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猫》


 （1）令人傻眼的开场

我是一隻猫。
    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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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初次见面

    不然你是指望一隻猫说什么？
    我是一隻猫，一隻有着洁白雪亮长毛的猫，虽然以猫的年纪来说是一隻很老很老的猫。但仍旧无损我一身帅气。
    我从宠物店被带来这个家已经十三年了，这个家的妈妈和姐姐都非常照顾我，姐姐在去年结婚了，我还被抓去陪姐姐拍了婚纱照，妈妈既高兴又难过，姐姐刚结婚的那阵子整天抱着我难过地说有多想姐姐，一直到最近才又重展笑顏。
    我呢，和这家人相伴这么多年，对于自己的猫生可说是无憾了，现在我只想躺在我最喜欢的地方，静静地打个盹，等待我猫生中的最后一天到来。
    不过是个简单微薄的愿望，对吧？
    「咪米啊……我们回来囉！」是姐姐的声音。
    嗯……对了，我叫咪咪。
    超级平凡没创意的名字，十隻猫咪大概有七、八隻都叫咪咪！
    为什么啊！我明明是这么帅气，有着一身白色长毛的猫咪，为什么给我取那么俗的名字？
    我实在很不懂人类的取名品味在哪？
    而且我是公的！！虽然我的蛋蛋很早就被拿掉了，啊，这伤心事姑且不提。
    「咪米、咪米……我好想你啊！」
    看，这样咪米咪米地叫，多没男子气慨？
    然后姐姐又用脸在我的白毛上蹭来蹭去，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毛，又被弄乱了啦！
    「哈哈哈……咪米又是这张厌世脸！姐姐真是超爱你这张脸的！亲一个！」
    啵！啵！
    你亲两个了……走开啦！
    「好啦，咪米已经不耐烦了，你不要惹牠不高兴了！」
    还是妈妈了解我。
    「哈哈……不会怎样啦！咪米这么乖！」
    姐姐的手在我身上乱揉一通。
    ……没关係，我是猫，我最擅长忍耐了，我忍。
    「好啦！你别一回来就闹牠，走开，我把晓妍抱给牠认识认识。」
    姐姐终于把手拿开了，我想赶快整理我的毛，所以我没注意到妈妈后来说的话，如果我早知道……
    「咪米你看，这是小晓妍哦！」
    尼玛的！！吓得我毛都顾不得整理了！
    这什么？这谁？尼玛的！怎么带一个小崽回来？
    「咪米，别躲啊！」
    姐姐把我从沙发下捞了出来，妈妈又把那陌生的小崽凑到我面前。
    「咪米，别怕，这是姐姐的小孩，叫赵晓妍，以后你就变哥哥，要跟小晓妍好好相处哦！」
    尼玛，谁要跟这种小崽相处？给、我、滚！
    --

 （3）这个小崽不一样

    小孩是猫咪的天敌。这是亙古不变的道理！
    老实说这并非我第一次投胎当猫了，我当了好几世的猫咪，自然清楚人类的小孩有多么顽劣不堪，所以我向来是能离小孩有多远就离多远，挑选饲主时也一定选没有小孩的家庭，怎么知道居然还是逃不过和小孩共处一室的命运？
    好吧，看样子，妈妈是要把这小崽留下来了。
    姐姐在家住了两天就离开了，听妈妈和姐姐的对话，看来这小崽是要留给妈妈照顾了。妈妈自然是欣喜地接受了，整天抱着小崽走来走去，捨不得放，但我就不爽了。
    小崽没来之前，我餐餐都是吃妈妈现煮的鲜食，有肉有菜还有我最爱的虾虾，可是现在……我已经连续两天都吃乾乾了！
    我是不挑食，但连续两天吃一样的食物真的有点腻了，我闻了闻碗里放了整天的乾乾，实在是没什么食欲。
    「咪米啊……对不起啊，今天委屈你吃乾乾了，等妈妈顾妍妍比较上手后，再帮你煮吃的……」
    「啊哇哇……」小崽尖锐的哭声从房里传来。
    「哎，怎么又哭了？小妍又怎么啦？」
    看吧！人类的小孩就是这么可怕，哭声震猫。从姐姐走后，小崽每天哭哭哭，哭得妈妈手足无措，只能整天抱着她，没一刻休息的。我呢，也从一开始被哭声吓到，到现在也能无视哭声睡觉了。
    算了，算了，看妈妈那么累的样子，我也不好要求什么，乾乾就乾乾吧，我是隻猫嘛，没什么不能忍的。
    ……尼玛，就厕所不行忍！
    「喵！喵！」
    「咪米怎么了？」
    「喵！喵！」厕所脏死了啦！
    「好好，清厕所是不是？」妈妈被我叫得受不了，终于愿意放下小崽去帮我清厕所。
    「我们家咪米真是爱乾净，厕所有一点点脏都不行……」
    当然不行，谁会愿意踩到自己的尿尿、便便？
    「好了，请用吧，咪米少爷。」
    我闻了闻厕所的味道。嗯，这还差不多。
    就在我刚进厕所解放时。
    「啊哇！」
    小崽又哭了，还是那种彷彿用尽生命，尖锐到不行的哭法。
    妈妈吓得跳起来，又赶快进房去哄小崽。
    怎么老是在哭啊？比我还会使唤妈妈，这样不行，老是把妈妈使唤走，那我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我才是这个家的老大不是吗？
    尼玛，是时候该教教新来的小崽规矩，等等去看看好了。
    我等着小崽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才走进房间。不然那种哭声实在令猫无法靠近。
    妈妈累到趴在婴儿床边，坐着睡着了。
    毕竟妈妈年纪也很大了，小崽每天晚上都这种尖叫式的哭法，妈妈也睡不好吧！
    只是……这是怎么回事？
    房间内满满低等的浮游灵，全是衝着小崽来的。
    「嘶！」我朝那些浮游灵嘶吼。那些浮游灵被我吼退了大部份，但看起来还是蠢蠢欲动。
    这些浮游灵魂力低微到不值一提，就只是一群等待时间消亡的灵魂，基本上对于正常人根本不会有影响，甚至应该会害怕正常人的强大魂力才是，怎么会聚集在这，数量还这么多？
    我跳上婴儿床，这是第一次我仔细看小崽仔的样子。
    没办法，人类小孩是猫的天敌我本能地感到抗拒，再加上这隻小崽那么会哭，我躲都来不及了，哪会想靠近？
    可是这是姐姐生的小崽，而且看来是会长期住在这里，迟早我都该和她确立好上下关係，教会她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小崽难得安静，但皱着眉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也是，旁边那么多浮游灵骚扰，难怪会常常大哭。
    任何动物初生的小崽通常魂力较弱，尤其是越高等的生物，因为在投胎前灵魂就已付出极大的魂力作为代价，所以需要成年的生物来保护。但人类的孩子通常一个月，至多三个月后魂力就能慢慢回补过来，再怎样也不会引得浮游灵的覬覦。
    可姐姐的小崽魂力却是异常低微，引得那些不甘消亡的浮游灵想附着其上，取而代之。如果不是妈妈一直守在小崽身边让这些浮游灵不敢靠近，只怕小崽的灵魂早被这些浮游灵寄生了。
    可是妈妈也不可能时时守在小崽身边，看妈妈疲累的样子，只怕也是小崽时时的哭声给累坏了。
    笨小崽！我用猫手打了下小崽仔肥嫩的脸颊。触感还不错……不对，小笨崽，魂力不足的话为什么这么急着投胎当人呢？如果是像我一样当猫的话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当人是需要很强大的魂力，而小崽的灵魂显然不足以支撑当人，在魂力不足的状况下，小崽连保护自己不受浮游灵的骚扰都很勉强，更别说以后若是遇上怀着恶意的灵魂想佔有她的身体的话，她更是毫无自保能力。
    我甚至怀疑以她那么低的魂力，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问题。
    我当猫那么多世了，还没见过有那个灵魂明明魂力不足还硬要投胎的。
    搞什么？我本来是想上来教教这新来的小崽规矩，现在这种情况倒成了我不得不保护她了？
    我看着小崽，不由得皱眉。我年纪很大，很快就要死了，其实不应该去多管间事的，小崽会变成怎样都不关我的事，我虽然在这个家里和人类一起生活，但不代表我就该插手她们的生活，尤其任何事都是都选择，小崽的灵魂要赶着投胎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果也该自己承担，这是这世间不变的道理。
    但不知为何，我看着她，却移不开自己的脚。
    小崽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一两个浮游灵正偷偷摸摸地想靠近她。我一脚踩了上去直接让它消亡。
    尼玛个没眼力的浮游灵，老子在还敢这么嚣张？
    正当我得意洋洋地赶跑了这群弱小得不堪一击的浮游灵时，一隻小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腿，吓得我猫毛直竖，猫魂都快飞了。
    回头只见一双黑白分明，纯真无暇的大眼，带着点好奇和新鲜地盯着我看。
    小崽醒了，这么近距离地被天敌盯着而且一隻脚还被抓住，我只感到一阵冷汗涔涔，完全忘了我本来上来的目的。
    不行，我要先离开了！
    她其实没有抓得很紧，我脚一抽便抽离了她的手，正想要一跃而下。
    小崽皱起了眉头，发出了一声呜咽。我的心不觉抖了一下。
    又要发出那种尖叫式的哭声吗？我的大脑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我的脚已经率先一步压在她嘴巴上。
    拜託，别哭！
    小崽愣了一下，黑色的眼珠滑稽地聚集在一处，盯着嘴巴上的猫爪。她不但奇蹟式地不哭了，甚至还裂开嘴笑了。
    这一笑，我的脚来不及抽离就这样不小心按进了她的嘴巴里，被咬住了啊！啊啊啊！
    我惊慌不已地把脚抽离她的嘴巴，虽然小崽没有牙咬了不会痛，但我的内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我被天敌咬了，而且都是口水啊啊啊……
    我收起我的前脚拚命地想把它舔乾净。眼角却瞥见小崽皱起眉头，眼中蓄满泪水，嘴巴瘪起，颇有一触极发的气势。
    不准哭！我再次将爪子放到她嘴巴上。小崽瞬间变得眉开眼笑。
    再试了几次都一样，只要我一想离开，小崽马上瘪嘴，一靠在她身上，她就微笑。
    几次之后，我也累了。老人家毕竟没有太多的体力，你想我靠着就靠着吧！而且小崽的床暖烘烘又软绵绵的，实在不失为一个睡觉的好地点。
    我在小崽身上乔了个姿势，眼皮渐渐沉重，就算明知小崽正抓着我的尾巴，我也懒得抽开，只要不哭就好了。
    我看小崽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慢慢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

 （4）魂力是什么？

    后来妈妈很兴奋地打电话给姐姐。
    「咪米和小妍已经能一起睡耶！是咪米主动找小妍的喔！牠已经可以接受小妍了，你不用担心，而且小妍只要有咪米陪都能睡得很好……咪米太厉害了，居然还会帮忙带小妍……」
    胡说什么呢？人类就爱大惊小怪。我将尾巴高高翘起，从容不迫地走过妈妈面前。
    「我？没事啦！不用担心，我不累，带小妍不会累啦！」
    还逞强？明明就累到开始贴贴布，也被我看到又开始吃药了。
    「没事、没事，我还不是把你带到那么大了！没问题的，你放心上班吧！」
    我边整理我的毛，边听妈妈和姐姐讲电话。明明小崽都快把妈妈累死了，妈妈还要在姐姐面前逞强。不过没关係，那些覬覦小崽灵魂的浮游灵被我击退了，我也在小崽身上留下了我的味道，识相的应该就不会来随意骚扰小崽了，之后小崽应该会好带一点。
    我谁？哼哼……老子可是有着四百年魂力的猫咪，就算是人类都比不上老子的魂力，区区浮游灵又算得了什么！
    魂力是灵魂的力量。
    而魂力的来源是灵魂与活的生命的感情连结。
    灵魂必须与生命有感情上的连结才能得到力量，也就是魂力，无论是欢喜、悲伤、忧愁、怨恨、愤怒都能化作灵魂的力量，而且愈是强烈的感情所能给与的魂力就愈是强大。
    所以灵魂必须不断投胎成为活的生命，因为只有生命才能產生有魂力的情感，只有不断地与别的生命交流，才能从别的生命情感中获得自身所需的魂力因为魂力是无法自己產生的。
    简单地说，就是要常常刷存在感的意思。
    可是投胎并不是毫无代价，每次投胎都会消耗一定的魂力。
    投胎成愈高等的生物，所消耗的魂力愈多，因为愈高等的生物，情感更为丰富，能交流到的魂力也就更多。
    可是当人太累了，活得那么久，要做的事一堆，付出的代价太高，我当猫就好了。
    运气好一点，蹭个好人当长期饭票，整个猫生就不用愁了。死后还可以刷出个两三年人类的思念作为自己的魂力。
    当然运气不好的时候也是有，也曾遇过坏人，也有过被人类驱赶的日子，不过大致上来说，我并不讨厌人类。
    或许在很久之前我曾当过人类，不过那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灵魂承载不了那么多记忆，不重要的很快就会被删除。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部份的人类都不记得前世，甚至当灵魂时的事，因为人生太长，要学要记的事太多，自然排挤掉前世那些不重要的记忆。
    人们以为是喝下了孟婆汤才会忘却前世，其实……不过就是记忆太差的关係。
    但是有个东西会被留下，那些学了一辈子的技能，作了一辈子的事，很容易就被带到下一世继续使用。
    所以才会有某某神童之类的，那都是好几世的累积而成的。
    我跳上小崽的婴儿床中，小崽一见我就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回生二回熟，我也从一开始的小心谨慎（绝不是害怕）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其实人类的小孩也不过尔尔。
    现在小崽唯有在我身边才能睡得安稳，因为我强大的魂力足以保护她不被恶意的灵体侵扰。
    只是……我盯着小崽天真的脸蛋。实在想不通小崽魂力那么弱还要投胎的原因。
    因为投胎是为了获得更多的魂力，所以一般灵魂多少都会评估一下投资报酬率。至少至少也会保留住可以自保的魂力。
    毕竟除了以正常投胎获得魂力的方法外，也是有不循正常方式获取魂力的灵魂，而这些灵魂或者为鬼、或者为妖，总之是一群超脱于轮回之外的灵魂。
    所以说像小崽这样的情形非常少见，她的魂力就是虽然付得起当人的代价，可是成为人后却不足以撑起往后整个人生。
    灵魂是非常珍贵的存在，如果没有魂力去保护，非常容易成为各方妖魔争夺的对象，尤其是能成为人的灵魂。
    小崽此次投胎无疑是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一般如果魂力不足的灵魂多半会先选择较低等的生物投胎来慢慢累积魂力，毕竟要先能自保，才有本钱得到更多的魂力。
    所以我不懂，小崽啊，你干嘛这么急着投胎当人呢？
    --

 （5）鸟朋友

    「啾，啾啾……」
    「哎……咪米，你朋友来了。」妈妈抱着小妍坐在客厅，对着正在吃饭的我喊着。
    这两天小妍没那么爱哭了，妈妈总算有精神为我煮饭了，今天还有我喜欢的虾虾……我实在不想理外面那隻鸟。
    「啾、啾、啾啾啾……米喵、米喵，快过来……」
    ……好啦，我来了。
    我跳上落地窗上妈妈特地为我安装的吊床，看着窗外的那隻跳来跳去的白头翁。
    这隻白头翁我都叫牠里长伯，两三天会来一次像广播电台一样报告这附近的大小事。靠着牠的关係让我不出门也能知道附近发生的事。像楼下的阿狗和对面大楼的阿花他们的主人暗通款曲之类的……
    「米喵，大事、大事！」
    「你一隻鸟是有什大事？」
    「真的大事啦！」
    「什么啦？快说！」
    「那个阿狗的主人最近和阿花的主人两个人在一起的事被揭穿了！吵得好兇啊！」
    「你之前不是说这两个人都单身？是有什么好吵的？」
    「可是他们的主人都是男的啊！那以后是谁嫁谁？谁娶谁啊？阿狗和阿花吵得可兇了！他们都坚持自己的主人是在上面的那个！」
    ……所以咧？在上面的也不一定是攻啊！啊，不是，我是说这算什么大事啊？
    大概是我不屑的表情摆得太明显，里长伯不服气地说：「这是大事啊！如果阿狗和阿花的主人结婚，那是阿狗要搬去阿花家，还是阿花搬去阿狗家呢？那以后我要找阿花是去阿花家还是去阿狗家找？」
    「阿不就在对面大楼而已，又没多远……」
    里长伯停下上跳下窜的动作，歪着头想了一下道：「……也对，如果我在阿花家找不到阿狗，那去阿狗家找就好了！」
    ……你现在又是在说什么跟什么啊？
    「对了，我最近发现你们这附近聚集了好多浮游灵，这些个快要消失的低等灵，突然聚集起来一定有什么坏事，你可要小心啊！」里长伯突然正色地说。
    是啊，浮游灵确实是很麻烦的存在。
    浮游灵是一群脱离轮回得不到魂力而即将消散的灵魂，因为即将消散所以灵体也不完整，几乎毫无魂力，只是一缕残存的灵识，只是不甘心消散于世界而苦苦挣扎。它们羡慕活的生命，想要重新获得魂力，所以会想方设法附着于活的生命上，共享情感，以获得微薄的魂力。
    就像一篇个人论文，而浮游灵就是没作事却想掛名的人。
    当然一般人怎么可能让这种人掛名，连标点符号都不会让这种人划上去。可麻烦就麻烦在，这些浮游灵不甘于消散的命运，它们唯一的意识就是获得更多的魂力，为此它们会尽可能地接近魂力低微可欺的灵魂，并寄生其上。
    被浮游灵寄生的灵魂，不止获得的魂力要与浮游灵共享，甚至等浮游灵获取足够的魂力壮大起来成了一个完整灵魂时，还会直接吃掉宿主的灵魂，霸佔整个身体，而且因为它们想获得更多魂力的贪婪欲念，霸佔宿主身体后通常都会作出更为极端的事，是一种麻烦又恐怖的存在。
    但浮游灵能佔的身体多半只有像螻蚁一般的低等生物，通常造成的危害不大，麻烦的是，小妍天生魂力不足又偏身为人类，在这些如螻蚁般的浮游灵眼中就像上好的蜜一般，它们死也要黏上来。
    真的很麻烦，可我谁啊？
    我可是有着四百年魂力的猫，这些魂力都可以让我当十世的人了，我还会怕区区浮游灵？笑话！
    「哼！」我不在乎地哼了哼鼻子，不在意地整理起我的白毛。「我知道啊，都是衝着我家小崽来的。」
    「小崽？你家有小崽？你跟谁生的啊？」里长伯在阳台上的盆栽兴奋地跳来跳去。
    「尼玛！老子都没蛋蛋了，是要怎么生啦？」
    「喔，也是啦，都忘了你被割蛋蛋了……」
    贱鸟嘲讽又同情的眼神，实在是让人很想给牠一巴掌巴下去。
    「喵喵喵！」给老子开窗户，老子打死这隻贱鸟！
    「呵呵……咪米又和朋友吵架啦？」妈妈抱着小妍笑呵呵地说。
    谁和这隻贱鸟是朋友？
    「喔喔……我看到了，是老太太手上抱的那隻吧！」里长伯仗着有玻璃我打不到牠，挑衅地飞近窗边往里头看。
    「呦……看不出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还能生？」
    「笨，那是姐姐生的啦！」
    「姐姐？啊！老太太的女儿……」里长伯停在栏杆上，歪着头看我。
    「我说你啊，都当猫那么久了，怎么还一副好像人类的样子，叫妈妈、叫姐姐的？都忘了自己和他们不同类吗？」
    「习惯了，毕竟我都跟人类相处那么久了。」
    毕竟猫咪和人类生活那么久了，我轮回十几世的猫生里，几乎每一世都与人类有关，就算我不当人，也难免会有些人类的习性。
    「也是！那我先走了，我还要把阿狗和阿花的事告诉莎拉、凯凯、饭糰、香肠……」
    「够了，不要一个个点名！」牠说的都是附近宠物的名字，根本里长伯。
    「啊对，还有一件事……」里长伯拍拍翅膀，本来要离去的样子又突然折回来。
    「嗯？」
    「你家后面的虎头山出现新妖怪了。」
    尼玛……这才是大事好不好！
    --

 （6）妖魔鬼怪

    这世间由上而下分成佛、神、魔、仙、妖、鬼、怪、人。
    佛这种强到超出设定的存在就先略过不提。
    其中神与魔、仙与妖都是同等级的存在，只是形成的过程有所不同。
    之前说过影响魂力强弱是靠与生命產生感情而定，而感情也有分善念及恶念，强大的善念称之为功德，而强大的恶念称之为罪孽，两者都能產生魂力，但造成的结果也不同。于是有了神与魔的区别。
    而仙与妖的不同是，仙通常为人所化，妖通常为动物所化，通常的意思就是偶尔会有例外，但这里先不提。成仙成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除了本身要有强大的魂力，还必需有强大的执念，再加上一点机缘。并不是每个人或每隻动物都能成仙成妖，否则凭我四百年的魂力早就成妖了！
    成仙成妖后将保肉身不死不灭，魂力的累积也可跳脱轮回，依靠别的方式取得，或是修鍊精进，或是夺取他人魂力。
    所以听闻附近有新妖，这还真不是件小事呢！
    尤其我们家又有隻魂力不足的崽仔，若是被妖看上可就真的困扰了。
    「里长伯，跟我说说那隻妖的事！」
    「咦？可是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好几家没去耶……」
    你去还不是只是在八卦！要不是隔着玻璃，我真想把这隻鸟打下去。我深吸口气，没办法，想套那隻鸟的话只能用那招了……
    「说嘛、说嘛！人家没见过妖，是真的很好奇呢！」配上闪亮亮的大眼睛。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跟你说喔！」里长伯马上兴奋地跳来跳去，吱吱喳喳地说了一堆。
    嘖！明明就是一隻爱八卦的鸟。
    从里长伯拉哩拉杂的话中，我慢慢理出那隻妖的原形。
    那是一隻狗妖，被人类拋弃到虎头山上，怕牠跑回家还被残忍地绑在原地，这隻狗因为无法找食物又没被人发现而渐渐虚弱，本来就这样默默的死掉也就没什么事了，偏偏将死之际遇上了里长伯，而里长伯又是一隻好事的鸟，问了那隻狗的来头后，多嘴说了一句：『你不怨恨人类吗？』
    这就是机缘啊！
    本来以狗这种单纯的动物是不会想那么多怨恨不怨恨，不论好的坏的，对于人所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只会当成自己的命运般，顺从地接受。
    偏偏里长伯问了那么一句，如一道惊雷般开啟了那隻狗的智窍，瞬间满心的怨恨一涌而上，加上那隻狗本身也有不低的魂力，就这么化妖了。
    真是多事！我看了里长伯一眼。牠兴奋得浑然不觉自己作了什么好事。
    如今这隻狗妖应怨恨而生，不知道会给人间带来多少事？
    我只希望牠不要搞到我头上来……可是偏偏又离得这么近……唉……
    我只是一隻猫啊……
    --

 （7）慢慢长大了

    虽然担心那隻狗妖，但好几天过去了，也一直没听说有什么事，再加上小崽慢慢长大，家里每天被小崽搞得鸡飞狗跳的，渐渐地我不怎么在意狗妖的事了。
    毕竟家里光是一隻每天搞事的小崽就够忙的了。
    经歷长牙痛、翻身地狱、第一次生病……
    转眼小崽也慢慢长大，会翻身也会爬了。
    说起来这还是我的功劳。
    小崽第一次翻身是为了抓我的尾巴，第一次爬也是为了我的尾巴，没事就喜欢把我的尾巴塞进她的嘴巴当奶嘴一样吸个不停。
    我洁白漂亮的尾巴，被小崽搞得成天湿答答的，都是她的口水，噁心死了！
    「叭、叭……」
    「啊，小妍不要咬咪米尾巴！」
    妈妈赶紧来解救我的尾巴了！呜……我的尾巴……都湿答答了！我趁着妈妈过来的空档赶快整理我的尾巴。
    「咪米啊，你也真是的，明明不喜欢妍妍咬你尾巴，干嘛不跑呢？」
    我也很委曲好不好？小崽魂力不足如果不注意一点随时有不识相的浮游灵跑进来，我得顾着啊！
    「咪米真是疼妹妹的好哥哥。」妈妈一脸疼爱地摸摸我的头。
    并没有！我不爽地拍拍尾巴。那是人类的小孩、是猫咪的天敌！我怎么会去疼小崽了？我只是……
    「啊叭叭……」小猪手又伸了过来要抓尾巴。
    「小妍，不要抓！咪米快离开围栏！」
    妈妈在客厅用围栏围了一块区域，铺满软垫给妍妍练爬。怕我又被小妍抓到，妈妈情急之下把我丢出围栏外。
    奇怪耶！围栏内满地的玩具不玩，就爱揪我尾巴是怎样？
    「噗叭……啊……啊呜……呜……」小崽脸挤在围栏上，肥嘟嘟的小脸挤到变形，一脸委曲，瘪着嘴要哭要哭的。
    ……我内心大概挣扎了一秒左右。好吧，你说疼就疼吧！
    「咪米，你怎么又跳回来？」妈妈笑着，一脸无可奈何。「算了，随便你了！小妍，不可以咬哦！」
    「啊噗噗……」小崽满足地啃啃啃。
    你开心就好。唉……所以说我讨厌小孩……
    --

 （8）副食品

    「来，啊……」兽医把我的嘴巴掰开，用手电筒照了照。
    「嘴巴没什么问题，不是口炎……」
    本来就没什么问题啊。我舔了舔手掌。
    「可是我妈说最近咪米什么都不吃耶……」
    今天姐姐被妈妈叫了回来，就是为了带我去看医生。
    「嗯，可是牠的血检都正常，只有一点点脱水，我帮牠打个营养针好了……只是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牠毕竟年纪也大了，这可能是正常的老化……」
    医生啪啪啪地说了一堆，姐姐看起来十分难过的样子。
    然后我挨了一针才回家。
    回家时，妈妈正在餵小妍吃副食品，看到我们回来，放下手中的碗急急地问：
    「医生怎么说？咪米怎么样了？」
    「医生说咪米都很好，各方面检查都正常，不吃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年纪大了……」
    「啊……可是这样不吃会死啊……医生有没有说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让牠吃？该给牠吃什么？」
    唉，大惊小怪，我年纪这么大了，死掉本来就很正常啊！
    我跳上桌看着餐桌旁的小妍。
    小妍吃副食品是一场灾难。
    这个不吃、那个不吃，还噗得到处都是，整张脸脏得跟什么鬼一样，让猫怎么受得了？
    「医生说到了这年纪就随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能吃比较重要……啊，咪米在干嘛？」
    干嘛？就帮你们把小妍清乾净啊！看看你们顾一个小孩顾得那么脏，怎么受得了？
    「喔，咪米常这样帮小妍清脸，我看小妍也很喜欢的样子，而且小妍的副食品也没加什么调味，就随牠了。」
    「是因为牠喜欢吃小妍的副食品吗？」
    「耶？有可能耶！好，明天我多打一份副食品给咪米吃看看！」
    两个女人不知决定了什么事情，隔天我的碗里就出现了原本应该给小妍的食物泥。
    什么东西啦！还真以为我喜欢吃这种东西吗？
    我看了两眼，决定还是回到我的窗台上去晒太阳。最近阳光暖暖的很适合猫睡觉。
    「怎么办？还是不吃耶……」
    「可是小妍脸上的牠还是会舔掉啊！」
    两个女人对看了一眼，达成了某种我不知道的共识。
    再隔天，又到小妍吃副食品的时候，我习惯地去帮她们检查有没有把小妍弄乾净，最近的人类真的很不会带小孩，一般猫妈妈哪能忍受小猫弄得那么脏啊？
    我跳上餐桌看向小妍。
    尼玛！我看到什么？！眼前的景象让我吓到一个炸毛。
    你们怎么餵的？可以把副食品餵得满脸，比之前还夸张，你们会不会带小孩啊？！
    「咯咯……」
    小妍你不要笑得那么开心，还把食物糊在我身上！
    「喵！」我发出不满的声音，认命的帮小妍脸上舔乾净。
    没办法，谁叫妈妈和姐姐都不会带孩子呢？
    身为一隻猫要操那么多心，我容易吗？
    「喵、喵、喵……」我边发出抱怨的声音边清理小妍的脸。
    「吃了吃了！」
    「这招果然有用，这下可以放心了！」
    --

 （9）交易

    小妍一天天长大了。
    转眼会站会走，还会说话了。
    说到这个……最让我感动的是，她说的第一句话是米咪耶！
    我感动到要飇泪了……这就是父亲的心情吗？
    说实话，在我十几世的猫生中还没带过小孩，虽然也曾和母亲生过小猫，但公猫嘛……哪个不是射后不理？带小猫根本没有我的事啊！
    只是小妍长大了，家里附近已经满足不了爱跑爱玩的她。
    妈妈开始带她往更远的地方散步，散步时间也愈来愈长。另外一点也是为了让我能休息，小妍长大后愈来愈离不开我，眼睛一睁开就是米咪、米咪，我虽然很乐意陪她，但她整天弄乱我的毛，在我面前堆一堆玩具……是猫也会受不了的。
    而且我年纪大了，实在也受不了陪一个小孩折腾。
    趁着小妍不在，我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晒着太阳，享受安静的午后。窗上的吊床，我现在已经跳不上去了。
    虽然我很用心整理我的白毛，但它仍恢復不了往日的光洁，它现在乾枯得犹如被弃置多年的毛线。
    我觉得我的大限就快到了。
    「哎呦！吓死我了！」妈妈的声音慌慌张张地从门口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
    「米咪、米咪……怕怕……」小妍还没脱鞋就朝我跑来，一把抱住。
    我虽然不喜欢被抱，不过……算了，我忍。
    「以后不能去虎头山了！天啊！怎么那么多流浪狗？」妈妈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心有馀悸地抱怨。
    晚上听她和姐姐讲电话我才知道，原来妈妈和小妍下午在虎头山遇到了一群流浪狗，虽然狗没有对她们怎么样，却一路跟随发出威胁的声音。
    听到这里我才想起好久以前里长伯提过的狗妖。
    那时虽然担心那隻狗妖，但一直都没听说有事发生，再加上小妍还小，妈妈也不会带小妍到虎头山散步，所以日子一久我也把狗妖的事忘了。
    现在发生这种事，我想应该和狗妖有关。
    唉，那隻狗也太没常识了……
    我想请里长伯帮我带消息给狗妖，我想见一见牠。
    这才突然发现已经好久没见到里长伯了……不知道这隻鸟跑到哪里八卦去了？我老了，几乎一整天都在睡的我，清醒的时间都拿来顾小妍，竟也没发现里长伯消失了那么久。
    里长伯虽然八卦，却是也难得遇到有着足够魂力和灵智的鸟。
    不得已，我只好随便找了隻路过的鸟帮忙传达消息，但光是耗在沟通和理解上就花了我不少精力，这时又不禁想起里长伯的好。
    晚上，如细钩的月牙斜掛天空，妈妈和小妍已经睡了。我坐在落地窗前等着狗妖大驾光临。
    一阵风起，吹起云朵将最后一点如丝般的月光完全覆盖，马路上的路灯莫名闪烁，带来一股诡譎的气氛。
    紫黑色的烟雾在阳台上聚集，渐渐变成人身狗头的模样。
    一身奋起的肌肉，如狼般锐利的眼神，带着兽毛如人般的手掌轻扣上落地窗。
    「找我的是你吗？小猫咪？」危险低沉的声音。
    我点点头：「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
    外面的狗妖安静了一下。
    我看了牠一眼，不太确定地问：「你会开玻璃门吧？」
    只见狗妖那带着尖锐爪子的手指在门边抠了几下，试图抠出一条缝来。
    「你现在是人形，可以直接把门推开吧？不要学狗抓门！」
    不对，牠本来就是狗。
    「这样？」
    我摇头。
    换了很多姿势，这隻狗妖终于知道怎么推门了。
    ……威严尽失。亏牠出场还搞得那么帅。
    「你小声点，别把人类吵醒了。」
    「不用担心，我会开结界。」
    像是炫耀一样，狗妖开了一个超大的结界，把整个大楼都包了起来。
    ……这样是有差吗？蠢狗。
    经过调整，这隻狗总算知道结界该开多大。
    牠开了一个小小金色圆球般的结界，刚刚好将我们俩个包在其中。
    这样一来不管我们在里面做什么，外面的人类都不会知道。
    我和狗妖面对面坐着。狗妖的脸极具气势，像头狼般，似乎原本是隻德国牧羊犬。
    「你，小猫咪，你怎么会懂那么多？」狗妖尖锐的爪子指着我的头。
    我一掌拍开。
    「我叫咪咪。你呢？你叫什么？」
    狗妖的眼神有一瞬黯然。
    我才想起狗妖成妖的原因，是被原本的主人拋弃了。所以他或许并不想提起那个主人取的名字。
    「你不想说也没关係……」我自以为好意地说。
    「我叫泰坦。」狗妖挺起了胸膛，像是引以为傲般说了自己的名字。
    干，好帅！是我梦寐以求帅气，有男子气慨的名字。我居然有点羡慕。
    「咳，那泰坦，我想跟你谈个交易。」
    「为什么要跟我谈交易？」
    「因为我快死了。」
    泰坦低下了头，认真地看着我。说：「你想谈什么交易？」
    「虎头山聚集了一群被你的妖力吸引而来的狗，野狗愈来愈多，这样下去会引起人类的注意，对你、对狗都不好。」
    我故意不直接说交易的内容，而是先提出目前他可能遇到的问题。
    「牠们都跟我一样是被拋弃的，我不能丢下牠们。」
    真是重情重义的狗。
    我点头道：「你不能只是把牠们聚集起来而不管！」
    「我知道，但是我妖力不足，管不住牠们。」
    毕竟也才当一年多的妖嘛……
    「这就是我要跟你谈的交易。」我看着泰坦，并释放我的魂力让牠知道。「我给你一百年的魂力，你帮我一个忙。」
    --

 （10）契约

    泰坦的眼睛睁得老大。
    「你怎么会有那么强的魂力？」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我有点心虚地回避了泰坦的视线。
    魂力是藉着与生命的情感连结而生成的，与生命的情感连结愈多、愈深刻，魂力就会愈强。这是不变的定理。
    可是我只是一隻猫啊！
    这十几世以来，我都只是一隻猫。
    猫的一生如果没有人类，那就也只能与猫產生连结。而且说真的猫的一生那么短，產生的连结能有多深刻？我某一世最好的猫友，在我死后也只比我多活了一年，我也就只从牠那里获得一年的魂力，而这已经是最多的例子了。
    但就算是人类，顶多在我死后十年就把我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我能得到的也就差不多十年份的魂力，还不是每个养我的人类都能这么好。
    虽说我当了三十几世的猫，但以猫的寿命来看还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却能一口气拿出一百年的魂力作交换，难怪泰坦会惊讶了。
    但我的魂力却不仅于此。我有足足四百年的魂力，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多的魂力是哪一任主人给我的，但此刻却成了很好的交易筹码。
    反正我没打算当人，不需要这么多的魂力。
    「不要问那么多，只说你答不答应就好了。」
    「你有这么多魂力，都可以当妖了……」
    「我当猫当得好好的，当妖作什么？要不要啦？」囉嗦！
    「你需要我作什么？」
    看来这一百年的魂力确实成功吸引住牠，牠初成妖怪，最需要的就是力量。
    「我要你帮我保护这屋子里的人类，尤其是最小的小妍。」
    虽然现在小妍慢慢长大，与人的连结愈来愈深，魂力也能得到补充，已经可以不用担心被浮游灵骚扰，但先天魂力不足的问题，还是有可能引来其他鬼怪对这身体的覬覦，如果我不在了谁来保护她？
    唉，我居然也开始像父亲一样担心了。
    「保护人类吗？」泰坦的眼睛危险地瞇了起来。「可是我怨恨人类……」
    ……但是你尾巴在摇耶……
    「咳！」我决定先不拆穿牠这点。说：「我知道，但是人类也有分好人和坏人，她们跟拋弃你的人是不一样的……」
    泰坦没有说话，看起来是陷入思考。但是尾巴……唉，那个尾巴摇得让我好想打下去啊！
    「如果你有多一百年的魂力，你要照顾那群同伴会更容易吧？」我试图让他有个可以答应的理由。
    泰坦认真地看着我问：「我应该怎么保护她们？」
    原来你在考虑的是这个啊？我真是白担心了。
    「其实也不用特别作什么，只要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让她们不被鬼怪妖魔骚扰就可以了，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这段时间？你还会再回来？」
    「嗯……应该会吧？」其实我不是那么确定，虽然我可以选择下次投胎要作什么，但我不能选择出生的地点啊……
    不过，我应该还是可以想办法回来看看吧？至少也可以请隻小鸟帮忙传个消息。
    「总之我会儘快投胎回来的。」我承诺道。虽然我不知道以地府的办事效率能多快？但我会努力。
    「好，我就保护她们到你回来！」泰坦很郑重地点头。
    「那我们立约吧！」
    我举起猫爪与牠的兽爪相贴，虽然大小迥异，但一道金色的灵流却在我们的掌心间开始流动。
    我们在彼此的灵魂中立下了约定，我付出了一百年的魂力，换得牠守护小妍的约定。
    「那就麻烦你了！」
    获得一百年魂力的泰坦，身形看起来更加挺拔威武，脸形竟也更像是个人类。
    可惜我的眼睛已经开始模糊，看不清泰坦的样子。
    看来时间已经到了呢！终于了却心头大事的我，颓然倒在地上，为了这一刻我一直在用魂力强撑着死亡的时间。
    现在总算能放下心来，让这具身体好好地休息，让灵魂去该去的地方。
    我不怕面对死亡，只是突然有点遗憾不能陪小妍长大。
    --

 （11）灵魂管理局

    我死掉了！
    用着猫咪形态的灵魂我熟门熟路走到一栋白色超级气派宏伟的大楼面前。巨大的自动门旁印着几个金色的字。
    「灵魂管理局」
    时代在进步，地府也改了一个现代化的名字。
    这橦大楼内部其实很像人类机场的出入境。我沿着地上标示走到灵魂报到处。
    排队排得满满当当，开了四个窗口了还是无法消化这满满排队的灵魂，当然主要也是和窗口的人员办事效率有关。
    唉，我长叹一声，乖乖地排在一隻乌龟后面。
    看那个巨大的身形，是一隻象龟呢！
    我后面是一隻绿鬣蜥、再后面是一隻牛蛙、再再后面是隻黄金玉米蛇、壁虎、斯文豪氏攀蜥、豹纹守宫……嗯？
    我抬头看了看掛得很遥远的告示牌。
    我排到爬虫类报到处了……
    「借过、让让……」我穿过一群爬虫类，正抬脚想往哺乳动物区报到时。
    涮！
    没来得及看清衝过来的是什么，我似乎就已经被喷得满身溼。
    「借过、借过、报到、报到！」
    把我喷得满身的东西，闪着银白色的光，哗啦啦地游了过去，同时唏哩呼嚕地喊着像是口号的东西。
    虽然灵魂不会真的湿身，但那股海水潮味还是让我忍不住舔了舔身体。
    看来游过去的是一群吻仔鱼。
    鱼类窗口的办事效率特别好，那群吻仔鱼一下就通过窗口进到地府境内。
    不对！鱼类窗口的办事员根本没在查验身份吧？
    我傻眼地看着那个鱼头人身的办事员坐在窗口打着瞌睡，每一隻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牠身边游进去，而牠却看也不看一眼。
    再看着哺乳类区窗口那个查验的办事人员，黑色的狗头，高大威猛的身体如铜墙铁壁般站在入境口，金色的眼锐利地扫着每一个进去的灵魂。
    未免也太差别待遇了吧？
    排在我前面的沙皮狗兄，一脸了然地看着我，拍拍我说：「没办法，牠们是鱼嘛！」
    我看着沙皮狗兄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涮！
    「借过、借过、报到、报到！」
    我又被这群吻仔鱼喷了第二次水。
    「牠们魂力低，不赶快投胎的话，支撑不了太久的，所以才会给牠们开特别窗口，让牠们可以快进快出。」沙皮狗兄像人一样滑着手机，看着估狗上的资料，带着一股『我比你知道得多』的优越感向我解释。
    我洗了洗脸。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死掉了。
    因为魂力够高的关係，我比很多灵魂都更能记得前世的事情，也能记得灵魂在地府时的一些事，对于死后的流程我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只是……
    「你怎么有那东西？」一隻狗凭什么用手机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啊？
    沙皮狗兄推了推脸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镜，得意地说：「我主人烧给我的。」
    ……你主人也真奇怪居然烧手机给一隻狗？
    ……怎么都没人烧给我？我应该是她们最疼爱的猫咪啊！
    装逼的沙皮狗兄滑着手机，看着地府最新情报说：「那群吻仔鱼一出生就被大鱼吃了，所以才这么快就回来了！」
    所以我这是被同一群鱼喷了两次水？
    --

 （12）地府

    好不容易经过漫长的等待，我终于随着队伍进了报到处。
    「白猫咪咪，享年15岁。对吗？」报到处的黑狗大人查验着我的身份，金色的眼睛在我身上逗留了一会。
    「对。」
    「这次打算在地府居留多久呢？」
    地府是灵魂的休憩点，在世间努力活过的灵魂来到地府后都会利用在世间赚得的魂力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同时因为刚死去的关係，与生命的情感连结没有那么快被切断，只要在世间仍生命会想念、怀念死去的灵魂，这些思念也会化作灵魂的魂力，通常在刚死去的头两三年是能收到最多魂力的时候，除非是有大功德、大功绩，名字被人记下留念，否则通常死后十年左右收到的魂力就会愈来愈少，这时通常就是又该去投胎刷存在的时候。
    这也是为什么灵魂喜欢投胎当人的原因，因为只有人才能作很多事，然后留下名字与后世连结，只要能被后世记得，灵魂就算不投胎都能有不断的魂力。
    也是为什么有些动物会喜欢依靠着人类生存，就如狗和猫，就是为了能在死后让人类思念，只要靠对了人，魂力也是翻倍成长。
    「我想尽快投胎，没打算在地府久留。」我担心着留在人间的小妍，也答应了泰坦尽快回去。
    「在人间有什么掛心的事吗？」黑狗大人一边办着入境手续，一边像是例行公事般地随口一问。
    「有放心不下的人。」
    「好的。」黑狗大人一边在文件上作註解，一边说：「我们无权干涉每个灵魂的决定，不过还是要提醒你，投胎魂力有赚有赔，请详阅这份投胎说明书。还有请留意自身魂力，若因急于投胎而导致魂力不足消亡的话，是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知道。」
    「好的，给你，这是你的灵球」黑狗大人将刚刚打好的文件输入灵球内，那是一颗发着橘红色炽亮光芒的球体，每个灵魂都有一颗专属的灵球，灵球储存着每个灵魂的魂力，而魂力随着收到的情感不同而有不同的顏色，这些顏色混杂在一起造就了每一颗不同的灵球，收到的情感愈多，魂力愈强者，光芒就会愈炽亮。
    而一般灵魂的灵球由地府负责保管，在灵魂投胎的期间，继续收集自来世间活着的生物寄给灵魂的情感，等着灵魂回到地府时收取。
    黑狗大人将灵球化作像铃鐺一样的大小系我脖子上。
    我用爪子拨动那颗小小的灵球。
    不管拿到多少次，我还是很惊讶这颗小小的灵球居然承载着我这么多魂力，并且记录着我灵魂所有的感情和资料。不管多少世的轮回都记录在这颗灵球中，很多很多我早已遗忘的事。
    「在地府期间请随身戴着以免遗失，若是遗失，失去的魂力将不补发，请妥善保管。同时这颗灵球也代表着你在地府时的身份，灵魂间的交易也将以灵球为准。」黑狗大人制式地解释了灵球的用途，毕竟不是所有的灵魂都像我一样记得这许多事情，所以强调灵球的功能便成了黑狗大人制式化的工作。
    即使我表现得并不像某些灵魂那般懵懂无知，但是黑狗大人还是一副不听牠说完不放我走的样子，我也只好耐着性子听了。难怪后面队伍会排那么长。
    「你在地府期间，灵球会配合你灵魂的样貌化作适合的样子，等你要投胎时再交给投胎的办事人员，感谢你的配合，祝你在地府愉快。」
    终于！
    我掛着不失礼貌的微笑，说了声：「谢谢」，然后戴着灵球走进了地府大门。
    --

 （13）灵魂领航员

    「你好，我是你的灵魂领航人，接下来将由我为您介绍地府的环境……」
    不是每个灵魂都像我一样进入状况，所以为了帮助新来的灵魂熟悉地府的环境，所以每个高等生物的灵魂都会配备一位灵魂领航员，而灵魂领航员通常是由在地府待一段时间的灵魂来担任，可说像前辈一样。
    我的灵魂领航员就是眼前这一个人类模样的小男孩，他笑容满面，亲切且聒噪地对着我开始呱啦呱啦地讲个不停。脸圆圆的，笑起来眼睛瞇成一条线，非常讨喜的模样。
    「地府仿照人间的环境，有各式各样不同的区域，您可以选择你习惯或喜欢的地方居住，为您的灵魂享受一段安然自得的时间。而这部分的服务只要支付一些魂力就可以获得，您有想要去什么样的地方吗？」
    「我要去投胎。」我不想囉嗦地直接道。
    「啊？这么快吗？您不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吗？您在人世间的亲人此刻正是最思念您的时候，您确定要马上投胎，不先将这些魂力收集起来用吗？这么急着投胎可是会耗损很多魂力耶，我建议您还是休整一下，存够魂力再出发比较好喔！」
    「不用担心，我的魂力足够，你直接带我去投胎吧！」
    领航员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视线不住地在我身上打量着。
    「你的语气好像我认识的人？」
    嗯？我看着眼前圆脸的男孩。「我认识你吗？」
    「啊！米喵！」圆脸的男孩跳了起来，蹦蹦跳跳的模样特别像某隻鸟……
    「里长伯？」会叫我米喵的也只有那隻鸟了。
    「对啊！对啊！是我！」
    那跳跳跳的样子，也只有那隻鸟了。
    「原来你早就来了！」难怪有好一阵子没看见他，原来早死了。
    「对啊！不然你以为一隻鸟能活多久？我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我年纪也大啦！」
    我倒是没想过里长伯的年纪，因为牠一直蹦蹦跳跳的，我始终认为牠还很小，没想到也到了鸟的天命了。
    「能在这里遇到你好开心啊！我在这里闷得都不知道要找谁聊天，所以才会来当灵魂领航员，没想到我第一个领航的对象竟然是你！我太开心了！」里长伯不改往日聒噪，甚至有变本加厉的感觉。
    「米喵，你们么时候死的啊？怎么死的？你要在这里待多久？啊，不对你说要马上投胎，为什么啊？不休息一下吗？地府还满舒服的耶！我跟你说哦，我用魂力在这里弄了间豪华的房子，就像人类住的一样，你要不要来看看？」
    「不要。」我严词拒绝。
    里长伯没有因为我的拒绝而不开心，依旧劈哩叭啦地说个不停：「为什么不要？啊，我忘了，你是家猫，应该住人类房子住习惯了，所以觉得没什么了吧？对了，莎拉、凯凯、饭糰、香肠、宝宝、莱恩、拉姆……」
    「停！」你那串名单怎么变长了？「你说的那些动物我都不认识，我只是隻家猫啊！」
    「喔……」里长伯看起来有些失望，上扬的嘴角弯了下来，有几分失落的样子。「那……那那个……你有没有听说……离你那么近应该有听说吧？」
    「你在说哪个？」干嘛突然变得那么扭捏起来？
    「就你们后山那隻……狗妖啊……你有听说牠的消息吗？」
    「有啊……」何只听说，我还见过本妖，打了契约。
    「喔喔喔……那牠怎样？我是说牠还好吗？」里长伯一下子激动起来，那张圆脸顿时在我面前放大，眼睛闪闪发亮着。
    吓死喵了！害我全身毛都竖起来了。
    「离我远一点！」我后退了数步和他拉开距离。
    「喔，抱歉抱歉……」里长伯就地坐了下来，试图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不那么庞大。
    「你怎么那么关心泰坦？」
    「泰坦？」
    「那隻狗妖的名字。」
    「原来牠叫这个名字啊……」里长伯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就想说牠会成妖好像是我害的，总是得关心一下牠后来怎么了……」
    如果不是里长伯点了牠一句：『你不怨恨人类吗？』泰坦也不会因此开智成妖，总算这里长伯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把牠在虎头山上聚集一群流浪狗，及后来我和泰坦交易、契约的事情都告诉了里长伯。
    「所以你才急着要投胎啊！」里长伯恍然大悟。
    我点头。
    「好，那我也跟你一起投胎！」里长伯下定决心站了起来。
    「你干嘛也跟我一起投胎？」
    「反正我也在这里待了一年多啦，我只是一隻鸟嘛！死了一年多也不会再有什么动物思念我给我魂力了，现在跟你一起去投胎刚刚好！」
    里长伯拍了拍我的身体，愉快地说：「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一起投胎去吧！」
    --

 （14）忘川

    投胎的路上会跨越地府中最大也最长的一条河—忘川。
    人间传说喝一口忘川水可忘却前尘事。但其实忘川水只是能洗净灵魂的苦痛悲伤，并不能让灵魂遗忘过去，只是或许记忆与感情相连的，当痛苦被带走时，记忆也就不復见了。
    而且忘川水也不是喝的，灵魂其实更喜欢泡在忘川水中，从忘川中获得平静，无数灵魂在忘川上载浮载沉，表情皆是和乐安详。
    忘川水乾净透明，漫漫无际，没人知道忘川的源头，亦没人知忘川最终流向何处，它表面无波，平静如镜，徜徉在地府中分隔生与死的界线，洗净无数灵魂的爱恨嗔痴、悲欢苦乐，灵魂在受忘川的洗涤后将纯净得一如新生。
    我直接用魂力租了一艘渡船来横渡忘川。
    「米喵，干嘛不游过去就好了？不然在水里飘着飘着也能到对岸啊！多轻松！干嘛浪费魂力租船？」里长伯趴在船边，手伸进忘川中，随着船缓缓前进在忘川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痕。
    我坐在忘川中少数的渡船上，看了一眼无边的忘川摇了摇头。
    「要游你自己游！」别开玩笑了！这么多灵魂都泡在这水里，脏不脏啊？
    我收回了视线，将自己缩进船底，眼睛死盯着船板。
    又来了！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忘川远处传来悲伤欲绝的哭声。
    「米喵？米喵……你怎么一脸严肃啊？」里长伯看着我的举动，不解地问。
    我茸拉起耳朵，却阻隔不了那哭声在耳边縈绕不绝。
    『再也不要当人了……』那声音哭喊着。
    这一刻竟让我有些讨厌起猫的听力居然那么地好。
    我不说话，却也不妨碍里长伯天生话嘮的个性，他自顾自地说：「米喵，你知道忘川的水怎么来的吗？」
    我点点头，闷声地说：「是眼泪。」
    泪水是凡世间的忘川水，可以洗去各种悲伤，传闻忘川的水就是这世间的眼泪匯聚而成的，几百万年来自各种生物流下的泪，形成忘川这样一条乾净澄澈，壮阔无边的大河，忘川来自生命的悲伤，流向未知的去处。
    「你知道吗？忘川一开始没那么大，是自从人类开始有歷史后才逐年扩大到现在这般规模，不知道以后再更大下去……」里长伯目光落在忘川的远方，眼神一瞬变得成熟，在我抬眼想认真看清楚他时，他转向我，瞇起眼，笑得天真无害：「真不敢想像，居然有这么多眼泪……」
    我想，那一瞬间的眼神，或许是在想着什么人吧？
    但忘川上细细碎碎，绵绵不绝的哭声吵了我一路，搞得我心浮气躁，也无暇去猜里长伯究竟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船划到了忘川对岸，里长伯俐落地跳上岸，一脸神清气爽，闪闪发亮的样子，反观我一脸灰败，有气无力。
    我晕船。噁……
    里长伯同情地将我抱起来走，一面说：「你会晕船干嘛还坐船？」
    如果你听了一路哭声，你也会晕的！我掛在里长伯的手臂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你真的不要泡一泡忘川水？会舒服很多哦！」
    「不要。」跟那么多灵魂一起泡，就像印度的恆河……我寧愿晕船噁心死也不要碰忘川。
    「你真的很爱逞强耶！米喵，泡一下又不会怎么样……」里长伯抱着我一路叨叨唸着走向投胎处。
    --

 （15）投胎

    投胎的地方和灵魂入境处一样，满满的灵魂潮。
    入境要排队，投胎也要排队……这地府的办事效率还真是一年比一年差。
    「就是因为每次都要排那么久，我才懒得投胎。」里长伯抱怨地说完，突然把我高高举起，笑了起来。
    「嘿嘿！还好遇到你这个熟人陪我排队，才不无聊！不然我寧可在地府耗到没魂力再来投胎。」
    投胎不是硬性规定要作的事，的确会有很多灵魂贪恋地府的舒适懒得去投胎，但是懒过头的结果就是连投胎的魂力都没有，最后只能从最低等的生物作起，慢慢刷魂力，反而更得不偿失。所以我虽然魂力充沛，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逼自己乖乖去投胎当猫，刷刷存在感，以免自己过于安逸。
    毕竟投胎是一般灵魂得到魂力最便捷的方式，若是脱离了轮回道，除非是像神仙、妖魔一样以眾人的信仰或恐惧来获得魂力，否则多半只有等待消亡的命运，就像是那些浮游灵一般。
    不过也像里长伯说的，这漫长的排队过程幸好有他一路话嘮，竟也不觉得辛苦了。
    只是这中间又不知道被哪来的鱼仔喷了两次水，还好有经验，远远地看到就躲到里长伯后面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排队尽头，和报到处不同，这里只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漆黑通道。
    里长伯把我放下，推了我一把道：「米喵，我们来世见吧！」
    我瀟洒地抬起一隻猫爪挥了挥，走进了通道之中。
    四周一片闐暗，伸手不见猫爪，唯有不远处有道白色的身影清晰可见。那是投胎处的办事人员——一个叫孟婆的白衣女子。
    「灵球。」孟婆机械式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我伸出猫爪勾下脖子上的灵球交给了孟婆。
    孟婆收下灵球，看了我一眼，多问了一句：「一样当猫？」
    我点头。
    「你已经当了三十七世的猫了，小心灵魂定了形，走入妖道。」孟婆罕见地多嘴，语气不像是劝服，比较像告知。
    「我有分寸。」我点点头收下了孟婆好心地告知。
    事实上我不太担心当妖的问题，成妖者无一不是对世间怀有强大的执念，或爱或恨，或怨或仇，就像泰坦是对人类怀有怨恨而成妖一样，但我对于人世间无牵无掛，无爱恨情仇，自然也无执念，根本不用担心成妖的问题。
    孟婆看起来也不在乎我的回答，说完那句后，又恢復面无表情的样子，机械式地开啟了投胎的通道。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灵魂被吸入通道的一瞬间，还是不可免地紧张了起来。
    投胎的通道既长且拥挤，周遭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有无尽的下坠感，不知持续了多久，感觉四周渐渐温暖起来，像是跌入一团柔软的棉花中被紧紧包里，令人安心且舒服。
    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久，随即又一股紧迫感袭来，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让我忍不住挣扎，感觉终于从漫长而拥挤的甬道中出去，一股冷冽的空气刺激着我的皮肤，我有了属于身体的知觉，这让我忍不住瑟瑟颤抖了起来。
    随即一股湿润的温暖，从头舔拭了我全身，驱逐了那股瑟瑟的冷意，我在极其温柔的舔拭中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咕嚕的声音，随即在温暖的怀抱中累极睡去。
    --

 （16）依旧帅气满点

    两个月后。
    噹噹！
    又是一隻帅气满点，活泼可爱的小猫咪了！
    我开心地伸展四肢，将自己打理乾净，快乐地爬出待了两个月的小窝。
    这次生我的猫妈妈是一隻流浪猫，她是一隻漂亮的三花猫，也很有当母亲的经验，她将窝藏在一个相当隐匿的空地中，有废弃的木头当屋顶，遮风避雨又不易被人发现。
    她这窝生了四隻小猫，除了我，还有一隻全黑的小黑、橘白色的小橘、和一隻三花妹妹，几乎网罗了各种花色，每隻小猫在她的悉心照顾下非常难得地全员存活，而且还非常地肥美丰满。
    以流浪猫的条件来说简直是奇蹟。
    感谢牠的照顾，我才得以有一身丰满漂亮的毛皮，和乾净可爱的小脸。
    我藉空地上一处积水容器，照了照自己目前的样子，身上是黑得发亮的皮毛，四肢穿着白袜，胸前一道白色的v字，脸上黑白两块是分佈平均完美的宾士标记。
    帅气可爱，萌点一百。
    小猫被人类收养的最佳年龄介于两个月到六个月间，之后愈大愈不容易找到饭票，所以要趁年轻可爱的时候找到好的猫奴收养，再来就一辈子不愁吃穿，爽爽过了。
    这是我十几世累积下来当猫的经验。
    所以事不宜迟，妈妈拜拜，感谢你照顾我长大，我要迎向爽爽的猫生啦！
    啪！
    我头上狠狠地被巴了一记，害我整隻猫扑倒在地。
    我含怨地回头想找打我的兇手，突然整个后颈被拎了起来，将我整隻猫往后拖去。
    「喵啊啊……」唉哎哎……别拉着我啊……
    我一边惨叫一边挣扎。这熟悉的拎法，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我的猫妈妈。
    妈妈把我整隻丢进窝里，和我另外两个同胎兄弟放在一起。
    「嘶！」妈妈发出威喝的声音，吓得我另外两个兄弟不住发抖。
    可我谁啊？老子可是有三百年强大魂力的猫耶！哪会怕小小的威喝？
    别拦我，我要去找饭票迎向我爽懒的猫生。
    啪！我头上再挨一记猫爪。这次更是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哎，犯得着这么兇吗？我痛得有点委屈。
    「嘶！」妈妈这次更显兇狠的样子，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准我再离开这里的意思。
    我有点委屈地拉茸了耳朵，认怂了。
    然后才发现老四不见了。
    老四是我们这一窝中最瘦也最胆小的一隻猫，但和妈妈一样有一身美丽三花，最重要的是她是这一窝小猫中唯一的女生！
    在我们这一窝小猫开始往外趴趴走时，唯有老四始终不敢离窝太远，总是乖乖地在家等妈妈回来，是最令妈妈放心的一隻小猫。
    妈妈以她长期身为流浪猫的经验，作事非常小心谨慎，尤其害怕人类。我们出生后她为了躲避人类，大概带了我们搬了三次家才来到这个远离人烟的地方（这点对我超不利的）。
    没想到这样的老四居然不见了，难怪妈妈显得十分焦虑的样子。
    『乖乖待着，别乱走！』妈妈瞇着眼用魂力恶狠狠地警告。
    我知道她是针对我说的，四个小孩中，只有我最爱逃离家，也只有我最爱亲近人类，其他小孩都谨记妈妈的警告，对人类保持着一定的警戒。
    可是人类虽然危险，但如果想要有个安全无虑的猫生还是只能依靠人类，所以为了往后的猫生着想，无论如何我都想靠近人类试一试。但我的想法显然不被妈妈接受。
    妈妈把我和其他两个兄弟留在窝里，自己去找老四。
    我看着另外两个兄弟一脸懵懂害怕的样子，叹了口气，只好暂时担起老大的责任，帮妈妈照顾这两隻弟弟。
    --

 （17）搬家

    老四不见了！
    妈妈找了一晚依旧不见老四的踪影。
    窝附近有人类来过的足跡，我想老四应该是被人类接走了，毕竟她长得那么可爱。
    我有点惋惜当时留在家的不是我，那时为了能让人类收养，我走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可惜半个人类都遇不到。
    但妈妈不信这说法，她焦虑地认为老四已遭到人类的毒手了。她的前一胎似乎有过不幸的经验，以致于她对人类异常地焦虑恐惧。
    于是妈妈决定再次搬家。
    不过，我拒绝！我本来就想让人类收养，我才不要搬家，毕竟根据经验接走老四的人很有可能再过来确认是否还有其他的猫咪，我要留在这里，等人类来带我走。
    现实却不容许我说不。
    妈妈一掌将我打趴在地，不容分说地咬着我的后颈，第一个就把我拖走。
    『喵哇哇哇，我不走、我不走！』我拚命耍赖，使出一零一招的打滚式。
    『闭嘴！』
    显然没什么用，毕竟妈妈的体形比我大得多，牙一咬，我只能乖乖地被拖走。
    『喵呜呜……』我暗自啜泣。
    妈妈一路拖着我飞簷走壁，不得不说，我妈真是猫界的奥运选手，拖着一个我还能爬高爬低，跳上跳下一点也不受妨碍的样子，真心佩服。
    最后妈妈选定了一处老旧社区的民宅屋顶上。新窝位于房子后方的屋顶上，两侧皆是高大的社区大楼，大楼低楼层延伸出的窗台正好略略覆盖在屋顶上方，形成一处极为隐蔽的死角，屋顶上有许多垃圾杂物，也正好可以掩盖住小猫的身影。
    我妈的藏身点真是愈选愈高明了。瞧瞧这高度，不是一隻小猫能下去的啊！
    喵啊啊……分明是在堵我！
    妈妈将我安置好后，没多久也把我另外两个兄弟带了过来。
    两个弟弟对这个新家没什么意见的样子，很快就在屋顶上打闹嬉戏起来，只有我犹不死心，试着走到屋簷旁。
    喵啊啊啊……这高度也太可怕了吧！
    然后被妈妈一掌巴回窗台下的死角，我们的新窝里。
    『安份点，别再成天想着要接近人类。』妈妈如此警告。
    喵呜呜……我只是想过个一生慵懒不愁的猫生，顺便看看前世的小妍过得好不好，就这么微薄的愿望，怎么那么难啊？
    --

 （18）幽灵姐姐

    「喵啊啊……喵喵喵啊……」
    下不去，我只好整天在屋顶上哭嚎，看看能不能引个什么好心人的注意。
    无奈这个房子似乎是个空屋，而四周社区大楼的住户，喵的，装的都是气密窗是不是？喵了大半个月，居然没人理一理我。
    『你好吵哦……』屋顶上慢慢露出半颗少女头，幽幽地说。
    这是我的新邻居，不过她不是人，我叫她幽灵姐姐，她就住在我们住的屋顶下方这间破旧的老屋中。
    不得不说，我这猫妈还真会挑地点，挑了这人烟难至还有鬼的地方！这下更是不可能有人会发现我这可爱小猫的存在了。
    『你如果不想我吵你，你就别再把人吓跑了吧！』我无奈地说。这个幽灵姐姐对人其实没什么恶意，她是这一带着名的鬼魂，很多人常常深夜结伴来找她试胆，然后被她吓个半死，她也因此被人记得而收获了不少因害怕畏惧產生的魂力，是少数脱离轮回还能收得魂力保持不灭的灵魂。
    幽灵姐姐睁着完全漆黑没有一丝眼白的双眼看着我，似乎不能理解我的话。
    我只好一再解释：『你让人类进来听到我的声音，让人类把我带走就好了，这样你也不用被我吵了，不是皆大欢喜？』
    幽灵姐姐在屋顶上歪着半颗脑袋看着我，毕竟靠吓人得到的魂力有限，所以我也不怪她慢很多半拍的反应，反正呢，我就是要持续叫到有人发现我为止。
    「喵啊啊啊……喵哎哟！」
    啪！头上再次挨了一记熟悉的猫爪。
    「喵呜呜……」我痛出一把眼泪，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打我。
    『还吵？是想把人都引过来吗？』猫妈妈生气地怒视我。
    「呜呜……」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我不敢说。
    幽灵姐姐见猫妈妈来了，慢慢地把头缩了下去，可见我妈有多可怕，连幽灵姐姐都怕牠。
    『唉！』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爱亲近人类的孩子。』
    我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兇的猫妈妈啊……我含着一汪眼泪想着。一般猫妈妈将孩子带到两三个月大后，大部份都不管孩子了，只想孩子早早独立，想靠近撒个娇还会被兇，那么护犊的猫妈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告诉你，人类都不是好东西，别老想着要靠近人类！』猫妈妈的语气像极了被负心汉背叛几百次的怨妇。
    『可是人类中也有好人啊！』我弱弱地反驳。然后理所当然地被猫妈妈暴打一顿，赶回窗台下的角落。
    接着猫妈妈狠瞪了我一眼，尾巴甩甩，跳下屋簷找食物去。
    我两个兄弟都脸带同情地看着我，不明白我怎么那么爱挑战妈妈的底线？
    『人类……不好……』猫妈妈一走，幽灵姐姐又悄悄探出半颗头，一双漆黑的大眼透过覆面的黑长发，直直地看着我，幽幽地说。
    我整理着身上被妈妈打乱的毛，心中也是满腹委屈。
    我当然知道人类不好，但是这几万几千年下来，猫咪早已被驯化到不得不依靠人类生存，离了人猫咪很难在这世间独自生存。
    这三十几世当猫的我不是每一世都幸运地遇到好人收养，百年的岁月中，我有超过一半的日子是流浪猫，深知流浪猫的生活不易，所以虽然遇到的人类不尽然是好人，可是只要遇上一个好人，就足以让猫一生无虑，为何不为这一点机会赌一赌呢？
    更何况凭我三十几世的经验，谁是爱猫人，谁讨厌猫，我一眼就能见分明！这点我可是很有自信的！可是我妈根本不相信我，她已经被人类伤透了心，老四的失踪更加强她认定人类都不是好东西的念头，对我和另外两隻兄弟看得更严密，除了找食物外，几乎寸步不离。
    唉……这样叫我怎么找个奴才伺候我一生啊……
    --

 （19）遇见

    「哎，这里、这里……」
    嗯？听觉敏锐的我似乎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晓妍，等等我……」
    「就是这里，我已经好几次在这附近听到小猫的叫声了！」
    我的叫声被人听到了？呜哇哇……我好感动！
    「咪呜呜……」我扯开喉咙开始嚎叫。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之妤，你听，是小猫的声音。」叫「晓妍」的女孩声音愈靠愈近。
    「誒？我也听到了，天啊，这里这么偏僻你也能找到，不亏有猫咪雷达啊！」叫「之妤」的女生语带钦佩地说。
    没错、没错，我在这里！
    「喵喵喵……」我叫得欢快。
    我的橘猫弟弟紧张地压住我。『兄，别叫了，等等把人类引来就糟了！』
    他的吨位还真是……拜他之赐，害我一时叫不出声音来。
    「小猫怎么没声音了？是不是躲起来了？怎么办？我们要怎么找？」之妤的声音紧张地说。
    「不要紧，我听声音应该是从屋顶上传来的，等等我爬上去找找看！」
    「你要上去找？不好吧？这很高耶，而且我听说这里是有名的鬼屋，万一……」之妤声音充满迟疑不安。
    「别担心，我们不进去，就从外面爬上去，而且现在天色还早，没事的！」
    接着下面传来女孩来回踱步的声音。
    「我从昨天就在想上去的办法，你看，从这个矮墙上去可以搆到旁边的窗台，沿着窗台就可以靠近屋顶边上……」
    「晓妍，这有两层楼高耶，不要啦，好危险耶！」
    「我觉得这应该不难……而且我听到这声音好几天了，万一小猫真的被困在屋顶上，下不来的话，牠可能已经饿了好多天，我怕小猫会有危险。所以你来帮我看着，如果真的找到小猫，你可以帮我接小猫下去，你看，我连猫笼都带了！」
    「你还真是……」之妤的声音很是无奈，像是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好啦，你帮我看着，我爬上去找猫。」
    呜喵喵……还真的有人上来了！我心里对这叫晓妍的女孩有无尽的感激和佩服。
    倒是我两个兄弟紧张得不得了。
    紧张什么？敢为了一隻猫爬上屋顶，这女孩一定是命定的猫奴！喵哈哈……我终于走运了！
    不一会，我听到之妤的声音紧张地说：「晓妍，你小心点！」
    「没事，我快到了……」
    然后我在屋簷边看到一张明媚的小脸冒了出来，那双眼如秋阳般明亮和煦，带着盈盈的笑意。
    一瞬间世界在我面前黯然失色，眼中只剩她灿烂的笑容，光釆自她身上绽放，我的小心脏如遭暴击般猛烈紧缩。
    这是我和她命中注定般的邂逅。
    ……
    尼玛！我霍然起身，压在我身上的小橘摔了下来，唉了一声。我没理牠，牠那一身肉，直接从屋顶上摔下去都不见得会有事。
    我直直盯着眼前的女孩，那熟悉的魂力令我浑身一颤。
    晓妍、小妍……不就是那个小妍吗？
    爬那么高作什么？不怕摔死你吗？我气极败怀地一边喵喵叫，一边朝小妍跑过去。
    「之妤，真的有小猫在上面！我看到了，有两隻……不，三隻！有三隻小猫！」
    「晓妍，你要不要先下来？你爬那么高，我好怕啊！」
    「不用担心，有一隻小猫不怕人，牠朝我跑过来，我看看能不能先带牠下去……啊！」
    「嘶！」
    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回来，衝到我和晓妍中间对着晓妍就是愤怒地威喝。晓妍吓了一跳，攀着屋簷的手松开了一隻。
    「小心！」下面的之妤紧张得尖叫。她的尖叫声让妈妈更为紧张，反射性地出手要往晓妍脸上打下去。
    『住手，妈妈！』我没多想地衝过去咬住妈妈的手。
    妈妈愣住了，晓妍也愣住了。
    --

 （20）妈妈再见

    『你在护这个人类？』妈妈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其实觉得有点愧疚，这好歹是生我、照顾我长大的妈妈，我实在不应该这么对她。我松开牙，茸下耳朵，放低了身体。
    这是猫的求饶方式。
    但我还站在晓妍面前，这是我看大的女孩，也是我重回人世的原因，我不能看她受伤害。
    『跟我回去，离开人类！』
    我坚决地摇头。
    『我不会再让我的孩子落入人类的手中！跟我回去！』妈妈试图咬我的脖子拉我回去。
    我闪开了。
    妈妈一脸兇悍地与我对峙着。
    「要不要吃点肉泥呢？」晓妍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猫咪最爱的肉泥条，很艰难地伸长手将肉泥条靠近我和妈妈。
    妈妈一见她的手过来，反应快速地伸爪打了下去。
    「啊！」晓妍吃痛丢下肉泥缩了手，我看见她手上多了三条血痕。
    即使被打了，晓妍仍不改笑顏，笑着说：「对不起，吓到你了，你别怕，我只是拿一些吃的来给你，我很快就下去了！」
    说着晓妍又沿着窗台跳到矮墙上，慢慢爬了下去。
    我走到屋簷边心惊胆颤地看着。
    晓妍安全地跳下矮墙，之妤扶着她。晓妍回头正好对上我的眼神。
    「我明天再过来！」她挥挥手道。
    「蛤？你明天还要过来？」之妤不敢相信地说。
    晓妍拉着之妤慢慢离开，我仍然可以听见两人的谈话声愈来愈远。
    「当然！今天只是来确认小猫的安全，既然小猫有妈妈顾，就不用太担心了……只是……」晓妍远远地回头再看了我一眼。
    「我总觉得那隻小猫似乎是想跟我走的……」
    我站在屋簷边看着小妍的身影愈来愈小，心道：是啊，我确实是想跟你走的。
    当晚妈妈又在考虑搬家的问题，可是我们愈来愈大已经不是可以任牠拖行的小猫，她当初可以很轻松地将我们叼上屋顶，现在连带我们下去都是问题，她烦恼了许久还是想不出解决的方法，很快又是隔天下午。
    我听到晓妍的声音出现在屋簷下，有了昨天的经验，这次她爬上来驾轻就熟。很快那张小脸又从屋簷边冒出头来。
    「嘶！」妈妈依旧不客气地朝她嘶吼，却没有向她攻击。
    晓妍丝毫不怕妈妈兇狠的架势，依旧对妈妈笑开花，然后晃了下手中的罐罐。
    「不要紧张，我开罐罐给你们吃哦！」晓妍很艰难地两手撑着屋簷将猫罐打开，又变出纸碗将罐罐倒入。
    肉罐的香味很快引来我们几隻小猫飢饿的喵喵声。
    毕竟从昨晚到现在因为妈妈不敢离开我们半步的关係，所以我们今天什么也没得吃。
    可是妈妈阻止了我们。
    她持续地对晓妍示威。
    晓妍抬起手表示投降，默默地沿着窗台退开了一段距离。
    我看她那个样子，实在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可是她本人似乎不觉得有何不妥。
    今天那个叫之妤的女孩似乎没有陪她过来。也就是说她一个人如果跌下去了怎么办？
    这个傻女孩……
    小小猫不敌肉罐的诱惑，直直向纸碗靠近，尤其是小橘简直是以雷霆万钧的气势衝向肉罐，妈妈试图阻挡，小橘就发出杀猫的声音，鬼叫个不停，妈妈挡不住只好放行。
    我的两个兄弟吃得欢快，我则是直直盯着晓妍，很想靠过去闻闻她的味道，可是猫妈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紧盯着我们三个。
    晓妍一共倒了两次猫罐，直到我们吃完后，才收了碗离开。
    一连三天皆是如此。
    这频繁的举动刺激着猫妈妈敏感的心，终于第三天晚上她决定搬离这里，但是她叼不动我们，只能要求我们跟着她走，她会帮我们找好一条可以安全下屋顶的路。
    这次我坚决地摇头，直接向妈妈表明我想离家的决心。
    『我能理解妈妈你害怕人类的原因，也不求你认同我生存的方式，但是这女孩是好人，我会留下等她带我走！』
    妈妈看着我，表情似乎有一丝松动。
    我趁机说：『晓妍是好人，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坏人，猫咪如果想要在城市中生活，只能学着相信、依靠人类……』
    『我不相信人类，我之前的孩子是被人类害死的。』妈妈的眼中有着沉痛的悲伤。
    之前隐隐有猜到过，但亲耳听到妈妈承认，还是觉得难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她会如此讨厌人类，频繁搬家，一切都是其来有自。
    『但是你若执意要跟那个人类走，我也阻止不了你。』妈妈看着我，眼神和软了一些，似乎小妍这几天善意不打扰的餵食也打动了她的心，她虽然从不在小妍面前吃她带来的食物，但每次小妍走后妈妈也会去吃小妍特意多留的那份乾乾。
    终于妈妈松口说：『你长大了，我也只能照顾你到这里，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我点了点头，最后一次和妈妈相依偎。
    小橘被这三天的罐罐收买，也想跟着我留下来。妈妈没有阻拦。
    只有小黑决定跟着妈妈走。
    猫咪间聚散离合是常有的事，也不会像人类一样特别感伤不捨，一旦决定了，猫妈没有留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留下我和小橘等待另一段未知的旅程。
    --

 （21）带我回家

    但是今天小妍却没有在平常出现的时间出现，眼看天色一点一点地变暗我有些不安地在屋簷边来回踱步。
    『兄，我好饿哦……那个人今天不会来吗？』小橘在我身边喵喵叫着，眼神透露着点不安。
    『再等一下吧，她一定会来的。』我看着远方，心里莫名不安。
    该不会是猫妈妈这几天不友善的态度让她放弃不来了吧？不不不，不会的，我家小妍不是这样轻易放弃的人。
    可是怎么会这么晚呢？
    我一再地向这里唯一的一条路上探头，不知第几次眺望后，终于在昏暗的道路上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朝这里狂奔而来。
    「喵喵喵！」我在屋顶上叫着。
    晓妍弯着腰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后，抬头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
    「对不起，我今天补习，等很久了吧？我马上带罐罐上去！」晓妍晃了晃手上的罐头，熟稔地爬上屋簷。
    这次没妈妈阻拦，我快乐地跑向晓妍，喵喵地撒娇。
    「咦？你们的妈妈呢？」晓妍快速地将罐头倒入带来的碗中，同时面带困惑，毕竟她这几次来，都有猫妈在旁戒备。
    「还有一隻小黑也不见了……」
    一回生二回熟，晓妍已经不像初次上来一样战战兢兢了，她现在两手趴在屋簷上左右张望着。
    「为什么只剩下你们两个呢？」晓妍伸出手指抚摸我的脸颊。
    不过人猫无法沟通，所以我也无法跟她解释原由。
    「咪——」总之你快带我们回家就对了！
    「小猫想跟我走吗？」或许心有灵犀，晓妍竟也懂了我叫声的意思。
    「咪……」我愉快地用下巴磨蹭她的手指。
    『喵呜……兄，真的要跟这个人类走吗？』虽然昨夜已经下定决心，但事到临头，小橘却產生了几分退意。
    毕竟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对猫来说是压力很大的一件事。
    『人类……不好……』幽灵姐姐偏偏选在这时冒出头，幽幽地说，长发下那双没有眼白的黑色大眼直盯着晓妍看，还好晓妍看不到她。
    『不要这时候出来捣乱啦！』我朝幽灵姐姐呲牙。小橘生性胆小，遇事犹疑不决，再加上猫妈从小灌输远离人类的话，此刻听幽灵姐姐这样说，竟让牠萌生了退意。
    「不要怕，过来，我带你们回去帮你们找新家。」晓妍拿着肉泥条试图引诱小橘过来。
    「喵呜……」小橘因为害怕，突然一反常态地不敢靠近。
    『这个人类……』因为天黑的关係，幽灵姐姐也不像平常只敢露出半颗头，反而全身缓缓自屋顶上冒出。
    我看着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幽灵姐姐，突然有种不详的感受。
    但偏偏此刻晓妍为了引诱小橘过来，拿着肉泥条嘟到我面前，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香香的肉泥吸引了过去。
    「过来啊……」晓妍很有耐心地吸引着小橘过来。
    小橘闻到香香的肉泥味，又看到我吃得欢快的样子，终于受不了诱惑一步步靠近。
    『……我想要……』
    幽灵姐姐语意不详的话落入我耳中，我还来不及去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屋顶旁从未开啟的窗台突然「唰」地被拉开，一个妇人满脸刻薄不悦地尖叫：「原来！我听了那么久的猫叫声，就是你在这里餵猫引这些猫来的！」
    「不是……」晓妍急急地想解释，馀光却瞥见小橘因为惊吓而乱窜，小橘的位置本来就已经靠近屋簷边，这一乱窜没注意脚下，就这么踩空，身体往下坠去。
    惊慌之中，小橘伸爪乱抓一度勾住了屋簷边缘，却仍阻止不了下坠的势态，晓妍想也没想地歪过身子伸手接住小橘，却在这时幽灵姐姐忽然以极快的速度衝向晓妍，伸手推了晓妍一把。
    幽灵本应影响不了活人，但晓妍却是个魂力不足以自保的人，幽灵姐姐这一推虽然没有实质碰到晓妍，却还是对晓妍造成了一股推力，让晓妍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失去了重心，往下跌了下去。
    而幽灵姐姐似乎还不放过晓妍的样子，跟着晓妍往下衝了下去。
    我吓得心脏几乎停止，忽地一道白光闪过，幽灵姐姐似乎被什么打了回来，退回到屋顶上，事情发生在一瞬间，都怪我被肉泥吸引去注意力，以致于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揪着一颗心衝到屋簷边往下看。
    一道陌生偏冷的声音响起。
    「你在干嘛？」
    --

 （22）都给你帅就好了

    我从屋簷边往下看去，一个和晓妍穿着同款衣服的陌生男子即时接住晓妍的身子，两个人一起跌在地上，但看起来都无大碍的样子。
    「文斌？你、你怎么在这？」晓妍的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闯祸的妇人显然也被晓妍救猫摔下楼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见晓妍被救，悻悻然地丢了一句：「有病，赶快把这些猫带走啦！要餵不会带回家餵哦！」
    晓妍气鼓鼓地从文斌身上跳了起来，正要回嘴，妇人已经「啪」地关上窗。
    「你才有病！不用你说我也会把猫带走！」晓妍对着窗台气愤地说，也不知道窗台内的人有没有听到。
    见小妍没事，我回头看向似乎受了伤的幽灵姐姐。
    『人类……讨厌……』幽灵姐姐睁着浑圆漆黑的眼睛，语气虽然依旧平板，但此刻听来竟带着几分委屈。
    是我疏忽大意了，以为幽灵姐姐平常只会吓吓人就认定她对人类无害，却忘了她也是鬼怪的一种，同样也是会对魂力不足的晓妍起了覬覦的念头。
    我对着幽灵姐姐呲牙，凝聚起身上魂力向幽灵姐姐施压，道：『你讨厌人类我不管，但这个人类我不准你碰她！』
    幽灵姐姐因我的施压而瑟瑟地发抖，我亮出爪子准备扑向她，却听到小妍大叫：「小猫！」
    我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地上的两个人。
    幽灵姐姐趁这时赶快缩回屋内，同时落下一句忿忿然的话：『都欺负我……』
    靠，我还没真的打下去好不好？
    只见晓妍指着屋顶上的我说：「文斌，你来得正好，还有一隻小猫在屋顶上，这隻你先帮我顾一下！」
    晓妍将手中的救到的小橘交给了文斌，小橘被那一吓，到现在都不敢乱动。
    文斌接过小猫，略带责备的语气忍不住提高声量道：「什么？赵晓妍，你刚从上面摔下来，现在还要为了一隻猫爬上去？」
    「当然，上面还有一隻猫，我要带牠下来。」晓妍比了比尚在屋簷边的我，理所当然地说。
    文斌抬起头来，让我得以看清这个救了晓妍的男子样貌。偏冷的气质，深刻而刚硬的五官，眼神锐利而深邃，身材瘦高而精实，怎么看都觉得……十足男主角的味道。
    好歹我也陪了我歷代主人看过几十档连续剧，为了救小猫而摔下屋顶的女主角，和正好赶上营救的男人……靠，这不正是所有恋爱连续剧中必有的桥段吗？
    我心里升起了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同时我也看见了文斌身上掛着的红色平安符，想来是平安符上神灵的力量击退了幽灵姐姐。
    文斌只看了我一眼，便看向晓妍问道：「就是那隻猫？」
    「嗯，对！」晓妍用力地点头。
    正准备再次爬上屋簷时，文斌拦住了她，然后不发一语地将小橘塞回晓妍怀中，在晓妍还没来得及开口前，文斌已经三两下爬到屋簷上，然后一把抓起我往下跳。
    尼玛，这也太帅了吧？
    帅到我无言以对，连嫉妒都提不上来。
    我和小橘一同被塞进猫笼里，然后被文斌提了起来。
    「你这几天跑来这附近就是为了这两隻小猫？」文斌说。
    「其实不止这两隻，还有一隻猫妈妈和一隻小黑猫，但牠们今天都不见了。」晓妍回答。
    「那屋顶那么高，你天天爬上去餵牠们吗？」
    「也……没有天天啦……就这几天而已……」晓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
    「你胆子可真大啊，赵晓妍，你一个女生天天爬到两层楼高的屋顶上餵猫？你不怕摔死吗？」文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薄的怒气。
    这点我和文斌有志一同，忍不住跟着点头。
    虽然晓妍是为了我，但这样也真的太危险了！
    「我今天是不小心的，因为小橘被那个住户吓到掉下去，我一时情急，为了救小橘才会掉下去的。不然，其实我餵了那么多天，不也都没事吗？」晓妍弱弱地反驳。
    我从猫笼的缝隙看向晓妍，她走路一跛一跛地，果然还是伤到脚了。
    「你还真是为了猫什么都敢做！」文斌的声音气愤中带了点无奈。又道：「怎么不找我来？」
    虽然我是很高兴小妍成了资深猫奴，但听文斌的语气这种为了猫而受伤的事似乎不只一次了，她的魂力那么弱，如果又常为了猫而身陷险境的话，真的难保哪一天会被哪个鬼怪趁机而入，就像今天的幽灵姐姐一样。
    「你不是为了推荐的事在忙吗？当然不敢为了这点小事麻烦你啦！」
    「我忙推荐，你就不用忙吗？别忘了你也是高三生了，还整天到处救猫！」文斌伸手向晓妍的额头一敲，状似亲?，却看得我满眼生疼。
    虽然听起来像是多亏了有文斌常常过来保护她，但我对这个叫文斌的小男生还是升不起任何一点感谢之意。
    『你的手给我离小妍远一点！』我在笼子内喵喵地大喊。
    可惜猫咪的话没有一定魂力的人类听不到，反而吓到了同在笼内的小橘。
    『兄，你怎么突然大叫？我们是不是不好了？』小橘抖着声音说。
    『没事，你不用紧张。』我眼睛盯着笼外晓妍和文斌的互动，对小橘随口安抚道。
    只见晓妍并不抗拒这份亲?，反而笑了笑道：「我早就不指望推荐了，要拚的是明年的大考！对了，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
    「我这几天放学都没见到你，所以去问了之妤才知道你这几天都往这里跑。」
    喔，那还真是赶巧不巧，就这么刚好遇上可以英雄救美的时机。我心里酸溜溜地想。
    「喔，那还真是刚好，如果你没来，我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那这两隻小猫……你要怎么处理？」文斌晃了下笼子问。
    摇什么摇啦！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带我们回晓妍家啊！我挺起了胸膛，哼了一口气。
    没想到晓妍竟迟疑了一下，才回道：「还是一样，先带牠们去动保社吧！」
    嗯？
    『兄，动保社是什么样的地方？』小橘紧张地靠在我身上，小小声地问。
    尼玛，我怎么知道啦！
    --

 （23）动保社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是带我回家家家家家……
    「晓妍，你带回来的那隻小猫好像很不爽耶！」之前见过的之妤指着我说。
    何止不爽？老子根本怒了了了了了了……
    本以为晓妍接了我会自然而然地带我回家吃香喝辣，结果没想到她先是带我去兽医那住一晚检查身体，之后直接送到她们学校动保社里。
    接着我和小橘就在这里待了整整三天！三天！
    这里是晓妍高中的动物保护社，里面大部份都是猫，还有一隻兔子和两隻仓鼠。全部都是被人弃养，或是流浪受伤，如果不适合原放，就会在这里收留保护，由学生照顾，假日开放认养。
    虽然在这里一日两餐，有专人照顾，不用风吹日晒雨淋，也不用担心安全，而且晓妍每天都会来看我，比起之前流浪的环境好不知几倍。
    但我还是想要晓妍带我回家家家家……
    「这猫是属老鼠吗？居然还会咬笼子？」文斌用手指推了推我的鼻子，我顺势咬了下去。
    「居然咬我？」文斌吓了一跳，把手缩了回去。但又像是试探般，很快又再次把手伸过来。
    戳屁啊！老子是你能戳的吗？你再来我再咬！
    「痛！真咬啊？来啊，来啊！我们看谁是老大！」文斌作势要打开笼子来场生死斗。
    怕你啊？
    「喵喵喵！」奶声奶气的声音听起来一点气势也没有，真恨我还是隻小猫。
    「文斌，别跟猫认真。」晓妍理性地阻止了差点就要展开的生死决斗。
    「是牠先看我不爽的。」
    小子，你还有脸先告状？
    「喵喵喵喵……」吵架我不会输啦！来啦！
    「好了，小猫咪，你也乖乖的。」晓妍在我面前伸出了一根手指。
    看在晓妍的面子上，我闭嘴。
    「哇，牠还真的听你的话耶！」之妤一脸佩服。
    晓妍露出尷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打开笼子伸手进里面摸了摸我头。
    我马上连脸颊下巴都给它蹭下去。
    「咪……」快点带我回家，我不喜欢这里！
    晓妍是动保社的前社长，文斌和谢之妤都是动保社前社员。因为学校规定升高三的学生不得参加社团，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大概知道晓妍即使退社，对于猫咪照顾仍是非常积极，而且晓妍天生有着猫咪雷达常常可以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发现猫咪，所以这里很多猫咪都是被晓妍救回来的。
    而文斌和谢之妤则因晓妍的关係，即使高三课业忙碌，有空还是会回来动保社帮忙照顾猫咪。
    「这小猫咪对你就那么好？」文斌很不是滋味地说，伸手将和我同笼的小橘抱了出来。
    小橘虽然胆小，但只要有吃的就很好收买。这几天在文斌的餵养下，和文斌渐渐地熟络起来，此刻被文斌抱着抚摸，自然而然舒服地连眼睛都瞇了起来。
    「毕竟是晓妍救牠回来的啊！」之妤理所当然地说。
    晓妍笑了笑，看向我的目光温柔中带着点怀念。说：「我总觉得这隻小猫有种熟悉的感觉，牠和别的小猫似乎特别不一样……」
    那当然，你可是我看大的！嗯……虽然中间好像漏了十几年？
    「对了，我已经填好认养单，也取得老师同意了。」文斌抱着小橘突然说。
    「啊，你说服你叔叔了吗？」晓妍惊讶中带着点羡慕的语气，看着文斌说。
    文斌的叔叔是泽州广天府王爷的乩身，因为工作特殊的关係一直都是单身，而文斌双亲早逝，正好让单身的叔叔收养长大。只是出于对猫的忌讳和偏见，一直不让文斌在家里养猫。
    「没有，不过反正七月放榜后我就会搬出去了，叔叔答应让我和小胖橘留到那时候。」文斌摸着小橘的毛皮，脸上勾起温柔的笑意。
    「那……小宾士怎么办？他们是兄弟，你把小橘带走牠会很孤单吧？你不能一起带走吗？」之妤期盼地看着文斌说。
    文斌为难地看着我说：「小胖橘已经是我叔叔能接受的底线了，他不能接受黑猫，更不能接受四脚白的。」
    反正我也不要你养我啊！我只要晓妍养我就好了。
    「咪……」我用猫爪轻轻勾了下晓妍柔软的掌心，发出任何人都无发抗拒的奶猫叫声，用我可爱的眼睛发出带我回家的光波。
    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带我回家嘛？
    晓妍无法抵抗地露出万分挣扎的表情。
    之妤蹲了下来，挠着我的下巴，遗憾地说：「真可惜我家已经有养狗了，不能带小宾士回家。晓妍，牠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你呢！」
    晓妍苦恼地说：「我也超想带牠回家的，可是……我妈一定不会同意的。」
    晓妍的妈妈？不就是姐姐吗？姐姐怎么会不同意养猫？当初我就是被姐姐带回家的啊！
    「喵喵喵……」我积极卖萌翻肚。带我回家吧！我一定可以说服姐姐养我的。
    「我觉得你带回家试试看吧！你看那隻小猫那么喜欢你的样子，说不定你妈看了这隻小猫后也会改变心意的。」之妤不忍心地劝道。
    「我也觉得你妈不是不喜欢猫，她只是对你家之前的那隻猫咪难以释怀而已，如果让她看到小猫，说不定她会再次心动。」或许因为我是小橘的兄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文斌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在两个好友一言一语的劝说夹击下，晓妍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我要再试一次！小宾士，我带你回家！」
    「我一定要养这隻小猫！」晓妍看着我坚定地说。
    我还来不及感到高兴，就听到隔壁笼的虎斑大哥微酸的语气说：『恭喜你啊小子，只希望你不要太快回来。』
    嗯？什么意思呢？
    --

 （24）我回来了

    晓妍佔着前社长的方便，当天就和老师谈好，将我带了回家。
    文斌看晓妍脚不方便，帮忙晓妍将我提到晓妍家的大楼，才和晓妍互道再见。
    话说回来，文斌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我家晓妍这么要好的？我离开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笼子里闷闷地盯着晓妍和文斌依依不捨道别，好一会文斌才提着装有小橘的笼子离开。
    晓妍走进大楼，大楼的警卫马上和晓妍打了声招呼。
    「赵小姐你好。」
    「泰哥你好。」
    「小姐今天带了什么？」穿着全黑警卫制服的泰哥好奇地低下头朝笼子看过来。
    我也正好抬头从笼子缝隙看出去。
    这个叫泰哥的警卫身材高大魁梧，肤色黝黑，双目深邃有神，看起来十分可靠的样子。
    「啊，没、没什么……」晓妍试图挡住泰哥的视线，可惜来不及。
    泰哥已经笑着说：「原来是小猫咪啊……」
    ？？？
    我怎么觉得这句小猫咪有点耳熟呢？我皱着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泰哥，你、你可别跟我妈说，我……我自己会跟她说的。」
    「好，放心，你妈会喜欢这隻小猫咪的。」泰哥用篤定的语气说，眼角却朝着我眨了眨。
    ？？？我们认识吗？
    我带着疑惑随着晓妍坐上电梯，进了晓妍家。
    这个家一如我记忆中的模样。
    晓妍把笼子一打开，我立刻巡视起整个家。
    我从没有过连着两世被同一个家庭收养，却因为晓妍而再次回到前世的家中。
    我曾经的跳台、吊床都已经不在了，这个家里也没有妈妈的味道，我走到我曾经最喜欢的窗台下，有些惆悵地看着窗外，依旧是熟悉不过的景象，却已是物换星移了十几年。
    但不管怎样，我回来了！
    --

 （25）不能养猫的原因

    我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耳朵动了动，随即是曾经熟悉不过的声音喊着：「我回来了。」
    「妈，你回来啦！」晓妍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
    「嗯，晚餐吃了吗？今天在学校都还好吗？」姐姐没有察觉晓妍的异状，在玄关中换了鞋子，放下外套及包包，这才走了进来。
    「咪……」欢迎回来。我走向姐姐，蹭了蹭姐姐的脚。是熟悉的味道，好久不见了！
    「怎么回事？」姐姐大叫了一声，向后跳开了一步。
    吓了我一跳。
    「家里怎么有一隻小猫？」姐姐的声音含着怒气问。
    家里有猫又怎么了吗？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姐姐。
    「妈，你、你别激动，听我说……」晓妍试图冷静地跟姐姐说话。
    姐姐却一脸严肃地打断她：「你别跟我说你要养猫。」
    咦咦咦？为什么不养我？
    「可是……」
    「我不管小猫有多可怜，总之你明天把牠带走。」姐姐毫不留情地说。
    为、为什么啊？姐姐，你忘了我吗？
    我走到姐姐身边露出最萌最可爱的表情。姐姐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姐姐看到我，蹲了下来，露出温柔的表情摸了摸我的头。
    晓妍看了忍不住说：「你明明就很喜欢猫，为什么不能养？」
    姐姐的表情马上变了色，站了起来说：「我们家只能有咪米一隻猫，不能再有其他猫了！」
    嗯？不能养猫是因为我？我有说家里不能有其他猫吗？
    「为什么？为什么咪米死了我们就不能再养猫呢？」
    姐姐表情疲惫地坐上沙发，手指揉了揉额角。
    「我说过很多次了，晓妍……」
    晓妍坐到姐姐身边诚恳地说：「但是妈，咪米都走那么久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你忘了我告诉过你咪米是怎么死的吗？」
    嗯？不是老死的吗？姐姐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难道我的死还有其他原因吗？
    「我记得，你说咪米是因为我的出生死的。」
    ？？！！哪有这种事？
    姐姐摇了摇头，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姐姐却说：「是我不好……是我为了工作，贪图方便一直让你住在外婆家给外婆照顾，却没想到这样是给你外婆和咪米带来负担……」
    「你外婆年纪大了，我却没有让她好好享清福，还让她拖着身体照顾你。咪米也是，牠年纪那么大了，最受不了环境的改变，我却只为了我自己将还是新生儿的你带进去，让牠一直承受着压力。」
    呃……一开始是有点压力，但也没那么夸张啊……
    「我看咪米后来和你相处得那么好，跟前跟后像隻育儿猫一样，我还暗自庆幸，一直到咪米突然走了我才知道当育儿猫对咪米来说是多大的负担和压力。明明知道牠出现了很多异常的状况，我却总是安慰自己是因为年纪大的关係，明明应该多关心牠、多照顾牠，却藉口工作忙而忽略，才会让咪米死得那么突然，那么令人措手不及……你外婆死前也一直愧疚没有照顾好咪米……」
    说着说着，姐姐就哭了。
    我不知道我的死居然让姐姐和妈妈那么难过。
    我其实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累或压力，我的死只是因为我年纪大了，而不是任何人的原因，没想到姐姐竟然会这么地愧疚。
    我胸口的地方隐隐发疼，在地府时，我曾透过灵球吸收了姐姐对我的思念化成的魂力，而现在那份魂力正与此刻姐姐的悲伤呼应着。
    我跳上沙发，轻轻地依偎在姐姐身旁想安慰她。
    姐姐轻轻地摸着我的毛，难过地说：「我真的没办法再养一隻猫，我不想对不起咪米……」
    「妈……」晓妍坐到姐姐身旁轻抚她的背。「咪米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我不觉得你对不起我啊！而且我回来了，你现在不养我才真的是对不起我啊……
    「咪！」我大声地抗议。可惜姐姐听不懂我的话。
    姐姐脸上带着泪，抚摸着我的脸颊下巴，有些怀念地说：「虽然毛色不一样，但牠长得和咪米有点像呢，和咪米一样的厌世眼。」
    「咪！」因为我就是咪咪啊！
    「我第一次看见这隻猫的时候也有一样的感觉，虽然我已经不记得咪咪了，但我觉得牠和照片中的咪咪有一样的神情。所以我才会想把牠带回家。」晓妍说。
    「可是牠毕竟不是咪米啊……」
    「咪咪！」我是啊！
    看到姐姐哭花的脸，我有些无奈。我从不知道我的离世会给姐姐造成那么大的打击，更不知道原来我就是让晓妍无法养猫的原因。
    我叹了口气，靠近姐姐的脸。别哭了，脸都哭脏了……
    「啊……」姐姐的神情变得惊讶。「牠是在舔我的脸吗？」
    晓妍也惊讶地说：「牠是在安慰你吗？」
    姐姐任我整理着她的脸，表情开始有了一丝笑容：「以前咪米也会这样……」
    「你还记得吗？啊，不，你不可能记得，你还很小，刚开始吃副食品的那时候，咪米有一阵子突然不吃饭，我和你外婆都很担心，可是牠却会去舔你脸上的副食品，所以我和你外婆就决定把咪米的饭涂在你脸上让咪米来吃……」回忆往事，姐姐脸上又是泪又是笑的。
    「啊？真的吗？」晓妍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往事，脸上有掩不住的惊讶。
    誒？难怪……我想说你们怎么那么不会照顾小孩，还要我一隻猫来操心……得知真相的我倒是没有不开心，反而觉得我上一世之所以可以活那么久，就是因为有妈妈和姐姐的用心照顾吧！
    毕竟有谁会在自己小孩脸上涂满猫食只为了让猫多吃一口饭？
    大概是开啟了回忆的话匣子，那天晚上姐姐和晓妍又哭又笑说了很多关于咪米的往事，悲伤被冲淡了许多，留下的尽是美好的回忆。那点点滴滴思念的力量化作温暖的魂力流淌进我灵魂深处。
    --

 （26）取名

    听起来我似乎是可以留下来了。
    解开心结后的姐姐终究还是不敌我可爱小猫的魅力，终于松口决定收养我了。
    隔天是假日，姐姐和晓妍出门添购了一堆我的用品，毕竟这个家很久没有猫了，很多东西都要重新买过。
    于是我有了新跳台、新吊床、新的食盆和新厕所。
    我很开心地将这些东西全蹭蹭蹭过了一遍，标下属于我的气味。当然姐姐和晓妍也是我的。
    「这隻小猫真的很亲人耶，完全不怕生，好像本来就是住这里一样。」在我蹭完姐姐和晓妍后，便跳到晓妍身上呼嚕嚕地打盹，耳边听到姐姐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说。
    「对啊，可以这么快适应真好，好像是註定来当我们家的猫一样。」晓妍开心地抚摸我身上的毛。
    她温柔的手摸得我全身好舒服。
    「呼嚕声真大声。」姐姐也靠过来用手指挠着我的眉间、脸颊。
    「对了，你想好小猫要叫什么名字了吗？」姐姐问。
    取名！我一瞬间来了精神，眼睛睁大大地看着姐姐和晓妍。
    拜託，这次一定要帮我取一个帅气、好听、有男子气概的名字！
    我甩甩尾巴很认真地看着她们母女俩。很认真、很认真把我想要帅气好听的名字透过眼睛传达给她们。
    我要很帅的名字，听起来很霸气很有男子气慨的那种！
    「叫钟硕？」
    不要！拍尾巴。
    「玄彬？」
    不要！
    「孔刘啦！孔刘比较帅！」
    不要！不要取那种奶油小生的名字！
    「休.杰克曼？」
    不要！啪。
    「汤姆.克鲁斯？」
    不要！啪。
    「宇飞、子逸、宇晨、宸旭、亮晞、亦庭、以睿、昕皓、宇熙？」
    不要、不要、不要……
    啪啪啪……我尾巴越甩越大力，看着两个女人为我的名字苦恼的样子，一阵气结。
    你们到底有没有唸过书啊？取名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
    要帅气、要霸气、要男子气慨啊啊啊啊……
    「阎焰?渊？」晓妍突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咪！」就是这个！我要这个！
    「噗！你怎么想到这么中二的名字？」姐姐掩口笑道。
    「刚好小说看到……」晓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咪！咪！」这个好！我要这个名字！超帅的啊！超霸气的！我要！我要！
    我激动地叫着，引来姐姐和晓妍同时看着我。
    「咪！咪！」我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她们。我要这个名字，我要叫「阎焰?渊」！
    「一直咪咪叫的，还是叫咪咪吧！」姐姐疼爱地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
    「嗯，我也觉得，就叫咪咪吧！」晓妍认同地点点头。
    尼玛……
    --

 （27）老大

    夜晚再次来临，我总算顺利在这个家中安定下来。
    我窝在姐姐新买的猫窝睡觉，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丝异样的感觉让我瞬间惊醒。
    落地窗外，属于城市不灭的灯光，此刻突然诡异地一明一灭。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落到了阳台上。
    高大的身影，黝黑的皮肤，浓黑的睫毛下是一双妖异的紫眸。
    这不是那个大楼警卫吗？
    我衝到落地窗前，警戒地竖起全身的毛，露出牙齿发出警告。
    那个叫泰哥的警卫看到我的样子似乎吓了一跳，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恶意，但我还是不敢放松警戒。
    泰哥歪头想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比比自己的脸，然后一阵紫烟飘过。眼前的人化成了兽形人身的样子，黑色长长的嘴，尖挺的耳朵，尖锐的兽爪，还有一条毛茸的尾巴，是一隻狗妖。
    泰坦？
    我一下子也懵了。
    这才几年？你已经能化成那么完美的人形，还当起楼下警卫？
    而我才正想安定下来后要怎么联络泰坦，没想到牠根本就已经知道我来了，我想起他当警卫时对我眨的那下眼，原来是对我的暗示啊？
    「咪！」
    泰坦对我笑了一笑，伸手想将玻璃门推开。
    ……对不起啊，今天门锁住了，我太小了搆不到锁……
    泰坦皱着眉头，歪着头想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在锁的位置比划了一下，锁喀噔一下就开了。
    哇！我离开的这几年，你居然进步这么多！我佩服地看着泰坦推门进来。
    泰坦熟稔地走进来，关了门，随即开啟了一个大小适中的结界，将我和牠包住。
    「你变厉害了！」我由衷称讚。
    泰坦嘿嘿一笑，道：「谢谢老大称讚。」
    嗯？
    「老大？」我？
    「是啊！因为有你给我一百年的魂力，我在妖力上才能有这么大的进展，让我能照顾山上和我同样遭遇的同伴，在我心里早已认定你是我的老大了。」泰坦跪坐在我面前，认真地说。
    「我是一隻猫耶……」我看着眼前明显身高差异，就算跪坐着，对一隻小猫而言仍旧是庞然大物的泰坦，对于这声老大感到莫名诡异。
    「我知道啊，老大！」泰坦身后的尾巴开心地左摇右摆。
    我困扰地甩甩尾巴，再次道：「你是狗妖，我只是一隻小猫……叫我老大不太对吧？」
    「对我而言，你给了我魂力，就是我的老大啊！」那个尾巴不停地摇着。
    抓到了！
    「啊！老大，你作什么？」泰坦有些委屈地举起掛在牠尾巴上的我。
    「抱歉……一时忍不住……」我有些汗顏地放开牠的尾巴。整整仪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有点威严，既然都被叫老大了，自然不能太随便。
    回到正题。
    「你要叫我老大就随便你吧！那我想问你，我不在这几年姐姐和晓妍有发生什么事吗？还有你怎么会当起楼下警卫？」一隻妖当警卫……总觉得莫名诡异，可是想到泰坦的原身是一隻德国牧羊犬又觉得意外地适合……好矛盾的感觉。
    重点是，泰坦化作人身的样子，穿上警卫的制服，那紧绷的肌肉，高大的身材，威风凛凛的模样……可恶，令猫羡慕……
    「因为老大不是要我保护这里住的这对母女吗？既然订了契约，那我就一定要达成这件事，其实我本来想说让她们收养我是最快的办法，可是……」泰坦难以啟齿的模样。不用说我也想像得到发生什么事了。
    泰坦毕竟已经不是小狗的模样了，化妖后的牠原形比一般狗还要大，想想一隻高大看起来兇猛的狗突然跳出来拦路求收养，有几个人会真的收养牠啊？想也知道八成把姐姐和晓妍给吓死了。
    「所以你就化成人形来当警卫了？」不得不说泰坦这招还满聪明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妖去主动融入人类社会。
    「是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泰坦侃侃而谈地说起当上警卫的经过，以及这几年姐姐和晓妍的事。那个尾巴因得意而快速地左右摇摆。
    左边、右边、左边、右边……
    左边！我抓到了！
    「老大……」泰坦的尾巴又钓到一隻猫了！
    呸呸呸！我吐掉一口狗毛，回正题。
    「你还是先把尾巴收起来好了。」不然永远讲不完，我是小猫，我克制不了自己的衝动。
    「是的，老大。」泰坦收起尾巴，又化形成皮虏黝黑的年轻男子。
    从泰坦的叙述中，我大概知道了姐姐和晓妍这几年的事。
    我走后没多久，姐姐就离婚了，几年后妈妈也走了，现在就剩姐姐和晓妍一起住在妈妈的房子内。
    晓妍因为天生魂力不足的关係，容易引来鬼魂覬覦缠身，不过因为有泰坦在这橦大楼坐镇的关係，弱小的魑魅魍魎无法进入这橦大楼内，也帮晓妍挡去了不少灾厄。
    「那……那个文斌，你认识吗？」我问了我最在意的问题。
    没办法，才离开几年，小妍身边就出现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男生，而且两人看起来那么亲密的样子。毕竟是我看大的孩子，会有这种作父亲的担心一点也不奇怪吧？
    「文斌？你是说那天和小姐一起回来的那个很帅的男生吗？」
    很帅两个字就不用加了！我在心里吐槽。但为了避免显得我很在意，我还是忍住没跟泰坦纠正，只是点了点头。
    泰坦这才说起了一段关于晓妍小时候的往事。
    虽然泰坦可以保护晓妍在家的平安，但如果晓妍去了太远的地方牠就无能为力了，牠毕竟是虎头山上那一群狗的头头，无法离开虎头山太远，否则妖力不及，无法控制他的同伴们不作乱。所以有一次姐姐带晓妍去海边玩三天两夜时，晓妍魂力不足的体质就让她招惹到一隻极兇的水鬼。
    本来如果姐姐直接带晓妍回家的话，以泰坦的能力是有办法赶走那隻水鬼的，但听说那时晓妍的生命跡象极弱，直接就被送进了医院，泰坦也照拂不到。后来姐姐急得到处求神，就求到了泽州广天府王爷的庙里。
    而文斌的叔叔—文化正是庙里王爷的乩身，当天得到王爷的应允后，直接请王爷到医院驱逐水鬼，救了晓妍的命，后来晓妍出院去致谢，也因此认识了文斌，而两人又刚好同年同校，自然而然就亲近了起来。
    泰坦说，以晓妍这种特别容易招惹魑魅魍魎的体质，幸好有文斌在，文斌的魂力充沛，又有王爷的神灵保佑，一般魑魅魍魎不敢轻易靠近。
    我想起晓妍爬上屋顶带我回家的情况。如果她总是对小猫那么奋不顾身，那么的确是那些想要身体的鬼魂最佳下手对象。
    「再几个月就是人类的大考，我本来还担心万一晓妍小姐考上外地的大学，我就无法保护到她了，幸好老大你这时回来了。」泰坦高兴地说。
    这几年因为家里有泰坦，在外有文斌，才保得晓妍平安无事地长大。但大考后，晓妍极有可能会离开家里和文斌分隔两地，到时有谁能保护晓妍的安全？
    「老大应该可以一直跟着晓妍小姐吧？」
    我舔着手心思考。说真的，我只是一隻猫，一隻被人类饲养的猫，待在哪？能去哪？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到时晓妍考上大学后会不会把我一起带去。
    「要是老大你能化妖就好了！」泰坦也知道我的难处，惋惜地说。
    虽然是因为和我的契约才担下保护姐姐和晓妍的任务，照理说我回来了，契约也就该解除了，但泰坦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可能是狗的天性，让牠不知不觉也将这两人的事当作自己的事一样看重。
    化妖啊……我从没有过化妖的心，如果能化妖的话，行动上也能更自由些。
    但是……我摇了摇头。化妖就是脱离轮回道，我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我……还不想脱离轮回道。
    「总之晓妍上大学的事就到时候再说吧！辛苦你了，泰坦。」我诚恳地感谢牠为了姐姐和晓妍的付出。
    到晓妍要上大学时，我赌上一隻猫的尊严，死赖活赖也会让晓妍带我一起上去的！
    --

 （28）里长伯也回来了

    「米喵！！」
    落地窗外一阵翅膀拍击的声音。
    一身蓝黑色的羽毛，黑嘴黑脚，长长的尾羽末端分叉，是一隻俗称乌秋的大卷尾。
    「米喵、米喵！是我！」那隻大卷尾跳上跳下，嘴巴卡啾卡啾地叫个不停。非常熟悉的样子。
    「嗨，里长伯！」我走到落地窗前跟里长伯打了招呼。
    「米喵，你看，我变大卷尾了！哼哼，这样那群麻雀就不会仗势欺鸟了！」里长伯还是隻白头翁时，曾被一群麻雀抢过地盘，明明白头翁的体形比麻雀大，可是麻雀是成群的活动，所以里长伯还是落了下风。从此很看不起那群成天只会吱吱喳喳吵的小鸟。
    「嗯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泰坦跟我说的啊！我本来昨晚要跟泰坦来找你的，可是……嗯，你知道，到了晚上鸟的视力都不太好，我就不敢出门了。」
    「你已经找过泰坦了？」
    「嗯啊！我一会飞就来找牠了！」
    「啊？你对牠的执念这么深啊？」我有点意外，鸟通常比猫狗更无情的啊……
    「毕竟是我害牠成妖的嘛！总是想知道牠的情况，看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里长伯长长的尾羽甩了下，雀跃地说：「米喵，听说你还给了牠一百年的魂力是吗？」
    我点头。
    「哇！看不出来你竟然有这么强的魂力，难怪泰坦要叫你老大了。」里长伯佩服地说。
    「米喵，我跟你说哦……我这次回来看到莎拉、凯凯……」里长伯开始叨叨絮絮着东家长、西家短。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眼角瞄到和姐姐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的晓妍，她甜美而开心的笑靨。
    突然间有种回到日常的真实感，里长伯回来了、泰坦也在自己的岗位上，姐姐和晓妍都在这里。
    歷经漫长的投胎、等待，我终于回到这里，熟悉的日常生活里。
    --

 （29）疾风

    今天姐姐似乎在加班，而晓妍不知道去了哪里，到了平常该回来的时间还没回来。
    算算时间，我回来这个家转眼也三个月了，对于姐姐和晓妍的作息大致上也清楚一二。
    姐姐身为公司的高阶主管，三不五时有加班和聚会，回来的时间大部份都很晚，而晓妍则很规律，除了一、三、四要补习外，其他时间通常过饭点就会到家。
    但今天……我看了看墙上的电子时鐘，今天是星期五啊！怎么会过七点还没回来呢？
    我趴在吊床上从落地窗往下看去，车来车往的马路上，人群三三两两的移动，没有我熟悉的身影。
    不过就算有我也看不出来啦！毕竟这里是八楼。
    就在我努力从人群中辨识时，耳边突然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
    「米咪，我回来了！」是晓妍的声音。
    我甩甩尾巴，走向门口，准备开始例行的工作。
    然后我呆住了，瞪着晓妍身边的人。怎么这傢伙也跟着晓妍回来了？
    「嗨，咪咪。」文斌向我打了声招呼。
    嗨什么嗨？我跟你很熟吗？我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决定漠视他，继续我的例行工作。
    只听文斌转头问晓妍：「牠在干嘛？」
    晓妍笑了笑说：「米咪每天的例行工作，我看书上说因为猫咪讨厌外来的气味，所以我每次回家牠都要在我身上重新标上牠的味道。」
    这是应该要的，标上我的气味，那些魑魅魍魎才不会来招惹晓妍。
    「啊，可是疾风就不会这样……」文斌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羡慕。
    疾风是谁啊？
    「你把疾风放出来吧！不知道米咪还认不认得疾风？」
    我这才注意到文斌身后的拉桿式宠物笼，看起来还不小的样子。
    可是我记得文斌不是只有养小橘一隻猫而已吗？
    我还在纳闷的同时，文斌已经伸手将宠物笼打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笼子里跳了出来，咻一下闪入沙发下。
    刚刚那个庞然大物……是什么啊？
    「抱歉，疾风牠……胆子很小。」文斌显然也很错愕。
    倒是晓妍神色自若地说：「没关係，我们到餐桌上边唸书边等牠自己出来吧！」
    晓妍和文斌带着书包移动到客厅旁的餐桌，我则是小心翼翼地走向沙发，毕竟刚刚那道黑影移动得太快，我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生物就不见了，身为这个家的保护者，我有责任查看这个不明生物究竟是什么？
    而且根据那生物残留下的味道，我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我走近沙发，从底下看去。
    黑暗中，一双黄澄澄与我相似的眼睛正和我对视着。
    「你也看到了，牠的动作真的很快，所以我才会给牠取名叫疾风。」
    我听见文斌的声音这么说。
    所以……这是小橘？
    『……兄？』沙发下，熟悉的声音証实我的猜测。
    我爬进沙发和牠交换彼此的气味。
    真的是小橘！
    『出来吧，这里是我家，没什么好怕的。』我对小橘说。
    不，现在该叫牠疾风。可恶，名字都取得比我好听！
    疾风在我的安抚下慢慢从沙发下走了出来。
    「啊，你看，米咪把疾风带出来了！」
    在灯光下，我才终于得以看清楚这三个月不见的弟弟……
    「天啊……文斌你也把疾风养得……太好了吧？」
    我听见晓妍的惊呼声，事实上，我也正傻眼着疾风的体形。
    这不是太好而已吧……这……这简直就是太胖了吧？我看着体形足足有我两倍大的疾风，不禁有些佩服，这么庞大的身躯，刚刚居然还能跑得这么快？真不愧对疾风这个名字。
    为了让疾风对环境放轻松，晓妍和文斌仍留在餐桌那里，我和疾风则在客厅叙旧。
    因为有我在，疾风很快放松了身子，牠一躺下，那粉红色的肚子更显份量。
    我一边和疾风聊分离后的近况，一边竖耳偷听晓妍和文斌的对话。
    「你应该要让疾风控制一下饮食的。」晓妍好心地说。
    「我知道啊！我已经让牠吃很少了！牠每天早晚就一罐80g的主食罐，加上睡前二十颗乾乾而已，这样吃还能胖，我只能说……不亏是橘猫啊！」文斌无奈地说。
    而疾风这边倒是得意洋洋地跟我炫耀说：『阿叔每天都会烫鸡肉餵我，有时候也会再开罐罐给我，晚上哥哥倒的乾乾不够我吃，阿叔也会再给我一些。』
    ……看来问题并不是出在文斌身上。
    『不过……兄，我好饿哦，今天哥哥忘记给我吃饭就带我出门了……』疾风嘟嘟嚷嚷地抱怨。
    听疾风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平常一回家就会帮我开罐罐的晓妍今天好像也忘记了……
    「我看疾风在你家已经熟悉的样子，那疾风就先放你家囉！」文斌站起来说。
    「好，谢谢你今天带疾风来。」
    嗯？我这才感觉有一丝不对劲，为什么要特地带疾风来我家？
    文斌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正好遇到刚回家的姐姐。
    「文斌，怎么来了？」
    「阿姨你好，因为明天要和小妍一起带猫咪去结扎，所以小妍就提议说先带疾风来和咪咪兄弟聚一聚。」文斌有礼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所以那隻橘猫就是咪咪的同胎兄弟吗？哇！还真大隻耶……」姐姐在玄关和文斌寒喧道别。
    我则因文斌说的话而震惊不已。
    结扎？！
    我怎么忘了要当宠物猫还要经歷这一关！
    『兄，结扎是什么？你、你的脸色好难看啊……』
    我不要结扎！
    --

 （30）结扎

    「米咪、米咪……」
    「咪米啊……咪米……」
    一大早两个女人的声音在屋子里四处乱转。
    「妈，你有看到米咪吗？」
    「没有，也没有在你哪边吗？」
    又是一阵脚步声。
    「奇怪，平常一叫就出来的，现在是躲到哪去了？」姐姐困扰地说。
    「该不会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晓妍的声音回答。
    「他有那么聪明吗？你看，疾风还不就乖乖地出来了。」
    哼，我不聪明还能当猫吗？不要拿我跟那个有得吃就什么原则都拋弃的橘猫比！我今天死都不会让你们找到的！
    「那不一样啊！疾风用吃的就能骗出来，咪米可是贼精得很！」
    还是小妍了解我。
    「可是你不是已经跟医生约好了吗？今天一定要把牠们送去结扎啊！」
    啪啪啪……听到晓妍的脚步声急切地在屋子里走动的声音。
    哼哼！这里是我精心计画已久的躲藏地点，是绝对不会被你们找到的！
    「啊！米咪在这里！」
    嗯？不会吧！
    真不亏是天生配备猫咪雷达的晓妍，我居然一下子就被找到了？
    「天啊！牠什么时候把沙发布挖开一个洞的？」
    「米咪出来……」
    不要！不要抓我！我今天死也不会跟你们去的！
    「妈，帮我把沙发搬开，从另一边堵住牠！」
    「好，奇怪？明明之前打预防针时也没那么会躲啊？难道真的是因为知道要结扎的关係吗？」
    「绝、对、是！米咪，出来！」
    我不要！我要保持我的男子尊严，我这次绝不会让你们把我的蛋蛋割掉！
    「米、咪！抓到你了！」晓妍一脸得意洋洋。
    「喵！喵！喵！」我气噗噗地抗议。然后被塞进外出的宠物背包内。
    「乖乖的！」晓妍安抚地摸了我一把，然后将背包拉鍊拉上。
    『兄，我们要去很可怕的地方吗？』疾风被塞在昨天文斌带来的拉桿式宠物包中，不住地发抖。
    看牠抖成那个样子，我不忍再吓牠，只好道：『也没多可怕啦，你哥哥应该有带你去过，就是那个叫兽医的地方。』
    『喔……我知道，就是每次去都会有温柔的姐姐给我吃肉泥的地方，香香的肉泥好好吃喔……』疾风马上一脸陶醉地回味。
    『嗯。』我没好气地点头。
    虽然我知道当宠物的迟早有这么一天，但我还是不想面对。
    我好不容易才长大的蛋蛋啊！虽然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它，我也不想割捨它啊啊啊啊……
    『那兄你干嘛那么害怕啊？』疾风一脸天真地说。
    我看了一眼他现在的吨位，和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露出沙雕式的笑容。
    年轻真好，什么都不懂真好，保持你的天真吧，兄弟。
    「小妍，你拿那么多东西没问题吗？要不要妈妈开车载你们过去？」姐姐有点担心地问。
    晓妍背上一个我，肩上又掛着装满参考书的大袋子，手上又拉着疾风的宠物包，全身大包小包的，让人不由得担心她娇小的身子。
    「没问题的，你今天不是要加班吗？不用担心我，快去吧！文斌等等就会来接我了，我们约好他们结扎的时候我们会在附近唸书，等好了再一起接牠们回来。」晓妍一派轻松地说。
    又文斌？我在水深火热，他倒乐得轻松？
    想到他和小妍将在一起一整天，而我却要接受结扎的命运，想想就令人感到世界不公。
    『兄，你怎么了？表情好难看？』
    『没有啊，没你的事，你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嗯？可是我现在不想睡啊！我有点紧张睡不着。』
    『你到医生那就会想睡了！』
    『为什么？我之前去医生那都不会想睡啊！』
    『……闭嘴，叫你睡觉就睡觉！』
    --

 （31）遇刺

    「……牠们麻醉刚退，还有点昏沉是正常现象……」
    眼睛有点花，头有点晕……
    「这是消炎药，三天后回来拆线。」
    「好的，谢谢医生。」
    有点噁心……
    「米咪，你还好吧？」晓妍的脸在我面前放大成好几个。
    「喵……」我有气无力地回应。
    一点都不好，我讨厌麻醉醒来的感觉。而且我感觉我某个部份消失了……我难过……
    「医生，米咪吐口水了，要紧吗？」
    「没关係，麻醉刚退，正常的，回去如果有呕吐再带回来看一下。」
    「好，谢谢医生。」晓妍摸摸我的头安抚，将我抱进背包内。
    我看疾风也在宠物包内，情况和我差不多，一脸懵逼的样子。
    「我帮你拿书包吧！」文斌伸手拿过晓妍的书包。
    「谢谢。」晓妍一脸感激，然后背着我，和文斌一起离开宠物医院。
    唉……我默默哀祷着我遗失的蛋蛋，随着晓妍一路进了捷运内。
    麻醉的效果渐渐退去，我整隻猫也逐渐清醒过来，伤口的地方有些发痒，但我套着甜甜圈，看不到原本应该有蛋蛋的地方变成什么样子了。算了，不看也罢，看了也只是伤心。呜……
    因为假日车厢里显得有些拥挤、吵杂，混杂着各式各样的气味，对猫来说是个充满压力的环境，或许是顾虑到这点，文斌和晓妍挑了人少的车门边站着聊天，文斌站在晓妍前方，半隔开了人群。
    我昏昏沉沉地透过太空包看着外面，突然有一丝危险的气息让我不由得警觉起来。
    我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夹杂在捷运车声中的细碎耳语。
    「……我要他们都后悔，谁叫他们看不起我……我要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那是一个迫切地需要别人的关注来得到魂力的灵魂。
    我心底顿升起不祥的感觉。
    从太空包向外看去，在人群中寻找声音的来源。不远处，和晓妍他们同侧的地方，一个戴着帽子，穿着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年轻人，低着头，嘴唇快速不断地上下翻动，眼神呈现某种空虚和决烈，那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眼神，但站在他周遭的人却没有发现。
    我一瞬间感到寒毛直立。
    他身上有着两个灵魂，一个为他原本软弱的灵魂，另一个则是已经成功佔据他身体的浮游灵，浮游灵一般极难佔据有着健全灵魂的身体，但这具身体的灵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浮游灵成功寄生并壮大到足以取代原本灵魂的情况。
    而最糟的是，浮游灵为快消失的灵魂碎片，通常最后残存的意识都是要获得更多的魂力，所以一旦让浮游灵成功取代了原本的灵魂后，对于魂力的渴求往往比一般人来的激烈，甚至会不惜一切求得人的关注来获得魂力，不管那关注是爱或恨。
    那年轻人身上除了佔据他身体的浮游灵外，还聚集了许多无主的浮游灵，那些密密麻麻的灵体附着于年轻人身上看起来有些噁心。都是看年轻人的灵魂虚弱可欺而想分一些羹的灵体。
    在这种情况下，可想而知晓妍会成为那些贪得无厌的浮游灵的目标！她的魂力低，是那些想佔据身体的浮游灵最好的对象，要想办法让她下车离开才行。
    我拚命抓着背包上的拉鍊试图抓出一条缝，只要我跑出去，晓妍就一定会跟上来。
    「啊，米咪，你在作什么？」晓妍把背包换到胸前，一个晃动让我失去了将拉鍊抓开的机会。
    嗶嗶！列车门刚好在这时关上，错失了逃离车厢的机会，我看着列车上的跑马灯，离下一次车门打开还有近四分鐘的时间。
    怎么办？祈祷这四分鐘的时间那年轻人不会发动攻击吗？浮游灵寄生在年轻人原本的灵魂中成了完整的灵魂，而且躲在人类的身体之中，身体是灵魂的一道保护，我就算施以魂力威压也对他起不了作用。何况我只是隻猫，在体形的差异下，能作的有限，如果是妖的话……
    如果是妖……不行！我在想什么？我不能化妖的！
    我摇摇头甩去脑中的想法。继续抓着背包拉鍊，在下一次车门开前，我还是要出去，设法带晓妍远离那年轻人。
    「怎么了？」文斌靠过来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麻醉退了的关係，米咪变得好激动，牠以前不会这样的……」晓妍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困扰。
    就在他们两个低声研究我究竟怎么回事时，年轻人那里开始传出骚动。
    「呃……好痛……你……」
    碰！一个背对年轻人的上班族突然按着后腰倒下了。
    许多人好奇的看过去，也有人上前表示关心。
    第一个上前关心的女子还没走到上班族面前，突然也捂着肚子倒下。
    这时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上班族身体底下流出的是鲜红色的血液，以及年轻人从女子腹中抽出的一把料理刀。
    「啊啊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所有人开始后退，争先逃离年轻人。
    混乱的人群推挤着毫不知情的文斌和晓妍，一时间竟将两人推散了开来，文斌被人群推挤到后面，而带着两隻猫的晓妍反而站到了最前面和兇手相对着。
    晓妍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兇手手上拿着沾满鲜血的刀，和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晓妍，快跑！」文斌的声音从后头传了过来。
    晓妍这时才像回过神来一样，抱着背包，拉着疾风想往后跑去，但是疾风的宠物包太大，人群又太过恐慌混乱，让晓妍怎样也无法穿过人群躲到后方去。
    兇手像是在享受这一刻般，他的目的是获得更多关注而不是杀人，所以他拿着刀子像表演般不急不徐地走，像蛇一般的眼神盯着晓妍彷彿她已是逃不掉的猎物，面上掛着令人寒颤的笑容。
    晓妍后退不得，在背包中的我也能感觉到她紧张的颤抖。可就算是这种时候她仍不忘用双手紧紧将我护住，像是要用生命保护我般。
    当兇手举起亮晃晃地料理刀刺向晓妍时，晓妍反射地抱着我背对兇手，无论如何也要先护住我般，将我紧抱。
    这一刻看似很久，但其实从兇手走来到拿刀刺向晓妍也不过短短几秒鐘的时间。却足以让我奋力划开背包拉鍊，从背包中跳出来，张口从他的持刀的手背上狠狠咬下。
    然后无可避免地，兇手手上的刀子也毫不留情地划过我的身体。
    兇手惊吓之馀，手中的刀子掉落，他发狠似地甩手将我甩掉，我被他一甩，身体撞上了车门，于此同时，文斌终于挤开了人群，一路衝向兇手，用身上的书包狠厉地朝兇手头上砸下，兇手一时晕头，车厢内的其他人见状纷纷一涌而上跟着文斌七手八脚地将兇手完全压制在地，动弹不得。
    我从车门边挣扎地想起身，头昏眼花，全身疼痛不堪，却不忘嘶叫吼走那些想趁乱捞好处，徘徊不走的浮游灵。
    我听见晓妍悲伤地大喊：「米咪！」
    嗶嗶！列车到站，车门开啟，一双温暖的手即时抱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免于跌落到车厢外，温热的泪不住地洒在我身上。
    警察早已到达现场戒备，车门一开立即上前接手扣住兇手。
    我在晓妍怀中，听着她一遍遍重覆着「米咪，对不起」
    意识渐渐模糊，再接着……我就不省猫事了。
    =====
    温馨提醒：不要用宠物太空包装猫，虽然很漂亮，但已经发生过太多件猫从太空包逃脱的事件了！
    千万不要小看你家的猫，再乖都一样。
    --

 （32）又要再死一次吗？

    才离开医院不到一个小时，我又回来了。然后马上回到我刚刚才出来的手术室，这次医生又从我身上拿走了什么我不知道，醒来，只见晓妍在我面前哭个不停。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牠被刀子刺得太深，伤到内脏……我们已经作了我们能作的急救……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求生意志了……说实话，这个……只能尽力了……」
    喵的，我全身痛得要命，又虚弱无力，看晓妍哭成这样连安慰她的力气都没有。
    「医生，请你尽力救牠，咪米牠对我们很重要，我们不能失去牠，要花多少钱都没关係！」姐姐带着沙哑的声音说，听得出来也是刚哭过一场。
    「米咪……对不起……」晓妍哭着，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努力地抬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她的手好冷，但是好温柔。我想安慰她让她别哭，但反而是我从这掌心中获得了安抚，好舒服的手。
    晓妍哭得更兇了，抽曀着，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一直重覆着：「对不起……米咪，你不要死……对不起……」
    「好了，晓妍，我们先回去吧，医生会好好地照顾咪米的……」姐姐扶着晓妍站起来，晓妍起身抱着姐姐大哭。
    姐姐不停地帮晓妍抚背，一面要求医生有什么事情千万要联络她们，得到医生保证后，才依依不捨地离去。
    姐姐和晓妍离去后，我的四周随即陷入了黑暗，只剩耳边维生的仪器嗶嗶响个不停。
    我这是又要死了吗？一向对生死淡然处之的我，这一刻竟觉得有些不甘心，我才出生不到一年啊！我在的时候，晓妍都会遇到这么危险的状况，我若不在，晓妍怎么办？下次投胎又不知道还要让我等多久……地府那该死的办事效率，万一在我等待投胎的期间，晓妍又出事了怎么办？
    晓妍的魂力不足，灵魂容易被外灵入侵，这是我最担心她的一点，泰坦不能离开虎头山，何况保护晓妍也不是牠的责任，我这么急着投胎回来就是为了护她平安，只要她活得越久，和其他生命的连结越多，得到的情感就能让她的灵魂更加稳固。
    可是该死的，我怎么就死在这一步了？死在一个被浮游灵寄生的人类身上。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啊！
    我越想越不甘心，可是这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越来越虚弱下去，我勉力大口地呼吸，却总觉得越来越吸不到氧气……
    可恶！
    『老师……』
    什么？
    『老师……不要死……』
    这是谁的声音？我看不到有谁在我附近。但是胸口的地方却突然涌进了强烈思念的情感。
    那是我与某个生命的连结，一直以来给予我强大魂力的情感，如今那股情感突然转为更强烈的意念翻涌而来。
    到底……是谁？
    一直以来对我念念不忘的那人究竟是谁？
    --

 （33）梦--（收藏满20加更）

    眼前的景緻突然改变，像是回到了几百年前，砖瓦土墙，一整排矮小屋舍，道路是不平整的石板路，几个掛着鼻涕穿着古代汉服的小孩玩闹着从身边飞奔而过，路边妇人亦穿着交领袄裙三三两两坐在屋外谈笑着，手边亦不停地缝补破旧的渔网，鼻尖传来的是海潮的咸湿味。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恍惚中，我发现自己的视线不如以往，似乎是站在高处看着周围。
    突然一个小孩撞上我，我低头才发现，不是我站在高处，而是我像个人一样站立着。
    更正确地说，我是一个人？
    『老师，对不起啊！』小男孩绑着一条小辫子，露出缺门牙的笑容，带着点不好意思道。
    『没关係，走路小心点！』我很自然地抚上男孩的头，说道。
    我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文儒雅，我不是应该只会喵喵叫吗？
    『嘿嘿……老师要去哪？要回家吗？』小男孩没走，反而挨着我问东问西。
    我的内心在大叫离我远一点，但身体却不受我控制地回答：『对啊，你要到老师家吗？』
    『好哇！老师我帮你拿东西！』小男孩主动地提走我手上的东西。
    我才发现我手上拿了不少东西。
    『啊！虎头好诈！我也要帮老师拿！』一个绑着两条辫子，穿着青绿色袄裙的小女生尖叫地跑了过来。
    那尖叫声恐怖到令我一瞬间汗毛竖起，直觉想转身逃走，但是我的身体却是愣在原地任那小女生跑过来拉住我的另一隻手。
    妈啊！这里到底是哪里？我是谁？我不是一隻猫吗？
    『好好……你们一人拿一个，谢谢你们了！』那个「我」却是好声好气地将东西分成了两份，让男孩女孩各拿一半。
    我惊魂未定，想走却走不了，这个「我」虽然是我，但又不是真的我？我的内心一片混乱，但这个「我」却是自然熟悉地走在这陌生的路上，方才玩闹而过的小孩又折了回来，屁巔屁巔地跟在我屁股后头，路旁补渔网的妇人见状，拿了一篓买不出去的小鱼交代那群孩子帮我拿回家。
    我习以为常地笑着，向妇人道了声谢。
    后头的孩子像得了什么彩头一样，争先恐后要帮我拿那篓鱼。我带着这群孩子一路走回家，儼然像带队的企鹅一样，后面摇摇摆摆跟着一群小企鹅。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情况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快死了吗？这问题对猫来说太难，任凭我想破了猫脑袋也想不透。
    「我」的家是这里常见的平房，中间是厅堂，右左各两间厢房，院子不大，一棵看起来近百年的高大槐树佔了院子的一半空间，槐树高大，枝繁叶茂在树底下形成了一块凉荫的地方。树下有一桌一椅，看起来颇为清净雅致。
    重点是，好多好多的猫！
    树上树下，桌上椅上，到处都被猫佔据，黑猫、花猫、宾士猫、虎斑猫，所有的猫都悠间地在这一方院中活动着。
    『猫咪！』小孩们一放下东西，就跑去和猫玩了。
    「我」笑了笑，对这样的景象见怪不怪，好似早就知道这些小孩的目的就是这群猫。我拿起带回来的东西熟门熟路地就往后院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知道现在这个「我」不是我，但是我却能知道这个「我」的感觉，想法和接下来的行动，明明眼前的景象，甚至这间房屋对我而言都是陌生的，但是我却感觉熟悉得像是闭上眼都能知道屋内所有摆设的位置。
    我走进后院的灶房内，熟稔地处理起带回来的那一篓鱼还有其他东西，我是一隻猫啊，可是我却知道料理的所有步骤，动作快速、手法嫻熟宛如大厨一般，这不合理啊！
    可是我却无法控制我的身体，彷彿这些理所当然应该要发生。
    我还是我，却又不是我？
    呜……这么复杂的事情，搞得生为猫的我好混乱啊！
    『咪……』一隻猫在我脚边蹭了蹭，发出撒娇的声音。
    我低头，捏了一块手上正在作的食物给那隻猫。
    那是一隻全身黑色多于其他花色的玳瑁，一双如琉璃珠般的眼睛带着浅淡的金黄色，看着我的眼神是全然信赖而亲密，声音轻柔细软，让人一见就心生疼爱。
    『米咪……来，给你。』我听见我自己高兴地唤着那隻猫的名字。
    咪咪？尼玛！怎么我自己给猫取名也这么没创意？
    虽然搞不清楚眼前发生的事，但我知道「我」似乎特别疼爱这隻叫咪咪的猫，只有牠和院子里的那些猫是不一样的。
    我心里莫名地感到酸楚，有什么东西即将夺眶而出，却被我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将手中掺有鱼浆的麵团捏成一颗颗白色如猫耳的小点，放进蒸笼中大火蒸制。
    而咪咪不管厨房有多热，始终陪在我身边，静静地趴着，眼神从未离开我身上。
    中间偶有孩子跑进来，或要水、或找猫咪，其中跑得最勤快的就是一开始绑着两条辫子，叫小梅的女孩。
    一会点心蒸好，我让小梅帮忙将那一大盆用小鱼作好的点心拿到院中，院中的孩子、猫咪一见我们拿着点心，哗啦地一涌而上，孩子和猫咪共享着同一种点心。
    画面和谐而美好。
    我抱着咪咪，抚摸牠身上柔软的毛，看着小院中的猫咪和孩子们玩闹嬉戏，咪咪在我身上发出了轻微地呼嚕声。那是我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日常风景。
    我的胸口微微发涨，为什么本该是和平快乐的景象却让我的眼眶莫名酸楚？这里应该是我的前世吧？但为什么我会突然梦到这一世？这一世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关係吗？
    我记得我应该快死了吧？
    但我死过这么多次，从来没有在死前作过前世的梦，为什么这次会作梦？而且还是梦到我最后一次为人的那一世？
    怀中的咪咪突然抬头用牠琉璃般的眼珠悲伤地看着我，轻轻地『咪』了一声。
    那过于悲伤的情感，让我的心突突跳了一下，像是被人紧捏着心脏般，剧烈地疼痛起来，我放开咪咪，痛苦地抓着胸口倒了下来，咪咪的喵喵声似从远方传来，听不真切。
    慢慢地喵喵声愈来愈大，声音也渐渐变化。
    『老师，别死……』
    是那个声音……？
    『老师，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别死……』
    我勉力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不时有人影和猫影交替闪过。
    『不要再离开我了……』
    『老师……』
    等等，不行！
    这么强的意念如果全灌注给我……增强的可就不只是魂力了！
    我的胸口异常发烫，身体在变化，口中长出尖牙，手指变得尖锐修长，全身覆满毛发。
    眼前一道闪光，有什么即将破壳而出……
    --

 （34）靠靠靠靠靠……妖！！（珠珠满30加更

    我猛然地喘了一口气，睁开眼。
    眼前是那昏暗冰冷的宠物病房，身旁的维生仪器仍然稳定规律地发出嗶嗶声。
    我要死了，对吧？
    我记得我被那个浮游灵寄身的年轻人给刺了一刀，医生说我可能不行了，晓妍哭得很伤心。
    我刚刚只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作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我重新闭上眼，轻轻地喘着气，等着这个身体不行时，灵魂离体的那一刻。
    我要死了，我快死了……我心中默念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感觉像无穷无尽般漫长。
    尼玛！怎么死那么久还没死啊！
    我在笼内翻个身，跳了起来。这身体怎么也不像要死的样子，相反的，我甚至还感觉自己有着无穷的精力，似乎可以作到任何事。
    我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可以听见笼外有着细碎的声音朝宠物病房内走来，伴随着些微吵嚷的谈话声，鼻尖可以闻出来者刻意隐藏的些微妖气，而在值班室中的医生对此毫无所觉。
    「老大真的快死了吗？」
    「我在米喵她们家听到的，而且好几家的电视都有报这件事！不会错的！」
    「如果是，那要赶快找到老大才行……」
    「米喵，你在哪里？」
    毫无疑问是里长伯和泰坦。
    「我在这里。」我轻轻喵了声。
    「老大！」
    「米喵！」
    泰坦很快推开病房的玻璃门，一狗一鸟就这么大刺刺地走进来，引起病房内的猫狗一阵骚动。
    但泰坦朝牠们狠瞪了一眼后，所有的狗马上噤声，猫咪则害怕呜咽，病房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老大，里长伯说你快死了……」泰坦担心地靠近，但还没碰到我的笼子便面露惊愕地后退了一步。
    「泰坦，怎么了？米喵的情况很糟吗？」里长伯站在泰坦肩上，乌秋的夜视能力不好，所以牠看不到我身上的变化。
    「老大，你……」
    我不想听。我拉下耳朵。
    「你化妖了！」
    「什么？！」里长伯激动地大叫，还好我先把耳朵拉下了。
    里长伯惊讶到站不住脚，直直地往我笼子上衝过来，然后一头在笼门上撞了个晕头转向，还好泰坦手快接住牠才免于掉到地上再摔一次。
    里长伯在泰坦手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体，不可思议地对着泰坦说：「米喵，你真的化妖了？」
    「里长伯，我在这里。」我轻而易举地开了笼门，从里面跳了出来，站到地上时，身体自然而然地化作人形，而且是比初见泰坦时更完整的人形。
    我从玻璃窗上的倒影看到了我现在的模样。
    一头如墨青般的长发及腰，唯有瀏海中间有一撮突兀的白，这个白正好是身为宾士猫完美分界的地方。
    玻璃窗上的我面如白玉，无瑕细緻，眼睛细长，睫毛长而浓密，眼眸呈深邃神秘的紫色，眉宇间一股忧鬱淡漠的气质，鼻梁秀气直挺，嘴脣厚薄适中，身材削瘦精实，肌肉线条完美均称，以人类的视角来看称得上是斯文俊逸的美男子。
    除了眼睛的顏色和瀏海上的那一撮白发外，我化人的相貌和我最后一世为人的样子几乎完全相似。
    唉……我本以为我化人的样子会更有男子气概一些的，现在这个样子却是差强人意了点。
    妖物化人会依己身的气质形象和所想要的样子而化身，而我或许是刚好作了那个前世的梦，所以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看着自己变成人类的手掌心，不觉叹了口气。我真的化妖了。
    --

 （35）新技能get！

    和泰坦化妖的原因不同，泰坦化妖是源于牠对拋弃牠的人的憎恨，是出自于自身的执念，而我则像是百鬼物语中被人倾入大量意念而成妖的物品一样。
    换言之，我是被强制成妖的。
    这真是……我一股脑坐在地上，有点厌世。我只想当一隻普通的猫咪啊……
    里长伯和泰坦也坐在地上，担心地看着刚成妖的我，泰坦细心地将本来只包里住牠和里长伯的结界放大，把我也纳入其中，如此一来暂时不用担心这里两妖一鸟的情况被人类撞见。
    「米喵，你干嘛一直咬自己的手？」里长伯的声音提醒我无意识咬手指的动作。
    我看了看自己无毛的双手，颓然放下。我一紧张或压力大就会有舔手、舔毛的习惯，但现在我是人身，作这种动作确实有些不适当，而且也没有毛让我舔。
    「老大……你在舔头发……」泰坦疑迟地提醒我现在正用着扭曲的姿势舔着自己的长发。
    唉……我把头转回正常角度，松了松脖子和肩膀的骨头。
    「我是猫嘛……一紧张就想舔毛……」我丧气地垂下肩，颇为厌世地说。
    我明明不想化妖的……
    我只想轻轻松松地当一隻猫……怎么这么难啊？
    那个叫我老师的人究竟是谁？到底为什么对我有这么深的执念？
    「老大……」
    「嗯？」我抬头，看见里长伯正用牠的翅膀摀着眼，还没反应过来。
    「你正在用人类的样子舔蛋蛋……」泰坦尷尬地别开眼提醒。身处人类世界多年，他也多少知道人类世界的一些礼仪规范。
    有些事情以动物的样子来作是可爱，用人类的样子来作就是……嗯……我尷尬地把脚放了下来。
    「老大，你还是变件衣服穿起来吧！」泰坦不亏为妖怪的前辈，马上给了个极具建设性的意见。
    「喔。」当猫久了，我还真没想到穿衣服这件事。
    我举手正要试着变件衣服时，突然后知后觉想到了一件事。
    「泰坦，你刚刚说……蛋蛋？」
    「呃……对啊？」泰坦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对我的意义。
    「我的蛋蛋回来了？」我惊喜地低下头检查，看到我的小兄弟还完好地在那里，简直要喜极而泣。
    「我以为它已经被割掉了……没想到还可以长回来……」我含着泪感动地捧着我的小兄弟说。这大概是我化妖后觉得最开心的一件事。
    「老大，成为妖怪后，只要妖力不衰弱，不管受什么伤很快就能復原的。」泰坦为我这初成妖的小妖怪解释道。
    所以我不只刀伤復元了，连蛋蛋都自动修復了！
    当妖真好，真的！
    「可是米喵……如果被你的主人发现你蛋蛋还在，会不会把你又抓来结扎一次？」里长伯好奇地提出了一个超关键的问题。
    我感到背脊一阵凉意，咻地把蛋蛋缩回腹中隐藏地来。
    成妖后学会的第一个技能：缩蛋术get！
    --

 （36）成妖之后终于可以做点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说牠的生命力特别好……」载眼镜的大头医生一脸尷尬困惑不知如何向赶到医院的姐姐和晓妍解释，昨天明明看起来命在旦夕的猫，今天一觉醒来竟像完全没事般，除了腹部一道手术伤口証明昨天真的有手术外，其他各个方面看起来都像是隻健康无比的猫。
    接着医生像是想赶快摆脱这种诡异的情形般，说：「总之，牠没事了，你们可以带牠回家了。」
    看得出来姐姐和晓妍也傻了，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我在诊疗台上弓起了身子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如果不是怕伤口完全癒合会引起人类的怀疑，我连手术伤口都不会留下来。
    因为我只想赶快回家睡觉。昨天和泰坦测试这具新成妖的身体能作到什么妖术，一直练习到今天凌晨，泰坦要上早班才结束。整晚没睡的结果让我今天呵欠连连。
    姐姐一脸不敢置信地谢过医生，晓妍则是又哭又笑又亲地将我抱在怀中。
    我没事啊，别把自己哭丑了。我舔舔晓妍的脸。然后被晓妍抱进了超坚固的外出笼中。
    虽然现在什么笼对我来说都没用，不过我还是安份地待在里面，让她们带我回家。
    毕竟还是家里舒服，医院的那个小笼子真是把我憋坏了！
    回到熟悉的家里，我习惯地到处巡视了一下。我现在是妖了，家里的气味都得重新标记。
    「米咪又像以前一样到处蹭蹭抓抓……」晓妍靠近我身边蹲了下来，手指挠着我的脸颊、下巴。
    我顺势将头蹭进晓妍的手心中，贪恋着她手心的温度，也在她身上标记下我的气味。
    「幸好米咪你没事……」说着晓妍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管成妖是出自于何种原因，至少有件事是确定的，我比以前更有力量保护我的晓妍了，今后别说是魑魅魍魎，就算是妖魔鬼怪，我也有能力一拚高下，再也不会让捷运上那种事再次发生。
    姐姐抱了抱晓妍，温柔地说：「你昨天担心得一夜没睡，现在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晚点还要去警局作笔录。」
    晓妍点了点头，一把将我抱起说：「米咪陪我，好不好？」
    我在她怀中抬起头看她。
    这才发现晓妍叫我的方式和前世的那个我一模一样。
    一样是咪咪，但姐姐和妈妈叫我都是前轻后重的咪米，只有晓妍是前重后轻的米咪。这个意外的巧合令我怔忡了一下。
    随后晓妍将我抱进房中，和我一起躺在床上。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有着一夜未眠的黑青，令我有些心疼，所以不习惯与人同床的我，在床上绕了绕，最后决定像小时候一样躺在她身边，任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我的皮毛直至入睡。
    等她睡着后，我悄悄在房间内开了结界，化身成人形，坐在床边看着她，她皱着眉，睡得不甚安稳的样子，或许昨天的事件虽然平安落幕，但恐惧还在心中，我施了点妖术，让她睡得更深沉些，才发现她竟比我想像中的要娇小许多，也许是猫形和人形落差太大的缘故。
    她的脸好小，我一隻手几乎可以将她整张脸盖住，这么小的一个人当初怎么有勇气爬上那么高的屋簷将我带回家？在捷运上，生死一瞬的时刻，明明可以用背包去抵挡兇手的攻击，却是傻傻地选择用身体来护住我。明明我只是一隻猫，一隻对她来说才收养几个月的猫，为何愿意对我如此奋不顾身？
    我摸着她的头发，就像她平常摸我毛皮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她的头发长而柔软，带着淡淡的皂香，我有点摸上了癮，摸完头发又忍不住摸摸她的脸颊，少女的肌肤柔软滑嫩，带点婴儿的圆润，这个从她婴儿时期就想好好揉捏一下的脸颊，如今成妖后，倒是完成了我一个心愿。
    我忍不住偷笑了一下，晓妍被我下了术法，睡得深沉，不容易被我惊醒，只是有些不安稳地皱了皱眉头。
    我心虚地伸手抚平她的皱眉，虽然皱眉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偷捏她脸颊的关係。
    不料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竟让晓妍无意识地流下了眼泪。
    靠！我捏得太大力了吗？我心慌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抹去她的眼泪。
    却听见晓妍像梦囈般地喃喃道：「老师……别走……」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晓妍心中的某种情感和我体内强大的魂力呼应着，我不觉停住了手，看着她，想从她现世的脸上找出前世的痕跡。
    我的魂力因她强烈的感情而鼓譟着，我马上认出就是这份感情给了我上百年的魂力，如此浓烈、如此强大，甚至在我即将死亡的那一刻，直接将我化成了妖。
    原来是你？你和我的前世有关吗？你急着投胎，甚至冒着自身魂力不足的危险，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吗？
    晓妍……你……是我的咪咪吗？
    --

 （37）前世的咪咪

    我想起梦中的咪咪，那双温柔透亮的琥珀色眼睛，总是在注视着我的身影，在眾多的猫咪中，牠并不特别漂亮，也不特别撒娇，但牠给与我的却是最安静而坚持的陪伴。
    无论我身处在家中的任何地方，抬眼一定能看见牠娇小的身影。
    记忆一点一点翻涌上来，成妖前的那个梦是我和咪咪唯一有连系的一世，是被我完全遗忘的一世，那时的我是一个靠海的贫穷渔村中唯一的秀才，因为没钱进京考试，所以只考到秀才就放弃了进仕的机会，留在故乡中靠着祖厝开了间小小的私塾为村里的孩子们啟蒙识字。
    但渔村穷，常常收不到束脩，所以有些人会拿卖不出的小鱼给我充当学费。
    我一个人吃不完，常常拿这些小鱼餵猫，一开始只是单纯地餵食，久而久之猫咪们闻鱼聚集而来，我也开始对猫產生了感情，就在那时我捡到了咪咪。
    牠是一隻被母亲遗弃，未开眼的小奶猫，为了救活牠，我到处讨要羊奶一点一点地哺育牠，将牠带大，牠长成了一隻美丽亲人的玳瑁，我才发现猫咪原来如此可爱迷人，而且有着各种独特的个性。
    我开始认真照顾起聚集在我家的猫咪，孤单的我在父母相继离世后，因为穷一直没有成亲，这些猫就像是我的亲人一般。而上课的孩子们看到我这里的猫咪如此亲人，在课馀时间也开始喜欢往我这儿跑，为我总是孤寂安静的家中带来了热闹和欢笑，于是我也利用村人送来不要的小鱼做出了人猫可共食的点心。
    这就是我成妖时那个梦的情景。
    而这些都已经是我前前前……世的记忆了，我已经完全遗忘的回忆。现在再怎么回想，也只记得那世死后我的灵魂悲伤欲绝地走入忘川中，哭了好久，哭着发誓再也不为人了，整个忘川都是我哀哀切切的哭声，我的灵魂沉在泪海之中，靠着忘川一点一点洗去悲伤，也洗去了悲伤的记忆。
    后来的每一世，只要经过忘川便想起当时的悲伤，即使早已忘了悲伤的理由却还是摆脱不了当时悲伤哀绝的哭声，和那一句句「再也不想为人」的哀悽在耳边繚绕，以致于后来除了投胎外，我从不靠近忘川，更别提进入忘川之中。
    即便在世时有多么痛苦、死亡时有多么恐惧绝望，我也寧愿忍受着这些情感而不踏入忘川一步。
    但那些我刻意忘却的前尘旧梦，却不曾想有一隻小猫念念不忘，抱着对我的记忆，追寻了我百年之久……
    因为她始终记得我，所以她每一次投胎我都能从她对我的那份情感中得到魂力，即使我们从那世后便未再相遇过。
    可我却把她忘了……
    一隻猫对主人的爱能有多深？见了晓妍我才知道，即使从未说过，即使只是静静地陪伴，她却是将那份爱深刻进灵魂里，默默追寻了好几世。
    那份爱与执着甚至强大到能将我化妖。
    只是灵魂深处的她或许从魂力的连结感应到了我的存在，但现实的她并不知道这一切，不知道前世的事，也不知道我就是她心深处想找的人。
    我看着晓妍的睡脸，不由得叹息：「你怎么能那么傻？」
    我的脸上滑过一串温热的液体，我的心因为她念念不忘的执着与追寻而微微发疼。
    未曾想过，今世与咪咪的相遇竟是她成了人，而我成了一隻猫。
    更未曾想过的是，今生当我终于忆起你，竟是已成妖之时。我又该如何告诉你，我就是你的老师？
    --

 （38）当妖没有你想的轻松

    这次的事件造成了一人死亡一人重伤，与论哗然，全是一片要求判死的声音。
    但不管世间法官如何审判，对灵魂而言却是没有差别的。
    那已然成为恶灵的灵魂要的不过是世人对它的关注，人们对它的关注愈多，愈是仇恨它、愈是谈论它最后都只是在强大它的魂力而已。
    在被收押前，媒体拍下他在世人前的最后一幕，是他戴着帽子低着头，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笑容。
    或许有人认为人死后会在地府接受审判，但实际上的地府对所有灵魂一律平等，无论你前世为善为恶，受影响的只有你的魂力。
    而在世时所有的痛苦悲伤、怨恨忿怒、恐惧愧疚……种种情感，只要走一趟忘川皆能消弭。
    「卡啾，真不公平，不是吗？」在谈论这件事时，里长伯歪着那颗小鸟头，闇黑色的眼睛闪了一下。
    成妖后，我常常趁晓妍和姐姐睡了之后，偷偷来到泰坦家或许交换一些情报、或许练习一些术法，又或许什么都没作，就只是想有个同为妖的伙伴可以分散去一些焦虑，毕竟我从没想过我会有成妖的一天，而成妖之后该怎么办？该作什么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整天惶惶然地怕被晓妍和姐姐发现我成妖的事。
    毕竟妖怪多少还是让世人难以接受，我不想看见姐姐和晓妍害怕我的眼神，我只能努力隐藏成妖的事实。因此只有在泰坦这里我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当然我有施法作了一个小替身在家里，免得她们半夜醒来找不到我。
    听见里长伯的话，我深以为然地点头，眼睛盯着桌上满满的报纸说：「没错！真不公平！明明是我救了小妍，结果大家都把文斌那小子捧成英雄！」
    「咦？」里长伯从牠的栖木上跳到桌上的报纸，低着头跟着我一起研究。
    看看桌上的报纸，斗大的标题写的都是「见义勇为的高中生」、「英雄救美」、「全民英雄」，标题下是文斌一张张放大再放大的照片。
    「米喵，你在意这个啊？」
    「没有。」我断然地回答。我怎么会在意这种事？只是觉得这些媒体写得太夸张了！某家水果日报甚至还有对文斌的人物专访，喂喂喂……这是杀人事件、是社会新闻，不是偶像明星、娱乐新闻！
    里长伯的爪子在文斌的照片上虚虚地抓了两下说：「说实话，这男生长得不输线上的明星……」
    有吗？有吗？我瞇起眼近看报纸上的照片。说：「也还好吧！不过就眼睛大了点，嘴巴红了点，看起来……」
    好吧，确实是有点帅。照片中的文斌抿着嘴，眼神锐利，头发微湿，额前散落几络头发，让他带着一种具侵略性的性感，足以掳获住所有人的目光。
    「你们在说文斌少爷吗？」泰坦刚好忙完牠那群同伴的事走了进来，分毫不差地接话道：「文斌少爷人满好的，品学兼优，热心助人又有礼貌，在他这个年纪的人类中满少见的。」
    「你们两个……是收了那小子多少好处？」我双手环胸，将我化成人的大长脚不客气地往桌上一抬，皱眉看向眼前两个窝里反的叛徒。
    「好处？没有啊，老大！」泰坦马上耿直地摇头。
    里长伯则是甩了一下牠的长羽尾，低着头识相地没有接话。毕竟我现在想撕烂牠的羽毛可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哼！我就看不出来这小子哪里好？整天黏着我家小妍，是都没其他事作了吗？」
    「老大，那是小姐的妈妈拜託的，毕竟才发生那种事，小姐的妈妈不放心小姐一个人上下学。」泰坦继续为那小子解释道。
    这个我当然也知道。可是那是我前世的咪咪、我今世的小妍啊！是我奶大、带大的孩子啊！我就是看那小子不顺眼啊！全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的心情吧？
    更何况明明那个兇手是我先出手攻击的，我还因此被刺了一刀，结果风头都给那小子佔去了，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提到我的事，就算有也只是一句：兇手除了伤人，还伤了一隻猫。
    就、这、样！
    尼玛的，就因为我是一隻猫，所以我受伤的事只是顺带一提，这世界还真不公平！
    大概是我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里长伯在报纸上几个跳跃后，突然大叫一声：「啊，米喵，这里有写到你耶！」
    我低头看去，某家报纸上几行字写道：由于某位乘客带上车的猫惊慌逃窜，引走兇手的注意，这才让英勇的高中男生有了机会，一举压制住兇手……（略），后来那隻猫还因为惊吓过度而昏厥……。
    尼玛！谁惊慌逃窜？谁惊吓过度？我亮起爪子，唰唰唰将某报纸划成碎片。
    「啊！老大，那报纸我还要用的……」泰坦心疼地说。
    「你又不识字，留了满屋子的报纸要干嘛？」不像我起码前前前……世是个秀才，又陪过几十任主人看过几百档连续剧，识字对我来说根本是深埋入灵魂中的本能。不只如此，就连美、日、韩三国语言也是难不倒我的。
    「新来的狗仔不懂事，进屋都会乱尿尿，我在用报纸训练牠们。」报纸是泰坦在晓妍那橦大楼阅览室收集来的。
    「而且这些报纸收集多了，还可以换钱。」泰坦得意地说。
    我看着泰坦高大的身材，莫名地觉得有些心酸。堂堂一隻妖，居然还要靠当大楼警卫和旧报纸赚钱，要不要这么悲催啊……
    我环顾起四周，这里是泰坦租下的小屋子，位于虎头山上偏僻的角落，路小难行，有点像是工寮的地方，但被泰坦打理得还算是整齐清洁，屋内一个角落叠满了大量的旧报纸，还有泰坦捡拾来可回收的空罐，除此之外，屋里就只有房东留下的柜子和桌椅，还有一张破旧的床。唯一花钱买的家具就是一支鸟用的栖木，是给里长伯的。
    其馀的钱全用在他的同伴身上。
    起先我以为泰坦当大楼警卫是为了我们之间的契约，但我回来后，契约结束，泰坦还是没有离职，我才知道他是认真的需要这份工作赚钱。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遭遇，泰坦对于那些和他有相同遭遇的同伴特别不捨心软，全部收留的结果就是这间小小的屋子内外共有近百隻的流浪狗，而这些狗又不像妖可以不吃不喝，所以泰坦只能想法子赚钱来照顾他这些同伴。
    我虽然不用像泰坦那样为了同伴辛苦工作，但也是要为了晓妍和姐姐而努力隐藏起自己妖怪的身份。
    当妖还真不轻松……
    --

 （39）大考

    随着天气渐渐炎热，晓妍高中的日子也即将结束。虽然发生了之前那件令人惊心动魄的事，但依旧无法阻止毕业的脚步和随之而来的大学考试。
    听说文斌那小子顺利推荐上了t大资工系。
    而我家晓妍还深陷在即将大考的地狱中，每天唸书到凌晨，然后顶着熊猫眼再赶往补习班补习到天黑。
    晚上我照平常留在晓妍的房间，晓妍还在唸书，我坐在书桌上专属的位置陪着她念书。我们各据书桌的一角，谁也不打扰谁，安静地共享着彼此的时间，偶尔晓妍累了会抬头摸摸我，偶尔我会好奇地拨动她快速移动的笔，这样的时光寧静而安详，尤其是在经歷过生死难关后，更显珍贵。
    「米咪，幸好你活下来了……」晓妍停下笔，将头埋进我柔软的皮毛上，语带哽咽地说。
    我心中却是忍不住吐槽：我不只活了下来，还成妖了。如果你知道你现在抱的是一隻猫妖，不知作何感想？
    我看着晓妍年轻稚嫩的脸庞，心道：如果你知道我是妖，你会怕我吗？你还会像现在一样抱着我吗？
    我发现我竟有些抗拒这个问题。
    我不想晓妍怕我，也不想破坏像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子。我想我会努力隐藏自己成妖的身份，在晓妍身边一辈子保护她、一辈子当她的猫咪。
    「你知道吗？米咪，我成绩不好，本来已经放弃我原本想唸的科系了，但是因为你活下来了，所以我决定我一定要考上兽医系，完成我当兽医的梦想！」
    这是晓妍第一次向我吐露梦想。但其实我早看出来了，像她这样一个那么喜欢猫咪的女孩当然最想作的就是和动物有关的工作吧！
    「米咪你会帮我加油吧？」
    当然！不管你想作什么，我一定支持你的。我蹭了蹭她的手心。心里默默地盘算：身为一隻妖，偷偷潜进大考中心帮晓妍偷试卷题目应该办得到吧？
    随即我猛地摇头，甩掉这种想法。不行！身为文人，我怎么可以有这么可耻的想法？
    我应该要相信晓妍的能力才是！大不了考试那天我偷偷陪她去，帮她送茶递食……等等，现在考试还像以前一样吗？恢復前前前……世记忆，让我有时有点古今不分。
    总之主意打定，时间很快地来到大考的那一天。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昨晚我都检查过了！嗯……我还是再看一下好了。
    「我都检查过了……啊！米咪，你干嘛翻我袋子？」晓妍把我抱开。
    我只是要帮你检查啊……
    「你赶快再看一下东西有没有被米咪翻出来！」姐姐紧张地说。
    晓妍翻了下袋子，说：「没有，东西都在。」
    就说我只是帮忙检查，当我是那种不懂事的猫咪吗？
    「好，那赶快来吃早餐吧！」
    对，早餐很重要！
    「啊！米咪，你跳上桌干嘛？那些东西你不能吃！」晓妍一边大叫，一边把我捞下桌。
    我又没要吃，只是要检查你吃的东西啊！你不知道考试前不能乱吃东西吗？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我很快又跳上晓妍身边的椅子，盯着晓妍吃下的每样东西，不满地甩甩尾巴。
    「喵！」早餐怎么可以吃麵包呢？会涨气的，知不知道？
    「喵！」炸的薯饼也不行！一早吃那么油腻，胃会不好的！
    「喵！」不可以喝奶茶！尤其是冰的！早餐店的奶茶最容易拉肚子了！
    「今天的米咪好多话哦！」晓妍放下了正要拿奶茶的手，带着不解的笑容看着我。
    姐姐噗哧地笑了下，说：「我看牠也是在担心你吧！」
    最后在我的监督下，晓妍选了最安全的蛋饼加上白开水。没办法，姐姐准备的早餐只有这些。
    晓妍刚吃下最后一口蛋饼，管理室正好打来电话。
    「是文斌来了！」晓妍赶紧咽下口中的蛋饼，背起包包走到玄关穿鞋。
    文斌不是考上了？这时来干嘛？我心中碎唸，也跟着晓妍走到玄关。
    姐姐回完管理室电话，放下话筒，走过来说：「对不起，最近是我工作最忙的时候，不能陪你去考试……」
    没关係啊，有我陪晓妍！绝对不会出问题的！我自信满满地向姐姐保証。不过姐姐看也没看我一眼。
    晓妍来不及回话，门铃声正好响起，晓妍顺手开了门，文斌就站在门外。
    「阿姨、晓妍早！」文斌有礼地向姐姐打了招呼。
    「早啊，文斌，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你照顾我家小妍，吃过早餐了吗？」姐姐弯起了抱歉的笑容，眼神明亮地看着文斌。
    「吃过了，谢谢阿姨。不会麻烦，毕竟我和小妍是朋友，这是应该的。」文斌客气有礼地回答，眼神却是看着晓妍，带着一点腼腆。
    等等……现在这是什么气氛？姐姐怎么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样子？
    「好啦！」晓妍开口打断了这莫名的氛围，抱了姐姐一下说：「我要走了，不用担心我，工作加油！」
    对嘛，根本不用找文斌来，这不是还有我吗？
    「咪米，你要去哪？」姐姐拦下了我的脚步，一把把我抱起。「真是的，差点就跑出去了！」
    不是啊，我是要陪晓妍考试的……我在姐姐怀中挣扎。
    晓妍摸了摸在姐姐怀中的我，说：「米咪乖乖在家等我回来！」随即转身和文斌相偕离去。
    「喵！」我也要去啊啊啊！
    --

 （40）她的世界不属于我

    今天是大考的第二天。
    昨天我本来要跟着晓妍去的，可是被姐姐阻拦了，等姐姐出门后我再出去，已经找不到晓妍和文斌的身影，失策的是，我对外面的路不熟，根本不知道晓妍是在哪里考试，白白浪费了一整天。
    晚上我特地找了泰坦和里长伯问路，里长伯号称城市通，一听我报出晓妍考试的高中后，马上清楚地向我说明路线，而泰坦则是贴心地给我一张悠游卡，让我可以搭捷运去，毕竟晓妍考试的高中离家里有两个捷运站的距离。
    等到姐姐和晓妍都出门后，我也化为人形，从大门出去。经过警卫室时，泰坦正好值班，看到我将我拦了下来。
    我带着疑惑看着他。
    「老大，衣服……」泰坦小声地说。
    我这次有记得穿衣服啊……我低头看去，一身青色长衫，是我为人那世常穿的衣服。
    「不太适合。」泰坦直接点明了说。
    我抬眼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很多人一直拿眼看我，确实我的衣服和他们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好吧，当人真的很麻烦……我向街上看去，打算直接复製路人的穿着，正好看到对面商家的人形立牌。
    「好吧，就那件吧！」我抬手一指，身上的衣服直接换成和立牌上的人一模一样的衣服。
    红西装、红裤子、白衬衫加白皮鞋穿在我身上还挺有模有样地，我将我那头长发扎成辫子披在肩后，看着泰坦，以眼神询问：这样可以了吧？
    泰坦点了点头，笑着将我送出门，还不忘帮我指引了捷运站的位置。
    我是一隻家猫，成妖以后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后面虎头山的泰坦家，还没有机会自己出过门，就连昨天出门找晓妍，其实也只是在家附近而已。
    所以我……好害怕……
    一进捷运站，我就有点后悔了，这里全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压力好大……
    「先生，先生，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忙？」穿着黄背心的站务人员贴心地过来关心我。
    我才发现我竟又不自觉地开始舔手。
    我赶紧放下手，背到后面，向前来关心的站务人员摇了摇头。
    没事的，为了晓妍，我可以的！
    我战战兢兢地刷卡进了车厢，车厢内的人更多，空间更为狭小，所有人拥挤地站在一块，气味混杂在一起……我快吐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车，我赶紧衝了出去，脸色发白地倚在墙边，大口喘气。
    太可怕了！
    「先生，你还好吗？要不要帮你叫站务过来帮忙。」一位小姐关心地靠过来问。
    我摇了摇手，趁机问道：「不用，请问敬修高中要怎么走？」
    「从一号出口出去左手边就是了。」那位小姐红着脸说。又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最重要的是你离我远一点，你身上的化妆品味道好刺鼻啊！
    那位小姐看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我不知道她在失望什么，也无暇多想，振了振精神，想赶快到晓妍身边。
    不料，才一抬脚我的手马上被刚刚那位小姐拉住，吓得我差点跳起来，反射性地甩开她的手，拿眼瞪着她。
    「不、不好意思，我是想说……可不可以跟你要个赖之类？……先生？」
    我没等她说完，拔腿就跑了。
    人类太可怕了，我差点就被抓到。我跑出了捷运站，感觉自己的心脏还激烈的蹦蹦跳着。
    不对，我现在也是人啊？她干嘛抓我？等我冷静一点后，才感觉到不对。
    总之，我还是赶快找到晓妍吧！总觉得没有晓妍在，我在哪都不安心。
    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功夫，终于进了高中，第一节考试刚结束，考生陆陆续续地从教室中走了出来。就像晓妍有猫咪雷达一样，我也有晓妍雷达，从教室中鱼贯而出的一群考生中，我一眼就找到了晓妍。看着她露出放松的笑容走了出来，眼神中满是飞扬的自信，看来应该是考得不错。
    但另一个问题来了，我总不能以人类的样子大大方方出现在晓妍面前吧？一定会被当成奇怪的人看待！我也不能变回猫形，因为晓妍一定会马上认出我，到时我就会被马上送回家去。
    最后我只能选择在看得到晓妍的地方，远远地看她，看她笑着走向文斌，看她与之妤、文斌三人愉快地聊天。
    好寂寞啊……
    在家的时候，晓妍全然属于我的。全心在我身上，看着我、抚摸我、抱着我说话，和我一起睡觉。但在外面，晓妍有她的朋友、她的生活，是属于另一个我踏不进的世界里。
    虽然我早明白这样的事，但亲眼看到，亲身感受自己被排除在外，竟让我觉得沮丧。
    我……只是一隻猫。如此而已。
    晓妍可以是我世界的全部，但我不是……
    纵然她曾是我的猫，纵然她对前世的我念念不忘，追寻至今。但成妖的我已然走在和她不同的道路上，她追寻的不过是前世的一个影子，一个已经不是我的我。
    今后她还会继续与其他生命邂逅，產生无数种情感，累积足够强壮的魂力继续轮回。而脱离轮回成妖的我却只能走在与她不同的妖道上。
    然后终有一天，歷经无数轮回后的她也会将我遗忘了吧？
    我看着晓妍的身影，胡思乱想着未来的种种，胸口的位置莫名一阵阵绞痛。远处的晓妍似有所感应，忽地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过来，吓得我赶紧躲了起来。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蹲在树丛里？」
    「穿的衣服也好鲜艷……难道是想红配绿吗？」
    我听见从我身边走过的人在窃窃私语着，却无暇在意。只是透过树丛的枝椏间，远远地看着晓妍因为考试鐘响而再次走进教室。
    --

 （41）告白

    说好的保护晓妍考试，送茶递水，扫清所有阻碍呢？
    辛辛苦苦跟到晓妍考试的地方，结果好像没有什么我能作的事？就只是自怨自艾地过了一个上午。
    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节考试结束，晓妍开心地走出教室和文斌、之妤会合，聊了一下天后，之妤就和她妈妈先离开，文斌和晓妍收了一下东西，也一块并肩离开。
    我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在经过他们刚刚的位置时发现晓妍的准考証掉了！
    这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小妍这个笨蛋！我慌张地捡起准考証，再抬头却不见晓妍和文斌的身影。
    啊！这个小笨蛋跑哪去了？我急着到处乱转。就说文斌那个小子一点都靠不住吧！居然让晓妍掉了那么重要的东西！
    不行，冷静，我现在是妖，我一定可以找到晓妍的。我闭起眼，竖起耳朵打算寻找晓妍的声音。
    找到了！我听见晓妍的声音和文斌聊着天，就在不远的地方。
    「你说考完试有事要跟我说，是什么？」
    「我们到人少的地方说……」
    臭小子，你要带晓妍去哪？我听着他们的声音方向，顺着大步走过去。
    「啊！我发现我的准考証没收到！」
    「要不要我帮你回去找？」
    「算了，已经考完试也不重要了！先听你要说的事吧！」
    准考証已经不重要了是吗？我顿了下脚步，看了一眼手中的准考証。
    「那边没人，我们……过去再说……」难得见文斌的语气吞吞吐吐的，让我也好奇起来文斌究竟要跟晓妍说些什么。
    我悄悄地跟上他们两个，只见文斌带晓妍走进校园中一处僻静的角落。虽然是盛夏，但这一处因为有许多大树而显得阴凉。
    我隐身在某棵树后，可以看清楚两人又不会被发现。
    文斌的样子不同以往，细小的汗粒不住从他额前滑落，他看着晓妍的神情既专注又紧张。
    晓妍在他身前，个子显得特别娇小，清彻的眼眸微抬看着他。
    文斌的耳根驀地红了起来。嘴唇囁嚅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这样子连我都不自觉紧张起来。到底……是要说什么啊？
    「什么？我、我没听到……」晓妍代替我将疑问说出口。
    只见文斌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毕业了……」
    这不是废话吗？
    晓妍也是困惑地点头。
    「我以后会在t大唸书……」
    炫耀吗？我家小妍也是打算考t大的兽医系！有什么了不起？
    「我们可能会分隔两地……」
    可以的话，我当然会希望我家小妍离你愈远愈好啊！可是晓妍也要唸t大啊，而且她一定会考上的！这样他们以后岂不是还会同校？
    想到我就觉得不爽起来。
    「我不希望我们的关係变淡……我想……」
    我巴不得你们关係变淡……真的。
    「可能以后见面的时间不多，但是不管你考上哪里，我都会尽量每个星期去找你……」
    不用你来找，晓妍有我陪她。今世我还是晓妍的猫。
    「我们可以每周见面……不能见面的日子，我也会常打电话给你……」
    所以你特地拉晓妍来这里是要说这些？
    晓妍也是一脸愈听愈困惑的样子，但文斌却是愈说愈急。
    「虽然可能比不上每天在你身边的陪伴，但是……但是也是有人可以远距离来维持感情……所以、所以……」
    到底……在说什么啊？连我都听傻了。
    晓妍终于也忍不住打断文斌的话，说：「等等、等等……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我告白？」
    告白？
    文斌愣了一下，红着脸，撇开视线，有些紧张地回答：「对，我……我喜欢你。」
    什么？这是想跟我家晓妍交配的意思吗？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伸出利爪在树上不断抓绕。我家晓妍才多大，你居然要跟她交配？
    晓妍的脸也一下子红了起来。她轻咬着下脣，看起来很是犹豫地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一开始是，但后来我发现我自己愈来愈在意你……想到毕业后可能会分开就觉得……很难过……」
    「我……」晓妍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文斌急急地打断。
    「不用急着回答我，没关係！」文斌似乎看出晓妍的犹豫，突然笑了，像是想缓和气氛般说：「你可以好好想想，过两天我们不是要一起出去玩吗？到时再回答我就好了！别担心，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我们都还会是朋友。」
    晓妍看着文斌，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红晕，轻轻地点了下头。
    我看着手中晓妍的准考証，突然觉得世界整个暗淡了下来。
    --

 （42）适合的一对？

    我像个游魂似地比晓妍先一步回到家中，把晓妍的准考証放到桌上后，就窝回猫窝里睡觉了。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太多，太耗费猫的体力了。
    晓妍一直到晚上才和姐姐一起回来。
    「米咪！我回来了！」
    我耳朵动了下，第一次不想起身找晓妍。
    「米咪，怎么了？怎么还在睡觉呢？平常不是都会来找我的吗？」晓妍主动靠了过来，摸着我的身体，担心地说。「我开罐罐给你吃好不好，是你喜欢的鮪鱼金罐哦！」
    我还是懒懒的不想动。现在吃什么对我来说都索然无味。
    「米咪？你身体不舒服吗？」晓妍紧张地将我从猫窝抱起检查。「妈……米咪好像怪怪的？」
    没事啦……我只是……我看着晓妍为我担心紧张的脸，不由得轻叹口气。好啦，我去吃饭就是了……
    我从晓妍身上跳下，弓起身体，伸了个懒腰，再慢慢地踱去食盆旁边，一口一口地舔咬刚倒下的罐罐。
    姐姐经过我身边，看了正在吃饭的我一眼说：「有吗？牠在吃饭了，应该没事吧？」
    「我总觉得牠好像有点心情不好的样子……」
    「你现在还看得出牠的心情喔？」姐姐调侃了晓妍一下，转身要进房间，突然脚步顿了一下，大叫：「誒？小妍，你今天考试忘了带准考証吗？」
    「有啊，我有带啊！只是考完试后就不小心掉了……怎么了吗？」
    「那你的准考証怎么在桌上呢？」
    「咦？怎么可能？」
    「你确定你今天带的是准考証吗？」
    「当然啊！没带准考証监考老师怎么可能让我考？可是奇怪……怎么会出现在家里呢？」
    我瞬时僵直了身体。我好像不应该顺手就拿了回来，还随便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米咪，该不会是你帮我拿回来的吧？」晓妍拿着准考証对着我开玩笑地说。
    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刚刚应该先收好，再偷偷放回晓妍包包的……真是失策！
    「喵……」我从食盆中抬头，转身正坐地看着晓妍，轻轻地喵了一声。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声喵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就……两声！
    「喵？」
    晓妍噗哧地笑了出来，说：「你怎么感觉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你别逗牠了，怎么可能是咪米啊！」姐姐走过来化解我的危机。道：「好啦，很晚了，你快去洗澡睡觉吧！明天你就放假啦！」
    晓妍摸了摸我的背，才站了起来，走向姐姐道：「妈，那你后天确定没问题吧？真的可以带我和之妤、文斌一起去你朋友开的民宿玩吗？」
    姐姐笑了笑，拍拍晓妍的肩说：「当然没问题！那是我老朋友了，我都跟他们说好了，而且假也请好了！到时我和我朋友一起，你和你朋友一起尽情玩！」
    嗯？姐姐要带晓妍出去玩吗？我来这个家快一年，这还是第一次。
    我突然想到文斌最后说的一起出去玩，难道就是指这个？我不由得紧张地看向晓妍，所以到时候，晓妍就要给他一个回答了吗？
    想着，我的心又不禁沉了下来。
    「所以……米喵，你是说那个报纸上的帅哥和你家小妍告白了？」里长伯在听完我一整天的叙述后，问。
    晚上趁着姐姐和晓妍都睡着后，我又溜到泰坦家去，再不找人说说这件事，我真的会闷到爆掉。
    我闷闷地点头。
    「哇！那很好啊！早在捷运事件时我就觉得这两个人一定会在一起了！」里长伯兴奋地说。
    「我也觉得文斌少爷和晓妍小姐满登对的。」泰坦亦有同感地说。
    ……我错了，我怎么会想找他们两个讲这件事？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们。闷声地说：「文斌那臭小子怎么配得上我家小妍啦……」
    「你是觉得哪点配不上啊？米喵？」里长伯歪着那个小脑袋，好奇地问。
    「就……」我一时语塞。
    确实文斌又高又帅、成绩好、品性也好、体能也不错，而且他的魂力充沛，家里又有王爷的神灵保护，对晓妍也很好。简直就是个方方面面都完美无暇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是人，可以和晓妍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想到我就更闷了。
    里长伯的小眼睛在我身上来回地飘来飘去，突然像是看出了什么大叫：「难道米喵你喜欢上小妍了？」
    「怎么可能？」我想也不想，下意识反驳道。眼睛不自主地闪躲里长伯的眼神。
    「那你干嘛不赞成文斌和小妍在一起？」里长伯问。
    「我、我……不赞成和我有没有喜欢小妍是两回事好吗？」
    「你分明是在吃醋……」里长伯小小的身影，不知怎地竟发出锐利的眼光，像将我看穿一般直视着我，令我一瞬间感到心惊。
    不对，里长伯明明就只是一隻鸟，我怕牠作什么？我还是一隻有三百年妖力的猫妖耶！
    思即此，我用力看了回去，方才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压迫感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里长伯飞到泰坦身后害怕瑟缩的模样。
    「老大……你的妖形都跑出来了……」泰坦挡在中间，一脸苦恼的样子。
    我悻悻然地收了满身散发出的妖力，恢復成人身。
    「反正我没有吃醋，我干嘛要吃这种醋？」我用鼻子大大哼了口气，掩饰我的心虚。一边懊恼自己怎么会突然控制不住妖力？万一在晓妍或姐姐面前失控了怎么办？
    「那……」里长伯小心翼翼地从泰坦身后探头，一副好奇心还是战胜恐惧的样子问：「你家小妍是答应了没有？」
    「没有……」我看里长伯露出惊讶的表情，顿了一下才解释道：「他们后天要一起去姐姐朋友家的民宿玩，那小子是说到时再等她回答……」
    「科科……那他们要去哪里玩呢？」想八卦的力量还是战胜了作死的害怕，里长伯闪着亮晶晶的一双小眼睛靠了过来。
    我瞥了里长伯一眼，要不是泰坦太耿直不懂男女间的事，只剩眼前这隻鸟是唯一可以商量的对象，我说不定早给牠一爪子下去了！
    叹了口气，我回答道：「听说是北海岸某个靠海的民宿吧！」
    「海边吗？」感觉泰坦突然严肃了起来。「小妍小姐是不是最好别靠近海边？」
    一时间我也凝起脸色，想起了泰坦曾跟我说过的事。
    晓妍曾经在海边被水鬼缠上，命悬一线的事。
    那一次幸得文斌家的泽州广天府王爷相助才捡回一命，虽说晓妍的魂力随着这些年的成长愈来愈稳固，但是要应付鬼怪这种较高阶的灵体，还是比一般人不足些，更何况她曾被水鬼缠上，难保水鬼不会食髓知味再缠上第二次。
    我愈想脸色愈是难看。尼玛……这种情况下，怎么还敢给我去海边？
    「米喵，这样你是不是应该跟着一起去比较好？」里长伯提议道。
    「你说的对！」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应该跟去。思即此，我再也坐不住，急着想赶快回去。
    「记得回来要报告小妍有没有答应文斌哦！」里长伯在我身后喊着。
    没错，我要去阻止小妍答应文斌告白的事……
    不对！我突然在屋外停下脚步，回头对里长伯大喊：「我是要去保护小妍的！不是为了听小妍的回答！」
    屋内传来里长伯窃笑的声音，我觉得自己似乎成了某种笑点……
    我看了泰坦的小屋一眼，似乎可以看见里长伯得意地在泰坦肩头跳来跳去的鸟模样。
    算了，等回来再修理那隻鸟好了，总觉得里长伯仗着泰坦似乎愈来愈嚣张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泰坦到底收留了多少隻狗啊？回头看泰坦小屋的那一眼，我才跟着注意到小屋附近，或卧或坐，或大或小，一地的狗，只是在泰坦的威严管理下，这些狗井然有序，安静无声地在屋外休息，一时不容易察觉。
    现在仔细看似乎比我上次来还多了十几隻……奇怪？这附近有这么多流浪狗吗？怎么都聚集到泰坦这里来了？泰坦顾得来这么多隻狗吗？
    等晓妍旅行回来，再来和泰坦谈谈这件事。我把疑问放心里，决定还是以晓妍的事为优先。
    --

 （43）行前准备

    大考结束，成绩还没出来，姐姐已经安排好民宿要带晓妍和她两个好朋友之妤和文斌一起去北海岸三天两夜。
    晓妍只有很久以前去过一次海边，她自己是没什么印象了，但据泰坦的说法那次晓妍被水鬼缠身，差点把姐姐吓死，后来是去找文斌的叔叔—文化才终于化解那次的危机，从此就再也没带晓妍去过海边。
    所以晓妍很期待这次的小旅行。
    但是我很不放心啊！
    「米咪……你怎么又跑进我行李里了？」晓妍又无奈又好笑地将我从行李包中抱了出来，中间费了不少力气和晓妍拔河，最终还是被晓妍一根一根爪子地拔离开背包。
    晓妍将背包锁死，摸摸我又亲亲我说：「抱歉啦，米咪，这次真的不能带你一起去！」
    「把咪米放进宠物笼里吧！我们先带牠去宠物旅馆，然后再去接你同学！」
    姐姐一声令下，晓妍抱起我，要将我塞进笼内。
    我怎么可能乖乖听话？别闹了，我当然要想办法跟去！虽然就算去宠物旅馆我也有办法出来，但有上次大考的经验，我知道如果不跟紧晓妍，我八成又会半途迷路，鎩羽而归。
    「米咪，听话……」
    我拚命挣扎地想出来，双脚死命抵着笼子，前脚拚命往晓妍肩头上爬去。突然我眼角瞥见晓妍口袋中露出来的手机吊饰。
    那是晓妍特别用我的毛订作的猫毛毡吊饰，将我的样子仿得唯妙唯肖，好似将我随身带在身边一样。
    我灵机一动，伸爪勾下那吊饰，丢进笼内。晓妍因我勾掉吊饰而紧张了一下，分神的一瞬间我将吊饰化成我的替身，而我则化成吊饰。
    晓妍捡起化成吊饰的我，突然困惑地咦了一声，转头看向笼子。
    怕笼子里的「我」跑出来，姐姐已经快一步地将笼门关上，提起笼子说：「走吧，我们出发吧！」
    晓妍认真地盯着化成吊饰的我，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我在晓妍手心中冒着冷汗，僵直着身体动也不敢动，努力扮演好吊饰的角色，幸好姐姐没让晓妍有太多时间研究我，马上又传来催促的声音。
    「小妍，走囉！」
    「好，马上来。」晓妍握紧了在她手掌心的我，将我掛回手机上，然后背起背包和姐姐一起出门。
    --

 （44）溺水

    姐姐朋友家的民宿是一间看得到海的二层楼民宿，共有五间房，楼下两间，楼上三间，为了招待姐姐，整间民宿都给姐姐包了下来。
    「楼上的房间给你们三个年轻人自己分配，大门出去大概走一百公尺就是海滩了，你们可以自己去玩，晚上前回来就可以了，记得小心点哦！」姐姐将民宿的钥匙分配给晓妍他们，交代道。
    然后又特别叮嘱晓妍说：「尤其是你，玩水小心点，别到太深的地方，知道吗？」
    「知道了！」三个人开心地应了声，便上楼分配起房间。
    最后晓妍和之妤选择一起住楼上最大的房间，而文斌则选了她们对面的房间。
    晓妍和之妤很兴奋地在房间内换上了泳装（我有记得非礼勿视）披上了外衣，就和文斌三人开心地出门玩水去了，而我竟然被晓妍丢在房间内！
    不是啊！我是来保护晓妍的，被丢在房间我怎么保护她啊？
    她们走后，我化回原形焦躁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海边自古以来就是容易聚阴之地，那片辽阔无边的海际其实和地府的忘川有些相似，一样地壮阔，不同的是地府的忘川不会流动，河面永远平静如镜，而大海海潮翻涌，海面波光瀲艳比起忘川更具生命力，更吸引着流连世间的灵魂。
    我叹口气，转身化作人形，在镜子前看着我化形后完美的身材，如果我是人的话，比起文斌也丝毫不见逊色！
    可惜我不是。
    我身上穿的依旧是那天的红西装白衬衫，配上正红西装裤加白皮鞋。
    虽然我搞不太懂人类的品味，不过看了看镜中自己这一身搭配确实人模人样，再将一头长发扎成辫子，也就满意地走了出去。
    避开在楼下的姐姐和姐姐的朋友，我走到海滩上寻找晓妍的身影，一路上收获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奇怪的是，明明人类都习惯穿衣服来端正礼仪，怎么我在海边看到的人一个穿得比一个还少？啊，你们的礼义廉耻呢？
    反而我一隻猫穿得还比较像人……真是……我奇怪地摇了摇头，暂时拋去了这些疑问专心寻人。
    海滩上的人比想像得还多，我在沙滩上寻了一圈还是没看见晓妍他们，这让我有些着急，突然胸口一阵刺痛，耳边敏锐地听到有人说：「那边好像有人溺水了在喊救命。」
    不会吧？我也才一下子没跟在身边，这么快就出事？
    我快速地扫了一下海面上，远远地看见有个女生正努力地朝岸上挥手，那是之妤，而她身边却没有晓妍的身影，我看到海面上隐隐聚集着一股不祥的黑色气息，顿时顾不得其他，狂奔进海中。
    我忘了，我是猫，我不会游泳……在狂喝好几口水后，我才想到这个事实，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拉住我，将我拖回较浅的地方。
    「先生，不会游泳不要往深的地方跑！」旁边的人好心地劝告。
    我抹下脸上的水，咳了几声，甩开拉着我的人，再次往海中衝去。
    我忘了我虽然是一隻猫，可我也是一隻妖啊！这次我记得用了点妖力，让自己在水中也能保持呼吸，然后往那团黑影的方向游去。
    深蓝的海水中，晓妍憋着气，痛苦地与把她往下拉的力量挣扎，我在她身上看到无数双手拉着她将她往下拖去，那是海中的怨灵，因为有怨有依恋，放弃了轮回而排徊在海中，得不到魂力而渐渐衰弱，所以看到晓妍就如同浮游灵一样，巴不得佔据晓妍的身体，吞噬她的灵魂。
    身旁文斌拉着她的手，拚了命地想帮她，但他这次忘了将平安符带在身上，单凭他个人的力量是无法与那些怨灵抗衡的。只见文斌在试了好几次后，脸色渐渐难看，他也憋气到了极限，面临着救自己或晓妍的挣扎。
    而晓妍则在一次次挣扎中渐渐失了力气。看得我一阵心惊，顾不得还有文斌在，凝聚妖力一股作气游到晓妍身边，一把拉住她的身体，一隻手伸出利爪将拉住晓妍的那一双双鬼手一口气斩断。
    尼玛的，也不看看罩她的人是谁？
    平常晓妍身上有我的味道，弱小的鬼怪不敢近身，但这次海水将我的味道洗去，这些怨灵水鬼才会如此不识相。我抱着晓妍，朝那群水鬼露出尖牙，发出威喝，海水中一片震盪，残存的黑影畏惧着我的威喝，慢慢地散了去。
    晓妍却像是布娃娃般全身软绵地躺在我怀里，口中吐出最后一口气，眼神迷离，眼看将要失去意识，没有多想，我低下头以口覆住她的脣为她渡气。
    她的脣冰冷而柔软，我轻轻贴着，用带着妖气的魂力为她带来生命的力量，没多久，晓妍驀然睁开眼，身体反射性地剧烈挣扎，我将她按在怀中，快速抱着她往海面上游去。
    海水其实不深，只是晓妍被水鬼拖住才怎样也站不起来，水鬼被我击散后，我抱着晓妍两三步便从海中出来，一出海面晓妍便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双手紧抓着我不住发抖。
    文斌先我一步回到海面上，他为救晓妍，彆气彆到脸色发白，此时弯着身子站在浅滩处，不停地大口喘着气，眼神却死盯着我，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样的神情。
    之妤在另一头，看到文斌和我先后出了海面，神色仓皇地急忙跑来，脸上满是泪痕。
    「小妍！小妍你没事吧？」
    在我怀中的晓妍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但身体却还是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我抱着晓妍走回沙滩上，刚才的事发生在一瞬间，海滩上戏水的人大部份都没注意到，事情便已结束。但还是有些热心的人见晓妍发抖的样子，贴心地送上毛巾等东西。
    我寻了一处沙滩将晓妍放下，她看起来除了因惊吓而发白的脸外，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还有馀力拍拍之妤的背安慰她。
    文斌这时靠过了来，接手照顾晓妍，我看着文斌取代了我刚刚的位置，心底暗暗涌上一丝苦涩，转身打算默默地离开，衣服却被一隻小手拉住。
    我低头看着那隻手，慢慢向上延伸到小手主人的脸上，潮湿的长发狼狈地贴在晓妍苍白的脸上，却无损于她熠熠生辉，灿烂的星眸，她看着我，眼神带着一股急切。
    「我还没……谢谢你！」她说。
    我顿感慌乱地点了下头，害怕被晓妍看出什么，我现在是人的样子，应该不会露什么马脚吧？但即使如此，她的眼神依旧令我心惊。我只想赶快离开。
    可是晓妍却紧抓着不让我走。
    之妤也回过神，加入了抓着我衣服的行列，眼带泪花地说：「我都忘了，谢谢你救了晓妍！」
    「……不谢。」我尷尬地吐出两个字，心中不住地冒汗。现在……该怎么脱身？
    文斌这时也站起身，脸色虽然还是有些难看，但比起刚才已经恢復许多。看着我的眼神多了些复杂的神色，几经挣扎后，突然对着我深深地一鞠躬。
    「谢谢你救了我朋友。」
    ……让我走，真的。
    --

 （45）等一个人

    事情发展得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了人就走，但现在一双、两双、三双的眼睛都盯着我，叫我难以离开。尤其是晓妍更是从头到尾没松开我的衣服过。
    「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晓妍睁着眼睛很认真地问。
    我总不能说我叫咪咪吧？
    「我……我叫米……老师。」慌乱之下，我把前前前……世的称呼说了出来。
    「米老师？」晓妍眨着眼好奇地问：「你是老师？」
    「嗯。」也不管他们信或不信，我胡乱地点头，虽然当老师已经是前前前前……世的事了。
    或许看出我不愿多说，他们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内心慌乱不已，怕被晓妍看出身份，急着想脱身的模样或许落入了文斌眼里，他轻轻推了一下晓妍说：「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晓妍却不知为何一副不想放我走的样子。
    「我妈说她订了这附近有名的餐厅，明天如果你没别的事，让我们请你吃饭，谢谢你，好吗？」虽然是询问，但晓妍大有种不答应就不放你走的气势。
    ……根本不用约啊，我本来就是跟你们在一起的！我在内心疯狂吐槽吶喊。可是看着晓妍渴求的眼神，我拒绝的话完全说不出口。只能就这么莫名奇妙答应了下来。
    似乎是确认了明天还会再见面，晓妍这才松开手，笑道：「就这么说定囉！明天一定要来喔，老师！」
    这句老师让我的心悸动了一下。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办？我根本不知道啊！
    难道我真的要假装是人和晓妍他们继续见面吗？我本来只是想待在晓妍身边默默地保护她，根本没打算出现在她面前，现在变成这样，我好怕被她发现我就是她的猫啊啊啊！
    我在晓妍她们回到民宿前，先一步进房间变回吊饰，内心却为今天的事不住地崩溃，等我渐渐冷静下来时，已经是晚上，我再次被晓妍独留房间内，听着楼下的欢笑声不断传上来。
    大考时那种被排除在外的孤寂感又一次袭上心头，我突然觉得假装是人和晓妍见面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应该不会有人把我和咪咪联想在一起。我害怕被看穿这件事，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愈想愈觉得可行，主意打定，没多久门外传来晓妍和之妤的谈笑声又让我的心不禁开始狂跳。
    晓妍和之妤在门口和文斌互道了声晚安，便打闹着进了房间。
    白天的事看起来对晓妍似乎已经没有了影响，她看起来神色自若，完全恢復如常的样子。
    晓妍和之妤轮流洗澡，房间内尽是淡淡的雾气?绕，充斥着沐浴后的香气，晓妍先洗完澡，躺在床上滑着手机，身为吊饰的我从手机上垂了下来，正对着晓妍的脸颊。
    她的脸颊光滑如丝绸，带着沐浴后红晕，粉嫩诱人，我的视线落在那樱桃般的红脣上，想起在海中曾有过的亲密接触，我与晓妍双脣紧贴，虽是为了渡气，但那柔软的触感却在这时回到记忆里，不知怎地我突然感觉全身发烫。
    「啊！」晓妍惊叫一声甩开了手机。
    「小妍，怎么了？」之妤刚从浴室中出来，面上带着不解。
    「没，只是刚刚好像被手机烫了一下？」晓妍犹带困惑地拾起手机，左右翻看。
    太丢脸了……我再次强逼自己冷静，不再去看晓妍那令人遐想的红脣。可是随着晓妍拿着手机的动作，我的高度就落在晓妍胸前，视线被眼前的美景衝击着。
    ……不行了……这是要逼死猫吗？
    「别玩手机了！我问你……」之妤即时凑了过来，抽走了晓妍手上的手机，也暂时解救了即将化回原形的我。「文斌是不是跟你告白了？」
    「嗯？你……你怎么知道？」晓妍脸上一阵红。
    「拜託，文斌对你的态度这么明显，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好吗？」之妤对晓妍曖昧地眨了眨眼。
    「喔！难怪考试那天你那么早走，是故意留机会给他的？」晓妍眨了下眼，顿时恍然。
    之妤尷尬地笑了笑，不接这话荏，转而道：「那你呢？你怎么回答？」
    听到之妤这么问，我也不禁振起精神竖起耳朵等着晓妍回答。
    「我跟文斌认识很久了……我实在没有想过这件事……」晓妍犹疑地回答。
    「拜託！难道你会对他没感觉吗？」之妤不可思议地喊着。
    「也不是没感觉，就是……」晓妍认真地想了想该怎么回答，一会才说：「我跟他太熟了，熟到我没办法想像成为男女朋友这件事。」
    之妤点了点晓妍的头，没好气地说：「要不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还真觉得你这人幸福过了头在跟我炫耀。」
    晓妍摸了摸被戳的位置，抗议道：「哪有？」
    「哪没有，今天救你的那个人也长得很帅不是吗？」之妤朝晓妍挤了挤眼睛。
    「你说老师？」
    我？话题突然转到我身上让我有些错愕，可我也好奇晓妍对我人身的看法。
    「对啊！下午太慌乱了没意识到，现在想起来老师那张脸也是帅哥等级的！就是那个衣服穿得有点奇怪……」之妤似乎是想到我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很奇怪吗？可是我也是参考你们人类的衣服来的啊？我真心不懂。
    晓妍也笑了起来，说：「衣服是显眼了一点，但也满适合他的啊！」
    太显眼了是吗？我暗暗反省。
    「不是，他那一身活像要走秀的样子，哪是来海边会穿的衣服啊？」之妤说着又大笑了起来。
    「说不定他真的是要去走秀，只是刚好经过救了我。」晓妍笑笑地为我辨解。
    「你真是幸福的丫头，左拥文斌右抱老师……」之妤坐到晓妍身边开玩笑似地抱住她。
    「胡说什么啊你！」晓妍笑着将之妤推开，脸上却是躁红一片，就不知是哪句话惹得她脸红似火。
    「好啦，不闹你了，不过你真的不考虑和文斌在一起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啊？」
    「羡慕我？」晓妍疑惑地眨眼。
    「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傢伙！你知不知道文斌有多受欢迎？在学校他就已经是很多女生注目的焦点了，再加上上次发生那件事被报导出来，他简直就成为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之妤双手交握，眼带梦幻地说。接着再一脸嫌弃地看着晓妍道：「这样一个帅哥每天接送你上下学，而你居然跟我说你跟他太熟了，熟到没感觉？你要伤多少人的心啊？」
    「你夸张了！」晓妍被之妤双手捧心，故作心碎的样子给逗笑了。
    「认真的啦！你要是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囉！」之妤睁着圆圆的眼睛，惋惜地道。「你不要可是有很多人抢着要哦！」
    晓妍这时却微微地笑了起来，笑容带着一丝梦幻，更多的怀念，轻声地说：「可是……我总觉得我在等的人不是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之妤眼睛亮了起来，八卦的眼神和里长伯有些莫名地相似，道：「你在等谁？」
    晓妍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从很久以前我就在等一个人……」
    「你以为你在写小说啊！还很久以前！」之妤笑着撞了下晓妍的肩，明摆着不相信。
    晓妍只是微微笑着，不甚在意地说：「很浪漫啊，不是吗？」
    「你啊，小说看太多了，快回归现实吧！现实已经有一个大帅哥跟你告白了还不把握！等什么人啊？」
    晓妍笑而不语。
    我的心却因为晓妍的话而兀自下沉。
    你……一直都在等我吗？为人的这几世以来也像这样因为等我而拒绝其他人选择孤老终身吗？因为没有伴侣、没有孩子，没有与其他人有更深的情感连结，难怪你虽然为人，魂力却愈来愈弱。
    我一直以为是你急着投胎的缘故，却没有细想还有这层缘故。
    人的一世要比猫的一世长得许多，我无法想像晓妍的前几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思念着一个根本不存在人渡过漫长的一生。
    我不过是你某一世的主人，为什么你对我的爱可以这么执着？这么深刻？这么无法动摇？
    而我竟然毫不知情，彻底地将你遗忘，悠晃度日，天真地收下你漫长思念带来的魂力，还自豪自傲于自己魂力高强，浑不知那都是你以漫长孤单的人生换来的结果。
    我的咪咪……前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对我如此执着？我突然间很想探知那些被我遗忘事情，很想知道那个梦的后续你跟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46）吊饰

    隔日姐姐带着晓妍三人提早在约定的老街口等我。
    「那个人真的会来吗？你们怎么连个联络方式也不留一下？」姐姐看着手錶有些埋怨地说。
    但其实我就在这里，我总得先跟着他们来才不会迷路。趁着姐姐在跟他们说话的当下，我悄悄从晓妍的手机溜下，躲到没人的转角中化身。
    成功化身成人后，我用力伸展了下四肢，当了一整个早上的吊饰，全身僵硬不已。
    衣服嘛……我想到昨天之妤的话。不能再和昨天一样了，可是要穿什么才不会奇怪，我心里又没个底，远远地我偷偷瞟了文斌一眼。
    这样总不会再被说奇怪了吧？我拉了拉身上和文斌一模一样的衣服，仔细确认没有破绽后才走了出去和他们会合。
    不过他们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个个神色焦急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找什么。我仔细看才发现刚刚还在的文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怎么了？在找什么？」我只好主动开口问道。
    「啊，老师。」晓妍抬起头，勉强挤了一丝微笑给我，转头喊着姐姐说：「妈，老师来了。」
    姐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晓妍向我介绍道：「这是我妈，妈，这是昨天救我的老师。
    「你好，我是晓妍的妈妈，谢谢你昨天救了晓妍。」姐姐露出礼貌而客气的微笑，和平常对着我叫咪米、咪米的笑容完全不同。我一时间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她，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不好意思，老师，请等我们一下，我的手机吊饰不见了，那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吊饰，我必须找到它。」晓妍用万分抱歉的态度说，脸上是藏不住的失落。
    我额上顿时冒出了一滴冷汗。我忘了再变一个替代的给她。
    「那是用晓妍最宝贝的猫咪的样子去作的，对晓妍而言很珍贵的。」之妤在旁边接着补充。
    我觉得我额上流的汗更多了……
    「晓妍！」文斌这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向我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然后转向晓妍道：「我帮你去早上的餐厅问过了，他们说没人捡到。」
    晓妍的眼睛瞬时红了起来，勉强扯着笑容对文斌说：「算了，没关係，谢谢你，文斌。」
    看晓妍故作坚强的样子，我觉得我背上都湿了，赶紧背对着他们拔下一根头发变成猫咪吊饰的模样，偷偷丢到她们刚刚坐过的椅子附近，再装成不经意的样子对他们说：「啊！是那个猫咪吊饰吗？」
    之妤一听马上过去捡了起来，高兴地说：「没错，晓妍，找到了耶！」
    「奇怪，明明这附近我们找了那么多次怎么会忽略这么明显的地方呢？」姐姐看晓妍高兴地接过吊饰，既欣慰又困惑地说。
    「大概……大概是人所谓的盲点吧！」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说，眼角瞥见文斌用着若有所思地眼神直盯着我。
    看着我干嘛？我应该没露破绽吧？我心想。
    晓妍看着吊饰良久，表情似有些疑惑，但最后还是将吊饰重新掛回手机上。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找到吊饰，气氛轻松了下来，这时之妤看着我和文斌面露诡异地笑容忽然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巧？撞衫了？」
    我看了看之妤，又看了看文斌。原来这就是刚刚文斌对我欲言又止的原因吗？
    「撞衫不可以吗？」我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件事。就怕又有什么我不知道为人的禁忌。
    之妤和晓妍的反应只是一起笑了笑，晓妍摇了摇头说：「只是很巧而已。」
    「同样的衣服穿在不同人身上果然有不一样的风格呢！」之妤轻轻撞了下晓妍，眼神曖昧。晓妍轻轻地拍打回去。
    文斌的眼神突然变得深沉而锐利，看着我欲言又止，不知在想什么。那眼神盯得我浑身不舒服。
    他这样子看得我火都要上来了。不知道一直盯着猫看是一种挑衅吗？我不甘势弱地看了回去。如果不是怕在晓妍面前洩露身份，我早一掌把这小子打趴下去。
    看什么看？真是的！
    --

 （47）宛如昨日

    「好啦，你们别闹了！」姐姐拍拍手，打断了我和文斌间的暗潮汹涌。「我订的餐厅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时间也还早，我们慢慢走，一路逛过去吧！」
    靠着手机导航，姐姐带着我们一行人在老街巷弄中九弯十八拐地走了许久，一路上或许是为了活络气氛，不至于使我尷尬，晓妍和之妤都走在我身侧用着友善又不至于过份热情的态度与我聊天，而文斌则是异常沉默地走在我身后，双眼锐利地注视着我，盯得我有些不自在。
    但或许是从未有过这样并肩而行的机会，晓妍她如墨般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随着她的每一个脚步，每一次地摆头而有韵律地甩动，不时轻拂过我的手臂，如羽毛般搔痒着我内心，勾起某种衝动。一直以来都是我仰视着晓妍，很少有像这样，她走在我身侧，不时微抬起头仰视着我，露出少女般的姿态，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对晓妍的渴望，想将娇小的她拥入怀中的欲望。
    「到了！就是这里！」姐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停下脚步，眼前是传统农村式的平房，房子经过改建，红瓦白墙，古朴雅緻，门上一块天然木扁额上用草书体漆着「一枝梅」三个金字。
    「这就是我朋友介绍的，传说中的巷弄美食！」姐姐指着扁额得意地说。「这可是在地人才知道的好地方！」
    姐姐一马当先地走进去，晓妍随后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我拉了进去。
    我看见之妤和文斌脸上的错愕，但他们也没多说什么，跟着迈步进门。
    门内一片广阔的庭院，被精心布置，有假山流水鱼池，还有四季植栽，但吸引住我目光的却是庭院角落一棵百年参天的大槐树。
    姐姐去找老闆问订位的事情，其他人的目光被美丽的庭园吸引，而我则逕自走到槐树前，伸手抚摸那斑驳凹凸的树干，这棵槐树似早年受过损伤，枝干并不完整，只剩半边，但仍旧挺拔高耸，枝叶繁盛。
    见我来，槐树似乎很开心，轻风吹过枝叶间，发出沙沙轻响。
    「那棵槐树是国宝树喔！已经有四百多年了。」我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笑着道。
    我转头，眼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性，清秀的脸庞带着亲切的笑容，穿着围裙，身旁跟着姐姐和晓妍他们。
    我总觉得她的眉目有点眼熟，似乎是才见过的人，却完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是一枝梅的老闆娘。」晓妍或许是见我一脸困惑，开口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只见老闆娘用她热情的笑容问：「那你们今天想坐哪呢？要坐屋内还是院子里？屋子里有冷气，但院子里也很凉快，看你们想坐哪都可以！」
    之妤怕热，想坐屋子里，文斌没意见，而晓妍则是看着我问：「老师，你想坐哪？」
    「誒，这位是你们老师啊？」老闆娘面露诧异。
    「不是，我们昨天才认识的！」之妤将昨天的事大概说了一下，老闆娘的眼神从惊讶转为佩服。
    「你厉害！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好，今天老闆娘多招待你们一道菜！」老闆娘拍着我的肩豪气地说。
    喵，是像我这样的猫吧？我默默吐槽。
    「我先去忙，你们选好位置，划好菜单再拿给我！」老闆娘说完，摆了下手，转身进了屋内。
    最后我们选了在槐树下的位置。
    「这树下有凉荫，也有风，其实比吹冷气好，不是吗？」晓妍还在说服因为没冷气吹而有点哀怨的之妤。
    很快地，美食一道道地上桌，看着眼前的美食，之妤很快忘了刚刚的小哀怨，一口一口吃得欢快。晓妍却是看着我摆弄着不熟悉的筷子。
    「你不会用筷子吗？」晓妍问。
    我摇头：「很久没用了。」
    毕竟上次用筷子吃东西已经是前前前……世的事了。
    只是听到我这样回答，姐姐倒是误会了，说：「你在外国长大的吗？」
    「不是。」试了几次，我终于找回用筷子的感觉，只是桌上的美食看起来虽然美味，但很多都是猫不能吃的。我用筷子在碗里翻翻捡捡，把不能吃的挑出来摆一边。
    「不合你味口吗？」晓妍小心翼翼地问。
    我再次摇头：「不是，我不能吃这些……」
    之妤看着我的动作笑了出声，低声地对晓妍说：「好像猫在挑食哦！」
    我僵硬地停下动作看着晓妍。
    晓妍笑着摇头，抱歉的语气说：「没有，之妤只是开玩笑的。」然后轻轻打了之妤一下。
    姐姐也加入了话题，说：「我们家的咪米就很挑食，牠也是会把不喜欢的乾饲料一颗颗挑出来……」
    「因为那个牌子的乾乾味道不好，人工添加物太多了……」我直觉地回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抬头姐姐和晓妍都疑惑地看着我，我只好赶紧补救道：「我是说猫咪不喜欢某些乾饲料的味道……」
    姐姐恍然地笑了，问：「老师也有养猫吗？」
    猫养猫？我又不是泰坦那傢伙。我摇了摇头。
    「但你感觉好像很了解猫？」姐姐说。
    因为我就是猫啊！我低下头假装专注于眼前的美食，不敢再多说什么，怕露出破绽。
    没多久，欢笑声再次响起，姐姐和晓妍、之妤不知聊到了什么，一个个笑意盎然，笑言晏晏，就连一直沉默的文斌也放松了眉眼，露出了笑意。
    我坐在槐树下的凉荫里，看着眼前的人和平快乐的笑容，一时恍惚。一阵风过，眼前彷彿再次出现梦中的情景，一群小孩在院中和猫嬉戏、玩闹，欢笑声犹在耳边，那景致彷若昨日。
    「老师，你怎么了？」晓妍担心的声音将我拉回到现在。
    脸上有一丝温热液体滑落，伸手去擦才发现竟是泪水。
    槐树枝叶颤抖着，沙沙声更盛，依稀听到一句：『……你回来啦……』
    --

 （48）猫耳朵

    「这个是我招待你们的小菜，我们这里的招牌猫耳朵。」
    一盘蒸得晶莹雪白，形状小巧可爱如猫耳般的小点被送上桌。
    「这个猫耳朵是用鱼肉浆作的，早期渔村如果有太小、卖相不好的鱼就会打成浆作成这道猫耳朵，不过我们现在都是用虱目鱼肉作的，这个可以单吃，也可以沾葱、薑、醋来吃，味道很好喔！」老闆娘自豪地介绍着。「现在要吃到这种老味道，只有我们这里才有了，这可是流传百年的手艺呢！」
    我看着那道名为猫耳朵的小点，一时间有些恍惚。
    「你们要不要猜猜看，早期这个猫耳朵是作给谁吃的？」老闆娘自信地眨了眨眼，好似篤定不会有人猜得到一样。
    而梦里我在厨房随手作给孩子们和猫吃的点心，就是这一道。
    「给猫吃的。」
    我以为是我回答了这个问题，抬头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晓妍身上，老闆娘更是惊讶地看着晓妍说：「哇，你怎么知道？」
    我在晓妍的眼中看到跟我一样的茫然。
    一阵风起将槐树吹得更响、更急，周围的人声忽然消失，我看着晓妍他们和老闆娘定格在某一瞬间，时间彷彿停止，又彷彿在倒退流转。
    院里的景物随着四季倒退变化，从冬天到秋天，从夏天到春天，像快速倒退的录放机。一格一格快速退到我前世为人的那个年代。
    『老师！』我的怀里突然扑进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眉眼和老闆娘有些神似，我认出她是之前跟着我回家，跟着我进厨房帮忙的女孩，叫小梅的那个女孩。
    后头还跟着虎头等一些孩子们，一个个也跟着走了进来。
    而我正在为一隻受伤的猫咪包扎伤口，咪咪安静地趴在旁边。见这些孩子跑进来，我抬起头笑了笑问：『交代的功课都作完了吗？』
    虎头带着其他孩子齐齐点头，眼中带着某种渴望。
    我点了点头，指了一旁桌上说：『桌上点心刚蒸好，去分了吃吧！等一下我再检查你们功课。』
    孩子们爆出一声欢呼，在虎头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坐上桌，规矩地分起桌上的点心。
    只有小梅还黏在我身上，好奇地看我的动作。
    『老师，我娘说这些猫又没什么用，你为什么要救牠们？又为什么要浪费食物养那么多隻猫。』小梅童言童语地问。
    虎头在旁边听了，略显不安地拉了下小梅的衣袖，小梅不满地回头瞪了下虎头，嘴里马上被虎头塞了一口点心。
    我笑了笑，摸了摸刚包扎好的小白橘，轻声道：『牠们跟我们一样都是生命，既然都是生命，绝没有有用无用之说，而我也只是尽己所能，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小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塞了满口点心的她，口齿不清地说：『老苏，这个好好粗喔！』
    『好吃就多吃点。』我揉了揉她的头，疼爱地说。
    『老师这叫什么名字？我也要叫我娘作！』小梅咽下了口中的点心说。
    『这我随便作出来的，我也没帮它取名耶，你娘可能不会作，你喜欢的话，我教你作吧！』我笑着领她进了厨房，脚边跟着我的咪咪。
    然后手把手地把猫耳朵的作法教给了她。
    原来……是小梅啊！
    原来……这是我前世住的地方。
    槐树啊……你想告诉我的是这些吗？
    风将槐树的叶子吹进厨房，在空中摆动，缓缓落在蒸笼上。
    我抬眼看向屋外，时间开始往前流动，景色一幕幕地改变，就像是有人拿着遥控器将眼前的发生的事快转了起来，只挑取想让我看的部份。
    我看见来上课的学生愈来愈少，我对着厨房的空米缸发愁。这个年不好过，瘟疫正在流行，许多人倒了下去，许多人因为生病无法工作，家里的劳力变少，小孩被迫要扛起家里的责任而无法上学。
    没有人上学，我自然也没了收入，我开始想方设法地到处打零工、争取微薄的收入，不在家的时间愈来愈长，能陪伴咪咪的时间也愈来愈少，但这全是为了我自己的生计也是为了家里的猫咪们。
    这段时间里，人心惶惶，浮动不安，谣言四起。不知从何时开始竟有人谣传这场瘟疫与猫有关。
    我看见村长一次次地来我家劝我处理家里的猫，我一次一次与他们力争，这场瘟疫与猫无关。
    『猫属阴，是猫引来了瘟鬼，带来这场瘟疫的！』
    『这全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村长，你怎么会迷信这些？怎么会将疾病与鬼神之说连在一起？要防治瘟疫最基本的还是应该要隔离得病之人，勤洗手，保持清洁，避免病人污染之物从口入。怎么能怪到无辜的猫身上？』
    我力图宣导，清除谣言，可是受瘟疫影响的人愈来愈多，不知何时开始谣言变成是我养猫故意将瘟鬼带来，愈来愈多人相信猫不走瘟鬼不散……
    我的猫咪们从以前到现在安份生活在院子中，从未捣过乱，从未伤过人，只是安静地生活着，为什么要强安罪名在牠们身上？为什么只是安静地活着不可以吗？
    只因为害怕、只因为恐惧，只为求自己心安，明知这一切不关猫咪们的事，却还是将一切的罪首安在无辜的猫咪身上……
    我与村民的衝突愈来愈激烈，最后一次，村长带着一群村民强入我家，将我打晕带走。
    等我带着伤醒来，不顾阻止地奔回家中，在我眼前的却是如末日般熊熊的烈火，红色噬人的火焰衝天，伴随着滚滚的黑烟犹如阴间来的黑使将我和猫咪那平静生活的家，一口一口的吞噬掉。
    村民们因为抓不到猫，所以将猫赶进我的屋内关起来决定一把火烧了牠们。
    看到我回来皆是一愣。
    『老师，这是都为了村子里好，瘟鬼一日不除，人心一日难安……你放心，你的房子村子会负责出钱帮你盖回原样的！』
    根本不是那个问题！
    『牠们不是瘟鬼！』我心神俱碎，目眥尽裂地朝他们嘶吼：『牠们作错了什么？牠们只是在这里过日子，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狠心地赶尽杀绝？』
    『瘟鬼是猫带来的，猫不走，这场瘟疫不会消除。老师，我知道你疼这些猫，但不管怎么说总是人命比较重要……』
    『那些猫从以前就住在这里，如果牠们真将瘟鬼引来，那为何我没事？你们又有谁真的看见瘟鬼了？你们又有谁真的能肯定杀了猫就能消除这场瘟疫？』我崩溃心碎，那些陪伴我渡过无数日子的猫，那总是安静地陪在我身边渡过无数寒夜的咪咪，对我来说就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
    『人命是命、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天生万物，人命就有比较高贵吗？』我愤怒地朝所有人怒吼。
    所有人静静地不说话，又或是觉得我疯了。
    在那一瞬间，我仿若听见了微弱的一声：咪……
    还有猫活着？！
    我看着黑色的浓烟衝上了天际，眼底却燃起了一丝希望。我毫不犹豫衝向火海之中，村民们想拦，却拦不住疯狂中的我。
    我破开了紧闭的门，在浓烟烈焰中找寻可能的希望，却只在红色的火光中看见了绝望和地狱。
    一具具的猫尸横卧在房内，被大火燻得焦黑，即使如此我依旧认得那一隻隻曾陪伴我无数寒暑的猫咪。
    那少了一隻左脚的是大橘，它向来最贪吃了。
    大橘的身旁躺着的是小虎，它最爱靠在大橘身边，大橘也最照顾它。
    躺在椅子上的是小虎斑，它年纪小，最爱玩也最爱咬人，每次都咬得孩子们哇哇叫，可是孩子们又最爱跟它玩。
    窗户下躺的是白橘，牠是最亲人最随和的一隻猫，总是任孩子们抚摸，现在它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脑浆四溢，它对人最没防心，却也是死得最惨的一隻猫。
    桌子角落还有一隻影子猫，它怕人，我从来没摸过它，但是它总会出现在我附近远远地看着我，现在我终于摸到它了，原来它这么小一隻……
    还有小黑、白白、小花……
    这些孩子究竟作错了什么？只因为它们生而为猫吗？
    为什么人会这么残忍？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私？只为了保全自己就可以随便牺牲这些孩子吗？
    不一样都是生命吗？
    这一具具焦黑的尸体都曾经是最温暖的生命啊！
    火烧上我的衣服，我却浑然不觉得疼痛，我的心比身上的痛更痛。我伸手抚过一隻隻的猫咪，一一确认牠们的身份。
    或许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照顾牠们，让牠们亲近人，那么现在牠们不会那么容易被村民们杀害。
    对不起，是我没能力保护好你们。
    对不起……
    屋内炽热的温度燃烧着我的肺腑，浓烟呛得我眼前一片模糊，可我还是固执地往火焰深处寻找，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咪咪……
    米咪……我喊不出声，一张口灼热的烟就往喉咙里烧。
    米咪，你在哪？
    对不起，在你害怕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米咪，我来了！我回来了！可是你在哪里？
    轰然一声，着火的屋梁垮了下来，瞬间将我埯埋在火海烈焰之中。
    --

 （49）现形

    一时间淘天的愤怒、悲伤、怨恨……种种情绪舖天盖地向我袭来。我压抑不下内心的黑暗翻涌，猛然站了起来，无法克制的情绪让我的妖力驀地向外释放，一时间风起云涌，鸟兽飞散，天地间黯然失色。
    我恨、我怒，心底深处涌起无法压抑下的怒火。
    「啊！！！」好痛！我的心好痛……
    为什么当人可以这么自私？为什么当人可以这么残忍？
    我的猫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好痛、好恨……
    好难过……
    我的身体逐渐巨大，口中长出尖牙，身上迸出黑色的毛发，手指变长变得尖锐如猫爪。
    为什么要杀了牠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结束牠们的生命？牠们只是安静的在那里活着，为什么一点馀地也不留？
    我的咪咪……我的咪咪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是人类对不起你们……
    「老师！」晓妍惊恐的声音像根利刃一样传进我的脑中，顿时让我从悲愤中找回一丝理智。
    我满怀哀戚地看着她。
    你一直在等我回去救你吗？在被炽热火焰包围的屋子里，一直等我回去吗？是那时等不到我的执着让你一直、一直不断地转世吗？
    「对……不……起……」我瘖哑地开口，向晓妍伸出手想碰碰她。
    对不起，我回来了，可是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所有的猫……我……一隻猫都救不了……
    突然一道白色的灵光横空出现，灼伤了我伸向晓妍的手。
    我看向灵光出现的方向，是文斌拿着手机挡在晓妍面前，阻止了我向晓妍伸出的手，从手机中传来声如洪鐘的声音，响彻整座庭园。
    「泽州广天府王爷在此，何方妖孽速速现形！」
    文斌不知何时偷偷打了电话给他的叔叔，或许从很早开始他就在防备我了，所以才能如此即时与他叔叔连线。
    强大的白光伴随王爷威严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白光中隐约有着一道人影拿着剑?指向我。
    我的胸口随即被划上一道伤痕，疼痛激起了我的兽性，也溃散了我的理智，我怒吼一声，无惧于白光的威胁，反手将文斌手中的手机打落在地，手机顿时碎成一片，白光瞬时消失。
    尼玛，广天府王爷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单凭分灵就想制伏我？我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现在还有谁敢伤我？还有谁能伤我？还有谁敢再从我手中夺走任何东西？
    我恶狠狠地瞪着已然破碎的手机，再一次将它烧成一片灰烬，然后抬头怒视方才拿着手机对着我的文斌。
    都是人类！都是人类害的！愤怒、悲伤、悔恨完全佔据心头，让我无法控制，毫无理智地选择对文斌再次出手。
    文斌绝望地紧闭上眼，但依然站在三个女人的前方，不曾移开过脚步。
    「米咪！」
    熟悉的声音再次唤回我的理智，我愕然停手，看向声音的源头。
    是晓妍！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却仍然直视着我，就像那天面对捷运的兇手一样，虽然害怕，但依然坚强。
    我这是……做了什么？
    我慢慢回过神，庭园里像被暴风肆虐般一片狼藉，姐姐和之妤惊恐地抱在一起，之妤被吓得泪流满面，文斌戒备紧张地挡在三个女子的最前面。
    我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恐惧，我低头看着自己妖化的手。
    我怎么会失控至此？我怎么会在他们面前现出妖形？
    「你是米咪吗？」晓妍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当面向我淋下。
    我不由得摇着头，后退了一步。
    看着我后退，晓妍也急着向前一步道：「你是米咪，对吧？」
    我知道晓妍的猫咪雷达一向准确，可也没想到她竟能在这时认出我来。
    文斌抓住晓妍制止她往前的步伐，之妤惊恐地说：「他、他……他怎么可能是咪咪……」
    「他是！」晓妍像是想証明一样，急欲向我走来。
    文斌强硬地拉住她，急道：「他是妖怪！不能过去！」
    文斌的话如当头棒喝打在我身上。
    我是妖……
    百年前他们说猫会带来瘟鬼和灾难，我极力抗争，而如今我从猫化成妖，倒真的成了他们口中的妖邪……
    何其讽刺？
    我闭上眼，摇着头不住后退。
    这世上我最不想的就是让晓妍和姐姐知道我是妖怪，而如今我连那个家也回不去了……
    我转身，像风一样地逃离了。依稀间似乎还听到晓妍的声音大喊着：「他是米咪！米咪！别走！」
    --

 （50）归巢--50珠加更

    我逃离了晓妍身边，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天色渐黑，不知不觉竟凭着归巢的本能走回家中。家里空无一人，姐姐和晓妍还未回来。屋内一片昏黑，只有一点城市的灯火透过落地窗照落屋内，落下一地淡黄，但对我来说仅这一点光线足以。
    我看着家里熟悉的摆设，家里处处累积着我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跡，我的跳台、我的食盆，沙发上我磨爪磨到脱线的地方还在那里，桌脚椅脚上也还残留着我做记号的爪痕，和姐姐、晓妍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我心里成了一道回不去的光景，就和前前前……世回不去的和平快乐一样。
    我坐在跳台旁，试着把身体缩到最小，把头埋在两脚间，任泪水流沓。
    我以为我的泪在忘川那时早已哭乾，我以为我的痛苦已被忘川洗净，但随着记忆一件件地恢復，我才知道原来悲伤还那么多，痛还那么深，回不去的前世，挽回不了的遗憾，一条条生命在眼前逝去的悲慟，层层叠叠压在心中。
    好痛。
    真的好痛。
    忘川洗去了我的痛苦悲伤，却带不走我的记忆，只是我的记忆随着悲伤的离去，在一次次转世中渐渐遗忘。而如今随着旧地重游，故人再见，往日的记忆浮现，伤痛也跟着再次降临，而这次再也没有忘川能帮我洗去这些哀痛。
    前世的我彻底地体会过人类的自私、残忍、无情，所以离世后，我的灵魂跳入忘川之中，哭着不想再生为人。
    我应该要离人愈远愈好，可是又为什么转世为猫的我却还是一再地与人一起生活？而又为什么前世的咪咪会成为人，成为今世的晓妍？
    我的内心既矛盾又混乱，连自己也理不清这一团如毛线般纠结缠绕的感情。天地悠悠，宿世轮回，第一次打从心底涌上一股苍茫无依的感觉，我不知道今后究竟该如何是好？
    碰！
    忽然落地窗处传来剧烈的碰撞声，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也打断了我的悲伤，我起身走向落地窗，一隻黑色的小鸟昏死在阳台上。
    是里长伯？
    我赶紧打开落地窗，小心翼翼地抱起里长伯，用妖力帮牠治疗伤势。
    里长伯很快醒了过来，一醒来便看着我大叫：「米喵！不好了！」
    「怎么了？」我心里直觉出了大事，否则以里长伯一隻有夜盲的鸟不可能晚上还飞出来。
    「泰坦！人类和泰坦打起来了！」里长伯在说完这句话的当下，一阵枪声从虎头山上响起，划破夜晚的寧静，引起无数飞鸟惊慌振翅。
    我心头一紧，立即抱着里长伯从阳台跳下，不顾被人看到的危险，化为妖形飞奔至虎头山上。
    --

 （51）衝突

    虎头山上，上百隻的狗群围着警察和动保处的捕狗员低鸣咆啸，声势浩大，令人心惊。十几名捕狗员和警察手持捕犬桿和警棍，团团靠在一起，神情紧张，目光兇狠，不时挥舞手中的武器，大声呦喝，人与狗一来一往，互相对峙着。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恍若与前世的村民重叠，顿时一阵怒火涌上心头。
    其中一名警察持着手枪对着泰坦，烟硝未散，鲜血自泰坦的腹胁间流出，他面露慌张看着泰坦，颤着声音道：「你，你别再抵抗了……我马上帮你叫救护车……」
    他从腰间拿起对讲机，正准备要通知后勤。
    我走过去，反手将对讲机打落。
    那名员警错愕地抬头看着我，手里的枪没收起来，也顺势对着我的胸口。
    「先生，你这是在妨碍……」
    我没等他说完，便拿走他的手枪，在手中拗成一团废铁。
    我在他脸上看见了惊恐和不知所措。
    突然远处有人叫嚣着：
    「泰坦，你别以为多找个人来就能帮你！这块地是我的，我有权能收回这块地，你别想带着一群狗住在这里！这是不法侵佔，我有权将你驱离！」
    我抬眼看去，除了眼前十几名员警和捕狗员外，更后方有个格格不入，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子，尖嘴猴腮，气势高高在上。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隔着的人又多，他没看见我将手枪揉成一团的样子，依旧趾高气昂，毫无畏惧。
    我冷冷一笑，闪身来到他的面前，看他的神色流露出一丝慌张，显然没想见我的动作如此之快。
    「你说要将谁驱离？」
    我抓住他的衣领，慢慢将他举起，妖气在我周身散发瀰漫开来，我的身体渐渐巨大，看着他从慌张到惊恐，再从惊恐到求饶。
    我从他的眼中看见我如今的样子，兽形人身，一双带着妖气的紫眸流露出冷酷无情的样子。
    「老……老大？」泰坦捂着伤口赶到我身旁，按住我的手，表情明显在为我手上的人求情。
    即使受了伤，他仍旧维持着人形，丝毫没有失控的样子，明明他只要化为妖形，认真攻击的话，这些人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明明他只要一声令下，他的同伴必然会上前嘶咬扑杀人类，绝不只是像现在一样只是低鸣威赫，却任棍棒打在身上。
    明明我们有着利爪尖牙，我不懂为何不用？
    「他们没有恶意……」泰坦低声地说。
    我皱起了眉头，忿忿地将手里的那个人一把丢下。看着他惶恐失措，频频倒退。
    我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接着我举起单手，紫黑色的妖气在我周身旋成一道气流，将十几名警察和捕狗员手中的武器全吸引了过来，再大声道：「全给我滚！」
    没了武器的警察、捕狗员和那名中年男子全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远远地还听见他们大喊着：有妖怪！是妖怪啊！
    我放下手，所有的武器框啷落地，我恢復成正常大小的样子，看着自己的兽爪，自嘲地一笑。
    是啊，我是妖怪，但那又如何？如果成为妖怪才能保护要保护的人，才能守护住要守护的事物，那么成妖又何妨？
    泰坦看着我的样子欲言又止，像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我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伸手覆盖上去。
    「老大……不需要……」泰坦想阻止我帮他疗伤，我知道他想说伤口自己会好，我也知道这一点伤对成妖的泰坦来说不算什么。
    但对于这个人类造成的伤，我就是想做点什么，来弥补内心的缺憾。
    泰坦的伤在我手中快速癒合，我低着头，靠在泰坦的肩上轻声地许诺：「你和你的兄弟由我来守护，这次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
    --

 （52）我来守护

    回到泰坦的小屋内，听泰坦和里长伯慢慢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早在很久以前，泰坦收留流浪狗的事就被附近的人知道，但在泰坦的管理之下，这群狗安静乖巧，并未对人类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大家也就任由泰坦在空地上照顾这些狗。但随着狗的数量愈来愈多，渐渐地引起动保处的关切。在我准备和小妍去旅行前，就已有动保处的人来与泰坦沟通，要泰坦将大部份的狗送至收容所，泰坦当然不肯，谁都知道收容所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对猫狗来说无异于像是监牢一般。
    但泰坦也从未与我提过这件事，牠始终认为这是牠自己的责任，牠以为只要牠将牠的兄弟训练得更乖更好，动保处的人就不会来带走牠的兄弟。于是一来二往几次沟通未果后，动保处决定对泰坦开罚，这一开罚自然连带也通知了地主，于是地主气呼呼地要泰坦立即带狗搬离，但泰坦与狗在这个地方住了十几年，而且带着一大群狗根本无处可去，于是衝突就这么爆发了开来。
    动保处派了十几名捕狗员强制要抓狗，而地主带着几名警察同样行使公权力要强制回收土地。泰坦融入人类社会十多年，自认理亏，故一直忍让不对人类出手，只是一直妨碍阻止他们抓狗的动作，并坚持不离去。
    泰坦收留的狗中大部份是流浪狗，很多都曾被捕狗员追捕过，也曾见自己的同伴被捕狗员带走过，对捕狗员存有很大的阴影。接着又在一次次对峙中被勾起了对捕狗员的害怕和仇恨，开始不受泰坦的命令控制，想要攻击人类。
    当中一隻狗脱离泰坦的命令对某一名捕狗员攻击时，捕狗员身旁的警察情急之下便掏出手枪想制止，于是泰坦就为了保护同伴而中枪。
    这就是我赶到时看到的情形。
    听完，我双手交叠，低着头沉默。自始至终维持着兽形人身，妖化的模样。
    「老大……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泰坦面露不安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抬头看尽泰坦的不安，看着里长伯亦失了往日的活力，垂头丧气。
    我仰头望天，前世种种与今日之事重叠，虽然成因不尽相同，但结果却都是动物们受到人类迫害，我眨去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天下之大，想求一方安生之地也不可得吗？
    过了一会，我才对泰坦道：「我们是妖，不用理会人类那一套，我们想要什么，去夺来便是。」
    泰坦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道：「老、老大？你不是……不是不想被发现妖的身份吗？」
    「已经无所谓了……」反正都已经在姐姐和晓妍面前现形了，甚至若不是晓妍出声阻止，还差点伤了他们。
    那个家已经回不去了，现在这里才是我应该守护的地方。我不能连这里都失去。
    「老大，你发生了什么事？」泰坦担心的问。
    里长伯亦抬起头来看着我，黑亮的小眼睛闪烁着。问：「米喵，你被小妍拋弃了吗？」
    我冷眼看着里长伯，虽然身为一隻鸟，魂力也只不过比其他鸟高了那么一点点，可是为什么每次讲话都有种一针见血般的犀利？
    虽然我们有过共生的情谊，但我还是免不了地想这时再把牠送回地府算不算是个好主意。
    或许是看我默默地亮了爪，泰坦赶紧一把将里长伯抓离我身边。
    见目标远离，我只能默默地用爪子刮了刮桌子，将桌子刮出一条条木屑出来。
    「以后别提小妍了。」我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身为人的她，更不想知道她是怎么看待身为妖的我。
    不如不见。
    「喔，那小妍的妈妈呢？」里长伯又问。
    「……也别提了。」
    「那……文斌的告白，最后怎样了？」
    ……这隻每天都在作死边缘试探的蠢鸟！！
    「泰坦你让开！」
    「老大，你别衝动！」
    「卡啾！卡啾！」
    --

 （53）佔地为王

    「自从那夜衝突爆发以后，虎头山上开始出现异变，大量的猫狗往山上聚集，虎头山上所有的动物变得兇狠无比，尤其是大量的猫狗守在上山的入口处，只要有人试图想靠近，便是一阵狠咬，若是试图攻击这些猫狗，虎头山上两个掌管着所有猫与狗的人便会出现，将所有试图入山者一一扔出去。」
    电视节目中一男一女的主持人正照着讲稿唸出最近发生的大事。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壮硕，皮肤黝黑，五官凌厉，作风标駻，据闻原先是某大楼的特勤之一，如今为了爱狗而捨弃工作，坚持留在山上不放弃任何一隻狗。」穿着西装，梳着油头的男主持人唸到这里顿了一顿，感慨地道：「莎莉，要找到这么爱狗的人可真不容易啊！」
    穿着低胸迷你裙，打扮妖饶的女主持人莎莉认同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杰克，而且据闻除了刚刚说的那人外，虎头山上还有另一人，那人可特别了！」
    「喔？是怎么特别法？莎莉。」男主持人杰克刻意表现出好奇说。
    「那人惯着古时汉服，一头黑发长辫及腰，唯额前一撮白发，醒目亮眼，昭显他的不凡。他面如冠玉，貌似潘安，一双眼带着如妖魅般的紫，看似文弱，却能单手举起大汉，至今已将无数警察、公务员，甚至是地主找来的黑道打手一一击败，无人能越雷池一步！你说，这人是不是太神奇了？杰克。」莎莉夸张地摇晃酥胸，露出极度崇拜迷恋的表情。
    电视画面上立即出现我和泰坦模糊的身影，似乎是在远方偷偷拍摄的成果，画面摇晃不清，但还是能明显地看出我和泰坦的特徵。
    「是的。」面对莎莉夸张的举动，杰克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继续唸稿道：「目前警察已将上山的入口围上封锁线，并请来特勤专家共同研拟策略，针对这种非法佔山的行为，不日将会有一波大规模的攻坚行动……」
    从那夜后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以来我将这里的消息由流浪猫狗传达出去，让愿意加入的猫狗聚集在一起。如今整座虎头山全纳入我的势力范围内，受我的妖力保护，所有的猫狗动物皆归我管辖，既然无法从人类社会中寻求正规的方式生存，那么就从妖道来寻吧！或许我成妖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嗶！
    电视画面突然被关掉，里长伯在电视机前跳来跳去。
    「你干嘛？」我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里长伯问。
    「那个……有人……从前头入山了。」里长伯显得有些畏惧，支吾地回答。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虎头山不大，只有一条登山路径，前后各一处登山的出入口，在封山以前是人类喜爱游玩攀登的一座小山，从前山走到后山大约需要两个小时，泰坦的小屋靠近前山，是离人类社区最近的地方，大部份的人类登山皆由前山入，后山出，而现在由我守着前山，泰坦顾后山。
    「这次是谁？又是上次那个地主？警察？还是动保处的？」我起身，伸展着身子问。
    说真的，不管谁来都无所谓，人类……不过尔尔。
    里长伯却是反常地闭着嘴，用力摇了摇头。
    看着里长伯的反应，我心中瞬时闪过可能的猜测，但随即将之否决。
    那日我都在她面前表现出那么可怕的模样了，一般人害怕躲避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找来呢？
    「来的人很多吗？」
    「只有一个。」
    我点点头，心中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她不可能一个人来的，至少姐姐或文斌就不会放她一个人。
    虎头山自警察拉起封锁线后，就成了附近居民不敢靠近的地方，就算只是经过也要结伴同行，就怕突然被发狂的猫狗攻击。但他们不知道，在我的命令下，这些动物只会对入山的人攻击，并不会跑出封锁线的范围。
    「只有一个，让山下的狗把他赶出去就好了。」我挥了挥手表示这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坐回椅子上准备再次打开电视。
    但里长伯却莫名坚持地霸佔着摇控器，不让我拿。
    「米喵，你应该去看看……」里长伯的小爪搁在我的手指上，黑色的喙不住地推动我的手指头。
    里长伯虽然平常和我聊天看似没大没小，但基于鸟的天性却是极少与我靠近，尤其是妖形的我，在牠的眼中看来更是十分可怖，而我自回到虎头山后为了方便施展妖力，一直维持着妖形，里长伯这几日更是连跟我说话都不太敢，更惶论如此反常地违抗我。我从他的举动中似乎也隐约明白来的是什么人，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有……有什么好看的？」我收起被里长伯推桑的手，冷漠地说，但略为迟疑的顿句还是洩露了我的在乎。万一不是她呢？我不知道我心中会是期待多还是失望多？
    可如果真的是她，再见面又该说些什么？
    『没错，我就是米咪，我变成妖怪了！』
    又或者是。
    『我是老师，也是米咪，如你所见，其实我是一隻妖。』
    笨……我自嘲地笑了一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就算晓妍的前世是我的咪咪，就算她对我始终念念不忘，可今世她就是一个人类，注定与我在不同的道路上。
    更何况她念念不忘的或许是我来不及去救她这件事，我又有何顏面去见她？
    闭上眼，我想起梦中玳瑁色的咪咪，黑橘白三色混乱交杂的皮毛，温柔的浅金色眼珠，如金沙般承戴着最璀璨的流光，她将那光芒投注在我身上，默默无语却是对我展现最无保留、纯真的信任。我却将之辜负，对不起那份信任……
    「……你不去的话，她可能会被咬死……」里长伯安静了一会，低低地吐出令人震惊的话语。
    我倏然起身，心中因这句话而感到一阵紧缩，看了里长伯一眼，随即闪身出了泰坦的小屋。
    --

 （54）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一出门，我就后悔了。
    我这是……又上了那隻鸟的当了吗？
    那些动物受我的命令只会在必要时攻击人，而且只要人离开了攻击范围就不会再追击，更不可能发生咬死人的事。
    我这是在紧张什么？只要事关晓妍我就容易被那隻鸟牵着鼻子走，实在太不冷静了。
    而且就连训练有素的警察在面对十几隻狗的攻击都会心生惧意而退却了，何况晓妍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或许早被狗吓跑了……
    思即此，我放慢了原本紧张的脚步，甚至思考是否该回头算了。
    她不可能还在的……
    但转念一想。
    她可是晓妍，一个为了救猫可以爬到屋顶上的女孩，她的灵魂是前世的咪咪，一个为了等待牠的主人，可以固执地不断投胎的猫……
    她说不定还在……
    我的脚步一下放快一下放慢，我的思绪在去与不去的两端拉扯。儘管脚步踌躇，我还是一步步地往前山的入口处前进。
    总之，既然出来了，就去确认一下也好，如果没人，回去也有藉口扁里长伯那隻蠢鸟。
    可是还没走到入口处，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
    是晓妍！
    她被十几隻狗包围，她每往前走一步便有一隻狗衝上前狠咬她的小腿制止她。虽然一咬即退，但那些利牙却还是深入血肉中，带出汨汨鲜血。可这些却都无阻于她上山的决心，她依旧无惧于这些兇猛的狗，拖着脚一步步上前……
    这些狗显然也被晓妍的举动弄得有些困惑不安，牠们的职责是驱赶所有上山的人，如果遇到有人抵抗攻击便向我发出求救。但晓妍她不抵抗、不攻击，所以狗群无法向我求救，可晓妍也没有停止向前的脚步，即便狗群一再攻击亦不停下脚步，这群狗在我的命令下并不会对人往死里攻击，只是着重咬人的四肢等不致命的地方。
    可是我没有告诉这群狗如果攻击不能驱离人类，而人类也没有攻击牠们，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因为我想像不到有这样的情形，更想像不到会有这样的人。
    所以这群狗困惑了，牠们亦步亦趋地跟着晓妍，不时发出兇狠的低鸣，焦躁地抓扒地面上的泥土，晓妍的双脚已是鲜血淋漓，但随着她的脚步向前，又有一隻狗急着扑上前抓咬。
    『住手！』我终于无法再忍受眼前的情景，出声大喝，狗群停下动作看着我，齐齐低头后退，慢慢地退离晓妍一段距离。
    晓妍原本已经跌坐在地，紧张地闭上眼准备接受下一次的攻击，等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米咪？」
    我蹲在她身前查看她脚上的伤，她的脚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牙洞，全是被狗咬出来的，幸好她没有挣扎，所以这些伤口都非常完整，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我低着头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直接伸手用妖力帮她止血疗伤。
    「米咪！」
    我能听出她声音中的兴奋激动，她伸出手想碰我，我却想也不想地起身躲开。
    「……米咪？」她的声音瞬时变得极为失望寞落。
    「我不是。」我直觉否认，却始终不敢正眼看她。
    「你是。」晓妍的声音再坚定不过，她也跟着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我。
    我顿时担心起她来不及治癒的脚，喊道：「别动！」
    「我知道你是，我不会认错我的猫。」晓妍没有停下脚步，仍是坚定地向我走来，我想逃，但我的脚彷彿被她的坚决震住，完全动弹不得。
    我只能低着头，沉默。
    「为什么不回家？」晓妍终于走到我面前，眼睛直视着我的脸，为了不吓到晓妍，在出现前我已褪去妖形，化作人形。
    而此刻对着晓妍的问题，我只能沉默。
    「你知不知道你那天跑掉之后，我一直到处在找你？」晓妍忿忿地控诉，声音里全是哽咽。
    我顿时讶然，终于忍不住看着她，她眼眶湿润，盈满泪水，眼下有着疲惫的乌青。
    「如果不是看到新闻，你还要让我找你多久？」晓妍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一头扑进我怀中。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找你好久好久了……你为什么还要跑？」晓妍在我怀中死命地抱着我，双手抓得死紧，哭着喊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跑走……你不要我了吗？老师？」
    晓妍的话让我的心脏一阵紧缩，我全身颤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怀中的女孩，彷彿看到前世的咪咪哭着向我控诉：『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不救我？』
    「我……」我挣扎地想解释，声音一出口却破碎在空气里，凝不成句。
    晓妍在我怀中嚎啕大哭，像是哭尽好几世的委曲和眼泪。
    「对不起……」试了几次，最后还是只能吐出这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我尽力了……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
    心中涌上的是当时的无力感，和深深的绝望。我抱着晓妍，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对不起，让你一直在等我回去……
    --

 （55）终于要开战了吗？

    突然一阵狼嚎打断了晓妍的哭泣，她抬起头试图寻找声音方向，我松开晓妍，瞇眼看向登山的入口方向。那是狗群的警告，意味着有一大群人靠近入口处。
    晓妍感觉出我的戒备，立即擦乾眼泪，同我看向入口处。
    入口处渐渐传来一大群人声，可以感觉守在入口处的狗愈来愈紧张，来者显非善意。
    「你等我，我过去看看……」我想起新闻说过将会有的攻坚行动，按住晓妍的肩膀，让她留在原地，不想她受到波及。
    她却摇着头坚持：「我跟你一起去。」
    她的表情坚决，眼神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光芒，一如前世璀璨的流金。「我不会让你走的，我不想你再离开我……」
    我心中是难掩的愧疚，想起她是如何等着我，就更无法拒绝她的话，只能点头，先将她刚刚未来得及治癒的脚治好，再带着她往入口处去。
    再怎样晓妍也是人类，警察和动保处的人也不会太过为难她，就算是地主的打手也只会针对我和泰坦，其实不用太担心晓妍。
    思即此，我略略安下了心，迎向入口处的那群人。
    入口前的封锁线外站着一群人，狗群知来者不善，站在封锁线后与之对峙，不时发出低吼。
    其中一个便是当日见过的地主，从那日见面之后，就没再见过他现身，倒是找来不少打手想将我们强制驱离，不过当然是无功而返。
    只是这次他似乎带了一群和以往不一样的人过来，这让他看起来胜券在握，有恃无恐。这群人没有他之前带来的打手强壮，高矮胖瘦，姿态各异，有年轻人，也有年纪稍长的老者，抬着一顶小轿子，带着一堆从未见过奇形怪状的道具。
    我略瞇起眼，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文斌！」晓妍抓着我的衣袖说：「还有他的叔叔和他庙里的人，他们来作什么？」
    「来收妖的。」我弯了下嘴角，心知肚明迟早有这么一天。
    文斌混杂在人群中帮忙，抬头看见晓妍明显愣了一下，再看到晓妍身旁的我，表情明显欲言又止，嘴唇动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见到我来，地主指着我叫嚣道：「哼！你跟泰坦今天死定了！管你们是什么妖孽，我今天就让神明来收了你们！」
    说是这么说，但他人始终站在封锁线外，显然是知道我们不会对封锁线外的人出手。
    我只是想为泰坦和牠的同伴取得一个可以安静生活的地方，并不是真的要和人类开战，所以立下了封锁线的规矩让人类明白我的用意。
    不过我也知道一开始让人类明白这一切并不容易，所以我和泰坦也作好这段时间和人类衝突是免不了的适应期。
    我瞇着眼看着正在封锁线外忙碌摆桌，放香炉的一群人，对于地主的叫嚣充耳不闻。直觉告诉我，那群人并不危险，危险的却是小轿子里的东西，这时泰坦也听到狗群的警告赶来我身边，看到晓妍时明显愣了一下。
    「小姐怎么在这里？」
    「泰哥！」晓妍不知道泰坦也是妖，对待泰坦的神情一如往常道：「你不要担心，你在社区的人缘这么好，大家一知道你的事，都在为你想办法，我妈今天也去动保处陈情了，相信一定会有办法让你和你的狗留在这里的。」
    晓妍的话让我心中为之动容，我从没想过可以得到人类的帮助，毕竟前世的我是一个人，没有谁曾出来帮我，我以为今世也会和前世一样是一场对立的局面，但泰坦和我不一样，泰坦并不是独自在努力，还有人是站在牠那边的。
    泰坦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感动。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要面临的一场硬仗，这一天迟早要面对的，就算不是文斌的叔叔也会是其他的神明。
    那群人已经摆好阵式开始作法。那群人似乎事先有得到地主的指示，知道只要不要跨越警局设下的封锁线，狗群就不会攻击他们，于是他们便将阵法摆在封锁线后，安然自若地摇铃作法，阵式前方是一名近四十岁的男子，有着看起来干练的平头，穿着藏青色的道师袍，五官与文斌略有神似，却比文斌更为成熟苍桑，宛如经歷过不少风雨漂泊般，带着一股看尽世间的气质。
    他手中握着青铜剑，口中喃喃自语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不时摇头，耸肩，摇晃身体，原本明亮的眼神逐渐涣散。
    看着他们开始开坛作法，晓妍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是最明白文斌叔叔——文化能力的人，也是最清楚我真实身份的人。
    「文斌，请你叔叔放过米咪好不好？」晓妍朝文斌喊话。「你也知道牠是米咪，牠不会害人的！」
    「我阻止过了，但王爷坚持要来。」文斌摇了摇头，向晓妍伸出手道：「小妍，你过来这里比较安全。」
    晓妍抓紧了我的手，用力地摇头：「不要，我不要让你们伤害我的米咪！」
    文斌看着晓妍抓着我的手，脸上是难掩的心碎，却还是向晓妍劝道：「我家王爷不会伤害无辜的，你不用担心，过来这里好吗？」
    晓妍还是无动于衷地摇头，坚决不离开一步。
    我看着她，一时间脑中全是我们今世相遇后的种种，她为了我爬上屋顶，她为了我无惧于利刃的威胁，将我护在怀中，她为了我哭泣，为了不让我死亡而倾心灌注的意念甚至可以将我化而为妖。
    一直以来她所思、所念、所想、所护的全是我。在我执着于妖的身份时，她看到的还是我，只有我。
    我的咪咪，我的女孩，何德何能能得你倾心爱慕？我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在她头上落下一吻，趁她脸红尚未回神之际将她往身后一推。
    「不用担心，没事的。」我低声地安抚她，即使我对此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和泰坦交换了一个眼神，泰坦站到晓妍身旁向我点点头，表示一有状况牠会以保护晓妍的安全为优先。
    我安下心来，大步地往前一站，除了文斌的叔叔——文化外，其馀人皆是一阵紧张戒备的神情。
    尤其是在地主左右的彪型大汉更是警戒地往地主身前一站，看起来极具气势。
    「劝你们识相的话，就自动离开，把土地交回来，否则等广天府王爷一出马，你们就等着魂飞魄散吧！」地主嚣张得意地站在保鑣身后说。
    我看了小轿一眼，心里大概知道小轿内就是文斌叔叔庙里拜的泽州广天府王爷的本尊。我想到那天从文斌手机中随着白光出现的人影，虽然只是个分灵，却还是能将我砍伤，想必本尊的力量更为强大，毕竟是神灵，有广大的信徒信仰，所得到的魂力怎样也比我这隻猫妖高。
    但我不可能在这里退却，否则信赖我的泰坦和虎头山上的猫狗又该如何是好？
    我站在前方一如前世与村长力争，与村民对抗的姿态，手心默默凝聚妖力备战。
    「起.驾！起！」文化的声音突然一声高过一声，听得人耳膜欲裂。
    两人抬的小轿子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负责抬轿的两名壮汉左摇右摆似乎快抓不住急遽晃动的轿子，使尽力气，弄得满头大汗。
    突然一阵白光自轿中迸发而出，一个小人影在白光中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落地时身体突然变大，成了一名身穿银色鎧甲，手持剑戟，英气威武的将军。
    我手心冒出阵阵冷汗。
    将军带着强大的灵气，极具威仪的姿态跨步而来，双眼炯然如虎一瞪，看向我和泰坦，泰坦被将军的气势震摄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我虽镇定不动，背上却早已湿透。
    这场仗似乎未打便知胜负了……
    --

 （56）故人再见

    「你们搞什么？」中年地主大叔气极败坏地大叫，破锣嗓子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他愤怒的对象不是我，而是文斌的叔叔。
    文化老神在在地闭着眼，身体轻轻摇晃，似陷入某种催眠状态，对于大吼大叫的地主充耳不闻。倒是文斌和文化带来的庙里小弟怕地主惊扰文化请神的状态，见地主似要衝上前的样子，纷纷往地主和文化中间一站，挡住地主的叫嚣。
    莫名形成地主与文化庙里的人对峙的场面。
    「我不是请你们来收妖的吗？怎么你们作法弄了半天，那两隻妖怪还是一点事也没有？你们到底行不行啊？」地主急着跳脚。
    而号称来收妖的泽州广天府王爷此刻正一脸恭逊谦和的样子站在我前方向我行礼作揖。
    我满头问号地看着这个威风凛凛的王爷，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手心中紧握着随时可一击的妖力不敢松懈。
    『老师，好久不见了，上次学生多有唐突，还望老师见谅。』
    嗯？你哪位？
    突如其来的言辞，让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只能傻愣愣看着眼前的神灵，想半天也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认识这一号人物？
    看到我不解的样子，王爷突然捻鬚大笑，道：『老师，不认得我啦？』
    旁边的地主还在叫嚣：「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平常装神弄鬼地骗钱，现在真的有妖怪你们反而无作为了！真是垃圾！」
    眼前的王爷眼一瞇，似心有灵犀一般，后面的文化驀然睁开了眼，双目炯然有神，神情不怒而威，猛然被那双眼对到的地主惊恐地倒退一步。
    「闭嘴！王爷说祂是来见故人，尔等小辈不得在王爷故人前放肆妄言！」文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威严尽现，令人不由寒颤臣服。
    地主的气势被压了下去，他瞪着文化结巴了半天，才不甘愿地转头低声问身边的手下：「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地主的声量不大，但文化的人站得近，耳尖一点的听到，纷纷訕笑，其中一个小流氓样的孩子更是不客气地对地主大叫：「王爷的意思是教你惦惦，麦吵啦！」
    这一喊完，文化带来的人都笑了，笑得毫不客气，一点也没给地主面子。
    王爷处理完后方，这才对着我一拜道：『学生不知老师英灵在此，迟至今日才得以拜访，请老师见谅。』
    『所以……你到底是谁？』
    王爷抬头，弯眉一笑，眼底一抹淘气竟勾起某个曾见的身影，我微微皱眉细思。
    『老师，我是虎头啊！』王爷露齿一笑，少了一些威严的气息，流露出几分少年时的模样，和记忆中那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身影慢慢重叠。
    『是……虎头啊……』我看着眼前一身鎧甲，威风凛凛，气压群雄的将军，眼眶渐湿，没想到我教过的孩子，还能有再见到的一天……
    前世我还来不及见他们长大就死了，没想到……
    『拜老师幼时啟蒙教导，学生长大从了军，建了军功，一路升至将军，后来为保护故里，与海冦征战无数次后，战死于海上。幸而得乡民感念为我建祠立庙，我才能升格为神，这一生幸不辱老师的教导。』
    虎头轻言几句，带过生平种种事，也将其中的艰辛坎坷一言蔽之，从军这条路本就不轻松，更何况一路升到将军，而后与海冦作战，这其中又是多么激烈危险，以至于后来战死。我看着眼前的他，心里既骄傲又感到心疼。
    晓妍看不到虎头，却也彷彿感觉到虎头的存在，眼睛直盯着虎头的方向，然后轻轻拉了下我的衣袖问：「你是不是在跟王爷说话？你们在说什么？王爷……很厉害吗？」
    我轻轻地拍了下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王爷很厉害，不过祂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晓妍这才明显地松了口气。
    虎头看向晓妍，露出和靄的笑容，伸手虚虚地摸了摸晓妍的头：『太好了，这小孩也平安长大了。』
    我突然想起晓妍曾在祂那里驱过鬼的事，愕然地看向虎头：『你早就知道她是……』
    『我知道，第一次看到她我就认出来了，我也很惊讶，这孩子……还记得老师。』虎头看着晓妍表情温柔，神色间尽是怀念。
    『所以你……』我不由得看向文斌，再看向虎头。『你安排的？』
    『这孩子魂力弱得不像话，如果没有人保护定然无法平安长大。』虎头看着我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我默默地感到庆幸，如果不是今世先是遇上泰坦，而后遇到虎头，晓妍如今也不能好好地长大与我相认。
    『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原来老师你早就在护着她了！』虎头看着我一副虽然惊讶，但又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般说道：『老师真的是和前世一样，一点都没变……』
    一点都没变吗？我不知道上一世为人时在虎头眼中是怎样的老师，但我还是很庆幸前一世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在见到晓妍的那一刻下意识地保护着她。
    「你们、你们这群人简直气死我！我听说泽州广天府王爷最会袪邪捉鬼，没想到你们竟也拿这两个妖孽没办法！」
    后方地主的尖叫再次成功地引起注意。只见他气红了脸，像个猴子般指着文化那群人跳脚，而文化带来的人个个老神在在，完全无视于他。
    「就跟你说王爷已经指示这两个人是王爷的故人，你是听不懂吗？」有王爷为底气，文斌说话也大声了起来。
    身旁小流氓样的孩子赶紧拉住文斌，拍着他的背说：「乖，别生气，咱们不跟畜生说话。」
    我挑高了半边眉，虎头在旁歉然地笑了下。
    「你说谁畜生啊？」地主再次爆怒。
    「原来……你还听得懂人话啊？」小流氓突然捲起袖子，对着地主变脸道：「听得懂的话，要不要再跟你说一遍！王爷就叫你闭嘴了！你懂不懂？懂不懂啊？」
    小流氓气势汹汹，连我都吓了一跳，忍不住看向虎头。
    『这孩子叫阿义，其实心地很好，只是个性衝了点。』虎头捻鬚，笑着解释，目光如和靄的长者看着调皮的晚辈般。
    看着昔日少年已长成这般稳重睿智的长者，不由得心生感慨。
    「好、好！既然你们没那个本事，我就再去找别人！我就不信找不到可以收这两隻妖的人！」地主气冲冲地撂下狠话。
    「去啊！你去啊！没有人比我家王爷本事更高的了！」小流氓阿义在地主身后呛声。
    虽然虎头不与我为难，但地主说的对，他还可以再找其他神明，而下一次未必有再像这次一样好运。
    虎头似乎看出我的忧心，笑着说：『老师不用担心，此事已解套了。』
    我不解地看着虎头，这事能有什么解决方法？
    「什么？！」那破锣嗓子的尖叫再次传来。听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见地主手持电话，满脸震惊不可思议道：「你说我们山坡那块地被收购了？被谁？谁买走了？」
    「我。」突如其来陌生的声音从远处喊道。
    --

 （57）有神有妖，有霸总应该也不奇怪

    泰坦突然变得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自那陌生的声音出现，还未见其人，一股强大的妖气就从泰坦身上散发开来，令我寒毛直竖。
    我转身看向泰坦，虎头也在一瞬间变得戒备。
    泰坦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阴沉可怖，晓妍注意到牠的变化，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我伸手快速将晓妍拉至身后，同时试图拉回泰坦的理智。
    「泰坦，你怎么了？冷静！」我从未见过泰坦失控的样子，从认识以来牠始终是温厚纯良的模样，让我几乎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泰坦成妖的原因是怨恨，怨恨拋弃他的人而成妖。我突然意识到那个声音或许与拋弃泰坦的人有关。
    「是我，张三，这块土地已经被我的集团收购了，合约刚刚签下，你现在已无权对这块土地指手划脚了！」随着声音，一名身着合身干练西装，长相尔雅的年轻男子大步地从转角处现身，从他急促的脚步和略为凌乱的发丝看来，似乎是合约一到手就急匆匆地赶过来。
    年轻男子走到地主张三面前，扬着手上的合约，忽然感应到什么似地，朝我和泰坦的方向望了一眼过来。
    我还来不及细想这男人急着赶来的原因，泰坦已经出现变化。
    牠的身体突然急遽妖化，黑棕色的毛发布满全身，尖耳兽嘴，锐利的牙齿上下紧咬着发出咯咯的声音，牠的身体变得巨大，足足有两个成年男子的身高，再加上全身兽毛竖立让牠看起来更加地令人生畏。
    随着男子现身，泰坦再也按捺不住高涨的情绪，低吼一声，朝男子扑了过去。
    如果泰坦伤了人，虎头身为神明绝不会坐视不管。
    一直警戒着泰坦一举一动的我，在泰坦扑向男子前，已先他一步挡在男子面前直接承受了泰坦的怒气，泰坦将我扑倒，张口向我咬来，我不得不化为妖形与牠抵挡。
    一时间妖气迸发，混浊的妖气布满周围，狗群不安地齐声狼嚎，高高低低吹狗螺的声音，在闐暗的山中此起彼落；林间暗处躲藏的猫儿发出一声高过一声凄厉猫叫，鸟群惊起，扑翅飞散，方圆十里内，天地幽暗，风声猎猎，妖气瀰漫，气氛诡譎，令人惶惶不安。
    「泰坦，冷静！」我试图唤回泰坦的理智。但回应我的却是泰坦沉重的低吼和喷在我身上湿润的气息。
    泰坦的力气巨大无比，森白的牙齿朝我靠近，几乎要咬上我的身体，我虽然妖力比他高，但本质上我只是一隻猫，纯论力气完全不敌，可我又不愿用妖力真的伤牠，所以被牠的力气压制着呈现劣势。
    虎头已举起剑戟对准泰坦，之所以没立即出手是因为我挡在前面还没让泰坦伤到人。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地主张三更是直接吓到腿软让两个保鑣架着，而文化的人虽然惊慌，但或许是因为王爷还在的关係，显得较为镇定，慢慢地向文化靠拢，围成了一个以文化为中心的圆。而文化因王爷未退驾的关係，一直呈现催眠的状态，对外界发生的事一律毫无反应。
    最让我惊讶的反而是被我护着的年轻男子，除了一开始突然的变故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外，回过神后的他不但没被泰坦化妖的景象吓跑，反而试图向我和泰坦靠近，神情激动，眼眶微红，完全没有刚走上来时那一身冷静自信。
    「泰坦……你是泰坦对吧？」年轻男子颤抖着声音说。
    他的声音再次激起泰坦强烈的反应，泰坦抬起头转向男子的方向，目眥尽裂，胸口剧烈起伏，喉间发出阵阵低沉的吼声。
    「别来乱了！」我烦燥地啐了一口，我不知道这男子究竟是谁，但很明显泰坦所有的反应都是因他而起。泰坦如今被高涨的情绪支配，怎样都冷静不下来。
    担心泰坦朝男子下手，我只好用上妖力，一爪抓向泰坦的脸引开他对男子的注意力，再凝聚些许妖力击向泰坦胸口将牠击退数步，以争取些空间。
    却没想到那男子再度紧张地大喊：「别、别打他！不要打我的泰坦！」
    眼见男子差点要衝入我们之中，我赶紧伸手抓起男子的衣领甩向文化他们，男子狼狈地跌入被阿义他们七手八脚地扶起。
    「你闭嘴！」不知道打架最忌有人插手吗？是想死吗？
    男子还想过来，文化却在这时睁眼，双目迸出精光，沉声喝道：「抓住他！」
    是虎头藉文化的身体开口。文化的人赶紧将男子架住不让他朝这边靠近。
    泰坦再一次朝我扑来，我不想伤牠，只能用尽全力接住牠，不让牠伤人。泰坦露出了尖牙咬上我的肩胛，瞬时我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
    「米咪！」晓妍紧张得惊声尖叫想向我跑来，文斌马上衝过去拦住她。
    「都别过来！」我喊住了晓妍和那名年轻男子想衝向这里的举动。
    抬起没受伤的手，一下一下顺着泰坦的背脊安抚。
    肩膀上的痛楚一阵一阵地传来，我知道这隻大狗只是想发洩，表面上纯朴温和的他，内心里始终还存着一道十多年来未癒的伤口，比起肩膀上的痛，我更能感觉到的是泰坦内心的痛楚，牠死死咬着我的肩胛，在我耳边发出了一声呜咽。
    有什么随着温热的血液一起浸湿了我的肩膀。
    压抑了十多年的委曲忿恨，在这一刻突地爆发开来，控制不住的情绪化成了疯狂的行动，除了我又有谁能承受得住他的激动、他的疯狂呢？
    又有谁能体会牠乍见拋弃牠的人时心里的期待、害怕、委曲和不甘？
    只有我。
    早在当初将魂力分给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们分不开的缘份；早在牠叫我的第一声老大起，就注定了牠永远是我的责任、我的小弟。
    「我……怨恨人类……」泰坦在我耳边，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的话碎不成声。
    我仰头望天，夜幕刚刚拉上，夜色中那一弯如细鉤的月牙，一如初见时皎洁，我轻抚着泰坦的背，叹道：「我知道……」
    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知道了，说着怨恨人类的你尾巴摇得多快。
    「好恨……好恨……」声音碎在风中，悠然回盪。
    --

 （58）发出准备完结的声音

    年轻男子名为江程灝，是显赫有名的江氏集团继承人，从小受的是极高端的菁英教育，为了培养他的人格，他的父母让他养了泰坦。等江程灝年岁渐长，泰坦也逐渐老去，他父母便觉得泰坦的阶段性任务已达成，便趁江程灝上住宿学校时，将泰坦丢弃。可是他的父母却忽略了江程灝与泰坦的感情。
    对小主人忠心耿耿的泰坦不管丢多远总会想办法一次次地跑回家，终于在最后一次将牠丢在虎头山时，受江家父母指使的员工狠心绑了牠。
    「我父母极度爱面子，我知道他们眼里容不下泰坦，牠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那样威风有活力……」江程灝在泰坦的小屋中，缓缓道出他和泰坦的那段过去。面上波澜不显，好似局外人般说着一段与他无关的事。
    他自嘲似地弯了下嘴角，继续道：「只是当时的我以为只要我好好地唸书，好好地听从他们安排，或许他们会为了我而留下泰坦……」
    显然江程灝失望了，无论他多么努力达成父母的要求，无论他多么卑微地祈求，他的父母最后还是狠心地将泰坦以最残忍的方法丢弃。这让年幼的他在那一刻认清现实，如果不将自己壮大起来，他永远都只能任人宰割，任人剥夺自己心爱的东西。
    就某方面来说，或许江程灝的父母是成功的，他们藉此让江程灝迅速成长茁壮，成了人人闻之生畏的商业鉅子，但同样地，他们也为自己培养出一名冷血无情的敌人。
    长大后的江程灝迅速夺了父母的权势，成了江氏集团地位最高的总裁。
    泰坦的小屋内此刻静默无声，大家都因江程灝的自白而沉默着。
    泰坦自咬完我，发洩完所有情绪后，就像洩了气的气球般化回兽形，周围的妖气也慢慢散去，张三被他的保鑣架着逃走了，虎头见情况控制住，担心上身太久会影响文化的身体，也退了驾，和文化的人一起回去，晓妍担心我的伤，陪我一起先回到泰坦家，儘管泰坦造成的那点伤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对成妖的我来说，恢復只需要一点点时间，但晓妍还是紧张得脸色发白，我只好随她在我手臂上绑上临时撕下的布条权当疗伤。而文斌或许是担心晓妍也跟着一起过来。
    于是我们一群人挤在泰坦的小屋中，听着江程灝解释所有的事情。
    泰坦蜷在屋内的一角，神情蔫蔫地趴着，既不靠近我们也不靠近江程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里长伯则是不敌睡魔，见泰坦回来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形，立刻窝在牠身上睡得香甜。
    江程灝的眼神频频看向泰坦，他在述说那段过去时表情一直是冷漠的，提到父母时充满不屑，只有在提到泰坦名字时，眼中才会有一丝温度，而此刻向我们说完过去的他，看着泰坦的眼神忐忑不安，但泰坦什么表示也没有，让他似乎有些失望。
    「对不起……或许说这些都晚了，我没资格奢求泰坦的原谅……明明他对我是那么重要，但当时的我却没有能力可以保护他……」江程灝将脸深深地埋入手掌之中，任谁都看得出他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
    江程灝那份悔恨同样勾起我心深处的那股愧疚。那份无能为力的心情是一样的，那份痛苦和后悔也是一样的深刻。
    虽然原因不同，但我们同样因种种不得已的原因而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
    江程灝深吸了口气，再抬头，眼眶虽然微红，但眼泪早已抹去，或许像他这样的人并不习惯在人前落泪。
    他眼神坚定地说：「可是我没有放弃牠，即使他们说：只是隻狗，再养就好了。即使他们说：他不可能还活着。即使我知道狗的寿命有限，但这十几年来，我从没有放弃找过牠……」
    所以他找到了当初负责将泰坦丢弃的员工，知道了虎头山，刚好泰坦的新闻爆发，他从新闻上看到了泰坦的身影。
    即使泰坦不再是隻狗，但对于曾经朝夕相处，又将对方刻骨铭心地思念了十几年的江程灝而言，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泰坦。
    晓妍在我身旁因江程灝的话而悄悄拭泪，更加握紧了我的手。
    文斌因江程灝的话而动容，但再看向晓妍的手时，表情却是变得晦暗不明，紧抿着脣将头撇开。
    「泰坦牠……恨我吗？」江程灝不安地搓着手。「我本来以为我帮牠解决了这块地的事，或许牠可以少恨我一些……」
    江程灝看向始终面向角落的泰坦，难掩寞落地自嘲道：「或许牠还是无法原谅我吧……」
    我抬头看向泰坦。如果牠只是隻普通的狗的话，如果那个夜里牠没有遇到里长伯而成妖的话，那么牠与江程灝就注定此生遗憾而终。可是上天让泰坦成妖了，给了泰坦和江程灝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而如果没有足够的魂力和执念，泰坦也不会成妖，可见在那段相处的时间里，江程灝是真的疼爱着泰坦，才能给予泰坦足够的魂力，那么泰坦呢？泰坦对江程灝应该也有一定的执念所以才会成妖，那泰坦的执念又是什么？
    『老大……』果然泰坦开口了，但我很惊讶牠居然是用魂力与我沟通，而不是直接开口。
    『我还有资格吗？』
    我挑高了眉看着泰坦。『什么意思？』
    『我还有资格回去吗？他们丢弃我的那天对我说：小少爷已经不需要我了，要我不要再跑回去给小少爷添麻烦……』
    『如果我回去的话，小少爷还会继续被他的父母控制人生，所以我不能回去……』泰坦背对着我，看不出是什么样的神情，只是一个劲地说：『其实他们没有将绳子绑死，只是我想如果小少爷不再需要我，那我回去又有何用？』
    换句话说，泰坦当时是在等死……
    『可是我一直想着小少爷，又觉得好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直到里长伯来，告诉我这种心情是怨恨，我才突然间明白我一直念念不忘小少爷的这份心情，原来是恨……』
    ……你听里长伯在乱教！我忍不住朝那隻在泰坦背上睡得正沉的鸟瞪了一眼，见牠似乎有所感应般吓得抖了一下身体，从泰坦背上掉下来，又缩着脖子，一脸莫名地鑽进泰坦颈窝柔软的毛中。
    我弯了下嘴角，心情莫名愉悦。
    『可是现在我又觉得困惑了……我是真的恨人类吗？』
    『你觉得呢？』我不答反问。
    『当我遇到和我一样遭遇的同伴时，我是真的很恨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当老大你找我保护小妍小姐时，我又……莫名觉得很开心……』泰坦的尾巴轻轻地摆动。『后来成为社区的警卫，虽然是为了保护小妍小姐，但同时可以和那么多人在一起，被那么多人需要，我觉得……很开心。我觉得我并不是真的讨厌人类……』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居然现在才发现。笨狗！我摇头叹息。
    发现我在摇头，晓妍轻轻拉了拉我，小声地问：「你……在跟谁说话吗？」
    我轻轻地向泰坦的方向点了下头，同时示意她别声张，江程灝注意到我的举动，眼底顿时重燃希望，面露紧张。
    『可是看到小少爷……我又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了……我明明是恨他的，但是看到他我又好开心，但同时我又好害怕，怕他见到我不开心，怕他真的不需要我、怕他是不是要问我怎么没有消失？』
    开心期盼又害怕失望，盼了十几年的等待，成真的那一刻反而控制不了内心的激动疯狂。
    『我还能……和小少爷在一起吗？』
    这隻笨狗……
    「真的想知道的话，何不直接问他呢？」我突然开口，把泰坦和江程灝都吓了一跳。
    一个明明找狗找了十几年不放弃的人，真的找到了反而不敢直接靠近，另一个明明等了十几年，却始终把爱错当成恨，白白纠结了那么久。这两个笨蛋，看得真让人心急。
    我起身走到泰坦身边，拍拍泰坦的头，轻声道：「不要紧，你有好多时间确认，无论是他的心情或是你的。」
    感觉泰坦把头埋得更深了。
    而我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我转头看向晓妍，她都找过来了，我却怕得不敢问，不敢面对。
    我是妖的事，你不怕吗？
    前世的事，你都还记得吗？
    你为什么一直找我，是不是还在怨我前世救不了你的事？
    泰坦的事解决了，而我好像也该好好面对我和晓妍的事了。
    我走向晓妍，一步两步……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我还来不及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全身脱力直直地往前倒去，再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

 （59）地府这个办事效率……

    等我醒来，我成了一隻普通的猫。
    我所谓的普通是我成了一隻只会喵喵叫的猫，不能化为妖形，也不能化作人形，甚至我想和其他人用魂力沟通也没办法，妖力低到几乎乾涸的程度。
    虎头说这是因为我当时为了保护虎头山上的猫狗没有节制地耗费太多妖力的缘故，只要有妖丹的话，妖力很快就能恢復。
    不过妖丹是什么东西？身为妖怪萌新的我一脸懞逼，没人告诉我当妖要有妖丹啊！
    『你成妖后地府没派人把你的灵球还给你吗？』虎头问。
    我摇头。
    灵球是灵魂收集魂力重要的东西，但成妖后因为脱离了轮回，地府就会将灵球归还，此后灵球成妖丹，魂力成妖力，想要不死不灭就靠妖丹来累积妖力。
    可是我都成妖那么久，也没见地府的人找来过。不过我还不是最久的，泰坦成妖十几年一样没听过妖丹这东西。
    地府这个办事效率……
    虎头知道后，摇了摇头人就消失了好几天。
    还好，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自己是妖是猫的事。或者说当隻普通的猫才是我要的。
    江程灝收购了泰坦住的小屋那块山坡地，然后在姐姐的发起下，社区有一大群人去动保处帮泰坦陈情，一起帮助泰坦将那块地规划成收容流浪狗的狗园。至此，泰坦家的那群狗的事算是圆满落幕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事，泰坦没有答应和江程灝一起回去，在狗园完全建好落成以前，牠对牠的同伴还是有必要的责任，搞得身为总裁的江程灝每天下班都赶来山上陪泰坦挤他那间小破屋里，实在是有点委屈身价金贵的总裁大人，不过他本人对此倒是心甘情愿，旁人也无从置喙。
    接着大考放榜，晓妍得偿所愿地考上t大兽医系，现在正积极地到处找t大附近能养宠物的套房。
    忘了提的是，姐姐对于我是妖的身份，出乎意料地淡定，看我回来只是说了句：「不管你是什么，养了你，你就是我们家的宝贝！」
    明明那天被我吓得要死的姐姐，在知道我就是咪咪后，反而很冷静地接受了我是妖的身份。我想或许是现在电视剧、小说……关于妖的事写得太多，现代人对于妖的接受度异常地高。
    文斌对于我的态度倒是相当微妙，似乎有点敌意，但又有点说不出的彆扭，知道我暂时恢復不了后，这种态度又成了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实在是搞不太懂。
    反倒是晓妍，是所有人之中对我接受度最高的。自从她从文斌那确认过虎头的话，知道我只是暂时失去妖力后，她就彻底地放下心来，对她来说不管我是妖、是人、是猫，她都无所谓，只要我能好好地在她身边，她就满足得像是拥有全世界一般。只是以前还不知道我是妖时，她出门只会带一个代替我的吊饰，现在知道我是妖后，她直接带上我本尊到处走。
    黏得那么紧，身为一隻猫，压力很大啊！
    只是我也知道这是她灵魂里因为前世的咪咪记忆，让她一分一秒都不愿离开我。
    关于她前世的事，我不知道晓妍究竟记起了多少，毕竟从泰坦家回来后我也没机会问她，只是她有时候会叫我米咪，有时候又会叫老师。
    我不知道在她心里对于前世的我抱持着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会不会恨我没有救她？会不会其实是抱着等不到我的心情死去？
    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问个清楚，结果刚好昏倒，过了那个时机点后，醒来就没有勇气再问，幸好我现在也开不了口。每天当她的猫，被她抱着，被她带着四处游玩，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满好的，反正我是妖，我可以以猫的身份陪完她这一世，她也不需要担心我会比她先走。
    只是有时候我会怀念用手抚摸她脸颊，那嫩滑的触感，偶尔会忆起在水中为她渡妖气时，她柔软的脣，还会想起那夜在我怀中娇小的她……然后心里便会升起一股想再来一次的悸动，而我也真的那么作了。
    结果只是引来她咯咯地一阵娇笑，然后用力揉乱我的毛。这似乎并不是我要的效果……有些事果然还是要以人身作比较方便……我不禁这么想。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妖力虽然慢慢在恢復，可是却恢復得非常慢，我还是连说话都办不到，更别说变回人身了。
    或许我还是需要妖丹才行。
    --

 （60）害我要拆成两集

    「米咪，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只有我们两个。」离大学开学还有一个月，这段时间除了找房子，晓妍也常常带着我到处玩，我早就习惯了。只是听她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好奇，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
    毕竟她每次带我出去时多半会约之妤和文斌一起，之妤考上c大生物系，和t大是不同县市，所以三个人非常把握暑假能在一起的最后时光。之妤除了头一两次对我还有些战战兢兢外，后来晓妍不知给她灌输了什么，对我也慢慢地熟悉自如。好像晓妍身边的人最后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我是妖这件事。
    晓妍神秘地笑了笑，然后隔天一大早把我系上牵绳装入外出笼中。
    唉，我是一隻妖耶！绑牵绳装笼也太出格了，可是这是人类社会的规定，我也无从抗议起，这时候就会觉得如果恢復妖力就好了。
    晓妍带着我一路坐火车又坐客运，一到目的地才把我抱出外出笼，改放脚踏车的篮子里，迎着风带我骑上面海的马路上。
    看着有些熟悉的景緻，我才慢慢认出这是之前来过的北海岸。只是晓妍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晓妍在之前溺水的海边停了下来，抱着我走上沙滩，我有些不安地挠了挠她的手。我现在妖力弱得可以，如果你再掉下去我可没办法救你。
    晓妍对着我笑了笑。
    炎热的夏天，沙滩上依旧满满的人，玩沙玩水，完全无畏于太阳的炽热。但晓妍只是绕着海边，在沙滩上走了一圈，最后挑了块可以眺望海面，又有阴影处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里离海边有一段距离，所以人也不多，晓妍抱着我坐在这里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我在这里溺水时，是你救了我。」晓妍突然开口说道。我只能静静的听着。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记忆里就一直有个身影，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叫老师……」
    「因为这样，所以我第一次上幼稚园时，让大家很头痛，因为我坚持幼稚园的老师不是老师，还好当时的幼稚园老师很包容我，没有坚持我一定要叫她老师，只是我妈很生气，觉得我怎么变得这么没礼貌，居然直呼老师的名字，硬要我改，跟我磨了好久。我一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老师只是一个称谓，而不是一个名字。」
    「只是我还是很不习惯叫人老师，对我来说，老师是只属于那个人的称呼。」晓妍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说：「所以为了区别，我都把教我的老师加上分类，像是某某老师之类的。」
    「更长大一点，我才知道在我记忆里的那个身影是不存在的人，没有人认识他，记得他的只有我，所以我学会不再向人提起他，只将他深埋在我心中成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直到你那天以人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虽然穿着和我记忆里的不同，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所以你才抓着我……我顿时想起那一天晓妍抓着我，不让我走的样子。原来早被她认了出来。
    「那时我好惊讶，一直只在记忆中出现的那个人原来真的存在，而且真的叫老师……」
    ……没有，其实我叫咪咪……我感觉我脸上微微发热。
    「啊！有猫咪！」小孩的惊叫声打断了晓妍的话。就见一个父亲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路过，两个孩子年纪不过四、五岁大，一男一女很是可爱。
    「猫咪好乖哦！」两个孩子看到我瞬时偏离了原本的路线，朝我跑了过来。我不由得感到紧张了一下。
    就算前前前前……世教过小孩，但在当了那么多世的猫后，我现在对小孩其实没有太多好感。
    「你们两个，不要突然摸猫咪喔！不要吓到猫咪了！」两个小孩的父亲在后头喊道。
    两个小孩还算听话，跑到晓妍面前站定后，很有礼貌地问：「姐姐，我们可以摸猫咪吗？」
    我对有礼貌的小孩没輒，听到他们这么软声软气地问，马上就心软想蹭过去了，但晓妍却一把将我抱起，站起来回绝道：「不行喔，猫咪是我的不能摸。」
    誒誒……这么直接拒绝好吗？看到两个小孩失望的样子，我忍不住轻轻抓了下晓妍。
    晓妍看了我一眼，再看着眼前的小孩，轻轻叹口气，再度坐了下来道：「只能摸一下！要轻轻的。」
    两个小孩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盛满了星芒，抬起五短的小手无比轻柔地抚上我的毛皮，力道不像是摸倒像是羽毛轻轻搔过一样，有点痒。我忍不住拱起身体，将头蹭进他们的手心，为他们示范「摸」的力道。
    两个小孩惊喜地咯咯笑了起来，他们的父亲走了过来，轻声地道谢，然后拉起两个孩子的手离开。
    晓妍抱起我，在小孩刚刚摸过的地方再摸了一次，有点抱怨地咕噥：「老师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明明我就变一隻猫了，是哪里没变啦？
    「从以前我就特别嫉妒那些跟在老师身边的孩子……」晓妍抱着我，脸蹭着我的毛低低地说。
    嫉妒？我有点意外，但回想起来前世的咪咪很少和孩子们接触，我以为她是怕生，原来是……嫉妒？
    誒？等等……这么说的话，你是完全想起前世的事了吗？我错愕地抬头看着她，晓妍亲了亲我的头，没再继续往下说。
    「走吧！我们再去下一个地方。」晓妍将我放进车篮，坐上脚踏车说。
    我心里隐隐有着疑惑，这一趟晓妍究竟想带我做什么？
    --

 （61）故居

    没有意外，晓妍带我回到了一枝梅餐厅。这一趟有点像是所谓的怀旧之旅。
    走进庭园，距离上次来到这里不过差半个月，槐树附近上次被我破坏过的痕跡还没有完全恢復，看得我有些愧疚。
    一枝梅的老闆娘走了出来，对晓妍笑道：「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啊？」
    「还有我家的猫。」晓妍指着我笑了笑。
    老闆娘眼睛亮了亮道：「好可爱，不过你怎么没装笼就带出门？这样很危险！」
    晓妍吐了吐舌头，对着老闆娘道：「对不起，不过我有牵绳，而且牠很乖，不会跑走的。」
    然后又向我眨眨眼说：「对吧？」
    我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再乖的猫还是要装笼，因为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老闆娘嗔怪地看着晓妍。「赶快带猫进来吧！我把院子的门关着比较安全。」
    听老闆娘的语气感觉对猫很熟悉啊！八成有养猫。我心里猜测。
    果然下一秒就听老闆娘说：「我家也养了六隻猫，当初接下这餐厅时，就有人问我要不要把猫带过来当宠物餐厅……」
    「我才不要咧！」老闆娘突然大声起来，声音饱含怒气道：「我养猫又不是来帮我赚钱的，这里都是开放空间，客人来来去去那么多，我在厨房忙又不可能顾到每隻猫，万一有客人把我的猫带出去，或是惊吓到牠们怎么办？」
    彻彻底底为猫着想的猫奴啊！
    晓妍认同地点头：「会提出这种建议的人多半都只看到猫咪很可爱，却没有想过要怎么保护猫咪的安全。」
    「就是！」说话间，老闆娘已经关上院门，带着晓妍穿过庭园进了屋子内。上次我们在屋外用餐，所以我一直没有进到屋内过。
    屋子和我前世为人时格局一样，分为正厅和东西两侧各两个厢房，东厢房靠近院子的槐树，厢房间彼此互通。
    老闆娘带着我们跨入正厅，屋内已被改建成具有农村特色的餐厅，摆了五张六人的小圆桌，正中的墙上掛着一幅神像，拜的正是泽洲广天府王爷，一旁还有一个有点年代，传统的橱柜放着让人自助取用的餐具。左右厢房内也是差不多的摆设，只是比较小，桌数也比较少。
    很快地环视过四周，我才注意到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上次明明客人就还不少。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老闆娘带着歉意笑了笑道：「上次你们来居然遇到刮龙捲风这种怪事，真不知该说你们太幸运还是……要知道我们这里上次有龙捲风大概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听得我一阵冷汗涔涔。
    「不过多亏有这龙捲风，我都好几年没放过假了，刚好趁这次整修龙捲风的损失，放个小假，而且也幸好你们都没受伤。」老闆娘后怕似地拍拍胸口说。
    「嗯，还好只是吓了一跳，没有发生什么事。」晓妍神色自若地回答，好像那天的事真的只是一场意外的龙捲风。
    我不由得想，所以在当时他们四个人就决定将我的事瞒下了吗？我以为我当时离开之后，他们可能会惊慌失措，可能会害怕畏惧，可是却没想到他们是选择将我的事瞒下……是为了保护我吗？
    「对了，梅姨，我在电话中跟你说的事，我现在可以带我的猫咪到处走走吗？」晓妍询问的眼神看着老闆娘，似乎这就是她带我来的目的。
    「喔！可以啊！反正现在没客人，你可以随意拍照，不过要记得看好你的猫咪，别让牠走丢了。」梅姨热心地叮嘱道。
    「谢谢梅姨，我会小心的，毕竟牠可是我今天的模特儿，我可能会待好一会，梅姨要是有事的话，先忙没关係。」晓妍摇晃了下手上的手机回答。
    「没关係，你随意吧！我还要去盯着外头的工人种植被的事情。」梅姨笑了笑，大方地挥挥手然后大步地离开。
    我很奇怪，晓妍和老闆娘的感情什么时候变那么好了？
    最近虽然我不能开口说话，但晓妍跟我的默契就是特别好，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让我不禁怀疑她的猫咪雷达是不是进化成能读心了？
    就像此刻，她只看了我一眼，似乎就能看出我的疑问，回答道：「那天你跑走之后，梅姨听到声音出来以为是风灾害的，毕竟你跑得太快，没有人看到你，她看我们全部都受到惊吓的样子，而且园子里也一片狼藉，只好提早打烊，还让我们留在店里休息好一会，一直不断地安抚我们。谁知道聊着聊着就聊出了感情，其实梅姨本来是我妈民宿朋友的朋友，和我妈互不认识，但经过这件事，让她们两个搭上了线，所以我们后来才会变那么熟。」
    又提到尷尬的那一天，我有些汗顏。
    只是我还是不懂，我们又回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晓妍也想起她曾经住过这里的事吗？
    像是証实我的猜测，晓妍对着我点了点头。
    --

 （62）都是爱

    「在我的记忆里，不只有老师的身影，还有一间旧宅子，是有很多很多笑声的房子。」晓妍抱着我穿过厢房，屋内没有走道，每个房间都是连贯的，要去下一个房间，都得先经过前一个房间。
    但这里也不大，东西侧也不过各两个小房间，一个小后院加一个独立的灶房。
    当年我的故居被烧毁后，似乎又被人重建成以前的样子，除了内部因作为餐厅而改建外，外部的格居几乎和我以前一模一样。
    明明当初都被村民一把火烧了，为什么又要重建它，还特别保留了下来？
    晓妍带我走入东厢房最里面的房间，是最靠近紧邻槐树的地方，也是我不愿面对的地方，前世时东厢房两间房一间是我的寝室，一间用作书房，当年大火烧得最猛烈的地方就在东厢房。
    也是死最多猫的地方。
    为什么要带我回到这里？我将头埋进晓妍的臂弯中，忍不住瑟瑟发抖。
    晓妍无视于我的异状，走到一处站定，轻声地说：「我就是那天进来这里后才想起很多事情，也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时候开始，记忆里都是你的身影。」
    「老师，你要不要抬头看看？」晓妍的声音轻柔温和，犹如从远方传来。她的手轻柔地摸着我身上的毛，像是安抚着我害怕的情绪。「那天……槐树下的记忆你还没看完就走了……你要不要再把它看完？」
    我慢慢地抬起头，屋内的摆设像极了我前世的书房，大大的桌案对着古朴的大窗，窗外是枝叶扶疏的老槐树，枝叶随风摇曳，那从叶缝中落下的点点光影也随风跳动流转，如梦似幻般迷炫了我的眼。
    我看见屋外一群孩子又叫又笑着，我看见我的猫咪们安好地在凉阴下自得其乐，槐树的叶子由绿转黄落下，舖了一地金黄，屋外有人争吵，猫儿都躲了起来，我在窗内往外看去，是我和村长大声争论的画面，但就像无声的电影般，人很激动，画面却是无声。
    然后景象再次如同那天一样快转，转到了大火燃烧的那天，村民兇恶地将所有的猫赶进我屋内，关上了所有窗户，十几隻猫在我书房内不安地咪呜，我再次感到心脏被捏紧的窒息感，但不同的是，这次的我似乎被人保护着，我看着眼前可怕的情景再现，却不再有如身歷其境般的感同身受，我像是隔着一层屏障看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外面传来令人不安的烟硝味，有猫咪害怕地抓挠窗户想求得生机，也有猫咪紧紧地靠在一起。
    『咪！』熟悉的声音让我回头看去，是我的咪咪乖巧地趴在我的桌案上，一双金黄色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突然房内另一扇较小的窗户传来破坏的声音，屋内随着小窗的大开而重现光明，聪明一点的猫咪立刻跳出窗逃生，我往窗户看去，一个小孩爬窗跳了进来。
    是虎头！
    外面还有小梅，和其他我教过的孩子，他们齐心合力破窗让猫咪逃生，又跑进来帮助因害怕而不敢动弹的猫咪逃走。
    浓烟愈来愈大，虎头一手摀着口鼻，一手用力抱起不愿走的咪咪爬窗离开。
    大火烧上了槐树的枝叶，嗶剥燃烧的声音像极了槐树疼痛的惨叫，一片着火的槐叶从树上剥落，随风落入我眼前，化作幻影消散。
    我回到现实，转头对上晓妍温柔的眼睛，时光流转，那双彷彿猫瞳的眼里带着神秘的光灿，如星河璀璨，如夜空静謐。
    「虽然我不喜欢那些孩子总缠着你，但那个时候却是那群孩子救了我……」晓妍开口，声音里尽是怀念。
    我趴在晓妍怀中眼睛有点酸。
    晓妍用着脸颊蹭着我的毛，说：「大橘、小虎、小黑、白橘、白白、小花还有小影子虽然来不及逃出来……但大家都很喜欢老师，也知道老师一直在想办法保护我们……大家都很捨不得老师这么辛苦……」
    我闭上眼，听着晓妍唸过一个个名字，脑中便浮现出牠们每一隻的身影，栩栩如生，牠们一直活在我心深处，只是我一直不敢去想。
    「那天我本来不想走，因为我知道老师一定会回来，我想留着见你，可是虎头说你受伤了不能回来，要出去才能见到你。所以我跟他出去了，却没想到你还是带着伤回来了……」晓妍将头埋进我的毛皮中，我感觉我的毛皮一阵湿濡。
    「我在外面叫你，叫你别进去，可是你都没听到……」
    「老师……傻的人是你啊！没有人会为了救猫而跑进满是火的屋子……我想跟你一起进去，可是小梅不放我走，不管我怎么抓她、咬她，她都不放……」
    晓妍抱着我，泪湿了我的毛皮。我的眼前亦是一片水雾。
    原来你没事……原来还是有猫逃了出去……原来并不是只有我一人孤军奋战。
    『老师怎么跑到这里来？让我一阵好找。』
    我抬起头，是虎头温润的眼神，周身泛着浅浅的白光。
    我还没来得及疑惑祂怎么在这里，虎头就朝我递上一颗橘红色的灵球，那是我的灵球，虎头为了我还特地跑了一趟地府，当了一趟送货员。
    『老师的灵球是漂亮的橘红色，乾净又美丽……』虎头看着那颗灵球微微地笑了起来说：『只有没有掺杂恶意魂力的灵球才能如此美丽，老师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我一口吞下灵球，灵球内的魂力在我体内缓缓流转，我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穿过我的四肢百骸，无比舒畅。
    魂力来自于生命的思念，虽然我前世磕磕绊绊，痛过、哭过、恨过、怨过……但是一路走来收到的思念全是爱。
    前世猫咪对我的爱、学生们对我的爱、还有转世成猫咪后，遇到的好人的爱，还有好几世疼爱我的主人他们的爱……一张张曾经给过我思念、给过我爱的灵魂滋养了我的魂力，让我的魂力如此乾净、纯粹、强大。
    虎头说得没错，被那么多生命爱着，我是幸福的。
    而我竟然现在才发现我被这么多爱保护着……
    「老师……？」
    「不要吵我……」可恶，眼泪停不下来。
    「喔……我是想说……」晓妍的声音有几分迟疑，几分害躁。「你要不要……穿件衣服？」
    可恶……一个太激动居然变成人了……还忘了换衣服……
    --

 （63）完结撒糖

    晓妍在一枝梅陪我哭了好一阵子，虎头在我哭的时候静静地离开了，一直到老闆娘来看发生什么事，才赶紧尷尬地带着我离开，当然免不了对老闆娘编派一大篇谎言，才得以在老闆娘疑惑的眼神下脱身。
    「老师，都怪你，害我愈来愈会说谎了。」晓妍拉着我的手，一脸嗔怪地说。
    我红着脸，带着一点鼻音回答：「少牵托了！明明是你自己鬼灵精怪。」
    晓妍摇晃着我的手，一直笑着。
    笑得我有几分尷尬，忍不住道：「笑什么啦！」
    「没啊，我想和老师这样手牵着手一起走想了很久了……现在得偿所愿了当然要笑。」晓妍的脸染上几分霞彩，带着像偷着腥的猫儿般的笑容，笑得那小得意样。
    看得我不由得几分心动。
    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一件大衣就这么分头披在我和她的肩头上。
    晓妍错愕了一下，随即意会过来地将头靠近我怀中，犹如小鸟依人般。我不禁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开玩笑，陪那么多任主人看过那么多日韩台剧，这招不经意地将女主角拥入怀中，用身上的大衣分给她温暖，可是经典场景，没有女生不喜欢的。
    晓妍在我怀中依偎了一会，才抬头看着我，脸上红扑扑地，眼中盈满笑意拉着大衣说：「老师……现在是夏天，很热，这个要不要先收起来？」
    ……你们人类对衣服很挑剔耶！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我想起前几次变化衣服都失败的事。不禁觉得鬱结。
    似察觉到我的不高兴，晓妍拉了拉我的衣服，讨好地笑着说：「别生气啦！我带你去买衣服？」
    我挑高了一边眉看着她。
    「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的表情开始有点动摇。
    「我还有好多想跟老师作的事情，陪我好不好？」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充满祈求，盈亮水润的红脣微微翘着，扬着这世界最美的笑容。
    我将她抱进怀中，让她紧紧贴着我的身躯，完美密合，低头向她带着征忡紧张的脸靠近，将口中的气息吐在她脸上，然后微微一笑。
    「呼吸。」小傢伙紧张到都忘了吐息，在我的提醒下才大大吸了口气，依旧不敢动弹。
    我的脣轻轻滑过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声说：「在陪你之前，先作一件我想了很久的事。」
    我伸舌顽皮地舔过她耳廓，引得她全身一阵战憟。眼中盈上水光，脸上布满红霞。
    我笑了，这才是我想要的效果。
    然后才将脣靠上那我想了许久，一直想再次品嚐的滋味。
    甜甜的，带着少女的香气，让我一再索求。
    看着她慢慢地闭上眼，任我採擷的模样，我的心再一次用力鼓动。
    我的女孩，我的猫咪。
    「我喜欢你。」我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的女孩闭着眼，从眼角滑下晶莹的泪珠。
    这份繾綣绵延数世的痴心等候，终于在这一刻开花结果。
    #####
    全文
    种子：我的（完）呢？里长伯，把我的完还我！
    里长伯：卡啾！卡啾！（飞走）
    种子：别闹了！我等这个（完）等很久了！
    咪咪：（待续）（贴）
    种子：不要给我乱贴字！！！
    全文（待续）
    --

 （64）番外—文斌

    暑假结束前，文斌单独把晓妍找了出去，我大概知道是为了之前告白的事，所以没有阻止晓妍，毕竟文斌本来希望在出游时得到晓妍的答覆，但发生了我的事之后，这件事就一直拖着。
    其实后来文斌也大概看出我和晓妍的关係，看我的眼神总是掺杂着敌意，不过看出来和实际知道是两回事，所以这件事总是要说清楚的。
    我秉持着君子原则不跟过去，不偷听。可惜交友不慎，身边有一隻爱八卦的里长伯……这可就不是我的错了！
    「米喵！晓妍拒绝文斌的告白了！」
    「米喵，文斌说他知道了，他说他早看出你们的关係了！天啊，他怎么看出来的？」
    ……我想看不出来的只有你……笨鸟！
    「米喵，晓妍说她的心里只有你，不可能改变的，哦，天啊！怎么这么感人！」
    那当然，她都追我追了多久了！我的嘴角微微上勾。
    「哦……米喵，你知道文斌说什么吗？他说他一辈子都会是晓妍最好的朋友……天，我都要心碎了！」
    「闭嘴！」去你的最好朋友！分明就是不想放弃吧？哼！
    「啊，米喵，晓妍要回去了！你……要不要赶快先回去？」
    被晓妍发现我不在家就惨了，我一抖身子，跳下树枝先跑了。
    ***
    很快地t大开学一个多月了，我也和晓妍过了一个多月甜蜜的同居生活……才怪！
    晓妍忙着她的大学新生活，已经好久没好好陪我了。
    「米咪，你怎么了。」我甩尾巴不理她。
    因为晓妍是少数大一新生中住外面的，所以她的大学同学很常藉各种名目来她的房间，但其实都只是想图个自由快乐没人管而已。为了避免她同学突然来访，所以白天时我都儘量维持着猫咪的样子。
    「米咪、米咪……你不高兴啊？」她讨好地蹭到我面前来。
    我再次将头撇开，跳上猫跳台上。
    「我想说最近很少陪你，本来想今晚煮个鲜鱼汤来补偿的……」
    我抖了一下耳朵。
    晓妍窃笑着靠了上来，说：「别生气了？」
    「加两隻虾子。」我说。
    「虾子很贵！」
    「哼！」我高傲地看着她。
    「好啦！只有这次。」她没好气地嘟着嘴答应了。
    我才开心地跳下跳台，化作人身搂着她，与她耳鬓廝磨，晓妍脸颊马上红了起来，呼吸渐渐急促。
    我就爱看她这模样。
    我的姆指摩娑着她的脣，气息吐在她脸上，她的表情期待着，眼睛盈上一层水润，我却只是轻轻地挑逗她，而不直接给她想要的……。
    急促的电铃声打破了这一刻婍妮曖昧的气氛，晓妍如惊弓之鸟般惊起了身子，眼神慌张地看向门口，手掌轻轻地推着我。
    「别管它。」我在晓妍耳边低声地说，想重回刚刚那一刻的气氛。
    但如催魂般急迫的铃声却不止息地再次传来。
    晓妍只能用力地将我推开，然后走向门口，一边向我打暗号。
    我端起无奈的脸，一弹指穿上衣服，然后正经危坐地坐在沙发上。不想变回猫时，我就会乖乖当个人，反正晓妍较好的朋友都知道她有一个男朋友。
    晓妍知道我是故意的，摇了摇头，赶在电铃响第三次前将门打开。
    「晓妍，江湖救急！」
    「啥？」晓妍一脸莫名地看着文斌跨过她身边走了进来，然后神情略急地环视这间仅一房一厅的小房间。
    看到文斌我也愣了一下。这才一个多月不见，他怎么看起来有些憔悴，精神不济的样子？
    文斌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显然也是呆了一下，旋即露出了极为复杂挣扎的表情。
    「文斌，你怎么了？」晓妍显然被文斌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也好一阵子没见到文斌了，两人虽然同校，但资工系和兽医系的大楼却是处在天南地北的两端，基本上若不是刻意，根本碰不到面。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碰到猫了……」文斌焦躁地抓了下头。
    晓妍惊讶地问：「你的疾风呢？」
    文斌咬着牙回答：「我叔叔说王爷看上疾风，要收牠作座骑，所以我不能带牠走。」
    收一隻肥猫当座骑？我微微挑眉。这画面怎么想都违和。我想起疾风曾说过文化会偷偷餵牠的事，这是假王爷之令行收编之实吧？
    「可是……你不是为了疾风特地找了可以养宠物的房间，还为了付房租而打工，那现在不就……都白费了？」晓妍皱起了眉头，一脸感同身受的难过。
    「所以我想找你问问，你们兽医系最近有没有小猫待认养？」
    「我想想……」晓妍掏出手机，打开兽医系群组，翻找着里面的讯息。「啊，有，我们学校医院最近有隻三花母猫待认养，可是很兇不亲人，而且也有点年纪了……」
    我偷瞄着小妍手机上的照片，总觉得照片上的那隻三花猫有点眼熟，尤其是那双兇狠的眼睛……
    「那我们走！」晓妍话还没说完，文斌立刻急切地想抓住晓妍的手。幸好我一直盯着文斌的一举一动，见他手要伸向晓妍，立即伸手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碰到晓妍，同时向他伸出一掌挡住他看向晓妍的脸。
    「不准对晓妍动手动脚，要去哪里，我也一起去！」不爽文斌很久了，说要跟晓妍当一辈子的朋友只是不想放弃的藉口吧？这种戏码我看多了，才不会让你有机可趁。
    我心里正得意自己的聪明，没让文斌有机会和晓妍独处。不料文斌竟靠近我的手掌，深吸了一口气。
    「有猫咪肉球的味道……」文斌露出陶醉迷幻的表情，犹如烟癮者吸上一口烟般的舒爽。
    一股恶寒立时如电流般从脚底麻上头皮，我僵直着身体瞪着文斌，终于知道这些时日以来他对我那时带敌意、时而复杂、时而挣扎的眼神从何而来。
    干！变态！你们人类都是变态！
    --

 （65）番外—里长伯的一天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里长伯一样在天刚濛濛亮的时候从牠的金丝栖木上醒来。
    自从那个据说是泰坦的前主人叫江什么的出现后，泰坦小屋里的东西就全部被换过一轮，变得牠都快不认得这是泰坦的小破屋。
    就连牠原本破旧便宜的合成栖木也被换成高档的金丝木。
    不过其实牠比较怀念那个江什么的出现前的日子，里长伯有些哀怨地瞅向小屋里那张佔了三分之一地方的大床，在江什么出现前，晚上牠都可以在泰坦温暖的狗毛里睡觉，江什么的出现后，独霸了泰坦身边的位置，害牠只能一隻鸟在鸟窝里睡。
    鸟窝虽然也被布置得很舒适，但终究没有狗毛舒服。
    牠看见泰坦也醒了，正轻手轻脚地拉开江什么纠缠的手脚，牠兴奋地想像以前一样跳上牠颈肩说一些话，却被泰坦即时看出意图，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里长伯顿时蔫蔫地在栖木上走来走去。
    泰坦这时走了过来，抱起里长伯，放在肩膀的位置上，然后用着极轻的气音说：「别吵到小少爷，我们到外面去。」
    即使江程灝已经是个快三十的青年了，泰坦还是习惯叫他小少爷。
    一到外面泰坦便开始例行地清理狗园的动作，目前狗园有一百三十二隻狗，依照每隻狗的大小、个性、合群性给予不同大小的空间，以确保每隻狗住的舒适度。未来狗园还计画增设草坪区，和训练运动区及医疗区，除拓展狗儿们的生活空间外，也希望让每隻狗都能过得快乐。
    在泰坦的管理下，每隻狗都安静无声，动作配合地让泰坦清理狗舍的脏污，晚一点等上班时间到了，就会有正式的员工和义工过来帮忙餵食和照顾狗儿。
    而这一切多亏了有江程灝这个大金主在。
    里长伯就在泰坦身边陪他清理，顺便和每隻狗聊天（八卦），这也是牠喜欢狗园的原因，以前牠都要一户户找宠物聊天，现在不用飞远就有宠物陪牠，而且还有几隻和牠一样特爱八卦，里长伯觉得牠简直找到天堂了！
    『昨天我们泰坦老大家那个男人特别晚回来……我觉得有鬼！』
    『是吧，是吧，我听说人类男人最爱搞小三了！』
    「什么小三？说给我听听！」里长伯耳尖听到那群小型犬的对话，立马飞了过去。
    『小三就是有别隻狗了！』隔壁笼的土狗插话道。
    『我的主人就是有了新的小三才不要我的……呜呜……』和土狗同一笼的黑犬埋头哭泣。
    「什么？如果那个江什么的敢有小三我一定去啄死他！」里长伯义愤填膺地说。
    泰坦刚好走了过来，牠们的对话，耳尖的牠都一字不漏地听到了。牠温和地笑了笑：「小少爷是工作，不是小三。」
    嘖，挑拨失败！里长伯无趣地拍拍翅膀到狗园上方绕了一圈，眼尖地发现上山的步道上有熟悉的身影。
    牠衝回狗园，扑哧拍翅向泰坦道：「卡啾，泰坦，米喵来了！」
    泰坦眼中露出开心的光芒，立即丢下手中的清理工具道：「老大来了？」
    一转眼泰坦就衝到狗园的门口，欣喜地看着从步道上走上来的两个人。
    「老大，晓妍小姐，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
    「晓妍学校放假，我就陪她回家看姐姐，顺便来看看你囉！」咪咪一脸淡然的耸着肩，表示只是顺便来一趟。
    但晓妍却靠在泰坦耳边偷偷说：「才不是顺便，牠唸了好久……」
    咪咪不爽被拆台，冷冷地瞪起眼，晓妍却是偷偷地笑着。
    不管是专程还是顺便，这都让泰坦开心得笑瞇了眼。
    正要带咪咪和晓妍进去参观正在建设中的狗园时，突然一声刻意的娃娃音传了过来：
    「宝贝，你在哪里？」
    咪咪和晓妍瞬时打了身冷颤，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
    江程灝还穿着睡衣，打着赤脚，一头乱发地站在小破屋前，眼睛带着未清醒的迷濛，脸上是刻意卖萌般的稚气，完全不像是传说中叱吒风云，冷面无情的江总裁。
    咪咪和晓妍看傻了眼，江程灝的眼神也正好对了上来。仅一瞬间，江程灝的眼神恢復清冷，他快速地用手抓了两下头发，那纵横商场的气势瞬间回归。
    「泰坦，有客人啊？」江程灝语调冷静，面上波澜不惊，好似刚刚的娃娃音总裁不是他一样，变脸之迅速连咪咪这隻妖都自叹弗如。
    泰坦像是完全习以为常般，笑着回了句：「是老大和晓妍小姐来找我了。」
    「喔。」江程灝只轻轻应了声，便缓缓走回屋内。
    「老大，晓妍小姐等我一下。」泰坦见状，歉然地笑了一下，也马上跟着江程灝回屋内，帮江程灝穿鞋递衣，服侍得妥妥贴贴。
    小破屋没什么遮挡，从开啟地大门和窗户就能将里面看尽，咪咪在外面看见两个人的互动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股气正待发作，里长伯却在咪咪身边压低声音说：「他们俩在人前是这样，在人后就完全反过来了……」
    或许是因为江总裁只把里长伯当一隻普通的鸟，所以让里长伯在私底下看到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咪咪愈听愈惊奇，看着江程灝的目光也变得复杂，最后他下了一个结论：「狗奴！」
    九点整，两名穿着黑色西装，身材干练精实的保鑣徒步走上山接总裁上班，江程灝清冷的表情这时才有了一丝松动，似乎想作些什么，但碍于咪咪和晓妍还在，眼神闪烁了下，还是什么也没作。
    泰坦看出江程灝的小动作，想起近日来江程灝总是习惯在上班前抱一抱毛绒绒的牠，而今天因为老大和晓妍小姐突然来访让牠来不及在江程灝上班前变成狗形，现在当着两个保鑣的面也不方便马上变回去，于是想了想，便主动上前抱住江程灝，头靠在江程灝的头上轻声说：「小少爷，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
    在泰坦的怀抱中，没人注意到江程灝的脸红了，他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回了声：「嗯。」
    泰坦没有多想地放开江程灝，更没注意到那一下的拥抱带给周遭的人多大的震撼，依旧笑得纯良无害地对江程灝说：「小少爷再见。」
    所幸两个保鑣表情都是经过训练的，儘管内心如何震撼崩塌，脸上依旧如万年冰山一样不曾松动半分。
    江程灝也是一样，一离开泰坦的怀抱，表情立即镇定如昔，唯耳尖上的一点红晕未消，不过没人注意到。
    「走了。」江程灝冷静地对泰坦和两个保鑣说，随即和两个保鑣走出狗园，步行下山。
    措不及防被撒了一口狗粮的咪咪和晓妍，也只能傻眼目送着江总裁离开，再看向泰坦一脸天真单纯样，咪咪上前拍拍泰坦的肩，道声：「好自为之。」
    ****
    过午，咪咪和晓妍离开后，里长伯也跟着出去玩了，牠先去阿花阿狗的家里聊聊，现在的阿花阿狗不是牠最早认识的那两隻，但他们的主人不知是纪念还是怀念，仍然让家里新养的猫和狗冠上阿花阿狗的名字，里长伯戏称牠们是二代，牠们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能承袭初代的名字很有意义。
    「阿花，阿花，阿狗呢？」里长伯站在阳台问。
    「和另一个主人回老家了……」阿花趴在地上懒懒的回答。
    「你好像很没精神耶？是不是因为阿狗不在？」
    「乱、乱讲！牠不在我可开心咧！」阿花立马跳了起来，像是証明自己很有精神一样，在跳台上快速地跳上跳下来回穿越。
    但很快地，牠又回到地上懒懒地趴着。「不好玩……都没有人会称讚我……」
    牠想起那隻笨狗在时，看到牠在高处间跳跃时，都会在底下兴奋地一边追逐牠的身影，一边大叫：『好厉害！阿花，你好棒！』
    「我就说你想牠了唄！」
    阿花撇过头不理里长伯。
    里长伯觉得无趣，也拍拍翅膀飞走了，阿花没精神陪牠聊天，那牠接下来要去哪里好呢？
    看了看天色，里长伯顿时想到一个地方。
    ****
    花园里的花盛开着，这里处处被精心打造过，充满温馨和乐的气氛，一个个老人或坐或站，在护理人员的照看下，在园子里活动、聊天。
    「来、来，吃、吃！」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毯子，笑容和蔼地将手中的饼乾捏成碎屑，撒在地上。
    「卡啾、卡啾！」这是里长伯新发现的好地方，每次这个时间来，这个老婆婆总会拿好吃的点心餵牠。
    「小鸟，来，还有！」老婆婆又丢了一些碎屑，看里长伯一个个捡去吃的模样笑得乐开怀。
    「婆婆，又在餵小鸟啊？」负责照顾她的护理师走了过来，温柔地说。
    「小鸟，餵，喜欢！」老婆婆似乎大脑曾受损过，智力有些退化，说话不能成句，但从她脸上欢欣的表情也能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
    「卡啾！」我也喜欢你！里长伯说，不过旁人听起来只是一声鸟叫而已。
    倒是老婆婆接收到里长伯的意思，竟也笑着回：「喜欢、好喜欢！」
    「好，知道你最喜欢小鸟了。放风时间结束，我们要回房间囉！」护理师推起老婆婆的轮椅慢慢地往后头一橦巨大建筑物走进去。
    里长伯歪着头，静静目送老婆婆的身影，牠也不明白为什么老婆婆的样子竟给牠一种熟悉的感觉，牠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饼乾很好吃的缘故吧！
    被推进建筑物内的老婆婆从怀里找出一张照片，大概是想和护理师解释什么，指着照片上的人说：「小鸟，儿子，喜欢！」
    护理师低头看了下照片，泛黄的照片看起来有些歷史的痕跡，或许是一直被老婆婆带着，照片上的人已经不甚清楚了，只依稀看得出是一个圆脸爱笑的男孩子。
    「是常常来看你的那个儿子吗？」护理师温柔地问。
    老婆婆摩娑着照片上人的脸，突然有点哽咽地说：「儿子，好小，死了……」
    护理师感觉到老婆婆低落的情绪，弯下腰拍拍她的肩膀。
    突然走廊的窗台上传来拍翅的声音。
    「卡啾！」我明天会再来，要再给我饼乾哦！里长伯在窗台上对着老婆婆喊着。
    「小鸟！」老婆婆顿时一扫低迷的情绪，指着里长伯，开心地笑了起来。
    护理师也跟着附和：「对啊！是刚刚那隻鸟呢！」
    里长伯自觉已和老婆婆达成约定，开心地飞向染上金黄色的天空，太阳快下山了，要赶快回家才行。
    心底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不自觉响起：妈妈，谢谢你一直思念着我。
    全文完
    --

 圣诞节快乐-贺图

绘师：超商怪事多—狗狗
    绘师fb：&lt;a href=<a href="/alwaysfux" target="_blank">/alwaysfux</a>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alwaysfux&lt;/a&gt;" target="_blank">/alwaysfux&lt;/a&gt;</a>
    咪咪也来预祝大家圣诞节快乐！xd
    註：猫咪和狗狗都不能吃含巧克力的东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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