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眼巫女》 初遇篇(1) 沉凤熙睁大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还有眼前与她面对面相望的一个……野人? 眼前的人衣着襤褸,长发覆面,一把鬍鬚乱糟糟出现在这山林里,说是野人一点也不为过。 只是这是哪里啊?她记得前一刻她还在和恶灵打斗,然后不知道那恶灵施了什么恶咒,下一刻她便摔了下来落在这里。 眼前荒山野岭,只有这么一个人,只能先向他求助看看了。 她清了清喉咙,缓缓地开口:「那个……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哪里?」 野人似乎被她忽然开口给吓了一跳,虽然他长发覆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确实明显瑟缩了一下。 那野人看似高大,但似乎非常怕生,或许是不常接触人群的缘故,又或者听不懂她的话? 她感到非常地苦恼,露出微微的苦笑:「我没有恶意,你不要怕,我只是想知道这里是哪里?我该怎么回去?」 她尽量放慢语调,露出微笑来表达善意,莫名其妙落入这片山林里,眼前尽是一片荒烟蔓草,连一条可称之为路的山路都没有,若没有人带路,只怕迟早死在这里。 野人缩了缩脑袋,似乎被她的善意打动,缓缓地朝她靠近。 「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见野人被她打动,她也起身想朝野人过去。 却见野人猛然地朝她摇头摆手,她不解其意仍继续往前走,突然脚下一空,身子猛然坠下,才发现原来她以为的草地底下竟是个深深的沟壑。 这下死定了!她的身子还在下坠,尖锐的岩石刮得她浑身发疼,但她却完全抓不住任何东西来稳住自己。 突然有东西抓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继续滚落的身子。她抬头,竟是那个野人! 明明刚刚他离她还有好几公尺远,她坠落的速度那么快,他居然还能即时拉住她? 沟壑下深不可测,两个人卡在山壁的夹缝中,全靠野人两脚撑着两侧山壁,只见野人手一提,轻轻松松将她拉上肩头,她赶紧紧紧环抱住野人,见她抱紧了,野人便像猴子般手脚敏捷地向上攀爬。 趴在野人的肩上,她意外地发现这野人或许并不如她想像的真的是个野人,他的衣着虽破旧,但乾净,头发虽然长而杂乱但却乌黑而柔顺,只是没有好好整理任其生长又乱剪导致的参差不齐,身上也没有奇怪的味道,只有一点淡淡的汗水味。如果真的是久居深山未开化的野人会这么爱乾净吗?但如果他不是,又为何会出现在深山,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还来不及想清楚,野人已带着她回到了平地。 「谢谢你。」她或许是看不惯他长发覆面的样子,也或许是出自于女性的本能忍不住就想帮对方整理一下头发,于是趁他将她放下的那一瞬间,凤熙伸手将他的长发撩起。 进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可怖的脸,脸上零散分佈着大小块如蛇鳞般的鳞片,还有无数深浅不一的疤痕交错其上,左眼是如正常人般漆黑的瞳孔,右眼却是如蛇般腥红的眼瞳。 「啊!」她忍不住惊呼出声。下一秒却为这声惊呼后悔莫及。 因为她看见他那双异色双瞳中受伤的情绪,比她还要害怕,比她还要惊慌失措。 她甚至还来不及道歉,他就已经急匆匆地拉下头发并跳离她数十歩远的距离。 「等……啊!」凤熙起身想追,左脚却传来一阵椎心剌骨的疼痛,她这才发现她的脚可能在刚刚摔落时摔伤骨头了。 野人本来转身要跑的,听到她这声不寻常的痛呼,又迟疑的停下脚步,怯生生的回头偷偷瞄了她一眼。 凤熙松了口气,或许他不会真的因此丢下她不管,他肯回头,她还有机会为刚才的事道歉。 谁知下一秒,野人还是头也不回地跑了,几个跳跃就消失在山野树林间。 凤熙沮丧地垂下肩,这下可好了,她把唯一能帮她的人吓跑了。这荒烟漫谷,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要再等到下一个人来,只怕她早已成一堆白骨了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脸上这时传来了阵阵湿意,抬头一看竟是开始下雨了。 骨折再加上失温,她只怕很快就要去见閰王了吧!不行,再怎么样也得先找个地方躲雨。 拖着伤脚,她勉强找了处岩石下将自己塞在下面。一边盘算着今后如何在山林里求生。虽然如今清况恶劣,但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人,她会想办法活下去,撑到有人来救她的那一刻。首先等雨停,然后想办法固定受伤的脚,接着找水、找食物…… 雨愈下愈大,她双手环抱着自己,设法保持一点温暖,却挡不住愈来愈往下沉的眼皮。 -- 初遇篇(2) 天下大变,必生异象。 一道天雷打在皇城内最高的那座通天阁上,一时惊动了不少人出来观看。 但天雷过后却是一阵平静,无风无雨,晴空万里,是以人们虽然被天雷那声响惊动,但很快又恢復日常的平静。晴日打雷虽然奇怪但雷动过后也无任何变化,自然也没什么人会将这事放在心上,只除了在通天阁上的那人。 通天阁上住的是轩辕国地位仅次于皇帝的国师——呼延天和。国师拥有着轩辕国内高等的神明守护,亦拥着最高强的灵力,统领着轩辕国内大大小小所有的神官、巫女。 自古以来国师一直是辅佐着轩辕国的皇帝,以神明的神力为轩辕国祈福阹灾,降魔除厄,卜算国运,可说是整个轩辕国一个重要的存在,不可撼摇的地位。 是以天雷过后,立即有护卫衝上通天阁最高处,但因通天阁最高处为呼延天和的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是以这些护卫亦被挡在门外,只能隔着门向里头问。 被挡在门外的还有在通天阁内作事的一级神官、巫女,皆因担心国师还有那天雷的异象而聚集在门外。 「国师,您没事吧?」 良久,门内才传来呼延天和低沉的声音。 「没事。」 「国师,刚刚那道雷……」 门打了开,呼延天和一身黑色玄衣,严正肃穆地站在门口。他相貌方正,一把长鬚保养得极好,一派仙风道骨。 「这雷来得蹊蹺,召集所有的一级神官、巫女来我这。」 「是。」外面的人见呼延天和出来,立即匆匆散开传令。 呼延天和目光沉沉,捻了捻下巴那把长鬍鬚,低声道:「她,来了啊。」 -- 初遇篇(3) 好冷……凤熙被一阵阵止不住的寒意冷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洞内,身上盖着一件有些眼熟的破旧衣服,不远处生着一堆火,是洞内亮光和温暖的来源。 虽然柴火已烧得十分旺盛,但她仍旧感到刺骨的寒意阵阵涌上,凤熙想她可能快发烧了。洞外雨声淅沥,雨还在下着,脚上传来阵阵抽痛提醒着她这一切不是梦,她还是被困在这里,这不知名的山林里。 等等,那是谁带她来山洞的?凤熙猛然想起失去意识前她是躲在岩石下等雨停的。她拿起身上盖的衣服,是一件宽大的男子和服样的短版上衣,上面满是补丁,早已洗到看不出原来的顏色,但她却认出是那野人的! 所以他又回过头来找她吗?凤熙想。 再看看自己身上,所有手脚上的外伤都已经被妥善的敷上草药包扎,连骨折的左脚也被固定包扎好,包扎完整细心的程度几乎令凤熙怀疑自己遇上的是不出世的高人吗? 正当凤熙看着被照料好的伤口胡思乱想之际,洞口也传来窸窣声,她朝洞口看去,那一头杂乱长发覆面的,不就是野人吗? 野人一身湿淋淋地拎着两隻野兔和一把药草进了洞里,抬头见凤熙正睁着眼盯着他,竟吓得转身就走。 「等等,别走!」凤熙大叫,怎么她又吓着他了?她起身想追,但身上的伤却让她又痛得躺回去。 野人在山洞口停下脚步,迟疑地回头。 她赶紧把握机会说:「别走,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随意碰你。」 她喘着气,一句一句说着:「对不起,吓到你了。」 见野人迟迟没有回应,凤熙有些迟疑地说:「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野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凤熙松了口气,她还担心如果不能沟通怎么办。 「那你能留下来吗?」她带着期盼问,如果他又转身就走,那她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野人没有回答,却默默地在洞口附近坐下,拿起身上的刀子开始处理野兔。 这意思应该是愿意留下了吧?凤熙猜想。 过一会,实在是气氛有点闷,凤熙又忍不住开口:「那个……你要不要坐进来一点,雨那么大,你在洞口会淋湿的。」 看他将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给她,自己只穿着单薄的内里,早被雨水打得浑身湿透,又不肯坐离火堆近一点,她都替他觉得冷。 她一开口,野人彷彿反射性般瑟缩了一下,听完她的话后却摇了摇头。 好吧,也许他真的不习惯和人靠得太近,应该不是因为她太可怕的关係。凤熙自我安慰着。就让他保持能安心的距离吧!至少他应该不会再逃走了?这样她也就不强求了。 「你不想靠近我也没关係啦!但,我可以问你叫什么名字吗?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凤熙,改天如果有机会我想好好谢谢你。」 野人依旧沉默着做自己的事。 「我是说真的,看你希望我能为你做什么事,只要我做得到,绝对义不容辞。」凤熙停顿了一下,尷尬地笑了笑,「啊,不过首先我要能先回去才行,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说真的,我也是莫名奇妙跑到这个地方,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这里应该还是台湾吧?如果不是就惨了!我可没带謢照。」 凤熙自顾自地说着,其实倒也不是期待野人回应些什么,只是想化解两人间有些沉默的尷尬,但自说自话了一阵子后,凤熙也有些辞穷了,野人仍旧沉默着。 她忍不住想,难道他不会说话吗?她都自说自话那么久了,如果他会说话,怎么样也应该搭理个两句吧?应该真的是不会说话吧?心里默默地为野人再升起了一份同情心。 「会。」一道低沉瘖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把凤熙吓了一跳,她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将心底的疑问给问出口。 -- 初遇篇(4) 当然更令她惊吓的是那个野人居然也回答了。原来他不是哑巴。 「那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好一阵子的沉默,沉默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拓拔元昊。」野人……不,拓拔元昊低声回答。其实他真的没想过还会有人在意他叫什么名字。 「拓拔元昊?真特别的名字,你是少数民族吗?还是从边疆那来的?拓拔,这姓在台湾很少见耶!」她自顾自地说,却只换来拓拔元昊的一阵沉默。 好吧,他真的很不爱说话。 凤熙也不禁安静了下来。专注地看着他处理野兔的动作。 良久,才听到他传来低低的一句:「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你?」凤熙反射地回答。旋即才想到,「如果你是说我之前的事,那时我只是吓了一跳,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我并不怕你,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我怎么会怕你呢?」 元昊无措地低下头,他很久没跟人这样对话了,也很久没与人对视了。尤其是当凤熙用直率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几乎无法招架,好像被她锐利的眼神直视进灵魂深处,心中有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急着破壳而出般,令他感到不安,想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躁动。 慢慢地,元昊才以压抑过后,毫无起伏,平淡的语调回:「为什么,要道歉?从来,没有人,跟我道歉。」 人们看到他只会被他的样子吓到,进而驱赶他,喊他是怪物,从来没有人为了这跟他道歉过。而他也渐渐习惯远离人群生活。 话语中受伤的语气令凤熙的心猛然一揪,这人因为那样的长相受过多少苦啊? 「他们说,这是诅咒,要我,离开他们,愈远愈好。」元昊语气平静地述说。却愈是令人感到心疼。 「这不是诅咒。」早在一开始她就没在他身上发现任何咒术或恶灵的气息,所以她确信他身上的样子如果不是天生就是疾病造成的,和诅咒一点关係都没有。 「也许你不相信,不过我是个阴阳师,你身上并没有任何诅咒的痕跡。」凤熙真诚地说,好歹她也是业界有名祖传的阴阳师,是不是诅咒她一看便能分辨。但她并不知道元昊是否相信,因为他又陷入长长的沉默。 突然拓拔元昊猛然站起,丢下手中处理一半的兔子,凤熙还来不及问怎么回事,身为阴阳师的直觉也让她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为什么这里会有恶灵的气息? 她直觉想拿出随身驱灵的包包,却发现她的包包并不在身上,那天掉落到这里时,包包并没有跟着她一起落下。 她的手摸到脖子上一直随身戴着的神像,幸好这个还在,这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随即听到洞口处传来不寻常野兽的低吼和脚步声,元昊已退至洞口内,并示意她安静。一般野兽若嗅闻到人类的气息多半会自动远离,但若是被恶灵控制可就不一定了。 果然野兽的声音愈来愈近,声音也愈来愈噪动,时不时发出的低鸣令凤熙心惊。 台湾的山区现在还会有什么猛兽吗? 答案很快就揭晓。是一头黑熊,站立起来几乎和人一样高大,正朝着元昊嘶吼着。 -- 初遇篇(5) 怎么会有熊?凤熙简直不敢相信。就算是台湾黑熊也没有那么大隻啊!何况牠胸前也没有白色v的符号。 怎么办?眼看黑熊一掌朝元昊击下,凤熙忍不住失声尖叫。 元昊惊险地避开黑熊击下的一掌,但凤熙的尖叫却引起黑熊的注意。 发怒的黑熊当下就朝凤熙直衝而去。 这下神也救不了她了!她只能无助地将双手挡在眼前,虽然这在黑熊面前显得无用而可笑。却是她仅能做的最后挣扎。 但她却听到一声重击,黑熊的巨爪并没有如她所想地折断她的手骨,反而听见黑熊的哀号。 怎么回事?她放下双手,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着。 拓拔元昊从黑熊背后徒手勒住黑熊的脖子,一下又一下地重击黑熊的脑袋。 黑熊嘶吼痛鸣,发狂似地横衝直撞想将背上的人甩落,却怎么也甩不开。黑熊更加发狂,双眼发红,动作也更加地野蛮。 洞内的空间本就不大,凤熙拖着伤脚尽力移动到角落避免波及。她帮不上忙,至少要尽力保謢好自己。 但抓狂中的黑熊根本不管不顾在洞内到处衝撞,终于还是朝凤熙所在的角落直奔而来。 凤熙再次惊叫,绝望地闭上眼,却只感觉到黑熊腥臭的气息喷在脸上,睁开眼,眼前竟是黑熊锐利森白的牙齿,黑熊的口鼻间不断朝她脸上喷着白气,鲜红的血从熊的鼻孔流下,滴在她身上,血红的双眼直直瞪着她。 这辈子从来没有和熊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凤熙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从口中跳出,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黑熊却也没有再更进一步。 凤熙死里逃生,这才发现是元昊从背后紧紧地拑制住黑熊。 「啊!」元昊使尽力气大叫,黑熊竟被元昊一步步拖离她身边,无法前进,儘管黑能死命挣扎也挣不开。 凤熙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她无法去细想为何元昊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因为下一刻元昊已将黑熊高高举起重摔至地面。 黑熊发出此生最后一声吼叫,下一秒一团黑雾从黑熊口中飘出慢慢聚集。凤熙直到此刻才如梦初,大叫:「快退开!」 然后拿出一直掛在身上的神像,对着黑雾快速唸咒,大喝一声:「退散!」 神像发出一道强烈的金色光芒,击散了黑雾,而黑熊也在此刻嚥下了最后一口气。 结束了!凤熙顿时觉得全身发软使不上力气,直到此刻她才止不住地全身颤动起来。 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此刻她突然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还在台湾的某处山区,她知道自己因为恶灵的关係,被恶灵移到到某个空间,但她一直以为恶灵能作的不过是小范围的移动罢了。那个恶灵的灵力并没有那么强大,不可能把她移动到多远的地方。但如今她再也不敢肯定了。 台湾的山区没有那么大的黑熊,那是在温带甚至寒带地区才会有的,台湾只有小型如台湾黑熊的熊。而且也不是随便就能遇上的。 看她突然倒地脸色苍白,元昊担心地上前查看,一时间竟也忘了保持距离。 「你,受伤了吗?」 元昊的声音将凤熙拉回现实,看着长发下掩盖不住的担心,凤熙心头一暖。 他又救了她。 虽然被莫名地移动到这个不知名的山区,但至少她不是孤单一个人,她遇见了他,还被他救了好几次,甚至是捨命相救,何其有幸! 「我没事,谢谢你。」她感动且真诚地说。 长发下看不清的面容起了淡淡的红晕。元昊沉默着,不知所措。 凤熙用力支起身子坐起,仔细地看着他,「那你呢?你有受伤吗?伤在哪里?」 他身上满是血跡,分不清是熊的还是他的。和熊那么激烈地打斗,能打赢已经是奇蹟了,不可能完全没受伤。 「我……」他闪躲着她的目光,「没……事,不要紧的。」 「怎么可能不要紧?你别瞒着我,这里只有我们俩个更应该互相帮助才对,快,告诉我,哪里痛?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处理伤口。」说着,凤熙几乎整个人要往他身上扑上去。双手不客气地拉开他单薄的上衣,寻找可能受伤的地方。 元昊招架不住,能任由她上下其手,当凤熙看到他背后那道鲜血淋漓的熊爪印,心脏猛然一紧,眼泪不禁直直落下。 「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他可以不用这么拚命救她的。那种情兄下就算他逃走了,她也不会怪他的。可是他却拚尽全力救她,她没有受到半点伤,而他却……这么大、这么深的伤口,没有医院,没有医生,没有任何药物,她该怎么办? 从初遇见他,就一直被他所救,他救了她那么多次,她却一次也帮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他因为救她而丧命吗?这么严重的伤不送医院会失血过多而死吧?再不然也会严重感染吧?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她是阴阳师,不是医师。她痛恨起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落得更兇。 看到她落泪,元昊更显无措,他伸手接住那一颗颗晶莹落下的泪珠,不知该如何让它停下。 「你,很痛吗?」是因为她的伤口又在痛了吗?还是……元昊突然发现彼此过近的距离,心一痛,还是因为这样吗? 察觉到元昊的意图,凤熙紧紧拉住他,不再让他逃离。这个人意外单纯到令人心疼的地步,凤熙哽咽心痛到说不出话来,只能拚命摇头。 元昊退不开,又不敢太大力拉开她,怕伤了她,只好继续待在原地。 「伤……」她边哭,边说:「不赶快止血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伤?」元昊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他背上的伤。她哭也是因为这个吗?心中涌现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 「不用,已经,止血了。」 「咦?」凤熙这才发现,虽然第一眼看鲜血淋漓的很恐怖,但仔细看血已经凝固,并没有新的血流出来。他的伤口正以惊人的速度癒合中。 「明天,就会好了。」 凤熙惊讶地看着他,这才发觉他异于常人之处。 像猴子一样矫捷的身手,能和黑熊徒手搏斗的力气,还有惊人的癒合能力。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感谢老天!她不在乎那些异于常人的能力有如何诡异,只要能让他得救,都是好的。 「你……真的不怕吗?」对于她的反应,元昊再次困惑地开口。 但这次元昊却等不到她的回答。歷经刚才的生死关头,情绪短时间地大起大落,她早已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元昊看着倒他怀里的人儿,在确认她没有任何大碍后,便重新将她安置好,看着她毫无防备昏睡的脸庞,元昊心中涌现一股陌生的温柔。 -- 初遇篇(6) 在严肃的宫殿内,传起一阵突兀急促的脚步声。 身着全副宫服的国师大人在大殿上急速奔走,不顾一路上公公们侧目的眼光,就这么急奔到议事殿前,若不是有皇上身边的管事公公阻拦,只怕要这么不管不顾地衝到皇上面前。 「等等、等等,国师大人,您再怎么急也不能就这样衝到皇上面前,容小的为您去通报皇上一声,等皇上召见您再进去。」 国师呼延天和停下急切的脚步,却掩不住脸上的焦急道:「是,劳烦李公公通报皇上,呼延有要事求见,此事关乎重大!」 见国师如此慎重地交代,李公公也不敢马虎,点点头,便快步进了议事殿。不一会便宣国师进去。 呼延天和略略整理下衣服的皱褶,便随李公公大步跨入议事殿内。 议事殿内皇帝坐在乌金木的大桌后,虽已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宜的脸上不显一丝苍老,带着温文儒雅的气质。两旁立着两位气宇不凡的男子,一个飞扬自信,一个优雅俊美,分别是大皇子轩辕鸿宇和四皇子轩辕逸辰。 「参见皇上。」 「免礼。」 「谢皇上。」向皇上行完礼,呼延天和又向两位皇子行礼,「见过两位殿下。」 「见过国师。」轩辕鸿宇和轩辕逸辰分别回礼。 待行完礼,皇上才开口:「国师这么急着前来有何要事?」 「回皇上,昨日天雷一事经臣招集宫内大神官一齐卜算,结果……竟是巫女降世之兆!」 「巫女?」皇帝皱了皱眉。 「是传说的三眼巫女降世了!」国师慎重的说。 「此事当真?」皇帝脸色大变,不禁站了起来上前问道。 「是,臣卜算了不止一次,结果都是一样的。三眼巫女真的降世了!」 「传说中的三眼巫女只在歷史中出现过一次,而那一次的降世造就了我轩辕国的诞生及百年不衰的强盛,这一次降世势必同样再给我轩辕国带来百年盛世!」呼延天和兴奋地说。 「父皇,东灵国前阵子也得到了木灵巫女,之后就开始有侵犯我轩辕国边境的意图,如果我们能得到三眼巫女就不用再担心东灵国巫女的木偶术了!」轩辕鸿宇亦激动地说。 轩辕国虽这中土之中的大国,但百年来皇氏家族人丁凋零,直系皇族素来早夭,到他们这一代,皇帝虽广纳后宫,誔下十几名皇子,但最后却也只剩大皇子与四皇子。皇氏血脉岌岌可危,国力已大不如前。故近几年颇有野心的东灵国动作频频,最近更是因有巫女的助力而开始屡次侵犯,他们早已疲于应付。 「是,这对皇上,对轩辕国来说都是极大的喜事,但是也要提防其他各国来抢巫女。所以臣才急着来稟报,希望陛下能儘快派人去迎接巫女回宫。」 「那巫女如今在何处?」皇帝急着问。 「臣只能卜算出大约天朗山处,但三眼巫女所结契的三眼神神力太大,不是我等能窥视的,臣的能力只能卜算到这里。」 「天朗山那么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国师,可还有其他方法?」轩辕鸿宇问。 「是,还有一法。这与方才臣在通天阁内窥见的天机有关。」呼延天和从怀中拿出一个粉红色的小包包,上前倒出里面的东西,从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方盒轻轻点了一下。 小方盒立即亮了亮出现了一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笑容甜美,眼睛灵活生动,立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东西?」皇帝眼睛亮了亮,直盯着画中的女子瞧。 「臣也不知道,此物落于天雷之处的,而天雷是巫女降世之兆,故臣断定此物定与巫女有关。」 「这样简单,只要请画师画此女之画,再昭告天下就好了!」轩辕鸿宇快意地说。 呼延天和大惊:「万万不可,这样岂不让有心人也来抢巫女了?万一被东灵国或北武国的人知道消息先一步找到巫女岂不糟糕?」 「鸿宇,找巫女之事万不可鲁莽!」皇帝责怪地说。 「是。」轩辕鸿宇不甘心地低着头认错。 「依臣之见,找巫女一事万不可声张,一定要秘密进行,最好是让皇帝身边的亲信之人去办。」 皇帝想了一下,看了看轩辕鸿宇和轩辕逸辰:「此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去办吧!看你们谁能先把巫女带回来!谁就将是我轩辕国下一任的明主。」 明晃晃的诱饵摆在眼前,轩辕鸿宇与轩辕逸辰互相对视一眼,便双双朝皇上跪下道: 「是。儿臣遵旨。」 -- 初遇篇(7) 轩辕逸辰回到自己的王府,随即招来了两个自己的亲信——宋子轩和夏靖琪。并将三眼巫女的事说与他们知道。 「巫女的话,我们轩辕国也有不是吗?为何这次如此慎重?」宋子轩不解地问。 「一个真正的巫女可以左右战事,所以四方各国都很积极地在寻找巫女。而且这次指的是传说中拥有最强神力的三眼巫女。」轩辕逸辰道。 真正的巫女指的是与高阶大神结契的巫女。 这个世界崇尚巫女。而决定巫女能力高低的除了巫女自身的灵力外,更重要的是与巫女缔结契约的神,与神结契的巫女除了可藉神力增强自身灵力外还能拥有神的特殊能力。一个神不一定只与一名巫女缔结契约,但与愈多巫女缔结契约的神,其巫女所能得到的神力愈少。通常低阶的神才会与多名巫女结契,像是结缘神、财神、富神,他们需要人的供奉才能维持神力,所以会与多名巫女结契,赐给人们小小的幸运。 而愈是高阶的神其结契的条件更为严苛,能与之结契的巫女愈少,巫女愈少能得到的神力愈高,也更为人所尊崇。 三眼神是传说中的创世之神,其结契的巫女,只在数百年前出现过一次。 如今三眼巫女又现身了。 「王爷,那我们要赶快出发去天朗山吗?」既然这么重要,应该是要赶快出发吧?宋子轩想。 「不,不急。」轩辕逸辰?色渐深,「单凭一张画就认定是三眼巫女也太草率了。先让大哥派人去忙吧!」 「可是万一是真的,不就让大皇子佔先了吗?」宋子轩焦急地说。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比较大皇子和四皇子谁的能力比较强,这可关係到王储之争。 「嗯。所以我要亲自去。」轩辕逸辰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优雅的微笑,脑中浮现的是画中女子的笑容,「因此府里就交给靖琪,子轩,你和我明日就出发。」 「是。」 **************************** 夜里,凤熙发起高烧,浑身又冷又难受。 「奶奶……」高烧令她意识模糊,心里只想着最亲密的人。 梦里的奶奶忽远忽近,她怎么也靠近不了,她心里着急,在梦里也就跑得愈急。 突然场景一换,奶奶消失,就在她急得到处寻找时,一隻可怕的巨大黑熊突然出现,齜牙裂嘴地追着她,吓得她拔腿狂奔。 不知道又跑了多久,四周渐渐变暗,突然她脚下一空,整个人一直往下坠去。 然后周围又慢慢明亮起来,她才发现自己浮在半空中,身体慢慢下坠,下面的景色也愈来愈清晰。 她在一座高山上,山下有零星的村落,远处有一座巍峨的金色宫殿,宫殿周围有一团淡金色的气守謢着。有一些人正往她所在的高山而来,更远处看不清楚,但她知道有一小团一小团的黑气在聚集。 好奇怪?这里是哪里?身体随她的意识更往下一些让她能看得更清楚。 这山是她白天摔落的地方。她逐渐认出某些地方,那里是她躲雨的岩石。 离山上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一个小村落,那里的人穿着古代的衣服,坐着驴车或牛车,用着古代的工具,没有任何现代化的用品。 这里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这里就是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吗? 她心里震惊无比,突然一股强烈的吸力将她的意识拉离村落,,她以极快的速度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断后退,直到山洞内。 她倏然睁开眼,眼前是元昊担忧的眼神,因她突然睁开眼而转变成来不及闪躲的尷尬。 下一秒元昊转过头,避开她的眼神,起身欲与她保持距离。 却发现她的手拉着他的衣角,轻轻地,他却不敢挣开,只得乖乖坐下。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对吗?」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带着颤抖的语气说。 元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隐约知道凤熙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从她的穿着,从她那一天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可听到她泫然欲泣的语气这样问,他又突然觉得这样的回答很残忍。 「我回不去了吗?」再也见不到奶奶了吗?她发红着眼眶问。 元昊沉默。 「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里是轩辕国的天朗山上。」 -- 初遇篇(8) 狠狠哭过一场再加上有元昊整夜的细心照顾,后半夜里凤熙睡得极沉,烧也渐渐退去。 等到凤熙再次醒来,天已大亮。但洞内却没有元昊的身影。 凤熙拉下身上盖的熊皮,那是昨天那隻黑熊的皮毛。扶着山壁慢慢撑起身体,然后再一步步地往洞口移动。 洞外仍是没有元昊的身影,凤熙的心情有些沉了下来。 他终究还是走了吗? 起码打个招呼再走嘛!她又不会故意赖着他。 凤熙在洞口站了好一会,才无精打彩地回到洞内。 他和她也不过是两个陌生人,他救了她那么多次,也算仁至义尽了。他如果不想再揽她这个麻烦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回到洞里才发现洞里摆着一隻烤好的兔腿和一碗煎好的汤药。 她忍不住眼泪又落了下来。既然要走,就别对她那么好嘛! 她忿忿地啃着兔腿,又一口气喝下那苦涩的药汁。 洞外的阳光渐渐上升,又过了好一会,凤熙才又听到洞外传来声响。 是元昊带着食物和草药回来了。 「我以为你走了,不回来了!」凤熙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带着埋怨的撒娇。 元昊赶紧摇摇头,道:「你的,药没了。」 凤熙这才露出笑容,那如春光般明媚的笑容令元昊一时闪了心神。 午后,元昊拿起树枝在洞外忙碌着,凤熙好奇地问:「你在忙什么?」 「做拐杖。」 「给我的吗?」 元昊点点头。沉默了一会才又道:「明天,我送你,下山。」 凤熙一愣,随即也沉默了。 「山下,有一个好人,她会照顾你的。」元昊不自觉地解释。他不是要丢下她,只是他还是觉得她不应该跟他在一起太久。 「嗯,我知道了。」眼里不知不觉泛起一股酸意,凤熙眨眨眼,很用力将它压下去。「谢谢你照顾我那么多。」 「不,不客气。」元昊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做着拐杖,彷彿在做一件最伟大的雕刻品般。 说好了,她不会死皮赖脸地赖着他。她知道他有多不习惯与人相处,从一开始几乎是见到她就想逃走,只是好几次都被她利用他的心软硬是留下,现在她已经成为他的麻烦,让他感到压力了吧?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成为他的麻烦,他的累赘的。在她以前的世界,她可也是个独立坚强的女子。可惜他看不到她自信坚强的这一面,自从遇见他,都是她狼狈、无用且懦弱的一面。更别提昨夜还在他面前大哭了一场,他肯定被她吓着了吧? 不管他怎么安排,明天一定要笑着跟他道别,一定要让他知道她也是个很坚强的人。 他是个好人,不是不告而别,而是先跟她说让她有心里准备。明天她一定可以笑着跟他告别吧!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可以再见到他,应该可以吧?如果跟他说她以后还想再见到他,他应该会来见她吧? 不行!不是说好要坚强的吗?如果跟他说想见他,或许他会觉得她又要麻烦他了,虽然他人这么好一定不会拒绝的,但也一定会让他为难吧?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吧? 怀着矛盾的心情,这一天两人默默无语,接着黑夜降临。 *********************************** 天才濛濛亮,元昊就已起来收拾东西,凤熙一夜无眠,所以一听到动静,也立即起身,撑着元昊为她做拐杖在洞口洞外试走。拐杖被他磨得光滑圆润没有一丝扎手,高度大小也正适合她,足见他对她的用心。 「谢谢你,拐杖很好用,麻烦你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凤熙一脸灿烂的笑容,丝毫不显一夜无眠的疲惫,也不见昨日的沮丧。 元昊见状,顿时感到安心不少。 「你不是要送我下山吗?我们可以出发了!早点走才不会太晚到,不然依我的脚可能会走很久。」 元昊点头,走到她面前背着她蹲下。 她微愣,不太确定他的意思。 元昊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解释道:「下山路陡,我背你。」 「谢谢。」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轻轻地趴上他的背。 元昊轻松地将她背起,另外连同拐杖及一些药草和昨天的熊皮也一併打包带走。然后大步稳健地走下山,似乎有没有她都不算妨碍。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她晃晃忽忽几乎快睡着之际,就听到他轻声地说:「到了。」 凤熙赶快打起精神,下了他的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前是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小村落。旧时农村的景緻,土瓦泥墙,天光微亮,已有一群早起的人在街道穿梭,穿着古代衣着,像是电视剧一样,却比电视剧更真实,是的,这里对她而言就是现实。 她真的穿越了! 元昊见她发愣着,有些担心,「你的脚,很疼吗?」 他是不是应该再背她走一段路?可是他又担心被村子里的人瞧见她和他在一起,对她可能不太好。元昊顿时有些两难。 「啊?」凤熙回过神来,摇头,接过拐杖道:「没事,走吧!」 「嗯。」元昊带着她走过僻静的巷子,有意地避开人群,来到一间小院落的后门轻轻地敲了敲。 一会儿,门后传来些许声响,接着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眼睛覆上一层白雾,但看起来精神奕奕,丝毫不显老态,看起来称得上是和蔼可亲。 「是昊哥儿吗?」 「是……」元昊轻声地说。 「进来说吧!」老太太将门打开让两人进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老太太将两人带到了屋内,引两人坐到炕上,时序已入秋,炕上烧得暖暖的,驱逐了外面的寒意。 「荷婆婆,这是沉凤熙。」元昊将凤熙的手交到荷婆婆手上。 「荷婆婆,你好。」 荷婆婆轻抚着沉凤熙的手背,「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呢。这就是你要託付我的事情?」 「是的。拜託荷婆婆了。」 看来元昊已经先安排好了。凤熙看着两人间的对话,心里一阵了然。 「看来她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呢!」荷婆婆突然曖昧地笑了。 虽然长发覆面,但也看得出元昊的脸突地涨红了起来,「不,没、没有……这种事。」 凤熙的脸也默默红了起来,还好荷婆婆看不到。 但即使眼睛看不见,荷婆婆也似乎了解到两个人间的情絮流动,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放心,婆婆会照顾好她的。」 元昊点头道:「……谢谢。」 并将带来的草药和熊皮一起交给荷婆婆后准备便告辞离开。凤熙和荷婆婆一起送他到了小院后门,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间,凤熙才依依不捨地随荷婆婆回到屋内。 从今天起她就在要这里开始的新人生了。在找到可以回去原来世界的方法前,她一定要先坚强自立起来才行。凤熙暗暗地下定决心。 -- 初遇篇(9)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凤熙也和荷婆婆同住了十多天,凤熙从小和奶奶一起生活早已习惯凡事自己动手,所以除了生活少些便利外,其他事凤熙倒也很快就习惯了。荷婆婆卖了元昊给她的熊皮为凤熙置办了几套衣服和生活用品,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和当地的小姑娘无异。 这段时间元昊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带着猎物和她需要的药草过来,但她却从来没见到他。因为他总是趁着夜里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开。 「这孩子总是这样,村子里的人不欢迎他,他怕跟我这老婆子太过亲近会连累到我,所以总是悄悄地把东西放了就走。」 这段时间跟着荷婆婆,凤熙也渐渐了解到关于这个世界,还有关于元昊的事。 荷婆婆本名是呼延纳荷,是村子里的巫女,为村子里的人卜算吉兇、祭祀神明。能力在巫女阶级的划分中算是较弱的一等,只能卜算近几日的吉凶,再远一点就算不出来了,不过在这贫瘠的村子里,这样的能力算是够用了。 这里的世界和凤熙认识的世界有着相同的语言、相同的生活方式,类似的文化,但却又不存在她所熟知的歷史当中,可说是完全不一样的时空。 特别的是这里的人祟尚巫卜之术,甚至有巫女这样的职业。巫女依能力的不同有为人卜卦吉凶、算姻缘、寻人寻物,疗伤治病的白衣巫女,也有为人除灵驱邪、斩妖除魔,画符施咒的紫衣巫女,或可操控自然万物像是呼风唤雨,操控动物或人的褐衣巫女。 其中最特别的是受神灵眷顾的巫女。她们可以因神灵的不同而得到神灵特别的能力。但这种巫女特别地稀少,一般而言都会被收入皇宫中为帝王作事,一般人一生中难以见得一次,这种巫女特别受世人推崇。 元昊听荷婆婆说是在三年前来到这个村落的。那时他一身怪模怪样,村人都不愿意接纳他,在一个下着雨的秋夜里,他被人赶到她家门口躲雨,荷婆婆一时于心不忍,让他进屋避雨,并帮助他在山上安住。从此荷婆婆成了他和村人间的桥梁,元昊在山上猎补的一些猎物或药草便会交给荷婆婆帮他换些生活用品。元昊每次也会帮荷婆婆多留一些猎物或打些柴火作为感谢。但也因此造成某些村人对荷婆婆的不谅解,所以元昊都会选择避开人群前来,以免给荷婆带来困扰。 听到这些元昊的过往,让凤熙对元昊更加地心疼。总是不禁地在想能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到他。 日子过得很快也很平静,荷婆婆对外称她是远房来投靠的亲戚的女儿,让她很快地就被村子里的人所接受。 这日,荷婆婆在为几个村人卜算完吉凶后,仍坐在房内不断地摇着龟甲,为占卜的结果摇着头,带着困惑不解的神情。 「荷婆婆,你怎么了?」凤熙在送走了最一个来卜算吉凶的村人后进房就看到荷婆婆这副模样。 「凤丫,你来帮我看看这几个人的八字和今日卜吉凶的命盘。」 「怎么了吗?」凤熙接过八字和占卜结果。 她出身于阴阳世家,对于占卜之术虽然不算精通,但也略懂一二,这几日跟着荷婆婆排命盘,学着占卜也让她对卜算之术愈来愈有心得。 凤熙略略看过一眼命盘和占卜结果,也忍不住惊讶地说:「咦?都是大兇?这些人都是要问上山的事吗?」 村子里的人上山前都习惯问卜吉凶,多半问的是这次上山的收获,及狩猎的吉凶。偶尔荷婆婆有灵感时,也会为他们指引上山的方向和该怎么做可以得到好运。照理说不同人不同命盘,每个人都有不同适合上山的日子,从未像这次一样十几个人来问上山的事,得到的结果全是大凶,卦象直指不宜上山。 偏偏即将入冬,正是农忙告一段落而鸟兽正肥之际,不少人想在入冬前上山猎补野兽的皮肉作为过用冬用或贴补家用,这也是这个贫穷的村落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 「像这样同时出现同一卦象,我只担心山上是否有大事即将发生。」荷婆婆忧心地说。 现在暂时将这些想入山的人劝退,但若时日一久,只怕还是会有人按耐不住。 「会是什么事呢?」她担心的是住在山上的元昊。若山上有事发生,那元昊怎么办? 「唉,我能力不足,刚刚卜算了半天还是算不出来。」荷婆婆叹气。这就是她忧虑的原因,若她的能力再强一点,或许就能算出即将发生的事了。 「荷婆婆这不是你的错,这阵子也只能请村人儘量不要上山了。」凤熙安慰道。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好几天过去了,山上并无任何事发生。村人对荷婆婆占卜的结果越来越不满。尤其这几天天气晴朗,无风无雨正是适合狩猎的好天气。 「哪有连着几天都不宜入山的啊?荷婆婆,你是不是老了,不会算了?」说话的是村里年轻气壮的小伙子——王大强。 「就是啊,这几天天气那么好,怎么就不宜上山了?如果只有一两个人就算了,怎么每个人你都不准上山?荷婆婆,你是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要阻挡我们上山?」另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人——何武也不满地道。 然后有更多的村人加入了不满的行列,一个个高声道。 毕竟即将入冬,人人都期盼能在入冬前补个大猎物过个好冬,天朗山位处北方,冬季大雪寒冷,若不在入冬前取得足够的食物和皮毛将很难熬过冬天。所以村人们才会对上山一事如此慎重焦急。 「荷婆婆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才阻挡你们上山,毕竟这卦象太不寻常,只怕会出大事啊!」凤熙忍不住站出来为荷婆婆解释道。 「各位请再忍耐几日,我想再过几日或许就会有不同的结果了。」荷婆婆试着安抚,但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有村民更激愤。 「忍耐几日?老子还要再忍多久?眼看就要入冬了耶!老子连一隻獐子都没抓过,这要怎么过冬?说上山会出事,那山上那隻怪物怎么没先死一死?还常常给你送兔子?」何武不满地大声咆哮。 「你分明是有私心,你和山上那怪物是一伙的,想阻止我们入山!」何武大声搧动其他不满的村人。 啪!一隻鞋子准确地打在何武的脸上,何武转头一看,是凤熙气得全身发抖的样子。「你说谁是怪物?谁跟谁又是一伙?若不是占卜结果山上有大难,谁要阻止你们上山?」 「你,你居然用鞋子丢我?」何武一时面上掛不住,气得脸色涨红,挽起袖子一个拳头就要朝凤熙身上打去。 凤熙从怀中拿出一张黄符,对着何武大喝:「定!」 何武顿时抡着拳头停在半空中,全身动弹不得,只剩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转动着。 「你敢动我试试看!」凤熙手持黄符,气势惊人地盯着何武。 幸好这里虽然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但这里的阴阳之术和她的世界是一样的,所以她一有空就赶紧备齐她习惯的工具,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虽和她所想的情况不一样,但也算是将符咒派上用场了。 其他人也是一阵大惊:「你,你居然是巫女?」 凤熙虽然很想纠正他们自己是阴阳师,但在这个世界,巫女或许就等同于阴阳师,反正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想解释太多,直接点头道:「我是荷婆婆的旁系姪女,是个巫女也不奇怪吧!」 村人们看她的眼光突然多了敬畏,态度也和软许多。 「凤丫头,你,你先放了何武吧,他也不是故意的。」村长李天河被村民们推出来说话,「你也知道入山对我们而言是件大事,可荷婆这次怎么也没卜个确切的时间给我们,大家难免心里焦急啊!」 「村长,您的意思我了解,但荷婆婆也不想看到村民们出事啊!」凤熙边说边走到何武身边,手上的黄符在何武面前一划:「解。」 何武立即就能动了,只是他也不敢再对凤熙动手,只能忿忿地退回人群里。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见村民们的态度变软,凤熙想再进一步说服他们多等几天,但才开了头,一阵惊慌的大喊声打断了她。 -- 初遇篇(10) 「救命啊!不好啦!何武,孩子他爹……你在哪?」是何大婶的声音。 何武一听,心里打个突,赶忙跑出去大喊:「孩子他娘,我在这,怎么了?」 「不好啦……」何大婶一看到何武顿时哭得更加悲切,凄凉的声音令所有人心中为之一冷。 「孩子,何奇那孩子……狼叼走了!」 何武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抓着何大婶道:「怎么会呢?狼群怎么会下山呢?」 何大婶不住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带着孩子还往山上的那条路採些野菜野果,我们没有进到多深的地方……狼群就来了!」 男人们因为会入深山狩猎,所以入山前会先来占卜,但女人和孩子们却没那么多顾忌,因为他们早已习惯在山边工作,不会入深山里。而长久以来也甚少听闻有猛兽下山攻击人,是以这几日不宜入山的警告,对女人和孩子而言根本不以为意。 「那群狼的样子好奇怪,我怎么赶都赶不走牠们,牠们像发了疯似的,就把何奇咬走了!怎么办啊?」 这时他们才发现何大婶手上脚上都是伤,明显是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斗。这天朗山下的村民因为生活环境严苛,不分男女均练就一身强健的体魄和坚强的心志,一般普通的野兽是很难将他们击倒的,可见何大婶当时是落入如何险恶的境地。 「可恶!何大哥,我们跟你一块上山赶狼救何奇。」王大强上前扶起何武,并招呼自己的兄弟说:「走,二强、小强回去拿傢伙上山。」 「好,我们也去!回家拿傢伙上山去!」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声援,纷纷回家拿刀拿箭准备上山。 何大婶则被村里的妇人们带回去疗伤休息。 事情突然发展至此,凤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想到的是那天和元昊山上遇到的黑熊,如果这些狼和黑熊一样是被恶灵附身的话,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至少这些村民并没有对付恶灵的方法。 「不行,不能让他们就这样上山,荷婆婆,我也要跟大家去。」凤熙赶紧回房收拾平常准备的驱邪道具。 「凤丫,你上山干嘛?」荷婆婆担心地问。「何况你脚还没完全好啊!」 「可是,我有不祥的预感,这一趟一定会出事的,我一定要上去帮大家。」凤熙说完柱着拐杖一拐一拐地往山上走。 村子里的男丁早已拿着武器上山走远了,她只能柱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追。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上山后,那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烈,她已经可以感觉到山上传来不祥的气氛。 恶灵的手边笼罩着整个山区,她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恶灵。 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路上虫不鸣、鸟不叫,明明才刚有一大群人上山,但山上却一片寂静,声音彷彿被某种东西吞噬了,明明还是白天,山上却是一片昏暗。 凤熙伸手握住脖子上的神像,唸起了咒语,一道金光自神像中发出,驱散了周围的昏暗,大地彷彿又苏醒般四周恢復了生机。 「凤……熙?」拓拔元昊自山林中走出来,迟疑地看着眼前泛着金光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元昊!」分别十多天,如今乍然见面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想他,毕竟他是这个世界她第一个遇见熟悉的人,也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惶惶不安的心好像直到此刻才终于落了地。 「你,怎么,在这里?」他还是一样满头杂发覆面,不习惯与人说话的缓慢语调,衣服似乎比上次她看到他时更破旧了。 「元昊,村民们有危险!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不寻常的黑熊其实是被恶灵附身的,而恶灵还在山上,它还抓走了一个小孩!」凤熙急切地说。 元昊没有问为何凤熙会知道恶灵这些,甚至他也没有多问什么,彷彿理所当然地相信凤熙所说的一切。 「我背你,去找他们。」他在凤熙面前蹲下。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凤熙趴上元昊的背问。 元昊点头。 「最近,山林,很不平静。」元昊背起凤熙快步地在山林中奔走。 他也是因为突然有股不祥的直觉,这直觉是长期在山中生活练就出来的,又看到一群人拿着武器往山上衝,他突然担心起凤熙,想下山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山林间突然变得一阵昏暗,明明是生活了好久,熟悉到闭着眼都会走的山路,在那一瞬间突然陌生得像到了别的地方,若不是突然有道金光驱散黑暗,引导他来到她身边,他说不定会被山给吞噬。 「那你还好吗?」其实自荷婆婆卜出不宜上山那一卦后,她就一直很担心在山上生活的他,但这个世界又没有电话,一直都是由他主动下山,她根本无从主动得知他好不好。 「最近,动物,都变得,很兇暴。」他说。 「那你有受伤吗?」 「伤,很快就好了。」他还是很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关心,但面对她,他又说不出谎言,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告诉她不用担心。 「我知道你有异能,但受伤还是会痛吧?」凤熙心疼地说。 元昊不知道怎么回答凤熙的关心,只好沉默地继续前进。 「你要小心一点,别让自己受伤了。」 元昊只能点点头。 就这样他们很快来到山林深处,这里更加阴沉昏暗,奇怪的是明明有一大群人上山,但他们在山里却听不至任何人声,四周寂静得可怕。 忽地,几声狼嚎在他们周围诡异地响起,带着明显地威胁和警告。 元昊停下脚步,只见黑暗中亮起点点红色属于野兽的眼光,带着阵阵低吼,朝他们一步步靠近。 元昊将凤熙放下,摆出备战姿势,并将凤熙推至背后。 但凤熙却不愿躲在他背后,逕自上前道:「这些是被恶灵附身的狼,要先把牠们身上的恶灵驱散,不然是很难打倒牠们的。」 她从袋中拿出一叠黄符,快速唸咒,在狼群即将进攻之际,将黄符撒向狼群,大喝:「退!」 此刻狼群已发狠地朝她飞扑而来,元昊奋不顾身地以身体謢住她,而同时飞撒而出的十二张黄符发出金色的光芒,在他们身周围成十二道金色的剣光射向狼群,被金色剣光击中的狼顿时哀嚎倒地,没一会,一股黑色的雾气自狼嘴中而出,旋即像逃离似地往更深山处流散而去。 吐出黑色雾气的狼没多久便爬起来,眼神恢復正常,夹着尾巴离去。 「这就是邪灵?」元昊第一次清楚看见邪灵的样子,有些惊讶地说。或者说他没想到凤熙居然是这么厉害的巫女。 「是,但这不是全部,操控这些恶灵的元凶在更上面的地方。」 元昊点头,背起凤熙往更深处跑去。 -- 初遇篇(11) 一股浓厚的腥臭味,愈往深山愈是明显,几乎令人作呕。 地上散落着各式兵器,显见刚刚村人们待过这里,可是人呢? 凤熙示意元昊将她放下,拿出袋中的罗盘,这本是荷婆婆用的,但自她失明后,罗盘就已经没有作用,前几日她帮荷婆婆整理房子时发现,就厚着脸皮要了过来,想着有朝一日重操旧业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凤熙将罗盘持平,喃喃唸了几句咒语,罗盘指针大震,没一会就指向某个方位。 「这里。」凤熙指着罗盘的方位,元昊马上上前为她开路,凤熙在后一拐一拐地跟上。 没多久,元昊突然伏低了身子,躲在一处树丛旁,凤熙见状,也悄声地跟到旁边去。 前方倒在地上的正是刚刚上山的村民们,他们疑似被黑雾所控制着,个个路出迷茫的表情,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人群的中央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童,红色的眼睛,周身被一团又浓又黑的黑雾所包围着,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邪恶神情,令人不寒而憟。 「是螭魅!」凤熙心头一阵发凉。 这种只在山野怪谭中听闻过的精怪,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真实遇见的一天。虽然常和奶奶南北除灵,也听闻过奶奶对付魔神的故事,但她从未亲自对过这种由邪灵聚集而成的精怪。 「不怕,我会,保謢你。」感觉到她的犹豫,元昊轻轻握住她的手,真挚地承诺道。 「谢谢。」他的手宽大而温暖,奇异地安抚她的心。她总是受到他的帮助。 「那孩子是被螭魅附身了,我们得想办法在不伤害孩子的情况下,将螭魅从他身上赶出来。」 「你想怎么做?」 凤熙看着他,有些迟疑,这个方法或许只有他才能做到,可是……太残忍了! 凤熙摇头,「再想其他办法好了!」 「你想,怎么做?」元昊认真地注视着她。 凤熙逃避不了他真诚的眼神,只好回避地说:「这个方法会让你受伤,我不想你受伤,应该还有其他办法的。」 正说着,后方螭魅的方向传来人的哀嚎,凤熙和元昊回头看去,只见男童举起一口比他还高壮许多的村民,正享受着男人自腹间流下的鲜血。 这骇人的景象,令凤熙震惊不已。 「没时间了。」元昊看了一眼,对凤熙认真地说道。 凤熙闭了闭眼,说出了她的计画。 元昊听完,不带任何情绪,只简单回了一句:「好。」 凤熙的泪就这么落下,只有她知道,这句好是多么沉重的承诺。 「你把上衣脱了,我要在你身上画几道符,让你可以制住螭魅不会被它附身。」时间不允许凤熙难过太久,她赶紧从袋中拿出朱砂笔。 元昊亦二话不说地脱下上衣,露出瘦弱却精实的身体。 当凤熙画符画到元昊背后,看到上次黑熊留下的熊爪印时,忍不住又再哭了一次。 原来伤会好,疤却会留下。她是何其残忍啊! 好不容易颤抖着手将符画完,元昊穿回上衣,见她一脸泪痕,心中一软,忍不住用手帮她擦了擦眼泪道:「伤,会好的。」 「对不起。」她掏出十二张黄符上前,「我会儘快解决它的。」 元昊点头,一马当先地朝被附身的男童衝了过去。 正在饮用人血的螭魅一察觉到动静,立刻丢开手上的人,红色诡异的眼瞳瞪向他们的方向,发出桀桀桀的笑声。身上的黑雾往四周扩散,同时在元昊他们四周传来阵阵狼嚎。 再一次,在狼群发动攻击前,黄符发出金色的剑光射向狼群,被射中的狼哀嚎倒地,口吐黑雾,其他隻狼见状竟有些畏惧不敢向前。 螭魅脸色大变,招来更多黑雾控制更多狼攻击,阻挡元昊向他前进。 凤熙一边操纵黄符一边狼狈地躲过狼的攻击,十二道黄符化作金色剑光灵活地四处穿梭攻击狼群并消灭控制牠们的黑雾,同时也是在削弱螭魅的能力,好让元昊能接近它,进而抓住它。 螭魅亦发现元昊的意图,对元昊的攻势更加猛烈,但元昊矫健的身手和时不时削弱它黑雾的黄符,让它觉得更加棘手。渐渐地控制在村民身上的黑雾逐渐淡去,集中到螭魅身上,被控制的狼也愈来愈少,但螭魅的攻击力道也愈来愈强。 眼看元昊和螭魅的距离愈来愈近,凤熙也将注意力八成集中在他身上,操纵黄符当他的盾扺挡螭魅的攻击,因而忽略了来自后方的狼的袭击。 「啊!」凤熙被狼从背后袭击得逞,连忙用黄符反击。 元昊听到凤熙的惨叫,不免分心地回头看她一眼,凤熙察觉,立即大喊:「不要管我,不要让它跑了!」 元昊赶紧回过神来,果然发现螭魅正想趁这一瞬的空隙逃走。元昊敏捷地向前扑跃,一把抱住了想逃走的螭魅。 螭魅死命地挣扎,面色狰狞,却发现奈何不了元昊半分。 而在元昊箝制住螭魅的一瞬间,凤熙亦召回十二道黄符团团围在元昊和螭魅四周。 「起。」凤熙沉重地令下。 十二道黄符瞬间然起雄雄大火包围住元昊和螭魅。 这就是凤熙的办法。用大火将男童体内的螭魅逼出,但为了怕大火伤及男童以及怕螭魅逃跑,所以需要有人以身体謢住男童并箝制住他。但这个人也一定会受烈焰焚身之苦。 烈焰中传来螭魅痛苦的尖叫声,令人闻之丧胆。原本控制住村民的黑雾渐渐朝烈焰中的螭魅聚集,村民们一个个清醒过来。 「我、我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刚刚遇上妖怪,妖怪呢?」 「火!有火!怎么会有火?」 「火里有人啊!」 「何奇!」何武醒来认出火里的人是他儿子何奇,一股脑地就要往火里衝去。 「拦住他,不准过去!」凤熙极为严厉地大喝一声,成功阻止了何武的脚步,几个较清醒的村民赶忙过来帮忙拦住何武。 「还差一点。」凤熙忍着泪,全神贯注地盯着火中螭魅的变化。 烈焰中的螭魅痛苦挣扎,既摆脱不了元昊也无法附身到元昊身上,最后只好选择离开,朝唯一没有火焰的天空逃去。 黑雾离开男童的身体朝天空聚集,凤熙赶紧把握机会,一声令下,先是灭了十二道黄符燃起的大火,再将黄符集合起来化成一条锁链指向天空中欲逃离的螭魅。 黄符化作锁链紧紧地缠绕住螭魅,凤熙紧紧地抓住锁链的另一端不让它逃离。 螭魅与凤熙在锁链两端拉扯着,凤熙拉得满头大汗,而螭魅也渐渐呈现强弩之末的势态。 或许是因为发现无法挣脱,螭魅突然一个回头决定朝凤熙拚死一搏。而凤熙因为螭魅突然转向而重心不稳跌坐在地,因此当螭魅拚死朝她击下最后一击时,凤熙只能眼睁睁看着,来不及有任何自保或反击的动作。 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凤熙胸前的神像突地动了动,发出金色灼热的烈焰,螭魅的神情从一击得逞的得意瞬间转成惊恐的样子,却来不及收势逃起,瞬间被烈焰烧成一具小小扁扁的乾尸。 「桀桀桀……三眼……」螭魅最后的话语随风飘散而去,连同最后的形态也化作灰烬。 结束了?凤熙惊惧地从地上爬起,赶紧一拐一拐地走到元昊身边。 「元昊、元昊!」当她看到元昊凄惨的样子,不禁跌坐在地,泪流满面。 元昊全身衣服被烧光了不说,头发也烧焦了,背上的皮肤全被烧得黑黑红红,隐约有着烧焦的味道,她紧紧抱着男童动也不动,直到听到凤熙的声音才巍巍颤颤地抬起来,露出满是伤疤和蛇鳞可怖的脸,扯动嘴角似笑似哭地说:「他没事。」 元昊怀中的男童动了动,接着像回过神一样,放声大哭。 何武这时才得以衝了过去抱住男童,激动地哭道:「何奇,我的何奇!」 元昊眼中带笑地看着男童被何武抱着,又转头看向泪流满面的凤熙,正想抬手帮她擦去眼泪,她的眼泪对他而言是那么珍贵,他真的捨不得她随意为他落下,他想说他没事,却什么都来不及说、来不及做,眼前一黑,就这么倒了下去。 「元昊!!」凤熙崩溃地尖叫。「快、快拿水来!快请医生!快救他啊!啊——」 -- 初遇篇(12) 在村民的帮忙下,元昊被抬进荷婆婆的屋里,一位头发斑白的大夫随即也被请到荷婆婆家中为元昊疗伤。 而何武的儿子何奇很幸运地在那样的火势下只有手脚受到轻微的灼伤,所以直接就被何武带回家去,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样的幸运从何而来。 大夫在来之前也大致听说发生的状况,但实际看到元昊的伤势仍不免被吓了一跳,这得要多大的勇气才能为别人做到这样? 「医生……不,大夫,快点,快点帮他看看,他有没有生命危险?他突然就昏了过去……」凤熙焦急得不知所措。 「巫女大人,别急,等我看看。」大夫在来之前已听说是凤熙用灵力除掉螭魅,救了村民,自然在态度上对凤熙恭敬许多。 焦急的凤熙完全没发觉称谓上的改变,她一颗心全系在元昊身上,连自己身上被狼抓的伤也亳不在意。 大夫仔日看着元昊的脸色,又不住翻看他身上的伤,反覆地把着脉,愈看愈是惊奇。照理说一般人受那么严重的烧伤,多半是可以直接办后事了,但这个人呼吸绵匀细长完全不像重伤将死之人。 大夫又仔细观察他背上焦黑的皮肤许久,终于忍不住拿起夹子撕下一大片焦黑的皮肤。「这……」 「怎么了?」 大夫指着焦黑皮肤下新生的粉嫩肌肤道:「这……已经癒合啦!怎、怎么可能?这么严重的伤……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太好了!」不理会大夫的震惊,凤熙兀自放下一颗焦灼的心,她知道是元昊的异能又救了他。 「没事就好了!」荷婆婆也放下担心,拉着还在震惊喳呼中的大夫,直接送出门。 荷婆婆也听说山上的事,心里对凤熙和元昊十分佩服和感动。「凤丫,既然元昊没事,你也累了一天,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这里让婆婆来就好了。」 「不,我不累,婆婆您眼睛不方便,我来照顾元昊就好。」凤熙坚持着,荷婆婆也只好顺着她。 荷婆婆眼睛看不见,自然也没发现凤熙自己也还受着伤。而凤熙一点也没有停下来处理伤口的意思,就忙着为元昊打水照顾伤口,一直忙到半夜才趴在元昊床边休息。 元昊夜里醒来看到的就是这令人心疼的一幕。 凤熙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衬得小脸更加苍白,纤长的睫毛下带着淡淡的黑青,肩上更是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红。那是已乾涸的血跡,血跡下是三道深深的狼爪印,伤口仍微微渗着血。 元昊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狠狠衝击着他,就连烈焰焚身时也不如此刻般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他非常不愿意看到她受伤,比他自己受伤还难过。 她是这世上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为了他难过落泪的人,那比珍珠更贵重的眼泪,是他想珍重守謢的。这是他长久以来独自生活,第一次有了想守謢的东西,但他不知道自己够不够资格守謢她。 如果他能力再强一点,是不是就能保謢她不受伤害呢?如果他够强,是不是如今就不会看着她的伤口懊悔自责呢? 一直以来,他只为了活着而活着,漫漫人生孤独的岁月里,终于有了一个目标,他有了想变强的目标。 他想保謢一个人。 他想变得更强。 他想走出这世界去守謢她的眼泪。 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 凤熙突然觉得肩上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睁开沉重的眼皮才发现是元昊正在帮她擦拭肩上的伤口。 见她醒来,元昊歉疚地说:「对不起,痛吗?」 凤熙摇摇头,一阵冷意袭来,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半裸着身子。不禁羞红了脸。 「你,怎么了?发烧了吗?」偏偏元昊一无所觉,只关心她异样潮红的脸。 凤熙更加用力摇头。 没什么,受伤的地方是在背上嘛,不脱衣服怎么上药呢?凤熙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现在就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係,但只要一想到元昊是怎么脱下她的衣服,她就觉得脸快要烧起来了。 「真的没事吗?」看她脸红到快滴血似的,元昊就觉得不太对劲,但又看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凤熙摇头,不敢直视他的眼,内心已经对元昊这迟钝的呆头鹅翻了无数次白眼,想放火再烧他一次的衝动都有了。 怎么会有人脱了女孩子的衣服再问她有没有事啊?凤熙在内心崩溃地吶喊。 呜……凤熙偷偷瞄了一眼元昊单纯担心的样子。好吧,她相信他真的不是故意这样问的,毕竟之前他都是一个人生活嘛!不懂人情世故也是正常的。 「你……快点弄就是了……」 讲完,凤熙都想杀了自己。 啊!她讲这样是在暗示什么啦!没事把气氛搞那么奇怪干嘛? 「不是,我是说伤口……我一直都是指伤口……」凤熙想解释,抬头却见元昊一脸单纯不解,她还是放把火把自己烧了吧…… 人家就从头到尾没想歪,而她是在想什么啦! 好不容易熬到伤口终于包扎好了。凤熙赶紧把衣服拉起来穿好。 「你……没事了吗?」因为元昊的头发和鬍子在大火中烧掉,如今他脸上已没有任何遮掩。头发剪去烧焦的部份后,虽然极短但也变得更加清爽乾净。 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神情,脸上原本密布的疤痕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似乎在大火后新生的肌肤变得极淡,没有初见面那般深刻可怖,脸上零星的蛇鳞还在,却不再那么明显突兀,似乎融进新生的肌肤里,从窗外洒进的月光下鳞片竟发出点点银色的鳞光,诡譎而又美丽。 异色的双瞳交织出一股邪魅的美感,神秘而深?地将她吸引其中。 元昊深深地凝视着她,温柔的眼眸透着对他的担忧,那么娇小的身子却不顾自己的伤势只为照顾他。记忆里从未被人如此全心照顾过的元昊只觉得自己心中满溢着说不出是心疼或是感动的情绪。 「没事。」元昊轻声回答。 「真的吗?」凤熙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他的手,确定已没有烧伤的痕跡,他的恢復能力确实快得惊人。而她却也意外发现,如果除去脸上的伤疤,元昊的五官其实长得十分好看,深?的眼,浓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微薄的脣、坚毅的下巴,再加上宛如模特儿般修长的身材和纤长的手指…… 凤熙猛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看他看得入迷了!她赶紧尷尬地转开眼睛,扯开话题:「没、没事就好……那、那我就……先回去睡了!」 凤熙半慌乱地逃离他的房间,以至于没听到她背后传来他喃喃自语般,郑重而肃穆的承诺。 「我会变强来保謢你的。」 窗外月光落下,见証此刻的誓言。 -- 初遇篇(13) 翌日,何武带着一家大小来向凤熙和元昊磕头致谢,弄得凤熙和元昊非常不好意思,尷尬得不知所措,尤其是元昊从来没有对面过这样的场面,脸红到快要滴血,也当场和何武化解往日的成见。 村子里的人在知道那日凤熙的事蹟后,对凤熙的态度转变为异常恭敬,凤熙强力抗议无效后,也只好随便他们去了。毕竟在他们的信仰里,一个有能力的巫女是值得崇敬的对象。 而且也因为如此,村民对于那日随巫女上山的元昊态度上也改善许多,几乎将他当成巫女的侍从看待。虽然那天明明是因为有元昊才能保住何奇的命,也才能杀了螭魅,不过大家显然还是将功荣全归于巫女,任凭凤熙说破了嘴也改变不了大家认定的事实。 荷婆婆的占卜不再出现不宜上山的卦,但现在村民上山前都会再向凤熙要一张平安符,据说每次真的都能化险为夷,也能躲过一些小妖小魔的侵扰。 日子平静地过了十多天后,村子里来了一个行脚商人,带来骇人的消息。 除了他们村子,附近好几个村落近来都受到妖魔的侵扰,甚至传出有村子一夜间被灭村的消息,听得村民一阵后怕,如果他们没有巫女,恐怕也是糟灭村的一个。 又过了两天,何武和一些村民们不约而同带着厚礼来到荷婆婆家来求见凤熙。 「巫女大人。」何武和村民们一见到凤熙纷纷郑重地下跪磕头,吓了凤熙好大一跳。 「何大哥,你、你这是又干嘛?」 凤熙赶紧将何武和一眾村民拉起身。 何武被村民推派当代表说:「我们有事想请巫女大人帮忙。」 「有事直说就好了,为何要下跪又磕头的?」 「其实我妹妹去年嫁到邻村去了,那日听到那商人说各地都被妖魔攻击,我、我就担心我妹妹一家……」何武说着,一个大男人眼眶就红了。 「我是从十里村嫁过来的,我现在也很担心我的爹娘。」 「我担心我姐姐……」 「我担心我表姑妈一家……」 村民们纷纷道出他们的担心。这天朗山下十里八村多少都有些亲戚关係,听到附近村子遭难没有人不忧心的。 「我们很幸运有巫女大人保謢我们,但我们那些亲人家人们却没有那么幸运,如果要等到朝廷那边收到消息再派其他巫女过来,只怕缓不济急……」何武忧虑地说,「所以就想到能不能请巫女大人帮帮忙,救救天朗山下的村人们。」 说完,又带领着村民们朝凤熙磕了三个响头。 「你们快起来,你们其实完全不需要这样,我……我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只是还没跟你们说,现在你们提出来了正好。」 其实她早就有重操旧业的打算了,又刚好听说行脚商人的事,她就默默地在考虑这件事,毕竟这是她的天职,何况她早就想走出这个村庄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既然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出去走走或许能找到来到这世界的原因。 「谢谢巫女大人,我代替那些正在受苦的村民感谢您的大恩大德!」何武激动地说。 「别这么说,这没什么,只是……」 「巫女大人,有什么需要儘管说,我们定会为巫女大人办到!」何武拍着胸口说。 只是……元昊会愿意和她一起走吗?离开他习惯生活的地方,接触陌生的人群,总觉得他这么厉害不应该把自己侷限在这么小的地方,但走出去也是需要勇气的。她不知道元昊准备好了没有,好不容易这里的人比较接受他了……如果她问他,他真的会愿意吗? 「巫女大人……?」 「嗯?」凤熙回过神,微笑:「没什么,只是我走了之后,荷婆婆就要麻烦大家照顾了。」 「哈哈……这有什么问题!」 「就算巫女不说,我们也会照顾好荷婆婆的。」 凤熙跟着大家一起笑了。思绪却飘到他身上,如果他知道她要离开了,会如何呢? *************** 元昊在伤好了之后就离开荷婆婆的房子,回到山上去,然后像之前一样每隔两三天便带一些山上的东西来给凤熙和荷婆婆并和村民们交换生活物资。村民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他后,偶尔他也会带村民上山分享只有他知道的狩场打猎。 但他们还是很少有机会能见面,毕竟元昊大部份的时间都在山上,而凤熙则忙着解决村民们拜託的事情。尤其离开的时间愈近,凤熙担心她离开后村子会再次受到其他螭魅或邪灵的侵扰,这几天都马不停蹄地在村子四周设下守謢结界,并画符咒给每一个村民以保出入平安,这样一忙竟忙到要出发前的深夜,她都还没来得及和元昊见上一面。 凤熙带着遗憾的心情收拾行李,并提前向荷婆婆告别。 「我明天一早就会和行脚商人一起到下一个村子,荷婆婆,您眼睛不方便就不用送我了。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凤熙感激无比地向荷婆婆下跪磕头。 一个人在陌生的异地能遇到如此良善的人伸出援手帮助她,对她而言犹如雪中送炭,如此恩惠,凤熙感激在心里。 「凤丫,别、别这样,我这老婆子才要感激你帮忙救了这个村子,不然也没我这老婆子的容身之地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收留的女孩竟有如此大的本事,成了全村的恩人。若当年没有一时善念悄悄接济那个被全村排挤的昊哥儿,那么昊哥儿后来也不会将这女孩带到她面前,那么如今村子的命运就…… 荷婆婆想到就一阵后怕,一切都是由善念善缘而成的好结果。 「这是我应当做的。」从小奶奶就如此教导她,阴阳之术能救人也能害人,要秉持本心,将阴阳之术用在正途上。 「凤丫,婆婆虽然想为你占卜此行的吉凶,但是你身上的守謢神神力太大,不是我能窥视的,婆婆帮不上你的忙,只能为你祝祷,愿你一切平安。你怎么没找昊哥儿陪你一起去呢?」 「不用担心,何大哥说会安排人跟我一起去,至于元昊,好不容易村子里的人能接纳他了,总不好要他离开现在的生活吧?」 「凤丫,婆婆总觉得你和昊哥儿不是一般人,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这对你不知是福是祸,你可千万要小心行事。」 荷婆婆虽然不知道凤熙来自何处,但身为巫女的直觉还是让她察觉到异样,那股异样来自于凤熙身上那股未知的强大神力,虽然凤熙本来尚未察觉也未完全发挥出来,但她确信有朝一日,若将那股神力发挥必将为这个世界带来一番天翻地覆的改变。这是荷婆婆身为巫女的直觉。 「谢谢婆婆,我知道了。」对于荷婆婆心里所想的事,凤熙一无所觉,只当一般长辈的关心和叮嚀。心思已飘转到明日,明日元昊会来送她一程吗? -- 初遇篇(14) 翌日,村子里的大大小小都来为凤熙送行,唯独不见元昊,凤熙难掩失望。 行脚商人是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叫祖行天,带着两个小伙计往来天朗山附近与邻近城镇间。天朗山地处险要往来不易,能与之往来作生意者不多,也多半有些本事。且天朗山特產珍贵药草和皮毛,也是祖行天心甘情愿冒险前来的原因。 凤熙来到村口时,祖行天已备妥两辆驴车等候。两个小伙计正忙着将皮毛、药草等货物搬上驴车,山路狭小,能往来的只有驴车这种小车。 「巫女大人,恭迎大驾。」祖行天一看见凤熙立即上前巴结地说。 但凤熙却是注意到在祖行天身边一个戴着黑色面纱,显得极为不自在的高大男子。那身形…… 「元昊,是你吗?」凤熙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这才发现让他极不自在的原因。 元昊或许是为了避免奇怪的长相引人注目,所以戴一袭黑纱遮住面容,而且黑纱薄透既可以让人看到他的脸又不至于看清他脸上的疤和蛇鳞。但唯独那一身墨绿色略嫌宽大不合身的新衣,裤长和袖子都短了些,可衣服的宽度又比他的身材大许多,以致于腰带多束了两圈才将衣服绑紧,可怕的是墨绿色的衣服还镶着大红色的边,反而比他的脸更引人注目。 发觉凤熙好奇的眼神,何武跳出来解释道:「哎,还不是这小子,要陪巫女大人出门居然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只好叫我家那口子改了我结婚的那件衣服送他,谁知道这小子瘦归瘦,居然这么高,衣服不够长也没办法。」 「所以……这件是何大哥你结婚时穿的衣服?」凤熙嘴角不受控制地慢慢扬起,笑容逐渐扩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地狂笑。 「哎,有这么好笑吗?」何武搔头不解,却也跟着笑了。 元昊的不自在在看到她的笑容后一瞬间放松下来。 那笑容美得如百花齐放,如春光明媚,轻易地感染周围的人,这是第一次他看她笑得如此恣意放肆,快乐无忧,如此令他怦然心动,令他移不开目光,这一刻他愿意用他的所有来交换这笑容到永远…… ****************************** 两辆驴车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着,前方是祖行天载货的驴车,后方是专门给凤熙坐的,车里虽小,却也细心地铺上毛毯点缀些许香料,但凤熙却不坐在驴车里,寧愿坐在车外和牵着驴车的元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虽然一路颠簸难行,但丝亳不减其笑意。 「巫女大人,距离下个村落还要再走上一个多时辰,我看也快午时了,你要不要在前方林子的空地上休息一下?」祖行天亲切地寻问道。 凤熙看了元昊一眼,见他丝毫不显疲态,因为这样她竟一点也没感觉他们已经走了一整个上午,再对比已满头大汗的祖行天和另外两个已经喘着气的小伙计,凤熙心下暗自愧疚。 「好,我们休息一下吧!」都是她只顾着聊天,没发现已经走了那么久了,她一路坐车不觉得累,但元昊应该已经累了吧! 「是,小的马上去准备。」祖行天满脸亲切的笑容,吆喝两个小伙计牵着驴车先到前方林子找空地休息。 元昊则牵着驴车慢慢跟上。轻轻地问:「你累了吗?」 凤熙摇头,歉疚地说:「我都没注意已经走那么久的路,应该早点叫祖老闆休息的,你应该很累吧?」 「不会。」元昊摇头,在山里行走对他来说是再习惯不过的事,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那就好。」 没多久到了林子中的一处空地,祖行天已吩咐两个小伙计备好茶点吃食,并招呼凤熙过来坐下休息。 凤熙坐毛氊铺好的地面上,接过祖行天热情招待的茶水,虽然觉得祖行天有些过份热情,但也许商人都是这样套交情做生意,也就不以为奇了。 和元昊两人一起分享完茶水点心后,凤熙突然觉得一阵睡意袭来,只当自己前几晚忙东忙西的一直没睡好,加上又一大早赶路,此刻吃饱喝足自然想睡。暗笑自己没用,却扺挡不住沉沉睡意,很自然地睡下。 元昊见凤熙睡下,还不觉得有什么,为她盖上毛毯,让她舒服地躺下。直到自己也觉得一阵睡意袭来,这才惊觉有异,错愕地看向祖行天。 只见祖行天一改先前的亲切,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两个小伙计问祖行天:「老闆,怎么办?这小子吃了药居然还没倒下?」 「不管他,我们接到的命令只有带走巫女,反正他就算没倒下,此刻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是。」两个伙计得到祖行天的授意,便上前欲带走凤熙。 就在快接近凤熙时,一阵拳风袭来,一个小伙计离得比较近没预料元昊会攻击,也来不及避开,被一拳击中门面,力道之大,小伙计整个人飞了出去,直接撞上远处的树干才停止,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地看起来是昏了过去。 这一拳吓到了另一个小伙计,也让祖行天看傻了眼。 虽然这两个小伙计称不上是高手,但好歹也会几下功夫,怎么就这样被人一拳打飞到这么远的地方?还是个吃了药的人? 只见元昊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紧咬着下脣保持清醒,鲜血自嘴角流下,拳头上还沾着刚刚那个小伙计脸上的鼻血。画面看起来竟有股摄人的气势。 「老、老闆……」另一个小伙计傻了,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从没听说过有人在吃了他们独门的迷昏药后,不止没倒下,还有这么惊人的力量! 「可恶!」没想到一个乡下的野夫也值得他出手。 祖行天飞身向前,出手快速想撂倒他。 元昊虽没学过武功,但凭着先天的直觉和与生俱来的力气和敏捷,竟也挡下了祖行天的攻势。 祖行天皱了皱眉头,明明是个没学过功夫的门外汉,又被下了药,竟渐渐让他觉得棘手起来。本来还以为这一趟会是个轻松的差事,没想到竟有个这么麻烦的人物。 见不能两三招将元昊拿下,祖行天气急败坏地瞪着在一旁看傻的小伙计道:「看什么?快把巫女带走啊!」 「……是!」小伙计赶紧伸手欲抱走凤熙,而祖行天为了拖住元昊下手更加快速凌厉,料想元昊为了自保必定顾不上巫女。 没想到元昊见小伙计就要碰到凤熙,竟不管不顾地背对着祖行天,一拳打向小伙计,丝毫不在乎祖行天痛下杀手的一掌。 更没想到的是,当祖行天一掌落下重击元昊的背后,元昊只是不稳地往前喷了一大口鲜血,居然还能直挺挺地站着。 虽然他是欣赏元昊的资质,所以不愿对他使尽全力,但那一掌他也是使出了八成功力来对付元昊,就为了怕元昊挡下,不能一击将他拿下。可元昊居然挡都没挡完完全全承受了他这一击! 而被他一拳击中的小伙计早飞去和刚刚的小伙计送作堆了。 这傢伙……简直不是人! 祖行天在那一瞬间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惊胆颤。这是属于高手的一种直觉,虽然表面上他仍佔有优势,但心理上,他已经输了。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昊将巫女背起,消失在山林间。 -- 初遇篇(15) 天朗山下某一处村落,一间不起眼的民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闪入。 房内坐着一个俊美无涛,气宇不凡的男子,一双剑目带笑看着刚刚闪身进来的男人。 「王爷。」宋子轩向坐在炕上的男子行礼。 轩辕逸辰点头,淡道:「说吧,大哥那边有什么消息?」 「是,听说大皇子手下的高手之一已经前往天朗山找那名无名的巫女了。」 其实这一点也不难打听,近来天朗山处出现大量的魑魅魍魎,官府赶派支援的紫衣巫女、除魔师还未到,就听说有村落自行解决一隻螭魅,解决螭魅是没什么,一个有道行的除魔师也能办到,但在国师预言的时间、地点突然出现一个没有登记在案的无名巫女,这就颇引人玩味。 「是吗?然后呢?」轩辕逸辰低垂着眼,并不意外的样子。 宋子轩低声快速地将他收集到的情报告诉轩辕逸辰。只见轩辕逸辰的脸色渐渐凝重,最后挑了挑眉,轻扬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竟然失败了……」轩辕逸辰轻轻哼了一声。「怎么?大哥派的不是他底下的高手——祖行天吗?」 「是祖行天没错。」 「是我太高估大哥吗?」轩辕逸辰冷笑。本来以为从大哥手中抢得巫女会比较容易些。「还是有什么我意想不到的意外?」 明明情报传来在天朗山下的巫女身边只带着一个普通的村民,应该不难得手才是,还是这巫女比想像中的还要更高深莫测? 「王爷,抱歉,属下不清楚,祖行天只说让巫女跑了,其他就什么也不肯说了。」祖行天连在大皇子面前都像个蚌壳一样,什么都不肯多说。实在是非常奇怪。 「是不肯说,还是没有脸说?」轩辕逸辰冷笑,「算了,知道巫女跑去哪了吗?」 「这……」宋子轩汗顏地摇头。「只知道巫女是在离开村落后不见的,应该还在天朗山内。」 「在天朗山内……」轩辕逸辰轻轻重覆,莫名地对宋子轩勾出一抺微笑,宋子轩看得一阵心惊,内心冷汗直流,不敢接话。 「子轩,这天朗山有多大你知道吗?」 天朗山不只是一座山,而是一条山脉,绵延一、两百公里,虽不是座大山脉,但要在这么广的范围内找人也够呛了! 宋子轩默默点了头。 「所以你跟我说人在天朗山内……嗯?」轩辕逸辰眼神转为危险的目光直盯着宋子轩。 宋子轩不敢迟疑,立即答道:「是,属下立即去查清楚。」 轩辕逸辰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淡声道:「要快,想要巫女的可不止我们……」 一只白蝶翩翩飞至轩辕逸辰手中停下,轩辕逸辰静静看着。宋子轩不敢多话,应是之后随即离去。 ***************** 凤熙一觉醒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久没睡得这么久这么沉了,只觉得神清气爽。 睁开眼。 嗯?怎么又回到山洞里了? 凤熙眨眨眼确定不是在作梦,疑惑地环视四周,看到只有元昊一人困惑地问:「祖老闆他们呢?」 元昊难以回答,想了很久,只简单地说:「我们被骗了。」 「啊?骗什么?」他们身上应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吧? 「祖行天他们想抓你。」 「啥?」凤熙惊讶地瞪圆了眼。她才来这个世界一个月啊,不至于招谁惹谁了吧?「抓我干嘛啊?」 「我不知道。」元昊摇头。单纯的他怎么会想得到要探究原因,更何况祖行天什么也没说,他想破头也想不懂。 「所以,是你带着我逃出来的?」难怪她一吃完东西就想睡,一定是祖行天在食物里加了迷药之类的东西。「咦?不对啊,那你怎么没跟着昏过去?」 她记得她明明是和元昊一起分食的,怎么可能她昏了他却没有?难道他真的天赋异稟到可以百毒不侵吗? 元昊默然不语。 「我们怎么逃出来的?」凤熙又问。 面对凤熙探究的眼神,元昊一时语塞。照实说的话会害她担心难过吧? 「你受伤了?」祖行天可以取得村民的信任,可见佈局已久,对抓她一事是有备而来,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逃脱? 而且天朗山村地点偏僻,村民大多封闭少与外人接触,对陌生人警戒心极高,如果不是长久往来,村民们也不会如此信任他。但她才来这世界一个月啊!谁会知道她要来而事先佈局?凤熙怎么想也想不透其中的关键。 「呃……没……」元昊有点心虚不敢直视她。 凤熙一把扯下他的黑纱面罩,果然在乌黑的面罩上发现大片乾涸的血跡。 「你又为了救我受伤了?」她心里说不上来的沉闷,既愧疚自责又难过失望。如果她多一点防人之心就好了,她回想祖行天过份热情的样子,其实她早就觉得有点奇怪了不是吗?凤熙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但生活在她原来平和的世界太久,她怎么想像得到这种事呢? 元昊捨不得看她又露出那种难过的神情,连忙道:「已经好了,没事了……咳……」 忍不住的一声咳嗽,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凤熙如侦探般的直觉敏锐地察觉到,立刻一个眼神扫向他。 元昊心虚了一下,但像是証明凤熙的直觉般,即使努力压抑着还是忍不住又咳了一声。 「好好的怎么会咳嗽呢?」凤熙轻抚元昊的背,却发现元昊轻轻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皱了下眉头,若不是她一直很仔细地观察他的神色,可能会就此忽略。 「他打伤你了吗?」凤熙不顾元昊的阻止,拉下他的上衣,在元昊的背后发现一个清晰乌黑的手掌印。 凤熙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手掌印,带着愤怒的语气道:「祖行天打的?」 元昊见瞒不住她,只好点头。 「他会武功?天啊!」一般人是不可能光用手就能打成这样的,何况打的是有异于常人能力的元昊。唯一合理的情况一定是祖行天是个武功高手。天啊!连武林高手都有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不对啊,怎么会伤在背上?他要打你,你怎么会背对他?你被他偷袭吗?」凤熙发挥如柯南般的头脑,开始抽丝剥茧,推敲整个过程。「都下药了干嘛还要偷袭?除非……」 凤熙瞪着眼,想到最有可能的猜测:「你是为了保謢我?」 元昊震惊不已地看着她,回答不出话来。他明明没说什么,她怎么好像看到整个过程一样暸若指掌? 凤熙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一定猜对了。她既心疼又气愤,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白痴啊!这种情况你顾好你自己就好了,管我干嘛?」 「这都第几次了?你都为我受伤几次了?你以为我都不会愧疚的吗?」 「你不要仗着你有恢復能力就这样乱来好不好?万一哪一天受到更严重的伤来不及恢復怎么办?你要我内疚一辈子吗?」 元昊像个小孩一样乖乖听训,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你……」一口气骂得喘不上来,凤熙停顿了好几下,旋即想到另一件事,又问:「我睡多久了?」 元昊冷不防地被转开话题,一时没多想地照实回答:「一天多了。」 「一天多?!」她拔高音调,听起来有些恐怖。 「都一天多了,你伤还没好?他是伤你伤多重啊?」 凤熙气得直跳脚。 元昊这时才反应过来,凤熙这是拐着弯问他伤了多久。 结果她更生气了……元昊乖乖低头挨骂,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弯起。这样活生生会皱眉生气,会破口大骂,会气到跳脚的凤熙,是她还好好活着的証明。 她睡着的那段时间,他既担心又害怕,因为完全不知道祖行天给她吃了什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万一她就此一睡不醒,怎么办?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若不是她始终呼吸平稳,脸色红润,他几乎就要担心到崩溃。 如今她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又叫又跳,就是生气的样子也特别美丽,愤怒让她的脸上佈上一层红润,更显得艳若桃李,一双秋眸,水润盈亮,摺摺生辉更是让人移不目光。元昊觉得身上的伤一点也不重要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生气啊?」凤熙气噗噗地骂了半天,回头却见元昊一脸单纯无害,傻傻的微笑,顿时觉得自己似乎在对牛弹琴般无力,忍不叹了口气。捧着他的脸直视他,认真的说:「不要再为我受伤了,你应该要先保謢好你自己。」 元昊笑而不语。 凤熙放下他的脸,叹了口气。看就知道他是不会听话的。如果有下次他还是会这么做的。 「算了,元昊,你教我认草药吧!至少你现在受伤了,我还可以出去帮你採採药什么的。」既然他劝不听,她也只好找找她能做的事,可惜她的阴阳术学的不是和治疗相关的,所以在这种时候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现在?恐怕没办法。」元昊难得地露出微微如捉弄般的笑容。 「为什么?」 元昊指了指外面,凤熙狐疑地走向山洞口,拨开覆在洞口外的藤蔓往外看。 「啊啊……」她忍不住失声尖叫,外面竟是陡高的悬崖,这山洞就位在峭壁上,正常人爬不下来,当然她也不可能爬得上去。 她回头瞪了元昊一眼。「把我困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就对了!」 元昊无奈地笑道:「这样比较安全。」他不知道祖行天是否还会追上来,所以选了这样一个地方暂时躲藏。 「可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吧?」 「你想去哪里?」 凤熙想了一下道:「村子我们是不能回去了,祖行天没抓到我一定会回村子找,我也不想害了村民们……」 随即,凤熙像想到什么般转了话题道:「元昊,我问你,这天朗山从以前就有这么多妖魔作祟吗?」 元昊想了一下。「没有。感觉是最近才出现的。」 或许正确地说,似乎是自她出现后,妖魔也跟着来了。 「嗯,我想祖行天说的可能不见得全是谎言,妖魔确实侵袭着这天朗山下的村子,这天朗山或许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前来。虽然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对抗这些妖魔,但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我想去找找看原因。」 「好。」元昊二话不说地点头答应。 凤熙立刻压住他,不让他起身。元昊困惑地看着她。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你给我好好躺下养伤!伤没好不准给我乱动!听到没有?」凤熙故作兇狠地命令。 元昊好笑地看着她,却也听话乖乖躺下。 被人骂的感觉好像也挺不错地。 -- 初遇篇(16) 在凤熙不知道的地方,东北方的东灵国和西北方的北武国正因三眼巫女的降世而躁动不安着。 东灵国和轩辕国一直以来都互有衝突,只是因轩辕国强大的国力而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在默默地壮大自己的势力。自今年初得到真正的木灵巫女后,这股衝突更加扩大,隐隐有发展成战争的趋势。 而西北方的北武国因夹在两大国间,若两国发展成战争,北武国只是小国必难逃被两国战争捲入的命运,而如今轩辕国内又传出三眼巫女降世的消息,更让北武国坐立难安。 到时两大国夹攻,可还有它北武国生存的馀地? 而东灵国也忌惮着三眼巫女的降世,没有三眼巫女前,局势对他们是有利的,但三眼巫女……传说中最强的巫女,不属于这人世间的巫女,将可能改变目前的局势,这如何让东灵国不忌惮害怕? 于是这两国纷纷派出高手到轩辕国境内寻找三眼巫女,若不能将三眼巫女收为己用,就趁其未成气候前将之除掉。 而凤熙更不知道的是,祖行天的失败已经将他们的消息暴露给各国知道,小小的山区里隐匿了无数高手正寻找着他们的踪跡。 也幸亏元昊久居山林熟悉各种藏匿行踪的方式,所以那些高手在山林里一时也找不到他们,但元昊他们也同样被困在山洞里,哪都去不了。 「王爷,情报显示巫女应该在这座山附近,但属下无能迟迟未能寻得下落。」宋子轩向轩辕逸辰报告,他已经在这片山上整整搜寻了两天却一无所获。而今他带着轩辕逸辰来到巫女可能躲藏的这座山上,向轩辕逸辰报告。 「看来有高手在帮巫女躲藏。」轩辕逸辰看着这片密林遍佈的山头,宋子轩的能力他是明白的,这山虽不小要找人却也不是那么难,除非那人隐藏踪跡的本事在子轩之上。轩辕逸辰轻抚下额,微笑思索。「本来不想用这个方法的,不过再不快点把巫女找出来就危险了。」 「什么意思?」宋子轩没得到回答。 突然一阵风刮起,振得轩辕逸辰衣袖翩翩,只见轩辕逸辰双手结印,无数白符化作白蝶自他的衣袖中飞舞而出,随风而去。 「王爷,你早点用这招不就好了?」宋子轩看傻了眼不禁抱怨道。干嘛还让他那么累的搜查?都忘了王爷原本就有一级神官的神力。 「笨蛋,那我养你们干嘛?」轩辕逸辰白了他一眼道:「而且三眼巫女所结契的三眼神,神力之高,不是其他神力能窥探的,我也没把握能不能找到,如果没找到,这样做就是打草惊蛇,若不是情况危急,我也不想用这种方式。」 听轩辕逸辰已经提了两次情况危险,让宋子轩也不禁严正以待,「是什么情况危险?」 「你应该有发现吧!这山上不只我们在找巫女,这找的时间一久会做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如果是大哥的人还好,就怕被其他国的人找到,那可就不妙了。」宋子轩的武功在轩辕国内是排行数一数二的高手,这也是轩辕逸辰喜欢带他出门的原因,只是有时候聪明机灵不如夏靖琪,如果夏靖琪在此定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就不用费心解释这些了。轩辕逸辰无奈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 「那我们……」宋子轩一听也不免焦急起来。 一隻白蝶轻轻落在轩辕逸辰的肩头上,旋即化回白符随风而散。 轩辕逸辰露出自信飞扬的笑容道:「真是个不成气候的巫女,隐藏了自己却忘了一个地方如果出现了一个无法探知的区域是多么奇怪的事。」 「我们走吧!」 「是。」 ****************************** 一隻白蝶无声无息地在山洞外盘旋飞舞,最后轻轻地停在洞外的藤蔓上,如同往日无数驻留于此的蜂蝶。 但凤熙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的灵力在其中。 她眼神戒备地看向洞口,元昊也立即察觉到她的异样,以眼神询问。 「是式神。」一道黄符从凤熙手中飞出击落洞外停留的白蝶,白蝶化作一道白烟消失。 「我们被发现了。」现在就算击下白蝶也没什么用,召唤白蝶的人大概早就得到回报,只是迟早过来的问题。 只是到底为什么?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这样全力抓她的?能召唤式神的绝对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能力还在她之上,这样的人抓她到底有何用?凤熙想破头也不明白。 元昊动作俐落地收拾山洞内关于他们的痕跡,转身背起凤熙:「走吧!」 凤熙在元昊背上点头。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刻了。 原本一开始只是为了等元昊治好伤便出发,不料某次元昊外出寻找食物时发现山上竟有好些善于隐匿气息的高手,有了祖行天的例子,元昊不敢大意,他可没单纯到认为这些人上山只是为了狩猎。所以他小心地隐藏行踪回来。虽然元昊一个人可以躲过他们,但他却没有把握可以带凤熙一起避开。 凤熙也担心再遇上像祖行天那样的高手,以元昊这样奋不顾身的拚法,不见得能再像上次那样幸运。所以他们暂时被困在山洞里,鸵鸟地希望那群人找不到他们后可以自动离去。 但没想到连这样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元昊背着凤熙快速地爬上山壁,朝悬崖上爬,悬崖上却早有两个人好整以暇地等待他们。 「王爷,是巫女大人。」 「嗯。」轩辕逸辰露出微笑,「真厉害,躲在这种地方,难怪大家怎么都找不到。」 元昊全身紧绷,神情戒备地盯着前方陌生的两个男子。 凤熙大感惊讶,没想到等待她的竟会是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浓眉大目,看来和善亲切,像个无害的邻家男孩般,另一个虽带着笑容,全身上下却散发着惊人不凡的气势,容貌俊美无比是她今生见过最好看的人,一举一动流露尊贵不凡的气质,一看便知身份高贵绝非凡人。这样的人也来找她?她何德何能啊? 「到底你们这样千方百计地找我是什么事?」凤熙跳下元昊的背,不顾元昊的阻挡,无所畏惧地与眼前尊贵不凡的男子上前一步地对视着。 轩辕逸辰颇有兴味地回视她那双无所畏惧、坦盪清彻的眼睛。她比画中要来得更美更灵动,光是这样与她对视着就彷彿会被吸入那深不可见的眼潭中,直达灵魂深处。 这就是巫女的魅力吗?轩辕逸辰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阻止自己在她的眼中继续沉沦。 「当然是为了迎接巫女大人。」轩辕逸辰说。 听到这样的回答,凤熙疑惑更深。巫女大人这称呼在村子里听村民们常叫已经叫得让她很习惯了,但从这样尊贵的人口中说出,总觉得有一点不一样的味道在其中。 而且是这个世界的作风太特别吗?她怎么一点都没有被迎接的感觉? 看到凤熙明显困惑的样子,轩辕逸辰笑意更深了。「总之,我们对巫女大人是没有恶意的。」 俊雅的笑容令凤熙为之一窒。可恶,帅哥笑起来就是吃香,她差点信了他的话。凤熙恶狠狠地瞪着他,有了祖行天的例子,她不会再随便相信人了。 「你说的,我就要相信吗?」 「不然,你要相信后面那群人吗?」轩辕逸辰指着自己的后方道。 说着后方突然出现了一群人,统一穿着黑色的衣服,衣襟上有着绿色的花纹,蒙着面,带着冷酷的气息。 连男子身边那个看起来较和善的男人也变得神情严肃起来,只有这尊贵的男子仍神情悠间地带着笑,一副谈天说地的模样。 凤熙悄悄地后退与元昊靠在一起。 「你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我们只有两个人。」轩辕逸辰笑笑地指着自己和宋子轩。 凤熙牵起元昊慢慢后退。 「跟他们也不熟。」轩辕逸辰又笑了笑,指指凤熙后方。 凤熙大惊回头,本来是悬崖的地方竟也无声无息地爬上了一群黑衣人,不同的是,这群黑衣人衣襟上绣的是蓝色花纹。 凤熙和元昊背靠背地站在一起,为何她会成为这群人眼中的香餑餑,她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所以巫女大人,你要跟我走,还是跟他们?」 「都不要!」她才不要乖乖就范!十二道黄符自凤熙袋中射出,迸出刺眼的金色光芒,一瞬间令所有人睁不开眼睛。元昊则趁机抱起凤熙逃走。 光芒过后,所有人迅速锁定元昊逃走的方向追去,动作整齐划一。 「真是顽强的巫女。」轩辕逸辰笑说。随即和宋子轩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 初遇篇(17) 元昊脚程虽快,但也仅是对一般人而言,在一群训练有素的高手下,元昊很快就被追上并被团团围住。这群黑衣人虽然所属不同地方,但此刻的目标却是一致的。 「元昊,他们要的是我,所以不会伤我,你不要跟他们作无谓的打斗,有机会你就先走,别管我。」凤熙眼见无逃生的可能,低声地对元昊交代。元昊不是这群人的对手,虽然元昊的体能远胜于一般人,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仍然是毫无胜算,她不想元昊像之前一样不要命地保謢她,她更希望的是元昊能保謢自己,他不需要也不该为她这样做。 「不。」元昊紧紧地牵住她的手,简单的一个字道出他的决心。 凤熙想甩开,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手像桎梏一样牢牢地锁住她。 「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吧!」凤熙在内心叹了口气,心疼元昊的执着。「你这样我没办法施咒。」 元昊这才将手松开,不料凤熙竟逕自走向黑衣人道:「放过他,我跟你们走。」 「凤熙!」元昊大惊,怎么也没料到凤熙居然为了他要和黑衣人交换。 黑衣人看起来也一阵错愕,没想到巫女竟会如此简单随他们去。 凤熙回头对元昊抱歉地笑了笑,他有他的执着,她也有她的原则,她是不会再眼睁睁地看他为她受伤。 黑衣人也看出了端倪,对凤熙恭敬地一頜领,算是接受了她的条件。几个黑衣人挡住了元昊接近凤熙,为首的黑衣人伸手就要搭上凤熙的肩时,突然面上一阵痛苦,就在凤熙来不及看清发生什么事时,她已落入了另一个男子怀中。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是我先问你的,你怎么可以先答应别人?」耳边传来的是刚刚那尊贵男子似笑非笑的声音,凤熙抬眸就见是轩辕逸辰那张俊逸不凡的脸带笑地在她耳边吐着气息说。 凤熙皱眉想拉开与他的距离,但轩辕逸辰的手像铁壁似地怎么也拉不开。 黑衣人见凤熙落入轩辕逸辰手中,纷纷对轩辕逸辰展开攻势,不料却被轩辕逸辰身旁的宋子轩一刀挡开,怎么也接近不了轩辕逸辰身边。 十几个黑衣高手围攻宋子轩一个人,轩辕逸辰却显得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但不帮忙,还有心思和她聊天。 而元昊一失去黑衣人的阻挡,立即衝上前去凭着本能对着轩辕逸辰胡乱出招,想抢回凤熙。谁知全被轩辕逸辰轻松地一手挡下,还有心思对凤熙说:「你这僕人还算有点本事,可惜没有调教过,没办法保謢你。」 「元昊不是我的僕人!是朋友!」凤熙气呼呼地瞪视他,一边试图摆脱他环抱住她的手,明明感觉他也没用多少力,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朋友?朋友会这么卖命吗?」看元昊对他几乎杀红眼的样子,这朋友的关係恐怕不一般吧? 「会,你不要伤害他,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凤熙认真严肃道。 「那你得叫他先停手才行,不然他会先自己伤了自己的。」轩辕逸辰一边拨开元昊的攻击,一边无奈道。没看出来他才是从头到尾都被打的那个吗? 「元昊,先停手,看看他要做什么。」这样打下去也没结果,这人根本从头到尾都在耍着元昊玩,没认真过。如果他真有心要对付元昊根本是一招内的事,可是他却有耐心地陪元昊对招那么久,也没有伤害他的意图,或许她可以稍微相信他是真的没有恶意的吧? 元昊闻言停了下来。他也知道他的攻击对眼前这男子来说完全无效,只是见他仍一派轻松优雅的模样,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与高手间那遥不可及的差距。 元昊一停手,轩辕逸辰也放开了对凤熙的箝制。 凤熙一得到自由,立即跳离开他到元昊身边,虽然她也知道这一点距离对他而言根本也不算什么,他随时能再把她抓回去,但她就是不想靠他靠得太近。 「说吧,你是谁?找我作什么?」凤熙这时才发现,他不仅仅是和元昊打斗而已,更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将他们带离那群黑衣人的范围,眼前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黑衣人的影子,更是连打斗的声音都听不到。心中不由得默默佩服。 轩辕逸辰亦是从她的眼神中明白凤熙已看出他的用意,心中也是暗自讚赏,好个处变不惊,这情况下还能观察周围形势发现他的意图。 「在下轩辕逸辰,是轩辕国的第四皇子。」接着朝凤熙深深一揖,「找你,自然是为了恭迎巫女大人回宫。」 哇!皇子耶!凤熙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有此尊贵的身份,更没想到以他的身份对她竟也如此恭敬?可见他口中的巫女不是村民口中一般的巫女,而是真的有特别的涵意在里面。 元昊亦是震惊不已地看向他。居然劳动那高高在上的第四皇子亲自前来,凤熙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受此大礼。「另外那些人也是要带我回去的?」 「可能是,也可能是要杀了你的。」 他淡淡的一句话让凤熙吓出一身冷汗。她到底得罪谁啊? 「为什么?我不认识你们,我也不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们利用的地方。到底找我干嘛?」是不是搞错人了? 这下换轩辕逸辰露出惊奇的表情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没有自觉?」 轩辕逸辰深深地注视她的眼,想从中看出一丝端倪,却只对上一双满是困惑清彻的眼眸。 轩辕逸辰先是忍不住轻笑,到后来愈笑愈夸张。好不容易找到的巫女,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凤熙一脸莫名奇妙地看着他。笑屁啊?不过她没胆真的说出口。 好不容易等他笑完了,轩辕逸辰看起来总算有意思要为她好好解释一番的样子,凤熙等着洗耳恭听。 却只等到一句:「你是传说中的三眼巫女。」 -- 初遇篇(18) 「所以咧?」嗯?给一句话就叫解释完了吗?凤熙皱眉瞪眼。 轩辕逸辰无奈露出苦笑,看来这巫女真的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耶! 三眼巫女虽然在歷史上的记载甚少,只有寥寥数语。但在民间却有无数传说,毕竟是开创轩辕国的传奇,所以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连元昊都不敢置信,知道眼前的人是皇子殿下已经够让人吃惊了,怎么也没想到凤熙竟会是传说中伟大的三眼巫女。难怪能劳动皇子殿下亲自出马。 凤熙看了看他们两个,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是三眼巫女。毕竟她也才来这世界一个多月啊!「什么是三眼巫女?可以解释一下吗?」 于是轩辕逸辰只好耐着性子为凤熙解释什么是三眼巫女。 「所以,你们认为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三眼巫女?」凤熙默默地将手轻压上胸前神像的位置。 姑且不论她是否真的是那么厉害的三眼巫女,有一点巧合的是,他说的三眼神正是她们家世代供奉的,她胸前掛的正是三眼神像。 三眼神明明连在台湾都很少人信奉的神明,为什么在这里却成了他们信仰中无所不能的伟大神明?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世界,为何会有这样的巧合?他们的三眼神和她的三眼神是一样的吗?她会刚好来到这世界,又被当成三眼巫女难道真的只是恶灵的恶作剧? 「你们不怕认错人吗?」凭什么这么篤定她就是三眼巫女? 「国师发现巫女降世的那天,有样东西也同时落了下来,不是属于我们这里的东西,里面有一个神奇的小方盒,上面有你的画像。」轩辕逸辰从怀中掏出由画工复製的那张画。 凤熙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他们捡到她的手机,上面画的是她手机的待机画面,连日期、时间都复製了。时间确定是她来这里的那一天。「没错,那是我的东西,你说的小方盒叫手机。」 「所以你愿意跟我回宫了?」 「我会跟你一起走。可是……我并没有你说的三眼巫女那么强大的能力,这样你还确定要带我走吗?」听起来她的处境的确不太妙,如果大家真的都将她当成三眼巫女的话,就算她不跟他走,迟早也会被某个人带走。但作人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虽然论阴阳之术她算是业界数一数二,不过硬要说自己是那样伟大的巫女,她真的没那么厚的脸皮。 「你是不是三眼巫女,日后自然能証明。现在你只需跟我回去到国师面前就可以了。就算你真的不是,以你的能力对我们依然有帮助。」轩辕逸辰细看她,确实能感觉到她身上有某种强大的神力,如果不是三眼神又会是何种神灵?什么神灵是他无法探知的? 「好吧,如果你觉得我帮得上忙的话。」都被逼到这份上了,不答应也不行了吧?而她的东西又这么巧的出现在他们那里,或许就是某种暗示吧! 「可是……」那元昊怎么办?她迟疑地看向元昊,她捨不得和他分开,但是她能自私地带他一起走吗?去到皇宫那种地方,甚至去面对可能的危险? 「我跟你去!让我跟你一起去,保謢你。」元昊坚定地说。既然知道她就是三眼巫女,他就更不可能让她独自面对可能的危险,而且他感觉如果他就此放手,说不定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凤熙有片刻的感动,但随即被轩辕逸辰冷酷的一句话打断。 「不行。」没想到,轩辕逸辰立马否决。 「为什么不行?」凤熙不满地问。 「你当皇宫内是谁想去都可以的吗?」虽然为了巫女而多带一个人去没差,但轩辕逸辰有其他的考量。「何况你没听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吗?虽然我承认他的资质确实不错,但他连我一隻手都打不过,有什么资格说要在你身边保謢你?」 轩辕逸辰不留情面地说,狠狠地打击元昊。 元昊涨红了脸,紧握拳头。确实他还太弱了,而她不是普通人,是三眼巫女,他有何资格说能保謢她? 「为什么跟在我身边就一定要保謢我?我又不需要人保謢!」凤熙捨不得看元昊被羞辱的样子,忍不住为元昊说话。何况她又不是需要人保謢的娇娇女。 「如果没有能力保謢你,那只会像刚才一样成为你的绊脚石而已,你还不懂你的能力是任何有权力欲望的人都想夺取的对象吗?」轩辕逸辰敛起了笑容,鏗鏘有力地说。 凤熙一时语塞。 元昊也想到凤熙为了他寧愿用自己交换他离开的事,现在的他真的太弱了,如果这样的他继续留在她身边,只会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他还不够强,还不足以强到能在她身边保謢她的程度。 他想变强,但她却没有时间等他变强了。她就要跟着眼前的皇子去到他再也触及不到的地方了! 「请您教我……」元昊低声地说。他无法想像今后再也见不到她,他的心如被撕裂般难受。 轩辕逸辰挑眉,没有回答。 元昊咬牙,彷彿下了极大的决心般在轩辕逸辰面前跪下。「请您教我武功,请您教我变强到足以在巫女身边保謢她。」 「元昊……」 轩辕逸辰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我不可能白教你,想要我教你变强,你要成为我的人,忠诚于我、为我办事,你可有觉悟?」 「这是要卖身的意思吗?」凤熙怒视他。 「我是就事论事,是他有求于我,答不答应随他。」 「如果元昊要卖身于你才能跟我一起去,大不了我不去了!元昊,我们走!」身为现代的台湾人,她真的没办法接受卖身这种事。 轩辕逸辰没有阻止,只是低头看着元昊。 「我答应你,我答应从此效忠于您和巫女。」元昊明白轩辕逸辰是对的。自己没有能力足以保謢她,他只会成为凤熙的绊脚石。现在只有身为皇子的轩辕逸辰有能力带凤熙远离其他各国的威胁。 「元昊!」 「好!」轩辕逸辰倒是爽快地笑了,并不在乎元昊在承诺里多加了巫女。「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拓拔元昊。」 「拓拔吗?」轩辕逸辰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异样,随即隐没。「很好,不过我没空亲自教你。」 「轩辕逸辰,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凤熙气愤地说。 「虽然我没空,可我既然答应要收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他。宋子轩!」 「是!」不知道哪里而来的人影,迅速而恭敬跪在轩辕逸辰面前。 是一开始在轩辕逸辰旁边的男子,后来不是和那群黑衣人打斗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 「都解决了吗?」轩辕逸辰微笑问。 「是的。」怎么觉得有点毛毛的?宋子轩突然觉得有点发冷,他才刚甩开那群黑衣人,让他们彼此撕杀。根本不知道王爷和巫女间究竟谈了些什么。 「那好,作为奖励,我帮你新收了个徒弟,以后他就交给你了!」轩辕逸辰将元昊推至宋子轩面前。 「哎?」宋子轩整个错愕,怎么办个事回来就多了个徒弟?而且还是个长得那么奇怪的人?王爷,你有没有搞错啊? 轩辕逸辰一个眼神递过去:你敢有意见给我试试? 「是……」宋子轩硬着头皮接下了。 「那么巫女大人可以跟我们走了吗?」轩辕逸辰转头问凤熙。 凤熙看了元昊一眼,既心疼又无奈,在心底默默叹口气,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那她也就尽力成为三眼巫女謢着他了。 轩辕逸辰不动声色地观察凤熙的神情,眼底精光闪了片刻。 「走吧!」凤熙点头,随即跟着轩辕逸辰的脚步前行。 元昊默默地跟在其后,他隐隐感觉凤熙对他的担心和失望,但他只能选择忽视,为了能保护她、为了能守在她身边,元昊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儘快变得更强。 -- 初遇篇(19) 宋子轩是个尽责的好师父,也是个全能的天才。这两天观察下来,凤熙才了解为何身为皇子的轩辕逸辰身边只带着宋子轩一人。 宋子轩不但是个武功高强的保鑣,更是全能的管事兼打杂,总是能先他们一步安排好休息的地点和吃食,明明是露宿野外,他也有办法打理得舒舒服服,吃食上更是毫不马虎,简单的烧烤也能被他处理得别有风味。更别提路上闻风而至的黑衣人,更是默默地就被宋子轩处理了,若不是他衣袖上的血跡来不及处理,也不会被发现他居然短时间内做了那么多事。 更别提他在外务如此繁忙的情况下,对于指导元昊这新进(硬塞)的徒弟也丝毫不见马虎。 对此凤熙渐渐放下心,如果能有宋子轩这样好的师父来指导元昊,对元昊而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想她也不知道能在这个世界留多久,最让她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元昊了,至少这个轩辕逸辰目前看起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而元昊能在所谓的皇子手下作事,那么将来前途也算不可限量吧!至少不会有人敢再看不起他,而他也不用再畏畏缩缩地过日子了。 这么一想,凤熙就对元昊不顾她反对而拜入轩辕逸辰底下一事释怀不少。她想她之所以会觉得不舒服多少还是因为她习惯了平等自由的社会,对于这种旧封建阶级制度多少还是看不顺眼些,但生活在这里,或许只能试着去习惯它了。 但他们已经在山区绕了两三天了,明明是要下山往皇城的方向而去,却始终还留在山上。 到了第三天,所有人都感觉到那股不对劲,却没有人说破,只是沉默地走。 有股妖气隐隐地盘旋其中,凤熙手持黄符默默戒备着。 突然有东西朝他们丢下,被宋子轩快手挡了下来,是一颗粟子。 正当所有人还在困惑的同时,有更多东西朝他们丢下,有水果、树枝、石头、粟子……各式各样随手取得的东西被扔了下来。同时传来一大群猴子吱吱的吼叫声。 轩辕逸辰衣袖一挥挡住了大部份的东西,没让凤熙被打到,同时眼神示意宋子轩去赶跑猴群。 宋子轩会意,领着元昊跃上树梢追赶猴群。几个起落后,猴群一哄而散,而宋子轩面有难色的下来报告。 「王爷,那群猴子不太对劲……」 向来处变不惊的宋子轩难得变了脸色,连元昊的脸色都变得很奇怪。 轩辕逸辰还没问什么,就看元昊亮出了刚刚抓住的其中一隻猴子。 那隻猴子还在元昊手中挣扎,元昊必需极为用力才能抓住猴子的手脚,猴子目露红色凶光不停吱吱乱叫。然而最可怕的是,这隻猴子居然只有一身白森森的骨头而已。 轩辕逸辰和凤熙一见,均是脸色大变。 「是尸魔……」凤熙说。她只有在奶奶口中听过这种古老的妖魔。 见骷髏猴在元昊手中不住挣扎,几度张口欲咬元昊,凤熙射出一张黄符,打散骷髏猴的骨头。 元昊放了手,见猴子的骨头四散一地,没多久竟又慢慢聚集在一起,没一会又成了活跳跳一身白骨的猴子。然后迅速逃逸无踪。 「在你们来之前,抓我的人也说过天朗山上最近多处妖魔横行,我本来也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没想到被人所骗,但现在看来,那人说的并不全然是骗我。」凤熙说,这几天隐隐感觉到的妖气,想来就是尸魔发出的。「不能放着不管。」 出于天职,凤熙实在无法眼睁睁着坐视不管。 「你可有办法对付?」轩辕逸辰直直地看向她,像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我……」老实说,她并没有把握。但她无法视而不见。若放任尸魔在此横行,必然会造成极大的灾祸,何况这几天一直下不了山,可见他们早已被尸魔盯上,受困其中。 「通常尸魔会将它的元神藏在真身附近,并用元神来控制这些骷髏,只要我们能找到它元神,并消灭它,就能击败它。」凤熙说,但这件事说来轻松,作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轩辕逸辰能预见此事的困难之处,但他也看出凤熙的倔强,又知道身边有个无论如何都会帮她的傻子。他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但他更不喜欢身边随时有个隐忧,他深深看着凤熙,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其实他有很多方法可以强硬地阻止她作这件事,但他并不想这么做。说不出为什么,或许只能用『想要三眼巫女的力量,就必须是要让她心甘情愿』这个理由了。 更何况这几天一直阻止他们下山的妖气,恐怕也是这尸魔的杰作。 「确实不能放着不管,你能确定它的元神在哪里吗?」 这么说,他是同意先处理尸魔再回宫囉!凤熙一喜,立即道:「只要寻着刚刚的骷髏猴留下的妖气去追,应该就能找到牠们的巢穴,想必元神定在附近。」 「快走吧!」凤熙说着,马上准备前行,却被轩辕逸辰一把拉住。 「你真的是三眼巫女吗?」轩辕逸辰一脸看笨蛋的表情。 「我从来没说我是啊!你后悔了,我们可以各走各的!」凤熙不满地甩开他的手。 轩辕逸辰从没有觉得头那么痛过,为什么传说中的巫女会是一个这么状况外的女人? 「那群骷髏猴四散而逃,你要一个一个追?」 「呃?」凤熙一愣,不太确定地道:「牠们总会回到同一个地方吧?」 「你怎么确定牠就不会给你绕圈子呢?」轩辕逸辰摇摇头道:「你以为牠们就会乖乖地带你回牠们的老巢?」 凤熙一窒,说不出话来。 轩辕逸辰手一指,无数白蝶自衣袖中振翅而出,纷纷地朝骷髏猴逃逸的方向而去。 凤熙看傻了眼,对喔!她都忘了还有式神这招。 不对,他,他怎么也会召唤式神?而且那隻白蝶……那天召唤式神的也是他!看他熟练的样子,他明明比她还厉害好不?! 「你、你也是巫女?」巫女也有男的吗?还是他女扮男装?难怪她早就觉得他漂亮得太夸张…… 轩辕逸辰一眼看穿凤熙的胡思乱想,直接打断:「也是有男的神官。」 「我家王爷若不是皇子的身份,早已是宫里的一级大神宫了!」宋子轩带着骄傲,得意洋洋地说。 「你这么厉害,还要我作什么?」那招一抬手就召唤无数式神的功力连奶奶都作不到,她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你应该要比我更厉害才是。」轩辕逸辰微笑,不知为何,那笑容看起来很欠打。 「……」 一隻白蝶飞舞盘旋,最后轻轻落在轩辕逸辰掌心,慢慢地拍动翅膀,最后化作一片白符落地消失。 「找到牠们的巢穴了。」轩辕逸辰微笑道,接着率先一步前行。 元昊背起凤熙跟上,宋子轩随后,四人的身影快速在山林间穿梭。 -- 初遇篇(20) 很快地他们随着白蝶的指示来到一处山洞外,洞外有数不清的骷髏猴像真正的猴子一样在树上、岩石上攀爬、跳跃、游戏其中,形成一幅诡异的景象。 洞内散发着一股阴气森森、生人勿近的气息,连宋子轩和元昊都明显感觉到那股不祥的气氛。 看着那群骷髏猴,凤熙很清楚,虽然看起来和一般猴子一样,但一旦有人闯入,这群猴子绝对会拼死謢卫。 要怎样才能通过这群骷髏猴呢? 凤熙还在认真地思考办法,却见轩辕逸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个人怎么老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凤熙没好气地瞪着他。 轩辕逸辰一脸无辜地回视。 「……你要是有什么好办法就说吧!别一直这样看我行不行?」要不是碍于他是皇子的身份,凤熙真的很想打掉他那讨人厌的笑容。 轩辕逸辰无辜地笑了笑道:「办法我没有,小把戏倒会一些。」 说完,再一次放出白蝶,白蝶在猴群间翩翩飞舞盘旋,洒下神秘的粉末,没一会,所有的骷髏猴全都不动了,看起来像睡着一般。 凤熙再一次惊叹,这哪是什么小把戏?根本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我们可以进去了。」轩辕逸辰收回白蝶,微笑作了个请先行的动作。 如果他个性不要那么讨人厌就好了!凤熙忍不住再瞪他一眼,先一步前行,元昊紧跟在后。 轩辕逸辰含笑跟上,宋子轩则满脸困惑。总觉得他们家王爷好像有哪里不一样?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优雅的笑容,但怎么觉得特别容易惹巫女大人生气? 搔搔头,宋子轩想:算了,反正他从来就搞不懂他家王爷在想什么?他还是照王爷的吩咐作事就好。 见大家走远了,宋子轩抬脚迅速跟上。 *************** 洞内一片昏暗,妖气逼人,凤熙紧握神像唸咒,神像发出一片柔和的金光驱逐了黑暗带来光明。 「这样像不像告诉洞内的妖魔我们来了?」轩辕逸辰仍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她懂了,其实他根本不想随她来所以才一直酸她吧?这个小气王爷…… 一行人藉着神像发出的光芒顺利前行,一路倒没遇到任何阻碍,只是这洞内比想像中的又大又深,一行人默默前行终于来到一三叉路口。 凤熙从袋中掏出罗盘,打算找出妖魔所在,却被轩辕逸辰伸手按下。 「那里。」轩辕逸辰指向其中一条路道。 凤熙看了他一眼,在见识过他的功力后倒是不疑有他,逕自走向他指的那条路。 元昊随后跟上。 宋子轩却被轩辕逸辰悄悄拦下,另外指了一条路并交与他一只白蝶带路。 宋子轩虽满腹疑问却不敢多问,默默领命走向另一条路。 轩辕逸辰这才大步地跟上凤熙的脚步走向洞窟深处。 洞深且狭窄,仅容一人勉强前行,所以走在前头的凤熙完全没发现宋子轩走了另一条路,愈是往前,洞内愈是阴暗难行,最后凤熙神像发出的光芒也仅仅只能照亮前方一公尺内的路。 那股阴森的压迫感愈发沉重,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轩辕逸辰脸上早已不见轻松的笑容,取代而之的是严正以待的神情。 突然凤熙脚下一阵湿滑,似乎踩到什么东西,她来不及反应,一声惊叫,整个人往下滑落。 「凤熙!」元昊急着想抓住她,却扑了空,整个人也跟着滑落。 噗通一声,凤熙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池子里,还好池子不深,凤熙很快就站了起来。因为一时惊慌,神像的光芒也灭了,四周一片黑暗。 「凤熙,你没事吧?」耳边传来元昊急切的声音,奈何实在太暗,她看不清元昊的位置,只能从声音辨别大概的方向。 「我没事,你呢?」凤熙试着在池子中召唤神像的光芒,试了几次却不成功,只好放弃,顺着声音朝元昊的方向过去。 「凤熙!」元昊的声意突然变得有些模糊,似乎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元昊,你在哪?」凤熙顿时有种不安的预感,急切地在池中寻找,无奈池子虽浅却滞碍难行,池中有许多漂浮物要一一拨开才能前进。 「凤熙!你别怕!」元昊的声音愈显飘忽不定,凤熙心中更是一惊。 「元昊,你别动!我去找你!轩辕逸辰、轩辕逸辰,你在哪?我需要你帮我找元昊!」凤熙焦急地大喊,但四周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寂静。 不会连轩辕逸辰也遇到危险了吧?凤熙心头大惊。不会的,那傢伙总是出人意表,他应该还在上头想其他办法救他们吧? 凤熙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轩辕逸辰和宋子轩都在上面,他们不会丢下她和元昊的。虽然才相处短短几天,但凤熙却坚信着,所以她也要冷静下来想办法自救才行。 冷静过后,凤熙再一次唸咒,这一次顺利唤起神像的光芒,却也让她对眼前的处境吃惊。 眼前一片深红血池,上头漂浮着森白的白骨,有动物的骨骸也有人的骨骸。 凤熙没有时间惊吓太久,深呼吸后,她让自己尽量无视眼前的骨骸专心寻找元昊。 「元昊!」 池子不大,她只略略巡视一圈就发现元昊的身影。但元昊似乎没有看见她。 「元昊!」她奋力地朝他走过去。 但元昊却没看到也没听到似地,神色焦急地走向另一个方向。 桀桀桀……另一个方向传出奇怪的声音,凤熙转头看去,远处是光照不到的一片黑暗,黑暗中隐约有一庞然大物在移动着。 是尸魔! 「元昊,别过去!」凤熙伸手进袋中想掏出黄符,却发现黄符由被血池中的血水浸湿、浸糊了,凤熙顿时无计可施,只能更奋力地跑向元昊,试图阻止他前进。 可惜她与元昊的距离始终只差一步。 一根尖锐的触爪在元昊头上高高举起,凤熙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触爪落下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触爪由后往前贯穿元昊整个人。 「住手!」凤熙撕心裂肺地惊叫。 却只能看着元昊像个破布娃娃般在凤熙面前被触爪慢慢举起。 此时凤熙才终于看清尸魔的全样。 那是一隻有着女人的上身,下身却是蜘蛛模样的妖魔。 桀桀桀……尸魔用着女人的脸孔露出满足的而诡异的笑容,似乎很高兴今天的猎物。 剧烈的疼痛似乎让元昊恢復了神智,他挣扎着想摆脱触爪,奈何触爪太过深入,他挣脱不开,只是让血大量流出。 「住手,放开元昊!」凤熙心慌地快速唸咒,神像发出光芒射向尸魔,却没有造成任何效果,反而引起尸魔的注意。 桀桀桀桀……尸魔歪着脑袋看她,并高举起另一隻触手。 元昊也注意到血池中的凤熙,挣扎得更厉害,奈何他实在伤得太重,摆脱不了尸魔的触手,只能虚弱地喊:「快走!」 但凤熙却不肯,一次又一次徒劳无功地与尸魔对抗。 「笨蛋!」 点点白萤色的光芒洒落在凤熙四周,扰乱了尸魔的视线,在凤熙还没搞清楚状况前,突然有人将她抱离了血池,随后几个跳跃他们已安然地踩至地面上。 「轩辕……逸辰?」昏暗中看不清轩辕逸辰的脸色,却可以清楚感觉他肌肉下传来的紧绷感。「逸辰,元昊……」 话还没说完,只听到血池中传来刀剑挥击的声音,随即是一声恐怖到几乎要划破耳膜的尖叫声。 「我救到了,快走!」尖叫声中夹杂着宋子轩的声音。 轩辕逸辰一听立即抱起凤熙朝洞内更深处跑去。 随后血池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撞击声和石头崩落的声音久久不散…… -- 初遇篇(21) 「笨蛋!你身上明明有神力,为什么不用?」直到距离尸魔够远了,再也听不到声音,轩辕逸辰才将凤熙放下,一开口便是气急败坏。 凤熙先是傻了一下,一瞬间突然懂了什么,跳起来指着轩辕逸辰道:「你在考验我吗?你牺牲元昊来考验我?」 难怪一开始他没马上出现,难怪他明明有能力救元昊却偏偏要等到最后一刻,而她却还傻傻地等他、相信他会来帮她,结果竟只是一场考验? 「我没有要牺牲谁!」轩辕逸辰大声地反驳。 宋子轩刚好赶到,将重伤的元昊放在轩辕逸辰身边。 「就算他死了,我也能把他救活!」轩辕逸辰一把撕开元昊的衣服,指着他已经开始癒合的伤口道:「何况他根本死不了!」 宋子轩吃惊着看着重伤的元昊,那流血不止的伤口,血液正慢慢凝固着。没想到他的徒弟居然有这样神奇的能力。 数十隻白蝶飞至元昊的伤口上停留,元昊的伤口以更快的速度癒合着。 「那你呢?」见面以来第一次,轩辕逸辰以冷酷的眼神注视她,「你在说要来之前,可有想过如今的情况?」 凤熙说的没错,他是在考验她,他在等她使出三眼神的神力,他不懂为何明明感受她身上有着比他还高阶的神灵却从未见她使出神灵的力量?他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所以他在赌,赌她受到生命威胁之际能激发出神灵的力量,只是他终究没能赌到最后,终究还是不忍见她受到一丝一毫危险。 一句句冷酷无比的话深深重击着凤熙的内心。 对,一开始是她说不能放着不管的…… 「你明明是三眼巫女,为什么不使用神力?」这是他不懂的地方,他明明感觉她身上有强大的神灵,为什么她却不使用神力?而仅仅只凭自身的灵力?是故意压抑还是……? 凤熙低头看着长久以来一直带在身上的三眼神像。不是她不用,而是她没有,她不是这世界的人,更不是他口中的三眼巫女,她又如何会使用三眼神的神力呢? 是她害的,是她不自量力…… 「可是,那你……」凤熙突然想到轩辕逸辰不也是个神官?明明他比她还要厉害那么多,她没办法的话,那他是不是可以……? 「我只是个白衣神官,轩妖除魔不是我的本事。」轩辕逸辰摇头,冷漠地回绝凤熙的希望。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凤熙整个人心灰意冷。他们现在被困在洞窟最深处,唯一的出路有尸魔挡着,而尸魔因为被斩断一隻手而正疯狂着。 都是她害的,如今身陷险境全是她的错。凤熙失魂落魄地离开,想找个单独的地方一个人静静。 「王……王爷,您是不是对巫女大人太严厉了?」看凤熙失魂落魄的模样,宋子轩满心不捨。「何况巫女使不出神力这事,您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还不阻止,王爷您这是用所有人的命在赌啊! 「她应该要知道巫女的身份会给她带来更多更严酷的事情,她要知道将来她要背负更多责任,她要知道她下的每一个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我不能带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回去。」轩辕逸辰眼神飘向未来的远方,喃喃道。三眼巫女肩负着整个轩辕国的未来,她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地跟他走,但他也从来没想过三眼巫女会是这样一个天真率直的女人。 随后,轩辕逸辰眨眨眼,拍着宋子轩的肩道:「放心,真的不行,我会保住你和你徒弟的。」 「不是,我不是担心这个……」身为为王爷的护卫,他怎么可能让王爷来保他!不过宋子轩也没再问下去,随即转开话题。 「不过王爷你怎么知道我这徒弟是这么特别的人?伤口居然可以不依赖神力自行恢復,这伤口癒合能力之强真是前所未见。」凤熙没听出来的话,宋子轩一听就知道了。王爷早就知道元昊的能力了,所以才敢赌,也才会令他从后路伺机救下元昊。 本来他都要担心元昊受那么重的伤,会不会还来不及到王爷面前就成了一具尸体,所以他砍尸魔时是用尽全力务求一击救下元昊,这可是他唯一的徒弟啊!万一就这么没了,他们这一门可就断在他手上了。宋子轩想,回头就想看看元昊的伤势癒合得如何了。却发现元昊竟不见人影。 「咦?人呢?」 「当然,因为他姓拓拔。」轩辕逸辰淡淡地看了一眼元昊方才躺的地方,理所当然地道。 元昊一离开轩辕逸辰就注意到了,他恢復的倒比想像的快,这么快就能走了。不过他没阻止,毕竟想也知道元昊离开是要去作什么,轩辕逸辰冷哼了一声。起身示意宋子轩一起去寻人。 元昊毕竟还带伤,不能让他们落单太久。 「啥?哪个拓拔?」宋子轩追上前问,但轩辕逸辰却不肯再多说半个字。 -- 初遇篇(22) 元昊带着伤一路寻找凤熙,很快在不远的地方找到灰心丧志的凤熙。 「凤熙,咳……」元昊强压着胸口传来的不适,快步地走向凤熙。 虽然有轩辕逸辰的灵力加速他的癒合,但毕竟是在胸口上开一个大洞的伤口,再怎么快的癒合速度,估计也是要躺上两三个时辰才能完全痊癒,何况轩辕逸辰还没帮他治疗完,只是他一见凤熙离开,便顾不得身上的伤,急急地追了上来。 「元昊!」凤熙回过神来,惊讶地快步上前扶住元昊的身体,大骂:「你在干嘛?你的伤还没好不是吗?」 「咳……没事!」元昊微笑,靠着凤熙慢慢坐下,轻喘着气道:「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看凤熙一脸担心自责的样子,元昊轻轻握住她的手:「真的不要紧,不是……你的错。」 凤熙和轩辕逸辰的对话,他都听到了。是他不好,不该中了尸魔的幻术。否则也不会受伤,不会成为拖累。是他能力不足,是他的错。他想成为凤熙的助力,想帮她完成任何她想作的事。这个想法从某一天起就不知不觉在他心底扎了根,成了他的信念,理所当然地觉得应该这么作。 凤熙心疼地看着元昊,为他擦拭额上流下的汗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满心满眼地都是她?为了她可以捨命相救,为了她可以奋不顾身,为了她莫名奇妙成为巫女,可以投身到别人底下。她不是傻子啊!不可能毫无感觉,只是他呢?他是怎么想的? 元昊感觉凤熙注视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而复杂,不禁疑惑地回视她:「凤熙?」 他懂他做这些对女孩子的意义是什么吗? 他这么做是出自于单纯,还是他也如同她一样? 「我喜欢你,元昊。」凤熙专注地看着他的眼,轻抚着元昊佈满伤痕的脸,趁着元昊呆愣来不及反应时,快速地、蜻蜓点水般地轻吻了元昊的嘴脣。 「那你呢?」她的声音充满魅惑,忽远忽近,元昊只感觉自己如雷鼓动的心跳,空气彷彿一瞬间被抽走了,逼得他脸色涨红,不得不大口呼吸。 大地突然剧烈震动,洞内岩石禁不住震动纷纷落下,元昊本能地将凤熙謢在怀中,不让岩石击伤。 待震动过后,凤熙自元昊怀中抬头,那张摄人心魄的小脸带着这世上最耀眼夺目的一对黑耀石,对着他闪耀着最耀眼的光芒,那水玉般的红脣轻啟,似作着无声的邀请。元昊内心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悸动,心脏不受控地疯狂跳着,似乎要做点什么才能平息这股躁动。 不远处,宋子轩默默看着前方的两人,又看向自家王爷那前所未见阴騺的表情,终于明白这几天王爷和巫女间的不对劲从何而来。 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天摇地动,震开了两人,进而转成警戒地看着四周。 宋子轩装成刚到的样子,跑了进来不动声色地站在元昊和凤熙之间,对着元昊道:「徒弟,终于找到你了!伤还没好,干嘛乱跑?」 轩辕逸辰则已换上若无其事的笑容,缓步而来道:「尸魔受了子轩一击,只怕气得想找出敌人,照这几次的震动看来,怕这山洞撑不了太久。巫女大人可想到什么办法了?」 凤熙脸上还有着尚未退去的红潮,故意别过脸,不看向轩辕逸辰那可恶的笑容。从包包里拿出朱砂笔道:「我不是你想像中拥有神力的巫女,我只能用我的办法对付它。」 「喔?」轩辕逸辰挑眉。 凤熙不客气地朝他伸手道:「我的黄符刚刚掉到血池里弄脏了,借你的白符一用。」 轩辕逸辰乖乖交上一叠白符。 凤熙对着朱砂笔持咒开光,接着毫不疑迟地以尖锐的岩石划开掌心,以血为墨,在白符上快速画下符咒。 待最后一张符咒画完,凤熙摊开掌心,轩辕逸辰立刻召来二隻白蝶为她疗伤止血。 「轩辕逸辰,我可以相信你吗?」凤熙突然对着轩辕逸辰严肃而认真道。 轩辕逸辰从她眼神中了解她将要说的事,轻轻笑道:「我轩辕逸辰从来不是背信之人。」 他说,他『从』没有要牺牲谁。 他说,就算他死了,他也能把他救活。 所以,她可以相信他已有万全之策吧? 既然轩辕逸辰有心想以尸魔激起她的能力,而她也选择了成为三眼巫女这条路,那么她就该让轩辕逸辰看看她的实力。看她是否能不负三眼巫女之名。 凤熙报以微笑道:「放心,我也不会让你背信的,所以宋子轩借我一下,可以吧?」 「去吧!」轩辕逸辰微笑点头,知道她已明白他的用意,也为此做好准备。真是难得有人能这么与他心意相通,而且才短短相处三天而已。 「凤熙……」元昊想跟上,被凤熙和轩辕逸辰双双挡下。 「伤没好的人别碍事。」轩辕逸辰同样冷血地打击人。 凤熙白了轩辕逸辰一眼,转而对元昊温柔地说:「放心,有你师父在,我会好好的。」 元昊不得已地点点头。师父的能力要比他厉害太多了,这点元昊是明白的,但凤熙要离开他眼前,他还是感到一丝不安。如果可以他还是想时时将她护在眼前,但此刻受了伤的他只能乖乖由轩辕逸辰为他疗伤,而不能成为拖累。 轩辕逸辰放出了白蝶为凤熙和宋子轩引路,轩辕逸辰的白蝶灵力虽弱,却能肩负起引路和示警的作用,同时作为白蝶的操控者,轩辕逸辰也能藉由白蝶得知凤熙和宋子轩的状况,在必要时能给予援助。轩辕逸辰虽只是个白衣神官,但他结契的神灵却是最高阶的药神——苏摩,强大的治疗能力不再话下,这也是轩辕逸辰敢夸下海口的原因。 凤熙毫不迟疑地走向尸魔所在的地方。就算没有神力,就算不是轩辕逸辰口中的三眼巫女,她依然是个除妖驱魔的阴阳师。这是她的天职,她亦会扛起这份责任。 洞内不时传来震动,使凤熙和宋子轩走起来更为艰辛,随时担心落石。 凤熙忍不住问宋子轩:「你怎么伤到尸魔的,把它伤得那么重?难道你也是神官?」这件事她好奇已久。尸魔可不是像螭魅那样低阶的鬼怪,想伤它非得要有灵气为辅不可。 宋子轩笑道:「怎么可能!或许是因为这把刀吧!」 说着,宋子轩也不吝惜地亮出他腰际间掛着的大刀。 刀子看似平华无奇,刀柄质朴无任何花纹,但一出刀鞘便显得寒气逼人,隐隐带着灵气。 「是把好刀,有名字吗?」虽然凤熙不是鑑赏刀剑的专家,只是凡天地间有灵气之物都绝非凡物。 宋子轩笑了笑,收起刀子道:「叫昆吾刀,是我师父给我的,以后我也会传给元昊的。」 「咦?」虽然听出宋子轩话语间对元昊的重视,令凤熙很是感动,却不解其意。他看起来比元昊大不了多少,今后也有可能再收弟子,为什么不是传给更年轻的弟子呢? 「为什么是元昊?」他也才收元昊没几天不是吗?这么快就决定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传给元昊吗? 宋子轩先是微愣,随后恍然道:「王爷没跟你说我们这一门一生只能收一个徒弟?」 「没有。」原来轩辕逸辰说会帮元昊找好师父真的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一生只能收一个的机会,就这样给了元昊,是为了拉拢她还是……别有用心呢? 宋子轩开了话头就忍不住叨叨唸道:「唉,王爷明知我们这一门的门规,帮我收弟子前也不先跟人家商量一下,你知道我们这一门找徒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呃,我不是说元昊不好,真的,他的资质是难得一见,我也很看好他!只是毕竟一生只收一个啊!我也想好好的挑、慢慢的找……哪有突然就塞个人过来的……」 凤熙微笑听着,意外发现宋子轩话嘮一面,大概是平常轩辕逸辰都不给他说话抱怨的机会,所以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宋子轩竟然不顾现在是什么样的场合,大吐特吐苦水起来。 「说到我们家王爷,作事独断独行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而且最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一旦你不顺他的意作事,他就是一直对你笑,笑到你心里发寒,我还寧愿他揍我一顿或是大骂我算了,也不要他这样笑,你知道吗?上次他这样对我笑的时候,隔天我就整个人被他打包到大漠去,连一滴水都不给我耶!美其名说是给我的试练,但有这样训练人的吗?我花了整整三个月才爬回来,三个月耶!」 而他会被丢到大漠去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某次计画中,他不小心脱口质疑了王爷一下,又不小心搞砸了计画的一小部分而已,最后计画还是成功的啊!但王爷就这样给他偷偷记恨,计画成功的隔天,他人就被打包到大漠去,花了三个月才搞明白为什么…… 宋子轩愈讲愈口沫横飞,害凤熙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你家王爷的式神还在旁边耶…… 很快地他们回到刚刚的血池附近,四周已是一片凌乱,尸魔的触手被斩断一隻,尸魔身上的女人面露痛苦地在原地排徊。 「奇怪,为什么他不来追我们?」见尸魔还在原地,凤熙不禁疑惑道。这隻尸魔的样子总觉得不太寻常。照理宋子轩斩下牠一隻触手,抢了牠原本即将到手的猎物,牠不是应该要追上来才是吗? 「你看它腹部下面似乎有东西。」宋子轩指着尸魔大大腹部下一个小小圆圆闪烁着光芒的亮点。 「是它的蛋吗?」宋子轩不解地问凤熙。尸魔也会產卵吗?可是又很难解释尸魔寧愿让他们走也不肯离开这里的原因。「总之,应该是对它很重要的东西吧!」 「或许是尸魔的元神。只要消灭它,就可以灭了尸魔。」凤熙说。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所以只要想办法灭了那个圆圆的东西就可以了吗?」宋子轩已经跃跃欲试了。 「照理说是,但要先把它引开才行。」虽然尸魔受了伤,但正因如此,兇性大发的尸魔更应小心以对。何况宋子轩方才之所以可以一击得手,全是因为当时尸魔的注意力全在元昊身上,宋子轩才能趁其不备。若是直接与尸魔对上,宋子轩未必能再斩下尸魔另一隻触手。凤熙掏出方才画的白符施以咒语,白符化作纸鹤振翅而飞。 「这符有我的血,应该可以扰乱尸魔让它以为是我,我会把它引开,你再趁机去消灭它的元神。」 宋子轩点头。 凤熙再拿出十二张白符施咒将灵力灌入其中,白符化作十二道金色剑气,气势汹汹地攻向尸魔。 尸魔气急败坏地伸起另一隻触手挡下,但十二道剑气灵活地在尸魔四周展开攻击,虽不像宋子轩的刀能一击斩断它一隻触手那样凌厉,但频繁的攻击也渐渐对尸魔造成了伤害。 尸魔不胜其扰地想找出操纵剑气的元凶,不得不开始移动它庞大的身躯。 宋子轩屏气凝神移动到尸魔看不到的地方,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终于尸魔发现了纸鹤,一边抵挡剑气的攻击,一边慢慢地朝纸鹤移动。 凤熙仔细地操纵剑气和纸鹤,不让尸魔察觉异样,慢慢地诱导其离开。 尸魔一步步地移动,渐渐地露出深藏在腹部下那闪着奇异光芒的珠子。 一步、两步……凤熙全神贯注在前方尸魔身上,以致于没注意后方有无数双红色眼睛正盯着她,朝她而来。 「吱吱……」 终于感受到后方传来异样的声响,凤熙回头却见一大群骷髏猴朝她而来。 「啊!」突然被一群骷髏猴攻击的凤熙无暇顾及剑气和纸鹤,法术硬生中断。 十二道剑气的攻势一停顿,尸魔马上发现异样,急忙就要回头。 宋子轩不愿错失难得的机会,顾不得尸魔还没有完全离开,举刀朝那发着奇异光芒的珠子劈下…… -- 初遇篇(23) 「不行!那不是元神!」始终操纵白蝶纵观全势的轩辕逸辰脸色大变,可惜他的声音无法透过白蝶传送过去。 正在疗癒伤口的元昊看到轩辕逸辰的脸色,亦紧张得顾不得伤口刚刚收口,立即站起。 不料才刚刚站起的那一刻,洞内立刻传来天摇地动的变化。 轩辕逸辰使尽全力,放出无数白蝶飞往凤熙和宋子轩所在的方向。并和元昊两人全力奔去。 宋子轩举刀劈向金色珠子的那瞬间,刀子才刚刚碰触到,却不如宋子轩以为的顺利斩下,反而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反弹力,珠子迸出耀眼的金光,瞬间将他击飞出去直至撞击到山壁上,反弹力量之大,如同爆炸一般,连尸魔亦被震退数步,在远处被骷髏猴攻击的凤熙亦受到波及,连站都站不稳。 「宋子轩!」凤熙看着宋子轩呕出一大口鲜血,身子软软地自高处坠地。 从那样的高度坠地而没有任何防謢,必死无疑! 凤熙奋力甩开手臂上的骷髏猴,不顾猴群在她身上撕咬,施咒召回十二道白符化成的剑气,其中两道朝宋子轩而去。 但比凤熙的剑气动作更快的是始终围绕在宋子轩身边的两隻白蝶,牠们一左一右抓住宋子轩的身体,暂缓坠落的速度,摇摇晃晃显得十分吃力地带着宋子轩慢慢落下,凤熙的剑气亦即时接住宋子轩的身体,将他放置到尸魔暂时攻击不到的地上。两隻白蝶这才化作白符消散。 尸魔见金色珠子被攻击,身上女人的面孔显露疯狂,在洞内凶性大发地随处攻击,造成洞内再次天摇地动,落石崩塌。 但凤熙却无暇顾及,忙着操纵剑气阻挡骷髏猴的攻击,但奈何猴群的数量实在太多,每当她击退一批,就会马上来再一批撕咬她的手臂阻止她操控剑气。 为何宋子轩明明击中尸魔的元神,尸魔却不见所伤呢?为何反而是宋子轩被元神伤得比较重呢?宋子轩的刀明明能斩下尸魔一隻手,不可能伤不了尸魔的元神…… 除非那不是尸魔的元神…… 可如果不是,那尸魔处心积虑地在保謢什么? 无数疑问在凤熙心里翻转,凤熙却无暇细想,因为对付骷髏猴已经让她左支右絀,疲于奔命了。几次下来,她早已全身伤痕累累,血跡斑斑。 驀地,一群白蝶翩翩而至,为她挡下骷髏猴的攻击。 她心中一松,明白救兵已至,凤熙回头张望,却见不远处,元昊不顾伤势未癒,与尸魔拚斗;一旁轩辕逸辰操控白蝶,一边治疗宋子轩,一边帮她挡下骷髏猴,一边还帮忙元昊扰乱尸魔的行动。 一般人想同时兼顾两件事已是极难的事,但轩辕逸辰却是操控着白蝶去同时照顾三个人。没有谁被放下。 他说,他『从』没有要牺牲谁。 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从他发白的脸色和满头大汗的样子,显见这样的操纵几乎耗尽他的心神,白蝶所需的灵力虽少,但同时间使出大量的白蝶用作三种不同的用途,其中所需的灵力和精神是无法想像的,他可能也无法再支撑太久。必须想办法快点打败尸魔。 如果那珠子不是尸魔的元神,那么元神呢? 蜘蛛女若是尸魔的真身,那尸魔的元神一定不会在离真身太远的地方,一定躲在附近操控着骷髏猴和自己的真身。 有了白蝶的帮忙,凤熙操纵剑气砍下一批又一批的骷髏猴。 无奈骷髏猴总是倒了一批又起一批,无穷无尽似地。 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撑不下去的。凤熙焦急地以眼神寻找元神的下落。 「白蝶……」凤熙听到轩辕逸辰吃力的声音提醒着她。 然后凤熙注意到无数隻白蝶中,有一隻白蝶始终在其中一隻猴子身边围绕,而那隻猴子虽然跟着猴群一块移动,却始终没真的攻击过。 难怪在外头被轩辕逸辰迷昏的骷髏猴会突然醒来,还以为是迷药下得不够,原来是本尊在外面叫醒的。居然把元神藏在猴群里,难怪他们怎么都找不到!因为一般来说妖魔邪神都会将自己的元神藏在最安全的地方,根本不会放在可能会被攻击目标上,这隻尸魔这样做可谓奇招,但也令人匪夷所思。 但不管尸魔这样做的目的为何,目标确定后,凤熙操纵剑气直指有尸魔元神的骷髏猴。 尸魔的元神亦察觉到异状,瞬时所有的骷髏猴吱吱大叫,奋不顾身地挡在元神前面。 后方的尸魔亦受到感应,顾不得驱赶金色珠子四周的敌人,也顾不得元昊死命地攻击,直直地朝凤熙衝过来,举起触爪将凤熙用力挥开。 凤熙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腾空飞起,突然有人接住了她的身子,让她不至于撞击山壁。 直到身体被安稳地放下,凤熙才看清接住她的人是元昊,而尸魔眼前被一群白蝶扰乱才没有急着再下一波攻击。 尸魔挥开一群白蝶,朝凤熙和元昊直衝而来,高举触爪落下,元昊挡在凤熙身前死死地接住尸魔的触爪不让它有再次攻击的机会。 凤熙茫然看着四周,宋子轩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气息微弱;轩辕逸辰眉头深锁,汗珠不住落下,几度摇摇欲坠,却死命撑着;而元昊前伤未癒,现在又挡在她面前任尸魔的触爪再次刺穿他的身体…… 最重要的尸魔元神在错失那一击后,又躲回骷髏猴中难以分办…… 现在……她还能作什么? 凤熙绝望之际看到了身旁闪着奇异光芒的金色珠子。 尸魔胡乱一挥竟将她挥到了金色珠子附近,难怪尸魔会这么气急败坏地再次攻来。 能让尸魔拚了命也要守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东西会比尸魔的元神更加重要? 凤熙没有多想地用满是鲜血的手捡起了珠子。 沾了血的珠子更加妖异美丽,光芒流转,彷彿有生命一般。 凤熙一时失了心神,着迷地盯着珠子,对周遭的状况恍若未闻。 「凤熙!」发觉异状的元昊急急叫唤着,却唤不回凤熙的心智。 「凤熙!」轩辕逸辰同样焦急,甚至试图使用白蝶叫醒凤熙,但凤熙与珠子间似乎有某种力量将白蝶通通挡了下来。 好美……凤熙看着珠子里流动的光线,忍不住这么想。 而在这一瞬间,凤熙胸前的神像彷彿呼应起珠子,同样泛起了金光。 下一瞬间,珠子腾空而起,在空中飞转,最后直直地进入凤熙的额间。 「凤熙!」元昊和轩辕逸辰同时惊叫,恨自己腾不出第三隻手救凤熙。 凤熙只是缓缓转身,眉心间多了一条突起的粉色肉疤。 肉疤下似有东西在擩动着,突然撑开成了一隻金色的眼睛。 「第三隻眼睛……原来……这就是三眼巫女。」轩辕逸辰喃喃地说。 金色的眼睛汩碌碌地转动着,最后停在尸魔身上。 凤熙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妖艳的美。 尸魔明显畏缩了,摆动着手脚往后退去,可是来不及了,金色的眼睛发出一道金光,瞬间将尸魔劈成两半。 骷髏猴群惊吓得四处跳窜。 金色眼睛扫过的地方,骷髏猴马上变成一团灰烬。 凤熙的身子腾空迅速飞起,从猴群中抓出其中一隻骷髏猴,顽皮地笑着说:「找.到.了!」 骷髏猴惊吓不已地尖叫着,下一秒被金色眼睛射出的烈焰化作一团灰烬。 尸魔的元神一灭,所有骷髏猴瞬间失了生命成了一堆白骨。 「凤熙!」元昊大叫,她的样子不太对劲,不像平常的她。元昊感到一阵心惊。 在半空中的凤熙眼神冷漠而陌生地回视他,而后轻轻蹙起了眉头,似乎想说些什么。 突然又一阵剧烈的天摇地动打断了凤熙,她忙稳住身子,神情略带疑惑地看着四周。 「山要塌了!」轩辕逸辰大喊。 眨了眨眼,凤熙忽然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不用担心。」凤熙说,她感觉自己似乎打开了某种开关,有源源不绝的灵力在涌现。 她举起手,发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芒,稳住正在崩塌的山壁,「快走!」 轩辕逸辰扛起昏迷不醒的宋子轩,扶着可说是满目疮痍的元昊,跟着凤熙跑向唯一的出口。 一路上,凤熙在前头用金色的光芒稳住崩落的山壁,确保唯一的出路通畅。而轩辕逸辰则展现出惊人的毅力,扛着一人又扶着一人,紧紧地跟着凤熙。 此刻没有多馀的时间让他去想凤熙遇到那珠子后身上的变化为何。 终于在前方路口看到来自洞外的光线,轩辕逸辰拚着最后一口气,终于平安地将另外两人带出山洞。 见三人平安出了山洞,凤熙收起金光,改在三人与洞窟之间筑起一道屏謢。 轰然一声巨响,眼前的山瞬间崩塌了一半,但因为有屏障的关係,飞砂落石都掉在屏障外,半点也没有打到他们。 轩辕逸辰和元昊震惊地看着一座山在他们面前崩塌,扬起漫天砂尘,直到砂尘渐渐平息,凤熙才收了屏障,从半空中下来。 「没事吧?」凤熙看着他们三个,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满身是伤,一个脸色苍白,实在称不上没事。 不过轩辕逸辰倒是笑了。「至少都死不了了。」说完,他大大地摊在地上,累得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 凤熙也放心地笑了。然后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元昊身上的伤,试着发出金色光芒想治疗元昊身上的伤。 但试了一阵子,元昊身上的伤仍毫无动静。 「啊,果然还是不行。」真奇怪,她自己身上的伤都好了,还以为可以拿来治疗别人。 「凤熙,你还好吗?」元昊强撑着身体,很担心地看着似乎变得不太一样的凤熙。 「我很好啊!你别担心……咦?奇怪……」凤熙突然全身摊软在地像是被抽乾了力气般,额上金色眼睛慢慢闭了起来,凤熙也跟着陷入昏迷中。 -- 轩辕国篇(1) 乌木城内人民欢声雷动,四处张灯结彩,万头鑽动,人们扶老携幼聚集在官道上迎接着一列列马车前行。 最前头由六个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开道,紧接着是坐在高大黑色骏马上,神采飞扬,瀟洒俊朗的轩辕鸿宇,正扬着得意自信的笑容挥手接受民眾的欢呼和跪拜。 其后由两匹马拉的华丽马车,马车是特别订製,不同于一般马车木制车顶,而是纱制的维幔自车顶披掛下来,让人可以清楚地瞧见车内的人。 而黄纱维幔内坐的正是一身被华丽装扮的凤熙,此时她像个木娃娃般,神情漠然地坐在其中,接受民眾的夹道欢呼。 乌木城内的繁华和民眾的热情吸引不住她的目光,她的眼光直盯着前方目的地——皇宫。 从今天起她的命运将变得不一样。 凤熙紧握手心,思绪回到十天前,她自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刻。 ***************** 当凤熙自深深的睡眠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精緻的房间内,身上盖的是轻暖乾净的棉被,房间内有上好的梨花木桌椅,精美的绣屏,雕花的纸窗,屋内还有淡淡的沉香味,可说是她穿越以来住过最好的房间。 「巫女大人,您醒啦!真是太好了!王爷担心死了,奴婢这就去通报王爷!请巫女大人稍后。」身旁是个十五、六岁的丫头,说话轻脆悦耳,有礼地对她轻轻一福身,便出门叫了另外两个年纪更小的小丫头进来服侍凤熙梳洗,自己便急忙离开了。让凤熙满腹疑问来不及问出口。 两个小丫头手脚俐落地打水进来,服侍凤熙起身梳洗。凤熙打出生以来没被人如此精心照顾过,一时受宠若惊,再加上刚醒来就遇上这样陌生的状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只好随她们摆佈。 两个小丫头帮凤熙换了身浅紫色的衣牚,搭配浅紫流金色的襦裙,系上月牙色的腰带,披上白色的薄纱,头带金色步瑶,又被妆点上些许胭脂,整个人看起来高贵优雅犹如牡丹绽放,美艳不可方物。 凤熙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看呆了,随即皱了皱眉,在两个小丫头错愕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动手扯了头上那对招摇的步瑶,并拿水卸了脸上的胭脂。 她实在看不惯自己浓妆艳抹又招摇的样子。 「巫女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方才离开的大丫头回来看到这一幕错愕不已,回头怒视两个小丫头道:「是你们服侍得不够尽心尽力,惹巫女大人生气了是吗?」 两个小丫头吓得脸色大变,跪趴在地上不住瑟瑟发抖着。 「是奴婢们不好,求巫女大人息怒……」 凤熙见状,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根本什么都没说……现在是在演哪齣? 「来人,把这两个惹怒巫女大人的丫头带下去,再换两个手脚伶俐的丫头过来。」 凤熙没想到自己只是拆了发饰竟会引来这样的风波,见两个小丫头闻言吓得木如死灰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阻止道:「等等。」 「她们没有错,不用带走,留下来吧!」 「是,巫女大人。」大丫头转头对两个小丫头说:「留下吧,还不谢过巫女大人。下次再敢有怠慢,绝不饶你们!」 「谢巫女大人,奴婢们今后定当尽心尽力服侍。」 两个小丫头涕泪纵横,不住地嗑头,神情明显松了口气。 凤熙心下反感,面上却不显露半分。这是轩辕逸辰的人吗?怎么感觉趾高气昂的,看他待宋子轩的模样还以为他待人宽厚,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尽如此。 「巫女大人,让奴婢为你重新梳发吧!」大丫头讨好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凤熙突然问道。 「奴婢名唤巧莲,是王爷派来服侍巫女大人的。」巧莲乖巧地回答,语气中有隐隐的得意。 「巧莲吗?不用重新梳头了,我这样就可以了。」凤熙随手拿了桌上一根较普通的发簪,快速地将头发一挽。 只是去找轩辕逸辰,不需要这么慎重打扮吧?凤熙其实很想连衣服都换掉,但又不忍见两个小丫头为难,而且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衣服上,只好算了! 巧莲瞪大眼,看着凤熙的举动,只觉得难以理解的怪异,却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 凤熙才不管她心里想什么,逕自问道:「王爷呢?带我去见他。」 她急着想知道元昊和宋子轩是否安好无恙?她没想到自己那天带他们出来后,竟就这样昏了过去,也不知道轩辕逸辰后来是怎么带他们离开山区的,两个重伤,一个昏迷,他自己又耗尽心神,这种情况下应该让他很伤脑筋吧! 「王爷一听巫女大人醒来,已赶了过来,此刻正在隔壁厢房等着。」巧莲回答。 「好。」凤熙不等巧莲带路,便自行走出房间。 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的侍卫,一见她单独出来有些错愕,随即不失恭敬地行礼:「巫女大人。」 凤熙亦被门口的侍卫吓了一跳,却没多想,问:「王爷在哪个房间?」 侍卫们一前一后为凤熙带路,巧莲亦步亦趋地跟上,其实也才几步路的距离,犯得着这么紧迫盯人吗?凤熙心下纳闷。 厢房门口亦站着两个侍卫,凤熙不耐烦地等他们交头接耳地通报,之前轩辕逸辰身边只带一个宋子轩,在天朗山那几天吃住都在一起,毫无顾忌,她几乎要忘了轩辕逸辰真实的身份是轩辕国的四王爷,现在看他摆起王爷的排场还真叫她不习惯。过了一会门口的侍卫才将门打开让凤熙进去。 凤熙快步迈入,正打算找轩辕逸辰好好抱怨一番,一进门,却傻住了。 眼前的人与轩辕逸辰有几分神似,气质却迥然不同。 「你是谁?」凤熙神情瞬间转为戒备。 「巫女大人,我是轩辕国的大皇子,轩辕鸿宇。」轩辕鸿宇贪婪看着眼前那张美艳绝轮的脸,眼睛犹如星子般顾盼生姿,不点而红的朱脣,纤细的柳腰,冷凝高贵的气质,令轩辕鸿宇起了征服的欲望。 而凤熙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人,浓眉大眼,容貌俊朗,和轩辕逸辰的优雅细緻完全不同,那双打量她的双眼,直令她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轩辕逸辰呢?」凤熙皱眉,为什么在她昏迷的时候把她交给了别人,却没给她个隻字片语? 轩辕鸿宇挑眉,没想到这巫女听了他的名号不仅丝毫没有恭敬崇拜,居然还一副无视他的样子,直接当他的面找轩辕逸辰。令轩辕鸿宇心生不悦。 「皇弟他保謢巫女不力,已经先行回宫请罪了。」虽然不太高兴,但轩辕鸿宇仍面不改色道。 「请罪?」总觉得这种说法不太对劲啊!明明去尸魔洞窟是她提议的,轩辕逸辰也尽最大努力保他们全部人的安全,最后她也记得都平安出来了,何罪之有? 而且轩辕逸辰应该不会把昏迷的她丢下而先行,寻找三眼巫女不就是轩辕逸辰最大的目的?总觉得在她昏迷期间应该发生了不少事,凤熙暗暗焦急担心。但这个大皇子轩辕鸿宇应该不会老实告诉她。 「他和我同样奉命去寻找巫女大人,但他先一步找到巫女大人,却不马上派人回报,还害巫女大人重伤昏迷,实在罪不可赦,因此我已奉皇上之命,令他先行回宫请罪,由我来护送巫女大人回宫。」轩辕鸿宇振振有词地说,一派理所当然,骄傲自满的神情。 简直一派胡言!凤熙更加确信自己定是在昏迷间发生了什么事被轩辕鸿宇使计带来这里的。那天自洞窟出来宋子轩昏迷、元昊重伤、轩辕逸辰亦耗尽灵力,在那种情况下若是遭遇了什么事,恐怕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那元昊呢?凤熙心中一紧,为求自保,轩辕逸辰可能会将她交出,但元昊绝不会眼睁睁看她被带走,他身受重伤,而宋子轩又昏迷,谁能保他?他会不会已遭不测? 轩辕鸿宇见凤熙脸上晦涩难明,心中不满渐扩大。他是轩辕国的大皇子,也是最有希望继位成皇帝的人,就算是三眼巫女又如何,到时还是不该臣服在他脚下,此刻不过是出自于对能力最高的三眼巫女的尊惊才对她客气,她还真给自己摆起脸色来? 「巫女大人,你有何不满吗?难道是在想我那个弟弟轩辕逸辰?」该不会短短几天就和轩辕逸辰搞上了吧?轩辕鸿宇暗里嘖了一声。他知道他那个弟弟皮相不错,只是向来洁身自好,清心寡慾,没想到为了抢巫女,清誉名节都不要了! 瞧瞧巫女一副心神难安的模样,轩辕鸿宇更加肯定自己内心骯脏的想法。只能说以己度人,什么样的人就会对别人有什么样的想法。 不过此时,凤熙无意探究轩辕鸿宇在想些什么,只是听到轩辕逸辰的名字略略抬了眼,心念急转。 还有轩辕逸辰在。虽然在那种情况下,她不知道轩辕逸辰还能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以他贵为皇子的身份是否会去保住像元昊那样的无名小卒?但他说过他是重诺的人,那句没有要牺牲谁的话,在出了洞窟后是否还作数?她能信他吗?她可以信他吧? 眼下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想尽快和轩辕逸辰取得联络。 再抬头与轩辕鸿宇对视时,凤熙眼中已是一片平和。她冷静地道:「我没有任何不满,先谢过殿下的护送之恩。」 见凤熙低眉顺目的样子,轩辕鸿宇的不满才略略减少了些。 凤熙心里也清楚,会趁人不备夺人之功的轩辕鸿宇必然不是好相与的人,既然此刻她落入轩辕鸿宇的手里,适时地虚与委蛇一番也是必要的,此时不宜与轩辕鸿宇直接翻脸,她还需要他来获得一些情报。 「巫女大人不用担心,本王定当即刻送你入宫面见圣上,皇上也很期待见到巫女大人,这里已离皇城不远了,你刚醒来,请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轩辕鸿宇说。 「好,随殿下安排,只是请问殿下,我睡了多久?」凤熙问。 「你睡了整整三日了,幸好太医说你只是疲劳体弱,不然可担心死本王了。」轩辕鸿宇说,面上却不见任何忧心的神情。 凤熙心下沉吟。三日……虽说轩辕鸿宇说轩辕逸辰先一步回宫,但宋子轩重伤昏迷,轩辕逸辰亦灵力有损,这样的情况下,他能走多快?同样是在回宫的路上,彼此应该在不远的地方吧?如果是这样,依她现在的灵力,或许…… 「巫女大人?」见凤熙有片刻失神,轩辕鸿宇不免皱眉不悦。这女人怎么老是无视于他? 「是,劳殿下担心了。那我回房了,等殿下明日起程。」思即此,凤熙便不愿与轩辕鸿宇再多做纠缠,急忙告退。 轩辕鸿宇虽心生不满,却也没多拦她,客套叮嚀后便让凤熙回去。 待凤熙走后,轩辕鸿宇不放心地召来两人悄声吩咐:「看好巫女,别让她和四皇子有所联络。」 轩辕鸿宇脸色阴沉地想着,无论如何得到三眼巫女助力的人会是他,他不会让轩辕逸辰有任何可趁之机。 「是,属下遵命。 -- 轩辕国篇(2) 凤熙回房后,便藉口休息,赶走了巧莲和另外两个小丫头。一个人在屋内设法催动灵力。 突然手臂传来一阵搔痒的感觉,凤熙抖抖衣袖,一隻白蝶飞出,轻轻落入凤熙掌心。 是轩辕逸辰的式神! 这隻白蝶紧贴在她的皮肤之上,薄薄的与她皮肤顏色相近,只有当察觉有灵力之时才被唤醒,是以连凤熙一开始都没发觉。 凤熙连忙用心感应白蝶带来的讯息。 『安好,勿念。』 白蝶只留下短短一句话,便随风消逝。 白蝶灵力微弱,能带的讯息不多,但也不易被察觉。凤熙更加肯定是轩辕鸿宇趁轩辕逸辰刚与尸魔打斗完,灵力耗尽时,使计带走她。在那种情况下把她交出才是最好的作法,所以凤熙一点也不怪轩辕逸辰,如果换她也会主动作出那样的选择。 只是元昊呢?元昊不会眼睁睁看她被带走的,他必定会力竭战到最后一刻,轩辕逸辰能阻止他吗?转念间,想到轩辕逸辰留在白蝶上的『安好』,凤熙轻轻笑了,这句安好指的是元昊吧?轩辕逸辰作事小心谨慎,心细如发,短短四字留言暗藏无数心机和机关算尽。 先是白蝶藏于她身上,设定成感应到灵力即发动。而她何时会发动灵力?自然是醒来急寻他们的时候。 留言四字,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字字珠机。 安好。指的应该是元昊,他知道她最担心的是谁,所以第一句便要她放心。不指明,应该是怕她身边有人! 勿念。应该是要她暂时等待,不要有别的想法。 轩辕逸辰虽将她交给了轩辕鸿宇,却还是费心在她身上留下白蝶这样别有用心的作法,想必他应该另有万全之策。 而之所以将白蝶设定成感应灵力才发动,则是为了阻止她用灵力寻找他们和他们联络吧!换句话说,轩辕鸿宇身边必定有巫女或神官之类的手下! 凤熙连忙细细感应,果然轩辕鸿宇在她房内佈下了结界,如果她刚才试图放出式神与轩辕逸辰连络的话,一定会被发现,而轩辕逸辰定是想阻止这件事发生? 目的……是想放松轩辕鸿宇的警戒吧! 至此,凤熙不得不佩服轩辕逸辰的用心,一步步似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所以她能信他吧?如此用心良苦,必然不会任她待在轩辕鸿宇身边为他人作嫁。 所以她只能等了。凤熙看着白蝶消失的地方,怔怔地想着。 ***************** 结果这一等让她等到了入宫这一天! 好大喜功的轩辕鸿宇忙不得昭告天下他得到传说中的三眼巫女,早早便安排了回京的阵仗。 一路从他们入乌木城的那一刻,便有一大群民眾夹道欢迎,一直绵延到入皇城的大门口,人们为轩辕鸿宇欢呼,为目睹传说中的三眼巫女而争先恐后,街道上挤得水洩不通,人满为患。 凤熙一早便任其装扮摆布,穿上华服,配载金银首饰,点缀装扮得犹如将要献祭的祭品,又被推上马车,游行似地任人围观注目,早已默默累积一肚子火,神色阴冷,再加上迟迟没有轩辕逸辰的消息,心中焦急更甚,隐隐有将要爆发之势。 服侍的丫头们个个静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再惹得巫女大人不快。幸好凤熙虽神情阴鬱,但始终没有多说一句,倒像个木偶娃娃般,配合摆布。 马车被官道上汹涌的人潮堵住,虽两侧有士兵们围路开道,但也不知是否轩辕鸿宇有心造势,马车始终维持着缓慢的速度,凤熙都不禁觉得自己或许下车用走的都比坐车快。忽然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眼帘,凤熙不禁瞇眼细看。 人群中有一戴着半面面具的男子,身姿挺拔站在人群之中,察觉到凤熙的注目,男子的嘴无声地动了动。 『皇宫见。』 是元昊!凤熙心中一阵激动,正要将元昊看个仔细时,人群中早已没了戴面具男子的身影。 「巫女大人,您怎么了?」巧莲警觉到凤熙的异样,连忙询问。 「没,只是坐太久,脚麻而已。」凤熙不动声色地变换坐姿。 「喔!」巧莲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 皇宫见?凤熙细想元昊给她的嘴形,轩辕逸辰到底在搞什么鬼? 凤熙既气愤又不得不佩服轩辕逸辰的心细,知道她已经快按捺不住,所以派元昊来传递消息,并让她心安。 虽然白蝶说安好,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毫无消息,她的不安愈来愈大,现看到元昊安然的样子,确实让她的心平静不少。 气愤的就是她愈来愈搞不懂轩辕逸辰到底要她等什么?只丢给她四个字就要她等那么久,真当她有那么大的耐心?如果不是因为那四个字,她早就凭藉着灵力远走他方了!以她现在体内充沛的灵力,这并不是不能办到的事。到底什么事非得等到她入皇宫呢? 凤熙握紧手心,直视前方不远的皇宫大门。 好吧!她就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鬼,如果他太过份的话,她也不会客气的! -- 轩辕国篇(3) 凤熙看着金碧辉煌、壮阔无比的宫殿,心下感叹,这辈子连紫禁城都没参观过一次,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进入皇宫内。 三眼巫女这意外的身份虽然带给她意想不到被人追杀抢夺的命运,但也不得不说,这身份最大的好处就是连皇子都要礼遇她三分,不然在这身份可以压死人的年代,她也没办法如此挺直腰桿过日子。不过这好日子也是到头了,面对轩辕国最高的统治者轩辕皇帝,就算是三眼巫女也没得特殊待遇。 凤熙随着轩辕鸿宇入了大殿,见文武百官均跪地迎接,不得不有所感慨。 从入皇宫后凤熙便一路留心有无轩辕逸辰留下的消息,直到轩辕鸿宇突然跪下后,凤熙才发觉已经到了皇帝面前,再怎么硬骨头,凤熙也不打算和这时代的体制对抗,就当跪一个老人家也不算亏,凤熙从善如流地对皇上下跪磕头,跟着高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殿上的皇帝显得非常开心,气质温文儒雅的皇上和轩辕逸辰有几分相似。 「好,平身,三眼巫女,你上前来让朕看个仔细。」皇帝和靄地说。 「是。」凤熙起身上前到距离皇帝几步之遥的距离停下。 「好,国师,你也来看看,是不是画中的三眼巫女?」皇帝很满意地对她左右细瞧,并召来国师—呼延天和。 呼延天和是个看起来颇有威严的男人,一把鬍鬚打理得一丝不苟,一派仙风道骨,虽然年纪应该比皇帝还大,但身材壮实,走起路来四平八稳,老而不衰。 呼延天和像看一件满意的货品般对她评头论足地细看了一会,令凤熙极为不自在。 「是了,三眼巫女身上有着极高的神力守謢着,虽然比起画中眉心多了一道疤,但那正是三眼巫女第三隻眼的証明。」呼延天和满意地说。 凤熙看着国师良久,突见一神祗缓缓朝她跪拜。 「是太阳神啊……」凤熙忽道。赐与光明公正的神明,倒是和眼前此人的形象颇为相合。 呼延天和一脸惊愕,儘管太阳神是呼延家族世袭的守护神,但从未见面的三眼巫女却能一眼道出,低等的神无法参透高等的神,所以巫者常以能否看透对方的字謢神来判断神力高低。附带一提的是,同等位阶的神明彼此间也是无法参透的。且他也见到自己的守护神向巫女跪拜,太阳神如此尊贵高等的神明都向巫女跪拜了,更能証明三眼巫女的身份。 只是……凤熙看着太阳神微微一皱眉,正想细看。 「真的是三眼巫女!」呼延天和一阵高呼,打断了凤熙,只见以国师这样尊贵身份的人突然朝着凤熙深深一拜。 凤熙顿时吓了一跳,从太阳神身上转去了注意。 满朝文武百官见状,纷纷跪拜,恭贺皇上喜得三眼巫女。 一时眾人齐呼万岁的声音几乎要衝破宫顶直上云霄。 凤熙看傻了眼,完全不知所措。只有皇上笑得閤不拢嘴。 「鸿宇,此事你办得极好,朕要好好赏你!」 轩辕鸿宇喜不自胜,正要跪下谢恩。 「只有赏没有罚吗?」突然听到殿内传来熟悉的嘲讽声。 所有人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轩辕逸辰带着浅浅的笑,优雅款步上前,身旁跟着两个侍从,一个神情冷淡,是大家都知道轩辕逸辰的心腹之一——夏靖琪,另一个大家却不认识,戴着半边银色的鬼面具,遮住了右边的脸,左脸上也画上了些许花纹与鬼面融合在一起,高大的身材,一身白衣却显肃穆,令人望而生畏。 只有凤熙一眼认出戴鬼面的男子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元昊。 「你这话什么意思?!」轩辕鸿宇气愤地指责。 「你坏了巫女的大事,难道不该罚吗?」轩辕逸辰看也不看凤熙一眼,对着轩辕鸿宇指责歷歷地说。 不过凤熙也没理轩辕逸辰,一双眼定定地放在元昊身上。 多日不见,总感觉元昊变了许多,他身姿笔挺不再像初见时那样畏缩,侷促不安,他变得成熟稳重,站在人群之中如松竹般巍然而立,丝毫不见动摇,但目光依旧清彻如山中泉水般无暇。 「哼!什么大事?分明是你办事不力,害巫女重伤昏迷多日,你才是那个该罚的人!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轩辕鸿宇冷笑道。 「该赏该罚,听我说完,我想父皇自会有定夺。」 「哼,事实明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不是事实,父皇自会明辨,怎么?大哥,你不让我说是心虚吗?」 皇帝敛起笑容,看向轩辕逸辰道:「怎么回事,你就说吧!」 「哼,我倒要看你有什么好说的。」轩辕鸿宇双手抱胸,一副等着看的样子。 「谢父皇。」轩辕逸辰向皇帝一揖,接着语出惊人道:「要我说,大哥,你犯的最大错就是带回了一个不成熟,能力不足的三眼巫女。」 靠,又来?听到关键词凤熙忍不住一个眼神杀向轩辕逸辰,但轩辕逸辰却恍若无视,从头到尾无视于她。凤熙的怒火一点一点地累积,勉强忍了下来不发声,连她也好奇轩辕逸辰接下来还要再说什么拉仇恨值的话。 「什么意思?」轩辕鸿宇怒不可遏地怒视轩辕逸辰。 「她是三眼巫女没错,但还只是个未完全觉醒的三眼巫女,大哥,你见她重伤昏迷那天,其实巫女并不是重伤,而是那天是她元神归位,所以才会昏迷,但大哥却以为是我害巫女重伤而硬是将正在恢復能力的巫女带回,万一这过程中害巫女的元神有损,可真不知是谁的错?」轩辕逸辰语带讽刺地说。 元神吗?凤熙伸手抚上眉间的肉疤,若是这样形容似乎也没错。 「胡说!我那日明明见巫女全身是血……」轩辕鸿宇突然一滞。但是没有伤!那日太医诊断巫女只是疲劳过度,身上并没有伤…… 轩辕逸辰勾勾嘴角,立即道:「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若她是那百年前传说中的开国巫女,有谁能伤她?」 轩辕鸿宇一时语塞。 -- 轩辕国篇(4) 正史并未多记载三眼巫女的事蹟,但民间传说多如牛毛,虽说多半夸大玄奇不可尽信,但身为创世之神,最高阶的三眼神之巫女,传说中抬手间灭尽数万大军,助轩辕从一蕞尔小国成为第一大国,谁有能耐能伤她分毫? 「国师,请问在通天阁内收藏的文献中,是否有关于上一代三眼巫女的下落?」 呼延天和想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几天轩辕逸辰频频上通天阁内就是为了追查这件事! 「有的,不过没有正史记载,多是民间传说或是野史流传下来的。」 「传说也是有依据的,野史也非不可尽信,其中关于三眼巫女的下落是怎么说的?」轩辕逸辰道。 「三眼神和巫女为守謢轩辕国长久盛世,在死后将自身神灵化为四个部份镇守四方。」呼延天和迅速回道,眼神微微瞇了起来,显然明白了轩辕逸辰的用意。 「没错,一直以来我们都误会一件事,一般巫者都是直接从神灵身上继承神力,所以我们一直认为三眼巫女也必定如此。但上代的巫女既然将自己神灵分为四个部份镇守四方,那重生后的她能力怎会完整?必然是先得取回上代留下的部份才能重现当年传说中巫女无所不能的能力。」 轩辕逸辰接着道。「这点我起先也不知道,直到找到巫女,发现她的灵力虽比一般人充沛,却不及通天阁内的二、三级神官。我以为她是隐藏能力,所以一直找机会多方试验,后来才发现,她是真的使不出神力,只能使出自身修为出的灵力,如果只是这样的巫女远远不是我们所要的。」 「那么你后来又是怎么发现巫女有其缺失的部份?」皇帝接着问。 轩辕鸿宇的脸色已渐渐染上一层阴霾。 「尸魔洞窟。」轩辕逸辰朝轩辕鸿宇勾了勾嘴角,转向皇帝道:「我们在天朗山里遇到尸魔阻扰下山,在对付尸魔的过程中,意外发现尸魔一直在守护着某样东西,后来那样东西和巫女起了作用,成了巫女的第三隻眼。」 眾人看向凤熙额上的那道肉疤,凤熙不觉抬手轻抚额间那道突起,轻轻地点了点头,証实轩辕逸辰的话。 「巫女得了那第三隻眼后,瞬时灵力修为爆增,才让我们顺利地杀死尸魔又平安离开崩塌的尸魔洞窟。」 「既已取回第三隻眼,又有这等灵力,逸辰你又为何仍说巫女仍未觉醒?又为何说鸿宇会害巫女损及元神?」皇帝瞇起眼,看着轩辕逸辰想讨个说法。 「就是!三眼巫女既已取回元神又害之有?你分明在污衊我!」轩辕鸿宇急急地说。 「大哥何尝不是在作同样的事?」轩辕逸辰轻轻地一句堵了回去。他指的是轩辕鸿宇一开始说他害巫女重伤之事,如今已証实巫女只是取回元神并非重伤,轩辕逸辰洗白了自己无罪,反倒显得当日轩辕鸿宇以此论罪轩辕逸辰,并带走巫女的无理。 更进一步说,他轩辕逸辰不仅是第一个找到巫女,甚至还是协助巫女找回元神的有功之人。 至此轩辕鸿宇已神色不鬱地握紧双拳,回道:「我也只是心急巫女,当日巫女昏迷不醒,你又说不清是发生什么事,任谁都会以为是你保护不力害了巫女。」 「确实,当日我的确是一时慌了神,不知发生何事。我们好不容易从尸魔洞窟中逃生,我的属下宋子轩重伤昏迷,我自己亦灵力耗尽,大哥突然出现就治了我一个保护无力之罪,也难怪我无法向大哥好好解释了。」轩辕逸辰暗暗地指出轩辕鸿宇的趁人之危。 轩辕鸿宇咬了咬牙,又道:「就算如此,当日也不过就是一场误会,但你说我损及巫女元神又是何事?我后来不也平安地将巫女带回宫了?难道当日以你和你部下的状况,能平安保护当时昏睡不醒的巫女吗?」 「这点确实要感谢大哥,只是……」轩辕逸辰故意顿了顿,续道:「大哥可是忘了我身为药神苏摩神官的能力?」 凤熙见轩辕逸辰身边一个美丽的女神,向她盈盈微笑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轩辕逸辰结契的神明。自得第三隻眼后,凤熙灵力大增,能见到许多以往不得见的神明。或许是因为三眼神仍最高阶的神明,其他所有神明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巫女初得三眼神之元神,灵力虽因此大增,但也正因如此更需要一个白衣神官在旁辅助巫女调息如此强大的灵力,否则将造成灵力爆流,损及元神,反而对巫女有害。这点,大哥没有想到吧?」轩辕逸辰微微一笑尽见嘲讽神态。 「胡说!怎会有这种事?」轩辕鸿宇怒极反驳。 「大哥不知道是你孤陋寡闻,你非巫者,怎懂这灵力之事?」轩辕逸辰顿了下,语气转为犀利道: 「可是损及巫女灵力这等大事岂非一句不知者无罪能了事?大哥,你急功好利,不明辨前因后果,擅自将巫女带离,如今巫女灵力有损,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你……你、胡说!如今巫女好好地站在这里?何况国师也说了巫女能力强大,怎么像灵力有损的样子?」轩辕鸿宇脸色阴晴不定,神色动摇,但仍嘴硬地说。 「我现在就可以証明。」轩辕逸辰眼神坚定,一派自信,含笑地说。 就在所有人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时,凤熙却敏锐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袭来,瞬间大殿上所有人如慢动作一般,她被他带入了他用灵力创造出的空间里。 『轩辕逸辰,你搞什么?快放我出去!』凤熙皱眉,怎么讲着讲着就突然对她施与灵力。就算她真的灵力有损,可凤熙也清楚如今以她的灵力,轩辕逸辰根本也不是她的对手。凭什么困住她? 轩辕逸辰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施加灵力。 凤熙确信他有听到,但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証明她灵力有损不需要这种方式吧?她被他的灵力压得有点难受,但又知道若是硬破他的结界会伤及他,所以她强忍着,但心里的那把火却蹭蹭地愈烧愈旺。 『轩辕逸辰,收回你的灵力,我不想伤害你。』凤熙试图警告他,如今的她破他的结界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却也如轩辕逸辰所说,灵力突然大增,她还无法控制得当,若是灵力爆衝,她不敢想像会造成多大的伤害,是以她一直忍耐着。 就为了証明她灵力有损,所以特地当眾设结界攻击她?他知不知道这结界一设,若是她真的灵力不足,很可能就此殞命,轩辕逸辰会不会太过份了? 轩辕逸辰却恍若未闻,从身后放出无数白蝶,看似要加强攻击。 『轩辕逸辰,不要太过份!』一种受到攻击的本能愤怒,让凤熙全身泛起了灵光,眉间的肉疤底下忽地动了动,然后张开成金色的眼睛,瞬间所有白蝶化为灰烬。 凤熙眼神凌利恍如换了一人般,神情踞傲,如见螻蚁般鄙视。 『再有一次,我必不放过!』金色的眼睛将空间划破一个大洞,凤熙走了出去。 轩辕逸辰的空间破碎,两人瞬间回到大殿上,对所有人来说他们从未离开过,只是一瞬间的事,眾人只突感到气氛诡异,就见三眼巫女与轩辕逸辰对视后,轩辕逸辰突然脸色苍白倒退好几步,幸而有夏靖琪和元昊扶住,才免于跌倒,而三眼巫女的眉间不知何时睁开成一隻金色的眼睛。 瞬时就算平凡如轩辕鸿宇也感受到那股来自于神的强大气势不禁跪倒,大殿上除了皇帝,其他没有半分灵力的大臣也都如轩辕鸿宇般被那强大的气场压迫跪地,仅存轩辕逸辰一行人、国师,和一些有灵力的神官能与这气场抗衡。 轩辕鸿宇大喜,知道他们刚才定是经过一场灵力比拚,结果很明显,谁说她带回来的巫女灵力有损?瞧,最后站着的是谁?谁又被打得脸色苍白? 可当轩辕鸿宇的眼一对上轩辕逸辰时,竟发现他虽脸色苍白,面上却掛着一抹胜利的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他在笑什么?轩辕鸿宇有种被算计的心惊。 凤熙将大殿上的人环视了一圈,金色的眼睛慢慢閤上,同时凤熙的眼神转为困惑:「奇怪……?」 凤熙忽感力气被全部抽走般,全身摊软在地,眼前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在意识最后离去前,隐约听到轩辕逸辰得意地说:「连我都打不过,还称得上是三眼巫女吗?」 可恶!轩辕逸辰……凤熙最后的意识这样想,然后就像上次一样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 轩辕国篇(5) 在大殿上打赢了一场漂亮的胜仗,狠狠重挫了轩辕鸿宇,虽然在大殿上皇帝为顾及轩辕鸿宇的面子未作何处置,但原先说要给的奖赏也不再提及,也算是明摆着对轩辕鸿宇的失望。轩辕逸辰带着得意自信的笑容,踩着优雅从容的步伐离开,更加深了人们对三眼巫女灵力有损,不若传说中强大的印象。 谁知轩辕逸辰一步出大殿,便靠在元昊身上,悄声地对元昊说:「带我离开这里,别让人瞧见。」 元昊点头,扶起轩辕逸辰施展轻功迅速离开,夏靖琪随后跟上。 在外人看来,只是佩服轩辕逸辰和巫女对决后还能若无其事地施展轻功离开,殊不知轩辕逸辰已完全施不上力,全靠元昊扶持。 一落到王府中僻静无人之地,轩辕逸辰再也压抑不住体内血气翻涌,哇地张口呕出一地鲜血。 元昊全力扶着轩辕逸辰不让他倒下,担心不已地看着他问:「王爷,为何不用你的能力治疗自己?」 轩辕逸辰手脚颤抖,脸色苍白如雪,却还是虚弱扯出一抹微笑道:「医者不自医,巫者也是一样……」 夏靖琪随后赶到,看着一地鲜血皱眉,随即出手点住轩辕逸辰的穴道,避免再次出血,然后从怀中掏出两个褐色的药丸让轩辕逸辰吞下。冷眼看向元昊示意他将王爷悄悄背进房间安置。 「王爷您为什么这么做?」夏靖琪在掩盖住外面地上的血跡后,进房难掩怒气地问。在入宫之前,王爷一句也未与他们商量过今日的打算,若他早知道必然会阻止并另外安排。「这事根本无需王爷亲自上场。」 王爷作的事,通天阁内其他一级神官也作得到。 轩辕逸辰靠着元昊坐在卧榻上,藉着方才服下的续命丸,勉强恢復了些血色,也才有力气对着夏靖琪笑着解释道:「国内的白衣一级神官,你有认识比我厉害的吗?」 「不一定非得白衣不可吧!一级的紫衣神官、褐衣神官,通天阁内也有三、四个。」 「你想血染大殿吗?」轩辕逸辰轻笑一语堵住了夏靖琪的话。 虽然结界这东西任一有灵力的神官都能设,但最擅长守护结界的还是非白衣神官莫属,而白衣神官又正如轩辕逸辰所说,整个轩辕国内无人能出其右。 纵然凤熙身为三眼巫女的实力尚未完全觉醒,但她那身强大的灵力早已在尸魔洞窟中便展现过一次了,轩辕逸辰又如何能放心让凤熙在大殿上再使一次! 所以只能是他,也非他不可。 「那又为何不马上回府?」 他们两个在大殿上离轩辕逸辰最近,因此都明白轩辕逸辰在被巫女打伤后,是如何强撑着身体直到安排好所有事情,甚至几度颤抖着手脚快撑不下去时,是元昊暗中默默渡气,若无其事撑扶着他,才不叫人看出异状。 夏靖琪也才明白轩辕逸辰为何要带上他们两人入大殿,为何坚持穿着宽大衣袖的衣服,一切的一切都是轩辕逸辰早已预料,就为了做这场戏。 只是夏靖琪不明白为什么,若只是要以巫女灵力有损为由报轩辕鸿宇抢功之仇,为何事成之后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大殿上将巫女的能力说得一文不值。 「东灵国已暗派使者至北武国缔结联盟,不日就会向我国宣战了。」这事朝野中还无人知晓。但夏靖琪是知道的,因为就是他负责收集消息给轩辕逸辰。 但这事和今天的事又有何关? 「不能让能力不足的巫女上战场啊!」轩辕逸辰微微地笑着,笑容中有丝苦涩。 夏靖琪冷眼看着一脸惨白的轩辕逸辰,忍不住道:「王爷,恕属下多嘴一句,三眼巫女再如何不济,也是能伤您至深的,您这是何必呢?」 在夏靖琪看来巫女此刻的能力,就算未完全觉醒,但也是比大部份的一级神官还强,如何上不得战场?可王爷却在大殿上硬是强撑着以証明巫女没有上战场能力,最终让皇帝打消了此刻让巫女立即上阵的念头,而是同意让轩辕逸辰带着巫女去各处寻回失落的部份,取回三眼巫女应有的传说中强大的能力。 是啊,何必呢?轩辕逸辰垂下眼,嘴角微弯成一抺自嘲的苦笑。 眾所皆知他是白衣神官,就算真的被三眼巫女打伤也无可厚非,他何苦强撑营造出三眼巫女连他也伤不了的假象呢? 就算没有这个假象,只要凤熙像之前一样使用灵力后昏倒,一样能做为灵力有损的証明,一样能打击轩辕鸿宇。 他何苦硬撑呢? 他很清楚皇帝如此急寻三眼巫女的原因,百年来轩辕国的国力已大不如前,若还想在各国前维持往日第一大国不可侵犯的威信,非得藉三眼巫女的能力不可。 但……让一个如此年轻天真的女孩去面对战场上的残酷,如何忍心? 彼时他从没想过这问题,直到亲眼见到凤熙,才突然惊觉传说中的三眼巫女也不过是个年轻率直的女孩,她天真却不愚笨,她勇敢却不莽撞,她单纯却会为除却邪魔挺身而出不退缩。这样的女孩如何能让她成为抬手间灭尽数万军的传说中巫女,如何能让她成为这样的杀人兇器? 彼时间,当年传说中的三眼巫女也必然如同现在的凤熙一般年轻,也曾天真单纯过,但皇帝不会这么想,或者说不会有人在意这个问题,他们只想巫女成为他们所想要的杀人利器以成就他们的大业。 他也曾经和大部份人一样,认为巫女不过就是掌握在手中的一枚棋子,但在见到凤熙的那一眼瞬间,他发现他已无法这么看待凤熙,将传说中的巫女当成一件杀人利器般看待。 轩辕逸辰再抬眼,见夏靖琪一脸难以认同的模样,不禁摇头苦笑。 夏靖琪不会明白,即使他陪在他身边多年,知他甚深,但此刻他的心情非箇中人能明白。 箇中人……思即此,轩辕逸辰转眸看向元昊,他亦一脸担心地回看他,眼神黯然。 眼前不就一个箇中人?而且还是那丫头心仪之人…… 轩辕逸辰流露出一丝苦涩自嘲的笑容。 可笑他的心意不仅不能让人知道,甚至还得保住那丫头的心仪之人…… 元昊听着夏靖琪和轩辕逸辰的对话,再看向轩辕逸辰惨白的脸掛着一丝苦涩的微笑,一瞬间似乎懂了什么…… -- 轩辕国篇(6) 「可恶!」凤熙从昏迷中清醒,一时无法压抑的怒气随着灵力迸发而出,震坏了屋内所有摆设、纸窗,也惊动了屋外所有的人。 「巫女大人,您没事吧?」一个陌生的丫环急忙地推门而入,见屋内一片凌乱,心下大骇,赶忙看向床上的巫女,生恐她遭遇任何不测。 「没事……」凤熙这才渐渐清醒,几次呼吸平息心中的怒火,皱眉压抑住四散的灵气。自取回第三隻眼后,虽然让她自身灵力大涨,但突来的强大灵力她却还学不会控制,时不时破坏个什么东西已是习以为常的事。 抬眸见身处于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丫环,压抑住的怒火又蹭蹭地上升,身边灵流不时劈啪作响,惹得进来的丫环一阵瑟缩。 凤熙一边耗费心神压抑全身乱窜的灵流,一边询问:「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因为将大部份的心力在控制灵流上,使得凤熙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神情看来阴鬱不悦,吓得丫环以为是对她有所不满,赶紧跪下回道:「回巫女大人,奴婢名唤玉祈,是四王爷派来服侍巫女大人的,请您别担心,这里是皇上赐与您的宅第,这里屋内屋外的人都是四王爷亲自指派的。」 玉祈连忙照轩辕逸辰的吩咐一一说给凤熙听。 凤熙松眉,略略安心,灵力不再爆衝,这才有心力注意到跪着的玉祈,并示意玉祈起来。心道:总算这轩辕逸辰还有点良心。看他在大殿上对她视若无睹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们一起经歷那些生死情份全没了。 「我睡多久了?」 「回巫女大人,你睡了整整一天了。」 凤熙点头,还好,这次没有一醒来就是人事已非的三天后…… 就是不知道这个轩辕逸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若只是要对付轩辕鸿宇犯得着对她来真的吗? 轩辕逸辰设的结界空间,除非设结界的人主动辙下,否则要离开除了死(结界无法困住无生命的东西)就只能将设结界的人重伤至无法使出灵力维持结界。 凤熙不觉轻抚额上的肉疤,所以轩辕逸辰这是找死吗? 凤熙倒不觉得愧疚,她虽然重伤了他,但以苏摩神的神力自癒也不是难事,轩辕逸辰不是莽撞之人,他既然敢这么对她,必然也先想好了后路。 凤熙忆起昏迷前的那一幕,眼睛微微瞇起,火气又一点一点地冒起,这傢伙老是爱拿她能力不足来取笑,是怎样?今非昔比好吗?在她取回了第三隻眼后,她可以感觉她的灵力来到一个巔峰的状态,轩辕逸辰一个辅助法师怎么敌得过攻击系的她。 想着,见天色尚早,凤熙跳下床,对玉祈道:「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去找轩辕逸辰。」 她要向轩辕逸辰讨个说法!她要知道她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有元昊……她想见他! 玉祈明显呆了下,显然是没想到有人竟直呼王爷的名讳,但想到眼前这人毕竟是身份尊贵的三眼巫女,随即恢復正常神色,低眉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玉祈立刻找人去通传王爷、准备车马,并派了两个丫头为凤熙妆扮。 「不要穿得太复杂,普通就好,动作快一点,不要弄得太麻烦。」有之前的经验,凤熙在两个小丫头一进来就连忙交代。 两个小丫头错愕地对视一眼,仍恭敬地点头称是。 最后两个小丫头为凤熙选上了一袭淡紫色镶鹅黄领的衣服,配上同色的裙子,系上鹅黄绣花的腰带,再配上一支简单的花簪,轻点朱脣,整个人看起来娇俏美丽又不失优雅。 即使如此,凤熙还是觉得这一身穿起来有些招摇,却也无暇挑剔,毕竟这已经是所有衣服里看起来最普通的一件了。随后跟着玉祈坐上了马车,往王爷府出发。 随着马车噠噠,没多久便来到气派的王爷府前。 「巫女大人请在此稍后,奴婢先请人通报王爷。」玉祈向凤熙微一福身,便先下了马车。 凤熙不耐烦地跟着跳下马车道:「我在这里等就好了。」 玉祈虽然傻眼,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赶快请人通报王爷。 在房中休养的轩辕逸辰听到凤熙来了,暗中叹了口气,心道这才一天,他都还未能下床,她倒是醒了。来得可真快! 随即命人召来元昊道:「凤熙来了,你去见她吧!反正她见到你应该就够了,别让她知道我受伤的事。」 语气里有着几不可闻的赌气成份。元昊目光复杂地看着轩辕逸辰,向他拱手领命道:「是。」 凤熙已被王爷的人带至内厅等候,元昊很快就走到了,却在门外迟疑地停下脚步。 只隔着一扇门,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门内,而他却失了想见她的那股急切心情。 相隔十多天再次见到她,她已成了受万人景仰的巫女,那日在大殿上她身穿紫衣华服,通身高贵气派、耀眼夺目,犹如天上最耀眼的星子,教人移不开目光。 她与他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地遥远,当星子落入他面前时,他曾经以为他可以拥有,却发现其实他根本没资格摘取。 她应该在她的天空不受任何侵扰,尽情闪耀。 元昊握紧拳头,浓浓的苦涩在心中漫开。 轩辕逸辰在大殿上的一仗,让他忽然明白三眼巫女对这个国家的意义,他或许可以护她周全,却无法护住她的天空。 他做不到能让她在空中恣意闪耀,他没有能力,即使变得再强,也无法像轩辕逸辰一样可以动用所有的资源护她周全。 那日当轩辕鸿宇亲自带人来夺取凤熙时,轩辕逸辰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将他打昏藏起来,当知道凤熙被带走的时候,他气愤、担心、不解,轩辕逸辰却只是淡淡解释:「只要你好好的,凤熙就不会有任何事。」 初时他困惑不解,一次次想离开去寻凤熙的下落,也一次次被轩辕逸辰挡下。他咆哮愤怒,像隻困兽一次次想破开束缚他的牢笼,无奈设下牢笼的轩辕逸辰过于坚不可催。为了离开他积极地精进武功,不过十多天便已掌握要诀,连宋子轩都大感不可思议。 但却随着在轩辕逸辰身边愈久,他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也愈看清轩辕逸辰的用心。在大殿上,轩辕逸辰的作为和与夏靖琪的那一席话,更让他明白当凤熙被带走时,轩辕逸辰不是不紧张、不担心,只是他藏得很深,想得很远。 他也才明白,原来对凤熙而言,他不是能保护她的存在,而是她的软助,她的绊脚石。就像那时面对一群黑衣人的包围,她会愿意用自己交换他一样,终有一天她也会为了他牺牲更多更宝贵的东西。 轩辕逸辰想阻止的便是这件事的发生,他想保謢的不仅仅是凤熙的安全而已,还有她的自由。 只有他的离开才能让凤熙不受束缚,更自由地翱翔…… -- 轩辕国篇(7) 「元昊?」凤熙等了很久,最后不耐烦地推门而出,却没想到看见元昊怔怔地在门口失神发呆。 他脸上仍戴着半面银色的鬼面具,完全遮住了他右边的脸和红色的眼,看起来既威严又令人畏惧。但凤熙明白这鬼面只是为了掩饰他与眾不同的红色眼瞳和脸上的蛇鳞。当大家的目光集中在那可怖精美的鬼面时,自然而然地会忽略他另外半边脸的疤,而把蛇鳞当成造型的一部份,可想而知,这一定是轩辕逸辰的主意。 「巫女大人。」元昊收起徬徨的目光,像其他人一样对凤熙恭敬一揖。「王爷目前不想见任何人,请巫女见谅。」 凤熙一愣,随即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属下不明白巫女大人的意思。」元昊低头回避凤熙的目光。 「我问你是什么意思?」凤熙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灵力不受控地散发而出,成了一股压迫的气势。 「巫女大人?」元昊担心地看着有些不一样的凤熙,但仍不失尊敬地问。 凤熙皱眉闭眼,伸手压向眉间的肉疤,试图平息体内那股奔流不息的灵力。 「没事。」再次睁开眼,凤熙已成功收回灵力,不再有那股摄人的气势。 「我只是不懂,你突然跟我划清界线是怎么了?」凤熙直直地探究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跡。明明在天朗山时,他都是直唤她的名的,为何才过十多天,他们之间变成了如此生分,充满距离的称呼? 元昊无畏地回视,目光清彻坦然。「不是突然,而是本该如此。」 凤熙猜不出是什么改变了元昊,他的眼神没有半分心虚,如此地乾净自然。 「是轩辕逸辰跟你说了什么吗?」可想而知元昊这十多天都跟在轩辕逸辰身边,定然是听了轩辕逸辰话,元昊对她态度上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凤熙默默地在心中为轩辕逸辰再记上一笔。 「王爷没说什么。王爷只有交代现在不想见任何人而已。」元昊平静地回答。 「没说什么你会突然对我这种态度?我不信,他平常定有跟你说什么上下尊卑的观念……」凤熙抓住元昊的手臂,对着元昊正色道:「元昊,我们之间不该有那种距离,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我对你都是一样的……那天我在洞窟里对你说的话……是认真的……」 说到最后,凤熙声音愈压愈低,表情涩然。上次在洞窟里的告白是一时衝动,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事后想起她也被自己大胆表白给吓了一跳,但却不后悔,而现在她却是认认真真的,带着忐忑的心情期待元昊的回答。 「属下对巫女大人也是一样的。」元昊轻轻推开凤熙的手,向后站了一步,突地半跪在地,恭敬道:「今后不论何种身份,必然永远忠心于巫女大人,守护巫女大人的安全。」 「所以……」凤熙皱眉,脸上写满了震惊、失望、愤怒、不敢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令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木然地回道:「这是你对我的回答?」 「……是。」元昊低着头看不出神情,但语气却是平静无波。 「为什么?你为我做了那么多,难道你对我……」半分情意也无?凤熙的话梗在喉中,说不出口。她不懂,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对她捨命相救、对她奋不顾身……这一切一切难道只是她自作多情? 元昊半跪在地,低垂着头看不出他的神情,沉默许久才回道:「保謢巫女大人是属下的职责,除此之外,属下并无多想。」 凤熙抬手伸向庭院中无人之处,轰然一声巨响,庭院内一块造景的巨石化为碎石,沙尘瀰漫。 「好……」凤熙手抚着额上的疤,声音极度压抑地道。即使已释放出一次,但灵流仍不受控地在周身劈啪作响。她心如烈火灼烧般疼痛,极欲嘶吼释放这股疼痛,但是不行,她必须冷静压抑,否则必然误伤及他。 她苦苦压抑着体内那股愤怒,压抑到全身颤抖。 凭什么再一次拒绝她? 凤熙冷冷地注视他,锐利的眼神几乎要将元昊整个人看穿。何时学会了面不改色地说谎了?什么狗屁职责?明明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她还不是巫女!但凤熙也没想拆穿他拙劣的谎言。 「从今以后,你就继续善尽你的职责吧!」凤熙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他说的职责什么都是假的,但想和她划清界线却是真的,凤熙虽然不明白元昊为何突然这么做,却能看出他的认真。 她想知道原因,却怎么也看不透他,看不出他的真心。 既然他说保护巫女是他的职责,好,那就让他继续善尽他的职责吧!她倒要看看他的谎言能说到什么时候? 「是。」元昊始终低着头,异常恭顺地回道。他也知道他定是让凤熙狠狠失望难过了,所以他始终不敢抬头,不敢见她此刻的愤怒失望,也不敢让她发现他真实的心意。 他不够强大,不足以守护她的一切,他怕终有一天,他的不足会害了她,所以她的心意他不能接受……不只不能还必须彻底斩断。 思即此,元昊心中立即有了盘算。 凤熙难掩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也顾不得本来找轩辕逸辰的目的,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多留,再不走这强大的灵力难以控制,她怕她会气到把整个王府给拆了。 直到她真的远离了王府,元昊才抬头起身看向她离去的方向,允许自己放开紧握的拳头,流露出痛苦难过的情绪。 所有人都想要巫女那强大的力量,甚至是不惜任何手段。所以想要守护她,只有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是必需倾尽一国之力,拥有真正的权力才能真正守护她,而能做到这件事的……不是他。 就像轩辕逸辰选择保住他一样,他能做的就是为她守护这个国家,守住轩辕逸辰,才能守住她。 思即此,元昊不再犹豫,转身走向轩辕逸辰的房间。 -- 轩辕国篇(8) 房内,轩辕逸辰虽坐卧在房内,但内厅上发生的事,早已有人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他,因此他对元昊的到来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甚至已经猜到他来的目的。 「我是要你去见凤熙,可不是要你把她气走的。」轩辕逸辰叹口气道。他想现在凤熙应该把帐全算到他头上了吧?可明明不是他授意的啊!真是无妄之灾…… 「对不起,王爷。」元昊没想到那么多,只是单纯就凤熙被他气走一事道歉。 「王爷,属下有一事相求,请王爷恩准。」元昊跪着低头请求道。 「起来。」轩辕逸辰制止元昊继续往下说,令他起身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这个『想清楚』包括很多事,包括元昊将要说出口的事、包括凤熙、包括他今后可能要面对的事。 但其实元昊没有想得像轩辕逸辰那么多,只是关于接下来要说出口的事,元昊倒是十分肯定。 于是元昊认真地点头道:「是的,属下已经想清楚了。」 轩辕逸辰叹口气,他也知道依元昊单纯的性子,这个『想清楚』绝对没有他想得多,于是决定继续点他:「你要知道,其实我从来没有要收你的打算。」 当初见他根底极佳又与巫女似有特别的关係,才特别试探他,想知道他能为凤熙作到何种程度,是否愿意因此屈于人下。本也打算让他在宋子轩身边带个几年后便让他回凤熙身边,算是帮巫女训练个可用之人,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将他收入麾下。 「是,属下明白。」这个也是他后来慢慢的才体会到。轩辕逸辰虽然表面收下他,但除了让宋子轩收他为徒外,轩辕逸辰从来没有要求他像底下的人一样做事,也从未给予他任何身份限制,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他可以不受限制地离开。 「你既然明白,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他可真的明白,他的要求一旦提出便是主动为自己载上项圈,没有束缚的野兽如今主动要求进入牢笼是哪招? 「属下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求王爷成全。」元昊低着头认真地说。 轩辕逸辰看着他,心下感慨,初见时那放盪不羈如野兽般的人如今变得自制顺从有礼,是他改变了他?还是现实改变了他? 轩辕逸辰自是明白元昊的单纯固执,他所谓的『想明白』一定没有真的明白,可正因为单纯,所以一旦认定的事,他便会固执地去完成,谁也拉不动他。 轩辕逸辰欣赏元昊的单纯,却也头痛他的固执。 就和某个人一样…… 良久,轩辕逸辰叹口气,只好同意道:「说吧,你求我什么事?」 「属下想跟随师父一起到前线去。」 宋子轩伤好后,就被轩辕逸辰派去兵部作准备(绝对没有趁机报復宋子轩在尸魔洞窟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之所以没让元昊一起去,一来是为了凤熙,二来也不知道要让他以什么身份去。如今元昊主动要求,显见已有所觉悟,比起当初的懵懂无知,现在的元昊更为坚定沉稳,明确地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样的未来。 「好,我会安排,明日你就去兵部报到。」轩辕逸辰点头道。如此一来,元昊便正式成为他麾下的人了。 「谢王爷成全,属下先行告退。」元昊对轩辕逸辰一拜,起身便打算离开。 「等等,有件事,我还是想说与你明白。」轩辕逸辰从元昊一进来就在想这件事了,总觉得不说清楚不行,但又有点难以啟齿,所以一直拖到最后。 「是,王爷请说。」 「我从来没有想拆散你们。」即使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这件事从来没在他的考虑中。 元昊驀地脸上一阵红,这么说,王爷都知道了? 「你和凤熙在前厅的对话,我都知道,如今你决定去前线,那么我也想跟你说明白。」轩辕逸辰示意元昊上前到他身旁,拍着他的肩,正色说道:「我也喜欢凤熙。」 他做不出夺人所爱这种事,本只想默默地隐藏起自己的心意,但如今元昊主动放弃,那他也不想客气。 「……是,属下明白。」元昊朝轩辕逸辰一拱手,平静地转身离开。唯从紧握着拳头的手,泛白的指关节透露出他的心情。 ******************** 翌日一早,轩辕逸辰命人安排好元昊的事后,便艰难地起身换上一身常服,夏靖琪正好来向轩辕逸辰报告事情,顺便为他探查伤势。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轩辕逸辰的伤都是夏靖琪暗中治疗的。 如同宋子轩一样,夏靖琪身为轩辕逸辰的心腹,自然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皆会,只是比宋子轩多了一个身份,他是轩辕逸辰的远房表弟,是轩辕逸辰母妃同族的孩子,轩辕逸辰的母妃是药师世家,自然夏靖琪也是个用药高手,轩辕逸辰的母妃知道苏摩神的能力无法自医,而这宫中危险太多,便亲自从族中选了个天赋异稟的孩子,亲自培育教导来陪伴在轩辕逸辰左右的,对轩辕逸辰来说夏靖琪既是君臣的关係,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 是以夏靖琪对轩辕逸辰的态度也不如宋子轩那般恭敬,很多时候是带点不客气的直言。 所以夏靖琪一见轩辕逸辰换了衣服,一副准备外出的模样,立即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 「王爷,您的身体还不适合外出,您这是要去哪?」 「呃……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与其等人杀上来,还不如我亲自过去有诚意。」轩辕逸辰苦笑道。虽然与凤熙认识不久,但也十分了解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个性,昨天那样怒气冲冲地回去,等她冷静想明白了,应该很快就会来找他兴师问罪了。 虽然他其实觉得在元昊这件事上,他有点无辜受累就是了。 「您在开玩笑吗?王爷,您这样子连站都站不稳,马上就会被人发现身上带伤,您是想功亏一簣吗?」夏靖琪眉头深锁到几乎可以夹死蚊子的程度。 「所以你来得正好,身上还有药吗?再给我一些吧!」轩辕逸辰皮皮笑着将全身重量倚在夏靖琪身上向他伸手。他是真的连站都站不太住。 「胡来!大还丹给您这样乱用的吗?何况大还丹只能保住您一时的精气神,并不能拿来治病,你若要伤势快好,还是只能靠休息疗养!」若不是眼前这人是王爷,夏靖琪还真想直接拍开他的手。但他不旦不能,还得稳稳地站着让轩辕逸辰靠着。 轩辕逸辰抚额苦笑,夏靖琪什么都好,就是太认真了,以致于年纪轻轻老气横秋,而且不如宋子轩好拐。 「别说了,快拿来就是了!」轩辕逸辰无奈打断他的话,手心在夏靖琪面前急急地晃了晃。 夏靖琪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中掏出两颗褐色药丸给他。忍不住又:「王爷,属下还是要多嘴一句,这大还丹製作不易,是给您保命用的,您的神力无法自医,所以王妃才会派属下在您身边照顾您,可您也要自重身体。别老作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行,知道了……」这都不止一句了……轩辕逸辰快速将药丸吞下,摆摆手要靖琪别再说下去。 夏靖琪无奈闭了嘴,眼睛却还是直盯着轩辕逸辰,眼神似深宫怨妇,满腹怨言无处诉说般。 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王爷,他早就……夏靖琪在心里想着掐住轩辕逸辰脖子狠狠摇他个千百遍。 轩辕逸辰被盯得头皮发麻。他又没像他大哥一样设后宫,哪来这种怨妇般的眼神?他默默转身回避夏靖琪的眼神,赶紧将两颗大还丹吞下去,轩辕逸辰的气色顿时好上几分。 轩辕逸辰笑着拍拍夏靖琪的肩表达感谢,正要步出门,却听见下人来报,三眼巫女已在门外求见。轩辕逸辰随即朝夏靖琪挑挑眉。 看吧,都是你误了我出门的时间。 夏靖琪冷眼无奈:有谁会一大早来拜访别人的? 轩辕逸辰笑了笑,随即要下人安排巫女到内厅。 轩辕逸辰正要离开房间前,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停下脚步,对夏靖琪勾了勾手,悄声吩咐。 「不.可.能!」夏靖琪一听完,立即咬牙切齿地回绝。 「就是不可能,所以只能交给你去办了!」轩辕逸辰朝他眨眨眼,得意地笑着道:「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随即心情大好地离开。 谁叫他是王爷,王爷就是任性! 夏靖琪只能满心忿忿,摸摸鼻子,想办法去完成交代了。 -- 轩辕国篇(9) 经过一晚的沉淀,确定已经能好好控制灵力不再爆衝。凤熙决定直接找轩辕逸辰问个清楚并且要回元昊,以元昊的单纯不解世事,定是在轩辕逸辰身边被洗脑了才会这样。所以一早起来便迫不及待地来到王爷府,在下人的带领下入了内厅。 却见轩辕逸辰早已好整以暇,神色自若地坐在厅内等她到来,并为她倒了杯茶,请她坐下,脸上一贯温文优雅地笑容。 凤熙愣了一下,细细凝视他的脸色,原本怒气冲冲、气势凌人的表情,瞬间软化了下来,接过他倒的茶,突然歉疚地说:「我那天果然伤你很重吧?」 正在品茶的轩辕逸辰闻言差点把口中的茶喷了出来,良好的礼仪教养让他硬是嚥下那口茶,却被呛得连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道:「你怎么知道?」 他都特地要了大还丹来掩饰,应该没露出任何破绽才是,到底是什么地方露了馅? 凤熙指指他身旁空无一物的地方道:「你的守謢神是苏摩吧?她很担心你。」 轩辕逸辰有一个很美的女神,那天在大殿上匆匆见过一次,并未细看。如今这女神正在轩辕逸辰身旁一脸担心地看着轩辕逸辰。 轩辕逸辰一时无语,千算万算,算不到竟是自己的守謢神告的密。真不亏是三眼巫女,连他的守謢神都看得到。 这么一来轩辕逸辰也没什么好隐瞒了,点点头算是承认了道:「一点小伤而已,没事。」 「我以为你的神力能帮你自癒。」看来是她误会了。这让凤熙感到愧疚。 「神力也有其极限的,没事,你不用在意。」轩辕逸辰看出她的愧疚,尽力显得一切如常般,笑着道。 凤熙点头,突然按着额上的疤,眼神一变,语气温柔地道:「你不用担心,我把我的力量借你。」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对他,亦或是他的守謢神说。轩辕逸辰正觉得奇怪,只见身旁的苏摩神朝着凤熙盈盈一拜。突然感觉有一股源源不绝的神力涌了上来,有一股热气在他体内轻柔抚摸他的伤势,瞬时感觉精神大好,不再有滞闷疼痛的感觉。 他惊奇地看向凤熙。力量可以这样借的吗?居然可以提高守謢神的神力,这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事。 凤熙眼一眨,随即恢復原本的神情,笑了笑说:「是暂时的,让你能治疗你自己。」 「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事,这就是三眼神的力量?」轩辕逸辰惊叹道,光是这种能力就足以使所有的巫者趋之若鶩!难怪那么多人想要三眼巫女。 但更让他好奇的是凤熙那一瞬间眼神的转变,只是凤熙本人似乎毫无所觉。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做得到,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其实她自己也还不清楚三眼神的力量还能做什么。刚得到这个眼睛,体内多了许多她未曾拥有过的强大灵力她连好好控制都很难办到,一时也还没去试过这些灵力能作什么。 「你在别人面前做过吗?」 凤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这是我第一次。怎么了吗?」 轩辕逸辰这才放心,如果让别人知道凤熙还能提升别人的神力,那他做的那些不就白费了?还有元昊的希望也就落空了。 「以后别做这种事,连对我也不行。」轩辕逸辰郑重交代。 凤熙挑了挑眉,「凭什么?」 凭什么要听他的?元昊的帐她还没找他算呢!还有趁她昏迷丢下她的事……这总总的帐都还没算清,他凭什么不准她做任何事? 轩辕逸辰一抖,内心苦笑道:该来的果然躲不掉,这是准备好要算帐了! 轩辕逸辰叹口气,为自己倒杯茶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问吧!现在我们在同一艘船上,所以我也不瞒你,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 没想到轩辕逸辰会这么直白,凤熙一怔,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从他口中套出实话,这让凤熙的内心的怒气突然感到平息不少,遂也平心静气,不再咄咄逼人地问:「元昊呢?你跟元昊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对我转变态度?」 丢下她的事她可以不计较,但元昊的事却是她最为在意的事!这十多天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让元昊有那么大的改变? 来了,果然是要问这个……轩辕逸辰在内心叹了口气。他这锅背得好冤啊…… 「如果我说我什么也没跟他说,你信吗?」轩辕逸辰无奈看着她问。 凤熙脸上明摆着:不信! 轩辕逸辰再叹口气,摊手道:「但我真的没跟他说什么。老实说其实我本就没有收下他的打算,只是看他是个可造之材,才让他跟了宋子轩。我未曾将他当下属般看待,而他为何会跟你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我想只能说或许他看清楚了一些事情,自己下的决定罢了。」 「所以昨天我们的对话,你都知道了?」凤熙微微瞇起眼看着轩辕逸辰,堂堂皇子有偷听人对话的习惯? 轩辕逸辰只能无奈地将手挡在面前,道:「这里是我的王府。」 不管他想不想知道,总是会有人来跟他回报,何况昨天她还毁了他院子里的一颗石头,这种事下人们怎么可能不来跟他说。 凤熙勉强敛起火气,道:「那……」 「我不知道他看了什么以致于下这样的决定,但你最了解他,应当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当然他也是。 凤熙沉默,轩辕逸辰不像在隐瞒她,所以真的是元昊自己做的决定,不是谁对他说了什么?只是这个『为了她好』包括和她划清界线吗?凤熙心中一阵酸涩。 「那他现在人呢?」她以为元昊会待在轩辕逸辰身边,但从进来到现在她都没看到他。 「他一早就去兵部报到了。」轩辕逸辰说。 「他要去当兵?你让他去当兵?」和她划清界线后,下一步是远离她吗?拓拔元昊,你做得可真彻底啊!这么迫不及待想摆脱她吗? 见凤熙火气又蹭蹭冒上来,轩辕逸辰暗自心累,难怪夏靖琪要怪他总作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瞧瞧,元昊落下的破锅居然要他来背? 「他主动要求的。」轩辕逸辰赶紧说道。「宋子轩也在那里,他会照顾他的。而且他若想早日精进武功,跟在宋子轩身边在兵部磨练是最快的。」 闻言,凤熙放下了刚冒起的怒气,想到昨日元昊与她划清界线的模样,或许这才是他们该有的距离,或许元昊所谓看清一些事是指他终于知道为自己打算,而不是再绕着她转,为了她捨命付出。 其实这样也好,真的。她也不忍见他为了她一而再地受伤,如果他对她无心,那么他就不该如此一心一意护着她。 凤熙神情黯然,放下了怒火,剩下的只有浓浓的哀伤。她的心有点痛,却不能在轩辕逸辰面前哭出来,只能以压抑过的声音淡淡地问:「那他在那里会有危险吗?」 「危险是一定会有的。」轩辕逸辰毫不避讳道。 「东灵国和北武国已经联手了,不日就会对我们宣战。所以我才让宋子轩早日去前线作准备。」 「那元昊这时去兵部不是很危险?」 她担心的果然还是只有元昊。轩辕逸辰心中微微泛酸。 「是啊,可是你更危险,你知道吗?」轩辕逸辰缓缓地说。 -- 轩辕国篇(10) 凤熙一愣:「我有什么危险?」 「你忘了我之所以要你随我来此的原因?」 原因……?凤熙陷入沉思。 因为他们想要三眼巫女的力量,因为真正的巫女可以左右战场的情势…… 所以……「你不希望我上战场吗?」 这样一来,轩辕逸辰在大殿上的那些行为就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那不就是你本来的目的吗?」 「但我没想到……」会如此在意你啊……轩辕逸辰硬生生吞下后面的话,转道:「三眼巫女原来是个能力不足的巫女。」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又是在酸她能力不足吗? 「你是很想再被打一次吗?」凤熙瞇起眼威胁。 轩辕逸辰大笑,连忙摇手道:「你的能力我领教过了,可别再来一次!我是指……那个。」 轩辕逸辰的手指抚上了凤熙眉间那道疤,深深地看着。 凤熙只觉得他的手指有一种莫名的热度,撇过头,避开了他的手指。 感觉到凤熙无声的拒绝,轩辕逸辰微微失落地收起手指,若无其事继续道:「在尸魔洞窟发现的第三隻眼,还有后来你突然大增的灵力,让我发觉也许三眼巫女与三眼神结契的方式或许与我想的不同。」 「有什么不同?」 「像我的苏摩神本是我母妃的神,在我出生后就选了我,成了我的结契神。其他人的情形也差不多,结契的神明多半是家族世代传承而来,少数是因为机缘被神偶然看上结契,唯有三眼巫女是以灵魂与神结契,所以只能等待转世重生后。」 「所以我是上代三眼巫女的转生?」 轩辕逸辰看着她然后点头。接着道:「所以我回来之后上了通天阁查有关上代巫女的事情,我想知道为何第三隻眼不是随巫女转世而是出现在尸魔洞窟里。」 然后便是当日轩辕逸辰在大殿上说的那些事,上代的巫女将自己分成了四个部份镇守轩辕国四方。 「不过我觉得镇守轩辕国或许是民间传说美化的说法,否则如果是镇守,为何有第三隻眼的地方反而会出现尸魔那种妖魔?但分为四个部份则可能是事实,虽然不知道为何上代三眼巫女要做这种事,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影响了你的能力。」 所以轩辕逸辰说她能力不足便是源于此。 「你是说,我的力量还可以再更强?」现在的灵力就已经强到她无法控制了,凤熙无法想像再更强的力量会是怎么回事。 轩辕逸辰点头,道:「为了日后的战争,我们需要完整能力的三眼巫女,否则敌不过东灵国的木灵巫女。」 关于东灵国的木灵巫女其实也是让轩辕逸辰感到不解的人物,毕竟在木灵巫女出现前,世上未曾听闻过木灵神这样的神明,这样一个横空出世的神明却又拥有着强大的神力,据闻其木偶术能操控千军万马为其效命甚至使死尸復活,可谓是当世第一的褐衣巫女。 「所以你希望我去寻找遗失在外的三个部份?」 「不,是两个。」轩辕逸辰温柔地笑了笑,指着凤熙:「你也是巫女的一部份。」 轩辕逸辰的温柔笑顏令凤熙不自在地别开眼,开口道:「如果木灵巫女如此厉害,那么一旦战争爆发,元昊不就很危险?我们来得及找回遗失的两个部份吗?」 「来不及,因为关于另外两个部份是什么又在何处,我一点头绪都没有。」轩辕逸辰很坦白地说,见凤熙皱起了眉头,一脸忧心的样子,心下了然地笑了笑,安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木灵巫女是他们的主力,不会那么早被派到前线去,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他知道即使元昊伤了她的心,她掛念的依然是他。 对凤熙而言,如果她有什么非要成为三眼巫女的理由,那就只能是因为元昊了。 如同他当初捨命护她一般,她也想为他护住一方安稳的天空。即使他已将她远远推开。 见凤熙仍旧眉头不展的样子,轩辕逸辰继续道:「你别担心元昊,他没那么弱,事实上,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天才?」 「是啊,事实上宋子那一门派的武功十分刁鑽难学,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生只能收一个徒弟的原因。因为每个徒弟都必须要师父在身边手把手地教,至少学个十年以上才能略有所成,天资好的,如宋子轩,也是在师父身边待了十五年才得到师父传承的昆吾刀,人生有几个十五年啊?所以这也是他们不愿多收徒弟的原因。」 「可是元昊不一样,虽然他起步慢了点,但他才宋子轩身边几天,功力就大有长进,连我底下好几个人都比不上他,这样下去,或许不出三年,宋子轩就必须把他的昆吾刀让出来了。」说到这,轩辕逸辰想像宋子轩的表情,眼底就有掩不住的笑意。宋子轩拿到昆吾刀也不过才七年啊…… 轩辕逸辰的笑意感染了凤熙,她也深觉与有荣焉地笑了。 难得的美丽笑靨,迷眩轩辕逸辰的眼,他深深地凝视着,嘴角含笑。 察觉到轩辕逸辰的视线,凤熙不自在地敛起笑容道:「可是……元昊再厉害也没办法对付那个木灵巫女吧?」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出发,以早日让你恢復应有的实力。」如果真到了不得不上战场的那天,他希望她是完全准备好的。 「我知道了。」为了元昊,她可以成为他想要的三眼巫女。如果这样可以阻止战争换得他一生安稳的话,她会去做。只是…… 凤熙有些迟疑地抬眼看向轩辕逸辰,轻声道:「如果我取回力量,成为完整的三眼巫女,我可以帮你们对付那木灵巫女,可以想办法帮你们赢得战争,但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杀人。」 那是奶奶从小告诫她的事,身为阴阳师,这身能力只能用来助人不得害人更不得伤及人命。而她对于成为三眼巫女之后要做的事已深感忐忑不安,更不想违背最后的底线。 轩辕逸辰凝视着她,眼底有着一抹灰暗。这也是他最不想让她面对的事,但或许终有一天不得不面对,他只能对着凤熙保証:「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一定不会让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 凤熙看着轩辕逸辰那双诚挚温柔的棕色眼眸,从尸魔洞窟那一次她就知道轩辕逸辰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她知道他会做到。 于是凤熙微微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接着凤熙朝轩辕逸辰伸出右手,轩辕逸辰不解其意地看着,凤熙指了指他的右手,示意他伸出来,轻轻握住摇了一下道:「这在我们的世界是达成协议、友好的意思。」 虽然凤熙很快地收回手,但轩辕逸辰掌心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暖,轩辕逸辰犹带眷恋地将手藏在袖子里慢慢握住,不让她发觉。表面却是带着戏暱的笑容道:「所以……不生气了?」 「算吧!之前你在大殿上对我做的事,还有之前丢下我的事,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就不跟你计较了!」凤熙瞇着眼斜睨着他,鼻子哼了哼,像隻骄傲的小兽,模样甚是可爱。 轩辕逸辰又笑了,这次的笑带着甜甜的温柔,满满的宠溺。 原来……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为她一个小动作而心动不已…… -- 轩辕国篇——番外(1) 天朗山下某个大镇的客栈内,夏靖琪正冷着一张脸走进客房内。客房内的床上,宋子轩紧闭着眼,面色有些苍白。 夏靖琪默默地走到宋子轩身边,观察他的气色,一会捲起袖子,抡起拳头,准备毫不客气地狠狠往宋子轩胸口用力砸下去。 出于武者的直觉,在床上的宋子轩虽仍闭着眼,却仍然眉头一皱,感觉到那股杀气,本能地朝床边滚去,险险地闪过那重重的一撃。 宋子轩睁开了眼,惊吓不已地瞪着眼前下重手似要谋杀他的人,错愕不已地说:「你……你干嘛啊?」 夏靖琪脸色未变,若无其事地从床上将拳头抬起,甩了两下,冷冷地看着宋子轩道:「醒了?我以为我要准备棺材了呢!」 「你这一拳下去才真的要帮我准备棺材呢!」宋子轩看着床上凹陷处,惊魂未定地说。 「那你要红木棺还是梨花棺?或者高级一点檀木棺?」夏靖琪走到桌旁坐下,很认真地讨论道。 宋子轩抓了抓头,也走到夏靖琪旁坐下,一脸讨饶地道:「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经地讨论这种事啊?讲得我好像快死了一样……」 「我是很正经地在为你的后事准备啊!身为护卫居然是让王爷扛着你回来,你还是去死一死算了!」 夏靖琪一记冷眼狠狠地杀到宋子轩身上。 宋子轩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战战兢兢地道:「我、我……我昏过去了?」 夏靖琪冷冷地看着他,语带讽刺道:「无名唯一的传人,昆吾刀的真传嘛!小小的妖魔都打不过,反而还会被打到重伤昏迷让王爷费尽灵力救你,还扛着你回来!很行嘛!」 宋子轩被夏靖琪说得满脸惊惶愧疚,驀地发出一声哀号,猛然抱住夏靖琪道:「靖琪!!小琪!!小琪琪……你不要再说了!!」 夏靖琪被他猛然一抱给吓了一跳,嫌恶地推开他的八爪手,奈何修为不如人,怎么也扒不开宋子轩一直黏上来的身体。 「你给我走开啦!!」 「不要!小琪琪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我犯了那么严重的错,王爷一定会整死我的!」宋子轩死死扒着夏靖琪,神色凄然惶恐。 「噁心死了!不准这样叫我!!」夏靖琪气得脸色大变,抬脚猛往宋子轩身上踹。 可是宋子轩皮粗肉厚,修为不知高出夏靖琪多少倍,夏靖琪那可以踹死一个大汉的力道,在宋子轩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轻轻松松将其化解。继续抱着夏靖琪哀嚎。 「琪琪……救我!!」 「不要,你给我去死!」 「看在我们同袍那么多年的份上,救我这一次!拜託!」 「你活该去死啦!」踹踹踹! 「不要这么无情啦!帮我跟王爷求情,拜託!」抱抱抱! 「放开!」 「不答应不放!」 …… 轩辕逸辰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的两个心腹像麻花一般扭抱在一起。两人见轩辕逸辰突然进来,均是错愕地看着他。 「咳。」轩辕逸辰忍不住轻咳一声,化解这样尷尬的场面,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其实见怪不怪了。他的两个心腹虽看上去正经八百,但私底下,宋子轩最爱闹夏靖琪,夏靖琪被闹得顏面尽失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扭成麻花的两人用最快地速度分开,恭敬地对轩辕逸辰拱手道:「王爷。」 轩辕逸辰点了点头,坐到桌前。夏靖琪迅速地为轩辕逸辰倒了一杯茶递上。 轩辕逸辰迅速打量起宋子轩,微微笑道:「看来都恢復了。」 明明是关心温和的语气,宋子轩却听得一阵冷汗,有些紧张地回道:「是,都恢復了,谢王爷。」 「也是该恢復了,毕竟你都躺了三天,我也为你灌了整整三天的灵气,这样还不恢復,岂不显得王爷我很没用?」轩辕逸辰看着宋子轩微微笑着说。 刺刺刺……宋子轩只觉得自己被扎了满身刺,却不得不收下这些刺,含泪带笑地向轩辕逸辰拱手道:「属下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你是该谢我,毕竟为了你,本王可耗费不少灵力才把你给救了回来。」轩辕逸辰扳着手指,笑着看向宋子轩道:「算算,你该怎么谢我?扣三年的俸禄够不够?」 宋子轩身体一歪,脸垮了下来,悲惨地道:「王爷……」 扣三年……会不会太狠啊……他还想存钱娶老婆啊……宋子轩眼角含泪地偷偷拉拉夏靖琪的袖子,指盼夏靖琪能为他说说话。 不料夏靖琪完全视若无睹,反而冷血地道:「以这次的失误,应该扣个十年。」 噗啊!宋子轩一听,差点没跌倒。十年?!琪琪,你要不要这么狠?我们的同袍情谊呢? 宋子轩不可思议地瞪着夏靖琪,吶吶地开口:「琪琪……我得罪你什么了?」 夏靖琪一个眼神杀过去,咬牙道:「你再那样叫我,信不信回去我就把你的私房钱全找出来,让你真正的变成一文不值?」 宋子轩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 轩辕逸辰投了一记奇怪的眼神过去,轻飘飘地道:「你连他私房钱藏哪都知道啊?」 夏靖琪脸色不变地回答:「府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轩辕逸辰点头,算是接受了这回答,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在他两个心腹身上飘移。 「那就照靖琪所说的,罚你十年俸禄吧!」 「王爷……这……」会不会罚太重了?虽然能力不足受伤是他的错,但好歹这也算是因公受伤吧! 轩辕逸辰起身,摆摆手表示事情到此为止,便瀟洒地离开了。 王爷一走,宋子轩立即苦着脸对着夏靖琪道:「你为什么不帮我?」 「我为什么不帮你?」夏靖琪朝他挑了挑眉。「你知道你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子轩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才刚醒,又怎么会知道。 夏靖琪没好气地道:「那日王爷为了救你和那个人耗尽灵力,而巫女又突然昏迷不醒,你让王爷一个人怎么照顾你们三个?偏偏在那个时候大皇子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比我派的人还要早到天朗山堵王爷,你说王爷在灵力耗尽的情况下如何能对付大皇子带来的人?」 「大皇子也带人来了?」宋子轩心下一沉,脸色变得沉重。 「王爷只能以三眼巫女来交换王爷和你们的安全。否则以大皇子的手段,王爷还能平安无事地带你们回来吗?」夏靖琪脸色阴沉地说。「身为一个护卫你不仅没能在关键时候保护住王爷,还要王爷来保住你,而事后又为了救你和那个人,明明已精疲力尽,却还是强撑着为你们整整输了三天灵力。」 「你以为王爷真是为了罚你才来的吗?他刚刚才被我赶去休息,八成是听到你的声音又赶着过来看你!哼!十年俸禄算什么,以你那么失职的表现,二十年都不嫌多!」 夏靖琪一番不留情的指责,听得宋子轩愧疚连连,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末了,他抬起泪眼汪汪的脸看着夏靖琪,可怜又哀伤地道:「我知道错了……可是,琪琪……」 夏靖琪眉头一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来不及后退半步,便被宋子轩一把抱住哭道:「那我娶老婆的事怎么办啊?」 「你去死啦!」踹! -- 轩辕国篇——番外(2) 宋子轩对娶媳妇的执着源于他的师父。他的武功一派源于无名,是非常神秘的一派。据说是由一个在山林中无名的大师所传授下来的,这位大师十分神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在传授武功时出现,而且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就是宋子轩的祖师爷,后来他的祖师爷也承袭无名大师的传统,一生也只收一个徒弟,就这样传到宋子轩师父这一代。 宋子轩的师父也承袭门派传统,很认真地寻找能继承他们一派唯一的弟子,可惜时运不济,这一找找了大半生岁月才终于找到当时年仅五岁的宋子轩。 他师父这一生最遗憾的事就是为了找徒弟而错过娶媳妇的时机,等到宋子轩终于学有所成可以下山时,他师父已成垂垂老者,所以他师父不断告戒宋子轩,徒弟可以慢慢找,但娶媳妇绝对不能等! 轩辕逸辰的母妃不知透过什么样的关係找到宋子轩的师父,本是要请宋子轩的师父来作当时年纪尚小的轩辕逸辰的护卫,不过师父实在太老了,而且一生为了门派传承而奔波,实在不愿意接下这个责任,便把这责任丢给了宋子轩,当时宋子轩才十五岁,武功初成,虽已是修为惊人,但离可以完全继承门派还差一点,因此宋子轩虽来到轩辕逸辰身边当起护卫,但每隔一段时间,他师父便会来教导他,直至学成。 十五岁的宋子轩因为从小跟着师父住山上的关係,初到王府时对一切事物都感到十分新鲜好奇,初来乍到,加之身份特殊,在王府中四处间晃竟也无人敢阻拦。 很快地宋子轩就把自己逛到迷路了。 当他站在不知道是第几个相似的回廊前时,他就知道糟糕了,他不知道他的房间究竟在哪个方向,这里实在太大,每个庭院又几乎大同小异,他实在搞不清楚自己走到哪里了? 想找个人问路,每个人都显得形色匆匆,十分忙碌的样子。宋子轩不好意思打扰,正愁烦之际,眼尖地瞧见不远处,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就在廊沿下,手捧着一卷画,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有些凝重地向前走着。 宋子轩心中一乐,他随师父久居山林之中,几乎从未与同龄之人往来,眼下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说不定可以交个朋友! 想着,宋子轩便用力地朝那少年挥手,高喊着:「小兄弟!小兄弟!」 这少年就是夏靖琪,夏靖琪的年纪虽比宋子轩略小一些,但因从小伴着轩辕逸辰长大,身份又是来自皇妃的母家夏氏一族,因此在这王府之中,人人都尊夏靖琪为夏大人或是夏副侍。 而夏靖琪为了不让人见他年纪小而小覷于他,向来是端正礼仪,不苟言笑,一派少年老成,高冷不可亲近的样子,王府里的人也从来不敢冒犯于他。 是以当宋子轩高喊着:「小兄弟、小弟弟!」时,夏靖琪并不是没听见,只是直觉认为不是在叫他,故而未停下脚步。 直到一隻重如千钧的手压到他肩上,他才踉蹌地停下,回头怒视哪个不长眼,居然敢这么没礼貌搭他的肩? 未料回头竟见一张笑吟吟,年轻而陌生的脸庞,对着他自来熟地道:「我叫了你好几次了,你怎么不理我呢?」 夏靖琪皱眉甩肩,想甩开那隻没礼貌压在他肩上的手,没想到那隻手彷彿自带黏性一般,牢牢地黏在他肩上,半分都移不开,夏靖琪这才惊觉眼前的少年修为不知比他高了多少。 「其实你也满厉害的嘛!被我这样压都不会倒!」少年彷彿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惊奇地说。 「放开!」夏靖琪想了片刻,便猜出眼前的少年是何人。应该就是那新来将要保护四皇子的人。 只是这人看起来没半点正经样,能保护好四皇子吗?夏靖琪很是怀疑,回头定要找皇妃说说。 「誒!小兄弟,我叫宋子轩,你叫什么名字啊?」宋子轩无视于夏靖琪那双怒气冲冲的眼,热情地问。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夏靖琪瞇起眼想,府里的新人多半会有管事们负责教导规矩,认认府里的人,但显然教宋子轩的管事是失职了才会让宋子轩不认得他。 「唔……」宋子轩很认真地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这府里的人太多了,我认不全,不如你直接跟我说吧!」 「我是夏靖琪!」夏靖琪咬着牙说。心想,他知道他是谁以后,应该就会把他放开了。虽然论身份宋子轩和夏靖琪是一样的,但论年资夏靖琪可是府中最资深的,宋子轩这新来的怎么也得敬他一敬。 不料宋子轩把夏靖琪勒得更紧了,笑嘻嘻地道:「那我以后就叫你琪琪好不?你也可以叫我子轩或小轩?」 夏靖琪脑门一热,顿时礼仪教养尽失,使出毕生所学之力狠狠地踹向宋子轩,大喊:「去死! -- 轩辕国篇——番外(3) 彷彿一踹上了癮,从此王府之中「琪琪」之声不绝于耳,将夏靖琪这几年建立起的威信付之一炬,兵败如山倒,所有人一见夏靖琪,那句「琪琪」便犹如魔音穿脑般,在脑中不停回盪,年纪大一点的或许还能隐藏住自己的表情,不让嘴角上扬,但年纪小的便时常忍俊不住,一见夏靖琪就笑,让夏靖琪简直恨透宋子轩了。 可即使恨透又如何,这傢伙修为比他高,脸皮比城墙还厚,不怕打不怕骂,讽刺他两句,没多久他又笑嘻嘻地赖上来,继续「琪琪、琪琪」地喊着,夏靖琪简直拿他没輒。 日子也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过去了。 自宋子轩从昏迷中醒来后,轩辕逸辰一行便快马加鞭地回到王府。一回到王府之中,轩辕逸辰更是忙碌,整日早出晚归几乎见不到面。 这日夏靖琪收到来自边地的消息,将它传给了轩辕逸辰,轩辕逸辰罕见地留在王府一个早上,之后便召来夏靖琪和宋子轩。 「子轩,元昊近来习武的进度如何?」轩辕逸辰问。 「回王爷,元昊的资质简直比我想像的好太多了,他简直是个天才!我花了十年才学成的东西,他十天便掌握到绝窍了,再这样下去,最多三年我便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宋子轩眼神中满是对这新收的徒弟的骄傲。照这进度下去,再三年!他就可以将这门派的传承丢给元昊,自己就可以遵从师命,认真找媳妇去了! 夏靖琪则是冷冷地瞥了宋子轩一眼,对于宋子轩那自得意满的样子很不以为然道:「笨蛋,这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誒!那可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耶!」 「不过是一个姓拓拔的……」 「姓拓拔又怎么了?」宋子轩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对夏靖琪语气里的嫌弃很是不满。 「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把那个姓拓拔的当宝!也不想想他……」夏靖琪气得脱口骂道,还没说完却被轩辕逸辰冷冷地一声警告给制止。 「靖琪。」轩辕逸辰挑眉看向夏靖琪充满警告意味,低低地开口。 夏靖琪只得噎下口中剩下的话,向轩辕逸辰行礼道:「对不起,王爷。」但眼中仍是对元昊满满地不认同。 琪琪虽然对谁都是不苟言笑,但对于进府的人却很少表露出如此深的敌意?宋子轩想不透,他刚进府的小徒弟是哪里得罪了总管大人? 轩辕逸辰笑了笑,驱散了方才的冷意,对着宋子轩继续方才的话:「很好,那么也就是说,现在让你离开元昊身边,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对吧?」 元昊习武的样子轩辕逸辰一直有看在眼里,也知道元昊进步之大,快得不可思议。如今再问宋子轩也只是想証实这一点而已。 宋子轩一愣,问道:「王爷要我离开我徒弟?」 轩辕逸辰微微一笑,笑得令宋子轩毛骨耸然。这才缓缓地道:「从上次尸魔洞窟的表现,我觉得你最近太安逸了点……」 宋子轩抖了一下,这、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想让你去兵部磨练一下。」轩辕逸辰缓缓地,轻轻地道。面上仍是半分不减的优雅笑意。 「兵、兵部?」他护卫当得好好的,干嘛派他去兵部?「王爷,你认真的?」 轩辕逸辰点头,道:「很认真。非常。」依旧持续地笑着,笑得宋子轩遍体生寒。 然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在尸魔洞窟中他曾对巫女说:『我们家王爷一旦你不顺他的意作事,他就是一直对你笑,笑到你心里发寒……』 宋子轩心下一冷,全身犹如置于冰窟内,绝望地心想:王爷都听到了…… 轩辕逸辰继续安排地道:「你到了兵部之后就从小兵做起,我不会给你什么特权,你生活太过安逸了,缺乏磨练,我想这是一个机会。」 轩辕逸辰笑了笑,对着宋子轩道:「好好努力。」 宋子轩的神智已化作骨灰飘散而去…… 等宋子轩回过神,轩辕逸辰已跟夏靖琪交代好事情,宋子轩一把抓住夏靖琪的手含泪像是交代遗言道:「琪琪,我那个徒儿就麻烦你多照顾他了!虽然你对他可能有什么误会,但你别嫌弃他,他虽然是个山里来的野小子,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但是他人挺好的,既单纯又善良,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像照顾我一样帮我照顾他……」 ……夏靖琪嘴角抽搐,费了很大的劲才没在王爷面前叫他去死! 轩辕逸辰很有礼貌地转头掩住笑意。一会才轻声道:「你和宋子轩的感情还真是好到令人羡慕啊!」 ……王爷,您是该看太医了吗?哪隻眼看到我和这傢伙感情好了?整天追杀这傢伙叫感情好?王爷,是您感情好的定义太特别了吗?夏靖琪难掩震惊地瞪着眼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轩辕逸辰。 「哎,也没有啦……」宋子轩抓了抓头,夏靖琪正想某人还是有点自觉的时候,宋子轩却语出惊人地说:「是琪琪对我特别好,平常也挺照顾我的,又不会跟我抢饭吃,也常常提点我做事,还会买东西给我……我当然也要对他好!」 在王府里谁会跟你抢饭吃啊!!提点你做事是因为不想坏了王爷的事!你怎会以为是在帮你啊?还有买东西给你?谁买给你啦!王府里的所有吃穿用度本来就他在管的啊!你是怎么误会可以误会这么大啊?夏靖琪内心崩溃大喊,因为实在太崩溃了,只能瞪着眼看着宋子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小一起长大,夏靖琪此刻的在想什么,轩辕逸辰怎会不知?他看看夏靖琪犹如生吞了十颗生鸡蛋般难看的表情,再看向还在细数夏靖琪有多好的宋子轩,终于忍不住让笑意溢出脣角,大笑起来。 轩辕逸辰的笑声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夏靖琪再也忍不下体内将要喷发的怒气,抬脚狠狠地踹向宋子轩! 「笨蛋,去死啦!」 -- 轩辕国篇——番外(4)完 宋子轩终于在依依不捨的情绪下去了兵部。夏靖琪则一如往日地忙碌着,毕竟轩辕逸辰最亲近信赖的心腹也只有他们两个,自然他们要担的责任也比别人大很多。虽说常常一见面就上演你追我跑大逃杀的剧情,但其实他们俩能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十天半月不见是常有的事。是以对宋子轩去兵部一事,夏靖琪没有太大的感觉,只觉得耳根子清静不少。 十天后,他便接到了宋子轩来自兵部的家书。 厚厚的一大封,放在夏靖琪的案头上,这信是以王爷所布署的特殊管道送来的,这才十天是出了什么要事吗?夏靖琪皱着眉急急地将宋子轩送来的信拆开。 然而信中的第一段一入眼里,夏靖琪就气得把信往地上丢去。 『琪琪,展悦,见信如晤。 入军中的第一天,早餐是一个大白馒头,配菜只有一点酸菜,酸菜醃得不好,不够入味,炒的人也没多放辣椒,馒头也有些硬,听说午餐会好一点,让我有点期待,不过,其实也只是多了两样菜,我有点失望。不过幸好晚上就有肉了!可是只有一点点……』 夏靖琪盯着地上的信一会,冷静了下,心想那傢伙总不至于不靠谱至此,这信中必然藏有重要的军机要事,只是故意夹于锁事之中,好教人不看出来。 虽然夏靖琪自己也明白,这信已是透过特殊管道送来的,实在没必要再隐藏讯息,但他还是抱着一点冀望,将信捡了回来,耐着将信撕烂的衝动,抽动着眼角将这一大叠拉哩拉杂,毫无重点,尽是话家长的信给看完了。 这下夏靖琪再也无法为那傢伙开脱这是一封隐藏军机的信。没有!这就是一封家书!写给夏靖琪看的日记! 马的!浪费他整整一刻鐘的时间在研究这封信!夏靖琪忿忿地将厚厚的一叠信再次往地上丢去,当不能解气,又狠狠抬脚在那信上踩了好几下。 但终究未将信纸撕烂。 此时一名小侍走了进来为夏靖琪送茶递水,见地上散落又布满脚印的脏污不堪的信纸,直觉认为是不重要的东西,反射地蹲下想去收拾。 「等等。」夏靖琪喊住了小侍。虽然内容尽是不重要的锁碎之事,但好歹也是涉及军务。便对小侍道:「你别动,等等我自己收。」 夏靖琪向来是个将所有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的人,既是重要东西,怎会任其散落在地?小侍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应声是便退了出去。 小侍离开后,夏靖琪便蹲下身子,将信纸一张张捡起,弹去灰尘,叠好,然后整齐地收进书柜中。 几天后,负责军务的某大臣被轩辕逸辰拿着收集来贪污的証据狠狠地弹核一番,最后乌纱帽落下,家產尽数充公。轩辕逸辰便趁势提拔了自己人去接任军务大臣一职。 但事后,轩辕逸辰却不解地问夏靖琪:「虽然我们早握有前军务大臣贪污的証据,但你不是一直想等战事开始后,掌握更大更有力的証据后,再一口气将整个贪污鍊一次斩断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王爷,水至清则无鱼,这次我们这么大动作的拉下前军务大臣也够吓死他底下的那群杂鱼,想来那群杂鱼以后也不敢太蹦达,何况若是不能在战事开始前先将军务整顿好,怕日后影响军心反而不利战事。在大事面前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出来的。」夏靖琪冷静地解释道。 「喔……」轩辕逸辰长长地喔了声,挑挑眉,对夏靖琪戏暱一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担心军中的某人被苛待了,才急着把负责军务的大臣换掉。」 「怎么可能?我管他去死!」夏靖琪语气冷硬地说。 然后下一次宋子轩又传来厚厚一叠家书时,夏靖琪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将它拆开,摇头看着宋子轩那手刚硬不苟的字体,却是在拉哩拉杂地话家长,直到看到其中一段:『最近新的军务大臣上任,伙食改善不少!我终于三餐又有肉可以吃了!』 夏靖琪冷硬的脸上出现一丝松动,微微漾起了笑容。 --end -- 轩辕国篇(11) 晚上,夏靖琪进了轩辕逸辰的房间,将一个小包里放在他桌上。 轩辕逸辰面露惊喜道:「那老傢伙居然愿意把这东西给你?」 「怎么可能!」夏靖琪冷冷地说。「我偷来的。」 轩辕逸辰闻言瞬间失了优雅贵公子的形象,身子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瞪圆了眼,错愕不已。 这比说服那老傢伙把东西给他更令他震惊!那是什么地方!通天阁耶!全国最多高阶巫女神官地方,结界禁制多如牛毛的地方,夏靖琪到底怎么从那种地方全身而退?还无声无息偷走这么重要的东西! 轩辕逸辰不得不重新打量夏靖琪,从以前夏靖琪这人就特别不可思议,明明没有半分灵力,却能自由出入各种地方,视法术禁制如无物般,虽然能成为他的心腹,能力高强自不在话下,但那是全国守备最严谨的地方,由国师亲自设下的结界,他原是想让夏靖琪去同国师交涉,没想到夏靖琪会用偷的?还偷到了?没有半点灵力的夏靖琪到底是如何办到的?就连他想从中偷本书都没办法,不然他也不用为了找上代巫女的下落天天跑通天阁和老傢伙打交道了。 夏靖琪冷笑了一下,似乎很满意看到轩辕逸辰不可思议的表情,冷冷地道:「王爷既然交办这件不可能的任务给我,属下自然必当尽心尽力,使命必达。只是……后续要怎么跟国师解释,就劳烦王爷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见,国师会怀疑到谁头上可想而知。不过他夏靖琪只负责完成任务,其他就是王爷的事了! 「……」这是故意将他一军的意思吗?想到要去应付呼延天和那隻老狐貍,轩辕逸辰就觉得一阵头痛。 「对了,还有一事。」夏靖琪突然正色道。 「什么事?」见夏靖琪敛起笑容,轩辕逸辰也变了脸色严正以待。 「国师似乎派人去寻找拓拔一族的后代。」夏靖琪道。 「是吗?果然,一提到上代巫女就会让人联想到拓拔一族。」轩辕逸辰沉吟道。 「所以,王爷,你想一直瞒着拓拔元昊的事吗?」夏靖琪颇不赞同地问。 轩辕逸辰脸色沉重,不发一语。 「不过是个罪人的后代,王爷有必要这样护着他吗?」夏靖琪更进一步地说。他的首要任务是保謢王爷,其他人事物只要对王爷不利,他都想斩除。所以当初他一见拓拔元昊随王爷回来,他就满心满眼地不赞成。只有宋子轩那个笨蛋还满心欢喜地把他徒儿当宝一样。 「他不知道拓拔家的事,上一代的事与他无关。」元昊性情质朴单纯,轩辕逸辰曾向他试探过几次,发现他是真的不知道拓拔家与巫女的那段歷史,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红眼蛇鳞的由来。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稚子,为何要因此受罪? 「不管他知道或不知道,只要他身上流着拓拔家的血,他就一辈子摆脱不了罪人的命运,他身上的红眼蛇鳞就証明了一切。」夏靖琪冷冷地提醒。 所以轩辕逸辰才会在进城前为元昊准备鬼面,为他纹身,以免三眼巫女的现世让人太快联想到拓拔一族。 「别说了,能瞒多久就多久吧!他的事现在还不宜让人知道。我已经要他对外一律改名为元昊,连宋子轩我也交代了,暂时先这样吧!」轩辕逸辰摆手,面色沉沉,一副不愿再多谈的样子。 「王爷!如果被发现,就算您是皇子也是重罪!何况您不是要寻找巫女散落的部份吗?他可能是其中的关键,您放着这么重要的人不用,还让他去了兵部?若是让国师发现您知情不报的话……」 「让他发现他能如何?」轩辕逸辰突地勃然大怒,喝道:「这个国家是姓轩辕不是姓呼延!他又能如何?」 夏靖琪一怔,被轩辕逸辰突然的脾气给吓了一跳,王爷一向是冷静自持,优雅从容的,从不曾如此暴露自己的情绪,显然元昊的事轩辕逸辰自己也没把握,被夏靖琪逼急了,自然一股怒气突起。 那是一种对自己的不安。而轩辕逸辰其实很不习惯。 他习惯每一步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习惯去规划好每一件事可能的结果,然后尽力去避开最糟的结果。但唯有元昊,无论他设想了各种可能的路、各种可能的方法,似乎都避不开最糟的那条路。 能做的只有如夏靖琪所说,将自己扯开,避免受到牵累。他是皇子,何需为了一个罪人后代费尽心思,同陷泥沼?他若再护着他,最后将得不偿失,不止失去皇位,甚至可能与之同罪。 这后果,轩辕逸辰如何不知? 如何不知! 可轩辕逸辰叹了口气,重新调整呼吸,平静地对夏靖琪道:「国师不会发现的,元昊已经去了前线,战争也即将开始,国师的手伸不到那里去的。」 他答应过会护着他,不仅仅只是为了与凤熙间的承诺而已,也包含着他对他的同情和侧隐之心。元昊是个单纯善良且执着的人,他什么都不知道,却默默忍受那样的罪而从不怨天尤人,依旧保持着如赤子般的心境。这样的人若没有人护着他,他将会如何? 「王爷,您不该心软的!你这一朝心软,那往日我们步步为营的那些计画岂不全付诸流水?您也该想想当初皇妃为护住您的苦心,为何……」让自己又身陷险境? 夏靖琪话未说完。 轩辕逸辰已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够了,靖琪,不用再说了!元昊的事就这样,不会改变了!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帮我想想如何藏好他!」 轩辕逸辰已然敛了笑容,寒若冰霜,夏靖琪便知再也说不动轩辕逸辰,只得低下头不情不愿地应下。「……是。」 轩辕逸辰闭了闭眼,抬手要夏靖琪退下。 如果国师已经开始在找拓拔一族,那么他也就要快点想办法让国师转移注意力了。 元昊、凤熙……还有轩辕国的未来,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又该如何选择? 虽然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子,但他的手似乎小到护不了所有的人,他该怎么做又该如何做?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轩辕逸辰的心头。 -- 轩辕国篇(12) 拋开那些令人烦心的事,轩辕逸辰看着夏靖琪给他的小包里不由心情大好,决定一早去找凤熙,迫不及待想见到她看到这东西时开心的样子。 虽然凤熙还是个不完全的三眼巫女,但基于对三眼巫女的重视,皇帝还是在乌木城里配了一间单独的宅第给她,也配好了一眾奴僕婢女供凤熙差遣。宅第就座落在皇宫附近,足见三眼巫女的殊荣。 只是一踏进巫女的宅第,轩辕逸辰顿感傻眼,眼前一片断垣残壁,残枝落叶,哪里有外表气派的样子?这是……被敌人攻进来了吗?可是看一眾僕人习以为常地打扫收拾,又不像是这么一回事。 「管家,这是……?」轩辕逸辰忍不住问正在带领他到偏厅的管家阿福,这管家其实也是亲自挑选的,为人勤奋老实。 阿福叹了口气,道:「让王爷见笑了,这事……小的不好说,您还是亲自问巫女大人吧!」 轩辕逸辰带着疑惑入了内厅,凤熙正坐在那里等他,神色有些异样。 轩辕逸辰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吗?」 凤熙抚着额间的疤,叹道:「大概是还不习惯这么强的灵力,老是不小心失控。」 凤熙无奈地指指外面,这几天不知道被她破坏掉多少东西,尤其今天早上睡醒一时想到元昊的事,灵力整个不受控,还砸伤了几个人,她简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虽然阿福要她别介意,她还是觉得愧疚得不得了。 轩辕逸辰瞬间了解地点头,一回来烦心的事太多,他都忘了凤熙突然拥有那么强大的灵力,定然会不习惯的。 「小事让我来帮你吧!」轩辕逸辰自信地微微一笑道。 「你有办法?」 「我的神力虽然没有巫女大人你这么高,但好歹比你多了好几年经验。」 「……」这傢伙逮到机会就要酸她一下,可她竟不知不觉也习惯了。 「那你快点帮我啦!」凤熙没好气地说。 轩辕逸辰微笑,将右手抚上她的额间,道:「你放轻松,我用我的灵力帮你把你的灵力收起来。」 凤熙轻轻闭上眼,感觉一股温柔的灵力在体内缓慢地游走,安抚了她体内躁动不安的灵力,最后这些灵力全顺着那股温柔的灵力聚集在她胸口,渐渐安份了下来。 「记得这感觉,每天练习,你的灵力就不会那么容易失控了。」轩辕逸辰收回手道。 「谢了!」凤熙伸手轻抚额间他的手刚刚碰过的地方,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问:「你找我什么事?」 「拿这个给你。」轩辕逸辰将手中的小东西交给她。 「这什么?」凤熙打开一看,迸出一脸惊喜,眼神瞬时闪闪发亮。「这是我的手机!」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那个世界的东西!凤熙兴奋地拿起手机左右细瞧,然后试着开机。 「太好了,还有电!」 虽然在这个世界有手机也没用,但看到令人怀念的东西还是让她高兴不已,尤其在这个世界待久了,她几乎快忘了原来世界的点点滴滴,手机让她怀念起原来世界的一切,如何不让她兴奋激动。 「谢谢你!」凤熙激动得一把抱住轩辕逸辰。 轩辕逸辰一呆,没预料她竟会高兴成这样,一时间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往哪里摆,结果凤熙只是快速抱了一下,随即放开,轩辕逸辰不免感到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悄悄红了耳根。 凤熙没发觉轩辕逸辰的异样,兴奋地打开手机朝他展示,「你看,这是我那个世界。」 虽然不能打电话,但手机里的照片都还在,凤熙挑了一张街景的照片秀给轩辕逸辰看。 轩辕逸辰顿时面露惊奇道:「什么,这小盒子还有其他的画?」 「什么小盒子,是手机啦!它主要的功能也不是拿来看照片的,只是现在除了看看照片也没办法使用其他功能了。」没讯号的手机,真的只能拿来当相机用而已。 「这就是你那个世界吗?」轩辕逸辰兴致勃勃地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瞧,不时像个孩子一样提出问题,凤熙也都耐心地一一回答。 「对了,机会难得,我们来拍张照吧!」凤熙兴致盎然地拿着手机转成相机模式。 「拍张照?」 「对啊,拍照,然后你跟我的照片就会留在手机里了。」 「变成那种画吗?」 「对啊,来吧!等等要看着手机这个,黑黑的镜头微笑哦!」凤熙单手拿着手机,脸与轩辕逸辰胋得极近,开心地比出胜利的手势。 她身上传来的女子馨香,令轩辕逸辰一时失了神,只一会,凤熙便离开马上查看手机。 「哈哈!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照片中的轩辕逸辰两眼失焦,表情僵硬,一点也没平常优雅气质的模样。 轩辕逸辰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怎么他会是这种拙样?照片完全洩露了他因她而失神的蠢样,令轩辕逸辰有几分不自在。 看轩辕逸辰脸色大变的样子,凤熙还以为他在介意照片把他拍丑的事。也是,毕竟他平常都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形象,一定超介意变丑的事吧! 「没关係,我们再拍一张,这次你要记得微笑哦!」凤熙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随即拿起手机靠他极近,这次轩辕逸辰已有心理准备,忙敛起心神,专心看向手机,摆出招牌的笑容。 一下子,凤熙拿起手机查看,道:「这次就好多了,你看!」 照片中,她和他两个人紧紧相偎,笑得极甜。轩辕逸辰也发自内心地笑了。 凤熙感慨地看着和轩辕逸辰的合照说:「可惜元昊和宋子轩不在这里,不然我们就可以一起拍张合照了。」 「有手机在,以后还是可以拍啊!」 凤熙失落地摇摇头,「手机快没电了,怕是撑不到他们回来了。」 手机的电力已经亮起了红灯,事实上手机能保留电力到这时候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应该再没多久就开不了机了吧! 轩辕逸辰看她失落的样子,也觉得一阵心疼。 「没关係,趁它没电前,我来帮你多拍几张独照吧!」如果还可以回去原来的世界的话,这会是很重要的纪念呢!如果还可以回去的话……不知为何凤熙对于回去原来的世界的念头愈来愈薄弱。 凤熙摇头,强振起精神,恢復笑靨,开始指导起轩辕逸辰摆各种姿势让她拍照。 见她笑得开心,轩辕逸辰也乐得随她摆布。拍出各种奇怪姿势的照片,然后两人再看着照片大笑。 最后,凤熙看着最后一点电力道:「我们再拍最后一张合照吧!」 然后她想办法在桌上架起手机,设自动拍照功能,然后站到轩辕逸辰身边,开心地笑着。 手机上的红点快速闪烁几下,拍下了最后的照片,随即陷入一片黑暗。 凤熙拿起手机,惋惜地说:「好可惜,没电了,看不到最后的照片拍得怎样。」 轩辕逸辰抬手摸摸她的头安慰。 凤熙抬眸对他笑了一笑,道:「谢谢你帮我拿回手机。」 这几天沉闷、难过、无可宣洩的心情,终于在此刻获得一丝平静。 「小事!」轩辕逸辰微笑道。那些令人烦心的事,所有后果通通变得不重要了,只要能换得她此刻安稳快乐的笑容,一切就都值得了。 他想保护这样的笑容,那怕他的手不够大,也想尽力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 轩辕国篇(13) 几天后,轩辕国发生了举国震惊的事。 东灵国联合北武国举兵突袭轩辕国边境。 这是对轩辕国的宣战。 这些年虽互有争战,但如此大规模的举兵却是第一次,而且还联合了北武国显见东灵国的决心。 幸好轩辕逸辰早做好准备,派了自己的部下预先到边疆佈防,才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但即使如此,边防仍岌岌可危。 皇帝震怒,立即指派大军至边疆防守,从此展开与东灵国和北武国长达一年的攻防战。 是夜,大雪纷飞,边疆的一个小城——齐城此刻峰火冲天,杀声不断。 「快啊!弓箭准备!东灵国又杀过来了!快!」站在城墙上的将领大声嘶吼,士兵们乱中有序地在城墙上奔走,人人脸上有掩不住的麻木和疲惫。 这是第几次进攻了?东灵国自几天前突破防线杀到城下后,便开始没日没夜地攻击,士兵们已渐渐显露疲态,早在东灵国第一次进攻时,就已派人至隔壁寧云城请求援军,但援军却迟迟未至,只怕寧云城也是自顾不暇吧! 「报告副尉,弓箭不够了!」一个士兵急急地对站在城上的副尉报告。 「弓箭不够,你们就拿石头给我砸,用力砸!不要让敌人上城墙,我们要死守这座城!」副尉高声吼着,脸上有着与城共存亡的决心。 「是!」士兵领命而去,发颤的手脚透露此刻的心情。 副尉高弘大看着城下一片黑压压,不断前进的敌人,心下也是一阵发凉。 这已经是最后了吗?过了今夜,这城再也守不住了吧? 当初校尉和他带着两万多的兵来守城,如今只剩不到两千,而且个个疲惫伤残,而敌人源源不绝。带他来的校尉已在昨日不幸战死,由他继承遗志继续死守此城,这城不能破啊!破了通往乌木城的路就开了! 可是……高弘大绝望地看着城内的士兵,还能撑多久呢? 援军会来吗?就算有援军,此刻只怕也是来不及了吧?高弘大绝望地想着。 「副……副尉,你看,敌军好像有点奇怪?」一个小兵巍巍颤颤地指着城下道。 高弘大白了小兵一眼,为他的胆小叹气,此刻敌军就算拿出什么奇兵利器也不足为奇了,男子汉死就要死得其所,有什么好怕的!但他仍然依言往城下看。 只见本来整齐前进的敌军忽被什么人闯入,整个乱了套,如被打乱步调的蚂蚁一般到处乱窜。 这是怎么回事?高弘大定睛细看,只见大军之中有一道银色的身影在敌军间,身如鬼魅般穿梭其中,所到之处,即倒下一片敌军。 「副、副尉大人,是、是银鬼将军!银鬼将军来了!」小兵惊喜涕泣地说。 传说中的银鬼将军?高弘大心下一个激动,忙再往城下看去,细看那白色高大的身影,可不正戴着银色鬼面具。 得救了!得救了!高弘大激动得全身颤抖不已。 传说中战无不胜的银鬼将军,曾经一个人单挑敌方一整个营,也曾经深入敌军中救人……自战争以来,他惊人的事蹟愈来愈多,渐渐地在士兵中成了一种像神明般的存在。 只见那白色的身影在敌军间神出鬼没,快速移动,很快地到了敌军后方,直朝对方将领而去。 敌方将领与银鬼将军互相交锋几回后,银鬼将军长刀一挥斩下对方的首级。 接着一声声退兵的号角响。 高弘大身旁的小兵兴奋地跳起说:「收兵了!副尉大人,东灵国收兵了!」 「是啊!我们守住了!」高弘大发现自己的眼角渐渐湿润,目光模糊。银鬼将军真的来救他们了! 「快,快开城门迎银鬼将军入城!」见银鬼将军开始往城门的方向退,而他身后还有一些尚不死心的敌军在追赶,高弘大连忙吩咐道。 城门缓缓开了一道小缝,银鬼将军快速闪入。高弘大命弓箭射下,喝阻了后方追赶的敌军。那群敌军骑着马,不甘心地在城门口晃了几圈,号角声愈响愈急,这才忿忿然地策马离去。 城内响起了阵阵欢呼,高弘大急奔城下迎接银鬼将军。 「银鬼将军,末将高弘大参见。」高弘大一见那如传说中威严恐怖的银色鬼面,心中一阵激盪,身旁的小兵们也个个崇拜尊敬地看着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激动不已。 元昊摆摆手,平静温和地说:「我是元副将,宋将军的援军在赶过来的路上,你们再撑几日,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们的。」 每到一个地方,元昊就要这样正名一次,但这些士兵还是喜欢私底下称他为银鬼将军。 「是,副将大人,感谢您前来救援!」高弘大激动地拱手说道。 「我只是奉宋将同之命先行过来已,虽然刚才我已斩下对方将领的首级,但并不能真正阻挡他们进攻,在宋将军的援军到达之前,我想请各位和我一起守住这个城。」 「是!能与元副将一同作战是属下们的荣幸!属下愿与副将大人共生死!」高弘大慷慨激昂地说。 「与副将大人共生死!」底下的士兵也一同激昂地高喊。 元昊温和地看着这一群人,露出浅浅地微笑,拍拍高弘大的肩道:「召集伍长以上的人到城中的府衙商讨要事。」 「是,属下领命!」高弘大一拱手,心中犹如吃了定心丸般,自信满满地开始召集部下。 有了银鬼将军,这下不仅能守住城,说不定还能反将东灵国一军! 只有元昊默默地看着这一眾崇拜信任他的士兵,眼神渐渐黯然。 援军是不会来的…… -- 轩辕国篇(14) 通常战争一定会有其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如果细问参与战争的人为何而战,通常理由都非常简单。 对元昊来说也是如此,唯一支持他奋勇杀敌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想保謢那个远在都城中的女孩。 他知道只要他每击退一次敌人,女孩就能少一个威胁她的人,他能多守住边城一天,女孩就能多延迟一天面对战争的时间。 在每一次生死交关的时候,都是这个信念在支撑着他渡过一次次难关。 但久攻不下的边城,也让东灵国渐渐失了耐性,攻势愈来愈猛烈。东灵国的主力已来势汹汹地朝宋子轩所在的寧云县进攻,轩辕国这一年在两国的夹击下已渐显疲态,兵力耗损极大。靠他一人之力也无法挽回,如今东北三城,平城已被北武国攻下,东灵国的大军又聚集在平城隔壁的寧云县,等待与北武国会合后全力攻打寧云县。所以宋子轩也只能留下主力部队,全力守住寧云县,不让东灵国的兵力在寧云县与平城的北武国会合成为皇城的威胁,而齐城只能弃守。 但元昊认为齐城离乌木城最近,若齐城被攻下,等于是为东灵国开了一条方便的大门,所以坚持要救齐城。 最后宋子轩只能默默地闭隻眼,任元昊单枪匹马地赶去齐城救援,自己则留下来守住寧云县。 所以元昊成了齐城唯一的援军,而齐城的将领士兵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当元昊踏进府衙时,高弘大已召集齐所有人,正满心期待着元昊进来。 元昊看着他们一张张疲劳不堪却又充满无比信任期待的脸。他真的有办法让这些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清况下去送死吗? 元昊心中刺痛,女孩的样子逐渐模糊,换上眼前这一张张充满信任、希望、活生生的脸。 元昊闭了闭眼,走进房内那张被用做临时会议的大桌子,摆上地图,开始为他们讲解作战计画。 ********** 夜里,大雪不停,月光微弱,掩盖住元昊一行人的身影,元昊带着高弘大等二十名士兵悄悄地靠近东灵国大军的驻扎地。 虽然东灵国的军队戒备森严,但元昊这一年来隐匿行踪的本事也愈发精进,竟能带着二十名士兵悄然无声地潜入东灵国的军营里。 高弘大崇拜不已地看着眼前戴着银色鬼面的男子,心情既激动又紧张,看着银鬼将军带着他们以不可思议的行进方式,竟能如入无人之地般潜到东灵国军营深处。 传说银鬼将军曾潜人敌营,独自杀掉东灵国一名大将,果然不是假的!银鬼将同果然有这样的本事。 元昊带着他们一路来到戒备森严的粮仓前对他们交代道:「你们十个待在这里,另外十个和我到马厩那里,然后等我信号,切记,一击后,不论成败,都不要留恋,尽速顺着原路回去,不管任何事都不准停留、不准回头,明白吗?」 「是。」 元昊点头,留下高弘大等十人,并招手示意另外十人随他而去。 高弘大潜伏在暗处静静等待,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到东灵国的士兵传来一阵骚动。 「银鬼出现!」 「快!阻止银鬼朝主帅营帐过去!」 「快,再多派几批人过来围住银鬼!」 驀地远方传来爆炸声响,爆炸带来的火光烧得人心惶惶,东灵国的军队骚动更大,士兵们更加慌乱,在粮仓戒备的人已经开始松动。 接着又一声爆炸,只听东灵国的士兵大喊:「有突袭!在马厩那里,快,他们在放马!」 这下在粮仓的守备也按捺不住,开始移动。 是信号来了! 高弘大压下紧张的心情,与其他人拿出预藏的火箭,点燃,射向粮仓。 火光在漆黑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落向粮仓。 成功了!高弘大看着那火箭落下的方向,心情激动。 忽地一阵怪风吹起灭了火箭的火光,接着传来一个声音高声道:「通通不准离开岗位!这里也有人要突袭粮仓!快派人找!」 是东灵国的神官! 高弘大心下一阵发凉。失败了吗? 身旁的人拉着他,示意他快走。 可他不甘心啊!就差一步,如果不是那个巫者的话…… 高弘大忘了元昊的交代,回头朝东灵国的巫者射出一箭。 那一箭,箭势凌厉直直地正中巫者的胸口,巫者中箭倒下。可那一箭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在那里!快追!」 「副尉,你在做什么?忘了元副将的交代了吗?」身旁的伍长不顾上下之分,对着高弘大痛骂。 高弘大颤抖着手,一身冷汗。 他做了什么?他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副尉,你做什么?快走!啊!」伍长忽地从口中呕出鲜血,一根亮晃晃的箭从胸口穿出,伍长瞪大眼睛看着那根箭,接着倒在高大弘身上。 「可恶!」高弘大放下伍长的尸体,抽出腰间的佩刀大喊:「你们走,我来殿后!」 是他的错!是他忘了元副将的交代,让他以死来弥补这个错误吧! 接着大刀一挥,挡下了黑暗中袭来的弓箭,他能做到副尉也是有两下子的。 只是随着脚步声纷至,追兵也已来到眼前,高弘大无所畏惧地举刀迎击。 一刀、两刀……高弘大数不清他究竟砍倒了几个敌军,也数不清他被砍中了几刀,他只是死死地撑在那里不让敌军过去。 远处突然传来冲天的火光,只听得敌军大喊:「粮仓失火了!」 高弘大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想:不亏是银鬼将军啊! 他的身体驀然松懈,一个刀光自他眼前闪过…… 是时候了……高弘大心想,平静地接受死亡的来临。 但预期中的死亡并没有降临到他身上,他听到死亡的吶喊声却是来自敌军。 高弘大睁大眼,只见一道银光闪过,敌军纷纷倒地。 是银鬼将军!银鬼将军居然特地来救微不足道的他…… 高弘大颤抖哽咽地跪下道:「元副将,末将该死……」 元昊制止了高弘大接下来要说的话,看了一眼地上伍长的尸体,眼神黯然,但语气依然温和平静地问:「你还能走吗?」 「末将可以……」高弘大强撑起身体,试图迈步,奈何身体虚弱得不听使唤。 元昊见状,一把将他打横抱起道:「没时间了!」 随即施展轻功快速离去,后头传来弓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元昊没空理会,忽地一支箭划过元昊的脸庞,将元昊的鬼面具射落。 后方火光冲天正好照亮元昊的脸,高弘大第一次看清传说中银鬼将军面具下的真面目。 妖异红色的眼瞳,蛇鳞般的皮肤…… 高弘大心下惊骇,这、这就是银鬼将军的真面目吗? 突然一个名字闪过脑海。 拓拔一族…… -- 轩辕国篇(15) 直到远离了东灵国的军营,元昊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附近无人的树林将他放下。 「先等我一下。」元昊撕下衣服的一角,重新缠住右脸,遮住了红色的眼睛和脸上大部份的蛇鳞。 「抱歉,我应该先带你进城疗伤的,但我现在的样子不适合进城。」元昊带着歉意,神色如常地说。 但藉着微弱的月光,高弘大惊讶地发现银鬼将军的背上竟插着五、六支箭。 「元、元副将,你、你……」为什么这个人受这么重的伤,还可以如此面不改色?还可以一路扛着他回来? 元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背后插着的箭,恍若无事地将之一一拔下。 随着箭一支支拔出,鲜血也瞬间染血了元昊的衣服,月光下,元昊脸上的蛇鳞反射点点银光,再加上一身血红的衣服,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 高强大心下大骇,颤抖地道:「元、元副将,都、都是末将的错……末将不该……」 元昊制止了他的话,轻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查明东灵国竟带了巫者在其中,你已做得很好了。」 「末将、末将……」高弘大心情激动,已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我会另外派人来接你入城疗伤,后日我再去找你商讨今后的事。」元昊若无其事地交代,彷彿受伤的不是他。 「可……可是元副将,你的伤也要赶快治疗才行啊!」 「不用担心,我的伤你别跟任何人提起,还有面具的事也一样。」元昊难得眼神一冷,严肃地交代。 「是,末将明白。」高弘大心下一个激凌,明白这是件需要保密的事,连忙点头保証。 其实就算元昊不说,高弘大心里也明白,银鬼将军始终戴着鬼面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一定是与其红眼蛇鳞有关。 而红眼蛇鳞的传说……元副将难道与拓拔一族有关吗?高弘大不敢深想下去。 元昊不清楚高弘大在想些什么,只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施展轻功隐没在夜色之中。 ************ 东灵国驻守在寧云城外的主帅帐篷中,突然爆出一连串的粗口,吓得帐内帐外的人全都噤声不语,东灵国的主帅——源亦清太子,正怒气腾腾地对着前来报告的人破口大骂。 「又是银鬼!又是他!你们这群饭桶!连一个人都对付不了!又让他坏了我们的事!你们干什么吃的?一群垃圾。」源亦清气得摔了一地的东西,仍平息不了心中的怒火。 这场仗打了一年!他们还困在这边城中,连乌木城的城门都看不到! 都是那个银鬼,这一年来神出鬼没杀了他多少名大将,毁了他多少计画,而他们居然连人都抓不到! 源亦清愈想愈气,抓了桌上的笔砚就朝跪在地上报告的士兵头上砸去。士兵被砸得头破血流,却仍然一声都不敢吭。 「这么生气?这是怎么了?」一声嫵媚无比的声音轻轻传来,奇异地抚平源亦清心中的怒火,他抬头看向走进帐篷,声如其人般美艳嫵媚的人儿,眼神变得温和。 「静儿,怎么来了?」源亦清扶着美人的手,牵至身边坐下。 端木静一身轻纱襦裙,半露酥胸,浅浅地微笑,眼神如丝如媚地看着源亦清道:「还不是听到你的声音,这么生气,是怎么了?」 「昨日又被那人坏了我的事,将我预计声东击西的计策毁了!本想藉齐城之危让宋子轩分散兵力,这下反倒是我折损一名大将,又毁我马匹、断我粮仓,使我驻在齐城的大军无功而返。」源亦清忿忿难平地道。 「银鬼吗?」 银鬼的名号响遍所有的士兵之间,轩辕国的士兵崇敬他,东灵和北武国的士兵畏惧他。几乎有他在的地方,战况就一面倒。令东灵和北武对他又气又恨,偏又拿他莫可奈何。 「除了他,还会有谁?」源亦清烦躁地看向端木静,道:「静儿,你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但是银鬼始终载着鬼面,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我也没办法啊!」端木静可以利用木灵找人,也可以用木灵读取别人的记忆,但银鬼始终未曾以真面目示人,端木静的木灵便无法锁定目标,发挥作用。 「只要有人见过他就可以了吗?」源亦清突然想起某件事,看向桌上士兵呈来的一面鬼面具。 端木静顺着源亦清的眼光,也看见了那面银色的鬼面。 「我知道哪里有人可能见过他……」源亦清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端木静依偎在源亦清身上,轻轻地说:「那你把那人给我吧!只要有人见过银鬼的真面目,我便能让木灵将人带到你面前。」 端木静微微抬手,手上突然生出千缕银丝,似有生命般地在端木静手上互相缠绕扭动。 端木静看着手中的银丝,带着微微得意又冷血的笑容道:「顺利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把他变成我们的人。」 源亦清大笑道:「这场仗确实打得够久了,是时候该把它结束了。我的静儿,拜託你了。」 木灵巫女——端木静,站了起来朝源亦清盈盈一拜道:「是,太子殿下。」 -- 轩辕国篇(16) 天朗山下的一个小村落,呼延天和带着几个侍从压着一个狼狈不堪的中年人走入其中,引来不少注目。 「那……那不是祖行天,祖大哥吗?」其中一个村人认出了那中年人,不禁喊了出来。 其他人听到声音也纷纷出来围观好奇,但因呼延天和身上华贵的衣服,和身旁侍从们一脸肃杀的气息,村民虽然奇怪却也不敢靠近。 祖行天自那次绑架巫女失败后,便失了大皇子的信赖,连他多年经营的商人身份也被迫放弃,此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鬱鬱不得志的生活。直到他听说国师在找拓拔一族下落,他直觉想到那个跟在巫女身边气势不凡的那个乡野小子,虽然他始终以黑纱蒙面,不见其貌,不能确定是否为拓拔一族。但祖行天还是逃了,不管是不是,他都不想连累那小子。那小子是他生平仅见令他折服的人,所以他在大皇子面前没提起这个人,如今自然也不会跟国师说。 只是没想到逃了大半年,还是被国师的人马给抓住了,然后变成如今这样…… 侍从们推着祖行天来到一间破矮的平房前,呼延天和道:「是这里吗?」 「是,村子里平常有与那人接触的便是荷婆婆了。」祖行天浑身脏汅不堪,嘴角还带着血,有些畏缩地答道。 呼延天和点头。身旁的侍从立即向前拍了拍门。 荷婆婆里着棉袄慢慢地开了门,瞬间察觉到门外不寻常的气息。 「是谁?」看不见来人的荷婆婆带着警戒的神情问。 「是我,好久不见了……」呼延天和眼中闪过一瞬惊讶,随即隐没。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矮小失明的老妇。 荷婆婆心中一惊,颤抖着问:「你……呼延天和?」 「是……」 没等呼延天和把话说完,荷婆婆下意识地就想把门关上,但呼延天和的侍从比她更快一步地把门挡住。荷婆婆力气不敌,只得任其将门打开。 呼延天和迈步进了荷婆婆的院落,道:「原来你流落到这种地方来啊……」 「你来做什么?」荷婆婆愤怒地问。 「我来找一个人,来向你问问他的下落。」 「这里不会有你要的人,你请回吧!」荷婆婆不客气地说。 「我还没说我要找谁,你怎么敢说得那么绝对?何况这么久未见,你难道不想和我叙叙旧吗?」呼延天和扬起一抹微笑,在那本是端正肃穆的脸上竟显得有丝阴暗。 「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的!你快走!」荷婆婆漠然扭过头欲进屋,嘴上说得决裂不留情,细看却能发现她的手不自主地颤抖着。 呼延天和自然也注意到了,嘴角弯起了一抹嘲讽。眼神示意侍从堵住了荷婆婆欲进屋的路。 「我还想找你问个人呢!」呼延天和阴沉地看着好久不见的故人,嘴里故意吐出那称谓:「姐姐。」 荷婆婆浑身一僵,忿然地回过头道:「我们早已没有任何关係了,你没有资格叫我!」 「不管怎么说,你我终是姐弟一场,帮弟弟个忙吧!我就问个人,问到我就走。」呼延天和悠悠地说,两个侍从已从后架住瘦小的荷婆婆。 眼见躲不过,荷婆婆忿忿地说:「太阳神已归了你,要找什么人,你自己不会找吗?何需我这个无用的老人?」 「太阳神的神力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帮我找一个连我都不认识的人。」 「哼,你都不认识了,我又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不,你知道他是谁,他待过这里……」呼延天和深深地凝视着荷婆婆。「我只是要确认他的样子,是否是我要找的人,你只需形容那个人的样子给我,还有……他住在哪里?」 荷婆婆感受到一股强大黑暗的灵力笼罩住她,她惊愕不已,试图用她微弱的灵力抵抗着。 「不,呼延天和,你的……太阳神呢?」这股黑暗的灵力并不属于神的。可明明太阳神应该在他身上的。 「我的?不,衪从来就不属于我,而现在,我也不需要祂了……」 「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背弃你的神?」 「背弃?这怎么算得上是背弃?从来衪选择的就不是我!」呼延天和持续用灵力压迫,试图侵入荷婆婆的记忆里。「现在告诉我那个人的样子,我要知道他在哪里……」 「他来过这里,他住过这里……他的名字是……」 「不可以!」荷婆婆大喝一声,从口鼻中流出了鲜血,成功地将呼延天和赶出记忆中,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呼延天和倒退数步,被侍从扶持住,冷冷地注视荷婆婆,「没想到你还保留了这样的能力……不亏是当年祂看中的人……」 「你!你在对荷婆婆做什么?」何武拿着柴刀衝进来,村民们见呼延天和一行神色不善地进入了荷婆婆家中,立即有人去通知在山上的何武,何武担心荷婆婆有麻烦,立即赶下山片刻不停地衝进了荷婆婆家中。见荷婆婆倒在地上,一时怒气冲天,持刀砍向呼延天和。 何武虽是一介莾夫,却也生得孔武有力,长期在天朗山中严苛的环境下磨练出的力气,一时也叫保护呼延天和的侍卫们乱了手脚,加上祖行天趁机捣乱逃跑,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但侍卫们毕竟是训练有素,小小的混乱过后,很快地便制服了何武,只是祖行天也趁乱逃走了。 侍卫向呼延天和请罪,呼延天和才刚被荷婆婆反弹出来的伤害中恢復过来,知祖行天逃了,只淡淡地撇了手道:「算了,反正他也没什么用了。」 呼延天和走向被制伏的何武,看着他道:「你也认识那个人吗?那个四年前来到你们村落,红色的眼睛……蛇鳞般的皮肤……」 黑色的气息如丝慢慢地伸向何武,渐渐地将他笼罩其中。 何武脑海中渐渐浮现某个人的身影。 「看来你认识……告诉我,他去了哪里?他叫什么名字?」 何武回想起那天和巫女送行的画面,那个人穿着他的衣服,他和巫女不客气地笑着那个人…… 那个人是…… 「元昊……」何武眼神迷茫,不自觉地说。 「很好!」呼延天和手一挥,何武眼睛一闭即昏了过去。 「呼延……天和……你的,野心,不会实现的……」荷婆婆睁着空洞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 呼延天和只是冷冷地哼了声,「凭你如何能看到我的未来?」 说罢,不再理会苟延残喘的荷婆婆,带着侍从离开了荷婆婆家中。 「我看到了……你的未来……我看到了……必须有人阻止,否则……三眼神……」荷婆婆泛着空洞的眼睛流下了血泪,接着吐出了最后一口白色的气息,身体渐渐冰冷。 大强紧接着进了荷婆婆的院落,慌乱地扶起何武,接着更多村人挤进了荷婆婆小小的院落。 天空开始降下大雪…… -- 轩辕国篇(17) 齐城内,皑皑的白雪不停落下,但齐城的人神情是轻松愉快的,齐城危机虽然还没有完全解除,但自从前天突袭了东灵国的粮仓后,东灵国的军队也不得不暂时撤兵,因此换得齐城短暂的和平。 元昊突袭的那天夜里只留了字条要人去城外树林接回高弘大,之后整整消失了一天,今天一早又突然出现,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开始指挥布署接下来对东灵国的作战。 高弘大因为在房里疗伤,因此没能参与布署,但他仍时不时盯着窗外希望能看见那白色的身影。 「副尉,您在看什么?」负责照顾他的小兵,一早就发现高弘大心神不寧的模样,不禁好奇地问。 「那个……元副将他……没事吗?」高弘大很是担心地问。那天元副将伤得那么重…… 「元副将吗?」小兵惊奇地看着他,怎么会突然问起银鬼将军呢?「他好得很好不好!一早就率着兄弟们到城外去布置壕沟了!比副尉您这样子不知道好上几百倍!」 「真的吗?可……可是……」那天他明明看到副将他背上插着好几支箭,怎么可能才一天就没事呢? 但是高弘大想起那天元副将交代的,又不能对小兵说实话,只好迂迂回回地说:「他有没有看起来脸色苍白,会不会……会不会是在硬撑呢?」 「副尉,您在说什么呢?」小兵好笑地问。「说得好像元副将有受什么伤似的!」 「没、没啦!只、只是那天他一个人,深入敌境引开敌军,又单枪匹马救我出来,我、我担心他而已。」高弘大不擅长说谎,几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但小兵也是个神经大条的老粗,竟没发现异样。只是一脸崇拜地说:「元副将真的是我们的神啊!这样深入敌军居然还可以一点事也没有地出来,这武功真的是神啊!我有生之年可以见到这神一般的人,真是死也瞑目了!」 真的……一点事也没有吗?高弘大想起那夜元副将血流满身,却若无其事拔箭的模样,只怕银鬼将军的神话都是这样隐忍而来的吧!高弘大心下默然。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小兵兴奋地向外头看去,高兴地说:「哎,副尉,元副将好像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说完,明明已经二、三十岁的小兵,此刻竟像个孩子般兴奋地跑出门。 高弘大不禁傻眼地看着小兵消失的方向,但又很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不一会小兵又蹦蹦跳跳地回来道:「副尉、副尉,元副将要过来看你了!」 「是吗?快、快扶我起来。」高弘大也难按激动,赶紧要小兵将他从床上扶起坐好。 才刚坐好,元昊就已经推门而入,脸上仍旧戴着可怖的银色鬼面,但眼神一贯温和,见高弘大欲起身行礼,忙抬手阻止。 「你好些了吗?」 高弘大听着元昊温和关心的语气,心下一阵感动。 他犯了那么严重的错误,元副将不仅一点也不怪他,还反过来关心他,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末将谢元副将关心,末将已经好很多了,谢副将的救命之恩!」高弘大略带哽咽地说,连一旁的小兵都偷偷拭泪。 他们这样的人,一般都被当棋子看待,可曾有上位者如此关心厚待他们…… 「那就好。」元昊点头。 「那、那副将……你……」高弘大想关心元昊的伤势如何,但碍于小兵在身旁又不能问得太明显,顿时显得有些结巴。 元昊轻轻摇头,制止他继续问下去,只道:「我有事要交代于你。」 元昊看向一旁的小兵,小兵立刻会意过来,朝元昊和高弘大一拱手,便默默退到门外,并自动地守住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是,副将请说!」见元昊如此慎重,令高弘大也不禁严正以待。 「待城防的布署完毕,我就必须离开。宋将军那边还需要我。」 看着高弘大震惊错愕的脸,元昊心下愧疚道:「对不起,我骗了你们,其实从头到尾都不会有援军过来,宋将军那边其实也自顾不暇了。」 这么说……他们是被放弃了? 「可是……那副将你……?」如果要放弃他们,那元副将又过来做什么? 「我是背着宋将军过来的。」因为齐城离乌木城最近。 虽然宋子轩弃守齐城,坚守寧云城的用意是怕东灵国和北武国在寧云城两军合併,会更加势不可挡,寧云城守住在战略上更能牵制住东灵和北武两国,但元昊担心的是齐城若破会直接威胁到乌木城,到时顶不住兵临城下压力的皇帝只怕会要三眼巫女上战场。虽然战况屡屡告急,但只要边城多守一天,总是能为凤熙多拖住一天。 「什么?!」这、这是犯军法的事啊!高弘大不知道元昊考量,只当元昊是为了他们赶来,满心满眼全都是感动。 「副将,您为了我们……」当所有人都放弃他们的时候,只有元副将奋不顾身地赶来,给了他们希望……高弘大忍不住红了眼,哽咽着。 「并不全是为了你们……」元昊摇头,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愧疚。 「不,副将,不管您是为了什么,您所作的一切,末将都感激不尽,是您在黑暗中给我们希望,不管您要末将作什么,末将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高弘大永远忘不了在那绝望的夜里见到那抺白色身影时,有多么地振奋人心。 「东灵国虽然暂时退兵,但他们不会放弃,必当再次捲土重来,我希望你带领大家撑下去,守住这座城,等寧云城的危机一解除,我定会要宋将军派兵来援助你们,请你们务必撑到那时。」元昊郑重地交代着。他知道这要求很无理,要两千人去扺挡可能两、三万人的军队,无异以卵击石,而他只能如此拜託。 「末将高弘大领命!」高弘大不顾伤势硬是朝元昊跪下,这是对元昊交代表达绝对忠诚的心。 元昊点头,将他扶起道:「拜託你了。」 -- 轩辕国篇(18) 两日后布防结束,元昊没有告诉任何人默默离去,回到寧云城向宋子轩请罪。 宋子轩看着当大家的面向他请罪的元昊,心底默默叹气,面上却冷硬地道:「你可知违反军令,擅自离开岗位是死罪一条?」 「是。」元昊没有反驳,平静地承认。 「念在你是为了救齐城脱围,如今齐城保住也重挫了东灵国,功过相扺,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下去领三十鞭吧!」 「是。」元昊没有第二句话,默默接受三十鞭的刑罚后,一声不吭地回房去。 夜里,宋子轩避开人来到元昊房间,见元昊趴在床上,全身是血,心里很是难受。 「我说你是在干嘛?默默回来就好了,请什么罪?」宋子轩叨叨唸着,手上也没间着,拿起水帮元昊擦拭伤口。 「徒儿有错,理应受罚。」其实也是不想让宋子轩为了他被人认为是徇私枉法。「何况师父也知道我的异能,这点刑罚不算什么。」 「唉!」宋子轩叹气,他何尝不知道元昊是为了不让他难作,才故意当大家的面受罚。「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好!」 宋子轩拉开元昊的衣服,背上的鞭刑伤口已开始结痂癒合,他细心地帮元昊擦拭背上的血污,一边心疼他背上数不清的伤痕。这一年来元昊仗着身上的异能多次出生入死,别人当他是英雄、是神话,只有他知道元昊是背负了多少伤痕,流了多少血才成就这些功绩。 可偏偏他作这些不是为了功成名就,只是为了一个人,一直都是为了那个人。 「你呀你,唉,好歹你师父也是个将军,怎么就有你这种死脑筯的笨徒弟呢?以你师父的身份,起码也能让你出去横着走,你怎么就不像别人的徒弟一样,出去惹惹麻烦,告诉别人说:我师父是宋子轩!我警告你们别惹我!不然我跟我师父说去!这样我才能很帅气地出来帮你擦屁股,跟来欺负你的人说:我徒弟只有我能打,你们全都不准动他……」宋子轩边处理元昊的伤口,边沉浸在自己的想像里,滔滔不绝地说着。 好半晌才发现元昊的双肩正不自然地抖动着。 「怎么?你很痛吗?」 「没有……」元昊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这傢伙不会痛到在哭吧?宋子轩眉头一皱,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硬是把元昊的脸板过来看。 只见元昊满脸掩不住的笑意来不及收起来,笑到眼角带泪。 宋子轩瞬间变了脸色,气道:「居然敢笑你师父?你皮在痒啊!」 「对不起,师父……」元昊很努力忍着笑道:「徒儿……徒儿会努力成为你想要的那样……」 宋子轩想像那个画面,自己也笑了起来。 「算了,还是不要好了,其实认真想想,如果你真的哭鼻子来找我帮你擦屁股也是满可怕 的……」 「不过……你真的可以多依赖师父一点,你师父谁,我宋子轩耶!怎么样也能罩着你,所以你不要什么事都想自己扛下。你扛不了那么多责任的。」宋子轩手脚俐落地帮元昊缠好纱布,虽然元昊的伤好得很快,但宋子轩还是发现有照顾过的伤口癒合起来比较漂亮,而且元昊的异能是王爷交代的秘密,元昊都当眾受了鞭刑,自然要绑上纱布才能让人信服。 「你这几天就待在房间里,别随意外出了。」宋子轩交代。 「谢谢师父。」元昊温暖地笑了。虽然当初是为了凤熙、为了变强才投入轩辕逸辰底下,可是这一年多来反而是他获得了比之前想要的更多更多东西。轩辕逸辰虽然嘴上不说,但凡事为他规画安排、宋子轩待他如父如兄,严格地教导他,尽责地照顾他,真心地关心他,还有许许多多信任他、依赖他的士兵。 他不再是那个一无用处,只会畏缩渡日的人,他有关心他、爱戴他的人,也有可以付出爱的人。 这一年来四处奔波争战的日子虽然辛苦,却是他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 「师父,最近东灵国都没动静吗?」其实元昊一进城就想问这问题了。他记得东灵国的主力就驻扎在附近,应该早就开战了,但他一回到寧云城内,虽然气氛紧张戒备,却一点也不像和大军争战过的模样。 「有,有来攻过几次,都被击退了。可是我也正觉得奇怪,照理东灵国这次应该是倾巢而出,攻势应该不止于此,但却好像在另外打什么主意似的……」 每次打一打,败了就乾脆收兵,隔天再来,好像……在牵制他们似的……可是为什么?他们应该很想早日与北武国会合才是…… 宋子轩疑惑的眼神与元昊对在一起,两人一时都想不透东灵国的用意。 突然外头传来紧急的呼喊:「急报!将军大人!有急报!」 宋子轩与元昊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浮现出不祥的预感。 「我出去看看。」宋子轩示意元昊稍安勿躁,自己大步从元昊房间出去,找来传急报的传令兵。 「怎么回事?」宋子轩问。虽然宋子轩和传令兵在外面,但元昊细神凝听仍能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回将军大人,齐城被攻破了!城内的士兵无一逃出,战至最后一刻,全战死了!」传令兵颤抖哽咽地说。 宋子轩震惊无比,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才几天的时间啊…… 碰!元昊房内传来桌椅击碎的巨大声响。 *********** 元昊的心情沉重无比,却仍然带着伤势和宋子轩去了解更详细的情报。 他明明毁了东灵国的粮仓和马匹,照理应该能为齐城多拖延上十多天的时间,何况东灵国的主力在这,这一年的战争虽然重挫了轩辕国,但东灵国也损失甚重,攻打齐城不过是他们想分散轩辕国兵力的一种方式,他们应该没有多馀的兵力这么快去重振对齐城的兵力。 除非…… 「东灵国主帅——源亦清太子,前日暗地率了批部队去攻打齐城,似乎还有他们的巫女,所以齐城才会这么快被攻下……」将士们拿着收集来的情报向宋子轩报告。 元昊紧握拳头到手指泛白,他想起齐城内那一张张对他报以期待和信赖的脸,还有高弘大真挚无比的崇敬和忠诚…… 全城士兵无一倖免…… 是他害的!是他要他们死守住城的…… 元昊感到一阵阵心痛无比。是他辜负了他们的期待,害他们白白送死…… 宋子轩看向元昊,亦明白他此刻的心痛与不甘。 好不容易才守下的齐城,居然一夕被攻下,而且还无一倖免,全部战死…… 有谁想得到东灵国竟将目标转到齐城? 攻下齐城只是与北武国的兵力分散开来,根本失去了一开始联盟的目的,东灵国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元昊不懂,宋子轩也想不透,如果王爷在的话或许就能看透此刻东灵国的目的了。 宋子轩和将士们交办完事情后,回到房内,天已经濛濛亮了。宋子轩从暗柜里拿出王爷交给他的密盒,或许是时候了…… 密盒打开,一张白符瞬间化为白蝶在宋子轩身边飞舞。 「要麻烦王爷了!」宋子轩轻声地说,白蝶飞舞盘旋一阵子,便朝着微亮的天空飞去。 -- 轩辕国篇(19) 这一年来轩远逸辰和凤熙也没间着,他们的足跡跨越轩辕国的大江南北,寻找巫女遗失的部分,也顺便收伏各地因战乱而起的妖魔。 凤熙的灵力在这一年的训练下越发精进,现在就算使用金色眼睛的神力,也不致于会体力不支而倒下。只是金色眼睛开啟的时机却不是她能控制的。 但他们始终找不到巫女分散的其他部份。 其实轩辕逸辰明白,最关键的部份或许就在元昊手中,可元昊对拓拔一族一无所知的态度,让轩辕逸辰也不想让他知道拓拔一族的事,元昊在前线的战绩一直由宋子轩定期向他回报,他从没想过边疆的战事可以撑到一年之久,而这大部份归功于元昊,才能让他对边疆的计画顺利执行,而轩辕逸辰也明白元昊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谁。他对她的心意即使隔了那么远,那么长的时间,依然那样地深。 因此轩辕逸辰更是无法将拓拔一族的事摊到元昊面前。 而这一年来的一无所获已让皇帝渐渐失了耐心,只是因轩辕逸辰掌握战事的指挥让皇帝无话可说,再加上国师呼延天和似乎也同样有意无意地阻止让三眼巫女到战场上,才让皇帝对于巫女的事睁隻眼闭隻眼。 只是对于轩辕逸辰屡次阻止让三眼巫女到前线这事,让皇帝也对轩辕逸辰愈发冷淡,即使轩辕逸辰在这场战事之中是出力最多的人,依然敌不过大皇子在皇帝面前的花言巧语,逢迎拍马,再加上国师的支持,声势大涨,隐隐有成为太子之势。 这些轩辕逸辰都清楚,可意外地,他竟觉得不太在意,明明一年之前他还与轩辕鸿宇为了太子之位拚得你死我活,但现在他要在意、担心的事太多,太子之位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一个。 他心里明白其实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希望凤熙成为真正的三眼巫女。三眼巫女的传说查得愈多、愈深入,越觉得传说的不单纯,却始终抓不着头绪,好像遗失了什么重要的部份。 这一年来,每当那金色眼睛开啟时,凤熙就会变得不太一样,有时是庄严神圣的,但多半时却是愤世嫉俗,充满杀戮的,可凤熙本来毫无所觉,她一样记得睁开金色眼睛时的每件事,却察觉不出自己人格上的变化。轩辕逸辰无法想像如果取回失去的部份,成为真正的三眼巫女,那凤熙会变得如何?还会是现在这个善良率直的她吗? 如果可以在不成为真正的三眼巫女下,结束战争就好了。 这样凤熙还是凤熙,而元昊还是元昊,如果能一切如昔就好了。 但该面对的时候似乎还是来了…… 凤熙与轩辕逸辰正在离寧云城几十里外的小镇中,这里有许多从边关逃难而来的难民,他们大多面色惶惶,衣衫襤褸,飢寒交迫,虽然轩辕逸辰不带凤熙到前线,但这半年来战事吃紧,轩辕逸辰也不再远离战区,而是带着凤熙在后方支援,安排物资、照顾难民伤兵。 看着一批批的伤兵难民涌入,凤熙的想法也渐渐有所不同。 这天凤熙依旧跟在轩辕逸辰身旁照顾难民,她的灵力在这些难民身上远不如轩辕逸辰的白蝶有用,再加上轩辕逸辰的刻意隐暪,小镇中除轩辕逸辰和夏靖琪外,无人知道凤熙的身份。 此时,一隻白蝶翩翩飞入难民之中,轩辕逸辰虽能以白蝶救伤治病,但其实非重大伤病,他很少将白蝶放出来,因此这隻白蝶便引起了凤熙的注意,只见白蝶飞至轩辕逸辰手心上,轩辕逸辰的脸色渐渐沉重起来。 「怎么了吗?」凤熙知道那应是来传递消息的白蝶。 「宋子轩传来的。」轩辕逸辰简单地说。「靖琪,凤熙交给你送她回乌木城,安排好她的一切,然后跟皇上说我自请前线,即刻出发。」 轩辕逸辰迅速地交代安排好一切,自始自终没看凤熙一眼。 「是。」夏靖琪没有多问,默默记下。 倒是凤熙皱眉,颇不满意轩辕逸辰这样的安排道:「怎么了?宋子轩遇到危险了?」 「现在还算不上是危险,你放心,他和元昊现在都很平安。」轩辕逸辰安抚地微笑道。 可在一起相处一年,凤熙如何看不出轩辕逸辰藏在笑容底下的忧虑? 「如果不是紧急的事,宋子轩如何会将白蝶放出?」凤熙知道平常轩辕逸辰和宋子轩互通消息,有他们自己联络的一套方式,所以轩辕逸辰虽然不在前线,却也对前线的事暸若指掌,但白蝶是轩辕逸辰留给宋子轩紧急连络用的,过去一年白蝶也曾出现过,但像现在一收到就急着要走的情况倒是第一次。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轩辕逸辰苦笑,这一年来凤熙愈来愈了解他,也愈发精明,已经愈来愈难用随便的理由糊弄过去。 「我没有瞒你,我也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你知道白蝶能带来的讯息有限,我只知道战况有变不如预期,而且东灵国似乎决定派出他们的木灵巫女了。」轩辕逸辰笑着解释道:「如果木灵巫女真要在战争中出现,那么我们也不能毫无准备,而离前线最近的大神官,不就是我吗?」 「那为什么要安排我回去?」凤熙斜睨着他道。「你不过是个白衣神官,拿什么对付木灵巫女?」 这一年来凤熙对轩辕逸辰愈来愈熟悉,自然在态度上也愈来愈不客气,完全没当他是王爷看待。是说好像从一开始就没客气过的样子…… 「呃……」轩辕逸辰一时语塞。不回去难不成……? 「我也要跟你去!」凤熙一个字、一个字坚决地说道。 「可是……」你不是最不喜欢战争和死亡的吗?这一年来轩辕逸辰是最清楚凤熙是个有多么容易心软的女孩,就算有人对她态度恶劣、出言不逊,只要那人有难,凤熙还是会二话不说出手帮忙。 他最清楚凤熙有多么见不得别人受苦难过,因为他们这一年来就不知道为了帮助别人而担搁了多少时间。 如果去了前线那种地方,凤熙能受得了前线的残酷吗?能受得了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失去生命吗?所以他才会如此直接地安排。 但他不知这一年来的所见所闻早已渐渐改变了凤熙的想法,她虽然还是讨厌战争和死亡,若是战争避无可避,或许真的需要像三眼神那样强而有力的存在才能直接地结束战争,但可惜的是,这一年来始终找不到她所缺失的那部份。 而木灵巫女据闻其能力堪称当世最强,如果她已到前线,那么宋子轩和元昊将如何能抵挡她的攻击?要凤熙如何能视若无睹,只顾自己,安然地回乌木城去,享受轩辕逸辰和元昊为她撑起的保护伞? 这一年来虽有轩辕逸辰的陪伴,转移了她的思念,但想起元昊她仍是感到一阵心痛,尤其这一年来,听到各种有关元昊奋勇杀敌的功绩,她初时不懂,现在也渐渐明暸,她如今所有的安逸生活,全是轩辕逸辰和元昊两人所给与的。而元昊虽没有接受她的感情,却始终将她摆在心里的第一位,她对他早已没有初时的愤怒,而是化作阵阵的心疼与酸涩。 而如今她不想再躲在他们的保护伞之下,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也能好好地护住他们。 见轩辕逸辰还在犹豫不决,凤熙一拍桌,蛮横地与轩辕逸辰对视道:「你说过会尊重我的意愿,现在我就是要去,你不能送我回去! 轩辕逸辰想起他当初处心积虑要的就是一个心甘情愿的巫女,如今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换得巫女心甘情愿地随他上战场,可他却不愿意、后悔了…… 「可是你……」轩辕逸辰还想试图用其他理由说服她,却被凤熙一口打断。 「别再说我能力不足,还不是完全的巫女这种话,你明明清楚我的灵力还在你之上。」凤熙展现出强大的灵压,令轩辕逸辰无法开口。 「所以我非去不可,除了我,还有谁有能力与木灵巫女一拚高下?」凤熙一仰首,高傲地说,颇有捨我其谁的气势。 他们保护她够久了,而她并不是那种甘愿躲在人背后被保护的女孩,若这是她的战争,该挺身时她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 「好吧,我知道了。」这个女孩并不是甘于在羽翼下接受保护的女孩,她有她的傲骨、她的坚靭,这是也他最喜欢她的地方。 如玫瑰般娇艳盛开却带着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刺。 「靖琪,你就回去跟皇帝这么交代吧!我和巫女即刻出发。」 「是。」 -- 轩辕国篇(20) 虽然东灵国的目的还不明朗,在王爷有更进一步指示前,宋子轩不敢大意,吩咐所有人加强警备,并加强监视东灵国的一举一动。 只是没想到千防万防,没防到元昊竟在此时不见了! 「可恶!都没有人看到元副将吗?」宋子轩心下焦急。他该不会去找东灵国报仇了吧? 不,不可能!宋子轩很快打消这样的想法,他明白齐城一事对元昊的打击应该很大,但元昊也不是个会衝动误事的人,他会失踪肯定有其他的缘由。 只是这个时候他会去了哪里?会是东灵国搞的鬼吗? 元昊是他手把手调教的徒弟,虽然才一年多,但他就像是天生适合学他们门派的武功一般,一招一式学得极快。早已将他这一门武功学会了八、九成,应该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才是。 除非他自愿…… 宋子轩心下一惊,不会真的去了东灵国那里了吧?传闻东灵国的木灵巫女有操控人心的能力,莫非……? 这时一直盯着东灵国一举一动的探子回报,証实了宋子轩的猜测。 「昨夜有人看见元副将似乎被人狭持进了东灵国的军营里……」 狭持?怎么可能?有谁动得了他徒弟?到底怎么回事?东灵国难道真的想控制元昊?宋子轩一阵惊慌,忙着下令道: 「继续盯着东灵国,有任何元副将的消息都不准放过!」 「是!」 ************* 宋子轩想的没错,除非元昊自愿,否则没人能狭持得住他。 而偏偏狭持他的人是高弘大。 正确来说是被操控的高弘大,可即使如此,元昊还是下不了手,因为他心中对高弘大有愧,对齐城所有士兵有所歉疚,所以他下不了手再对他们伤害一分一毫,即使他们已经死亡。 所以元昊毫无抵抗地随他们来到东灵国的军营里,随后被五花大绑地送入太子主帅的帐篷内。 「看不出来,这所谓的银鬼竟然还是个如此重情重义的人?」源亦清嘲讽地笑着,上前对着元昊便是毫不留情的一拳。 这一拳打飞了元昊的鬼面具,打肿了元昊的眼角,甚至微微渗着血,但元昊只是表情冷漠地看着源亦清,冷淡地道:「你们要我,我来了。放了那些已死的士兵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呵,真是讽刺,以前费了我们这么大的功夫抓你都抓不到,现在随便派个死人,你就乖乖来了!」源亦清对着元昊又是一拳又一拳。 他对这个屡次坏他事的银鬼由已积怨已久,如果不是他,这轩辕国他早攻下来了! 「你现在落在我手上,还不是随便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要求我作什么吗?」源亦清想继续朝元昊身上伸拳,元昊忽然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去,从口中吐出刀片射向源亦清,趁源亦清后退闪避的同时,用力撞向身旁的护卫夺走护卫身上的刀,只一下便解开了身上的绳索,随即将刀指向了源亦清。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没有人想到元昊会在口中藏刀。 「我说放了那些已死的士兵。」十几个护卫围了上来,团团地围住了元昊,但元昊表情毫无波动,依旧冷冷地直视着太子源亦清。 源亦清听闻过银鬼的可怕,此时让他拿了刀在手,只怕这在场的所有护卫都不是他的对手。 「静儿!」源亦清突然出声,道:「你还在作什么?」 元昊的眼神这才有了一丝松动,瞥向在这场骚动之中,唯一无动于衷,自始自终都端坐在桌旁的美艳女子。 端木静扬起美丽的微笑,微一抬手,高弘大等人像是散了架的木偶般,肢体呈现不自然的扭曲姿势倒在地上。 「传闻中的银鬼将军果然厉害。」端木静声音轻扬,笑容可掬,一点也不担心眼下的情势,像话家常般随意道:「那些尸体已经没用了,拿下去餵狗吧!」 「你!」元昊双目圆睁,似不敢相信如此恶毒的话出自于一个美丽的女子口中,怒火迅速在他体内燃烧,手腕一动,杀意已出,刀锋直指向源亦清。 可刀不过往前半吋,元昊突然觉得全身一紧,明明身旁无人靠近,却有似绳索般的东西牢牢地自脚下延伸上来,将他整个人紧紧束缚,动弹不得。 木灵巫女端木静站了起身,款款走向源亦清,身若无骨地靠向他道:「别担心,有我在,任谁也别想伤你。」 源亦清搂了搂端木静,得意地大笑道:「我的小静儿,方才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元昊这才看清缠在他身上的竟是一条条似蛇般的藤蔓,在他身上交缠蠕动,他愈是想奋力挣脱,这些藤蔓便缠得愈紧,直到将他整个人完全捆死为止。 这就是木灵巫女的力量? 源亦清尽情地欣赏藤蔓将元昊狼狈地愈捆愈紧,直到几乎无法呼吸才对端木静道:「好了,别真的杀了他!我还想玩点有趣的。」 元昊身上的藤蔓才略为松了松,留给元昊一点喘息的空间。 即使如此,元昊的表情仍是丝毫未变,依旧冷漠地直盯着源亦清。 「不亏是银鬼,还真是硬骨。」源亦清朝元昊的脸狠厉地踹了两下,以洩心头之愤恨。 「太子,你看他身上的伤!」端木静细细观察元昊,发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元昊身上的伤竟慢慢地在癒合。 「哼,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异能?难怪无论我的人如何伤你,你总是马上又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原来如此!」源亦清恍然大悟道。 「太子,你再看他的右眼是红色的,还有他脸上的蛇鳞,难怪他要一直戴着鬼面具。」端木静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红眼、蛇鳞……?」源亦清略一思索也明白了端木静的暗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讽刺!你居然是拓拔一族的人?」 元昊的表情终于在此时有了一丝变化。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拓拔?为什么在这时提到拓拔一族? 「轩辕国容不下你,你怎么会傻得为轩辕国卖命呢?」源亦清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什么意思?」元昊终于开了口,神情有了一丝松动。 「你不知道吗?」源亦清玩味地说,终于有了一点折磨人的快感。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呢!」端木静也跟着娇笑。 元昊冷冷地瞪视着他们。 「那我好心告诉你,你们拓拔一族是轩辕国永生永世的罪人,因为你们背叛了你们曾经宣誓要永远效忠的三眼巫女。」源亦清笑了笑,满意地看着元昊不再冷漠的表情。「是你们杀了上一代的三眼巫女。」 元昊全身犹如被泼了一桶冷水一样冰凉。 杀了三眼巫女的是他们拓拔一族……? 「拓拔一族是背叛神的人,红眼、蛇鳞、不死之身,全是三眼神对你们拓拔家的惩罚。这个是只要对三眼巫女的传说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崇敬三眼神的轩辕国根本容不下你这种背叛神的人!」 元昊眼神涣散,大受打击。 难怪凤熙曾对他说这不是诅咒,因为这是神的惩罚。 难怪轩辕逸辰要特别叮嘱他不得说出自己姓拓拔,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原来他不只不能保护她,他甚至连守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上一代的三眼巫女……是他杀的…… 是他…… 驀地有什么记忆闪过脑海,火海、血味、眼泪……一幕幕,清晰犹如昨日记忆般深刻…… 是他、是他…… 不是、不是…… 忘记、忘记…… 别想、别想…… 「啊!!」元昊发狂地大叫,纷乱的记忆与现实交错,元昊双目赤红,妖异的红眼如鲜血般赤艳,他疯狂地扭动身体,力道之大,几乎将藤蔓挣脱开来。 端木静从未遇过这种情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静儿,快,他已经神智不清了!」源亦清大叫。而他们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人心软弱混乱之际,便是木灵巫女最好控制的时候。 端木静这才回过神来,施展灵力,手中生出千缕万缕银丝,密密地将元昊整个人缠住,瞬时元昊全身摊倒在地,两眼无神。 「睡吧!醒来之后你就会有不同的身份了。」端木静的声音带着催眠的语调,迷惑着元昊的身心,元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轩辕国篇(21) 在完全没有元昊消息的两日后,东灵国的主力军队终于有了动静,夹带着如虎如狼的气势,东灵国的大军倾巢而出,显见是要做最后的决战了。 宋子轩早堤防着这一天,已作好万全的布署,只是没想到…… 「宋将军!带领东灵国军队的是……是元副将!」前哨的探子颤抖着语气回报。 「怎么可能!」宋子轩震惊得一把拍碎桌子。 传闻东灵国的巫女有操控人的力量,但一般而言只有那些心灵软弱或是毫无心智如尸体般才是最好操控的对象,而元昊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操控?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吗? 宋子轩在这一瞬间才终于全想了明白。 「你们不会是元副将的对手,我亲自出战,我要把他带回来。」宋子轩披掛上战袍,带上昆吾刀,骑上战马,威风凛凛地带着军队出城迎击。 城外战鼓声咚咚响彻云霄,大雪纷落一地血红。 两军交战,杀声不断。 宋子轩不顾阻拦,一马当先衝到最前线。果然在大雪之中看见那再熟悉不过的白色身影。 那行动犹如鬼魅般的轻功是他一步步教的;那持刀快速凌厉的身手,是他一式一式带着他练的,怎么他现在杀的竟是自己的同袍…… 「元昊!」宋子轩持昆吾刀杀入元昊的阵式中,挡下他的刀,救了刀下的小兵一命。 元昊神情冷漠,恍若未闻。见宋子轩来阻挡,反身便是一刀落下。 这一招一式都是宋子轩教的,他自然最清楚元昊的刀落向何方,转身挡下。 「元昊!看清楚,我是你师父宋子轩啊!」宋子轩一边挡下元昊,一边大喊,却唤不回元昊的神智。 「可恶!」笨徒弟,不砍你两刀是不会清醒了!宋子轩心想,招式转向凌厉,全力出招。反正这傢伙有异能,砍两刀不会死! 几回过招后,宋子轩见了空隙一刀砍向元昊肩头。 元昊中招后倒退几步,眼神突有一丝迷惘。 宋子轩见状大喜。太好了,这招有效! 于是出刀更快,招式更为狠厉。毕竟对手是元昊,若不使尽全力,宋子轩也没把握能制伏他。 而元昊出于受伤的本能,出刀扺挡,眼神渐渐转冷…… **************** 轩辕逸辰和凤熙日夜兼程赶到寧云城,城中已是一片混乱,轩辕逸辰亮出腰脾,进了城门,立即带凤熙上了城墙看城外的战况。随即抓了一个路过的将领大声问。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宋将军和元副将打了起来?」而且那打法招招欲制人于死地,怎么会这样? 「元副将日前被东灵国抓去,现在……似乎是倒戈了……」被拦住的将领战战兢兢地回答。 「怎么可能!」谁都有可能倒戈,元昊最不可能!轩辕逸辰比谁都清楚元昊有多为凤熙着想,怎么可能会倒戈? 「要阻止他们!」凤熙亦担心地说。 分别一年再见到元昊,没想竟是这种场面。 轩辕逸辰二话不说施展轻功跳下城墙,凤熙也使用灵力跟着跳下。 但两人还是迟了一步…… 宋子轩自以为自己了解元昊的一招一式,却不料元昊受伤后,似乎激起了他天生的兽性,攻势更加凌厉狠绝,一步一招诡譎难测,前所未见。 宋子轩一边讶异元昊奇异的招式,一边渐渐感到难以招架。元昊用的还是他们无名一派的招式,但出招方式却更为灵活熟练,彷彿一招一式已深入骨髓般,意起身动,变化万千。 不行,这样下去根本无法打到元昊让他清醒!宋子轩一心一意只想着要让元昊恢復神智,决定弃守转攻,招式狠厉地砍向元昊心窝。 眼见是避无可避的一招,元昊却忽然踩着诡异的步法,险险避开要害,昆吾刀只砍到元昊的手臂,但宋子轩却因此让元昊绕到背后,毫无抵抗地让元昊一刀砍进后背。 宋子轩的血溅了元昊一身,令元昊有片刻失神,随即一股剑气袭至,元昊出于本能地闪躲,拉开了和宋子轩的距离。 轩辕逸辰和凤熙一人持剑挡在元昊和宋子轩中间,一人接住宋子轩不稳的身子,轩辕逸辰大喊:「元昊!你在干嘛?」 元昊的眼神时而迷惘,时而冷漠,似在和什么拉扯一样,陷入痛苦之中。 「逸辰,快救宋子轩!」元昊那刀砍极深,血汨汨地流,凤熙一点办法也没有。 轩辕逸辰见状,只得和凤熙迅速交换位置道:「你看着元昊。」 说完,轩辕逸辰衣袖飘飘,飞出无数白蝶团团围住宋子轩。轩辕逸辰专注地将灵力贯注宋子轩的伤势之中。 凤熙则挡在轩辕逸辰之前,放出十二道剑气直指向元昊。 分别一年,没有想像中重逢的场面,竟是刀剑相向。 出于本能,元昊也持刀指向凤熙,却面露痛苦的神色,像是不时与另一个人对抗似的。 凤熙亦从元昊身上感受到些许灵力在操控着元昊,只觉得有些熟悉感。她不忍见元昊痛苦拉扯的模样,只要能接近他,感受操控灵力的来源,或许能帮助他摆脱操控。 「元昊,让我帮你……」凤熙收起剑气,试图接近他。 见凤熙靠近,元昊反射地后退,持刀的手颤抖着,身体也摇摇晃晃,眼神时而清醒、时而困惑、更多时候是痛苦。 「元昊……」凤熙再试图更接近元昊一步,这时战鼓声再次响起。 是东灵国再次进攻的信号,后方东灵国的士兵杀声震天,令闻者心惊胆颤。 而轩辕国的士兵陷入群龙无首的慌乱,早已不成阵式。 忽然有人认出了轩辕逸辰,大喊:「王爷!快走,东灵、东灵……」 轩辕逸辰抬?见一轩辕国士兵对他挥手示意,眼神古怪,不知所措。 轩辕逸辰赶紧环视战场四周,只见四周是溃散奔逃的轩辕国士兵,轩辕逸辰正感讶异,就算没有主帅,但宋子轩练兵严谨,应该不至于会出现这种混乱奔逃的清况,是什么让这些士兵吓破了胆? 轩辕逸辰看向东灵国军队的方向,不禁傻了眼。 凤熙亦同时发现异样与轩辕逸辰一同看向东灵国的方向。只见东灵国军队前方围绕着一股惊人的灵气,仔细一瞧,为东灵国军队往前开路的竟是轩辕国死去的士兵! 见自己昔日的战友在死后变成了敌人,哪个士兵还打得下去? 这灵力实在太过熟悉,凤熙一时分了心神,没注意到元昊的变化。 而元昊一听到战鼓声似又重新被控制一般,眼神冷绝,趁凤熙被东灵国军队分心的那一瞬间空档,持刀朝凤熙一劈。 这瞬间太快,凤熙只感到一股杀气袭来,来不及使用剑气阻挡,额上金色的眼睛在这一瞬间打开,迸出一道金光击退元昊。 强大的灵气击伤了元昊,令元昊不禁呕出一口鲜血,也击断了操控元昊的那千缕银丝。 凤熙走到元昊身旁,拾起一把从元昊身上落下片断的肉眼几不可见的银丝,银丝在凤熙手中化成了更细碎的粉末飘散开。 接着凤熙飞到半空中,金色的眼睛汩碌碌地转动,似在寻找什么。 不好,金色眼睛打开了!轩辕逸辰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这时的凤熙和平时会不太一样。可此时他除了为凤熙感到焦急外,却无能为力。 「王爷……」宋子轩虚弱的声音拉回轩辕逸辰的注意力,轩辕逸辰只能先放下凤熙专心救治宋子轩。 「王爷……对不起……属下无能……完成不了王爷的交代……」在轩辕逸辰灵力的贯注下,宋子轩恢復了短暂的神智。 「别说话,你要撑下去。」轩辕逸辰难过地闭了闭眼,元昊那一刀砍断了宋子轩的脊骨,轩辕逸辰其实没有把握在灵力耗尽前能不能救回宋子轩。 元昊清醒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全身无法克制地剧烈颤抖着,抬头见宋子轩躺在不远处,他神色迷惘、痛苦地慢慢走到宋子轩身边跪下,无法言语。 宋子轩看见来到他身旁的元昊,浅浅地勾起嘴角笑了,神情满足地道:「你这徒弟……真会给我找……麻烦。」 「对不起、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一听到宋子轩的声音,元昊的泪禁不住成串落下,像个无措无助的孩子般,颤抖哽咽地开口,声音破碎。 「别哭……」宋子轩想笑,却连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声音模糊道:「有事师父罩你……」 想他宋子轩除了吃饭之外,就是最爱说话了,怎么此刻看着一脸沉重的轩辕逸辰和悲伤的元昊,他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了?宋子轩依恋不捨地看着元昊和轩辕逸辰,双脣无声地蠕动,说些什么其实已经没有人听得到了,然后那双曾经明亮热情的眼睛渐渐空洞,失了色彩…… 「宋子轩!」轩辕逸辰倾尽全力贯注灵力,却能感觉宋子轩像破了的袋子一样,怎么倾注灵力,最后还是无用地流出。 虽然明知此时的凤熙不同以往,轩辕逸辰仍忍不住悲伤地向凤熙祈求:「凤熙,把你的神力借我,让我救宋子轩!」 曾经凤熙也将神力借与他过,所以轩辕逸辰对此仍不免抱持着一丝希望,如果有三眼神的力量,或许……或许就能…… 但凤熙在半空中,只冷冷地转头看了一眼轩辕逸辰和宋子轩,随即金色的眼睛一转,冷酷地转身离去。 轩辕逸辰忿恨地朝地上一击,溅起雪花片片。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凤熙,他气愤的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元昊抱着头,痛苦、懊悔、自责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却只能化作一串串悔恨的眼泪和一声声的「对不起」。 四周是混乱惊慌奔逃的轩辕国士兵,轩辕逸辰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时间为宋子轩难过,他还有他的责任,所以他只能拚命压下心中对宋子轩的悲伤不捨,上前拉起元昊,道:「走,跟我回去指挥军队!」 元昊的眼神迷茫悲伤地看着轩辕逸辰,种种纷乱的情绪佔住他的思考。 回去?他还能回去哪里? 他是杀了三眼巫女的罪人…… 他是杀了宋子轩的兇手…… 轩辕逸辰,你在想什么?为何还要他回去?他还能回去吗? 轩辕逸辰见元昊不言不语不动,一时也没猜到元昊在想什么,只得道:「宋子轩的事,不是你的错,我们先重整轩辕国的军队,为宋子轩报仇,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报仇吗?元昊不言不语看向东灵国的方向。其实他从没想过这件事,从以前到现在他想的、他要做的,都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已…… 那个人……在哪? 元昊在东灵国军队里看见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荧的身影。 轩辕逸辰也看到了,却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转眼只见元昊带着伤势,竟也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轩辕逸辰想跟上,却放不下眼前轩辕国的责任,一咬牙,只得放弃他们两个回城重整军队。 对元昊而言,这数百年来,她是他唯一追寻的身影…… 轩辕国篇—end -- 觉醒篇(1) 战鼓、杀声、兵器交击,死亡的吶喊……凤熙只觉得一切与她无关。她在找那熟悉的灵力来源。她如入无人之境般,寻着那股灵力的感觉持续往东灵国的主帅方向前进,任何人想上前阻挡,一律被她用灵力挥开,无人可近她的身。 源亦清在高台上观察战况,此时才发现战场上的不对劲,明明大军是顺利往前的,中间却开了一条道路,有人,而且是个女人正朝着他的方向前进。 「她是谁?」源亦清惊疑不定地问,侍卫们在他身边显然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端木静亦顺着源亦清的目光看去,见到战场上那抹娉婷的身影,不禁脸色大变道:「是三眼巫女……」 「轩辕国的三眼巫女?不是说她还不是完全的巫女,并未得到三眼神全部的力量吗?怎么不快把她拦下?」源亦清一声令下,战场上的大军换了前进的方向,团团地将战场上那绝尘于世,傲然而立的女子围住。 大军阻挡凤熙的去路,凤熙无畏无惧,神情冰冷带着森森寒气,明明只是一个纤纤弱质的女子,独独立于原处,身影却犹如庙堂之中高大庄严的神佛般,一时令大军不敢冒然上前,她昂首看向不远方主帅所在的高台上,而源亦清也正自高台上向下看去,凤熙额上金色的眼睛正对着他,源亦清顿时有种像青蛙被蛇盯上般,不得动弹的诡异感。 凤熙向前一步,大军就围着她后退一步,始终保持着一段进不得又退不得的奇妙距离。 「在干什么?还不快、还不快拿下三眼巫女!」端木静尖叫着,失了平常的优雅端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恐惧。没人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端木静心里却清清楚楚地明白:三眼巫女是来找她的。 找到了……她的神力…… 凤熙盯着主帅方向,眼睛微瞇,正欲飞身一跃上高台,却突然感到身体一沉,有东西缠住了她的脚,令她无法动弹。 她低头,是如麻绳般粗细的藤蔓一圈圈地缠住了她的脚,还在往上攀爬着。 大军这时一举上前,刀光剑影朝她劈头而下。 凤熙抬手欲挡,手中灵光乍现,还未发出,一抹白色高大的身影突然衝入大军之中,挡在她身前,手中大刀猛地一挥劈开了那些朝凤熙而来的刀剑。 凤熙驀然地漾开一抹微笑。 「凤……」元昊回头见凤熙的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心中一个激盪,硬生生地改了口道:「巫女大人,您没事吧?」 「作得很好。」凤熙一抬脚,脚上的藤蔓顿时化作灰烬,她讚许似地一手拍着元昊的肩,一边抬头看着主帅的方向。 「这里交给你,回头我再来找你。」说完,凤熙飞身一跃,跳上主帅所在的高台之上。 「是。」元昊默默应了声,举起大刀,无所畏惧地面对眼前的千军万马。 他是她的剑、她的盾,从以前到现在,从未改变。 源亦清惊愕地见凤熙转眼一个飞身来到他面前,慌张地举剑相向,十几个身手了得的侍卫亦在同时团团挡在源亦清身前。 凤熙看着围住她的一群人,清冷的眼神中终于染上了一丝愤怒。 「让开!」强大的灵压随着那句威严的声音併发而出,源亦清和一群侍卫立即被弹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而道路前是端木静瑟瑟发抖的身影。 「不,你别过来!这、这是我的力量!」无数蕂蔓向蛇一般迅速无比地朝凤熙爬行而去。 凤熙微微偏头,道:「你的?」额上金色眼睛一转,瞪向那些爬行中的藤蔓,顿时那些藤蔓像是没了生气般,迅速枯萎凋零,终至成灰。 端木静在那股惊人的灵力压迫下,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熙一步步像死神般走向她,以非常人的力量扼住她的脖子,将她举起。 「你这个木灵……连神都不是,居然敢动我的东西?」凤熙冷冷地勾起嘴角,声音中饱含无比的愤怒与冷酷。 「呃……」端木静被扼住脖子,神色惊慌,却说不出话。 源亦清和眾侍卫迫于凤熙所发出的灵力威压而无法动弹,竟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 凤熙慢慢加强扼住端木静脖子的力道,端木静张着嘴无法呼吸,脸色渐渐涨红,无助地挣扎,口中慢慢地吐出一个蓝色的珠子。 蓝色的珠子流转着奇异迷眩的蓝色光芒,浮在半空中,吸引着每个人的目光。 凤熙突地放手,端木静摔了下来,大口喘着气。 凤熙瞇起眼着迷地看着蓝色的珠子,摊开掌心,蓝色珠子有所感应般,落入她的手中慢慢地沉入掌心中。 我的神力……回来了! 凤熙露出满意的微笑,转动手指,手指间突然出现一簇簇蓝色火焰,彷若有生命般在凤熙两手指间流动跳跃。 端木静喘着气,恐惧得一步步爬动身子,想默默拉开与凤熙的距离。 凤熙只是冷冷看着她如螻蚁般无用地挣扎,露出妖艳的微笑,带着如冰般寒森地语调道:「我的神力,你很想要吗?如果你承受得起,就送你吧!」 「不!」端木静恐惧地放声尖叫,美艳的脸因惊恐而扭曲,下一瞬间蓝色的火焰吞噬她的全身。 火焰燃烧着她的头发、她的衣服、她的皮肤,端木静痛苦不已地翻滚扭动,所到之处火焰迅速燃烧,就连碰到她的人也瞬间被火焰吞噬而死亡。 「救我、救我……」端木静全身被大火烧至焦黑,却仍旧痛苦挣扎,她爬向源亦清太子,昔日动人,黑白分明的大眼,如今镶在焦黑骷髏的脸上只令人觉得恐怖万分,惊惧不已。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源亦清被吓得肝胆俱碎,语无伦次,只能不停挥手后退。 「杀了我,让我死……」端木静耐不住痛苦地声声求饶。 「敢动我的东西、我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凤熙残酷无比地说完,便不再看他们一眼,飞身而出。 -- 觉醒篇(2) 当轩辕逸辰重整大军而出的时候,只见有人站在东灵大军的前方,全身被蓝色火焰包围,火焰却没有伤着她半分,在蓝色火焰的映衬下,那背影纤细而美丽,神秘而庄严。 是凤熙,她拿回她的神力了! 东灵国的战鼓停了,杀声也停了,兵器全落了下来,他们没有再前进,他们无法前进,因为蓝色的火焰在燃烧着他们的身体。 轩辕逸辰恍惚间想起史书上对于三眼巫女的记载『抬手间,数万大军尽灰飞烟灭……』,突然有股深深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是三眼巫女!是我们的巫女!」 轩辕国的士兵有人爆出这样的吶喊,接着所有人都在欢呼!只有轩辕逸辰一个人感到全身冰凉。 不对,这不是凤熙!她失控了!! 「撤退!所有人撤退回城!」轩辕逸辰赶紧下令。但所有的将领均不解其意,所以没有马上动作。 他们赢了,为什么要撤退? 凤熙缓缓转过身,神圣而美丽地微笑,见者无不为之着迷,然她的眼神却是冰冷而残酷。 蓝色的火焰在她掌心中跳跃,转瞬间落入轩辕国的士兵间,燃烧。 这是轩辕逸辰一生中仅见最残酷可怕,犹如地狱般的景象…… 所有的人都在火中燃烧,在火焰中痛苦挣扎,最后化为焦尸…… 轩辕逸辰放出白蝶,成了一个小小的防护网,守住尚未被火焰烧到的人逃回城内。 「快,回城去!」轩辕逸辰专心抵御蓝色火焰,额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下,只希望帮助更多人回城躲避。 凤熙亦发现了那小小抵抗她火焰的白蝶,她缓步走向轩辕逸辰,手一拂,白蝶尽数被蓝色火焰吞噬,轩辕逸辰也被神力所伤,跌坐在地。 「轩辕……?」凤熙低头看着他,眼神高傲而冰冷,轩辕逸辰犹如身处冰窟中般,全身冰凉…… 「住手,巫女大人!」元昊不知从哪里出现,挡在凤熙和轩辕逸辰中间。 他在东灵国军队里等不到凤熙回头寻他,却见熟悉的蓝色火焰烧遍大地,他跟着蓝色火焰终于看见凤熙站在轩辕逸辰面前,眼神冰冷无比。 凤熙抬眼看向元昊,慢慢扬起一抹微笑,手指轻抚上元昊的胸口。 「你做得很好,现在把东西还我吧。」凤熙将手指聚拢成爪,慢慢刺进元昊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是……属下等您好久了,巫女大人……」元昊忍着剧烈的痛苦,深深地看着凤熙美艳绝伦的脸,露出悲伤而解脱的笑容,无视凤熙的手正刺入他的心脏位置,忍不伸手碰触他等了好久,思念至深的人儿。 他终于等到她了……他等她等得太久太久了……等到他都忘了一切、忘了他是谁?忘了他在等谁?等到他都忘了所有、所有的事,只因为这漫长而无止尽的等待实在是太过于痛苦了…… 他终于又能再次碰触到她了,终于能结束这漫长等待的痛苦了…… 当元昊的手碰到凤熙的脸的那一瞬间,凤熙的神情忽有一丝松动,她用力眨了眨眼,泪水忽然涌出,成串落下。她迷茫而震惊地看着自己插入元昊胸口的手,惊慌地拔出,血溅了她一身。 元昊也因失了支撑而捂着胸口跪地不起。 凤熙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和血流不止的元昊,只能慌乱地重覆着:「对不起、对不起……」 轩辕逸辰震惊无比地看着这一幕,脑中混乱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凤熙喃喃失措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看着凤熙惊慌失措,迷茫无助的神情和元昊血流不止的模样。他才突然回过神来,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虽然现在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他的掌握与想像,纵使宋子轩的死在他心中仍无法接受,但他是王爷,他身上有着太多必须承担的责任,责任令他无论在何种处境之下都不能让自己表现出惊慌的样子,必须迅速冷静下来作出决断。 白蝶再次从轩辕逸辰的衣袖中翩翩而出,围绕在元昊身旁。白蝶的出现奇异镇定了凤熙无助失措,焦虑欲狂的心,她抬眸看去,是轩辕逸辰一贯冷静自持的模样,令她渐渐安心下来。 「我……」凤熙看着轩辕逸辰,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刚刚的情形。 「不要担心,我会救他的。」轩辕逸辰儘管内心惊滔骇浪不已,但对凤熙仍一如往常平静温和的语气。 为了凤熙,他不能慌。他知道他认识的凤熙回来了。 元昊抬眸看向凤熙,挣扎地想起身,凤熙反射地想上前扶住他,却在看到他胸前的伤口时,感到额间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 「凤熙?」轩辕逸辰眼见她痛苦地抚额倒下,赶紧扶住她。 元昊也同时伸手想接住倒下的凤熙,却因伤重而慢了一步,只能一脸担忧地看着在轩辕逸辰怀里一脸痛苦神色的凤熙。 只见凤熙额上金色的眼睛缓缓閤上陷入昏迷,但和之前灵力耗尽的昏迷不同,这次凤熙全身冰凉,气息微弱…… 轩辕逸辰用尽白蝶想灌输灵力给凤熙,却全被凤熙体内的神力挡了下来,完全莫可奈何。 元昊牵起凤熙的手放至胸口受伤的位置,难过无奈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不拿走?」 轩辕逸辰正想向元昊问个明白。 后方传来一阵马嘶呜的声音,有马踏雪而至,竟是夏靖琪骑着马赶了过来。 轩辕逸辰来不及问为什么,夏靖琪已经跳下马衝着他说:「王爷快走!国师已亲自来追捕你……」 夏靖琪停顿了一下,又冷冷地看了元昊一眼,续道:「和拓拔元昊。」 国师发现了元昊的身份了? 轩辕逸辰看着元昊和昏迷不醒的凤熙顿感两难…… 国师……?呼延……元昊亦想起国师这一号人物,突然抓住轩辕逸辰的手,摇头道:「不行!不能把巫女交给呼延……」 轩辕逸辰充满疑问地看向元昊,他有太多太多问题想问,更重要的是,为何现在的元昊感觉上和以前完全不同? 元昊亦懂轩辕逸辰现在的疑问,但现在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只得道:「到天朗山,你想知道的,都在那里。」 轩辕逸辰点头,果断接受元昊的建议,不再多问,抱起凤熙上马,深深看了元昊和夏靖琪一眼后,策马离去。 夏靖琪刚掩饰完马离去的足跡后,国师呼延天和便率一眾人马而来,团团围住夏靖琪和元昊。 夏靖琪和元昊立即摆出备战姿势对着呼延天和的人马,这时,夏靖琪悄悄地,以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对元昊说:「你应该知道我很讨厌你吧?」 元昊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夏靖琪突袭,反手被抓,压制在地。因为是夏靖琪,所以元昊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任夏靖琪将他的双手反绑起来。 「国师要的是你,我可不想陪你被抓。」说着,便将元昊推给呼延天和的人马。 国师的手下迅速接手将元昊五花大绑起来。 呼延天和看着这一幕冷笑道:「别以为现在交出拓拔元昊就能摆脱你家王爷的罪嫌。」 「反正人我是交给你了,至于王爷的清白,王爷自会在皇上面前証明,国师就不用担心了。」夏靖琪冷然地道。 「那你家王爷呢?带着巫女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家王爷做事自有安排,岂是小的能过问的。我来只见到这罪人,现在已经也把他交给国师您了。」 「莫不是你通风报的信?不然战争还没结束,王爷怎会不见人影?」呼延天和深深看着夏靖琪,试图深入夏靖琪的意识之中,但不知是否夏靖琪心防太重,或是心性坚定,竟无法看穿一丝一毫。呼延天和略感困惑,但碍于身边太多人马,呼延天和只好暂时放弃。 「国师说笑了,我和您几乎同时到达,怎有时间通风报信?我只是奉王爷之命前来协助,何况您没见这眼前的惨况?这仗还打得下去吗?」夏靖琪看了身后遍地尸首,对着国师冷冷地说。 「哼!」呼延天和看了一眼满地焦黑的尸道,空气中仍濔漫着浓浓焦尸味,身边的人马无一不对眼前的景象骇然不已,只是强自镇定。而呼延天和却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哼了声,对身旁的人命令道:「给我好好搜!定要将四王爷找出来,带回乌木城向皇上好好解释清楚!」 身旁大队人马领命,立即出发踩过这大堆焦黑色尸体上寻找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跡。 呼延天和抬手放出数十张灵符化为小人偶朝四面八方而去。 夏靖琪看着那群小人偶,暗自心惊,面上不显地对呼延天和道:「若国师无其他事,小的先行告退了,战争刚结束,小的还有很多事要忙,毕竟王爷还是轩辕国的王爷,很多事小的还是得要代王爷去办才行。」 语气中无不隐含着警告呼延天和的意味。 呼延天和看了夏靖琪一眼,冷冷一笑,意味不明,却也没多说什么,默然地抬手让夏靖琪离开。 夏靖琪朝呼延天和一拱手,便准备离开,临走前默默看向被五花大绑的元昊一眼。 他不会觉得愧疚的,因为王爷还需要他在外为王爷办事,他不能被国师抓住任何把柄,这是最快、最好的作法。 但……该死的!他为何一点都不反抗?莫非他也在配合着他?夏靖琪猛一咬牙,闭眼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去。 -- 觉醒篇(3) 轩辕逸辰一路带着昏迷的凤熙朝天朗山的方向而去,虽然追兵未至,但他仍一路小心地隐藏行踪,因为他知道追捕他的不是普通人,是国师呼延天和,轩辕国内唯一和他拥有同等级神的人。 等到了夜里,寻了处隐僻的地点,安置好凤熙,在周围佈下警戒的结界后,轩辕逸辰终于体力不支地摊坐在地。 即使身体早已疲累不堪,但轩辕逸辰的思绪仍停不下来。 他看着凤熙苍白沉睡的脸庞,胸口轻微地上下起伏,气息微弱但还算平稳,轩辕逸辰牵起凤熙的手,感觉手中一阵冰凉的感触,他试图想温暖她,却徒劳无功。他担心她,却莫可奈何。 到底一切是怎么回事? 白日战场上的事对轩辕逸辰来说像一场恶梦,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恶梦就活生生地在他面前上演,而他却醒不过来。 为什么本该是守謢轩辕国的巫女,竟会如此不分敌我,举手间,数万条人命灰飞烟灭。 轩辕逸辰闭上眼,那残酷如地狱般的景象一幕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究竟是哪里出了什么事?他犹如坠入五里雾般看不清。 凤熙的事、元昊的事、三眼巫女的事、战场上的事一件件压着他,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理起。 他牵着凤熙的手,轻轻贴在脸颊上,想抚平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烦躁。凤熙的手异常冰凉,这是从未有过的清况,以往就算第三隻眼将灵力耗尽,凤熙也顶多是昏睡而已,身体不会有任何异状。但现在……是超出身体的负荷了吗? 轩辕逸辰想起在战场上眼神冰冷的凤熙。 第三隻眼打开后,她拋下向她求救的他,向着东灵国军队方向而去,回来带着一身前所未见的蓝色火焰……那是三眼神的神力?她在东灵国军队内取回了三眼神的神力?这样就取回了三个部份,巫女、第三隻眼、三眼神的神力……而最后一个又会是什么? 他想起元昊胸口流出的鲜血……是心脏吗?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在杀了上代巫女的拓拔一族身上? 传说巫女是为了守护轩辕国而将自己分成四个部份,但实际上除了第三隻眼是在轩辕国境内找到的外,巫女是在异界出生的、三眼神的神力在东灵国内找到的,而最后一个心脏却是在杀害三眼巫女的拓拔一族后代身上? 这像是在守护轩辕国吗? 倒不如说像是……轩辕逸辰突地打了个冷颤。似乎找到什么脉络般。 可能吗? 是拓拔一族作的吗? 拓拔一族是为了那颗心脏而杀了巫女吗?杀了巫女后一代一代传下去? 可如果是刻意杀害巫女,那他的后代又为什么会对凤熙说出『等您好久…』这种像是等了漫长岁月一般的话?难道他错了?元昊并不是拓拔一族的后代?而是……?! 而且凤熙对元昊笑了…… 第三隻眼打开的凤熙,冰冷地注视他,却对元昊笑了。还对元昊说:『你做得很好。』 轩辕逸辰一件件地细想战场上所有的事,凤熙的眼神、凤熙说过的话,还有元昊的举动。 如果第三隻眼的凤熙知道是拓拔一族杀害了上一代的她,她还会对他这样笑着说吗?她应该会冷冷地看着他、恨不得杀了他……就像…… 轩辕逸辰突然全身冰冷,如坠冰窟。就像白日她看他的眼神一样……! 这可能吗?这是真的吗?生平第一次,轩辕逸辰为了自己脑中突如其来的假设震惊、恐惧不已……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又该如何说明为何三隻眼的凤熙对他和对元昊的态度截然不同?为何三隻眼的凤熙会突然屠杀起轩辕国的人?为何轩辕国的正史几乎不记载关于三眼巫女的事? 轩辕逸辰将脸深深埋进手掌心,不敢细想,但有些想法一旦起了头,便如同洪水一般无孔不入地鑽入他的脑海中,无论如何都停止不了,无法不想,愈想愈是恐慌、愈想愈是惊滔骇浪…… 元昊说他想知道的都在天朗山上,那是他初遇凤熙和元昊的地方。 他该去吗?轩辕逸辰抬头看向天朗山的方向。他有勇气去面对真相吗? 轩辕逸辰再低头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凤熙,而凤熙又该怎么办呢? 带着昏迷不醒的凤熙要躲避追捕都很困难了,又要如何安全地上天朗山呢? 夜色在轩辕逸辰的迷惘中渐渐深沉…… -- 觉醒篇(4) 悽悽的夜里,风声鸣咽,大雪不歇,月光苍白地照映,悼念着白日在这一片雪地上死去的人们。 一个修长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片雪地之中。 白日的伤亡实在太过惨重,到现在还没有人能清理掩埋这一地的死者,只能任由他们被大雪覆盖。 宋子轩没有回到军营里,这是夏靖琪在处理战后的事才发现的。 有人看见他和元昊打了起来,除此之外便再没宋将军的消息,因为绝大部份的士兵都死在战场之上,无人可问。 再后来是王爷接替了宋子轩的位置再次迎战。 宋子轩虽然行事不着调,却不是个没有责任感的人,万万不可能离开自己的岗位。 夏靖琪来到白日的战场,在那遍地的狼藉之中,弯下身翻过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尸体,向来整洁到一丝不苟的衣服染上了层层血污,他在大雪中、遍地的尸骸中一处处仔细翻找,终于在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和大雪下看见熟悉的衣袍。 夏靖琪赶紧搬开那一具具堆叠的尸体和层层的冰雪,终于看见了宋子轩那熟悉的面容。 人还是一样的那人,眼中却呈现一片死寂的灰白,再没往日明亮的光彩,那曾经喋喋不休的嘴,嘴角微微弯起,却再也没有那如魔音般叫唤『琪琪』的声音,一时间,夏靖琪只觉得安静得可怕。 一地焦黑的尸体中,唯有他的尸身安然无恙,连衣角都没烧着一片。 夏靖琪伸手将宋子轩的眼轻轻閤上,闭上眼的宋子轩,配上那天生带笑的嘴角,面容看起来和平安祥。 他一把扛起宋子轩的尸身,往城里一步步走着。 雪地上留下他一步步沉重的脚印,月光反射流过他脸庞的泪光,寂静的夜色唯有他喃喃的声音。 「笨蛋,平常叫你去死你都没死成,这次我没叫你去死你怎么就死了呢?」 「笨蛋、蠢货……」 「我……带你回家……」 -- 觉醒篇(5) 她在作梦…… 凤熙很清楚自己此刻在梦境之中,因为周围都不是她熟悉的景物,看来她又在梦中被带到某个地方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急奔而来。 元昊?凤熙惊喜地看着他。太好了!他没事! 凤熙朝他奔去,但元昊却对她视而不见,逕自跑过她身边,朝着前方一个紫衣少女道:「巫女大人,终于找到您了!您怎么又乱跑了!」 这时凤熙才注意到,这个元昊脸上没有伤疤、没有蛇鳞,也没有红眼。这是以前的元昊? 紫衣少女闻声回过头,露出天真浪漫的笑容,娇声道:「才没有乱跑呢!你这不是找到我了吗?」 这是……?凤熙一见那少女,心中大惊,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是我吗?可是『我』在这里,那她是谁?为何和我如此相似? 凤熙还在想这个问题,眼前场景突然转换。 少女坐在宫楼的围栏上,从高处俯视着底下的一切,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突然背后一隻手将她拦腰抱下。 少女吓了一跳,却并不特别惊慌,彷彿早已知道手的主人是谁。 「巫女大人,您这样很危险的!」元昊皱着眉,严肃地说。 「才不会。」少女瞇着眼,笑着说:「反正你会救我啊!」 「那也要巫女大人别乱跑到我找不着的地方才行啊!」元昊无奈地说。 「哪有乱跑?」少女皱了皱眉表达不满,轻轻地将头靠在元昊身上道:「你这不是找着我了吗?」 元昊轻抚着少女的头发,似乎早已习惯这种亲?,宠溺地说:「是啊,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不论你在哪里。但,你在这里作什么?」 少女轻叹了口气,眼神带着不安,沉重地开口道:「爹爹和族长们刚刚决定要全力助轩辕取得天下……」 元昊抚着少女的手一僵,惊愕地看着怀中的少女。 少女无奈地一笑道:「这表示你要陪我上战场了。」 「属下必当生死相随。」元昊退开一步,朝少女叩首道。 少女笑了,笑中有深深地无奈和淡淡的哀伤。 凤熙心一揪,彷彿看懂了少女此时的表情。 场景接着再换。 风沙漫漫,少女佇立其中,风吹起她宽大的衣袖,显得少女的背影是如此地纤弱,却又无比坚强地挺立于风中。 「巫女大人……」元昊远远地寻着她的身影而来。 少女带着悲伤回过头,看着元昊问:「元昊,我助轩辕夺天下,这是对的吗?」 风沙下,一地尸骸…… 场景再换。 四周突然一片烈焰燃烧,华丽的宫殿被大火吞噬着,炽热、浓烟呛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少女悲伤地靠在满是伤痕的元昊身上,额间赫然开了一个洞,正汨汨地流着鲜血…… 「元昊……是我害了三眼神……我不够资格当巫女……我……都是我的错……」少女悲伤不已地哭喊着。 「不,不是你的错,是轩辕骗了你……」元昊紧紧地抱着少女,试图在火海中寻出一条生路,但大火包围着他们,完全阻绝了所有的路。 少女闭着眼,用力摇头,「是我的错……元昊,把我的心拿走吧!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一定能顺利逃走吧!」 「不行,我一定会带你走,我一定……」元昊断然否决,但浓烟呛得他说不出接下来话,连她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少女贴着元昊的胸口,哀凄地说:「我已经没有神力保护它了……神的心不能被他们拿走,为了能让三眼神再次降世……拜託你……元昊……这是为了三眼神……」 也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凤熙泪流满面,无声地说。 凤熙闭上眼,接下来的画面,她不忍再看…… 少女死了。 凤熙感觉自己慢慢地飘出大火吞噬殆尽的宫殿,之后她似乎与少女的灵魂融为一体,看着元昊是如何艰难地在大火中逃出宫殿。 然后她一直陪在元昊身旁,看着他逃过追捕。 看着他因神之心而带来的副作用,成了红眼、蛇鳞…… 看着他独自一人寂寞地生活…… 看着他在每个夜里痛苦、懊悔、自责…… 看着他因漫长的岁月而发狂…… 看着他因发狂而自毁容貌,一片片拔下脸上的蛇鳞…… 看着他渐渐遮盖起自己的容貌…… 看着他渐渐忘了一切,只依着本能生活着…… 对不起……对不起……害你那么痛苦……凤熙泪流满面,与少女的心情融为一体,发自内心地后悔、心痛…… 然后一道光将她带走…… -- 觉醒篇(6) 凤熙睁开眼,脸上早已湿成一片,梦中那种痛苦自责的情绪仍縈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轩辕逸辰察觉到凤熙的异样,赶忙想去查看她的身体。 两日了,凤熙整整昏迷了两日,两日来他几乎不敢閤眼,就怕凤熙微弱的气息会撑不住。又要躲避追捕、又要赶往天朗山,他的精神和体力也几乎要到达极限,如果凤熙再不醒来,他真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凤熙睁眼,却是满脸泪痕,轩辕逸辰又惊又喜,直觉地伸手想探查她的额头,看看她身体状况。却被凤熙一把挥开。 「……凤熙?」感觉到凤熙的冷漠与疏离,轩辕逸辰心中剌痛,不解。 金色的眼睛没开,眼前的人应该是他熟悉的凤熙,但……为什么? 梦中的一切,一点一滴如此清晰,那悲伤、懊悔、忿恨和不甘的情绪在心中蔓延滋长,明知梦中的一切与轩辕逸辰无关,但凤熙仍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轩辕,这个骗了她、害得三眼神元神分离,害得她因此而死,害得元昊这数百年来如此痛苦的姓氏。 凤熙曲膝,将脸深深地埋入双膝之间,紧紧抱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昔日与轩辕逸辰相处的点点滴滴,梦中轩辕一族的背叛,正痛苦地撕裂她的心。 「凤熙?」轩辕逸辰不知道凤熙在梦中所见的一切,看她如此悲伤,以为她是为了那日在战场上发生的事难过,于是想安慰她道:「我知道那不是你做的……战场上的事……」 「是我做的……」凤熙抬起头,满是泪痕。她清楚地记得那日在战场上的一切,也记得她是如此愤怒,愤怒背叛她的人…… 被人背叛的神,其愤怒要如何平息? 凤熙冷冷地、愤恨地看着轩辕逸辰。 冰冷的目光与那日金色眼睛打开的凤熙如出一辙,令轩辕逸辰心中一凛。 她知道了?她也和那个三眼凤熙一样什么都知道了?知道那令人不堪的事?轩辕逸辰身体摇晃,有些无法承受。 「轩辕逸辰,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她无法放掉梦中对轩辕一族的愤恨,却也忘不了轩辕逸辰曾对她的好,她的心在天平两端拉扯,愤怒对她咆啸嘶吼,理智告诉她轩辕逸辰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他的错。 当年轩辕一族把这件事完全掩盖起来,说成是拓拔一族的错,从此元昊被迫过着完全躲藏的生活,数百年过去了,随着元昊的销声匿跡,轩辕一族的世代更迭渐渐不再提这件事,让这种丑事在歷史的洪流下消失不见。 所以轩辕逸辰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轩辕一族后代,坐拥着牺牲别人血肉而赢得的江山,日子过得多么愜意、逍遥? 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轩辕逸辰从未见过凤熙这样的表情,如此绝烈,如此忿恨,更多的是深沉的、无以伦比的悲痛。 轩辕逸辰的心也跟着抽痛着,她知道了什么?究竟是什么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他想知道,那怕事实再如何不堪…… 「你总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轩辕逸辰看着凤熙,认真地问着。 「元昊呢?」凤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想起在昏迷之前仍在身旁的元昊。元昊被她所伤,因为她必须拿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轩辕逸辰为她说起那天她昏迷后发生的事情,最后道:「元昊说不能将你交给呼延,所以我只能放下他,带你走……」 呼延……?凤熙陷入沉默的思考,在梦中并没有特别提到这姓氏,却觉这姓氏此刻听来特别熟悉,为何元昊会特别提到他? 「现在,可以跟我说,你和元昊到底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轩辕逸辰问。 凤熙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什么都不知道的轩辕一族后代,怎么可以有这么好的事?带着愤怒不甘,凤熙有些报復性地开口道:「我在梦中看见了前世的事情……」 凤熙慢慢道出梦中的情景,轩辕逸辰愈听脸色愈是凝重。 「所以……你是说,是轩辕迫害了上代巫女,并让三眼神的神魂分离?」轩辕逸辰艰涩无比地开口。虽然问句,但内心早已承认一切。 果然如此……虽然早已猜到真相可能为何,但实际从凤熙口中说出,仍让轩辕逸辰脸色苍白,备受打击。 「是。」凤熙闭了闭眼,转身不忍再看轩辕逸辰的脸色,虽说她是存着报復的心思说出这一切,但实际上看到轩辕逸辰的样子,她却不如想像中快意,只有着阵阵地酸涩,揪着她的心。 而轩辕逸辰此刻满脑子全是凤熙说的真相。 弒神……如此大逆不道,怎么做得出来? 轩辕逸辰虽不敢置信,却又觉得如此一来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何三眼巫女会需要寻回分散的部份才能完整? 原来并不是为了守护轩辕国,而是被人故意为之,为了阻止三眼神再次降世…… 难怪打开第三隻眼的凤熙眼神会是如此冰冷,应该是恨不得杀了他,杀了所有姓轩辕的人吧? 难怪轩辕国会如此尊崇三眼神,是怕将来有一天被报復吧?用祭祀三眼神的方式来让自己心安。 难怪轩辕国会视拓拔一族为罪人,因为拓拔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一族,所以急着灭口吧? 难怪正史不详加记载三眼巫女,难怪有关三眼巫女的记载如此少,尊崇三眼神却不留下关于三眼巫女的记载,不是很奇怪吗?原来是因为恩将仇报这种丑事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怎么好意思留于正史之中? 轩辕逸辰震惊不已,无言以对,只能将脸深深埋入掌心之中,良久发出一声声惨澹的笑声。 太可笑,真的是太可笑了! 如此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的事,他们轩辕一族怎么还有脸祈求长久盛世? 轩辕逸辰悲伤无比又疯狂地大笑,泪珠一滴滴滑落。素来冷静表相被真相击溃。他向来坚强自信,总以为他抗得住一切,没有什么困境是跨不过的。 所以当年母妃在后宫被害死时,他没有哭,而是默默地为母妃策画报仇。他在那吃人的后宫中,和皇子们的争斗中活了下来,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冷静坚强。 所以当他最亲的属下、最亲的朋友——宋子轩死在他面前时,他没有崩溃,因为他知道在当时为了轩辕国他不能倒。被国师追捕,前途未明,体力耗尽,他没有放弃,因为他知道凤熙需要他。 可此时他像失了立足之地般,不知道他在坚持的究竟是什么?而他为的又是什么? 他毫无理智疯狂大笑,像是笑尽天下最可悲可鄙的小丑,笑尽内心无数凄凉悲愴。 可悲为了这个轩辕国而牺牲的性命,所有的将领、士兵,还有宋子轩,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悲这轩辕国的人民被轩辕一族操弄,一辈子生活在这巨大的谎言底下…… 既可悲又可笑的是…… 自己竟生而为轩辕一族…… -- 觉醒篇(7) 凤熙看着轩辕逸辰又是哭又是笑的样子,心里犹如万刀割过,疼痛不堪。 那是昔日意气风发,风度翩翩,从容自若的贵公子,如今竟显得如此疯狂脆弱、狼狈不堪…… 可是夹在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实在太深,凤熙说不出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话,只能看着他癲狂似地大笑。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轩辕逸辰的眼神转冷,直直地看着凤熙,用着犀利绝情的语气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何你不现在杀了我?」 凤熙一滞,别过头不看向他直接赤裸的眼神。是,她体内确实有股声音在愤怒叫嚣着杀了所有轩辕一族的人,但也有另一股声音在提醒着她轩辕逸辰的好。 自认识以来,轩辕逸辰总是一心一意地为了她和元昊着想,情愿自己受伤也要维护他们,这些事,点点滴滴他从未说出口,一直是默默地做,默默地承受,她在他身边观察他一年多,表面上他总是云淡风清,冷静自负,但背地里却是用尽心计,做出于她、于大家都好的选择。这些事她都看出来了,也都看懂了。 他从未直言喜欢她,但为她所做的事、时时凝视她的眼神、包容她的无礼与任性,这全都表达了他对她的心意,她如何不懂?只是假装不懂,只因她的心中还有元昊,所以只能无视,只好辜负,如今又怎么捨得再伤害他一分一毫? 但此刻她不能说,更不能承认自己对他有一丝一毫心软,如果说了,她知道他会为了这一点心软,心甘情愿为她而死…… 所以离她远一点,到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在她还能压抑住三眼神的时候。 以往第三隻眼打开时,她只觉得自己的感情似被阻隔了,她虽然能记得所有事,却对任何事都冷心绝情,唯独这一次……她清楚地记得那股涛天炽热的愤怒,只想将一切燃烧殆尽地毁灭,唯有如此方可平息。 在梦里她才明白三眼巫女之所以独特强大的地方,在于她是唯一由神寄宿其中的巫女,她是以灵魂与三眼神结契,所以无论她转世到何处,三眼神都会跟着她。 所以前世的她一出生,额上就有着三眼神的印记。但今世的她却没有那第三隻眼的印记,因为她的神,三眼神被杀了…… 轩辕一族因为害怕三眼神强大的神力再次降世会夺走他们今日得到的江山,所以使计将她与神体分离,取走了她的第三隻眼,也让三眼神的神魂与神力分离。 那痛苦……永世难忘…… 所以三眼神不会原谅,也不可能原谅…… 如果再让三眼神取回神之心,那么三眼神就真的藉她之身完全降世了!到时她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阻止三眼神的杀戮,只能眼睁睁看着三眼神降下怒火,踏平轩辕国内每一寸土地,杀尽天下所有的人,如此方能平息。 所以元昊不在也好,三眼神若再见到元昊,定会取回属于祂的东西,而且也绝对不会放过轩辕一族,可如此一来,少了神之心,元昊会死;轩辕逸辰亦逃不过三眼神的制裁,也会死。要她如何能看着两个深爱她的男人为她而死? 凤熙紧紧揪着心脏的位置,她恨轩辕一族,可是对轩辕逸辰却是矛盾的,她不想他死,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对着轩辕逸辰审视的目光,凤熙沉默不语。 可如同凤熙了解轩辕逸辰一样,轩辕逸辰对凤熙也是知之甚深,如何能不看穿她心里的想法? 她对他也是有一丝情感,所以心软了。 身为三眼神的凤熙要他死,但真正的凤熙不愿。 轩辕逸辰看出她的心软,她的一丝不捨,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然后笑了,他的付出,原来她并不是无动于衷,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值得了…… 轩辕逸辰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攀住一块浮木般,忍不住从背后将凤熙紧紧地拥入怀中,低语道:「我轩辕逸辰这一生能得你此刻的心软,也就够了……」 这就够了…… 这一刻轩辕逸辰像是重新找回了存在的价值,紧紧地抱住怀中之人。 他这一生得意自信,自以为能将一切掌握于手中,没想过这世间的真相是如此不堪,将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冑拉入泥泞之中,他不再奢求什么了,此刻能得她一丝心怜,就足以让他感到欢喜。 曾经以他的身份多少贵族臣子向他表达联姻之意,他曾以为爱情不过文人墨客间的风骚之词,而他所追求的婚姻不过是娶个对他有所助益的女子互敬互重过一生。从未想过原来心动可以如此强烈,爱可以那么浓郁,只不过在那一天看到了有她的照片,从此开始追寻她的身影,从此把她放在心里深处,从此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 一眼瞬间…… 从此他的眼里只有她。 凤熙压抑不住地哭了,轩辕逸辰的柔情爱意如密密的织网般向她舖天盖地包裹住,举目间尽是他的深情,她不仅不能回报,甚至还有可能取走他的性命,要她怎么不心疼难过? 因凤熙的眼泪,反而让轩辕逸辰渐渐平静下来。 如果结局已经注定,那么能作的只有想办法将伤害减至最低。即使只有一丝一毫也该想办法弥补三眼神的愤怒。思即此,轩辕逸辰心里默默有了决定。 他明白那些生命的消逝从来不是善良的凤熙愿见的,可神的愤怒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平息的。如果可以弥补……即使只有一丝一毫,他也愿意为此倾尽所有。 希望事情过后,她能再展笑顏…… 「你别担心,你和元昊,还有三眼神的事……总有办法的,总可以找出既能平息三眼神怒火又不会造成生灵涂炭的方式,相信我。」轩辕逸辰低低、沉稳的嗓音在凤熙耳边低语,成了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总是这样,明明自己也同样无措,却还是将所有事一肩扛起。叫她不用担心,好似天塌下了也有他扛住。 「你怎么能……」怎么能对她如此之好?如果找不到平息三眼神怒火的方式?如果将来三眼神藉她之手取了他的牲命,叫她如何是好? 她又该如何面对?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轩辕逸辰抱着她,有股衝动想亲吻去她的泪水,但终归还是忍住了。 她爱的人是元昊,这是从前世就开始的事…… 原来所谓的拓拔一族一直都只有拓拔元昊一人而已。 数百年只为等一个人……这是轩辕逸辰怎么也无法想像的事,这是怎样的孤独寂寞?难怪他会发狂, 难怪他会忘了一切……难怪初见他时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后来的他应该什么都想起来了吧?所以变得不一样了…… 这数百年来他都经歷了些什么?轩辕逸辰很想知道。 凤熙看着已恢復冷静的轩辕逸辰,一双如夜色般浓厚的黑眸,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神秘,却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让她总是不知不觉依赖着他。 既然要他走已经行不通了,那至少……凤熙悄悄揪住心脏的位置,关于神之心的事她并没有完全对他坦白。 忽然空气中有股异样的灵力,凤熙和轩辕逸辰同时警戒起来。看向幽暗的树林深处。 是式神,有人派式神来找他们。 一簇蓝色的火焰自凤熙指尖中冒出,凤熙本想直接烧了式神,却被轩辕逸辰按下。 凤熙看了轩辕逸辰一眼,轩辕逸辰划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按压在白符上,白符化成白蝶,在黑夜里那一点白特别地显眼,白蝶振翅飞远,随即,一隻、两隻小人偶从幽暗的树林中窜出,跟着白蝶而去。 那是……呼延天和的式神吗?凤熙感觉那灵力有些熟悉,略一思索,脑中便渐渐浮现那在皇宫中只少少见过几次面的人。 轩辕逸辰抱起凤熙跳上树枝间,藉着浓密的树叶遮掩住两人的身影,并放出白蝶,包围住他们,白蝶同时改变顏色与周遭融为一体,隐匿两人的气息。 一会,树林间传出动静,四、五个看来是高手的人从树林中出现,动作迅速,悄然无声地朝小人偶的方向急速飞驰而去,其中有人突然停顿,抬头望向他们隐匿的树上,但什么也没看见,迟疑片刻后,也跟上了前面的人。 轩辕逸辰和凤熙刻意屏住气息,以免被发现,直到那群人真的走远了,也不再有人出现,才略略松了口气,轩辕逸辰收回白蝶,抱着凤熙从树上跳下。 还是被追上了吗?轩辕逸辰看着他们走远的方向,脸色忽地沉重,心底默默地盘算计画,突然对上凤熙跟着不安的眼神,轩辕逸辰换上了较轻松的笑容道:「如果让你把式神灭了,反而会曝露我们的位置,这种事,我毕竟还是比你厉害一些。」 「……」这是笑她不经大脑,衝动误事吗? 凤熙不语,随后也笑了。 这就是轩辕逸辰啊…… 凤熙面上带笑,心底却微微泛酸。 轩辕逸辰温柔地看着她笑。眼底深情一片。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向那双温柔似海的黑眸,转移话题道:「刚刚那是国师的式神吧?」 「嗯。」轩辕逸辰点头,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刚刚那是国师自己培养的人手吧!否则不会对灵力如此敏感。轩辕逸辰想起刚刚那一抬头的惊险。 只是为什么是国师自己的人马而不是皇上的人马?这么急着想抓他们回去吗?可是即使是用窝藏拓拔一族这罪名,那日国师应该也发现元昊了,再来派到精兵追捕他和巫女似乎也过于小题大作?甚至连式神都用上了! 寻人并不是呼延天和的强项,可为了找他们,他还是用了式神寻人这招,对于使用不擅长领域的能力不但耗费灵力而且事倍功半,是什么驱使他这么做? 是因为巫女吗?回想起来呼延天和似乎从以前就对三眼巫女特别执着…… 三眼巫女降世前,只觉得那是国师个人的研究,但随着知道愈多真相后,再回想起来……呼延天和对三眼巫女的执着,真的只是出自于个人偏好的研究吗? 「你之前是不是说国师派人来追捕元昊,那元昊会不会有事?」凤熙也看出了点异样,不禁担心地问。 「有夏靖琪在……」轩辕逸辰忽然沉默。他本以为呼延天和追捕元昊只是因为他是拓拔一族,可能只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上代三眼巫女的消息,找出巫女最后的部份。但听了凤熙的梦境,知道真相后,他突然也不敢肯定了。 数百年前三眼神、三眼巫女与元昊的事或许无人知晓,但有个地方收藏了无数有关三眼巫女的传说、秘闻,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那个人不一定不知道,而且说不定早就知道了…… 如果他早就知道所有真相的话,那么……轩辕逸辰心中一凛,眼神飘向皇城的方向。 凤熙顺着轩辕逸辰的眼神看去,显然也明暸他的意思。 「元昊要我们到天朗山,他说那里有我想知道的一切,但我想我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我反而比较担心元昊和夏靖琪,国师如此大动作地追捕元昊,我总觉得并不单纯。」冷静过后,轩辕逸辰恢復了平常的理智,也突然查觉到一丝异样。 「既然国师在找我们,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逃也没有用,不如我们回乌木城吧,夏靖琪无法对付国师,我想元昊应该已经被抓了。我先放式神去帮他探查元昊的消息。」 「好。」凤熙点头。不自觉地依赖着轩辕逸辰。 轩辕逸辰凝神放出十数隻白蝶朝不同方向飞去,其中一隻带着金黄色耀眼的光芒飞往皇城的方向。 他虽不奢求轩辕国的长久盛世,但也不能任它毁在某人的狼子野心中。 凤熙点头看着那群白蝶离去后,随即和轩辕逸辰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皇城之中。 -- 觉醒篇(8) 当日轩辕逸辰决定和凤熙自请上战场一事,夏靖琪即刻快马回到乌木城内稟告皇帝,谁知前脚刚离开皇宫,随即收到探子传来国师找皇上密告王爷之事。 夏靖琪收到消息,立即一刻也不敢停留,先国师一步出城,马不停蹄地赶到寧云城给王爷带消息。 谁知一到寧云城便见三眼巫女失控,不分敌我,大肆屠杀。 见战场上尸横遍野,死伤无数,夏靖琪便明白,这战即便是赢了,对轩辕国来说也是重创,王爷更是难辞其咎,当下便决定让王爷先逃走,若是王爷就这样束手就摛,就更难逃脱任人摆佈的命运。 只是没想到元昊竟不随王爷一起走,反而要王爷带巫女走。 夏靖琪不解其意,三眼巫女虽然失控在战场上,但毕竟仍是能力最强大的巫女,是轩辕国最尊崇的三眼神选的巫女,轩辕国现在国力衰退,经此一战后只会更加依赖三眼巫女,何况三眼巫女的失控还可以推说是不成熟所致,以夏靖琪认为三眼巫女留下反而是安全的作法。 反观元昊身为罪人一族的身份,若是被抓,一定直接押入大牢。夏靖琪不懂箇中缘由,不过无所谓,反正他本来就很讨厌拓拔元昊,打从见到他第一天,知道他姓拓拔,知道他将来会给王爷带来何种麻烦开始,他就一直非常讨厌元昊,所以他逃不逃对夏靖琪来说根本不重要,只要王爷能逃走就好了。 是以他对后来陷害元昊被抓,以求自己脱身一事,毫无愧疚,尤其在知道宋子轩的死亦和拓拔元昊脱不了关係后,更是如此。 反正王爷也没交代他要保住元昊。 只是为什么那天那傢伙的眼神,令他如此心惊,明明他这样陷害他,而他却一副了然于心,宽容地看着他,明明有能力,却也不挣扎随他将他绑给国师。 该死的!夏靖琪愈想愈心烦,忍不住踢翻一旁的铜盆,里面是王爷的探子回报的密函,已全被他烧为灰烬。 找不到,完全找不到!! 自国师将拓拔元昊押回乌木城后,他就再也无法探知元昊的消息,国师似乎将人关进了通天阁内,无人可进。 可是为什么?一般犯人不是应该关在大牢里等候裁决吗?为什么国师可以私自将人关在通天阁?何况通天阁何时有了可以关人的地方?更奇怪的是,皇帝居然对此毫无意见,甚至可说是不闻不问。 自回城后,夏靖琪觉得皇宫内有很多事都不一样了,瀰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虽然皇帝还是正常的上下朝,文武百官也没有丝毫异状。 可是……那场惨烈的战争才刚刚结束,朝中的气氛居然一如往常?就算战场离乌木城有段距离,但那数十万名将士的牺牲应该多少会为皇宫里带来影响吧?可除了城中百姓自发性地为将士们哀悼外,皇宫内的气氛竟一点也不受影响,这样对吗? 夏靖琪隐隐觉得整个皇宫似乎都被某人给控制住了。 而在皇帝的书房中,呼延天和睁着一双锐利的眼盯着这些日子以来,突显老态的皇帝,那双曾傲视天下的双眼如今显得疲惫昏花,眉目间多了不少皱摺。若是轩辕逸辰在此必然大惊,才一年不见,他那温文尔雅,清风雅俊的父皇竟成了鹤骨霜髯、老态龙鐘的模样。 「拓拔一族曾服侍过三眼巫女,是最亲近、也最了解三眼巫女的一族,虽然最后背叛了巫女,但最熟知巫女的仍非拓拔一族莫属,所以要寻回巫女失散的部份,这拓拔一族绝对是关键。」呼延天和娓娓说道,眼中精光闪动。 「但四王爷在一年前就寻到拓拔一族最后的独苗,却迟迟没有告知皇上,反而与巫女在外以平动乱、收难民、整军务的名义游盪一年未归,明明战况告急,却迟迟未带巫女到前线。皇上想,会是什么原因呢?」 「但逸辰一向是最让人放心、最有能力的孩子啊……」皇上迷濛的眼中一丝清明乍现,表情有着片刻混乱和困惑。 「是的,四王爷的能力有目共睹,所才更加让人怀疑,为何这一年来在巫女身上的事竟一无所获?为何放着身旁最关键的人不查,却带着巫女四处奔走?」呼延天和眼中闪过一丝红光,随即隐没,他的语气平稳似从远方传来,循循诱导着皇帝往最糟的方向想。「而今战争刚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四王爷却迟不归京说明,反而带着巫女逃走了,这种种跡象不正说明了……」 「是啊……轩辕逸辰……我的好儿子……居然会作出这种事……」皇上眼神出现片刻迷惘,随即痛心疾首地说。 呼延天和见状,露出一抺微笑。 「臣请求皇上立即下令追捕四王爷轩辕逸辰回京严惩,以绝后患,并带回巫女,来恢復我轩辕国往日荣耀!」 「好,就照你说的作吧!轩辕逸辰贵为皇子却窝藏罪大恶极的拓拔一族,带三眼巫女私逃,实乃叛国之罪。」皇帝顿了顿,似想到什么般看向呼延天和道:「只是逸辰也是神官,要追捕他恐怕并不容易……」 这朝中唯一有能力与轩辕逸辰神力匹敌大概只有国师——呼延天和一人了。 呼延天和会意,露出求之不得的表情,叩首道:「臣自请亲自追捕四王爷和三眼巫女回城。」 皇帝点了点头,随即手一挥道:「来人,即刻传我指令,废除轩辕逸辰皇子之位,追捕罪人轩辕逸辰!死……」皇帝一顿,呼延天和眼中红光一闪,皇帝续道:「死活不论。」 呼延天和眸中红光隐没,随即顺从地低下头道:「臣遵旨,臣必定带回罪人轩辕逸辰。」 夏靖琪刚想上皇宫亲自探一探皇宫内的状况,一个影卫立即来到他面前向他报告方才皇帝与国师的对话。 夏靖琪脸色大变,又惊又怒道:「这怎么可能?!王爷怎会有谋反之心?这一年明明是皇帝下令派王爷去各处平乱,安抚难民,怎么变成是王爷私自行动了?皇上怎能、怎能……?」 怎能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后面大逆不道的话,夏靖琪嚥了下,没有说出口。 「夏大人,王爷已被贬为庶民,国师的人马很快就会来查扣王爷府了,还请夏大人儘快离开。」影卫急道。不管皇帝在想什么,他亲口下的令已是铁錚錚的事实。 夏靖琪眼神一暗,倾瞬间已想透一些事情。这皇宫已在国师呼延天和的掌握之中,否则皇帝不会只凭呼延天和的片面之词便判了王爷的罪,而这步棋恐怕是呼延天和早在一年多前或是更早便已开始布下,那些皇下下令的平乱、抚民之举,应是国师为支开王爷而作的,如今王爷已深陷棋局之中,只怕难以脱身。 而离开皇城之后,要再找拓拔元昊的消息只怕是更加困难。 夏靖琪愈想愈是烦躁,他是讨厌拓拔元昊,也不在乎元昊的生死,可元昊毕竟是某笨蛋唯一的徒弟,要真的被他害死了,以后怎么给笨蛋交代?这完全违背了他一开始的初衷…… 早知道当初是不是应该说服王爷带元昊一起逃的? 影卫见夏靖琪紧皱眉头,迟迟未有动作,心下焦急,几乎想绑了夏靖琪直接带走,可还未有所行动,一隻泛着金光的白蝶翩翩地自窗口飞了进来。 白蝶?是王爷稍来的讯息! 夏靖琪眼神一亮,赶忙抓住白蝶。 白蝶也不挣扎,静静地停在夏靖琪掌心中,缓缓地开閤着翅膀。全身透着和平常白蝶不一样的金色光芒。 这种金色白蝶,夏请琪从未见过,但曾听王爷提醒过金色白蝶如同他的分身,如今金色白蝶在这,王爷定是有十分紧急的事,却分不开身。 『小心国师。』 白蝶带来的讯息很简单,跟在王爷身边久了,夏靖琪知道王爷的意思通常不会只有字面上那么简单而已。可这次就算他知道国师有其怪异之处,而今之势他却束手无策。 「夏大人?」影卫的声音有着奇怪的困惑。 「嗯?」金色的白蝶在夏靖琪身旁翩翩飞舞,不若往常般消逝,反而在夏靖琪身上停住。金色光芒愈盛。 夏靖琪正觉得奇怪。却听到影卫奇怪地道:「夏大人你明明在我眼前,可我却突然感觉不到你的气息,是因为王爷的白蝶吗?」 夏靖琪这才仔细地看向这隻王爷送来给他的金色白蝶,轻轻地勾起嘴角。 现在……他可以好好地来安排一些事情了…… 同日,呼延天和收到线报,夏靖琪已逃出乌木城,似乎是要与王爷会合,呼延天和眸中精光一闪,随即加派人手追上夏靖琪。 乌木城内热闹的街道上,忽有几人策马急行,往城门的方向奔去。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闪避,看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窃窃私语,人群中有一人抬眼看向皇宫的方向,便隐入街道之中,有一隻白蝶始终跟在他身边…… -- 觉醒篇(9) 因为皇帝下了死活不论的追捕令,轩辕逸辰和凤熙一路来躲避追捕更加辛苦,幸而轩辕逸辰平日有所准备,在各地备下自己的人马,一路来虽然辛苦,但还是有惊无险地达到乌木城附近,却怎么也想不到竟在乌木城的近郊处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祖行天?」轩辕逸辰拉着凤熙躲在隐僻的角落中,喃喃地看着一人闪身进入一间不起眼的民房之中。 凤熙愣了一下,随即对这名字勾起了一点印象,道:「祖老闆?」 轩辕逸辰眼中有着一丝困惑地看向凤熙,随即恍然。祖行天曾奉大皇子之命去抓凤熙,难怪凤熙会认识此人。 「他是大皇子身边的人,不过听说已经被下放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轩辕逸辰皱眉,下意识地又想放出白蝶跟去查看。 凤熙压住他的手,道:「我来。」随即一隻纸鹤飞了上前跟在祖行天身旁。 自那日轩辕逸辰知道一切后,他就像是拚命三郞赶着要把所有事情做完一样,没日没夜、积极地秏费灵力用白蝶和各地传递消息,联络各地暗藏的探子,掌握国师的各种情报,还要带着她日夜赶回乌木城,躲避国师的追兵,几乎没有休息的一刻,简直……就像是要将自己的生命燃烧殆尽一样…… 他在做的事很多她插不上手,至少这点小事她还是能做到的。 轩辕逸辰反握住凤熙的手,手心里一阵冰凉,轩辕逸辰暗自心惊。 比起自己,他更担心凤熙,她的手仍旧如此冰凉,照理说三眼神的神力恢復了,凤熙的灵力应该要比之前更强,但他却觉得凤熙的身体比以前更加衰弱了,虽然凤熙有心隐瞒,但他想应该和元昊体内,最后一部份的神之心有关。 凤熙不自在地抽回手,像是欲盖弥彰般地将手放至背后,随即像是感应到什么似地皱眉道:「何大哥?」 「谁?」 「是以前在天朗山村落里的一个故人。」凤熙偏着头,困惑不解地道:「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样子看起来不太对劲。 「里面只有祖行天和何大哥一家人。」凤熙用纸鹤仔细地观察四周,随即抬眼对轩辕逸辰道:「应该没有危险,我想过去看看。」 「好。」 于是他们进了祖行天方才进去的民房里。 屋内不大,就一方桌子和一个炕,炕上躺着何武,何大嫂就坐在炕上照料着何武,地上是刚满六岁的何奇乖乖地玩着。 祖行天正对着何大嫂说着话,忽地察觉身后有人开了门,警觉地拿起身上的佩剑指向来人:「谁?」 轩辕逸辰不进不退,神定气间地看向他,凤熙在身后,随手关上了门,并布下结界,以免被人发现,这是他们现在每到一个地方的习惯动作。 「四王爷?巫女大人?」祖行天吓得手中的剑一抖,差点抖落在地,赶紧收起,向两人跪下行礼。 炕上的何大嫂也认出凤熙,颤抖地起身,眼眶瞬时红了起来,低低地喊了声:「巫女大人……」 「怎么回事?」轩辕逸辰用下巴点了点在炕上的何武,目光试探地看向祖行天。 虽曾属不同阵营,但祖行天其实对轩辕逸辰没有太多的好恶之情,只是当时身处大皇子底下,自然为大皇子办事。如今脱离了大皇子身边,对轩辕逸辰更是无了立场之别,何况他确实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的帮助,便也不对轩辕逸辰隐瞒,将所有的事娓娓道来。 那日他逃离了国师身边后,也没走远,依然在天朗山处排徊,因而知道在国师走后,那个闯入荷婆婆家意外救了他的何武陷入了神智不清的状况。祖行天知道这是国师做的。 虽然何武的本意并不是为了救他,但因为何武而让他有机会逃脱国师的控制也是事实,所以道义上,祖行天还是无法放下何武不管。便与曾经的旧人脉连系,想办法将何武一家带来乌木城附近,想寻个能力高强的神官来救救何武。 轩辕逸辰和凤熙听完一阵默然,没想到呼延天和为了寻拓拔一族的下落竟亲自上了天朗山去寻人,甚至不惜杀人…… 而且呼延天和明明是紫衣神官,为何会像褐衣神官一样会操纵人的心灵? 关于呼延天和他的目的和谜团……以乎愈来愈让人猜不透。但却能知道若不儘快将元昊救出来,元昊定有危险。呼延天和找拓拔元昊绝不单单只是因为他是拓拔一族而已。 凤熙更是难过,想到那曾经亲切待她和元昊的荷婆婆忍不住一阵鼻酸。 轩辕逸辰走到炕上的何武身边坐下,何大嫂自知眼前的人身份高贵,赶紧拉着何奇退到一边,低头不敢言语,却又满心期盼眼前的人能有办法救她的丈夫。 何武躺在炕上两眼无神,呆若木鸡,不言不语不动,随人摆佈。 这是被人强行进入心灵所致。轩辕逸辰和凤熙默默地对看一眼,心下了然。 何大嫂不敢与轩辕逸辰说话,但对凤熙却是熟悉的。她悄悄拉着凤熙的袖子满面愁苦地问:「巫女大人……何武……你何大哥他可还有救?」 凤熙看着眼前愁容满面的何大嫂,心中一滞,说不出口。 可以救,但不能救。 她闪着何大嫂求助的眼神,却瞥见那成群的白蝶已从轩辕逸辰衣袖中飞出,心下大惊,忙挡在何武与轩辕逸辰间,坚决地道:「不行,你已经耗费太多灵力了!何况心灵破碎是很难救得回来的。」 虽然对何大哥感到抱歉,但她更不忍见轩辕逸辰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态度,好像随时准备牺牲自己一般。 轩辕逸辰不作声,微笑地看着她。 比起秏尽灵力,他更担心没有时间作完想作的、该作的事。凤熙的第三隻眼不知何时会再开,而他还没弄清楚呼延天和的意图和阻止他的方法,同时也要担心当三眼神真的降世时,如何让轩辕国的人民躲过这场灾难?错的是他们轩辕一族,而不是轩辕国的人民,要如何能平息三眼神的愤怒而不牵连到轩辕国的子民? 他不怕三眼神对他的报復,他只怕救不下这许许多多无辜的人。如今自然是能救一个算一个。 他忽地靠近凤熙,带着笑意,贴在她耳边悄声地说:「你这样为我担心,会让我误会的。」 热气吹在凤熙耳边,轩辕逸辰的脸胋得极近,令凤熙不自在地红了脸,反射地往旁边跳开一步。 会担心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搞什么曖昧啦!凤熙摀着耳朵,使劲地拿眼瞪着他。 轩辕逸辰低低笑了起来,白蝶趁缝飞到何武身上。 「……」上当了!凤熙感到懊恼地皱眉。 「巫女大人是来救爹爹的吗?」一隻小小的手拉住凤熙的衣袖,是当初从螭魅手中救出的何奇。 何奇纯真的眼晶亮地看着凤熙,小小的手上仍带着那日烧伤的疤痕,自那日起,爹娘常常跟他说起巫女大人是多么厉害将他从螭魅中救出,小小的他早已将凤熙当成神一样崇拜,如今看到凤熙前来,他高兴地认为爹爹有救了。 凤熙看到何奇心头一软,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转头无奈又担忧地看向轩辕逸辰。 心灵破碎的人如何救得回来?就算能救,那又得秏费多少灵力?若是状况好时的轩辕逸辰或许没问题,但现在的轩辕逸辰撑得住吗? 轩辕逸辰虽然脸色微白,但仍给凤熙一个放心的笑容,随即闭上眼睛,专心治疗。 凤熙不再打扰他,将祖行天、何大嫂和何奇请到另一间房待着,自己坐在轩辕逸辰前面陪伴他。 良久,白蝶化为符消逝,轩辕逸辰睁开眼,脸色苍白,冷汗直流,身体摇摇欲坠,凤熙赶紧扶住他。 轩辕逸辰靠在凤熙身上看向何武,只见何武眨了眨眼,眼神有了一丝灵动,随即慌张地跳了起来,左右张望。 「何大哥!」凤熙怕吓着他,轻声叫唤:「你不要紧张,你还认得我吗?」 何武看向凤熙,眼睛眨了眨,随即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巫女大人?你怎么在这里?我……我又怎么会在这里?」何武一脸困惑地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 凤熙松了口气,看向轩辕逸辰。幸好成功了!没有白费灵力。 轩辕逸辰则回以一个自信的微笑。 何武看向眼前陌生的男子又看向凤熙,怎么巫女大人看来和这男子好像很亲密的样子?那元昊呢? 在隔壁房间的祖行天和何大嫂听到动静进房来看,见何武已然恢復清醒,祖行天略感欣慰地微微笑起来,而何大嫂是高兴得又笑又哭,拉着何武便要向轩辕逸辰下跪道谢。 轩辕逸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起身。又转向祖行天问:「你们到这多久了?可清楚近日来皇宫内发生的事?尤其是关于国师的事?」 祖行天想了想,向轩辕逸辰报告近来他所发现的事,毕竟他也曾是大皇子身边的高手,手中的情报也不少,不过大致和夏靖琪的差不多。总而言之,整个皇宫似乎都落入呼延天和的掌控之中,而之前一年中,皇帝之所以派他各处奔走,只怕也是呼延天和的授意,毕竟唯一有能力和他抗衡的神官只有他,把他调离皇宫更方便他的计画,只恨自己没能即早发现呼延天和的目的。 轩辕逸辰沉着脸,思绪不停地转着。明明面色已十分惨白,却还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休息。看得凤熙眉心不禁慢慢皱起。 祖行天忽而想到某件事,又向轩辕逸辰道:「王爷,关于国师,小的忽然想到那日在荷婆婆家中,国师对荷婆婆以姐弟相称……可小的明明记得国师是呼延家唯一的传人,怎么还有姐姐呢?」 轩辕逸辰眸光一闪,道:「你说荷婆婆是呼延天和的姐姐?」 凤熙也感到惊讶,她知道荷婆婆叫呼延纳荷,但却从未将她和呼延天和想在一块,毕竟两人的身份实在天差地远。 如果他们是亲姐弟,为何荷婆婆会离开呼延家?照理她应该也有与太阳神结契的资格,更甚者太阳神是传长不传幼,怎么最后与之结契的是呼延天和? 呼延天和他做了什么?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件事……」祖行天从怀中掏出一块藏青色,看似平平无奇的石板,但仔细看其中却有着点点莹光。「最近国师似乎正大量收集通天石。」 凤熙面带疑问地接过通天石,左右看不出这块平淡无奇的石板有何奇特之处,便拿眼神看向轩辕逸辰。 「通天石虽然稀有,但不罕见,传闻是能通往神界,增强神力的石头,是名通天石,不过一直以来都只是传闻……」轩辕逸辰看着石板喃喃地道。 轩辕逸辰猛然站了起来,道:「可是有个地方用了大量的通天石建造而成……」 究竟呼延天和要用通天石做什么?究竟通天石能作什么?究竟呼延天和执着于拓拔元昊和三眼巫女的目的是什么? 有某种答案呼之欲出,却还缺少了某些关键……究竟…… 「那里,我要过去看看……」轩辕逸辰推开拉住他的凤熙,摇晃着身子走向门口。 凤熙见轩辕逸辰不管不顾地起身,苍白的脸,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像是魔征一般陷入不断的思考之中,甚至还想直接用着这样的身体出门去。凤熙一把火直接冒了上来,手心默默地凝聚灵力。 啪!直接一掌从后面将轩辕逸辰打晕。 轩辕逸辰毫无防备地软倒在地,看得祖行天一阵心惊。 「何大哥,麻烦你抱王爷上床休息。祖行天,你带我去发现这些石头的地方,我想自己调查一下。何大哥,你帮我好好盯着王爷,叫他给我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不准乱跑!如果他敢离开这里,以后不用再见了!」凤熙狠厉地瞪着两人说道。 心疼他的辛苦所以一直不敢对他大声讲话,结果他是忘了她的脾气是吗? 何武和祖行天被她的气势吓到,唯唯诺诺地应了。 凤熙点头,拉着祖行天像一阵风般地出门。 -- 觉醒篇(10) 他有一个梦。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嚮往着成为那伟大神明的神官,承袭强大的神力,站在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呼延一族是侍奉太阳神的家族,世代神官与太阳神结契。而太阳神自前任家主逝世后,一直没有选出下一任与之结契的神官。 为此呼延天和一直很努力,他的灵力是家族中最高的,也是前任家主唯一遗留下的孩子。 他曾被寄予厚望。 而他也曾骄傲自信认为下任与太阳神结契的神官非他莫属。 直到那一天…… 那个被族人带回一身骯脏,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丫头。 他们说她是他的姐姐。 他们说她是前任家主在外的风流种。 他们说她的灵力比之于他,丝毫不差,也许有机会让太阳神选上。 简直荒唐、简直可笑! 一个不知打哪来的野种,怎有可能与高贵的太阳神结契? 他不愿承认她这个姐姐,心里却隐隐惧怕她与太阳神结契的可能…… 太阳神是传长不传幼,如果太阳神承认她的地位,如果太阳神选择的不是他的话,那么他这些年来的努力究竟算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野种竟有机会与他平起平坐?竟有可能夺去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听说……你是我弟弟?真好,除了母亲,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亲人。』那女孩对他笑着说,他的回应是不屑地撇过头。 『誒,天和,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跟你抢太阳神的。』那女孩来到他房间显得有些不安地说,而他嗤笑一声,将她赶了出门。 太阳神岂是你说要抢就能抢走的? 『天和,我……可以叫你一声弟弟吗?』那丫头带着期盼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 凭你?他哼了口气,从眼神彻底明白地表现出他的鄙视。 那日她在祠堂外哭泣,怒吼:『你们说只要我回来,你们就会将我母亲入呼延家的祠堂中的,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不可以?』 他经过,不齿地丢下一句:『像这般品行不端,与人私交苟合的女子,如何能进我呼延家的祠堂中。』 『你胡说!他们拜过天地的!是你父亲自己找上我母亲的!他们拜过天地的!!』她在他身后嘶吼怒着,可他已不屑去听。 他母亲才是呼延家主明媒正娶的正宫,是唯一的家母,是父亲唯一的妻子,而他是唯一的嫡长子。她凭什么?凭什么说她那不知羞耻的母亲与他的父亲拜过天地。如果他们拜过天地,那么又将置他母亲于何处?置他于何处?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她和她母亲的地位。 可他没想到,后来太阳神竟承认了她,承认了她在呼延家的位置,与她结了契……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女人的孩子威胁到你的地位……』母亲的话如同心魔时时縈绕在心头。 终于……他动用了那深藏在呼延家中古老的禁术…… 呼延天和从小寐中醒来,眼中恍惚,彷彿还看见那个自称是他姐姐的人对着他愤怒地大吼:「呼延天和!你怎么能做出那种事?」 怎么不能?他微微地笑了,笑中有一丝残酷。 当人被逼至绝境时,有什么不能? 当你生命中一切重视的东西,你生命中唯一存在的目标将被人夺走时,有什么不能做的? 他不只要做,他还能做得更多,要得更多! 呼延天和冷酷的目光慢慢凝聚,顺着一地的鲜血向前看去。 黑色的气息围绕,紧紧地绑缚住眼前之人的四肢。 那人赤裸着上身,头发散乱,低垂着头,不知是昏是醒,唯从那微微起伏的胸口知道尚存一丝气息。 鲜血不住地从那人血肉模糊的胸口上滴落,在地上匯聚成一片血海向四周扩散流动,终流至呼延天和脚边。 呼延天和毫不在意,踩着那片血海走至那人面前,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印子。 他拉起那人的头发,那面容是拓拔元昊。他满面血污,眼神涣散,在呼延天和将他拉起时,眼睛才有了一丝转动。 呼延天和拿起一旁血液未乾的刀子,一刀一刀将胸口上已癒合的伤口再次划开,眼中有着魔化后的疯狂。 「神之心……是我的。」他喃喃低语。 -- 觉醒篇(11) 夜风里飘来淡淡的血腥味,立于乌木城的城墙之上的凤熙轻轻蹙起了眉头往皇宫的方向看去,皇宫之上隐隐有着一股几不可见的黑暗气息,可皇宫中有国师的太阳神在,照理不可能会有魔的气息进入皇宫中,除非国师出了什么事…… 又或者说国师的太阳神出了什么事?凤熙想着祖行天说的在天朗山的事,荷婆婆说呼延天和背弃了他的神,可是一旦与神结契,无论是神或人若是没有达到解契的条件,神是不可能会离开的,而通常解契的条件都死亡。但祖行天用的字却是背弃,呼延天和背叛了太阳神吗? 如果是,他又是怎么办到的?又为何要这样做? 凤熙看着那股黑暗之气,想着:不管呼延天和是怎么做到的,他不但做到了,还让魔入侵了整个皇宫,想必连他自己都被魔附身了。只是这个魔还很小心,隐住了自己的气息不教人察觉,以致于其他神官们都未发觉。 是她对于那股魔的气息太过熟悉,才能在一瞬间查觉。 那感觉依稀间似乎回到百年之前,那场弒神之日…… 凤熙眉间突然一阵刺痛,她闭起眼,努力平息胸口间将涌起的那层层愤怒。 不行,不能让三眼神在这个时候醒来。 凤熙的异样引起了祖行天的注意,他轻声探问:「巫女大人?」 凤熙抬起一隻手,压抑地道:「没事。」 她很快地挺直身子,和祖行天一起隐于城墙之上的阴影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城内一角,一堆工人正连夜搬运着一车车的东西,运往乌木城的东南西北角,不知道正在建造着什么,夜里依旧灯火通明地赶工着,而每一处都有两三个神官守着,叫人难以接近。 「这车上搬的就是通天石。」祖行天对着凤熙低声地说着。 凤熙点头,朝着通天石运往的方向看去,因有结界的关係,叫人看不清里面究竟在做着些什么,但很明显国师是在用通天石造某种阵法,但究竟是怎样的阵法,还是必需亲眼瞧过才会知道。 「我想进入结界看看。」凤熙低低地对祖行天道。 进入结界是一种很冒险的作法,以她目前被追捕的身份,一个不小心便会暴露身份。 若是轩辕逸辰在定然又会耻笑她…… 可是她就是只会如此直接的作法。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如果我半时辰内没回来,你赶紧回去叫王爷离开这里,愈远愈好,不要管我。」凤熙顿了顿,又道:「必要时,打昏他也要把他架走。」 「……」谁敢像您一样打昏王爷? 凤熙没管祖行天怎么想的,见他沉默就当他应了,随即往下一跃,轻轻地不落下半点声音来到城墙之内。 她以灵力隐去了自己的气息,悄然无声地走到结界之前。 她手持一张黄符在结界上轻轻划下,结界像一块轻飘飘又透明的布般悄然滑落一角,凤熙一脚跨入,随后又将结界捕上。 入了结界内就像入了别人的地盘,凤熙无法再使用灵力隐藏自己,只能让自己的身体儘量躲在阴暗处,不叫人查觉地缓慢前进。也幸好或许是因为有结界守着之故,结界之内的守备并不如外面的多,可能也没想到会有人能破结界而进来。 大部份的守备都在工人附近监工,所以凤熙很顺利地接近到正在建造的阵法之前。 凤熙从未见过如此耗费人力物力的阵法,一时间也看不透如此巨大的阵法究竟是要用来对付谁?能有什么作用? 凤熙忍不住踩上阵法之中细细研究。 木造的台子之上是一根用通天石推叠而成的石柱,而这样的石柱不只一根,而是有好几根,围绕着台子之中最高大的一根石柱。 凤熙轻抚着通天石柱,石柱入手冰凉,其上反映着点点萤光。凤熙注视良久依旧感觉不出有何异样,正打算放弃之时,月光在此时升起至某个高度,恰恰将光芒映在石柱之上,石柱上的萤光与月光起了某种反应,随着月光而匯聚在一起。 凤熙只顾着盯着石柱上的变化,没有多想,以致于当石柱上的萤光与月光匯聚在一起,形成一道诡异如电流般的光束时,凤熙毫无防备地被那光束击中,狠狠地摔落至台下。 在被击中之前,恍惚中,她似乎在那一石柱中看到某道曾见过的身影。 可凤熙来不及仔细回想,她摔落的声音已经引来了守备的注意。 她挣扎地站起,头还在昏着,眼前人影绰绰似乎已将来到她面前。 她不能被抓到,但走之前…… 凤熙的手心燃起一团蓝色火焰。 这东西……不能留。 凤熙不管这么做的后果,是否会让她的身份曝光,她一把火丢下去,蓝色的火焰瞬间吞噬着所有高台石柱。 而她则趁乱赶回与祖行天约定的地方。 「快走!」她不管祖行天惊讶等着她解释的目光,拉着他就要离开。 却在走了一两步后,猛地揪住胸口蹲下。 「巫、巫女大人?」祖行天被她的样子吓坏了。 凤熙捂着胸口,忍着一波剧痛过去,挣扎地再站起来。 果然还是需要神之心吗?才用了那么点神力就不行了…… 三眼神的神力太强,巫女的凡胎肉体无法承受,所以需要神之心来强化。而神之心一向随着她转世而来,却在那场弒神之中,她把它给了元昊…… 而如今有神力却没有神之心的她,身体因无法承受而日益衰弱。 「没事。」凤熙惨白着脸,祖行天想过来扶她,却被她推开,她看也不看祖行天道:「我已被人发现,我们快回去找轩辕逸辰。」 说完,足尖一点,仍是用了灵力快速离开。 而乌木城内蓝色火焰冲天,惊动了乌木城内的所有人,也包括了在通天阁内的那个人。 救火的警报响彻整个乌木城,呼延天和停下手上的动作,走向窗边,毫无阻碍地看到城东一角,升起巨大的白色烟雾,在夜幕相衬下如白色巨龙卷起云雾直冲天际,火光将乌木城的一隅照亮犹如白昼般。 呼延天和见状不恼不气,回过头露出了得意残忍的笑容。 「才等着,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一步两步走回元昊面前,勾起嘴角道:「你,对巫女而言,或许比我想的更为重要……」 原本已死气沉沉,无动于衷的元昊,在听到巫女一词时,仍是抬了下眼皮,却是无力再作更多的反应。神之心虽能不断地为元昊復元伤口,但也经不住一再的受伤,在魔的气息侵扰之下,癒合的速度愈来愈慢,伤口之中已渐渐能看见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 国师到冷笑了下,到屏风后为自己净了身,洗去一身血污,重新整装,又是一身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国师,他对元昊施下结界,确保不会有人发现后,才开门离去。门外已有人在等着向国师报告失火之事。 也是在这种所有人都被城中大火引去注意力的时刻之下,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人悄悄地攀上通天阁,正朝着国师所在的那层楼而去。 -- 觉醒篇(12) 凤熙回到屋子前,只见屋子内外无数白蝶像蜜蜂般忙进忙出,顿感无言。 凤熙走进屋内,见轩辕逸辰端坐在炕上,明明那么冷的天气却满头大汗,不知忙了多久,身旁的白蝶不断进去飞舞,何武立于一旁不知所措。 凤熙瞇起眼,手一挥,所有白蝶被蓝色火焰化为灰烬,何武瞪圆了眼,愕然不已,轩辕逸辰亦讶然睁开眼。 「我不是要你好好休息吗?」凤熙微微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我没有离开这里啊。」轩辕逸辰睁着眼表示无辜。 祖行天和何武识趣地离开,到另一个房间。 「你发现了什么?」轩辕逸辰见凤熙神色不佳,起身将她拉过自己身边询问。 「呼延天和在城里的四方角落造一个大阵,我查看了其中一个,却被里头的阵法击伤。」凤熙轻抚着额间的眼睛道。 轩辕逸辰脸色大变,拉着凤熙的手,为她查看,忙道:「那你没事吧?」 凤熙的手依旧冰凉。 凤熙像是想掩饰般,抽回了手,不自在地道:「没事,那阵法未成,伤不了我,但我却在这通天石中看见了太阳神的影子。」 「呼延天和的太阳神?」 凤熙点头续道:「我想呼延天和应是被魔给附身了,并用通天石将他的神给封印了。皇宫之中有一股隐约不详的黑暗之气,那个魔隐藏得很好,所以没有人发现……」 「那你怎么会知道?」 「我或许曾和那魔打过交道,但具体是什么样的魔我记不得了……」那是存在于她前世记忆的一部份,而她其实并没有记得那么详实。 「凤熙,你还记得前世梦里,迫害你和三眼神的除了轩辕一族还有别人吗?」轩辕逸辰突然问道。 「咦?」凤熙一愣。 「在那个梦里,是否有呼延一族?」轩远逸辰更进一步地问。 凤熙一默。随即明白轩辕逸辰的意思。 三眼神如此强大,而轩辕一族并没有世袭的神巫,轩辕逸辰的苏摩神是从母亲那里继承过来的,且数百年前的轩辕一族正史上并未记载有出过神巫。当年能成功弒神必定有其他神巫帮忙,但她想不起来是谁了。 她脑中只有对轩辕一族的恨,可是对于弒神之日那天的记忆却只有最后送走元昊的那一幕,到底是谁夺走了她的第三隻眼,取走了三眼神的神力,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轩辕逸辰见凤熙皱眉苦恼的样子,忍不住拍拍她的头,微笑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呼延一族是古老的家族,当年弒神一事他们不会不知道,只是可能像我们一样将事实给掩盖起来了。」 我们指的是轩辕一族。一提起,轩辕逸辰的眼神不禁暗了下。 「而现在呼延天和或许又想再重演一次过去的事……」只是为什么?呼延天和如此积极地寻找三眼巫女就为了再杀她一次?又或者他想要的……轩辕逸辰看着凤熙眼中迷雾渐渐散开。 「你想到什么了?」凤熙问。 「他想要的是你的三眼神。」轩辕逸辰用着再篤定不过的语气道。 凤熙愕然地想反驳。三眼神与她是以灵魂结契,灵魂不灭,永不分离,呼延天和又如何能要?可她又忽然想到,呼延天和当然能要,弒神之日当时他们不就成功地将三眼神的元灵与她分离,他们不是弒神,他们是想夺神! 所以那日她将神之心交给了元昊,就是怕三眼神落入了他们手中。只要没有神之心,就算他们夺了三眼神的元灵和神力,也会像她如今一样因强大的神力而衰弱至死。 凤熙忽然全身冰凉,可神之心……元昊现在在呼延天和手里! 轩辕逸辰脸色一僵,显然也和凤熙想到一样的地方。 忽地结界有了一丝波动,凤熙和轩辕逸辰同时警戒了起来。祖行天和何武也从房间里衝了出来。 「祖行天,你带巫女和何武一家先离开这里。」轩辕逸辰立下对祖行天道,又转向何武道:「何武这事缘与你无关,你们离开后先回天朗山过你们的生活就好。把你们捲进来,我很抱歉。」 「王……王爷……」何武作梦也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贵族皇子竟会突然向他道歉,更何况这王爷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更不知这歉从何而来,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接话。 「轩辕逸辰,你想作什么?」凤熙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怒道。 轩辕逸辰已从佈在结界之上的白蝶探知外面的状况,知道有重重兵马包围在外面,也有数个神官正积极地破他结界,只是毕竟阶级不同,所以那些神官一时破不了。 想来应是凤熙破坏呼延天和的大阵而引来的兵马,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看来呼延天和对凤熙真的是势在必得。 「凤熙,我不只是为了你……」轩辕逸辰试着想说服凤熙道:「既然知道呼延天和的目标是你,就更不能让你落入他的手中,杀一次神已是无法承担的后果,如果再杀第二次呢?那我们还有乞求神原谅的一天吗?」 「我留下来为你争取逃脱的时间……」 「不需要!」凤熙断然道。语气是威严地篤定:「我不会再让他杀我第二次。」 她要救元昊,这一次绝不再落入像前世一样的境地。 一阵狂风而起推开了大门,轩辕逸辰愕然不已地看向凤熙。 凤熙的第三隻眼竟在此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而于此同时,皇宫之上黑风猎猎,风起云涌渐渐扩大,见者无不心惊,一场即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此刻开啟。 -- 觉醒篇(13) 这是第一次凤熙以自己的意识打开了第三隻眼,那久远的记忆一时涌入脑中。 …… 『巫女大人,以后这就是你的贴身影卫,他叫拓拔元昊。』 那青涩的少年有着坚毅的眼神,木纳的言语,修长英挺的身形,从此烙印在少女脑海中无法抹去。 …… 『巫女大人,您要去哪?』少年在她身后紧紧地跟着,声音焦急。『家主说您不能离开家里。』 『烦死了!别跟着我!』她受够了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责任和要求,她任性地将少年甩开,一个人在外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 回来后,爹爹没说什么,家族里只对她的归来欣喜不已,她暗自得意。却不见少年身影。 一直到隔日才知,因她的任性离开,少年受到最严厉的处罚。 从此她不敢再去他找不到的地方。 …… 她死后,灵魂依恋不捨跟在他身边,他却看不到她,感觉不到她…… 而她见他歷经各种苦难 为她痛苦自责…… 为她思念成狂…… 他在每一个思念她的夜里,在石板上,一刀一刀刻下她的样子 他在他躲藏的小屋里留下了好多她的样子,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嗔一怒……在他手中栩栩如生,情深意切…… 可他却忘了她是谁……忘了曾有的点点滴滴…… 她给他神之心并不是要让他痛苦地经歷这一切…… 她只是想让他活着…… …… 今生第一次见面,她不记得他,而他也忘了她,可他依然护她如昔。 面对黑熊的那一次,他奋不顾身。 面对螭魅的那一次,他毫不疑迟。 面对此后种种……一切危难,他付出所有。 …… 她的元昊…… 怎可再让人伤他分毫! 屋外是装备整齐的御林军,还有数个二、三级的神官,他们神色紧张肃然,戒备森森,刀剑法器全指向从屋内走出来的凤熙。 谁敢拦她?凤熙冷眼环视眾人,抬手扬起一簇蓝色火焰。 「凤熙!」有人不怕死地抓住她的手,挡在她与眾人之间。「别杀人,别作让你后悔的事。」 轩辕逸辰眼神忧虑却坚定。 凤熙冰冷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崩裂动摇,她皱了皱眉,随即冷冷地道:「轩辕逸辰,你凭什么拦我?」 凤熙手中的火焰再次扩大,蓝色焰光更盛,照映着凤熙的脸更显得寒气森森,妖魅骇人。 她语气中的冰冷令轩辕逸辰胸口一滞,对凤熙而言,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有何顏面要求她?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要拦,因为他知道他认识的凤熙最不忍见的就是生命的流逝,他不想她日后自责后悔。 凤熙看着轩辕逸辰皱眉,似在与什么挣扎,最后手用力一挥,将轩辕逸辰挥至一旁,也将所有人挥至两旁让出一条路。 「让开!别挡着我!」 却还是收了那蓝色火焰。 终究没有对轩辕逸辰立下杀手…… 她收回对轩辕逸辰的目光,足尖轻点,飞快地往皇城方向而去。 她没有多馀的神力可以耗在这些人身上。凤熙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轩辕逸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很快地起身,从怀中拿出一枚军令,对其他人道:「别跟上来,虽然我已非皇子,但军令还在我手上,你们别轻举妄动。」 说完,他脚步一点,随即朝凤熙的方向跟了上去。 ************ 通天阁是皇城中最高的建筑,是为了祭天求神而建造的。也是轩辕国研究巫术、卜筮的地方,共有十四层楼,收藏各式神佛经典,及卜卦研究、书籍,还有各地巫族、巫者的资料。 一到七层楼开放给拥有巫女、神官资格的人任意进去使用。 七到十层楼则需要国师手諭才能进入使用,当初轩辕逸辰找三眼巫女资料时,免不了和呼延天和要了多次手諭才得以进入。 十一楼以上为国师专属的私领域,收藏着各式典藉、禁书,若无国师亲领,不得擅入,是通天阁内戒备最严、结界最多的地方。 通天阁之所以为全国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是因为其中收藏的资料攸关很多巫者的秘密,而且这里有着全国一级的巫女、神官,其佈下的法术结界,恐怕连一隻飞蛾进去都会被发现。 但世界上就是有这种极少数、极少数的例外,连本人都不知道,天生对法术、结界免疫的特异份子。 夏靖琪就是那种极少数之一。 所以那日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通天阁中窃取三眼巫女的手机给轩辕逸辰,且至今除了轩辕逸辰未有人知是他偷的。 而这能力没有人知晓,毕竟谁也想不到竟有人能免疫结界、法术。连夏靖琪本人也不知道。他一直认为他能潜入通天阁是因为他武功极好的缘故。 所以当他遍寻不找元昊的下落时,他便想再上通天阁去探一探。 但通天阁的守备比之前要严实许多,夏靖琪一直寻不找机会再进去,直到夜里的那场大火乱了通天阁的守备,他才终于又能潜了进去。 他寻着之前上通天阁的路径一路来到了最高层。他隐身窗台之下,听着里头的动静。 他心跳得飞快,鼻间一直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他听到国师沐浴更衣的声音,听到他走到门边和来人说话,随即和来人一起走了出去。 直到国师的声音渐渐走远,隐没在廊道间。夏靖琪才悄悄撬开了窗户,从缝里看去。 房内乾净整洁,一如之前他来的样子,半点没有元昊的影子。他本该就此离去,再去找元昊可能被关的地方。 可鼻间那股血味却一直飘散不去。 夏靖琪心里突突地跳着,总觉得房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一个直觉让他鬼使神差地踏进房内,一瞬间,房内的景象全变了,脚下传来的黏稠感让夏靖琪不由得低头看看踩了什么。 藉着月光,一低头抬脚,鞋底满满地鲜红血跡,夏靖琪不免倒抽口气,顺着血跡,才发现房间正中那个低垂着头,双手被吊,胸口还在流着血,几乎无生息的拓拔元昊。而整个屋间地板早已被血染红一片。 这是流了多少血,才能流满整个房间……夏靖琪颤抖着向前,扶起元昊,几乎不敢看向他胸口上那被挖了又挖,破烂不堪的伤口。 他伸手探向元昊鼻间,松了口气。还有些微气息…… 幸好拓拔家的异能保他不死。 但夏靖琪也不敢细想,这样不死的异能在面对这样痛苦的折磨时,究竟是福是祸? 他只能赶紧将元昊从那黑色的鍊子中解下。 这样的动作意外激起元昊的一丝神智,他努力睁开眼,涣散的眼神一直无法聚焦在来人身上。 夏靖琪也发现他的眼神,略感侷促愧疚地回避,涩然地道:「我来救你出去的。」 「别怨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夏靖琪边解开元昊的手边说,无意间又见他身上仍在淌着血的胸口,叹口气道:「算了,你还是怨我吧!是我害你的。」 他毕竟无法真正地做到铁石心肠,否则也不会如此愧疚难捱了。 「……」元昊似乎是认出夏靖琪的声音,嘴唇无声地动了下。 「你说什么?」好不容易将元昊解下,夏靖琪瞥见元昊似有话要说,于是低下头侧耳靠近他。 「走……快走……」 夏靖琪还未反应过来元昊的意思,元昊似用尽全身的最后力气,猛然推了夏靖琪一把。 当然以元昊一个伤重将死之人,那看似用尽全力的一推自然无法撼动夏靖琪半分,但夏靖琪却也从中看出他拒绝被救的意思。 为什么? 夏靖琪没有细想,直觉地没把元昊的话当一回事,伸手将元昊扛至肩上,未料尚未离开半步,一股阴冷的气息袭来。 夏靖琪心里打了突,一种从心底蔓延上的恐怖没由来地升起,他正感奇怪,眼前却无声无息地多了双靴子。 「你想带着我的东西去哪?」国师森冷的声音从夏靖琪头上传来。 夏靖琪顺着靴子往上看去,绕是他向来处变不惊,此刻也被国师惊得变了脸色。 脸还是国师的那张脸,却没由来的有股黑暗的气息笼罩其上,让那张脸变得恐怖诡譎。 国师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呼延天和伸手要抓元昊,夏靖琪反射地后退。一股黑色气息自国师手中蔓延出来,似有自己的意识般捲上元昊的身体,夏靖琪一时不敌,让元昊被抢了回去。 夏靖琪取下腰间的刀对着国师,那刀是宋子轩的昆吾刀,宋子轩走后,他便一直将刀带在身边,只是夏靖琪并不是惯使刀的人,那把昆吾刀在夏靖琪手中显得有些沉重。 呼延天和瞇起眼看着那把刀,眼神一冷道:「轩辕逸辰养的老鼠也敢爬到我这偷东西了?」 夏靖琪皱眉,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拿着刀与国师对持着,脑中飞快想着对策一边拖延道:「国师大人,拓拔元昊为何会在这里,犯人不都该在大牢里吗?」 「自然有我的用途……倒是你……为何进得来这里?」黑色的气息将元昊架回了原处,国师呼延天和眼神危险地步步逼近夏靖琪。 夏靖琪只能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既然你都看见了,那我自然留你不得!」黑色的气在国师手中凝聚成球,夏靖琪浑身一僵,背上已发出一身冷汗,那黑色的球转眼向夏靖琪袭来…… -- 觉醒篇(14) 驀地一阵金色光芒闪现,一直躲在夏靖琪身上的金色白蝶飞了出来,挡下了国师那一击。 「没想到你居然还留了这一手……」呼延天和一把抓住金色白蝶,瞬间将白蝶捏为粉末消散…… 夏靖琪立即趁机翻窗而出。 呼延天和也懒得去追,转身走向拓拔元昊…… 一直跟在凤熙身后的轩辕逸辰突然脚步一滞,身形一晃,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金色白蝶不同于一般的式神小白蝶,是轩辕逸辰的分灵,所以金色白蝶被毁,轩辕逸辰不免也受到影响。 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凤熙莫名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轩辕逸辰迅速用袖子擦去了血跡,指着通天阁道:「元昊在那里,我们快走!」 凤熙正愁不知要从何找起,听轩辕逸辰一说,抬眼向那最高处的通天阁看去,那里黑气瀰漫更盛它处,她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足下一点,一跃十丈,转眼间已来到通天阁之上。 金色白蝶传来最后的影象让轩辕逸辰心惊,元昊身上的伤……国师的异样……还有夏靖琪,他让白蝶挡去了一次攻击,可再下一次呢?眼见凤熙已迅速朝通天阁过去,轩辕逸辰心急如焚,即使灵力不济,头晕目眩,脚下却不敢停歇。 通天阁十四楼外的天台上,突然狂风乍起,呼声厉厉,强风将整个十四楼的吹得嘎吱作响。 突来的异变,让呼延天和放下了拓拔元昊,转头看向天台之上那抹纤弱的身影却夹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立于夜空之中。 「你来了。」呼延天和勾起一抹与他刚正的脸完全不符的妖异笑容,令人不禁一阵毛骨耸然。「我等你好久了……」 「元昊呢?」凤熙手中蓝色火焰不停地跳跃,随时准备一扑而上。 「你以为呢?」呼延天和仰天一笑道:「我找你那么久,没想到如今你自己上门了……」 凤熙冷眼看着他,二话不说,将蓝色火焰烧往他身上。 「哈哈哈……神之心果然厉害!」蓝色火焰在呼延天和身上燃烧,烧了他的皮肤,却也使他新生的皮肤更为坚韧。 凤熙变了变脸色,收回火焰,神情更为冰冷,冷声道:「你杀了元昊?」 「不杀他怎能得到这颗神之心?」呼延天和拉开衣服,展现胸口那道刚瘉合的疤。笑得无比姿意畅快道:「神之心实在太难取得,我费了好大的功夫,刨开了无数次,才终于把这颗心挖了出来……」 刨开无数次……凤熙浑身颤慄,看见在呼延天和身后如破烂娃娃般的元昊,他就这样忍受了无数次刨心之苦吗? 凤熙脸色大变,愤怒让她周身杀气更盛,狂风大作,乌云密佈,凤熙身上的火焰更为炽热地燃烧,跳动,在夜色中光芒更加耀眼。 「你……怎么能?」凤熙咬着牙怒视着眼前这个疯魔的人。手一抬,蓝色火焰化作双剑落入凤熙手中,她从空中落下,一步步逼近呼延天和。 「我,怎么不能?」呼延天和面露疯狂。看着凤熙理所当然地道:「我还能成为神啊!」 当年那个少年看着父亲转过头看也不看他的背影,和母亲不断哭泣的身影,他想着如果他获得太阳神的认可,获得太阳神力量,重振呼延家的骄傲,是不是父亲就会愿意回头看他一眼?是不是母亲将不再哭泣? 他那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梦想,在那一天太阳神选择了他姐姐时,在那一天他带着决裂的心情步入呼延家的禁室时,化为疯狂的痴心妄想。 太阳神算什么呢? 只有三眼神的力量才配得上尊贵无比的他。 凭什么让神来选择结契的人,他就要成为神,从此不再被人选择! 轩辕逸辰赶上通天阁看到的就是凤熙和呼延天和对峙的画面。 他再看到地上那胸口有着空洞,面如死灰的拓拔元昊,更是全身如遭雷极般僵直,随后颤抖不已。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早知道呼延天和要的是元昊的心,当初他是不是该不管元昊说什么都要让他先逃的?他是不是……无数悔恨盘踞在轩辕逸辰的心底,啃蚀着他几欲崩溃的内心。 天台之上风云变色,墨色的天空下,一黑一白的身影在拚斗着。 凤熙今世从未习武,但蓝色的双剑却犹如她身体的一部份般,一切战斗方式如同本能一般,剑随意出,变化万千,剑剑不落地刺向呼延天和。 但呼延天和却不甚在意地笑着。 「我有神之心了,你以为你伤得了我吗?」手中黑色的灵气化作大蛇直往凤熙身上咬去。 凤熙顿时从攻转守,蓝色双剑护在身侧档着四面八方而来的黑色大蛇。 「你入魔了……」这魔气如此地熟悉,似在那久远的年代以前就已拚斗过无数次……凤熙皱起眉头道:「究竟是何时?你身后的魔是何时找上你的?」 呼延天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其实究竟是何时开始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魔可以达成他的梦想、他的心愿。 黑色大蛇的攻势更加凌厉。凤熙的双剑也舞成了花,快得叫人看不出剑的形状,倒像两条蓝色游龙在凤熙身边抵挡着黑色蛇的攻击。 轩辕逸辰担心难受地看着凤熙,他知道凤熙已在渐渐衰弱,现在又为了元昊的死而发怒,如此不管不顾地使用神力,只会加速身体的衰弱……谁能阻止她?谁能阻止呼延天和的野心? 蓝色的灵剑和黑色的大蛇在夜空中交击作战,灵力与灵力的交战,擦出了阵阵激烈的火花,天地为之变色,所有乌木城的人都感觉到了这股不祥的气势。 轩辕逸辰心焦忿恨,这场灵力的拚斗,对凤熙不利,他早看出她的身体负荷不了强大神力,只是在硬撑着,迟早会衰败下来。 才想着,就见凤熙一个踉蹌,显然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般地从半空中跌了下来,呼延天和操控着黑色灵蛇吐着信朝凤熙飞快咬去。 凤熙的双剑随着刚刚那一跌而暂时消失,还来不及再召唤出,黑蛇已近在眼前,但凤熙仍旧无畏地迎了上前,正要伸手抵挡时,眼前一白,一群白蝶帮她挡下了攻击。 凤熙和呼延天和同时转头看向他。 轩辕逸辰白着脸,对凤熙淡然一笑,一副万事有他,儘管安心的样子。 凤熙驀然地心中一动,似乎更无后顾之忧般,蓝色双剑再次从她手中被召唤而出。 「多事!」呼延天和危险地一瞇眼,一条黑色蛇,吐着信朝轩辕逸辰袭击而去。 轩辕逸辰的灵力其实已到了极限,这些天的逃亡、还有为了安排轩辕国的事不管不顾地使用白蝶连络、以及后来为救何武而耗费的灵力,还有因分灵白蝶所受的伤……事情接二连三地砸了下来,他却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刚刚为救凤熙而放出的白蝶已是他竭尽全身最后的灵力。 是以当黑色大蛇张口朝他咬下时,他连出手抵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剎那,一把刀狠狠地将那蛇头斩下,黑色大蛇化为黑烟消散。 「王爷,您没事吧?」夏靖琪双手持着昆吾刀,刀身沉重,对夏靖琪来说使得有些吃力。 夏靖琪翻窗后其实一直没走远,还想着要再回来救元昊。未料一阵狂风突起险些将他颳下楼,他抬头看却惊见巫女飞于天台之上,很快便和国师打了起来。他想着机不可失,便又爬回十四楼国师房内,刚好让他撞见轩辕逸辰的危机。 呼延天和见大蛇竟被他以为的小老鼠斩了头,面露诧异,随即注意到夏靖琪手中的昆吾刀,危险地瞇了瞇眼,欲再召唤大蛇攻击。 但已缓过劲来的凤熙怎容得呼延天和忽视她,蓝色双剑再次攻击直指呼延天和心脏的位置,逼得呼延天和不得不全神专注以对,无法分心在那对主僕身上。 他知道此刻没有神之心的凤熙不过是强弩之末,只要再一下他便能擒住凤熙,到时再来收拾轩辕逸辰他们。 呼延天和注视昆吾刀的那一眼却被轩辕逸辰敏锐地捕捉到了。 传说中的昆吾刀能斩妖除魔…… 宋子轩师承无名一派,而无名一派是百年前一名隐居山中的无名之人所创,刀亦是由此一无名之人传下。 无名之人……轩辕逸辰看向躺在地上,尸身尚温的元昊。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 「王爷,您没事吧?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夏靖琪看着失神的轩辕逸辰又看着外面正在缠斗中的两个身影,焦急地问。 轩辕逸辰并没有回答夏靖琪的问题,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元昊身边,将他的尸身抱在怀中。 可以的,还来得及……轩辕逸辰欣慰地想。总算有一件事还不算太迟。 「靖琪,等元昊醒来,把昆吾刀还给他。」轩辕逸辰突然没头没脑地交代。 夏靖琪闻言一愣,看向拓拔元昊一脸已死透的惨白。还给他?还给一个死人? 「王爷……你想作什么?」夏靖琪看着轩辕逸辰的手在发光,从手掌到全身,连带着元昊全身也在发着光芒,这和轩辕逸辰平常为人治疗的方式完全不同。夏靖琪心里一阵冰凉,突然并不是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丝丝灵光自轩辕逸辰身上流动到元昊体内,像是生命力的流动一般。 「我答应过她,就算他死了,我也会把他救活。」说这话时,轩辕逸辰显得格外平静。 这是他所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传说药神苏摩的神官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只是从没人亲眼见証过,因为起死回生的代价是以命换命…… 凤熙知道了会为他难过吗?会为他流泪吗? 早在他知道他就是前世害死她的一族后,他就不敢再奢求她的爱,他也知道前世今生她爱的只有元昊,是轩辕一族害得他们不能在一起。 如果他的命能弥补得了一丝当年轩辕一族的过错、如果能求得三眼神一毫的原谅、如果能换得凤熙和元昊此生不再遗憾、如果能让凤熙再展笑顏的话……那么他死不足惜…… 只是、如果……能再有一丝奢求,能让凤熙记得他的话,那就好了…… 「王爷!」夏靖琪终于看清轩辕逸辰的意图,可是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轩辕逸辰的身影愈来愈淡薄。 『行动吧!』轩辕逸辰看着夏靖琪,微笑,以口型无声地说:『我将一切都交代给你了。』 夏靖琪朝轩辕逸辰叩首领命,跪地不起。眼泪已爬了满面。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何王爷最近频频以白蝶交办各地领军所有事情,并透过金色白蝶将王爷所有的密令都交代给他。 原来王爷早已有了赴死的打算。 轩辕逸辰看着元昊的胸口渐渐有了起伏,苍白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紧闭的睫毛开始颤动,放心地笑了。 『元昊,我可是将一切赌在你身上,别让我失望,也……别让她难过……』 轩辕逸辰的身影随着金光逐渐淡薄透明,渐渐消散在空气中,连一点痕跡都没留下,空气中只剩淡淡遗憾的味道残留着…… ……好遗憾,在一起的时间竟然这么地短…… -- 觉醒篇(15) 元昊突然睁开了眼,坐直身子,他似乎在梦中听到轩辕逸辰对他说话,他转头看到跪地不起的夏靖琪,才恍然惊觉这一切不是梦。 他死了,轩辕逸辰却把他救回来了。 夏靖琪察觉到元昊的动静,起身,不多话,甚至也不多看元昊一眼。直接将手中的昆吾刀交给元昊,随即转身离开。他要去完成王爷最后的交代。 起兵将这轩辕国推翻。那是王爷交办给他的最后一件事。 元昊接过昆吾刀,朴质的刀柄,乌黑沉重的刀身,感觉是如此地熟悉却又有着阔别以久的陌生。元昊似乎是因刚回到人间未适应过来,一时间有些茫然,随即外面的声响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外头黑雾濔漫,呼延天和在大笑,笑声在黑雾里显得诡异,魔影在呼延天和背后现身,元昊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在轩辕逸辰救活元昊的同时,强大的神力已将凤熙的身体渐渐耗尽,呼延天和等的就是这一刻,黑色灵气凝聚成的大蛇衝破凤熙神力形成的剑阵,袭击凤熙,凤熙败阵下来,从空中跌落至天台上,一时起不了身。 呼延天和趁此时发动强大的灵力,瞬时天台上地板崩落,露出底下的通天石板,石板一片片听从呼延天和的指令升起,一排排、一列列将凤熙包围在其中。 于此同时乌木城三方以通天石建造的石柱在月光的照射下,通天石中的点点萤光呼应着月光而聚集,同时反射到通天阁之上,与通天阁上的石板呼应,凝聚成了一道强力的枷锁将凤熙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你以为毁了我一处大阵我就无法发动这通天阵法吗?」呼延天和狠狠地笑了。「就算只剩三处,但用来对付即将衰败的你,也够了!」 终于……他盼这天好久了……而三眼神就要属于他了。几百年前的人做不到的事,而今将由他来完成。 他将成为千秋万戴,永世不朽的神。 此时一直隐于呼延天和身后的魔也渐渐将黑雾凝聚在一起,逐渐有了身形。 『好久不见,你终究还是落到我手上了……』那双属于魔的紫色眼睛慢慢地靠近动弹不得的凤熙。 那个魔全身由黑雾凝聚,看不清长相,唯有那双紫色眼睛特别清晰,特别魅惑人心。 「你……究竟是谁?」 『三眼神、沉凤.熙……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你忘了我是谁?』 凤熙如遭雷极,全身僵硬地看着那个魔。 沉凤熙是她今世的名字。 但来这里之后她却不自觉地以凤熙自称。因为凤熙是她前世的名字。 而那个魔唸她名字的语调更是含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是双姓,姓沉凤,单名熙。 那个魔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它从那个世界就一直跟着她吗?所以她会回到这个世界,是这个魔一手安排的吗? 「第六天魔王……」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沉凤熙喃喃地唸出他的名字。 有创世之神,当然也有那创世之魔…… 耳边响起了魔王独有的笑声,时而高亢尖锐、时而低沉呜咽,连带的被控制的呼延天和也笑了,笑得疯狂肆意,瘖哑难听。 以至于他们全没注意到,在他们背后,元昊阴沉着脸,转眼间来到他们身后,然后高高跃起,举起了昆吾刀狠狠地砍向呼延天和背后,连同他背后那黑雾凝聚成的魔。 呼延天和与魔双双发出了惨叫。 昆吾刀是上古神器,这一劈用尽了元昊全力,伤害之大,即使呼延天和有神之心也无法迅速復元。 那黑雾凝聚成的魔被劈成了两半,小的那半飘散了,大的那半再次凝聚成形,但明显身影淡薄许多。 「元昊?」凤熙瞇起眼,似乎不敢置信,他不是被呼延天和……? 『又是你!』魔王透过呼延天和发出怒吼。同时朝元昊发出凌厉的黑蛇。 虽然元昊身上已无神之心所带来的异能,但他依旧无所畏惧,持刀敏捷地将黑蛇斩断,同时破坏起凤熙身旁的通天石板。少了些石板的束缚,凤熙总算得以喘息,却仍未完全自由。 「三眼神是我的,为什么要妨碍我?!」呼延天和发狂似地放出更多灵气聚集成的黑蛇朝元昊攻击。 「元昊小心!」凤熙总算确定眼前的元昊是真的,看到黑蛇袭击赶紧出声提醒。 可是神之心不是已经……?凤熙看向空盪的房间,空气里已然没有轩辕逸辰的气息…… 凤熙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也可能什么感觉也没有。心头像是突然空了一个洞,什么都没有。 那个总是能温暖安定她的心的人不在了…… 元昊身手依旧快速难测,闪过黑蛇的袭击,也将剩下的石板全都打碎。 同时深夜的乌木城中,四方传来爆炸的声响,是夏靖琪带人炸毁了四方大阵。 凤熙重新得到自由,再也不被通天石板所束缚,蓝色火焰重新回到手中,却不再光灿耀眼,深沉得犹如来自地狱的鬼火。 呼延天和眼见大势已去,却仍强自镇定,黑色灵气悄悄聚集,准备做最后一击。 强大的黑色灵气突然朝凤熙击出,元昊见状毫不犹豫地挡在凤熙面前,强大的灵气击碎了元昊的心脉,他无力地软倒,凤熙接住了他。 元昊微笑地看着她,他有保护好她吧?这次他总算能保护她了!他想像以前一样轻抚她的头发,手却举不上来…… 凤熙牵起他的手胋至脸边,闭上眼感受他最后的温度,然后轻轻将他放下。 然后凤熙一脸冷漠地走到呼延天和面前,呼延天和这时已无灵力扺抗,撑着重伤的身体惊疑不定地看着凤熙。 凤熙毫不迟疑地将他的胸口剖开,挖出里面跳动的神之心。 「凭你也想成为神?下地狱去吧。」 彷彿听到呼延天和惨叫的声音在空气中回盪,但呼延天和眼中早已没了生息。 凤熙捧着神之心,眼角瞧见那魔仍在原处,手一抬,蓝色火光闪现,朝魔丢去,那魔虽身受重伤,但依旧灵巧地闪了开来。 『真可惜,让你逃过一劫了,三眼神……』黑雾渐渐消散,黑暗中只剩下那双魔性的紫色双瞳。 『沉凤熙……我们回头见。』说完,连那双眼也消失无踪。 凤熙微微勾了下嘴角,她早知道那魔王真正的形体不在这里,就算她的火丢中它大概也伤不了它。 然后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也跌坐在地上,鲜血自嘴角流出,可她却捧着神之心迟迟没有动作。 凤熙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体已然到达极限,就要倒地时,一道神圣的光芒出现在她眼前,带着让人熟悉的温暖和威严。 她无力抬头,双眼已模糊,却知道这是她在等的…… 「三眼神。」她轻声地说:「您的心我还给您,是我当年的愚蠢害了您……当年的元凶都已经不在了,这轩辕王朝再不久就会覆亡,您的愤怒也该平息了……」 『那你的愤怒呢?』 -- 觉醒篇(16) 『那你的愤怒呢?』 「我的?」凤熙有一瞬间茫然。 前世的记忆再次回到脑中,那些曾有过的天真,曾有过的爱恨…… …… 『巫女大人,以后这就是你的贴身影卫,他叫拓拔元昊。』 那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影从此烙印于心。 …… 『三眼神是创世之神,你身为三眼巫女务必恪守职责,光耀我们凤氏一族。』 她一直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是家族的荣耀、世人的期待,日日耳提面命,不敢或忘。 …… 那天元昊身上的伤,是对她的一种警告,只要她还有在乎的人,她就不能逃离她的责任。 …… 『爹爹和族长们刚刚决定要全力助轩辕取得天下……』那天她看着拓拔元昊,心里有一丝紧张的期待。 其实她不愿意上战场、不愿意夺取别人的生命,她看着元昊总期待他能说出不一样的话。 『属下必当生死相随。』元昊退开一步,朝少女叩首道。 终究还是和别人一样期待她成为三眼巫女,善尽巫女的职责…… 少女笑了,笑中有深深地无奈和淡淡的哀伤。 …… 她问元昊:『你保护我,是因为我是我,或是因为我是三眼巫女?』 而元昊却只是冷静地回答她:『保护您,是属下的职责。』 明明两人靠得那么近,他对她却只存着职责…… 而她身为三眼巫女,拥有举世无双的神力,竟连如凡人般的幸福都是奢求…… …… 直到弒神那日…… 她天真地相信了轩辕一族对她说的话,她能缷下三眼巫女的职责,重回平凡人的人生。 是她在那瞬间背弃了她的神,以至于使魔有机可趁。 等到她发现一切都是场阴谋时已然来不及逃脱…… 她眼看家族被灭,三眼神元神分离,最爱的人伤痕累累…… …… 她恨、她怨、她不甘心……她只是想和所爱的人共度一生,为何这么难?为何招致如此严重的后果,她小小的心愿怎么这么难以达成? 她恨恩将仇报的轩辕一族,她恨这世道、这人心! 她怨为何少年没有勇气说爱她? 求之而不可得的不甘心,让她的魂魄排徊在世间数百年…… 直到……? 凤熙困惑地抬眼。 『这里。』一隻手指着凤熙一直戴在身上的神像,『当时一小部份的我躲到这里,直到数百年后才终于恢復些神力带你的魂魄转世重生。』 『你的家族只为自己的利益而不顾你的意愿,导致家族灭亡;拓拔元昊因为当年的踌躇,从此带着对你的思念数百年;轩辕一族倾力想守护的天下,其后代却总是子嗣单薄,英年早逝,如今更是将倾覆于自己人手里……你可满足了?』 …… 原来愤怒的不是三眼神,一直是她,是前世的自己…… 她将自己的不甘、忿恨躲在神的后面,藉神的名义姿意洩愤……才导致这样的后果……才害了那么多人…… 「能告诉我,为何是我吗?」为何与她结契,为何让她经歷这一切? 她与三眼神以灵魂结契,无论她如何转世重生,这一切总会因她拥有的力量而不断上演,为何是她? 『曾经创世之神有三位,其中一位拥有无上神力却总爱看着芸芸眾生,为他们喜而喜,悲而悲,为了凡间眾生陷入天劫之中,神力被夺,落入凡尘,受那轮回转世之苦。』 三眼神的语调不高不低,平静无波地叙述,却有着一股亙古久远的沧桑。 『我很想知道她眼中看到的世界究竟是什么,为何愿为此遭受天劫?我想喜她所喜、悲她所悲,苦她所苦……』 凤熙有一丝动容,道:「三眼神,你这是何苦呢?」 『神的寿命有数万年之长,而人的一生不过数十年,对神而言几百年不过转瞬间的事,何苦之有?』 凤熙忽而想到:「创世之神有三位,那……还有一位呢?」 『祂已堕入非天成魔。』三眼神顿了顿,转而道:『我送你回去吧。』 凤熙来不及再多问什么,金色温暖的光芒已将她包围住,那光芒像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令人安之。 她蜷曲在光芒之中,像个婴儿般,光芒将她愈缩愈小,最后像颗球体般,飞向夜空之中。 几日后,夏靖琪带着各地的兵马以讨伐国师乱政的名义,攻入乌木城,清除国师馀党,却发现皇帝和轩辕鸿宇早已成了国师的傀儡,国师死后,皇帝和轩辕鸿宇也无法恢復神智,而轩辕逸辰不知去向,轩辕一族再无任何继位者,轩辕王朝覆亡。夏靖琪得夏家和轩辕逸辰的旧部属鼎力支持,自己即位,改国号夏。 如此过了数十寒暑,直到不再有人记得那年发生的事,三眼巫女再次成为传说。 觉醒篇~end -- 终篇—轩辕逸辰 凤熙醒来发现自己已然回到台湾的房间内,那恍如梦境一般一年多的日子,醒来却彷彿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除了她额上的疤,那个世界的一切她什么都没留下,连手机也不见了。而额上的疤之后也不曾再睁开过,她也使不出所谓的神力。 在那个世界一年多,在这里她仅仅失踪一个多月而已,不过也足够让她的家族鸡飞狗跳了。唯有奶奶用着洞悉一切的神情抱着她说:「回来就好……」 是啊,她回来了…… 可是她的心呢? 生活很快就照常地过,她一样忙碌地接受除灵的委託,一样和朋友见面,一样吃饭生活……可是她的心却缺了一个口,空盪盪的,怎么都填不满。 她常常在想前世的她和元昊,如果当时彼此再勇敢一些,是不是就能有不一样的结果?三眼神给了巫女那么强大的力量,却不能让她随心所欲,这是否与三眼神的初衷不同呢? 明明有强大的力量,却没有拒绝的勇气,其实你明明可以跟你的家族说不的。你可以活得再任性一些、你可以不用如此小心翼翼地活着的。如此一来你也不会满腔仇恨地离世了…… 她对前世的自己是心疼的,心疼她活在那样的封建阶级下,无法随心所欲。 心疼元昊守着对她的思念数百年…… 心酸两人明明相爱却不能廝守……而如今…… 元昊最后应该是满足的,完成了前世没能守护巫女独活的遗憾。而前世的自己……凤熙想起三眼神最后温暖的光芒,前世的自己应该也在明白了一切后,在光芒中了疗癒了那受伤的心吧! 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奇遇,或许就是为了了却自己前世的遗憾吧! 但为何她还是觉得心空盪盪的呢? 她回来了,一切都没变,有疼爱她的奶奶、好友和工作,为什么她却觉得少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她的生活一样过着,但却觉得所有感情都不是自己的,她跟着朋友笑、怒、悲、喜,却觉得这些感情离她好远,有时候她会突然放空,面无表情,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的心留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回来。 如今的她像人偶一般,过着名叫沉凤熙的人的生活。 直到有天她接到一通奇怪的电话。 「喂,沉凤熙?我捡到你的手机,我在xx路这里等你。」一个清冷的女声,带着不容拒绝语气,命令道。 「咦?」凤熙来不及问清楚,电话已然掛上。 一般捡到手机会知道原主人的电话号码吗?不是都先打给联络薄上的人吗?凤熙愕然地看着手上的手机。 该去吗?她心里虽然迟疑,但想到那不容拒绝的语气,却也乖乖地拿起机车钥匙出门。 xx路离她家很近,她很快就到了,却疑惑要怎么找人,毕竟女子什么都没说。可她的疑惑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她一眼就看出那个站在路旁,声如其人,有着不容忽视的气势的冷艳女子。 她光是随意地站着,冷艳动人,光彩夺目,全身却散发着威严冰冷的气势令人不敢随意靠近,在人潮拥挤的路上,她周身却很自然地空了一圈。 她很快停好机车走了过去,「不好意思,请问……」 女子冷傲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从包包里拿出手机,道:「你的?」 凤熙一时失神地看着那支手机,那是跟着她一起到另个世界的手机,但为什么……? 「嗯?」女子看她失神,迟迟未有动作,忍不住挑了挑眉。 「啊,不好意思,是我的,谢谢你!」凤熙回过神,赶紧双手恭敬地接过手机。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举动,在女子面前,感觉自然而然。 女子微笑了下,笑容倾城倾国,就连凤熙同为女性也一时看呆了。女子朝她递出一张名片,道:「有机会再见面。」 说完,女子瀟洒离去,汹涌的人潮居然自动分开了一条属于女子的道路。 「啊!等……」直到女子离开,凤熙才突然回神,自己忘了问她在哪里捡到手机了。 而且手机还是没电的状态……凤熙看了看手机,心中疑惑更甚。她是怎么知道这手机是她的?还知道她的电话? 她拿起女子留给她的名片。 丽女王 心灵调查事务所 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 凤熙回房间为手机接上电源,看到熟悉的待机画面亮起,凤熙迫不及待地滑开。 手机功能一切正常,只不过被停话了,这是自然的,毕竟她一回来就去办了新卡,旧的当然不能用了。 没有讯号的手机也只能……! 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逝。凤熙急急地点开相簿,一瞬间泪如泉涌般流了出来…… 轩辕逸辰…… 她怎么会忘了他…… 心里空缺的那一块被汹涌而来的悲伤填满,凤熙止不住地泪流满面,抱着手机无声哀嚎…… 她的心找到了,却也永远地失去了…… 昔日与轩辕逸辰相处的点点滴滴,画面回到脑中,他的好、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一幕幕让凤熙痛心不已。 她想念他,而他却再也不在了,不在这里,也不在那个世界…… 回台湾后,她第一次感觉到那个世界真实存在过,不是在她的梦里,不是前世,她真实待过那里,真实地把感情留在那里…… 手机相簿停留在最后一张照片上……那是她和轩辕逸辰最后一张的合照,她来不及看到的照片。 照片上她对着镜头笑得灿烂,而她没看到的是,轩辕逸辰对着她,一脸柔情,深深地凝视,眼中满是沉沉的爱…… *********************** 那一夜,那颗属于凤熙的光芒快速飞向夜空,成了夜空中的星子消失。 三眼神来到了元昊身旁,摊开手心,一颗金色的魂体从元昊体内慢慢升出,停在三眼神掌心上,渐渐產生变化,不停地扭动,最后成了一条盘踞在三眼神身上有着红眼银鳞的大蛇。 牠原是三眼神座下的神兽,为助三眼神渡劫而化凡,如今劫难已过,三眼神自然将牠收回。 三眼神拍拍牠的头,大蛇亲?地回应,抬眼望向夜空,流露出不捨的神情。 『你辛苦了,今后就留在我身边守护她吧。』 大蛇轻轻点头。 三眼神转身要走,一个神祗留住了祂。 三眼神回头见是苏摩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破碎的灵魂来到祂面前。 三眼神对祂轻轻摇了摇头:『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苏摩固执着不走,坚持着看着三眼神。 『你要以你的修为换他的重生?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苏摩轻轻地点了点头,微笑。 三眼神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罢了!』 一抬手,破碎的灵魂修復为完整的魂体,带着淡金色的光芒。随即慢慢升空,朝夜空中而去。 苏摩惊喜地漾开美丽的笑容,朝三眼神深深地行礼,随后消失。 三眼神随即也与大蛇一同离开这世界。 ******************* 凤熙大哭之后睡着了,以致于没发现在她睡着之后身边有个金色的光芒慢慢化作人形。 轩辕逸辰醒来就就发现自己待在一间从未见过的房间里,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外面还有奇怪的声音。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凤熙就在他身边。 活生生的,睫毛上还有着未乾的泪水。 为什么哭了?他轻轻擦拭她的眼泪,却不敢太大动作吵醒她,她看起来很累很累。 这里应该就是凤熙生活的世界,但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来到这里?他明明……亦或这是死后的世界?如果是也太过真实了! 他还能碰得到凤熙感觉得到她的体温,他的手也没穿过任何东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是真的重生了。 而且重生在凤熙的世界里。 轩辕逸辰忍不住一再碰触凤熙感受那真实,凤熙彷彿也感觉到有人碰她,睫毛颤抖着,流出一串眼泪,却因太累而睁不开,只是低声呢喃着:「逸辰……轩辕逸辰……」 「我回来了,凤熙。」轩辕逸辰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梦里的凤熙似乎听见了,深锁的眉头松开,表情安祥了许多。轩辕逸辰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彷彿看多久都不会腻一般,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午后的阳光轻柔地从窗外洒入,满室金光。 全篇完 -- 终篇—拓拔元昊 看着凤熙的光芒升入夜空之中,三眼神来到元昊身旁,摊开手心,一颗金色的魂体从元昊体内慢慢升出,停在三眼神掌心上,渐渐產生变化,魂体不停地扭动,最后成了一条盘踞在三眼神身上红眼银鳞的大蛇。 牠原是三眼神座下的神兽,为助三眼神渡劫而化凡,如今劫难已过,自然化回原形。 『你呢?你想怎么做?』 大蛇抬头不捨地看向夜空中那颗明亮的星子。 『你想随她而去吗?』 大蛇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次你可有把握不再让她哭泣?』 大蛇毫不犹豫坚决地点了点头。 他错负了她两次,而这次他决不再因任何原因而放弃她。 『我知道了,你随她一起去吧!』三眼神再次摊手,大蛇朝祂的脸蹭了蹭,慢慢变小,爬到掌心,化作金色的球体。『我会帮你作好安排的。你且耐心等待。』 金色的球体快速地升至夜空中,消失不见。 三眼神看着魂体离去,转身正要离开,苏摩来到祂面前拦下祂。 祂看着苏摩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破碎的灵魂,轻轻摇了摇头。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苏摩固执着不走,坚持地看着三眼神。 『你要以你的修为换他的重生?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你将不再为神……甚至……』 『我知道……』苏摩轻轻地开口,柔柔地看着手中的灵魂。『但我等了他好久、好久……从他出世之前,我就在等着他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 苏摩坚决地点头。 『傻子。』三眼神手一抬,苏摩身上的光芒流至破碎的魂体上,苏摩的身形愈来愈淡薄,但她却始终带着无悔的微笑。 三眼神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忍心看苏摩身形消散,手势变了变,没多久苏摩消失,三眼神手上多了两颗完整的魂体。 『就这样吧,让你们共享同一个灵魂,来世愿你们好好珍惜。』语毕,两颗魂体流入轮回之中。 三眼神默默地转身离去。 ******************** 转眼,凤熙从那个世界回来好多天了。照奶奶的说法她失踪了一个多月,但她总觉得她在那个世界似乎已经待了很久很久。 是的,当她从房间里醒来的时候,那世界的事情她几乎都忘了,只记得她离开过这里,到了另一个世界,但做了什么完全不记得,只是醒来后不断地哭泣,整整哭了三天三夜。 之后只剩下额上的疤提醒着她曾到过另个世界,还有心底挥之不去淡淡的遗憾。 日子照常地过,她一样忙碌地到处除灵,偶尔和朋友约会,和奶奶吃饭,可是这些都填补不了她心中的缺憾。 总觉得少了什么……这时候总会有某个人的身影闪过她脑海,那样奋不顾身、那样痴情守候…… 到底是谁?每当想起来,她总是心疼不已。 「凤小妹,在发呆啊!」一个戏?清朗的声音从背后凤熙背后响起,吓了凤熙一跳。 凤熙回头,「斌哥……你吓到我了。」 唤作斌哥的男子,瞇起那双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笑得温和亲切,「在想什么啊?」 「没什么。」凤熙摇头。 「这样啊,那……」斌哥故意拉长了音,意有所指地看她:「你挡路囉!」 「咦?」凤熙看了看周遭空旷的地。挡路? 「等下女王就要过来这里了……我得赶快在她的道路上散满玫瑰才行。」斌哥十指交握,眼冒少女般的爱心,只差没再转个圈圈。 「……」 正在搬玫瑰的小陈经过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说:「习惯就好。」 很难习惯吧?至少她进到这个事务所十天,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惊奇。 这个丽女王心灵调查事务所是十天前打电话给她的,说他们刚成立,缺一个阴阳师,问她有没有兴趣,她本想拒绝,可是奶奶一听就要她去看看,一看她就不自觉待下来了。 主要是事务所的所长女王本人,实在太让人难以拒绝了。 没多久,女王本人自带一阵风来到现场,凤熙看傻了眼,从没见过有哪个人头发飞扬时可以这么地随意自然,半根发丝也挡不到脸,就像是电影般的场景一样,气势张扬地走过来。 斌哥就像是个随身的管家般,自然而然地贴近女王身边,为她开车门,扶她下车,为她披上大衣,递上咖啡,搬椅子、搬桌子,一切动作自然而流畅,完全没有一丝违和。 女王很自然地享受斌哥为她所作的一切,轻啜一口咖啡,声音清冷地道:「小凤,你在现场看得如何?有感觉吗?」 「咦?呃……」凤熙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来调查这座学校有名的自杀胜地,有无恶灵作祟。 「嗯?」女王轻轻挑了挑眉。 凤熙默默朝女王摇了摇头。 不是恶灵,那就是人为的囉? 女王点点头,一双凤眼冷冷地看向斌哥。斌哥笑着回应,转身向委託人,一个站在一旁已久的女学生解释。 女王閤上手中的档案,起身准备走人。 既然是人为,就不关他们的事了,结案! 斌哥向女学生解释完,见女王要走,连忙跟上。 凤熙迟疑地看向一脸阴沉的女学生,她记得自杀的好像是她们班上的同学…… 「骗人……」 「咦?」她好像听到女学生说了什么? 「你们都骗人!!」女学生发狂似地拿出暗藏的刀子朝凤熙衝了过来。 凤熙吓了一跳,一时无从反应,身旁有道身影比她更快地制伏了女学生。 那样地奋不顾身,彷彿救了她无数次般那样地熟悉…… 那高大英挺的身子很快地将女学生上了手銬,回头看了她一眼:「没事吧?」 「元昊?」她不自觉开口,却被自己吓了一跳。 但男子却一点也不意外地,对她笑了一下。 三眼神说祂自有安排,要他耐心等候。 数百年都等了,区区二十几年又算什么呢? 祂安排他出生在她的世界,等待她长大,等待着某天与她相遇。 如今……终于再次相见了…… 元昊篇完 -- 终篇—双男主篇 墨色的夜空下,有一群人在山区里操纵着一堆精密的仪器。 「传说这座山区有很多螝魅魍魎,看来今天的数据应该会很漂亮才是……」一个长相英挺俊秀,却有着一双阴柔的双眼的男子,带着开心期待的语气道。 「别说了,埋伏了大半夜,什么鬼都没测到……」载着耳机,负责监视萤幕身材壮硕的小陈,无奈地指着一片黑的萤幕道。 「还说什么鬼……探测仪今晚连跳都没跳一下……」另一边负责操作一堆仪器的佳姐嘟着嘴,翻着白眼道。 「别这么丧气嘛!」男子拍拍他们的肩,在他们身边来回走动,轻软的短发飞扬着。「今晚一定会有收获的!」 「斌哥,你怎么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负责跑脚、搬仪器的实习生—莫白抓了抓头,满是不解。 唤作斌哥的男子,转了个圈,对着莫白神秘一笑:「因为啊……我只要一想到可以把这些漂亮的数据带给女王,心情就很好啊!」 所有人,包括莫白,同时对斌哥翻了个白眼。哪里来漂亮数据啊? 斌哥笑了下,不甚在意他们的白眼。又过很久,莫白已经忍不住坐在旁边打起瞌睡,却听到斌哥的声音:「跳了!」 接着仪器嗶嗶声大作,佳姐哇哇叫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哇哇……这个灵力值……好高、好高……」 小陈也叫了起来:「啊!啊!啊!一号机爆了!啊!五号机也爆了!啊……莫白,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咦?我??不要吧?」莫白死命摇着头。 一群人手忙脚乱之馀,只有斌哥兴高釆烈:「捡到宝囉!」 *************** 凤熙从那个世界回来已经好几天了,除了刚回来的第一天哭过一阵子后,很快就投入工作之中,回到正常的生活。 在那个世界的事情,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毕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除了额上的疤提醒着她曾有过的一段经歷,关于那个世界的事她什么証据也没有,只有回忆是如此清晰。 但即使她什么都没说,奶奶仍以洞悉一切的神情抱着她说:「回来就好……」 好像她不可能回来似的。 她确实差点就回不来了,想起最后与呼延天和的对决,她真的已经有了赴死的决心了,但三眼神却让她回来了。 不仅如此,三眼神也用祂的光芒让前世的她明白自己的错误,并疗癒了她受伤的心。 前世的她平静了。 可是今世的她却觉得孤单和悲伤…… 拓拔元昊和轩辕逸辰都已经不在了,她本来打算和他们一起走的……如今却只剩下她…… 她时常想起元昊的痴情守候和奋不顾身,也常常想起轩辕逸辰的冷静自负和那不经意、默默的温柔。 他们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却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她虽然好像没事般正常地过,却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感觉到一个人的恐惧。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却不知道这样行尸走肉的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凤熙?」 「嗯?奶奶……」 「你又在发呆了?」 凤熙微笑,摇头。「怎么了?」 「这里,你过去一趟看看,也许未来有合作的机会。」奶奶递给她一张名片。 凤熙略为疑惑地看着,怎么会突然想跟别人合作?平常委託都是自已接自己处理啊。 「丽女王心灵调查事务所?这什么啊?」 「你去就是了!」奶奶难得强硬地说。 凤熙只好乖乖出门了。 很快地她来到隐身巷弄内,小小的办公室门口,上面简单掛着招牌『丽』。 巷弄内,又是这种招牌,实在是让人有不好的联想……凤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突然身后有阴影盖了上来,一个熟悉又戏?的声音道:「站在外面看得到里面吗?」 凤熙吓了一跳,回头瞪圆了眼道:「轩……轩辕逸辰?」 对上的正是轩辕逸辰优雅又带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笑容。 「你……你……」凤熙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只我,还有你后面。」轩辕逸辰勾着嘴角,指了指凤熙后方,不知何时打开的办公室门。 凤熙回头,对上拓拔元昊温和的微笑。 顿时腿软,跌坐在地上。「你、你们……」 轩辕逸辰陪她蹲在地上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 元昊也蹲了下来,微笑道:「我们来找你了。」 凤熙看着他们良久……哇地爆出一阵大哭。 吓得轩辕逸辰和元昊忙着帮她擦眼泪。 不远处,女王坐在办公桌前,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斌哥上前讨好地说:「我这次做得不错吧!」 女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点了下头。 斌哥的笑容更加灿烂,只差没加条尾巴摇个不停。 午后的阳光轻洒下来,丽事务所前的日常,一个哭泣的女人和两个手忙脚乱的男人,一个高傲的女王一个跟随在身边的佞臣,这样的生活,极好! 全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