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夏》 1-1 啟程,往夏天 时鐘不能倒转,时间不能倒流,那我们能回到那个夏天吗?就再待一天,一分一秒也好。 那年,我高中毕业,暑假间来无事,被我爸丢去这听都还没有听过的山上,远到像个从不存在的梦。 捉紧六月的尾巴,太阳不知在赶什么的绽放着。火辣辣的天气,加上心情烦躁,是一整瓶矿泉水都灭不来的火种。车卡只剩自己一人,我叹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并没有解开,眼中的疑惑并没有散去。自前几天,爸突然给我几张车票,又要我收拾行李,一转眼一头雾水便出现在这了。 「到底是怎样啊?这是哪啊?」我往窗外伸出头,这无冷气火车停下一段时间,大概车长也走了吧。刚有风我不注意,光忙解决那些昆虫和收讯不好的问题,这也太热了吧,快赶上汗蒸房的程度。刚下了火车,阳光不留情的晒在我的身上。从头发开始一直到被球鞋包紧的脚指,一瞬间将燃烧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看到上升的空气,自己好像在烧烤炉中的食物,只能忍受着会令人晕倒的温度。为免中暑,最终还是走到车站旁边的一所便利商店休息。 至于为什么我会心甘情愿的来这鬼地方,完全是因为爸不但承诺如果我来这一趟便让我休学一年,还和我打赌我在这里呆不过一个月。在我犹豫不决同时,听到妈和他因为此事吵起来,他们各执一词的坚持反倒让我好奇这里有什么特别。于是,好胜心和好奇心驱使我出发了。但下车的一瞬间,开始严重怀疑爸可能是想看到炭黑的女儿,又或者就存心作弄我罢了。 喝着清凉矿泉水,热辣辣的感觉并未一扫而空,但至少找回呼吸。我手拿着行李箱,正想问我爸下车后要怎么走,萤幕却没有反应。不妙,没电了。早该把那些资料抄下来的,我用力回想目的地的名字和路线,看了眼快日落的天空,又踏出那人间地狱。 走着走着,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蒸发了,整个人轻飘飘的,脑海中便利店服务员指引的路也混乱了。左右两边都有路,有时不禁怀疑自己会不会刚开始已经走错方向,毕竟已经走了接近半小时。但女人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告诉自己快到就是快到了。汗水一直在流,手上的水也所剩无己,心里不禁挣扎,在这了无人烟的道路上可以走到那个村庄吗? 让我烦躁的除了热还很痕痒,乡郊地方的蚊子好像饿了几天似的不断吸血,渐渐地好胜心没有了意志力也弱了,疲惫不堪的瘫坐在树下开始想求救。我踢一踢行李箱,发洩心中的不满,手机依然没电,却发现连回车站的路也找不到了。我吃着背包的糖果补充血糖,又看到那橙黄色的天空。 「黄昏了啊。」没有了阳光的威胁,心中的燥热也减少不少。正想拖着行李箱继续走,终于听到久违的脚步声。 调头一看,看到黑暗中的柱光。她是一名和我年纪相若的女生,一头棕色的短发更显爽朗,她背着黑色的背包,插着一枝深蓝色的球拍,结实的手臂和小腿和我成了巨大的对比。有别于一般黄种人的肤色,她的皮肤像长期被在阳光底下似的,却又十分均匀,给人容易亲近的感觉。嗯,就我爸想我变成的肤色。 我甩了甩这些无用的念头,急站起来拖起行李向她走去,她正手舞足蹈地听着音乐,红色的耳机在太阳的照耀更为热情闪亮。我脚步慢了下来,生怕衝去会吓到这个女孩。她一抬头,果不其然愣了下,脱下耳机对着我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不好意思,那个附近有村落吗?」 「这一带有五个村庄,你要去那一个呢?」听言,我面有难色的看着她,用力的想着那濛糊的村名,难为情地说。 「我??忘了?」她看着我,侧了侧头,尷尬又倍增了。 「我忘了。」我鼓起勇气大声的説出,像要叫破这气氛。 然而紧接的鸦雀无声带给我更多不知所措,她的样子定住,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睁大,惊讶之馀又好笑的表情让我不禁不识时务的笑了出来。同时她也大笑起来,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才回復正常。 -- 1-2 那名为百结的村庄 她便带起路,打算一个一个陪我找,途中间聊才知道原来五个村庄皆以花朵的名称为村名,包围他们的后山长满各种鲜花,村落之间甚少来往但亦算和谐。聊着聊着,她好像想起甚么似的说。 「你是不是姓谢?」这回轮到我张开嘴巴,瞪大双眼,呆呆的看着她。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姓氏?回过神才发现她比我还紧张,只好连忙点头。 「天呀!我早该发现的。」她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我既搞不清楚状况也不知道该怎样。要安慰她吗?再次回神,已被她捉着跑,上气不接下气的向前衝。 「你?知?知道?我要去?哪里?了?吗?」心跳一直在加速,她却一直也在加速。双脚已凭本能反应在跑,四肢开始无力,牙齿也发软,就在眼前一黑的时候,她停下来了。我却没有。人类惯性,懂吗?不是我白痴。 向前迈进几步后,我「啪」一声扒在地上。她在大叫后又马上过来扶起我,这一扒我回復意识,看到眼前巨大的牌子:百结村。这是哪? 「你还好吗?脸色苍白欸。」 如果是平时,必然反起大大的白眼破口大骂,不过念在刚相识,她也不清楚我的身体状况,也不能怪她,不知者不罪。重点是我现在也无力追究什么了。她不知从哪递给我一能量补充饮料,喝下去终于没有那么头昏脑胀。 「怎么了?」我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的大叔,和爸爸差不多高,一双焦急又柔和的眼睛上有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下巴留着经修剪的鬍鬚。棱角分明的脸型和那短齐的头发十分相衬。 「爸爸,她是谢韵妤。」 「韵妤!」一把陌生的声音亲切的叫着我的名字,有点奇怪和不习惯。但还是撑起笑容向声音来源看过去,是标准贤良淑德的女人。一把乌黑的秀发十分飘逸,有着稳重大方又充满活力的气质。若不是脸上几丝皱纹,我还以为她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女人。 了解后,原来他们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和村长夫人,而那个女孩是她们长女,千嵐。他们一早听说今天会有人到访,并居住整整一个暑假,所以村里上上下下都十分期待,为了欢迎我,还特意安排了明天的派对。 「太客气了。」口里一边感谢他们,心里一边想着太隆重了吧。最怕这些场合了,明明都是陌生人。看着那大大的牌匾,我又深呼一口气便走进去了。整个夏天,我恐怕都要在这渡过,能做到吗? 跟着千嵐走了几分鐘,沿途千篇一律的房子,又像有各自的特色。她説这条有三十户人家,很多年轻一代的人都搬离开这里,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家,住在中间的十户通常是三四代同住,我去寄居暂住的是王婆婆家,是创村原居民的后人,女儿离家好几年了,自己一个住。会是孤僻古怪的老人吗?还是那些体弱多病的人呢?我忧心忡忡地走到一所白色外墙的房子,似乎刚刚涂上新的油漆。和普通的村屋无异,三层连天台。地下门口有一户紧闭的窗口,和掛起的一排衣服。可以好好相处吗?大脑不自觉一直担心着。 想着想着的时候才留意到一窗口前面的千秋。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哪儿看过这个景象。好想坐上去盪一下呢。 这时,门缓缓地开了,我盯着门口的空隙,一位祥和的婆婆走了出来。她笑着向挥挥手,满头的白发束起了一个髻。深紫色的上衣铺满古旧的花纹,和一条黑色的长裤。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她不像是那些烦人讨厌的老太婆。 「小妤,好久不见了。」一走近,她紧紧拥抱着我。一时间竟不知道怎样反应,一方面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乳名另一方面我根本没有见过她。但出于礼貌或者久违的温暖,我并没有推开她。反而她察觉到我僵硬的身体便放开了。那一剎那,我可能想多了,可她眼中泛着一点泪光。 「我的家就在村口的第一间,村长办公室也在那里,整理好行李就过来我带你参观一下吧。」 「千嵐,你先去洗澡吧。」对了,她应该刚打完球吧,还要陪着我奔波。 -- 1-3 住在这的人 屋内简洁整齐,地下是客厅厨房和一所洗手间,比我想像中宽阔。楼梯直达天台,一楼是花婆婆的房间和一间杂物房,二楼还有两间客房和另一个洗手间。她指着其中一间説。 「这是你的房间,好好整理过了,你看看喜欢吗?」我推开那木门,指醒着自己不要期待太多,控制不了失望的表情会很失礼的。然,眼前没有出现陈旧的佈置和装饰,也没有过时的床单和柜子。从灰白条纹的墙壁,深蓝色的被铺,白色的衣柜和书桌,还有那两面大大的窗户。无一不是我喜欢的色调和节奏,彩色的纱帘更是我梦寐以求的。整齐乾净之馀又富有时尚感,我从心的笑着望向王婆婆。 「太棒了。」这也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这是我女儿的佈置。她是一名设计师。」 「我实在太喜欢这个房间了!」 好不容易才把东西一一整理收拾好,满身大汗又热又累,到我冲冼完毕已经黑幕降临,步出这个未来两个月的家。 虽然不意外,但的确找不到路。先别说进来时只顾着留意各间房子的特色,现在可是晚上,路也不同了吧。转了几个弯,我更确信自己走不回村口了。幸好早已习惯了,问路是我最熟悉的事情。我便拍了拍前面抱着整手书本笔记的女孩。 「请问村口怎样走啊?」就在我们四目交接的瞬间,她收起脸上笑意,向后退了一步,手上的书本都掉下。 「小妤!」她轻微的説出我的名字,我不禁惊讶。难道真的整条村庄都认识我了吗?疑惑地帮她拾起地上的纸张和教科书,递给她时才看到她正发抖。 「你怎么了?」我只説到「么」字,她就伸出手指向后面一条道路。 「那边。」刚刚的抖震是错觉吧。我朝她早已跑去的背面道谢后便向她指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小路吧,有可能是直路的关係,我很快便到了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村长正在外面壁报版钉上通告,千嵐也刚踏出门口,看到我便跑上来。 这个村长办公室,根本就是小型的社区中心。打通了两所房子,几台麻将正如火如荼进行,还有电视机和沙发。长桌被几个小孩围着玩卡牌游戏,旁边还有几台电脑。真是比想像中热闹呢。千嵐拉我走到另一个女孩前。 「她是我妹妹,千棉。」她有把齐留海的长发,和一副厚厚的眼镜,廋弱的身体令她十足一个书呆子。加上那白色的裙子和手上的英文书,她肯定是和姐姐截然相反的人。果然不出所料,她只是羞涩靦腆地笑了笑便继续阅读小说。 「她成绩很好吧。」 「是啊,她记忆力特别好。不像我,甚至小时候发生什么我都忘记了。」小时候?这应该不关记忆力事吧,因为我好像也不太记得。 「哦,水机没水了。」千嵐又拉着我出去,直走到另一面,经过一棵大树,到大门另一边。而办公室的对面是一间杂货店。 「老爹,两桶水!」她向店内大喊着,边向我介绍。 「老爹是这里的老闆,很照顾我们,所以大家都叫他老爹。」拿着两桶水走出来的是一个大概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穿着白色背心和人字拖鞋。黑黝黝的手上佈满青筋和一些疤痕,烔烔有神的眼睛马上注意到我这个新面孔。 「你是谢家小姐吗?」愣了一下才点头回应,他和善的声音真的很像一位父亲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我对着这位刚认识不够五分鐘的男人叫出了一声老爹,他们笑了。 千嵐带我在办公室走走逛逛了后送我回家,幸好她送了否则我也不知道如何回去。王婆婆已经睡了,我也不好意思打扰,静悄悄的走回房间。躺在床上,感到浑然一松,今天走的路挺多,也受到不少惊吓。不过,这些都比想像中好得多,至少这些人很特别,説不出的新奇有趣。还有这个完美的房间,透过窗户,还能看到清澈的天空。 「那是星星吗?」脱口而出后我靠近一点点,这是城市从未有过的景象。一闪一闪,是书中独有的图片。 可能是疲累不堪,又可能是太舒适,没有想家的,看着天空便步入梦乡。 -- 2-1 所谓日常 本以为早上会被窗外透进的光线刺眼得醒过来,却因为墙身的阴影逃离了残忍的早晨。睁开眼睛时,只有蓝天白云,大概是美好的开始吧。醒来崭新的画面提醒我,自己已到达这名为百结村的地方。换好衣服,再看看充了一晚上的手机,依旧没有反应。我拉开行李箱暗格,发现妈妈放了满满的糖果,不禁会心一笑,我从小血糖特别低容易晕厥,随身都会带着糖果。但刚踏出房间,已感受到一股温流,快步走到楼下,已经汗流浹背,看来客厅并没有开冷气呢。 「王婆婆早安。」透过客厅的玻璃窗,她向我微微一笑,好像正在浇水灌溉。突然之间觉得这种早上太静好,倒让人不习惯。 我看了眼桌上的早餐,简单得很,我喝了口牛奶,咬着麵包,就拿着那犹如废铁的手机去找千嵐。难得顺利的到达目的地,办公室内比昨天清静,只有千嵐和另一个男孩。也许是阳光普照,我总觉得这里的一切让我格外清新精神。 「嗨你好,我是三石。」清秀的面孔和整齐的平头短发造型,不帅气却很有亲切感。正想说关于手机的问题,千嵐却叫我到杂货店领今天晚上派对的饮料。我表面上爽快的答应,内心却有点纳闷,对话之随意不客气像已经和我很熟一样。 穿过中间的大树,看到有一位男子在杂货店外冰箱拿了一瓶水来喝,随手又拿起一包零食。既看不到老爹的身影也不见他放下钱。那人手臂强壮,从贴身的背心看得出平常锻练,是附近的小混混吗?他掉头就走,我却突然有点看不顺眼。 「我是老爹的儿子。」 「即使是村民你也应该跟老爹説一声,不问自取是为贼也。」我理直气壮,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更令人不爽,真是个不懂礼貌的人。闻言,他又大笑起来。 「我真的是他儿子,自家东西又怎会算是偷呢?」 「他也称我为女儿啊,难道我就可以直接拿走不付钱?」我俩谁也不输谁,一问一答的吵起来了。气呼呼的争辩着直到老爹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们啊,大好时光不能安静一点吗?」打着呵欠他看着如火如荼的战场,告诉我这个无礼的人是他亲生儿子。顿时,什么也说不出了。错的人是我,但看着他得戚的样子,我丝毫不想道歉。最后当然念左礼貌,红着脸仰着头充满歉意的说对不起了。他并没有继续让挖苦我,拍拍我的肩膀,笑起来说。 「一家人不用道歉。」这倒令我更不知所措。 陪我把饮料拿回去的路上,发觉他除了口没遮拦这个缺点,为人还是挺好的。他要我叫他木新哥哥,但我没有。这种呕心的名字谁能叫出口,何况他只比我年长两个多月,才不要叫他哥哥,让他有一种优越感。千嵐说今天晚上的派对只邀请了年青一辈,年长一辈会着空地那边打麻雀,让我们尽情游玩。这是才发现三石身边的女孩,正是昨天迷路时遇到的人。我连挥手打招呼,但她却只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忘记了我。 「她是日桐,三石的女朋友,我不太喜欢她,有点情绪化。」一旁的木新解释着。才想起手机的问题,木新说邻村有一所可以连接网络的店舖,明天出外办事顺便看一下就可以,瞬间心情明朗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在厨房忙着晚上的食物,又看了一会电视,打了一会儿游戏机,转眼就六时了。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名戴着白色棒球帽的男子进来,他身型肥胖,前面的头发像没有修剪过的长至眼睛,白嫩的面孔上有着灿烂的笑容,被称为肥肥。 「是经典的肥仔呀。」我轻声的脱口而出,只有看着球赛的木新听到吧。他没有看向我,但也回应道。 「他可不一般,是全国电竞赛冠军选手。」不像呢,我以为是那些宅在家的才能如此出色。 把食物和饮料拿至空地去,有很多枱麻雀,大家都投入其中,气氛和办公室内差不多热烈。虽说一瞬间不能记住这些公公婆婆姨姨叔叔的样子和名字,却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小妤,你昨天跌倒的伤口还未包扎吗?」巴姨姨问道,她是三石的妈妈。这种陌生的关心我一开始觉得很假惺惺,一天下来却也习惯了。 「嗯,家里的胶布用完了。」其实吧,我还不能习惯他们的亲切。他们告诉我村长办公室后面有一间诊所,南医师是村内唯一一位医生。要我到那包扎伤口,让它癒合,否则感染就麻烦。依照指示,走到办公室后面的一排房子,这边的设计比较简单有些还是两层的,街灯也比较多可能是为了老人而设。因为大家都到空地聚会,灯火通明的房间很小,很快就能发现那间诊所。正当我接近门口,便听到一些歌声,充满磁性又美妙的音乐,真的不错。到底是谁?推开门口,声音便停止了。里面只有一位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多岁吧,他穿着洁白的医生袍,看到有人突然到访,眼神闪过一丝焦急和惊讶。知道来意后,马上帮我清洁消毒包扎。他并没有收取费用,还开始聊着天。我禁不住问他。 「刚才的歌声是你吗?」他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声音。明明有的,是幻觉吗?愈想愈不对劲,觉得十分恐怖,心跳也加速了。是不该听到的声音吗,毕竟是乡村地方。 「别怕,可能是附近居民吧。」他连忙安抚我。接过他的纸巾,一边擦掉额上的汗,一边冷静下来。即是听到他的解释,踏出门口后还是一直狂奔到办公室。告诉木新后,他指着我大笑起来,还一直吓唬说居民都在空地。 「胆小鬼。」他讨人厌的样子笑着更烦人,于是狠狠的踹了他一腿。他大叫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俩身上。我俩面通红低下头,像犯错的小孩子。 「都是你的错。」继续抱怨着,马上又吵起来了。三石前来阻止,日桐在他背后依然盯着我。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问清楚她,为什么好像不喜欢我似的。 肥肥拍一拍手,要大家注意一下。 「两个星期后便是暑日联村嘉年华,今年有三个摊位,尚宇正在和其他村代表开会讨论。明天木新也会去看看吧。大家一起想想有什么可以突破的。」嘉年华吗?听着有趣啊。 「不是的,这只是五村年青人每年表现自己才华创意与智慧的一场比赛。」一旁的三石似听到我心里的说话,突然间想起千嵐说过各村存在竞争的关係,现在似乎是绞尽脑汁的时候。离开前,大家都自觉的收拾垃圾,把办公室整理回原形。从小家里的佣工会把一切整理好,根本不用自己完成任何事情。来到这里,发觉他们异常独立,甚至不会以此为特别技能或骄傲,平常得像每天要吃饭似的。 -- 2-2 日常的后半天 在这,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再在书桌打开学系书本时,才发现书桌上的窗子对着邻居的窗。是谁的家呢?靠近窗子,看到对面关了灯的房内有一个很大的书柜,整齐的排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书籍,连床铺也整理好。似乎是女孩子呢。我知道木新住在杂货店上面,村长一家住在办公室上面,三石住在我后面一间房子,日桐住在前几间。难道那是我还未见过的人吗?不过据说还有几个出村出国读书的年青人。因为没有做功课的气氛,便上天台了。我躺在沙滩椅上欣赏着天空的美丽,好不休闲。如果站在天台便可以一望无际的看到整条村子,还有空地的光,他们嘈吵的麻雀声聊天声也能传到这里。 「小妤。」坐起来,看到不远处的三石,他也在天台。不消几秒他就在面前,我大叫起来。盖上的嘴巴无法再尖叫连连,但确实是吓坏了。他竟然从他的天台跳过来,其实也不远,两三米,但肯定足够空间跌到下面的石地上。 「你有问题吗?」这是他放开手后的第一句说话,皱着眉头看着他。他缩一缩肩膊双手张开,也许是很常见的景象。 「我们在哪见过吗?」他问道。 「没有,但我感到熟悉。」静默了一会儿,相视而笑着。他告诉着很多村民的经歷和性格,谈到日桐,他也是一面幸福。我问了他关于她不喜欢我的事,他说想多了叫我有空和她聊聊天。 「就现在吧。」不知道那来的勇气,很想今天就把事情解决。他于是跳到前面的房子,我正想下楼梯以正常的道路走到她家。三石却叫我也从天台跳过去。在天台边看下去,即是不高也足以折枝甚至死亡。我不要。也是不敢。 「村内小孩也能跳过呢。」他并没有耻笑着,但却有那种感觉。真的。推到另一边的边缘徘徊挣扎了一段时间,助跑着衝到对面,尽力一跳,跃过空隙,到达天台。原来真的不难,越过的只是心里那障碍。兴奋的和三石击掌,再看看那距离,跳得比想像中远。 日桐在天台和我们对视着,有点尷尬。她的脸色苍白无力,三石却在此时此刻离开天台。他也似乎听不到我内心吶喊的声音,回到自己家去。可能是错觉,空地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感觉,再不说话,会疯。 「你讨厌我吗?」想了很多话,却都不适合。本想道歉,却又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事情。只是真的很想弄清楚她的想法,解开误会,好好相处。她并没有回答,看着我一语不发。但是我也没有再多的说话了,之后一直等待她回应。似乎是思考似乎是回忆,她眼神表情一直变化。没有打扰她,但留意着他那渐渐红起来的眼框,泛红的眼睛。再一会儿,泪光闪闪的,没有哭出声,任由泪水直流。身上没有纸巾,也不懂安慰,甚不知道她泪流满面的原因。幸好,很快她冷静下来了。 「你可以听我说一个故事吗?」良久,她终于发出声音。点点头答应。 「很久以前,有三位小孩子总是在一起玩耍。他们关係很要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两位女孩甚至会在一起睡觉洗澡。而那男孩也很照顾他们。其中一位女孩喜欢这个男孩子,但那男孩却喜欢另一位女孩。虽然都是童言无忌,却在那女孩心中扎了根,这是一条刺,一把刀,久久不能释怀。有一次两个女孩到河边玩耍,男孩喜欢的她失足掉下更深的地方,女孩子没有救起她,而男孩出现,跳下去了。后来那掉下河的女孩消失无踪,男孩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后来呢?」 她欲言又止,反问了一句:「如果你是被推下河的女孩会恨朋友吗?」 「也不算朋友吧,她没有救我呀。不过我能理解的,何况没事就好。如果死了也不能怪她不能追究了。相反活下来也就没有什么好追究了。」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即使想不通这个故事与她不喜欢我有什么关係。也许她只是心情不好才会让我误以为她讨厌我吧。她,感觉还是很善良的。 「那你认为他们可以再做朋友吗?」「当然。」 -- 3-1 他 对面到底住着谁呢?手里的笔没有停下来,但眼睛却无法集中在作业本上。真想告诉大人们即使手机不在,我也是完全分心的。书桌上的窗口对着对面窗户,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想如果,和好友住得这样近,大可以打开窗户聊天,既方便又有趣呀。还能知道对方在干什么,不用靠手机联络。也可以直接把作业本丢过去,参考参考。 午饭后,我坐在家门的千秋上,一动不动。这是因为木新去丢垃圾,要我等一下。不动是因为我怕坐坏它了。毕竟只要轻轻摇晃,它便发出岁月痕跡的声音。 「只是你太重了。」木新嘲笑着,单车左摇右摆的行驶。我拍着他背部,大叫着要他小心。 「痛呢!」车子更不稳了。在路上,我俩聊着有的没的。不知不觉説到青少年最大的八卦。 「你想知道吗?」 「当然,她真的太可怜了。」 「你是欠揍吗?」像他一般烦人的男孩,对着喜欢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呢?儘管我不相信有人会喜欢他这样的人,不能忍受的性格。 「是千棉吧。」他突然停下来,惊恐万状的看过来。 「你怎么知道!」 「直觉。」他更摇摇晃晃,喃喃道,女人的直觉真可怕。靠着旁边的栏杆,他説起了他初到这条村的日子。老爹忙着养活他俩,他也没人管。小时候,他就满山跑,就像每一个天天被捉起来打,第二天还是跑出去闯祸的小男孩。第一次看到千棉,他感到异常讨厌。那种乖的小孩,好像衬托得他更顽劣。 「装模作样。」那时千棉并没有反抗他的话,两人谁也看不惯谁。每一次见面越吵越烈,千棉大多默默吐嘈一两句便让他无话可说。木新越激动她便越冷静。后来,他又再没事找事和千棉吵架,她本在看书,吵得烦便用了激将法。她送他那本书,扬言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耐性把它完成。因为好胜,他把它读了。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木新为了在成绩上追赶千棉,很努力的学习。为了让千棉认认真真服输,他很努力,向着这个优等生看齐,一步步让自己也变得耀眼。他们渐渐长大,是竞争对手却也成了彼此学习伙伴。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个上进善良,温柔且坚强的女孩了。」他双眼闪闪发光,难得看他认认真真说完一段话。很不配呢,肌肉男和书呆子。他还说,待她考完这个考试便告白。不会成功吧?谁会接受他啦。 「不要再露出厌恶的表情。」可挺甜的感觉。 「线路连接不用很久,但你手机坏了。」过热?这个是最新型号的手机,有那么垃圾吗?这个修理工人叫阿甘,从南美洲来的,看不出他说着一口流利中文,还是个本地大学生。我有点失落的走出店外,至少两星期呢。要等两个星期才有手机使用,上天是不打算放过我了吧,把我放在这奇怪的地方,现在连手机也用不了。 「对了,我们去看看嘉年华会场吧!」听到这好玩新鲜的名字,我格外起劲。然后,失望了。因为距离开放还有一段日子,只有零零丁丁未完成的摊位和划区的空地。木新和我在这犹如垃圾废墟的会场左转右转,停在百结村搭好基本架构的三个摊位。木新和负责人熟络的搭话起来,于是我便四处逛逛。 「到时候可别来拆我场呀。」转身向着声音,难得一见的完整摊位呀。我吃着供试吃的绵花糖,看到远处射篮球的游戏。一个男孩单手的一直入篮,有这么容易吗?阳光刺着我的眼睛,看不清那人五官和衣着,只知道他十分高大。想着到底是高才打篮球还是打篮球才长高,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转来转去,转不回去了。 顾不上面子,我问路了,在那小小的会场。回到摊位,木新正吃着串烧,当然被我抢走了。 「去哪了?这么久。」口可腾不出位置回答,举起手指着附近圈几个圈表示到处走走。 「没有迷路吗?你这哪来的?」我摇头否认,又指向绵花糖的位置。这一下,好像碰到甚么了。 「噢,对不起。」打到人了。 「没有受伤吧?」好不容易腾空口,我打量着陌生的面孔。他没有回应也没有表情,不,他面色凝重,嘴角微微下扬。我吞了吞下口水,有点害怕,刚才好像听到啪一声,他痛吧。只见他眉头一皱,狠狠的瞪着我,比日桐的眼神还兇啊。我向后退了退,看着他。 「大哥,不要吓她了。」站着站着,我在木新后面愈退愈后。无情力嘛,我又不是故意的。经木新介绍知道他叫林尚宇,也是住在村内的。一会儿,他收起恐佈的目光,自顾自地和木新说起摊位的事。我这才记起肥肥説过他呢。活动委员之类,作风严谨认真,井井有条。哎,反正我最怕这种人了。 -- 3-2 对面的人 回到村子已经是晚上,可肚子好饱,我坐在村口的树下椅子休息一下。有股微微的凉意,天空特别乾净。爸,你以为,我会受不了的,可,我好像挺喜欢这里。这围绕着大树的石椅,平常都是公公婆婆乘凉的好地方。闭上眼睛,放空一下,真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 直至狗吠声吓破寧静的夜晚,我才猛然睁开眼睛。叫?来不及,双脚已经本能反应的跳上椅子。那黑狗愈走愈快愈近,我也没有退路了。跑回家吧。正想跳下地面,我听到可恶的笑声。我暗叫倒楣,为什么偏偏是木新,看到我狼狈退场的样子。也难怪,这是杂货店旁边呢。 「这一带流浪狗比你温顺呢!」他抚摸着黑狗的头,又抱起它。 「走开一点啦。」烦厌的推开他一次又一次伸来的手和狗。 「千棉!」他突然放下黑狗,挥挥手。她刚从外面回来,可显然不想理他。看起来很累呢,招呼也不打回家了。 「你太明显了吧。」这兴奋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意图吧。 「对了,老爹説王婆婆要你到南医师领甚么药单呢。」我「哦」一声答应了,走到一半,才想起那毛骨悚然的歌声,应该叫木新一起来的。黑漆无人的道路我一直担惊受怕,医生也要睡觉吧,明天来领不可以吗?四周只剩我的脚步声和心跳声,我稍微安心的继续向前迈进。静默的夜晚使我动作更慢更轻,摄手摄脚的。好不容易走到医馆,我无声无息的关上门,才舒了口气。厅中无人,应该是在房间吧。我靠近房门时,又又又听到歌声了。我吓了一跳后忍不住叫了出声。歌声赫然又止,我也惊慌失措的推开门。南医生和我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我这才反应过来歌声是他传出来的。 「你这是要吓死谁啊?」说真的,我是吓破胆了。我有点安心又有点愤怒,推开房门那下,他明显也吓坏了。唱歌就唱歌啊,干嘛撒谎?我在房间开心起来也会唱歌啊。我坐下来,靠着一旁的墙壁,依旧看着他,二人冷汗直流。 「你不好好解释一下,我真的真的,生气。」不是恐吓,我也不是特别生气,只是平白无故被吓了一跳,我有点不服。等了好一会儿,他还在思考。行,不打扰了。 「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不熟,也没必要把人逼得这么为难嘛,这恐惧的心结也解开了。 「没事,我..只是喜欢唱歌罢了。」他终于开囗了。 「那不需要忍瞒啊。」我眉头轻皱,略不满的坐起来。 「我不希望再有人嘲笑我的梦想了。」梦..想吗?不解的我等待着他的详细解释。 「成为歌手,这是我从小的梦想。」也许是内疚吓到我,又也许是自责对一个后辈撒谎,亦或是抑压太久。他徐徐说起关于唱歌和自己。 「我很喜欢唱歌,从小时候开始,总到唱片行买不同唱片回来听着一遍又一遍,把歌词抄录下来然后用录音机记录自己的翻唱。但你知道的,人不免向现实低头。参加过最大型的舞台也只是校内的唱歌比赛,本来想飞去其他地方参加一个大型比赛,存钱了练习了好久,直到出发前和家人大吵一架。他们并不认同我所谓追梦的行为,在他们眼中这只是在浪费光阴浪费金钱。我也不能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案,説去了这趟便能成功嘛。唱歌很容易,但你要让兴趣养活你很难。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就放弃吧。虽然成为一个医生也没有多容易,比唱歌困难多了。」他苦笑。聊着自己失败过无数次,被很多人批评,我突然想起电视上那些成功例子,失败的到底又有多少,我从未想过到底现实有多少人遇不到人生的伯乐。説着唱歌,他眼珠在发光,就好像木新在说着千棉一样。不是那温文有礼的医师,却更亲切和真实,说着即使只有一个观眾也想继续唱歌,说着有一场演唱会人生便无憾。没有人説过大眾嚮往的工作必然是大家理想的工作。高薪厚职又如何,不喜欢,也不享受。那他辛苦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虽然不想打断他的说话,但我还是忍不住的停住了他。 「这里,没有人会取笑你的梦想吧。」虽然不了解这里的人,但若然对初次见面的我能如此友善,对着他自以为可笑的梦想,也必然会兴奋的鼓励他吧。他眼眶打转的泪,强忍的辛苦。 「现在很晚了,你可以送我回去吗?」他可能在哭,我听不到也看不到。但梦想是如此痛苦和深刻的吗?我没有,没有梦想,所以既说不出什么,也没有什么感受。二人没有説话的,各怀心事的,他送我到家门口。关上门那下,我想到了甚么的,又走出去了。 「那个,开一次演唱会吧。」説出来也惊讶,我怎么就説出这样的话呢。他感谢我了,説有心了不要紧的。 「你唱歌,很好听。」他一愣,一把把门关上。我思量再三,却只能説出这样的话。我説到做到,反覆提醒着自己,我走上房间。正思考着这自找的烦恼,眼前闪过最不想看到的生物。我马上躺平在床上,不是真的,不可能。我偷偷摸摸的在窗边再次确认一下。天啊,不要! 这是恶梦吧。那个叫尚宇的竟然就住在对面! 他可是这温暖小村庄中最冷酷的人,至少没有见过他的笑面。好友做邻居?幻想破灭了。我爬过书桌底,回到客厅。 「怎么还不睡?」王婆婆也还没有睡,我刚是专注的无视她了吗?她待我真的很好。因为爸爸吗?靠着爸妈,我从小可没少受到关照。王婆婆却不一样,至少,我没看过爸爸和她有什么交流。她是由心而发的照顾我,一切饮食,她就像真的外婆一样。虽然我并不知道,真的婆孙是怎样相处的。妈妈的父母亲在我出生前已经离开,爸爸那边的虽健康,却不正常。可能是我的问题,他们对我而言很有距离感。记得小时候在街上拖起袓母的手,她却一把甩开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动作,心裹总觉得怪怪的。妈妈要我别介意,但愈不去想愈深刻。说起家人,妈妈对我特别好,温柔贤淑,所以和她特别亲近,就好像是朋友一样。哥哥相反的不喜欢她,他説没有理由,可能是反叛吧。我哥这人,他任性又有个性,但对我还是挺好的。因为只比我年长一年,我和他关係也十分紧密,两年前,他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大家都找不到他。后来我收到他的一封信息,说他环游世界了叫我不要担心,也留下了联络讯息要我有事找他。我服了他也不管他了,说起来我家还是挺幸福的。即使时吵吵闹闹,我没有像哥哥一样讨厌这个家。但他必定有他的原因吧。虽然我也还未弄清楚我爸让我来这里的用意。 我们各自看着电视上播放的节目内容,不时搭话两句,连续剧刚结束,王婆婆睡着了。我帮她盖上毛毡,关上电视,静悄悄的又走回房间。 对面好像也睡了。这个黑脸怪,以后还是得好好相处才行呢。久久盯着他那黑漆漆的房间,我灵机一动,然后牵上窗帘睡觉了。 桌上的玻璃窗贴着便条贴:今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请多多指教。 -- 4-1 嘉年华哦 睡不着呢,已经两点了。 「医生赚钱呀。」那暗淡的眼神尽是无奈和无助。被现实狠狠打击,放弃梦想,躲在这条村中。避世。我看着天空,突然想出去走走。 像个小偷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四处都关了灯,但依旧是看得清道路的。演唱会吗?不然像现在那些直播主那样行的通吗?也能兼职嘛。我一边提着门口的垃圾袋走着,一边用力的想着。 村子的垃圾房在很后很后的空地,另一边是通往树林的道路。外墙凌乱的涂鸦,与朴素的村庄格格不入。灯刚开,我正从突兀的光缓过神,就被眼前的女孩吓了一大跳。我们呆滞的看着彼此,她眼边还留有泪光。我愣愣放下手上的垃圾,看着她残破不堪的上衣,除了心跳声,二人都一言不发的。 「你怎么了?」她眼泪汪汪,我好像説错话了。默默的坐着她身旁,大家还是没有説话。直到天亮起来了,这几小时的寧静,我没有再问。替她披上我的外套,便送回办公室。进去之前,她看着我,我紧紧的抱住她,不知不觉,自然而然。她进去以后,我也就回家。 在王婆婆走出房间的那刻,我顺利的躺在床上。刚刚好呢,只是烦恼好像又多一点点。 「今天很早啊。」王婆婆稀奇地看着从楼梯走下来的我,吃着麵包。 「变熊猫了啊。」她笑着,走了。 「我到隔壁打麻将。」 回到房间,才看到对面的窗户写着字。 「下午办工室开会。」甚么?他怎么学我的方法了。直接説不可以吗?难道还在生闷气?正思索这冷脸怪的意思,他进入我的视线内,又看了一眼这边,好像我不存在似的。隔了几秒,他又贴了新的便条纸。 「记得!」哇,他开窗说一声不会更快吗?我「刷」一声又贴上回覆。 「你不懂説话?」他反了一下白眼,便转过身去。虽然昨天是我错,但他的态度真的很令人不满。真恨不得马上告诉木新,他原来不是村中最讨厌的人啊。 下午。 我走着,本来打算走小路过去,却又好像走错了。 「白痴。」我一转头,又看到那令人生气的面孔,但最后也是静静的跟着他走。瞪着他的背影,才察觉他比我高很多。我在他背后借着阴影挡光,左走右走,偷偷笑着。不一会儿,他却停下来了。抬头才看到他皱着眉头的凌厉眼神。 「你三岁吗?」我一时忘了反驳,我低着头走在他旁边。这个人真的好可怕。 「千棉要我还给你。」我接过外套,我左看右看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她説身体不适,可能读书压力大吧。」千嵐搭着我的肩膀说。虽然担心,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稍后,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摊位内容。而我被木新拉着,研究起球赛,一星期前对我来说那些新奇的字现在都能出口成章了。直至大家都静下来,我才发现大家都看着我们。我又对上那冷冰冰的眼睛,吞了一下口水,立即看向其他地方。 「説吧,有建议吗?最后一个摊位的内容。」木新摇摇头。尚宇「啪」一声巨响,打在桌上。 「那就专心一点吧,大家都努力地想着?」不知那来的勇气,也可能不想让他那么理直气壮的说我们,我不服气地站起来打断他的说话。 「我有啊!」我一边説出想法,汗水一边禁不住流下。 千嵐説过这几条村以花名命名,是因为后山有各式各样的花丛和树木。于是我一直认为它是村的象徵。乾花装饰和花茶的售卖应该很吸引人的。这并不是情急下想出来的,而是一早想好,如果大家没有想法的时候説出来。 时间紧迫,他焦急也是理所当然。所以我説完后,尚宇似乎冷静了不少。转而讨论着它的可行性等等。木新也松了一口气,给我比讚。 -- 4-2 村子的水逆 「明天和我去后山找用的花。」回到家,我看到窗口的便条贴。无奈却竟又有点习惯了。 「小妤,要去看我的比赛吗?」我在窗户伸出头,看到三石和千嵐。这种感觉很神奇,左邻右舍都是好友的感觉。 坐在球场边,千嵐问我怎么会借千棉外套。我説顺便,她却一副忧心忡忡。 「怎么了?」我一惊,问道。她摇摇头説不知道。我该不该说呢,一会儿要去看看她的情况吧。为了解除这奇怪的气氛,我告诉她关于南医师的事情。原来没有人知道,也可能大家晚上都没去找他吧。 两个脑子果然比一个更好。待三石凯旋归来时,我们也心满意足地站起来了。 「小妤,我有话想説。」我正想回应三石,却被千嵐一句拉回思绪。 「她睡了一整天了。」还是去看看吧。 「我一会儿去找你。」交代完便拉着千嵐走。一路走着,不安感有点重。坐在千棉床边,她愈是平静的样子,我愈是烦燥。 「是我,你需要什么吗?」左想右想,却只吐出这句。又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説话了。 「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那么无助,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坐起那瞬间,左手竟是流血不止的。即使一下子她又把手伸进被子内,那鲜血直流的画面也太注目。我一把揭开被子,不禁大叫了起来。千嵐衝着赶到现场后,我们三个只是不停抖颤,谁也不敢打破僵局。不只左手,右手和双脚也是满满的血腥。 直到村长夫人上来直接晕过去,我和千嵐才抬起千棉和夫人跑去南医师那。救护车和警察车都来了,村中一片混乱。 大家都匆忙的来又去,四周好像很安静。好静,我大概是被隔音了吧。 「她怎么了?」南医师无声无息的坐在我旁边。我没有回答。真的不知道,可能只是我想多了,她甚么也没有説。对着警察,我也只是摇摇头。我甚么都不知道。 拖着那沉重的脚步,我走回家,失神的错过了房间的楼层,直接上到天台。在太阳伞下我似乎只能静静等着她们的消息。 「我和日桐分手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马上站起来。三石也坐在他天台。 「为什么啊?」我脱口而出。 「我记起了。」 「甚么?」 「对你説的话。」啊?不知是我今天脑子不清醒,还是没回过神来,一时间我真不明白他説什么。 「那个故事。」那三个小孩的故事,有甚么问题吗?他回去了,留下我一个好奇又无奈地站在天台。是我理解错误吗?千嵐不是说他们在一起八年了吗?今天似乎不是好的一天。带着问号,王婆婆却把我喊下楼。 「不用担心,她们都没事。」依然是那慈祥的笑容。 「但千嵐这几天可能会来住一住,可以吗?」当然可以。我本来想去接一接她,但一跨出门口,迎面而来却是木新气呼呼的,似乎是跑过来。「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 接二连三的事件我也未缓过神来,更想不到自己做了甚么让他生气的事。他拉着我到尚宇家,兇巴巴地説起千棉入院的事。 「你不是在场吗?怎么不告诉我!」 「还有,你一早察觉不对劲了吧。否则无缘无故要去找她吗?」甚么也不想説,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可解释,他的怪责瞬间令我陌生。就像下午坐在那的寧静,与他们完全隔开的感觉。我一个过客,而他们就像一家人,大家对我热情得都让我忘了他们不过是和我认识一周的人。説不上委屈,但尚宇刚放下两杯水,我就跑回家了。 水哗啦哗啦地洒在身上,是淋浴的感觉。我可以处理得更好的。但事情太急太快,我反应不过来不也是正常吗。突然有刻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有种打破他们的寧静异样。水冲下来,似乎微微冲走不安和不知所措。可是,今天比想像中还倒楣。 -- 5-1 是我水逆 黄昏,村里异常安静,我想散散心,不知不觉就走到刚来那条路,好像也不远,却依然令人认不清路。我正感叹着自己终于认得一点路,便被迎面一单车撞上。对方比我高一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怪美的,脸蛋很精緻,笑盈盈的,丝毫不像村里人。看到我,马上下车。 「啊对不起,你怎么就撞上来了呢?」一边扶起我。我倒吸一口气,心想着罢了。顺口就问她如何回百结村,这不问还好,一问气氛就僵在那里,她一言不合就板起脸来。 「你是百结村的人?」我点点头。 「难怪,连路都不会看。」我一愣,不禁皱起眉头,什么?! 「哪来的,话都能倒着説。」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倒是有些时间没见到了。 「听着,我是月桂村千金。」 「能吃吗?」她那脸一下就不好看了,像个坏了的娃娃,一脸我在胡扯一样。 「村长女儿。」 「啊不就好棒棒。」当时我回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她有点气愤指着说我没礼貌。 「不愧是百结村的產物。」我掉过头走了,想起他们关係本来就不好,也别火上添油。我摸索摸索,入夜就回来了。只是沿途的风景,熟悉的令人怀疑,难道这里拍过电视剧? 这晚,千嵐并没有来,但我也没心思询问,像在半睡半醒之间,终于迎来新的一天。希望今天会是好一点的一天。在这里,没有想像中的沉闷乏味,发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説是充实,其实太复杂。 因为之前提出的建议,他们让我负责那一个摊位。挺好的,但要向尚宇报告,就不好了。果然,我刚拉开窗户。他坐在书桌前,抬起头,对望了。又是便条纸,深呼吸后也比了一个好的手势。「十五分鐘后采花」 经过那垃圾房,想起千棉,也不知道她怎样了。我停下脚步,突然很自责,如果 「喂。」他在不远处站着,一丝不耐烦又没有很兇。我急步跟着他走上坡,沿途经过的都是树木。这也许是几天以来最尷尬的时间,我们就那样静静的走着。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自然而然產生的道路,新奇又心动,城巿中,哪有这么多亲近大自然的机会啊。 很快,到了一条小河旁边,它不深但水流湍急,正当我小心谨慎的踏着石头过河,又默默抱怨尚宇不拉一拉我的时候,他説话了。 「千棉没有事,很快可以出院了,你别...」我听着一分心,脚下踏空,失平衡后,闭上了眼睛。好像坐在石堆上了,明明站起来就可以了,却使不上劲。记忆中,似乎有过这样的经歷,却想不起来,头也愈来愈痛。 有人把我抱起,耳边传来斥责的声音,看不清也听不清。脑海只出现了日桐説过的故事,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女孩也跌下水了,有人救她了吗,我轻轻一笑,想着自己到底在那里读过这个故事吗?责备的声音消失了,眼睛终于睁开,马上看到无奈又有些焦急的眼睛。但这并不长久,他很快便连珠炮似地大駡。 错了便错了,只好低头道歉。或许他没有想过我会轻易屈服,愣住了,面目一新,柔和多了。 「你裤子都湿了。」真的很抱歉。 「你知道你全身都湿透吗?」幸好是夏天,只是感到凉意,没有寒冷。我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才知道脚好像撞到那里了。但还是拖着酸痛无力的脚步跟着走。他説,先回家更衣。 是河床的石头吧,脚腕位置已有一大片红红紫紫。一拐一拐的走着,他似乎注意了,我连忙忍痛装着正常的走,可不想再麻烦他了,那么兇的人。而他的脚步明显慢下来了,然后停了。看到那张脸眉头一皱,心慌得忘记痛楚,急步走到他旁边。 「停下。」我立刻一动不动。他却蹲下了。我依旧不动,直到对上他凌厉的眼神,才小心翼翼的让他背着。好兇一男的。 「你怎么这么重。」这不是问句。虽然很想反驳,但我一点也不想再自己爬回去,只好又説一声抱歉。 「先不説好好一条河流怎能跌倒,你知道那条河多浅吗?站起来最多到屁股吧!」 「对不起。真的。」然后我们又十分尷尬的走着。 「怎么了?」谢天谢地,我听到人类的声音了。当然,发现是木新时,我又开始埋怨上帝的残酷。但这次我可反应过来了,他一走近,我便跳了下来。 「木新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你的...」脚踝突然一阵刺痛,我也就失去了平衡。我坐在地上,正想站起来,木新却也蹲下来,看着我。 「是我衝动了。」意想不到的回答让我微笑了,提着的心入也下了。 「你知道自己脸色苍白得多吓人吗?」闻言,尚宇也转身蹲下来。 「没事啦。」我挥手示意他们不要担心,木新却把我直接拎到南医师的家。 「天啊,你怎么又受伤了。」说真的,很痛。但我确实不好意思胡乱叫苦。 「别忍,很痛的。」行,那我尖叫了,木新説可能邻村也听到,以为我们杀人。好不容易回到房间,我简直傻了眼。便条纸上竟然写着:女人真的很麻烦!正要挥笔回答他,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千嵐来了,脸色不比我好。大概是因为千棉的事吧。 -- 5-2 我叫天星 晚上躺在床上,千嵐説她昨天在医院陪伴千棉,已经没有大碍。原来千棉是在外被欺凌,天知道我想像了甚么,我舒了口气,安心了不少。然而千嵐依然脸色凝重,或者是平常太热情,这样平静的她,很奇怪。成绩太突出所以被欺凌,到底是甚么道理啊。千棉性格太和善了吧。我很专心的想着便入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千嵐却已经起床离开,好像是参加比赛吧。 脚踝也好很多了。一边写着作业,我才留意尚宇又写了新便条纸。 「死了?」对,死了。我可没打算回覆他。这一天,难得的休间,我躺在天台上的太阳伞下感受暑假的美好。 「小妤,要看肥肥比赛吗?」三石还真喜欢他家天台啊。他一跃而来,拿着手提电脑,也喜欢我家天台啊。 「脚好了吗?」我点头,心想消息传得真快。 「你和日桐好了吗?」才想起这件事,他却没有理会我,説比赛开始。在我还担心肥肥过长的留海会否阻碍视野时,他一下子便拿下游戏的胜利。看来这小小的村庄,也是卧虎藏龙啊。比起见惯的三石,我简直是目定口呆。比赛又过了一会儿,我才留意他面上带着一个白色的小猫面具。 「他说这样比较帅。」也对,很有代表性啊,真聪明。难怪网民都称他为「猫大人」。在肥肥压倒性的胜利后,三石才回答了我很久以前问的问题。 「那天,我都听到了。日桐说的故事。」我不解。 「所以呢?」这和他们分手有关係吗? 「如果我是那个男孩,并不会原谅她的。」还是不解,他们两个还真是奇怪的人啊。 「没什么,就是不喜欢了。」异常平静的发言。 「蛤?都一起这么久了。」我追问。 「喜欢她的原因有很多,不喜欢她的原因一个就够了。」他坚定而决绝。 「因为我只是不小心忘了她的缺点,但不会再忘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是安慰也许是无奈。他走后不久,日桐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有点惊慌推挤出笑容打招呼。 「所以,我真的很讨厌你。」啊,我好像又做错了什么? 直到晚上吃着水果看着电视,脑海还是她不输尚宇的眼神和那可怕的发言。无缘无故的我当然感到不爽。那我也讨厌你啊。想着手中的叉子狠狠插在梨子之上。 「怎么了吗?」此举明显吓了王婆婆一跳。我笑着摇头,忙上房间去。来了几天才发现王婆婆对我真的很好,至少比那祖母好。她关心我,也紧张我。难道爸妈对她有恩吗?一不小心我又摸错门,其实有点好奇,为什么王婆婆要把女儿的房间上锁?算了,也不关我事。回到房间打开窗帘,尚宇似乎还未回家,只有一张崭新的纸条。 「回答。」他真的有病啊。再次关上窗帘,我却不自觉地想起另一件事。 在这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太多。例如我跟千嵐说月桂村那女孩的面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变幻万千,十分精彩。 「她啊,很高傲,但大家都很迁就她,毕竟村长女儿。」嘖,千嵐也是啊,又不见她那么讨厌。最讨厌这些娇生惯养的人,这句一说出口,我也觉得不妥。我吧,可能也是自己讨厌的那种,爸妈保护得好好伊。村庄之间和和睦睦不是很好嘛,像阿甘和我就有説有笑。虽然他修理手机能力不是很强,至少我还没有拿回手机,但那常掛笑容的脸总让人很舒适。 像半残废人般躺了几天,天天当夜幕降临睡觉。在脚走路不痛的那下马上便要木新载我到嘉年华会现场。虽然这几天一直有帮忙製作乾花装饰,对于提出这个建议却受伤的自己依然感到自责。会场又热闹了一点,不只摊位更多更丰富,顏色也更鲜艷夺目。我差不多是马上忘记了补救的念头,说了声便四处走走。看到棉花糖依然是免费派发,面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好些了?」那一边接过,一边微笑点头回应。店主是玫瑰村村民,这群人并没有人如其名般的带刺,对我挺友好。咬着棉花糖,我又走到篮球摊位旁边,有那么一下憧憬着那天那个高大英姿的男孩再次出现。再走近吸引我的却是奬品栏上的大号熊啤啤。那浅啡色的大熊和我差不多高,好不可爱,抱上手必定很温暖呢。 「喜欢吗?」闻声我才留意到摊位的主人,清爽的短发造型和高大的身材令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有种特别的气质。他会是那天的人吗。 「送给你好吗?」 「啊?」我继续反应不过来,维持张开嘴巴瞪着眼傻傻的样子。 「好啊。」我笑笑。我当然想啊,可是他应该开玩笑吧,不想阻碍别人整理,便打算离开。 「第一次看到你呢?是哪条村庄的人吗?」他却很没有眼见力的发问了。 「百结村。」他愣了愣,又灿烂的笑着说。 「我是彦彬,你不是村民吧,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那瞬间,我一方面坏笑的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另一方面也不想被木新他们知道我在偷懒,灵机一动便说出昨夜整理摊位乾花资料时觉得最美的名字—满天星。 「您好,我叫天星。」 -- 6-1 去后山 我兴高采烈的回到摊位,却突然记起一重要的事情,我忘记了好几天的事情。 「嗨好久不见」他没有回答我。我只好用手胳推了一推在拼命忍笑的木新。 「对不起啊,我真的一时忘记了。」真的。起初我是故意的,后来是真的忘记。 「别再道歉,你不觉得烦厌吗。」扁着嘴巴我又继续忙自己的事。 回程中,我一直逼问木新怎么办,他说我再跌一次便好了。真头痛,有这些朋友。 「对了,你发现千嵐很奇怪吗?」千棉出院后到了疗养院,而千嵐。 「怎么了。」她,也好久不见了。 做乾花其实不难,但费时。风乾场所必须温暖、乾燥及通风,风乾过程不可被太阳直射,否则会失去花色。掛在墙上风乾,形成乾花墙。风乾时间因花的类别、气温和湿度而不同,需时数天至数星期不等。风乾后,可用头发定型水,帮花瓣定型。所以必须提早做好。因为受伤没去采花,总有种差什么的感觉。 「木新哥哥。」他听到整个人抖了下,惊恐的看着我。 「你,生病了?」 「你才有病,一会陪我去后山吧。」 「不行,我要去看千棉。」 「哥啊??」 我可不敢自己去,肯定迷路啊。可是。 「我和你去吧。」 不要!这下我才知道自己真的很胆小,拒绝也不敢。为什么要和这可怕的人去啊。木新轻轻拍拍我的肩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嘖,幸灾乐祸。 沿途我们都説着还要点什么花,做些什么,至少没想像那么尷尬。他走路也慢很多,过河也让我牵着。 「你知道吗?我很讨厌别人一声不吭消失。」嗯,我不知道。 「我?对不?保证不会再这样。」他看着我,是我太认真了吗。 「如果要走,一开始就不要出现。」蛤? 「我以后不会了。」就像犯错小孩站在生气的家长面前。他揉揉我的头,笑了。 「白痴。」我就回不过神来,一直以为他不会笑。就太突然了吧。他应该是原谅我了吧。 过河再走一会,就好像一个世外桃园。有好多好多花。 「你知道我们村名是哪种花吗。」百结,是什么啊?可一看便知最多的便是代表花,紫色的小小的那些。 「是紫丁香吧。」 「不蠢啊。」还不是看了几天图腾,正想再拋书包。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它的花语。很快,我们便把需要的采好。大部都是紫丁,还有点其他,好像是,满天星。又想起那个男生,应该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谁吧。正想问尚宇认不认识那个摊位的人,抬头却看不到他。不知道怎么,有点慌。毕竟我从没来过啊。 「林尚宇!」我大喊着,可四周好安静。 冷静点。他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我走着走着,到一条森林小路,特舒服的感觉。这肯定在哪个故事出现了。很有印象。它不长,至头就是另一排粉色的树。 「好美啊。」这是桃花还是樱花啊,还真是个神奇的村落。在我沉醉在美丽的景色同时,不远处的人影把我拉回现实生活。 「林尚宇!你走开不能说一下吗!」 「对不起啊。」他转头,眼睛泛红。那下,我就消气了。也对,他这样的人,一定有原因的。 「怎么了?」 「别说话。」我们就坐在那,有种莫名的悲伤,可我也不敢问。到黄昏,才再回到村里去。也一声不响,我也自顾自走,虽然好想知道为什么,可他没有要説的意思。只留下一张「谢谢」。 -- 6-2 莫名其妙 一觉沉沉的睡醒,我就去天台看我的乾花。一左一右,是日桐和三石。我还是静静的回去吧。 「站住。」我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日桐叫的是我。 「你在装吧?」啊? 「回去吧,没事。」三石跳过来,把我推回去。 「有本事就别出现啊!」我刚调头,三石就把门关起来。可我还听到。 「住口。」不是,干嘛拿我出气,弄得好像我抢走三石一样。 我向木新借了自行车就出去了,要去拿我的手机。不是不怕迷路,而是一会肯定有辨法回去的。来这一星期有多,有种天塌下来有很多人撑着的感觉,就是很安心的感觉。去到门口,看到几个陌生人和阿甘在説话。嗯,是争执。还是阿甘在被駡。突然让我想起那天的对话。 「小数民族吧,别人就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你,做好是应该,做不好就把你祖宗连着駡。」可能真的,我爸妈在和那些皮肤不同顏色的人做生意,总是特别多意见。但也许对方也觉得我们怪异。可我不知道从哪里听过一个故事,黑皮肤是一种记号。上辈子做了好事,神给予的记认。也不是因为这个故事,我纯粹觉得没感觉。嗯,就是一样的人啊。我们不会因为爸妈不同性别不同城市不同而看其他人不同,为什么肤色就那么重要呢。看着那缩到一边的阿甘,有种很可悲的感觉。不是他,而是那些不知凭什么自以为是的人。 「阿甘!」我装作若无其事推开门,店内顿时一片寧静。我和阿甘聊起天来,他们也尷尬的离开了。 「你是来拿手机吗?还没好呢?对不起啊。」 「没事,我就是无聊想出来走走罢。」了解后才知道,原来是刚才的人是找不到想要的零件,说阿甘连基本东西都不齐全,不应该开店。又説他浪费他们宝贵的时间。最后还説他服务态度不佳。 「有病吧。」他笑笑,挥挥手示意我冷静。那根本不是什么基本零件,明明十分罕有。 「他説后天要我买回来,可我不知道那里有卖啊。」阿甘大概没有离开这片地区几次,那些人根本强人所难。他苦恼的样子让我更觉得莫名气愤。 「能借电话用一下吗?」他点头,我拨出一个电话说了几句便掛了。 「放心吧。」 「不然要我爸有什么用。」回来跟木新説起,木新只能给我一个手指公。 「励害了啊大小姐。」第二天一早,木新和我一早便去了阿甘铺前。把货车上的货品搬到他门口便离开了。 「你到底拿了些什么啊?」 「不知道,就跟爸説了下情况。」在我们回去的时候,木新电话响起,又递给了我。 「喂?」谁啊?我看看萤幕,原来是千嵐。 「你可以帮我把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收拾过来学校吗?」 「你不回来吗?」 「暂时不了,比赛很忙学业也很忙。」可是,现在暑假呢。嘉年华会也要开始了啊。到她家打招呼才知道她并没有告诉她爸妈。是吵架了吗? 「小妤。」收拾着,看到千棉站在门口,把我吓一跳。 「你好一点了吗?」 「好很多了,谢谢。她怎样了吗?」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总觉得他们家今天气氛没有平常般快乐。 第一次到千嵐学校宿舍,果然很像她的房间,简洁又男子气。但比想像中凌乱一点。她看起来也不太好,可能是太疲倦了吧。 「那个,你怎么了吗?」她似乎很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说没什么。不想说就算了吧,我想。 那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袭来,像又日渐增加。大脑浮现起尚宇的话。 如果要走,一开始便不要出现。 我,始终要走的。即使和他们建立感情,也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 7-1 又没怎么睡 回到家才发现还有本簿没有给她。 「这是笔记吧??」匆匆睡去。 不知怎的,睡到一半,浑身出汗,醒过来了。我拉开窗帘,看着那星星那夜空心彷彿平静了一点。眼角看到尚宇房间有丝隐约的光,靠近看他的窗帘拉了下来,房间还亮着灯,可现在已凌晨三点多。 上厕所喝杯水,降降温。经过王婆婆的房,踩到一串锁匙。我突然,想起什么,好奇促使我拿起它继续向上走。这,应该是那个神秘房间的锁匙吧。 「果然。」开了灯,乾净整齐的房间映入眼帘,正常的房间只不过比我的房间大了一点,装饰成熟一点。虽然自己不应该进来的,但这感觉很有亲切感,我看着桌上的相片,这个女人就是王婆婆的女儿吧。一切都没什么特别,除了那面墙。 「这是?」我忍不住伸手去捉碰墙上满满的照片。照片上都是同一个小女孩,有些有另外两个小孩一起拍的。玩得不亦乐乎,笑得灿烂。他们好像..谁呢?看着心里十分温暖,但一阵头疼袭来,我猜是时间太晚。 刚回到房间,便和尚宇对上眼。果然还未睡。 「怎么还不睡?」 「刚醒。」便条贴用着用着只剩几张了。明天要去买一点。 「快睡。」刚贴上,他便用手督促我睡觉,然后把窗帘拉下了。 哇,你是我爸吗?可我还是乖乖的去睡觉。睡着又惊醒过来,今晚,到底是怎么了。我拿起书桌上的书,准备翻翻。 「想不到,我居然不属于这个家。」 我又盖上了那书,才发现原来是千嵐的日记本。那句説话,是甚么意思。该死的好奇心,我便再次翻开了。凌晨作的决定,果然都是衝动而不负责任。一页一页,到我盖上它,手心上已满是汗水。这厚厚一本子,纪录了她近两年的生活,不是天天写,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一一纪下了。有些茫然,好像和她一起经歷了一切,好像更认识这个人。我把它放在背包,走出去,清晨的村子比平常更寧静更清新。夏日炎炎,却有点凉意。我在杂货店铁闸下拿起锁匙,骑起木新的脚踏车。后来才知道,他因为这件事把半条村庄的人都叫醒过来,以为有小偷进村了。结果回来时又看到自行车好好停在门口,以为自己眼花,只能向村民道歉,让他们继续睡。 「你怎么?」面对气喘吁吁的我,刚被吵醒的千嵐一脸不解。一方面顺不到气,另一方面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我只好一把搂住她。她也似乎察觉我的异常,没有説话,就拍拍我的背。直到我惊醒过来,想起自己不是要求安慰,才缓缓开口。 「对不起,我看了你的日纪本。」她的动作骤然愣住,又僵硬地继续。四周安静得尷尬,我只听到她加速的心跳声。我们始终没有聊上天,直到窗外夜空开始染上日色,我把日记还给她便离开。 「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我点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那,终究是你家。」 回到村子,太阳已掛起,推开门,王婆婆已在吃早餐。 「那么早去哪了?」她一面不可致信。我笑笑,又想起昨晚拾得的锁匙,便放回去。一觉再睡醒,已经是中午。到达嘉年华会场,我埋头在製作乾花上。直到什么挡住了阳光,才抬头。 「嗨,天星。」左右看看,幸好没人留意,我拉着他赶紧离开摊挡,走到一旁。 「你忙完了吗?」他真的很夏天,就像一个自然的发光体,清爽阳光。他穿着浅色背心,手臂的线条尽显眼前,我不禁多看两眼。 「不不不,还很忙呢。」我暗自害怕自己一时起的名字会被别人发现,也太尷尬。他却一把拉住我,递上一杯饮料。我正想接过,便被某人的声音吓了一跳。 「喂。迟到还偷懒吗?」我回头看看,发现某人真的没有一天和顏悦色,刚刚接过饮料便回去了。 「尚宇,这些数量你看对吗?」一旁的帮手递上一叠资料,他马上投入工作,表情也缓和许多,也露出微笑。呵,他只是对我没有和顏悦色。奇怪,难道我真的哪里得罪他吗?我想不透也只好不管了。 -- 7-2 拉近距离 回到摊挡我看到了千棉。而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至少这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千嵐的日记中记载的事,正是她的身世。在医院,当护士向村长建议让千嵐也验血看看是否能够捐血给千棉时,他们当下拒绝了。事后,千嵐心有疑问便去检查,发现根本和他们不匹配。在那亲生检验结果出来后,她突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像,自己跌到谷底,四周一片空白,只剩下自己。我在日记中看到时,内心也空了一块。当这种电视剧的情节真的发生,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大概是自己生活瓦解的感觉吧。 「进度如何呢?后天便是嘉年华呢啊。」村长的声音一下吧我吓到,他们倒像没事一样啊。 「都好了,也不知道这些乾花是否能顺利卖出。」但我还是努力挤出一点苦笑。他刚走,我便转身打算回到座位。一下撞上一个身体。 「你怎么了,面色不太好啊。」幸好是木新。我摇摇手,可能是睡眠不足吧。 「坐下。」尚宇一句,强硬的态度让我不得不坐回去,他又该説我偷懒了。他递上一樽饮料。 「太甜了,给你。」我皱了皱眉头,接过。他不是看着我刚喝完一樽吗?转眼之间,又递给我一杯麵。 「很难吃,给你。」我看着那冒烟的麵条,吞了吞口水,一口气便吃下去了。奇怪,味道也可以吧。正当我吃饱喝足,正打算继续製作,他又把一个麵包丢过来。 「太硬了,给。」不等他説完,我就把麵包丢回去。 「你有病啊,我垃圾桶吗?」他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説。 木新终于和千棉聊完天,过来帮帮我。 「你现在脸色好多了,刚真太苍白。」 「好?我快被气死了。」他一眼看看我又看看尚宇,一脸哭笑不得。 「开花咯。」我看着木新,不明所以。 这两天过得十分快,一下第一天嘉年华会就结束。乾花產品出乎预料的好卖,人流多也受欢迎。正在收摊挡,眾人议论着晚上吃什么。尚宇向着我笑了。我瞪大眼睛,似看到什么奇观美景,他还会对我笑啊? 刚回到房间,我便看到纸条。 「下来。」我深呼一口气,就下楼去。 「怎么了?」「去采花。」「现在?」我看看天空,认证时间,高掛的月亮很好表达了夜深。他却无意改变主意,自顾自走起来。他心情很好,比平常嘴角上扬了一点。经过那条河流,他顺手扶了扶我。突然觉得,我俩关係不知不觉有点微妙。虽然还説不上好,但他至少会有点..温柔?月光下的他似特别专注。但我完全认真不了,天色昏暗,根本分不清是什么顏色的花朵。 「你看。」他靠拢我身旁,缓缓张开合上的手掌。一点光从他手中飞出,我惊呆的顺着它站起来。 「是萤火虫!」夜间的后山有好几十隻萤火虫,像星星掉到半空中,很美。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定在他的脸颊上。很乾净。我一直想不到怎么形容他,不是那种惊天的帅脸,只是很舒适很安心的模样。未几,他缓缓的看回来,牵起一丝笑容,很暖很美。 「怎么了啊?」我内心一阵慌乱,勿勿别过视线,看往半空中的萤火虫。 「你今天...」虽然不知道他想説什么,可我下意识就阻止了他。 「你今天,很奇怪。」我认真的看向他,虽是衝口而出的话,但他今天的确不正常啊。他一愣,依旧微笑着。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并不喜欢这。直到看到这满山遍野的花朵,夏夜的星光熠熠。」他眼神带着一点落寞,似乎在想着很久远以前的事情,又闪燿着丝温暖。四周只有我们的心跳声,安静等待他继续。「我妈,是个很美很温柔的人。是她领我看这景象的。她总能找到一些特别的东西,日子总是美好的。」放空的脑海一下被拉回,这可是第一次听到他説起他妈妈。好想回答他,那你跟你妈挺像的。 「我觉得,这样好景,肯定要和人分享吧。」我回以微笑,他便也没再説他妈的事情了。后来,我才想到,不知道他有没有和木新和其他人分享这半天星光呢? -- 8-1 是心动吗 一丝光无情打在我的眼皮上,我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一眨一眨,突然发现什么不对劲。我微微的转动着身体,一侧身便看到尚宇的睡顏。我坐起身子,把披在我身上的外套还轻轻盖在他身上,便看着清晨的花田发呆。我回想起昨晚,人总是在夜晚的时候意识朦胧,比如觉得他好? 「采花吧。」他不久便也醒来了,语气回归正常,只是,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异样。我和他抬起两箱的鲜花,就回去了。我俩没有説什么话,但我猜,大概,我们是有靠近一点点,吧。他直径走回家,而我停在他家门口,一面犹豫要不要放下箱子。 「快进来,一会儿又进蚊子啦。」他头也没回,微责怪的语气说。果然还是他啊。我只好跟着他上楼。我放下箱子,才仔细看看他的房间。一直在对面透过窗子看,瞬间觉得很不真实。依旧是整齐的书柜,乾净的书桌,整理好的床铺。墙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副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有点好奇,又不敢问,就偷偷打量着那签名。 「不是我,是我妈。」我点头装作不在意的聆听,可终究忍不住问了一下。 「你妈妈呢?」 「离开了。」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也没听出他情绪,我抬头一看,他盯住字句,又继续整理花朵。离开了是什么意思?走了死了?我敢问吗?不敢。 「听说你帮了阿甘?」我嗯了声,没有继续回应。空气一片静默,却也没有扑面而来的尷尬。 忙了一会我去找千雯,相看无言。 「那个,上次谢谢你。」良久,她这样説。 惝大的公共空间,只有呼呼的空调声音。就很奇怪。明明丝毫不熟,却像已经经歷了不少。刚来,便救她一回。也从木新口中听到太多。她説谢谢,我一时就不知道怎么把话调过去。所以,又是一顿安静。直到门被推开,木新风风火火的跑来,説到我看摊位的时间了,又挤眉弄眼的看着我和他意中人。我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站起来向外走。 「你..有空去看看千嵐吧。」拋下一句话,我便离开了。没有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疑问,又闪过一丝惊讶。正想骑上单车,木新又一脸不情不愿的跑来。 「你下来。」 「怎么了啊?」他死死看着我,像一阵风的离开,只留下一句「千雯找你」。结果,情况又回復原样。 「你知道了?」她轻轻开口询问,打破肃静。我点点头,倒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其实,我们也不是故意瞒她的。从小,爸妈就视她为亲生女儿一样。也从来没对她不好。她...」千雯第一次説那么多话,我却打断了她。毕竟这是她家事,和我解释有点奇怪。 「我,并不好奇。要解释的,应该不是我吧。」説真的,来了快一个月了,我也不是很了解她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处理好,只是,有些事,还是説清楚比较好。一家人嘛,沟通就好,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説完了我也就回去嘉年华会场,木新一看我就拉着。 「祖宗啊,你终于出现了。」我浑身上下一抖,看着他浮夸的样子。 「尚宇又不知道哪去了,你也不在,是要我们累死吗?」尚宇?我伸头探脑,果然不见他。罢了,我马上投入工作之中。手忙脚乱的一边製作乾花產品,一边招揽着顾客。我以为,我会怨天尤人,説累説辛苦。可是,并没有。我很开心,非常快乐。一天一天的,真的太快了。太阳下山,大家便收拾着,我也就站起来伸伸懒腰。 「彦彬?」我和木新同时唤出,木新惊讶的看向我。原来他们以前经常打篮球,还是一所小学。 「你怎么长成这样了?」我不禁吐槽。木新一手拍在我脑袋,我俩差一点便打起来。幸好有彦彬制止。木新没气的走开,我和彦彬哈哈就笑起来。 「走!」我连去哪也没来得及问,便被他拉到他档位。 「那熊还没有人拿到吗?」他笑笑。 「在等你啊。」我不禁失神,他的笑似乎有种魔力,就很吸引人。他牙齿也很白,不知是那个牙医诊所呢? 「在想什么呢?」他的笑容又灿烂了一点,可我也很快的回神了。 「可是,我投不进的。」我苦笑。 「试试?」他递给我一枚球。投空了。又一枚,也失败了。再一球,擦边。他还是给我球,我用力一丢,连网都碰不到。我无奈的望他,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轻轻松松单手投进了。 「你耍我呢!有心还是有意啊!」我细声嚷嚷着。他笑得眼睛只剩不到一条线。 「我教你。」声音没有一点笑意,就是很软很温柔,我默默的,没有回应。他站在我身后,环绕着我,捉住我拿球的双手,一边説着如何发力,要怎么调整角度。但,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听到我愈催加速的心跳声。他的胸膛紧贴在我的背上,气息在我耳边徘徊。一球,两球。把我拉回来的,是手上一次一次的触感,进球的感觉。 「我?自己来吧?」他又笑了,默默放开我的手。我靠着刚才的感觉,一下就投进了。我高兴得与他击掌,刚刚的悻动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连串咕嚕咕嚕的声音。 「你没吃晚餐吗?」 「刚太忙了。」我低头,没有镜子我也知道自己满面通红。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我带到一个摊贩前。这应该是其他村附近吧,反正我没来过。 「好香啊。」我走前张望,是一个烧烤的店面。他相熟的点了些甚么,又带我到里面坐着。不一会儿,一碟碟热乎乎的肉上来了。我一口咬在猪颈肉上。 「好...好吃啊...你怎么....知道我...」口齿不清的説着话,也表达不了我心底的喜悦。突然有点怀念我哥,以前常偷走出去。他总能在我饿时找到我想吃的。虽然他经常欺负我,可我还是很想他。一时感触并不影响我食慾,一瞬间,一扫而空。彦彬就悠悠的吃着,不时因我吃相而失笑,又要我吃完再説话。 「对了,你哪条村子的?」 「月桂村。」我听罢想着,好熟悉啊,在哪听过呢。 到我们离开那,他突然想到什么就停下来了。 「怎么了?」他很认真的看着我,似乎努力想着什么。 「你真的叫天星吗?」我瞳孔一抖,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呢?我吞了吞口水,平復心情。 「是啊,怎么了?」我直径向前走,不想他看到我惊慌的表情。虽然没什么事,就是不知怎么解释自己一开始说慌了。不禁想起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説这个奇怪的东西。 「以前,也有个女生叫这个名字。」我无心听他的话,敷衍的点点头,想着怎么结束话题。 「对了,你认识你村长的女儿吗?」幸好,我真想到另一个话题了。他也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转换吓一吓,笑着回应我。 「认识啊,怎么了?」接下来,我滔滔不绝的説起这大小姐,连听回来的传闻也一直告诉他。他就那样静静的听着,一边大笑。 「你也觉得她很讨厌吧!」他想了想,哈哈笑了几声。 「呃,她的确是大小姐脾气啊。」 「对吧!」就那样聊着,他送我回到村口。一顿丰盛晚餐,再加上一阵八卦发洩后,我心情好得很。哼唱着一小跳的进村。 -- 8-2 他生病了 「小妤!」路过大树差点被木新吓死,可我还是笑嘻嘻的停下来了。 「你怎么这么开心啊?」他也跟着我傻乐起来。 「不是,先説正事。」我也就收敛一点的看着他。 「我还是联络不了尚宇啊。」他眉头一皱,满目担心。 「去敲门啊。」他一个大白眼反来,我才明白他肯定去了。我正想开口,他便又説。 「罢了,反正他爸明天就回来了。」我噢了一声,再聊了会便回去了。 回到房间,看到他房子没亮灯,窗帘也没拉下,应该不在家。我写下一张便条纸便睡下了。只是一觉醒来就发现他房间也是原样,难道晚上没回来吗?木新不久上来了,拿给我的手机。 「先打个电话吧。」他拨打过去,没人接听,正想掛断,我便看到他桌上闪烁的手机屏幕。我们再去拍打他的门,依旧没人回应。我想了想,在他家前花嘈中翻找出锁匙,一下便开了门,留下木新目定口呆。我一踏进房间,便看到尚宇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深锁,豆大的汗珠直流。我探手一摸,果然发烧了。 「尚宇!」我轻轻摇晃他的身体,但他只是嗯啊的回应。我替他盖上被子同时,南医生便到达。 「只是疲劳和着凉了,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我捧来一盆水让木新替他嚓嚓身子,又想着煮点什么东西。我呆站在厨房,有点无助。 「妈,怎么煮粥呀?」妈在另一边责怪我久久没有来电,一边担心我手忙脚乱,却也在厨房没失火之前教我煮好一大锅粥。我匆匆掛掉电话便去看着尚宇,木新则回嘉年华会了。 「叔叔,尚宇生病了,你?」 「严重吗?」 「南医师说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我要过两天才回来,你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嘟嘟嘟嘟。我拿着手机一时无奈,看了眼床上的尚宇。一整天,替他擦汗餵他喝水,又要翻热粥水,差点没累死。所以晚上,睡得特别好。其实我内心很自责,因为他多多少少还是因为那夜把外套盖在我身上才着凉了。 第二天,木新照看他我便去了嘉年华会。我突然觉得比起嘉年华会,还是,照顾病人比较累。久违的电话铃声让我很不习惯。 「喂,怎么了?」 「丫头,怎么几星期都没听电话啊?」 「呃,我去了歷练。」 「什么鬼啊,你在哪啊?」 「世外桃源。」一来一往的逗着我哥,不禁让我笑一笑。 説着,电话被一下拿走,我回过神来,才看到彦彬笑嘻嘻的盖着手机。 「跟谁聊得那么开心呢?」我好没气的看着他。 「我哥,给我。」我伸出的手落了空,他坏笑的听起电话。 「哥哥你好,我是彦彬,是天星的?」幸好我及时的把手机拿回来。 「喂?」我一边瞪着他,又继续和哥哥聊着。 「你在百结村?」 「你怎么知道?」 「爸怎么?算了,你马上回家。」 「为什么啊?」 「回去。」直到掛电话,我也不明所以。 -- 9-1 大熊 「小妤。」我轻轻张开眼睛,看到醒来的尚宇。脸色好很多,也精神了。昨晚回来,便热了粥,可他一直睡,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你好点了吗?」我一手揉着双眼,一手探至他额头。烧退了。 「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回家洗了澡,看到窗外的便条纸,「谢谢」我回心一笑。 「你真的可以吗?」尚宇下午便和我一起去嘉年华会场,丝毫没有打算再休息一下。 「那个,我们不要回摊位了。」我抬起头,不解的等待他下一句。 「去逛逛吧。」「嘉年华吗?」他点点头,我心像有花开似的马上雀跃起来。正式的光明正大的逛,还真的第一次。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玩玩摊位。我们一路和其他人招呼,我才发现其实我们和其他村子关係也不差啊。一群学生涌过来,尚宇把我拉近了点,我错愕的抬起头,心中有种什么萌芽的感觉。可他一脸平常,我也只好自己整理情绪。 「天星。」心中无数遍祈求不想遇到的人,终归被我们遇上了。我无视尚宇奇怪的眼神,啊一声企图盖过彦彬的声音。 「你来正好,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你今天拿走吧。」他棒起摊内吉祥物的巨型大熊,递给我。我不禁伸手摸摸它,真的好软好可爱。「你认真吗?」他又把玩偶向前推了一点,点点头。 「可如果有人真的连中20球呢?」我有点不好意思,但内心早已蠢蠢欲动。 「不可能~反正我本来就打算给你了。」他笑意更浓。 「好吧,谢??」「不行!」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阻止,我伸出的手又缩回来。我正打算问尚宇为什么,眼角却看到一个久违的人。 「哥,你怎么可以把这个给她!要给也是给我吧!」她可真是穿的像洋娃娃似的,气呼呼的走向彦彬。 「哥?」「对啊,他就是我哥。羡慕吗?」我不禁反她一个大白眼,背向她没打算回应。 「唓,没礼貌。」我冷笑几声,便拉了拉尚宇衣袖。 「走吧。」 「你不是想要大熊吗?」他反而一面惊讶的说,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不是说不行吗?」我又再拉他一下,示意不想再留,他却好像石头一样站在哪。 「我的意思是,该怎么拿走它就怎么拿走,这样理直气壮,名正言顺的,不是更好吗?」我一愣,这人有什么毛病啊。我不会啊,何况,二十球啊。这不存心让我出丑吗?我瞪了瞪他,他却付了钱,自顾自的投球,我们几个倒一脸茫然的站在看向。一球,两球。他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嘴角倒向上了一点,让我觉得有点安心。我并不想在这公主面前出糗。球就像自动的发射,一条条完美的拋物线。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看过,直到突然的光线照射下来,我终于记起。这身形这姿势,他不会就是那天我间晃看到的身影吧。 「十八,十九??」反应过来,我紧张的为他数着,儘管他是丝毫不差,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最后一球嘭一些落地。 「铃—」一声巨响,传遍半个会场。我惊愕惊叹连连,反应不过来。倒是彦彬马上声宣布他中奖,和公主一脸不服和尷尬。尚宇捧着大熊,引起很大的注意。我轻轻看向他和熊,感觉很大反差。 「求我啊。」我嗯了一声,并不明白。 「想要就求我。」啊?我内心一阵黑线,总想不透他大脑。不然他一个大男生要这熊也没有用啊,本来就是因为我想要才去投射的。我静默了一会,还是开口了。 「尚宇,求求你,把熊送我吧。」我双手合十,可怜的看着他。他看了我一眼便别过头去,把熊递给我。奇怪,自己要求害羞什么啊。后来,我们一言不语的又走回摊位。 「哇,好可爱啊!」声音围着我,话语説的却都是大熊。我突然觉得好开心,好喜欢这隻熊。「这是彦彬送你的吧。」木新靠近,勾起一丝奇怪的笑容。我正想否认,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描去他那边。不料,一下对上他的视线,我下意思连忙低下头。下一刻,他不急不慢的回话。 「我送的。」现场一下炸了,木新笑意更浓。虽然尷尬,我内心却有种莫名奇妙的喜悦。工作继续,想到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就很捨不得。从陌生到熟悉,从客气到自在,我好像爱上了这地方。这种充实快乐的生活过了一半了。晚上,三石和我收拾离开,我想起一件有点重要的事。 「村内有???」他一边听着我数出一件件物品,又一边点头。 「都有,你要干嘛。」「开演唱会!」 答应的事我一定要做到。 我没有梦想,不知道梦想是什么。梦中也想着的事,大概很重要。三石正打算询问下去,远处一身影跑来。 「天星!」这声叫声倒让我冷汗都出来,三石看了看彦彬,又看了看我,突然捉紧我的肩膀。 「你都记起来了?」我瞪大眼睛,连同刚停下的彦彬,一时不明所以。 「什么?」三石似松了口气,眼神却又种淡淡哀伤。我看到这尷尬的场面,终于鼓起勇气跟彦彬坦承。 「其实我不叫天星,对不起,我叫谢韵?」「妤。」我惊讶的抬头,彦彬?知道我名字?我还未回神,三石又不知怎的把他拉走了。大脑一阵骚动,我闭上眼睛摇摇头,脑海中却出现一个画面。 -- 9-2 那个叫天星的女孩 「小磊,我喜欢天星这个名字!」女孩哭着説,男孩拍拍她的头,安慰倒。 「那我以后私下这样叫你啊。」「回家吧。」女孩擦擦眼泪,跟着男孩小步小步的走。男孩又转头牵起她的手。 「你也想个喜欢的名字吧!」「三石吧。」「为什么啊?」 「你以前不会叫我名字,我教你写后,你很喜欢这样叫我。」我猛然惊醒,久久不能平復,是在哪看的画面呢?他们是谁? 我没想到,晚上我还是梦到,那个叫天星的女孩。女孩在树下乘凉,一男生跌跌撞撞的跑来,似乎在躲什么东西。就在女孩面前跌倒了,男生强忍着泪水,又爬起来。远处传来阵阵笑声。男生又跌破了手脚,声音渐行渐近,女孩一把拉起他,躲在草丛内。 「痛吗?」男生摇摇头,倒像一隻小狗,十分可爱。 「那傻子去哪了?走路也走不好的傻瓜。」女孩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小顽童,一边摸摸男生的头。待他们走后,女孩説。 「等我一下。」便走了。男生一直等,到黄昏。女孩带着男孩来。 「对不起,我刚找不到路了。」男孩替男生包扎。男孩拉着女孩离开,一边责怪。 「别再乱走了,天星。」我想着走近看清小孩的脸,四周郤一阵天摇地动,大脑也晕呼呼的。 我争扎的醒来,眼皮却很重。一旁的手机弹出讯息,是哥哥。 「我回来了。」 什么?我一下清醒。拿起手机就拨通电话。 「哥,你在哪?」电话那端静默了一会。 「大小姐,我知道你想我,可是你能看看时间吗?」我连忙看看时间,哦五点多。 「对不起,打扰了。」我马上掛掉电话,准备再睡一下下。刚躺下,手机就响了。 「你怎么不睡呢?」我问。 「你把我吵醒,然后又掛我电话,到底什么意思?」他似有种快爆发的感觉,我也只能打起精神回应。 「对了,你好好待着。我辨点事就去找你。」 濛濛糊糊的再醒来已是中午,我连忙赶去嘉年华的结幕礼。看着空荡荡的摊位,心中不禁失落。热闹的会场只剩下各村的负责人。我就远远站着,感觉终于完了,开心,却又捨不得。我不敢去听颁奖,只好回到摊位,坐在桌上放空。天气很好,太阳高高掛在天上,借着阴影摊位内还不至于太热。我拿起剩下的乾花,忆起从採摘到风乾到製作,面上出现忍不住的笑意。 「白痴,你干嘛傻笑。」眼前是一脸茫然的木新,我回过神来。 「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可能被我真挚的眼神吓呆,场面一度十分尷尬。 「小妤,我们乾花摊销售第二呢。游戏那边也有优异奖。」这个第二,来得突然,却莫名令我更高兴,有种真实的感觉。从来就没衝着奖项去的,可也许这正正给了我们庆功的理由吧。正想着些有的没的,尚宇凑近喃喃。 「走吧。」在大家不留神下,我就坐上他的自行车离开。 「去感谢保佑。」他一下解答我脑中的疑问。然而,我听不懂。他一下奔驰到后山,那排粉色的树前,匆匆拉着我到其中一棵前。他的手很凉爽,在夏日就像一杯冰淇淋。他看向其中一棵树,神情并没有上次的悲伤。他放开我的手,摸向树干。空着的手突然无处安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乱起伏不定,就説了话转移注意力。 「你想起你妈了吗?」他摇摇头,示意我跟着他扶着树?。他一边围绕着走,一边説道,「小时候,有一位阿姨说,只要围着花树转三圈,好运就会来。」我也转着,在第三圈的最后一步,脚步不自觉地停下来,口中不知怎的吐出下一句。 「在桃花树转三圈,就能遇到真命天子。」异口同声,我心一顿,脚步一软。 「多亏你,这场嘉年华才如此成功。」他继续説着,没有发现我的异样。 「我有些话想对你説...」他説着话,我却丝毫没听到东西,大脑只徘徊带刚才的句子。 「尚宇。」他调头一看,才注意到我不对劲。他关切的看着我的脸色,我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表情也没刚刚的好看,可能是我打断他的兴致吧。穿过那条树道,他才开口。 「我喜欢你。」 -- 10-1 我想起来了 我喜欢你。 大脑不停的循环播放这四个字,依稀听到有两把回音。我看着他,一下愣了神。我转头看了向树道,脑海几下翻转。虽然头痛了起来,但是我看到了,看到天星和一个女人。女人拉着天星的小手,在那棵树前许愿,转圈。大脑猛然涌入一堆回忆,我呼吸开始急速,头崩溃的痛。 「我..」一惊醒,我拔腿就跑。不管后面的叫喊声,也没有注意路上的花草。我知道,我心跳很快,呼吸也很凌乱,脚步也不稳,可我必须确认一下。直到我到达河边,才停了下来。一下,我恍然大悟,终于理清思绪。我不知道此刻该有什么情绪什么反应,直到一隻手一下把我捉住,才让我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吓...」没等他説完,我便抱了过去。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反正你,别动。」我口齿不清哽咽着,我也为自己的泪水感到无助。这个拥抱似是一根稻草,没有心动,只有温暖。 「你怎么了?」良久,他才问了。 「不想説就不要説了。」他又补充。我轻轻离开他的怀抱,擦了擦眼角馀光,答説。 「只是想抱一下。」「我之后再解释。」説罢,我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村,敲向那道门。「小妤?怎么了?」刚才停下的眼泪像决堤似地落下,明显吓坏了他。我又抱向他,调整几次后吐出一句说话。 「叫我天星。」三石的身体一下僵住,又用力抱紧了我。 「对.不..起..」我们两人就像初生婴儿的哭了好一段时间,又坐在沙发上,相看无言,最后还是我先开的口。 「有好一堆事情要处理呢。」他依旧是静静的看着我。 「你先冷静一下。」他把我送回家,到门口拍了拍我肩膀。花婆婆并不在家。我去她房内拿起锁匙,把那房间再次推开。深吸一口气,心跳依然凌乱。我伸手再次摸向那些照片,那是我,小时候的我。 「妈,你在哪?」我紧紧抱住房间内仅有她的照片,躺在她床上。为什么我可以忘掉自己的妈妈。为什么。对于小时候,我只记得在医院醒来后,父亲和那个女人。我的成长原来建立在一个又一个谎言中。愤怒吗,自责吗,内疚吗,伤心吗?我一时也不清楚。叫错妈的感觉,有点可笑。 手机震动,「妹,我明天下午就可以来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不用来了,我不回去。」 「别任性,你不能...」 「太迟了,我都记起来了。」掛掉电话,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我跑下楼梯,看到刚回来的身影。 「外婆!」她呆呆的看着我,一时反应不来。直到她眼中闪烁着一点涙水,又一下用力抱住我。回想起第一天的拥抱,我突然就更自责。比起震惊,她大概一早料到我总有一天会记起来吧。 「小妤。」她摸了摸我的脸颊,又顺顺我的头发。 「我妈呢?」她一副欲言又止。 「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我拿着手机,久久没有打出电话,索性关掉手机。黄昏时分,我躺在天台的椅子上,发呆。我记起一切,有几小时了。可我不敢,去问。无论是我妈,还是我爸。虽然大脑一直不能好好冷静,可这片天空却给予我寧静。 「小妤。」我坐起身子,看到一个此时此刻最不想面对的人。我没有回应。我俩隔着一栋房子,相看两无言。如果我是那个女生,我会原谅她的。可,我却説不出口。不知怎的,身体自然的反应起来,站起来,回屋了。晚上,我吃了饭,之前觉得熟悉,才明白是家的味道。可想着,总觉得自己童年回忆缺了一点。 -- 10-2 关于小时候 这天,注定是失眠夜。我不想面对明天,先缓缓,可以吗?我又骑着木新的自行车,可我不知道该去哪。我下车,期待着一个身影,后来,又坐下了。我吃着夜宵,开始在整理小时后的记忆。 「老闆,再来三串猪颈肉。」熟悉的声音让我回心一笑,旁边,果然坐着他。 「你怎么遛出来了?」我吃完手上的串烧,「等你啊。」他一愣。 「怎么了?想我了吗?」我不禁失笑,摇摇头。 「我就是想告诉你,对不起,我又骗了你。」他继续呆滞注视着我。我也就继续吃着肉,「你説又?」我一笑。 「你脚什么时候好的?」 「十二岁的时候做了手术。」小时候,我总跑出村子到处乱跑乱跳。可常常不是走错路回不去,就是累的饿的快晕倒。彦彬虽然是村长的儿子,却因天生脚不好,总被欺负。我出去时,常常都会遇到他,然后他会带我回去,或带我去吃串烧。他不像三石,无论我怎样他都笑着看我,知道我要什么想什么。记忆回来后,他是头几个出现的画面。感觉好像跳过中间,直接来到他长大后。一直以为他是弟弟一样的存在,再见后,却比较像哥哥。 「谢谢你啊。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我们随便的绕着,天空依然清晰可见,入夜的四周十分安静,倒令我也安心不少。 「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对啊,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自从,我晕过去后。醒来就失去记忆了,这里的一切,包括你们,包括我妈。」 「你什么时候晕了啊?」 「没事,都过去了。」我笑着説,好像真的没什么好介怀的。可让我执着的是,我晕了之后又发生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些东西?想着想着,头脑也转不过来了。 「你还是你,没什么好怕的。」彦彬用力撞了撞我。我也糊涂的点点头。 回到村子,我却看到木新在树下躺着。 「怎么了?」 「梦中看到你拿走我的自行车,就醒了。」 「谢谢你想我了啊。」坐在树下,我们什么都没有説,就看着那天空,好像我什么都还没记起来。 「千棉最近很奇怪,现在要见她一面都不容易了。」不会吧,嘉年华会不是才见过吗? 「千嵐离开有一段时间没回来,连消息都没有。」他继续。 「三石和日桐也分手,二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还有南医师,不是你发现,根本不知道他这么压抑。」 「我觉得自己好像很不了解他们,村子突然爆发一个个问题,我却无能为力。」他连珠一样的説,认真的发空。 「对不起啊。」走心的道歉,也提醒自己,一切就是从我的来访开始的。 「你干嘛?」他坐起来,我却不知道怎么説起。 「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如果不是我,可能很多事都...」 「那你是来拯救我们的天使吧。」他似乎看穿了我想説的,一下打断了,又马上被自己恶心倒了。 「去跟千棉谈谈吧,顺便叫她去找千嵐回家。」我?下一句就回去。什么时候我都记路了。我一边暗笑,一边看着无比熟悉的环境,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小妤,我长大后要嫁给小磊。」 「好啊,那我做你们伴娘。」小时候的我一次又一次笑着回答。 我不知怎的,走回去那条河流。站进去,不过脚半。她没有推我,纯粹没有拉起我。我和她聊着,失神跌倒,她想拉却拉不到。在后面的三石自然看不到,来到看河中的我和和岸边的她,误会了。他再跳下来,和我一齐撞去石头上。她只是内疚那下的犹猭,也因为我当时马上被接走,再见才这么不安。我似舒了口气,走回去时已三点多。 「你去哪了。」 -- 11-1 哥哥 「你到底去哪了。」猛然回头,尚宇的脸映入眼帘。 「你怎么不睡啊?」 「等你。」理所当然的回应好像是我不对的。「你才刚病好啊。」我探手,他一把捉住。「照顾我的还没回来。」我无奈。 「我去吃宵夜而已。」他眉头一挑。 「和谁。」 「就..彦彬啊。」奇怪,我为什么紧张。我深呼吸一下,理直气壮的看着他。我睁脱他的手,下一秒,什么软软暖暖的碰到我嘴脣。我双眼一瞪,手自然的推开他。他再一下就用力搂着我。 「一起生病吧,你就出不去了。」而我还愣在他一系列的动作,没心思反驳他。那是吻吗?我一下清醒过来,脸刷一下热起来。推开他,我转身进入屋子,手轻轻摸过刚双唇碰撞的地方。彷彿间,我不自觉地笑起来。 我并没有生病,但身子烫得很,因为他,我好像可能冷静一会儿了。也是,表白后女生就奇怪的跑走不见踪影,天知道他内心都经歷了什么。 我没有直接回到房间,去了我妈的房间。躺在床上,我开始重组了一下回忆。 「到底为什么妈妈会离开。」一直以来,我以为是我记性不好,可原来,是我彻彻底底忘记了。我翻来覆去,以为睡了一觉,却依然是凌晨。 我下楼,在秋千上盪着。感觉今天真的好长。看了看时间,还只是两点多。我就走着,有意无意的走,我到达目的地时,已是三点。我犹豫一下,还是敲响了门。 门咔嚓一声开了。她惊讶,我也惊讶。 「你怎么还不睡?」 「你怎么来了?」我进去,坐下,以为也会安安静静的待着,可嘴巴却自然而然的动了。 「我现在和你一样了。」她不明白。我好像笑了,又接着说。 「我妈不是我妈。」説完,我突然什么都不想説,心中那压抑的大石也突然更重。那她是谁。一夜,我们躺着醒着,默默的。 怪不得我对这村子亲切感那么重,因为是我长大的地方啊。或者想转换一下气氛,她转头看来。 「其他人最近怎样?」我想了一下。 「都老样子。」又补充。 「你不回去吗?」她静静的看着我。 「或许,南医生演唱会你陪我弄起来吧。」我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件事,只是突然之间生活所有东西都不同,一直相信的都不真实了。她点点头。后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醒来已经是中午,千嵐亦去练习了。 回到家,我匆匆洗了个澡,却被几声敲门打断这寧静。门一开,正是那周游列国的大少爷。「哥?」他咧嘴一笑,把手搭在门边。 「怎么,想我了吧!」久违的看到这灿烂的亲人,我突然就很想哭。 「别水汪汪的看着我,会让我莫名想打你一顿。」我没有管他那破坏气氛的説话,忍不住眼泪就流下来。 「哥哥,对不起。我该早想起来的。」眼泪模糊的视线,可隐约可见他笑容收起来,又顿了下,一把拥抱着我。 「傻丫头。」有些东西,是命运。小时候,我亲生妈妈带我来到这里,让我在三石和日桐的陪伴下有了快乐的童年。后来,发生意外,忘记一切,在城市中长大,无忧无虑的。再然后,我回来了,每天东倒西歪的,却难忘又充实。到底,记起来,又会有什么改变呢?我本来想带哥哥去妈妈的房间。 「去你房间吧,我...」他看着我和妈妈的合照,别过视线。 「我一直觉得,让你什么都不知道,会开心点。」我四岁那年,父母离婚。妈带走我,回到这村里。爸带着哥哥,娶了现在的母亲。七岁,我溺水,奶奶和爸爸顺理成章的在医院守着我。我醒来,失忆,他们便把我接回去。「妈妈觉得爸能让我们上最好的学校,成长为最好的样子。殊不知,没有她,我人生就是缺了点。」哥哥苦笑説道。 「你以为他们想让你来吗?不是爸妈离婚协议中要你成年之时回来一转,他才不会和那女人大吵起来也要让你来。」大脑飞速运转,总算理清一切顺序。 「哥,我不想回去了。」他点点头,又摸摸我的头。 直到肚皮发出的声音打断了这温馨的气氛,我们才下楼想煮点东西。 -- 11-2 打篮球的男生 「小妤?」哥哥身体一僵,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们一起回头,外婆回来了。 「外婆。」哥哥衝前搂着外婆,活像一个小孩。 「傻孩子。」看着他们涙眼汪汪,突然发现哥哥,外婆,为了我无忧无虑,都牺牲多少了。我一边煮着麵条,一边拨打电话。 「彬彬~」对方明显一愣。 「我哥来了,你要过来吗?」 「好,你出来接我吧。」我不阻碍他们两个婆孙相聚,就走出去了。 「彬彬~」他微微颤抖。 「我求你了,叫我彦彬好吗?」我笑咪咪的,直直看着他。 「真好,好像一觉醒来,回忆中的你就长大了。」我们在两旁树荫下走着,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我哥有时候会来找我。但他总是和我们説几句就去打球,彦彬脚不好,我们就坐在一边看。那时,我总説,哥哥高哥哥帅。「到底是因为打篮球才高,还是高才打篮球啊?」那时,懵懂少年都呆呆看我这问题小孩。 「反正,我以为一定要找个打篮球的男生当老公。」 「你要嫁给你哥吗?」 「不,他不够帅。至少要你这张脸吧。」我??他那脸,他便会红通通的别过头。小时候,他真的很有趣。 「在想什么啊?」 「想我们。」聊着以前聊着现在,我真的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小妤!你又用了我自行车吗?」一进村,木新看到我就大喊大叫。 「是啊,怎么了。」 「没...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啊?」他一脸疑惑,可我也不知道从哪说起。 「我..要带他见一个人,先走了啊。」晾下他,我就回去了。 「彦彬,你脚好了?」 「他做手术了。」哥哥听罢一脸惊讶。 「你之前不是说打死不做手术的吗?」这倒提醒了我,这胆小怕事的人,怎么会去做手术呢? 「因为我想打篮球啊。」二人齐刷刷的看向我,我只能轻轻一笑。怎么了啊,关我什么事啊。男人叙旧,我插不上口,就默默的吃,静静的听。 「去打一场吧!」我哥提议。 「好!」这我倒反应过来了。 「外婆!我们出去了。」 「晚上三个回来吃啊~」彦彬答应的同时,我已喜冲冲的开了门,却见尚宇准备敲门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他视线直接绕过我,我就调头看了看二人,那脸比第一天见面还黑。有什么奇怪啊? 「好啊,金屋藏娇,还两个。」我心情好,没理会他那冷冰冰的脸。 「丫头,他是谁啊?」哥搭着我的膊头,好奇的看着他。 「哦,他住对面的。」 「这里民风纯朴,不要勾肩搭背。」 「什么鬼啊。」哥眉头一皱,无辜的看着我。「哥你别理他了,他生病了。」这下,尚宇像恍然大悟般瞪大眼睛。 「哥?对不起。」轻轻一鞠躬,又逃似的走了。 午后阳光,大汗淋漓。 球场只有球进框和落地的声音,哥哥被压着打,丝毫没有当年威风。某刻,我终于记起,那嘉年华会的剪影,便是他,那曾经的弱小子。 -- 12-1 花美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天星这名字啊?」 「花美,又好听。」 「倒也适合。」 「你知道,它的花语吗?」他摇摇。 「算了,不重要。」我和彦彬躺在天台上,望向那清澈乾净的天空,等待哥哥给我们买饭后甜品。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觉得你反而像天上的星星。」为什么啊?我疑惑的看着他,期待听到那些闪亮美丽的话。 「看得到,碰不得。」虽然答案令人失望,我还是开口安慰他一下。我坐起来用手指碰碰他,得意的笑了。 「文縐縐的。」他也坐不住。 「我是説,我摘不了星星,带不回家。」我正想反驳却见哥哥幽幽的捧着甜品上来。 「难得见你们这么安静啊。」哥哥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们,我却不以为然。 晚上,哥哥睡我的房间,我睡妈妈的房间。我们有打过一通电话给妈妈,可没人接听。看着窗外不一样的景色,我终于记起一样不得了的小事。 「你怎么来了?」他一面愕然,赶快请我进屋。 「下午找我有事吗?」木新见过我后,去跟他説我带彦彬去见家长,他便跑来了。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他静静,欲言又止的。我便自顾自的説説话,「我昨天几次都不是故意跑掉,是思绪太乱了。」见他继续不説话,我又解释道。 「原来我小时候失忆过。」从三石日桐和我,到彦彬和我,我都一一细説。很想他知道所有的一切,感受我的小时候。他也默默的坐在我身边,耐心的听着。虽然我已经准备好答案,可他并没有再提起那句喜欢。 一觉醒来,太阳已高高掛上,我一下楼,便看到悠哉悠哉享受早午餐的哥哥。 「你有什么打算啊?回家?去找妈妈?还是怎样?」他认真的看着我,清楚的告诉我,无论我怎样决定,他都在我身边。我直摇头。 「再待待吧。」 刚吃完早餐,三石便推门而进。 「好久不见!」他直奔我哥而去,自然又没我的事。我上天台晒晒太阳,就看到日桐。想了想,有些事,终究要画上句号。我跳过两间房子,她愕然,我顺了顺气,便上前。 「道歉吧。」她泪水在眼眶打转。 「对不起。」我豁然开朗,这个道歉,她说了自然坦然了。我伸手摸摸她的头。 「好,那我原谅你了。」我笑笑,生活嘛,还是要有点仪式感。她愣一下看着我,眼泪默默的流下。我拉起她的手。 「我哥来了,要去打招呼吗?」 我回去,三石正要开口,看到后面的日桐,脸就拉下来了。 「当事人都原谅她了,你就不要别扭吧。」三石脸色稍稍缓解,直接略过她説。 「小妤,你之前不是说要办演唱会吗?」我「嗯」的回应。 半小时后,我就不清不楚的坐在办公室内。「我,做主持人。你们全都是工作人员。」小肥兴致高昂的讲解着。我才知道,三石这几天早已好好安排一切,连这些细节都解决了。很好,我想着,可总觉得有一点不足。 「已经问了村长,可以让我们用空地。」 「现在只剩下观眾的问题。」 「还有座位。」 「还有音响。」一人一句,让原本以为快完成的事变得复杂。可眼看大家都在,一定能行。门此时被推开。 「音响我借来了。」 -- 12-2 演唱会 「千嵐!」我下意识便看去千雯那边,果然也一副惊讶。 「那么热闹的事,怎能少了我呢?」我朝她意味深长的笑笑,一旁的木新凑近。 「我是不是又错过什么了。」 「没有...吧。」他不以为然。 「那需要饮料吗?」 一整个下午,顺利的很,可我总觉得差点什么。直到尚宇説到其他村借椅子,我才恍然大悟。 「观眾太少了!」我站起来,眾人一下停住。「我们去邀请其他村子吧!」听罢,大家更是寂静。 「他们会来吗?」千嵐打破僵局,我不敢篤定回应。 「可以先问问吧~」在眾人注视下,我便联系了之前认识的玫瑰村村民和彦彬,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大家也鼓起勇气去问其他村代表了。 晚上,我去找主角了。 「进来吧。」推门进去,依然是那个认真工作的他。 「谁受伤了?还是生病了?」我失笑摇摇头。 「我答应你的,可以做到了。」他嗯一声,似乎不明白我説的是什么。 「演唱会,下星期六晚上。」他直直看着我,好像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别闹了。」 「闹不起啊,都联络观眾了。」我缩了缩肩,表示认真。 「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他低下头,声音有点激动。 「为什么要破坏我风平浪静的生活...」 我分不清楚他是生气还是伤心,他那打转的泪水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多管间事了。我盪着鞦韆路哥哥説情况。 「是啊,你帮他开了演唱会又能怎样,他不还是医生吗?」 「可毕竟完了个梦吧。」哥哥想了想,又道。 「放心,他会来的。」 晚上,我们又打了电话给妈妈,可没有人听。「外婆,这真的是妈妈号码吗?」 「是啊,上次她打来就是这个号码。」 一醒来就去小肥那里讨论细节,我也説出昨晚的事情。 「人吧,就是复杂。」 「干嘛突然这么深奥?」他回復原状,笑笑的捉了捉头。 「抱歉啦哈哈。」 「没事啊,没有谁时时刻刻快乐无虑的。」他一愣。虽然第一次进入他的房间,却十分自在。满墙的壁报和奖牌什么的,四周乱糟糟又不失温馨。见他没回应,我便打量起他房间。「怎么都没有照片啊?」我开口打破寧静。「就没什么好放的。」他尷尬的笑笑。我忍不住。 「不用勉强着笑的,很奇怪。」他呆坐着,不久终于开口。 「胖子就一定要快快乐乐的,什么都得一笑置之,你不懂。」我,的确不懂。我们也没有纠结在这,只是我离开前提醒他一下。 「坦然就好。」肥胖,你接受,你乐意,这成为不了性格定型的借口。笑也好,不笑也罢,自在就可以了。 趁着哥哥和彦彬打球,我就问起月桂村对演唱会的反应。 「挺好的,应该有一半都会去。」我边递上毛巾和水边想着到底要多少椅子才足够。 「丫头,我觉得你好像那些等男朋友打球的小女孩欸~」我回过神来,反了下白眼。 「不行,这样乱伦啊。」他没气的想説什么,又被彦彬安慰似的拍肩压下来。还真是好兄弟呢。 「让事情都归位吧。」我哥一愣,好像一下明白了我的意思。 「那你之后要回家吗?」我坦然一笑。 「不了,和你浪跡天涯。」哥拍一拍我的头。彦彬似想开口説些什么,又停下了。 -- 13-1 妈妈 「小妤!」这个早上,我难得被哥哥吵醒,可是从小都不打扰我睡觉的。 「妈妈来电话了。」睡眼惺忪的那刻,我突然看到他那激动,突然发现,他真的好想妈妈。 「你..先説着吧。」他嗯一声又跑下楼。我在楼梯口静静的听着看着,他眼泪流不停。 我不记得妈妈的这些年,他到底是怎样走来的。他告诉我,那年,妈妈发现爸爸有了另一个女人,选择带走年纪轻的我。他哭着闹着也没有用,甚至当上爸爸再婚的花童。他有空就跑来找我,可后来发现最后捱骂的受委屈的都是妈妈,就不敢再来。再见到我,已经是溺水后的我。爸爸以照顾不周为由把我接回去,见我失忆便顺理成章的让一切过去。哥哥看着我天天叫那个女人妈,也不敢説什么。 「我不想,你和我一起恨。」他那时是这样説的。 想着视线就模糊,我走去递上纸巾。 「妈,你先跟小妤説啊。」我道歉了。其后间话家常,就像我们从未分开过。她去了偏远地区做义工,我看一眼哥哥,他却好像一早知悉。 「好好照顾妹妹啊!」其实并没有太多话説,她会儘快回来,但毕竟缺席了好久了。 中午,我正要去和南医师再聊一聊。刚出门,便看到尚宇,他不等我开口就拉着我走。 「闭上眼睛。」 不顾我一脸问号,他用手轻轻盖上我双眼,又喃喃道。 「乖,相信我。」我心一抖,眼就合上了。 他牵着我,一路走,很慢很小心。我却一直只能注意自己的心跳声。我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害羞。 走着,我突然想起,他一开始一丁点都不温柔。我还以为他是个高傲的人,话都不多説的认真鬼。那个冷着一张脸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笑。什么开始知道自己,喜欢我呢?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是有温度的。我开始不怕,一步一步大步走。 「我们去哪?」 「你猜?」 我没有回应,靠着这段路的熟悉,我微微笑了。突然,双脚一空,人就凌空了。 「你干嘛!」我吓一跳,马上要他放我下来。 「你走着危险。」我知道再乱动更危险,就乖乖不动,耳边还传来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到我脚再踏在地上,眼前的布也随之落下。我用手盖住,努力适应阳光,指隙间看到那棵转圈圈的树。和绑在他上面的气球,五颜六色,折射出阳光。 「怎么,要放气球?」 他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笑得更灿烂,「你猜?」 「气球放了,飞远了,就不会回来了。把烦恼写上,就一起飞走了。」小时候,我不知道烦恼是什么,我记得我写了「周末没有卡通片。」而妈妈,密密麻麻写了好多我看不懂的字。 我从尚宇手中拿起笔,去到气球面前,却什么也写不出。未几,我调头,他一脸茫然,彷彿准备已久的惊喜突然比我识破。 「笨。」他反应过来就开始解气球。 「你要几个?」 「两个。」我第一个写了「烦恼」二字,他又学我写了一样的。 「不能看!」 直到飞上天空,我才看到那另外两个气球上的字。 「我单身」「她没回应我」 我没让他看,赶紧要他把气球都放了。 「让大家的烦恼都飞走吧。」 -- 13-2 喜欢的人 电话此时响起。是我爸,手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直接掛断。 转眼之间,演唱会筹备得七七八八,最后一个准备的晚上,空地已佈满椅子,台上也有背景板和音箱。彦彬拿着外卖来,我俩坐在最后一排,安静的把明天的一切在脑海綵排。我不自觉地看往天空。清澈见底,明亮的天空让我目不转睛,十分留恋。 「要走了吧。」他始终説了,我们都不想面对的问题。 「嗯,」不可能在这一辈子,该回去念的书,或者面对的人生,不容许我一直在这吧。暑假后不回去,我爸肯定有方法把我绑回去。可我还不想见到他们。 「你説,人会喜欢一个人两次吗?」话锋一转,我闻言看着他,异常认真的眼神。 「会吧。」 「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太好?」我?好?我一时之间不能反应出来,只呆滞的看着他。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还是会对你一见钟情啊。」他喜欢我。脑中不知道为什么闪过尚宇的脸孔,浑身一抖,回神了。 「我..」我不知道怎样回应。小时候相处,我就是一直照顾他,好像我弟。现在他温柔阳光,一直照顾我,好像我哥。可能会有过心动,但都是一瞬的好感,他就是家人的关係。 「别回答,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笑一笑,苦笑。 「无论怎样重来,我最后还是喜欢你了。」 眼泪一下涌出来,是感动,也是抱歉。对不起,我没有像你一样喜欢上你。他一把搂紧我,就那样,我发现我不説话,但他都明白了。 「傻妹妹。」他也擦了擦眼角的泪光。 「你就是看的世界不大,比起你家那个,我当然好。」我尝试打趣道,他嗯的应声。 后来,我们又安静了好久,看看天空,又可能瞇了一会儿。 「喂,两个一会儿着凉了。」我睁开眼睛,是哥哥,拿着一罐啤酒。 「去哪了?」 「不重要,快都回去吧。」 刚进家门,他便累倒在沙发。 「怎么?看不上他?」 「不是。」哥勾起一边嘴角,又坐起。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吧。」他闻声而倒,只喃喃自语,「可惜了。」我往他身上盖了件外套,便去睡觉了。 -- 14-1 台上台下 六点。 我把人都安排好,观眾入场了。 六点半。 大家都坐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七点。 我站在观眾席后方,并排着彦彬和尚宇。忐忑不安着,我又看了一眼手錶,和台上快无话可说的小肥。我正要调头去找南医师,尚宇轻轻把我拉住。 「大家好。」抬头看到南医师站在台上,我才缓缓舒了口气。虽然都是附近街坊,但毕竟是自己一手策划,还是联村的活动,难免紧张会有什么意外。 「擦擦汗吧。」彦彬递来张纸,我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汗淋漓。直到第一首歌曲完结,大家热烈的鼓起掌,我才安心的加入挥萤光棒的行列。 千嵐走来,站在我身边,好像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 「我回家了。」我微笑,并无言语。她好像又变回那个,积极快乐的人。我理所当然也借着她,逃离这三人行的尷尬。 「那是什么情况?」千嵐果不期然笑一笑的説。 「我不知道。」她停顿一下。 「你没有回应他们?」 「我拒绝彦彬了。」我立刻澄清,又心照不宣的向她笑着。我们坐在一旁,就像从热闹中暂时抽离。 木新拿着照相机坐在我旁边。 「我明天就表白。」闻言,我定定的看着他,「这么突然?」他指了下台上。 「追梦嘛。」 「加油。」「看好你哦,妹夫。」木新双眼一瞪,就狠打我一下。 「你告诉她了?」 「没有!好痛!」他来来回回的看了我们几遍。 「女人的直觉,好可怕。」千嵐帮我揉揉,「不如説你太明显。」 电话响起,又是我爸。我掛断了电话,在此刻,我突然什么也不想听。最后几天,让我再专心的过过生活吧。 「谢谢你们。」他俩愣愣,我也不知道再説些什么。 「这夏天,我真的,很高兴。」我强忍眼前模糊,笑得灿烂。安静了一会。 「你可以不用走的,嫁过来就行。」木新説的轻松认真,好像是经大脑的提议。 「你在这住,也照样可以出去上大学啊。」千嵐歪歪脑袋的説。我擦了下眼睛。 「我有説要走吗?」木新反了下白眼。 「是你突然弄得好像要离开一样。」嗯,也许会吧。 不远方,尚宇那专心致志的侧面映入眼帘,嘴角微微上扬。我偷偷地看着,比起台上的音乐,他有那么一刻更吸引。就是,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一样。一会,他看过来,脸红耳赤的转开头,下一秒又看来,直勾勾的,好像我们就在彼此正面前。 月亮高掛,微风轻吹,这个精彩的晚上也要结束了。南医师前脚刚下台,便有位姨姨衝上搂住他。 「已经有粉丝了?」 「他第一位粉丝。」哥哥阻止我们过去,又补充。 「他父母。」 「怎么会来?」木新好奇的再看了几眼,才去收拾东西。怎么会来?世界上应该只有我哥会做这种事情吧,怪不得昨天不见。他和南医师打个手势更确定了我的猜想。 「丫头,你想留在这吧。」他顺了顺我的头发,笑起来有点牵强。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时候吧。」 「有哥在呢,你想怎样就怎样。」 -- 14-2 结束 「二位,要去吃烤串吗?」我正思考哥哥到底是哪奇怪了,彦彬便来了。 「你们去吧。」哥挥挥手便回家去。 收着收着,空地又回復原状。我和彦彬走去还椅子,顺便去吃串。 「回去前最后一次了吧。」我没回答,埋头吃。 「我会出去念大学,你们如果不出国了,或者回来了,就告诉我。」我点点头。送我到村口时,他郑重的看着我。 「再见啦!」到底是他了解我会不告而别,还是他不是在和我道别?也许道别的是,和他自己吧。 我坐在村口大树下,见到老朋友黑狗。我就现静的坐下,它也静静的躺平在我脚边。 「奇怪,你什么时候不怕了?」我缩了缩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木新坐下来,我们开始数着星星。 「三十二!」「明明是三十四!」我们依旧吵得起劲,老爹伸头看了眼,又无奈的回去了。 「以前啊,我爸説妈妈是成为了星星上天去。长大后,我以为她死了,后来,才知道她只是把我拋弃了。」 「你今天怎么都这么突然。」他这话题开的偏,我一时半刻也不知道回应什么。 「但我是挺无感的,反正我没见过。」他自顾自的説着。 「只是觉得我爸很伟大。」我默默点头。 「把你拉扯大的确不容易。」他轻轻笑一声。 「我上次不是説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关心过这条村子的其他人,仔细想想,我好像连我爸几岁都不知道。」 「老爹不是下个月过的生日吗?」他苦笑。 「你看,我是安排村活动才在行事历中看到的。」 「是挺不孝的,」我喃喃。 「不过,知错就好,会改就行。」就在气氛快去到尷尬的位置时,电话响。我迫不及待的接起,没有管是谁。 「小妤?你终于接了。」另一头是沙哑的声音,可我依然分辨出是我父亲。 「怎么了?」 「就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哥是不是在你那边?」我嗯了声,他似乎舒了口气。我一时不能反应,好像还在生气,还在怪他将我一直的记忆颠倒。也好像,突然觉得自己再有理,那依然是自己的家。直到电话掛断,我久久不能反应。 「怎么了?慌成这熊样。」木新打趣的説道。 「不説了,我先走啦。」 我一路回去,走到家门前才停下。我坐下在千秋上,强迫着大脑冷静下来。其实关于未来,这个暑假真没有想太大。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充实又热闹,就像一个美好的梦,再多破事最后都能圆满结束。 看着这天空许久,无论离开或者留下来,我还是要有一个交代吧。对他。 -- 15 -离开 「你怎么在这?」 「尚宇?」我摇摇晃晃,突然觉得眼前的他好不真实。 我喜欢你。内心深处突然提醒自己,我甚至想衝过去抱抱他。这是第一次,人生第一次,压抑的衝动。如果要走的话,不要让他受伤。就像当初他拒人千里之外,不也只是害怕离开的时候会伤心吗。 「就坐坐啊。」我反应过来,回话。 「奇奇怪怪的。」他盯着我,我就扬起那最假又最真诚的笑容。 我轻手轻脚的进屋,这真的是我过得最愉快的夏天。下定决心,我换了套衣服出门。看到客厅那几个残留的气球,又看看未光的天。我带上气球上后山,绑在树上,仔细的再看一遍这奇景一样的花海。想起这些花草树木,见证他从面无表情到阳光明媚,从我们陌生到相识,受过伤生过病,説过往盼未来。躺在那个位置,身上没有他的外套,终于明白有多凉。直到太阳开始升上来,我坐起。 石路不平,跌跌撞撞,让我不禁失笑。那第一天的我,丝毫没有想留下的原因。心中满满的抱怨,不得已的挤起笑意。走过牌坊,我脚突然间就动不了,忍不住的回头,看了眼那上面的三个大字。「百结村」我深吸一口气,想起来,百结花,又是丁香花。 「花语真准啊。」我坦然。当视线再转下来,我似乎能看到大家,就在这看着我。我闭上眼睛,看到木新在杂货店门口和我争论,千嵐顶着耳机和球拍一跳一跳的走来。我一手按着那破眼而出的泪水,睁开眼睛,依旧看到三石站在眼前,只好再揉擦一下。直到他走近,你才发现那是他真人。 「怎么这个时间走?」他眉头一皱。 「我家有急事。」他似信非信。 「还回来吗?」我顿一顿,点点头。 「那就行。」我调头走,走两步又想起来。 「三石,不要错过她。」他一愣,又挥挥手。我记起童年,记起最温暖的时候。他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次竟没有迷路,顺顺利利的到车站。我再一次走进那便利商店,买了一枝水。水刚喝下,车刚行驶,我心脏似被什么狠狠打了一拳。车上一个人也没有,窗外都是树林般绿油油一片,我还真像作了个梦,被隔离于现实之外。不捨的泪水流出来,哭累了就睡了一觉,好长的一觉。我理所当然的梦回村子。 那后山的大树上,气球上,是心底的遥远的话。 尚宇,我喜欢你。愿白首不分的那种喜欢。 阳光把我叫醒,已经到站了。 下了车,我一时被人流愣了下,连呼吸的空气都不一样。我回神过来,又继续走入那冷漠的人群。我刚拿起手机就接到哥哥的电话。 「丫头,你人呢。」我没有回话,只是呆着想,他怎么这样快就知道了。 「回家。」 「疯子。」我哥把我电话掛了。 我后来才知道,三石在天台想着事情,看到了我哥,才知道我完全是不告而别。我哥直接就去车站等下一班车。 他掛电话那瞬间,我却只想到一个人。我到底是想尚宇看到那气球吗?反正是没有结果的事,我有时寧可他能怪我不告而别,又有时期待着什么。 车窗外,一栋又一栋高楼大厦,人群衝忙的活动着。我终于回来了,却怎样都开心不来。这城市一分一毫都不及村子的安逸。那人,回头,酷似尚宇那乾净的面孔,待我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傻了。我不禁失笑,毕挺的西装不知存在他身上是怎样的。我定神,回家。 开门的声音格外响,但已经尽我的能力小心翼翼了。家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像一个寧静的早上,但对我来说一点也没有家的感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敢但现在的我的确还不想见到爸妈。 -- 16- 在一起好吗 砰一声门被打开。 「谢韵妤!」我来不及去按着我哥的嘴巴,他便把我甩开。骂骂咧咧的説我,直到父母房门开了,我才猛然记起为什么要安静。 「大哥,我只是想拿个护照。」他静默了一秒,耳边响起爸爸的呼唤,我头也不回就出去了。 其实我还要感谢他们,发现了这个村子,也记起了一切。主要是既然我通过了这一年自然不用回来读书,主要是既然遇到喜欢的人就应该好好爱他,好好谈一场恋爱。 跑到楼下公园,出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人。 「你怎么在这?」他双眼通红,委屈得像小孩。 「不要走好吗?」 「见到你真好。」他灿烂一笑,紧紧抱住我。很温暖很用力的拥抱,似很久很久不见了。 「尚宇,我...」 「什么也不用説,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他放开我,看着我。 「你喜欢我吗?」喜欢。 我沉默,他真诚的双眼让我更不知道怎样开口。我贪恋着他现在的一切,所以什么都不想解释。 「拋开一切,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吗?」他眼神又淡了些,就像好久以前,最为陌生的冷淡。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但我们不」我话还未説完。他便亲上来了。直接的一手搂过我的头,一手在椅子撑着。嘴唇相碰那瞬间,我感觉有丝电流在身体流过。如果世界只剩我们,那多好。这简单的几秒也许就表达了,那些喜欢了。在他拉开距离那刻,我马上低下头,只剩面红心跳的感觉。 「妤,你真的喜欢我吗?」抬头是他那确认的眼神。我连忙点头,又注意着他的表情。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掀起嘴角的微笑。 「那我们就必须在一起。无论什么,都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