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 1 乖,要当个好孩子。 不可以顶嘴,这样就不是好孩子了。 听爸爸妈妈的话,乖。 爸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不可以当坏孩子。 不可以不听话。 不可以不乖。 你要当好孩子。 要当好孩子。 「要当……好孩子……」 然晋又做恶梦了。 他从无尽深渊中惊醒,浑身发着冷汗。默默撑起身子,大口喘了几口气后,他点开手机。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又来了。他抬手抹了把脸,抹出一手汗。 海林镇的冬天总是下雪,但为了省钱,然晋把暖气温度调得很低。雪影借了月光映到窗帘上,四周只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身体出了不少汗,腋下一片黏糊。然晋想这觉暂时是睡不了了,便离开床去冲了澡。 去之前还埋头闻了下房东婆婆提供的二十年温馨手工老棉被。 鼻腔里除了陈年气息之外,只剩手工肥皂的清香。 很好。他想。汗味没有很重,水费可以省些。 青年从柜里随手抓条毛巾就进了浴室,他不打算换掉身上任何一件衣物——哪怕它们充满汗液的味道。 然晋用五分鐘洗了战斗澡,水都没烧热,人就关了水龙头套回衣服走出浴室。他几乎天天洗两次澡,偶尔好点,能忍着味道只用湿毛巾擦擦身体。所幸水费不是很贵,冬天增加的热水费也没有很高,多出的钱可以用在暖气上——不过然晋尽量能省则省。 一边擦乾半湿的头发,一边走到只有三格的书柜前,抽出一本褐色封皮日记本;他打开桌灯,摊开今天的日期,提笔。 于凌晨一点四十七分,第一次醒。 他偏头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他们还没找到我。 青年细瘦的手腕在月光映照下更显苍白,连带他坐在桌前的身影也愈发单薄起来。 然晋瞇着眼欣赏自己的笔跡,抿着嘴巴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片刻,他收好日历本,关了桌灯,鑽回那有着婆婆爱心的被窝里。 明天还得上班,可不能迟到。 工作很好找。这是他身为beta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然晋来海林后没多久便得到一份超市正职,老闆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老闆似乎挺喜欢他,前些日子发了奖金给他当「冬季补贴」。 老闆是个alpha,名字叫做肖明,也是外地来的,娶了镇上一个长相挺可爱的omega,宠妻宠的不得了。 「欸然晋多笑点啊,附近的婆婆都跑来问我是不是亏待你了。」趁着这个时间点还算清间,肖明跑来跟然晋间聊。他才三十出头,是个自来熟的人,来不到一年就和全镇的人混熟了。「我说你长那么帅的一个小伙子,笑个魅力比较大啊。」 然晋按着计算机点帐,并不想理他。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肖明也算是摸透他的脾气了,对他的反应早见怪不怪,自顾自地继续说: 「镇上几个小女生挺喜欢你的,还问我要你的手机……」接着,他突然想到什么,弹了一个响指,「啊!说到这个,快年底了,镇上有新年庆典,一起来啊,早点融入大家也好。」 耳朵捕捉到关键字,然晋终于抬头,停下手上的动作。 「新年庆典?」 「对啊,海林的特殊庆祝方式啦。会跟隔壁镇合办,超热闹的,是认识大家的好机会喔。」 「……」 可是我不想。然晋的眸色暗了下来。愈少人认识自己愈好。 肖明见他低着头貌似陷入沉思,以为他是在认真考虑,便又多加一句: 「不去可惜了喔。」 然晋屏住了气息。 可惜了。 一根银针狠戾地插进心脏,痛意自胸口传来。 可惜了,有人会伤心的。 然晋握紧了原子笔,肩膀紧绷,全身肌肉都在发颤。 可惜了,你是个beta。 某句来自久远以前的话语像一支利剑,斩断他的身体。 虽然面无表情,可额上渗出的冷汗已洩漏他的情绪。 「……我会去。」 半晌,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坐在休息专用沙发上的alpha笑出来,摸了摸下巴上刚蓄没多久的鬍渣。 「就知道你会答应!」肖明伸了个懒腰,「我当天去接你啊,今年会场在隔壁镇,你和我们一起去。」 「不用麻烦了……」 「没关係没关係,再说了,」他起身,挥挥手表示别客气,「我家明兰小可爱挺喜欢你的。」 然晋点头没再回答,肖明的伴侣阑祈几分鐘后回来了,他是男omega,方才去了学校接女儿。 「爸爸!然晋哥哥!」 明兰踩着噠噠声奔进店里,被肖明一把抱到怀中;阑祈跟在后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肖明等他慢慢走到面前,笑着与他接了个吻。 然晋看着一家子和乐融融,不禁微微失神。 然晋在晚上九点下班,顺便拿过期不久的库存回家。雪已经停了,铲雪车刚路过,路面相当乾净;鹅黄色的路灯撒在雪上,意外地令人感到温暖。 听说镇上有经费换省电灯泡了,但他不想。 他想沐浴在这柔软的光之下。 然晋放缓脚步,两个月前买的二手黑色雪靴在白雪上印出浅坑。 这是他来到这里后,极少数体会到的「温暖」,他觉得自己应该记下今天。 青年抿嘴,拉扯嘴角肌肉,并且在感受到移动后自认为有进步。 保持了这种状态约莫十秒鐘,嘴角再次低落。 然晋没有气馁——虽然不知自己看来如何,不过起码有了笑容的雏型。 突然,右肩被人拍了一下。 然晋反射性给了后面那人一个肘击,听见男人痛呼一声。 海林的冬天娱乐不多,几乎没有人会在这种时间出门。 他以为他们找到这里了。 然晋拔腿就想跑,却被那人抓住手腕。 「放开我!」 「我没要害你,我只是……」 「我不回去!」 他急着抽出手,男人的力气比想像中大,他扯了几次都没挣脱。 两人的吵闹没能成功让附近的居民出门。最后,然晋猛力一拉,只见对方一个踉蹌,抓着然晋的手扑倒在雪地上。然晋往后跌,一屁股撞上冰凉的触感。他赶紧扒开那隻掐着自己的手,后退到十公尺之外。 男人还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然晋按着胸口缓了缓气。 他担心有诈,超市的冷冻鱼被拿来充当武器,硬得堪比铁棒,要是男人又爬起来要抓他,自己可以先把人打晕。 可他等了半天,趴在地上的人却连动根手指头的意思都没有。 然晋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一步一步缓慢挪动到男人身边。他用那条鱼戳了戳男人的手臂,没反应;再戳戳男人的肩膀,没反应;最后他戳了男人的头部,只听见一声闷哼,之后便再无声响。 该不会自己真搞错了? 然晋用鱼的吻部拨开他的头发,看见一张通红的脸——不是害羞,是烧红的。 他赶紧放下「凶器」,伸手覆上男人的额头。果不其然发烧了,他有些懊悔——对方只是想要求助,自己却狠狠揍了人家一肘。 然晋摇摇男人的肩膀,几句代表难受的呻吟从他口中洩出。 看来还是醒着的。然晋松一口气,放软语气道: 「抱歉,刚刚打了你……但你现在发烧了,诊所明早才会开,先到我家将就一晚,可以吗?」 听见然晋的声音,男人慢慢睁开眼,冻得些微发紫的双唇张开一条缝。 「……好。」 说罢,他彻底晕了过去。 待续 -- 2 隔天一早,然晋梳洗完毕走出浴室时,那个昨晚被他捡回家的人已经醒了,正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身体好点了吗?你昨晚烧昏了。」 「……昏了?」 「对。」而且还叫不醒,也不知他是怎么长的,看起来跟拖起来的重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自己一人拖不动,只好麻烦邻居帮忙。 然晋瞄了眼暖气温度,昨晚是他第一次开超过21度;听着温度上升提示音,他感觉钱包在痛。 他将视线转回男人脸上,说道: 「我是然晋,要报恩的话就免了。」因为是我先揍人的。 「啊、喔……我叫旭阳,旭日的旭,太阳的阳,旭阳。」床上的男人略为不知所措地搔了搔头,对眼前这个比omega帅气、又没有alpha阳刚的人咧嘴一笑,「我是alpha,你呢?」 「……beta。」最普通的beta。 「谢谢你救了我。」 然晋正坐在木地板上瞇着眼享受时隔许久的暖气,听见道谢后并没有多说其他的,举起手往床头柜指了指。 旭阳随着他指的方向转头看去,木柜上摆了一杯水和几颗药。 「感冒药。」然晋补充道,「现在外面下大雪,别出门比较好。」也不能出去工作或看医生,只能在家里吹暖气。 然晋安慰自己这是把人家揍了之后应该的补偿,照顾人几天总是比一大笔精神损伤费省钱。 旭阳闻言笑了声。他对这beta起了兴趣,至少比父母要他见的omega有兴趣多了。 电锅上的灯由红转蓝,然晋去拿了小碟子和汤杓。盖子打开的剎那,白粥的清香冒了出来;然晋用勺子搅拌几下,又尝过味道后,便从上方橱柜里取出一只大白碗,盛了些粥进去。 房东婆婆提供的黑橡木托盘终于派上用场。他打开前两天刚过期的鮪鱼罐头,又切了几根对面邻居送的醃黄瓜,一齐放到小盘子里。 那头的旭阳早就闻到粥香,超过24小时没进食的他,肚子很快就发出代表飢饿的咕嚕声。他看着然晋的动作吞了吞口水,胃袋的空虚感变得更加明显。 「家里东西不多,只能委屈点吃罐头了。」 「没关係!」旭阳连忙摆摆手,「我不挑的!辛苦你了!」 然晋幽幽瞥了他一眼,心道自己只是想省钱。 「吃慢点,我煎条鱼给你。」他说着便往回走。 正在狼吞虎嚥的旭阳一顿,从大碗里抬起头,用力摇了摇那一头乱发。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 「没关係,反正鱼早晚都要煎的。」 听然晋那无所谓的语气,旭阳对他的感激又升了一个层次;他看着然晋纤瘦的背影,连口中清淡至极的白粥也变得美味无比。 青年感受到旭阳的视线,心虚地抿了抿嘴唇,抓了几下鼻子。 平底锅上的鱼是他凌晨第二次睁眼时拿出来解冻的,原因纯粹是这条鱼昨晚被他拿来意图攻击旭阳,他并不想让这条鱼「活」到今天中午。 顶着旭阳的注视,然晋保持镇定把鱼煎好了。端过去之前,他给自己盛了一小碗粥,并且看着锅里的量思考存粮还能撑多久。 根据房东婆婆的说法,海林这一带的暴风雪大概一天半就会结束,为此然晋平时都会囤两天份的食物在家里,然而看看旭阳那么大的一隻…… 然晋庆幸自己昨天脑子一抽把超市过期品带回家,不然他们准得要多饿一阵子。 旭阳吃得很香,然晋看他吃,自己也饿了。男人吃完一大碗后还红着脸,似乎是在不好意思,问他可不可以续碗。 然晋当然没有拒绝,心里道只要旭阳没告他要精神赔偿,什么都行。 浑然不知然晋的内心小剧场,旭阳只当起床时腹部的隐隐作痛是昨晚跌倒嗑着的,连青年用那条鱼戳他的事都不记得。 他吃着鱼肉,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然晋略有尷尬的表情,还真心实意地称讚一句这鱼真好吃,连带讚叹了下对方的手艺。 然晋面色微红,撇开眼神说:「你高兴就好……」 两人吃完早饭还不到九点,然晋不让旭阳下床帮忙洗碗。 旭阳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想问问然晋自己能不能借个浴室。想想又觉得不好意思,人家把床分给他还给他弄好吃的,再厚着脸皮要求洗澡是不是不太好。 旭阳对然晋的好感度是直线上升中,在暴风雪前夕收留他这个生病又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虽然不怎么爱笑,可真是个好人,自己一定要好好报答他才行。 趁着然晋洗碗的工夫,他已经在思考要不要乾脆投资这里让然晋过好日子了,要不然,等会问问他学歷,随便在公司里给他个间职似乎也不错……想到这里,他莫名感谢那辆拋锚的越野车——虽然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幸好它拋锚在这,不然自己就遇不到然晋了。 然晋洗好碗,一转身就瞧见床上的男人亮着眼神游天外,也不知打什么主意;忽然,只见那人倏地转过头看他,那眼神热烈得,跟一个月前找他推销自家beta闺女的附近大婶有得一比。 旭阳用这目光盯了他好几秒,然晋后背虚虚地流着冷汗,期盼他下一秒别说出「我妹妹很不错」之类的话。 所幸,旭阳很快恢復状态,开口问道: 「请问……这附近有旅馆吗?」 然晋松了口气,「没有。」 海林就是个小小镇,很少有人会特地来这里玩,也不在交通要道上。再说,往东几公里就有个更大的镇,没人会在这里留宿。 肖明说自从几年前超市对街街角的民宿关了后,就没再看见哪家旅店了。 说起来,然晋会租下这间房,也是房东婆婆好心给他借住一晚,自己后来想想乾脆长住便租了。 旭阳皱着眉思考几秒。然晋看他那样子,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有哪里没做好,右手不自觉纂住左手手臂。 他终究是看不下去,心底的恐慌逐渐扩大,没忍住,把头往旁边一撇。 「你先……去洗澡吧……」 「……啊?」旭阳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吗?不会太麻烦你吗?」 然晋心说难道你要我帮忙洗吗。 「不麻烦。」 「……而且,我没有其他衣服……」衣服放在行李箱里,而行李箱在不知何处的越野车上。 旭阳原是想借然晋的衣服穿,但然晋估计比他矮了至少十公分,身版也比他瘦得多,借衣服这选项恐怕不可行。 「……先用毛巾裹一下,衣服可以洗了掛着晾乾。」 反正暖气开着,人不会着凉,衣服总会乾的。 「谢谢……」 「不会,就……日行一善罢了。」 alpha露出一枚耀眼的笑容,亮得然晋以为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待续 -- 3 暴风雪在晚上七点多歇了下来。 旭阳穿着浴袍躺床上看书,不过心思全放在旁边睡觉中的然晋身上。 他原本的确只围条毛巾就出来了,而然晋却是接过他的衣物,并丢了脏衣服进洗衣机之后,才后知后觉般瞪着他裸露的上半身红了脸——这beta挺可爱的——然晋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浴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的一号,穿在旭阳身上像他穿小孩衣服一样……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的烧退了,午餐后然晋给他测了额温。 既然自己没发烧了,旭阳想把床还给然晋,对方却说要他再躺一阵子避免復发。随后青年鑽进地板上的被团里表示要睡午觉,让他旁边的书随便看。 殊不知,他的「午觉」睡了六个多小时,旭阳中途睡着又起来上厕所,都没见他醒过。 床边有铺地毯,暖气开到25度,再怎么样然晋都不会冷到,可旭阳就是不放心。 躺在地上的beta侧身蜷缩在夏被里,保险起见,他盖了两条;稍长的碎发盖住一部分面容,耳垂小巧而圆润,像一颗海洋的祝福;皮肤意外地白皙,白皙又乾净,比他见过的任何omega都好。 然晋的呼吸和缓平顺,时不时发出奶猫一般的呼嚕声,顺带蹭一蹭被子。 旭阳不自觉手就痒了起来,手上的小说看到一半,突然就没了兴趣,也不管alpha还在想办法拯救他心爱的omega,就这么放回柜子里,穿着膝上10公分的浴袍,蹲在熟睡的人旁边盯着看。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青年好些时候,才想起该叫人起床了。 「然……晋?」 他摇摇他的肩膀,意识到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一时忍不住多喊了几次: 「然晋?然晋——然晋起床了——」 旭阳越叫越欢,连带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些。 然晋睡得再怎么死也要醒了,迷茫得眼睛睁不开;他有些耳鸣,外界的声音混着嗡嗡声传进脑袋。 他的意识在一片混乱中抓到自己的名字,却发现这个声音异常陌生—— 角落里被忽视许久的寒气一下子全拥了上来,被窝再暖也挡不了冰冷刺骨的气息。呼唤着他的那道声音被放大再放大,像是黑暗中朝他袭来的鬼手,长着尖锐无比的利爪。肩膀上的那隻手似是要将他拖入深渊,终结他的生命。 ……不,他不要。 然晋猛地抓住那隻手,想将它从身上扯下。 他不要回去,他不想回到地狱…… 不可以…… 然晋睁开了眼,胸膛剧烈起伏;双眼焦距尚未调好,他只看见一张模糊的脸在他面前;耳鸣渐渐退去,某个声音在呼叫他,感觉有点熟悉,他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然晋!」 他的意识回归现实,朦胧的事也逐步转为清晰。 男人的嗓音包含了慌张与惊吓,但然晋混乱的心智已被抚平。 然晋看见天花板的白色日光灯,与那个地方不同的清冷,却令他心安。 旭阳脸上写满着急,拧着眉头喊他的名字。 「然晋!」 看着男人楞神许久,久到旭阳都急得想抱起他往外衝,然晋才如同被人从水中捞起般,彻底甦醒。 刺骨的寒意尽数散去,彷彿从未存在过。 他这才发现自己拽着对方的手,吓了一跳,赶紧松开。 一放下,旭阳的手臂便红了一片,看就知道自己方才使了多大力。 「对、对不起……」 然晋紧咬着下唇。要不是因为他,旭阳就不用连着两天都受伤…… 「我没事的,别担心,倒是你……」然晋的脸色发白,看来不是很好,旭阳琢磨一会才问:「你做恶梦了?」 然晋沉默,深吸一口气之后,他选择摇摇头。 他不想让旭阳知道——不只是自己不想讲。 他总感觉旭阳不该知道,太阳不该被罩上阴霾。那个笑容震撼了他,是经歷了暴风雪之后,照亮大地的第一束阳光。 然而旭阳没那么笨,可他看出来然晋不愿意说。他挠了挠头顶,猜想这事决不是好事,便也没再强迫然晋。 旭阳觉得自己得安抚眼前的青年,他无法放着然晋让他自己舔伤口。 「等、干、干嘛?!」 alpha一把横抱起然晋,引来他一阵惊呼。 然晋被迫靠在旭阳胸前,浴袍微敞,露出旭阳的小部分胸膛。然晋一不小心抓了几下,听见旭阳的闷哼后整张脸从鼻子彻底红到耳根。 空气里飘着淡香,含蓄却又强势地包围着然晋。相对于冰冷的深渊,这股淡香是浅海的暖流,令他顺着波动放松了精神。 仔细一闻,这味道却又是莫名熟悉,像一片暖烘烘的阳光。 再仔细一闻,淡香来自正抱着他的alpha。 「我……想说我的信息素挺好闻的……」虽然常常被唸味道太奇怪会找不到伴侣……旭阳把人放到床上,朝然晋笑了笑。 「……我是beta。」天生信息素钝感。 「我知道,所以现在最好别开门。」 为什么——然晋想起身询问,猛然想起一个重要事实。 既然他信息素钝感,现在却闻得到,那代表…… 他看向笑得一脸天真的旭阳,觉得他是不是疯了才会想到用信息素安抚一个beta。 旭阳此时压住他的肩膀,说道: 「换你躺吧,你的脸色不太好。」旭阳走到室内移动式晾衣架旁拿了衣服。放在暖气口底下吹了至少九个小时,衣服早乾了。「晚餐我来做,你休息吧。」 没等然晋回一句话,他就关上浴室门换衣服去了。 然晋坐在棉被上,鼻间盈满旭阳的信息素味。旭阳把他放下前肯定又加重了气味,即使他一头扑到被子上,仍然能闻到那股淡香。 小说里的alpha很常被设定为温柔霸道总裁,他从不明白为何人们总认为alpha会是这种形象,今天可见识到了。 「我的信息素好闻吗?」 旭阳出浴室后笑着问他。 「……嗯。」 然晋只回了个音节,便忍不住将整张脸埋进被子里。 他听见alpha的笑声从几公尺外传来,耳根悄悄地红了。 几秒鐘后,青年从被子里抬头,看着不远处忙碌的身影。 其实,然晋想说——他的信息素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一束明亮的阳光,在冬天里温柔地洒落,照耀着雪地上的人。 待续 -- 4 然晋没问他怎么来的,旭阳也就没讲。 他在隔天陪然晋去超市上班,成功引起肖明的仇视。 「把他弄走——!」 肖明抱着自家omega,狠狠瞪着然晋身旁的旭阳。 旭阳和阑祈同时露出抱歉的眼神,然晋则是无言地望着对面的鬍渣大叔。 他的生理健康课都上到哪去了? 「你们都标记几年了,小孩都快上小学了,怕什么啊。」 「alpha就是危险!」 「……」 您自己不就是alpha吗?! 然晋正在内心吐槽老闆的脑子大概是埋在外头雪堆里了,身边的旭阳拍了拍他的右肩,凑近他耳朵,小声道: 「我来吧,别担心。」 他说话时喷出的气息就洒在然晋耳上,几分短暂的暖意从耳朵传来,然晋不禁缩了缩肩。 旭阳邀请肖明去喝一杯,阑祈顺势把自家老公往外推,最后然晋与阑祈站在店门口向俩alpha说再见。 两个alpha,喝酒聊天一会儿就是朋友了。 他们半个小时后回来了,行动之迅速,大叔勾着旭阳的肩膀哈哈大笑,手里拿着一瓶果酒。 旭阳带着歉意看向留守在店里的两人,一面扶着老闆在休息沙发上坐下。 看来是行了,也不知他们聊了什么。 旭阳成功获得超市居留权,附带一张收银檯旁的椅子。然晋挑眉没再说话,逕自拿了商品清单走到货架旁,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但是,身旁那个alpha闪闪发亮的眼神,实在是很难忽视。 「……怎么了吗?」 「没啊。」 ……明明就超有事的吧。 旭阳看着自己的目光,让然晋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房东婆婆家的那隻哈士奇。每次他去缴房租,那隻大狗总会帮忙开门,接着对他露出「求表扬」的期待眼神。 再回来看看旭阳——嗯,再加条甩来甩去的毛尾巴就更像了。 所以,他也是在「求表扬」囉?然晋猜。他想把手放到面前这隻「大狗」头上,但又觉得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 好像在哄小孩子……不对,他绝对没有这么傻的儿子。 「……刚刚……」 「嗯?」 不只尾音上扬,看来连尾巴也立起来了。 「……肖明挺喜欢你的。」 「嘿嘿,喝了酒就是好朋友嘛。」 ……什么鬼话。 然晋看见他的双颊红了,也不知是冻红的还是因为开心。然晋吸了下鼻子,扭过头继续点货。 现在不在家里,旭阳不能放出太多信息素,然晋只闻到商品的塑胶包装味。 少了阳光的味道还有些怪不习惯的。 二十分鐘后,他们坐在柜檯后方。肖明带着阑祈卿卿我我去了,把店丢给然晋旭阳两个人顾着。 现在是早上十点,估计买菜的大爷大婶还要一个小时才会来。 然晋打了个呵欠,他昨晚在阳光味中入眠,连梦境里也透着一股和熙的暖意——可他仍被脚底的荆棘刺醒。 当他在凌晨三点多脱离恶梦,第一个反应是房子里的阳光没了。他擦完身体后看着没被吵醒、依旧睡得很沉的旭阳,突然冒出了想埋到他的棉被里闻一口太阳的念头。 当然然晋没敢真的这么做,他只在脑袋里回味一下那股淡香便躺回去睡觉。 「你很睏吗?要不要睡一下?」 「不用了,」然晋伸伸懒腰,高领毛衣下的白色保暖发热衣露了出来。「等等就会清醒了。」 但旭阳没答应他,将自己的围巾取下后,绕在然晋脖子上。 「睡一下吧,我顾着。」 然晋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一接触到那股有着太阳温暖的淡香,浓重的睡意扑面而来,头被旭阳顺势揽在肩上,不用多久便沉入睡眠。 青年身上的味道飘到旭阳鼻腔里,混和了他的信息素、洗衣粉,还有……旭阳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它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是一股非常柔软的清香。旭阳认为这是自己所能想到最贴切的形容。它柔软得没有一点锋芒,夹在空隙里,不会强势压过其他味道。 旭阳忍不住凑近然晋的头部,鼻尖顶到怀中人的发上。 然晋的头发与他的味道一样,一根根发丝柔顺地贴着头皮,泛着浅淡的光点;然晋的鼻尖有些冻伤的红痕,旭阳想到早晨走在路上时,落到青年鼻头上的那片雪花;眼睫毛就像是两隻蝴蝶,令旭阳想像起它们扑腾着翅膀时的姿态。 他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青年彷彿来自他久远以先的梦境,也许他们……在哪个地方碰过面,擦肩而过或是根本没有交集,他或他只是对方的背景之一,但……他们,他也许看过他的。 也有可能在一个非常柔软的场合,像青年的味道。 听着然晋的呼吸声,旭阳又想到昨天那个暴风雪的下午,青年躺在地上安稳地睡着,那宛如小猫的呼嚕在脑中响起,隔着回忆挠在他的心上…… 他的心脏狠狠颤了一下。 四十分鐘后然晋醒了,一抬头便见旭阳泛红的脸庞,还以为他是不是又发烧了,旭阳连忙否认;然晋还想把围巾还给他,也被按着手回绝了,说自己不冷,感觉他比较需要。 然晋便继续正大光明地享受着阳光。他刚才做了个梦,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只依稀知道有白雪、太阳,以及那满溢于梦境里的,温暖的味道。 一直到肖明用某种富有趣味的目光看着他,然晋才依依不捨地将围巾还给旭阳。 晚上下班后,他们去房东婆婆家,旭阳在路上顺便找到了被雪埋住半个车身的越野。 「拋锚?」 「对啊。」旭阳正爬到后座拿行李箱和后背包,闻言回头瞥了眼站在雪地上的然晋,「不过,幸好拋锚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锁了车,跳下来,深深凝望着然晋。 因为遇见你了啊。 当然不可能这么讲,万一然晋以为他是变态怎么办。 「海林挺不错的。」而且你在这里。「所以我想长住下来。」 然晋点点头。他想不到旭阳为何想留在这——求助被肘击、隔天暴风雪、吃过期食品。然晋来了四个月还是没能学会一道当地料理,唯一比较贴近的是炸肉条,但他一直调不好当地特有的蛋莎酱。 旭阳中午时问然晋房子的事情,然晋当时就意外他想住在这小镇上。 怎么说,就感觉……旭阳跟这里不太搭,旭阳应该……去大城市?但也可能只是他想多了。 天空飘着小雪,旭阳身后拖了个半个人高的行李箱,轮子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路灯仍是柔软的鹅黄色,抚摸着两人。 房东婆婆就住在隔壁街区,她的脚不方便,却热爱拄着拐杖到处走。 然晋敲了门,屋里传来狗狗兴奋的叫声。几秒鐘之后,门开了,门后坐着一隻求表扬的哈士奇。 然晋拍拍他毛茸茸的大头,对身后的旭阳道: 「他是萌萌,会开门。」然后求表扬。 旭阳跟着然晋走进屋里,萌萌看见他一点也不怕生,兴奋地扑到他身上,险些把他推倒。 「小然?那位是……」 「旭阳,我朋友。」 「喔?」婆婆推了推老花眼镜,笑说:「萌萌挺喜欢他的。」 然晋看着差点被萌萌「攻下」的旭阳,眼角带了点连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 「他说他也想住在这里,问婆婆有没有空房子。」 「空屋啊?这我得看看。」婆婆转身往房里走,「小然别老抿嘴啊,去沙发坐,桌上的饼乾自己拿来吃啊。」 「不用了……」 「别客气啊,乖。」 那一瞬间,然晋的肌肉紧绷起来。 有无数隻虫子在啃食他的血肉,他想逃,却连抬起脚也办不到。 乖。 那个字彷彿是黑魔法的咒语,将然晋牢牢钉在原地。 他把下唇咬得发白,握紧拳头;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变得沉重无比;过去的那些回忆剖开胸口,绑缚住他的四肢。 他想叫,他想跑,可一步也跨不了。 周遭的一切尽数粉碎,所有事物全被黑暗吞噬。 不会有人来救他的,任何人都不会伸出手救他的。 自己将会独自被淹没。 「然晋!」 驀地,在黑暗之中,裂开一道缝隙,光芒照了进来。 有个人从光里走到他面前,抱住了他。 伴随而来的,还有太阳的味道。 「旭……阳?」 幻觉消失,然晋看到婆婆家的白色吊灯、墙上的红花壁纸;萌萌似乎在扯他的袖口,男人抱着浑身僵硬的他。 阳光味变得浓厚了些,随着旭阳的动作强硬地佔领他的肺脏。 旭阳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窝上,alpha腺体就在三吋之外,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然晋不敢动,时间彷彿过了很久。 「哎哟!萌萌快过来!」 婆婆的惊呼声传来,时间照常行走。然晋赶忙推开旭阳,炸红了脸不敢看人。 「小然别害羞啊,婆婆看多了,能接受啦!」 「不……我们不是……」然晋脸红得能和婆婆身上那件大红睡衣相比,他简直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被抱了……而且还被、被看到了…… 幸好婆婆没说下去。她转头对旭阳道: 「小阳啊,婆婆这里暂时没空屋啦,最快也要一个月后……哎还是,你和小然一间吧,小然?」 然晋这才抬头,旭阳和萌萌正用闪亮亮的眼神看他。 「……」 好吧,他对这种眼神没輒。再加上旭阳那一句: 「可以吗?」 ……他投降。 房东婆婆笑着让他们明晚再来搬床,然晋便逃命似地红着脸拉旭阳回去了。 旭阳一路上甚至于回家后,都没开口问然晋刚刚发生的一切,险让然晋以为那个充满阳光味的拥抱只是个幻象。 他们正式成了室友,旭阳在睡觉前把然晋塞到床上,表示自己是个身强体壮的alpha,在地板上睡一晚不会有事。 然晋嗅着被子里的太阳味,轻轻点了头。 待续 -- 5 几天就这么过去了,然晋见识到了旭阳的受欢迎程度。 旭阳隔天拿到了超市的结帐工作。然晋觉得松了一大口气,毕竟他可一点也不想跟每位客人打招呼。 旭阳长得好看,下巴线条俐落,一百八十多的身高,标准的阳光大男孩形象。他学得很快,对每位客人展露大大的笑容,不久后便收穫一大票粉丝。 然晋看着旭阳今天第五次被买菜大婶缠住,抿了抿嘴唇。 他快笑了——是的,他能感觉到——就快要笑了,那条肌肉有甦醒的跡象,一天比一天更好。 虽然仍会梦到可怕的事物,但他半夜惊醒的次数已减少到只剩一次甚至完全没有。然晋昨晚翻了前几天的日记,发现这点后雀跃不已。 旭阳是个很好的室友,他从不翻然晋的个人物品,卫生习惯也很好。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太蠢了——他的行李箱装着一堆现金,一点都不掩饰,就这么给然晋看到。 然晋问他不怕自己偷吗?他回答: 「我相信你啊。」 相信你啊。 ……真是,太蠢了,蠢到然晋无法对他生气。 「哥哥,」身旁的小男孩这时拉了拉他的衣角,打断他的思绪,「糖果,拿不到……」 然晋只好帮他将最上面的几种糖果各拿一包下来,耐心问他想要哪个。 「嗯……都想要……」 「……身上带了多少钱?不可以超过这个数字喔。」 然晋没有发现,就在他转过身之后,旭阳也转过头来看着他。那眼神,足以令人溺死其中。 晚上他们并肩走路回家,像过去的每一个工作天一样。旭阳没有修那辆拋锚的越野,身为省钱一族的然晋便猜他不想花那么多钱——要是旭阳听到这句话,他一定会反驳。 旭阳偷偷斜眼瞄着身旁的青年,心里的原野正开着花。 开车的话,时间太短了啊。 偶尔,夜晚的街道上传来车子引擎声,然晋便会反射性转为高度警戒模式。 此时,旭阳会将充满太阳味的围巾绕在他脖子上。 渐渐被安抚下来的然晋吸了口阳光,垂头看两人的脚步,想着: 旭阳真好啊,他的omega真幸运。 「下周是你的生日吗?」旭阳突然问道。 「啊、嗯……似乎是这样没错。」 如果不是旭阳开口,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有生日了……八成是肖明讲的。 「那,下周休息日,我帮你庆祝一下吧。」 「不用了……我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准确来说,是自己几乎没有庆祝生日过。 然晋停下步伐,敛下双眼。 beta是人种中数量最多的,没有发情期也没有信息素,不像alpha或omega那样特别,往往是人群中最普通的。如果是一般家庭倒也还好,可是他…… 青年想起了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总是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大蛋糕流口水。 他的alpha哥哥或alpha姊姊会接受宾客祝福,收到很多很多生日礼物,在家里堆成一座小山。 小然晋好羡慕,问褓姆他生日时也会有礼物吗? 褓姆会拍拍他的头,指着他的爸爸妈妈,说: 只要晋晋乖乖的,当个好孩子,就会有礼物了喔。 只要当个好孩子,就会有礼物,就会有大蛋糕了喔。 小然晋深信不疑,大力点头。 嗯!晋晋一定会当个好孩子! 他没注意到的是,褓姆那不和谐的笑容——不对,还有好多好多——宾客打量他的微妙眼神、父亲眼底的鄙夷、兄姊的冷漠态度…… 小然晋一直都乖乖的,可他从来没有得到生日宴会、堆成小山的礼物,还有桌上的大蛋糕。 连家人的一句「生日快乐」也没有。 上大学后,离开了家的然晋已不再奢望过生日,却仍会在路过蛋糕店时,看着冷藏柜里那一个个漂亮的蛋糕,想着—— 是否只要自己表现得更好一点,父母就会帮他过生日了? 「然晋?怎么了?」 旭阳见然晋停在原地,低垂着头,眼睛像是盯着雪地,却又像是透过雪地盯着遥远的某个东西。青年眉头紧皱,收在口袋里的手似乎握紧了拳头。 男人走到他面前,慢慢抬起手臂,将然晋抱在怀里。 「没事的,我在这里……」 他轻轻拍着然晋的背,感觉到怀中人僵硬了一瞬,没有推开他,任男人就这样抱着自己。 「下周二,帮你过生日,好吗?」 旭阳其实没期待然晋回话,他直觉认为然晋的过去是青年不想触碰的噩梦,问这句话只是想告诉他,自己会帮他庆祝。 却不想,几秒鐘之后,然晋半哑的声音传来,伴随抓上羽绒外套的手。 「好。」 貌似是怕旭阳反悔,他重复了一次: 「下周二,帮我……过生日。」 「嗯,」旭阳拍拍他的头,另一隻手把人揽得牢固。「然晋的生日。」 怀中的人儿抓得更紧了,轻微颤抖着身躯,极度压抑的啜泣声传进耳里。 回到家时然晋的眼眶红了一圈,旭阳右肩上那块毛衣也湿了一小块。 然晋没有哭得很兇,自始至终都压抑着不敢彻底放开。旭阳后来拉开拉鍊把人包起来,让他完全被阳光的暖意包裹住。 旭阳任他靠了很久,把青年牢牢圈在怀里。 末了,等然晋的啜泣声渐渐小了,他从外套口袋拿出一包随身卫生纸,一点一点擦去然晋脸上的泪。 到家后,然晋带着鼻音说自己要先洗澡。旭阳看见他发红的眼角,忽然就想伸手摸一摸。 男人及时收了手,柔声说:「好。」 房子不大,没有隔间但有个小阳台;两人的床放在一起,中间隔着木製床头柜。旭阳躺到自己床上,浴室传来淋浴声。 没有看书,也没有看手机,只静静听着水声。 他知道,自己真的沦陷了。 不仅仅是因为然晋救了他——然晋不爱笑,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软;然晋看上去冷漠,却会轻声询问小孩子要哪种糖果;然晋平时总绷着脸,但他睡着时像隻小奶猫……别人或许会认为然晋不好亲近,和颗石头一样,可他知道的,然晋只是不善于表达;他也知道,那看似紧张的抿嘴,其实是然晋高兴的意思。 然晋其实很柔软,就像他的味道。 旭阳知道他有心病,知道然晋半夜会被梦魘吓醒。他刻意不过问青年的过往,因为他希望然晋能够专注于现在,只有他们在一起的现在;他希望然晋不再受过去折磨,甚至乾脆将过去遗忘。 他会让他的然晋好好的。 ……只可惜,总会有人想破坏他的计画。 旭阳瞪着管家今天打的第八次电话,心底盘算着要不换个号码好了。 他看看然晋短时间内还不会出来,按下接通。 「少爷——!您可吓死人了!」 旭阳将手机拿远些,等管家嚎完了,才道: 「我这不是接电话了吗?」 「可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走啊!老爷和夫人都快急死了!秘书小姐也不说您去哪了!」 怎么可能急死,依老妈那手段,用不到第三天就找到了。 「我有留话叫他们不用担心,他们太烦了,想让耳根清静点。」 「您清静了快一个月!!!」 旭阳听着六十岁的老管家哀号,心想精神还不错,看来没出什么大事。 「行了行了,公司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可是……」 「而且我现在抽不开身。」旭阳望着棕色橡木製成的浴室门,语气不禁柔和许多。「我想我找到伴侣了。」 管家一听少爷这句话,立马不嚎了,急问: 「少爷找到伴侣了?!」 「还在追。帮我跟老妈说不准找我,把人吓走我就不回去了。」 管家还想再问,但旭阳说完后直接掛断了。 正好然晋洗完澡,头上掛条浴巾出了浴室。 「洗好了?」 「嗯……」 两人擦肩而过,阳光味在旭阳走过的路上留下痕跡。 然晋看着木门良久,才想起自己得吹头发。他揉揉因为哭过而轻微浮肿的眼尾,坐在地毯上,拿起吹风机。 吹乾头发后他拿出日记,正要落笔时,他想起了雪地上的那个拥抱。 双颊自动红了一片。 然晋拍拍脸,试图告诉自己一个成年人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成年人哭了还被室友抱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成年人哭了被室友抱抱加上用信息素安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才怪!这太羞耻了! 他摀着脸躺到床上,脸上的温度没有下降的趋势,反而是越来越烫。 太羞耻了……但是…… 然晋回忆那个充满太阳温暖的拥抱。 身为alpha,旭阳比然晋高了十几公分,骨架也比他宽,然晋一个beta塞进他怀里居然刚刚好。 太阳味极为强势地包住他,呼吸之间尽是那温柔又暖和的气味。 ——重点是,自己一点也不讨厌,而且还很喜欢。 他支起上半身,覷了一眼隔壁床。 日记不写了,他现在只想再闻一次阳光。 旭阳还在洗澡,就一次,一下下就好……然晋缓慢移动到隔壁床沿,将微红的脸贴到棉被上。 一下下……再一下下就好…… 旭阳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景象——然晋坐在两张床之间,上半身趴在他的床上。他悄悄走到然晋身旁,发现人已经睡着了,还睡得挺熟的。 他失笑,青年这样子毫无防备,就不怕自己对他做些什么吗? 当他这么想时,似乎因为有点闷,然晋扭动颈部让脸露出来,打了个哈欠后继续睡。 旭阳安静地坐在他面前,左手撑着头,欣赏然晋乖巧的睡顏。 青年的眼眶仍有些红肿,眼尾微微上挑;眉间没有一点皱褶,平时总喜欢轻抿的嘴唇也放松下来,两片粉红色的唇瓣微分;他的呼吸相当平顺,整个人散发着乾净又软和的味道。 唉……捨不得对他做什么坏事。 旭阳将手掌覆到他脸颊上,一下下抚摸他的侧脸。 似是感应到热源,然晋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那隻大手。 旭阳愣了一下,没来得及享受,他就停下不动了。 真是……够磨人的。 旭阳苦笑,收回手,接着横抱起熟睡的人。然晋不太习惯这姿势,在他胸前扭着身子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感受怀中的温热,旭阳掂掂重量——不行,太瘦了,得养胖点才行。 男人用下巴轻轻蹭着然晋的发际,得到一声软糯的呼嚕,彷彿是小猫在心尖上挠着痒。 他将青年轻放到自己床上,为然晋盖好被子,然后默默地、偷偷地,在他额上烙下一个吻。 待续 -- 6 做梦了。 白雾、草地,还有一盏路灯,灯光是暖黄色的。 然晋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其他人。 明明是应该害怕的场景,他却感到难得地放松,以及……温暖。 不知何处飘来那股淡香,像隻大手抚着他的脸。 「……然晋?醒了吗?」 「唔……」 然晋的眼睛睁开一小条缝隙,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才发现头热得疼。 「几点了……」 「九点二十。」旭阳说,单手按住想起身的然晋,「你发烧了,休息一天吧,我跟肖明请好假了。」 「……」原本想说自己还能上班的,听见旭阳请假了也只好作罢,顺着对方的力道躺回去。 一躺下就觉得不对劲,棉被的顏色变了、枕头上也沾着一股阳光味,是信息素的味道,他转头—— 果然!隔壁才是自己的床! 然晋开始回想昨晚的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为何会跑到室友床上?接着想起他因为想闻旭阳的信息素味而趴到旭阳被子上,然后……然后他就睡着了。 旭阳去厨房倒了杯温开水,回来后看见然晋整张脸更红了,也没往别处想,猜大概是感冒烧红的,伸手就要摸额温。 然晋也没躲,愣愣地让对方撩起瀏海,额头贴上自己的,愣愣地起身吞了颗药,愣愣地被他压回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青年看着alpha一连串动作,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 它在……跳动,鲜活地、生动地。 一隻苍白的手覆上胸膛,情感好似就要溢出。 他很少生病,上一次去诊所还是因为心理问题,也总尽力避免自己生病,因为一旦自己生病了,父亲就会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只有身为omega的母亲会出于母性表现出着急,问他是怎么生病的,让他别再和同学出去了——然而,他从没和同学玩过——他总垂着眼,低声应允。 他的兄姊几乎从不表达情绪,但他想他们和父亲一样厌恶身为beta的自己。只有一次,哥哥和姊姊送了些鸡精,可他知道他们只想要他快点好别再生麻烦。 然晋习惯了自己吃药、自己熬过那些发烧的夜晚。 现在,有人照顾自己了。 他微微转头,望着男人的背影,心底生出陌生的情愫。 活了近二十三年,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悸动。 旭阳舀了一小勺蔬菜汤试味道,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身为一个爱家好a,厨艺绝对是必要的。 他给然晋盛了满满一大碗,由于然晋现在是生病状态,旭阳没把味道调太重,汤里只有蔬菜的鲜甜。 然晋静静地喝掉整碗,连里头煮得软烂的南瓜和马铃薯也吃了,无声表达他的喜爱。 青年埋头喝汤时,旭阳就坐在床沿,散发着信息素。出于alpha的占有本能,他会用任何方式使伴侣染上自己的气味。 然晋喝完后又被测了体温,这次略有下降,但仍在发烧。 「再躺一下吧,烧还没退。」 旭阳说着就要离开,然晋一急,伸手抓住他的袖口。 「等……等一下……」 「怎么了吗?」 「……我……」 然晋犹豫很久,才鼓足勇气,小声开口说道: 「谢谢……」 「谢什么,帮你是应该的。」 「不,不只是这个……」 还有很多,煮东西给我、用信息素安抚我、让我躺在你的床上……有好多好多啊,绝对不只是这样的。 这些然晋都没讲,旭阳却懂了。 男人俯下身抱住然晋,空气中的信息素随着他的心情跳跃起来。 然晋的头被他按在颈侧,后脑杓被那隻大掌一下下抚着,另一隻手则顺着他的脊椎骨上下轻抚。鼻间满是那雀跃的阳光味,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呜……」 然晋想起了很久以前,褓姆刚离开时,自己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感冒。 那次的症状很严重,他小小的身躯躺在床上,头疼,肚子也疼,可他拉不出东西了。房间里是暗的,男孩缩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母亲开门进来了,没有打开灯,而是藉着月光看痛得抽泣的自己;他看不清楚母亲的表情,小然晋只想要妈妈抱抱他。 可是妈妈没有抱他。 小然晋疼哭了,可他的妈妈没有抱他。 然晋记得母亲和他说:乖啊,别哭了。 可他只想要妈妈抱抱他。 只有一下子也好,他想要母亲抱抱他。 「呜……」 如果乖乖的,母亲就会抱他了吗? 可是,自始至终,母亲从来没有抱过他。 「呜啊——」 回忆过于心酸,然晋大哭起来。 然晋紧紧攥住旭阳的衣服,脸埋在旭阳颈窝里。 他哭得厉害,哭得放肆,哭得令旭阳心疼。 旭阳听着他闷在衣服里的哭声,内心的小人在惊慌失措地乱跑,平时能想到安慰人的话语全都不见了,他只感觉得到心口在发痛。 他将左手伸到然晋腿下,打横抱起哭泣的青年,转过身让自己坐在床上,背靠枕头。 然晋一百七十三公分的个子缩在他怀里,刚好填满每一个空隙。 「别哭……」 你哭了我也会心疼啊,别哭了。 然晋双手改环住旭阳的脖子,仍是哭,哭到一半打了个哭嗝继续哭。 最后他哭累了,窝在旭阳怀里睡着了。失去意识前,然晋想: 旭阳真好啊,他不想把旭阳交给别人了。 因为,他是他生命中的旭阳啊。 待续 -- 7 两人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一步。 一大步——至少旭阳这么认为。 然晋表面上仍是那样清冷,生病完隔天从旭阳床上醒来时表情没什么变,除了微红的耳根以及工作中时不时的抿嘴之外。 顺带一提,旭阳躺在然晋床上睡了一晚,把自己盖在被子下拚命分泌信息素,目的是让然晋每次睡觉都能沾到一点,这样就能告诉别人这个beta有伴侣了——虽然还没追到。 暂时没人结帐,旭阳坐在柜檯里,托着下巴凝望正在补货的然晋。 再两天就是超市休息日,隔天周三是他和然晋的员工休假日,他们有整整两天可以待在一起。 整整两天啊。 他想週二一早去隔壁街的烘焙坊拿昨天订的巧克力蛋糕,顺道找特助拿他给然晋订製的生日礼物――他决定帮特助和秘书加薪,等然晋吹完蜡烛,他要向他告白,然后把人抱着亲一顿,至于周三…… 肖明路过收银台,一脸嫌弃地说: 「欸少发春了,信息素收敛点啊,别跟我说人家信息素钝感闻不到。」 旭阳「嘿嘿」笑了两声,收起信息素,说: 「看到他我就开心啊。」 肖明的面部扭曲一瞬,迅速走远,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口里碎念着「年轻人可真会玩啊……」,一边找老婆讨抱抱去了。 旭阳看着他的背影窃笑,转头发现然晋在看自己,便朝对方露出一个微笑。 然晋快速撇开头,但被眼尖的旭阳发现,他的耳廓染成了粉红色。 真可爱。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日,早上七点不到,旭阳便跑出家门。 先是走到正在准备中的烘焙坊拿蛋糕蜡烛,再走到三条街外找到了躺在越野车里睡觉的特助,顺便把文件签一签。 「老闆,您什么时候回去啊?」特助青言边说边打了个呵欠。他昨天才赶了八个小时的路,半夜从隔壁镇租计程车来,现在睏得很。「琳姊说您再不回来她就要被烦死了。」 唯琳是他的秘书,一个女alpha,也是总裁办公室里唯一有伴侣的,比总裁本人还早。 「等家里安静点再说吧。」 「琳姊会暴走的啊老闆!」青言简直想现在就打晕人带走,「她天天用信息素压人啊!」 旭阳不禁想笑,「好了好了,你让她以后把重要文件发给我,剩下的给副总处理。要是家里又来烦你们,就说我在追人,没空回去。」 青言收好文件,认命打开后车厢开始发挥修车技能。 「老闆,老闆娘如何啊?」青言随口问一句。 「什么都好。」 ……他就不该问的。 单身员工的悲哀。 「别哀了,回去帮你们加薪。」 「真的吗?!」 旭阳点头,青言欢呼道: 「祝老闆早日结婚!」 「少乱了!」旭阳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还没追到呢,追到再说。」 「老闆记得发红包啊!」 「好,绝对不会少。」 到家时然晋还没醒,抱着旭阳出门前塞给他的枕头,鼻子都快闷住了。 旭阳放下东西,伸手压了压;然晋在这时醒了,瞇着双眼看旭阳骨节分明的手指。 「早……」 「嗯,早安。」 旭阳笑道,紧接着他看见然晋抿了抿唇。 他盯着那两片唇瓣,压住心底的躁动,心想再等一下下就能亲到了。 「生日快乐,早餐吃蛋糕。」 「我大后天才生日……而且早上少吃甜。」 「偶尔一次,没关係。」他拉起然晋,把人推进浴室。「早点洗完脸出来,就可以吹蜡烛切蛋糕囉。」 然晋关上浴室门,走到洗手台前。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脸到脖子,都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胸腔里的心脏,正在大力鼓动着。 然晋昨晚做了个梦,很短很短的梦,里面只有旭阳,站在暖黄色灯光下,朝他温柔地笑着。 青年摸摸后颈,alpha和omega的腺体都在这个地方;而他是属于没有信息素的beta,后颈自然没有腺体。 如果他是omega就好了啊。 他捏了捏覆在颈椎上的那块软肉。 他真不想……把旭阳让给别人啊。 「然晋?好了吗?」 门外旭阳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然晋赶紧随便泼把水洗脸就出去了。 一开门,某人带着阳光味的大手便覆上来,旭阳带有磁性的嗓音近在咫尺。 「先别看。」 他的右手被旭阳握着,一步一步迈进。 虽然距离并不远,然晋仍期待得心脏快要跳出来。 自己过的第一个生日。 「好了,张开眼睛。」 然晋慢慢睁眼,小木桌上摆着五吋圆形黑巧克力蛋糕,蛋糕上点了3根蜡烛;旁边有几条缎带作为装饰,又放了个小巧精緻的礼物盒。 他蹲下身,自己曾经极度渴望的生日蛋糕就在眼前。 旭阳坐在他身旁,目光柔和。 「在心底许三个愿望,然后吹蜡烛吧。」 然晋闻言,双手缓缓合上,盯着三簇小火苗,在脑海里说出了愿望。 希望一切安好。 希望他们找不到我。 希望——他偷偷瞥了眼旭阳——希望自己能够、能够待在旭阳身边。 就算只是朋友也好,请让他能够看着旭阳。 他放下手,吹熄蜡烛。 旭阳从蛋糕盒里拿出店家附赠的塑胶刀,把蜡烛从蛋糕上拔起。然晋接了刀子,看着蛋糕在思考从哪里下刀。 最后他终于选好了,一横一直切两刀,一份四分之一大小,够当早餐了。 然晋捧着盘子一小口一小口挖下,每一口都充满巧克力的苦甜香气。旭阳吃完时他还有接近半块,他头一抬便撞进alpha带笑的眸子里。 青年的双颊迅速红了,红得让旭阳想咬一口。 他伸手为然晋揩去嘴边的奶油,不意外看到变得更红的脸。 好想亲……不行,再等等。旭阳忍住想亲上去的衝动,等然晋吃完后递给他一张卫生纸。 「好吃吗?」 「嗯。」 是他吃过最好吃的。 旭阳拿起桌上的盒子,方形的棕黑色纸盒。 他将纸盒放到然晋手上,对他说: 「生日就要有礼物,打开看看。」 待续 -- 8 然晋小心翼翼又慎重地拉开上头的蝴蝶结,几百克的盒子在他手里像有万斤重。他在旭阳催促的眼神示意下打开了盖子。 一只银色手链躺在黑绒布上,闪烁着光芒;拿起来一瞧,链条上头镶着天蓝色宝石,像南方浅海在阳光下波动;黑曜石掛坠垂在下方,翻过来看,底座上刻了「然晋」二字。 他愣住了,瞪大眼睛望向男人。 「你、你不喜欢吗?我觉得很适合你,但我怕你嫌太女气……」 旭阳甫一讲完,然晋便扑到他胸前。 「我很喜欢,谢谢……」 青年说这话时,连尾音都在颤抖。 只要是旭阳送他的,不论什么都喜欢。 男人宠溺地笑了笑,手臂环住他的腰。 「旭……阳?」 他埋在然晋发丝里狠狠吸了一大口,手臂圈得更紧了,丝毫不给然晋有任何挣脱的机会。 然晋能听见心脏在猛力跳动,「砰砰、砰砰」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膜,但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然晋,」旭阳说道,手上力气未减,语气却是如此柔和,「我喜欢你,可以请你……当我的伴侣吗?」 当我的伴侣。 我的伴侣。 「伴侣」。 然晋的脑袋转不过来了,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是「伴侣」吗? 旭阳刚刚说的……是「伴侣」吗? 他说喜欢自己吗? 喜欢然晋吗? 但是,旭阳……是个alpha啊。 天生就得跟omega结合的,alpha。 「可是……我……」 他是beta。 没有信息素、没有发情期、难以受孕的,男性beta。 「我是……beta。」 青年低垂着双眼,轻轻推开男人。 「只是个beta。」 然晋紧紧咬着下唇。 现在社会上仍是以alpha为尊,绝大部分政商界精英都是alpha,而他们通常会找omega作为伴侣——一方面是omega的受孕机率比beta高很多,另一方面则是所谓的,「本能」。 alpha和omega之间有着标记者与被标记者这层关係,一个alpha终生只能标记一个omega,omega亦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至于beta…… 然晋想起了他的「家」,想起了他的alpha父亲。 beta在那些「高层人士」眼里,可以说比omega还不如,因为连家族联姻也做不到。 他们只会是那些人厌烦omega时去外面找的玩物。 「我是beta,我只是个……beta……」 一颗颗泪珠从眼眶往外冒,划过淡粉色脸颊,留下几条晶莹泪痕。 自己只是个beta,没有用处的beta。 旭阳那么好,自己怎么可能配得上他? 旭阳可是个alpha啊。 「我……配不上你的……」 男人一看见那些眼泪便慌了,又急又心疼,代表公司去谈判时都没那么慌乱匆忙过,只好先从旁边抽几张面纸,捧着然晋的脸力度轻柔地擦。 他没有想到,然晋居然会因为自己的人种而自卑。 旭阳深深觉得无力,从前拿来哄亲戚小孩的招数全都没用,因为他一开始就不了解然晋为什么会哭。 很自责,也很心痛。 「beta又怎样?你是alpha我也喜欢啊……」 旭阳亲了亲然晋的嘴角,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听好了啊,」他吞了吞口水,坚定地凝视着然晋的双眼,「旭阳喜欢然晋,无关种族,无关任何事物——」 「旭阳爱着然晋,旭阳爱死他了。」 一说完,旭阳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封住然晋的唇。 他没有接吻的经验,满脑子只想让然晋停下眼泪。这个亲吻仅止于在外侧廝磨,加上点alpha胡乱又毫无章法的啃咬。 结束时,青年的嘴唇被咬得嫣红。 旭阳抱着然晋给他顺气,然晋靠在他的肩上,鼻间全是阳光的味道。 「……呵……」 怀里的青年发出一个奇怪的音节,而且身躯在轻微颤抖。 他赶紧把人放开,想看看然晋怎么了,才发现—— 然晋笑了。 不是抿嘴,而是真实地、确切地笑了。 他的然晋,因为他而笑了。 「我、我好开心……」然晋用袖口擦着脸,却止不住因喜悦而落的泪水,「我真的……好开心啊……」 旭阳也笑了,扶住他的头,一点一点吻去泪珠。 「我、我笑得,很丑吗?」 「不,」旭阳亲了口他的鼻尖,两人互相抵着额,「你最好看了,怎么都好看啊。」 「少乱讲……」 「我说的是真的,」男人摸索着青年的唇瓣,「然晋最好看了,我最喜欢了……」 两人的唇又黏在一起,然晋环着男人的肩膀,抓着他的衣服蹭啊蹭,像是要把自己和旭阳融在一起。 「别蹭,」旭阳笑着放开他,咬了口他的耳垂,压低声音道:「再蹭就要上火了。」 然晋不晓得他的意思,喘着气,满脸疑惑看向旭阳;alpha压着心底那股邪火,牵引他的手到那半抬头的某处。 青年一碰到就吓了一跳,想抽回手却被旭阳紧抓住不放,被迫「探索」alpha未全勃便已惊人的物什。他红着脸抓了一下,掌下的东西跳动着变得更加茁壮。 「嘶……别碰啊,不然忍不了了。」 旭阳侧头啃了下青年通红的脸颊,信息素因着情动而愈发浓郁。 然晋有些无辜。不是你让我摸的吗?! 男人笑着对他说等个几分鐘,自己得去冲个澡冷静冷静。 他只瞄了眼旭阳鼓起的裤襠,红着一张脸低下头,让旭阳看得想把人抱起来亲几口。 等待旭阳出来的期间,然晋从盒子里拿出那只精美的银白色手鍊。 他用指腹轻轻摩娑着黑曜石底座上铭刻的那个名字,弯起的嘴角有些发涩。 抬起手,细瘦的指节勾起左手袖口,缓慢往上拉。 自己总有一天得面对的,他知道。随着布料褪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臂一点一点暴露在空气中,那一条条极为显眼、怵目惊心的疤痕,也跟着重见天日。 不只是左手,其实右手也是这惨状。 好些日子以来,然晋都在逃避,逃避父母、逃避兄姊、逃避自己那深埋在灰暗中腐烂的过去;臂上的疤不停地提醒自己曾吃了至少两年药、去了无数次的心理治疗。接近手腕的地方有条顏色明显更深的刀疤,提醒了自己临近毕业时,哥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然晋不愿再想,回忆只会是自我折磨。 手指拂过那些红棕色的伤疤,再对比一旁精緻得完美无瑕的手鍊。 自己配得上它吗? 如此丑陋的手……配得上吗? 另一隻不属于自己的大手闯入视野。他思考太久,没注意到旭阳出来了。 然晋倒吸一口气,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对方已将他的手拉向自己。 「别……我……」 然晋没说完便愣住了。 旭阳半跪在他面前,银手鍊不知何时到了他手上。男人握着然晋的手,看那些疤痕的眼神不是然晋预想中的厌恶,而是…… 某种同时包含了痛苦与爱意,就像自己所珍视的宝物碎裂的一样。 然晋眼睁睁看着旭阳的唇贴上那些疤,由下往上,用一种近似于虔诚的姿态亲吻着。 他太震惊了,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旭阳的双唇离开,拿起了手鍊,为然晋戴上。 「然晋。」 他仍然是半跪,抚摸着那片粗糙的皮肤。 「我无法抹除你的过去,」 一个吻落在指节上。 「但是,我们还有未来。」 「然儿,我不在乎你的过往,不在乎你得过什么病,不在乎你的手上有几条疤……我只想要你啊,无论你的手上有没有疤。」 他的目光坚决,定定看着然晋的双眼。 「你是最配得到这条手鍊的人,因为是你啊,然儿。」 他将然晋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皮肤之下,心脏正鼓动着告诉对方那汹涌的爱意。 「别让过去困了你,你现在……你现在有我了啊!」 旭阳笑着,从一旁抽出面纸为然晋擦泪,另一隻手探进他的指间,与他十指交扣。 擦到一半,然晋忽然拉开旭阳的手。 「你刚刚……叫我什么?」 「然儿?你……」 那句「你不喜欢吗」来不及问完,只见然晋一个施力,猝不及防直直撞上旭阳的嘴。 一丝腥甜味在口中蔓延,紧随其后的是泪水的苦咸。然晋的软舌趁男人恍神时深了进来,生疏地舔舐他的门牙。不到几秒鐘,青年就想退开。 但旭阳怎么可能轻易放了他? 他反手扣住然晋的后脑勺,追着小舌进了他的口腔。然晋抵住对方的舌头,却反被纠缠,两舌在青年嘴里扭得难分难捨;好不容易等到旭阳放过他的舌头,对方却只是转移阵地。 上排牙齦被旭阳的巧舌滑过,一个又酥又麻的感觉传遍全身,然晋受不住,在亲吻的间隙中洩出呻吟。 「嗯啊……」 这甜腻的嚶嚀一出,旭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然晋只感觉得到旭阳更兇猛的攻势,连在他腰上不安分地摸着的手也无暇顾及。 一吻已毕,alpha放开然晋时牵出一条银丝。 然晋被吻得有些缺氧,全身都是软的,右手虚虚地抓着旭阳,左手仍被旭阳握得牢牢的。 「咸甜的吻。」 男人笑着亲了他的眼睛,而他面色潮红,大口喘着气。 旭阳把人整隻抱入自己怀中,然晋就坐在他腿上,属于太阳的暖意包围着他。 两人温存了很久,然晋静静地闻着阳光,心底做好了打算。 等到空气中的信息素只剩下淡淡的气味,他开口唤道: 「旭阳……」 「嗯,我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 「我想……说个故事,可、可它一点也不好听,结局也……没有很完美……你想听吗?」 旭阳抱紧了他,「只要是你讲的,我都想听。」 然晋久久没有回覆,旭阳感觉到胸前的布料被紧紧抓住,怀里人缩着身子牢贴在他身上。 待续 -- 9 然晋的童年,没什么乐趣,只有各种叮嚀。 四岁以前,褓姆会和小然晋说:晋晋要乖乖的,要当好孩子,爸爸就会喜欢晋晋了。 小然晋问褓姆:什么是好孩子呢? 褓姆回答:要听话,不要做坏事,读好书,这就是好孩子。 褓姆走了以后,换母亲对他说:乖啊,晋晋要当个好孩子。 父亲就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睨着自己。 小然晋说:嗯,晋晋要当好孩子。 他上了小学,努力读书,当个「好孩子」。 人生中的第一次期中考,他拿了班上的第一名。可当小然晋举着成绩单跑到父亲面前,想告诉父亲自己是冠军时,父亲只说: 「不要跑,很吵。」 小然晋被母亲带出书房,拉回自己的房间。 母亲皱着眉头,说:晋晋怎么可以这样呢? 怎么可以奔跑呢? 你看,爸爸生气了,都是因为你不乖。 小然晋觉得委屈,嘟着嘴说道:可是,晋晋只是…… 不准顶嘴! 小孩子不可以顶嘴! 不乖! 他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母亲,耳朵听见她说: 「你这个坏孩子!」 母亲骂完这句话后就甩门走出房间。 小然晋趴到床上,抱着玩偶,闷在绒布里一抽一抽地哭。 他不敢哭得太大声,因为这样父亲又会不高兴。 自己是坏孩子吗? 他不是坏孩子,晋晋不是坏孩子…… 可是他让父母生气了,好孩子不会让父母生气骂人的。 一定是自己不够「好」,晋晋得变得更好才行。 不可以当坏孩子。 从那之后,小男孩似乎就不一样了。 同学在玩雨后的水坑,他生怕裤子弄脏,站在旁边远远地看;同学用零用钱买零食饮料,他用零用钱买文具和参考书;同学邀他周末出去玩,他总是回答不用了我想要读书。 一年又一年,然晋拿了无数张奖状、当过好几回模范生。他成了同学家长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好孩子」,收穫同学羡慕的目光,却得不到父亲一个讚许的眼神。 自己得更好才行。 高中选组时父亲让他选理组,可他想读文,大学想读社会人类学系。 这是然晋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顶撞父亲,他说他不要选理。 说完之后父亲露出了厌弃的表情,彷彿在看一团垃圾——然晋的心脏被狠狠刺了一刀——父亲说了一句「beta果然只会丢脸」,转身进了书房,「碰」一声甩上门。 那一秒鐘,他立在原地,满脑子只剩下那句话。 beta果然只会丢脸。 丢脸。 然晋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仰着头,压下眼中那股哭泣的慾望。 母亲站在一旁不断劝他,说爸爸都是为了你好啊,要听爸爸的话啊,你看爸爸为了你着想还为你生气了,你别辜负爸爸啊。 博士刚毕业的兄长双手抱胸,靠着门框,就那么淡漠地看着。 母亲说他们这是为了他好,读文组的出路太少了。 然晋没说一个字,那二十分鐘里他一直在想: 自己真的是个好孩子吗? beta不是好孩子吗? 为什么……自己是beta呢? 过去被他忽略的事物猝然重现在眼前。 自己被选择性遗忘的生日、父亲的朋友低声讨论时的那句「可惜是个beta」、老师看他与第二名的alpha之间那难以言喻的目光——然晋活了十六年,才发现一切都只因他是个beta。 他是个beta,没有alpha的工作领导能力,没有omega的繁殖能力,就只是个,平凡无奇的beta。 二十分鐘后父亲叫他出来,指着那张选组意愿单,说道:文组,可以,毕业后去学企业管理。 他抿着嘴点头,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少年不再有笑容,本来就少了朋友现在更是不愿接近他。 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他拿着美工刀裁纸,意外划伤指腹。 第一时间他看着那些渗出的血,没感觉到疼,而是莫名的痛快。 然晋重新拿起刀子,视线从手指移到手腕。刀锋抵在苍白皮肤上,吸一口气,使力划下第一道痕跡。 刀刃划开皮肉的那瞬间,他感到异常地满足,鲜血沿着手臂蜿蜒而下的画面更是令他兴奋。 隔天上学时他包着纱布,心底庆幸现在是秋天,穿了长袖也不会奇怪。上课时止血棉底下的伤口发着刺麻感,回家后他立刻拆了纱布继续割。 左手臂被他割得没有一处完整,他才想到自己还有右手臂可以割。 伤痕愈来愈多,结了痂又被他剥下继续割。然晋现在还是很疑惑,自己怎么只留疤却没其他毛病。 为了不被家里发现,他开始用零用钱自己买绷带纱布以及其他消毒包扎用品。 夏天的他仍旧穿长袖,别人问起就推说学校冷气太冷怕受寒。体育课也不上,老师没在点名,他就跑去厕所自己虐待自己。 某天,他在课堂上手痒,带了美工刀去厕所。他挽起袖口拆绷带,冷不防听见门边一声惊呼。 他的一个beta朋友看见了。 然晋根本没注意到他跟踪自己,两个人在厕所大眼瞪小眼,准确地说,朋友在盯着他满是伤痕的左手。 那个beta先开口,说:我陪你去辅导室。 他稀里糊涂就被拉过去了,听见朋友告诉辅导老师他接近一年以来的变化,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变化。朋友说话时他就在旁边想,自己真的变那么多吗? 他僵硬麻木地和老师谈完,最后老师问,要不要老师和父母谈谈。 当然是不要。他回答,自己并不想给父母知道自己来过这里。 下课铃响了,老师叹口气,说:你得去看个心理医生。 从高二的那一天开始,然晋接下来的五年人生,算是和心理医生签长期合作协议了。 高中他只敢吃药,去诊所也是偷偷去。他向家里撒谎说自己要提早准备大学考试,以后每天留晚自习,实则是搭公车去了某家心理诊所。他不敢去找临床心理师,因为他未成年,必须有监护人陪同。 然晋的零用钱用处除了文具讲义题本绷带以外多了一项:心理诊所的掛号费与药钱。药钱不贵,医生也不能开太贵的药,因为需要家长同意。 每一次从诊所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子抗忧鬱药,他就开始算还有多久。 还有多久夏天、还有多久冬天。 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好。 四月大考,那两天然晋仍是穿长袖。前一晚他掀了纱布消毒,酒精喷上去那一刻他被刺得爽快,整个人活像个受虐狂,躺在床上诡异地颤抖。 考试当天只有姊姊来,他看着她线条锋利的侧脸,心底升起几团疑惑,不过他很快就自行解惑了——父亲和哥哥都在公司,母亲和她的omega贵妇团去血拼,而姊姊的学校又正好离考场不远——顺路来看看,等等大概就走了。 果然,没等他去考试,人就说要上课而离开。 他没有什么感触,姊姊告诉他要走时也只是点点头继续复习。 反正十几年以来,他也都是一个人的。 可是……然晋环视四周,其他同学都有家长或兄弟姊妹在旁边,问肚子饿不饿、状态好不好,即使是和他一样一个人的,也会在看见手机时会心一笑;而自己……自己就像个被遗弃的孤儿,没人关心,没人在乎,也没人记得。 中午他克制不住,找了个比较远的厕所,关门捲袖子拆绷带,刀子拿起来就是一直划一直割,连血痂也硬用利刃割下去。 他看着满手的鲜血,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 他不是恨,他只是……气,气自己是个beta、气自己根本不爱的系所、气自己居然还期待父母会来看他。 气自己仍然想讨父母欢心。 第二天考完作文后他路过那个第二名alpha的位子,听见alpha和双亲说:那就是学校里第一名的那个beta,他超厉害!我一直追不上! 然晋脚步一顿,便听见alpha的父亲回答:他就是你每天说要打败的人?他的家长可真幸运! 不,才不幸运。然晋握着拳头走远。你们才幸运,生了个聪明的alpha儿子,一个不会给家里丢脸、优秀的alpha儿子。 成绩出来,他报了间离家远的一流大学,系所当然是父亲要他读的企管。 收到录取通知后父亲也没什么反应,手上翻着他的商业杂志,跟然晋说你下个月就去住家里在学校附近买的房子,大学四年就别住校了。 然晋还来不及惊喜,父亲又补了一句: 住校更丢脸。 他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撕了通知书甩头就走的,但已经没有那份心力了。然晋捏了下手臂,刺痛感让他清醒不少。 他说,自己下周就想去,早点熟悉新环境。 父亲连句挽留都没有,翻了页,回答道:好,我让打扫的人早点去。 离开家的那天,只有母亲在家里与他告别。 他自己一个人坐着私家车到车站,司机老伯帮他下了行李,一个人去搭火车,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招手拦计程车,一个人住进那间位在学校两条街外、大得令人心慌的房子。 他不敢找室友,就算这间屋子其他三个房间都是空的也不要。 搬进来的第二天,他就去找了当地的临床心理师。他年满十八,高中毕业,不需要家长陪同了。一个小时会谈两千五,一个月三次。 然晋想父亲起码还是有点良心的,大概是怕自己说他们亏待他,钱从来不会少只会多。他心安理得地填写银行帐户,预约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临床心理门诊。 两个月后学校开学,他听从心理师的建议把自己埋进课业,转移注意力。 但他看着一叠自己一点都不想要的课本,心脏总会被密密麻麻的虫子爬过,痒意顺着血管流到手腕。 他丢了屋里所有刀子,美工刀、剪刀、菜刀,当天晚上他就忍不住了,疯子般用指甲使劲抓,发现解不了癮之后摔破镜子,拿碎片割。 大学四年他只回家六次,连新年与寒假都没回去。除去暑假的三次,剩下都是因为母亲打电话给他,说晋晋你怎么可以那么久不回家呢,怎么可以让妈妈那么孤单呢,好孩子会常回家的对吧。 不可否认,可悲的是,在听见那声「好孩子」时,然晋动摇了。 他还是想做父母眼中的「好孩子」。 大学他读得痛苦,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唯二的好友是一起考进来的第二名alpha——他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贺奇——还有拉他去辅导的以安。 以安读歷史系,副修社会系,然晋没课时就去借他的课本看,或是去旁听。 最后几个月,他的病况总算获得大幅改善——自残频率减少为二周一次。 许是即将解脱的快感让他心神松懈不少,然晋开始抿起嘴巴试图微笑。 然而,毕业倒数两周,哥哥来了。 然晋从学校回家,一开门发现他几年不见的兄长坐在沙发上。 哥哥问,找工作了吗? 他摇头。自己对企管完全没兴趣,当然不想找工作。 接着,他听见哥哥说: 父亲要你回家工作。 回家工作。 四个字直接砸中他的脑袋,不给人一点反应的机会。 他站在那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走出门。 回家工作?他连硕士都没有读,父亲怎么可能…… 想起兄姊都在公司上班,他似乎了解了。 父亲不要他继续读,是不想要他表现得太过亮眼,从alpha手中抢走权力。 因为他是个beta。 beta在他眼中没有继承权。 那晚他拿起美工刀往左手腕用力划下,把一条静脉割断。 他在迷茫中打给那两个已经在一起的好友,告诉他们记得来帮自己收尸。 隔天早上,他睁开眼,看见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转头发现以安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这瞬间他也想哭了,哑着嗓子对好友说: 「我想逃。」 待续 -- 10 「毕业那天他们帮我瞒过家人,说要一起去南方玩,实际上把我往北送。我身上带着帐户馀额逃了两个月,最后来到海林。」然晋还住旭阳的脖颈,吸了吸他的阳光味信息素。「刚来的第一个月我完全不敢用菜刀,怕自己哪天把手剁了。」 「……嗯,然儿现在会做菜了,很棒。」 旭阳对他的称呼让然晋害羞得不敢抬头,只好把脸凑到对方颈窝里。 一隻宽大的手覆到他头上,一下下抚顺他的头发。 腰上那隻手圈得更紧了,旭阳的头靠到然晋肩上,用脸蹭着然晋肩膀上露出的肌肤。 「……这个故事的结局很好。」 「你到海林找到了我。」 「不是什么坏结局。」 「只是……」旭阳有些懊悔,「我太晚来了,对不起。」 然晋心头一暖,抱紧男人,道: 「没关係的……有来就好……」 他们依偎在一起,旭阳拿了面纸,轻擦去青年多出的眼泪。 午餐是两人共同准备。听说热恋期的情侣总会喜欢黏着对方,然晋觉得这句话非常适合用在身旁那个alpha身上——旭阳利用了各种机会亲他,然晋洗菜时亲、切肉时亲、等汤滚时亲,青年红着脸要他别亲了,男人抱着他说: 「其实我比较想咬你。」然后意有所指地在他洁白的后颈上吐气。 「我又不是omega……」 「和『标记』没有任何关係,」旭阳正色道,「因为你是我的『伴侣』,所以我想咬你。」 然晋,卒。 这傢伙……怎么可以说那么多情话啦…… 吃完午餐洗好碗,然晋开始犯睏,打了个呵欠说想睡觉了。旭阳一脸理所当然挤进然晋的被窝,被青年往外推了推。 「很挤……」 旭阳侧身把人揽在怀里,亲一口他的发际。 「这样就不挤了,快睡。」 青年安静了,狭小被窝里只剩下他俩的呼吸声。 过两分鐘,就在旭阳以为他差不多睡着时,一个带着点睏意的声音传来。 「我……我只是怕他们找到我,怕我有一天被带回那个家……四个月了,我还是怕……」然晋攥紧男人的衣服,「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啊,我不想……」 我不想离开你。 后面的话语然晋没讲完,抓着旭阳的毛衣,鼻尖抵住他的锁骨。 太阳味变得愈发明显,极度霸道地包围青年。 味道比往常浓烈,然晋开始担心旭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刚想抬头查看,就被他抱得更牢实。 「然儿,我会保护你的。」 然晋的泪意好不容易才止住,听见旭阳这句话,双眼又热了起来。 和爱人睡午觉特别舒服,旭阳睡到四点多才醒,然晋仍乖巧地窝在臂弯,让他一时没忍住亲了好几下。 然儿的鼻子好可爱,想亲;然儿的脸颊好可爱,想亲;然儿的眼睫毛好可爱,想亲;然儿整个人都好可爱,想……想十八禁一下。 作为一个身心健全并且有伴侣的alpha,脑子一旦开始產生黄色废料,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下方的小兄弟蠢蠢欲动,半抬有演变成全勃的趋势。他赶紧掀棉被下床,正要去厕所自行解决时,衣角被床上的人拉住。 旭阳看着仍闭着眼沉睡的青年,深深吸一口气,吻了他的唇角后轻轻撬开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指,柔声说自己去趟厕所,很快就回来。 然晋迷糊地「嗯」了一声,成功让旭阳彻底硬了。 他关上浴室门后闭着眼冷静,告诉自己第一天别衝动以后多的是时候、人家还在睡觉不可以用这种方式吵醒他、这种事要你情我愿性福才会长久…… 紧接着脑袋里自动回放然晋那一声软和的呼嚕,体内的火霎时间泼了桶油似地炸开。 「铃!铃铃铃——」 在他坐到马桶上正要自力更生时,口袋里的手机好死不死响了,内建铃声响得欢快,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旭阳黑得要打雷的脸。 他看着萤幕上的「特助」两个字,思索着是不是得加点工作给他了。 那头青言还在休息站,非常哀怨地用笔记型电脑处理唯琳丢给他的工作,正在看等会要报告的项目。电话一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老闆好」,就被旭阳的声音吓个半死。 「干、嘛?」 「……老闆……」青言吞了吞口水,组织不会让老闆生气的语言,「您的父母问……您要不要回家过年……」 「不要。」 「还问……您何时带伴侣回家……」 「再说。」 自己一定是打扰老闆的好事了啊!他怎么就挑这种时候打电话! 「还有别的吗?」 「老、老闆我寄电邮!」 火速掛电话后,青言坐在位子上捂着胸口,深切感受到老闆对他的怒意。 尤其是看到唯琳给他丢了更多工作之后。 此时此刻,他真的真的,非常想回到过去阻止自己打电话。 「嘟……」 旭阳放下手机,瞄了眼还没完全消下去的部位,叹口气,双手缓缓握住。 处理好生理需求,然晋还在睡觉。 男人蹲在床边勾着嘴角,飞速吻了青年,心情愉悦地跑去煮晚餐。 外头飘着鹅毛雪,像柳絮般落于大地。 旭阳在厨艺上有些天分,外加镇上的热心大婶帮忙,他没用多久便学会几到当地菜餚。 然晋是被香醒的,坐在床上揉着眼。 甜菜与鹿肉製成的红汤香气逼人,撒上罗勒叶与胡椒,撕块小麦麵包沾着吃,是当地的特色菜。 「起床了?」旭阳坐到床沿,揽过他的额头亲了亲。「家里没有米了,不然是想炒个饭的。」 然晋表示不介意,自己搬到海林后也很少买米。主要是本地太冷不种稻,超市里也少,上次给旭阳煮的还是贺奇他们寄来的。 吃饭时旭阳不肯坐在对面,总觉得离伴侣远,不乐意,偏要跟然晋挤一块。 然晋享受着满身的淡香和爱人的投餵,吃到胃都有些胀了,躺在旭阳床上不想动。 旭阳收拾好后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笑了。 「唔……」 他挠挠青年的下巴,俯身吻上去。 休完假回来上班,肖明朝两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然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没闻到太阳味啊?旭阳的笑声传来,他这才想起他们的手还牵着,红着脸要抽回。 「别害羞啊!店里又不禁止谈恋爱!」 听了这话的然晋脸更红了,低头跑到仓库帮阑祈点货。 omega对信息素比较敏锐,然晋往他身边一站,阑祈就闻到那若有似无的alpha信息素。他的目光饱含深意,打量完然晋后露出了「我懂」的表情。 「……我们没有干什么奇怪的事……」 嘴上说是这么说,思绪却自动飘回昨天,睡觉前,某个精力旺盛的alpha把他压在床上猛亲,还把他的手,把他的手拉到那边…… 想到昨晚旭阳粗重的喘息、鼻间比往常更浓的阳光味、掌中滚烫的粗长物体,外加上那隻握住自己搓揉的手、那股陌生的情动,然晋面上一热,用纸张遮住发红的脸。 总觉得手有点酸…… 呵呵,还说没有。阑祈在一旁偷笑。 收银台,某个刚发洩精力的alpha手中拿了罐啤酒,和肖明并排坐着。 「追到手了?」 「嗯。」 「来,」肖明举起铝罐,两人碰了杯。「恭喜啊,什么时候结婚?」 旭阳哭笑不得,「晚点吧,不急。」 肖明灌了一大口,淡苦的酒液滑入喉中。 「……我说,你知道他刚来这里时的样子吗?」 当然不知道。旭阳摇头。 「他……当时很糟吗?」 肖明思考几秒,仰头一口乾了,抿抿唇,往后靠到椅背上。 「……跟现在来比的话。」 挺糟的。 大概是八月的时候,那天有批货送来,肖明和阑祈一大早忙着卸货。 天空下着小雨,有些凉。 两人搬开箱子,发现有个人蹲坐在缝隙间,头发稍长、全身上下都是灰尘,双腿併拢着看不到脸。 「我们把人拉起来,他的脸色很难看,难看到不行。」 然晋只带着一个大背包,精神恍惚、面色发白、身体瘦弱不堪,蜷缩在货车里,也不知道他就这么坐了多久。 他们问问题,他只有回应名字,其他的一律没有答案——肖明知道他不想答。 货车要开了,两人没办法,就把人先安置在休息室。剩下的货物不多,搬完之后然晋还在,维持着原本那个安分又瑟缩的坐姿。肖明泡了咖啡,阑祈热了麵包给他。 然晋抖着手接下了,小小声地道谢。 「他突然问这里是哪,我说海林,他一开始还不知道。」 阑祈拿了地图给他看,然晋先是看了海林,再慢慢移动视线。 他颤抖着声音问:请问,可以让我……在这里住一晚吗? 那个眼神过于悲伤,他们不忍心说不能。 「我们打了电话,帮他找到一间房子——就是你们现在住的地方。」 肖明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然晋的反应却是出乎他意料。 「他……他就哭了。我是真的吓到了啊,他哭的样子,根本就是人伤心到极致时才会有的……太可怜了。」 没有任何徵兆,然晋的眼泪突然自脸颊滑落。他没有哭出声,就只是静静落着泪水。 他带着鼻音说,麻烦你们了,谢谢。 「我家亲爱的也吓到,问他怎么了,他却摇头什么都不说。」 阑祈猜青年可能之前在原生家庭受过创伤,这么一想,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又单薄了些。 那天,然晋留在店里帮忙,晚上婆婆过来把他带去房子那。隔天一早,他又出现在店门口,拧着手指问: 请问,这里……还缺员工吗? 「然后他就算是住下来了吧。」 旭阳沉默片刻,「……他的手……」 「喔,你说那个啊,我知道……」肖明捻了捻指节,才想起自己已经戒菸了,但一说到这件事,他仍会忍不住想拿根菸出来抽。「……那真是……惨不忍睹。我想像不到,有人可以把自己伤成这样。」 刚开始的几天,然晋会在上班时手痒,躲在柜台下挠抓他的伤痕。 「我们知道他有病,可是啊——谁都不会狠心把那么乖的一个人解雇。他几乎没拒绝过工作上的任何要求,不论客人提的有多么无理他也尽力完成,除了一个……」 「……笑,对吧?」 「对,他笑不出来。」肖明抿唇,「有几次我们试着让他笑,但他最多最多,就只是抿嘴,连个样子都没有。」 「他是真的受重伤了。」 旭阳沉默不语,双手交握在身前。 肖明拍拍他的肩,「你该开心的,你可是救了他喔。」 他站起身,又笑道: 「讲句玩笑话,幸好他长得好看,别人只当他高冷。」 旭阳接下来一整天都在思考,晚上躺在被子里终是没忍住,把青年用揉进骨子里的力道抱紧。 他吸了一大口那乾净柔软的气息,吮吻爱人的脖颈。 「呼嗯……旭、旭阳……」 然晋还搞不清楚他今天是怎么回事,旭阳便放开那片被吻得通红的皮肤,撑起身,拉过青年的手臂。 然晋心头一惊,下意识想缩,却见对方握着自己的手腕,牙齿咬住睡衣袖口,将袖子扯下。 一双唇瓣贴上那红棕色的伤疤。仅仅如此还不够,旭阳加重力道吸吮,又露出牙齿不轻不重地啃了好几口。 然晋看着他,楞是没有动作。 「然儿,」 「以后每个新年,我陪你一起过。」 待续 -- 11 庆典前一周,路上突然多了好几辆车,是镇里爷爷奶奶的儿孙们回来了。 超市生意兴隆了好几天,多亏肖明货补得多又快,才不至于缺货。 庆典从今年最后两天开始到新年凌晨,大家一起跨完年,然后回家睡觉加上吃新年第一餐。 然晋旭阳两人决定只参加第一天,早上八点多,肖明开车来载他们。 主会场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海林年年都和隔壁的海桑合办,表演项目也是两镇一同规划。今年有行进乐队游行,早上九点,表演者已经在做为出发点的会场准备好即将出发了。 人越来越多,旭阳紧扣着然晋的手防止他走失。肖明揹着自家闺女,阑祈在一旁给她指那些擦得闪闪发光的乐器。 然晋不适应这么多人的场面,两人挤了一会走到街道上。 天气很好,前一晚难得没下雪,冬日太阳穿透云层照下来。粗石街道旁,各种摊商零散排列。 他们拐弯进了条小巷,里头商家林立;旭阳见青年盯着间纪念品店里的猫咪看,牵着人走进去。 最后旭阳给然晋买了手套,然晋则买了马克杯给他。 「我们是伴侣,」旭阳说,手伸到架上多拿了副手套和杯子,「应该买一对才行。」 走出店门,青年踮起脚,往男人颊上迅速亲下去。 大道的游行已经过了,街头艺人也出来表演,那边一个耍杂技,这边一个拿吉他自弹自唱。看完一个精采绝伦的魔术,又听了场萨克斯风与小号长号的爵士合奏,时间接近十一点。 两人手上各一杯暖呼呼的热饮,然晋喝的是可可,旭阳的是黑咖啡。 一团团白雾缓缓上飘,店家选用上好的咖啡豆现磨现冲,浓厚香醇,入口时苦而不涩,经过喉咙时回甘,最终在齿颊之间留下韵味。可可上撒了层肉桂粉,肉桂的苦味与微辣香气完美中和了可可的甜腻,滋味恰到好处,品来不使人觉得过甜。 顺着道路走,海桑镇着名的大圆环喷水池就在眼前。庆典期间限制车辆通行,人们得以直接穿越马路,走到池子旁与石雕拍照。 旭阳顺手拍了几张喷泉中央雕像的照片,镜头一转,「然儿,看我。」 「欸……」 「喀擦」一声,然晋嘴巴微张,看起来有些呆萌的模样,被完完整整存进旭阳的手机里。旭阳心情愉悦地将照片设为桌布,然晋害羞之馀还偷瞄到萤幕保护居然是自己的睡脸。 「喔,看你可爱就拍了。」他啄一口青年的粉红色脸庞,「但果然还是本人更可爱。」 「……不可爱啦……」 「可爱。」 旭阳扳正他的脸,认真看着他。 「无论怎样都可爱。」 然晋……然晋选手再度惨败。 正巧发现他们想过去打招呼的肖明默默收回手,转了个方向当作自己没看见;阑祈笑着遮住明兰的大眼,挽过自家alpha。 当眾晒恩爱,伤的是别人的眼睛。 吃完午饭,旭阳看到一摊小推车,兴致勃勃拉着然晋过去。 然晋靠得近了点才知道这摊是卖饰品的,疑惑着看alpha在一堆戒指中挑挑拣拣,最后选中其中一枚素面银戒,询问老闆是否有其他尺寸。 这下他再迟钝也明白了,右手将围巾往上拉,试图隐藏自己害羞得烧红的脸颊;左手乖乖地被旭阳牵着量指围,整隻手都在细微颤抖。 老闆笑笑地找出另一枚符合的同款戒指,细心询问要用纸袋装起来吗? 旭阳回道不必了,付了钱,当场就给然晋戴上。 「『伴侣』。」 无名指指根传来金属的冰凉触感,一圈牢套着,也套在青年的心上。然晋看着它,心想:冰不要紧,以后可以用体温捂热,热到它与自己融为一体。 「要给我戴吗?」 旭阳笑着说,左手掌心上放着另一枚成对的戒指,伸到然晋面前。 然晋缓缓伸出自己的手,发抖着两指拎起那枚圆环,眼睛渐渐红起来。 「真、真的,可以吗……」 「可以。」旭阳低头,嘴唇掠过他的眼尾,「因为你是我的伴侣。」 然晋颤颤巍巍地将小巧银戒套进男人无名指,极为缓慢地推到指根。 银戒在冬日的暖阳下熠熠生辉,像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 旭阳反手握住青年,有模有样地唸道: 「我,旭阳,男性alpha,愿意娶然晋为夫,并发誓无论是好是坏、富有或贫穷、是疾病或健康,都不会与他分离,并且爱他、尊重他,长伴于他身旁……就算死亡,也不会将我们分开,因为即使是鬼,我也会飞着去找你。」 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牢牢盯着面前因为突如其来的求婚而呆愣的青年。 「请问然晋先生呢?」 凝结成云的水雾从他口中一丛丛飘出,带了点太阳的温柔。 然晋的眼眶彻底红了。 卖饰品的女孩正用充满钦羡的目光看着他俩,一些路人也停下脚步,嘴角带笑望着两人。 旭阳怕然晋害羞,正欲开口说回家再回復也没关係,便看见青年张开嘴巴,表情明显是害臊了,却仍鼓着勇气,磕磕巴巴地说: 「我,然晋……男性beta,愿意嫁、嫁给旭阳……」 男人面露惊奇地看着他,手忍不住将爱人握得更牢。 青年的脸都快要红透了,却仍尽力说着。 「……并发誓,无论、是好还是坏,富有或、或贫穷,疾病或健康……都不、不会与他分离……」 然晋说到这里,终于抵不住,低下头整张脸埋进围巾里。 他听见男人笑出声,用空出的那隻手揽着他的肩,将人带进自己的怀抱。 耳边似乎还有路人的鼓掌与欢呼声,不过那些声音都被过滤了,然晋只听得见旭阳用带了笑意的嗓音说: 「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然儿是我的小蓝花,而我呢——」 我是你的旭阳。 肖明的车停在主会场旁的大型停车场。夜间游行结束,肖明担心要离开的人太多,提早去把车开出来。 阑祈牵着明兰,旭阳牵着然晋,四人沿人行道往主会场走,肖明停在它的对街。 然晋低着头看两人的脚步,脖子上缠着旭阳的围巾。 快要到达时,明兰指着公厕说要尿尿,旭阳也进去上厕所,阑祈便打电话让肖明等他们一下。 然晋站在外面等三人,靠着墙数地上的砖。 他数到第二十七块,一双棕色雪地皮靴出现在视野里。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然晋。」 熟悉,又……令他恐惧。 过去二十三年里,他听到的次数不多,却仍然能够牢记的。 「家人」的声音。 ……怎么会? 然晋愕然,手僵硬地放在口袋里。 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你、你搞错人了……」 他绷紧全身的肌肉,连呼吸也在颤抖。 「我不……我不是……」 那双皮靴又离他近了一步,吸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怕极了。 然晋想逃跑,过去的恶梦再一次袭击而来。他用右手抓着旭阳的围巾,闻到那具有安定效果的太阳味,差一点崩溃的理智才不至于全失。 对……去找旭阳,他的旭阳就在里面…… 青年转身要进去,却被对方先一步拉住手腕。 「然晋,为什么你身上有alpha的味道?」 「我、我不是……」 「回答我。」 然晋用尽全力想要拉回自己的手,左手扯着对方;奈何alpha的力气天生比beta好,更何况是不常运动的他。 alpha愈抓愈紧,紧到然晋几乎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 「回答我!」 「不……」 不要,他不想再和他们…… 谁来救他…… 旭阳…… 「然晋!」 抓着自己的手被扯开,下一秒,然晋落入一个充满暖意的怀抱。 强而有力的手臂环住他的肩膀,死死护着怀中的人。 然晋闻到一股与平常略有不同的阳光味,少了些温柔,更多的是……敌意,太阳锋芒毕露,然晋闻到了剑拔弩张,那些独属于alpha的霸者之气和狠戾强势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然而,当另一隻手覆上他的发,alpha信息素又转回平时的温暖,彷彿在告诉青年不要害怕,他就在这里。 「然儿,然儿,我在……」 旭阳抱着浑身哆嗦的然晋,一遍遍抚着他。 男人抬眼瞪视前方的alpha,刻在基因上的杀伐本能反映在空气中愈发张狂的信息素里。 那个alpha站在原地,甩甩手,眼中同样蓄满寒意。他看着旭阳的动作,冷笑一声。 「旭阳,好久不见。」 旭阳瞪着那张与然晋有几分相似、但更锋利的脸,近乎咬牙切齿地回道: 「帆煜,识相点。」 「呵,我才要叫你识相点。」 两名alpha的强大气场引起不少人注意,但由于愤怒的alpha过于吓人,大部分人只敢站在几公尺以外。 帆煜转了转右手手腕,关节摩擦发出清脆的「喀喀」声。 「听说云日的总裁最近消失了,我还以为只是放假休息。」帆煜也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双手抱胸,「没想到,找弟弟还顺便找到你了。」 旭阳暗道不好,自己的身分被发现了。他看了一眼缩在胸口的爱人,朝帆煜啐一声。 「他现在是我的伴侣,别想把他带走。」 「你选他当伴侣?」对方露出一抹轻视的笑,「哼,真稀奇啊,我还以为……你会从那群omega里挑的。」 他特意加重「omega」三个音节。 怀中的青年听见这句话,抓着旭阳衣领的指节微微发白。 「不甘你的事,帆煜。」 「也对,不过……」他把视线转回然晋身上,「你还是得尊重伴侣意愿的,不是吗?」 然晋听见他说了那个名字。 「晋晋。」 旭阳感觉得到,然晋的身子在他喊出那瞬间僵直了两秒。 「晋晋,该回家了,妈妈很想你。」 「好孩子会回家的,对吧?」 「别闹脾气了,乖。」 晋晋,妈妈,好孩子。 乖。 晋晋要当个好孩子啊,要让爸妈放心啊。 「不……」 爸爸这样是为你好,将来出路多我们才放心啊。 你是我们的儿子,爸妈只是希望你争气点啊。 乖,听我们的话。 要听话,要乖。 「不要……」 可是他不想听话。 然晋一点一点扭动脖子,咬住下唇,双眼发红。 他已经失去太多了,他的兴趣、他的朋友、他的童年。 没什么好损失的了,只求不要失去他的旭阳。 银白色手鍊掛在他裸露的细白手腕上,银色小戒环套在他的无名指指根。 他不想听话,他不要回家。 因为旭阳还在这里。 「哥哥,我……不会回去的。」 他直直看着脸色更加阴鬱的兄长,用决绝的语气这么说。 帆煜拧着眉,信息素变得更加狂躁。他朝聚集来看热闹的群眾斜眼一扫,那些人立刻吓得纷纷撤离。 alpha信息素之间的剧烈衝突让不少人连看他们都不敢,只得摀住鼻子快步走远。 「你什么意思?」 他生气的样子和父亲有七八成像,但然晋没有退缩。 「不回去。」 「你再说一遍?」 「不回去!」 「你……!」 帆煜说着就要去拉然晋,没想到中间插进一个人。 「兄弟啊,人家都说不要了,就别强迫他了唄。」 把妻小安放好的肖明此时插进两方之间,捂着鼻子,还挥挥手说了句「唉呦年轻人真是火爆……」。旭阳趁现在将然晋塞回自己怀中,抱着惊魂未定的青年安抚。 「没关係的人走开。」 「什么走开?不想回去你也听到了,再纠缠下去可就难看囉。」 肖明露出少见的锐利目光,扯着抹痞坏的笑。 现在是两个alpha对一个。 帆煜意识到情势对他不利,「嘖」了声,掉头就走。 待续 -- 12 一路上,然晋抱着旭阳不肯撒手,也不肯让他收回信息素。 阑祈一个被标记过的omega倒还好,明兰太小了闻不到,就是苦了开车的肖明——旭阳的信息素浓到引起他本能上的厌恶,要不是车上放了简易隔离环,肖明准会回身揍一拳。 旭阳听着怀里不间断的抽噎声,急坏了,心里把帆煜骂了几千遍。 明兰坐在阑祈腿上,疑惑为什么她尿尿出来,旭阳哥哥和人吵架了,然晋哥哥哭了,爸爸和爹爹的脸变得好难看。 她掏出口袋里的小糖果,绕过椅背伸到旭阳哥哥面前。 旭阳愣了半秒,伸手从小女孩手里接过。 抵达公寓门口,旭阳抱着然晋跳下车,还不忘回头朝肖明吼一句「多谢!」,赶忙衝回家。 「然儿,我们到家了,到家了……」 他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抚好伴侣,可试了好几次才顺利开门的失误洩漏了他的心慌。 一旦认知到「伴侣会被带走」这个可能发生的事件,他就无法抑制自己的不安,本能叫嚣着要把然晋关起来、藏好,让别人永远不可能找得到。 旭阳背抵着门坐在地上,彷彿确认青年的存在般大力锁着他。 「然儿,到家了,然儿……」 他抚着爱人柔顺的头发,同时也在平復自己的内心。 捧起青年的脸亲,却没能成功止住眼泪。 「旭阳……」 然晋流着泪看他,拉开对方的手。 他不笨,他很早就发觉旭阳不是一般人。 旭阳莫名多的电话、手机里大量的邮件、不知从哪变出了订製手鍊……他其实早就怀疑了,只是不愿戳破。 如果这是梦境的话,请让他乾脆一眠不醒吧。 现实太残忍了,他需要一个有太阳的梦。 本以为这个梦可以再久一点的,帆煜却在这时候打碎幻境。 要是哥哥没有发现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再睡久一点呢? 「要是、我是omega……」 旭阳是云日的总裁啊,高高在上。 兄长的那句「那群omega」不断在脑海里盘旋。 社会上有无数个omega想成为他的伴侣,而自己……自己一个beta,拿什么去跟omega比呢? 他只是个beta啊。 「要是我是……omega、的话,就、就好了……」 可以被「标记」,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 可以更常闻到你的信息素,可以把太阳刻到自己身上。 可以在后颈烙印下你的痕跡,可以独佔你。 「对不起——」 青年哭喊着。 如果自己是omega就好了。 为什么他是beta呢…… 没有腺体、无法被标记、生育率低的beta。 alpha天生就应该和omega结合,而不是beta。 与爱人无法「标记」,这彷彿是上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 旭阳一愣,眼看然晋就要起身逃跑,终于反应过来,压下他的头吻住。 「你不需要道歉的啊……」 男人拍着他的背,心脏隐隐泛疼,努力柔声道。 「你还记得吗……『旭阳爱着然晋,无关任何事物』……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是然晋啊……」 然晋用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旭阳,房里暂时只剩下他的抽咽声。 旭阳想帮他擦眼泪,却又被挡住了。 「……那、那我……」 片晌,他用带着鼻音、半哑的嗓子说。 「我、我逃家了……你还会、还会要我吗……」 「怎么会不要呢?你是我的然儿啊。」 「可是……我不是……」 旭阳仍是看他,那眼神却让他心慌。 为什么要那么温柔呢? 自己一点也不值得你这样啊。 昱迦集团的beta二少、逃家的坏孩子……你那么好啊,自己怎么可能配得上。 旭阳那么好,只有「好孩子」才配站在他身边。 「我不是……『好孩子』……」 「你应该、唔、找个『好孩子』……结婚……」 然晋说着就要把戒指褪下。 「我、配不上……」 旭阳扣紧他的手不让他成功,心口疼得不像话。 他用一隻手抚着青年哭泣的脸,动作轻柔地拭去眼泪。 「然儿……看我……」他强硬地扳过然晋试图移开的头,「听我说……」 「没有人是『好孩子』,谁都不是……」 男人贴上那对嫣红的唇瓣,缠绵吮吻。 旭阳知道自己必须让然晋与那三个字和解,否则他将一辈子活在这世界最底层的尘埃里。 但是——旭阳又想——要是然晋还是想活在那里,那他也会追着他,一起跌进尘埃之中。 因为,他是如此地爱着他。 「然儿,『好孩子』不存在的……我也……」 说到这里,旭阳停顿几秒,定定看着青年。 「……我向你隐瞒了真实身分,我……并不是好孩子,即使如此,你——」 男人吞了吞口水,怀里的青年愣愣地看着他。 「仍然,爱我吗?」 顷刻间,然晋瞪大双眼,泪水迅速再次涌出。 他没有回答旭阳的问题——主动覆上的唇瓣已经给了旭阳答案。 这个吻是咸的,却被然晋尝出几分甜味来。 气息交错,然晋经过多次练习也没能掌握到诀窍,被旭阳轻易地反客为主,掠夺胸腔里的氧气。 两人分开时扯出线线银丝,然晋张着被吮得微肿的双唇喘气。旭阳笑着亲他的眼瞼,从口袋里掏出面纸给他擦脸擤鼻涕。 青年被吻得有些软,得要旭阳揽住他的腰才不至于往后倒。 「旭、旭阳……」 然晋捉住他的手,牵引着覆在自己胸口上。 旭阳的喉头驀地收紧发乾,那句「怎么了」被卡在喉间。掌下那块隔着布料发烫的皮肤,正将热度一点一点传到他的心间。 他甚至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旭阳,请……」 青年笑了,眼尾还掛着偷跑出来的泪珠,笑着对他说: 「请在我身上……留下你的痕跡吧。」 ——身为一个,已经起反应了,还收到伴侣主动邀请的alpha,很少人能够沉住气再确认一遍的。 「……你确定?」 「确定。」 然晋凑上去,轻啄他的嘴角。 「不只是、痕跡……我还想,还想染上你的味道。」 旭阳憋红了眼,险些断开的理智线被他强行接了回来。 「……你会受伤的。」 他现在的状态近似于被发情omega勾引的alpha,然晋身上那股柔软清香就是那令他发狂的催情剂。 旭阳很清楚自己会有多么疯狂,刻在骨子里的暴力因子会在性爱时爆发,过程中极有可能对然晋造成伤害。 帆煜的出现让他觉得备受威胁,佔有本能让他此刻迫切地想要标记他的伴侣——在alpha狂躁状态下进行的性爱决不会有任何温柔。 只要然晋有一丝丝想逃的跡象,他便会以直接并且狠戾的方式强制把人钉在自己身下。 谁都想和伴侣结合,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没关係的,来吧。」 理智线彻底崩断。 话音落下,旭阳一把捞起然晋,疾步走到床边。 待续 -- 13(车) 然晋在身体陷入那带有阳光味的棉被时,还有馀力想到alpha会对伴侣表现出极致的佔有欲。 不过,他很快就没心力去想别的了。 「你说的,不要后悔。」 旭阳满是情慾的低哑嗓音传来,令然晋酥了半边身子。 青年被男人庞大的阴影笼罩,alpha身上发出的阳光味也沾染了慾望。 然晋点点头。 alpha获得许可,急不可待地三两下把两人剥得精光——亏他还记得不要用撕的——膝盖卡进然晋双腿之间,坚硬的性器磨蹭他的腿缝。旭阳埋头在他胸前啃咬,把然晋白皙的胸口咬得像一片雪上落了几朵红梅。 然晋又疼又爽,摀着嘴不敢叫出声,身体倒是非常诚实地挺起。男人的手指正在玩弄他胸前的突起,嘴巴一边在他锁骨陷落处吸吮出殷红色草莓。 「啊!」 身上人拉开他的手,露出犬齿狠狠往肩颈连接处咬。血珠渗出,被温热的舌头逐一舔去,旭阳瞇着眼欣赏作品。 他抬起身吻住青年,右手伸到一旁,从床头柜最上层抽屉里拿出两个东西。 然晋馀光中瞄到瓶子上写着「润滑剂」三个大字,旁边较小的盒子看不清楚,不过都这种时候了,用膝盖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回想旭阳什么时候买的,对方已经拆开包装准备好了。 「唔、旭阳,啊……」 alpha用大掌不甚温柔地搓揉他浑圆的臀部,探了两根手指进那隐密的入口。旭阳用指腹按压乾涩的穴口皱褶,令他意外的是,没按几秒,居然就有液体从深处流出。 然晋被他赤裸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撇过头不想面对他。 旭阳在他耳旁低声笑了笑,「看来不用润滑剂了。」 手指在然晋体内模拟性交的动作来回戳刺,有了体液润滑,第三根手指进入得很顺利。 「然儿,你看。」他抽出湿淋淋、黏腻的指节,「都是你的喔。」 接着,他在青年眼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然晋觉得自己要炸了,偏偏旭阳舔完后还不放过他,凑到他耳边说了句: 「很甜喔。」 眼看青年羞得把脸埋到手掌里,旭阳没再逗他,用牙齿撕开保险套包装,准备往自己的挺立上套。 却见然晋撑起身,按住他的手。旭阳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听见青年同样染着情慾的声音: 「别、别戴了……直接进来……」 旭阳的动作一顿,呼吸骤然粗重几分,「……真的?」 然晋快忍不了了,后穴少了填充物,正一缩一缩地渴望着有比手指更粗大的物体填满,生殖道深处不停分泌代表情动的黏稠液体。 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有alpha浓厚的信息素,只要想到对方是因为自己而掀起情慾,身体也兴奋得不可自己。 青年的喉结滚动,艰涩地点头。 「咿啊!」 还没反应过来,旭阳已经扔了保险套,一手扶着粗长性器,一手掐着他的腰挺进洞。 男人的凶器对于小穴而言有些吃力,只进入不到一半,穴肉便推挤着不给他继续前进。 「呜……痛……」 「然儿别哭……然儿里面好紧,放松……」 要怎么放松啦……然晋痛得前面都有些软了,眼睛泛出泪花,攀着旭阳的肩膀大口喘气。 beta本来就不像omega一样适合性爱,旭阳的又比一般alpha大一些,想要一次顶进去还是有点难度。 然晋只感觉身体要被撕裂了,那个容纳男人的洞口被撑得比平常大得多,他不敢想像如果对方全部进来后会如何。 甬道绞得旭阳心痒难耐,肌肉收缩的每一下都在考验他的耐力。他一边用手指按压两人结合处,一边扶着他的腰缓慢将自己的性器一点点塞入。 旭阳俯身亲吻着身下颤抖的人儿,舌头细腻地舐过牙齦,引起然晋一阵战慄,连带着后方内壁也不断收缩。 最后终于顶到底,只剩下根部露在外面。 两人皆发出一声喟叹。然晋感受着深深钉在自己体内的物体,后庭被填得满满胀胀,生殖腔也被旭阳顶进一个头,alpha雄伟可观的性器正抵着他生殖腔最深处的那块肉。 然晋抽着气努力适应他的大小,内心抱怨着他为什么要长那么大…… 「然儿……我等不了了……」 「啊、等……咿啊!」 旭阳根本没给他多少适应的时间,低吼一声,双手握着然晋细窄的腰开始动作。 粗大的肉刃来回抽插,一次又一次,把然晋的呻吟撞得支离破碎,囊袋撞在洁白的臀肉上。青年后穴的媚肉紧紧缠住他,插入时咬着不放,抽出时又依依不捨地吸着。 「叫出来……然儿……」 他腾出一隻手来抓然晋想要摀住嘴的掌,不让青年压抑叫声,下身不断猛攻。 「啊啊……哈啊……太、太快!啊!」 然晋的眼睫毛上沾着零碎泪珠,深红色软舌勾得旭阳想叼一口嚐味道。从脸庞到肩颈全是情动的粉红色,锁骨上绽放的红花在旭阳眼中闪烁。 青年左手勾着进攻者的脖子,右手紧抓着枕头,被顶得受不了而放声淫叫的媚态完完全全地映入旭阳眼中。 alpha的征服慾被彻底激起,他低吼着更加粗暴地顶弄然晋的生殖腔。 「嗯啊……唔啊!」 旭阳的肉柱猛力擦过敏感点,更多润滑的体液渗出,沿着臀缝滴到床单上。只要然晋低头,便可看到那根紫黑色的粗壮性器是如何往自己体内衝撞。 前方的玉茎孤伶伶夹在两具肉体之间,顶端的小孔可怜兮兮地吐着透明前列腺液;内壁开始不规则蠕动,引发身上那人愈加兇猛的攻势。 「咿啊!不行……我、啊!」 旭阳知道他快要射了,加速撞击他最敏感的那块软肉,同时封住他的唇。 然晋全身都在痉挛,呻吟被旭阳堵在嘴里;双手在alpha肩胛骨上留下十条爪痕,大腿夹紧男人的劲腰;玉柱喷出浓稠白液,散落在两人胸腹上。 见他高潮,旭阳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青年的体内不断收缩发紧,甬道在他达到巔峰的剎那牢牢吸住他,令他无法自拔,衝撞一波比一波猛。 「啊!不、不行……我……嗯啊!」 刚高潮完的身子异常敏感,然晋只觉电流在体内上窜下跳,神智尚未回笼便被新一波的情慾浪潮打碎。 旭阳凑过去亲他的下巴,嘴上温柔不减,下身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放慢。 又撞了数十下,然晋尖叫着二次高潮,旭阳也在同时间将精液灌入。 「哈、哈啊……」 「呼……然儿……」 alpha的射精量多,时间较长,旭阳把人牢扣在身下,确保全部的精子都有射到伴侣体内的生殖腔里。他侧头舔吻然晋的脸颊,左手与他十指相扣。 肉柱跳动着用精液灌满青年的后庭,一次喷了十几股。多馀的白浊从结合处流出来往下滴,然晋扭扭腰想拔出,却被男人猛地压住无法动弹。 「不可以……」 旭阳用某种沙哑迷醉又近乎痴狂的声音说,一隻大手同时抓着然晋的两隻手腕,力道极大,似乎掐出了瘀青。 不可能让他逃的。 永远都……不会让他离开的。 「还要……」 「你……你又!啊!」 旭阳保持着插入的状态把然晋翻了身,柱身狠狠摩擦敏感的肉壁,惹得然晋惊呼出声。 他怜爱地抚摸青年染上淡粉的后背,唇舌沿着蝴蝶骨的轮廓舔舐。 「唔……哈啊……」 「后面没有痕跡。」旭阳在蝴蝶翅膀上留下一排排牙印,满意地享受然晋后方肌肉的发颤。「然儿,拜託……想要……」 男人的嗓音近在耳边,舌头掠过他的耳骨。 那隻作恶的右手揉捻他胸前的红点,顺着平坦小腹往下,一把握住半勃的柱体擼动,同时,腰也开始缓慢挺进。 情慾都被撩拨起了,还能说不要?然晋脸埋在枕头里低低地喘息,腹诽身上的alpha还真是够奸诈的。 酥痒感持续自两人接合处传来,想止痒又止不了,旭阳的那点挪动根本不够,他只能用力夹紧深埋体内的凶器。 「好啦……快点……」 然晋愈说愈小声,最后整张脸都趴下去了。 「嗯?然儿说什么?」 「啊啊!」 男人故意往他体内撞了一下,然晋惊叫了一声。 这alpha不仅奸诈,还很恶劣。 青年红着眼睛回头看他,难耐地扭动腰部。 「……快点……动啦……」 旭阳低低笑了声,吻着他的后颈,说道: 「乖孩子。」 「什、嗯啊!啊!」 晚上然晋被旭阳唤了好多次「乖孩子」,激得哭嗝都出来了,来不及吞嚥的唾液沿着下顎滴到枕头上。 他数不清自己射了多少次、被旭阳要了多少次,只记得他们从床上一路做到浴室里;自己全身软得使不上力,旭阳就勾着他的腿把他压在墙上顶。 最后,他趴在浴缸边缘,旭阳抱着他射在里面。他自己已经射不出东西了,一些半透明液体从马眼滴落;精神一放松,就这么在浴室睡着了。 旭阳把人清理完毕套好衣服,坐在床沿看着然晋泛红的睡脸,宠溺地提起他的左手,亲吻无名指上的银戒。 待续 -- 14 「然儿,该起床了。」 「唔……再一下……就好……」 一个吻落下,旭阳带了点笑意的声音传来: 「乖,给你上药。」 然晋果然睁眼了,红着脸皱眉道: 「别老讲那个字……嘶……」 嗓子哑了,身体像是散了一样,全身没有一处不痠的,尤其是那个承受alpha的入口,感觉肿了,微微传来刺痛感。 「不然你希望我怎么叫呢?宝贝?亲爱的?」 旭阳调笑道,然晋把被单往上拉,遮住滚烫的双颊。 完蛋。他想,昨晚淫靡的景象一点点浮现。自己从此以后,恐怕都无法直视那几个字了。 「那边肯定肿了,乖,让我擦个药。」 「……还好啦……」 「不行。」旭阳亲一口他光洁的额,「昨天那么激烈,一定有受伤。」 青年听见「激烈」二字,更加不想看他了。 beta不像omega天生适合剧烈性爱,后面的弹性没有omega好。有些omega都可能在发情期时受伤了,何况是然晋。 他看着害羞到把自己盖在棉被下的人,脑袋开始回味昨晚的性事。昨天做得狠了,也畅快淋漓,青年身上那股软和味道让他欲罢不能,好几次啃吻他的脖子,在他洁白的身躯上留下暗红色齿痕。 旭阳极为满足,伴侣从里到外都是自己的阳光味,身上也佈满自己的痕跡。 想想都觉得开心。 他收起那点旖旎心思,哄着人道: 「然儿,让我看看。」 「不要……」 最终,在旭阳又哄又磨又撒娇之下,然晋妥协,翻过身趴好,并且抱着枕头完全不想面对,让旭阳拉裤子给他抹药。 然晋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是一大片红红紫紫,索性闷在枕头里要男人弄早餐。 身为一个爱妻好a,得要在不可描述之后体谅伴侣的辛苦,照顾好他的身心灵。 于是旭阳狠吸一口他的然儿,乐呵呵地跑去厨房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几颗削好皮、水煮过的马铃薯,用食物研磨器磨成泥状,再挤了些美乃滋,与马铃薯泥拌匀。又拿出几颗鸡蛋,打到大碗里后搅拌。平底锅已经洗好放在瓦斯炉上了,奶油在上面受热融化,香味瀰漫在屋子里。 男人回身看了眼床上的青年,正巧捕捉到一双偷窥的眼睛。 然晋没想到他会回头,愣住两秒后一头栽回枕头。 真可爱。旭阳笑弯了眉眼,视线回到锅子上。 打好的蛋液加了牛奶,倒进锅子。等到蛋汁稍稍凝固,边缘起了点皱褶之后,用锅铲从边边滚起,约七分熟时关火,利用剩馀的热度翻炒。 旭阳将炒蛋起锅装盘,马铃薯泥装在瓷碗里,鲜黄色炒蛋与三片火腿一起摆上盘子,撒上迷迭香提味。 床上的然晋早就饿了,被翻来覆去弄了好几次,谁都会饿。他看着床头柜上的一杯水,几度想伸手,却因过度痠痛只好作罢。 「水……」 旭阳失笑,坐到床边捞人起身,给他套上长袖连帽衫,再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拿着水杯一小口一小口餵。 旭阳用汤匙挖了些香喷喷的炒蛋,立刻被然晋一口吃下。 如此来回几次,男人往青年鼓鼓的脸亲下去。 「……」 旭阳无奈,「然儿太可爱了啊。」 ……好,你高兴就好。 然晋难得早上吃那么多,摸着小肚子犯懒,压着旭阳不给人走。旭阳笑着说自己得去洗碗洗衣服,然晋卢着他嘟嚷道再一下下。 「不行啊,还有棉被要洗。」 然晋不明所以,直到他想起这是自己的床,而隔壁——他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了,催促旭阳赶快扔进洗衣机然后回来抱他。 alpha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时间洗好碗拆床单丢洗衣机,然晋还在艰困的挪动屁股想躺下去,就看见一隻大狗衝过来帮他调好位置,接着鑽进被窝里紧紧抱住,用求表扬的闪亮亮眼神看自己。 「……嗯,很棒。」 得到表扬的狗狗很开心,开始狂舔……亲然晋。 亲完的旭阳抱着怀中的人,信息素在空气中愉快地飞舞。一隻手力度刚好地揉着然晋发痠的腰,舒服得让他不自主发出几声呼嚕。 刚吃完饭、被温暖的气息包围,还享有腰部按摩服务,昨晚累惨的青年很快又睏了。 「然儿。」 「嗯……?」 「你说,」旭阳捏了捏手感极好的腹间软肉,笑着说道。「射了那么多进去,会不会有小宝宝啊?」 「……」 对方一句话让他睡意全失,炸红了脸推他。旭阳抓住他的手腕,边亲着他的发顶边说: 「我是认真的啊然儿……」 「别、别讲了……」 不过…… 然晋埋在旭阳胸口,连耳根都是红的。 孩子…… 自己跟旭阳的孩子……吗? 他不禁想起男人明媚的笑容,那抹亮得足以照亮世界的笑。 多少年以来,照进他心里的第一束阳光。 要是他们的孩子像他的话…… 然晋在旭阳看不到的地方,浅浅地笑了。 青年睡着了,旭阳睡不着。 帆煜就在海桑,只差那么一步,如果他晚点出来,然晋就……他摇摇头,让自己不再多想。 怀中的柔软清香混和着自己的信息素,暂时抚平了男人心底的躁动。他轻笑一声,把人扣得更紧。 手机的通知铃声叮咚响起,然晋在睡梦中蹙着眉往旭阳怀里鑽。他将手机改成静音模式,点开通知,唯琳已经传来调查结果报告。总裁祕书的动作很快,只需要不到三个小时,她就把所有办公室成员的人脉网翻了遍。 他压着不安看完报告,回覆让唯琳给团队加奖金后,放下手机狠狠抱住青年。 帆煜在七月开始找人,十一月底就找到海桑附近了,要是他早点发现海林,而自己晚些到这里——旭阳根本不敢想。 「嗯……旭阳?」 似乎感应到alpha的惶恐,然晋醒了。应该是因为常接触,他现在能够闻到比之前多一些的信息素——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旭阳总是在家里放很大量——并且大略分辨alpha的情绪。 比如,只要看到他,信息素的波动就会像本人的心电图一样上窜下跳;而此时的信息素,却像是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异常的消沉。 青年伸手反抱心慌的alpha,偎在胸前听他的心跳。 「……然儿,我不会让你被带走的……绝对不会……」 「嗯,」然晋轻轻拍着他厚实的背部,蹭蹭旭阳的胸膛。「我相信你。」 旭阳不说话了,寂静了几秒鐘,在然晋打了个哈欠又想睡觉时,他开口。 「……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我。」旭阳支起头,垂眼看着青年。「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有关于我的真实身分。」 然晋眨眨眼,抬手轻抚他的脸颊。 「我不笨,早就猜到了啊……」然晋抿了抿唇,「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也……不是啊。」昱迦集团的二公子,这一点也不一般吧。「再说,就算你是流浪汉,我、我也不在意,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就、就好了……」 说完,然晋凑上去亲他的下巴。 旭阳听着他的话,微愣。没几秒,他重新躺下把人抱住,一下一下用力亲吻青年的唇瓣。 「本人,旭阳。」 「男性alpha,27岁。」 每亲一次,旭阳就说一句。 「云日集团总裁,翘班中。」 「由于被家里催婚,因而离家出走。」 「走到海林,遇见然晋。」 「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十指紧扣然晋的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正闪闪发亮。 「旭阳爱上然晋,决定把他娶回家。」 「他会保护然儿,一辈子。」 然晋听着他说的话,一面吐槽总裁怎么可以翘班,一面又感动得不行。 心脏被旭阳填得满涨,彷彿就要破开胸骨,跳出来告诉旭阳自己又多么爱他。 青年主动回吻,柔嫩小舌生涩地舔着对方的唇。男人略有讶异地挑眉,自动张开口,牵引青年的软舌进来。 双方都起了反应,一双大手探进然晋睡裤里,明显感受到对方瑟缩了一下。他低低笑一声,拉下两人的内裤,将彼此握在一起擼动。 体谅然晋的手过度痠疼,旭阳帮他弄出来后,自己啃着然晋红彤的嘴唇释放。 清理完两人又躺在床上腻了好一阵子,午餐都快被他们拖成下午茶了。仍是旭阳做菜,然晋这次不偷窥了,侧躺着正大光明看alpha挺拔的身影。 吃完午餐并且艰难地上完厕所,然晋依照惯例窝到床上睡午觉。旭阳觉得然晋是隻神奇的奶猫,平日工作可以只打十分鐘瞌睡,一到休假却可以一次睡四、五个小时的觉。 他看着闭着双眼、睡得安稳至极的人,「噗」一声笑出来。 他的然儿真是太可爱了。 旭阳从书柜拿出一本人类学书籍——他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惊讶青年会看这种专业类书刊——他压了压微微卷起的角落,坐在床沿,翻开书封。 没想到的是,书封底下的白色衬页上,居然有段文字。 「今天开始逃亡。」日期是六月十三。 旭阳翻到下一页,写了六月十四;再下一页,六月十五;再来,是六月十六……到了八月七号,然晋写了: 「海林。一个不靠海却有海的城镇。」 再后面就没有了,旭阳一直翻,都没再出现然晋的字,直到最底的衬页——有一行字,明显不是然晋的笔跡。 愿你安康,贺奇、以安。 旭阳的指腹轻轻摩娑着旁边的泪痕,思索自己是否也该写些什么。 他悄悄拿起笔,落在那行字之下。 「十二月四日,然儿遇到旭阳。」 在冬天总是下雪的海林,两人爱上彼此。 十二月二十一,他们成为伴侣。 然晋很好,旭阳也很好。 他们都很好。 「嗯……」 「然儿醒了?」他闔起书本,倾身亲吻他有些发红的鼻尖。「不多睡一点?」 然晋瞇起眼,喉间发出如猫咪般的呼嚕,蹭他的脸颊,「要抱……」 「好。」 太阳光芒边缘多了一层柔晕,包裹着床上的一对良侣。 待续 -- 15 晚上房东婆婆送来新年礼物,纸箱一打开,入目的便是各种装着食物的瓶瓶罐罐,醃渍沙丁鱼、酸黄瓜、烟燻鹿肉,甚至有夏天採集的野莓果酱。 两人受宠若惊,赶紧向婆婆道谢。婆婆站在儿子旁边呵呵笑,看着他们的目光带了老人家独有的慈祥。 「唉呦,不用客气啦,就当预祝新婚快乐好了!」 「汪汪!」 萌萌在一旁叫了几声助阵,然晋被身旁的男人搂住腰,抱着箱子害羞得手足无措。 旭阳笑着又道了一次谢,婆婆接着说: 「还有件事啊……婆婆真的老了,腿不行啦,连萌萌也不能遛了,所以打算过了一月后就搬去和儿子住。」 「所以啊,婆婆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买下这里呢?」 …… 关上门后,然晋还是不知所措。 倒是旭阳一直在傻笑,彷彿刚刚一次花了几百万的人不是他一样。 男人接过青年手中的箱子放到地上,长臂一伸,轻松揽过人抱住。 「不讲话,在想什么?」 「……你、你买了……?」 「是的。」青年呆愣的样子让他想笑,手忍不住捏了捏他长了些肉的脸颊。「你老公有钱,不用担心。」 然晋心想不是担心这个! 「有钱,也……不要乱花……」 「才不是乱花。」旭阳按住他乱推的手,举到唇前。「这里有很多回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别人清除你和我的味道。」 「唔……可……」 旭阳的眼神软得不可思议,瞳孔满满都是然晋羞涩的模样。他垂下头靠在青年肩上,任碎发扫过自己的耳廓。 他用两指指腹转动对方的银环,体温顺着血流流到然晋的心海;海面上的浮冰早已融化,海面下的软沙长出了海葵与珊瑚,一群群小鱼悠游其间。 外面飘着细雪,屋内却感受不到一点寒意。 「咕嚕……」 「……噗。」 如此温馨时刻,然晋的肚子非常不识相地叫了声。 然晋看见旭阳一脸憋笑的表情,心说还不都是你害的。 要不是你这傢伙昨晚的……激烈运动,我才不会在这种时候饿肚子。 「……宵夜。」 旭阳得令,知道然晋这是害羞了,笑着把人抱到床铺上,按着亲一顿之后跑去厨房给他烤了片土司,在上面抹房东婆婆刚送来的自製果酱。 然晋坐在木桌前咬了一口带有焦香味的果酱吐司,后背贴着alpha的胸膛,腰上环着男人健壮的手臂,肩膀上是某隻大狗……旭阳的头。 男人看着然晋颈部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爱痕,鬼使神差般,抬手拉下毛衣与发热卫生衣,伸出舌头贴上咬痕。 怀中的人一个哆嗦,差点让食物掉下去。 耳边传来旭阳低沉的笑声――如果不是自己饿了,然晋真想把麵包捲起来塞进他嘴里。 旭阳等然晋差不多吃完,才开口问。 「然儿,你……想要回家吗?」 然晋擦着的手一顿,摇摇头。 「……不想。」 回去的话,父亲绝对会是那副充满怒气的脸。 他会对自己说:beta就是没用,连工作也要逃避。 可是他真的不喜欢啊。 来到海林以后,他会想念自己的床、想念高中侧门对面那家粥店和隔壁的手摇饮、想念帮了他大忙的贺奇与以安,但绝不会想念那个「家」。 然晋偶尔会觉得,那怎么能算「家」呢?「家」难道不应该是一个充满爱和包容的地方吗?他知道这么说非常老套而且有点公式化,可是——可是不就是那样子吗? 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是「家」。 然晋转了转手腕,他们大概连自己自杀过的事情都不晓得。 住院的那三天只有班导师和以安他们来过,连前一天才见到的兄长也没有来看他。 一隻大手圈住青年的细腕,轻而易举地将袖子推下,露出掛着黑曜石的手鍊,以及一道道刀疤。 那片狰狞的皮肤已经近乎麻木了,对方的指腹极其温柔地擦过,不同于一般的特殊触感,使然晋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如果我说,我要给你家呢?」 旭阳扶着他的腰把人抱起转了半圈,看见青年那一脸惊讶的表情,原本绷紧的脸瞬间破了功。 他抬手抹去然晋唇边没有擦乾净的果酱,放到嘴里尝了一下,甜的。 「……欸……什么……」 「意思是,」旭阳抓着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由于你的alpha停工太久,需要回去赚钱养你……跟宝宝。」男人头一闪,躲过然晋的捏脸攻击,「所以啊,我的然儿……」 「我想带你回『家』,请问你愿意吗?」 根据《人种学》的理论,在所有alpha本能行为中,最容易被忽视的,是种被称为「筑巢」的本能。 筑巢,几乎在所有动物身上都看得到,一种近似于定居的概念。筑巢本能会使alpha极力给与伴侣一个安心舒适的环境,既可以佔有伴侣,也可向外人宣告领土,最典型的「巢」便是房屋。此本能亦可在beta或omega身上看到,但基于alpha的强者自尊意识,对于「筑巢」的主导及态度会更强硬与坚持。 然晋在自修社会学时有看过这本书,还帮以安复习过,为了应付人类学教授的课堂考试。 只是他没想到,旭阳动作这么快。 「老闆娘好!」 「啊……你好……」 然晋看着门口的特助,紧张得抿起嘴唇。 旭阳在新年第一天就和房东婆婆签了正式房屋买卖契约,连带屋子里的所有物品,并且跟肖明提了他们得离开的事。肖明非常爽快的准了他们的辞呈,只说以后要回来海林看看;然晋朝两人深深一鞠躬,感谢肖明阑祈几个月以来的照顾,把阑祈惹得眼眶都红了。 明兰抱着然晋的肚子问什么时候有小宝宝,旭阳凑过来笑咪咪道很快就会有了。 某alpha差点睡浴室。 新年第二天一早,特助便莫名其妙出现在门口,说他们要回首都了。 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旭阳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而且他严重怀疑是预谋好的。 所有需要带走的东西一件件放进青言带来的行李箱,最后检查总电源和瓦斯,再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出发。 礼物是给他们在海林为数不多的几个好朋友,肖明一家、房东婆婆,还有公寓的一些邻居。顺便说一下,这些是青言从首都来的路上买的。 他们敲了敲对面邻居的门,身高一百九的女装大佬alpha非常开心地收下了,看到旁边青言昏昏欲睡的脸,还好心问他要不要在他家睡一下。 ……不。然晋想。那根本不是好心吧。不知道为什么,然晋总觉得他看青言的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块牛排,顶级的那种。如果不是alpha那过于……的目光,然晋大概会认为他是个纯粹的好人。 他们回来接青言时他看着毫不知情的特助傻呼呼地跟对方交换联络方式,为特助捏了把冷汗。 还是……别告诉他了。 三人上了休旅车,正式向海林道别。 出了镇时外面闪过一辆黑色轿车,不知怎地,然晋的目光被吸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部车似乎有点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过。 「怎么了吗?」 「没事……」他甩甩头,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那要睡一下吗?等等会在附近和副助会合,顺便吃午餐,在之前可以先补眠。」 青言上车后就戴了隔离环,驾驶座后方的隔板也已拉好,旭阳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出信息素。 周身被太阳包围,熟悉的气息让他放下方才的疑虑,靠着alpha宽厚的肩膀沉沉睡去。 旭阳从后方拿出软枕头给然晋垫着,帮他调了个舒服的角度。 他望着车窗外的雪景若有所思,半晌,他拿起手机打电话给秘书。 「帆煜新年有回去吗?」 「似乎没有,员工没看到人。」 男人的眸色霎时冷了下来,揽着青年的手微微收紧。然晋发出一声不适的嚶嚀,旭阳立时收了戾气,轻抚他柔软的黑发。 「公司有发生其他大事吗?」 「没有,全都写在邮件里,倒是您的母亲……」唯琳很少停顿那么久,她的空白令旭阳隐隐不安。「……她说要欢迎您和伴侣,带了几个『装饰品』过来。」 唯琳说得委婉,熟知老妈个性的旭阳很快便反应到「装饰品」的意思。 那对唯琳而言的确是个困扰。旭阳松了口气,轻笑。 「我会叫她回去。还有什么事情吗?」 「李夏先生说想见您。」 「……什么时候的事?」 「两分鐘前。」 旭阳微拧起眉头,心说这可真麻烦。 「跟他说不行,接下来几天都没空。」 掛断电话,他揉揉眉心。 李夏是他的高中同学,一个omega,不过旭阳担心的倒不是这个。 一想到李夏「光荣」的高中事蹟他就头疼。 自己有必要先宣示一下主权,在那之前必须将伴侣和李夏隔开――不然依照李夏那个个性,一定会在他恐吓前就先出手。 还在思考这件事,唯琳又打了过来: 「老闆,帆煜最后开的是辆全黑小轿车。」 「知道。」 旭阳想起离开海林前与他们擦身而过的车影,心中窃喜了不只一点。他搂紧了怀中的青年,嘴角勾起。 果然,立刻召唤特助并离开海林是对的,否则今天然晋就会被带走。 他无比庆幸自己比帆煜快了那么一点点,因为只需要些微的延缓,他的伴侣就有可能会从自己身边离开。 三个小时后,休息站到了。 旭阳收好信息素,轻轻摇醒然晋。玄铭站在大厅迎接三人,见到然晋时还恭敬地鞠躬。与青言不太一样,玄铭看起来比较聪明沉稳,也比较庄重。 青言好动,吃午餐时一双眼睛不停往然晋身上瞧,不需要旭阳出手,玄铭一把将他的头扳过来。 「不准动,看我。」 「好啦看你看你……真是,我连看老闆娘也不行吗……」 两个alpha自带粉红泡泡,对面的旭阳轻咳一声,然晋忍不住移开视线。 ……看来那位女装alpha没戏了,有点可怜,才刚要到电话就发现对方……正在恋爱中。 旭阳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在他耳边讲悄悄话: 「其实他们还没说开,但我看应该跑不掉了。」 ……原来还是暗恋的部分吗…… 这暗恋――然晋看了眼前方不自知的两人——他决定转移视线。 后面的路程俩助理轮流开车,四人在中途城镇过了两夜。离开海林第三天,晚上八点多,一行人终于抵达首都——法贝奥。 待续 -- 16 旭阳评估了下老妈「装饰」他家的可能性,加上帆煜那边的威胁,决定先让然晋安置在郊区别墅。 「她……不喜欢我吗?」 「别想太多,」旭阳搔搔他的脸颊,「她只是喜欢吓人,弟夫就被吓过。」 他对于热衷吓孩子伴侣的老妈有些无言。她的两个弟弟都是omega,初次带伴侣回家都免不了被她测试心脏大小,美其名曰alpha要够大胆才能保护omega,实际上就是她太早退休嫌无聊了。 老爸居然没有阻止她,还帮她想点子。 旭阳摇摇头甩开那些爸妈的退休生活恶趣味,亲自舀了些鸡汤给然晋,坐在旁边督促他快喝。 汤是婷姨熬的,她被旭阳从他妈那边调过来照顾然晋。老人家听说大少爷有伴侣了,高兴得不得了,清早就起来买菜熬鸡汤。 经过十二个小时的燉煮,鸡的精华全吸到了汤里;鸡肉可以毫不费力撕咬开,燉得又软又烂,滋味更是一绝;汤里加了不少料,浓而不腻,调味得刚刚好。然晋光闻味道就忍不住了,口水直冒。 他连续喝了两碗,正要加第三碗时被旭阳制止了,笑着说这样会睡不好。 婷姨看青年一脸可惜,赶忙说她会放冰箱,明天加热还可以喝。 然晋习惯亲力亲为,闻言点点头,站起身帮忙婷姨收拾。婷姨表示受宠若惊,拿着汤锅跟进厨房,劝然晋别太勤快啊把大少爷宠坏就不好了,应该得由大少爷来宠伴侣啊。 青年抿起嘴,眼睛微瞇,心底正开着一朵朵小蓝花。 隔天旭阳必须回公司上班——没办法,颓废两个月的代价就是回来立刻加班——站在门口黏糊着不想走。 简直就是隻不肯离开主人的大型犬。 「去上班……」 「不要。」旭阳亲着他的颊,「除非然儿说会想我。」 「……」然晋心想你可以再肉麻一点。 「然儿会想我吗?」 「……会啦……」 青言站在门外,犹豫着该不该推门,并表示欲哭无泪。 趁着旭阳不在,然晋在屋子里四处逛。别墅不大,两层楼高,后花园很广,从远处看就像郊区树林里的一间度假小屋。旭阳提前叫人打扫好了,房子里很乾净,连花园的植物也明显修剪过。 法贝奥的气候与海林不太相同,由于离海较近水气相对也多,冬天少下雪,多下雨。然晋从前也住这里,他记得上学时书包里总会有把雨伞。 青年站在落地窗前,呼出的水气在冰凉玻璃上凝结成一片片白云。外头下着淅沥小雨,几株梅花立在水塘边,花苞零零落落地散在枝椏间。 回到「故乡」的感觉真不可思议。他想。 他将手轻轻贴在透明玻璃片上,指腹传来一丝丝凉感。 自己上次回到这里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大三升大四的暑假吧,此后就是睽违了将近一年半才回来。 「大少夫想出去看看吗?」婷姨问。 「啊,不、不用……」 他果然不习惯有佣人。他又想,视线落在梅花上。 从前住的地方没有梅花,上了大学他才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梅。他想起以安当时抓着他的手,讶异他居然没看过,当即撑了把伞拉他去看校园里的梅树。路上巧遇贺奇,三人便一起去赏梅。 学校里种的是红梅,那年花开得稍晚,他们去时那一片都是要开不开的状态。两天后没下雨了,然晋上完管理课绕远路去看梅,没想到看见他俩站在一块。 彼时的他还不懂情爱,但也知道自己不宜介入,识时务地退开了,留给两人一点空间——至于不久后听见他们在一起的消息,然晋表示一点也不意外。 话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帆煜肯定有派人调查过,不过似乎没查到自己的行踪,不然也不会那么晚才找到海桑。 他转身坐到沙发上,打开几乎没看过的电视。转了几台都没什么感兴趣的,索性停在某部古装连续剧。 大学时他不常看电视,倒是时常「开」电视。 那间房子空得可怕,然晋又不敢去图书馆那种人多的地方读书,三不五时会拿作业去客厅,打开电视,听着那盒子发出的嘈杂声写报告。 他一点也不在乎萤幕在演什么,只是需要一些声响填满屋里的空隙。 「叮咚!」 「哎呀!大少夫坐着,我来开!」 然晋一停顿,馀光看见飞奔而去的婷姨,只好乖乖坐下。 古装剧正好播到alpha男主角身着盔甲,持长剑闯入将军帐篷,要胁迫将军立刻列阵迎敌。男主角抵住将军的脖子,面露凶光说若不行动吾等将败于蛮夷手下。 演员的造型做得不错,演技也很细緻,然晋看入迷了,没注意到旁边有个人。 「他很帅吧?他当然帅!而且是超帅!因为他是我!老!公——!」 「……」 「我老公是不是很帅!」 「……嗯。」虽然我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你。 「啊不过,因为长太帅了,所以偶尔啊,」那人比出一个强调的手势,「会有些『虫子』在他旁边飞啊飞!就算他已经标记我了,还是会有beta跟omega一——直飞过来!真的很讨厌呢!」 然晋傻坐在沙发上,听那个omega自己嘮嘮叨叨说了一大堆,也没见他停下来喝水。 「……啊,」谢天谢地,omega终于发现他的沉默,停下对自家老公的疯狂吹捧,「感觉你不知道我是谁呢,啊不知道很正常啦!因为我是瞒着大哥来的!」 「……」 然晋转头向婷姨求助,她笑嘻嘻说道:「这是三少爷,旭阳少爷的弟弟。」 「没——错!」那人高举双手兴奋地大喊,「我是江路!你好啊大嫂!」 然晋平生没遇过这么……吵的人,他以为肖明已经够吵了,没想到有人可以比他更吵。 江路见他没回应,以为是「大嫂」这个词汇让他不开心了,便又说: 「啊你不喜欢被这样叫吗?那……还是我叫你哥夫?啊那这样子就要分大哥夫和二哥夫了!你喜欢哪个啊?」 「……随你。」 「那我就叫你大嫂囉!大嫂你叫什么名字啊?」 「然晋。」 「怎么写啊?」 「自然的然,晋升的晋,然晋。」 「欸——好听!那大嫂你几岁家住哪兴趣是什么?」 这次问题有点多,然晋静默了两秒才回: 「这里,23岁,看书。」 「居然比二哥还小!」他惊呼道,「大哥只说你是beta没说你们差四岁!啊是说我跟你同岁啦!只是有点难想像差四岁的感觉欸!好酷喔!那大哥是不是感觉特别成熟?」 然晋想起大狗狗上班前的幼稚举动,心说那alpha才不管自己27岁的事实咧,表现得像幼稚园小朋友一样。 旭阳在公司连续打了两个喷嚏,非常不要脸地认为他的然儿一定是想他了。 古装剧播到中途进广告,此时江路已经没在关心电视里的人是他老公还是哪位明星了,拉着然晋的袖子,嘴巴几乎没停过。 然晋面上平静,额边悄悄流下一滴冷汗。他实在很不擅长面对这种人,每次海林的大婶来找他说话,他都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僵立在原地。 「欸话说回来,」江路往他身上靠,鼻子嗅了嗅,「大哥的佔有慾真强……」 然晋一头雾水,对方又闻了几次。 「嗯真的很强……啊我忘记你钝感了。」江路带笑指着他,「你身上啊,有股alpha信息素的味道……而且比一般的『记号』强很多喔。」 记号,一种alpha或omega表明佔有此人的方式,做法为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信息素——《人种学》。 然晋的脸驀地就红了。 「应该是大哥的啦,因为只有大哥的信息素是那——么奇怪的味道……等等大嫂害羞了?真的害羞了?哈哈哈这很正常啦!大嫂太好看了啊!不留记号的话可是很容易被盯上喔!」 「……」谁来救他。 广告结束,正片开始的前奏救了然晋,因为江路终止了记号这个话题,转而为自家alpha吶喊加油。 江路看得起劲,然晋趁机斜眼默默打量这omega。 在三个人种里,omega普遍长得娇小,江路也不例外,坐下后还比然晋矮半颗头。虽说和他同年,可江路的脸根本不像大学毕业,倒像是青春洋溢的高中生。 然晋第一次看到一个23岁的人还有婴儿肥,而且肥得刚好,不会太多,只会让人觉得很萌。 他的脸偏小,衬得眼睛更大;脸颊粉得像花瓣,睫毛随着双眼扑动。 ……要是他不抱着靠枕并且在男主角出场时尖叫的话,就完美符合然晋印象中的「贵族」omega了。 但幸好不像,不然然晋会因为他与母亲相似而讨厌江路。 「杀——」 「老公上啊——!!!」 他的叫声响彻天际,差点让然晋耳朵聋了。 然晋非常出戏地想,如果江路站在军队后方,一定可以让所有人听见他的尖叫声。 婷姨切了水果摆在客厅桌上,江路喊到一半插起一块柿子往嘴里塞,空间暂时安静下来,然晋的耳膜获得休息时间。吃完嘴里那块柿子,江路继续帮自家老公打气。 然晋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总是充满活力,好比说旁边这个omega——他不累吗? 以安从某个角度来讲就是这种人。他们高一时坐在对方隔壁,自从他发现然晋是学霸之后,便不辞辛劳几乎每节下课都来提问,两人也就渐渐成为朋友。他其实不聪明,但胜在很努力,随时都能看到他捧着讲义在读。 大学时然晋偶尔给他补课,还会惹贺奇吃醋,说你男朋友成绩也很好啊你怎么就不找我呢?以安会说你读的跟歷史社会完全不一样,贺奇又说我也可以读一读然后帮你补啊,以安直接回可是你会毛手毛脚! 然晋站在旁边完全插不上话,看着两个好友打情骂俏。 贺奇红着脸嘀咕只会对你这样,以安把他推出门说你不要吵!脸上还因为不知想起什么红了一片。 二十分鐘后贺奇又来敲门,捧着一盘切块西瓜,跑来说天热降火气。以安嘴上怨道冷气有开你是想让我透沁凉心飞扬吗?却仍笑着往嘴里塞了块男友切得乱七八糟的西瓜。 这还只是大概两年前的事,转眼间三人就毕业,而自己也开始逃亡生涯,然后在海林遇见了旭阳。 自己和他们连络是一个多月前了,他们从以安奶奶家寄了两包米过来,包裹里塞了封信,还有喜帖与结婚照。 然晋看到时完全不惊讶,毕竟两人在刚升大四就决定要结婚了。以安在信里写着,贺奇的家人很热情,完全不介意他是beta,还叫贺奇不准拋弃他去标记omega。 他这时才恍然想起,自己跟旭阳,似乎也是一样的组合…… 「大、大嫂?你怎么……哭了?」 「……欸?」 待续 -- 17 江路指了指他的脸,木楞三秒鐘,抓着面纸盒塞给他。 「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啊要是被我哥知道了他一定会打死我啊……还是说你觉得我老公旁边的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太丑了应该通通去死呢……不哭啊我也觉得他们真的很丑……」 然晋抽出面纸擦脸,一面擦一面听江路慌慌张张自己念了一大串,发现然晋还在哭之后,情急之下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柳柳——我把大嫂弄哭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哥那兇残的傢伙一定会杀了我啊——!」 「……然晋哭了?」 「……」 然晋擤了下鼻涕,疑惑为什么刚刚还很吵的人突然不讲话了。 他看见江路睁着一双快哭出来的大眼,慢慢放下手机,看了眼萤幕,迅速切断它。 不一会,某段对江路而言代表魔王降临的交响乐章响起,江路不敢接却不得不接,因为他知道不接的后果会更惨。他果断将手机丢给然晋,可怜兮兮地用眼神求他帮忙镇住大哥。 然晋看到来电人「火烤太阳」四个字,嘴角上扬了一度,点下接通。 「江路,你刚刚说什么?」 「是我。」他吸了吸鼻子。 「……然儿?怎么了?」 「我没事。」然晋听他一秒转换的语气,嘴角又上扬一度。「只是想到些……以前的东西。」 旭阳在电话那头露出担忧的表情,「还好吗?需要我回去吗?」 「不用,你继续忙。」他说这话时又吸了一次鼻子。 「好吧……江路没做什么吧?」 「没有,你弟人很好。」除了非常吵以外。 一旁江路露出感激的目光。 「那就好。」旭阳似乎转头对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我今天应该不能回去吃晚餐了,抱歉。」 「嗯,没关係。」 「有事就打给我,好吗?」 青年被他哄得心里那点疙瘩暂时消了,回答道:「嗯,辛苦你了。」 「最近会比较忙,对不起。」男人道了第二次歉,然晋更是没脾气了。 「我知道……晚上见。」 然晋不知道的是,原本需要三周才能处理完的工作,被旭阳发愤图强压成一周,效率急速提升,公司里一片鬼哭神号。 江路看着然晋感觉心情颇为愉悦地放下手机,连忙挤过来。 「大嫂,怎么样?」 「没事……吧。」 他以为江路会欢呼几声,没想到江路反而安静了。 「怎么了?」 江路盯着他看了好久,瞪大双眼,张开嘴巴一副吃惊的模样。 「大嫂……」 江路握住他的手,大呼说: 「你好好看啊——!」 「啊……」 「大嫂再笑一次!再笑一次啦!」然晋整个人被抓着前后摇摆,耳边都是江路的声音,「笑起来超好看啦――!真的真的很好看啊!难怪大哥喜欢你!再多笑几次连我都要心动了啊——!」 然晋被晃得快吐了,心想好看就好看拜託别摇了。 此时一个alpha走过来,一把拉起江路,解救然晋。 「啊……柳柳!」江路扑进他的怀里,仰头撒娇道:「今天不是有工作吗?怎么有空来啊?啊我知道了!是为了多陪陪我所以过来的!对不对对不对啊我绝对没有猜错!」 alpha闭着嘴点点头,抱好江路,眼睛直盯沙发上刚缓过气来的然晋。然晋看这张脸感觉很眼熟,往电视上一瞥……他不就是那个古装剧男主角吗! 「啊!这是大哥的伴侣!叫做然晋!笑起来超超好看的!」江路说完,意识到alpha的脸色不太对,又补充说:「但还是柳柳最好看啦!我的柳柳最帅了!」 江路拉下他的头狠狠「啵」一口,他的表情才舒缓了点。 「大嫂!这是我!老!公!冬季杨柳,冬柳!」 「……你好。」 「你好。」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看来这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江路拉着冬柳坐到自己另一侧,冬柳看他主演的电视剧,江路继续跟然晋间聊……只不过话题改成他和他老公的恋爱史。 「我跟你说啊,这傢伙真——的超闷骚的!喜欢我不早讲,非要每天像个跟屁虫一样!害我以为他是变态跟踪狂!」 「后来啊,有一次我发情期忘记带抑制剂,半路上热倒,结果!他就衝过来拿外套盖住我然后帮我打抑制剂欸!他居然随身带alpha和omega的抑制剂!是不是超贴心的!」 ……发情期不要随便忘记啦。 「而!且!我们的第一次,他居然没有标记我!我原本超级生气的!后来说要等我答应求婚才可以标记!我当然当场答应跟他结婚啊!」 「……」我不想知道。 「可是啊,他去演戏之后,在戏里讲的情话竟然比跟我讲的还!要!多!真的很过分!」 旁边的冬柳闻言,立刻转过身,在江路耳边小小声说了句「我爱你」,把江路弄得直笑。 然晋默默扭头看电视,电视好看多了。 他似乎明白肖明和青言的心情了…… 冬柳在午餐前就先离去,说下午有场戏要拍。江路跑到大门口依依不捨地挥手告别,回来接着帮戏里的老公加油打气。 看着恩恩爱爱感情稳固的一对ao夫夫,然晋有些羡慕。 婷姨煮了一桌子菜,江路拉着她的手夸午餐有多好吃,把婷姨夸得心花怒放。 旭阳晚上九点多才到家,江路早就找个藉口溜回去了。青年抱着一大碗蓝莓坐在客厅吃,边吃边看最近好像挺火红的真人实境秀。 然晋真的觉得自己大概是个闭关休息的隐士,不食人间烟火那种,完全不知道现在流行到哪了——虽然以前也不知道——电视上一群人通通不认识。 他拿起一颗蓝莓正要放进嘴里,却被身后的大手拉离目的地;某人湿热的唇舌包覆指尖,还顺势舔了几下。 「别舔……回来了?」 「嗯。」旭阳扳过他的脸,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今天还好吗?」 「唔……还好……去洗澡啦……」 旭阳笑着吻他的额头,「好,再一下下。」 十分鐘后,还想黏着青年的大狗被推进浴室。 男人洗得很快,穿着他给两人买的情侣睡衣,米黄色配上青年身上的深蓝。旭阳顶着一头湿发,撒娇要然晋帮他吹头;然晋心说那么大的人还要别人帮,手上仍拿起吹风机吹那头茂密黑发。 吹完后某大狗还躺在他大腿上不给人动,抱着青年用脸蹭他的小腹。 「然儿,今天想到什么了?」 旭阳猝不及防问了这么一句,然晋愣住三秒鐘才想起他在问自己哭的事,抿唇回答道: 「没什么……」 「才怪。」男人爬起身,「别骗我,然儿。」 太阳味强烈袭来,随着alpha的动作侵入青年的口腔。 对方扣着他的头不让人逃,恣意舔弄敏感的牙床,令他忍不住战慄起来。 「现在要讲了吗?」旭阳放开他,舌头滑过他的朱唇。 「呼……」然晋在半缺氧的状态下艰困地点点头,任旭阳将自己放倒在床铺上。 「说吧,今天怎么了?」 「就……记得我那两个朋友吗?」 旭阳的怀里很暖和,背后那隻给自己顺气的手动作轻柔,青年自动自发地往他胸口鑽。 「嗯,记得。」 「他们一个月前结婚了,alpha和……beta。」 「嗯,跟我们一样。」 青年莫名沉默了。 「……然儿?」 「……旭阳,你会不会……」 然晋抬起头,咬唇。 他想问——你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 「……不、没事……」 青年看着alpha担忧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被他吞回去。 他怎么可能不要自己呢?然晋试图自我安慰。旭阳那么在乎自己,绝对不可能拋下他的。 「然儿……」 「……睡觉……」 青年不自在地摩娑手鍊,闭上眼不愿再想。 旭阳圈紧了人儿,带有阳光味信息素的吐息温柔地拂过然晋发顶。 他知道他的然儿怕什么……一直都知道。 「……别怕。」旭阳安抚般亲吻他,用指腹轻轻按压然晋皱起的眉心。 「我没有怕……」 「有。」他篤定地说,「你怕我『可能』不喜欢你的家人、怕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的人种隔阂、怕某个『可能』出现的omega,还有——你仍然怕alpha。」 然晋不语,算是默认了。 「……再给我几天,我们就去登记。」男人轻叹一口气,「对不起,是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想法……当时在海林就应该先登记的。」 青年窝在他的胸前,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回答什么。他慢慢挪动手臂,左手腕的银鍊露出来。 「……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闷闷的,参杂些许鼻音。「我应该……相信你……」 旭阳心口一疼,手放到然晋背后抚摸他的小猫。 「不要怕,至少不要怕我……我会保护你、会对你很好的,一定会。」 他不是不明白青年的忧虑,只是……希望他的然儿别想那么多。 从一开始,当自己下定决心要和他结为伴侣,便已经考虑了一切。 连以后两人要是没有孩子该如何都想好了,唯一的变数只有然晋的身分——那次与帆煜的衝突,他总算知道了——昱迦集团的二少,谣传被昱迦前任总裁冷藏的beta儿子。 现在看来,谣言也不全是假的。 昱迦做的是omega抑制剂,云日的领域则是alpha镇定剂与近来兴起的人工信息素。两方的市场只有些微交集,客户几乎不同,向来是井水河水互不相犯,偶尔才有合作。 但如果自己要娶他的话……势必会引起一阵风浪。 更不用提他是个beta,而自己是个alpha。 旭阳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身分。要是他不是云日总裁,或者不是alpha的话——他的然儿是否就不用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拋弃他了? 男人决定明天就去订做一个高级隔离环,需要指纹才能开的那种,并且从自家產品里挑几个随身携带。 只要能够让然晋心安,就算要隔绝他的信息素、从此削弱他的alpha气场也没关係。 他愿意用任何方法,为了爱人有一天能够放心地笑着。 旭阳摩娑着怀中人的后颈肉,上次留下的咬痕已经癒合得差不多了,不仔细看的话不会发现。 他抱住睡着的然晋,看着那些「标记」,默默想: 也许该被标记的人,是自己才对。 待续 -- 18 江路彷彿不怕死,隔天就把自己曾惹毛大哥的事忘得一乾二净,大清早兴冲冲搭车来了。 谁知道,刚踏进前院,便看见旭阳和玄铭迎面走来。 ……他现在想起来了,但逃跑看来是不可能了。 「……大哥……」 旭阳敲了下他的头以示惩戒,拉沉声音道:「今天,乖一点。」 江路知道大哥气消了,站直身子大声回话道: 「是!」 旭阳頷首,「晚点春森也会来……你可以待到晚上吗?」 江路用力点头,陪大嫂这重责大任他扛了。 「很好,或许可以抵销昨天的事。」 「感恩大哥!祝大哥大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永浴爱河!」 「可以了!」旭阳笑道,转头见然晋站在门前还没进去,明显听见了江路的道喜,脸上的表情有些羞臊又有些窘然。他的目光柔了几分,朝伴侣挥挥手告别,对江路说:「去吧。」 ——眼睛却是盯着青年的。 江路发誓,自己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见大哥如此温柔似水的语气。 果然,有了大嫂就是不一样。 旭阳看着弟弟拉人进门,然晋脸上害羞仍不忘朝这里挥手,不禁笑了。直到两人的身影被关上的门彻底遮住,才示意玄铭开车离去。 「今天有什么重要行程?」 「九点与十一点各有会议,下午一点半部门会报,下午四点会客,总共两组,晚上目前无安排。」 「客人有谁?」 「几个外国客户,来洽谈出口合作案。」 「让唯琳去,另外一组呢?」 「昱迦总经理,接班人之一,颖伽小姐。」 该来的还是会来。旭阳揉揉太阳穴。 她算准了,接班人亲自到访,不论是不是重要的事情,旭阳不可能不卖她面子拒绝。 这个女alpha他之前见过几次,周身散发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眼神中暗藏锋芒,行事作风与帆煜一样狠戾果决,真不愧是同一个父亲教出来的。 「老闆,要推掉吗?」 「……不用。」 事情明显有些蹊蹺,照理来说他们都是聪明人,不可能如此莽撞。帆煜出现在海桑、颖伽在这种时候找上门……虽然不清楚两人亲自出马的理由,不过种种跡象显示——他们自乱了阵脚。 七个多月以来,他们派人到处找、私下调查然晋的好友,都没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他们累了,海桑新年庆典的不愉快偶遇给了他们几乎是所有的拼图碎片,人一急,便直接找上门要人了。 很可惜,对上的是旭阳,一个足以与他们匹敌的alpha。 这又要说到云日与帆煜的商业版图了。omega抑制剂是个需求量稳定且庞大的產品,既然如此,就势必会有竞争者——昱迦虽然是市占率最高的企业,却未达到一半,第二名以百分之三十多的比例紧追在后。 相反地,alpha镇定剂就是云日独大,市佔率高达八成,更别提加上人工信息素的產值。 无论怎么算,旭阳都不一定会输。 「她几点到?」 「预定是六点。颖伽小姐有先说如果您需要,她可以请一顿晚餐。」 「跟她说不用了,再问她五点有没有空。」 如果她真的很急,想必提早一些也不是问题。 「是。」 此刻,然晋在别墅里,丝毫不知姊姊即将与他的伴侣进行一场alpha之间暗藏汹涌的会面。 江路喜欢自找乐子,昨天什么都没带,今天拿了家里的两台掌中电玩过来。 然晋坐在沙发上,看着江路在三分鐘之内搞定两人的角色,两台机器成功连结,自动设成双人组队模式。 「呀呼——大嫂我跟你说,这游戏是栁柳代言的!超——好玩!而且对战和合作模式都有!种类超!级!多!」 掌中的游戏机中间有个萤幕,画质相当清晰;旁边有几个按钮不知有何用,然晋盯着这黑色物体,学一旁的江路拿着。 他从没玩过电动,但他会羡慕。从前小学旁有间店,门口总是贴着最新推出、最火红的游戏海报。他的同学之中不乏有钱人家,其中几个热爱蒐集游戏的,喜欢邀请其他人去自己家里一起打电玩,顺便炫耀一下。 当时他还小,定力比较不足,心理渴望着和同学一起玩,却不得不压下那股念头,只能在路过那间店时,隔着玻璃看那些游戏。 父亲不喜欢他们打电动,他不敢买,也不敢跟家人提出要去同学家玩。 他恍惚觉得,自从遇见旭阳之后,好像做了很多……以往没有做过的事。 「这个键是攻击、这个是放招式、这个是闪躲……对了对了!大嫂我放个大招给你看!」 江路让然晋看他的萤幕,一隻小人敏捷地衝向睡眠中的火龙,用大刀砍了好几下,把火龙的血条一次削了五分之一。 火龙被这个勇者吵醒,起床气爆发,彻底暴怒,画面显示他的怒气值达到顶点。 然晋目瞪口呆地看着江路灵活闪避好机颗火球和挥来的龙爪,抓到空隙跳上火龙的背,又放了几个组合技,最后成功撂倒这隻庞然大物。 「耶——我们去捡掉落物!」 「啊,好……」 青年这才想起两人的游戏是连线中,他自己也有个虚拟角色。他嗑嗑绊绊地操纵角色走到龙尸旁,照江路的指示让人物割龙肉和皮革下来,还捡到一把宝剑。 他进入装备介面换上那把镀金箔又镶宝石的「王者之剑」,按了几下普通攻击朝空气挥砍。 「走!我们去村里找铁匠!」 「欸?」升级需要找他? 「去熔炼!」 「……蛤?」 完了,他脱离人群太久,一些名词在他耳里听来怎么变成外星语了? 春森进门时,战斗正好进行到一半,两个人都没发现多了一个客人。 然晋与江路对上一头冰龙,江路操作灵活,轻松闪过冰冻攻击;然晋就没那么流畅了,拿着剑站在龙旁边,龙尾一扫没躲开,人物掉了不少血。 春森看着自己的话癆弟弟缠着青年不放,笑了笑,示意身后的alpha把伴手礼摆到餐桌上。婷姨见到二少爷的大肚子,热情地提了一堆有关宝宝的问题。 「啊!二哥!哥夫!你们看这是大嫂大嫂大嫂喔!」 冰龙被消灭,江路一回头就看见他二哥夫夫站在后面看,兴奋地挥挥手。 春森比江路沉静得多,此时带着淡笑挺了个大肚子走上前,伴侣秋朔跟在一旁护着他。 「大嫂好,我是旭阳的另一个弟弟,春森……这是我的alpha,秋朔。」 他伸出右手,对方却是盯着他,愣住了。 「……怎么了吗?」 「啊,没、没事……」然晋回神,不自然地撇开视线。「我是然晋……」 春森见他如此也不恼,脸上仍是笑,笑得令然晋不自主想到了——他的omega母亲。 那种彷彿生来就有的、高贵的,与阑祈不同的温婉典雅,谈吐与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族气息。 真的……很像。 秋朔扶着伴侣坐到沙发上后告辞,等到晚餐时间再来接他。春森的肚子有六个月了,显怀,盖在alpha给他搭配的厚厚冬装之下,像在抱颗大蛋。 即使知道他和江路一样都是旭阳的弟弟,然晋仍不敢回头看他。 ——怕又想起母亲,还有过去糟糕的一切。 打了一整个上午电玩,也没感觉到丝毫放松——然晋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不该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筑起如此高的戒备。 何况,春森是旭阳的亲弟弟。 这件事影响他不少,午餐吃得心不在焉,多亏有婷姨和江路两个爱说话的,气氛才不至于冷掉。 傍晚四点四十五,云日集团总部,贵宾会客室。 昱迦的继承人之一不只答应了,还整整提早了二十分鐘抵达。接到通知时旭阳还在开临时会议,便丢下一群主管去会面颖伽——然晋的alpha姐姐。 他要看看,对方会提出什么条件。 「提早太多,不好意思。」 颖伽要特助在外面等,独自坐在会客室里。她微微倾身作为礼貌,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符合旭阳上次对她的印象。 冰冷,狠戾。 「不会。」旭阳笑道,「颖伽小姐心急,我能理解。」 青言拿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旭阳挥挥手要他出去。 「你的意思是?」 「你觉得呢?」 面对旭阳的反问,颖伽的反应很快。「政府最近的採购案进行得很顺利,倒是不会。」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合作项目。「也许有一点,但不是最优先项。」 「那会是什么呢?」 「你手上有我们需要的人。」 「研究人员借用?真是可惜,云日通常会尊重他们的个人意愿,这恐怕要你们跟他们单独谈。」 「那毕竟是通常——换句话说,还是有弹性空间的,我说的对吧?」 来了。旭阳瞇了瞇眼,眼底蓄积的寒意缓缓释放出来。他挑起一边眉毛,示意颖伽说下去。 对方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纸,推至旭阳面前。 「只要你能给我们『那个人』,我们将回予昱迦集团5%的股份做为报酬。」 听见这个答案,男人的笑容淡了许多,从桌上拿起装了白开水的玻璃杯。 一出手就是个狠招。 昱迦是着名的大企业,旗下除了omega抑制剂以外,也有做omega用避孕药、育婴用品等,不要说5%,1%也需要相当财力才能拿到。 「……喔?」他轻啜一口水,「好奇问一下,『那个人』……究竟有什么能耐,让你们愿意用5%股份来换?」 仔细想想就能发现疑点——假设外界流传然晋不受宠是真的,那他们应该不可能用如此巨额换一个家里容不下的少爷。 除非……内有隐情,但到底是什么? 旭阳看着面前的女性alpha,心底的疑惑暂时是无解。 这次换颖伽迟疑了,但她的回覆出于旭阳意料之外,甚至可以说不可置信。 「……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旭阳忍不住笑了一声,分辨不出那是轻松还是鄙夷。 「很重要?真的?」他皮笑肉不笑,用手指轻点单人沙发扶手。「不过,据我所知,『那个人』的伴侣是个alpha。就算我交出『那个人』……他的伴侣恐怕也不会乐意。」 「同身为alpha,你应该清楚,本能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这不仅是拒绝,也是威吓。 与生俱来对伴侣的占有慾和保护欲,可以让一个alpha瞬间抓狂。 他不可能让他们带走然晋,要是伴侣被带走,他会用尽一切方法夺回。 颖伽不动如山,坐姿和旭阳刚踏进会客室时相差无几。他连眉间都没有一丝皱纹,唯一洩漏情绪的破绽是语句间的停顿。 「……但是,『那个人』是个beta。」她似乎在咀嚼文字,「alpha的本能……则是标记omega。」 旭阳的心脏被狠狠划开一刀,想起然晋昨晚不安的模样。 「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但气势不能输。他淡笑,强撑着表情,故意转动指根的银戒。「alpha的本能不是标记omega,而是标记伴侣。」 对方的眼尾跳了跳,冷酷外壳终于有了一条裂缝。 「问题是,他们之间没有真正的『标记』关係——自然,也不存在『绑定』。」提到绑定——指一个alpha终其一生只能标记一个omega——她的语气明显变了,「alpha迟早会被某个omega吸引、进而标记,而『那个人』……将被alpha拋下。」 「我在为『那个人』打算,旭阳先生。」 颖伽眼中的杀意已经磨去许多,旭阳竟硬是从她的话语里读出几分乞怜。 这场会面算是两败俱伤。 旭阳强压下心底的痛楚,将水杯不轻不重的放回桌上,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叩」的一声。 「很抱歉,我无法把『那个人』让给你们——因为他的伴侣不允许。」 待续 -- 19(车) 江路玩到晚上八点多才被冬柳拎回家,然晋让婷姨热了碗汤,边喝边等旭阳。他还是不怎么习惯支使人做事,畏畏缩缩地请求婷姨热汤时把人逗笑了,直说那么客气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于冬日夜晚陷在沙发里,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喝,是件非常舒服的事。 然晋想自己真是越来越懒惰了,还被旭阳养胖,小肚子都出来了。他用手捏了捏腰间刚长出的一层肉,充满罪恶感,又喝了一口。 婷姨先去休息了,青年喝完汤,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朦胧中有个人将他打横抱起,然晋咕噥着调了个姿势,得到一枚额上的吻。 男人抱着青年往二楼卧室走,衬衫被蹭得起了皱褶,但他一点都不在意——反正等等要脱掉。 他让然晋躺平,单手撑在人身上,另一手拉松领带,舌头舔舔下唇,将领带绕在青年头上,遮住双眼。 旭阳知道自己的脸色应该不太好,他不希望然晋因此而难过。 他现在极度渴望青年,紊乱的呼吸彰显心中的不安。这次与颖伽的会谈不是个多愉悦的体验,甚至于使他感到一定程度的惶恐,惧怕他的伴侣会因为他是个alpha而离开……或是,自己会把他逼得离开。 男人需要确认青年的存在。 「嗯……旭阳……」 「别拿下,乖。」 旭阳阻止了身下人想扯开领带的手,专心在服侍他的躯体。 毛衣被一双大手由下往上推,露出青年的洁白身躯。旭阳亲吻他的小腹,又抬头咬住他左胸上的小豆,用牙齿细磨。 然晋不想醒也难,男人正埋在他的颈窝里啃咬;一隻手褪下厚长裤,沿着光滑的大腿往下摸索,按压紧密闭闔的穴口。 青年发出几声含糊的呻吟,助长了男人的慾望。某跟硬梆梆的热棍把西装裤撑起一顶帐篷,卡在然晋会阴处磨蹭,时不时顶玩那两颗小球。 「要、去……洗澡……啊……」 「好,」第一根手指进去了,搅弄紧緻的穴肉。「做完再去。」 「唔……现在、去……」 「不――要,然儿难道捨得我憋那么久吗?」 「唔嗯……」 「然儿也有感觉了……」他碰了下青年已然挺翘的阴茎,手指将那些晶亮液体抹到然晋腰腹上。「你也很兴奋喔,确定要停吗?」 后庭里的手指在不知不觉中加到了第三根,就着内壁分泌的润滑体液,非常顺利的在洞口进进出出。 眼睛被遮住,缺少视觉的结果就是其他感官更加敏锐。正在给自己做扩张的手指纹路清晰,带了点指甲的尖端搔刮着他的肉壁,引得身体自动蠕动着吸附住指节,前端一点一点漏出透明水滴。 「啊啊!等……那边……啊!」 「是这里吗?」 「别、别用了……唔!」 旭阳恶劣地不断往那块敏感软肉刺,然晋双手紧纂着身下的床单,咬住下唇不敢叫出声。 他突然想到……房子里还有婷姨在。 「然儿……我想听……」 旭阳听不到青年的声音,不甚满意,几根手指扭动着更剧烈地翻搅。 「可、是……婷姨……啊!」 「这里的隔音很好,她在楼下听不到……」 男人伸手扳开他的嘴,玩弄那柔嫩的小舌。 甬道开始不规则收缩,旭阳只帮他撸了几下,然晋便抽搐着射出一股股白浊,几滴甚至洒到男人下巴上。 青年高潮完,倒在棉被上大口喘气。双腿大张,手指退出后庭,缺了填充物的穴口微颤着想要更多。 旭阳解了三颗扣子,松开皮带,掏出胀得发疼的紫黑色肉柱,硕大的头部抵在湿濡的入口。青年似乎感应到炙热的巨物,张闔着穴口,看起来就好像迫不及待地想主动吞下。 alpha俯下身吻着爱人,缓慢将自己往内送。 「呜……」 「然儿……」 他的声线浸透了情慾,沙哑性感极了,然晋全身都是酥又软,被男人一次进到底。 beta的生殖道几乎快要无法容纳身上人的性器,生殖腔被轻而易举挤进肉柱头部。 即使有过第一次,甬道仍是又窄又紧,旭阳憋着一口气才勉强忍住立刻抽送的衝动。完全插入之后,空气中凌乱的太阳味逐渐安分下来,旭阳在然晋耳边低喘,张口轻咬那颗桃红色珍珠。 「可以了吗……」 然晋环着他的颈项,下方的玉茎竟在男人的低沉嗓音下再次站了起来,隔着对方的衣服顶在腹肌上。 含着性器的后庭比平时更加清楚感受到柱身的勃发、上头的青筋脉络,最顶端的硕头正抵着他的软肉,上端马眼似乎还兴奋地渗出液体――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 痒意一点一点传来,身体渴望着alpha用他的粗大硬挺狠狠往自己体内抽插、用精液填满他的腔室,让自己里里外外都是属于他的太阳味。 「……嗯……」由于看不见,青年只能摸索着啄吻旭阳的脸庞与嘴唇。「我想……动……唔!」 旭阳在他发出小猫般的呜咽时就快忍不住了,听清然晋的请求后,便堵住他的小嘴,抽出肉刃到只剩顶部,再一次大力撞进去。 覆在青年身上的人连西装都没脱,衬衫上还有然晋高潮射出的水滴,皮带随着衝撞一下下打在然晋的臀肉上,甩出零散红痕;旭阳扣着爱人的下巴,把呻吟通通堵在唇舌之间。 房间里一时之间只听得见令人脸红心跳的肉体碰撞声,佐以青年的呜咽与alpha动情的低吼。 然晋双腿不自觉夹紧旭阳挺动的腰,大口汲取那带着慾望的氧气。旭阳沿着他的下顎线条啃吻,在他精緻的脖子和锁骨上吮出红得能滴血的爱痕;下身瞄准敏感处顶弄,惹来然晋愈发高亢的呻吟。 他能够感觉到男人是如何在体内进出,那根凶器甚至有怒涨的趋势。然晋的双眼流出生理性泪水,染深了领带布料。 「咿啊!不行……啊……太、快……啊!」 然晋全身都是粉红色,半透明淫液随着男人的动作溅出,沾湿了根部毛发,沿青年的臀缝流到被单上,有些甚至将旭阳的灰白色西装沾湿一层。 「嗯啊!旭阳……唔!」 「旭、啊啊!让我、看……哈啊!呜……拜託……啊啊……」 然晋攀着他的肩膀求他,声音听起来媚又软。 旭阳下方继续动作,空出一隻手帮他掀开布条。 青年的眼角泛红,有些嗔怒地瞪着刚刚绑住他的旭阳,看得对方的性器更加兇暴,洞口皱褶几乎被碾平。 「啊……咿啊!」 然晋一个弓身,一口咬在alpha肩上,前方抖了两下射出稀薄液体。 旭阳见状,使力又衝刺好几下,才跟着达到巔峰。 「哈啊……哈啊……」 生殖腔被男人的精液填得满涨,旭阳退出时也带出然晋含不住的白液,发出一声引人遐想的「啵」。体液沾得到处都是,床单上、西装裤上、两人黏糊的腿间,还有然晋要褪不褪的毛衣与旭阳的白衬衫,全都沾上半白的不明液体。 男人抱着青年温存,亲吻他沾着情慾的薄红脸颊。犬齿在然晋颈上留下咬痕,覆盖了上一次性爱的「标记」。 几分鐘后,旭阳起身脱去两人的衣物,抱起还在虚喘的人去洗澡。 他走进淋浴间,以莲蓬头冲洗然晋黏了汗水与精液的身躯;一根手指伸进刚被蹂躪过的穴内,轻轻抠出自己射入的白浊。 「不、不要……」然晋突然按住他的手。 「乖,」旭阳轻声哄道,亲了下他的眼尾。「不清的话会肚子胀,不舒服。」 「唔……可是……」 「嗯?」 然后,他听见青年细如蚊的声音: 「孩子……」 恭喜然晋选手在近于无知觉的情况下打败了旭阳选手。 「你……」 旭阳「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怀里明明睏得打呵欠却仍执意不给他清理的人,心底化得一蹋糊涂。 他的然儿那么好,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最后的那点不安也消失殆尽,只剩满满的柔情。旭阳在他粉红色脸庞上咬了一口,听见然晋略有不满的哼声,笑着贴上爱人的唇。 「……孩子可以再要的,不急……」他抱紧了青年,阳光味瀰漫整间浴室。「就算没有也没关係,我们两人一起,一起过一辈子……」 然晋闭着眼咕噥几句,听来像睡梦中的囈语。旭阳亲吻他柔软的脸颊,笑了笑,眼中装满溺爱的柔光。 待续 -- 20 然晋直接睡到接近中午才起床,身上一片清爽,除了入口处也没什么地方痠痛,明显是某人处理过了。 按开手机萤幕,旭阳传了条信息说江路春森今天不会来,又写玄铭中午会去接他到公司。 然晋走进浴室看见脖颈上一斑斑吻痕加咬痕,心说他现在去买遮瑕膏还来得及吗?同时心里又感到愉快,矛盾地想着乾脆别遮了,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是旭阳的伴侣。 ——当然,他没那么厚脸皮。然晋只盯着那些痕跡看了三秒鐘,便红着脸撇开视线。他从衣柜里找到一件高领毛衣,又拿了他们在海桑买的围巾把脖子包得密实。 青年下楼时玄铭已经来了,婷姨提了些切好的水果放在保鲜盒里要他带着,说早上都没吃东西会饿,路上就用这些垫垫胃。 然晋抓了几下鼻子,心里嗔怪道还不是某个alpha干的好事。 云日的眾高层正在开会,只见总裁大人低头看了眼手机,突然笑了出来。 前方报告的某部长:「……」 老闆……觉得他的方案太蠢了吗? 旭阳笑了一阵子才发现其他人都在看他,赶紧端正坐姿、清清喉咙,试图挽救他的总裁形象,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眾人:「……」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青言知道老闆在笑什么,于是附近的人朝青言投以求助的目光,偏偏他不说,还故意装不懂,眾人只能自己猜。 听说老闆前阵子消失是去追伴侣了,难不成……老闆娘要来了?! ——事实证明,他们还真没猜错。 然晋抱着盒子下车时打了个喷嚏,拢紧围巾,嘀咕一定是昨晚冷到了。 玄铭领着他,唯琳站在电梯前等候,三人一起上楼。他们都不是多话的人,也不会像青言那样好奇打量他,然晋暂时轻松了些。 ……放松时刻只维持到下一次电梯门开啟。 几个职员看见前面两人的剎那笑容凝固在脸上,视线移到他的脸时完美詮释了什么是「震惊不已」,看他的眼神要说有多惊讶就有多惊讶,其中几个连嘴巴都忘了闔上。 电梯中途停了几次然晋就被这种目光洗礼几次,最后到总裁办公室又要被团队行注目礼。 压力好大——然晋流下一滴冷汗。 旭阳等在个人办公室里,然晋低着头进来,正好被他稳稳抱住。他发现青年今天也围了他俩的情侣围巾,嘴角向上弧度加大,亲了然晋的鼻尖。 「早上还好吗?」 「啊,嗯……还行……」然晋靠在男人肩上,吸了口令人安心的太阳味。「你的员工好可怕……」 旭阳知道他在撒娇,柔声道:「他们只是好奇,习惯就好。」 言下之意就是要然晋多来几次。 可惜青年没听懂,被旭阳抱得舒服了,赖在他的胸前不想动。 旭阳失笑,拍拍他的双臂放开人,「好了,该吃饭了。」 办公室里附带个人休息间,青言五分鐘前刚摆好法贝奥最知名五星饭店的外送餐点,菜还是热的,冒着腾腾香气。 刚刚才吃过东西的胃感觉又空了,然晋摸摸肚子,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贪吃,把肚子饿的原因归咎于旁边那个alpha昨天压着他做的「运动」。 旭阳贴着然晋坐在沙发上,致力于把青年的碗堆成一座小山。 吃饱后然晋嘟嚷着想睡,但又不想打扰旭阳办公,便乾脆躺在沙发上睡沉了。 旭阳无奈地看着青年,他原本是想带人逛逛的。片时,他横抱起人儿,让两个特助搬沙发到他的办公椅后方,准备把所有来报告的人吓个半死。 目的达成,男人表示开心。 「老闆,您的母亲在楼下。」 ……好吧,他高兴得太早了。 老妈要来也不说,总喜欢突袭——一定是青言把老闆娘过来的消息洩漏了。旭阳掛断内线电话后,开始思考等等该如何避免老妈的各种「怪招」吓到然晋。 谁知道,他只是去上个厕所,回来就看到老妈蹲在沙发旁,直直盯着他的伴侣。 「……」不愧是老妈,动作真快。 「哟!原来是他啊!」五十多岁的女性alpha转头对儿子打招呼,身上穿着正式全套黑西装,头上配副墨镜,看起来根本就是个黑道老大。「还挺可爱的嘛……脸别那么臭!我这次可不准备吓人!」 旭阳扶着额坐到椅子上,「他在睡觉,别吵他。」 「呵,」采琴对大儿子的态度嗤笑一声,「有了伴侣忘了娘,当初生你的时候……」 「生我的是爹。」老爸才是omega。 「……行行行!你高兴就好!」采琴转回头,继续看她的新儿婿。「真不知道人家看上你哪一点,居然就被你骗来了……话说你们登记了没?」 「……等等去。」 刚回来非常忙碌,旭阳被提醒了才记起这件大事,面色略尷尬。 「……」她抬手想巴这不成器的儿子,「既然确定了就给我去登记!记号标那么重结果只是未婚夫?!是个真正的alpha就现在去办结婚!」 「好好好你小声点……」 采琴天生嗓门就大,旭阳来不及阻止老妈,对方毫不意外地把青年吵醒了。 「唔……」 「哎呀!醒了啊?」 然晋恍惚中听见一个陌生女音,揉揉眼睛撑起身。瞳孔刚对好焦距,一双与旭阳极为相像的眼眸佔满视野。 「……啊……」 他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转头发现自己人不在休息室,旭阳站在不远处苦笑着望向他们。 未待青年提问,旭阳便抢先说:「这是我妈。妈,这是然晋。」 然晋坐在沙发上眨眨眼,几秒鐘后才反应过来。 ……这是,丑媳妇见婆婆吗? 青年脸上表情麻痺,内心慌乱不知所措,结巴着说道: 「您、您好……我是……」 旭阳帮他介绍完了,自己该说什么?! 「别紧张!」采琴笑着打断他,「叫一声妈来听听!」 然晋僵了一瞬,用馀光瞥了眼旁边的旭阳,在女子满是期待的目光下,生涩地喊了声: 「妈……」 采琴听到这个字,搭上青年那张羞涩的脸,尘封多年的母爱之心都快蹦出来了。 旭阳看着一人背直挺挺僵坐在沙发上,另一人眼冒精光彷彿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四儿子。 她盯着然晋好一阵子,突然跳起身,大声喊道: 「走!去办结婚!」 然晋生生被吓了一跳,他总算知道江路像谁了。 「等等,老妈。」旭阳哭笑不得,「你亲生儿子还有工作。」 没想到采琴根本不理他——看来自己的地位被取代了——只见老妈推开门,大嗓门喊道: 「小言!总裁等等没有工作吧!」 「没有!」 男人往门外瞄一眼,青言脸上的笑容让他很想揍人。 又看看桌面上一大叠文件,心想要不老妈你帮忙看一半好了。 但是……他对上然晋那双隐隐含着流光的眼。 既然他的然儿也在期盼,早点去又何妨? 他们家一贯的行动迅速,然晋还没回神,人就已经在未来丈母娘车上了。 穿着黑西装的中年妇女坐在副驾,兴致高昂得就像准备要去郊游。旭阳偏头在青年耳边说了句老妈就是太无聊了,得到然晋一个靦腆的微笑。 旭阳愣了瞬,扣着人的脸就要亲。 然晋的脸颊飞上几片红云,推着男人的胸膛不让他得逞。 「你、你妈……」 前面采琴遮着眼不看后照镜,嚷道:「喂喂!你妈还在这!」 旭阳笑着停手,环住青年的细腰,吻落在他光洁的额上。 户政事务所不远,采琴拉着然晋蹦蹦跳跳进了大门,还不忘催促在后面慢慢走像在间晃的儿子。 柜檯小妹看到电视上难得一见的云日现任总裁,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再看看一旁抿着嘴不发一语明显是在害羞的清冷帅哥,心脏被狠狠击中。 帅哥都跟帅哥,让他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活? 然晋缩了下脖子,他能感觉到四周源源不绝飘过来的视线;旭阳搂着他的腰,眼神一扫,疾步走到柜檯前。 「办结婚。」 「啊,好的!」 柜檯小妹半是惆悵半是激动地收证件,让两人填资料、换身分证,在他们写那张结婚证书时还充当了见证人。 小妹决定听妈妈的话去相亲。 然晋出来时还有点迷茫。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23岁就结婚,更没想过对象会是某个冬天被他捡回家的alpha。原本……似乎对未来没什么打算,当时满心只想逃离那个家,至于后面的事情,他根本没有想过——毕竟,大概也不会有人要他。 他看着崭新、配偶栏多了一个名字的身分证,再看看那本红色小册子,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曾经以为自己不可能结婚的,现在…… 好像做梦啊。 「然儿,等我一下。」 「啊,嗯……」青年现在满眼只有结婚证书,压根没听清楚旭阳说了什么。 男人揉揉他的头,站在车外,收起笑意,视线扫过路人。 「怎么?有人偷拍?」采琴见大儿子的表情,脸上的笑多了几分嘲讽。「不要命了吧?」 云日公关团以狠戾手段出名,从采琴掌权时代便是如此,任何跟踪想偷拍爆料的狗仔都会被收拾得一乾二净。 也因为有前车之鑑,现在敢这么做的人已经很少了。 旭阳快步走到某个人后方,拍拍他的肩膀。 「照片删掉,或是法院见。」 「……我、我删……」 小记者以为拿到一个劲爆新闻,可以大火一波,结果总裁连结了婚也要保密。 处理完记者,旭阳回到车上,见然晋还在对两人的名字发呆,忍不住亲了亲他小巧的耳骨。 「结婚了,开心吗?」 「嗯……」 然晋顺着力道蹭他温暖的掌心,发出小猫般的咪呜声。 待续 -- 21 旭阳怀疑老妈的目的只是来确认他们结婚了没,因为她把两人放在公司一楼门口之后,便说要去购物顺便给老爸买些东西,随后扬长而去。男人护着伴侣踏进大门,前檯小姐的反应和户政事务所那小妹如出一辙。 ……大老闆!有伴侣了! 小姐目瞪口呆地让青年刷了指纹,拿出特级通行卡给他,听见对方小小声地道谢,最后青年被自家大老闆手牵手进电梯。对此,她只有一个想法—— 谁说最萌身高差是22的?看看我们老闆夫夫!12才是最好的! 电梯里,然晋半张脸陷在围巾中,后知后觉地害羞了。 旭阳捏着他的指节,调笑:「老闆娘,感觉怎么样?」 「不、不怎么样……」 电梯终于开了,然晋落荒而逃,男人跟在后方慢步进了办公室。 青年躺在沙发上背对门口,听见开门声也没有转回身。不久,腰侧那块沙发陷落,浅淡太阳味轻柔地包覆住他。 「然儿,手给我。」 然晋用抱枕遮着脸,懨懨地任旭阳抓自己的手贴到某个冰冰凉凉的平面上。机器发出滴滴声,他抬头,旭阳一手正托着平板,似乎在给他按指纹。 「……昨天订了隔离环,要用我们的指纹。」男人扣着那隻手,倾身亲吻他粉色的脸庞,「以后我的信息素只给你闻,好不好?」 他嗅着然晋身上的柔软清香,青年是如此使人迷恋,男人一时忍不住,在青年颈侧吮出几点红痕。 「唔……什么?」然晋推开对方的头,手却被抓住送到他唇前。 「我说,以后只有你可以闻我的信息素。」旭阳抚摸他又细又白的脖颈,上头的吻痕新旧交杂,比平时更勾人。「别人闻不到,我也闻不到别人的。」 然晋瞪大眼,愣愣地盯着他。男人不禁失笑——他的小猫真的很可爱,可爱得要命。 「不会闻到omega的味道,不用担心被不长眼的omega勾引。」 alpha的唇瓣贴在青年手背上,湿热的吐息喷洒,那双明亮且迷人的双眸正牢牢锁着他,眼底的情感毫不保留地满溢而出。 然晋彻底傻住了,嘴里喃喃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旭阳抚过他的黑发,「我只是想让你放心啊。」 这句话并没有让青年的脸色好些,反而让他更侷促不安。他抽回手,神情不再是朦胧不解。 「可是……」 然晋抿嘴。信息素对alpha的重要性,就好比人的衣服——对强者来说,信息素帮助他们塑造气场,仅仅是衣着还不够,alpha信息素的存在,使alpha得以在各方面壮大自己的威势。 若是没有信息素的帮助,可能的竞争者——其他alpha——会本能上低视他。至于omega,则极有可能放弃选择这个alpha作为伴侣的选项。 「以后怎么……」 青年不敢相信旭阳说的一切。 这不对——他想——没有人会用自己的信息素交换伴侣的微笑,这一点也不等值。 「以后再说。」旭阳勾起嘴角,细细廝磨爱人的软颊,「我想让你开心啊,然儿。」 然晋望着他,半晌,竟是笑着哭了。 如果要形容今晚的落雨,他会说,雨珠像是一尾尾淡蓝色透明小鱼,追逐着红花的盛开之期,伴随流星降临人间。 水边的梅花在不知何时开了,也是红梅,一朵朵坚毅地挺在枝头上,任鱼儿奋力往花瓣扑,留下水痕。然晋撑着雨伞,披了件大衣,一步一步踩着草上的雨水,走近那几棵梅树。 水滴在池面点了一枚枚圆圈,彷彿是精灵在跳华尔滋。 青年站到树下,略微仰头。 那些全开的、半开的梅花,在他眼中是一小簇又一小簇的火焰,如此美丽,如此强大。星星之火燎遍了心之原野,而他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相反地,青年伸出手捧起火花,甘愿与这片明火熔为一体。 水鱼穿过树枝间的缝隙降落,在红花上碎裂。 然晋想他现在喜欢红色了,因为红梅,因为那本结婚证。 如果说红色在过去代表从刀尖滴落的鲜血,那么它在今天有了全新的意义——他和旭阳成为法律正式认可的伴侣。 他可以大声向所有人宣布:旭阳是属于然晋的。 青年勾起今天第十五个微笑。 二楼书房,旭阳正好在和老妈聊起她的新儿婿。 「难怪我觉得名字在哪听过,原来是他啊。」采琴笑道,「不过他爸不是……」双方都了解这沉默代表什么,所以采琴也没有过多停留便继续:「昱迦那边居然捨得拿5%股份来换?」 「这也是令人困惑,可能因为他毕竟还是家人吧。」要是传出「昱迦二少遭遗弃」之类的消息,公司股价会跌到谷底。 「是——吗?不过他们太迟了,人在我们这里,就别想轻易拿走。」说到这里,她顿了下。「话说回来也真有趣,你从小就特别喜欢那孩子。」 「……」旭阳停下手中转动的钢笔,「什么意思?」 对方笑出声,「不记得也正常,当时你太小了。」 采琴说,然晋曾经有过生日宴会,就三次。 第一次是满月,然后是一岁、两岁,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了。很多人都猜是因为然晋的第二性别——beta,然晋父亲不喜欢这个beta儿子的态度也表现得很明显,才会有传言说他不受宠。 旭阳此刻才知道,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海林那条铺了薄雪的路边——而是在然晋的满月宴会上。 然晋刚出生,自己四岁。 「他躺在婴儿床里真的超萌,不哭不闹,逢人就笑……喔,要是你也这么好带就好了!」 「……讲重点。」 「嘖你领情点啊……反正呢,你当时也被萌到了,其他小孩在玩时你就趴在婴儿床边看他,回家后还说要把人娶回家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后来成真了,挺会的嘛!」 她停下来缓口气,「后来两次你要带弟弟,我还以为你死心了,结果没有!」隔着电话,旭阳都能看见老妈那张翻白眼的脸。「捡到人家的球居然要亲亲才还他……当着你两个弟弟的面!」 听到这,旭阳忍不住笑了。 「别笑!幸好春森没歪,但江路被你带歪了!你这大哥也真不知怎么当的……」 后面老妈又东拉西扯一大堆,掛电话是二十分鐘以后的事了。 旭阳下楼却没看到原本应该在客厅的人,扫视一圈之后,在庭园发现披着浅蓝色风衣的身影。 「怎么出来了?小心感冒。」 太阳的气息从后方靠近,将伞下的世界填满。 「淋雨了?」 「我没关係,」旭阳温暖的掌心正贴着青年微凉的脸颊上,「在这里站多久了?」 「嗯……我也,不知道。」这是今天的二十二个微笑,然晋瞇起眼享受大掌的温度。「想看花,就过来了。」 面前人那么柔顺的回应,男人根本拿他没办法。 「我会担心你,」他的手也很冰,被旭阳用左手包起。然晋的骨节偏中等大小,但由于天生就瘦,指节感觉更加细长,圈在alpha的宽大掌中刚刚好。「你知道的,我捨不得你生病。」 「……唔……好……」 然晋磨了五分鐘,才被旭阳拖回屋里睡觉。 法贝奥的细雨恐怕到明早都不会停。 颖伽回完今日最后一个邮件,扭了扭僵硬的头部,才接起从几分鐘前就响个不停的手机。 「喂?」 「状况怎么样?」 「放心出差,不会倒。」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不然?」她明显嗤笑了声,「答案就是那样,它不可能更改。」 「对方不满意?」 「这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帆煜。」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懂——从确定他失踪的那天开始,你的行为就令我难以理解。」 电话那一边传来吐气的声音,他似乎正在抽菸,「……你别管。」 「现在又要我不管?他也是我弟,别忘了,他可不是你一人的弟弟。」 帆煜不甚满意妹妹的态度,「我是你哥。」 「那又怎样?」身为alpha才不会管对方是自己的谁,alpha一向是强者为尊。「你很有问题,帆煜。」 「我知道你在确认他失踪的下一秒就打算请长假,还把劝你的助理秘书骂了一顿,并且在几个月以来,都以『出差』为理由去找他——更别提你居然甘愿自割5%股份,只为了把人换回来……你有病吗?!」颖伽罕见地高声道,「太不理智了,这不像你!」 对于发怒的妹妹,帆煜沉默良久。他坐在饭店阳台,冬季冷风扑到脸上,刺得他生疼。 alpha点燃第二根菸。他其实没什么菸癮,但自从发现弟弟离家出走,菸盒成了他的随身物品。 老实说他也不明白这种心情——不,或许他再清楚不过,只是不愿承认。 心脏最深处传来痛意,帆煜吸了一大口菸,尼古丁暂时将那股不适压下去。 「……你的确不懂。」 那个声音沙哑又疲倦,颖伽从没听过30岁的兄长如此……沧桑的声音,彷彿他的生命力随着那件事的发生被抽乾,徒留人形空壳。 「永远都不会懂。」他说。 待续 -- 22 不用特别宣布,全云日已经知道——他们的大老闆有伴侣了。根据前檯小姐与几个曾有幸目睹的职员表示,老闆娘的尊荣是与总裁大人不同的帅,而且完全可以与电视上的明星媲美。 起初然晋听见青言跟他这么说时,觉得这只是青言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除非他们全都装了滤镜。 周末旭阳还是得加班,然晋跟来公司后没事做,旭阳便让青言带着他熟悉熟悉公司,顺便让员工认认脸。 青言带人从顶楼一路往下「路过」各部门,首站就是全国战力最强的公关部,若其称第二则无人敢称第一。除了地理因素外,这其实也是青言进公司后待的第一个地方。 公关部相当好客,尤其当客人是老闆娘。他们给然晋的惊吓程度不亚于采琴亲自出马——真不愧是她一手建立的公司——最后还是青言好不容易阻挡老同事们的热情,才把人带到下个目的地。 接下来的行程就差不多了,经歷过公关洗礼,然晋觉得后面的部门都还在他能够应付的范围之内。 公关部员工丝毫不知,他们在老闆娘心里的形象已经晋升到「可怕」层级。 看完研究所意思意思设在这里办公联络的实验部之后,然晋去了趟洗手间,青言在外侧茶水间休息。 「欸你们有看到吗?老闆娘好帅呀!」 隔壁传来脚步声,其中一个女生这么说。 「真的!超好看的!」 青言拿纸杯装水,确认那几人口中的主角正是然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这两个茶水间很神奇,就在隔壁却连在一起――因为李夏带头引起把多馀实验品塞到公司本部冰箱的坏习惯,人事部受不了,申请把部门之间的单个大茶水间切成两个,如此倒是方便了青言偷听。 「对不对!你看这张!」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女生拿出手机,「那个侧脸——真的好帅啊!」 「哼,也不过就那样。」第三个人出声,语气里尽是不屑。「我看是施了什么媚术,才让老闆喜欢上他那种人。」 这年代居然还听得到「媚术」这种词……青言内心正吐槽,眼尖发现了正往这里走来的然晋。 「老闆娘,」他及时拉住人,压低声音说道,「请在这里稍后。」 在这种时候,主角提前现身总是不太好。遇到这种巧合也只能算那人运气太坏,恰巧碰到青言带着人过来。 「怎么了……?」然晋也被这紧张气氛感染,跟着压低音量。 青言摇头表示没什么,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表情凝重。 然晋想开口再问一次,隔壁经歷几秒的静默,最开始那人说: 「别这样嘛,」她尷尬笑道,「人家跟老闆或许有段浪漫罗曼史呢!」 「对啊对啊!」第二人赶紧接,「『竹马情谊日久生情』什么的……超浪漫的啊!」 「或是『总裁一见钟情,出手相救困苦青年』!」 「对对对!想想就觉得好讚啊!」 跟着青言偷听的然晋嘴角一抽,忍不住佩服云日员工的想像力。 该跟他们说,其实是你家总裁不想相亲,逃到一个偏僻小镇,然后发烧倒在路边被自己捡回家吗? 不不不,这样旭阳的形象会崩坏的,还是别说吧。 「那有什么浪漫的?」那人受不了,「依我看,『总裁爱上小职员』才是最好的!」 此话一出,不光青言吓了一跳,那两个也是。 综合方才他所说的话,谁听不出这其中的涵义? 「……是啊是啊,也很不错呢!」其中之一勉强拉起嘴角接上话题,毕竟是同事,也不好撕破脸。 「喔……」 那人听到两个同事敷衍的回应,冷笑一声:「呵,可不是吗?那个不知从哪来的傢伙,也配当总裁的伴侣?」 这句话过于尖锐,满满的酸醋味谁都受不了,他两个同事的脸色变黑许多。 青言立刻垮下脸,然晋这次也听懂了,血色瞬间褪下,嘴唇一白,绷紧背脊。 「喂,谁不知道你喜欢大老闆?」第二人忍不了他的行径,此时出声削削他的锐气,「都有老闆娘了,劝你这点心思还是收一收吧!」 他一跺脚,「我说的本来就是实……」 「是什么?」 青言也没想到那人居然如此大胆,将内心的鄙夷这般直白地说出口。他走出实验部茶水间,挡在门口,冷眼瞪着那名男性omega。 「自己忌妒就这样詆毁别人,可不是云日员工该有的表现。」 他看到总裁特助过来惊吓不少,听到青言这样说,面上青红交杂,手将盛水的纸杯捏成一团;另外两人显然也被吓到,其中一个露出幸灾乐祸的脸,想必就是出言训斥的那位了。 青言可是公关部出来的,纵使平时看来活泼好动不太可靠,只要遇到不合理的情况,他也是会出手给人一个迎头痛击。 「想爬上老闆的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他可容不下别人这样说被老闆选上的然晋,「老闆娘可比你好多了。」 那个男o的脸更加难看,自己的心思被赤裸裸地提出来,还被当眾羞辱,他没有多想便驳斥回去: 「他哪有好?一个beta怎么可能配得上总裁!」 …… ……顿时寂静得连水都不敢滴下。 然晋看到青言跑出去后没有跟上,此刻靠着墙面缓缓蹲下,摀着脸,呼吸有些发颤。 ——果然是,滤镜吧。 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是……beta…… 饶是平时好脾气的青言也无法继续忍耐,这人讨骂的程度简直是神级。他张口正待继续,只听后方响起脚步声,紧接着自家老闆饱含怒气的声音出现: 「……一个beta?」 空气瞬间凝固,难以呼吸。 旁边的两人狠狠倒抽一口气,那讨骂的男性omega表情瞬息之间由红转青再转黑,最后彻底转为苍白。 旭阳刚开完会,那时青言回报他们在实验部,看看午餐时间也快到了,就下楼带伴侣回去,没想到居然碰上这种事。 他自然知道有这种人存在,从前被老妈抓去相亲时也遇过几个,只是他结婚的消息都传出来了,他原以为这些人该识相收敛些,结果竟然还有不长脑的。 没记错的话,这omega是云日某个合作厂商的少爷,应该是相亲不成求他爸把自己塞进来。内应他暂且不想抓,毕竟公司没损失多少。 但这狗血文剧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可一点也不乐意。 上位者alpha的威压压在那人头上,险些让他脚软。 「胆子挺大,运气挺烂。」青言在跟来的玄铭耳边悄声说,满脸写着看好戏三个大字。 旭阳离两人近,自然也听见这句话。他回头淡淡地看了眼青言,对方皮一紧,立刻拿出尚在隔壁待着的老闆娘当挡箭牌。 「……基本的你知道,」旭阳对青言那句「老闆娘还在隔壁需要您安慰」很是受用,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至于后面,不用顾虑。」 「是的老闆。」特助笑咪咪地接下工作,笑得让那人心里发寒。 青言最喜欢干这种活了,他可是当年云日公关部战斗力最高的职员,若不是采琴看中他的办事能力把他拉进总裁办公室,他可能会在公关部待到五六十岁都还乐此不疲战力十足。 玄铭一看到青言猫看老鼠一般的脸就知道完了,面不改色地让其他人出来,再贴心地为老闆关上隔壁茶水间的门。 至于然晋这边,从omega说出那句话开始,他便没有精力继续听下去。 想想也是,自己是个无法标记的beta,其他人看到旭阳选了他作为伴侣,都会私底下议论几句。 旭阳见青年蹲在地上,蜷缩成小小一团。 「然儿……」 他半跪着,将青年全身笼罩在自己隔出的结界里;一枚亲吻落在然晋发顶,微微颤抖的碎发让旭阳无比心疼。 然晋没注意到旭阳的到来,感觉头顶被轻轻压了一下,睁着微红的眼眶,愣愣地抬头。 「你……」 旭阳抬手摩娑青年的眼角,渗出来的泪水沾湿拇指内侧。几秒鐘后,然晋垂下眼,让自己整个身体往前靠,被爱人紧紧抱在怀里。 「没事了……」男人抚摸他的背脊,太阳味温柔地飘在空气中,有效安抚了濒临哭泣边缘的然晋。「别把那些话放心上,」旭阳找到他的左手,撬开紧握的指节,将热度透过交扣的十指传进他的心脏,「对我而言,然儿是最好的,因为旭阳爱着然晋啊。」 怀里传出呜咽声,然晋右手抓住他的衬衫,脸埋到肩窝处。 旭阳执起青年左手,低头亲吻那枚银戒。 「无论让我说多少次我都愿意——旭阳爱着然晋,无关种族,无关任何事物。」 「旭阳爱死他了。」 果然还是最初的告白能感动人。 然晋吸了吸鼻子,磨蹭了几下旭阳的胸膛;旭阳捏着他通红的耳垂,细密的亲吻落在柔发上。 「然儿听清楚了吗?」 「……嗯……」 也不知道旭阳怎么学的,明明遇到然晋之前是个恋爱经验为零的纯情大龄单身alpha,第一次告白就能把人弄得感动到不行,经过几个月,撩人技术更上一层楼。 刚刚的委屈被旭阳三言两语拨开,馀下甜得能溺死人的蜜糖与几颗飞在空中的粉红色泡泡。 然晋心说这样不行啊,自己迟早都会被撩死的。 过了好一阵子,平復完呼吸的青年终于肯抬头,主动亲吻旭阳的下巴,结果立刻被等待已久惊喜不已的男人扣住脸庞,迫不及待地掠夺口腔氧气。 「唔……」 他怎么就那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呢。 旭阳扶住他的后脑勺,那对生得明亮光彩的双眸分毫不差地与他对视;然晋忍不住闭起眼,任男人轻咬自己的下唇、舌头毫无阻碍闯进来。 自己怎么就那么好哄呢。 那条蛇滑过下排牙齦,翻过牙齿,找到心心念念的伴侣,两蛇开始黏糊纠缠在一起。 令人脸红心跳的嘖嘖水声响在耳边,然晋右眼悄悄睁开一条缝,猝然对上那含笑的眸子,又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奈何后脑被旭阳压得死死的,只能被迫接受男人更兇猛的掳掠。 「哈……」 胸腔感觉要被胀破了,阳光淡香在不知不觉间填满空隙;对方的手为他拭去嘴边的唾液,带有太阳味的吐息洒在脸上。 男人在笑,似乎有几分调戏意味。 然晋觉得脸颊像在燃烧,烫得要命。那点不愉快全化在旭阳的温柔里,连带他整个人也被融化,身子软得只能任对方搓揉。 旭阳揉捏着猫儿的后颈肉,小猫瞇着眼,情迷又舒服的模样倒映在瞳孔里。他喜欢然晋因为自己而显露出的各种表情,特别是这副被迷得出窍的样态——真的爱死了。 要是谁再说他的然儿不好,让小猫露出受委屈的脸,爆棚的保护欲绝对会使他二话不说给那人毁灭性报復。 「好点了吗?」 「嗯……」 男人终于忍不住,再度贴上那对嫣红唇瓣。 待续 -- 23 然晋被旭阳牵着手出来,嘴唇微肿,拉着脖子上的围巾不放。 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在围巾遮不到的角落,几枚红点若隐若现。 二楼是员工餐厅,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下来吃饭了。踏进门的同时,有几十颗头迅速转向这边,片刻,同步露出吃惊又好奇的表情。 然晋吞了吞口水,在一旁旭阳的鼓励下,鼓起勇气跨出第一步。 今天的总裁非常亲民,带着伴侣一起吃员工餐。员工们惊呆了,探究的目光从来没有少过,议论的声音则由于老闆在场而压低不少。 奇怪的是,然晋却能清楚感觉到,有股视线异常灼热。他回头看了看,几个小女生兴奋地挥手打招呼,他呆了两秒,也抿嘴挥手当作回应。 「在看什么?」 「不,没事……」 可能是错觉吧。 旭阳带他来……好羞耻啊…… 男人低头啄吻青年的耳廓,接收到然晋责怪的目光。他笑着亲了第二口,侧过头;前一秒还带有笑意,下一秒,眼睛狠瞪向藏在角落的李夏。 这是他的伴侣!不准碰! 对方故意摆了个鬼脸,旭阳送去第二个威胁眼刀,就这么隔空交战,直到两人的午餐搞定,然晋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个omega盯上了。 旭阳多买了张摺叠式沙发床,然晋累了就可以在休息室里面睡个觉——这其实不是旭阳本人想要的,他原本的意思是让然晋躺那张搬到办公椅那边的沙发——奈何他的然儿过于害羞,旭阳便照对方的意愿,另外买了张沙发床。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样能避免那些奇怪的目光,也是挺好的。旭阳趴在青年身上吸了一大口,心情甚好。 他打开休息室的门,看见来者,脸瞬间黑了两度。 「哟,那就是老闆娘?」 「……不准打他的主意。」 「我哪敢啊,」李夏笑道,「出手了你绝对会凌虐死我吧。」 旭阳「呵」一声表示鄙夷,这老同学什么个性,自己怎么可能不清楚。 李夏这人说来独特,出生时被确诊为信息素过敏,除了母体与自己的以外,一闻到其他人的信息素,就会引起过敏反应。 对于一个omega而言,这也真够惨的。 他同时也是个天才,成绩打败了无数alpha拿到名校保送资格。据说以他的智商可以连跳好几级,而他不肯,说这样会没朋友。 但他古怪的个性加上先天疾病,让这omega在春心萌动的高中时期干了些光辉事——疯狂追求看上眼的beta。 不只这样,李夏的最终目的是上了他们。 某高中有个想上beta的omega——旭阳已经不知道该先佩服李夏能把事情搞到全首都高中皆知,还是先可怜那些他想上的beta。 「几年同学了,我怎么会出手?啊不过,他的脸的确是我的菜啦……」看到旭阳更黑的脸色,带着特製隔离环的omega露出一抹坏笑,黑眼珠转了转。「放心吧你,况且比起我,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哟。」 实际上,李夏也是某个企业的小公子,不工作也能衣食无虞到老,只是基于理想才会来云日当研究人员。他的记忆力极好,很快就将青年认出。 对方眉一挑,旭阳便知他已知晓然晋的身分。 「昱迦那边没意见?」他不太愿意碰圈子里的事,可也多少听过昱迦二少的传言。「喔等等……先说你到底怎么跟他遇上的?」 「我在逃相亲。」提起这原因,旭阳就觉得好笑。「在一个很偏癖的地方遇到他。」 当时谁能想到,逃了相亲,最后却真带回一个伴侣呢。 看旭阳那个痴笑脸,李夏实在不想承认那是上司。 「好我知道了你别那样笑……」他真心觉得要吐,快要受不了恋爱的酸臭味了。「他哥愿意放人过来?」 「当然不……等一下,」察觉到李夏话中有话,旭阳问道:「为什么提到他哥?」 「没什么啊,帆煜不是目前的昱迦总裁吗?」 他才不会说出小时候偷听的事咧,这样就没有刺激解谜体验了。 旭阳知道这傢伙一定又在打什么奇怪的主意了,「颖伽是半个负责人。」 「唉呀别管她,重点是帆煜。」李夏摆摆手,「主导者是帆煜,这点无庸置疑,我的提醒就这样。」 说完自己想说的,也不想管对方那张疑惑的脸,李夏华丽转身,「看在我好心提示的面子上,记得拨几个款项给实验室啊。」 「……你们钱不够?」 「是的,不够——」李夏故意在关门前一秒才讲,「如果要执行新计画的话啦。」 旭阳直接被气笑,然而人已经跑了。 云日员工没想到他们的老闆娘相当平民,午餐时间都能看到青年来外带。李夏仗着比墙厚的脸皮上前搭话,然晋久了也对这人熟了起来。 旭阳等青年提着午餐回来,长臂一捞,然晋被按坐在他的大腿上。 「然儿……」 「怎么了?你……唔!」 旭阳冷不防按着人的头就是一个深吻,没有持续很久就把人放开了,右手拉下长袖袖子,指腹擦过不甚平滑的皮肤。 男人想起自己回法贝奥后不久,就曾经问过青年要不要去除这块疤痕,毕竟对青年而言,这是一段非常痛苦的回忆。那时收到的回应是「不」,可是——他早已发现,然晋时常会明显无意识地抓了几下自己的手臂。 也许当时,青年在勉强自己? 「……然儿,你真的不想去掉吗?」 然晋刚缓过气就听见身后的人这么问,心尖像是被抹上蜂蜜一般,左手覆上旭阳的手背。 「没关係的。」能感觉到大狗在磨蹭颈窝,他脸微红,轻声问道:「……你想要我去掉吗?」 「当然不是,一切都以你的意思为主。」旭阳惊觉自己的问法有些问题,「我说过不在乎你有没有伤疤的,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看到这个会想起从前?」 「……」旭阳显然没想到对方早就发现了,亏他刚刚还想好要怎么开导人家了呢。「……不会吗?」 「偶尔,还是会啦……」真是——他怎么就这么好呢。然晋侧身环住男人的颈项,「但要是没有那些,我就、就遇不到你了……」 他想自己还是不擅长说情话,最后害羞得低下头。 大狗狗听见这话,心情大好,环在青年腰上的手臂收紧,在然晋脸上落下好几个吻。 几分鐘过去,旭阳终于亲够了,然晋窝在男人怀里喘着气。 「对了,你想去达米安吗?」旭阳打开饭盒,午餐还没冷掉,香味立刻鑽入鼻腔。 「可以吗?」然晋的声音隐隐染上几分期待。 就知道提这个是对的。旭阳给自己点讚。 达米安离首都很远,然晋读的大学就位在那里,贺奇和以安也定居在那。如果要然晋给它一个定义——去除心理治疗与大学科系的部分——那他想会是「第二个家」。 尤其是贺奇跟以安,然晋大学时期所有快乐记忆都与他们有关;甚至可以说,他们两人就是让然晋撑过四年的主要因素。 回来后他也曾想过要去看看他们,但碍于距离问题,以及旭阳要管理一个公司的忙碌程度,这个念头也仅止于想想。 「你想去就可以。」旭阳点头,夹起一块肉往爱人嘴边送。 然晋张口咬下,眼睛一刻也不离地看着男人线条锐利的侧脸。 旭阳真好啊。然晋第无数次这么想。 下午时外面下着太阳雨,采琴打电话来叫两人过去吃晚餐。 然晋听到时先是愣住好几秒,再来是开始思考该穿什么带什么伴手礼还有回想旭阳的家人有谁,等等见到人该怎么称呼……旭阳看他难得慌张的模样就想笑,在车上亲了人好几口。 「别紧张,又不会吃了你。」 「我、我连礼物都没、没带……」 「真的不用。」男人包住他冰冷的手掌,试图将其捂热。「都是家人了,他们不会计较……而且你几乎都见过了,只剩老爸是第一次见面。」 然晋脸埋在旭阳颈窝嗅了嗅,太阳味让他安定不少。 「……岳父会……」 「叫爸。」 「……」然晋无言地抬头,担忧的心思全没了。 「噗。」旭阳重新把人揽回怀里,「我爸当然会喜欢你,我的然儿。」 「嗯……」 「再说,现在紧张也没用囉。」男人打开车门,绕到另一侧,朝刚踏出一隻脚的伴侣伸出手。「我们到了。」 然晋以为,以采琴的个性,住所应该会是豪气挑高大豪宅,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与旭阳郊区别墅差不多低调的郊区宅邸,会是云日前总裁住的地方。 旭阳小声告诉他,老妈退休后的生活除了游山玩水以外,最大的乐趣就是时不时烦三个儿子;精力如此充沛,也难为她在刚满五十就交出公司。 他还曾经怀疑,要不是omega大概四十岁便会停止发情,老妈一定会在某天变出第四胎。 这倒是很符合采琴的风格。然晋抿唇,心底有些想笑。 「大——嫂——!」 刚打开门,江路就迫不及待衝来玄关。其他人已经到了,一起坐在客厅看节目;白发管家摆好室内拖鞋给两人穿上,暗地里递给旭阳一个讚赏的目光;旭阳挑眉,回传一个「我厉害吧」的眼神。 这些当然没被然晋发现。青年刚穿好室内拖,一名约莫四十多的男omega迎了上来,朝他笑了笑,和春森有八成相像。 然晋心里「喀噔」一声,这微笑…… 好在旭阳的提醒拉回他的注意力,「这是我爸。」 「啊,您、您好……」 青年有些僵硬,在车上才被旭阳捂热的手又降了温。他想难怪自己觉得春森像母亲,因为春森像他的omega父亲啊。 那张脸高贵洁白得令他恐惧,看着面前的人,然晋甚至能回想起母亲的脸、母亲翻脸骂着「坏孩子」的那一刻。 他开始后悔了,也许自己不该来的。 「……然儿?」 旭阳发觉他的不对劲,抹了把他的额头,竟沾了一手冷汗;放在身侧的手,现在也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襬。 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目光,旭阳只说了句「失陪了」,便毅然带青年退出门外。 「然儿,我在这里,在这里……」 怀里青年的身躯在细微颤抖,让旭阳担心不已。 然晋知道自己失态了,不该在这种时间、这个场合、旭阳的家人面前,想起母亲的一切。 但是他们真的,好像。 自己永远忘不了母亲的那声「坏孩子」,反覆出现于他的每一个噩梦。那张总是温柔的脸变色的剎那、母亲笑着将自己推入名为「好孩子」的火坑、那些为了成为好孩子牺牲的所有,他都不会忘。 他清楚圈子里对他的传闻,但也正是如此,在认清事实后,他的潜意识里仍寻求当个好孩子。 那时候少年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他只想要一点父母真心的爱。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抹高雅温婉的微笑成了令他噁心的事物。他意识到父亲对自己的不屑一顾,母亲却还笑着强迫他讨父亲欢心——对于父母的厌恶、对于那种笑容的反感,或许也造就了他逃家的结果。 他怕极了那种笑容,也恨透了。 「……旭阳,我……」 可是,他们是旭阳的家人。 他无法告诉旭阳,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男人的眼神让他更胆怯了,抓着对方的手臂,嘴唇咬得发白。 「我……」 「旭阳。」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可以让我和你的伴侣谈谈吗?」 待续 -- 24 旭阳看看怀中青年苍白的脸色,朝来者摇了摇头。 「爸,还是先不要吧。」 「但他很需要,旭阳。」 然晋愣愣地抬头,对方正牢牢看着自己。 他心中微动。 「爸……现在不适合。」 「几分鐘就好,我保证。」他推推眼镜,「旭阳,相信你爸。」 「可是……」 反对的话尚未脱口,青年拉了拉男人的衣领,些微发红的眼眶引得旭阳心疼。 然晋深吸一口气,压下声音中的颤抖,说道:「我……可以的。」 「然儿……你确定吗?」他撩起青年的瀏海,面露担忧,「我不希望你难过。」 然晋轻轻点头。 经歷过那些糟糕的一切,说不怕是不可能的。母亲的声音出现在从前的每个噩梦里,不断翻搅过往他为了那三个字所失去的事物。 遇见旭阳之后,少了梦魘侵袭,那些东西似乎都被深埋于心底,准备与其他不堪回首的记忆一同腐烂。 直到他看见旭阳的家人,那未烂的心魔破土而出——他知道自己得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人不能一直当鸵鸟,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 见然晋如此坚决,旭阳也没办法。 「要是不舒服就叫我,嗯?」 「好……」 然晋亲了下男人的唇角,跟着那人去了花园温室。 温室建在花园角落,隐密又温馨,柔黄色灯光洒在葱绿色叶面上,坐在其中就像被包裹于秘境,外头的雨点成了一个个跳跃的八分音符,叮叮咚咚在玻璃屋顶上弹跳。 管家送来一壶热茶与饼乾,然晋盯着对面那抹微笑,手在底下紧捏黑曜石掛坠。 冷静,冷静,对方是旭阳的父亲,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然晋,对吗?旭阳最近常常提到你,我好奇你很久了。」 「是、是吗……」 「抱歉,也许我该自我介绍。」那人拿起一片抹茶小方饼,从容自然。「先撇开『旭阳的父亲』这个身分,我是成季,是你的临时心理諮商师。」 青年呆了一瞬,很快又紧张起来,双肩放松又提起。 「请把这里当作一间『充满植物的诊疗室』……这样会比较轻松吗?」 然晋僵硬的摆头,这会让他想起高中与大学时代的痛苦回忆。 「好吧,」成季思考片刻,耸耸肩,「那就把这里视为『某个有很多植物的房间』好了,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好的……」 成季打量他的脸色,温和道:「如果不舒服,可以叫旭阳进来喔。」 「不用……」旭阳来了只会让他更抗拒。「我们……开始吧。」 上次见心理医生是九个月之前,记忆似乎很遥远,却又没那么远。与其当作一个陌生人,不如看作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 成季点头表示了解,「我们可以随时停止,不要勉强自己。」 「……好。」 他看见对方啜了口茶,自己也跟着手抖着拿起茶杯。 「别紧张……你好像很怕我?」 听到这句话,然晋放下瓷杯,咬住下唇。 果然……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看来我没猜错,春森有跟我提过这个状况……抱歉,观察别人是我们的职业病。」 「……嗯。」 「我有点好奇,」他这次捻起一块巧克力小圆饼,「由于你对其他人不会这样,那么是我跟春森的哪个特质……让你害怕了呢?」 热茶的白烟沾在他的镜片上,成季不疾不徐地取下眼镜擦拭。 「……我……」 成季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说:「你会……排斥吗?」 然晋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原先的抗拒感莫名减少许多。 「……不,我觉得……」静默良久,他决定开口。「大概……是、父母……」 茶面倒映出自己的轮廓,他低着头,馀光瞥见自己发白的指节。 「您……很像,我的母亲。」 他强调:「非常像。」 成季挑眉,这个动作倒让他像旭阳了。 「母亲她……总是非常、非常温柔地笑着……她有种……类似贵族的气质,很、很优雅,很完美,但是,我……」 很讨厌的感觉。他抿抿唇,没有讲完。 「总觉得,母亲和我,很疏离……」 母亲再温柔也不会停下来听听他的需求。 那是一条涇渭分明的界线,母亲再温柔也跨不了那条线,父亲更不可能。 「父亲不喜欢我,可是……母亲她……」 成季的眼神相当认真,然晋不自觉就放下一开始的防备。 他回忆着独自度过的感冒、被刻意无视的生日、母亲说的那些「好孩子」与「坏孩子」。 旭阳一家的眼睛都很明亮,然晋对上那双眼时就会想到旭阳,想到围巾上的太阳味,想到冰天雪地里的阳光。 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了,青年停顿时非常惊讶地发现——他没有哭泣。他以为提到这些,自己会很伤心的。 「……我以为……」他摸摸自己的脸,眨了几下眼睛。 对方微笑,「嗯……那你觉得,现在的我呢?」 然晋眨也不眨看着他,慢慢调整焦距。 「……不像了,好……神奇。」他得出结论。 那种优雅气质还是在,但自己已经不再感到害怕。 成季倒了第二杯茶,脸上笑意更浓。 「恭喜,看来恢復得很好。」 「……欸……」 「怕我们这件事只是母亲造成的创伤反应,」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只要让脑袋意识到对方并非母亲,就能消除你的恐惧。」 然晋试图解析这句白话文的涵义,嘴巴张开又闔上。 「……可是,我知道,您不是母亲……」 「但你的潜意识不这么认为。」他偏头,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有点可爱。「你必须发现对方身上『不像』的地方。」 点到这里他就懂了。成季的气质确实与母亲相似,可他印象中的母亲是个完完全全无懈可击的优雅omega,一旦自己找到对方不符合「母亲」框架的地方,自然就会放下戒备。 比如方才,成季确实且专注地看着自己,就违反他对「母亲」的定义。 「谢谢……爸。」 然晋这句话有点小声,语气却是十分郑重。 「父母」对原本的他而言,是两个有血缘关係却陌生异常的角色,父亲更是他只敢遥望而不敢碰触的人。 幸好,遇到了旭阳的家人。 成季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他笑着走到然晋身旁抱了抱青年,收穫对方又一声半哑的「爸」。 「好了好了……旭阳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然晋用袖口擦去不多的眼泪,眼尾仍有些红。 回到屋里,青年一开门,立刻被守门已久了alpha抱个满怀。旭阳心疼地轻抚他的眼角,脸上担心的表情把然晋逗笑了。 男人关心的话语还没问出口,便见青年唇角微勾,凑上前献了一个吻。 「等……」 旭阳脸上出现少有的窘迫,然晋觉得有趣,又微微笑着多亲了几次,直到旭阳忍不住,把人大力扣回怀里。 从青年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男人通红的耳尖。 「你要让我担心死了……」旭阳靠在他肩上碎念着,手臂力道收紧。 然晋心说那可是你爸,又因为对方直率的反应感到欣喜。 然而,一看到江路和采琴那个脸,他立刻后悔自己没经过大脑的行动了。 「哦——秀恩爱!」 「孩子的爸我们也来!」 「不……」 他脸一红,两隻手抵在旭阳胸前想推开男人,身前的人却纹风不动,环在腰上的臂膀甚至有收得更紧的趋势。 旭阳自胸膛发出一声低笑,这下然晋连脖子也红了。 这顿晚餐因为意外状况而延迟了四十分鐘,不过眾人都不介意。 春森孕期挑食,鼓着嘴把秋朔给他的燉茄子夹回去,最后在alpha好声好气连哄带骗之下,蹙着眉勉强吞下。 然晋看到这段过程,抿嘴在心底微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饭后采琴开了珍藏多年的红酒,举杯庆祝家里最让人操心的大儿子终于也有人要了,她这个妈可以少点白发去享福了。 旭阳嘀咕道不是已经在享福了吗,被耳力极好的采琴一顿爆栗,拍着旁边然晋的肩膀说道:「还敢说!要是让我发现亏待然晋的话,就给我等着瞧吧你!」 然晋红着脸抿了几口酒,脸上温度更高了。 旭阳酒量不差,倒是青年这辈子第一次碰酒,又加上一次被灌了好几杯,不用多久便醉了。 男人看着倒在胸前磨着要抱抱的醉鬼,无言地望了眼把人灌醉的那两个主谋。老妈表示绝对不是故意的,旁边的江路则给了他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 到家时接近晚上十一点,然晋如愿以偿获得爱人的抱抱,赖在旭阳怀里睡得香甜。旭阳无奈,抱着人下车;幸好雨不大,两人只淋到几个雨点。 旭阳进门直奔二楼卧室,要给两人洗个澡。 然晋真的是醉得茫,连自己被脱了衣服都不知道,整个人迷迷糊糊,听到旭阳叫他抬手就抬手、仰头就仰头,热水流过头皮时发出几声舒适的呼嚕,把身后给他洗头的男人叫得半硬。 alpha哑着声音要他别叫了,可惜酒精蒙蔽了然晋的感知。他没听见旭阳声线里的危险情欲,半睁着眼转头,半晌,整个人光溜溜地扑到旭阳胸前,鼻子凑近正发着信息素的alpha腺体嗅啊嗅。 旭阳倒吸一口气,一根热柱抵在青年小腹上,然晋好奇地用手抓了下,太阳味霎时暴涨开来,浓得让然晋恍惚之中陷入更朦胧的境界。 男人忍不住了,扳过青年的脸压上去。 「唔……啊……」 青年软绵绵地任他吻,手被抓着贴在那根炙热物体上。那东西滚烫又坚硬,在两人一同撸动中勃发。 怀中人的口腔里残馀了葡萄发酵后的酒精,男人原本没醉的,却在此时被醺得有了几分醉意。下腹的邪火愈烧愈旺,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加快。 「旭阳……」 「唔!」 然晋迷茫中唤了他的名字,男人身躯一震,顶端喷出大股白浊。 他靠在青年身上低喘,手还沾着自己的体液;然晋小声抱怨着手酸,他冲掉两人身上的黏液,哄了人进浴缸,自己从后面抱住,帮青年按摩手部肌肉。 没几分鐘,然晋睏得直接在热气裊裊中睡去。旭阳托着人擦乾身子、吹头发、穿睡衣,最后,献给爱人一个晚安吻。 待续 -- 25 两人结婚的消息没有刻意公开,连公司内部也严厉警告不可让外人知道,主要是顾虑然晋的本家——如果被记者挖出什么秘辛,不只昱迦股价会下跌,然晋也会受苦。 那毕竟是亲家,旭阳还是有基本的道德。 从那次会面之后,昱迦那边就没了动静。该合作的合作,该签约的签约,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前几天科技大会,颖伽看到旭阳时也还是老样子——冷淡话少,就是没再提要回然晋的事。 但平静之下必有风浪,旭阳深知这一点。 新闻播到昱迦前总裁住院的消息,然晋正好去上厕所,沙发上的男人皱了皱眉,默默切换到美食节目。 昱迦前总裁——然晋父亲原本就有些老毛病,人老了难免会有糖尿病高血压……只是听说身体还不错,可以说是相当硬朗,怎么就突然住院了? 镜头之下,肋眼牛排闪着令人食指大动的油光,不过旭阳眉什么心思在看,倒是出了厕所的青年看得津津有味· 旭阳顺手把然晋抱到大腿上,汲取他身上掺了太阳味的柔软味道。 为了避免上次的情况,旭阳有意让公司员工多熟悉熟悉他们的老闆娘,这几周带着然晋去上班。但然晋会出办公室的时间只有去员工餐厅盛午饭时,在那边小小露面几分鐘……然后就没了。 然晋喜欢看书,可以一次专注在书上三四个小时,期间连旭阳出去开会又回来了都不知道;除非大狗狗扑到身上严重妨碍阅读,否则他不会放下书去理一理被忽略的可怜alpha。 虽然知道青年习惯独处……可他不习惯啊! 然晋回身推了推凑在他身上一直闻的大头,对方不为所动,脸埋在青年胸口,头发因为他的动作而有些凌乱。 「然儿……让我抱……」 这语气,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奶狗。 青年一听就心软了,双手放到男人头上帮他顺了顺乱发,再亲了下发顶。 他也自知最近冷落对方了,可也担心「美色误国」这种事,所以每次都不肯让旭阳在自己身上耗太多时间。 旭阳靠着然晋生出的这一丝愧疚得寸进尺,撩起青年毛衣下摆,掌心贴着底下温热的皮肤,指尖作恶般在背脊末端凹陷处轻点。 想那啥的意味相当明显。 「等等……」然晋腰椎有些麻,按住那隻不怀好意的手。「昨天才……做过……」 他的腰还在痠…… 面对男人欲求不满的状况,然晋表示无奈。 都说有所谓「新婚蜜月期」,然晋以为只是伴侣恨不得黏在对方身上,每分每秒都想看见对方,唯独忘了一件事——把爱人吞吃入腹的慾望,特别强。 偏偏男人特别会装乖装无辜,而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心软——于是造就他最近时常腰痠的结果。 每次他揉着腰决定下次不能让旭阳如愿,旭阳便会凑过来讨好般帮他按摩,等他忘记早上的誓言之后,晚上就把人扑倒做「运动」。 「帮你揉一下,嗯?」 尾音微微上扬,然晋身子苏了一半,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男人的手放在腰上,青年才恍然觉醒。 看看,又来了……但是真的好舒服……然晋内心有个小人努力不肯屈服于对方的手下。然而现实里,青年抱着旭阳发出舒爽的叹息。 两人都没在管电视播什么节目了,旭阳摸到被他养出来的小肚子时笑了声。 嗯,胖点比较好。 婷姨前天开始请假回老家,别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现在灯光美气氛佳,就很适合做点……昨晚做过的事。 「……不行,今天休息。」 腰上的手开始往奇怪的地方移动,然晋赶紧制止面前这个即将上火的alpha。 「拜託……」 「……不可以。」 然晋看着幼稚到居然会嘟嘴的人,心说你员工知道老闆的真面目吗? 旭阳见他如此坚定,垂下头做出失落的模样,暗暗决定晚上再来卢一次,并且心底把「客厅」记在小笔记里。 按摩结束,然晋被抱着移不开,乾脆转回身继续看电视。 节目换成旅游综艺,当红小明星作为特别来宾站在主持人旁边,兴致勃勃介绍这次的地点。然晋认得他,是个beta,之前常上真人实境秀,应该是常驻嘉宾。 电视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新奇,这些日子的娱乐不是看书就是看电视。不过他不太喜欢新闻台,那些新闻太没意思了,还不如看其他节目。 然晋的目光黏在电视上,让男人硬生生对着那片萤幕……吃醋了。 佔有慾极强并且在恋爱中的alpha随时都能找到奇怪的理由吃醋。 「然儿……」 「嗯?」然晋仍旧没有移开视线,「……嘶!」 旭阳咬了一口青年后颈上的瘀痕,以示自身的不满。 然晋不晓得这人又出什么毛病了,八成是因为自己不理他。「怎么了?」 「……我们后天就搬回市区。」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咬完后用舌头轻轻舔着齿印。「那边整理好了,几天后就能搬回去。之前担心帆煜,才决定让你先待在这。」 「……我哥……」然晋顿了顿,「我哥他……」 「想问什么就问吧。」他对崭新得还在渗血的咬痕很是满意,抱紧怀里的人。 然晋抿了抿唇,「我哥……没再找我了?」 「目前看来似乎是的。」旭阳抚摸猫儿的头发,「帆煜最近都在忙工作,时常出差,但难保他不会派人跟踪我们。」 「……可是……」 「他没有。或是说,我们都没有发现。」他仰头轻啄一口青年欲言又止的双唇。「不过……颖伽有来找过我。」 「……我姊?她说了什么?」 「……她说,愿意给我5%股份,换你。」 然晋瞪大眼,不敢置信。 「5……5%?!」 旭阳点头,拍着青年的背安抚。「没事的,我当然没答应……什么都不能换走然儿。」 「……我没有怕……」然晋抱住他,蹭到男人颈边;旭阳会意,顺从地放出更浓的信息素,牢牢搂着青年。「只是很讶异……」 「嗯,你怎么可能只值这么少。」 「……」 一句话打破感伤。 「好啦,不逗你了。」旭阳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神色温柔。 两人以这种亲密的姿态抱了很久,怀里的青年似乎相当满意这个位置,太阳味非常有效地安抚了他。精神松懈,懒虫作祟,就这样睡着了。 时值下午两点,正是然晋平常睡午觉的时间。二月多已经比较少下雨了,但屋内仍需开暖气;午后阳光穿过落地窗,把窗前那一小块木质地板照暖了。 旭阳听着小猫柔软的呼吸,想了想,还是抱起人回了卧室。 然晋想,他显然低估了男人欲求不满的程度。 搬家这天明明要上班,可男人就是能在前一晚狠狠折腾他,重点是——他们的行李才收到一半!男人显然是趁他累趴在床上睡死时收好了行李,并在早上以公主抱的方式抱着还在睡的他进公司……而他一路上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 自从第一次之后,旭阳就很少连续做超过两遍了。昨夜alpha特别兴奋,要了他好多次,等然晋真的受不了,去了不知几回以后,才重重撞进他体内释放。 ……想到昨晚腰就疼,今天不想去拿午餐了。 然晋的记忆停在旭阳做到第四次然后把自己做晕了,醒来后就莫名其妙躺在休息室,身边放了碗粥。他默默吐槽男人这是精力过剩,扶着痠痛的腰起身。 至于他怎么知道是公主抱——因为青言非常贴心地拍了照,用拍立得,照片就放在旁边桌子上。 角度摆得很好,光影抓得很完美;拍照那刻捕捉到男人的侧顏,他正看着睡着的自己,眼中的温柔满溢到连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他的深情。 他一边喝粥一边时不时瞄个,耳根都快烧起来了。 「叩叩。」 「请进……」 然晋以为来人会是旭阳,没想到却是某个笑咪咪的omega。 「嗨!」 「你好……」 李夏本就是自来熟的性格,也不跟他客气几句,自动自发坐到椅子上。 这人然晋认得,有几次去餐厅时会被他搭訕,好像……是个研究员,名字叫李夏。 不过……研究员可以随意进来? 「哎呀我是趁那傢伙不在偷溜进来的,纯粹无聊来看看!」李夏俏皮地吐舌,指指自己脖子上那圈隔离环。「我有信息素过敏,绝——对不可能威胁到您的老闆娘地位!放心!」 然晋狐疑地打量他一会儿,稍稍放下戒心。 「……有什么事吗?」 「就实验室太无聊啦!」李夏见他放松了些,翘起二郎腿,「不过也有其他原因啦……」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是很想问。 「呵呵,不问一下吗?」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算了。」对方耸肩,「反正你不问,我也会回答。」 ……那你问心酸的吗? 彷彿听见他内心的声音,李夏突然倾身靠近,盯着他舔了舔唇。「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跟你聊天欸,老闆娘。」 「……为什么?」 「喔,因为啊,」他勾起一抹善恶不明的笑,「我对你挺有兴趣的。」 「……」 看着然晋那张傻住的脸,李夏满意地靠回椅背。 「没有任何奇怪涵义,就是对你有兴趣啦。」他的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毕竟啊,我没办法常常看到你,啊人就是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好奇嘛。」 然晋心说你在胡扯吧。 「还有啊,」李夏笑道,「我知道你很久了——昱迦二少,我们很久以前见过面。」 然晋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不可置信地望向正舒服坐在椅子上的人。 「欸欸怕什么,记得才奇怪。」李夏做出思考状,「嗯……大概高中园游会吧,你有来,在……要结束的时候!」 「……」 「你是那个快打烊时来买饮料的奇怪国中生!」 「……」才不奇怪。 然晋不回话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兴致,李夏自顾自继续道:「我们班有人认识你,不过——你也知道吧——不是什么好消息。我看你长得挺可爱的,就主动跑到前面帮你结帐啦!」 ……等等,他完全没印象啊,到底是自己记忆力不足还是他在唬烂? 「啊还有,旭阳那傢伙当时不在,你走的时候他刚好回来,他看着你可爱的背影很——久喔。」 ……这绝对不是真的。然晋慢慢咀嚼完毕这句话,用碗挡住发红的脸庞。 虽然可能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旭阳大概也忘记了……但无论怎么说……还是,有点羞耻啊…… 李夏窃笑,咳了两声召回他的意识,「如果你想啊,我这里有几张他的相片啦……」 「……你想要我的信箱?」 「还有电话。」 他被拆穿了也不恼,理直气壮补充道。 等等,所以,绕了那么一大圈,只是想要这两个东西? 然晋瞥了眼李夏,对方装出一副无害的脸。 李夏长得也算是縹緻,肤白腿长,特徵是右眼下一点深褐色的痣。可惜长得那么好,却有种天生的……狂浪不羈。 「老闆娘你就大方点呀——」 那声长音拖得然晋浑身不舒服,打了个冷颤。看这样子,今天不给对方大概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自己也受不了李夏可爱中带着一阵浪的嗲声,无可奈何之下,接过李夏的手机输入。 「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李夏没齿难忘!」 目的达成,李夏也不多留,拋给然晋一个带电媚眼和一个邪魅的勾唇,跳着走出休息室。 旭阳开会结束回来办公,正想着可以去和伴侣来个爱的抱抱充个电,就看见李夏从里面出来。 他的心情变得不太好。 李夏特别欠扁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靠着自己娇小灵活的omega身形,在旭阳的注视下飞快溜了。 「老闆,要帮您抓人回来吗?」 「……不用,等等再说。」 第一要务是找青年,回头再来算这笔帐。 看来自己对李夏太过宽容了……第一步先削了他研究所所长的权限,让他没有同意就进不来。 旭阳推门进入,然晋一度以为是李夏回来了,手一抖,汤匙里的粥水差点掉到床上。男人不禁笑了出来,上前伸手表示自己要餵。 然晋觉得自己是个可以独立进食的成年人,手拿远就是不给他——接着听见旭阳提醒自己别乱动免得腰痛,这才面红耳赤乖乖交出碗。 「啊——」 然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微微抿起嘴,心想自己才不是小孩子。 男人对上他的眼神便知青年在想什么,笑容更加温柔。 然晋一瞬间被镇住了,心脏猝不及防受到一顿暴击。事实证明,就算alpha没有刻意耍帅,还是有人会被帅到——好比说他的伴侣。 「……然儿?」 旭阳用汤匙点了点他半啟的唇瓣,片刻,青年盯着自己脸红了。 「没、没事……」 然晋回神,为了掩饰害羞,迅速一口吞下那勺。旭阳脸上笑意加深,放下碗,按着青年后颈给了他一个不带情慾的吻。 大狗狗果然是大狗狗。然晋想。他很早就发现旭阳特别黏人,并且热爱在自己身上留一堆痕跡宣告所有物——其实他也很喜欢啦——而平常时不时就要抱他或亲他,偶尔不给还会用委屈的眼神让自己心软…… 他才不是什么单纯大狗,明明就是心机狗。 「唔……」 但自己真的,好喜欢啊。 一触即分,然晋的心跳却不像是要慢下来。 太阳的味道很暖,青年瞇起眼睛,双臂虚虚地掛在旭阳身上,对方用这种略为彆扭的姿势任他靠了很久。 待续 -- 26 五点准时下班,然晋终于能去到旭阳在法贝奥真正的住所——也是他为青年筑的「巢」,许诺要带然晋回的家。 两人抵达的地点是栋隐密性相当高的市区大楼,一层楼只有两户,住户少,电梯得刷感应扣才能抵达特定楼层。 旭阳在门前盖住他的双眼,代他一步一步走到玄关;然晋顺从地闭着眼,男人的大掌托住他的脚踝,脱掉帆布鞋。 脚下是铺木地板,底下装了暖气,冬天赤脚走在上面也不会冷。 鼻腔里似乎有乾燥花的淡香,混合了主人雀跃的浅阳光味。 「好了,睁开眼睛。」 大手移开,然晋瞇了瞇眼适应光线。 客厅的基础色调和旭阳一样充满暖意,布沙发是浅灰色,吊灯散发着白中带黄的明光,旁边的柜子与小桌都是木製品;圆盘状的扫地机器人遇到墙角,前端蓝灯闪烁两下,缓缓转弯朝另一个方向前进。 屋子里的摆设不多,然晋捧起书房架上的柚木雕刻小鸭子,放在掌心把玩。小鸭只约五公分长,躺在青年掌中更显玲瓏可爱。 旭阳带着人逛了一圈,其中一间房放着几个大箱子。然晋指着它们问旭阳,男人勾着嘴角回答: 「这是惊喜。」 好吧,他真的很喜欢给自己惊喜。然晋看他这样,也暂时压下心中那份好奇。 最里面的房间是主卧,然晋站在衣帽间外,自己的衣服与男人的并排掛在一起,旁边有几件还掛着吊牌的衣裤。 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腕上的手鍊,听见身后男人靠近的脚步声,回头下一秒便被紧紧抱住。 旭阳什么都还没说,他抢先一步道: 「我、我很喜欢……」 青年抓着男人的衣服,声音微微颤抖。 他想,也许「喜欢」还不足以描述他的心情。 旭阳唇角勾起,拉着人坐到床沿。 然晋看见alpha半跪在他面前,从床底拿出一个小盒子。 「然儿,记得我说过要让你开心吗?」 纯黑色隔离环落在然晋手中,比一般的隔离环重了不少,很沉。侧面有几个小灯和一小片指纹扫描面板,后面有充电孔。 「这是……」 「信息素隔离环,前几天送到了。」旭阳按下开机钮,旁边的红灯亮起。「它很省电,一次用一个月都不用充,即使没电了,隔离的效果也还是在……只不过缺点是,我脖子上接着电线会很好笑而已……然儿?」 旭阳抬头,却见青年目中含泪。他楞了下,旋即握住对方冰凉的手。 青年无法组织完整的句子,脑中乱成一片。实品就在自己手上,让他更加害怕与惊惶。 他咬着嘴唇,眼泪一颗颗掉落;男人伸手抹去泪珠,抚摸他微红的脸颊。 「我想让你开心啊……你怕我被引诱、怕我标记omega,我就带隔离环,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别哭啊,然儿……」 然晋眨了几下眼,嗓音有些黏糊,「可是……我不……」 「你值得,」旭阳执起他的手,亲吻指节,「当然值得。」 「然儿,我一直以来都在想,要怎么弥补你的过去呢?我很笨,最初想到的只有宠你……可你总说自己什么都不缺;再后来,我想覆盖你的伤疤,让你少想起那些过往,但你也说不要,还说『如果没有就遇不到旭阳了』……你要我怎么办啊……」 「我能为你做的那么少,现在终于找到一个了,就放心让我戴吧……好吗?」 半跪着的alpha打开扣环,带着青年的手,将隔离环戴到脖子上,压下锁扣。 环上的灯转为绿色,显示已开始工作。 金属黑环套在旭阳颈部,完全盖住后颈的腺体。四周太阳味逐渐淡化,十几秒鐘过去,只留下居家的气息;青年弯腰贴在男人颈边,除了衣服上残存的微量信息素外,其馀全消失得乾净。 然晋攥着旭阳的衣领,瞪着隔离环,眼泪不停落下。他很惶恐,那股太阳淡香不见了,感觉就像旭阳离开一样。 「呜、不要……」他发抖着吐出零碎字句,指腹下的皮肤烫着他的手。「对不起……我、嗝……对、不起……」 旭阳心疼极了,捉住他的指节,「然儿不需要道歉……」两人的指腹轮流贴到扫描面上,「叩」一声,扣环自动弹开,红灯再次亮起。「看,这样就开了,别哭……」 旭阳将隔离环放到一边,起身把落泪的人儿圈在怀中。青年抓住他胸前的布料,低声啜泣,在旭阳胸口留下一大片水渍。 他想,自己怕的是旭阳标记了omega,却更怕伤害旭阳的人是自己。 旭阳那么好啊,就算这是心甘情愿的,他也不愿意害了对方。 为什么自己要那么矛盾呢。 阳光味很快又出现,耳旁安慰的语调很温柔,抚着背的大手很温暖。青年抬头看向对方,嫣红的眼角彷彿是在乞求,下唇被他咬得就快要渗出血。旭阳心尖泛疼,轻轻抹着他的脸,低头吻住那对唇瓣。 「……我只要你开心,然儿。」 即使被其他人笑是个没有信息素的alpha也没关係。 然晋抿了抿唇,没有回应,只是手臂改抱住男人宽厚的背,愈抱愈紧。 然晋最后妥协了,旭阳答应他出去开会才戴着,回来立刻拿下。 旭阳隔天开会前戴上隔离环,看见青年显然是心痛的表情,只觉得心脏又酸又疼。他在青年耳旁低声安抚,然晋却仍是蹙着眉头。 如此往復多次,青年眉间的皱褶也才少那么点。 「……不能、不去吗……」 「抱歉,我一定得去。」旭阳亲了亲他的眉心,「中午前会回来的,放心。」 「唔……」 然晋摸着他颈上的隔离环,表情说明他依然很担心。 今天这场是有关新型人工信息素研发的重要会议,云日与其他公司合作,开会地点选在另一间公司设在法贝奥的总部。 青年给他缠上围巾,完全遮住隔离环。最近快入春了,北方最后一波冷锋南下,外面又下起毛毛细雨。 「然儿要想我,知道吗?」 「嗯……」 然晋得到好几个亲亲,勉强放心让旭阳离开。 法贝奥的另一栋大楼里,帆煜桌上的烟灰缸满了。 颖伽淡然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眉头微皱,几度想抬手搧去空气中令人泛噁的烟味,但顾及兄长的顏面,终究是没有动作。 两人之间瀰漫着诡异的沉默,空调换气的风声充当背景音乐,氛围肃杀又压抑。 「……我不赞同。」等烟味散得差不多,颖伽开口。「他找到了伴侣,不好吗?」 「不好。」对方摇头。 「为什么?」 「就是不好。」帆煜想再抽一根菸,摸索几下才想起方才是最后一根了,脸更加鬱闷。「他逃家、让我们担心,现在我们想见他一面却要别人同意。」 颖伽不以为然,「他本来就不喜欢父母,你也知道……但你当初用的理由却是他最讨厌的。」 「……我以为他会听。」 「他的确听了,听完就逃了。」 「……」 「帆煜,我知道你想护住他、想让他快乐点……可你不够了解他,甚至把人逼走。」她对上帆煜锋利的双眼,「现在他过得很好,对方有能力保护他,你却硬要抢回来……晋晋不会开心的,你在强迫他和伴侣分开。」 「你到底怎么回事?」颖伽不懂,「旭阳很爱他,哪怕我们给这么高的利益也不为所动。有人帮我们弥补从前给不了他的爱护,而我们只要释出一点点善意……」 「我也很爱他。」 帆煜出声,强硬打断她。 「我也……非常爱他,发过誓会保护他。」 从初见婴儿床里的弟弟那天开始,这个执念便在心上扎根、发芽。 他想保护他的晋晋,因此打算在然晋大学时一点一点改变父亲对beta的厌恶与轻视,然后让弟弟毕业后跟着他当助理。 一切都规划好了,他自认为安排得完美,等弟弟回家、发觉父母的变化,就能慢慢解开他与家人间的心结。 只差那临门一脚,如果他没有说出那个为了私心而编出来的、可笑的理由。 「可不只你一个,」颖伽的眸色暗了许多,站起身。「我也爱他,但我可不会干这种事。」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男人,「过去我们藏得太深,他几乎没收到关心过。」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怪他不愿见我们,有各种方式可以解开误会让他回来……你却偏偏选择一个最糟糕的方法。」 「帆煜,身为你的妹妹,然晋的姐姐,我绝对不会看着自己的哥哥对亲弟弟做出这种事情。如果你真的打算这么做,我不同意,他不会开心。」 颖伽转身要走,离开前瞥了眼不发一语的兄长。 她想自己好似从来没看透哥哥,那些行为背后的目的看似单纯却又复杂,那张办公桌后只盘旋着一团团黑色迷雾。颖伽深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已经叫那个侦探停止了,应该收到消息了吧?别再想干这种事了,我会去和旭阳说清楚,洗刷一下你的名声……」 「还有,不准放假消息,父亲快被你气得真住院了。」 「砰。」 关门的力道不小,办公桌上的马克杯抖动了一下。 帆煜看着门在眼前关上,嘴唇蠕动,没说话。他有些五味杂陈,自己说没几句话,妹妹却飆了一大堆,想必是忍很久了。 妹妹的怨念真重——虽然自己有错在先——他已经加班又出差一个多月,几乎快要没时间处理弟弟的事了。 是的,「几乎」。 接手公司那么久,可不是白歷练的。 颖伽毕竟比他小了四岁,心机还没有他多。帆煜看着手机里的另一条讯息,感叹妹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行动继续。他回復那人。 打从一开始,他就找了两家侦探社。一个被找到了没关係,还有第二个。 「晋晋……」 他看着手机里的相片,神色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也许,他们对「爱」的定义有些落差。男人勾起自嘲般的微笑。 良久,他收好姿态,下一个人进来时,帆煜仍是昱迦的冷酷总裁。 下午他推掉工作,去临湖别墅看了趟父母。父亲交棒后便搬离市区到湖边养老,他钓鱼母亲种花,老俩口过得相当自在。 母亲正在花园里修剪花草,父亲坐在摇椅上边晒着难得的太阳边看报纸。别墅的佣人只有两个,厨师和家政妇,父亲不喜欢房子里有太多人。 「帆煜?」雅玛放下剪刀,目光担忧。「为什么突然过来?怎么了吗?」 帆煜一楞,抿了抿下唇。「没事,遇到了些瓶颈。」 「什么瓶颈?」这次说话的是达各。他的脸上残留了从前的威严,但也经不住时间的刻刀。「颖伽也没办法解决吗?」 「我想自己试试看。」帆煜默默观察父亲,又一次在心底叹息自身与父亲的相像。「快想出来了,不会影响到公司。」 达各点头,继续看他的报纸。 「晋晋呢?」雅玛问道,「这次也没有一起来吗?」 「没有。」提到然晋,帆煜藏在口袋中的手握紧拳头。「他要上班还要写论文,很忙。」 这是他和颖伽在这件事情上的共识——封锁消息,瞒着父母。他们没有说实话,而是谎称弟弟要一边读研究所一边在帆煜手下工作,所以没时间回家。 总裁助理的工作量不小,父母并没有起疑。 「怎么忙成这样?他身体还好吗?」 「他说还行。」他用馀光瞄了眼父亲,「……晋晋很厉害。」 「真的吗?」 「嗯。」他点头,「他很努力。」 见父亲没有多大反应,他松了口气。 这已经很好了,这是他们洗脑四年的成果。 「还是得多休息……」雅玛微微皱眉,「对了,周六中午你有空吗?」 「怎么了?」 「我帮你找了位omega,去跟人家吃个饭。」 「……妈,」帆煜无奈地看着她,「别给自己找太多事做。」 「这哪会多,我是在帮你!都三十了,早该找个伴了,太老没人要怎么办?」她显然相当热衷于大儿子的婚事,「有空就去,别找藉口。」 「……颖伽也是alpha……」 「她才二十六,比较急的先。」 「……」 帆煜不打算多作停留,又问候了几句就准备离开;走之前,他被达各叫去书房。 「公司如何?」 「持续成长中。」帆煜答道,「销售额一直在提升,我们打算将资金投入研发。」 达各点点头,看来似乎挺满意。 「别给你弟太多工作,让他好好读完硕士。」 帆煜听见这句,讶异了一瞬;他压下心中的狂喜,很快回答: 「会的,当然会。」 太好了。他看着表情依旧冷峻的父亲,心里说道。 多希望你听到啊,晋晋。 待续 -- 27 然晋收到李夏的邀约,说要带他来场法贝奥一日游,然晋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浪气」。 「老闆娘您就赏个脸吧——我假都请好了欸——」 原来那傢伙前几天交的假单是拿来约人出去玩啊。旭阳默默把老同学再记上一笔。然晋那时看到李夏实际上的职位时吓了一跳,于是李夏被旭阳记了个「欺骗老闆娘」的罪名。 青年有点想拒绝,但又隐约期待着。毕竟自己也在首都住了十八年,却极少有机会在这城市游玩。 他看着旭阳的眼神有些心动。 「……想去就去吧。」 旭阳无奈,李夏的目的绝对不单纯,可也没做过什么越界行为——擅自进休息室那次不算的话——高中那些疯狂举动早在上大学后被他哥严厉管束,现在又有工作在身,相较于从前已收敛不少。 「可是,隔离环……」 「我会戴着,直到你回家。」他握住青年的左手,「去吧,别担心。」 然晋犹豫很久,方在李夏的催促中轻声答应。 他掛断通话,缓缓靠近工作中的男人,从后方环住旭阳上身,下巴枕在肩上。 「不要戴……我相信你……」青年轻蹭alpha的颈项,声音又黏又软。「闷着会不舒服……」 顿时,旭阳只觉整颗心像是泡在暖和的春水里,甜化了;他转头压着小猫的后颈给了一个充满情意的吻,信息素因为青年的反应而欢腾。 隔天李夏来带人出去时然晋依然坚持要拿下隔离环,旭阳戴上了又被拉着解锁,投向青年的眼神多了好几分溺爱。 「然儿,我没关係的……」 「……不行。」他抢回隔离环放进随身袋里,不给旭阳。「我相信你啊,可你戴着就好像……我怀疑你一样。」 「而且,我怕别人因为这个,看不起你……」 青年的嗓音里包含了满满的不捨,旭阳花了不少力气才忍住按着人狠狠亲一顿的衝动。 「咳咳。」 李夏站在门边,极为不自然地咳嗽几声提醒正黏糊的两人自己的存在。 旭阳不悦地「嘖」一声,恋恋不捨地放开因为这傢伙到来而脸红挣扎的人,眼神追随着他们进电梯。 等电梯门一关上,旭阳立刻吩咐青言:「叫个保鑣远远跟着……然后,把备用隔离环拿给我。」 「好的老闆。」 男人出门前戴上那只与原本一模一样的隔离环,右眼皮跳了跳;他眨了几下眼睛,并无放在心上。 埋伏在角落的侦探刚把消息发出去,立刻接收到帆煜的下个指令;他压低帽缘,推着清洁车出了办公室。 一切都在悄然进行着。 李夏带的是个人司机,他自己挤着然晋坐在后座,拉开一大幅地图介绍他们的目的地。 原来在这种电子资讯发达的时代,还是有人喜欢拿纸製地图的。当然,他不会知道李夏的真实目的—— 帅哥谁不爱?能靠近当然就多靠近点! 「嗶嗶!嗶嗶!」 「……你还好吗……」 「唉呀没事啦!」李夏抬手把隔离环警报音关了,继续往然晋那边挤。「就一个小警报而已,不要紧的!」 ……但那一排小红灯可不这么想…… 过了大概十分鐘,那排灯终于不闪了。据李夏的说法,由于长期配戴隔离环,身体会在一定时间放出过量信息素来调节,避免信息素在体内累积过多。 ……他才不信。课本明明就写是因为情感波动造成信息素大量分泌。 李夏挑的第一个景点在海边,是法贝奥的商业大港,北面有个沙滩,可以看见好几条轮船等待进港。法贝奥市政府为了提振观光而在渔港里盖了个中型水族馆,今天人不多,参观完可以去旁边的餐厅吃海鲜。 「你看,这是牠的鳃喔——很漂亮吧!」 「……嗯。」 然晋对那隻可怜的小鯊鱼投以怜悯的目光。 云日人工信息素研究所最高负责人的爱好,居然是去水族馆的互动池「亲近」小动物。 这亲近可真是惨不忍睹。 李夏抓着那尾鯊鱼左摸右摸上摸下摸,免费体检附赠全身舒压服务;只可惜小鯊鱼很不喜欢这个掀了牠的鳃又扒开牠的嘴的人类,李夏一放手便窜到池子另一端。 眼看兇手就要捞起下一位受害者,然晋赶在那之前把李夏拉去隔壁热带鱼馆。 「啊我还没摸够——」 「……有别人要摸。」你把牠摸死了下一个就摸不到了。 耳边仍是李夏的哀声,然晋心里庆幸今天人少没其他人看到一个成年人哀怨着不能摸摸的糗样,否则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认识李夏。 两人晃到大水族箱前的观赏座位区稍稍休息,鲸鯊庞大的身躯慢吞吞又不失优雅地摆动,空间里透了层悠间的蓝色柔光。 旭阳派的保鑣站在最后方,悄声无息移到右侧,按老闆的指令,尽他的审美观拍了张最能突显老闆娘美貌的照片。 而且要「去掉旁边那个讨人厌的傢伙」。 保鑣不会用修图软体,乖乖抓好镜头挡住老闆娘身旁的omega,馀光在萤幕之外捕捉到一个可疑人物。 ——会来水族馆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游客……游客会穿全套西装吗? 他想仔细观察那人的长相,但馆方为了营造气氛而把这一区的灯光调得比外面暗,保鑣只能描出男人的轮廓。 可动作还是能看清的——比如说,那个应该是alpha的西装男,拿出手机,朝老闆娘的方向拍了照。 李夏看了眼后方二十公尺外脸色不太好的男人,对老同学的护妻程度表示鄙夷。 「怎么了吗?」然晋跟着李夏回头,被李夏掰回正脸。 「唉呀没事!」他坏笑着说,「只是看看后面那位可爱的小朋友!」 顺道送几个鬼脸给「可爱的」保鑣先生。 保鑣看到李夏给他送的鬼脸,更鬱卒了。 那个奇怪的男子跟着他们走到深海馆,沿途都表现得像他只是个不小心穿错衣服的一般游客,后来保鑣一转头,那人就莫名消失。 他一向对自身的准确直觉自豪,这还是第一次令他自我怀疑是不是哪里出问题。 不知不觉就快要到出口了,礼品店卖不少玩偶,足足有四面墙。一隻棕色水豚娃娃被李夏圈在胸前,脸部表情挤压得不成样子。 隔壁展示柜的白色小海豹咧着灿烂的笑容,然晋和它对上眼,脑中浮现自家那隻大狗狗。 青年双手抱起布偶,捏了捏它圆滚滚的微胖身材,红着耳根决定了要卖下这隻,放到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时就可以让旭阳抱着自己,自己再抱着它。 李夏刷了卡,叫司机来帮忙提东西,然晋手上的小海豹根本不能和那两大袋比。 从水族馆买的都被司机放到后车厢,李夏带着人走到餐厅吃午饭,还邀请了保鑣一起。 然晋看看保鑣淡定中尷尬的脸,再看看李夏自带坏水的微笑,就知道保鑣八成是旭阳的派的了。 还真的是……说他过度保护吗,可之前发生过帆煜那件事;说他大惊小怪吗,可自己硬是从这举动里感受到几分甜蜜。 他好想笑啊。 三个人算是十分平静地结束午饭,接着赶往下一个景点。 帆煜开着车,旁边是小海豹和它脸上那欠扁的笑容。 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震动,男人终于感到不耐烦,空出一隻手接通。 「你在哪里?」 帆煜说了个地名,对方深呼吸几次,压着愤怒问道: 「你疯了吗?」 「没疯。」 「没疯你跑去那里做什么?」 「你不懂。」 「你……」对方气得差点骂出人生第一句脏话,「好,我不懂,但可以请你回来吗总裁哥哥?」 「……不行。」他趁着等红灯的时间戳了戳海豹的鼻头,表情晦暗不明。「如果错过了……」 后半句颖伽没听清楚,她想追问却只得到掛断的嘟嘟声,右手把自己最喜欢的笔折成两段。 午后,阳光斜照。离港口开车约二十分鐘的地方有个大型商场,最近几天在办户外市集与表演活动,有不少摊贩。 保鑣的身形变得更加突兀,只能暂时拉开两方距离;他忙着保持两人在视野之内,忽略了人群里疾步闪过的某个男子。 户外厕所旁的抽菸区佇立着一名浑身散发戾气的alpha,其他想抽菸的路人被那双眼扫到,打了个寒颤,收起打火机快步离去。 抽菸区外侧就是停车场边际,没有围墙,只有用绳子大概围起;从外面走到厕所需经过小路,外侧全以足有人高的树木挡着,他进来时试验过了,从入口看不清这里。 有些小插曲,但总体而言,进行得很顺利。帆煜发了讯息出去,静静等待着时机到来。 要是有人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帆煜夹着烟的手在细颤。他脸上露出一抹不明不白的微笑,衬得氛围更惊悚。 那诡譎冷意让人不敢靠近,不知是不是巧合,去厕所的人也少了些。 「这里!快点啦我快憋不住了!」 「好……」 李夏朝这靠近,后面跟着然晋听得出无奈的声音。 帆煜从叶片间的缝隙确认了保鑣没有跟过来,两分鐘后,又见omega率先走出小径。 「我在外面等你喔——」 真是天赐良机。 然晋肚子不舒服,有点胀气,蹲了一阵子感觉身体舒畅后才出来。 他挤洗手乳时莫名想起阳光味淡香,冲好手后轻轻闻了下那股肥皂味。不是熟悉的太阳香,却仍是勾起唇角。 然而,刚抬眼的那刻,他只看见镜子里的黑影,随即感觉到后脑杓一阵钝痛。 秘书唯琳又一次回报颖伽的通话要求,这是今天第五次了。旭阳原本不太想理会,他们之间除了然晋的事情之外根本没什么好聊;直到第四次,唯琳给的描述是「焦急与暴躁」,他才让她转接总裁个办。 「颖伽小姐,请问有什么急事?」 「然晋在你们那边吗?」 看来是真的急了,连名字都直接讲出口。 「……我想上次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吧?」他没什么耐心,「我有义务保护我的伴侣,既然他害怕你们,那我就不可能让你们与他见面。」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啊,稍等。」 他一点也不想给对方面子,看到手机显示有李夏的电话,毫不留情打断颖伽接起。 万万没想到,李夏的话在平地上落下一道雷。 「那个……然晋他,不见了……我跟保鑣现在正在找,我跟你说你先不要惊慌,先冷静下来……」 但旭阳已无心去听后面那几段话,他掛断李夏,拨打然晋的手机。 ——无人接听。 隔离环发出警报,他不死心,拨了第二次,却只得到「对方的手机已关机」的冰冷机械女声回应。 这下再怎么样也该知道发生什么了。 男人拿起被冷落的话筒,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然晋,在哪里?」 待续 -- 28 当事人靠在副驾,怀里被塞了隻白胖小海豹。 然晋甦醒时头还有些胀痛,晕又迷茫,只依稀记得自己是被人打昏了。 天空是淡橘色的,车窗外闪过一棵又一棵树。 「醒了吗?要不要喝水?」 然晋汗毛一竖,这个声音是—— 「是你……!」 「……先喝水,会感觉好点。」 帆煜的语调很生硬,脸上的笑像是硬挤出来的,无法轻易察觉声音之中的放软——至少然晋感觉不到。对方的右手从杯架上拿起矿泉水递给然晋,青年看着那隻手的眼神简直就像那是什么毒物一样,瞪了兄长至少十秒鐘才接过。 他却拿着水瓶没有打开,身体贴着门,双脚也尽可能远离开车的男人;然晋注意到怀中与自己在水族馆买的一模一样的海豹布偶,抬眼再次看向帆煜的眼神除了警惕以外还多了疑惑。 「……喝一点……乖。」 声音里有些彆扭又稀少罕见的温柔。帆煜尽力了,他这辈子目前为止所有温柔耐心全都用在弟弟身上,可对方不怎么领情。然晋只觉得异常惊悚,自己平时冷酷无情的兄长突然露出个怎么看都很诡异的表情,他甚至开始怀疑面前这个是不是假帆煜。 「你要……带我去哪?」 「不能告诉你。」 这强硬的回答让然晋心底一寒,抓紧了海豹的软鰭,没发现到帆煜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 那股alpha标记重得让帆煜无比烦躁,连刚面对公司事务时也没有如此毛躁过。从自家弟弟身上发出的太阳味令他作呕,即使以自身的橡木信息素暂时挡住一部分,那个烦闷感仍旧在心里挥之不去。 青年旋开瓶盖喝了一小口,往窗外撇头。 他想自己从来就不懂帆煜——怎么可能会懂——从小时候看着冷漠的哥哥开始,直到目前这种怪异的情况,然晋始终不明白兄长做的一切。 为什么要自己跑到海桑?为什么要耗那么久只为了找一个讨厌的beta弟弟?为什么愿意用那么多钱换他? 然晋不相信这是父亲的命令,父亲不可能为这种成本极高又得不到利益的事情付出。 他低头,白海豹那两颗黑眼珠彷彿在闪耀。这算什么?他想。他跟踪自己多久了?这是巧合吗?还是……在讨好自己? 「……我们先去找爸妈。」帆煜想打破这沉闷的氛围,出声转移然晋的注意力,馀光瞟见弟弟的脸色迅速转为惊恐。帆煜抿唇,专注于前方路况。「妈妈说很想见你。」 然晋缩起身体,把海豹的身体捏得变形。「你……怎么可以……」青年说着就打开袋子想找手机,「……怎么……」 「别找了,手机在我这里。」 然晋身躯一僵,听见连连络旭阳的机会都没了,咬着苍白的嘴唇。 「拜託……至少,让我打给旭阳……哥,我、我保证,以后和旭阳回来……让我回家……」 从弟弟口中听到那个名字,帆煜眼中情绪翻腾,用极大力气才堪堪压住那双想脱离方向盘的手。 「就一顿晚餐,」他阻止自己,生怕自己看见晋晋可怜的样子心就软了,接着人就从此跑了。「结束就让你回去……好吗?」 然晋察觉藏在话语地下的怒意,眼眶憋得红了一圈。 「……为什么?」然晋看着他的目光饱含了不可置信,「为什么,要这样?」 帆煜的视线始终放在前方,只是车子几不可感地偏了半秒。 他沉默了很久,才轻啟薄唇,用他此生最心虚、也最懦弱的声音说: 「妈……想你了。」 自己真是糟糕啊。男人想。 「妈很希望你回家。」 也真是胆小,胆小到只会用同一个理由骗弟弟,同时骗自己。 然晋见他没有半分让步,摩娑戒环的指节泛白,脸部也见不到丝毫血色。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天还没全暗,湖面反射橘黄色夕阳光辉,波光粼粼,一派好景,然晋却是绷得越来越僵。 他开始认为这是帆煜存心给自己找麻烦,特地抓他回家面对乌烟瘴气的房子与视beta为废物的父母。 父亲会说什么? 会对这个逃家九个月的beta儿子说什么? 帆煜停好车,偏头见然晋抗拒的脸,抿嘴压下摸摸那头软发的心思。 「你在读硕士。」 「……什么?」然晋转头,眼睛仍有些红,狐疑地看着他。 男人解开安全带,「你在读硕士,兼总裁助理……这是你姊和爸妈说的。」 然晋看见兄长脸上那抹突兀的生硬微笑,放在他身上就像是修图修过头那般不正常。 哥哥确实很不擅长笑——冷笑除外。 跟旭阳差真多。然晋默默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旭阳的笑带有天生的明媚晴朗,轻易就能让人卸下心防;而帆煜——他就不说了,也许是颠覆了他对哥哥的认知,那个笑容他怎么看怎么怪。 「……绑架我也是姊的主意吗?」 帆煜凝固了两秒,收回笑容,下车绕到副驾驶座那侧拉开车门。 看到兄长这反应,然晋心里大概也有了底;他低着头不再说话,下车跟着帆煜走进前院。 他更迷茫了,既然颖伽不知情,那父母也极有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这件事是帆煜一个人策画的。 而且他有预感,背后的动机不会那么简单。 然晋捏着手鍊上的黑曜石掛坠,宝石彷彿将旭阳留存的热度传到指尖,些微安抚了青年慌乱的内心。 帆煜这次回来也没有提前通知,不过身为母亲,雅玛自然非常高兴能看见儿子们——尤其是好几个月没见的小儿子——临时让厨师加了两道菜。 然晋躲在兄长背后,左手扯着袖口,极度不安。 母亲的微笑让他无所适从,久违的冷刺感再度爬上他的心脏;手臂上的伤疤在发麻,叫嚣着要找把利刃来划开皮肉。 他想母亲依旧是母亲,那么完美,那么…… 「晋晋呢?最近还好吗?」 「啊……」方才正在寒暄的两人不知何时双双将目光投在他身上,然晋下意识握紧拳头,抿了抿唇。「还、还可以……」 「真的吗?」雅玛笑着,打量了下她好久不见的小儿子,伸手握住他僵硬的手腕。「晋晋太瘦了,要多吃点……」 青年因为母亲突如其来的亲近而木愣,指节被包裹住,陌生的体温从指尖传来。 母亲……正握着他的手…… 这一项事实让他的脑袋有一瞬间空白,连带着瞳孔中的恐惧也被一堆堆问号覆盖。 印象里的母亲总是庄重又疏离,绝不可能这样子。然晋记得自己只在很小的时候被妈妈牵过一两次手,每一回都只有几秒鐘——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柔记忆。上学之后就不再如此,母子之间的接触隔着空气,然晋掌上属于母亲的温度早已褪去。 他吸了一口气,缓缓弯曲手指,和母亲的扣在一起。 ——就算这是装出来的,他也想要把握这难得的亲密。 「晋晋这是……结婚了?」雅玛发现他的戒指,仰头问道,有些愕然。 「……嗯……」 他轻轻点了下头,想起旭阳身上温暖的太阳味,神色不自觉放松了些。 「是alpha?」雅玛闻到了他身上旭阳留下的记号。 「是的。」 意料之外,雅玛脸上的错愕很快便消失,手上的力度更紧了,眼角笑出鱼尾纹,故作埋怨道: 「晋晋结婚了怎么不说?结婚这种大事多少也要和家里说一声啊,怎么可以自己偷偷结……」 她拉起小儿子的左手仔细端详,假装没发现然晋脸上那吃惊的表情,嘴里不忘碎念站在旁边的大儿子:「看看你哥,三十了还没有伴侣……哪有alpha这样!让我等孙子等了好久!」 青年讶异到忘记收回手,一时之间只知道点头作为附和。 母亲又说要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便转身回到屋内,然晋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手,竟是隔了许久才回过神。 他慢慢转头看向兄长,帆煜的手指在背后捻了捻,不甚自然地撇开头。 「妈妈很想你。」帆煜开口,然晋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左手上游移。「……你和他,是认真的吗?」 哥哥转移话题的技巧,出乎意料地差。然晋皱起眉,「是。」 下一刻,他人生中首次看见帆煜如此诧异又饱含强烈怒气的表情;然晋告诉自己保持冷静,正面对上那张脸。 「当然是认真的,哥哥。」 帆煜的瞳孔瞬间佈满冰霜,冻住底下那股蠢蠢欲动的不明情愫;怒气爬上他的心口,如同千万把刀折磨着他。 然晋放在他身上的眼神充满不信任,也包括对他突然动怒的困惑。 但帆煜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样——他把原因归咎于那扎根在心尖的异常情感。说到底,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那抹纯粹又骯脏的情字造成的。 然晋不知晓兄长的内心活动,右手抓紧左手手腕,警戒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行。」 「……什么?」 「我说,」男人极力克制暴怒的衝动,「『不行』,你们不能在一起。」 然晋蹙眉,「……哥哥,为什么?」 他总觉得帆煜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任何人都读不懂;截至目前的种种表现更是令人匪夷所思,他根本猜不到对方背后真正的缘由。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自己与旭阳分开? 「……他是alpha。」帆煜听着他的那声「哥哥」,指甲用力嵌进掌心,硬是吞下那糟糕的意念。「随时都可能标记omega。」 帆煜说,「而且你们才认识几个月,不可能彻底了解对方。」 「但他很爱我。」然晋闻言顿时不悦,立刻反驳,「我也爱他。」 袋子里还有旭阳为他订做的隔离环。青年定了定神。这便足以证明旭阳有多爱他。 「……那很危险,alpha……很危险。」帆煜看着弟弟袒护旭阳的模样,很是不满,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心里有个声音不让他继续伤害弟弟,可他又看不惯对方提起伴侣时,眼中那遮掩不住的爱意。「相信我,晋晋。」 「……」 然晋皱着眉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情况反而是帆煜最不可信。 「晋晋,」男人向前跨出一步,「哥哥是……为了你好,乖。」 此话一出口,帆煜便后悔了。 然晋的脸迅速黑了不只几分,双腿微微打颤着往后退,连呼吸也带上颤抖。 「……你才不是……」 「晋晋,我……」 如果说然晋痛恨什么,绝对会有那句「为了你好」。 然晋心中充满愤怒与无法理解,他为这短短四个字牺牲了他的四年,现在——连他爱的人也要成为牺牲品吗? 「你凭什么……」 他终于读懂了帆煜的脸——慌乱——不过他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那是否是兄长极其稀罕的表情,青年只在乎宛如在他心上狠狠割了一刀的那句话;他受够了那句「为了你好」,帆煜……帆煜凭什么对他这么说? 手臂上的刀疤又在隐隐作痛,尤其是左手腕那条最深的疤痕。 他想起自己决定自杀的那晚,面前这人的话在他脑袋里回旋;他想起隔天早上以安发红的眼、自己手腕上那圈厚厚的绷带,还有自己少得可悲的探访者。 青年只是想问问哥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晋晋,我、只是爱你……」 帆煜急着想扭转青年对自己的抗拒,殊不知这句话彻底引爆然晋的痛。 「你才不爱我!」 然晋挥开帆煜伸过来的手,崩溃地大吼。 「旭阳很爱我……比你爱我!」 待续 作者: 新文在6/16开坑囉~!请看作者专栏《我们都有病》! (抱歉文章里不能放连结qwq -- 29 帆煜看着弟弟的模样,手指缓缓张开又收起,胸口被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然晋扭开头,不愿看自己濒临爆发边际的兄长。 男人深深吸一大口气,额角的青筋没能压下去,心脏的不适感不断扩大。他闭了闭眼,眼尾微红浮现,再度睁眼时多了些许复杂的压抑。 「……我去抽菸。」 他的声音沙哑,尽力维持住自己冷静的外表。 男人没办法再多看然晋一眼,那张脸太刺心了。 然晋并没有回头,也没有意思要看看兄长现在难看至极的脸色。 两人不欢而散。 旭阳坐在办公椅上,桌子对面坐着脸色同样难看的颖伽。 距离然晋失踪已过去几个小时,办公室里充满alpha饱含愤怒的信息素;旭阳颈上的隔离环被设了静音,警告灯仍不停闪烁。 他们都没想到第二次会面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不过目标相同,他们各自心知应该携手合作。 「……对于兄长的莽撞,我深感抱歉。」颖伽先开口,揉了揉太阳穴。「我也没有意料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旭阳沉住气,心下了然对方并不知情。「不需要这样,不是你的错。」 唯琳走进来汇报搜寻未果,旭阳瞄见她额边的冷汗,挥手让人离开办公室。 「只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请问。」 「你们,实际上,很在乎然晋?」 颖伽这次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对。」 「那为什么与我从然晋口中得知的完全不一样?」 「……这有原因,」她抿唇,「不过我们也有疏失。」 「原因我大概知道。」旭阳拿起马克杯,啜了口咖啡缓下内心的躁鬱。「先跳下一个……帆煜一直都是那样吗?」 「……哪样?」 「偏执——或是说『偏激』。」 对方回想兄长以往的行为,淡淡地摇了摇头。 「不,之前都很正常……」她说道,「直到我们知道弟弟失踪那刻。」 接下来就是帆煜失控的开始。一反冷静自持的常态,异常坚持自己得是找到然晋的第一个人,不论颖伽如何阻拦,他抓住出去的机会就不肯回头。 他反常到颖伽怀疑哥哥被人调换了。 「那你知道他可能带然晋去哪里吗?」 「推断是去见父母。」她想起哥哥自始至终的那份执着。「……但是,坦白说,我也无法完全确定……最近愈来愈看不透他了,很抱歉。」 旭阳闭起眼,指腹慢慢摩娑那枚银戒。 「……他会受不了的。」 他的然儿不能再回到牢笼里。 颖伽也沉默下来,因为就连她也猜不到父亲实际上会对然晋说什么。 父亲一向固执又话少,他们难以得知四年可否完全消除父亲对beta的偏见与厌恶。 旭阳不断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环,那是他现在唯一的慰藉。 办公室内气氛降到冰点,连外面天性乐天的青言也忍不住垂下嘴角。 「老闆娘不会有事吧……」青言趴在桌上,头上那撮呆毛也没了精神,蔫蔫地趴在头顶。「几个小时了……」 此时玄铭拿了一叠资料走来,朝他头顶打下去。 「痛!玄铭你干嘛啦!」 「别乌鸦嘴。」青言眼睁睁看着自己桌上多出一个工作堆,耳边听见玄铭说:「今天加班,赶快看完。」 青言随意翻了翻,转头对唯琳问道:「琳姊,这什么啊?」 「老闆还没看的文件。」唯琳翻看她桌上的另一叠资料,头也不抬。 「……」 青言认命,继续工作。 「……欸我说,搞不好公司有内应喔。」 「……」 「……」 这种一听就知道是青言嫌无聊在乱讲,玄铭和唯琳无言了一秒,果断选择不理这想像飞到天外的傢伙。 「哼,」青言自己越想越气,「就别被我逮到,否则会很惨!」 当然,三人都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在认真扫厕所的侦探卧底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晋晋不舒服?」 然晋站在前院,扶着胸口缓过气;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他回头,愣了几秒,「不……没事。」 「没事就好。」雅玛似乎没发现儿子的异样,微笑着走来,伸手想摸摸小儿子的头发,却见然晋一脸惊恐地躲开。 场面一度陷入尷尬。 「……晋晋如果不舒服,」雅玛勉强撑出笑容,收回了手。「就和妈妈说,妈妈……很关心你。」 然晋抬眼看向她,久久不语。 刚刚才经歷过与兄长的争吵,跑来关心自己的却是造成阴影的元兇之一。从几分鐘前的重逢开始,他有些搞不清自己对母亲的感情了,现在更是乱成一团。 他认为自己需要时间思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雅玛见他不说话,心底一阵失落,转身想去找大儿子。 然晋心里一惊,鬼使神差下,喊出了声: 「等等,妈……」 他看见母亲满脸惊喜地回过身,迅速反手握住他,像是生怕自己再次躲开。 「晋晋有什么事吗?」 然晋张开口,手并没有收回。「……可以,借电话吗?我的手机……」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实情了。「我的手机坏了,想打给伴侣一下。」 「当然可以。」 她笑了,连眼角都是弯的。 然晋被母亲拉着走的时候,他想自己的脸一定很呆。 雅玛拉开落地窗门,捉着小儿子的右手往里面走;途中碰见在客厅单人沙发上看晚报的父亲,两人眼神对上了那么一刻,父亲似乎朝他点了下头。 太奇怪了。他开始想。这大概是梦吧。 然晋抱着疑问在电话机前站好,按下那嫻熟于心的号码,却迟迟没有人接。 他放下话筒,安慰自己旭阳可能把手机设了静音,或只是去了厕所没接到。 「没接吗?」 「应该是没听到吧。」他低头瞄了眼对方的手,「大概在开会。」 「都要吃饭了,还在开会?」 「他一直都很忙。」 雅玛一听他这彷彿早已习惯的语气,立刻板起脸;青年顿时呼吸一窒,肩膀绷紧。 这表情他很清楚——是母亲发怒的前兆。 果然母亲还是没变吗? 然而,当雅玛张开口,然晋听到的却是—— 「不可以习惯!alpha怎么可以让伴侣习惯他不在身边或连络不到呢?」 「……」 然晋傻住。 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样很不安全,以后他要是……找了别人怎么办?」她扯着然晋的袖子,言词间刻意避开某些词汇。「ao都可能这样了,何况,你是beta……」 感觉到对方有一瞬间僵硬,雅玛赶紧补充:「妈妈不是嫌弃你,beta……beta也很好,晋晋很好。」 「……妈……」 「只是你们没有绑定关係,妈妈担心你……」 「妈。」他眨了眨眼,终是没有抽出手。「为什么……突然这样?」 雅玛愣了几秒,垂下眼,手抓得更紧了些。 然晋垂头,静静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掌。 「……你上大学第一年,你哥把一个副总换成beta。」沉默良久,她才开始述说那些然晋不曾听过的往事。「你爸被气到了,他质问帆煜,帆煜的理由只是那人有能力。」 然晋微微瞪大了眼,不自觉咬住下唇。 「你也知道我们以前……都那样。你爸说那是个beta,而你哥只回了『那又怎样?』」雅玛说,一边观察然晋的反应,脸上泛起苦笑。「那是你哥第一次如此『叛逆』。两个月后,连助理也换成beta。这次你爸问他,却是颖伽出来替他挡。」 「虽然不知道刚刚在外面发生什么……但你的哥哥和姊姊其实很爱你,他们一直在努力改变我们对beta的偏见,妈妈……妈妈觉得很对不起你,晋晋。」 「妈妈以前对你的态度很糟,很怕你爸讨厌自己,因为你不是alpha或omega,所以一直要求你更好……」 然晋诧异地看向母亲,只见她将落而未落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右手探进口袋想拿面纸,下一刻却被对方紧紧抱住。 「……对不起,晋晋。」 那副声音里极其罕见带上了哭腔,一双手环着他的肩膀。 然晋脑袋里还在消化母亲说的一切,手悬在半空中,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母亲刚刚……是道歉了吗? 「妈……我……」 「beta就beta,」他听见母亲吸了下鼻子,「晋晋永远……永远都是,我们的好儿子。」 剎那间,有什么东西碎了。 待续 作者: 可能会觉得然晋最后只换来一句道歉有点遗憾 我写这段时也思考了很久 最后认为最合理的解释是: 旭阳的到来与陪伴填补了然晋的伤痕, 而这段算是让然晋得到一个原谅家人的机会; 加上然晋的设定原本就是容易心软,也很容易因为小小甜头而满足的人, 他只是在等一个道歉与父母的回头。 -- 30 帆煜踩熄了烟,抓着空盒的手爆起青筋。 他的脑海全被然晋那张同时充满悲伤与怒气的脸填满,尤其是那双眼睛——彷彿有火焰在烧,那是他从未在然晋身上见过的样貌。 也许该感谢旭阳给了弟弟勇气,虽然是对兄长发脾气。 他想起然晋与自己还很亲密的时候,那时还不满四岁的晋晋会跟在他后面,拉着他的衣襬,用软软的嗓子喊「哥哥」。 晋晋大概忘了,但他都记得。 他想,要是有谁让他的晋晋露出刚刚那张脸,自己会在然晋出手前就把那人解决掉——所以,他是要解决自己吗?他自嘲地想着。 帆煜低头发讯息让侦探不用继续了。他已经放弃挣扎。 「我不阻止你抽菸,但和客户见面时别有烟味。」 父亲从后方走来,仍是那张肃穆的脸。 帆煜抿嘴,垂眼看烟丝。「不会的,父亲。」 「颖伽打了电话给我,她说你不接。」达各递出自己的手机。「摩擦难免,你们讲完记得还,我还要看股票。」 帆煜深深地看了眼通话对象,心底叹了口气,举到耳旁。 「猜得真准。」他仰头望着只有寥落几颗星星的夜空,「换我了……你在云日。」这是肯定句。 「……然晋呢?」 帆煜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你真爱他啊。」 「……别转移焦点,他在哪?」 「你们都知道我在哪了,会问这个的你还真蠢。」他将菸盒捏得不成模样,「他很好,我送回去,或是你来接也无所谓。」 帆煜没有理会对方回了什么,把盒子随手扔在脚边,抬脚踩扁。「我承认输了,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 自己所做的努力明明不比对方少。 男人本是不愿如此轻易放手。在原本的计画里,今晚他会不择手段带然晋去达米安。 他苦笑。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他没有办法相信自己会是让然晋露出那种表情的人,他以为——他以为自己够了解晋晋了,他以为晋晋不会对自己如何,他……他只是以为,自己看到弟弟生气时,不会轻易动摇。 自己就是心太软。 「……算了,你和颖伽过来带他吧。」照现在这个情况,然晋绝对不乐意让自己载他。「记得办婚礼,要寄喜帖给我。」 帆煜没再多说什么,掛断了电话。 另一边,结束通话后,旭阳靠着椅背,长长吐了口气。颖伽按按眉心,露出少见的疲态。 「要现在过去吗?两个小时。」 「走吧。」 旭阳的手机在几十分鐘前被他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捏裂了,期间有通未接来电,可惜萤幕已经裂成蜘蛛网状,看不清楚号码。 他没有放在心上,与颖伽一同步出办公室,从玄铭手上接过车钥匙。 后颈憋得有些胀痛,男人按着隔离环。 「不舒服别自己开车。」颖伽在一旁说道,「坐我的车。」 「我不想麻烦你。」 「那就叫助理开。」她朝附近的青言招手,按住电梯门。「我可不希望看到然晋因为你受伤而伤心。」 旭阳挑眉,给面有为难的特助一个眼神,让他一同进电梯。 「你还真在乎他呢。」他说。 颖伽愣了半秒,沉默。 没得到回覆,旭阳也不是很在意。 出电梯口时,旁边忽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至少我不是帆煜。」 「什么?」 颖伽走出门,瞳孔内藏着阴霾。 「我不会为了自己伤害他。」 男人轻轻扫了对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也许吧。」 雅玛没怎么流泪,反而是然晋,抱着如今比自己矮的母亲哭了好长一段时间,雅玛拍着他的背才缓过来。 两人的眼眶都红了,雅玛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噗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搓了搓他的眼角。 「妈……」 他的声音很黏糊,眼睛微弯,晶亮的黑眼珠一动不动看着母亲。 母亲比印象中老了许多,鱼尾纹和法令纹加深不少。他想自己太久太久没有认真看她的脸了。 「晋晋不哭……」 这句话引得然晋破涕为笑,「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是我儿子,在我眼里还是小孩。」她捏了下然晋微红的鼻尖,「好久没看到你笑了……」 「以后……会常笑的。」他摸摸自己翘起的嘴角,「要吃饭了吗?」 雅玛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 「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传来,两人一併转头,见达各朝这边招了招手。 面无表情的父亲总是令人畏惧。然晋吞了口口水,不太敢过去。母亲扯了下他的衣袖,轻声告诉他不用紧张。 父亲又招了次手,然晋被母亲推出去;他回头望了眼微笑的母亲,揉揉发红的眼尾,迈步跟上。 父亲的书房在二楼最角落,书架上放了一排又一排书本,大多数是商业书刊。新家书房採高挑设计,不似老家那样让人觉得压迫——如果少了绷着脸的父亲的话。 然晋跟着父亲进书房,顺手关上门。他暗暗观察父亲的表情动作,内心不断告诉自己得冷静。 父亲不会对自己如何的……对吧? 时隔多年再次与父亲独处,即使母亲向他披露这四年来他不曾知晓的过去,心理阴影也并非那么容易消除的。 但是——他看着父亲不减威严的身影——自己有勇气面对了。他不会要求一向自傲的父亲多说什么,更不会期望他道歉。 就算父亲仍对他不满——那就这样吧,起码还有母亲。 「你结婚了?」 父亲背对着他不知在做什么,然晋尚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冷不防听到这么个问句。 他轻轻抚摸银戒,「是的。」 「对方是谁?」 「……」然晋抿唇,思考一阵子后,诚实回答:「旭阳。」 果然,达各的动作明显一顿,侧过头。他淡淡地往青年那边望了眼,然晋下意识挺直了背。 父亲只扫了他一秒便回头继续手上的事,口中问道:「怎么认识的?」 「我们……」他迟疑了两秒,回想起自己的人设。「在一次项目合作中,认识的。」 「是吗?」 达各拿着某个东西坐到椅子上,品了口高山茶。 「是……」 父亲的眼神让他心虚不少,然晋低头,盯着桌脚看。他听见父亲用笔尖一下下敲着桌面,节奏规律得没有丝毫延迟或加速。 「……看来,帆煜有告诉你。」 然晋愣住,疑惑地看向对方。 「那两个,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隐瞒。」达各再次开口,视线仍停在小儿子身上。「我早知道你逃了……不需要说谎或道歉,只要说你在外面过得如何。」 父亲竟然清楚得很。 「父亲,我……」 然晋慌忙地想鞠躬,被达各一个手势制止。 「说。我想听。」 远远脱离预想的对话,让然晋完全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张开嘴却迟迟没有发出声。 达各也没有催促他,戴上老花眼镜,拿着钢笔写字。 「……过得,还行。」看见父亲这反应,然晋反而说不出什么实话。「在海林住了几个月,生活还算过得去……」 「是吗。海林在哪里?」 「在……海桑旁边。」然晋略有忐忑,「就是新年庆典满有名的那个海桑。」 达各取下眼镜,「冬天很冷?」 「啊,是的。」他捏捏手指,逼自己看着父亲。「冬天会下大雪,四处都是白的。」 「居民如何?」 「他们都很好,很善良。」 「旭阳对你如何?」 「他……」然晋想起那股太阳味淡香、想起那抹明亮笑容,神色不自觉放松许多。「他对我比谁都好……我很爱他。」 达各点头,没再继续问,起身缓步走到然晋面前。 「……你的教授是出名的严厉。」 这句话与前面完全对不上。然晋露出困惑的脸。 「毕业那天,你的教授对我说,你是个很棒的学生,能力不输alpha。」 他递出一个牛皮信封袋,很轻,上面写了青年的名字。 然晋伸手接下,耳朵听见他以往不曾讚美过自己的父亲说: 「而我深以为然。」 然晋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父亲,几秒鐘后,眼眶又红了。刚哭过的人泪点总是比较低,不过他强忍住没有掉一滴泪。 青年捏着信封,从父亲平淡的眉眼之间读出一丝讚赏。 兴许是儿子的目光太过激动热烈,达各轻咳一声,走回桌前开始整理他那张一点也不凌乱的书桌。 「……那是你早就该拿到的东西。」瞄见然晋仍然望着自己,他拋出另一个东西转移小儿子的注意力。「婚礼早点办,让某些人歇歪心思。」 然晋收紧指节,喉头发乾,咬着下嘴唇笑了。 「会的……父亲。」 那两枚钢笔字笔锋遒劲,完美反映出下笔人的风格。 他郑重地将信封对摺收好,抬起头继续用微红双眼,微笑着望向父亲。 「……好了,吃饭。」 然晋点头,竟是从父亲身上读出一点难为情。 他吸了吸鼻子,笑着回应:「好。」 然晋走过前院、出了围墙,撞上要回来的帆煜。 「……」 「……」 一时间相顾无言,然晋看着西装衬衫都起了皱褶的兄长,脑子里冒出「狼狈」这个词汇。 一股烟味从帆煜身上飘出,然晋眉头微皱,视线下移到对方的指尖。 「……怎么了?」帆煜将手往后藏起,捻捻方才一个没注意而烫伤的指节,按下捏一捏弟弟耳垂的那点心思。「要开饭了?」 「啊、嗯……」 现在是刚吵完架的尷尬时期,然晋搔搔脸颊,眼神飘到一边,心底庆幸哥哥没对自己摆臭脸——起码眉毛还是平的。 虽然在母亲鼓励之下决定要和哥哥说声对不起,再好好谢谢他……但面对真人,他又有点胆怯了。 但然晋不瞭解的是,帆煜对他生不了气。 帆煜的目光扫过他微肿的眼皮、粉红色的鼻头与眼尾,耳朵捕捉对方声音中的些微鼻音。 「你哭过了?」兄长突然上前一步,把然晋吓得肩膀抖了一下。「谁让你哭的?父亲吗?还是……」 帆煜话没说完,瞧见对方脸色不太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咄咄逼人了。 「……是我吗?」 他往后退回刚刚的位置,眼底多了些失落。 「不、不是……」青年摇头,「妈和我……说了点话。」 帆煜神色变了变,眼神偏移。 「……没事吗?」 「没事。」 然晋搔搔脸颊,心中小人给自己打气,抬头望向兄长的脸。 「哥哥,我……想说,谢谢。」青年说道,「谢谢你和姊姊为了我努力了这么久。」 「还有,我不该……对你说那种话,对不起。」 他对上兄长睁大的眼,莫名有些想笑。 于是他就笑了。 下一刻,帆煜一个箭步衝上前,在青年尚未反应过来时,将人紧紧抱住。 「……哥……?」 对方很激动,他能够感觉到帆煜剧烈的心跳。 除去不淡的烟味,似乎有股飘忽的冷香悄悄鑽进鼻间,可然晋还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它便消失了。 「……不用谢。」帆煜的声线低了许多,像被砂纸磨过。「这是……我们该做的。」 很热,抱着自己的兄长体温很高。然晋有些闷,推了推帆煜,对方却呢喃着收紧了力度。 「再一下就好……拜託……」 隐隐约约之中,某个东西贴上他的头侧,微小气流拂过他的耳尖。冷香重新出现,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皮肤,在鼻前徘徊。 然晋浑身一僵。 帆煜的拥抱没有持续太久,片晌,他放开手,像个没事人般整理自己的衣着。 「晚餐后,旭阳会来接你。」 兄长抬起手,无比自然地摸摸然晋的头顶。 「……嗯。」 「强迫你过来,很抱歉。」收回手,帆煜半垂着眼。「……哥哥对不起你。」 包括过去的一切,都很对不起。 氛围说不出口的怪异。然晋抿唇,强行转移话题: 「没事……我们、我们和好了比较重要……去吃饭吧,他们在等了。」 青年转身要进前院,却听兄长在背后,轻飘又沉重地唤了他一声: 「晋晋。」 他慢慢扭回头,帆煜就站在原地,直直望着自己。 「祝你幸福。」 然晋想自己终于读懂了哥哥的眼神。包含了认命、苦涩、坚决、那丝丝缕缕的柔情,还有他不愿懂的某种情感。 手中彷彿抓住了什么,那东西就像沙一般——落在皮肤上、自指缝间流泻的触感如此确切,消失也如此迅捷。 不,或许它并没有消失——它只是落到地上,人不会去注意它,却又存在于每个角落。他可以装傻、可以视而不见、可以将之踩在脚下,可它仍然在……它一直都在,近在咫尺,但是青年没有发现。 他想他知道那股浅香是什么了,也无心再思考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苦恼自身的聪明。 「……谢谢。」 然晋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轻声道了谢,回身加快脚步往屋里走。 若是他回头,便会看到——他曾经以为冷漠的兄长,露出一抹并不彆扭也不寒冷,纯粹只有情意的微笑。 待续 -- 31(正文完结) 所幸,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餐桌气氛。 「可惜颖伽没来……」雅玛幽怨地看着大儿子,手不忘给刚修復关係的小儿子夹菜。「怎么可以把全部的工作丢给她?」 帆煜与然晋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读出了同样两个字:尷尬。 「下次会带她一起。」 ……真相绝对不能说。 「下次都不知道要多久……晋晋多吃点,都瘦了。」 「啊,好……」 然晋被半强迫着接下一大块肥瘦相间的滷肉,对面两人用一模一样的表情看着雅玛的筷子,害得然晋开始想出声阻止母亲了。 「妈……」帆煜在青年之前开口,「你都没给我夹过菜。」 何止,连父亲也没怎么享受过这待遇,上次要追溯到几十年前俩口子还你儂我儂的时候。 虽然达各没怎么表现出来,不过身为伴侣,雅玛自然也感觉到了自家alpha的小小不愉快。 「你又不用多吃。」 她一边对大儿子说着,一边给她那不苟言笑的伴侣一筷子空心菜。 帆煜几乎能从父亲眼神里读出「为何不是肉」几个字。他很想让父亲看看自己,自己可连这福利都没有啊。 但他又能理解母亲这么关心然晋的原因——她在补偿,用自己所能想到最合适也最能治癒伤疤的方式,一点一点修补然晋充满坑洞的过去。 然晋有些手足无措,看得帆煜不禁勾唇一笑,引来父亲侧目。 几个人吃饱饭,雅玛表示对然晋的alpha伴侣非常好奇,抓着小儿子问东问西。 「他叫什么?」 「……旭阳。」等等……居然现在才问,以前怎么没发现母亲的反射弧有点长? 「哎呀,原来是他啊。」雅玛显然也知道旭阳,「他很疼你吧?」 「嗯。」 「你们平常怎么相处的?」 「就……」他想到那些时不时的亲亲搂搂抱抱,脸颊一红。「就没什么啊……」 「不用害羞,跟妈妈说,快。」 「真的……没什么……」 以前怎么没发现母亲那么八卦…… 但这样,真是……太好了呢。他想,心底那个渴望父母的少年终于得到了真正想要的事物,正站在冬季过后的春阳下,捧着一束花微笑。 自己从没有胆子想像的结局,现在却实现了。 屋外传来引擎声,原本还想追问的雅玛停下来,让然晋松了一口气。 「是旭阳吗?」 「应该……是吧?」他侧头看向帆煜,后者点了下头。 颖伽与旭阳青言在夜色中抵达。沿途都是树林,路灯稀稀落落。旭阳按着自己胀痛的后颈想,幸好颖伽阻止自己开车,否则他说不定会失去控制。 车子停在围墙外,两人下了车,旭阳拍拍脸问特助自己看来如何。青言憋笑着说老闆娘一定不会嫌弃,被老闆巴了下肩膀。 旭阳看看自己皱得不像样的衣服,用力拍了几下,想让自己好看点……毕竟等等绝对会和然晋的父母碰面,一定要维持形象。 颖伽走去按了电铃,没有多久,门从里面开了。 「……姊姊?」 然晋满怀期待地抢在帆煜之前开了铁门,却发现门外的人并非是自己思念的旭阳。 「……他在那边。」也许是然晋眼底的失落太过明显,颖伽往旁边指了指。「去吧。」 旭阳只看见青年的身影往自己奔来,胸口随即遭受猛烈撞击。 青言识相地跟着颖伽进了前院,留点空间给这对爱侣。 「旭阳……」 然晋环抱着旭阳的肩膀,嗓子半哑。 旭阳也没心情追进去跟帆煜吵架了,注意力全被眼前失而復得的伴侣吸去,圈着人的腰,大掌心疼地抚摸那头黑发。 「然儿……」 悬了几个小时的心在确认怀中青年的那一刻终于能够放下,旭阳用鼻尖蹭着爱人的发顶,一下又一下啄吻,头顶、耳廓,接着捧起青年的脸,贴上额际。 他担心得要命,害怕帆煜对然晋做出什么事、害怕然晋受到不可抹灭的伤害;青年受到帆煜刺激在海林崩溃的情景深深烙印在他心上,听见李夏那句话的同时他就后悔了——自己不该放人出去玩的,就算有保鑣也不该放的。 看看吧,大意了,把人弄丢了。 他真的怕极了。 「等、有人……」 然晋面红耳赤地挡住对方的脸,结果被旭阳抓着亲了口掌心。 「你……」 「没人啊。」 「……」 然晋左右看看,发现墙外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心下不免松了口气。 旭阳趁人松懈防备,把青年压到墙上,扣住他的下顎,缓慢又坚定地研磨那两片唇瓣;然晋双目渐渐迷茫,男人的举动无一不是在告诉自己他有多么担心,只要认知到这一事实,心脏便止不住地狂喜。 不需要他亲口告诉自己,只需几个动作,就可以完全表达。 对方毫不保留的爱意与念想几乎要将青年淹没,脑袋热得快要炸了,心脏愈来愈胀,胀到整个胸腔都容不下它。 然而,当他摸到那圈套在旭阳脖子上的隔离环,近乎迷离的神智瞬间清醒。 「等一下……」 然晋推开还想继续吻的男人,不顾自己还没完全喘过气,手微微颤抖着摸上那黑色外壳。 自己明明带在身上的,怎么……? 旭阳看出他的疑问,按住那隻手,低头在青年耳边道:「这是备用的。」说完了,还不忘用牙齿磨一磨那圈耳骨。 「……呜……」 「……然儿?」 听见然晋的呜咽声,旭阳拉开视线,青年正眼眶泛红瞪着自己。 他心尖一缩,知道对方生气了,讨好似地亲了亲猫儿的软颊,再摸一摸红肿的眼尾。 「呜、别碰……」 「然儿对不起……」他柔声哄道,抓着人的手解锁。「喀」的一声,憋了近乎整天的alpha信息素衝出,迅速瀰漫开来。 「你骗、我……」 明明答应自己不会戴了,明明答应了…… 即使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那他又何尝不是为了对方? 就是因为爱着,所以才不要他戴的啊。 「是我不对。」旭阳非常果断地认错,悄悄往自己后颈上贴了镇定片。「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别生气……」 然晋埋在旭阳颈窝闻那股温柔太阳淡香,看见旭阳被勒得微红的痕跡,那点本就不大的气彻底消散,心里只馀下酸涨的疼。 他捏着男人的西装外套下摆,乖顺地蹭了蹭旭阳的胸膛。 「以后别戴了……」他闷闷地说,「我也担心你啊……」 那个声音听得人心疼,旭阳由上往下抚摸小猫的背脊,轻声道:「好,以后不戴了。」 然晋满意地享受温暖的怀抱,半晌,抬头看着旭阳。 「你呢?」他故意问道,「你担心我吧?」 旭阳立刻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明知故问……」他把青年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对方肩膀上,「我好怕失去你啊……」 然晋彷彿看见大狗狗垂在身后没什么精神的尾巴,心都要化了,踮起脚尖,主动覆上他的双唇。 旭阳当然不会放过爱人送上的福利,空出一隻手按住人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小猫双手攀在他的肩上,仰着头,尽力承受男人的吮吻啃咬。 「唔……」 分开后然晋靠着对方喘气,旭阳一下下拍着他的背,另一隻手牢牢环在青年腰上。 然晋揉揉发红的耳根,听见男人低低地笑,不敢抬头。 「那你说呢?」旭阳轻轻抚着怀中人的后颈,「有发生什么事吗?他们……对你怎么样?」 虽说如此,不过他也猜到了,其实青年并没有受到伤害。 然晋没有回答,只是抓着旭阳的衣服,偏头换个姿势枕在他肩上。 「……旭阳,我好想笑啊。」 他抬起头,双眼好似在发亮。 旭阳用指腹碰触他弯鉤般的嘴角,忍不住又亲了人一口,没有掩饰他眸中的讶异。 「母亲抱我了。」 「嗯。」 「父亲称讚我了。」 「嗯。」 「还有,哥哥和姊姊……」青年连眼尾都在笑,「原来他们一直在帮我。」 旭阳无奈,揉揉他的耳垂,沉声问道: 「那你怎么想呢?」 「什么?」 「……就这么原谅他们吗?」男人知道他心软,不过他还是会为了伴侣抱不平。「十几年,你不会埋怨吗?」 闻言,然晋偏头思索一阵,摇摇头。 「他们有意修復,那就给他们机会。」青年仰头,「只要一点点就可以了,我也不想要求太多……况且,我有你了啊。」 自己确实埋怨过这样的家人,怨他们未曾真正爱过自己……但旭阳填补了那些坑坑疤疤,如今他也听闻兄长与姊姊私下的事跡,何不放下成见,好好当回家人呢。 听他如此说,旭阳也放下心,与他的猫儿对视一笑。 然晋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一定特别特别傻,可他就是想笑,幸福得很想笑。 三人要回去前向其他人告别。雅玛要然晋以后多多回来看他们,然晋抱了抱他的姊姊,把颖伽吓得不敢乱动。 但吓归吓,最终,她抬起手拍了两下弟弟的头顶,动作很小心,也很温柔。 而达各站在旭阳面前由上而下审视这个新儿婿,点了几下头,不晓得说了什么,总之旭阳笑着答应了。 「这个,给你。」 帆煜把海豹塞到然晋手中,连着他忘记还的手机一起。 青年感觉略为复杂,可到头来,挣扎过后,他仍旧选择走上前,轻轻抱了下兄长。 「谢谢你带我回家。」 帆煜身子一僵,没有说话,只是双颊飘上几抹飞红,也不清楚是在红什么。 看到这幕的旭阳吃了不少醋,公然扣着人亲了一大口,随后将脸红得像血的爱人拉回车上。 驾驶座上的青言升起隔板戴上隔离环,感叹一句「果然单身就是狗」,发誓回去后要拖同为狗的玄铭喝杯苦命酒。 ——至于喝酒后发生了什么,那就是后日谈了。 颖伽看看远方已没入树林的车尾灯,再看看旁边脸色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的兄长,决定站在原地。 「……我是不是该补给他生日礼物?」 听见这句话,她愣了下,回道: 「从三岁开始。」 「是啊。」帆煜低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三岁。」 没人声了,依稀只听见远方树林里鸦鸟的鸣叫。 「我该找伴侣了。」寂静良久,帆煜说。 颖伽斜眼看他,又转回头。 她只从兄长眼中看出一种东西——释然。至于其他,她不想知道。 有些东西还是别说破的好。 「先把工作搞定再说。」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傢伙前几个月旷工的仇她还没报完。 帆煜耸耸肩,回身进门。 又是一个办公日,青言上完厕所回到座位,顺口与玄铭抱怨道: 「清洁工是不是换了啊?之前那个扫得比较乾净,这一个就没那么好了……」 玄铭眼神微动,随口应了一声,手上打字的动作没停。 「欸话说,」青言滑着椅子靠近他,「新闻稿确定了没?」 「在你受到昨晚后遗症影响的时候,我校稿好了。」 原本还在嘻皮笑脸的人一顿,「……你再说一遍?」 「拉肚子。」 「……」 青言瞬间从头红到脚,指着刚才说话的玄铭,张嘴张了半天,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甚至来不及庆幸现在是中午所以办公室除了他们两个和老闆以外都出去了,只知道面前这同事发表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然晋从电梯出来经过这两人,看着青言问了声: 「青言脱臼了吗?」 「不不不!老闆娘我怎么会脱臼呢!」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我只是在大口深呼吸!」 语毕,还装模作样地示范了几次。 然晋点点头,内心好奇是哪个人能让脸皮比墙厚的青言脸红成这样。 玄铭淡淡地看了隔壁一眼,眸底染上些许笑意。 然晋提着便当进旭阳的办公室,男人正坐在椅子上看文件。青年坐到沙发上,alpha看完手上的实验计画书,起身挤在他身旁,揽着他的腰按在腿上亲。 「刚赶完了几个工作。」旭阳的心情很不错,「婚礼在这办,蜜月去达米安,你觉得呢?」 「好,我喜欢。」 「有邀请肖明一家,还有你朋友。」 「以安他们?联络到了?」 说来有点好笑,然晋去海林之前换了两次手机,一直以来都是用公共电话和他们联系;但因为担心帆煜,所以频率愈来愈低。 然后,由于时间间隔久远,加上有旭阳的生活太过安逸,结果——然晋忘记以安他们家的电话了。 ……对不起,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电话小纸条也不是故意搞丢的。 「帆煜给我的,说你应该会要。」 「是吗。」然晋打开矮桌上的饭盒,「那要谢谢哥哥……唔!」 旭阳舔着刚被他咬出的齿痕,不甚愉悦。「他亏欠于你,本来就该给。」 「……还是得道谢。」 果然大狗狗就是最幼稚的那个。然晋回头亲了亲他的脸安抚,脑内却无端浮现兄长的那个小秘密。 算了。他想。听母亲说哥哥决定要找伴侣了,那这件事,自己就当从未知晓好了。 旭阳瘪瘪嘴,张口示意要然晋餵。 「……」你有手,自己吃啦。 男人假装没读懂然晋的表情,手臂收得更紧,撒娇似地蹭一蹭青年。 然晋无可奈他何,乖乖拿起筷子,开始你一口我一口,还得防范alpha时不时地讨亲亲。 嘛,他也不讨厌就是了。 旭阳开心就好。 「在想什么?嗯?」 「没什么。」然晋放下餐具,往旭阳嘴角上啄一口。「只是想我好爱你啊。」 旭阳勾起沾了点油的唇角,想亲回去,却被对方拿着面纸挡住不给亲。 即使如此他也不生气,笑得像明媚的太阳。 然晋莞尔,低头再次亲吻那束专属于他的阳光。 「这么开心啊。」 两人额头相抵,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冬天已经过了。 然晋看着他的旭阳,眼中有光芒在闪烁,笑意完全压不住。 春天到了。 全文完 作者: 好啦,《好孩子》的正文就这样结束了 感谢看到这边的你ヾ(●゜▽゜●)? 接下来将会掉落番外,会有哥哥的故事与车车 敬请期待哟(比心 -- 番外一、帆煜(上) 七岁时,他有了一个弟弟。 跟自己还有妹妹不一样,弟弟是个beta。 母亲说,他的弟弟叫做然晋,自然的然,晋升的晋。 那么小的、粉粉圆圆的脸蛋,乌亮的黑眼珠,又长又翘的睫毛。 他的弟弟比班上任何一个omega都可爱,萌得让他想伸手摸一摸。 转头看看旁边才三岁就学会绷着脸讲话的妹妹,心里更加确定。 嗯,弟弟是最好看的。 婴儿床上的弟弟「哇」一声,短小的肉手堪堪圈住他的食指。 弟弟的笑声很好听,比妹妹的好听多了。 他好喜欢他的弟弟啊。 可是父亲不喜欢弟弟,他说家里有两个alpha了,他不想再多一个孩子,而且beta只是处于不上不下位置的种族。 七岁的帆煜站在婴儿床旁边,默默地想着:才不是呢。 爸爸讲错了,他的弟弟是最好的,是最可爱的。 妈妈原本给弟弟取的小名是小晋,但他不喜欢,所以重新取了一个,就叫做晋晋。 有非常久的一段时间,弟弟就是他唯一感兴趣的人事物,他只关心弟弟的一切。 晋晋长了第一颗牙,他任弟弟咬烂了自己最喜欢的笔。 晋晋说了第一个字,他微微笑着让弟弟接着学「哥哥」。 晋晋踏出了第一步,他站在前面稳稳接住跌倒的弟弟。 他的朋友都说他是个弟控,他觉得很有道理——反正他就是喜欢弟弟,这么说也没有错。 但这件事理所当然传进了父亲耳里,于是他被严厉告诫。 父亲说这样不好,要帆煜离弟弟远一点,太黏弟弟会被人抓住把柄,继承人不可以被人轻易知道把柄。 小帆煜不想遵照父亲的命令,于是跑去找母亲,说: 「父亲一定是错的,晋晋那么可爱,我是哥哥,理当在他身边保护他啊。」 他以为母亲会认同,却看见母亲温柔的脸上带有些许苦涩;母亲蹙着眉头,手掌轻轻放在帆煜头顶。 「听你父亲的吧。」 他听见母亲这么说。 「弟弟毕竟只是beta。」 他一张小脸憋得红红的,踱步走到婴儿房。 beta又怎样呢,就算是beta,晋晋还是他的宝贝弟弟。 他站在婴儿房里,弟弟已经睡了,保母在外面休息;小帆煜握住那隻更小的手,轻轻摸了下晋晋粉白的小脸。 哥哥会变得很强。他在心中说道。 会让父母对beta改观。 会一直保护你。 谁都不能伤害晋晋。 弟弟两岁了,家里办生日宴会。 九岁的帆煜被父亲带着提前认识各种不同的人,暂时不能陪晋晋玩了。 弟弟带着尖尖的生日帽,最上面有颗圆形毛球,被其他三、四岁的孩子带着玩。 帆煜站在父亲身边,根本听不进父亲与朋友说的任何一个字。 他压着想衝过去把弟弟抱起的衝动,在心底默念晋晋要小心点不要跌倒了,还有那群人也要小心点,他的弟弟才两岁,路还走不好,如果跌倒了他会帮弟弟报仇的。 父亲终于允许他自由了,帆煜第一时间就往弟弟的方向迈进。 正在花园里玩球的晋晋一个不小心,让球滚出去了,被前方的男孩捡起。 帆煜瞇了瞇眼,有种不好的预感,加快步伐。 只见那个男孩拿着球,不知对弟弟说了什么。 弟弟听完后,踮起脚,扯着男孩的手臂,「啪嘰」就往男孩脸上亲了一口。 …… ……那个人,是谁? 帆煜捏着小西装袖子,强迫自己冷静。 连他都没有让弟弟亲过,凭什么那个不知好歹的男孩可以? 他看着那个男孩比自己矮了一截的背影,再看看弟弟天真的脸,心中做好决定,脚步转往父亲的位置。 他对父亲说,以后不要办弟弟的生日会了。 如他所想,父亲只问了他理由,而他也假装自己不喜欢弟弟来达成目的。 利用了父亲对beta弟弟的厌恶,他不让弟弟再见到那个男孩。 回到弟弟身边,他看见弟弟站在大蛋糕旁,比桌子还要矮,要努力抬头才能看得到蛋糕,心里被萌得融化。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昱迦继承人不被允许将情绪表露得太过明显,这是父亲教导他的。 那个男孩在另外一边玩,他在心底冷笑道你再也没机会见到晋晋了,就算是自己与妹妹的生日,他也会把弟弟藏好。 他会藏得好好的。 不过,方才似乎有个小孩听见了,还给他比鬼脸…… 嘖,算了,反正也掀不起什么。 帆煜默不作声,走到然晋后面给他抱高高。弟弟露出灿烂天真的笑容,嘴里喊着的「哥哥」带有他身上的柔软奶味。 当时他对自己的机智感到无比自豪——然而很久以后,他终于了解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帆煜从房间里看见然晋第无数次抿嘴皱眉走出父亲的书房。他翻到课本下一页,紧接着发现自己连前面都还没读完。 弟弟长大了,小学三年级的晋晋脸上有一点婴儿肥,已经可以看见未来出挑长相的雏形。他低头快步经过兄长房门,眼尾似乎有些红。 帆煜起身想抓住他的背影,弟弟的房门却在下一刻关上。 他垂眼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生出几分惆悵。 晋晋不再亲近他了。 从前那个喜欢跟在身后的晋晋不见了,也很久很久,没有听过弟弟悦耳的笑声了。 他的弟弟依旧那么可爱,两人却变得如此陌生。 几分鐘后父亲进了房间,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读书,你可是个alpha。 言词间没有贬低弟弟或是beta,但帆煜就是莫名厌恶。 父亲一直以来都不喜欢beta这个族群,连母亲也认为beta就是个平凡大眾种族。 他知道弟弟这次也拿了班级第一,全年级前十,可父亲没有提半个字,刚刚还让晋晋委屈得要哭。 他想跟父亲说,弟弟也很努力啊,一点也不输一个alpha,为什么你不喜欢弟弟呢?就因为他是个beta吗? 他想过去抱住弟弟安慰他,跟他的晋晋说,别哭,哥哥觉得你是最棒的。 哥哥不会跟父亲一样,哥哥觉得beta没什么不好。 哥哥会保护你。 ……可是,他目前无法反抗父亲。 父亲不喜欢他和颖伽太照顾然晋,他的管理方式让然晋成为家中的陌生人。 因为父亲不喜欢beta。 高中生就像任人揉捏的果冻,只需要父亲一个念头,就能彻底碎裂。 意识到自己年纪只有十六岁、毫无反叛能力的帆煜坐在椅子上,极其细微地点了下头。 可是谁知道,他听从父亲的安排去国外念大学兼硕士,四年回来后,突然感觉弟弟变了很多。 要不是自己亲眼看过,帆煜绝对不相信然晋小时候是个爱笑的孩子。 他开始想出了什么问题了呢,为什么弟弟变成这样。他远远地跟在弟弟后面去学校,却发现他的晋晋跟同学的相处模式比跟家人的更热络,虽然笑容很少,但起码有。 然晋的脸是少年独有的清秀,既有alpha缺乏的灵气,又有omega缺少的稜角;朱唇微勾,倒比露齿一笑更迷人。 帆煜没有丝毫迟疑就拿起手机拍了照,生怕动作慢了就捕捉不了。他坐在车里恍恍惚惚想着,晋晋可真好看,他的晋晋就是家里最高级的艺术品。 但是在家里看不到,他只能偷偷将照片存在云端,用密码锁着。 他不住家里了,特意选首都的大学读博士,反正也是国内顶尖的,父亲没说什么就让他去了。 只有他知道根本原因是什么。晚上他坐在床边,看着白天跟踪取得的照片,告诉自己——这很正常。 兄弟之间拍张照片,再正常不过了。 他用隔板挡住心底那株绿色小芽——看不到,它就不存在。 对吧? 他如此自问,眼神晦暗。 然晋选组时跟父亲发生极度罕见的争执。那个时候帆煜在公司处理事情,接到妹妹的电话后赶忙往家里去;进家门听到父亲烙下那句「果然beta就是丢脸」,加上大力撞门声。 到了客厅,只看见然晋进了房间、母亲跟着他进房,颖伽抿着嘴站在桌边,眼睛盯着一张纸。 他没来由地想,妹妹跟弟弟抿嘴的小动作真像,他也要养成这种习惯。 父亲太过分了。颖伽说,语气间染上了落寞与失望。 帆煜走到矮桌旁,那张纸是然晋的选组单。他捏着角落轻轻提起,迅速扫了一眼。 看看选组单,看看然晋没有关上的房门,看看父亲的书房,再看看脸冷心软的妹妹。 他决定坑妹妹一次——因为他暂时不想面对父亲那张脸。 然晋的房间很基本,换句话说,很冷清。帆煜斜倚着门框,长年的习惯却让他已经没有办法露出关心的表情。 他只能默默地看,看母亲劝弟弟,看弟弟望天那通红却只能强忍的双眼。 看自己有多么无力。 接触公司几年了,仍然无法成长到能保护他的晋晋。 对不起。他在心中说道。哥哥对不起你。 再给他一段时间,等颖伽接手、等父亲彻底放权、等他做出一番成绩出来……再等他一下就好,拜託。 再过一阵子,就不用再露出那种表情了,就不用看父亲脸色活着了。 心脏彷彿被一隻鬼手掐住,痛意自胸口蔓延。 帆煜低头,稍长的瀏海挡住眼睛,遮断他的视野。 晋晋,别再这样了。他无声说。 哥哥会心疼,很疼很疼。 不晓得颖伽说了什么,父亲答应了,条件却是要然晋大学读企管。 但弟弟一点也不开心。 他当然不开心。帆煜一直都知道,然晋想读的是社会学系。 帆煜怀着浓浓的自责,上班前绕了远路,去看弟弟。 晋晋周身的气息变了,他很清楚地感觉到。男人多拍了几张照,装作这只不过是哥哥关心弟弟的方式之一。 他只是关心弟弟。 转头,与妹妹达成了共识,两人决定要「行动」。 帆煜换了新的手机,那些照片也跟着搬了新家。 男人走出高铁站,拢紧了风衣。不久后,然晋就要大学毕业了,他是来通知弟弟回来上班的。 顺便坦白他和颖伽的「洗脑教育」。 四年了,真快啊,弟弟两周后就要毕业了。 第一年时,他破例将一个beta总监提升到副总的位置,然后把自己的助理也换成beta。 父亲勃然大怒,就算看见他们的成绩与效率,也只是用不屑的目光看着那两份报告。但他已经没了实权,也没资格干预帆煜的选择,终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母亲也劝他听父亲的话,他丢了好几个beta名人的报导给她。 父母以为帆煜叛逆期迟到,而当颖伽也帮兄长说话挡枪时,他们总算发现儿子和女儿从最初就在撒谎,撒不喜欢弟弟的谎话。 然后,母亲态度有所软化,父亲仍维持他的固执。 帆煜很清楚这需要时间,耐心等候着。 然后,几个月前,他总算等到了——母亲主动说,她做错了,想弥补晋晋。 他去了学校看然晋,悄悄地、远远地看着长开的少年。 弟弟抱着书,在榕树下乘凉。 空气里飘着雨后的清爽气息,早晨阳光洒落。然晋仰头,用那双蒙了尘埃的眼珠静静地望着树枝。 风儿吹过,树影摇摆,叶片掉落在少年头上。 帆煜心口一紧,胸腔里那些火热的情感叫嚣着,试图衝破皮肉,把鲜活跳动的心脏献给那名冷淡少年,只为博取他轻轻地看一眼。 树苗长得无比巨大,遮住了他的天空。 想站在他面前,想抱抱他,想为他拂去发间的落叶。 想擦亮他的眼睛,想跟以前一样牵他的手。 好想他,好想晋晋。 好想……对他做出一些不可言说之事。 帆煜回过神,某道墙被打破了。 这是兄弟之情,这是兄弟之情……他们是兄弟。 他是他的哥哥,他是他的弟弟。 是兄弟,是亲兄弟。 ——但,正常的兄长会这么看弟弟吗? 他想起然晋刚上大学时,母亲曾要自己去相亲。 母亲说,你要27岁了,也该找找未来伴侣了。那时候他回答还没有打算,就随便推掉了母亲的提议。 但现在回想,自己明明答得极为心虚—— 就在他想着「伴侣」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然晋。 曾经以为这只是自己觉得弟弟的事情比伴侣重要,可显然并非如此。 帆煜慌慌张张地逃跑了,自我催眠已经不管用。 他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忽视那一阵阵的心悸,长久以来的习惯都不是习惯了,每一个事件背后都有了无比合理也无比悖逆的解释。 他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是情动的表示。帆煜拉松领带,解开两颗钮扣;车子里热得不行,帆煜摇下车窗,让外头的冷风灌进来。 习惯事事都划下一条条涇渭分明的线,到了然晋脚下,却是一大片的灰色区块。 而自己站在灰块的边缘。 这不算越界吧?他开始自欺欺人,抓着胸口的布料。 连界线都没有,又怎么能够算呢? 待续 -- 番外一、帆煜(下)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弟弟惊讶的脸。 那对眼眸毫不掩饰心底的诧异与恐惧,帆煜倏地就忘了原本的说辞——当然没有哥哥很爱他什么的——他开始觉得,晋晋现在那么讨厌自己,绝对不会乖乖跟他走。 要坦白吗?告诉他兄姊做的事情……然后呢?他会不会相信? 晋晋会相信自己吗?他对自己还有一点信任吗? 「……父亲要你回家工作。」 脑袋还在犹豫,嘴巴却先编了一个藉口。 帆煜没有看弟弟的反应,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朝他丢了一枚炸弹。 他逃避似地走了,步伐比平时快了不只一点。 人生中唯几后悔的事情都和然晋有关,生日宴也是、不理然晋也是,现在加上了这个。 只是想留住弟弟,为什么就不能像在公司一样,按部就班呢。 这份过多的兄弟之情总使他乱了手脚,往常的冷静全都不算数了,就像狙击手失常般,非生即死,从山顶坠落到谷底。 两周后,然晋在毕业典礼上说,要和同学去南边游玩。基于愧疚,帆煜没有半分怀疑或犹豫就应允了。 反正父亲在和然晋的教授聊天,未来然晋的上司也是自己,他就帮父亲决定了。 他还去跟然晋的朋友道谢,请他们多多照顾自己这内向害羞的弟弟——不过,不知为何,帆煜感应到了一丝丝的敌意。 总觉得那alpha与beta是皮笑肉不笑,看得让帆煜下意识提起防备。 帆煜问了弟弟他们的名字。不是要调查这两人,他信任然晋挑朋友的眼光,只是直觉认为会出事。 然晋的脸色比上次见面苍白许多,他离去前多转了些钱给弟弟,叮嘱然晋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他发现弟弟闪躲的眼神,没有多想,只当晋晋还是怕自己。 没关係。帆煜刻意忽略心底的失落。晋晋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回去的高铁上母亲问他,晋晋是不是还很排斥自己?她几次想握晋晋的手,全都被躲开了。 她是不是需要表现得更明显一点? 帆煜没有正面回覆,说这需要时间。 「你觉得晋晋会出去玩?」 回到法贝奥之后,颖伽从他口中得知此事,问道。 「不然呢?」 颖伽挑眉,「晋晋在躲你。」 「他一直都这样,你也知道。」 「心也太大了。」 帆煜眼皮一跳,斜眼瞪向妹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方不说话了,大有种「你自己想想」的架势。 不该放心让晋晋「玩」的——当颖伽把然晋失踪的报告甩在他桌上时,这是帆煜唯一的感想。 颖伽从最初就不相信然晋只是单纯旅行,其中一个原因是兄长把弟弟最讨厌的人拿来当要他回去的理由。她已经为了这件事不爽了,加上他们一直没有收到然晋要回来的消息、打了电话也没接,颖伽便着手调查弟弟的行踪。 这一查,果然就出问题了。 「神经可以再粗点。」这是她对兄长的评语。 颖伽冷眼看着兄长把祕书骂了一顿,毫不迟疑就选择丢更多工作给他。 「你在阻止我出去找他吗?」 「不然?」颖伽回答,「你是昱迦的总裁。」 「也是他的哥哥。」 「我是他姊姊。」她闻到兄长充斥怒意的信息素,也压不住自己的怒气。「我也很急,但我选择的是找别人帮忙。」 两股alpha信息素在空气中对撞,帆煜更加烦躁。「不行。」 「为什么?」 「我要第一个找到他。」 「……什么?」 「我得亲自去。」 帆煜定定看着她,瞳中带有不容反驳的果决。 他很清楚,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但那又怎样?保护和佔有不是他的天性吗? 「够了,帆煜,你冷静点。」 哥哥疯了。颖伽下意识就这么认为。 她转头就让助理找人盯着自己的兄长,但帆煜动作更快,迅速抢了一个副总的工作,下午就跑到达米安。 美其名「出差」。 谁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偏偏这又很是理直气壮,因为帆煜真的有工作。 颖伽看着属下传回来的报告,下一页是她亲爱的哥哥谈好的合作协议,血压持续飆高中。 话说回帆煜,此刻正在找人。 不是然晋,而是然晋最信任的那两位。 他看了看门牌号码,和萤幕里的资讯对比,露出一抹冷笑。 以安和贺奇正在家里打扫,等等就要煮晚餐。两人都在大学人才博览会中找到了工作,而贺奇决定带职读硕士,最近在规划办婚宴。 熟练地删除了通话纪录,沥乾拖把,接着一声门铃响起。 「你好,请问……」以安的话没问完,呆在门后。 门外的alpha笑着,身上飘来菸味,无端让人生出一阵恶寒。 「我是然晋的兄长,帆煜。」男人尽力使自己的外表看来和善一点,然而只要想到面前这beta可能就是让弟弟逃走的帮兇,就压抑不住心底的痛与恨意。「然晋没有回家,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他在哪。」 最后三个字简直是咬着牙齿在说话,帆煜很克制不让自己失控,可以安仍感觉到空气中浮动的暴躁。 他掩了掩门,「……我们也不知道,不好意思。」 贺奇也过来了,站在以安身后带着戒备看这不请自来的访客。 感应到另一个alpha的注目,帆煜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变得更加躁鬱,信息素也不自觉放了出来。 对方后面的贺奇闻到了他刀锋般的攻击性信息素,扳着伴侣的肩膀往后塞,调换了位置。 「很抱歉,他也没有和我们联络。」 帆煜额头爆起青筋,「我知道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贺奇咬定他们没有,下了逐客令。「我们还有事,请走吧。」 「不。」 一隻手挡住即将关上的门,力气与对方不相上下。 「在找到然晋之前,我不会善罢干休。」 贺奇本就不想与这人纠缠过久,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决定要蓄力等一个爆发立马关门。 以安越过伴侣的肩膀偷看帆煜,见到那佈满血丝的眸子。 忽地,他回想起然晋病态般细瘦又伤痕累累的手,上头的血远比那人眼底的多了不知一点。 从高二开始,一直到了大学,他始终没有停止自残,但也没有放弃过活着。 以安有时会看着好友,思索他瞳中的那些「家人」。他替然晋感到不值,奈何然晋表面上软弱,实际就是个固执的傢伙,非要等。 结果呢?他心灰意冷。 「……你凭什么?」 以安躲在贺奇后面,朝来者露出怒色。 正对峙的两alpha皆是一愣,帆煜分出一点心力看向缩在伴侣背后的beta。 「以安,别……」 「我不!」以安紧紧扒着贺奇的臂膀,「你说你是他的哥哥,那你有想过然晋的意愿吗?」 那一天,然晋的声音多么无力又绝望。 他说,beta是个无用的种族,没有人希望自己活着。 他不想回家了,永远待在这里算了。 红血与白瓷的对照那么强烈,那么刺眼。 「然晋不想回去那里,」以安的眼睛都憋红了,贺奇险些拦不住他。「不是讨厌然晋吗?那就别让他回家啊!过来找他又算什么!」 「忽视了他那么久,这种时候却拿着『家人』的名义要他回去,你知道然晋有多恨吗!」 「以安!」贺奇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别衝动,动口不动手。」 「我不会动手。」以安甩开自家alpha,冷冷地看着帆煜。「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弟弟,连他住院都不清楚!」 少了阻拦的力道,帆煜顺利推开了门,却因为以安的话而只楞楞立在门外。 「……住院?」 「你果然不知道,哼。」 以安站到贺奇前面,双手抱胸。贺奇也沉默了,似乎是想起了那副景象,神色凝重。 「你知道然晋的手长什么样吗?他划了多少刀你知道吗?」他想衝上前抓住这男人的领子,厉声质问。「然晋说,父亲要他回去,可他不想回昱迦工作,因为自己没有能力……那个晚上,他把自己的静脉割断了,在医院躺了三天,没有一个『家人』过来看他。」 当他们撞破然晋家大门和浴室门之后,看到的是好友握着一把沾满血的刀子、闭着眼睛躺在磁砖上。原应冰凉的瓷面都被他的血染温又回冷,本就没什么血色的皮肤更是病白得丝毫不似生者。 亲眼看到好友这副模样,给两人的衝击不是一般的大。 然晋输了两千毫升血,才堪堪从鬼门关前救回。 「你知道吗,只要问一句『想不想回家』或是说『beta也没关係,beta也很好』,他或许就能够站在这里。」 「我的话到此为止,」他的心理再坚强也挡不了汹涌的泪意,但他强忍着不肯屈服。「我告诉你,就算我们知道然晋在哪,也不可能说出来。」 帆煜眼睁睁看着那beta在面前甩上门,而自己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浑浑噩噩地坐进轿车,伸出去抽面纸的手都是抖的。 ……他做了什么? 帆煜自脱离婴儿时期就未曾掉落的眼泪,滴到了西装裤上。 帆煜已经想好了说词——他会坦白自己做的一切、会诚恳地道歉,劝弟弟回家。他甚至觉得再耗上几个月也无所谓,晋晋在气头上,他可以等弟弟气消,只要然晋愿意回去。 当他终于在海桑新年庆典找到晋晋,却从他身上嗅到了其他alpha的信息素。 这信息素还是来自一个他也认识的人:云日集团的旭阳。 他想自己的确气疯了,理智不管用了,不然怎么会说出那些话呢。 帆煜知道旭阳的父母在让他相亲找对象,可弟弟是个无法绑定的beta,那刻他唯一想到的只有弟弟会受伤。自己已经让弟弟伤痕累累了——他不允许再有人伤害晋晋。 他故意说出「那群omega」的理由是要让然晋早点认清、早点脱身,这样就不会在未来皮开肉绽。 事后反悔也来不及,那些话他根本不该说出口,即使心底有气也不该说。 但他真的……好气啊。 连同忌妒、羡慕、恨意一起,堵在胸口。 回到法贝奥之后,他立刻雇用两个侦探进云日,不为别的,只为拍几张晋晋的照片。 就像个无法满足的变态一样,帆煜看着弟弟长了点肉的脸,明显能感受到他气色很不错……看见弟弟如此,他开心,更多的却是气恼。 颖伽说得对,旭阳会让然晋快乐,他们这边只需要释出一点善意,弟弟或许就会愿意回家。 可他仍旧不甘心。帆煜不是不懂自己的逻辑问题,而是他清楚,一旦写上答案,他为弟弟做的所有努力将化为乌有,一切事物都会被打碎。 这是一道古怪的哲学题。 题目有他与然晋,变数是颖伽,条件是旭阳,试问要填上哪个答案,使一切合理化?解题人心知肚明,却固执于维持他愚蠢的假象,只为了那点碎得零落的平衡。 阴鬱的眼角透露出些许杀意,侦探回报有名omega进云日总裁个人办公室找然晋后,他更是怒火中烧。 气的是旭阳居然放任别人进办公室,担心的是弟弟是否有因此消沉。 晋晋会伤心的,绝对会。 ——要是他把晋晋抓回家,那他会因为父母的改变而开心吗? 他会心甘情愿回到自己身边吗? 帆煜闻到然晋身上传来的来自另一名alpha的「记号」,失控地想要张嘴往那块洁白的后颈肉咬,将自己的信息素覆盖上去,永远、永远,让他身上只有自己的味道。 轻轻撩起然晋左手袖子,帆煜错愕地盯着那片崎嶇伤疤,内心疯狂的火焰瞬间熄灭。 ……对不起,晋晋,你能再给哥哥一次机会吗? 旭阳总有一天会拋下你,哥哥不会,哥哥永远不会。 再给哥哥一次机会,好不好? 「旭阳很爱我!」 他看着弟弟暴怒的样子,心脏感受到毕生所经歷过的,最深的痛意。 「比你爱我!」 …… 最后的最后,帆煜还是放手了。 「难得那么心软,真不像你。」 颖伽正在检视这季的财务报表,昱迦不停在成长,最近的成长率却在下降,他们必须检视并修改策略。 帆煜抬眼瞥了下妹妹,不置可否。 他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我要去找新助理了,你继续工作。」 男人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回到隔壁。原本的beta助理请了孕假,于是帆煜就让他推荐一个人过来替补。 令他意外的是,被推荐的新助理是omega。 鲜少有omega当总裁助理,主要原因是种族天生体弱,面对这种工作量特大的职位,就连应徵者也非常少。不过,既然他推荐这人,而且经歷还不错,那帆煜也不会无故把新助理解雇。 新助理一脸紧张,递出报告给上司。 帆煜略略看过,没找出什么大错,随口问道:「为什么想来当助理?」 「……因为……」 他说两个字便没了下文,帆煜抬眼,只见对方有些侷促的薄红脸颊,一双眼珠乱乱转就是不看帆煜。 帆煜心下了然,这种人他一般不会留在身边。 开口正要辞退对方,脑中却想起了不久前自己下的决定。 「……算了,不说也没关係。」 他还回报告书,盯着助理好一阵子。就在新助理觉得自己要被开除的时候,帆煜接着又说: 「等等午餐一起吃吧。」 番外一、帆煜完 -- 番外二、后来(车) 然晋举起缺了银戒的手,放在灯光下看了又看,最终被另一隻不属于自己的大掌包住。 「紧不紧张?」旭阳捏捏他的手指,亲了亲指尖。「媒体不多,都是招呼过的,放松点。」 「好……」 青年强装镇定的样子把男人逗笑了,倾身将双唇贴上他的额面。 「然儿怎么拍都会好看。」 「……别说啦……」 alpha的嘴角咧得更大了,一把抱住青年,嗅一嗅那股软香。 其实他更想来个深吻,最好把然晋吻得气喘吁吁,再吮几枚红点在他领子遮不到的地方……不过,这样青年一定会生气,就还是留到晚上再说吧。 工作人员敲门请两人准备出场,旭阳藏起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执起伴侣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然晋突然拉过他的领带,一枚生涩的亲吻落在男人唇边。 旭阳来不及好好享受,然晋迅速扭过头,只给他一个緋红的侧脸、玫瑰色耳朵,和一截粉白脖子。 下腹邪火被强行压制,旭阳轻笑出声,于然晋耳旁低语: 「技巧有待加强,晚上再来教你。」 然晋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耳垂红成一滴血珠。 婚礼非常顺利,邀请的只有两人较亲近的亲朋好友。 然晋听完对方的誓词后都快哭了,轮到自己时紧张到得看小抄——不过旭阳显然更紧张,因为他没等证婚人讲完那句「可以亲吻你的伴侣了」,就急冲冲地揽过然晋来了个深吻。 宴会上然晋又被采琴江路联合灌酒,还要去各桌轮流敬一杯,结果就是然晋没撑到送客就醉倒了。 旭阳抱着醉醺醺的青年先行告退,心想着幸好把合照排在吃饭之前。 「旭阳……」 他把人放到客厅沙发上,「嗯?」 「要抱……」 「刚刚不是才抱过吗?」 男人失笑,没有如他的愿,欺身压上伴侣。替然晋脱了西装外套,右手不甚安分地撩开身下人的衣襬、解了扣子,青年腹部上那层软肉让他爱不释手,沿着肌肉纹理来回抚摸,充满浓厚的暗示意味。 然晋的身子很快就软了,推人的动作看来更像是欲拒还迎。旭阳点燃的火碰上酒精,眨眼间便从星火发展成烈焰,烧得然晋浑身火热。 旭阳褪去两人的衣物,青年白里透着桃子粉红的漂亮躯体暴露在空气中;手掌贴着胸膛往下,小指头扫过一侧豆粒,惹来然晋几声轻喘。 抵在然晋腿根的巨物涨大,alpha没有收敛自己疯狂喷涌的信息素,轻易捕捉到那两片可口唇瓣,舌头与对方的纠缠成一团。 情动太阳味衝进鼻腔,侵蚀然晋所剩无几的清醒。他扭动着腰,身下性器的头顶磨过穴口,甬道深处分泌了一波又一波润滑体液。青年含糊唤了声男人的名字,用臀缝磨蹭下方肉柱。 小醉猫诚实多了,居然还懂得要主动引诱。旭阳压着眼底翻腾的慾望,坐起身,把人抱到自己腿上。 然晋半瞇着眼,双腿分开,迷惑地跪坐在旭阳身上,两根性器紧贴着互相摩擦。 男人偏头亲了口小猫儿,抓起青年的手,往他后方伸去。 「嗯……旭、阳……」 「然儿乖,很快就好。」 两人的食指一同伸进穴内,刚进去就被紧紧吸附,主动将指节吃得更多。旭阳没想到那处早已如此湿濡,挑了挑眉,凑近然晋锁骨,嘴上一边啃,手一边帮人开拓。 「呃啊……唔……想要……」 自己帮自己扩张的感觉有点怪异,后面不停咬着手指,彷彿亲身体会到这身体有多淫荡。青年果然是醉了,蹭着男人的胸膛,要更粗长的东西插进来,却只得到第三根手指。 对方带着他一点点压着温热的内壁,寻找那能让人兴奋的敏感处;男人轻轻咬着然晋滚动的喉结,手指用力往深处一压。 然晋惊叫一声,后方肌肉瞬间收缩,软着腰腿瘫在旭阳胸前。 旭阳的耐力也游走在爆发边缘,青年自然知道。他呜咽着舔舐爱人的下巴,整个人拼命往男人身上蹭,玉茎已吐出不少清液。 alpha的硬物也胀得愈发壮大,旭阳强忍着等差不多时候了才抽出溼答答的指节,扶住人的窄腰。 「唔……咿啊!」 然晋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握着腰狠力按坐在怒发的性器上。远比三根指头粗长的肉刃强硬闯入后庭,由于姿势的关係,生殖腔被顶得彷彿快要撑破。 旭阳细细感受着深埋然晋体内的快意,发出一声舒爽畅快的叹息。 「好大……」 听到伴侣这么说,男人心底升起浓浓的骄傲感,然晋体内那东西又胀更大了。 「喜欢吗?」旭阳声音半哑,两隻大掌放在青年臀瓣揉捏,还故意往上顶了几下。「这样子,喜欢吗?」 「唔啊……喜、喜欢……」 猫儿喝醉后比平常坦诚得多。旭阳摸摸他脸上那几片緋红,想自己大概也醉了,上次捨不得趁人之危,这回是两人的婚礼,他克制不了慾望。 男人的动作越来越小,简直就是在搔痒,完全满足不了然晋的渴望。 「拜託……动……」 「然儿自己来。」他鼓励般亲亲然晋的脸,「给你示范一次……」 旭阳抬起青年上半身,眼睛盯着那私密处一点一点吐出自己的东西。紫黑色表面沾满晶亮的透明液体,全是然晋的。 他自胸腔低低笑了几声,随即往下压。 「啊!」 然晋直直又坐回去,肉柱顶重重刮过那块极为敏感的软肉,引起内壁一阵痉挛,咬得更紧。 青年用眼神哀求旭阳再来一次,对方却不为所动。全身快要被酒精与情慾烧透了,无奈之下,然晋只好双手撑着男人的腹肌,一下又一下地小幅度起落。 「啊、啊……哈啊……」 不够,还是好痒。 然晋努力摆动腰肢吞吐巨物,分出一隻手抚慰前面挺翘,整个人泛着某种情迷意乱的顏色。 「唔嗯……不够……」 「呜……帮我……」 来回几下后他没力气了,腰一软,趴在旭阳胸口喘气。 甬道内壁微微颤抖,绞得旭阳难以忍耐下去。他亲了亲猫儿的嫣红眼尾作为奖励,下一秒,狠狠往上顶。 「啊!嗯啊!」 他握着青年腰肢上下移动,胯下也配合节奏,在然晋下去那刻往生殖腔里撞,把然晋的理智撞得四分五裂,硕大性器摩擦肉壁,连带着青年前面也吐出不少清泪。 然晋揽着男人脖颈在他耳旁呻吟,体内那根凶器硬得可怕,愈加凶狠地抽插。 「啊、啊啊……太……唔嗯……」 深处又冒出一股黏腻液体,肉体碰撞水声更加明显,客厅里充斥着令人羞臊的啪啪声;穴肉紧紧缠咬着正在肆虐的性器,旭阳头皮发麻,忍不住加快了进攻速度。 两人中间的玉茎抖动着流泪,打溼了旭阳下腹。青年后庭不断收缩,旭阳更快速地挺动几下,然晋便拔高了叫声高潮。 旭阳暂时停了动作让他喘口气,自己同时享受被温热吸附的快感。感觉人缓得差不多了,alpha提起青年,抽出自己;然晋用充满水雾的双眼看他,指觉得后方少了填充物,相当空虚,挣扎着想再吞下旭阳下身。 青年左手伸到后面,握住那根炙热就想往洞里塞。 「我要……给我……」 ……以后可以多让他喝酒,但是,要在家里。旭阳听见这句话,又被那么直白的渴望目光盯着,恨不得立刻插回去继续操弄。 「等等就给你……我们换姿势。」 他圈着人迅速调了位置,然晋还没反应过来,alpha已拉开他的腿,再次开始新一轮撞击。 「咿啊!啊嗯……啊!旭、旭阳……啊!」 「今天特别贪吃。」 旭阳温柔地亲吻爱人,手掌包覆触感极好富有弹性的臀肉,下方激烈挺进,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囊袋也塞进去。 穴口已被磨得艷红,体液飞溅,沿着臀缝滴到沙发上。 「唔、要……哈啊!」 然晋仰着脖子惊叫,双腿夹紧旭阳劲腰,又一次被逼上顶点,阴茎喷出一股白浊,落在两人胸腹上。 男人低笑,动作没停,倾身舔去沾在青年右侧乳晕上的白点。 「旭、阳……啊……」 「然儿出奶了。」 「不……哈啊……」 男人牙齿磨着那粒小豆,把它吮得泛红。空气中信息素浓得吓人,然晋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被酒精或是情动的阳光味醺醉;后庭发着酥麻感,源源不绝的情慾海朝向他袭来。 旭阳吻着他的唇瓣加速衝刺,又抽插近百下后,狠力嵌进生殖腔,顶端小孔射出一股股精液,瞬间灌满beta本就不大的腔室。 青年双目失神,张大嘴喘气。alpha的茎柱和量多得可怖的精液撑得他肚子微胀,甚至能感觉到洞口开始流出自己无法容纳的体液。 旭阳亲吻爱人的面颊,将自己埋得更深。这次射精持续了几十秒,男人按着青年,决心要让伴侣彻彻底底从里到外都是自己的味道,压着人直到一滴不落射得乾净之后,才恋恋不捨地退出。 然晋双腿失了力,腿根与腰侧佈满暗红指痕,身前的性器还可怜兮兮地翘着;被欺负狠的穴肉攀着茎柱,挽留般黏着不想放,纯红底色配上白浊,穴口还在一缩一缩地蠕动,像是要把流出来的东西再吃回去似的。 整个景象充满香艳淫靡的气息。 旭阳好不容易趁着然晋醉酒满足了内心对客厅的执念,看到这画面,刚释放的性器又蠢蠢欲动起来。 「呼嗯……啊、旭阳……?」 「没事,我们换个地方。」他将重新硬起的肉刃插回青年后庭,由于不久前才结束一次,那里还非常松软,很轻松便能闯进去。男人就着插入的姿势抱起然晋,拍了拍他的翘臀。「去床上。」 「唔、可是……啊!」 旭阳朝卧室迈开步伐,耳旁是青年断断续续的叫声。「这样一下子就好,很快就会让你舒服的。」 「好……哈啊!唔嗯……别……咿啊!」 然晋掛在旭阳身上,巨刃一次又一次富有频率地往深处戳刺,青筋脉络不停摩擦敏感至极的甬道。后穴的白浊因为男人再度进入而被挤了出来,慢慢地流到臀尖,沿路滴在地板上。 里面随着每一次被刺到点而颤慄,射了两次的玉柱巍巍站起,顶端戳着旭阳小腹。 实在受不了刺激,青年往旭阳肩颈一口咬下。然晋汗湿的头发搔着男人颈侧、肩上不痛不痒的攻击,反而激起alpha更强烈的性慾。 「啊!太、快……嗯啊!」 「唔啊……啊、嗯……咿啊!」 嗯,又是个然晋被翻来覆去的美好夜晚。 隔天,然晋是被饿醒的。 旭阳早早就醒了,打扫完昨晚的痕跡、洗了澡、跟老闆放假自己却还得上班的特助联络,做完以上这些后鑽回同时混和柔软香味与自己信息素的被窝,把青年抱回怀里等他睁眼。 「然儿早安。」昨晚好好发洩过的alpha蹭蹭青年的软颊,神情充满饜足。「要吃早餐了吗?」 然晋点头,旭阳从床头柜上先拿了杯蜂蜜水餵给他,又抱着暂时行动不便的伴侣去厕所,再去厨房微波了稍早顺手完成的爱心早餐。 青年现在已经很习惯被旭阳投餵了,也非常习惯大狗狗的各种小动作——好比趁自己没有防范时压着他后颈来个深吻。 片刻,旭阳满意地舔了舔然晋微肿的唇瓣,说道: 「今天会有新成员来喔。」 「……什么?」 然晋疑惑,看着满脸笑容的男人。 「这是惊喜,晚点青言会带牠们过来。」 …… …… 一小时后,然晋抱着黑猫坐在清洁乾净的沙发上。 那扇旭阳说藏了惊喜的门被打开,露出里头一堆……宠物用品。 旭阳把几座猫爬架移到屋里各个地方放好,不满半岁的小猫看了客厅角落那个一眼,打了个大哈欠,继续懒洋洋地窝在青年腿上。 金毛跟在男人脚边打转,顺便在宠物房的新厕所拉了坨新鲜大便。旭阳失笑,幸好买的是自动便盆,刚好测试一下功用。 「牠们两个都是领养的。」旭阳俯身亲了口他的鼻尖,搔了搔脸。「只是装潢时想到你似乎很想要孩子,那我们现在有毛孩子了……这样你喜欢吗?」 然晋心脏悸动,薄红缓缓爬满整张脸。 他喜欢死了。 猫咪看着一对新主人接吻,给扑上来想舔牠的金毛一掌肉球。 两个新成员被取名为小金和咪咪。 然晋不跟着旭阳去公司了,正式转职为家庭主夫兼铲屎官,每天给旭阳做爱心便当、有时候去云日找他;母亲常常打电话来关心他们,偶尔叫两人回去家庭聚餐;春森江路与他组成一个「爱夫团」,然而实际上聊的东西通常和他们的alpha没什么关係。 对了,帆煜后来找到了伴侣,是他的omega助理,于是雅玛催婚的对象换成颖伽。 小金喜欢黏着咪咪,连出门散步也想带咪咪一起去。看见金毛靠在一团黑球上满脸幸福地痴笑,总会让然晋想起家里另一隻大狗狗。 「我回来啦。」 男人刚下班,然晋迎上前主动亲了亲他的下巴。 「欢迎回家。」 番外二、后来完 -- 番外三、生日(车) 某隻大狗的生日快到了。 然晋表示很苦恼。 去年他是第一次给旭阳过生日,买了最俗套的奶油蛋糕与玫瑰花,加上烛光晚餐。他还记得先磨光两隻宠物的精力并餵饱牠们,以免晚餐时来捣乱。 旭阳感动是感动,不过他想吃的显然不是蛋糕。 想起奶油滑腻腻的触感,然晋抱着咪咪哆嗦了一下。 ……今年,他绝对不会订蛋糕。 「喵。」 咪咪扒着他的衣领讨零食,青年回神,转身要去拿肉泥,却见小金已跑到电视柜那边,用前肢扒开柜门,精准地叼了一条过来。 然后,用闪亮亮的眼神求表扬。 跟某人特别像。 然晋无语,伸手揉了两下小金的头。 他打电话给几个月前终于找到omega去结婚的哥哥,想问问alpha都喜欢什么。 「……」 帆煜握着手机,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熟睡的伴侣,想问弟弟是认真的还是在装傻。 然晋得到了非常深奥的一句「你一定想得出来」,然后就被掛了电话。 ……不要讲这种话啊! 三月二十一号愈来愈近,然晋更苦恼了——因为某人臭不要脸的各种暗示。 更正,某「性致勃勃」的alpha的各种暗示。 但他又想不到其他好礼物,因为旭阳什么都不缺。 情急之下,然晋找了旭阳的两个omega弟弟求救。 「这的确是个问题呢——!可是因为我们是omega,基本上发情期就能搞定alpha的那档事!」江路摸摸下巴,笑得有点猥琐。「欸大嫂我跟你讲啦!反正平常也没少做,大嫂主动点大哥就会很开心!还是说……需要道具助、兴、呢?」 「咳、咳咳咳咳……」 春森递给被这一席话呛到的然晋面纸,托着孩子的屁股餵米糊,出声提醒这个丝毫没把宝宝放在眼里的弟弟:「注意胎教,不然以后生出个小恶魔。」 不知道为什么,然晋总觉得春森的潜台词是「就像你一样」。他想到旭阳的母亲采琴曾经告诉他关于江路怎么被旭阳带歪的——据说就是因为旭阳常常趴在成季的肚子上乱讲话,导致江路出生也是个难带的小魔王。 「唉呀唉呀!他才不到两个月,怎么可能听见啦!」江路拍拍自己尚且平坦的肚皮,朗声笑道。「况且柳柳在家都不!讲!话!只会盯着我的肚子看!我这个当爹爹的当然要多多和宝宝交流交流啊!」 然晋看看抱着小孩的春森又看看肚子里有了还一脸兴奋讨论房事问题的江路,深切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找这俩,避免污染宝宝纯洁的心灵。 看出他的想法,江路非常没形象地丢了块牛奶饼乾进嘴,边咀嚼边说:「不用担心!反正宝宝也听不懂,大嫂就放心!大方!坦荡荡!说出来吧!」 春森抽出面纸擦掉江路喷出来的碎屑,怀中的小麻烦学他叔叔的模样咿咿呀呀叫,小肉手在半空中挥舞。 然晋扶额,不敢再提这话题。 最后还是春森一脸和平给他介绍了家网路商店,还给了邀请码,说是可以打折……都这种时候了,这家店卖什么,然晋觉得自己一定猜得到。 到家时旭阳还没回来,他上网瀏览了下商品目录,薄薄的那点脸皮都要烧成灰了。 「喵喵。」 黑猫刚磨完爪,跑过来踩了踩铲屎官的手臂,小金也跑来关心人类有没有出事。 「咪咪……小金……」 然晋抬头,抱住咪咪开始撸猫,再摸摸小金的金毛。他强作镇定,视线回到充满着脸红心跳内容的萤幕上,随便点了个大概是角色扮演的东西进购物车。 反正……反正,人类总是喜欢新奇的事物嘛,他们在一起也一段时间了,变化一下也是必要的…… 他结完帐确认好外送地址,便迅速退出页面。 都怪那个下半身思考的傢伙,如果他不喜欢,那自己就、就再买一套…… 咪咪看着铲屎官又一次趴下,自己却还没被摸够,不甚满意地喵喵叫。可惜人类正独自害臊没有理会猫主子,咪咪决定单方面和铲屎官决裂,肉泥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和好。 小金见咪咪起身跑回猫窝,似乎准备睡午觉,便毫不犹豫跟了过去。 旭阳生日当天早上,包裹终于到了。 青年飞快地拆开包装,略略翻看内容物有无破损,也没仔细注意是什么东西,又快速塞回盒子里,仅仅如此就使他羞得不行。 睡前然晋催着旭阳先去洗澡,男人瞄了眼显示晚上八点三十的电子时鐘,心底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看来自己的暗示很有效。 今天在公司已经接受一堆人的祝贺了,不过他更想要来自青年的祝礼,只有然晋送的,对他而言才是独一无二。 他面带微笑看着紧闭的浴室门,脑内已经开始猜测接下来会收到的「礼物」。 浴室里,然晋把自己洗乾净后,盯着那盒东西发呆。 拿起黑白相间猫耳朵发箍,做好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为了旭阳能开心绝对绝对绝对要豁出去……戴好发箍,他拎起旁边布料少得可怜的衣服,开始思考这要怎么套到身上。 试了几次之后,他选择放弃,因为——衣服太小了。这显然是给omega穿的,腰线也太窄了吧?但不得不说,然晋心底有些庆幸,天知道他得要多大的勇气才能穿上这快要不能称为衣服的东西。 馀光瞟见洗衣篮里旭阳刚换下的衬衫,脑中一晃而过前几天从江路那学到的「男友衬衫」这个新词汇。 ……情趣服选项排除,那就…… 他慢慢将白色衣服从篮子里拿出,放到鼻子底下,深深吸了一大口布料上残留的太阳味,感觉下方不受控地翘了起来。 半晌,镜子里映照出的青年有对三角形毛绒猫耳,身上套了件明显大了一号的衬衫,扣子没扣,衣襬长到大腿,遮住他净白的身躯。 不,也不能说净白——他的锁骨上还有颗今天早上生成的草莓。 都下定决心要「送礼」了,然晋也没想要穿裤子,可如果只有如此,似乎少了点什么…… 他看向盒子里最后两样物品,沉默了。 皮製项圈上掛着金铜色铃鐺,在浴室的日光灯下闪耀。然晋解开项圈,牙一咬,往自己脖子套上。他甩甩头,叮叮铃铃的清脆响声回盪在浴室里。 接着,是另外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尾巴的东西……等等等等,尾巴就尾巴,底部居然是那种…… 然晋看着手中的不明棒状物,完全忘记身上还有「男友衬衫」,安慰自己捨弃了衣服就得接受另一个,况且等一下还会有更大的……塞进来,刚好省下扩张的时间。 ……不过就是个塞子嘛,豁出去了。 青年跪坐下来,双腿张开,手上拿着店家附赠的润滑剂。他抖着手挤出水性润滑液,淋在手指与那根橡胶製的按摩棒上面。 「呃……好奇怪……」 按摩棒没有太大,模仿阴茎的样子,前端微微勾起。然晋微微喘着气,闭上眼稍稍放松一下也就塞进去了。 猫尾上的人造绒毛搔着穴口褶皱,细密的痒意刺激洞口颤颤收缩;微弯的头部离敏感点不远,要刮又刮不到,挠得然晋血液里都是那股麻痒。 性器完全挺立,然晋撑着半软的腰试图站起,双腿却使不了力,软绵绵地,一动作就拉扯到后面那根柱状物,人造脉络擦过肉壁,令他不由自主呻吟一声。 旭阳早在几分鐘前就等不住,去客厅摸完咪咪和小金后发现青年还没出来,索性等在浴室门口。听到里面传出声响,旭阳立刻敲门关心青年的状况。 「没、没事……」 后庭缩了一下,润滑剂混着青年自己的体液滴到磁砖上,沾湿猫尾巴的一小块毛。细细密密的电波在皮肤之下游走全身,他压住喉间的呜咽,勉强半靠着柜子。 「门没锁……」然晋能听出自己的声音都变调了,充满不输蛋糕的甜腻味道。「进来……」 幸好没锁门。他小小庆幸着。否则以现在这状况,移动到门边都很难了,何况是爬到床上。 那黏糊的嗓音穿透门板传进旭阳耳里,男人不免心神荡漾,对门后青年的好奇升至最高。 「还好吗?你……」 他呼吸一顿—— 猫儿,真的变成猫了。 面色潮红的青年头上多了对猫耳,金色铃鐺掛在脖子上,毛茸茸猫尾从青年身后伸出,连接处被白衬衫遮着,而那件衣服——显然不是然晋自己的。 后颈的腺体发烫,下面很诚实地鼓起一大包,并且有愈来愈硬的趋势。旭阳蹲下身,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害羞的小猫。 白色布料下半透着粉色肌肤,早上留的草莓没被遮到,镶在青年玉瓷般的皮肤上异常显眼;乳晕若隐若现,引诱着男人伸手碰触。 「啊!」 右侧乳粒被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然晋惊呼出声,身躯彻底软了,往前扑进旭阳怀中。 接到青年后旭阳托着人的臀部抱出浴室,动作急迫,喘息粗重;然晋腿根一片溼滑,猫尾巴在半空中晃动,旭阳无意中摸到了穴口,空气里的信息素顿时更加兴奋地上窜下跳。 原来尾巴是这么接上的。 小猫脖子上的金铃叮噹作响,压抑又掩盖不住亢奋的喘气声正撕扯男人的理智。 将怀里的青年放上床,旭阳立刻压着猫儿就要亲吻。 「等、等一下……」 不行,那句话他还没说啊! 「等什么?」动作被挡住的alpha难得有了小脾气,用坚硬的胯部磨蹭然晋腿间。「然儿不想要吗?」 翘起的玉茎隔着布料与对方的贴合摩擦,双方呼吸交织,一吐一息间都带有比春药更催情的炽热太阳味。 「想要,但是……啊!」 旭阳舔舔新鲜製造的咬痕,瞳孔中烧着烈焰。「那为什么要等?」 「呜、那个,你……」然晋抵住对方胸膛,侧过烧红的脸。 「嗯?」 男人撑起身,注视着身下诱人可口的小猫。然晋不敢和陷入情慾的alpha对视,满脸通红,声音细细地拨弄旭阳的心瓣。 「生、生日快乐……」 旭阳愣住,趁这个空档,猫爪大胆地主动帮男人解开睡衣钮扣,颤抖的指尖时不时碰触布料下包覆的肌肉。 青年水粼粼的眼睛胆怯地转向男人的脸,结巴地说出大概是最近几个月最大胆的话: 「喜欢,礼、礼物吗……?」 尾巴被压到了,牵扯着体内那根棒子挤压穴肉。然晋嚶嚀几声,咬着下唇承受一波波来自深处的海浪,连头顶猫耳尖上的绒毛也在轻颤。 旭阳心口灼热,哑声从喉间挤出「喜欢」两个字。 俯身贴上然晋的嘴唇,一隻大手已摸到含着尾根的洞口,指腹按压软成水波的皱褶。 「然儿真好看……」 他含糊地说完这句又继续舔吻着全身都泛着淡粉的猫儿,alpha的野性完全被激发,然晋几乎无力抵抗;下面那隻手还不肯放过青年,握着猫尾棒抽送,刺激着软肉咬紧收缩。 两人的气味早就彼此相融,然晋套着那件衬衫彷彿是沐浴阳光的小猫儿,乖顺迷人,诱惑着旭阳张口咬下。 「哈啊、唔……旭阳……」青年伸手勾下旭阳的裤子,滚烫的硬挺立刻弹出,打在他的手心上。「给我……唔!」 男人再也忍不住,抽出沾满液体的橡胶按摩棒,脱了裤子换上自己的粗壮硬挺一推到底。然晋来不及反应,就被堵住双唇,肉刃破开生殖腔。 「啊……唔嗯……嗯啊……!」 口腔与鼻腔被太阳味填满,灵活的巧舌撬开门牙舔舐过上排牙齿内侧。旭阳掠夺着青年最后仅剩的氧气,下身狠力顶撞,性器愈来愈烫人,每次摩擦甬道都会回应一般紧紧吸住,令他完全无法自拔。 「嗯啊!啊……太快、了……要……啊!」 「不行……我、啊啊!嗯啊!」 响声随着旭阳一下下撞击不停传出,但没有掩盖过肉体碰撞的啪啪声,两股声音缠在一起,发酵空气中的浓情。 然晋不停被刺着敏感点,几十下后便仰着脖颈尖声高潮。 旭阳忍着慾望停下来给他喘口气,亲了亲身下猫咪凌乱的发顶,又亲亲眼尾,接着用鼻尖轻轻拨弄那颗金色铃鐺。 精液飞溅到两人的胸腹上,然晋闭着眼,后庭一抽一抽地蠕动,把旭阳夹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小猫最乖了,」旭阳半哑着声音,蛊惑青年的心智。「叫一声吧……」 然晋还没从馀韵中缓过来,半瞇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一脸坏笑的男人。 旭阳见他没反应,只觉得青年更可爱了,坏心地挺了挺腰,惹得对方呻吟不止。「小猫乖,喵一下。」 铃鐺里的小铁球咕碌碌地滚动,alpha把玩那金铜色响铃后,搔了搔青年的下巴,使得然晋的心神彷彿就要被蒸发,迷乱地看着身上那英俊的男人。 「呜……旭阳……」 「乖然儿,叫吧,嗯?」 他清楚然晋受不了这种折磨,温声哄了几句,青年呜呜几声便放弃挣扎。 「……喵……」 方才被逼出来的泪珠还掛在眼睫毛尖上,声音很小、很软,可怜得像男人刚欺负了良家青年。 体内那根凶器又变大了。 「咿啊!太、太快……啊嗯……」 「唔啊、好大……啊啊!」 旭阳牢牢扣住青年的窄腰,低吼着狠力衝撞身下人的敏感软肉;然晋被欺负狠了,叫声染上哭腔,旭阳无法克制地撞得愈来愈兇、愈来愈狠。 旭阳抹去青年眼角最后一颗泪滴,把自己拔出来,白浊立刻从尚未闔上的洞口挤出。他抱着快要昏睡的小猫冲澡,洗去身上的体液,顺便把道具收一收。 衬衫不能再穿了,不过旭阳也不心疼,脑里只想着何时哄骗青年再来玩一次。猫耳朵和尾巴清洁消毒后被他收藏起来,那件破布似的衣服也收在盒子内。他心疼地摸了摸然晋脖子上被项圈勒出的痕跡,把它调松后也一起收了。 他只穿着睡裤,坐在床边给人抹药,扒门声传来,旭阳走去开了门,却是拦住两隻拼命想往里面跑的毛孩子。 「喵……」「呜……」 「不行。」他捏住咪咪的后颈肉,另一手挡着小金。「你们爹爹在睡觉了,不能吵他。」 旭阳知道这两个听见了然晋的……叫声,要来看他有没有出事,心底觉得好笑――每次自己和青年恩爱结束,这两隻都要来找人……都那么多次了,总该学会了吧? 「怎么了……旭阳?」 男人没想到床上的青年还没睡,松开禁錮,黑猫立刻跑到床上蹭蹭然晋的脸。 旭阳走回床边,无奈地揉一把小金,柔声问道:「刚刚以为你要睡了,是我太吵了吗?」 「不是……」然晋正对上alpha那片腹肌,脸颊未消退的温度又冒上来。「突然发现你不见了……」 「我没走,只是去开门。」 咪咪「喵」了一声,然晋的脸更红了,旭阳看得只想笑。 咪咪确认然晋还活得很好,又闻闻铲屎官身上一如既往参杂了另一个铲屎官的味道之后,就跳下床回猫窝睡觉;小金舔了舔然晋伸出被窝的手,跟着猫咪出去了。 「牠们感情真好……」然晋打了个大呵欠,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旭阳掀开刚换过的棉被上床,「我们比较好。」 「……」 然晋想这人无不无聊,连宠物也要比。 青年缩进男人的臂弯,享受腰部按摩与alpha酒足饭饱后不带情慾的亲吻。 今天精神再好也要睏了,沉入梦境之前,然晋囈语般咕噥一句: 「生日快乐……」 旭阳的动作顿了半秒,尔后,笑着啄一口那软糯的脸颊,关上床头灯,发自胸腔的低笑像夏夜回盪的一曲低音大提琴,却又带着足以令寒冰消弭的春阳。 其实啊,他想说,只要有你就会快乐。 他闭上眼,搂紧爱人,听那柔顺和缓的呼吸声,一同沉眠。 这是个充满柔软香氛的夜晚。 番外三、生日完 -- 番外四、生活小片段 1. 关于日记(其实跟日记没啥关係) 然晋习惯写日记。 这是心理师教他的,经由书写的过程发洩,在海林时每天记录自己半夜惊醒的次数与心情起伏,和旭阳互通心意后改成纪录两人生活的点滴。 「在写什么?」男人解松领带,走进书房,趁然晋藏起本子前把东西抢来。青年每天都会到书房写日记,偶尔两隻宠物会在一旁陪。「『旭阳今天又说午餐好吃了』……什么啊,我不是每天都会讲吗。」他轻笑,捏了一把然晋臊红的鼻尖。 「我很开心啊……」 然晋想拿回本子,没想到旭阳不肯还。 「再借我看一下啦……怎么每次都写旭阳?要不要换个称呼啊?」 alpha放出强烈信息素,身体压在办公椅上的青年身上。 然晋接收到他充满慾望与挑逗的眼神,耳尖也红了。 这个问题旭阳之前也提过,然晋皆以「耻力不够」回绝——他最近又学会了几个新名词,多亏江路教导有方。 旭阳放下日记本,用尚未全勃的胯部顶了顶。「该写什么?然儿说一下好不好?」 这人实在是——然晋偏头接受着男人的亲吻,已经无力吐槽自家alpha旺盛的性慾了。 为什么刚下班回来就能发情啦。 「说一下嘛……」 「你、你吃晚餐了没……」然晋想到他今天加班,试图挣扎一下下,毕竟前天才做过…… 「当然吃了,你是宵夜。」 「……」 可以再无耻一点。 大狗狗此时又使出一向惯用的撒娇大法:「然儿……拜託……我想听……」 「……」感觉到旭阳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廓上,然晋脸颊爆红,抿着唇勉强吐出两个字:「……老公……」 …… 两个毛孩被挡在卧室门外,只能听见野兽般的低吼与又痛又舒爽的呻吟。 咪咪回到书房,用前爪翻动纸张,好奇地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黑虫子。 如果牠看得懂的话,会发现有很多次的日期都是跳的。 至于跳日期的原因……只有卧室里面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知道了。 2. 关于各种没啥戏份的副cp (玄铭与青言的场合) 某天,然晋想到alpha信息素相斥的事实。因为这个,aa恋可谓是极度稀有——毕竟每次闻到对方的信息素就会想打人,生理上就不允许相恋。 正好身边就有现成的例子可以问。 青言:「啊……老闆娘啊,这傢伙其实是beta。」 「……」 他看看旁边人高马大第一眼就会认成alpha的玄铭,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想当初,自己还以为这两个人突破第二性别限制成就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结果原来根本没有那条鸿沟。 (女装大佬与李夏的场合) 最近,青言受到骚扰。 来自那位正文里只出现过一次的女装大佬alpha。 这位先生其实是个非常有名的作家,去海林是为了取材,前些日子写完小说回首都办签书会。 他干了什么事呢?他跑来公司门口,送了一堆堆东西,指名要给青言。 可想而知,玄铭生气了。旭阳没插手这件事,因为他忙着跟自家伴侣晒恩爱。 然后,正当玄铭忍不住要出手警告这傢伙时——女装大佬突然亲自到场,还盛装打扮,牵了一个他们都很熟的人过来。 「我要跟他结婚了。」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他,是某个热爱去水族馆互动池残害小动物的omega。 没错就是李夏。 深入了解一下之后,发现原来这人有信息素障碍,虽然身为alpha,但只能像个beta一样,闻不到信息素也无法释放信息素,想当然尔,也不能标记omega。 所以,跟李夏是绝配。 但李夏其实没那个意思,只是把他当好朋友,看他苦追青言追到全公司都认识他,结果发现青言身边有人了,觉得可怜就陪他去酒吧买醉浇愁……没想到这傢伙酒量那么小。 所以,李夏一个不小心,就被他上了。 ……所以,李夏要他负责。 后来基于各种理由又经过各种纠结,两人成为先婚后爱的完美范例,婚姻相当美满。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秋朔与春森的场合) 春森抱着小麻烦,看着厨房里的alpha泡奶粉。 「亲爱的,今天晚餐想吃什么?」 「我要炸薯条。」 「不行喔。」秋朔失笑,抱过宝宝餵奶。「那个不健康。」 「哼。」 春森嘟起嘴撇过头,表示自己不开心,需要哄。 秋朔拍完嗝放小麻烦去睡午觉,回头看到自家这位业界模范心理师耍着小脾气,加深笑容,走回去坐到他身边。 「刚生完需要调养,忘记医生说什么了吗?」 「……他又没说什么。」 这小脾气也只对自己了。 谁能知道,在别人面前总是温温和和的春森,在伴侣面前会是这样的呢。 不过,秋朔也乐在其中就是了,春森这模样他喜欢得要死。 「如果你想吃的话……」秋朔微笑,眼神露出他腹黑的本质,「吃一根,就一次。」 「……那算了。」 (江路与冬柳的场合) 「柳柳柳柳柳柳——!!!刚刚宝宝动了动了动了啊啊啊啊啊啊!!!」 「!!!」 冬柳急急忙忙衝去自家omega身边,看见空中乱舞的叉子后脸黑了几分,一把夺下再贴近江路的大肚子查看状况。 「柳柳!我要叉子!」 「……」 冬柳摇头不肯还给他,以行动表明不准对方拿,他要亲自餵。 「唉呀柳柳你最好啦!」江路抱着他的头大力亲了一口,「我要苹果!」 冬柳耳朵贴着江路隆起的肚皮轻轻磨蹭,手上不忘给他投餵。 「柳柳柳柳,你觉得宝宝会是男生女生啊?」江路嘴里嚼着清脆果肉,两隻手摸摸肚子又摸摸alpha的脸,痴痴地笑了几声。「希望是男生!还要是alpha!就能和你一样帅啦!你觉得咧柳柳?」 「……」冬柳蹭了蹭江路柔软的掌心,无奈的眼神投向他。「都好……像你比较好。」 omega瞇起眼睛,嘴巴咧得更大,低头往alpha额头上又亲了一大口。 3. 关于大狗与小猫 「汪呜?」他们在干嘛? 「喵。」在互舔嘴巴。 「汪?」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喵。」你笨啊。咪咪赏了对方一掌。「喵喵。」这是人类表达爱意的方式。 「汪汪?」就像我舔你一样吗? 「……喵。」……才不是呢。「喵呜喵。」他们是伴侣关係,只有伴侣才会这样。 「呜汪!」那就是啦! 「……」 黑猫看眼前这隻金毛的眼神就像在看白痴。 这傢伙真的了解吗?不是说黄金猎犬的智商很高吗? 「欸,你……牠们在看……」青年推着男人的胸膛,却被后腰上的手锁得更紧。 「看了又怎样?反正我们的气味早就相融了,牠们什么都知道啦。」男人愉悦地啄吻着青年的脸庞,「猫狗很聪明的。」 咪咪与小金就这么看着男人将青年打横来个公主抱,然后往卧室里走去。 「汪呜。」我们要不要去救他啊? 「喵。」不用。 「汪汪。」可是他们又要很久才会出来了。 「喵。」睡午觉啦。 小金见咪咪趴下去,往对方那边靠近了些,轻轻舔了下黑猫滑顺的毛皮,将头靠在一旁跟着睡了。 4. 关于那个问题 今天旭阳休假,两人窝在书房看书。 然晋突然想起一个他非常好奇的疑问。 「旭阳。」 「嗯?」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一见钟情。」旭阳秒答。 青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是真的啦。」旭阳环住人的腰,亲了亲他的嘴角,「很久以前就喜欢然儿了。」 如果叫老妈说说那件四岁与满月的初遇……然儿会骂自己变态吗? 才刚出生就要娶回家,禽兽——他大概会红着脸这么说。 那换成六岁的亲脸颊……不,这绝对会被当成变态。 「真的吗?」 「当然。」 「怎么可能……唔!」 旭阳趁人不备,封住他的嘴巴,小力吸吮上下两片唇瓣,舌头伸进对方口腔中,沿着齿列擦过。 「唔……你……」 「相信我嘛。」扮完狼狗后立刻切换到奶狗模式,蹭蹭脸颊撒娇。「然儿那么好,一见钟情是必然的啊。」 因为你是个那么好的人,所以,就算忘记了小时候的执念,也还是会在重逢不久后爱上你。 「我爱你。」 然晋倏地抬头,对上旭阳那双发亮的眼睛。 「……我也是啦……」 番外四、生活小片段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