢……”小张挠了挠头， 一脸迷茫地转身往外走，边走边拿出手机。 那群同事刚松了口气， 徐昀杉的电话就响了， 小张猛地回过头， 冲着人堆喊了声：“徐哥？” 同事们也有点傻眼，面面相觑，一个人问徐昀杉：“是认识的？” 徐昀杉点了下头， 刚刚最激动的那位立马反应了过来：“认识的？不会是晏廷那边的人吧？” 徐昀杉有点尴尬，好在小张已经走了过来，从同事间挤出一道缝， 看见了坐着的徐昀杉：“我就说呢！这边就这一个摄影棚，怎么会找错……你已经知道消息啦？” “微博都炸了，还有谁不知道啊。”他边上站着的同事说完，又偏过头看着他问，“你是谁呀？晏廷派来的？” “我……”小张卡了下壳，本来还想含糊应付过去，结果别人直接把名字说出来了，他只能承认道，“对，我是晏廷的助理。” 那同事立马激动地跳起来，揪着小张的衣领子只晃：“晏廷来了吗？晏廷也来了吗？！” “……没，没有！”小张被晃得脑袋发晕，忙压住那同事的手，“我只是过来接人的，徐哥，你先跟我走吧，现在消息这么灵通，等下那群记者狗仔查出你在这里，肯定一窝蜂跑来了。” 徐昀杉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听了小张的话，他也觉得很有道理，晏廷这事儿突然爆出来，不光是记者，晏廷的粉丝肯定也大部分没法冷静，住在a市的估计都想找他。 他拿着手机站起来，跟着小张往外走，小张熟练地从包里拿出帽子和口罩，他接过来戴上。 他走去老板那儿，不好意思地说：“老板，真的不好意思，我下午又得请假了……” 老板笑道：“没事儿，你赶紧走吧，要是一会儿被堵门就走不了了。” 徐昀杉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眼同事们，他们看起来只有欣喜和激动，有几个还跟他招了招手道别。 徐昀杉终于完全放下心来，他不在意别人对这件事的看法，但他还是希望身边的人能够支持他。 他的哥哥、同事和老板，虽然人数不多，但能够接受他和晏廷的关系，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小张把车停在摄影棚后门的巷子里，徐昀杉跟他从后门离开，坐上了车，小张边启动车边道：“我们现在回公司，楼下估计人不少，待会儿可能得从后面的小道走。” 徐昀杉说了声“好”，又问：“现在很乱吗？” “那当然了，这可是娱乐圈里史无前例的大新闻。”小张语气很夸张，又没事人似的道，“不过你也别担心，哥会处理好的，而且宏行集团也算国内娱乐圈的半壁江山了，老板和夫人都极力支持，其他人有话也不敢说。” 徐昀杉没说话，紧紧捏着手机，现在去公司，晏廷和他父母肯定都在。 他只在当初晏廷的生日会上远远见过晏姜宏一眼，那时候就觉得晏姜宏气势逼人，而且既然是这么大集团的老板，肯定有很大的威信，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望而生畏。 小张继续道：“现在就是怕有人带节奏，煽动粉丝群体引起公愤，但是目前也在控制范围内，因为之前那次热搜，大一点的营销号还不敢随意发言，小营销号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徐昀杉翻过手机，摁亮了屏幕，有点想点进微博看看情况，但晏廷都说让他先别看了，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那群粉丝会疯狂到什么程度，要是真看到什么刺激性发言，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产生什么想法。 屏幕又自动熄了屏，徐昀杉重新将手机翻回去，没有点开微博。 很快到了公司，外面站了不少人，靠近门的那一圈，几乎有一半的人肩上架着摄像机，另一半手里拿着话筒，几个保安正在做疏通，徐昀杉只浅浅看了一眼，就被小张带着去了另一条路。 小张从那儿驶进停车场，停好车后带徐昀杉去了一个门，上到二层楼才坐电梯，一直升到最高层。 徐昀杉没来过几次宏行娱乐，但也能猜到这层楼是晏姜宏的办公室，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显示屏，很快到了地方，门一开，他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晏廷。 “怎么来这么晚？”晏廷温和地把徐昀杉牵出来，又看了小张一眼，“你去晚了？” 小张冷汗直冒：“那位子有点不好找……” “行了，你先下去找我姐吧，把代言什么的事情处理一下。”晏廷道。 小张直点头，关上电梯就下楼了，徐昀杉看向晏廷：“代言怎么了？受影响了吗？” “没有，是本来就要到期的，不打算续约了。”晏廷无所谓地笑笑，“他们就算想解约也不敢提呀，那我就自己做到位，一来给粉丝们表个态，二来少几个代言，我也不用每天忙得要死了。” 徐昀杉安静地听完，没说什么，晏廷捏了捏他的手心，带他去了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看着像办公室，但除了一些家具外没有任何人用的东西，晏廷解释道：“这是我爸给我留的办公室，不过我一直在拍戏，他也老当益壮，所以一直闲置着没用。” 他推着徐昀杉去沙发坐下，亲了亲他的脸：“你先在这边坐会儿，我还得去我爸那儿一趟，或者你跟我一起去？” 徐昀杉想到晏姜宏的模样，顿了顿道：“我就在这儿等你。” 晏廷笑了笑，忍不住又亲他一口才站起来。 “小张去晚了出什么事儿了吗？”晏廷问，“你老板同事是不是都知道了？” 徐昀杉点了点头，又道：“他们都不介意。” 晏廷道：“那就好，你有时间跟你老板说一下，这段时间避避风头，等事情平息了再回去上班。” 徐昀杉“嗯”了一声，又有点茫然，这事儿闹得这么大，线上线下都沸沸扬扬的，真要平息得到什么时候去？ 晏廷看出徐昀杉的想法，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不会很久的，其实已经控制的差不多了，你要是想看也可以看看，但是别用自己的号。” “登我小号看吧，或者你自己再创个新号，你那号现在肯定特别多的消息，粉丝都一百多万了。”晏廷说着笑起来，“等这事儿结束了，肯定还能再涨不少粉丝，到时候你也算网络红人了。” 晏廷把装着微博小号的手机给了徐昀杉，离开了办公室。 徐昀杉没急着看微博，而是先给自己老板打了个电话。 老板很快就接起来了，徐昀杉担忧道：“老板，您那边没出事儿吧？” 老板道：“没事儿，有两个保镖在这儿，是晏廷请的吗？” 徐昀杉：“应该是。” “他想得还挺周到，不过你走得及时，估计最开始过来的人看你不在店里，其他人得到消息也没来了，现在一切正常。” 徐昀杉松了口气，又犹豫着道：“我可能得多请几天假。” 老板道：“我理解，你也要注意安全，晏廷粉丝那么多，肯定有那种情绪很激动的，可能会有很过激的举动。” 徐昀杉“嗯”了一声，又带着歉意道：“老板，真的很对不起，害您那儿也被影响了。” 老板无所谓地笑了两声：“你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之前不就说了，我们这个圈子像你这样的很多的，大家包容心也更强，而且你这件事结束，我这边肯定会吸引更多人过来，没准以后就成网红店了。” 徐昀杉没说话，感觉心里很温暖，他忽然发现，不只有晏廷，他身边其他人也都是很好的人。 不管是他的哥哥，还是老板，或者其他的同事，在他感到愧疚时都会给予他莫大的关怀。 当他主动睁开眼睛，走出心里那个封闭的盒子后，他其实一直都在一个充满阳光的世界。 “而且我也是你和晏廷的cp粉呀，你忘啦？”老板继续笑着说，“我嗑的cp成真了，今晚还准备带我女儿出去搓一顿庆祝呢。” 两人又聊了两句，老板那边来工作了，挂断了电话。 徐昀杉无聊地坐了一会儿，干脆点开微博看，微博现在已经不卡了，他直接点进热搜里，果不其然，热搜第一就是晏廷出柜的消息。 但紧接着的第二条更吸引他的视线，他在那里看到了以他为原型的电影名。 他有点疑惑，先点进第二个热搜看了看，就看到前排几条热门微博，最前面一条写了很长一段话，还有一些图。 徐昀杉先点开图片看了看，有一张他自己微博的截图，截图里有两条他发出来的微博，一条是分享众筹的，另一条接在众筹之后，类似一则声明，大致意思就是有人帮忙了，所以众筹已经撤销了。 这则声明不是徐昀杉自己发的，他也是现在才知道，他又翻了翻后面的图，博主把众筹资料里的病情证明截了出来，特意圈了何穆之的名字，又跟另一张电影相关人员表拼在一起，其中编剧的名字也是何穆之。 虽然电影还没正式播出，但之前也有过好几次路透，杀青以后也隔几天就拿出来炒作。 大家都知道电影的编剧是白血病患者，这部电影原型是他的弟弟，不仅晏廷和严徽都为他发过声，吴邱枫导演也一直在透露电影相关消息。 文字内容有理有据地表明徐昀杉就是电影里的弟弟，而晏廷则是这部电影主演的饰演者。 这条微博一发出来，风向迅速变了，晏廷和徐昀杉的cp粉都发疯了似的，倾尽全力地刷屏控评，看到那些不支持的言论立马怼回去，那些喷子的发言也显得苍白无力。 大部分持中立态度吃瓜的路人，也渐渐偏向支持的一方，但还是有一些极端粉丝和厌同的人，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徐昀杉在这条热搜里刷了会儿，回过神一看，竟然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他愣了一下，从热搜退出来，想再点进其他的看看。 退出来以后，他发现热搜有了很大的变化，热搜第一不再是#晏廷官宣#，而变成了#宏行集团成立血液病慈善基金会#。 徐昀杉盯着这个标题看了半天，才想起点进去，置顶微博是严徽的慈善团队发出的，是一张慈善基金会审核通过的图片，其中还包含相关文字信息。 宏行集团投入了2个亿的慈善资金。 徐昀杉看着这句话，差点连呼吸都忘了，这条微博的发出时间不过二十分钟，评论和转发都已经超过了五十万。 如果说前面那条热搜拉回了一些风向，这条热搜出来后，整个局势都被轻而易举地扭转了。 评论区里的人说话都有了底气。 【严徽妈妈是大家的妈妈，永远不会让我们失望[哭泣]】 【别人在用心做善事，你们在纠结人家儿子喜欢男人，这大概就是世界的参差吧。】 【真的很搞笑，某些人，晏廷对象是男是女跟你有关系吗？反正不会是你[微笑]】 一些人才甚至做出了严徽的表情包，用的图是颁奖典礼当晚回答记者问题时的微笑，配字是“黑我儿子先捐2个亿”、“谁要动我儿媳妇？”、“呵呵”…… 徐昀杉边看边点赞，看得有些出神，连有人来了都没注意到。 直到那人将脑袋凑过来，他才反应过来，吓得整个人抖了一下。 晏廷被逗乐了：“你干嘛啊，怎么一惊一乍的。” 徐昀杉抬头瞪了他一眼，手上快速调出后台把微博关了，道：“都处理完了吗？” “嗯，你看到了吧？”晏廷看起来心情特别好，在徐昀杉边上坐下来，顺势搂住他，脑袋靠到他肩上，“这下那些人肯定没话说了，说了也有人怼他们，而且还给电影又加了波热度。” 徐昀杉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会不会做得太过了？” 晏廷没理解：“什么太过了？” 厌恶关系 第94节 “就是……慈善基金会的事。” 晏廷笑了笑，牵住徐昀杉的手：“我妈这几年都不怎么拍戏了，一直在做慈善，创的基金会也不止一两个了，只不过这次投资比较多。” 徐昀杉没说话，他指的就是投资的事情。 “里面一大半是我出的钱，两三年的工资呢，结果我妈居然连我的名字都没提。”晏廷话虽这么说，却不是抱怨的语气。 徐昀杉还是没说话，手指头抠了下晏廷的指甲。 晏廷抬起头道：“明天差不多就可以用微博了，后面你可以发一点哥哥的消息，很多人都在关注他的病情。” 徐昀杉点点头：“好。” “也别发太多了，你知道我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说的最多的是什么吗？” “……什么？” “老婆。” “……” “全在喊老婆，还要我把老婆交出来。”晏廷说着把徐昀杉抱紧了一点，“气死我了，你明明是我老婆。” “……” 晏廷忽然心血来潮，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咱们来拍张照吧，我要发出去，宣誓一下主权。” “……你疯了。” 徐昀杉刚说完，晏廷已经把前置摄像头对准他和自己了。 他看着晏廷噼里啪啦拍了好几张，手肘用力撞了他一下，趁他勾腰时将手机抢了过来，解锁点进相册里。 晏廷连着拍了五六张，徐昀杉冷酷无情地一张一张扔进回收桶，又被晏廷扑过来熊抱住。 “干嘛呀，我们都没一起拍过照呢。”晏廷头埋在徐昀杉颈间，委屈道，“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一张合照都没有，我也太惨了吧。” 徐昀杉手一顿，悬在删除键上的指头挪了挪，点在取消上。 手机里只剩这一张了，拍得还可以，徐昀杉锁上手机还给晏廷，又警告道：“你要是发到微博，我就再也不跟你拍照了。” 晏廷道：“那你贿赂我一下，跟我亲亲。” “……”徐昀杉一手拍在晏廷脸上，将他的脑袋推开，“现在要干什么？” 晏廷抓住徐昀杉的手腕，退而求其次地亲了亲他的手心：“等我爸下班，他要请我们吃饭。” 徐昀杉怔了一下，抿了抿嘴唇。 “就在家里吃，还有我妈，我们四个人。”晏廷道，“本来还要叫我小姨她们，正好都有事儿，下次再约。” 徐昀杉点了点头，心里有点紧张，但现在都公开成这样了，他也不可能一直不见晏姜宏，总要面对的。 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晏廷又凑了过来，鼻尖蹭了蹭他的。 徐昀杉下意识仰了下脑袋，晏廷吻住他的嘴，这办公室的窗户都装了百叶窗，因为长期不用所以一直拉着，外面的人看不进来。 晏廷吻得有些动情，呼吸也急促起来，他退后了些，低声道：“你知道这办公室配了一间休息室吗？” 徐昀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要。”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晏廷笑了笑，“有什么关系，这屋子隔音也很好，我把门锁着，不会被发现的。” 晏廷已经行动起来了，抱着徐昀杉起身往休息室走，徐昀杉扒在晏廷身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觉得自己疯了，听了晏廷这些鬼话之后，他不仅没拒绝，心跳反而变快了。 他被晏廷放到床上，看着晏廷把外套脱了，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盒子：“……你怎么随身带这种东西。” 晏廷理直气壮道：“那怎么了，又不是违禁品，你也可以带。” “……” 晏廷给门上了锁，搂住徐昀杉温柔地吻住他，徐昀杉也配合地搂住晏廷的脖子。 他觉得心情很好，屋子里没开灯，明明很昏暗，他却好像看到了光。 “晏廷……谢谢你。”徐昀杉垂下眼睛，轻声道，“我现在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晏廷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笑起来，他吻了吻徐昀杉的额头，承诺道：“以后我也会让你一直开心。” 第73章 徐昀杉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快五点半了，他身上已经被晏廷擦干净，还穿上了贴身的衣服裤子，正被晏廷从后面抱着。 他只轻轻动了一下， 晏廷就跟着醒了过来， 贴着他的后颈蹭了蹭鼻子：“饿不饿？” 徐昀杉摇了摇头，想坐起来， 刚抬起脚就因为扯到了腰， 酸得他倒抽了口气。 昨晚上做的那次都没恢复， 现在又来一回，徐昀杉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腰这么不经用。 “我都说你要多运动了， 等我这次戏拍完一定监督你。”晏廷说着抬手抚在徐昀杉后腰上，轻一下重一下地替他揉， 又道，“待会儿还是吃点东西吧，我爸六点下班，回去再做饭估计很晚才能吃了，等下我们去楼下食堂随便吃点。” 徐昀杉点了下头，晏廷揉得很舒服，他又有点犯困，又眯了十几分钟，晏姜宏快下班了，晏廷把徐昀杉叫起来， 打算带他去食堂。 徐昀杉穿戴整齐， 站边上看晏廷铺床，想到刚刚跟晏廷在床上做的事情，他后知后觉有点害臊。 他看晏廷站直身， 问道：“就这么放着么？” “嗯，每天都有人来清理。”晏廷说完，回头看见徐昀杉的表情，又笑道，“床上又没沾到东西，不会有人发现的。” “……”徐昀杉睨了晏廷一眼，转身打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两人进了专用电梯，到了食堂那层楼，现在正是大家用餐的时间，大厅里有不少人。 因为是在公司里，大家不用戴口罩，晏廷和徐昀杉刚下楼，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微博今天沸腾了一整天，从晏廷官宣到宏行成立基金会，因为后面这件事更具宣传性，好几家报社都对此事发表了正向言论，娱乐圈的名人也纷纷站队，发出向各大慈善机构捐款的证明。 到下午的时候，微博热搜有一半的标题都带了“捐款”两个字。 这时候要是再拿晏廷的事出来说道，不管从哪种角度来说都不合适，晏廷的热搜很快被压到了下面，那些骂声也很快被淹没了。 大家见到晏廷和徐昀杉，也都刻意避开恋爱的话题，上前打招呼只对徐昀杉友好地笑笑，然后就和晏廷聊捐款的事。 虽然那2个亿里有一大半都是晏廷捐的，但这事儿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其他人都以为晏廷没怎么参与，聊也聊不了几句。 两人拿了些小食，去了食堂角落的桌子吃，但还是免不了被围观，到后面徐昀杉也习惯那些目光了。 “等捐款的风波过去，后面肯定还会有我们两个的热搜。”晏廷道，“标题大概就是‘恩爱夫夫一起用餐’、‘晏家四口回家’……” “……”徐昀杉听着有些无语，“你买吗？” “这还需要买吗？我们两个站在一起就是流量。”晏廷说着又笑道，“不过我可以背后稍微推动一下。” 徐昀杉继续低头吃东西，懒得理晏廷了，反正都已经公开了，晏廷还想做什么他也阻止不了，那就爱咋咋吧。 六点整，晏姜宏准时下班了，他今天没叫司机，打算跟晏廷的车走，由小张开车送他们回去。 三个人在停车场碰面，徐昀杉远远看见晏姜宏，还有些意外。 晏姜宏穿得很随意，羊绒衫外面套了个很厚的棕色长袄，鞋子也是十分保暖的雪地靴，和当初在晏廷生日会上看见的模样判若两人。 晏姜宏这标准中老年人的打扮让徐昀杉放松了警惕，两人走到晏姜宏面前，他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晏叔叔好。” “你好，你好。”晏姜宏和蔼可亲地笑，扬手轻轻拍了拍徐昀杉的肩膀，“你叫我爸爸也行，反正不用走结婚的步骤。” 徐昀杉：“……” “爸你说什么呢。”晏廷埋怨了一句。 徐昀杉瞥向晏廷，刚有些惊讶他居然替自己解围，就听他继续说，“想结婚还不是可以结，前段时间不就有一对女生办了婚礼么？” “……” 晏姜宏听了，竟然真的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说得也有道理，回去跟你妈商量一下，要办就办个大的。” 徐昀杉：“……” 他算是知道晏廷遗传的谁了。 小张把车开了过来，徐昀杉跟着晏廷坐进后座，晏姜宏坐副驾驶，晏姜宏今天赶着准时下班，大概还有些工作没做完，上车后就一直在用手机发消息打电话。 晏廷靠着徐昀杉的肩，两只手没一个指头老实，正好徐昀杉今天穿的短外套，他的手总想往外套里钻，每次都被徐昀杉拎出来，揪着手背上的一点肉拧一圈。 晏廷好像不怕疼似的，乐此不疲地玩了半天，晏姜宏电话打完了，忽然道：“晏廷，你买了菜没？” “啊？”晏廷坐起来，有些懵，“不是你请我们吃吗？你没买菜？” “我一下午都在处理微博上的事，哪有时间买。”晏姜宏道，“你现在赶紧买点，待会儿回家就送到了。” 晏廷没再说什么，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熟练地挑起菜来。 他对每个人的口味都很了解，不用问什么就能选好菜，马上就要到家了，晏廷给外卖小哥打赏了五十块钱红包，希望他能优先送自己这单。 外卖小哥不负众望，在他们到家前把菜送到了，小张将车停到家门口，等三人下车就走了。 这房子比晏廷现在住的还大，徐昀杉虽然以前来过一次，再次看到也有些感慨。 三人一起往屋子走去，刚进屋，严徽就过来了，她很随意地穿着一件家居服，看到徐昀杉就拉着他往客厅走，徐昀杉连打招呼都没来得及。 他跟着严徽走去客厅，这才发现客厅还坐着一个人，看到他们过来，那人站了起来。 徐昀杉不认识他，但还是礼貌地点了下头，那人也以微笑回应。 严徽看向徐昀杉，温和道：“昀杉，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 徐昀杉愣了一下，表情有些茫然，严徽也不在意，继续道：“这位是王樊，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心理咨询师。” 徐昀杉听了严徽的话，偏头看向王樊，手下意识攥了攥。 晏廷也走过来了，看到王樊，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走到徐昀杉身边，不着痕迹地牵住他的手。 “王医生是很好的心理咨询师，我有时候拍戏情绪不好，也会找他谈谈心。”晏廷声音很轻，就在徐昀杉的耳边，“你想和他聊一聊吗？” “……”徐昀杉抿了下唇，看向晏廷，晏廷的表情很自然，看他的眼神也很柔和，让他少了很多紧张。 他曾经跟心理医生有过很近的接触，徐慧瑛的病情反反复复，经常需要做一些开导，除此以外，她还要吃很多药。 但再怎么积极治疗，徐慧瑛的病也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愈来愈差，何鸿出轨败家、公司面临破产，还有何穆之无法治愈的白血病，种种压力叠加在一起，让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她唯一发泄的渠道就是徐昀杉。 厌恶关系 第95节 徐昀杉还记得高二那年，元旦的前一天，徐慧瑛犯病很严重，得知他要去学校参加元旦庆典，还要上台表演节目，她把他锁在了房间里。 他给心理医生打了电话，心理医生却拒绝过来，他被关在屋子里一整天，还是何鸿大半夜回来，听到他的求救才替他开了门，他终于松了口气，迎面看见的却是何鸿和他身边的陌生女人。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徐昀杉收回视线，戒备地扫了王樊一眼。 这人和徐慧瑛的心理医生不一样，是得到晏廷和严徽的认可的，他和徐慧瑛也不一样，他没有陷入压力无法自拔。 他的世界已经在慢慢变好了，如果跟专业人士聊一聊能让他恢复得更快，他应该试一试。 他不想再让其他人担心，也不想再伤害其他人了。 晏廷察觉到徐昀杉的防备，揽住徐昀杉的腰：“不想就算了，不要强迫自己。” 徐昀杉回过神，摇摇头道：“没有，我没事。” 他重新看向王樊，这次不再带上抵触的视线，“现在吗？” 王樊笑道：“只要你需要，随时都可以。” “那就现在吧。”徐昀杉道。 晏廷将两人带去一旁的客房，临走前又摸了摸徐昀杉的手，安抚道：“你不要紧张，我们都在外面，待会儿聊完出来就可以吃饭了。” 徐昀杉点了点头，晏廷出去了，屋子里只剩王樊和他两个人。 王樊不愧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只跟他随意说了几句话，就消除了他剩下的紧张。 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徐昀杉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大概是心结都差不多解开了，他说出来后也没有很难受的感觉。 等聊天结束，两人离开了屋子，饭菜已经差不多做好了，晏姜宏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晏廷就等在门口，见他们出来，连忙走上去牵住徐昀杉的手。 他看了看徐昀杉的脸，又看向王樊问：“怎么样？” “很顺利。”王樊笑着道，“他现在的情绪很平稳，但一些消极的想法和行为没法立即改变，以后可以定期做一做心理咨询，你们也多关注他的情况，多交流。” 晏姜宏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招呼大家吃饭。 王樊没打搅他们一家人聚餐，完成工作后就离开了。 晏姜宏做了一桌子家常菜，放在金碧辉煌的餐桌上有些违和，但几人吃起来以后，那种违和感又消失了。 晏姜宏不太能吃辣，偏偏严徽无辣不欢，晏廷也遗传了严徽的口味，饭桌上全是辣菜，就连青菜里都加了好几个干辣椒。 整个饭局晏姜宏都在吃花生米喝酒，晏廷陪着他一起喝，边喝边忙着给徐昀杉和严徽两头夹菜。 喝酒的人吃得要慢一些，徐昀杉和严徽差不多吃饱了，他们才开始吃正餐，晏廷吃得快，吃完后便拉着徐昀杉上楼，去了自己屋里。 徐昀杉看着晏廷的屋子，即使只在七年前来过一次，进去的时候仍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晏廷的屋内摆设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墙边多了一个很高的实木柜，柜子里装得全是奖杯和奖状。 徐昀杉很快看到自己那幅画，放在柜子最上层，被几个金奖杯围在中间。 晏廷走去柜子前，指了指画边上的那个奖杯：“这个就是金鸡奖的，还有下面这个荣誉证书。” 徐昀杉走到晏廷边上，近距离地看着这些奖杯，他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些都是晏廷得的，他为晏廷感到自豪。 他忽然想起另外的事情，眼里的光暗下来：“你公开以后会对拍戏有影响吗？” 和以往不同，晏廷没立即回答，徐昀杉抿了抿唇，其实不问他也知道，就算这个公开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也对晏廷未来的仕途有影响。 晏廷从侧边搂住徐昀杉，低头吻在他的太阳穴上：“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徐昀杉：“……” “能有什么影响，我本来也不打算天天排满档期了，连陪你的时间都没有。”晏廷道，“反正国内奖基本都拿完了，我差不多也可以退休了。” “……你才几岁就退休。” 晏廷笑道：“这跟年龄又没什么关系，反正钱够花，真花完了也没事，我脸皮厚，还可以啃老。” “……”徐昀杉无语地偏了下脑袋，不想被晏廷亲了。 晏廷又贴了过来，语气认真了一些：“明年我可能会试着往国外发展，到时候要是要在国外拍戏，你会跟我一起去么？” 徐昀杉怔了怔，他甚至没想过这种情况，但现在哥哥在好转，也不用担心没人照顾，他没有了束缚，答案早就确定了。 徐昀杉轻声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晏廷笑了笑，揽住徐昀杉的肩膀，偏头吻住徐昀杉的嘴唇。 两人越吻越动情，晏廷用了点力将徐昀杉推到奖杯柜前，又两手捞着他的腿将他抱起来，转身走去床边。 徐昀杉摔到床上，稍稍回了些理智，手肘抵着床撑坐起来。 他反手挡住晏廷凑过来的脸，道：“你爸妈都在家。” 晏廷道：“有什么关系，我这屋离他们房间很远。” “……要是他们过来了呢？” 晏廷眯着眼，笑得很欠打：“那你就小点声。” “……” 徐昀杉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晏廷从兜里翻出下午见过的纸盒子，将里头剩下的几个都倒了出来。 他算是知道晏廷为什么兜里装着这玩意儿了，原来是为晚上准备的。 徐昀杉闭上眼睛，决定放弃挣扎，但等了好半天，也没见晏廷有下一步动作。 他又将眼睛睁开，就见晏廷正看着自己。 和徐昀杉对上视线，晏廷道：“明天晚上我就得飞回c市了。” 徐昀杉微怔，移开目光：“……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一起去。” “我知道。”晏廷俯下身，温柔地亲了亲徐昀杉的脸，“没时间陪你看哥哥，替我给他道个歉。” 徐昀杉点了点头：“好。” “这戏差不多还得拍一周，我尽量在他手术的时候赶回来。”晏廷说完，瞬间换回刚刚那副欠打的模样，抬起徐昀杉的腿，“明天走了又得一周看不见你，我要提前把这一周的预支掉。” 徐昀杉：“……你疯了。” 晏廷笑了笑，侧头亲了亲徐昀杉的脚踝：“你每次都这样说，哪次拒绝我了？” “……”徐昀杉闭上了嘴。 晏廷重新凑上来，温柔而有力地吻住徐昀杉的嘴唇，徐昀杉感受着晏廷的体温，闭上眼睛仔细地回应。 他忽然想起刚刚跟王樊的谈话，他总是待在被动的一边，总是只有一味的接受而没有基于自己的行动。 遇见晏廷之前，他被动接受着徐慧瑛给他的一切，遇见晏廷以后，他又被动接受晏廷对他的好。 他总被晏廷这样拽着，虽然晏廷从来不介意，但他却会越来越厌恶这样的自己。 或许他该试着主动一点，试着往前走一步，试着寻找更好的自己，然后接纳他。 这段厌恶关系，应该由他自己来斩断。 身体传来隐隐的不适感，徐昀杉无意识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叹息，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他朦胧地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心跳得很快。 “晏廷……”徐昀杉搂住晏廷的脖子，吻了吻晏廷的嘴唇，“我……我爱你。” 他的声音很轻，但全传进晏廷耳朵里。 晏廷顿了一下，更用力地掐住他的脚踝，他抓皱被子，体会到了灵魂脱离身体的感觉。 “我也是。”晏廷俯下身，紧紧地抱住他，“我也爱你。” 第74章 徐昀杉被晏廷拉着厮混了一晚上， 天快亮才睡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醒来时晏廷已经在收拾去c市的行李了。 山里现在天气很好，晏廷本来是夜里的飞机， 却在大早上接到那边导演的电话， 要他今天下午就赶过去。 因为在山里拍戏， 导演今天才知道微博上的事情，她没有在意这些，这部戏是群像类的武侠剧， 重在突出国内特有的江湖文化，主演也不止晏廷一个。 本来晏廷在戏中就没有感情线，这次事件也没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就现在的风向来看， 到时候戏杀青时， 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被导演催着回去拍戏，晏廷不得不在下午两点就走了， 徐昀杉去机场送了他，他们现在公开了， 就算被拍到在一起也没事，徐昀杉看着晏廷离开， 等航班起飞后便去了医院。 何穆之今天早上做了一次身体检查， 已经可以从重症室转移到无菌病房，徐昀杉过去时， 护士正在做转移的准备。 因为昨天热搜的影响， 何穆之也受到了更多人关注，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前来探望的人，还送了一些简单的小礼物。 但何穆之现在不方便见人，送来的东西都被晏廷请来照顾他的人收着了， 那人见徐昀杉过来，将一袋子礼品递给他。 “有很多人送了花，不太好放，我已经处理了。”那人解释道。 徐昀杉点点头，往袋子里看了眼，除了一些小物件，还有很多信封，他拿手机拍了几张照，打算等何穆之换好病房发给他看，又用自己的号发了一条微博，表达感谢的同时也表明了不需要大家送礼物的立场。 他现在已经有将近两百万的粉丝了，还在持续增长，微博刚发出去，很快就收到了不少点赞和评论，徐昀杉忐忑地点进去看了看，就被满屏的“老婆”洗了眼睛。 徐昀杉看了几秒，差点连这两个字都不认识了，总算理解了晏廷昨天说的话。 何穆之的病房已经换好，徐昀杉从微博退出来，给晏廷发了消息过去，又去了何穆之的病房申请探病。 何穆之现在恢复得不错，清醒的时间也很久，徐昀杉把礼物的照片发给他看了以后，又替他打开了信，一张一张拍下来发给他。 就这么看了很久，探视时间到了，何穆之也疲惫了，徐昀杉看他躺下，收起信封离开。 大概是因为宏行暗箱操作，晏廷官宣的热度很快就淡了，跨年夜电影的事反而被翻出来炒作了一回，因为徐昀杉全程受宏行集团的保护，一直没有新照片流出，有也只是很模糊的背影，那些黑子即使想关注他的消息，也没有渠道。 晏廷去c市的第二天，徐昀杉已经可以正常上下班，但保险起见，他在外面时还是戴上了口罩。 那些同事激动了一阵子后，再看到他也习以为常了，除了偶尔找他问问晏廷的情况，让他帮忙要几个晏廷的签名，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惊涛骇浪掀起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徐昀杉的人气日益增长，工作反而轻松了，他现在每天只用接两到三个单子，有时候甚至只有一个，赚到的钱还比以前要多。 因为微博有了人气，还有些化妆品牌找他做广告，他把这事儿告诉了晏廷，晏廷鼓舞他去试一试，还把筛选品牌的工作交给了小张处理。 他现在的人气都是晏廷带起来的，接的商品质量情况也对晏廷有影响，那种杂牌或小品牌，小张都替他拒绝了，即使收到的是大牌化妆品，他也会认真地使用、测评，然后在微博给出最真实的评价。 厌恶关系 第96节 发第一个广告的时候，他隔几秒就刷一刷评论，没看到什么不好的评论，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他每天接接妆再接点广告，固定时间去医院看望何穆之，闲暇时间还会画些画。 他最近没有接画稿了，但会无偿满足一些粉丝的要求，画好后发到微博上，再跟粉丝们互动，一下午很快就能过去。 晚上晏廷工作结束，他就跟晏廷视频通话到睡着，日子过得很清闲。 何穆之的状态渐渐好转，手术时间也确定了下来，在11月下旬，他先进行了好几天的术前准备，没出现什么异常，但临近移植时间时，徐昀杉还是很紧张。 晏廷提前一天从c市赶了回来，陪徐昀杉一起候着第二天何穆之的手术，徐昀杉一直睡不着，他很早就查过骨髓移植相关的内容，也问过医生很多，对移植流程很了解。 他知道移植手术并不是100%成功，移植过后复发的可能性也很大，以何穆之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移植失败了，或者之后再复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种时候，他不应该去想这些不好的结果，但想法却擅自源源不断地钻进脑子里，晏廷一直在安抚他，他还是没法打消那些念头，他紧张到流鼻血，吓得晏廷从床上蹦起来，凌晨三四点带着人出去散心，顺便牵上了丘比。 冬季的夜晚气温极低，雪虽然停了，但前几天连续的大雪，早把地面堆得厚厚一层，徐昀杉穿成一个球，头上帽子都戴了两个，呼吸到凉凉的空气的时候，他真的放松了许多。 他跟晏廷沿着街道走，丘比在一边的雪地里打滚，直到天边泛起光，何穆之就要正式移植骨髓了，两人才重新回家，晏廷开车带他往医院赶去。 整场移植程序都在无菌室里进行，也严禁用手机，徐昀杉看不见何穆之，只能愣愣地守在病房外面，眼都不眨地看着地面发呆。 五六个小时的输液时间，在他这里变得更加漫长，他被晏廷揽在怀里，靠在晏廷的肩膀上，这段时间才变得没那么痛苦。 移植结束后，还需要观察很长一段时间，即使痊愈出院，也随时有复发的风险，这将是一段极其漫长的过程。 晏廷感受到徐昀杉的心情，收了收握着徐昀杉的手：“哥哥肯定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他。”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紧紧抓着晏廷的手，体会着晏廷的力度，内心的勇气才变多了一些。 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 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何穆之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排异反应也没那么明显，只要继续观察两周，没有问题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徐昀杉松了一口气，连忙申请探视，何穆之刚结束骨髓移植，现在还很虚弱，他在病房外看了会儿，离开病房时，心里还有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他看到站在外面等他的晏廷，才渐渐明白那种感觉，是恍如隔世般的心情。 他愣愣地看着晏廷，问：“我哥是不是要好了？” 晏廷走到他面前，笑道：“就算是为了你，他也一定会好起来。” 徐昀杉的表情还有些愣怔，看了晏廷半晌，才像终于回过神来，他死死抿着唇，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太好了……”徐昀杉说着，脸上的表情变了，他露出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笑容，闭上眼睛很用力地抱住晏廷，他不知道能怎样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能不断地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现在这样的幸福，他甚至没有幻想过。 之后的两周，何穆之的身体都没有很大的问题，前一周的排异反应比较明显，到后面也渐渐消失了。 他还是很虚弱，但已经可以长时间坐着，甚至可以下床走动片刻，徐昀杉每天都跟他通电话，他的声音也有活力了许多。 两周结束，何穆之顺利离开无菌室，转到了普通病房，晏廷也完成了最后的拍摄，从c市回来了。 转病房这天，晏廷和徐昀杉一起来到医院，因为何穆之的病受到很多人关注，徐昀杉也一直有在微博提何穆之的状态，不少粉丝推测出何穆之的情况，这几天总有人守在外面。 医院没有vip通道，两人只能从稍微偏一点的门进去，但还是防不住那些粉丝和记者。 晏廷早就料到这种情况，这段时间找了两个保镖，一直在医院守着，他倒不在意自己和徐昀杉被拍照，只是怕这些人影响到何穆之休息。 晏廷把徐昀杉护在身边，拒绝任何记者的采访，又随意地笑着回答了粉丝们的几个问题，总算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去了何穆之的新病房，何穆之已经搬好了，正坐在床上看电脑。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这样看见何穆之，徐昀杉差点扑过去，但又担心何穆之还没完全恢复，只能忍着激动站在门口。 何穆之朝他们看过来，先对晏廷笑着点了下头，又朝徐昀杉伸手：“傻站着干嘛？过来。” “哥。”徐昀杉叫了一声，急促地迈出脚步走到他面前，牵住那只手。 重新感觉到熟悉的温度，徐昀杉才终于感觉自己脚踩到了地上，他看着何穆之，又叫了何穆之一声，声音都抖成波浪线，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何穆之笑了笑：“哎哟，哭什么呀，我这不好好的吗？” 晏廷也走了过来，但徐昀杉也顾不得现在的形象了，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把脸上的眼泪蹭掉，很快又流出来新的：“我就是开心。” “开心就多笑，别老一脸苦大仇深的，跟谁欠了你八百万似的。”何穆之收回自己的手，看看徐昀杉又看看晏廷，“你也就比晏廷大几个月吧，我看着像大十岁。” “……”徐昀杉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一个多月没听何穆之正常讲话，他都忘了这人的嘴有多犀利了，晏廷跟何穆之比起来都只算得上小鱼小虾。 何穆之抽了几张纸递给徐昀杉：“我有点饿了，你去食堂给我买点吃的吧，正好我有话跟晏廷说。” 徐昀杉接过纸，看了看何穆之又看了看晏廷，拿着纸走了。 等徐昀杉走远，何穆之才重新开口：“你帮了我和昀杉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晏廷彬彬有礼道：“都是一家人，没那么见外。” 何穆之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再怎么不见外，该拎清的还得拎清，等那部电影播出，我应该也能沾光拿个编剧奖什么的，到时候发的奖金你收着吧，作为我还你的医药费。” 晏廷安静了一会儿，何穆之说有话跟他说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他当然不需要何穆之还这笔钱，但他跟何穆之也有过几次交谈，大概知道何穆之的性格，何穆之把徐昀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肯定不希望影响徐昀杉，这笔钱他不得不收。 想到徐昀杉那一毛不拔的性子，晏廷又有点苦恼：“昀杉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这不是把他支走了么。”何穆之道，“他那边你看着处理吧，实在不行让他再还一次也行，反正还来还去也还是你们俩的。” 徐昀杉飞快去了医院食堂，买了饭菜拎回病房，晏廷和何穆之已经聊完了。 他帮何穆之把床上进餐的桌子调出来，将饭菜放在桌上，自己和晏廷也随便吃了一点。 一顿饭吃完，晏廷帮着清好桌子，又对何穆之道：“再调养半年没有异常，基本就可以稳定下来了，那之后您有什么计划吗？” 何穆之仰头看向天花板，长舒一口气，感慨了一句：“我都没想过能活到现在。” “哥。”徐昀杉叫了一声，抿抿唇道，“你肯定能好起来，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 “算了吧，你们小两口好好的，我掺和什么？我可不想当电灯泡。”何穆之笑了笑，“这半年我再写点东西攒点钱，等真稳定下来，我打算去旅游。” 徐昀杉看向何穆之，何穆之又叹一口气，靠在床上，偏头看向窗外：“也快三十年了，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重获新生，我想四处看看。” 两人又在何穆之这儿坐了会儿，何穆之一切正常，打算写东西了，他们也不再打扰，转身离开。 路过走廊窗户，徐昀杉往外面看了看，今天竟然难得地出了太阳。 他跟晏廷牵着手走进电梯，一直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地板，电梯到了一层，他跟着晏廷走出去，抿抿唇道：“……晏廷。” 晏廷回过头：“怎么了？” 徐昀杉还没说话，就听到门口喧哗的声音，有人叫了徐昀杉的名字：“昀杉！” 徐昀杉听出声音的主人，皱起眉头，晏廷转回头看过去，那人兴冲冲就朝徐昀杉走过来，晏廷抬手拦住他：“请问你是？” 那人看着晏廷笑起来，还没开口，徐昀杉拉了下晏廷的袖子：“是我爸。” 徐昀杉说完，又防备地看向何鸿，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何鸿脸上还带着笑，全然不似之前对徐昀杉的态度：“我来看穆之啊，他不是病好了吗？” 徐昀杉道：“他不想看见你，你赶紧走吧，以后不要来了。” “怎么不想看见我？他是我儿子，儿子病好了，我这个当爸的还不能看了？”何鸿表情微变，语气也不好，他指着徐昀杉，“你也是我儿子，你就这么跟你爸说话？你现在傍到有钱人了，生活好了，你就连你爸都不要了？” 何鸿声音有些大，像是故意吸引别人注意似的，很快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徐昀杉暗自攥着拳头，不知道能说什么，何鸿在这里颠倒黑白，他却没法反驳，他担心如果就这么闹起来，会造成更不好的影响。 外头守着的粉丝纷纷往里面瞟，记者也远远架起摄像机，徐昀杉压下心中的怒气，沉声道：“你跟我来吧。” 他侧过身，示意何鸿跟自己走，心里暗暗想着随便找个楼层，然后把何鸿打发走。 何鸿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往前走去，徐昀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没底，何鸿过来肯定是看到了热搜，想讹钱，他没钱，就算有也一分钱都不想给何鸿，但又不知道何鸿会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如果何鸿真把事情闹大，对他没什么影响，但肯定会影响到何穆之和晏廷，他不能放任不管，但他也清楚，凭自己的力量根本管不住。 徐昀杉收回视线，又转头看向晏廷：“晏廷……你能跟我一起吗？” 晏廷沉默地看着徐昀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勾唇笑了笑：“走吧。” 三人坐上电梯，徐昀杉随手按了一层，何鸿还有些奇怪：“之前不是这层楼吧？” “换病房了。”徐昀杉面不改色地说。 何鸿也没细究，他把目光对准晏廷，笑得很谄媚：“你就是晏廷吧，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你，真没想到你跟昀杉……哎！不过也没什么，我们在这方面还是很开明的，你们也大了，我们这代人说什么也不管用，只能支持了。” 徐昀杉盯着电梯显示屏，被何鸿惺惺作态的样子恶心得想吐，恨不得现在就把何鸿从电梯里扔出去。 晏廷带着一脸职业性微笑，扬手按了一层，道：“你也别说废话了，你是什么人品我一清二楚，等下电梯下去你就走吧，以后别再过来找徐昀杉麻烦。” “你，你怎么跟长辈说话？”何鸿脸色一变，指着晏廷道，“我再怎么说也是徐昀杉爸爸，你就这么对你伴侣的爸爸？明星耍大牌是吗？信不信我去曝光你啊！” “你可以去啊，看看是你消息发得快，还是我拦截得快。”晏廷笑容不变，看起来阴森森的，“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光辉事迹已经被写进剧本里拍了电影吧，那里面还是美化过的，如果我到时候稍微带一句，再把你的行踪爆出来，你猜会发生什么？” 何鸿闭上了嘴，震惊地看着晏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电梯到了徐昀杉按的那层楼，门打开又关上，往一楼降去。 晏廷继续道：“不是我没提醒你，你现在没权没势没立场，昀杉没去找你麻烦就是对你的仁慈了，不然你以为你能这么安分？恐吓信都得收不少封了吧，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你现在的老婆孩子想想，你怎么好意思自己送上门来？” “……” 电梯重新降到一楼，门缓缓打开。 晏廷牵住徐昀杉的手，偏头对何鸿道：“是继续闹还是离开这里，你自己选。” 他拉着徐昀杉走出电梯，电梯门又自动关了，没过多久，那门又被打开，何鸿一脸挫败地走出来，灰头土脸地从另一边走了。 晏廷护着徐昀杉，又在一片尖叫声中离开，重新坐进车里，他替徐昀杉系好安全带，刚想退回去，又被徐昀杉抓住了胳膊。 徐昀杉抬眼看向晏廷：“谢谢你。” 晏廷笑起来，顺势亲了亲徐昀杉的鼻子：“我很开心，你会主动找我帮忙。” 徐昀杉低了点头：“怪我之前把他叫过来，我当时以为我哥快不行了……” “你做的没错，这事本来也不该怪你，就算你没叫他过来，他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了，肯定还是会找来的。” 徐昀杉想到何鸿那张无赖的脸，有点烦闷：“……我赶不走他。” 晏廷又亲了一下徐昀杉的脸颊：“我来赶。” “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也像今天这样告诉我，好吗？”晏廷柔和地看着徐昀杉，“什么事都可以交给我，我替你解决。” 徐昀杉点了点头。 晏廷满意地坐回驾驶座，替自己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时又忽然想起什么：“你刚刚下楼的时候叫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厌恶关系 第97节 徐昀杉又点了下头，他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去一个地方。” “想去哪里？”晏廷问。 徐昀杉看着自己的手指，静了一会儿：“我想去看看妈妈。” 第75章 正文完 冬日的墓园更显凄凉， 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树枝立在空中，上面还盖着些许白色的雪。 远远望去， 墓碑整齐地排列着，白雪被清扫干净， 地面一尘不染，那些灰白的墓碑肃立在寒风中，每一块都守着自己的故事。 这片地方容纳的是生命的尽头，是人生的终点， 无论之前如何， 到来之后也只有永无止息的静谧。 即使有阳光洒下来，也温暖不了这片寂静之地。 徐慧瑛死后， 徐昀杉只来看过她一次。 对于徐慧瑛， 他一直不知道该报以什么样的态度。 徐慧瑛从小给他灌输各种各样的思想，强制剥夺了他自己的思维， 他渐渐活得像一个傀儡， 漠视周身的一切，不管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 或者是他自己经历的。 他听从徐慧瑛的一切， 毫无自我地当徐慧瑛的提线木偶，自然对徐慧瑛没有任何想法。 产生想法的时间大概是高二遇见晏廷的时候， 他忽然体会到了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心情。 他开始感受到开心，开始有了期待，开始不受控制地关注晏廷，看到晏廷会心跳加速，连呼吸的频率都会变化，离晏廷很近的时候， 他的脸和耳朵会发烫。 晏廷身上好像有种无形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这些感觉让他找回了自己的思想，徐慧瑛捆绑他的线断了，但他并没有得到新生，反而跌进深不见底的谷里。 他在开心的同时感受到家庭带给他的源源不断的痛苦，在期待的同时领悟到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在想靠近晏廷的同时，又体会到无法言说的恐惧。 这些可怕的、望而生畏的情绪，远远超过了那些积极的、美好的感觉，像一颗摇摇欲坠的火苗扔进狂风暴雨之中，还没产生反抗的想法就已经熄灭了。 可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到原来的状态。 他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情绪，没法继续听从徐慧瑛的一切。 他或许有过摆脱徐慧瑛的想法，也或许怨恨过徐慧瑛，但那时候的那些想法只是一颗种子，还没来得及萌芽，徐慧瑛已经死在他眼前。 他坠入更深的深谷之中，只剩何穆之相依为命，他们度过了极其艰难的一段时间，才终于把事态稳定在不那么悲惨的状态。 他又一次选择抛开对徐慧瑛的所有想法，把徐慧瑛藏进记忆深处，再也不愿想起。 直到三年前哥哥重病住院，徐慧瑛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等何穆之痊愈以后，他不得不到这里来看徐慧瑛。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徐慧瑛的墓地，还有墓碑上徐慧瑛带着微笑的照片，从白天看到黑夜，好像想了些什么，但一点印象也没有，然后就离开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徐慧瑛都没再来梦里找他。 晏廷将花放到徐慧瑛墓前，肃立地看着徐慧瑛的照片，郑重地鞠了一躬。 他扭头看徐昀杉，徐昀杉也垂眸看着徐慧瑛的照片，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之前拍的那部电影，里面还有妈妈和哥哥的对戏。”晏廷牵住徐昀杉的手，“因为没有我的戏份，所以剧本没发给你，我也是前段时间问了问吴导，才知道那部分的剧情。” 徐昀杉眼底闪了一下，偏头看向晏廷。 因为何穆之是执笔者，对于他自己跟徐慧瑛之间的剧情，可能和现实没有差别。 大概在徐昀杉上四年级，可以照顾自己以后，徐慧瑛只要有时间就会守在医院里，有时甚至夜里都不回来。 她跟何穆之待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和徐昀杉要多，但他们在一起时会说什么做什么，徐昀杉完全不知道。 何穆之没跟他提过，他也从来没有在意，他一直默认徐慧瑛会对何穆之很好，会把所有的温柔和关怀都给何穆之，会在何穆之面前当一个完美的母亲。 但听晏廷提起来，他忽然有了另外的想法。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 一个精神已经不正常，抑郁也非常严重的人，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多好的样子？ 徐慧瑛对他很不好，限制他的思想，控制他的心理，以至于他下意识不去想曾经和徐慧瑛在一起的日子，即使偶尔有片段闪过，也都是他不愿想起的内容。 但徐慧瑛也曾有过好的一面，她偶然看见徐昀杉画画，在他以为她会全力阻止的时候，她却选择了支持，即使在后来家里面临破产的时候，她都没有停掉他的绘画课。 虽然跟那些坏比起来，这件事情不值一提，但至少可以说明，徐慧瑛没有发病的时候，对他也是有在意的。 当她病情忽然缓和，意识陡然清醒的时候，她会怎样去想发病时期的自己？ 她会觉得讨厌吗？会对他产生愧疚的感情吗？ 晏廷看懂徐昀杉的眼神，顿了顿继续道：“她在哥哥面前，表现的是痛苦和忧伤，哥哥希望她能对你好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但她控制不了自己，她积压的情绪太多了，没法发泄给哥哥，更没法发泄给那个只知道在外面潇洒快活的男人，只能全部发泄到你身上。” 晏廷眉头蹙了一下，当初拍那部电影时的种种情绪，又一点一点涌了出来，像抓不住的烟，朝四面八方扩散。 拍戏的时候，他一步步渗透于自己饰演的角色中，他想让自己真的成为那个人，所以和自己无关的剧情他没有好奇过。 他不知道这位母亲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是什么样，也像自己的角色一样不去想那些样子，但当一切结束，他跳出了角色，以旁观者的角度回看这个家庭，他只能体会到深深的无力。 一个不幸福的家庭里，除了那个造就不幸福的始作俑者，没有人能够幸免。 他本来打算先不告诉徐昀杉，让徐昀杉平静一段时间，等到时候电影上映，徐昀杉看完电影，自然就会知道一切。 既然徐昀杉选择主动面对，那他干脆直接说出来，让徐昀杉和曾经做一个了断。 晏廷浅浅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妈妈其实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徐昀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看着徐慧瑛的照片。 晏廷道：“她怀有私心要的你，但也很期待你的出生，结果何鸿孕期出轨，她生完你又得了产后抑郁，哥哥也没能得到救助，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坏的地方发展……那个时候她不让哥哥告诉你她的想法，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治不好，以后还会更频繁地犯病，她没法阻止自己伤害你，所以不想你有心理负担。” “她希望你不要原谅她。” 徐昀杉还是没有说话，静静地垂着眼睛，晏廷也不说话了，陪徐昀杉站在墓碑前。 风吹动着厚重的云层，推着它往前走，它遮住了阳光，却没有停滞，继续向前，阳光很快又露了出来。 晏廷这时才再次开口：“你要跟她单独呆会儿吗？” 徐昀杉点了点头。 晏廷牵起徐昀杉的手，在他凉凉的指尖上吻了吻：“我去外面等你。” 晏廷离开后，墓园只剩下徐昀杉一个人。 他还看着徐慧瑛那张微笑着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他才半蹲下来，和照片里的徐慧瑛平视。 印象里，亲眼见徐慧瑛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一人奔波于繁华的城市之中，以为遇见了最好的爱情，以为能收获最好的亲情，以为事业还能蒸蒸日上，最后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事业、爱情、亲情，这人生中最重要的三样东西，没有一个偏袒徐慧瑛。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磨尽了温良，变成了一个疯狂可怖的女人，徐昀杉曾经也无法理解，但在重新见到何鸿，跟何鸿产生争执以后，他好像有一点理解了。 徐慧瑛跟他一样，浑身包裹着负面情绪，那些情绪远比他所承受的还要多。 可徐慧瑛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没有遇到像何穆之这样关爱她的长辈，也没有遇到像晏廷这样包容她的爱人。 如果他也遇不到何穆之，遇不到晏廷，也许还不如徐慧瑛坚强。 “……妈。”徐昀杉很轻地叫了一声，居然感觉有些生疏。 他已经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没有主动叫过徐慧瑛了。 徐昀杉抿了下唇，竟然不知道后面该接什么话，他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哥哥的病治好了。” “等他可以出院，他会来看你的，他打算出去旅游，去世界各地看看，其他的话等他来了再告诉你。” 徐昀杉站起来，转身往墓地外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那张照片。 “我现在也很好。”徐昀杉道，“你可以安心了。” 徐昀杉离开了墓地，晏廷就在外面等他，他们一起回家，又在小区超市里买了些菜，打算晚上在家里自己做饭。 公开了以后，晏廷就像完全没有负担了一样，和徐昀杉在外面连口罩都懒得戴了，甚至恨不得故意往记者狗仔的摄像头上撞。 但就算公开以后不用隐藏两人间的关系，晏廷也还是一个粉丝极多的大明星，徐昀杉每次都要把口罩强行拍在他脸上，他才勉为其难地戴起来。 现在在小区里，他更肆意妄为，说什么也不肯遮住脸，徐昀杉要自己遮，他也要想尽办法把口罩抢过来。 理由也很充分：“我们这么帅的两张脸，遮着你不觉得可惜吗？” “……”徐昀杉无话可说。 不过小区里没有外面来的人，大部分住民也认识晏廷，只要把脸皮修炼得有晏廷一半厚，就算不戴口罩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去蔬菜区买了菜，又一次收获了不少赠品，两个人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徐昀杉打算晚上回去给丘比加个餐。 晏廷今年最后一部戏拍完了，代言也推掉了好几个，之后的日子虽然也要出门，但也只是去一去公司或者市内其他地方，比以前轻松许多。 晏廷现在下班时间比徐昀杉早，每次都要去摄影棚接徐昀杉，起初徐昀杉是拒绝的，但自从一切尘埃落定后，他的拒绝起不到任何效果，他渐渐学会了说服自己。 热搜连着几天追踪晏廷和徐昀杉的各项行动，起初大家还激情满满，到后来也看得习以为常了，热度一点点降下去，营销号们赚不到钱，也纷纷转向了新的内容。 摄影棚的老板同事天天看见晏廷，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激动了，记者狗仔们也不再疯狂地蹲点拍照，两人过着平淡的情侣生活，一起上下班，一起遛狗，休息的时候一起看望何穆之，一起过二人世界。 何穆之的身体一天天恢复，也不需要徐昀杉时时守着，他大概在鬼门圈徘徊时收获了许多灵感，恢复后每天都在写东西。 他写东西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有时候徐昀杉待得久了，他就会施展赶人大法，甚至还会打电话给晏廷，要晏廷过来把人带走。 他最近跟晏廷联系得挺多，就在两天前，电影后期剪辑已经全部完成，正式杀青，杀青宴定在一天以后，所有跟电影相关的人员全部参加。 何穆之也该是其中的一员，但他身体虽然在恢复，还没到能出院的程度，只能到时候在医院开一个视频，跟大家聊几句。 这几天晏廷一直在帮他，调试机器，琢磨发言稿，顺便聊聊关于徐昀杉的闲话。 杀青宴当天，徐昀杉给晏廷化了妆，又屈服于晏廷高超的耍赖技术，手把手教他给自己画了一个，这才终于坐上去宴会场地的车。 因为中间磨蹭的时间太久，到地方的时候，杀青宴已经准备开始了。 这次宴会包了半层楼的场地，声势浩大，光摄像机都摆了两三排，徐昀杉看着如此热闹的场景，一时有些愣怔。 “怎么了？”晏廷晃了晃他的手，笑道，“你不会被吓到了吧，要我抱你过去坐着吗？” “……”徐昀杉回过神，剜了晏廷一眼，“你等下要是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就先回家了。” 晏廷无所畏惧：“那可不行，你是这次宴会的重要人物，不单是作为我的化妆师，还作为剧本里的主人公，而且你还是代替何编剧过来的人，待会儿说不定还要上台演讲呢。” 徐昀杉一愣，这次真被吓到了，他稳住脸上的表情，抿了下嘴巴：“你没说过要我上台演讲。” 厌恶关系 第98节 “只是有这个可能，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晏廷说完，搭着徐昀杉的肩膀安慰道，“你别紧张，不会让你说很多，估计就说说你对这部戏的看法，或者想对你哥说的话，到时候你随便说两句就行。” “……” 徐昀杉收回视线，呆滞地看着地板，甚至无法想象等下会出现的情况。 杀青宴的事他好几天前就知道了，也一直在看晏廷和何穆之做各种准备，但从来没听说过他也要上去发言的事情。 要他对着那么多镜头讲话，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我回去了。”徐昀杉说着转身，抬脚就要往外走。 反正到时候肯定也说不出话，与其在镜头前丢脸，还不如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他还没迈出步子，晏廷手上施力，揽着徐昀杉的肩膀转回来。 “哎。”晏廷看着徐昀杉笑起来，“我吓唬你呢，真要你讲话我怎么可能不早点告诉你，你怎么又傻又不经吓啊。” “……”徐昀杉还低头看着地板，拳头悄悄捏紧了。 他伸手拧了一下晏廷的腰，他们今天都穿的正装，很薄很贴身，他很轻松地掐到了晏廷腰上的肉。 晏廷吃痛地往边上跳了一步，徐昀杉顺势挣开扒在肩膀上的手。 “我去一下卫生间。”徐昀杉扔下这句话，往外走去。 晏廷连忙追上来，两手圈住徐昀杉的腰：“我陪你去。” 这姿势虽然平常，但在这种场合做出来，只有晏廷这种厚脸皮才不尴尬。 徐昀杉压着晏廷的手，扭头瞪他一眼：“你就站这儿。” “我不。”晏廷道，“这地方这么大，你要迷路了怎么办？我陪你去。” 徐昀杉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已经有几个人看过来了，他感觉自己现在比不穿衣服站在大街上还难堪，他看着晏廷：“你都不嫌丢人吗？” 晏廷跟那几个人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我抱我老婆有什么丢人，我还能亲呢，过来……” 没等晏廷话说完，徐昀杉一掌拍他嘴上，推开他的头：“你先松开。” 晏廷老实松了手，后退一步，又嘿嘿笑道：“这下你不能赶我走了，口红都被你拍花了，你得给我补补。” “……” 徐昀杉搓了搓手心的口红，往卫生间走去，这一路走得及其坎坷，晏廷非要贴着他，他往边上挪一步，晏廷就跟着挪一步，两人就这么推推搡搡地往前走到目的地，徐昀杉给晏廷补口红，晏廷又极不配合，非要他用嘴来补。 徐昀杉终于烦了，将口红塞晏廷手里要他自力更生，转身走去外面。 他守在卫生间门口，等着晏廷补完出来，却先看见一个很眼熟的人。 这人长得太精致，虽然当初只接触过一次，徐昀杉也很快记住了这张脸。 他穿着一身正装，从卫生间走出来时还在整理乱了的头发，也看见了徐昀杉，愣了一秒后笑道：“真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徐昀杉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刚说完，又长长地“哦”了一声，“这边在办杀青宴吧，听说你是这部电影主人公的原型。” 徐昀杉又点了点头，问：“你也来参加宴会吗？” “是啊，不过不是你们那场，是对面的。”那人说着，指了指徐昀杉背后。 徐昀杉没回头看，继续等着晏廷出来，但这人好像也在等人，退到一边没走。 他整理完头发，又开始整理袖扣，脸上的表情很冷淡，倒让徐昀杉有些尴尬。 好在晏廷很快出来了，跟他一起走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跟晏廷差不多高，也穿着一身西服，但周身的气场和别人不一样，透着很浓的学生气。 徐昀杉随意扫了一眼他的脸，难免愣了一下，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大概连女娲自己看见都要感叹三分，他上次产生这种感觉，还是在看见严徽的时候。 那人看向徐昀杉旁边，毕恭毕敬道：“哥，可以走了。” “走吧。”徐昀杉边上的人站直身，又对徐昀杉礼貌道，“我们先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就一起吃个饭吧。” 徐昀杉点头应下，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再回过头，就见晏廷挑着眉毛看着他。 “你怎么认识他的？”晏廷问。 徐昀杉顿了顿：“你也认识？” “认识啊，顾淮之，商业圈里出名的gay。”晏廷说完，表情更不好了，“你为什么认识他，你不会跟他有一段吧。” “……”徐昀杉有些无语，抬脚往宴会走，边走边解释道，“之前在酒吧……就是被那三个人找麻烦的时候，是他帮我解了围。” 虽然后来那三人还是找了上来。徐昀杉重新忆起那段事情，难免有些恍惚，那也不过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他还在为了债务苟且偷生，现在竟然可以这么幸福，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晏廷也想起那件事了，脸上的表情却没好转：“说起那事儿我就来气，要是我当时不在，都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以后不准自己去酒吧，要么跟我一起去，要么我找人陪着你。” “……我不去酒吧。”徐昀杉道。 他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晏廷忽然停了下来，他只能跟着停下，回头看去，就见晏廷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那时候是为了还你哥的药费吧？”晏廷道，“还骗你哥说只欠了20万，这么一算得有50万了，但你借钱的时候还没毕业吧，你怎么借到那么多钱的？” “……”徐昀杉垂下眼睛，好一会儿没说话，他没想到那时候的事又被翻了出来，“都过去了，还提做什么。” 晏廷穷追不舍：“才过去多久，那时候你不肯说，现在还不肯说吗？” “……有什么好说的。”徐昀杉执拗地瞪着眼睛，“都已经解决了，干嘛还要说。” 晏廷不说话了，徐昀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语气不太好。 他也不是非要瞒着晏廷什么，但也确实不太想让晏廷知道，主要是不想提康鹏这个人。 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康鹏帮了他，他也由衷地感谢过康鹏，但后来康鹏却提出了那种要求。 康鹏想跟他谈恋爱，他听到的时候就立马拒绝了，之后的那段日子，康鹏紧追不舍，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但自己欠着别人那么大的人情，只能口头拒绝，效果甚微。 还好后来康鹏出国了，他不接康鹏电话，也不回康鹏的任何消息，每个月都按时把钱还上，时间久了康鹏也放弃了。 酒吧那次事情之后，他还完了钱，康鹏也一直没再来找他麻烦，他只希望这些事情就这么过去，实在不想再提出来，隔在他和晏廷之间。 徐昀杉攥了下手，想开口解释，晏廷却忽然变了脸，嘴巴瘪成倒三角，像被丢弃的小孩一样委屈。 “你说好什么事都不瞒着我的。”晏廷语气像要哭了，“你不说我就不走了，我也不参加宴会了。” “……”徐昀杉一下什么话都忘了，他看了眼四周，没看到别人的视线，上前一步扯了扯晏廷的袖子，“先过去再说。” 晏廷甩开徐昀杉的手：“我不要。” 徐昀杉抿着嘴看一眼晏廷，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回去再讲，先把宴会参加完。” 晏廷道：“你自己说的，你不能骗我。” “不骗你。”徐昀杉道，他听到大厅那边传来的声音，催道，“赶紧过去吧。” 两人进去的时候，吴邱枫已经站在了讲台上，正在发言，其他人也纷纷站着，手里端着酒杯。 等吴邱枫说完，又连接上何穆之那边的视频，穿着病服的何穆之出现在展厅屏幕上。 他的气色好了很多，按照这些日子的练习，完整地完成了自己的演讲，大家纷纷鼓掌，最后由吴邱枫举杯，和大家共饮，杀青宴也正式开始了。 晏廷又开启了一轮又一轮的喝酒活动，这次被劝酒的理由更多了，甚至有人看到徐昀杉，都能指着他劝一句，一直到杀青宴结束，晏廷的酒杯就没离过手。 他这次大概真有些醉了，虽然说话还算清晰，但眼底总像蒙着一层雾，他腻歪地靠着徐昀杉的肩，有人过来敬酒，他就举起酒杯笑脸相迎，喝完之后又继续靠着。 徐昀杉前半场就吃饱了，之后则时不时给晏廷喂点吃的，宴会一直进行到将近十二点，服务员终于端上来餐后水果，徐昀杉拿了个小番茄喂晏廷嘴里，晏廷接住的同时又轻轻咬住徐昀杉的手指头。 徐昀杉一激灵，赶紧把手收回来：“别闹。” 晏廷撅了下嘴，紧紧抱住徐昀杉，郁闷道：“都十二点了，怎么还没结束。” 徐昀杉四处看了一圈，大家都还在兴头上，甚至有两个人上讲台上唱歌了：“估计还要一会儿。” 晏廷看起来更郁闷了，他闷头抱了徐昀杉半晌，忽然猛地推开徐昀杉，偏过头对着地板干呕起来。 他的背都是僵硬的，看起来痛苦极了，徐昀杉吓了一跳，忙过去扶住他的胳膊：“晏廷，你怎么了？” 晏廷呕得眼泪都出来了，边上的人也听到动静，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吴邱枫第一个走上前，问：“怎么回事？” 徐昀杉仰起头，焦急地看着吴邱枫：“吴导，他可能今天喝太多了。” 像是为了迎合徐昀杉，晏廷又卖力地呕了两嗓子。 徐昀杉担心坏了，皱着眉看他：“我给你倒点水好吗？” 晏廷沉默地点了点头，徐昀杉起身找到接热水的地方，接了杯温水回来，喂着晏廷一点点喝进去。 “今天确实太多人找他喝酒了，不然你们先回去吧。”吴邱枫道，“要我派车送你们吗？” 徐昀杉摇了摇头：“小张在楼下守着，吴导，真不好意思。” 吴邱枫笑笑：“没什么，也快结束了，后面的项目你们也不参加，在这儿待着也无聊。” 徐昀杉又说了几句，扶着晏廷走了，他带晏廷走到电梯口，给小张打了电话，小张很快就接了起来。 电梯门正好合上了，徐昀杉道：“喂，小张，你到门口来接一下……” 话还没说完，晏廷已经扑过来吻了吻徐昀杉的脸，道：“不用，你就在车里等着。” “……”徐昀杉看向晏廷，那张脸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哪里有半点不舒服的影子，“你骗我。” “不是骗你，我不装一下，今晚还能不能回去了。”晏廷说着又笑起来，“但是你真的太好骗了，你……哎哟。” 徐昀杉狠狠踩了一下晏廷的脚，上面立马留下一个鞋印子，反正已经要回去了，就算把鞋子踩烂都没所谓，他越想越气，还想再踩一脚，电梯到停车场了。 他把晏廷推开，大步走去车那儿，坐进去后看着窗外，一整条路都没理人。 直到回到家，他先安抚了丘比的情绪，刚想往卧室走，晏廷从背后抱住他。 晏廷头贴着徐昀杉的后脑勺，虚弱道：“我头好晕。” 徐昀杉忍住没回头看：“都到家了，还装什么。” “真的，今天喝太多了，你给我冲点儿蜂蜜水吧。”晏廷道。 徐昀杉站了半晌，还是妥协了，就这么拖着晏廷去了冰箱那儿，拿了蜂蜜出来，又拖着晏廷去热水那儿冲。 看着晏廷喝下去，他把杯子放到一边，推开晏廷往卧室走：“赶紧洗洗睡吧。” 晏廷抓住他的手，轻松地将他翻了个身：“我嘴里都是甜的，你不尝尝吗？” “……” 没等徐昀杉反应过来，晏廷已经吻住他的嘴唇，晏廷抬手压在他的后脑勺上，稍稍使了些力气，不让他退开。 厌恶关系 第99节 他很快尝到蜂蜜的甜味，同时也尝到了酒味。 只是这么尝酒，还不至于醉，但徐昀杉觉得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他就这么被晏廷推着进了卧室，迷迷糊糊躺到了床上，身上熨得毫无褶皱的衣服也皱巴巴的，一半掉在床尾，一半落到地上。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晏廷今天的手指很烫，点在身上像着火一样，徐昀杉很快就有些动情。 他不自觉地仰头，发出一声轻叹，晏廷又忽然停了下来。 徐昀杉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晏廷。 晏廷道：“你答应我的事还没说。” “……”徐昀杉难受得紧，茫然道，“等下……” “不行。”晏廷坚定道，“你不说，我就一直停着。” 徐昀杉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要疯了，他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只能把晏廷问的东西全说了出来。 他和晏廷说了康鹏的事情，晏廷很快想起当初，他不惜坐近十个小时火车都要赶回去的事情，他只能将那件事也说了出来。 这个痛苦和兴奋并存的拷问总算结束，徐昀杉精疲力尽地躺在晏廷怀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晏廷揉着徐昀杉的腰，替他缓劲，嘴上道：“你真是要气死我。” 徐昀杉：“……” “你宁愿找那种人帮忙，都不肯找我。”晏廷咬牙切齿，“你要早点告诉我，他肯定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他现在没找你，不就是因为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了，他不敢惹我。” 徐昀杉顿了顿：“你那时候不跟他差不多么。” 晏廷卡了下壳，声音有点发虚：“胡说八道，我哪跟他差不多了。” “你每天挖苦讽刺我，嫌弃我，坚决不要跟我一起工作，连看到我都不行。”徐昀杉语气很冷淡，“还逼我求你。” “我没有，是你听错了。”晏廷说完，把徐昀杉搂得紧紧的，“老婆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跪下求你。” “……” “我以后天天黏着你，就跟口香糖一样沾你身上。” “……”徐昀杉想了想那副场景，“算了。” 晏廷嘿嘿笑了两声，忽然正经起来：“不管我做过什么，我对你是真心的，我这辈子就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就算每天都能听到晏廷的各种花言巧语，他还是会每天因为晏廷的话心跳加速。 他想到和晏廷经历的种种，心跳渐渐平静下来，他闭眼朝着晏廷靠近了一些，感受着在晏廷怀里安逸的心情。 “我也是。”徐昀杉道，“我只喜欢过你。” 晏廷的心跳声蓬勃有力，他很快就听困了。 晏廷低头，在徐昀杉头顶吻了吻，又不甘示弱道：“我先喜欢你的。” 徐昀杉朦朦胧胧地摇了摇头：“是我。” 晏廷愣了一下：“怎么可能，肯定是我。” “是我。”徐昀杉固执道。 晏廷抬手扶住徐昀杉的脸颊，迫使他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道：“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徐昀杉也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映着自己。 这张脸明明已经看了很多遍，却怎么也看不腻。 他回想起高二开学那天，走进新班级的那一刻，晏廷坐在门边的座位上，朝着他看过来。 晏廷正和同学聊着天，脸上还擒着笑容，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笑得更灿烂了。 那是徐昀杉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像一道火热的光，穿破屏障划过黑暗，深深烙在他心里。 他在那天体会到心动的感觉。 徐昀杉回过神，目光聚焦在晏廷的脸上，认真道：“我也是。” …… 看到徐昀杉的第一眼，晏廷就被吸引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不单是长相，还有周身的气息，每一处都是他最喜欢的，连喜欢的理由都不需要。 他和徐昀杉对上视线，心脏用力地跳了几下，那是他以前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 徐昀杉似乎准备走了，晏廷忙站起来拦住他，挂上最好看的笑容：“你好呀，我叫晏廷，你叫什么名字？” 周围的几人都安静下来，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们两个。 徐昀杉又扫了晏廷一眼，一句话没说，冷漠地朝后面走去。 晏廷头一回吃了闭门羹，刚刚那些感觉都淡下去了，周琦乐在一旁憋了半天笑，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样子，我真后悔没带手机拍下来。”周琦乐拍了拍晏廷肩膀，侧身指了指已经坐到最后一排去的徐昀杉，“他叫徐昀杉，以前5班的，有个性得很，劝你别找他了，他不会搭理你的。” 晏廷蹙了下眉，有点不爽，他又看了徐昀杉一眼，还是很喜欢。 他对自己的人缘挺有信心，上至百岁老人下到三岁小孩儿，还从来没有不喜欢他的，怎么偏偏自己喜欢的就不行了？ 他不信邪地推开周琦乐，朝徐昀杉走去，路上重新调整好表情。 徐昀杉正把包里的书拿出来，一本本放进抽屉里，有些练习册和常用的书，就摞在桌子上。 晏廷走到徐昀杉桌子前面，轻轻敲了徐昀杉的桌子两下：“你以前是几班的？从来没见过。” 徐昀杉动作都没停，继续收拾自己的课本，晏廷撇了撇嘴，扫过桌上摆着的练习册，有一个和其他的都不一样，似乎是个图画本。 没等徐昀杉反应，他已经将那本子拿起来，翻开第一页，一眼看见里面娟秀的字。 “你叫徐昀杉啊，名字挺好听。”晏廷说完，又随意翻了翻后面的，“这些都是你画的？这么厉害……” 话还没说完，徐昀杉站了起来，动静不小。 他伸手将画册抢回来，压到桌上，带着满身戒备的刺，冷冷地看着晏廷，终于对晏廷说出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 “离我远点。” -正文完- 第76章 雪天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 在屋子里划了一道直线，徐昀杉终于悠悠转醒。 他迷糊了一阵子，低下头深吸一口气， 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 已经下午一点了。 尽管睡了七八个小时， 他还是疲惫到不想动。 身体上倒没有很不适的感觉，估计是练出来了， 而且晏廷的服务一直不错， 尤其是事后，每次等自己睡着后，他都会收拾得很干净， 也不知是不是什么特殊癖好。 但昨天宴会上吃得少， 之后又做到体力透支，还隔了十几个小时没进食， 徐昀杉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甚至头都有些昏。 晏廷也不在，他给晏廷打了个电话，结果手机铃声就在背后响了。 徐昀杉只能自力更生地坐起来， 在床上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一条睡裤，穿上后又不想动。 他就这么坐着发了会儿呆， 才翻身下床，趿着拖鞋走进浴室，艰难地洗漱完，又半身不遂地往卧室外游荡。 刚打开卧室门，羊肉的香气就传进鼻子里，徐昀杉没忍住闭上眼多嗅了几下， 跟着香味走去楼梯口。 味道都是从楼上飘下来的，徐昀杉往楼上走去，从没觉得这条楼梯这么长，他上了几层台阶，先停下来喊了晏廷一声。 晏廷估计没听见，但丘比听见了，它不知道从哪里跑到楼梯口，低头看着徐昀杉摇了摇尾巴，又偏过头冲着厨房一顿嗷嗷叫。 晏廷终于被召唤了出来，他穿着和徐昀杉同款的睡衣，系着一条格子围裙，看到徐昀杉忙走下来：“你醒了啊，怎么站这儿喊我。” 徐昀杉剜了晏廷一眼，还没开口说话，肚子先叫了起来，声音很响亮。 晏廷乐道：“你饿了？” 肚子这么不争气，徐昀杉也懒得顾及形象了，他歪靠到晏廷肩上，虚弱道：“饿死了。” 晏廷顺势搂住徐昀杉：“我爸远程指导我熬了羊肉汤，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徐昀杉：“已经熬好了吗？” “熬上之后睡的，醒过来就熬好了。” 晏廷说完，蹲下身抱住徐昀杉两条腿，又扛着他站直身体往楼上走。 徐昀杉瘫痪似的搭在晏廷身上，一眼看到晏廷背后两片滑溜溜的屁股蛋：“……你怎么不穿裤子。” 晏廷理所当然道：“我裤子在你身上呀，要不你脱了给我？” “……”徐昀杉还没想好说什么，察觉到晏廷不老实的手，他惊得话忘了说，反手抓住晏廷的手腕，立起身子又有些不稳，连忙抬起两腿环住晏廷。 这动静有点大，晏廷晃了一下险些踩空，他赶紧停住脚步，抱紧徐昀杉稳住平衡。 “干嘛呀！你当演杂技呢。”晏廷埋怨道，“得亏我拍戏练过，要不然我们俩都得滚下去了。” 晏廷说得吓死人，但他那手放的位置出卖了他。 徐昀杉瞪了晏廷一眼：“放我下来。” 晏廷无视徐昀杉的眼神，正好走到了二楼，他将徐昀杉放到地上，愉快地哼着歌往厨房走了。 徐昀杉又扫到晏廷的后背，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收回视线，扯好自己的裤子，走去桌前坐下，丘比也跟着坐在他旁边。 他揉着丘比的脑袋，等晏廷端汤出来，这汤刚熬好没多久，碗里还呼呼冒着热气，徐昀杉看着更饿了，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吃一整头羊都没什么问题，他夹了块肉吹了两下就往嘴里放，又被烫得缩了缩脖子，只能继续吹。 吃了几口，他注意到晏廷的视线，抬头发现晏廷正撑着脑袋盯着自己看，面前连碗都没有。 “你不吃吗？”徐昀杉问。 “刚刚还没做好的时候太饿了，我点了个外卖。”晏廷道。 徐昀杉收回视线，埋头喝汤，忽得又听晏廷喊了声：“老婆。” 他觉得自己已经修炼成型了，现在听晏廷这么喊也很淡定，还能继续把汤喝完。 晏廷趴到桌上，伸手在徐昀杉胳膊上蹭了两下：“今年终于没事了，后面我要天天跟你黏在一起。” 厌恶关系 第100节 晏廷拍完戏之后就没那么忙了，现在杀青宴也已经结束，接下来只用等电影播出，因为官宣这件事，这电影自带流量，晏廷连宣传都不用特意去做。 上映前的这段时间，晏廷只需要时不时去公司晃一圈，其余时间闲得跟退休似的。 徐昀杉端着碗将汤喝完，力气终于回复过来，他放下碗，道：“我还要上班。” “你上嘛，我送你去，然后陪你上班，再接你回来。”晏廷道，“不然我当你助理吧。” “……”徐昀杉瞥了晏廷一眼，“我请不起。” “谁要你请了，我又不收你钱，还能倒贴。”晏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很开心，“你明天就要去上班吗？” “嗯。”徐昀杉顿了顿，又道，“你要去的话，什么也不用做。” 晏廷静了一会儿，轻轻抓住徐昀杉的手腕：“我还以为你不要我去呢。” 徐昀杉闷不吭声地低着头，筷子戳着碗里的骨头渣，又很轻地摇了下头：“……我也想你陪我。” 晏廷捏紧徐昀杉的手腕，徐昀杉仰起头，就见他已经站起来，俯身朝自己凑近。 徐昀杉顺从地闭上眼睛，明明接过这么多次吻，在触到晏廷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会重重地跳出期待的声音。 晏廷没有吻太久，后退了一些笑着看了会儿徐昀杉，拿着他的碗筷站直身体。 “不能再亲了，要不然今天又废了。”晏廷道。 “……”徐昀杉很快地扫过晏廷身上的围裙，“你穿条裤子吧。” 晏廷嘿嘿笑了两声，拿着碗进厨房，没一会儿又出来，见徐昀杉还坐在桌前，看着窗外发呆，问道：“待会儿要出去逛逛吗？臭屁早上还没出去玩。” 徐昀杉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跟晏廷一起下楼，换上了出门的衣服，又给丘比系好狗绳。 刚刚出了会儿太阳，现在又飘起了小雪，徐昀杉戴了顶毛线帽，又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围巾也把脸围了起来，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屋子外面白茫茫一片，呼出的热气也是白色的，徐昀杉站在门口等晏廷出来，朝着远方望了眼，整条路上空荡荡的，好像看不到尽头，路面的雪有人铲过，现在只铺了薄薄的一层，有几道车轧过的褶子。 晏廷很快牵着丘比出来了，因为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晏廷把丘比的狗绳解了，丘比踩进厚厚的雪地里，往前跑几步又转身跑回来，留了一地的狗爪印。 雪下得大了一些，但没有风，除了踩在雪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世界还是静悄悄的。 徐昀杉抬头吸了一口气，感觉到雪花落在鼻尖上，心情也跟环境一样平静。 他们一路走到附近的小广场，也没撞见一个人，广场上的雪铺得更厚，丘比看见就兴奋得不行，整个狗扑了过去。 徐昀杉一眼看见广场边堆的雪人，不免愣了一下，那雪人堆了一排，最高的一个有半人高，估计放了一段时间，雪人身上又盖了一层雪，眼睛和鼻子都被新的雪花遮住了，一些小的看着像座小山坡。 晏廷顺着徐昀杉的目光看去，笑道：“估计是这边几栋的居民搞的活动，他们小孩子多，每年冬天都搞评比，去年我还投了票。” 晏廷说着，将自己的手套摘下来塞进衣服口袋里：“我们也堆一个。” “……” 徐昀杉还没说话，晏廷已经往雪地里走了，他弯腰捞起一把雪，压成一个球，又去四面八方捞了更多雪过来。 徐昀杉也走了过去，短短十几秒的功夫，晏廷那双一直温温热热的手已经冻得通红，但他自己好像一点也不觉得。 他已经堆出一颗脑袋大的雪球，放到地上滚起来。 那球越滚越大，晏廷从蹲着变成站着弯腰，还没有要停的架势，徐昀杉拦住他的胳膊道：“可以了，待会儿把手冻坏了。” 晏廷气势十足道：“我不，我要堆一个最大的。” “……”徐昀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胜负欲，但看着雪球越滚越大，自己竟然也被挑起了兴致。 徐昀杉摘了一只手套，蹲下抓了一把雪，登时冻得整个人一哆嗦，他捏着雪适应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手套也摘了，两只手捧了一把雪，捏了一个简易的狗头。 再抬头时，晏廷正将小一点的雪球放到大雪球上面，雪人初具雏形，他回头看到徐昀杉，招手叫徐昀杉过去，又很快看见徐昀杉手里的狗头。 “你捏的臭屁吗？”晏廷说完，委屈道，“你给它捏不给我捏，你怎么这么喜欢它，都已经超过我了。” 徐昀杉淡定地看着晏廷演戏，把雪球塞晏廷手里，道：“这就是你。” “真敷衍。”晏廷撇了撇嘴，拿出手机对着雪球拍了好几张照片。 徐昀杉扭头看晏廷堆的雪人，还一点装饰都没有，他走去广场边沿，在小林子里找了些树枝和石子，回来给雪人加上胳膊和五官，看着还有点单调，他又把自己的毛线帽摘了给雪人戴上。 晏廷把徐昀杉捏的狗脑袋放到帽子边上，揽过徐昀杉转了个身，又举起手机，镜头对着两人。 “来拍张照。” 晏廷说着，腾出另一只手举到两人前面，两指交叉比划了个爱心。 徐昀杉扫了眼镜头，面部有些僵硬，他连拍照都很少，更别提自拍，上次在晏廷办公室里甚至是第一次。 但看到镜头里笑得很开心的晏廷，还有身后的大雪人和雪人头顶的小雪球，他又很想将这一刻记录下来。 徐昀杉抿了抿嘴唇，虽然脸上还是硬邦邦的，但视线不再挪开，他大拇指倒着抵在一起，也比划了个爱心，将晏廷的爱心包了起来。 晏廷连着拍了好几张，手一放下就抱住徐昀杉，对着徐昀杉的脸胡乱亲了好几口，徐昀杉想躲又无处可退，反被晏廷的力气弄得坐到地上，一手按进雪里才没倒下去。 晏廷适时收了些力气，两人顺势在雪人边上坐下来，晏廷给徐昀杉戴好手套，道：“我要挑两张发微博去，把脸用卡通画遮住，你同意吗？” “……随便你。”徐昀杉道。 晏廷笑了笑，又亲了两下徐昀杉的鼻子，替他系好围巾。 他搂着徐昀杉不松开，看了会儿雪景，又忽然道：“你还记得高二那会儿吗？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因为要准备元旦节目，我们中午都没睡午觉，一起在操场排练。”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记得。” 那时候和现在一样，雪天不断，整个校园都白茫茫的。 说是在操场排练，其实就是找个借口出来玩儿，文科班女生多，这种天气在外面待不了多久，最多排练两三轮就撤退了，剩下几个男生把操场当成家，在操场上玩打雪仗。 徐昀杉本来也想走，却被晏廷拽着留下来，嘴上说着和他同一阵线，实际上却是唯一一个往他身上扔雪球的人。 那天的情况只发生了一次，他们的行为被班主任发现了，在教室后面罚了一下午站，晏廷还顶了两本书，之后的每一场节目练习，大家都认真对待，绝无二心。 “我那天被于老师骂死了，他还差点儿请我家长。”晏廷说着叹了口气，“结果你练习了那么久，表演那天居然生病了。” 徐昀杉没回话，静静看着雪花缓缓飘下，落在裤子上。 “……不是生病。”徐昀杉顿了一下，继续道，“是我妈……当时犯病，我被她锁房间里了。” 跨年夜前一晚，何鸿又没回家，公司还有一堆事情没处理好，何穆之也因为感冒再次住进医院。 徐慧瑛在客厅走来走去，一遍又一遍给何鸿打电话，最后何鸿直接关了机，她气得将桌上的东西全挥到地上。 碗筷连带着饭菜掉到地面，发出剧烈的响声，徐慧瑛回过头，正看见站在房间门口的徐昀杉。 她注意到徐昀杉背着一个没什么书的小包，校服里面穿着没见过的演出服，表情瞬间变了。 “你去干什么？”徐慧瑛问。 徐昀杉抓紧书包肩带：“学校今天办元旦联欢会……” “联欢会？”徐慧瑛幽幽地打断徐昀杉的话，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徐昀杉，忽而目光冰冷道，“回房间去。” “妈……”徐昀杉叫了一声，声音都在抖，明明已经在房间练习过很多次，但开口之后还是有些语无伦次，“是学校办的活动，我现在也是到学校去，一放学我就回来，后面放假我也一直待在家里。” “我叫你回去！”徐慧瑛尖利地吼叫，抬手指着徐昀杉身后，“回你房间去！” 徐昀杉看着徐慧瑛狰狞的脸，一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倔强地在门口站着，第一次产生了不顾徐慧瑛的想法离开的冲动，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参与的集体活动，即使跟周围的人依然没什么交集，即使这个节目缺他一个人不会有什么影响，他还是想拥有一个完美的收尾。 他也不想辜负晏廷对他的期望。 徐昀杉抿紧嘴唇，又叫了徐慧瑛一声，但徐慧瑛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双目猩红，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朝着徐昀杉扔过来，那是一个陶瓷小碗，砸到门框上还没碎，落地时才碎成几瓣。 徐昀杉愣愣地站在原地，话也忘了说，徐慧瑛已经冲了过来，用力把他往房间里推，她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手心鲜血淋漓，在徐昀杉的校服上印下一块又一块血迹，但她好像什么也顾不上，她变成了一个机器，脑子里只接收了一个指令，就是把徐昀杉关进房间里。 徐昀杉无措地皱着眉头，几步退进房间，还没能说话，徐慧瑛猛地关上了房门。 他听到门锁旋动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扑到门上压着门把手，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他在里面敲着门，喊着徐慧瑛，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听到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转身跑去窗口，没多久就看到徐慧瑛经常开的车。 那车离他越来越远，明明是车在前进，他却觉得是自己在往下掉。 他低头看了眼地面，即使不恐高也有点脚软，他们家在二十多层，想从窗户逃出去完全不可能。 他给何鸿打电话，却一直是关机状态，他又打电话给徐慧瑛的心理医生，却被那医生含糊其辞过去。 徐昀杉坐在床边，连包都没有摘。 手机上的时间不断地往前走，距离联欢会开始越来越近，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直到联欢会正式开始，他终于冷静下来了，刚刚涌出的种种情绪仿佛瞬间消失殆尽，他脑袋空空地摘下包，又脱了演出服，看到校服上的血印子，甚至不忘检查演出服有没有沾上。 万幸没有沾上血迹，他把演出服叠好收起来，躺去床上闭上眼睛。 他好像睡着了，睡得浑浑噩噩，再醒来时头都是痛的，肚子也很饿。 好在房间里备了不少零食，够他吃挺久，他拿了袋薯片囫囵吞枣地吃了，一点儿味道没尝出来，再拿起手机一看，微信竟然多了一条消息。 他的微信里就没几个人，刚进班群的时候有几人加了他好友，但也一句话没说过，微信群也一直设置的不提醒，平时除了他哥偶尔给他发几条消息，根本不会有人找他。 徐昀杉疑惑地点开微信，看到一条好友申请，申请理由那儿写的竟然是“晏廷”。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点了同意，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们班节目排在第五个，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晏廷这时候跑来加他好友，是不是想问他为什么没去学校的事？ 他要怎么解释？ 徐昀杉坐回床上，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屏幕突然变化了，晏廷的聊天框旁多了一个红色的“1”。 晏廷：你感冒了？严不严重？ 徐昀杉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没去学校，班主任肯定也会打电话问，这理由大概是徐慧瑛说的。 徐昀杉点开输入框，回了个“还好”过去。 那边很久都没有新的话发来。 就在徐昀杉以为对话已经结束的时候，晏廷又发新消息过来了。 晏廷：刚刚上去表演了 晏廷：[图片][图片][图片] 晏廷连着发来三张图片，徐昀杉点开，是表演时的照片，里面有晏廷，估计是班主任拍的。 他将照片放大，一张一张仔细地看，看了好半天，再退出来时屏幕上又多了两条消息。 晏廷：效果还挺好的，就是有点冻人 晏廷：？人呢，看我看入迷了？ 厌恶关系 第101节 徐昀杉：。。。 晏廷：后面我再拍给你，你先休息，休息好再看 徐昀杉看着那条消息，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想了很多，又想不起来想了些什么，就这么宕机了很久，他才无意识地敲动键盘。 徐昀杉：好 之后发生了什么，徐昀杉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晏廷给他发了好多照片和短视频，但他手机没那么多流量，只能挑着看了一些，看完也记不住有什么。 联欢会圆满结束，班里还举行了跨年夜活动，活动结束后，大家又各自约了人跨年，大部分是和家人一起看跨年晚会，也有一些家里管得松的，和朋友在外面跨年。 徐昀杉在床上躺了一天，晏廷没消息以后，他更无所事事，闭着眼睛睡了挺久，实在睡不着了，又爬起来打开灯，坐到窗边画画。 他们家楼层高，窗外能看见不错的风景，一幢幢大楼亮着五彩斑斓的灯，远处的桥梁上也闪着耀眼的光。 不知哪里点燃了烟花，冲入云霄绽放出绚丽的花朵，徐昀杉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 晏廷：新年快乐！ 徐昀杉看着那条消息，直到屏幕自动息屏，也没拿起手机点开。 他在那天意识到，他一点也不快乐。 徐昀杉没有说太多，但眉头却皱了起来，显然想起了许多不好的记忆。 晏廷将他搂得更紧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晏廷轻声道，“以后的每一个新年，我们都一起过。” 徐昀杉回过神，感受到晏廷的拥抱，他松开眉头：“好。” 晏廷抱了徐昀杉一会儿，又道：“你还记得后来你桌子里放的感冒药吗？那是我放的。” 徐昀杉没说话，想起元旦假期过后在抽屉里翻到的药，他其实猜到了，但跨年那晚撞见何鸿带回家的陌生女人，他受了很大的打击，即使早在何鸿和徐慧瑛争执时就了解了情况，亲眼所见还是让他大受震撼，他最不能理解的是，何鸿对此没有一点内疚。 之后的几天家里也鸡犬不宁，他能冷静地去学校上课就已经不容易了，根本没空去想晏廷做的这些事，也不愿意去想。 晏廷笑了笑：“我当时还挺后悔的，觉得自己贼蠢，都过那么多天了还给你送感冒药，但那时候又没想到还能送什么。” 徐昀杉闭上眼睛，往晏廷怀里缩了缩：“谢谢你。” 雪渐渐下大了，丘比追着天上的雪花跑，很快顶着一鼻子雪回到两人身边，在徐昀杉旁边趴了下来。 “我们再来拍几张照。”晏廷说着要站起来，“刚刚没带臭屁，这次把它也带上。” 徐昀杉跟着起身，看了眼丘比硕大的体型，问道：“怎么拍？” “你不知道拍照有延时功能吗？”晏廷说着走到不远处，“你牵着臭屁到这儿来，让它坐着，你抱着它脖子。” 徐昀杉照着晏廷说的做，又将帽子放下，围巾也往下压了压，晏廷调好手机设置，将手机架在刚刚堆好的雪人上。 “只有十秒，我按下的时候就做好动作。” 徐昀杉点了点头，晏廷倒数三声，按下后赶紧跑去徐昀杉身后，从背后搂住徐昀杉。 徐昀杉居然比刚才自拍更紧张了，僵硬着身体瞪着不远处的手机镜头，紧紧箍着丘比的脖子。 晏廷贴着徐昀杉的耳朵，在他耳边道：“笑一下。” 听到晏廷的声音，徐昀杉忽然冷静下来了。 手机还在闪烁着，他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照着晏廷的指示勾起唇，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天边微微起了一阵风，吹散了雪花，有几片正好落在徐昀杉微弯的睫毛上。 晏廷在最后两秒抬起双手，比了两只兔耳朵放到徐昀杉头顶，绽出一个灿烂的笑。 丘比被搂得毛都翘了起来，黑色的毛发上全是白花花的雪，也跟着咧开嘴巴。 时间定格在一个美好的雪天。 第77章 直播 徐昀杉抱着一手大大小小的快递盒， 艰难按了家门指纹，刚进门就和晏廷打了个照面。 晏廷顺手把徐昀杉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人往后退了两步， 他扬起胳膊掂量了一下：“还挺沉， 你买什么东西了？” “……”徐昀杉没说话， 自顾自脱外套换鞋。 晏廷将纸箱子放到地上，叫丘比把茶几上的美工刀叼了过来， 先把小一点的盒子打开了。 他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愣了一下：“摄像头？你买这玩意儿干嘛。” 话刚说完， 他又看见这盒子下写着麦克风的新盒子， 笑了笑，“你要直播吗？” “……嗯。”徐昀杉顿了顿， 道， “我接了一个直播广告。” 官宣风波结束以后， 徐昀杉的微博又回到自己手上，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他的粉丝数量已经超过了三百万。 有了这样的人气，不少品牌方找他合作，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由小张替他筛选合适的品牌， 因为他还没有克服摄像头的恐惧，接的广告都是测评之后发图片和文案就行了，于他而言非常轻松。 但轻松的同时， 广告费用也比较一般，而且为了不对晏廷造成影响，那些小品牌的广告几乎不会接，大品牌又不需要这种形式的宣传， 在起初两周的热度散去以后，徐昀杉一周都很难接到几个广告。 照这样的形式发展下去，他赚的钱即使比以前多，也依然远远不够，就算是当初欠晏廷的那二十五万，要还起来也得一两年的时间，还要加上何穆之不久前的手术费以及这段时间的治疗费，全算在一起怕是十年都还不清。 他知道晏廷不在意这些，但他不希望自己跟晏廷之间有物质上的牵扯，也不想这件事以后被别人拿出来嚼舌根。 他一直畏惧直播和录视频，不习惯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但现在有了这么高的人气，如果真的尝试一次，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赚钱面前，那些心理上的恐惧什么也不是。在问了问小张这类广告签约的价钱之后，徐昀杉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他跟晏廷一起把其他几个箱子也拆了，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又和晏廷把这些东西搬进卧室里。 因为徐昀杉的直播需要化妆，对周围环境要求很高，用到的设备也比较多，而且为了保证效果，这些设备都不能买太劣质的，光这一套就花了徐昀杉几千块钱。 东西都摆好后，徐昀杉坐去电脑前调试，他先登录进提前创好的直播间账号，如今还是个没有粉丝的空号，这是他考虑了几天做出的选择。 他没有选择微博自带的直播功能，而是去了目前最有人气的直播平台繁星tv，这些天他一闲下来就会搜索直播的相关内容，虽然还没开播，但已经对直播和这个平台有了很深的了解。 繁星tv的直播内容很广泛，如果和平台签约，给的工资也很高，而且这个平台礼物的提成是目前最人性化的，也难怪大家都往这个平台钻。 徐昀杉本身流量就不错，如果能在这里攒更多的人气，以后即使不接广告，只跟粉丝互动聊天，或者做些其他的活动，也可以赚到不少钱。 理想总是丰满的，徐昀杉了解完这些时可谓兴致满满，结果现在光是调试设备，就让他有些退缩了。 他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心脏不受控地加速跳动起来。 如果真的有人气了，这张脸就会被很多人看到，他要在众目睽睽下说话做事，还会看到很多很多的评论。 但要是没有人气，他就得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唱独角戏，还拿不到钱…… “你打算什么时候直播？” 徐昀杉忽然听到声响，吓得整个人一抖，偏头和晏廷对上视线。 晏廷正坐在床边，手撑着桌子看着他，见他这反映，晏廷笑了起来，“干嘛呀，你这还没播呢，就吓成这样。” “……”徐昀杉转回脑袋，盯着屏幕道，“今晚八点。” 他说着扫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六点半了。 晏廷道：“那不是快到了，你打算在繁星播吗？要不现在提前发个微博预告一下吧。” 徐昀杉点了点头，下意识拿起手机，又想起应该在平台分享，他把手机放下，找到电脑屏幕上的分享按钮，点开又被提示需要登录微博，只能再把手机拿起来。 手忙脚乱地操作完，徐昀杉刷新了几次，每看到直播平台涨几个粉丝，心脏就跟着坠一下。 他脑袋发白地刷新着页面，晏廷忽然靠过来，头抵在他肩上：“老婆，你不饿吗？” “……”徐昀杉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和晏廷，惊得瞪大双眼，连忙检查了几次自己有没有失误打开直播。 确定没打开，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道：“待会儿直播的时候你别在这里。” 晏廷抬起头：“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上镜吗？” “不能。”徐昀杉道。 晏廷：“我也出镜的话还能给你拉拉人气，到时候肯定更多人来。” 徐昀杉决绝道：“不行。” 晏廷抱紧徐昀杉，脸也凑近了些：“老婆，宝贝儿……” “……不。”徐昀杉侧头躲开晏廷的嘴，态度十分坚定。 他当然知道如果晏廷在，他的人气肯定能暴涨，但现在他连开直播都忐忑不安，要是真一下子来那么多人，他怕自己当场就大脑宕机了。 晏廷忽然没了声，徐昀杉瞥了一眼，就见他一脸受伤地看着自己，眉头也皱了起来，接触到自己的视线，他很自闭地低下脑袋，额头抵着徐昀杉的肩。 这是晏廷最近学的新招数，徐昀杉还不能从容应对，他抿了抿唇妥协道：“那你去床上，别进摄像头范围，我得适应适应。” 晏廷重新抬头，刚刚的表情一扫而空，对着徐昀杉的脸侧亲了一口，笑着答应了。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又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下，徐昀杉一直心不在焉，他满脑子都是先前整理好的直播注意事项，现在正一遍一遍地滚动播放着，离直播时间越来越近，他的脸也越来越僵硬，迟钝得像个没上油的机器。 晏廷轻轻捏住徐昀杉的脸：“实在不行就算了，又不是非得直播。” 徐昀杉回过神，看着晏廷的脸，渐渐冷静下来，他摇了摇头：“合同都已经签好了，我……合同上的卡号留的你的。” 晏廷愣了一下：“写我卡号干嘛，你要包养我啊。” “……”徐昀杉道，“还钱。” 晏廷没急着出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徐昀杉说起这事儿，他还是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何穆之现在情况稳定，徐昀杉也不再被各种琐事缠身，自然会想起还钱的事情，他当然不在意这些钱，但徐昀杉很在意，正如当初跟何穆之聊天时说的一样，即使他告诉徐昀杉这些钱何穆之会还，徐昀杉也不会接受。 对徐昀杉而言，这些钱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现在最大的心结，如果不以他自己的想法还清，他就没法真正地走出来。 “好吧。”晏廷说完，又道，“直播间没写我的吧？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该说我家暴了。” “……没写。” “那就行。”晏廷说完，又自娱自乐地笑了两声，“等你人气上去了，没准以后比我赚得还多，到时候我就不上班了，在家当你的金丝雀。” “……” 徐昀杉脑子里冒出身长一米九的金丝雀的画面，就算长着晏廷的脸也有点辣眼睛，时间差不多了，他推开晏廷站起来，往卧室里走去。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沉淀，徐昀杉发现自己直播间竟然已经有两万多粉丝了，虽然跟微博的三百多万差了许多，但他依旧有些震惊。 他最后试了一遍设备，将等会儿要用到的东西放在桌上，静静等着八点的到来。 厌恶关系 第102节 晏廷老实地坐在床上，趴在桌角看着徐昀杉，跟当初生日宴直播时一样，只不过两个人换了个位置。 晏廷最后捏了捏徐昀杉的手，道：“要不你现在就开播吧，粉丝过来还要会儿时间，先互动一下。” 徐昀杉点了点头，对着屏幕深吸了几口气，点了开启直播的按钮。 晏廷也坐直了身体，拿着平板登进徐昀杉直播间，屏幕上是徐昀杉的一张大脸，木木麻麻的，晏廷闷声笑了一下，朝着徐昀杉直摆手，暗示他退后一些，他连人带凳往后挪了挪，表情也稍微好了一点。 大概是开播得太突然，粉丝们还没反应过来，过去了将近两分钟，才有了第一条弹幕。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直播间的人数忽然蹭蹭上涨，很快到了三千人，弹幕也一下多了起来。 徐昀杉看着不断刷新的弹幕，有些眼花缭乱，这些粉丝眼睛堪比显微镜，很快发现徐昀杉背景的不对为了方便省钱，徐昀杉用的幕布还是当初晏廷开生日会时留下的。 【好熟悉的场景！！】 【这是不是晏廷家？这是不是晏廷家？这是不是晏廷家？】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徐昀杉不适应地抿着唇，脸都有些白，他下意识看了晏廷一眼，忽然觉得庆幸，还好没真把晏廷赶出去，看看晏廷的脸能让他冷静许多。 结果就因为这一瞟，屏幕后面的粉丝瞬间捕捉到了，弹幕从问“是不是晏廷家”变成了问“是不是在看晏廷”。 直播间的人也比刚才的三千多了一个零，徐昀杉觉得脑子都不是自己的，屏幕上忽然闪过一片星空，他回了些神，意识到是有人给他送了礼物。 繁星tv的礼物款式有许多，最便宜的小星星是一块钱，最贵的繁星点点是三千，赠送后会在全平台广播，超过100元的礼物则会显示在直播间屏幕上，星海就是100块钱的礼物。 徐昀杉看着那片绚丽的星空缓缓消失，想起自己背的直播注意事项，终于说了开播后的第一句话：“谢谢徐老师晚上好的星海……晚上好。” 话刚说完，紧接着又连着弹出好几个星海，徐昀杉连忙一个一个谢过去。 “谢谢小猪佩奇1123的星海。” “谢谢徐老师今天播什么的星海……今天直播化妆。” “谢谢徐老师好帅的星海……谢谢。” 徐昀杉连连谢了十几个，其余的话都来不及说，有人顶着“徐老师是我老婆”的名字送了星海，徐昀杉对着那名字卡了下壳，紧接着更多带老婆两字的观众的星海送了过来。 送礼物忽然变成抢老婆，徐昀杉一时有些傻眼，对着那群名字谢也不是不谢也不是，最后他还是放空大脑，硬着头皮一个个念了出来。 礼物榜打得更凶了，好些人刷了好几个星海，徐昀杉看着自己的直播间人气和礼物都如洪水般上涨，心情有些复杂，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打广告，就已经赚了这么多钱了。 明明从开播到现在，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干，这些粉丝却毫不吝啬地表达着对他的喜爱，他感觉到了和以前都不一样的压力，他担心会让这些粉丝失望，也担心自己的处理不当会让这些粉丝心寒。 徐昀杉很轻地抿了下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别送礼物了，屏幕上又闪过新的画面。 这次的画面和星海不同，整个直播间都划过星星，像流星雨一般，持续了足足十秒，是这个平台最贵的礼物繁星点点。 徐昀杉震惊地看着礼物消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偏头去看送礼物的粉丝的名字。 “谢谢晏廷是我……”徐昀杉话说到一半卡住了，弹幕也全刷起问号。 徐昀杉看着“晏廷是我老公”那一串字：“……” 没等一波问号结束，屏幕又被同样的特效霸占，这人一口气刷了二十个繁星点点，瞬间登到礼物榜顶端。 弹幕又一次换了风向。 【怎么不谢了，快谢啊！砸了六万怎么能不谢啊！】 【这是本尊吧？？？】 【笑死自己老婆第一次直播晏廷怎么可能不来啊！】 【晏廷在哪里在哪里快出来快出来】 【同框！我要看同框！！】 徐昀杉皱了下眉头，往晏廷那儿看去，就见他手还在平板上点着，另一手拿着手机，像在扫码。 徐昀杉脱口而出：“你别送了。” 这话一说，弹幕又如潮水般涌过去。 晏廷停下手，笑着看徐昀杉，他听话地放下手机，两腿盘曲，声音不大不小：“还有谁要抢我老婆啊。” 屏幕那边的粉丝全听见了，弹幕刷了一波又一波，直播间人数也以一秒五百个的架势上涨，徐昀杉已经无心再看那些弹幕，也根本看不过来，他放弃了挣扎，无力地对晏廷道：“你坐过来吧。” 晏廷将平板放到一边，几步挪了过来，坐在床上，徐昀杉调整了摄像头的位置，转动椅子转过身，和晏廷面对面。 他的椅子比床高，坐着比晏廷还要高一点，是很好的化妆角度，而且这个方向看不见电脑，他也不用被那些弹幕影响。 弹幕刷什么他都不想管了，他只想赶紧把自己今天的工作做完。 原本是打算给自己化妆，现在把晏廷拉了进来，徐昀杉干脆就把化妆对象换成晏廷，他先面朝屏幕，准备开箱，箱子里全是品牌方送来的化妆品，除了化妆刷要自备，今天的妆容全要用这一箱化妆品完成。 弹幕还在一波又一波地刷，徐昀杉悄悄扫了几眼，发现已经有细心的粉丝把这个场景和晏廷生日时的直播联系了起来。 当初直播时晏廷不小心撞到他的头，被晏廷含糊过去，但现在摄像头转到这边，大家发现椅子边上是床，那时候不对劲的地方瞬间明了，毕竟没有哪个助理会坐在老板床上，除非他有别的身份。 徐昀杉及时收回视线，操控鼠标把自己这边的弹幕关了，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表情，举着美工刀往前推出刀片，硬邦邦地念备好的台词：“今天是和xx品牌合作的一期直播，我们先来看一下送来了什么。” 徐昀杉刀片推得用力，一下推出四五段，晏廷在边上忍不住笑，自然地抓住徐昀杉的手，勾着他的大拇指将刀片收了些回来。 晏廷道：“你怎么开个箱这么血腥，吓到宝宝了。” 徐昀杉：“……” 他轻晃开晏廷的手，划开箱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化妆品。 他先拿着箱子展示给粉丝看，之后从里面拿出粉底液，品牌方送来了四个色号，他一一拿出来展示，挤到自己胳膊上试色，最后留下最白的色号，打算往晏廷脸上涂。 人刚转过去，晏廷已经配合地闭眼仰起头，他给晏廷涂了半边脸，拉进镜头给粉丝看细节，又接着涂完另外半张，不再被弹幕影响，又有晏廷陪着，他终于不紧张，看着晏廷的脸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之后的化妆进行的很顺利，徐昀杉用品牌方送来的化妆品给晏廷画了全妆，附带自己对化妆品的讲解和评价，因为被化妆的是晏廷，晏廷也做了一些发言，说了说上妆后的感受。 化妆环节圆满结束，徐昀杉将化妆品一一收起来，动作十分缓慢。 照理说现在已经到下播的时候了，但因为最初的那一闹腾，他把弹幕关了，化妆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和晏廷在互动，根本没关注到粉丝。 他不知道粉丝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粉丝们现在的态度如何，就这么仓促下播肯定不行，但如果打开弹幕，他又担心发生刚才那种不可控的场景。 徐昀杉不想面对等下的局面，动作愈来愈慢，晏廷忽然偏头问他：“结束了？” 徐昀杉回过神，点了下头：“嗯。” 晏廷身体前倾，环住徐昀杉的腰，仰头看他：“粉丝肯定想看我们互动，不满足一下吗？” 徐昀杉坐直了身子，吓得偏头往屏幕看了眼，然而不如他所愿，摄像头正好拍到晏廷的胳膊，两人搂着的姿势全暴露在屏幕中间。 徐昀杉眼疾手快地推高摄像头，瞪着晏廷小声道：“……你疯了。” 晏廷无所谓地笑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工作结束了吗？现在是自由时间。” 晏廷说着也坐起来，拿着鼠标把弹幕重新打开，屏幕瞬间满满当当。 【你们继续！！！不要管我！！！！！】 【啊啊啊呜呜呜哇哇哇哇嗷嗷嗷】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晏廷随机捕捉到几条弹幕，随意地回复着，他的行为如此自然，好像这直播间是他的一样。 徐昀杉已经没眼看了，好在摄像头被他推翻，屏幕上只有一个天花板，他安静得像个假人，继续收拾桌上的东西。 将化妆品收好放到一边，徐昀杉终于重新看向屏幕，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直播间已经有两千多万名观众，热度登到平台榜首，直播间的粉丝也超过五百万，还在凶猛地上涨着。 屏幕上礼物特效不断，礼物榜上的人也越来越多，照这个架势，可能今晚结束他就能还清所有钱了。 晏廷还在推波助澜，见徐昀杉收好东西，他抓着徐昀杉的板凳拖到自己边上，重新摆好摄像头，对准他们两人的脸。 仅仅是脸露出来，礼物特效的刷新频率就又快了一些，晏廷凑到徐昀杉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知道我们上热搜了吗？” “……现在知道了。”徐昀杉说着侧了侧脸，明明是晏廷平时经常做的动作，现在却让他有些害臊，他感觉自己耳朵都烫了。 粉丝们却并不满足。 【再凑近点说！不要让我听见！】 【请把你的嘴死死粘在徐徐耳朵上。】 【你是不是不行你是不是不行你是不是不行】 徐昀杉又一次没眼看了，晏廷倒是看得起劲，但他也知道自己作为公众人物的身份，有一些言论选择了无视，只挑了些正常的发言回应，和徐昀杉也没再做更亲密的举动，只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牵着手。 就这么聊了一会儿天，直播场面被晏廷控制了下来，他很自然地提出下播，揽着徐昀杉的肩跟粉丝们再见，连徐昀杉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直播关闭以后，房间里还剩不少人，晏廷把页面也关了，徐昀杉看着电脑桌面，一时还有些恍惚。 “终于结束了，快让我亲亲。” 晏廷说着抓住徐昀杉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扯，他抱着徐昀杉躺到床上，压下徐昀杉的后脑勺，吻在自己唇上。 他带着徐昀杉翻身，和徐昀杉调换了位置，一吻结束，徐昀杉刚找回来的神志又飞走了一大半，茫然地看着晏廷。 “今天真是收礼收到手软。”晏廷笑道，“这钱肯定还完了，还剩不少，你发财了。” 徐昀杉垂下眼睛：“都是送给你的。” “哪有，她们都更喜欢你，一开始多少人想跟我抢老婆，不过她们也只能想想，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老婆。”晏廷说着俯下身，脑袋埋在徐昀杉脖颈间，语气也正经了许多，“以后别再觉得欠我什么了，我们之间没有谁欠谁，所有的付出都是自愿的，不要把我对你的好当成负担，好不好？” 徐昀杉很轻地眨了下眼睛，搂住晏廷的腰：“好。”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晏廷的气息，不自觉将晏廷搂紧了一些。 晏廷微微抬了下下颌，吻住徐昀杉的耳垂，又顺着往下留下气息，手也跟着不老实，徐昀杉颈侧本就敏。感，随便一折腾就有些反应。 他不自觉仰起头，轻叹了一声，晏廷忽然停下动作，抬起脑袋道：“但你也不要太被动了，你要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让我知道。” “……”徐昀杉咬了下嘴巴，他发现晏廷总喜欢这样，撩拨到一半就停手，但他现在发不出脾气，只能胡乱地“嗯”一声。 晏廷却没有继续下去，保持原样看着徐昀杉：“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徐昀杉睁开眼睛，看着晏廷似笑非笑的脸，气道：“你故意的吗？” “什么？”晏廷一脸无辜，手又上下动了动，“我很认真，我希望你能主动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怎么会挑这种时候？ 徐昀杉气得想打人，又使不上力气，只能闭着眼睛咬牙道：“我想做。” “我也想。”晏廷道，他松开徐昀杉，重新抱住徐昀杉道，“我还想你能主动一次。” 厌恶关系 第103节 徐昀杉道：“那你躺着。” 这话回得太快，晏廷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抬头一脸懵地看着徐昀杉：“你说什么？” 徐昀杉看了晏廷一眼，冲动劲过去，他又有点不好意思，但话都说出来了，总不能再收回去，而且晏廷也不是第一次提这个要求了，可能真的很希望他答应。 反正他们之间能做的都做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徐昀杉想开了，又重复了一遍：“你躺着。” 晏廷顿了一秒，撑起胳膊飞快地转了个身，仰躺到床上，顺便还把衣服脱了下来。 徐昀杉和他正相反，动作比蜗牛还慢，他磨磨蹭蹭坐到晏廷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晏廷，好半天才俯身，吻了吻晏廷的嘴巴。 他不急不慢地吻着，晏廷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手不自觉抬起来。 刚碰到徐昀杉，就被徐昀杉无情地拍开，徐昀杉退后一些，瞪着晏廷：“你别动。” 晏廷哭笑不得：“你快点儿呀，我要急死了。” “……那还是你来吧。”徐昀杉说着就要下去，又被晏廷拽住手腕。 “你来。”晏廷一脸严肃，抬起胳膊并在一起，“我忍不住，你把我捆起来吧。” “……” 徐昀杉看着晏廷的脸，确定晏廷是认真的，犹豫着拿过桌上的发带本来打算给自己化妆时用的几下将晏廷的手腕缠在一起。 他重新坐直身体，俯视着晏廷，又想起自己裤子都没脱，撑着晏廷半跪在身体两侧。 晏廷深深地望着徐昀杉，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手上的发带对他没有一点威胁，他很轻松就能挣脱，但他还是逼着自己忍住了。 他看着徐昀杉缓缓坐下来，跟着徐昀杉叹出一口气，仰着头道：“快亲亲我。” 徐昀杉听话地俯下身，吻住晏廷的嘴唇，晏廷终于还是忍不住，挣开发带甩到一边，抓着徐昀杉的手腕坐起来。 徐昀杉蜷了下脚趾，无力地靠着晏廷的肩膀。 “晏廷。”他喘息着叫了一声，脑子里有点白，“……行吗？” “行。”晏廷道。 他抱紧徐昀杉，吻了吻徐昀杉的肩头，继续道，“你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婆。” 第78章 丘比 丘比是一只巨型阿拉斯加犬， 毛发蓬松有光泽，眼神凌厉颜值高，当年在狗学院接受优质教育， 被评选为狗界校草， 还是只小狗时就有了无数追捧者虽然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变公公狗了。 它从小待在吃喝不愁的环境里，吃着普通狗吃不到的优良食物，享受着全家的无限关爱， 还有一个虽然严厉但也能凑合过的好主子，可谓狗生赢家。 但这段时间， 丘比有一些烦恼。 它睡了两年多的狗窝，被挪到了二楼， 它一见钟情的新主人，也被前主人抢走。 这一切还要从一天夜晚说起。 它窝在前主人脚边， 和前主人在客厅看电视，远远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一个箭步冲向大门。 它守在门口等新主人回来，门被打开，它摇着尾巴凑过去， 却被一脚蹬开。 丘比一脸懵地仰头， 就见前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霸占了它的位置， 先它一步搂住它的新主人。 “你终于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前主人边说边朝新主人凑近，贴着新主人的嘴唇。 新主人没有躲开， 亲了会儿后稍稍偏头：“明天约的客人调到今天，正好没什么事就答应了……明天可以休息。” “那我们一起去看哥哥？” “嗯。” “中午再去。”丘比听到前主人的笑声，是只会对新主人发出的声音， “今天你别想睡了。” “……” 两个主人的对话，丘比一句都听不懂，它蹭着新主人的裤脚，企图一起贴贴，新主人却腾不出手理它，被前主人搂着往客厅走。 丘比急得跳脚，一路跟在两人边上，嘴里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新主人听见了，朝它看了一眼，但很快脸又被前主人扒拉了过去。 他们去了客厅，新主人被推到地上，背撑着身后的茶几，厚外套也被甩到一边，拉链扣子还砸了下丘比的头。 丘比很气，尾巴转动了两圈，新主人被前主人包得严严实实，它气急败坏地从右边绕到左边，还是没法靠近。 两人还在说它听不懂的人话。 “不行……” “你不想在这儿试试吗？” “……丘比也在。” 丘比听到自己名字，兴奋地摇尾巴，但还没凑近，就被前主人拦在了一旁。 前主人看了它一眼，站起来走了，它看着近在咫尺的新主人，开心地扑了过去，仰着头迎接新主人的手指。 谁知痒痒都还没挠完，前主人喊了丘比一声，丘比应声看去，就见他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自己的窝。 “过来。”前主人道。 这句话丘比听懂了，虽然很不情愿，但狗学院满分毕业的它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它跟着前主人往前走，一路走上二楼，看着前主人把它的窝放到餐桌边上，指挥它过去。 它趴到自己窝上，看着前主人转身离开，顺便关上楼梯口的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今天是丘比搬去二楼住的第六天。 这段时间，它和最爱的新主人相处得越来越少，早上带它出去玩的是前主人，平时给它煮饭的是前主人，就算晚上出去玩时新主人也在，前主人依然阴魂不散，硬生生插在一人一狗中间，将它和爱主隔开。 它享受不到新主人爱的摸摸爱的挠挠，更别提爱的抱抱和爱的亲亲。 就连这些都被前主人抢走了！ 纵使丘比是只训练有素的狗，现在也很憋气。 它不断安慰自己，前主人要出去赚钱，前两年就总是忙忙碌碌，等过段时间他走了，它就能继续和新主人享受一人一狗世界。 结果它等啊等等啊等，就是等不到前主人离开，前主人最近天天待在家里，一点儿没有出去赚钱的意思。 它每天饭照常吃，还有更多的时间出去玩，也不好抱怨什么。 于是心里更气了。 又是熟悉的夜晚，熟悉的画面，前主人指着二楼楼梯要它上楼，它鼓起勇气，赖在两人边上装耳背。 “臭屁。”前主人沉声喊道，“上楼去，快点儿。” 丘比不为所动。 前主人站起身，朝着丘比走来了，丘比下意识起身，夹了夹尾巴。 新主人拉住了他，说着丘比听不懂的话：“你别赶它了。” 前主人脚步一顿，回过头去：“那你要让它看着吗？” “……你够了。”新主人说着也站了起来，看向丘比。 “你带它出去玩了吗？” 丘比听到“玩”字，立马喜上眉梢，朝着新主人那儿蹦跶了两下。 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前主人道：“还没呢，等会儿再出去。” “现在去吧。”新主人说着往门口走，还不忘喊一声，“丘比，过来。” 丘比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老实地仰头，任新主人替它戴上狗绳和嘴套，又用戴着嘴套的鼻子顶了顶新主人的腿。 它跟着新主人出门了，心里很想把前主人关在家里，但它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前主人也跟了出来。 前主人给新主人戴上帽子，牵起新主人的另一只手放进自己荷包里，外头没下雪了，但街道边的雪堆得高高的，两人带着狗到了小广场，放任丘比自己去玩。 丘比在广场上跑来跑去，时不时回头看看主人，它发现两个主人坐在长椅上，贴得很近很近，顿觉玩着不香了。 它兴冲冲跑去主人跟前，想要新主人陪自己玩，前主人却抢先一步，拿过它叼来的飞盘站起身。 前主人走了，丘比还依依不舍地看着新主人，新主人摸了摸它的头，它满足地闭上眼睛。 可还没享受多久，前主人在后面喊它，新主人也收回了手，它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前主人去了雪地里。 虽然玩得也很开心，但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它不想跟前主人玩，它想要新主人的摸摸挠挠，抱抱和亲亲。 可这些都被前主人抢走了。 丘比越想越气，看着前主人心生报复，它又一次接到前主人扔来的飞盘，一路刨着雪冲向前主人，到了地方又将身上的雪全甩到前主人身上。 看着前主人抬着胳膊连连后退，丘比摇了摇尾巴，心情好多了，结果下一秒，前主人的巴掌就落了下来。 那巴掌拍在它厚重的皮毛上，一点儿也不痛，但丘比还是下意识夹住尾巴，耳朵也耷了下来。 “逆子！”前主人说了句，丘比听不懂，但听语气也知道是在骂自己。 前主人又拍了它一下，它瞥到新主人走来，顺势躺到地上，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晏廷，你干什么？” “我陪它玩儿呢，甩我一身雪，现在搁这儿演戏。”前主人说着蹲下来，朝丘比抬手，“不愧是我养的，哪天有什么戏要用到狗，我帮你报个名去。” 丘比看着前主人的手又伸过来，哼唧得更大声了。 新主人拽住前主人的胳膊：“你吓到它了。” “它演戏呢，你别信。” 丘比嗷呜着蹬了两下腿。 “走开。”新主人剜了前主人一眼，将他挤到边上，自己过来拽丘比起身。 丘比老实地起来了，新主人把飞盘也拿了过来，扔下前主人带它往另一边走。 丘比悟了。 厌恶关系 第104节 只要惹火前主人，再在前主人动手的时候认怂，新主人就会站在它这边！ 不仅可以解气，还能得到新主人，一举两得！ 丘比快乐地跟新主人玩了很久，被新主人牵着回了家，新主人给它擦了擦毛和四个爪子，离开去了卧室。 客厅里又只剩它和前主人。 “臭屁，上楼睡觉。” 丘比听懂了，它往卧室看了眼，却看不到新主人的影子，只能先夹着尾巴上了楼。 它躺在自己的垫子上，竖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很快，它听见新主人的声音，又听见客厅电视的声音。 它那小小的脑袋里转了又转，又等了一会儿，跳下垫子叼着下了楼，发誓今晚一定要夺回床位！ 楼下了一半，它就看见沙发上叠在一起的两个主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它，电视也放着没看。 丘比静悄悄地走了过去，将垫子放到茶几边，躺到上面看着他们，两个人都背对着它，好久都没发现它的存在。 丘比等啊等，等得都困了，趴在垫子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新主人呻。吟的声音，又连忙抬起头看他。 新主人哼了好几声，泄气般趴在沙发上，侧着脑袋喘气。 丘比看见前主人也跟着俯下身，亲着它也想亲的那张嘴巴。 “……不行了。”新主人很小幅度地挪了下脑袋，虚弱道，“我好困。” “困就睡吧。”前主人道。 他又抱了新主人一会儿，起身扯下一个东西扔进垃圾桶，一回头就跟丘比对上视线。 前主人愣了一下，看到丘比身下的垫子，蹙起眉头。 他抬脚在丘比面前晃了晃：“楼上呆着去。” 丘比趴下来，脑袋枕着前爪，抬着眼睛看他。 前主人开始数数：“。” 丘比嘤嘤嘤起来。 “二。” 丘比嗷呜了两声。 “一” “……晏廷。”新主人开口了，语气很困倦，“它想呆这儿。” “它想的事儿多了去了，你还惯着。”前主人在丘比面前蹲下来，揉了揉它的狗脑袋。 丘比很不情愿地承受着。 新主人坐了起来，顺势趴在前主人背上：“随它去吧……你别凶它了。” “好吧。”前主人最后薅了下狗头，反手背着新主人，“还看电视吗？” “……”回应他的是一串均匀的呼吸声。 前主人轻声笑了笑，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背着新主人往卧室走去。 剩下丘比一狗留在空荡荡的客厅，看着两人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丘比坐在垫子上，皱起眉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叹了一口气。 今天依然是烦恼的一天。 第79章 戒指 日子平淡下来， 时间仿佛也变快了， 大雪下了一轮又一轮，转眼到了十二月末。 下了三天的雪在平安夜这天停了， 整个城市白茫茫一片， 屋外的小花园也被白雪覆盖，宁静且美好。 虽然不提倡过洋节，晏廷还是被塞了活儿， 天还没亮就去了公司， 徐昀杉今天也很忙， 不少人前来摄影棚拍摄圣诞主题的照片，他接了好几个妆造， 闲下来的时间还要完成答应粉丝们的平安夜画作。 摄影棚已经提前换成了圣诞节风格， 门口放着一个巨大的圣诞树，天花板上挂着圣诞饰品，背景音乐也是圣诞歌。 今天来拍摄的客人们还能得到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 一整天都喜气洋洋。 徐昀杉工作到下午六点， 到了下班时间，他先给晏廷发了消息过去， 问他回家没， 晏廷很快打了电话过来。 “我今天可能得很晚回了。”晏廷郁闷地说， “公司这边在办年庆活动，吃完饭还要参加一个宴会，估计到深夜才能结束。” 徐昀杉垂了下眼睛， 道：“那我在家等你。” 晏廷笑了笑：“你要不要过来？有不少人都带家属了。” 徐昀杉顿了一下， 有些犹豫。 晏廷每次在聚会上都是重点劝酒对象，他如果去了，会给其他人更多的劝酒理由， 就像杀青宴的时候那样。 就算晏廷酒量好，喝太多酒也影响健康，徐昀杉考虑了一会儿，道：“我不去了，我去医院看看我哥。” 晏廷也没坚持：“好。” “你少喝点酒。”徐昀杉道。 “嗯。”晏廷道，“我会尽量早点回的。” 挂断了电话，徐昀杉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去看何穆之，走到门口，他又被老板叫住了。 老板指了指门口小桌上用礼品盒装着的苹果，道：“员工福利，你多拿几个回去吧。” “谢谢老板。”徐昀杉道。 他看着那些整齐摆放的礼品盒，拿了三个装进包里，便往医院去了。 何穆之现在康复得不错，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他已经几乎和正常人无异，也很久没产生排异反应。 徐昀杉去的时候，何穆之正站在窗边看雪，尽管窗户没开，屋子里暖气也很充足，他还是戴了顶毛线帽。 徐昀杉叫了何穆之一声，往病床那儿走去，何穆之坐到床边，他也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何穆之道：“今天不是平安夜么，没跟晏廷一起过？” “他去公司参加活动了。”徐昀杉说着顿了顿，“本来应该一起来看你。” 何穆之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我这头发还没长好，天天跟个卤蛋似的，一点儿不想被你们看。” “……”徐昀杉抬眼扫过何穆之的脑袋，因为化疗，何穆之已经很久没长头发了，也正因如此，他才热衷于戴帽子，当初就有人给他送了一大堆，现在名气上来，更是收到粉丝送来的各种帽子，戴到明年都戴不完。 何穆之还开玩笑说以后开个帽子店，直播卖帽子算了，徐昀杉还挺支持的，毕竟何穆之本身颜值在线，光着脑袋都没受影响，等以后头发长起来，还能再拔高一些，真要卖帽子肯定能大赚。 不过何穆之也只是随口一说，他还是更向往四处游走、写遍天下的生活，尽管现在文艺片不景气，但有吴邱枫的坚持，再加上他的见闻和笔力，两人合作，定能将这条路走得更远更久。 何穆之去床上坐着了，徐昀杉给他拆了个苹果，削好递给他，又拿了一个给自己。 正削得起劲，何穆之随意道：“那电影还有几天就上映了吧。” 徐昀杉道：“嗯，31号首映。” 何穆之扫了徐昀杉一眼：“你还要去看吗？” 徐昀杉点了下头。 何穆之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声：“要不别看了，后半段都是虚构的，跟现在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儿。” “……我听晏廷说了。”徐昀杉说着停下手，抬头有些郁闷地看着何穆之，“为什么那样写。” 何穆之又沉默了，他看着徐昀杉，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语气也认真了不少：“那时候真没打算活了，但想着你还没入社会，又一直形只影单的，我死也死不安宁，撑着一口气活过来，又一直在后悔。” 徐昀杉静静地听着，三年前那段时间太难熬，以至于熬过去后他再也不想回忆，印象里只有何穆之微笑着的安抚，他却从未去深究过这个笑容背后的折磨。 一个吊着一口气，随时会死，还不停地消耗着钱财的重病患者，笑容里能有几分真实呢？ 或许正是那样的压力，何穆之才会很长一段时间写不出好的作品。 “这结局改过很多次，最开始写的时候不是这样，但剧本发给吴导之后，我的病情又加重了。”何穆之说着笑了一声，语气有些自嘲，“当时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医生都说没什么希望了，我再三考虑，还是把结局确定成现在这样，谁能想到这命还能捡回来。” 最后一节苹果削好，长长的苹果皮掉进垃圾桶里，徐昀杉很轻地眨了下眼睛。 “你还想看就去看看吧。”何穆之道，“看完别跟我提就行，跟你讨论有点社死。” “好。”徐昀杉说着啃了口苹果。 他在何穆之这儿待了一个多小时，期间还陪着何穆之在住院楼里散了会儿步，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晏廷还没回，丘比今早也没来得及遛，徐昀杉回家后衣服都没换，带上丘比的装备便又牵着它出了门。 陪丘比玩到十点多，到家洗漱完，快11点的时候，晏廷给他发了消息，说准备回来了。 晏廷聚餐的地方离家里有点远，回来还得将近一个小时，徐昀杉等的有些无所事事，又去电脑前把圣诞节的画检查了一遍，修了修小细节，在微博设置好定时消息。 事情都做完，徐昀杉坐去客厅沙发，无聊地看着电视，他找了部还没看过的晏廷主演的电影，声音调得很小，他看得昏昏欲睡，晏廷出场时会稍稍清醒一些，镜头切走又开始犯困。 就在将睡不睡的时候，丘比朝门口冲了过去，在门前绕着圈哼哼，徐昀杉醒了神，刚站起身，门就打开了。 晏廷迈步进来，先把丘比推到一边，拍了拍身上的雪。 他脱了外套挂在玄关，看见客厅的徐昀杉，张着双臂走了过去。 “想死我了。”晏廷紧紧抱着徐昀杉，“本来今晚要和你一起过，现在好了，都没几分钟了。” 徐昀杉回抱住晏廷，嗅到晏廷身上的气味，他愣了一下：“你没喝酒吗？” “没喝，我说我今天要开车。”晏廷道，“你没去也好，要是去了肯定就拉着我喝酒了。” “……我不会开车。”徐昀杉道。 “那也可以拜托你找代驾呀。”晏廷说着笑了笑，咬了下徐昀杉的耳垂，“你居然不会开车，有机会去学一个。” “嗯。”徐昀杉侧了下脑袋，正好看到电视上的时间，离12点只有三分钟了。 他挣脱开晏廷，把茶几上的礼品盒拿起来，塞到晏廷手里：“给你的苹果。” 晏廷怔了一下，边拆边问：“买的吗？” “店里发的。”徐昀杉道，“我的在我哥那儿吃了，还给我哥带了一个。” 晏廷把苹果拿出来，朝着徐昀杉笑了笑，二话不说往嘴里放。 徐昀杉还没来得及阻止，苹果已经被啃了一块，晏廷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厌恶关系 第105节 徐昀杉：“……还没洗。” “再不吃就来不及了。”晏廷吃了一口，先把苹果放到茶几上，又拉着徐昀杉往卧室走。 徐昀杉疑惑地跟着走进去，看着晏廷走到床头柜前，从里面拿了东西出来。 他走回徐昀杉面前，张开手，手心放着两个小盒子。 徐昀杉眼睛闪了一下，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心脏也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 晏廷拿了其中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白金的戒指，上面勾勒了几颗小钻石，看起来低调又奢华。 他抓起徐昀杉的手，话也不说就将戒指套到徐昀杉的中指上，又打开另一个盒子，将其中一个钻戒拿出来，套到徐昀杉无名指上。 徐昀杉看着手上两个不同样式的戒指，感觉自己的指头都在轻轻跳动着，他脑子里有些乱，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么这么多。” “一个订婚一个结婚，刚刚好。”晏廷说着握住徐昀杉的手，抚在自己脸上，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耳根有些躁：“你也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晏廷理直气壮道：“当然不给，这婚你不想结也得结。” “……”徐昀杉抬眼，手往后搂住晏廷的脖子，吻了吻他的嘴巴，“愿意。” 晏廷笑了笑，他没有加深这个吻，而是将还剩一个钻戒的盒子递到徐昀杉面前：“这个是我的，你也给我戴上。” 徐昀杉将戒指拿出来，戴到晏廷手上，他推得很慢，戒指每挪一段距离，他的心跳就会跟着快几分。 明明领不了证，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仪式，明明这段联系脆弱不堪，瞬间就能透明，他却觉得真的可以维系一辈子。 他和晏廷的感情不会被任何东西摧毁。 戒指戴好了，晏廷顺势牵住徐昀杉的手，另一手揽住他的腰，用力地抱住他。 “我爱你。”晏廷道，“等明年哥哥也稳定下来，我要跟你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好。”徐昀杉会抱住晏廷，“我也爱你。” 晏廷抬头吻住徐昀杉，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客厅里电视还开着，右上角的时间缓缓跳动，终于跳到零点。 徐昀杉的定时微博发送了出去，应粉丝们的要求，以及晏廷的赖皮怂恿，他画了他和晏廷以及丘比，参考的是不久前的雪天拍的“全家福”。 图片上方还有一行简单的文字。 【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晏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