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海(西幻人鱼H)》 1巴特老爷的女儿 1巴特老爷的女儿 港口的商船往来不绝,昼夜忙碌,排排油灯点亮了附近的黑暗,搬运工人像群群工蚁扛着货物往船舱里运去。 远处高耸的灯塔光束划破蓝黑的夜幕,给近海的船只希望的指引。 自上一个国王鼓励发展海上商贸至今已有数十年,几十年时间里,让这个原本的贫弱小国一跃成为周边众国垂涎的富裕之地。 也让这个偏僻的无名沿海小镇成为许多商船的转口之地,人口增加,城镇愈加繁华,就连多年前难觅踪迹的杂耍马戏团都频频在这儿现身。 毕竟,有钱的商人老爷们总要消遣,城里的市民也是重要的客源。 帆布围成的临时剧场里坐满了小镇的观众,今天有精彩的马戏表演,据说还有一种像狮子又像牛的稀奇动物,是巴特老爷的船从遥远的地方运过来的。这才吸引了这么多人来看,将狭小剧场堵的水泄不通,。 “诶,听说了吗?巴特老爷在私下里托人找人呢。”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捏着毛呢帽子的帽檐儿,悄悄对旁边的男人说。 “找什么人?是又要招水手吗?”那个长相敦厚的男人眼睛一亮。 镇子上的人都知道,要是去巴特老爷的船上工作,薪水就不消说了,关键是每年出海回来还能有一份不菲的奖励,就连去沙林老爹的妓院睡姑娘,知道是巴特家的水手,那些小娘们儿都要殷勤几分。不过因为选拔严格,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大规模地招人了。 “不是。”瘦削男人皱皱眉,声音拖长,周围嘈杂的人声几乎要将他的声音淹没。 扫了一眼四周,像是在担心有人偷听。 瘦男人将他叫到座位后面,两人背对着人群。 “是巴特老爷在找女儿。”瘦男人意味深长地说。 “巴特家的女儿不是早就出嫁了吗?那年嫁了一个首城里的贵族。”这事当年可是轰动一时,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 “不是那个女儿,是另一个……那个女儿多年前被他的仇家绑走了,巴特老爷以为她被杀死了,但最近得到消息,仇人说没杀她,他女儿还活着。就在——”最后一句男人用手指了指地下,语气变得奇异起来,“咱们镇上。” 那个胖男人有些惊骇,但很快反应过来。 “那就是说……如果我们找到他女儿给他送去,能给多少报酬?” 瘦男人哼笑一声,伸出五个手指,“至少这个数。” “500个金币?!”胖男人激动地差点喊出来。 “对,500个金币。” 这个蠢货,其实悬赏的金额是5万金币,不过他既然说500,那就500吧。 “等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胖男人脑子总算反应过来,他一个人去找就不用和他分钱了。 “你不是每天都要给城里的住户送牛奶吗?这样找起来更快呀。” “哦!对呀!”胖男人同意他的说法,这城里有什么新的人走动,每天和住户打交道的,他基本上跟其他街区送奶的几个兄弟都摸透了。 “记住,那个女孩儿大概有个13、4岁,身上有个蝴蝶形状的宝石项链,非常华丽,上面的红宝石就像石榴籽一样鲜红。” 瘦男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仿佛他亲眼见到过一样。不过他确实见过那画像上的宝石项链。 “好,我明天就开始留意。”胖男人点点头,对他的话没有什么疑问。毕竟都是从小一条街上长大的,埃克虽然油滑了一些,但他是个邮差,去过许多城镇,见多识广,应该不至于骗他。 “那我们要是找到了,那500金币怎么……”两人的声音渐渐走远。 …… 一双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透过缝隙看着一胖一瘦的身影慢慢消失,走进观众席里。 抵着帆布柱子的门板后面,一个鬼祟的瘦小阴影慢慢摸出。 “站住!哪儿来的!”身着马戏团滑稽仿军官样式的管理人员大声喝斥。 “把你的票拿出来!” 经常有一些当地的小孩儿或者流氓混进来看马戏,戏团才加强了巡查。 闻言,那仿佛小猴子一样的人影灵活地从他身旁窜出,捞起合上的门帘逃之夭夭。那巡查的人几步追出去,看了下周围,捡起地上的碎石块就朝那人扔去。 远远听到哎哟一声,许是砸中了。那小混混就像被猎狗追的兔子,吓得屁滚尿流,逃进浓浓夜色之中。 巡查的人抬起手上的假枪,瞄准那个黑影, “啪。”嘴里模仿着枪响了一声。 然后将枪托立到地上,在枪口煞有介事地吹了一口气。 扶了扶大得有些歪斜的帽子,巡查人走回帐场的帐篷。 ------------------------------------- 夜色深沉,只有海边码头才是灯火通明,镇上的普通人家大都已经熄灯睡了。 那个“小瘦猴”一直跑到出城,在城外的泥土路上被石头绊了一跤。但她就像毫无察觉似的,连忙爬起来,连身上的土也来不及拍。 如果今晚月亮足够亮,估计能照出这人身上脏兮兮但尚且完好的衣服——她从一个刻薄的大婶家偷来的。 云层遮住了月,海面上的粼粼波纹吹起了咸湿的海汽,这是每一个海边长大的孩子在摇篮里时就熟悉的味道。 跑出田地、树林,直到跑近一处高地附近才慢慢停下,站在这里能看见广阔的海湾。 她气喘吁吁,汗水浸湿了后背的衣服,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她趿拉着露出脚趾的破烂鞋子,走到一几棵橄榄树中间。 低头在树下找了几块尖锐的石头,循着记忆里的位置,开始跪在地上挖了起来。 寂静的崖边,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还有海鸟的呓语和草里的虫鸣。 月亮慢慢从云层里探出头,一些光亮撒在树上、地上,还有被翻挖出的松软的泥土上。 直到手臂麻木,依然一下一下地挖着,直到沸腾的思绪渐渐平静,她还在挖着。 她跪在那儿,像是虔诚地做祷告的信徒。 那片地方慢慢挖出一个大坑,那块花了她2个铜币买的白布包裹着一个娇小的身躯,棕色的头发被编成辫子,但却失去了光泽。 她安然地躺在那里,仿佛刚刚入睡。 这时候气候不热不湿,她的身体还未被虫蚁啃噬,还没有像集市上被扔掉的腐烂苹果一样坏败。 学着街上那些妇女一样,用已经破裂流血的手指在额头、左肩、右肩分别点了一下,仿佛一种神秘的仪式。 她伸向她的胸口,取下一样东西。 那是个小巧精美的蝴蝶项链,混杂着泥土和她手上的血迹,让它蒙尘。 镶嵌在蝴蝶上的红宝石在月光下的照耀下,泛着石榴籽一样晶莹红透的光,熠熠生辉。 -- 2.艾比 2艾比 巴特老爷的女儿找到了,听说是在一个偏远的小镇子,一个送奶工找到的。发现她的时候,听说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倒在一家卖面包的店门口。 太可怜了,据说找到的时候,已经瘦得皮包骨一样,巴特家的老约翰医生说这孩子长期营养不良,要是不好好调养,一场发烧就能要了她的命! “呵,再可怜,人家现在也已经是巴特家的小姐了,过了几年的富贵日子。每天吃的是银盘盛的美食珍馐,用的是昂贵的香料和珠宝。一天的花销就是我们普通人家几年的积蓄,轮得着我们去可怜?”一个手提菜篮的主妇将面包往篮子里一塞,嘲讽道。 富态友善的面包店店主打着圆场:“别这么说呀。艾比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了,这孩子不坏。” “什么艾比?人家现在叫夏洛特·巴特。”倚在门口抽着烟斗的小胡子男人说道, “没想到啊,那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竟然是巴特先生的女儿。”摇摇头,惋惜着,似乎是可惜自己没能及时发现,少捞了一笔,不过现在他可不承认自己以前欺负过她,谁敢呢?那孩子不来报复他们就算好的了。 艾比是几年前出现在镇子上的,没人知道她父母是谁,这在当地很正常。一个船只往来频繁的码头城镇,多得是船员和当地女人生下的野种,或是外地来的孤儿,被哪艘船上的旅客扔在这儿也不是没可能。总之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那孩子可真是……狡猾中透着机灵,无赖里又带着点狠辣。遇上不同的人便会换上不同的面孔。既可以在面善心软的老人家面前甜言蜜语,换得几个饼,或是一点盐。又能在尖酸吝啬的店家或是居民那里讨得好处——至于是偷是骗就说不准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艾比睚眦必报,她在当地混混少年里的座右铭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用几次流血的“战役”确立了她不好惹的印象。 要是没被巴特老爷认回去,艾比以后的路子估计是混上某一艘商船,去遥远的地方坑蒙拐骗,或者是加入某支海盗队伍。小胡子男心里嗤笑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 吸了一口烟,吐出幽幽的烟雾。不过还颇有他年轻时几分样子。 作为一个商贸集中的城镇,当地自然有很多可以谋生的活计,木匠呐,面包房学徒啦,成衣店学徒啦,哪怕是像那个傻大个送牛奶呢?总可以找到一份工作。 许多大人都这么劝她,但艾比偏不,每当有人这么对她说,那孩子就扬起头颅,朝那灯塔的方向夸下海口, “我以后要开着船做大生意,环游世界,我要先学着怎么当水手!等以后我有钱了,我要造一艘大帆船,比巴特先生家的吉尔号还大!” 嚯!巴特先生家的吉尔号可是当时全国最大的帆船,大家都只当她是小孩子吹牛,没人把这话当真。不过是小孩子不想踏实当学徒做工,找的偷懒的借口罢了。 但后来镇子上有人看到,艾比经常提着一些鱼或者肉干到老水手杰克家去,看样子还真是想学怎么做水手。 不过谁也没有料到,艾比竟是巴特先生的女儿,那这番豪言壮语倒真跟巴特先生如出一脉了。毕竟老巴特当年可是从几艘小舢板白手起家,打拼成了全国赫赫有名的富商,拥有的商船连起能将把整个国家都包围一圈! 也许她以后真能像她父亲一样,做出一番事业也不一定。 小镇的街道上人慢慢变多,是刚下船的水手们成群结队地上来了,挥着帽子朝路边的年轻女人和漂亮少女们吹着口哨调情。 挎着菜篮的女人早就回家做午饭去了,那会儿依着门框抽烟的小胡子男人也消失了。 那家面包店门前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刻着字,还刷上了醒目的黄颜色油漆: “发现: 【巴特先生的女儿:夏洛特·巴特】 的面包店。 欢迎品尝。” 小镇一切如常,明媚的蓝天将阳光慷慨地挥洒进每一条街道。 ------------------------------------ 富丽堂皇的庭院里,栽种着稀奇的植物和花卉,几个贵妇和年轻女子坐在一起,用着装饰有花纹的精巧瓷器茶杯小口喝着茶。 她们身着时下最新潮的繁复衣裙,从发丝到鞋子无一不是金钱与欲望的堆砌。她们谈论着最新上演的戏剧、香水、丈夫送的珠宝、孩子、英俊的侯爵和即将出嫁的女儿,一举一动都是淑女风范。 本应参加这场下午聚会的主角之一,现在正如一阵风似的穿过走廊和房间,她飞奔的身影险些撞上却又巧妙地避开一路的仆人,仆人们已经见怪不怪。 冲进装饰华丽的卧室,撑着双膝弯腰喘着气。早已急得团团转的侍女嘴里说着谢天谢地,赶紧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几个人将她身上的男士骑装脱下,熟练地穿套上层层迭迭的裙子,当几个侍女按着她,紧紧抽拉起身后的束胸时,她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不过比起刚开始现在还是好多了,她第一次穿这玩意儿的时候似乎都要听到肋骨折断的声音。 将棕色的编发拆解开,那双能做出城里最流行发型的灵巧双手,很快给她打理出一头高雅美丽——又庞大沉重的高耸发髻,装饰有羽毛和鲜花点缀。 她的皮肤并不像庭院里那些女人那样苍白又涂加着苍白,蜜油般的肤色显示出健康的生命力,也显示出这主人没少在日光下跃动。 尖尖的下巴变得不再那么吓人,不过那双棕褐色的大眼睛还是十分惹人注意,故作的温顺里带着狡黠和灵动。花瓣似的嘴唇不用涂抹都透着红润。 艾比,或者说现在叫夏洛特·巴特的女孩儿,提起裙摆,款款地在屋里小步走着。 该死!这倒霉的裙子!该死!这恶心的束胸! 心里咆哮着,但面上仍是平和温顺,那套淑女的行头配合着她此时的举止,真像是一名合格的贵族,教这位礼仪的家庭教师玛丽女士如果见了,估计会忍不住激动地拿出手帕拭泪。 “我的亲爱的宝贝儿——”浑厚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慢慢踱步,向门的方向走去。 仆人们纷纷有序从卧室里退出去,一个身着丝织长袍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红棕色的头发已经稀疏,还有些凌乱,但谁也不能说不合礼仪,这是巴特先生特有的风格。 “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儿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和女士们一起聚会?” -- 3.冒牌货 3冒牌货 “父亲,今天早上起床后,我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在房间里休息。”她恭敬地回答。 “哼。”老巴特摸摸唇边的胡子,挑破她的小谎言,“我还没老到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的程度。”他刚才分明看见她匆忙跑进门廊的背影。 “又去船坞了?”睨着笑问道。 被轻易识破,她见招拆招,换上了一副小女儿撒娇的姿态,“父亲……” “我听说最近船坞在研究四桅杆的大型帆船,真想看看造那样一艘船是什么景象。所以我偷偷溜出去,当我站在那船的龙骨前,它就像一条匍匐在地的巨龙,每一个弧度和细节都那么完美,真漂亮……”她说得入了迷。 老巴特带着自豪地哈哈大笑,真有意思,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的船“漂亮”,人们大都称赞“宏伟”、“壮观”、“恢宏”、“坚固”。不过从他的笑声里也能看出他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的珍爱,以及一些对知音的欣赏。 当初他见到瘦骨嶙峋的小姑娘时,叱咤海上多年的“老鲨鱼巴特”差点眼泪要掉下来。事后又得知她这些年的遭遇,更是心疼不已。 将人迎接回来之后,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跟前。可她既不爱绫罗绸缎,也不喜欢珠宝首饰,就对他的船感兴趣。要是想坐坐船去海上看看风景就算了,可她居然想上船操作?她说她想开船。 虽然这让他感到欣慰,他的其他儿女没有一个对船感兴趣,只有小夏洛特对她老爹依傍着发家的老伙计情有独钟。可哪有那么简单?一艘商船有上百个工作岗位,要指挥配合每个部位的人,对船的每个地方都熟悉得仿佛自己的身体。 一艘船就像是一台运行精密仪器,再加上复杂凶险的大海,就连他年轻时有好几次也差点葬身大海,成为鱼腹大餐。再加上……她是个女人,女人怎么能开船?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他对这个唯一留在他身边的,受尽辛苦的小女儿十分宠溺,她喜欢船,那就随她吧。 这些年里家里所有关于船只和航海的图书都被她如饥似渴地阅读,不仅如此,她还请教负责船队管理的领事、在巴特家船上工作20多年的老水手、经验丰富的领航员……几乎有关船的事和人她都熟得很,虽然她才19岁,但已经算是个航海专家了。 直到这个专家开始准备到船上大展拳脚,老巴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要是再不管管她,没准哪天真就跟着船跑出去了。这可不行。 他想起已过世的妻子,当初他每次出海时的担惊受怕,不能让这丫头闯出什么祸来,那他死后就没脸去见她了。 “威利明天要过来,”巴特话锋一转,“他这次去班罗,出海前特意过来看你。等他回来,你们就完婚,可拖不得了。” 她牵起一个温和醉人的笑,打趣地说:“我也很想念他。希望他这次过来记得给我带礼物,如果没有,那就让父亲把他丢到海里去。” “好,好。”老巴特笑了,见她提起情郎时亲昵娇羞的模样,连连说了两个好。这才对嘛,女孩儿要有个女孩儿的样子。 结婚吧,快点结婚吧。 结了婚,就不会成天想着出海了,那时她就会像只温顺的猫儿待在家里,生几个孩子,安稳顺遂地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跟她的母亲一样。 走之前,老巴特瞥见她那华丽宽敞的梳妆台上,没有琳琅的饰品和珠宝首饰盒子,有的只是摞得厚厚的几迭航海图,桌上还有没完成的图纸。似乎能看到她在深夜伏案制图的身影。 那慈爱又精明的眼珠不禁黯了黯,划过一丝惋惜。 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 ------------------------------------- 入夜。 那座汇集了无数奇珍异宝的不输国王城堡的建筑陷入了睡眠。 穿过纷乱的帷幕思绪,混沌里迷失了时间与空间。 有时置身于脏乱的集市和脏污发臭的甲板上,被偷的香肠店店主大步朝她追来,她被按在墙角毒打。 有时在妓院里为姑娘们跑腿买些香膏和肥皂,她们会塞给她一些带着低劣香味的铜板或纸钞,耳边萦绕着肥丑的嫖客哼哧哼哧的声音,像发情的公种猪。她见过几次那种场面,绝对是她这辈子的阴影之一。 她收集了一些木板和草绳,将它们紧紧捆缠在一起,用捡来的破木头勺子当桨,趴在“船”上,向海的方向滑去,然后被一个浪头打回岸上,咸涩的海水混着沙子在她的口腔里,就像嘴里吃进了一个小小的海。 游鱼一样地穿梭在繁忙的码头,帮那些粗鲁邋遢的水手或者行脚商买些腌肉、白兰地、干嚼的烟草,有些会大方地给两个铜子儿的小费,有些就会克扣,对于后者她会往他们的东西里掺沙子或者吐口水。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关于过去的梦了。 那个被叫“野种”、“艾比”的孩子在一个又一个城镇颠沛流离,最终落脚在那个镇子上。那些伴随着她长大的记忆,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风一吹就快倒的破漏棚屋,腐臭和芬芳交织的集市、善良又丑恶的小镇上的人…… 还有那个悬崖,那几棵橄榄树,那个改变她命运的夜晚…… “我想,去海边等他……求你,帮帮我……” 那个虚弱苍白的女孩儿霸占她的床,毫不羞愧地向她提出要求。 她以为艾比是什么心善的笨蛋好人吗?!她把她从海滩上捡回来,是因为看到了她身上穿的布料一看就很有钱,脖子上挂了好大个宝石项链。将她千辛万苦背回来,是为了拿她换钱。还专门花钱请了镇上的医生来看过,说是已经害了痨病,救不活了。 后面知道了她是某个大船上的商人的小情妇(呵,她居然还天真地说他是她的爱人),至于落水的经过她倒没有多说。但小小年纪涉世已深的艾比早就看透了,无非是商人玩腻了,随便找个理由扔下海了。也难怪她这幅打扮。 真是晦气!捡了个短命穷鬼回来。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她还是容忍她挤占她的小屋子,浪费她的钱和食物。她这病恹恹的样子,没有艾比这样聪明机灵,出去恐怕痨病没要了她的命,先被饿死了。反正她也活不长了,就先让她待几天。 少女清醒的时候,会坐在床上,透过小窗子向远处的林子看,林子那边是海——艾比说。 有天晚上,她忽然精神好起来,仿佛干涸枯萎的花朵焕发生机,见多识广的艾比知道她快死了,她以前见过有老乞丐临死前就是那种神情。她向她提出了那个要求。 看在她马上就要死了的份儿上,她不禁感叹自己的善心,希望她艾比死之前也有人能满足她最后的愿望。她从锁头锈迹斑斑的箱子里拿出了一迭白布。这本来是她给自己准备的,现在倒也算派上用场。 在月光如水的夜晚,她将一个快死的人背到了那座悬崖边。 她靠坐在橄榄树脚下,痴痴地看着海面。海风吹拂着她的衣裙,她的头上是艾比编的歪歪扭扭的辫子,戴着让艾比回家时给她采的花编的花环(这个麻烦的女人)。 望着漆黑无边的大海,用看情人一样的眼神。 “谢谢……” 然后她就死了。 艾比用白布把她包裹起来,用那把偷来的小铁铲将她埋在了两棵橄榄树的中间。 在埋土的时候,她看了看她胸前那条璀璨夺目的蝴蝶宝石项链。还是没有取下来。也许几日的相处让她对她产生了同情,也许是她愚蠢的执着让她感到可怜。她放跑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泥土将她掩埋,她的生命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消逝在荒凉寂静的海边悬崖。 那条项链也被埋葬,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夜晚。 …… 当个冒牌货对艾比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巴特对她极尽宠溺,也毫不怀疑,几乎是有求必应。 但亲情和珠宝不是她最想要的, 老巴特的疼爱让她有微微的触动,但这并没有改变她贪图他大船的本心,兴许她生来就是不知感恩的人,她只知道抓住一切机会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拥有巴特家族的船,成为执掌船队的领袖,那可比当巴特的“亲亲宝贝女儿”要有诱惑力得多…… -- 4.未婚夫 4未婚夫 本杰明·威利,她的未婚夫。同时也是威利家族最新一代的继承人。 巴特说她眼光很好,她也这么觉得。 次日,威利到达府邸,给巴特带来了他最喜欢的昂贵东方瓷器,并为未婚妻夏洛特献上一颗切割完美的稀有蓝宝石,博得了佳人欢心一笑。同时也给巴特家的其他家眷都精心准备了礼物,不愧是出身上流社会的贵族,礼仪周全又具有绅士风度。 寒暄用餐后,众人都提议让夏洛特带威利去花园散步,识趣地给这对情人留出单独诉衷肠的空间。 花园里,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精湛的园艺让所来访客无不赞叹称奇。 夏洛特身着优雅的礼服裙,与他在小径上漫步并行。 一只蝴蝶落在大理石喷泉的雕塑上,扑闪着翅膀,鲜艳翅膀的鳞粉在阳光照射下散射出迷人的绚烂。 “真漂亮,不是么?”她看向那只蝴蝶。 “不如我亲爱的夏洛特光彩的十分之一,我的小姐。”威利说道。明显恭维的话经由他低沉的嗓音,变得真心实意了起来。 她看向一旁的男人,栗色的鬈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轮廓分明的脸上是高挺的鼻梁,像祖母绿般的眼睛里透着温柔和城府。身形高大挺拔,着装考究华贵,领巾洁白无瑕。 眼里划过嘲弄,但仍是谦虚地回答:“请别这么说,我是经不起这样夸奖的。” 等两人走过露天的玫瑰园,来到了一处有着布满藤蔓的石墙处的僻静地方,躲过了不远处的仆人。 威利停了下来,她看向他。 只见他慢慢靠近她,抬起一只手臂将她圈抵着靠在石墙上,低垂着眼眸看她。 她对上那双绿眼睛,温情脉脉。唇瓣相贴,舌头亲密地缠绵,他身上的香薰气味强势地将她的气息覆盖。 吻了一会儿,他放开她。威利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和含情的双眼,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轻启唇,指腹在她的下唇上抹了一下。眼里有欲色涌动。 “我的夏洛特……真想快点回来迎娶你。”他低哑的声音有着迷人的魅力。 “那就快点回来……”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下抵在她嘴角的手指,风情诱人里带着爱意。 …… 威利辞别后,贵妇女眷们看到夏洛特送别的身影,不禁感叹两人感情颇深,将来一定是对情投意合的恩爱夫妇,这在她们这种联姻里可不多见。她们十分艳羡。 回到房间里,她端起托盘里的茶杯,漱了口水,嘲讽地笑。 虚伪又阴险的家伙…… ……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舞会上,一群贵族富豪们的适龄子女,在布置典雅华贵的厅堂里,一对对的男男女女们翩翩起舞。 她站在圆形露台上,看着深蓝的夜空和远处的海面。心理装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心事。 巴特打算给她找门亲事,让她尽快嫁出去。照他的说法“要收收心啦,学着怎么做一个好妻子。” 她费尽心机变成“夏洛特”,努力学习航海知识和商业经验,可不是为了当个“好妻子”的,当那玩意儿可不保险。 尽管她展现出让他惊讶的天赋,但巴特从没把她当作继承人看过,他宁愿选那几个只会沉迷舞会和打猎的儿子。 她会向他证明,她足够有能力将他的事业发扬光大。但在此之前,得先解决“结婚”这个棘手的问题。有什么方法能让她不用结婚呢…… 她正在微微沉思,视线无意落到了几尺之外的旁边的露台上同样出来“透透气”的一个男人身上。 她知道他,是威利家族的长子,也是近年来在贵女圈子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年纪轻轻就有爵位,还是远洋贸易的能人,率领船队开辟了一条新航线。 看着他手拿酒杯饮酒的模样,灯光下显得成熟性感,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在脑海里成型,她唇边的笑意渐深。 也许结婚也没什么问题…… 只要她成为寡妇就好了。 舞会的下半场,她主动邀请威利跳舞,贵女们被她失礼冒进的行为所惊到。威利有些意外,但还是十分绅士地接受她的提议。 短短的一支舞里,她用上了以前在妓院时“观摩”到的诀窍,不动声色地肢体的接触,似有若无的眼神含着爱慕与娇羞,要装得自然可真不容易,真佩服那些女人,她们演得比最好的戏剧演员还要逼真。 一支舞毕,夏洛特却并没有乘胜追击继续示好,而仿佛是任务已经完成般的,专心到一旁去用点心了。这让威利不禁感到好奇。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这样若即若离的行为又多次发生,越来越吊起了他的胃口。显赫家世和英俊的样貌让他从不缺乏爱慕者,或是些循规蹈矩的看见他就会脸红用扇遮脸的贵女,或是大胆表白爱意希望与他一夜风流的贵妇。 他当然看出她拙劣的“勾引”,她每每示好过后,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些嫌恶,这倒让他有点兴趣。 只是一时想不出,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老巴特这个流落民间认回的女儿,有点意思。 ------------------------------------- 这人是个炮灰哈,盒饭近在眼前。 -- 5灯塔上的交易 4灯塔上的交易(H) 春日的野外天气晴朗,嫩草铺满了山坡,树木抽芽换新,林子里的动物也逐渐活跃,是个外出打猎的好天气。 威利今天约她一起出来打猎踏青。这几年打猎这事在上流圈子里很流行,许多贵女也常有参加。 他们将马拴在灯塔下的围栏上,威利问她要不要去上面看看风景,她欣然同意。 两人沿着内部的圈圈层层的楼梯,爬上塔的顶部。 这是座废弃的灯塔,高耸的外墙已经颜色剥落,顶上的栏杆也是锈迹斑斑。中间的那个放灯的小房子里空空如也,留下许多废渣和苔藓。 站在这儿,能将远处的绿色山坡、蓝色天空和海面尽收眼底。 “这真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她刚想跟他说话,扭头却发现他离她很近。 威利挑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鼻下嗅闻了一下,她没有动怒或是矜持地跳开,而是看着他的动作,仿佛在说:你在闻什么? “巴特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实在是情不自禁。”他用他那磁性的嗓音向她道歉。 “您不必感到抱歉,因为我和您有着一样的心情。”她大胆的话简直就是在表白, 威利挑挑眉,忽然凑近到她眼前,对上那双明亮的棕褐眼眸,她毫不避讳也并无闪躲地看他,那平静淡然的神情可一点也看不出她爱慕他。 “真的吗?”他问道。 “当然……”她目光坦荡,但却少了此前的故作迷恋,在他看来倒有些可爱了。 说罢,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唇,柔润的嘴唇在他的唇上轻磨。威利稍微一愣,随即张开唇回吻她的主动,大手扶住她的脑后,一手搂着她被骑装腰带束起的腰肢,直到她气喘吁吁地伏倒在他的怀里。 他说:“好了巴特小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脸上挂着那副他标志性的虚假得体的微笑,她知道骗不过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于是跟他直接说道:“我需要和你结婚。” 需要?这个词让他感到新鲜,“为什么呢?” “我喜欢航海,想和船队一起出海,但我父亲只想让我嫁人。所以我要找一个能让我跟他一起出海的丈夫。如果你同意这笔交易,你会得到不逊于我的姐姐玛丽出嫁时的嫁妆。你也是个商人,知道这是笔好买卖。”她慢悠悠地说道。 “听上去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他继续捻着她的发梢,“可是我亲爱的夏洛特……上船出海不是什么轻松的纸牌游戏,可一点都不好玩。”他笑着对她说,仿佛面对的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女孩。 她忍住想朝他脸上揍一拳的冲动。 “我同意这个交易。”他说,“不过我还要追加一个条件……” “什么?” …… 海鸟在岸边的礁石滩上空盘旋,激荡的浪花拍打着石头,飞溅出白色的泡沫。 “嗯……呃。”她低吟着,左手撑在身后地上的衣衫上,触碰到他装饰有花纹的金质纽扣。 男人健美的身体,肌肉紧实鼓胀,有力的双手紧扣着她的细腰,两人相对坐着,下身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在不断的冲撞中,她不禁眉头紧皱。 他附上她的侧脸,帮她将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手掌从她凌乱的衣襟探入,抚着她细腻的肌肤,绵软的双乳。 在她的颈间舔吻,她仰起脖子,口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亲爱的夏洛特……你的身体真美丽。” “你的……呃,也不差。”她的指甲在他的腰背上划出道道印痕。他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养尊处优。 她以为他的条件是什么呢……原来只是这事,虽然她并没什么兴趣,但如果这是达成合作的前提,她也不会拒绝。 不过这事,果然不是什么舒服的玩意儿,摆出奇怪的姿势和他粗鲁的动作让她没体会到什么乐趣,只是身体上的酥麻和胀痛让她感到不适。 他收紧了握着她腰臀的手,粗长的阳具深深地在幽密小径里抽送,带出阵阵湿滑的粘液,喉结滚动,汗珠从他的下颌流下,干涩地舔了一下嘴唇。 她的提议的确让他有些心动。巴特上一个女儿出嫁时那丰厚的嫁妆和田地让她丈夫那个落魄小贵族又重新回到上流圈子。虽然他还没落到像他那般的境地,但这些年王城里的贵族势力式微的大势不减,新的商人富豪不断涌出,这也是他为什么决定投身以往被贵族鄙视的海上贸易。 夏洛特是个合适的妻子人选,也是个……他看了看她潮红的面孔,眉头轻拧,似是难受似是勉强地做出喘息呻吟的姿态。少女的神态纯真中带着诱惑,那狡黠的棕褐色眼睛此时蒙上了层水光。 有趣的女人呢…… 他听说过巴特那个从民间认回的喜欢航海的女儿,不过没想到,她还是个冷静的“生意人”,之前对他的示好都是幼稚的诱饵,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快。 将她滑腻的大腿更加分开,往前提了提,让两人的下身更加贴近,他的硬烫灼热猛的挺进她的温热柔软中,将她顶出一声闷哼。 搂抱着她的腰,大手在圆翘丰润的臀上抚摸,耻骨相抵,加快了挺动的幅度。她忍不住揽抱着他的肩膀,气喘吁吁,那个长硬的东西在她的身体里快速地进出,慢慢流出了白沫,逐渐滴到了垫在身下的衣服上。 腿根止不住地颤抖紧绷,一种激烈的感觉从她的身体里涌出来,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很陌生,身体忽然变得不属于自己。 她像一艘波涛汹涌的海上小船,在颠簸与倾覆间摇摆。 威利拥上她的背,将她紧紧抱住,她的脸像水蜜桃一样嫣红,吻上她的唇,像一只锚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固定。不容分说和闪躲,又紧接着迅疾地抽送了数十下,将股股精液尽数送入她的身体。 “夏洛特……我的夏洛特……”他抱着她,低沉的声音喃喃。 身体上的热意与酥麻让她暂时难以思考其他东西,只觉得一股液体从身下流了出来…… 平息过后,他们衣衫不整地躺着拥抱在一起,分明刚才两人还在谈着“交易”,而此时就仿佛火热的情人一样。 她背靠着他宽厚的胸膛,将他当成现成的软垫。威利很乐意看到她骄纵性情的一面,这可比端庄的淑女有趣。 “我会先和你订婚。一个月后我要出海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他闻了闻她棕色的卷发,有着淡淡的幽香。 “好。”敲定了这事,她感到一阵的轻松。 她得在他回来之前想好一个周全的计划,不能让人起疑,得让她自然而然地成为寡妇。 威利揽着她肩膀的手捏转过她的下巴,让她看向他。 “我感到抱歉,夏洛特。”他假惺惺地说道,“你要知道,每一个即将出海的男人都会担心自己回不来,所以他们在岸上的时候会想要尽可能多地撒下自己的种子……” 说着,他的手抚摸上了她的小腹。 她忽然一僵,差点忘了这事…… “也许等我们结婚的那天,你会带着我送给你的礼物……嫁给我。” 他的话让她感到一阵恶寒,但面上仍是不显声色。 故意带些愠色地问道:“那你这些年在外面撒的种子,又有几个发了芽呢?” 只见他莞尔一笑,慢慢地笑出声,在她的鼻尖一抹,逗弄小孩子般,“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贵族富商家族里的男人在外风流的私生子可不在少数,就连巴特那么爱夏洛特的母亲,她也多了许多的“兄弟姐妹”,更别提那些年他在海外异国的风流韵事了。威利这种花花公子更是不消多说。 “我的夏洛特小姐,你只需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挚爱。等我们结婚后,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带你一起去海上。”迷人的情话不知说过多少次,但似乎每次他都那么情真意切。 “好吧,我相信你。” “那我们……合作愉快?”她伸出手, 威利看了看,执握起她的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笑着说:“合作愉快。” 他并不介意她的冷淡态度,不知此前有多少女人从对他冷若冰霜,到热情似火,她们都是口是心非又善变愚蠢的,只要他拿出真心深情的样子,她们很快就会像一步步掉入陷阱的兔子一样。 他很享受这种转变的过程,并以此为乐。 况且,得到了女人的身体,也就得到了她一半的心。 无一例外。 -- 6.威利夫人 6威利夫人 本杰明·威利出海的那天,她和许多人一同去港口去为他送行。她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个蝴蝶项链戴上了他的脖子,一对有情人依依惜别。 眺望着船队渐渐远去的影子,她目光深深。 巨大的白色船帆像云朵坠落在海面,大船在海面上划出的痕迹,漾开的浪花,顷刻又被覆没。 无论多么庞大的船只,在广袤的大洋中也只像是蚂蚁划乘的树叶,看上去风平浪静的大海,随时能将它轻易撕碎。 但也正是这危险又迷人的海,成为无数航海家毕生的心愿,海的另一头,是奇妙的异国,是遥远的未知,是冒险者的乐园。 在不久的以后,她会亲自去领略那个世界。 但令夏洛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比她预想的要早得多。 半个月后,传来消息,威利所在的商船遭遇海难,全船只剩不到十人的幸存者归来,威利葬身深海。 得知消息的夏洛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之后数天里再未展颜欢笑,整个人如同灵魂被抽走一般。听她的贴身侍女说,巴特小姐夜夜流泪,枕头都被打湿,老巴特忧心忡忡。 终于有一天,夏洛特找到父亲,请求让她完成与威利的婚礼,成为他的新娘是她一生所愿,威利死了,她的心也同威利一起沉入了海底。 这般惊世骇俗的做法让老巴特感到为难,但看到夏洛特憔悴苍白的心碎面孔,他最终还是应允。 算啦,这把年纪了什么风浪没有见过,风言风语他老巴特还不放在眼里。如果这能让她好受一点,就如她所愿吧。只盼着她快点走出阴影,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也许她什么时候就想开了。 老巴特怀着对女儿的疼爱,拉下老脸与威利家族商讨这特殊的婚礼仪式。 对于威利家族来说,继承人的意外去世带来的打击尚可弥补,但这难得的有钱亲家可遇不可求,如果巴特小姐成为了“威利夫人”,威利家族也会受益匪浅。他们欣然同意。 巴特小姐即将与海难逝世的未婚夫举办海上婚礼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这在历史上都是少见的大新闻,嫁给一个死人,成为活寡妇,真心一片,至死不渝。 巴特小姐与情郎的痴心爱情令女人叹惋落泪,让上流社会的男人们扼腕可惜——一个绝佳的联姻对象就此无望。 而普通男人则是称赞认可又嫉妒艳羡。一个女人如此爱一个男人,爱到即便是他死了也要跟他在一起,成为他的妻子,这是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多么好的女人。 “嘿,麦克,你说如果你死了,你那些老相好会愿意嫁给你的“玩偶”吗?”一个杂役水手一边擦着地板,一边问旁边的人。 “哼,她们只会跑到码头来往海里吐口水。”嘴里衔着一撮烟草,大胡子水手咧了咧嘴笑笑。 “你说,要是我能跟巴特小姐结婚就好了,我就会成为全国的首富,哪还用在这儿洗地板?”抹了一把下巴的汗。 烈日炎炎,旗带招展,往日空荡粗犷的大船上被布置得精美无比,地毯、长桌、玻璃酒杯、丝绒的桌布和鲜花。有序的座位和搭建的平台,这是一个婚礼场地,在船上的婚礼。 大胡子用手里收起来的一捆绳子重重甩在他的屁股上,打得那小子一下趴在地上,“你这毛没长齐的臭小子,做什么白日梦?动作放快点,马上就要来人了。” 说完就从他身上跨过去,就这小子?还想娶巴特小姐?啐了他一口,将烟叶换了一边嚼,他也只敢在梦里想想,这口出狂言的小子。 婚礼在巴特家最大的船——吉尔号上举行。 在宾客与神父的见证下,一场特殊的婚礼顺利举行,新娘夏洛特·巴特身着华丽的婚服,嫁给了一个代替新郎的木偶。 碧空如洗,伴随着海面的粼粼波光与浪涛声,新娘面带着幸福的微笑,独自一人完成了仪式。婚礼现场有不少人见此情此景潸然泪下。 远远看去,“新郎”的身影难以辨认乃至消失。 新娘那华丽繁复的结婚礼服与被海风吹拂起的头纱,仿佛与她成婚的对象,是眼前的这艘船、这片海。 ------------------------------------- 在外人看来痴情至深的威利夫人,从婚礼第二天开始就投入了紧张忙碌的准备之中——她要“完成丈夫的遗愿”,重走丈夫发生海难的那条航线,促成那笔生意。 这次没人再来阻止她了,合情合理的要求,乃至于可以成为一段佳话。 老巴特为她配备了跟他出生入死的生意帮手吉姆、最好的船长格兰特、经验丰富的领航员、巴特家最优秀的一批水手和船工……事无巨细地安排。她只需要坐在船上的贵宾室里就可以了。 但夏洛特拒绝了游览观光的安排,决意要参与到船长的副手工作。老巴特知道,她的“航海狂热”又来了,不过他安排的人都十分可靠,相信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在出海前,夏洛特与此行的核心人员进行了深入的了解和讨论,对航行路线、海图地形、船只日常人员管理等问题做了详尽的规划和探讨。 她对航海的博学与认真让众人慢慢转变了看法,巴特小姐好像真的要和他们一起行动,而不只是坐在船舱里消遣娱乐。 临行的前一天,夏洛特独自一人去了港口。 换上便于行动的上衣和裤装,将长发盘起。水手们有序地往船上搬运着物资和货物,为明天的启航做着最后准备。 看着停泊在港口的那艘船,船首高悬,桅杆上的帆布收起,厚重如山的大船安静地停在这儿。明天它将会扬帆起航,驶向新的冒险旅途。 她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大船的时候,她嘴里大口塞吃着偷来的酸涩黑面包,坐在港口边石头垒砌的墙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艘有着坚固船身和巨大风帆的深色商船。 长久的航行让它的船身饱经风霜,但对她来说,这个庞然大物简直就像是一头神话里才会出现的怪物,它运来了数不尽的商品货物,各种新奇珍稀的玩意儿。 那天下午,她趴在石墙上看着商船睡着了。 橙红的夕阳将海波浸染上漂亮的色彩,帆船的桅杆在霞光里伫立停留,喧闹嘈杂的海边人来人往。 她做了一个梦,她登上了那艘船,梦里有鼓胀的风帆和海鸟的叫声。 ———— 加更一章 快了快了,男主下下章就出来了T…T -- 7危机 7.危机 经过一些日子的相处,格兰特船长对夏洛特有些刮目相看。 她每天与不同岗位的水手们交谈,谦虚地向他们学习请教,认真地完成他交给她的任务。主动和他商讨航线上的停靠位置的调整,夏洛特虽然尊敬他,但也会为了她坚持的意见与他强硬地争执。 这位巴特小姐,不像是个柔柔弱弱的淑女,倒像是个船上长大的小子。 格兰特船长手扶着烟斗,看向甲板上聚集的一圈水手,他们抬头看向在数十米桅杆上灵活翻腾的娇小的人。身上没有绳索保护,全凭敏捷的身手。 解开收起的风帆,抓住粗糙的绳子勇敢地滑落荡下,跳落在甲板上的沙袋上,那片船帆就像是展翅的海鸟一样被风吹起。 甲板上的水手们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掌声中夹杂着口哨,为这位优秀的水手叫好。 “我的上帝!格兰特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让她做这种危险的事?要是夏洛特发生什么危险……”吉姆有些崩溃地控诉。 自从她被接回巴特家,吉姆算是看着夏洛特长大的了,也为她多次偷跑出去打了不少掩护。他的儿女都早早离家,夏洛特叫他吉姆叔叔,对这个机灵活泼的巴特小姐,他几乎也将她看作女儿一样。 “别大惊小怪的。瞧,她做得多好。”格兰特朝甲板方向努努嘴。 看到她与那帮流氓似的水手说笑,吉姆见状不禁抚额叹息:“哎!夏洛特一到船上,就像是个顽劣的猴子,哪有半点淑女的礼仪!” “当病恹恹的淑女有什么好?我看还不如在船上快活。”他笑着扬了扬胡子。 ----------------------------------------------------- 虽然船上食物充足、秩序井然,水手们闲暇时还能玩牌取乐。 但大海永远深不可测,远航路上的危险难以捉摸。除开狡猾难缠的海盗,天气、洋流、地形,疾病,哪一个都是要命的死神。 只有充满智慧的航海家才能冲破急流暗礁和暴风骤雨的侵扰,从遥远的地方平安归来。 他们已经行驶到了帕尔斯海域,着名的“魔鬼海域“,也是威利的船队的葬身之地。 这片海域下暗流交错,地形复杂,船上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不敢放松。 夏洛特始终有个疑问,之前威利出海时的季节比他们现在出海的天气更加有利,如果按正常的航线行驶,按理说不会发生如此严重的海难。 但据事后幸存的船员说,威利在当时忽然命令偏航,没有按预定的路线行驶,导致最终几乎全员覆没。 可等过几天之后他们又说是商船遭遇了暗流,对更具体的原因却讳莫如深。 “你再说一遍?什么东西?”夏洛特皱眉问。 麦克清了两下嗓子,靠近她一些,压低了声音:“据说是因为威利先生为了捕杀……那个东西,”他看了看夏洛特,严肃又谨慎地抿抿唇, “人鱼。” “……?” 她还来不及追问,就被急匆匆闯进房间的侍从打断了。 “夏洛特小姐,船长请您过去,有紧要事件需要和您商讨。” …… “你这个无知的丫头!我已经开了几十年的船,不需要你来教我该怎么做!”格兰特船长被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但如果现在绕行路线,会多花至少半个月的时间,等我们到了,这批货就烂在手里了!那我们这趟就是白跑!”夏洛特毫不退让。 “格兰特先生,请您相信我,我也相信您,” 她拿出数张海图,平铺在船舱中间的箱子上,“我们应该趁着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差,尽快从边缘航行过去,只要避开这个部分,让水手打开主桅杆的全部辅助帆,以现在的风向和风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格兰特看着夏洛特灼灼的目光,眼神里是坚定。 老实说,他走过这个航线不少次,但之前威利一行人的遭遇是近年来的大灾难了,这让他或多或少对这个区域产生了顾虑。 海面的天气变化迅速,他看是要有一场暴雨了,再加上现在正值夜晚,海况不清,于是格兰特打算选择更保险的路线绕行。 或许夏洛特说的是对的,他们只要谨慎一些就好。他以前并非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当时他也是做的像她一样的选择。 格兰特最终被她说服了。 浓郁的咖啡气味弥散在整个驾驶舱,众人都严阵以待。水手们无论是否轮班当值被全部动员起来。 “哗啦——哗啦——” “哗啦——” 水手们徒手爬上高高的桅杆,三角帆被全部放下,像是白色的旗帜在黑茫茫的大海上展开。 甲板上的油灯微弱,船员们迅速行动着。三列船桨,百多名桨手一齐划动,船桨搅动水波的声音,风雨欲来的直觉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广阔无边的黑夜海面,这艘船也只能是渺小的沧海一粟,它全力行进的姿态也不过是如蚂蚁般缓慢。 夏洛特从船舱里出来,夜晚的冷意袭来,但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更加潮湿的气息像幽灵一样蔓延过来。她伸出手在空气中感受着,看向商船一侧的远处海面。 “起雾了……” 被阴云遮蔽了整晚的月亮忽然探出了云层,些许光辉银屑似的撒在海面上。 坐在桅杆上空瞭望的水手将手里的望远镜取下,揉了揉眼睛。再看向那个方向, “那是什么!礁石上有东西。”他向下面的人喊道。 下面的水手们朝他说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水雾缭绕的远处,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出现在嶙峋的礁石上。 轮廓清晰,上身仿若人形,皎洁的月光像是为它笼上了层模糊的轻纱帷幕,在海雾与月光下,像神话里才会出现的情景。 隐隐听到有声音传来,像是歌声,仿佛是从天堂里传来的天籁,那是世间所有乐器与人声都无法比拟的美妙声音,难以描述。 夏洛特稳了稳心神,想到刚才那个水手说的话,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 “wu——wu——”几声嘹亮尖锐的哨声将众人从沉醉于眼前奇景的幻梦里唤醒。 “都给我滚回去干活!那只是个石头!谁再敢偷懒,这趟的薪水减半,劳务值班翻倍,不听话的扔下船喂鱼!”夏洛特扯着嗓子大吼道。 闻言,众水手们纷纷散开,各自归位。比起被扔下船,还是扣薪水更加可怕,而后者是这位巴特小姐说得出做得到的。 瞭望水手打了脸两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忽略旁边的景象,视线向前。 行驶了些许时候,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偷偷回头一瞥。那块礁石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他的幻觉。心里不禁舒了一口气。 就在他们即将驶出这片海域的时候,翻滚的浓黑隐隐打闪电光。 杂乱强劲的旋风袭来,大船被激荡的浪头往后推搡,船身颠簸摇晃着。 水手们紧急调整拉拽着风帆的绳索,那巨大的白帆此时像是兜盛满了风的口袋,被重重地压坠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裂成碎片。 电闪雷鸣,大颗迅疾的雨点打在海上、船上的甲板上,船体顽强地摇动沉浮。 “夏洛特!快到船舱里来!”吉姆冒着雨从船舱的门板里出来。 “吉姆叔叔,你快回去,我马上就下来!”夏洛特紧拽着拴在柱子上的绳子固定着自己,避免摔倒在剧烈倾斜晃动的甲板上。 她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找准时机,箭矢一般冲到最近的风帆桅杆处,和身旁水手一齐拉稳着平衡船帆。 身处危险的境地,但她的心却像燃烧起来。她看向惊涛骇浪的海面,雨水将油灯浇灭,只有冰凉的月光冷眼看着。翻涌的黑浪是无情大海展露出的恐怖尖牙,仿佛随时会吞噬掉船上每一个人的生命。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又变成了那个野蛮的艾比。 优雅的礼仪、富贵华丽的殿宇、无尽的财富,在与自然搏命的战争中都被吞噬淹没。 只有凶狠心性与活下去的信念才能在这时候中成为手中的武器。 与大海搏斗,与死神共舞。 一阵劲风刮过,船尾一支侧桅杆被刮断,像一支轻轻被折断的麦秆。 半空中的瞭望手在大幅晃动的主桅杆上摇摇欲坠,他几欲攀滑着绳索下到甲板上,却始终不得其法。 几次尝试后,他终于拽着绳子滑下了一半距离,猛烈的摇晃将他甩在空中,湿滑的绳子像是命运之神割断的一般。 他掉落到海里,像一颗石子。 呼救挣扎了一会儿,他渐渐放弃,只是一个无人在意的低级水手,死亡这事总算落到他这小人物身上了…… 翻涌的海浪淹没了他的头顶,意识越来越轻。 瞬间,他的手臂被抓住,一个人游近到自己身后,他的脖子被勒拽出海面,珍贵的空气让他大口呼吸。 “快点!绳子!”夏洛特朝船上的人喊道。 将差点溺亡的水手一起拖上小型木船,船上的水手向她示意上船,夏洛特朝船游去。 就在她马上摸到船边沿的时候,她感觉脚踝一紧,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抓住,水草一样紧紧缠绕,将她往水下拖去。 恐惧从脚踝一直爬上了她的背脊,她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呼唤。 该死的…… -- 8人鱼 8人鱼 四面八方冰冷的海水将她包裹、淹没,空气变得稀薄,海水压迫着她的双耳,让她残存的意识仍然感到昏沉刺痛。 真的……就要这样死了么? 模糊的视线看到水面火把的火光,荡漾漂浮在上方。不久后,也许他们能找到她的尸体,也许什么也找不到。 那股拖拽的力量似乎想要将她往深渊坠去,但腿上预期的刺痛与鲜血流失的感觉并没有传来,只是一种牢牢的禁锢力量,让她挣脱不得。 不甘心……她还没有完成她的第一次航海,巴特家的大船她还没有得到,她才刚刚通过成为“威利夫人”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那个老头儿也许会很伤心吧……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又死了。 夏洛特……是你吗? 是你来找我复仇了么?我抢了你的身份,所以你要来报复我。 她尽力回想起夏洛特的容貌,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能隐约看到那个坐在崖边的白色衣裙的背影。 你这个女人……太软弱了,你打不过我的。 嘴角勾起一点嘲讽的微笑。 意识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的感官都失去知觉,一切都沉寂下来,只有无边的深海和寒冷。 远远看去,黑深的海下,少女的长发四散在水中漂浮,一个矫健灵活的身影揽着她的腰,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在海水里穿游,将她快速带离这片海域。 ------------------------------------- 她感觉脸上有水滴的触感,像是下雨了。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石壁,灰色的石头上有一块深色的痕迹,不断有点点的水滴掉落下来,溅到她的脸颊或是唇上。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巴,盛接了一些水滴,吞咽着。干涸的喉咙总算稍微缓和。 艰难地撑起身体坐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按在小巷里捶打了一样四肢酸软。 甩甩头,让头脑清醒,看着被泡得发白的手和湿漉漉的衣服,她再一次感谢命运之神的眷顾,死神暂时还不打算要她的命。 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一个溶洞,她所处的平地稍微干燥一些,顶部有一个透光的孔洞,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光柱照亮了海面一部分。 往前几步的断石下,就是海水,不知有多深。看向阳光照进洞口的方向,洞口大概只有两艘小筏并排宽,两边并没有可行走的小路。 手撑着的地方抓起了一点干枯植物的叶片,她躺在一堆像是什么干草上面。 这是什么鬼地方?她在心里暗骂。简直像是一个水牢。 她以前听码头上的水手说过,有些贵族老爷的变态癖好,喜欢将人抓来关在临海的水牢里折磨取乐。 不过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她先前的溺水太过奇怪,应该不会有那么凑巧被贵族捡去的可能。 到底是谁搞的鬼? 不过不管是谁,这人总会现身。 她并不着急,起身在这个不大的溶洞里仔细查看。 也许是被海水冲蚀掏空形成的,岩石都透着潮湿的水汽,有些石头上布着苔痕和小虫子,她在洞穴深处的崖壁上发现了一个小石坑,里面有一洼水,估计是石缝里渗出的,小坑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试探着用手捧了一点水尝了一下,是淡水。 越来越怪了,这地方。 等到洞口的阳光渐渐低垂,像是细碎的金子撒在海面。 她趴在草堆上,忍着肚里的饥饿,出神地看着洞口那抹金黄的太阳。 忽然,听到有海水搅动的声音,不远处似乎有鲨鱼背鳍起伏的身影。她立刻弹跳似的从地上跃起往后退,背靠着最深处的洞穴石壁,想从墙壁上磕下一块石头防身,却掰不动,只得先作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滩海水。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不禁咽了咽口水。 那东西终于游到了断石下,却忽然没了动静,就像是爆发前的沉默寂静,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砰!”的一声。 一头将近数十英尺的鲨鱼被重重地抛扔上岸,硕大的鱼身瘫倒在地,丝毫也不动弹,鱼腹处有深深的伤口。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眉头紧锁不敢放松,有着比鲨鱼更危险的东西还在水下。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从石头下探出一个人。 该怎么去形容他? 冷白的肌肤像是从未见过阳光,大概只有老巴特收藏的那枚泛着冷光的稀有珍珠才能媲美。湿漉漉的银白长发,像雕塑一样的健美的臂膀和上身。 他从海水里钻出来,身体上的水痕还在夕阳下闪着光,外面低垂的太阳为他披上一层朦胧的光芒,就像一个来自海底的精灵。 外国人?这倒也常见,这年头人口流动频繁,各种发色的人并不少见。 只见他看了看那堆空荡的干草,视线在洞穴里寻找着,终于发现了躲在洞内深处,试图将自己融入黑暗的她。 对上他的眼睛,心中警铃大作。一种危险的直觉涌上心头,就像被什么野兽的目光锁定。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 他双手支撑在断石上,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她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一边在快速思索着应对的方法。 又过了一会了,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双手支撑着准备从水里“上来”。 “等等。”她开口道。 听到她的声音,肉眼可见的他动作僵了一下。 她镇定了心神,先开口问道:“请问,是阁下救了我吗?” 见他没有回答。 她又继续说:“阁下知道去最近城镇的路吗?” “我需要回家,你可以与我一同,等见到父亲,他会给你相应的酬劳。” 他还是不说话。这让她感到有些烦躁。也许是两人间距离有些远,他没听清,于是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在离他几步远的距离站定。 这个位置,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样貌。绸缎一样光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深目高鼻,俊美异常。 她这时才看清他的眼睛,像是冰蓝剔透的宝石,正专注地看着她慢慢走近。 一种异样的感觉渐渐升起,她说不清缘由,但似乎和眼前这个人有关。这个突然出现的能杀死一头鲨鱼的男人,她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攻击性,他看她的眼神,倒像是来自一种动物的好奇打量。 “阁下。”她稍微提高了点声音,“能否回答我的问题?” 见他像个哑巴一样,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她的耐心终于告罄,火气蹭的冒起来,走到他面前。 “你是哑巴么?为什么……不说话……”声音渐低,最后几个字像是被浇灭的火堆升起的白烟,与之前的强硬镇定连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她被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双臂伏撑在石头上,一只手还拿着一滩湿哒哒软趴趴的什么玩意儿。 她看向他劲瘦腰腹间,在细密的鳞片包裹延伸向下,在浅而清透的一部分海水里,露出一节泛着细闪银光的鱼尾,耀眼到像洒满了星光和流彩。 -- 9塞利尼 9塞利尼 一个……不,是一条人鱼! 她被眼前的画面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以前听过那些经常远洋出海的水手们说过这类奇闻异事,什么勾人心神的美人鱼在海上引诱水手然后拖下去吃掉啦,什么误入海神领地,游览豪华的海底宫殿又奇迹生还的幸运儿啦。海上憋闷漫长的航行总会让人们忍不住编些故事来解闷打发时间。 但一般这种话更多被当作谈资的传说逸闻,很少有人当真。更何况,美人鱼不是只有雌性么?怎么还有公的? 震惊过后,她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见他不像是有攻击性的样子,从他小心翼翼的动作里她居然看出了一点紧张。 遇见一条略通人性的傻子人鱼,也比落到什么邪恶贵族或是恶贯满盈的海盗手里强。 不过这条人鱼,听得懂人话吗?他想干什么? 情况过于复杂,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塞……塞利尼。” 他向她举起手里那滩软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的透明物,口齿模糊地说。 “什么?这个?”她狐疑地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它叫“塞利尼”? 见她误会了,他摇摇头,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 “塞利尼,是你的名字?”她指向他,试探地问。 只见那人鱼点了点头。 真是稀奇,这条人鱼还能听懂人说话。不过这样也好,能省不少的事。 他将手里的一团黏糊透明状东西伸到她近前,仿佛是想让她接住。她警惕地打量了一下,谨慎地接过那东西。她的手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颤抖了一下。 那东西黏糊糊的触感十分恶心,甚至还能感觉到一点蠕动,似乎是一滩可怕又恶心的虫子。她差点呕出来,连忙将这东西甩到前面的海水里。扑通一声,溅起一些水花。 见她扔掉了那个东西,人鱼看着她将掌心往身上的衣服上蹭,似乎十分嫌恶。湛蓝眼珠流露出黯淡失落的神色。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扔得太快了,有点……不合礼仪?什么鬼?她居然在跟一条鱼谈礼仪? 那条人鱼,或者叫塞利尼,游到靠近那头鲨鱼的地方,向她指了指嘴巴,张了张口。 她向前两步,蹲在那头小型鲨鱼前,在鱼和自己之间来回指:“食物?让我吃?” 他点头的幅度变大,带了一点喜悦的情绪。嗯……还有那么些许的得意?这一刻,她头一次对自己从小练就的察言观色本领感到不必要。 这人鱼,也太像人了。连表情都跟人似的,就是说话不利索。 伸出手指,在柔软的鱼肚上划了几下,就像锋利的刀刃划开奶酪,一块有两个手掌那么大的鱼肉被递到她面前。她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闪而过,但她再看就又是和人一模一样的手了。 向他道了声谢,这该死的礼仪训练的后遗症。接过那块肉,环顾了下四周,这地方的条件也不指望有火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就地盘坐在地上。 屏息闭眼咬上那块生鱼肉,像是强忍着不适。软嫩的鱼肉在唇齿间被磨碎,没有想象的巨大腥味,反倒有些淡淡的甘甜。 她认真地吃着鱼肉,没注意一旁的人鱼也在专注地看着她吃,又来了,那种像懵懂好奇的动物打量的目光。 那个块头,那道视线实在无法忽视。她对他说道:“你也吃吧。”她向他比出了吃东西的手势,又指向他。 塞利尼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上身稍微再探出一些,双手抓住鲨鱼的头和尾,似乎他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姿势“用餐”。 只见他埋头在鱼肚上,大口地撕咬吞吃着,空灵俊美的外表忽然显露出一些凶残的兽性,这跟他刚才的“人模人样”相去甚远。 她看得怔住了,也忘了嘴里还在咀嚼的鱼肉。 察觉到她在看他,慢慢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竟从中读出了一丝窘迫和局促。 她很快恢复了表情:“嗯,那个,谢谢你的鱼。” “我叫……”她顿了顿,“艾比,我叫艾比。如果你叫得出我的名字的话。”她耸耸肩说道。 在这个奇怪的陌生地方,对着一条危险的有一点人性的人鱼,她跟他介绍自己的真名。也许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这样想着。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一片茫然。 “艾比,艾比,我的名字叫艾比!”她不耐烦地重复,这条蠢鱼! 他嘴边沾了一些白色的鱼肉残渣,让那张看上去聪明的漂亮脸蛋变得跟个傻瓜一样。 “艾……艾,比。” 像是许久没有上过松香的琴弦,有些沙哑,听上去显得古怪。 但他的神情却是柔和的,像是随着水波飘摇起伏的海草荡起的轻轻气泡。 她看不见,在平静的海水下,他的尾鳍正隐秘又欢愉地小幅游摆。 ------------------------------------- “你就叫塞利尼。”老渔夫看了看夜空里高悬的冰凉月亮,“愿月亮女神庇佑你,我可怜的孩子。” …… 他在大海里随波逐流,放任自己被海浪冲上一滩碎石,身上的刀伤和箭矢的伤口隐隐作痛,流下淡青色的血液。 他的大半身体伏在岸上,奄奄一息。 那个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画画的老渔夫发现了他。刚刚从人类手里死里逃生,尽管浑身是伤,但敌意仍像无形的尖刺,他要是敢靠近一步,他就挖出他的心脏。 渔夫走了,他稍稍放下心来。 但很快他又回来了,带了一个木筏子,不怕死地无视他锋利的指爪和尖牙,将他拖到木筏上,用几根绳子将他从碎石滩拖走…… 自有记忆以来,他就生活在一个逼仄的水池里,不过是转身几下甩尾的距离,便触到了世界的尽头,周而复始,日日如此。 他的世界十分奇特,除了沉在池底放空和睡觉外,他时常攀附池边窥伺水上世界。没有水的,空旷的,黑暗的屋子。 有时又会“亮”起来,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在上面“游”,但他们没有尾巴。 后来他知道,他们是人类,但他不是,她说他是“人鱼”。 这是每日负责饲喂他的那个年老的雌性人类告诉他的。她以为他是个没有意识的低等动物,所以经常自言自语似的对他说很多话,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大概都是一些人类的事。 他的主人是“老爷”,她口中最多出现的人类。“老爷”买下了他,他是属于“老爷”的珍贵财产。 “老爷”经常在那间屋子里举办宴会,那时每一寸黑暗都被灯火照亮,幽黑的池水都染上火光,让他无处遁形,只好蜷缩在池底的一角,但这样会有人用木棍戳弄躲在角落的他,所以后来他就沉躺在偌大的水池中央底部,仿佛死了一样。 喧闹与笑声透过池水变得扭曲而夸张变形,那对他来说无异于惊恐的折磨。 渐渐习惯之后,他会在那些人类欢饮到迷醉的时候,游到池边悄悄探出头偷窥。一双冰蓝的异类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水上那个糜烂荒淫的世界。 雄性和雌性,纷纷脱下自己的“鳞皮”,在地上交缠着,骂声、浪笑、喘息、尖叫。鲜血和美酒的味道,淫靡和潮热的气息。白花花的肉体像蛆虫一样扭动,他认不出哪个是“老爷”——那个偶尔来池往水里扔生肉的雄性——也许他们都是“老爷”。 半瓶酒被扔到池子里,瓶子漂浮在水面。血一样艳红的酒液渗进冰冷的池水,融化荡漾开来。慢慢地,他的眼睛也被蒙上了层雾气,一种迷乱梦幻的奇怪感觉笼绕着他,也渗进他的身体。 后来“老爷”被人杀死了,每日饲喂他的雌性将他装到木桶里,偷偷运了出去。 老迈的身躯艰难地将他运到码头,将木桶连带着他一起推下水。 清爽的流动的海水,有力的波涛与浪头,他兴奋地在海里游动回旋。 他就这样重新回到了他的诞生之处,没有边界的深远广阔世界…… 也许因为这段往事,他虽回到了海洋,却与同族不同,他始终游离在人间的边缘。 他憎恶人类,憎恶陆上,但有时却不知不觉地潜到城镇的周边,冒着被船只和渔夫发现的危险,遥望那些陌生的建筑和往来的人类。 他们既邪恶又善良,既贪婪又慷慨,是世上最奇怪的东西。 “塞利尼。” 那个从海边救了他的人类给他取的名字,他说是那是月亮的意思。 -- 10海岛小屋 10海岛小屋 太阳落山后,溶洞里变得更加阴冷潮湿,艾比跟那条人鱼比比划划,问他溶洞上有没有陆地,有多远,可不可以带她出去。 那条鱼似乎是听懂了,歪了歪头,往后退了一点,后背面向她,欲走又不走。她看着他不知是什么意思,弄了半天她才明白,他可能是要背她出去。 她小心地坐在断石的边缘,伸出脚踩在他的背上。之前落水,两只鞋子被冲掉了,她光着脚踩在他背胛的皮肤上,和海水一样凉,腰间细小的鳞片既粗糙又坚韧。 她纵身一跃伏倒在他的背上,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脖颈。仿佛是被她陌生的炙热体温灼烧似的烫到了,他身体触电般的僵了一下。 塞利尼旋身潜入海水里,尾巴摆幅和缓。为了让她能够呼吸,他游动的速度不快,也不深,堪堪浮在水面,虽然这对他习惯深潜的方式有些不便。 艾比头一次被背着游泳,他的身躯宽阔健美,脖颈的皮肤凉而有弹性,与人类似乎没什么区别。黑漆漆的海面和陌生的体验让她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肩颈,这虽然不至于让他窒息,但也足以让他感到晕眩和热腾,虽然他冷白的脸并不会脸红。 她的身体和他是如此的贴近。 阴云遮掩着海上的月亮,世界成为黑与白的剪影。他带着她从溶洞里出来,依稀能看到,这是在一个小岛上。黑乎乎的树林山石勾勒出这座不大的孤岛轮廓。 夜晚的海风吹拂着海面,泛起粼粼波光,她伏在他背上,水珠溅起扑脸上,海水的味道蔓延在舌尖,生出一种神奇的感觉,仿佛她是贴着水面飞行的海鸟。 很快,他带她来到了岛的另一侧,离刚才的那个溶洞有些距离。 那是一幢木屋,靠岸而立,在屋前的海面上,数根粗高的木桩撑起了一块木板的平面。虽然天色昏暗,但她依旧能大致看清那座屋子的大貌。她震惊于这里居然是有人住的。 塞利尼将她送上那些柱子撑起的平面,跟她指了一下那座屋子,似乎是想让她进去。 他从水面探出,看着坐在木板平台上的她,湿发贴附在他的脸侧,水痕的反光在昏白的月亮下十分显眼。她说了句谢谢,也不指望那条鱼能听懂了,艾比起身向木屋走去。 他仍浮立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进到屋子里,他才回到水下。 鱼尾在空中划出晶莹的水珠,珠串似的又坠入海里。 疲惫和波折让她筋疲力尽,已经无力再查探这是否是个安全的地方,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对那条鱼太过信任了。 摸索着寻到屋子里床的位置,她就像几百年没睡过觉一样,困意接管了她的身体,蜷躺在硬床上,似乎下面还有一层,她翻扯起身下的褥子,卷盖在身上,便沉沉睡去。 ------------------------------------- 在早晨的阳光和窗缝照进的树影里醒来。 艾比从床上坐起,抓抓散乱的头发,神智逐渐清明。 下床环顾室内一圈,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房间。 屋子是木头搭建的,木料结实,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大的两间屋子东西不多,但摆放得井井有条。抹了一下桌子上的厚厚积灰,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她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查看,角落的木箱里堆了一些东西,被迭放收好的渔具,一些伐木的工具,她拿起一个老旧的织渔网用的梭子,看了看又放回箱子里。 屋顶有些空隙和缺漏的木料,有阳光和灰尘掉落进来。打开窗子,阳光照亮整个房间。 她在有着床的那间屋子里的衣柜里找到了毯子,还有一些缝补过的旧毛料衣服,像是男人穿的。看了看身上湿润破烂的衣服,艾比果断换下了它们。 又到处翻找寻觅,满意地找到了一双十分宽大的短靴,她用麻绳将鞋子缠绕了好几圈系紧,总算合适了一些。 将打结的湿发解开,用手指梳了梳,让它们先自然风干。 也许是年少时的“神偷生涯”带来的经验,她很快就将这两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有些失望,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随即她又撇撇嘴,这破地方就算有钱也没什么用。 这大概是一个渔夫的房子,从那些渔具、墙上挂的大型海鱼鱼刺的装饰物,还有一些已经褪色的鱼的画上能看出来。 艾比拿起一迭衣柜隔层里羊皮纸的画,有用炭笔画的海岸,有一些长相奇特的鱼,嗯……还有那条人鱼,画上的个头比现在要更小点。当然最多的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在床上的夹板层间还发现了一些信件。夏洛特是守礼仪的淑女,但艾比可不会顾忌那玩意儿。 “亲爱的凯瑟琳,不知你是否收到了我给你的信,孱弱的文字无法承载我的爱意和思念,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那时我要深深地吻你的脸,吻你那如蜜糖一样的嘴唇……额……” 她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这人可真肉麻。又打开一封信。 “亲爱的凯瑟琳,又到了春天了,时间过得真快。尤金还好吗?我猜他已经可以独自去街角买面包了吧。我现在正在去西摩里岛的船上,听说那儿发现了一种新的可食用的豆子,我回来时给你带一些。海上的一切都很无聊,走前你送给我的那本笑话书我已经看了无数遍了,但我却不感到厌烦,因为每次看都会想起你,想象着我给你讲那些笑话,你被我逗得捂着肚子笑弯腰……” 挑挑眉,又看了几封,都是一些肉麻亲密的情书和小事。打开最后一封。 “亲爱的凯瑟琳,十分抱歉,恐怕今年秋天我又无法回到你们身边了,公爵临时改变了行程,他想再做成一笔香料生意,你知道的,那些大人物们永远不会满足,哪怕已经十分富有。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和你跟孩子在一起,我已经计划好了,等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再出海了,一个植物学家,成天漂在海上算怎么回事呢? “这几年我见到了很多的美妙植物和动物,迫不及待想要和你细细分享。等我回去,我会把手稿都整理成书并出版,这将是我这一生最轰动的成就。等我完成这件事,我们就带着孩子去一个小岛,就像你盼望的那样,我们会在那里渡过美好的时光。等我,亲爱的凯瑟琳,等我……” 信件已经泛黄,不知道这人最后回去了没有。 艾比看了看信纸,将它们都装回去,重新塞进床板。 在放信件那层床板里,她找到了一本笑话书。已经被翻得几乎脱落,纸页也破皱不堪,小册子的一边被用细麻线重新串订了。能看出书的主人十分爱护。 艾比将笑话书拿出来,放在床头,也许她还会在这儿待上一阵子,当消遣看看也不错。 “艾——艾比——” “艾比——” “艾——比——” 听到外面有断断续续喊她的声音,比起昨天的奇怪生涩,这会儿流利了不少。 不用想,是那条傻鱼在叫她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放下手里的笑话书,朝门外走去。 海风穿过窗子,吹拂起那脆薄的纸页,扑簌簌地发出翻阅的声音。 ———————— 来点珠珠和评论吧! -- 11做我的……配偶吧 11做我的……配偶吧 塞利尼整夜没有回到自己的巢穴,一直绕着小岛周围的近海一圈又一圈地游动,如果比喻作人类,可能他是在焦虑地来回地踱步,走来走去。 人鱼只需要简短的休息时间就能恢复精力,大多数时候他们是在捕食或者戏弄猎物。作为海底少有天敌的生物,有时候太过强悍也不一定是好事。就他所知,许多同族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追逐竞赛与逞凶斗狠上。 从人类那里“回来”的塞利尼显得十分另类,他总喜欢靠近那些“危险又卑鄙的岸上生物”。 回到大海里之后,敏捷的身手和无边的海域给了他盲目的自信,那些捕鱼叉和渔网是那么迟钝又愚蠢,根本靠近不了他,上一秒他故意用尾巴将捕鱼船甩得晃晃悠悠,下一秒他就翻腾几下退到远处,看那渔民在船上破口大骂。 或者在稍大些的捕鱼船即将起网的时候,恶作剧一样用爪子将那网子划破,满满的鱼获像浪花的漩涡,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船上的人看着破网气急败坏。 有时他会趁着夜色的掩护,到码头和城镇近前游荡,那儿总是有很多的人。他们就像喜欢一起活动的沙丁鱼群,总是聚在一起,他们在干什么呢? 有一次他差点被岸上的人发现,他急忙躲到水里去。然后就看到水面上慢慢飘着一些零碎的东西,他谨慎地探出眼睛,看到石头砌的边岸上一个年老的雌性人类正在往水里扔着面包屑。 他知道这玩意儿,以前他在“老爷”的水池里,除了肉,那个雌性也时常给他吃这东西,她总说“没有鱼不爱吃这个”。 他谨慎地吃了一个,淡淡的小麦味道有些古怪。将水面上的面包屑尽数吞下,然后一个背身迅速地游走了。 “不要靠近人类,会有性命之虞。” 古老的种族谚语深深刻在每一条人鱼脑海里,从生来就被不断加深。贪婪的岸上生物曾将他们逼得几乎灭绝,他们乘坐着“怪异的方块”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生活领域,最后他们只得逃到深海和偏僻海域才能获得一丝喘息,曾经的海洋霸主现在像弱小鱼类一样东躲西藏…… 对于人鱼和人类的深仇大恨,半路归来的塞利尼感受得不多,他只觉得人类是个奇怪的物种,也有好的人类,还有比较有趣的人类。 他还记得那次和一个幼年人类在海上玩木板,他们都玩得很高兴,他当时不小心咬了她一口,她一脚蹬向他的脸,这种亲昵打闹的活动,在和他同龄的人鱼里是没有的。他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后来那个人类就很少到近海来了,他为此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不过现实很快告诉了他,“远离人类”的谶语是正确的。 在他快要成年的那段时间,他仍喜欢到人类船只航行的路线上晃荡,想寻找恶作剧的机会。但那次他遇上的是一艘战船。 目光如炬的瞭望手率先发现了他的身影,然后就见那艘笨拙的庞然大物放下了许多小型快船,鲁莽无知的年轻人鱼被激起了好战心,那些脆弱的木质小船哪里有他的鱼尾灵活?他会把它们全都掀翻。 但结果却是,箭矢如雨滴般袭来,有的划破他的鳞片,有的插入他的身体。 船头的指挥者大声呼喊“捉到它的士兵,赏1千金币!” 小船上的士兵纷纷鱼跃下海,套索、弯刀、尖叉。火枪的砰响自船上传来,让他躲避狼狈。 他最终带着一身伤痕,仓皇逃离。 从未受过如此重伤的人鱼无经验地漂流在海上,正值成熟期的他一边忍受身体内生长的浑噩与痛苦,一边任由海水冲剥着身上的伤口。 他昏迷着被冲上礁石滩,直到那个人类发现他,将他从海边拖走。 那个老渔夫独自一人住在那个岛上,还有一条狗。那东西每次一见他就躲在渔夫脚边瑟瑟发抖。 那是个好人类,跟前两次给他喂东西的雌性人类一样。 他早知道,人类就是这么古怪。 好吧,现在还多了“危险”。 老渔夫用了一些岸上的草磨成汁将他的伤口治好了,其实他自己在水里也能找到水草,只不过有些麻烦。 他不像“老爷”那儿那个絮絮叨叨的雌性,他不经常跟他说话,总是一个人搬个椅子坐在木桩上那块平地,看着辽远的海面,有时候能从太阳冒头一直看到太阳落到海里。 塞利尼经常在那儿弄出些响动,他也毫不在意,仿佛没看见他。渔夫身上散发出让他感到低落的情绪,仿佛靠近他就会被吸入进那个悲伤的漩涡。 后来他慢慢开始跟他说话,人类总是这样,喜欢自顾自地说,也不管是否被听得懂。但塞利尼是勉强能听懂的,但换了他的同族们就不一定了。 说的是他和他的配偶之间的事,他们人类叫作“妻子”,似乎他还有个“孩子”。 有一次他打断他,问他:“他们不在……这里?” 他看上去有点惊讶于他会说话。他当然会,人类的语言并不很难。 随后牵了牵嘴角,花白的胡子下的嘴唇微抿,“他们……很早就不在了。” 浑浊的眼珠里翻滚着湿润的水,似乎这条人鱼偶然的问题就将他的陈旧伤疤挑起,疼得他流泪。 自那之后,老渔夫总爱找他说话,也经常教他说一些新鲜的词儿,什么“集市”、“城堡”、“植物学家”,还给他讲一些年轻时的故事。他还给他取了名字。 老渔夫有些悲悯地看着这条独特的人鱼,在救治他之后,他经常游来听他这个老头子的胡言乱语,也让他多了一点慰藉。 不过,一条人鱼,与人类牵涉过深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他以后的命运会走向何方。 那段日子十分平和安宁。 渔夫死后,他就很少到这个岛来了。 人鱼成年后都是喜好独居的生物。除了发情期会碰面,而这时也无非是为争夺雌性展开的流血碰头。 塞利尼的发情期一直没有来,他也并不在意。 他以前总喜欢去沉船遗迹里搜集些奇怪的闪亮器物装点巢穴,或者奔袭数百海里,只为捕猎一条罕见的深海鱼。 以往充满乐趣与挑战的海洋,忽然变得寂寥无边。 胆小的小型鱼在他到来之前数英里就逃窜游开。随意掀开一块石头,下面的寄居蟹缩进壳里咕噜噜地滚走。 仰面躺在细沙上,海底的珊瑚、水草、幽蓝幽蓝的水波纹,阳光折射进海水的缕缕光线,一切都是那么寂静又无聊。 他沉躺在海底,就像那个已经死去的渔夫从前坐在木板平台上,呆呆地看着海面。 那个悲伤的漩涡似乎又要将他吸卷进去了。 他多想要一个陪伴他的……伴侣。 这个突如其来的渔夫教给他的词跳入他的脑海,吓得他瞬间从铺满细沙的海底弹跃起。 如果其他人鱼知道他的想法绝对会笑得在海里来回打滚,这真是条怪异的人鱼。一条不在发情期人鱼,居然会想要接近雌性? 但塞利尼清楚,这个念头是那么的真实,又强烈。 一个“伴侣”…… 他想要一个伴侣,一个属于他的雌性。 ------------------------------------- 塞利尼捧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贝壳,忐忑地往小屋的方向游去。 昨天他给她带了一捧“花”,但她似乎并不喜欢。渔夫说他当年跟妻子见面时送了漂亮的鲜花,她非常喜欢。 他见过“花”,但它只长在岸上,海里并没有。他在海底徘徊搜寻,最后揪了一把最像“花”的海葵打算送给她,第一次正式见面,他有些紧张。 可她将它丢到了海里,她不喜欢海葵。 不过那头肉质鲜美的小型鲨鱼她似乎很喜欢,这让他感到高兴。为了迎接她的到来,他费劲周折捕杀了一头以机警灵活着称的幽灵鲨,没有什么比肯定一个雄性人鱼的捕猎能力更大的赞美了。 他从水面浮起,朝小木屋大声喊她的名字。 艾比从门里走出来,她换了一身衣服,卷曲的棕色头发披散在身后,有些被风吹起。 她抬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虚眯起眼睛看向屋前那伸出去的木板平台。 那条人鱼像个浮标似的在那儿忽上忽下,海面波光粼粼,银色的长发也泛着水光。 她走到平台跟前,低头看他, “叫我有什么事?” 只见那条人鱼将怀里一堆各种颜色的贝壳扔在木板上,带着点羞涩和期待地说: “艾比,” “做我的……配偶吧。” 她看了看地上那堆贝壳,有的上面还缠绕了水草和藻类,有的还张开壳缝翕合着。 看着那傻鱼浑然不觉此举有多荒唐离谱,还一副满怀希翼的神情。 她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 12让女人快活的事 12让女人快活的事 艾比咬了咬牙,竭力告诉自己,这是条鱼,他就是个傻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平息了一下,开口先确认:“咳咳……塞利尼,塞利尼是吗?” 见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她皱着眉想着措辞,“第一,我是人,你是……嗯,人鱼,我们不一样。” “所以最好是人找人,鱼找鱼。你应该去找真正的人鱼当配偶。” 她生怕说快了他又听不懂,于是放慢了语速,连比划带说地给他讲,手作出模仿鱼摆尾和人走路的姿势。 “第二,虽然你可能不懂,你这个行为非常的冒犯。你让我感到反感……也就是讨厌你,”她指着他皱皱眉,“虽然你救了我,还送我到这个木屋,但是,我还是讨、厌、你,”一字一顿,“希望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塞利尼。” 她拿出从未有过的耐心跟他解释,因为愤怒地大叫或是将那堆贝壳踢到他脸上去,也许并不能让他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只有祈祷他能听懂她的话,关系不能搞得太僵,之后想办法离开也许还有用到他的地方。 塞利尼呆住了,明白了她说的“讨厌他”的含义后,似乎是被震惊了一般,往后移动了点距离。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她不愿意当他的配偶…… 为什么? 他的捕猎能力很出色,他的样貌在以美貌闻名的族人里都是出挑上乘的,一头银白的长发和漂亮的鱼尾引得许多雄性人鱼的嫉恨。人类的肤浅他很是了解,他以往坐在石头上唱歌戏耍那些水手没有不成功的……除了她那次。 这个回答让他感到莫名的恼怒和受伤。他闷闷的,一言不发。 “对了,这个岛上还有其他人吗?附近的船只大概多久……”她以为这事已经翻篇,便问他。可还不等她问完,就见他一头扎进水里,像是带着点怨气的,尾鳍故意激起些水花溅在她身上。 艾比抹了下脸上的水珠。有些不敢相信地张张嘴。 这条鱼……还耍起脾气了。 随便他,她才懒得理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了看那堆贝壳,艾比牵起衣服下摆,包住将它们捡回去,中午就吃这个了,她在屋子里有看到打火石和做饭的工具。 * 上午和下午,艾比走遍了这个小岛,确定了这的确是个无人岛,甚至连动物都很少有,树林里有些野果子,她摘了些认识的能吃的装到布袋子里,顺便捡了些干柴,用来做饭。 从早上那鱼生气地游走之后就没再见他在门口的海面冒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晚上,没有在屋里找到油灯,她只好在屋子附近的海滩上生了堆火,准备烤剩下的贝壳,还有她白天在沙滩上捡的一些小螃蟹之类的。真是可惜,之前溶洞里那条没吃完的鲨鱼没有带出来。 火光照映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蛋映得红彤彤,感到有些热,艾比脱下毛料的厚厚外衣,里面穿着一件经她用剪刀改过的无袖单衣。挽起裤脚到膝盖上,她现在这副打扮,跟城镇里铁匠铺的学徒没什么区别。 她正坐在火堆旁盘腿吃着有点烫的螃蟹肉,忽然,有一个石块儿扔进了噼啪作响的火堆里,燎起一串火星,然后又是一块石头。 接二连三的石块,就快要把这堆可怜的柴火砸灭了。 艾比蹭的一下站起来,将用布条缠编的辫子往身侧一甩,抄起一根还燃着的木棍儿往海上扔去,火苗咻地熄灭在湿润的沙子里。 “你给我滚出来!” 她朝着黑漆漆的海面大喊道。 过了一会儿,冒出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在不远处晃悠。 想了想,还是不能撕破脸,人在孤岛上,不得不低头。 她从火堆里刨出一个贝壳。掰开外壳,用树枝穿起烤熟的肉。向海边走去。 艾比往水里走了一点,冰凉的海水漫过她的脚背,足底的细沙柔软似毯。 将那块贝肉用树枝伸到他面前,意思是这是让他吃的食物。 塞利尼往前凑了凑,在那块肉上嗅闻了一下。夜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晰,就像嗅觉灵敏的猫狗闻了腐败变质的食物一样,他忽然止不住地发呕,他的动作却让她吓了一跳。 艾比将木棍收回来,用手掰了一块贝肉,耸耸肩说:“我忘了,你好像不能吃熟食。”她往嘴里送了一块,炙烤后的贝肉变得紧实有弹性。 “真可惜。”语气里倒像是故意多一点。 远处火堆的火光照耀下,塞利尼抬头看着她,晶莹的眼睛闪烁着玻璃珠一样的光泽。似乎没有因为她的捉弄而生气。 那深邃黑暗的海面,和他非人类的眼睛里的一抹幽蓝,给这幅场景平添了一副危险和诡异。 吃完后,她准备回去再烤两个贝壳,她刚转身欲走,就感觉身后水声一响,脚腕被紧紧地抓住。 “该死……” 她的声音被接下来的海浪吞没。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往水里拖去。 那条该死的鱼,将她禁锢在他的臂弯里,他游得很快,将她口鼻露在水面上,冲刷身体的水流让她暂时失去平衡,捶打蹬踢的力气被海水和强硬的躯体化解。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猎狗咬住的兔子,马上要被拖拽致死。 这卑鄙的人鱼……终于要现出真面目了,他要把她拖到海里吃掉。 * 月光如海水一样冰凉皎洁,倾覆在夜晚的海平面上。 过了一阵子,就在她快要呛死的时候,他将她掳到岛另一边的石头浅滩。这是一座悬崖下的石滩,四处是被海水冲刷光滑的石头。 塞利尼将她抱坐到一块涉水倾斜的平整大石上,抬头仰望着她。 早上她的拒绝令他颇受打击,不过更多的是羞愤。 从他贫乏的与人类雌性接触的经验之中,并没有想出什么让她能喜欢他的好办法。在一天的游离与苦思冥想之后,他终于想起了一个人类的话。 “只要让女人快活,她们就会爱死你……” 一个体型瘦小的男人出现在记忆里,他那纤细得像女人的声音,还有他那时刻迷离微醺的眼神,和身上一股浓郁的香料气息。 他喝醉了,金色的头发乱得十分风流倜傥。趴在池边,看着水池里的他,像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小男孩儿,跟他说他是如何俘获那些女人的芳心。 他总是趴伏在各种肥胖的人类雌性的巨大裙撑下,不知道他对她们做了什么,那些雌性就会发出尖叫和呻吟,似乎不像是痛苦,但十分奇怪。这跟她们在另外那些人类雄性身下时的声音不同。 “老爷”宴会上的宾客来来去去,只有那个瘦小的男人,在那里出现了很久很久,就如他说的,那些女人很爱他,赏赐的珠宝和衣服他穿在身上满满当当,晃得叮当作响。 塞利尼往前游移了一点,伸手握住她光裸的脚踝,海水一样晶蓝的眼睛在夜里像是漂亮的暗蓝宝石, 她的脚趾下意识地蜷起,看着这条人鱼反常的举动,一股潜在的危险涌上心头。 “艾比……塞利尼,不讨厌。” -- 13在那双蓝眼睛注视下高潮(H)1 13在那双蓝眼睛注视下高潮(H) “喂!你想做什么?!你这条蠢鱼!”脚腕被禁锢的不适感让她不安地吼道。 另一只脚找准时机朝他的肋下踹去,虽然他的上半身看上去与人类无异,但她感觉就像踢到一块石头一样,发痛的脚前掌先一步痛苦地蜷缩,忍不住用手捂着。 被踢的塞利尼觉得她那一脚就像在给他挠痒痒,她的脚接触到他皮肤的触感很奇特,就像她在他背上的那种奇妙感觉。他想再贴近她一些。 心里这么想着,他也这样做了。 一手撑着石头将身体向上移动一些,向她迫近,他的鱼尾露出了一点,在月光下闪着粼光,她的余光瞥见那“奇怪”的尾巴,微微瞪大眼睛,之前的接触里他都鲜少露出尾巴,这给了她一种“同类”的错觉。 现在,这个非人类的生物正在强行接近她,身体下意识发出了逃离的指令。艾比双手撑着石头,往后移着。 见她想要“逃走”的样子,塞利尼有些不高兴,他伸手按住她的腿——已经被打湿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散发出身体的热度。两人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僵持,谁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如同埋伏在猎物附近,看准时机,利齿、尖爪、和锐利的眼睛,如离弦的弓箭精准又疾速地出手。 双手环锢她的腰,紧紧抱住,将他的“猎物”从水上的石头骤然托坠入海水里。 水花与气泡在这里绽开,发出破裂的声音。 骤然被拖入水里,艾比做好了屏息闭气的准备,但他只是将她紧抵在岸石上。他和她很近,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他冰冷坚硬的鳞片贴在她腿上。 她几乎是被他抵着漂浮在海水里,不知道下面有多深,虚空溺水的恐惧感让她忍不住双腿夹在他的腰腹间,鳞片和皮肤的过渡的腰部。 塞利尼几乎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体散发出的热意,就像是夏季浅海水域的海水一样温暖。他的胸膛能感受到她呼吸的起伏,还有心跳声。 回忆着那个瘦男人传授的“秘诀”,他微微将身体往下沉了沉,让她高过他的位置,双手牢牢地托举着她的腰臀。然后便将脸凑近到她的颈肩和脸颊,亲昵地贴触、轻蹭。 艾比被他这像小狗似的贴蹭搞懵了。 他这是在干嘛? 那双澄净深蓝的眼睛看向她,他的眼睫和眉毛都是浅淡的白色,她一直以为他没有睫毛。水珠从湿淋淋的发丝里滑出,略过棱角分明的脸廓,然后没入他的耳朵……耳朵。 艾比伸手抚摸上他的耳廓,感到他颤抖了一下。是和她一样的人类的耳朵。 她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像是被海水洗涤过的湿润,亦或是就是海洋生成的宝石之眼。人们都说人鱼是世上最美的生物,他确实十分俊美,像是神话里的精灵。 也许被那双幽深的蓝眼睛所蛊惑,她不自觉地将手搭过他的肩颈,吻上他眼睛下的脸侧皮肤,凉凉的,像吻上了一阵风。 塞利尼被定住了,就连尾巴也直挺挺地立在海里,活像是睡觉的鲸鱼群那样僵直的身体。 她的嘴唇贴着他的脸,温热的气息笼罩着他。 然后她亲吻他的嘴唇,就像刚才他做的那样。不,比起他刚才的急躁和不得要领,她就像在含吮一块鲜嫩的鱼肉。 “动作要轻缓,不能着急,一边亲吻,一边暧昧地吐息,就像温水漫过……”男人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 艾比也……知道这个秘诀吗? “蠢鱼,张开嘴。”她轻声说。 他听话地照做,只感觉有一个柔软的东西探进他的口里。他控制着自己不露出尖牙,以免伤到她。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和她的舌头缠绕、舔舐,水下的尾巴也默默地盘绕着她的双腿,更亲密地贴近。 她美丽的褐色眼睛温柔地看着他,不再像早晨她说“讨厌他”时的厌恶。她的目光像一阵朦胧的海雾包裹着他,让他的心跳更加快。 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她已经开始喜欢上他,他就快要成功了,塞利尼回忆着那个瘦削男人说的“让女人快活的秘诀”。 塞利尼的手托起她的腰臀,将她抱到石头上,突然的变动让艾比有些措手不及。 他倾身上前,半个身子覆在她的身上。缕缕银白湿发的水珠滴落到她的颈间,他的手附上她的侧脸,像是在感知她和他不一样的温度。 凉凉的嘴唇从下颌滑到胸口,宽大的单衣被他悄然划破了纽扣,像是在用他刚刚学会的亲吻去接触她的身体。 细腻的、温暖的肌肤,没有鳞片,也不冰冷,皮肤下充满生命力的血液在流动,他想不到再比这更好的。 ————— 晚上还有一更,来点珠珠和留言吧! -- 14在那双蓝眼睛注视下高潮(H)2 双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在她的皮肤上流下水痕,带起细密的战栗和酥麻。他冷得像一块冰,但却让她的身体感到热,燃起一股欲望的火焰。这是连之前和威利在灯塔上时也没有过的体验。 他含上她胸前的乳肉,柔软丰盈,那么脆弱,又那么可爱,微凉的湿润舌尖试探地舔含一下顶端的朱果,它愈发挺立起来,听到她喘息了一下,忍不住抓紧了他的头发。 塞利尼抬头看向她,刚刚他感觉到她的身体突然紧绷。他弄疼她了吗? 看着他有些呆的神情,艾比咬咬下唇,这条该死的鱼……手法熟练地勾起她的欲望,现在又装作无知的样子,连这也不会吗? 皱着眉抓住他脑后的头发,将他的脸重新按回胸口。下颌紧贴在那团绵软上,塞利尼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便伸舌舔含了起来,用舌尖抵着那颗硬硬的小豆,在深色的乳晕上画圈,他环抱着她的腰,在她的另一只胸乳上轻轻揉着。 他不是个笨人鱼。 湿漉的涎液和发丝垂下的水珠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一手后撑在石头上,粗粝的石头表面摩擦着手心,一边是手心传来微痛,一边却是胸前的丝丝凉意和濡湿的触感,她忍不住皱眉轻吟,脸上泛起绯红,夜里的海风一点没有让她冷下来。 余光瞥见他露在水面的那截鱼尾,鳞片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依稀能看见水下的尾鳍晃动水波的影子。 她正在和一个异类亲近,潜意识里的恐惧和情欲的沉沦让她产生一种危险的快感。 和一条人鱼……会是什么感觉。 她忍不住想。 起伏的胸口含纳着欲望的吐息。 艾比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细细抚摸他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是完美的造物,比那些雕塑更加真实。 牵起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腰际,伸进粗布裤子的边缘,带他探寻她的隐秘之地。 塞利尼微微一怔,他的手指,先是接触到浅浅的毛发,然后便触摸到一个温热柔软的地方。她的手握住他的手指,将它们牵引到那流水的渡口处,让指尖微微伸进一点。 湿润的、温热的水液沾上他的手指,褶皱的唇肉接触到他冰凉的手指而轻颤。听到她因此发出的哼声,塞利尼知道,这里是那个男人说的“女人的极乐之地”。 他将一根手指慢慢深入,一点一点地探着,收起尖锐的利爪,他修长的有力的手指此时成为取悦她的精巧工具。紧致、压迫、温暖软肉紧紧包裹着他这个外来者。 手指在穴壁上轻轻勾了勾,听得她发出一声明显的喘息,他亲吻的胸部忍不住瑟缩颤抖。塞利尼微侧头向上看,她扬起脖颈,嘴唇微张,像一条搁浅的鱼。 “艾比……”他垂眼,亲吻她的胸口,眼睫在她的皮肤上掠过细微的痕迹。 他将侧脸贴在她胸前的皮肤上,冰冷和温暖相触分明,就像一块冰在拥抱火焰。 伸进两根手指,富有弹性的甬道将它们亲密地纳入,穴肉收缩着,不断分泌出更多的黏腻水液,包裹在他的手指上,让他手指的进出更加顺畅。 双腿将他的手夹紧,似乎是有些忍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进出,潮热的水液越来越多,湿淋淋地滴到他的手心、手腕。 细密的啄吻留下一朵朵冰冷的水花,印在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慢慢地,到腰间、小腹……然后是那处蜜液流淌的穴口。 他往水下沉了沉,将她的腿曲起,用手分开双膝,艾比撑坐在石头上,额上沁出汗珠,脸颊微烫,看着他的动作。 打湿的裤子被脱下,垫坐在她的身下。 伸展的有力长臂环过她腿外侧,抓住她的身体,他的脸贴近她的双腿间。 嘴唇含上湿润褶皱的穴口,舌头慢慢舔舐着水液,将其吞咽下去。扶抱着她的腿,舌头灵活地探入狭紧的穴缝,拨开唇肉,往更深处寻去,冰凉的柔软的舌和湿滑的穴肉亲密地缠绵在一起。 她渐渐发出自己从未有过的那种呻吟,那样的声音,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鼻梁高挺,鼻子轻蹭着隐秘的地方,不断吮咽着流出的她动情的蜜液,他喜欢她的味道。 舌尖舔弄着穴口凸起的蒂珠,像是要将它舔含得更加挺立。她受到了刺激,愈发夹紧他的头,湿漉漉的长发贴在她大腿的内侧。 她抓住他的头发,扯得他有点痛。塞利尼并没有放轻动作,反倒更加过分,舌头拨弄着那硬硬的蒂珠,甚至去轻轻吮它。她身体的反应告诉他,她喜欢这样。 浸凉的口舌含裹着、吸吮着那敏感的肉珠,体内的阵阵刺激和颤动化作晶莹的水液不断涌出,滴在礁石上。 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喘息和呻吟从她的口中不自觉地飞出,带着柔媚和难耐的婉转音调,与她小时候,从那些妓院里听到的一样。 她看向伏在她双腿间的,漂亮的蓝眼睛仿佛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就像一位出色的捕猎者时刻关注着猎物的动静。在她紧绷的时候轻柔舔舐,在她短促喘息的时候乘胜追击。 这条鱼……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落到他的脸上,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他侧头轻轻蹭了一下,像是一种亲昵的示好。那双湛蓝的眼睛在月光下折射出晶透的微光,像一束光融进深蓝的海,就那么看着她。 他深深含吮着她,冰凉的舌尖不断地抵弄着红肿的蒂珠,慢慢地也染上了温热的温度。 体内忽的泄出一阵汹涌的快感,似乎要将她抛上云端。 颤抖与热流同时到来,让她飞上极乐的顶峰,世界的一切在这一刻都静止,空旷。 她在那双蓝眼睛的注视下到达了高潮。 躺在粗粝的礁石上,胸口起伏喘息。 她一定是疯了……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说。 天上那弯皎洁的月亮高悬,照亮黑夜的浪涛与浅滩。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就像阳光漫过身体一样温暖。 —————— 别急……大do特do在后面…… -- 15她想离开 15她想离开 离那个荒唐的夜晚已经过了有几天,艾比心里对那条鱼仍然感觉别扭。 那晚他从有些青涩,到后来愈发熟稔,她记不清自己高潮了多少次,直到她的嗓子变得沙哑,皮肤都透着粉红,身体软绵绵地没了力气。 让她奇怪的是,他从头到尾只是用嘴巴和舌头,几乎将她身体都舔了个遍。但却并没有侵犯她。 人鱼……没有那个的吗? 无聊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零星纷乱的画面,但似乎并没有能拼凑出人鱼性器的记忆。之前倒是在看一些冒险家游记的书时,见到过对人鱼有记载的只言片语。 不过相比起那不靠谱的记录,近距离地看到这条活生生的人鱼,跟书里还是有很大不同啊…… 那一夜被冒犯的羞怒很快就被他带给她的快感给覆盖了,和一条人鱼媾和的感觉,既神秘又刺激…… 摇摇头将这些纷繁的念头赶出头脑,他那晚也许只是开胃菜,毕竟是个非人的异类,保不齐以后会发什么狂,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艾比懒洋洋地躺在木板台子上,阳光和煦,被太阳照射过的木头有点暖和,身上穿着她用木屋主人留下的小孩儿衣服自制的短衣短裤。 拿渔夫的草帽盖在脸上遮挡阳光,小腿伸到台下,脚掌没入水中,轻轻地来回晃悠,勾起一些水波。 已经到这破岛上好几天了,不知道吉姆叔叔有没有派人在附近海域找找。父亲不会以为她已经死了吧? ‘可怜的夏洛特,死了未婚夫,为了完成爱人的遗愿自己也把命搭进去了。’ 或者是 ‘她出海也许就是为了威利而殉情,还死在同一个地方,真是让人感动……’ “噗嗤。”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象着那些人是如何编造一些好笑的爱情故事。 她眼前甚至已经出现一副画面——当她完完整整地回去时,那些人见鬼似的滑稽表情,还有巴特老爹肯定会激动得掉眼泪…… 巴特老爷,嗯,想起那位对她不错的便宜父亲,还真是有些怀念。不过随即她又皱了皱眉。 还是得快点回去,不然老巴特还真以为她死了,据她所知,他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似乎明年就要成婚,难保他不会趁这个机会将执掌家族的大权交给那个纨绔。 想到这个她的眉头皱得更紧。 比起那些常人眼里成山的金银珠宝和古董珍玩,那些船队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交给那个只会享乐的败家子?她都为那些船感到可惜。 原本她计划着通过这次出海,做成一笔漂亮的生意让老巴特对她转变看法,然后再慢慢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 她知道,老巴特也不愿意让他的家族在继承者手里衰落。只要他看到她的出色能力,他会改变主意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离开这个岛。 艾比拿起一块石头,用尖锐的边缘在旁边的木头柱子上刻下第六道印子。 第六天了,她被困在这个破地方已经第六天。 除了那条人鱼每天给她带回来的一些海鱼,她还在树林里采集了些能吃的果子和植物块茎。多亏了她从饥饿童年里得出的经验。 岛上有一处小瀑布,这几天她一直从那里盛接淡水,还有解决清洗身体的问题。 基本生存问题暂时解决,该想想要怎么回去。她在渔夫家里发现了一些酒瓶和松脂蜡烛,这些东西在这破岛上可做不出来,渔夫之前一定和外面的城镇有来往。 她又仔细在屋子里外附近查找了几遍,在屋后的杂物堆里找到了一艘小型独木舟,在里面的凹槽里还发现一个能用的指南针。 虽然她并不怎么相信上帝,但此刻她还是在心里万分感谢他。 船有了,但没有航海图或者路线,那这条船下水了也没用。 她几乎要将那座木屋翻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相关的图纸。 那么,现在知道路线的就只有……那条鱼?他也许会知道。 想到这儿,她感觉有什么握住她的脚,脚背上被放了东西。拿开草帽,坐起身察看。 -- 16游戏 15一个游戏 塞利尼从水面钻出来,笑着看她,露出洁白的牙齿,把一根木棍儿放到她身边的木板上。 自从她上次说让他多一点表情,别老是用一张“死鱼脸”看着她。 僵硬生涩的“微笑”在他脸上逐渐变得生动起来,她说这是“开心的时候用的表情”。 艾比低头一看,他在她脚背上放了几片淡紫色的花瓣,估计不知从哪儿飘到海面上的。她将脚重新浸在海水里晃了晃,花瓣也随之被水带走。 “塞利尼你真厉害。”她有些浮夸地夸赞道,并也向他露出微笑。 听到她的赞美,他眼睛亮亮的,脸上的笑意更甚,那俊美出尘的容颜瞬间绽放出一种耀眼光芒。 随手捡起旁边的木棍,使劲向远处海里扔去,那木棍在空中旋转着飞了一段距离。 顷刻间,塞利尼闪电般的朝木棍方向游去。隐约能透过清澈的海水,看到他尾部发力的腾跃,仿佛赛马向后蹬的马蹄,或者是捕猎的野狼出击的姿势。 很快他就手拿着木棍又游回到她身前,递给她。看他那屁颠屁颠的样子,还是更像跟主人玩闹游戏,殷勤衔回树枝的猎犬。 她想起老巴特从前养的那条毛发黑到发亮的猎狗。 艾比接过那根木棍儿,扔到旁边。 她想到个新的主意。 将草帽摘下,挂在树桩上,脱下外衣,上身只有一件薄料的短内衬。站起身,在岸上活动拉伸了一下身体。 塞利尼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 又重新坐下,脚伸到水里,双手撑在木板边,身体往前一倾,整个人就掉入水里。溅起一些水花。 塞利尼见她下水了,有些兴奋地向她凑近,绕着她身边游,尾鳍不时挨蹭着她的腿。 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孩子,艾比水性自然很好,她小时候可以闭气潜到水下数十英尺的海里抓鱼虾,也经常跟街头混混们去海边比赛游泳。 往往她都是最终赢家,并且有着“飞鱼艾比”的称号。只不过后来长大了她就不怎么下海玩儿了。 “我们玩一个游戏吧。比谁游得快。” 她指向这片弧形海湾的尽头边缘的那棵椰树,有些远, “看我们谁先游到那棵树的位置。” 塞利尼看向她指的地方,收回目光又看看她。 跟人鱼比赛游泳,无疑是一种挑衅行为,他的族人们经常为了这个斗得头破血流,他很少参与这种活动。 而雌性人鱼提出比赛又有着另一层意思,那意味着对雄性人鱼进行交配资格的挑选。 他眼睛一亮,点点头,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 “我说:比赛开始。就开始游。”她扭头看向他。 话音刚落,她就拨开水面,趁他不备,奋力向前游去。 塞利尼停在原地,看她远去的身影。 等她已经游了好一段距离,塞利尼还是不动。艾比往回看,那条鱼跟木头一样的杵在那儿。她朝他大喊: “笨蛋!比赛开始了!” 听到她说的那几个字音,塞利尼反应过来,发力摆尾,流线型的鱼尾像风中雨燕划过空气,又更加富有力量的美感。 不过眨眼间,他飞快地超过她,遥遥领先。 她望着那条鱼的去向,隐没在海面下,已经不见了踪迹,看得出对这次比赛十分认真。 “蠢鱼……”她嘟囔了一句,继续以自己的速度朝那棵树游去。 浅湾的海水被阳光照晒,没有那么寒冷,海水拂掠过她的手臂、双腿,打湿了辫子的发尾,在嘴里微微发涩,海水的咸腥和水汽将她围绕。 很久没有游泳这么远了,在夏洛特的那座城堡里装了太久的淑女,差点想不起来飞鱼艾比的本事。 四肢舒展地有节奏摆动,不再一味追求速度,她又换了好几种姿势,渐渐找到了曾经的乐趣,似乎快要忘记还在跟那条鱼比赛了。 不一会儿,塞利尼就折返回来寻她。 他早已经到了终点,又在那等了她很久,还是不见她来。于是他担忧地回来找她。 只见艾比正悠哉悠哉地仰躺在水面上,手臂反手划着水波。 塞利尼游回到她身边,也跟着她慢慢游。 “我游到……树了。” —————— 来点珠珠和留言吧~ -- 17哄骗 17.哄骗 “是吗?”艾比自顾自地游着。 “我可没看见你游到那棵树。”她狡猾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骗我?” 一根筋的人鱼论坏心眼可比不过人类。塞利尼被她弄糊涂了,他分明已经到达终点又折返回来,她怎么能不相信他? 人鱼不会欺骗,他们只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这个词他第一次从渔夫那里听来的时候就觉得十分不解。 “我没有……骗艾比。”他浮出水面焦急地跟她解释。 艾比并不理他的话,彻底忽视了他。 塞利尼见情况变得复杂,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艾比悠哉悠哉地从他面前游过去,倾身跟了上去。 潜下水面,清澈的海水像是某种纯净的矿石,她正在游动的身体清晰可见,双腿舒展地蹬划摆动。 塞利尼回头看了下自己的尾巴,阳光透过浅浅的海水,将它照得银光闪闪,纱幔一样的尾鳍在海水里萦绕飘动。 还是他的尾巴漂亮。他心里想。 艾比正游着,忽然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靠近。然后她的身体就被托了起来,那条人鱼游到她的身下,像一只木筏一样将她托起。 她趴伏在他的背上,伴随着他尾巴的摆动,就像乘上了一艘快速行驶的小船。将双手搭在他的脖颈上,不客气地搭上这趟“快船”,正好她有点游累了。 之前那天晚上他将她从溶洞里背出来的时候天色太黑,没有看清周围的风景。现在她有这个心情慢慢欣赏了。 而一向行动快捷迅速的塞利尼也忽然慢了下来,甚至还故意带着她绕远了距离,他想跟她这样多待一会儿,她总是在陆地上不愿意到海里来。他们这样亲昵的接触让他很高兴。 上一次在礁石上,她亲密地抱着他,叫他的名字。她发出那种沙哑的、美妙的呻吟,他品尝到的她的味道里充满了雌性动物动情的信号。 这足以证明,她已经重新喜欢上他了。 那个瘦男人的秘诀的确十分有效。艾比终于愿意当他的配偶了,她现在还下到海里来和他一起玩游戏。 也正是那天晚上后,他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些异样,也许是快要到发情期了,这个迹象让他既欣喜又担忧。 只要在发情期增加交配次数,她就有可能孕育他们的后代,他已经在想象着教他们的孩子捕猎的场景了。 可因为缺乏发情期经验,塞利尼不免感到有些担心,雄性人鱼到了发情期会变得残暴狂躁,十分具有攻击性,就算是在面对雌性时也是如此,关于交配的争夺往往是雄性对雌性的单方面强迫和暴力压制。 不过雌性人鱼不是柔弱被动的一方,她们也会让疯狂求爱的雄性人鱼脱一层皮,甚至会将骚扰的雄性撕咬拖拽致死。而艾比她那么脆弱娇小,仿佛轻轻一拍胳膊就会断掉。 这几天他一边惴惴不安,犹豫着要怎么跟艾比说这事。一边尽可能多地去捕猎囤积食物到近海的岩洞里,为即将到来的发情期做准备。 总算到了约定的那棵树的位置。她伏在塞利尼身上,看着他冲过终点线。 “嘿!快瞧,塞利尼,我先到终点,我赢了。”她伸出手在空中来回晃。 塞利尼疑惑又委屈地看向她,明明是他先到的。或者可以说他们是一起到达的。 只见艾比伸出手对他说:“看见了吗?我的手比你的脑袋先一步超过这棵树。” “好了塞利尼,你输了,那么现在你要满足我一个要求。” “告诉我去离这儿最近城镇的路怎么走。” 她趴在他耳边循循善诱地问。 城镇……这个词在他脑海里有了对应的画面。 她要离开? 第一反应跳入他的脑海。之前迟钝的头脑忽然快速转动起来。 意识到她的目的,塞利尼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她不可以走。 他立即调转了方向,向海湾里的木屋方向游去。 “你听懂我的话了吗?回答我。往回游干什么?”见他不说话,似乎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艾比心里一股无名火也蹭的冒上来,这条鱼看着傻,实际上鬼精鬼精的,他想干嘛?难道还打算把她困在这儿不成? 他游得比来时快了许多,似乎生怕她离开这座岛。 见他不配合不开口的样子,艾比没再说话,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撑在他的背上跪坐起身。 忽然纵身一跃,扑进海水里。 塞利尼对她的突然跳离感到慌乱,连忙转身去寻找,拦下她想游去的方向。 “艾比……塞利尼的配偶,不离开塞利尼。” 好家伙,都会替她说话了,她什么时候说要当他这条鱼的配偶了?她瞪圆了眼睛看他。 “塞利尼,喜欢艾比。艾比……喜欢塞利尼,”说到这句话时他看她的眼神莫名有些害羞。 该不会是那天晚上在石头上的事让这条鱼有了什么想法吧?这可麻烦了。 她还有巨额的家业要回去抢,可不打算在这破岛上跟他纠缠。 看来硬走是走不了了,只能智取。 她慢慢靠近他,搂抱住他的脖颈,海水浸在胸前,让她感觉有点闷闷的。 水里的双腿也攀登上他的腰间,悄悄让自己的身体更多地露出水面,呼吸终于顺畅了一些。她被海水浸湿的辫子垂落在他的颈间,流下一些水珠。 “艾比喜欢塞利尼,愿意当塞利尼的配偶。” “但我想去附近的城镇看一看,买一些食物,艾比是人类,要吃人类的食物,不喜欢一直吃鱼。” “去集市……买食物……”他慢吞吞说道。 “对,就是集市,塞利尼真聪明。”她摸摸他的头发。 “钱……钱币,海里那艘船……,我们一起……去城镇。买食物……” 塞利尼忽然话多了起来,似乎像是对去城镇买东西很向往。以前渔夫常常跟他说,他和他的妻子一起去集市采买,那里的商品丰盛极了。 从他颠叁倒四的话里艾比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他说海里有个地方有钱,晓得要用钱买东西,这条鱼对人间的事知道的还不少。还打算跟着她一起去。 “塞利尼想要,面包。”他听说在集市上有面包卖,那种有着古怪又美味滋味的人类食物,一直让他难以忘记。 “好,我们一起去集市。买塞利尼最喜欢的面包。你可以在海边等我,然后我们再一起回来,就像刚刚我趴在你的背上我们游到那棵椰子树一样。” 她的身体往下滑了一下,与他视线平齐,笑着说,“那聪明的塞利尼,可以先给我指指去城镇的路吗?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记得路。” 说罢,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一口亲得他有点迷糊,本就不太灵光的鱼脑袋只剩下刚才那个带着她温度的吻。 他朝向一个方向,抬手向她指示,“那边,一直游,从太阳在天上,直到掉进海里,一座灯塔,陆地,城镇。” 费尽周折,终于知道了出去的路,一时间激动地抱着他的脸狂亲几下,在他的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我真是爱死你了。” 说完,终于露出由衷的笑意,脚踩在他的腰腹上用力一蹬,身体借力在海水里一个转身,活像是蹬掉一块垫脚石,悠闲地往木屋方向游回去。 还没从她的热情里回过神来,刚刚抱着她的怀抱又空了。 她爱死他了…… 他仿佛在渔夫那里听到过这个词,他说他“深深爱着他的妻子……” 这应该是比“喜欢”还要喜欢吧 塞利尼用手指摸了一下嘴唇,察觉到他的嘴唇已经不自觉地弯起。 他在“笑”。 他赶紧上前追上她,和她一起并行着回游。 艾比不时撩起水朝他泼洒着玩闹,他也游到她身边用尾鳍拍起水花,将她淋个湿透。 —————— 来点评论和珠珠吧(比心 -- 18摸他的尾巴 18摸他的尾巴 晚霞将天边映成一片橙红淡紫,翻卷的云有规律地迭在一起,海浪拍打着海岸,将雪白的浪花送进柔软的细沙。 屋后的椰林被海风吹拂的声音沙沙作响,很适合作为催眠曲。 但艾比现在没工夫睡懒觉,她正在收拾行李为晚上的偷偷溜走做准备。 说是行李其实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一些果子、晒好的鱼肉干、用来防身的凿子和匕首、指南针……还有那本笑话书。 不得不说,一些老掉牙的笑话现在看来也有点意思,揣上就当是个留念吧。 她和塞利尼约好明天去城镇买食物,她特意选在今晚动身,原本她想着假装顺从,等到了陆上就溜之大吉,但又担心中途万一出什么岔子他反悔了,免得夜长梦多,她还是打算先走一步。 艾比忽悠塞利尼直到今晚才去那个离这座岛很远的沉船取金币,他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半天时间,等他回来,她已经成功逃脱了。 不识好歹的蠢鱼,让你帮我回去,少不了你的好处,那蠢鱼竟然想把我困在这儿?做梦吧你。 等我回去了,带着船队回来收拾你,把你吊起来挂在桅杆上晒成鱼干…… 艾比恶狠狠地系好包袱,在心里把他翻来覆去地折磨。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差不多了,她从屋里找出一个麻袋,将里面的零碎东西倒到箱子里。拿上那个袋子出了门。 她一出去就看到那条鱼坐在木板平台边缘等她。 没错,他坐在了那儿。如果不注意看他下半身的鱼尾,就像是个真正的人类一样。 他双手撑在木板上支撑着身体,银白长发顺滑地垂在赤裸的身前和肩背上,有些还垂到了木板上。 他就像是只浮上水晒太阳的海龟,虽然他和海龟似乎没什么相似之处,但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是海里游的。 不知道他在这儿坐了多久,艾比走到他的跟前, “给,你把这个袋子装满就好了。” 塞利尼接过麻袋,仰看着她点点头。 “你认识钱的,对吗?”艾比撑着膝盖,俯身看他。 “金色的,圆的,很小……”他用手指圈成钱币大小给她看,向她证明他真的知道。 那艘沉船是他以前还热衷于搜罗人类的玩意儿时发现的,他记得里面有一大箱的金币,他对那东西不感兴趣,所以也就没有拿。 艾比露出满意的神色,“去吧,不用急,慢慢找,按你平时的速度游就行。” 塞利尼微微点头,漂亮的鱼尾鳞片在昏黄霞光中折射出斑斓的光,尾鳍浸在水里,轻轻抚动,划拨出一圈圈的水纹。像是还在等什么。 她皱眉,他怎么还不走? “艾比……你想,摸摸我的……尾巴吗?”塞利尼邀请道,那双湛蓝眼睛里有期待和赧然。 “额,这……” 艾比搞不懂这条鱼的脑回路,摸他的尾巴?这是什么癖好? 尽管搞不懂他的想法,还是本着快点打发他走的目的,她蹲下身,伸手在他的鱼尾上随便摸了两下。 整齐分布的鳞片,摸上去凉凉的,比较坚硬,还有点滑溜溜。 这是她摸完后唯一的感觉,就像在摸一条大一点的鱼。 “摸完了,你快走吧。”她催促他赶紧出发,再晚她就不好走了。 塞利尼见她并没有多喜欢自己的尾巴,不免有些沮丧。 垂下眼帘,显得有点伤心,手里抓着袋子,鱼尾也落寞地停留在水里不动了。 “好了,早点去拿金币,明天我们还要一起去集市。”为了以示安抚,艾比揉了揉他的头发,顺滑得像丝绸一样。 她瞥了一眼自己编的毛毛糙糙的辫子,可恶…… 她的抚摸让塞利尼眼里又亮起来,露出一个微笑, “明天,去集市,我们一起。” “嗯嗯,一起一起。”她敷衍地应着。 看着他潜入水里,矫健地迅速朝一个方向游去,他激起的水花慢慢变成浅浅涟漪。 那条鱼总算走了。 -- 19被发现了 19被发现了 她吃力地拖着木船船头的绳子,借着地上的细沙将船滑着拖到水边,尽管这船不大,但还是废了她一番力气。 之前这渔夫估计也是这样划船去附近的城镇采买。她得抓紧时间,照那条鱼说的,要不了多久他可能就会回来。 太阳沉入海面,月亮慢慢爬上夜空。 包袱绑在身上,双手划着船桨。 船舱里放了一盏油灯,她把在厨房里找到的珍贵的短截蜡烛点上,虽然这么做有暴露的危险,但为了不先一步摸黑跌进冰冷的海水里,她还是提心吊胆地点上蜡烛。 她朝着那天塞利尼指的方向划去,双手机械地不断重复着,已经十分酸痛麻木。 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要到了……她双眼紧盯着漆黑的海面和前方,焦急地捕捉那破黑而来的光柱的痕迹,带给她希望指引的陆上信号。 耳边是浪花拍打的声音,在空旷无边的海上,这飘飘摇摇的一点火光仿佛随时会被大海吞灭。 又过了一阵子,艾比抬头看天上月亮的位置,已经到了夜色最深的时候,她不禁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汗珠从额头渗出,她能感觉到汗水从呢布衣服下的背脊往下滑落。 “噢!该死!”她低咒一声。 灯罩里的蜡烛马上要燃尽了,那一点火焰眼看就要熄灭。 艾比放下船桨,赶快解开包袱,从里面掏出仅剩下的一截蜡烛,用手拢着火苗续点上。 将蜡烛重新安在灯罩里,她系好包袱,背在背上。 就在这时,一阵海风吹来,她猛的感觉背后一阵恶寒,让她还汗涔涔的背上汗毛立起。 心底有个不好的猜测,难道是其他什么恐怖物种大晚上出来觅食了? 既然人鱼是真的,那么海怪、鬼魂也可能存在……想到这儿她被吓得脖子梗住,不敢往回看。拼命地划动船桨。 上帝,您发发慈悲吧,她只是想回家啊! 人在恐惧时往往会忘记身体的疲乏而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就像此时,她那两条胳膊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动作依旧没有慢下来,甚至比刚才更快。 船头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那力量让船身往那边倾斜下沉,艾比连忙退到木船的后半段,双手扶着两边,尽力维持平衡。 她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船头的位置,冷汗从鬓边流下,仿佛下一秒那儿就会冒出一个长着无数触手的牙齿锋利的海怪。 那“东西”伸出了一只“手”,上面有尖利的指爪,隐约能看到泛着银闪的鳞片。 船身一阵摇晃,她赶快稳了稳,接着就看到那儿爬上来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塞利尼?” 她试探地问道。 可不就是他吗?那脸,那白头发,还有那跟人类一般的胸膛和肩膀。只不过这会儿好像跟他平时的模样,不太一样。 借着月光能看到他额上、眼下皮肤上出现的银色细鳞,那人类一样的耳朵也变成了像是腮的长长的透明鱼鳍。 她看向他支撑在船上的手,锋利的指甲像尖刀一样泛着冷光,小臂上也出现了她之前没见过的薄薄的侧鳍。 他这幅非人类的危险样子,带给她的冲击不亚于她第一次见到他尾巴的时候。 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虽然被发现了,不过还好,是老熟人,她之前大概摸清了他的脾性,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 她慢慢挪身向他那边,脸不红心不跳地寒暄着: “晚上好啊塞利尼,真巧,我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正打算出来找你呢。你把金币取回来了吗?” 那条人鱼上半身扒在船头,微弱的油灯的暖光照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海蓝的眼睛变得深邃幽沉,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那傻鱼的模样。 要不是知道这是那条鱼,她还以为是别的人鱼。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想要看出一点什么,但人鱼看不透狡猾的人类,也发现不了她撒谎的迹象。 视线移到她身上的包袱,目光沉了下来。艾比也察觉到他的情绪,默默咽了下口水,正想着怎么解释。 下一刻,就听到破水而入的声响,他一声不吭地退回到了水里。 僵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兴许已经走了。 也许是他终于想开了?决定放她走? 艾比小心地慢慢站起来,走到船桨的位置,又缓慢地坐下,握住桨柄。 舒了一口气,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琼丽奶奶在镇上井边洗衣服时给她讲故事时说过, “人鱼都是善良温和的生物,大海赋予它们自由宽广的胸怀……” 挑了挑眉毛,准备重新抡起桨划动。 也许等她回去了,她应该想办法给他送些面包过来,他终归还是条好鱼。 正想着,刹那间,船底冷不丁地被一股汹涌的力量袭击。 平静的海面被水下涌起的猛浪打破,“轰”的一声,船被掀翻了,那微弱的蜡烛被彻底摁熄在黑夜里。 她骤然落入寒冷刺骨的海水里,冻得她打了个寒战。 紧接着就感到腰间有一股力量将她拦腰箍住,海水劈头盖脸地朝她涌来,差点儿令她窒息。 这条卑鄙的、该死的鱼! 她怎么会以为他心胸宽广?! -- 20人鱼的发情期 20人鱼的发情期 黑夜里,海水仿佛也变得深沉粘稠,月光洒在海面,反射出白与黑的光。 他的手臂紧紧锢着她的腰身,像钳制住欲逃跑的猎物,将牙齿深深嵌入身体,让其动弹不得。 湛蓝的眼眸暗如浓墨,在黑暗的水面上下交替,敏锐的视力依然能辨别方向。他以一种此前罕有的速度行快速进着,鱼尾大幅地振摆,像是身后有凶恶的追敌。 艾比对他近乎疯狂的举动傻眼了,这条鱼是被什么邪灵附身了?体验过之前平稳缓慢的“人鱼木筏”,现在他就像匹发了疯的野马!只不过这匹野马死死地抓着她。 她用力地呼吸着空气,时不时因为他粗鲁的动作呛了水。 不多时,她隐隐察觉到他们又回到了那座小岛,只是不清楚具体是在哪个地方——那条鱼将她带到一个近海的狭小溶洞里,天知道这岛上有多少洞! 她手都要累断了划出去的距离,这条鱼这么快就把她给带回来了。艾比感到既气愤又心酸。 本就是黑夜的溶洞里更加黑暗,只有洞口有隐约的月光。她被扔在潮湿的地上,屁股撞上坚硬的石头,她忍不住呼痛轻揉。 这条该死的鱼!她不就是骗了他吗?本来就是他的错,他凭什么不让她走?! 奈何当下双方实力悬殊,她有再多的怒火也只能往心里咽,嘴上还是虚伪地低头认错道: “塞利尼,真是抱歉。让你误会了。我不是要独自离开,我是真的想要去找你,不过天太黑,走错了方向。” 他静静地伫立在面前的海水里,离她不过几步之遥。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 不过这时的塞利尼并不像当时那个羞涩拘谨的人鱼,她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低落复杂的情绪,甚至还有一丝伤心。 他灵敏的眼睛透过稀薄的黑暗定定地注视着那个女人的面容,她的神情十分诚恳真挚,但她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她的谎言。 白天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跟他约定明天一起去城镇,她喜欢他,所以不会趁着去集市就不再回来。 塞利尼拿着她给的袋子去寻找沉船里的金币,路上他在回忆着曾经渔夫教给他的,怎么去集市购买商品。 “要……一个面包。这是……钱。谢谢。” “要,一束花……谢谢。” …… 他在头脑里这样笨拙地演练着,尽管他知道,他没有机会去岸上的集市买东西。但他还是想象他和她一起去集市的场景。 可当他将沉甸甸的满袋子金币放到水上木平台,朝着小屋的方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等了许久,都不见屋子里亮起灯,也不见有人走出来。 过于的寂静让他感到不安,他半身浮在水面上,只有树影和风声从耳边呼过。 他看着夜空的弯月,寂寂的海湾和夜晚,一瞬间,汹涌的恐惧朝他袭来,比起之前逐渐侵蚀的漩涡,这种恐惧来得更强烈和可怖。 塞利尼忽然想起了什么,果断地朝向一个方向游去。 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在翻涌,像海底滚烫的岩浆将海水搅得一塌糊涂,他弄不清楚这种情绪由何而来,但他知道,这是因为她的离开带来的。 他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但却无心顾及。 他看见她奋力划桨的身影,小船微茫的灯火在茫茫海面上是那么的脆弱渺小,但却是无边黑暗里唯一的温暖。 直到那一刻,他混乱恐惧的心潮才渐渐平复下来。 …… “艾比,不走。” “和塞利尼……一起。” 她听见他的挽留,心里却升起更大的愤怒。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可以回去了,但被这条鱼又搅黄了,现在他又想把她困在这儿。 他凭什么要求她,她为什么要听他的?!这个连人类都算不上的自私的畜牲! 今晚的刺激和恼怒一时间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忘记了要去虚与委蛇地哄骗迎合这条危险的人鱼。 “够了!你这个卑鄙肮脏的怪物!我要回家,我要回到陆地上!你阻拦不了我,今天你把我抓回来,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想尽办法逃走,除非你把我杀死!” “你以为我喜欢你吗?我恨死你了,我那样说只不过是在骗你,我永远不会喜欢一个想要囚禁我的怪物!” 她摸起地上手边的碎石,朝那个黑影扔去,石块砸在他的身上,又掉落到水里,发出坠水的声音。 塞利尼像一块礁石定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他并不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但其中的一些词,“怪物”、“欺骗”、“恨”…… 还是让他感到刺痛。她愤怒的语气散发出浓烈的排斥和厌恶。她之前说喜欢他,但现在朝他扔石头,说他是怪物。 原来这就是,人类所说的,欺骗…… 发泄过后,只剩下一片寂静。 那条鱼呆呆地立在水边,不知道听懂没有。脱口而出的谩骂在脑子冷静下来之后,只觉得懊悔加后怕。 他会不会把她撕成碎片,撒到海里。或者是被他吃掉……她可是亲眼见到他露出尖牙大快朵颐地撕扯着鱼肉。越想越发怵,她现在只想回到刚才捂住自己的嘴。 她看到塞利尼沉默安静的模样,比看到他发怒还要忐忑。这让她拿不准该用怎样的话语去应对。她咽了咽口水,戒备地向身后的石壁摸去。 他看见黑暗里的她往后移,向她伸出手,想要接近,就像第一天他手拿着海葵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溶洞里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勉强看到他探出身体,锋利的爪刃反射出的寒光。艾比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危险的预感笼罩着她,仿佛那尖锐的利爪下一秒就要割破她的喉咙。 塞利尼身体一僵,似乎感受到了她对他的恐惧,这成为压倒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在害怕他吗…… 艾比看见那个黑影突然单手支撑身体从海水里腾起,带起喧哗的水声,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几乎要尖叫起来,他竟然能上来!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躲开,就被他按住扑倒在地。 地上是潮湿坚硬的石头,还有刚才滴下聚集的水渍,他死死按住她,伏在她的身上,宽阔坚实的赤裸上半身,腰腹下是修长有力的鱼尾。 强烈的压迫感朝她袭来,之前这条鱼从来没有像这样有侵略性的举动,哪怕是那晚在礁石上。而且他现在看上去,就像想要把她咬死。艾比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她估计她现在的脸色比纸还白。 他的长发湿漉漉地垂下,水滴有些滴落到她的脸上,她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他冰冷的身体贴着她的,体温的差异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蓝眼睛显得浓黑深邃,冷白的皮肤在洞口透过的月光下就像蒙上了白纱,两人就这么近距离地对视了一会儿。 她到现在还拿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发了这么大的火,要咬死她?那还等什么,教训她一顿?怎么还不动手? 感觉到他紧扣她肩膀的手松缓了下来,然后只见他慢慢俯下身,宽厚的胸膛和肩背将她整个覆盖笼罩,她仿佛感觉像一座山将她包裹围绕起来。 他将她小心抱住,压抑地控制着力度,艾比僵直着身体,像一根直挺挺的木棍。 “不是怪物,塞利尼……” “是……人鱼。”听见他先是辩解般说道。 他伏在她的颈间,银白的长发盘绕在她的脖子上,柔软,湿润,带有一些凉意。 “别走……艾比。” 她感觉脸颊上有些轻微的痒,是他在用侧脸轻轻地蹭她,细小的鳞片触碰到她的脸,带有挽留和亲近的意味。比起语言,人鱼更常用肢体动作来表达情绪。 艾比被他弄得有点懵,难道他不应该大发雷霆,狠狠折磨她吗?可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感觉抱着她的塞利尼身体紧绷,喉咙里发出痛苦又压抑的低音。 “它来了……” “什么?” “它来了……对不起,艾比……艾比……” “什么来了?你说清楚一点啊!”艾比扭头看着他因痛苦紧皱起的眉,他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身体也在颤抖, “喂!你是要死了吗?” 忽然,她不说话了。 因为他的尾巴已经不知不觉地缠绕上她的腿,并在她的大腿内侧摩擦,隔着潮湿的裤子能感觉到一些异样的触感。 他手上的利爪消失了,开始急切抱紧她。耳边是粗重的喘息声,大口地呼吸着,就像被抛到岸上搁浅的鱼,并且还在她的颈窝里、脖子上寻找“水源”。 这条鱼好像发情了…… 她心里轰的一声,完了,她要死了。 ———————— 不要骂我(双手合十),这章发情,下章doi -- 21滑腻的黏液与湿漉漉的吻(H) 21.滑腻的黏液与湿漉漉的吻(H) 鱼也会发情吗?鱼怎么会发情呢?!不等她细想人鱼和鱼在这件事上的区别,他的动作就把她拉回了现实。 修长有力的鱼尾穿过她的双腿之间,紧紧圈盘着,衣料和鳞片在摩擦间引起奇异的皮肤触感,敏感的大腿内侧被他不断磨蹭着。 她用余光看向两人身下交覆的地方,鱼鳞的光泽在幽微的光线下显得那么诡异,她看见那巨大的扇形半透明的浅色尾鳍,正在扭摆翕动。 对异类生物的恐惧感像细密的针尖扎过脊梁,令她毛骨悚然。 而他在她上身胡乱亲蹭的行为暂时将她的注意力从他的尾巴上转移了。也许是上次的“学习”让他学会了用嘴唇而不是脸颊去触碰她。 他亲吻她的颈窝、耳廓、下颌,急促的呼吸扑在她的皮肤上,她感觉到他柔软的带着微凉的唇瓣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艾比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陷入情欲还是黑夜的原因,幽暗得像是沉淀的黑色水晶。身下某个地方被他尾巴蹭到了,她忍不住吸一口气,绷紧身体。 他吻上了她的嘴唇,人鱼的记忆力十分出色,他记得该如何收起尖齿,用舌头在她的柔软温暖的口腔里扫掠,找到她的舌头,紧密相贴,就像两条亲吻鱼一样。 这样的动作其实并不能减少他身体的难忍不适,人鱼在交配这事上讲求的是简单直接,他们并不会做太多的“无用功”。 但塞利尼谨记着那个瘦男人的教导,她已经十分厌恶他了,不能再让她更加讨厌他。 杂乱混沌的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她朝他扔石头时的情景,心里有难受酸涩的感觉。 他会控制好自己,不会伤害她,他会让她感到舒服。 艾比被他进步神速的吻技惊到了,明明上一次他还只会舔她的嘴唇。微凉柔软的舌头试探着,轻舔过牙齿,勾缠上她的舌。 有一种淡淡清冽的味道,像是海藻或是某种贝类,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鱼味儿。 塞利尼继续在她的身上探索着,他解不开她的衣服,于是将她的上衣撕破,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下意识地用手挡在身前,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动作,并意识到这是在多此一举。 因为他马上就将她的双手拉起按在地上,好方便他的亲吻继续攻城略地。 好吧,只是做这种事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只希望人鱼不会有什么吃掉交配对象的习惯。 尽管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她还是不免感到畏惧,直觉告诉她,这次可不会像之前那样简单了。 有了之前在海边礁石上的经验,塞利尼这回显得驾轻就熟。他呼出的气息连带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她的胸口和腰腹上滑掠经过,留下一串串水痕,有点冷,他的唇落在温暖的肌肤上,细细地啄吻,不时用舌尖舔触,她忍不住瑟缩,觉得有点痒。 他的尾巴将她缠得更紧,仿佛生怕她会溜走,冰冷坚硬的鳞片在她小腿上磨蹭,像是在缓解焦虑和急切,湿滑的触感中带了些微的疼痛。 她尽力平稳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她可不想双腿被他尾巴绞断。 艾比不动声色地抬起稍微松和的左脚,用脚趾在他的尾巴上轻轻踩,示意他松开一点,没想到这一举动仿佛让他更兴奋了。 塞利尼换了一侧腿缠绕,腰腹下的鱼尾部分往两腿之间更伸近一些,尾鳍也活跃地在地上拍打。 算了…… 他将她的胸乳舔含得水淋淋地挺立,冷硬的地面和他微凉的身体让她更加敏感,偶尔发出舒适又难言的呻吟。 一手将她的双手抵在头顶,另一只适时地剥除掉她身上最后的障碍,光洁赤裸的双腿整个露出来。 没有了衣物的阻挡,冰冷湿滑的鱼尾直接勾缠住她的下身,往双腿之间挤凑。 尾巴擦碰到她腿心的敏感处,她忍不住将腿蜷缩起来,却被他用手制止。 他松开她的双手,慢慢俯下身,在她的小腹上亲吻,将她的双腿曲起,手指小心地探进早已湿滑黏腻的穴口。 他一边舔着她的腹部的皮肤,一边用手指在紧致的穴里慢慢挤弄。 他微凉的手指在她的体内缓缓进出,穴壁的软肉亲密地紧紧咬着,勾出湿滑的液体,带着痒意的舔吻从小腹逐渐下移……含吮上那颗小巧隐秘的蒂珠,他记得那一晚,她喜欢他这样对她。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扬起脖子,惊呼出声,双腿也夹紧了他的头。 塞利尼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紧紧包裹着,她流出更多的动情蜜液。 忽然他感到一点痛意,抬头看去,是艾比紧抓着他的头发,顺滑如瀑的银白长发被她死死地随意抓在手里,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塞利尼任由她拽着,并不阻止。 她偏过头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快感,他的手指在里面试探、搅动,凉凉的口舌在穴口处流连吸吮,他的舌头舔弄挑拨着脆弱敏感的肉珠,比起之前更加娴熟。 “呃啊……”她低声叹道。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她感到欢愉和动情,但仿佛还有另一种东西,让她更加陷入情欲。 他伏在她的身下,她的双腿分开,搭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这种完全将自己的身体打开的露骨放荡的动作,既让她感觉羞耻,也让她心底幽禁的隐秘欲望得以释放,和一条人鱼媾和还需要在意什么礼仪么? —————— 晚上还有一个百珠加更,作为一个有素质的H文作者,卡肉是不道德的…… -- 22咬破他的脖颈(H) 22.咬破他的脖颈(H) 她感觉自己在极乐的巅峰来回地游荡,黑暗的洞穴里,身体的感官被无限地放大,潮热的汗水和他冰冷的身躯带给她奇特的感受。她的声音带上了多次高潮后的沙哑与疲累。 就在她几乎以为这场性事即将结束的时候,她感觉到他重新从下面起身,趴伏在她的身上。 洞口的光线已经不足以让她看清他的脸,但仍能感觉到他在看她。动作间已经她的辫子已经散开,头发铺散在地上。 塞利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迷离的双眼,微张着口喘息,有些头发贴在她的脸颊和脖子上。他的腰腹向她贴近,有力的鱼尾将她圈盘起来,湿滑的尾鳍在她的大腿上轻蹭着,像是在祈求和讨好。 “艾比……” 她听见他叫她的名字,并伸出手环抱住她的腰,他贴着她的脸,能感觉到他眼角细密鳞片的触感。 突然她睁大眼睛,从荒唐的情欲里挣脱片刻——因为她感觉到好像他的那个东西……正抵在她的腿根处。 伸手向他的下身探去,摸过坚硬又有弹性的肌肉,在紧实劲瘦的腹部下,细小的鳞片密密地延伸开来。继续往下,约莫在下腹几英寸的位置,一个硕大的棒状物体从鳞片里突兀地凸出,正蹭着她的腿心。 她一时间差点吓出了身冷汗,天呐……他那玩意儿的尺寸,可能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怎么可能进得去…… 出于求生的本能,艾比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想要从他的身下挣开逃走。但却被塞利尼给拉了回来,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腰。 “不行,我会死的。你会害死我的。”她颤抖着说。 “别害怕……塞利尼,不会,伤害艾比。” 这条鱼睁眼说着瞎话,她会被他捅死在这洞里,就像从前在妓院里她看见被变态嫖客弄死的妓女。 他有些焦急地去吻她的脸,想要安抚她的不安情绪,环抱的手也在她的身上抚摸着,试图让她的身体放松下来。艾比此时无计可施,事后她觉得她就像个被哄骗的愚蠢小孩儿。 塞利尼一手抚上她的脸颊,与她深深地亲吻,兴许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而他身下的“小怪物”已经在慢慢地深入她的穴口,并开始试探地摩擦。 艾比在这个时候才深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非人类的东西,虽然他长得像人还会交流,但却是彻彻底底的陌生物种。 他的性器在她的敏感的穴口触碰,带着湿滑的粘液和骇人的气势,仿佛随时要撕裂她。 她想着想着,竟然不知不觉流下眼泪,她艾比聪明一世,躲过多少厄运和灾难,最后却要在这荒岛的洞穴里,死在一条发情的人鱼身下。 察觉到她的哽咽和眼泪,塞利尼慌忙地用手抹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搂抱着她,尾巴尖儿的尾鳍贴在她的小腿上。 很快她便不再哭了。 因为疼痛成为她脑海里唯一的意识。 人鱼的性器慢慢顶进她狭窄的穴缝,尽管经过刚才他手指和舌头的前奏,但那恐怖的生殖器仍然让她感到难受。 塞利尼感觉到她的轻颤和痛苦,一面含吮她的舌头,在她的口中侵扰掠夺,一边又分出手来去揉她穴口,在让她快乐的小珠子上缓缓揉按,希望能减少些她的疼痛。 塞利尼的方法奏效了一部分,起码现在除了被撑坏的痛苦,她还感觉到一点该死的快感。 布满经络的狰狞性器在柔软紧致的穴里艰难地挺进,每进一寸都让他感到欢愉和痛苦。 是的,塞利尼也并不好受,生理结构上的巨大差异让他们在这件事上感受略同。 性器顶端触到前所未有的深度,那让她感到害怕,粗长的性器将她的穴口撑得酸胀,陌生的带着凉意的入侵物让她的身体本能地排斥着。即便如此,仍有一部分在外面。 他开始慢慢抽送起来,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小腹上凸起的痕迹。 她紧抓着他的手臂,留下抓痕和指甲印。她的一只腿弯被他抬起,双腿分得更开,破碎的呻吟被他顶撞出来,慢慢地直到最后一点都完全送入甬道,他开始加大了抽插的幅度。 紧致的温暖的穴肉包裹着他的性器,并从四面八方地吸吮、簇拥、再挤弄。 塞利尼渐渐有些失控了,直到她再一次紧紧揪住他的头发,他才减缓下动作,他差点忘记了,她是脆弱的人类。 被最初的疼痛之后,穴里分泌的润滑和黏液减少了一些艰涩,但仍然被那东西的尺寸撑得饱胀。快感也慢慢生出,她将腿盘在他的腰腹间,隐约能感受到湿滑的鳞片。 万幸,她应该是死不了了。 “不离开……塞利尼。” “艾比……孕育,我们的孩子。” “神的祝福……” 混乱间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话,她稍微分辨,他是要跟她生孩子?不,是生人鱼?那该是个什么怪物?! 一想到自己肚子里可能会有一个非人类的怪物,她心底涌上一阵惊惧。 但这股恐惧在此时身体上的反应却是穴肉绞得更紧,她听到他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受到了刺激,但接着就是更猛烈的抽送。 她揽着他的肩背,他的长发一些被她抓在手里,剩余的垂下和她的混在一起。 相比于之前的惊吓与绝望,艾比此时倒显得没那么悲伤了,她温顺地拥抱着身上这条人鱼,似乎是坦然接受了他的求欢。 她抚摸上他的侧脸,先是轻轻地厮磨亲吻,她的这一举动让已经陷入情欲的塞利尼微微一愣,她之前从未这样主动亲近过他。 亲过他的透明湿润的耳鳍,嘴唇凑到他的脖颈处啄吻。 塞利尼瞳孔猛的收缩。 她狠狠地咬上他脖颈的皮肤,牙齿嵌入血肉,像要咬死他一般的力度,似乎已经渗出了些血珠。 身体的自卫本能让他要立刻作出反应,但他抑制住攻击的冲动,默默忍受着来自她的攻击。 身下的动作却并未停止,抽插的速度愈发加快,直至最后的冲刺,将大股微凉的精液涌射散播在她的体内深处,她的身体忍不住一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人鱼的性器在射精后会立刻在甬道里抵住成结,防止精液溢出。这成为人鱼在海底提高受孕几率和抵抗其他雄性人鱼的一种古老手段。 激烈的性交过后,塞利尼紧紧抱着她,他的性器仍然埋在她的体内。 艾比这会儿很安静,不知是太累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似乎已经睡着了。 塞利尼低头看她,她好像感到有些冷,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他用尾巴将她围起来,背对着洞口的方向,把她的身体拢在怀里,将他长长的头发盖在她身上…… 他紧抱着她,想让她不那么冷,虽然他一点儿也不暖和。 -- 23她醒来之后 23她醒来之后 她做了一个很长又古怪的梦。 梦到自己在去班罗的航线上意外落水了,被一条人鱼给救到了一座小岛上。那条人鱼还口吐人言,要她做他的配偶。 在她将他骗走支开后,她一个人划着船正准备离开那座岛,没想到被他追上来了。然后她就被他抓到一个暗无天日的洞穴里跟他死去活来地交配…… 接着忽然又回到了她从船上落水的那晚,她站在甲板上眺望海面,蒙蒙海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 真是个离奇的梦…… 那么现在呢?现在她在哪儿? 艾比艰难地睁开眼,从混杂缭乱的景象里逐渐挣脱。一张凑得极为贴近的脸出现在她视线里。 合上眼睛轻叹了口气,这恐怖的梦竟然还没醒,她刚才又看到那条人鱼的脸。 随后她就感觉到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有人在摸她。顿时她心里猛的一跳,再次睁眼,看到的还是刚才那张脸,冷白俊美的面孔正关切地看着她。 下意识地就想弹坐起来,却牵扯到身体的疼痛。她这才意识到浑身上下的酸软与下体传来的痛意。 她扫了一下周围,发现已经不在昨晚那个小溶洞里了,而是她最开始醒来时见到的那个顶上开口的更宽敞一点的洞。 塞利尼见她终于醒了,一瞬间将她紧紧抱住,嘴里发出叽里咕噜她听不懂的音节。 自从那一晚他发情之后,已经过去了叁天。这期间只要是她醒着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被他缠着交配,每当她快要虚脱时,他就会将提前准备好的鱼糜喂给她。高强度的性行为和阴冷潮湿的环境,让她不出意料地发烧了。 塞利尼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冰冷的身体给她降温,但仍然不见好转,她烫得像被太阳炙烤过的沙子。 潮湿昏暗的洞穴并不适合生病的人类,于是塞利尼将她背着游到了最开始带她去的那个宽敞通风的溶洞里。 他将她放在干草堆上,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就像已经失去了生命,只有过度红热的脸和紧蹙的眉诉说着她此时的痛苦。 塞利尼调动起为数不多的有关人类疾病的知识,采来一些海草的叶片,将它们打湿擦拭着她的身体,这几天里他不断地给她喂着鱼糜和淡水。 溶洞里的那处小凹槽盛接的淡水是渔夫之前开凿的,当初是他发现这个溶洞,并将这里当成了一个祷告室,不过偶然被塞利尼发现罢了。 每到夜晚,塞利尼总要抱着她一同蜷缩在干草堆上,生怕黑夜夺去了她的生命,他湿冷如冰的脸贴着她烫热的脸颊,他感觉自己都快要变热了。 受伤和疾病对人鱼来说几乎意味着死亡,而脆弱的人类又怎么是它们的对手? 他一边祈求着海洋之神将艾比还给他,一边流着泪哀伤地歌唱,那是人鱼歌咏祈福时唱的曲调。老人鱼说他是唱得最好的,所以艾比一定会好起来。 艾比终于醒过来了,一定是海洋之神听到了他的祈求。 塞利尼嘴里不断地感谢着神明的恩赐。 她推开面前这条过分热情的人鱼,半撑着身体坐起来。她看看自己身上,盖着一片巨大的柔软湿润的海藻,掀开叶片,下面赤裸的皮肤上布满了红痕和淤青。 她虚眯着眼睛看向双腿间,害怕看到什么恐怖血淋淋的景象,结果却看到一些绿油油的植物碎渣似的东西糊在她的那个地方。 她用手捻了一点,嫌恶地闻了闻。 “海底水草,治疗。”一旁的人鱼说。 应该是他找来的治疗伤口的水草?算他有点人性,还知道给她处理一下。 艾比看向他,这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坐在离水边有一段距离的平坦大石的草堆上,这条鱼怎么也坐这儿了? 他坐在干草堆旁,手撑在地上,那条漂亮的银白鱼尾上缠了许多杂乱的草叶,湿润的鳞片还沾上了泥土和沙石,掩盖了它本来的璀璨光华。就连他往常一头顺滑的银色发也有些杂乱粘结,这条鱼就像掉进草丛里打过滚儿。 尽管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也总比她强。 她可没忘记是谁害得她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我的衣服呢?”她指指自己光溜溜的身体,问他。 塞利尼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之后,支支吾吾的,像是知道自己理亏,之前那晚太忙乱,衣服被弄坏了,也许掉进海里,随海水漂走了。他将她从那个小溶洞里背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衣服这事。 看他一脸心虚的样子,艾比也知道是被他搞丢了。已经无力跟这条鱼掰扯其他的,她顺手在地上捻起一根有韧性的细长草叶,将乱糟糟的头发随便绑了起来,免得碍事。 自顾自的艰难地从草堆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更靠里侧的储存淡水的凹槽处,用手接捧着喝了些水。然后转身在周围搜寻了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自己的包袱,感谢这条鱼还记得给她拿上。 她将湿哒哒的包袱展开,许多东西都已经散落了,有用的东西只剩下一把小匕首,和那本笑话书……书页里的油墨已经模糊不堪,翻了翻,将书摊开在通风的地方慢慢晾干,用小石头压住。 弯腰拿起那只匕首,不断地在手里上下抛扔又接住,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塞利尼看着她的举动,以为她要向他走过来,却见到她径直向邻水的石板走去——那儿上有半只还没吃完的大鱼。 艾比坐在那儿,用锋利的匕首切了小块小块的鱼肉往嘴里塞。与第一次吃生鱼肉时的嫌弃不同,这次她吃得狼吞虎咽。 塞利尼看她终于开始主动喝水进食,心里很高兴。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过于的平静让他感到隐隐的不安。他知道自己前几天的行为伤害了她,她那晚在他脖子上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几乎看不见,但她对他的厌恶却深深地留在他的记忆里。 如果她醒来后对他发火或者是攻击他,会比现在这样更让他有确定感。 但他又有一个隐秘而侥幸的想法:也许艾比醒来后看到他尽心的照料……就变得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呢? 塞利尼看着她的背影,纤细光洁的背上有着红紫的淤青,背脊清晰分明,棕色的长卷发被海草粗略地缠成一股垂在身后。 也许吃的差不多了,艾比稍稍直起了背,偏着头专注手上的动作。 将那把用来割鱼肉的匕首的刀锋在湿滑的鱼皮上擦了擦,将上面沾上的碎肉抹干净。 忽然,看见她抽起匕首,手起刀落。 狠狠地插进那条鱼后半截尾巴里。刀刃完全的没了进去,那条死鱼自然是一动也不动。 塞利尼一个激灵,身体一僵。 感觉她那把刀好像插进了他的尾巴。 —————— 某鱼:尾巴幻痛…… -- 24回木屋去 24回木屋去 醒来后的艾比只和他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询问她的衣服,第二句是: “带我回木屋。” 但塞利尼没有立刻答应她的请求。 艾比之前在木屋里找到了工具和船,差一点就离开他了,这让他心有余悸。如果她回到岛上的陆地,也许噩梦又会再一次上演。他记得她说过的话,她每一天都会想办法逃走,除非杀死她。 “不回木屋……在这里,塞利尼一起。”他拒绝她的请求。 艾比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但她那冷冷的目光让塞利尼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艾比不再是之前的艾比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塞利尼感到惊恐又茫然。 之前她会跟他做游戏,会跟他说话,还会摸他的头发和尾巴。而现在,艾比在那个不大的溶洞里开始了仿佛只有自己的穴居生活。 她将那块包袱的布条裁成长条围在身上遮挡关键部位,果断将那缺乏打理的缠绕成结的棕色长卷发用匕首割去,只剩下到肩膀的长度,并就着海水大概地梳理好。 塞利尼看她把割下来的长发随意地扔到海里,游过去将它们捡起来又放到水边的石头上,但她再也没有多看它们一眼,自顾自地忙其他的去了。 头发对人鱼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在必要的时候这些韧性极强的头发甚至能成为捕猎的武器,他们从不修剪,任其生长。他惋惜地看着艾比割下来的棕色长发。 艾比将空荡简陋的溶洞分成了睡觉的地方——为了离那条鱼远一点她专门将那堆干草挪到了更靠里的位置;用餐区域——用匕首片生鱼肉的石板;休息娱乐区——面朝一块平整石壁的角落。 没事的时候她就盘腿坐在那面石壁前,用在附近找到的碎石在上面刻刻画画,有时也会在那儿看那本晒干的已经看过许多遍的笑话书。 每当这时候,塞利尼双手搭在岸边,看着她的身影,很想知道她在看什么,她用石头在做什么? 但艾比仿佛打定了主意不再跟他交流,就连一个眼神也吝啬分给他。 之前在近海岸储存的食物已经不新鲜了,他现在已经度过了发情期,于是每天又去海里捕获新鲜的猎物,有时是鱼,有时是些海底可食用的植物。 他也会从自己的巢穴里给她带些以前珍藏的从沉船里找到的人类古董,或是死去的海底动物的漂亮的壳,还有些其他小玩意儿。希望她能喜欢这些东西。 但除了食物和水草,她不接受其他的东西,他送来的那些礼物都被堆挤在石头上,有些已经滚落进了水里。 夜晚来临后,艾比将白天放在那块珍贵阳光下晒干的水草拢在身上,最上面再盖上那片厚厚的海藻,以此来取暖睡觉。 而她知道,每当她躺下快睡着时,那条鱼就会悄悄从水里上来,用尾巴将她圈抱在怀里,将她好不容易捂暖和了一点的水草窝又弄得冷冰冰。她也懒得再去驱赶他,因为等她睡着后,他又会凑上来。 经历过之前的亲密接触,塞利尼喜欢上了触碰她的感觉,就像在拥抱着温暖的阳光。 就这样,一人一鱼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终于有一天,塞利尼的郁闷和难过忍不住小小地爆发了。 那天,艾比跟往常一样,吃完鱼肉早餐后,就将湿淋淋的水草铺在石头上晾晒,这里没有火,淡水也十分有限,这些水草只有鲜嫩的部分勉强可以生吃,其他部分就难以下咽了,只能用作铺床。虽然她并不打算在这儿久待,但仍想让自己过得舒适一点。 做完这些之后,她就靠着那面平时用石头刻画的石壁上,捧着那本书看了起来。那条鱼就坐在正对她不远处的石头边上,用手指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泛着银白的光泽,像是上好的东方丝绸,头发末端垂到了水里。 她坐着看书,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他,但她却一次也没有看他。塞利尼说不清楚自己在生气什么。明明她已经和自己在一起生活了,也不再说着要离开他,但就是这样顺从的艾比,也变得陌生了,对他也更加冷淡。 那本可恶的、讨厌的书…… 塞利尼从石头上跳进水里,游到靠近她近前,长臂一伸将那本笑话书从她手里飞快地抽走,由于力气太大,不小心将书扯坏了,纸页散落下来,有些掉到了水里。 对上她不友善的质问目光,塞利尼一下子偃旗息鼓,也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这么做的缘由。他从水里将泡软的纸张小心地捞起来,放到石头上,但已经是乱糟糟的一团,他用做了错事的心虚眼神看向她。 艾比没有追究他弄坏她的书的事,也不去捡地上散落的书页。她从原地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 他们离的很近,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他。被她冷落了好几天,骤然这样被她近距离地盯着看,塞利尼有点不知所措。 “艾比……” “塞利尼。”她叫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冷淡。 塞利尼看她。 “想我留在这里吗?我是说心甘情愿地留下,以后再也不会想要离开。” 他点点头。 “你想让我喜欢你吗?跟你一起在海里玩,对你笑,像这样每天抚摸你……”她说着一边抬起手在他的脸颊上轻抚。 还不等他贴近她的手心,她已经放下了摸他的手。 “想。想艾比……喜欢塞利尼。” “那你就要尊重我。”她捏住他的下巴,兀的逼近他,让他和她对视, “知道‘尊重’是什么意思吗?尊重就是,你不能把我关到溶洞里不让我出去,也不能擅作主张把我扯到海里去。” 塞利尼看着她眼睛里的强势和攻击性,心里却有什么被触动到了。 听她慢慢软化了声音:“我是人类,人类需要生活在陆地上,而不是水边的溶洞里。在这里待久了,我会生病的,变成像之前你看到的那样。” 塞利尼想起了之前她奄奄一息的模样,眼中有担忧浮现。 “带我回木屋去,我会开始学着慢慢喜欢你。” …… 塞利尼浮在水面上,从小木屋门前的木平台这里看过去,艾比短到肩膀的棕色卷发微微沾湿,蓬松得像一株有生命力的海草。 她用那张晚上盖着睡觉的大片海藻将溶洞里能用到的东西都装在里面,扛在肩上。里面有她晒的那些海草、她的匕首、还有他给她带的一些小玩意儿。 身上裹着的可怜布条儿在刚才出来时被海水冲走,她几乎赤裸着上身,光着脚踩在沙子上,大步坦荡地向小屋里走去。 塞利尼不舍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 开始调教驯化鱼鱼… -- 25钓鱼 25.钓鱼 艾比回到了岛上的木屋,比她预想的更顺利。本以为要再跟那条鱼周旋一番,没想到他很快就同意了。在那洞里待的那几天,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发霉了。 她先是在木屋的小床上大睡了一场,醒来后将目前的情况重新盘算了一下。 船被弄翻了,指南针也丢了,那条鱼之后估计会变本加厉地看管她……真是有够糟糕的。 看来暂时是走不了了。至少得等她弄一个结实可靠的木筏出来,船她是做不出来了,但扎一个木筏还是能做到的。 这时的艾比无比感谢曾经在镇子上向老水手杰克请教时学会的知识。不过这也需要时间做准备。 还要解决那条鱼……她现在不会再把他当做无知好骗的人鱼了,只要他稍微察觉到不对,就会反应过来,论体力,她是毫无胜算的。又想起了那几天在溶洞里的屈辱经历…… 艾比咬了咬牙,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她要完全地取得他的信任。这次,她会做到万无一失。 打定主意要徐徐图之后,艾比开始慢了下来,除了日常的到树林里搜集食物,将那条鱼定期送上来的鱼和可食用的海藻晒干便于储存。 她每天唯一能做的打发时间的事,就是看渔夫收藏的厚厚几本植物相关的书籍。 那是她在床底木地板下藏的一个锈迹铁皮箱子里发现的。这成为她为数不多能感受到与人类和外界交流的时刻。 书里面记录了作者几十年前环游新航线时发现的新鲜的动植物知识。还有许多有趣的异国见闻和海上生活的日常记录。 多么精彩的人生。艾比一边阅读一边羡慕,他见识了广阔的新奇天地,在许多国家留下了足迹,书里还夹了一张科学剪报,上面报道了这本书出版后引起的轰动。 一个人一生有这样辉煌的成就和经历,此生应该已经无憾了吧。 艾比看得入了迷,仿佛也跟着这本书的作者一起去到遥远的大陆,跟随他遇见那些形形色色的植物和当地人。 直到太阳西垂,橘红的落日一半露在海面上,另一半浸泡在海水里,将蓝色的海染成了橙子的颜色。 暖湿的海风吹得木头做的窗户吱呀的响,她循声望向窗外,看到远处的木平台上坐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知坐了多久。 身后是黄昏海水和落日,那家伙孤零零地坐在那儿,看着木屋的方向。 那情景猛地看去,还有那么一点儿可怜。 自从她再次回到岸上,她就有意控制着和他的接触频率和对他的态度,既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他笑脸相迎,也不会完全的躲开他。 除了捕猎,那条鱼就像无事可做似的,每当她看向外面,他都坐在那儿等着她,或者说,监视她。 她牵起一个嘲讽的笑。 不过为了她的出逃大计,她还是先合上了书。 下床,走出木屋,向木平台的方向走去。 塞利尼看到艾比从门里走出,她身上穿着渔夫宽大的粗布衣服,长长的裤腿被绞短,露出小腿。 棕色的头发蓬松地炸起,像是被扎束已久的芦苇恢复了自由。夕阳迎面映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头发照成了和晚霞一样的橘红。 她走到他的面前,弯腰看着他问道: “你还在这坐着干什么?” “……在,等你。”他微微仰视她。 说着,他抬起手,摊开手掌,向她展示手里的东西。 一个镶嵌有精致宝石的金光闪闪的手镯。 “送给你。” 艾比拿起他手里的那只镯子,在霞光中细细端详。 美丽的金子的光芒无论过了多久,她都是没理由拒绝的。她将镯子揣到衣服里, “谢谢。”她朝他笑了笑,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艾比。”他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 塞利尼带着点祈求的语气,说:“跟塞利尼,说话吧,多待一会儿。” 她回到陆地上,生活在那个小木屋里,他再也不能晚上偷偷地爬上石头和她一起在草堆里睡觉。 比起狭小的,他能够到的溶洞,陆地是他永远不能深入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屿,他也只能在木板平台边远远地看着她。这短短的距离,成为他无法逾越的海沟。 他想亲近她,但为了那个“尊重”,为了艾比能真正地喜欢他,留下来。塞利尼又做了身为贪婪自私的人鱼永远不会做的事情——将抓到的“猎物”又放跑,接受无法将其据为己有的结果。 他只能坐在这儿,等待她主动走近他。 艾比双手交叉抱胸,像是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想着要跟这条鱼说什么,最后找到了一句通用的寒暄, “你今天做什么了?” 听到艾比的提问,塞利尼仿佛积极踊跃想要表现的学生,尾巴在水下开始小幅地摇摆,充满热情地跟她说: “塞利尼,海藻,贝壳,艾比要。船,金子。”他指了指身后海面的一个方向,“鱼,珊瑚。” 塞利尼想给她讲述今天在海里给她收集海藻和贝壳时,意外发现了一艘新的沉船,这个手镯就是在那艘船上发现的,在回来的路上还发现了绚丽多彩的珊瑚丛。奈何他的人类语言水平有限,只能蹦出杂乱的几个词。 “……” 尽管明白一条会说话的人鱼已经十分稀奇,但艾比还是对他拙劣的表达能力感到头疼。他到底在说什么…… “能再说得细致一点吗?我不理解你的意思。”她露出疑惑的神色。 见她没听懂自己的话,塞利尼有些着急,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刚才那些词语。最后见她还是茫然的表情,他不觉沮丧起来,鱼尾也垂着不动了。 见气氛一下变得低落起来,艾比用手指抠了抠眉尾。看在他送她金子的份儿上,也为了之后这段日子在这个无人岛上她不会无聊死,跟这条鱼的交流能顺畅些…… 也许还能从他嘴里撬出一些有价值的海洋信息,以便以后她出去了能用上。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理由,最后这个让她眼睛一亮,毕竟这条鱼可是个海底通,只是话说不清楚。 “这样吧,塞利尼。” 听见她叫他的名字,抬头看向她。 “既然我要开始学着慢慢习惯喜欢你,那我们要多说话才行,可你现在说的话让我糊涂了。”她又回到了一边比划,一边放慢语速的状态, “你需要学习人类的语言,让我来教你吧。我来教你怎么说,这样我们就可以互相了解了。” 说了半响,塞利尼明白了她的意思,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他学会说话是模仿着以前饲养他的老妇人,还有渔夫,他开始自己说话,只有艾比一个人听到过。他希望跟艾比能够说更多的话,这样他们就会待在一起更长的时间。 “那好,我们明天见。” “明天。”他重复道,虽然之前也听她说过这个词,但对这个指代时间的词语还是感到模糊。 “明天就是,太阳落下海面,”她给他指着天边快要沉没的小半块太阳,“等太阳再次从海里升起来的时候,就是明天。” 塞利尼看向掉进水里的太阳,等太阳重新从水里出来,他们就会再见面了。 “明天……见。” 他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 -- 26给艾比唱歌 26.给艾比唱歌 艾比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比起费尽口舌,她以前跟更喜欢直接用拳头说话,后来去到老巴特家里,装成娴静淑女的模样就已经耗尽她毕生的耐心。 相比起教那条鱼分辨“马车”和“马匹”的区别,她宁愿去码头扛一天的货! “这个,有两个木轮子的,后面一个小木箱子,人可以坐在这里面,然后一匹马,用绳子前后绑起来……”艾比在石壁上用尖锐的石头画出形状,用简单的语言给他描述马车是什么。 “人坐在这上面,拿着鞭子……一种兽皮或是藤条做成的长条……”讲着讲着,看着那条鱼认真又茫然的神情,艾比叹了口气,将石头扔进海里。 塞利尼又在身下的碎石滩上找了块有着尖锐棱角的石头,递给她。 手里掂量着那块石头,坐在一块靠着石壁的大石上,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跟前的塞利尼。 他坐在那儿,身下是被海水冲刷得光滑水亮的碎石,浪花间歇往岸上拍打着,雪白的浮沫淹没浸湿他的尾巴。 月光亮堂堂的,白天阳光炙晒,夜幕落下后,温度凉了下来,艾比一般都是清晨和傍晚给他讲课。 虽然艾比并非多么博学的人,她自己也是后来巴特请家庭老师教她时才开始正式学习。但她想着,教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人鱼应该是绰绰有余。 但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这条鱼的“文盲”程度。 她已经早上晚上连着教了他好几天,从最开始想尝试着教他拼写词语,到教他如何发音,最后妥协到给他画出相应的物品。 但一条生活在海里的鱼,又怎么会明白那些他没见过的陆地上的事物呢?哪怕曾经在别的人类那里听到过的那些东西,塞利尼仍旧是一知半解,没有概念。 艾比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给自己洗脑——不能生气,生气没有用,要冷静。 “这样,塞利尼,”艾比从大石上站起来,提起松脂油灯的灯罩,小心地跳到离他更近一点的石面上。 她坐在边沿,将那盏仅剩的油灯放到靠近石壁的位置,能更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图案。 “我给你讲讲我以前在陆地上的事情吧,这样也许你更容易听懂。” 塞利尼眼睛一亮,点点头,他想知道有关她的事。 只见艾比支起一只腿,手肘搭在膝盖上,另一只腿放松地垂下轻晃,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 “讲什么呢……嗯,让我想想。” “那就讲关于一个橘子的故事吧。”她在上面画了一个圆圈,又添了点枝叶。 “我小时候是个孤儿,那时在街上流浪经常吃不饱饭,瘦小虚弱,你只用一个手指头都能弄死我。”她抬眼看了看他,接着说, “有一天,有个老头儿跟我说有个救济院专收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儿,里面有吃不完的浓汤和面包……”她在石壁上画了一座房子、一个碗、还有面包的形状。 听见“面包”两个字,塞利尼眼睛更亮,似乎都能感觉到他尾巴摆动的幅度变大。艾比朝他翻了个白眼,看他这样的,估计也是被骗的份儿。 “于是我就跟着他走了,结果才发现,他是将我这样的小孩儿搜罗起来,卖给赌场和妓院,去里面当小喽啰,或者是当童妓。” “我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跑了,趁乱混上了一艘货船的船舱,躲在装着粮食的麻袋堆里。” 她继续在潮湿的石壁上画着小人儿、帆船。他也许并不明白有些词的意思,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是为了说给他听的。 塞利尼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讲述。 “后来我就跟着那艘船,到了一个小镇上。从码头上来,一路跟着人群走进城镇里。那真是个繁华的小镇,平整干净的石头路,宽阔的街道,两旁阳台长满鲜花的房子,阳光从没有那样明亮地照在我的身体上,就像来到了天堂。” “一路上只吃了些粮食袋子里的小麦,我饥肠辘辘地走进集市里,里面十分热闹,很多的肉类、水果和蔬菜,还有皮革、布匹、香料……你能想到的一切都能在那里找到。我坐在墙根下,嗅闻着那些迷人的气味,想象着在大口地吃着它们。忽然,” 她在石壁上的小人儿旁边画了一个圆圈, “不知从哪儿滚过来一个橘子。一个橘子,完美的表皮和形状!没有一点腐坏……” “嘿,你知道橘子是什么味道吗?” 塞利尼摇摇头,他并没见过橘子长什么样,也许以前在“老爷”那儿见过,但他也不知道那是橘子。 “成熟的橘子的果肉饱满甘甜,轻轻一咬汁水就流进喉咙里,橘子皮有种刺激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想一直闻……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橘子。” “好了,这就是一个橘子的故事。我讲完了。” 说完,艾比将已经磨钝的石块远远抛进海里,伸了个懒腰,双手撑在石头上。 塞利尼看看那石壁上满满当当的图案,回想并试着去理解她刚才讲的故事。 他模模糊糊地明白她曾经的遭遇,饥饿是和受伤并列的灾难,她讲的关于过去的事,算不上美好。 尽管艾比并没有表露出悲伤,但塞利尼却感觉出她隐藏的低落情绪。 海风静静地吹拂着,带起浪涛和海鸟的呓语。 “今天的学习结束,我要回去睡觉了。”她打着哈欠站起来。 “艾比,等等。” 她提着灯回头看他,他伏在石滩上,抬头望着她,冷白的皮肤在月光下变得清透中渗着寒意,显露出海妖的精魅与神秘。 “塞利尼……想给艾比,唱歌。” 话都说不清楚,还会唱歌呢?她挑眉。 对了,应该是唱他们人鱼的歌,在人类的传说中人鱼的歌声向来以美妙动听着称。 “等一下,”艾比忽然想起了什么事, “之前……你是不是我落水那天在海雾里唱歌的那条人鱼?”她怀疑地问。说起唱歌,她没来由地想起那个场面。 知道她是在问什么后,塞利尼点点头。 “那也是你把我拖到海里来的了?” “嗯。塞利尼找到艾比,带艾比……来这里。”他说,并丝毫不觉得愧疚。 猛然得知以为救了自己的神秘生物,竟然是害得她沦落到这荒岛的罪魁祸首,一时间百感交集。 “塞利尼……唱歌。”他再次提醒她。 “……行,你唱吧。” 艾比没话说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放下油灯,她彻底仰躺在石头上,像是已经不计较他干的“好事”了。 塞利尼开始轻轻吟唱着。 那声音有些奇特,绝非人类的声音可以比拟,跟那次她在船上时听到的他的歌声有些像,但又更加的舒缓轻柔。 飘渺旷远的歌声在风中荡漾,不知道他在唱什么,这些歌有意义吗?还是随便哼哼的?不知道。不过倒还十分的助眠。 艾比睡着了。在他算得上优美的歌声里渐渐步入梦乡,她可不会夸他唱得好,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人鱼的吟唱在海风里汇成一艘小船,将她轻轻托起。漂游在静谧的海上,一叶孤舟,一盏灯火,就像被放逐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小船载着她,仿佛有谁在推着滑行。 远处有一个光点,那光芒越来越近,慢慢的她看清了,是灯塔的光……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只有那歌声绵延不绝,如梦如幻。 躺在石头上睡觉的女孩儿,蓬松的短发被风吹起,瑟缩着打了个寒颤。那条人鱼将尾巴围拢,将人圈在怀里,用冰冷的身体阻挡着凌乱的海风。 “扑通。” 那盏灯被他尾巴不小心扫到了海里,一点人造的微光熄灭在海边。 塞利尼望了望灯掉落的方向,想着要不要下去捞。 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挪动身体半分。拥紧了怀里温暖的娇小的人,继续给她哼唱着。 人鱼的歌声可以是诱惑船员坠海的甜蜜梦瘴, 也可以是抚慰人心的万能灵药。 -- 27海螺 27海螺 无云的澄澈蓝天,阳光照晒着这座小岛,干燥的细沙上有小蟹钻出的窟窿,还有贝壳的碎渣被海水冲刷到岸边。 清澈见底的青蓝海面上有水波晃荡的银白色花纹。小木屋静静地伫立在那儿,任它身后的密林声涛作响。 那木板平台的半人高的木桩上,拉起了几根细绳,上面挂满了成片的干海带,仿佛搭起了两张长长的幕布。 这会儿太阳过了正当头的时候,远远的看见那条人鱼从海底深处游过来了,他没按往常那样去平台那边,今天来得也格外的早。 塞利尼将东西从艾比给的渔网兜里倒出来,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海螺堆在沙滩上,堆成了个小山包。 看向小木屋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没见有人出来,他也不急着呼唤,就地躺在沙滩上,一半的身子露在干岸上,身下的尾巴泡在海水里。 透薄如冰晶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不时有白色的海鸟滑翔过蓝天。身下的沙子被晒过后有些烫,热度向他的身体蔓延。 他的耳朵动了动,嘴边弯起藏不住的笑意。但还是没有动作。 湛蓝平整的天空上出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艾比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低头看着他。抬起脚在他肩膀上踢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他是否活着。 “在这躺着干什么?是嫌太阳不够晒吗?”他听见她问他。 “在等你。太阳很暖和。” 经过她持之以恒的教学,这条鱼总算有了一点点的长进,能简单说明白一些话了。 “哦。” 艾比没兴趣再多搭理他,放下手提的木桶,就坐在那堆海螺跟前。 她昨天让他试着能不能找到些小型的可以吃的海螺,今天下午带给她。虽然是小型海螺,但个头依然很可观。 她头戴着草帽,盘腿坐在沙子上,烫热的温度让她一开始打了个激灵。还是一身短衣短裤的装扮,经过一阵子的烈日海风吹拂,她都感觉自己的脸像撒了盐一样干疼,只能尽量躲开日头,减少出来的时间。 从桶里拿出一块石板,还有一个锤子,将海螺放在石板上敲开,再从壳里挑出肥美的螺肉扔到旁边的木桶里。她处理这个可是一把好手,以前经常替镇上的渔民处理这玩意儿,还能赚点零钱。 塞利尼见她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做起事来,没再搭理他,于是他躺不住了,翻了个身坐起来。 向她伸手递出个东西,艾比一看,是个小孩儿拳头大的光滑的彩色石头,形状有点怪,看样子不像是人类加工过的,倒像是天然的石头。 “好看的石头,送给艾比。” “艾比喜欢吗?”现在他还学会了问这一句。 艾比从他手心里拿过那块石头,哐当一声扔进木桶里,“喜欢,谢谢。” 见她收下,塞利尼满足地笑了。然后又往前凑了一点,从那小山似的海螺堆里拿了一个。 艾比让他找来这些小东西,再把它们的壳儿敲碎,只是为了食用里面的肉? 人类可真是奇怪,明明有肉质鲜美易得的大块鱼肉,却要费劲力气去吃这些小东西。 他伸出利爪,在海螺的口缝处戳弄,感受到危险的弱小生物紧紧闭着口。塞利尼捕杀凶猛猎物时游刃有余,但对这长满藻类的“小石头”束手无策。 艾比见他在那儿手忙脚乱的弄了半天,也找不准窍门。无奈将海螺从他手里拿过来,放到石板上,对他说: “像这样,从鼓起来的一边很快地砸下去,控制好力度,敲碎壳但不要砸烂里面的肉。” 清脆的一声,海螺壳碎了,软黏的螺肉被她挑起来扔到桶里。 塞利尼认真看过她的演示,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拿起一只小海螺,放在手里,他专注地盯着它,两只手掌一上一下地合拢一按——那崎岖坚硬的海螺外壳就轻易地碎开。 他高兴地伸出手给她看,就像在邀功求表扬。 好吧,他皮糙肉厚的,力气大,正适合干这事。 “做的不错,塞利尼。”艾比礼节性地夸了一句,却也没有多热情,这已经是正常情况下她对他能做到的极限。 接下来有了塞利尼徒手开壳的帮助,速度快了不少。 过程里只听见“咔咔”的螺壳碎掉声音,一人一鱼没有说话。 自打艾比从溶洞里出来了之后,她就变得沉默了许多,除了她教他说话的时候,平时她并不愿意单独跟他待太久。 对艾比来说,不提新仇旧恨和另有所图,单就论他俩的情况,她跟一条人鱼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沙滩上的影子慢慢拉长,时间也逐渐过去。 那一堆的海螺越来越少,最后终于见了底,沙滩上撒了一地的碎壳儿,螺肉盛了大半个木桶。 艾比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身体,准备站起来。塞利尼见她似乎马上就要走了,这才磕磕绊绊地问出一句话, “艾比,是要吃这个‘海螺’吗?” “是的。”她有点奇怪地看他,明明之前她跟他说过的。 “该要,怎么吃呢?”他又问,塞利尼知道人类的食物大都要经过一些“处理”。 耸耸肩,他问这干什么,不过还是回答他,“用清水冲洗过后,放到锅里煮熟,可以加点野菜或者是海带做成汤,也可以煎着吃。” 看到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茫然的神情,她知道他又不明白了。但她坐在这儿敲了一下午的壳,没心情再跟他解释,扶了下草帽,从沙滩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沙粒,就准备走。 “这些海螺不漂亮,艾比想要漂亮的海螺吗?明天我找来送给你。” 塞利尼现在就像一个拼命想找话题拖延时间,留住心上人的笨拙人类男人。 “哦,谢谢了。比起那个,我更希望你给我带只活螃蟹。” “好,螃蟹。”他点头。她给他上的第一课就是从海里的东西开始学起,那些他无比熟悉的动植物在人类语言里的名称,他知道螃蟹。 “你要回去了吗?”他问。 “是的。” “再等一会儿吧。塞利尼想跟艾比,一起看日落。”他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 他喜欢看太阳慢慢掉进海里,那时的天空会很漂亮,他想和艾比一起看。 艾比提着木桶,转过身朝他看去。 塞利尼侧身坐在沙滩上,银白的长发垂在身前,那双比海更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慢慢西斜的落日照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浮光。 -- 28你在引诱我(微H) 28你在引诱我 看落日? 艾比看了一眼海面上的那轮橙红落日,霞光满天,红云遥遥的漂浮在天际。 长呼了一口气,仿佛无可奈何。她放下手里重重的木桶,桶的底部陷进松散的沙子里。 看会儿夕阳也没什么,那就再等会儿吧。 她坐在干燥的沙滩上,将鞋子踢到一边,脚趾缝里有刚才坐那儿敲海螺时沾上的沙子,还有细碎的壳。 将双脚伸进涌动的海水里,任由轻盈的浪花将它们冲走,冰凉的海水将潮湿水汽从脚底渗进身体,水流像是有着灵魂一般簇拥着她的小腿。 艾比难得感到放松,双手撑在身后,惬意地张开脚丫感受海水与晚风的轻抚。 很快她就感觉到有个同样冷冰冰的东西在“摸”她的脚。 她睁眼一看,是塞利尼正用尾鳍在触碰她的脚。他们的“脚”一同浸在浅浅的海水里,在浪头下去的时候,就会显露出来,他鱼尾末端的薄透尾鳍搭在她的脚上,有点重量。她甚至能察觉到他在用尾巴若有若无地“挠”她的脚心。 皱了皱眉,看向旁边那条得寸进尺的人鱼。 感觉到艾比看他的目光,塞利尼的微笑里带了一点忧郁, “艾比,没有尾巴……” 什么叫她没有尾巴,她有那玩意儿才是奇怪。将被压着的脚抽出来,将身体往旁边挪了一下,离他远一点。 “我不需要那个东西,我是人类,不是人鱼。”她凉凉地说。 听到她的话,塞利尼的眼睛黯了黯。 看向她的侧脸,艾比将草帽摘下了,一头棕色的蓬松短发,在霞蔚夕阳里的光照里透出淡淡的粉栗色。 灵动狡黠的眼睛此时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晚霞,那倔强的嘴唇微抿着。 这样的艾比让他感觉遥远,不仅仅是他们分开坐着的距离。 塞利尼忽然也撑起身子,朝她的方向坐过去一点。艾比又向更远处移去,紧接着他也跟上。 两人就这样幼稚地几番来回,最后艾比受不了了,正欲起身,就被塞利尼扑倒将她按住。 艾比瞪大眼睛,用指责和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塞利尼目光闪躲,不敢正眼瞧她。 艾比定了定心神,一瞬间仿佛想到什么。 她突然抬腿勾住他腰间和鱼尾交界的地方,塞利尼明显身体一僵,有片刻的晃神。就趁着这时,艾比迅速将他推开,准备逃脱。但塞利尼闪电般的出手扣住了她的脚踝,让她没跑出两步就跌倒在细软的沙滩上。 该死的……又是这招。 将艾比拖回来,两人又陷入了新的缠斗。她被他揽在怀里,死死地揪拽他的头发,扯他的耳朵。塞利尼忍痛将她紧抱着,就像拥抱着布满荆棘的珍宝。 他们在沙滩上翻滚了几圈,艾比用膝盖顶踹死死缠着她的尾巴,但脚趾甲却不小心刮到坚硬的鳞片,引得她阵阵嘶痛。 动作间两人身上都沾上了沙子,显得狼狈又慌乱。 艾比看着塞利尼,背后是橙红的霞光,将他冷白的皮肤映得都有了血色和温度,他碧蓝晶莹的眼睛上的浅色眼睫沾上了一些沙砾,就像白雪上落了草木灰。 他也在看她,眼里的粼粼波光像一汪海水。如瀑的银白长发散落,他慢慢俯下身,靠近她。 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艾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的侧脸贴上了她的脸颊,带着他冰凉的体温,像一滴水落在她脸上。 他结结实实地将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紧贴的胸口能对比出跟人类稳健跳动的心脏不同的,人鱼缓慢微弱的心跳。 他好像……总喜欢这样紧紧抱着,还爱用脸蹭她,是鱼的习性?可这难道不是……狗吗? 不管是鱼还是狗,顺毛都是这时候的明智之举。艾比抬手摸上他的头发,在顺滑的发丝间下意识地用手指轻梳。 她无意间的动作让塞利尼缠的更紧,嘴唇也贴在她的耳朵上,濡湿的舌轻轻地舔。为配偶梳理头发,是十分亲密的举动,是只有极少数感情深厚的人鱼伴侣间才会做的事。 耳畔的敏感激起一股电流似的触觉,一点点轻微的声响都被放大无数倍,仿佛那家伙在她耳朵边吐了个水泡泡,吹破后的水流进她的耳朵里,让她的脑袋也变得晕乎乎。 艾比咽了一口口水,将他埋在颈间的头拉开,两人的鼻尖近得快要碰在一起。看了他半响,鬼使神差地按下那张美得过分的脸。 吻上那高耸鼻梁下的嘴唇,始终湿润着带有海草气息的唇。她的吻来得猝不及防,塞利尼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睁着眼睛看她。艾比用手蒙住那愚蠢又煞风景的眼神,她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轻眨的眼睫划过她的手心,有些痒。 耳边是浪涛和树叶碰响的声音。柔软湿滑的舌交缠依偎,汲取对方口里的津液。海风拂过他的长发,一些散落在她的脸上,像一张小网。 片刻后,像开始时一样,她又突然地主动结束了这个吻,骤然清醒过来, “你在引诱我。” 用力捏住他的下颌,紧盯着这条人鱼,她笃定地说。 “什么是……引诱?”塞利尼俊美的脸被她捏得嘴唇嘟起来,显得滑稽又别扭。这个高级的人类词语他的确不明白。 艾比冷哼了一声,这条鱼装傻的本领还真是厉害。她可不觉得她会莫名其妙去亲他,一定是他施展了什么妖术或是咒语,以往总听人说,人鱼拥有着非凡的魔力,会迷惑人的心智。 她看了一眼塞利尼这幅茫然又呆傻的模样,很难将他跟传说中那些呼风唤雨,掌握法术的人鱼精怪联系在一起,而且到目前为止,她也并没有看到他显示出什么神奇的力量。 艾比就着两人现在的姿势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坐在他劲瘦的腰腹间,腿下是宽阔健美的肌肉和滑腻坚硬的鳞片质感。 “你会什么法术么?” 她一只手撑在他头侧的沙子里,另一只手抬高了他的下颌,带着审视和他四目相对。“比如引发海啸、永远不死、操控人类的意识……” 塞利尼眨了眨眼,那些是什么?控制人类?如果他们会那种“法术”,人鱼种族又怎么会至于被逼到差点儿灭绝呢? 至于水手被人鱼歌声吸引坠亡的事,人鱼是有着夜晚月下礁石歌唱的习俗,偶尔被路过船只撞见,一些本就长期压抑的船员被臆想俘获后作出的行径,也成了他们人鱼的罪名。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这些。 “你之前的眼睛变颜色,还有耳朵,脸上的鳞片,”她摸他的耳朵和眼下的皮肤,“那是怎么回事?” 被她摸的有些赧然,塞利尼不好意思地说:“塞利尼发情时,会变成那样。”一些原始的体征会在交配时重新显现。 “还有受到攻击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发情?”她就像是在问‘你什么时候进食’一样自然。她得提前知道有个防备,否则万一又会像上次那样,差点死掉。 听到她的话,塞利尼眼睛明显一亮,脸上欣喜和羞涩交加,但还是如实地说道:“塞利尼不知道。” 作为一条缺乏经验的离群人鱼,这也是他第一次发情,还没有摸清楚规律。 艾比松开捏住他下颌的手,塞利尼稍稍松了口气,小心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她现在想做什么。 只见她的手滑过他的胸膛,慢慢向下移动。抚过腰间的浅色鳞片,落到她坐的位置下面几寸,在一处微微凸起的地方停下。 塞利尼睁大眼睛看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看到他的反应,艾比就像玩捉迷藏获胜的小孩子,带着一点挑衅和不怀好意的笑, “找到了呢……” —————— 待会还有一章加更…… -- 29沙滩上的性交(H) 29沙滩上的性交(H) 与其担心不知这条鱼哪天会发情发狂,被动忐忑地等待。不如提前训练一下这条鱼,为她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同时也为了…… 艾比目光平和地看着塞利尼渐渐乱了呼吸,她的手指在鳞片的缝隙周围抚动、指腹勾勒着凸起的轮廓,直到那个地方鼓起得越来越大。 覆盖的鳞片下渗出一些黏液,指尖沿着翕开的隙口轻挑开,一个圆钝硬挺的凸起就碰到了她的手指,扬了扬眉毛,看着被压坐的塞利尼露出局促紧张的表情,他的腰腹肌肉也紧绷起来。 在她的撩拨下,性器逐渐充大挺拔,完全从生殖腔里伸了出来,昂扬着被她握在手里。 艾比歪了歪头,稍稍挺直了身体,一只手背在身后来回的在粗长的性器上套弄,那东西的尺寸差点她握不住。之前那只插在沙子里的手按在他的腰间,手掌隔着沙砾与他的身体摩擦,引起微弱又奇妙的痒意。 塞利尼微张着口,心跳开始急促搏动了起来。 “艾比……”他伸出手想摸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了。 她微微转头用余光看了一眼,之前在黑漆漆的溶洞里根本没有看见那东西长什么样。只见她手里握住的东西颜色浅淡,但又十分狰狞硕大,木杵状的性器上面有凸起的骇人经络,比之人类的阳具顶部更加钝窄,顶端有虬结的脉络包缠着,仿佛随时会活动起来,在某处深深扎根成结。 塞利尼的胸膛起伏着,看着骑坐在他身上艾比,覆上她的手贴在他的身上,心底的渴望不断地滋长,本能在不断地冲击他的心神。 “别动……如果塞利尼想要和艾比做那件事,就要听艾比的话……” “听,艾比的。”塞利尼忍耐着身下的刺激,收回想要揽住她腰的手臂,顺从地说。 “乖,”她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但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慢慢加快了手上套弄的速度,在那粗长的人鱼性器上抚动,灵活的带着热意的手指在一些凸起和沟壑的细部滑动抚摸,让它逐渐坚硬,完全的展露出收缩的每一寸。 生殖腔里、性器顶端不断渗出润滑的黏液,被涂抹在茎身上,手里的黏滑的水液发出暧昧淫荡的细微声响。 他的鱼尾激烈地紧绷着、难耐地在浅水里扭动,溅起水花,但被她坐着的腰腹却并无晃动。塞利尼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炸开了,被艾比手握住的地方传来的快感让他感到战栗,但同时被压抑的欲望像是巨浪涌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包围着他。 看着他急促的呼吸,清明纯净的蓝色眼睛也渐渐浑浊了起来。 忽然,艾比放开了撸动他性器的手,那硬挺的肉茎暴露在空气中,被催发到了蓄势待发的成熟模样,从浅淡的颜色透出一点红色,在银白闪亮的鱼尾上十分显眼突兀。 被挤压揉弄的快感戛然而止,塞利尼屏住呼吸,茫然地看向她,尾鳍也小心翼翼地停在水里。 艾比转了转有些酸的手腕,然后双手交叉脱掉上身的粗布衣服,和及膝的短裤,将它们扔在远处干燥的沙滩上。 这是塞利尼第一次在白天看到艾比赤裸的身体,人鱼没有蔽体的观念,只有人类才将种种繁复衣物穿在身上,在他看来,那些就是人类的“鳞片”。从前在老爷处看到的荒诞淫靡,他看到那些光溜溜交合的人类时没有什么情绪,甚至觉得反感无聊。 艾比光裸的身体在红霞背光里,抬手梳了一下蓬起的头发,蜜一样的肤色和美丽的容颜,她坐在他的腰间,她的体温和他的互相渗透着。 塞利尼感觉,从前在水池子里时掉进人类酒瓶时的眩晕感,又回来了…… 她秀美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嗯呃……” 塞利尼不禁发出一声闷哼,颈间传来了压迫感,伴随着些许的窒息。 她离他很近,双手环掐住他的脖颈,慢慢收紧,就像渔夫开始收紧渔网。 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她在看着他,那双棕色的眼睛在光线下像一种琥珀色的宝石,他想起来以前好像有收集过类似的石头。 她还在继续收紧着,留给他的空气越来越少,不知道会不会停下。一向警惕且强大的人鱼并没有任何要攻击的迹象,他束手就擒地躺在地上,任由她的动作。 艾比注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几乎是要试探他忍耐的极限。 这是个合适的机会吗? 就在这里,就是现在…… …… 似乎有那么一瞬,塞利尼感觉自己已经濒临窒息。但下一刻,大口的新鲜空气就涌入他的肺里。 生理性的泪花凝在他的眼角,就像海水浪花溢进眼里。 紧接着,嘴唇贴上了一片柔软的触感,她湿滑的舌头探进他的唇缝,他热情地迎接她的到来,与她亲密地唇舌交缠。 她温热的呼吸覆在他的面上,那么轻缓又温柔,像盛夏的晚风。 塞利尼悄悄地环抱着她光洁的背,将她与自己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的腹部沾了些湿润的水渍,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腹被她的双腿夹紧,湿润娇嫩的腿心慢慢坐上他昂扬的巨物,她的眉心皱起,似是忍着痛苦,但却并没有停止动作。 一点一点地完全坐入,那东西几乎要将她贯穿似的,每移动一点,她都忍不住轻抽气。为了迎合她,塞利尼也慢慢地向上挺动,小幅地抽送。 饱满的胸乳紧贴着他坚实宽阔的胸膛,她整个人伏在他的身体上,就像在驾驭一艘暴雨中的帆船。 艾比的手覆上他的脸颊,尽量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是……人鱼,你有鳃吗,像鱼那样的鳃……” “有的。”塞利尼说。 “在哪儿?” 塞利尼拉住她的手往他耳后的位置摸去,她摸到几道仿佛刀刻似的印痕。艾比的手沿着缝隙边缘轻轻摩挲,她仿佛感觉塞利尼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侧首凑近他耳边,看清了那鳃的模样,并不十分可怖。她的气息呼在他最敏感的地方,下意识地紧张翕合。很快那里便传来濡湿暖热的触感。 她的嘴唇含上他的鳃部,慢慢含吮。湿润的舌尖在狭隙边缘游走勾舔,她的每一次喘息和轻吟成百上千倍地钻入人鱼灵敏的耳朵。 她骑坐在他身上,狭窄的甬道每一次的挤压和吮吸都让他着迷,她附在他的耳边,说了许多的话,但他几乎没有听明白,因为他的所有意识都已经被漩涡吸收,再分不出心神。 人鱼碧蓝如洗的眼睛此时陷入朦胧的情迷,像画家珍贵的靛蓝颜料溶在水里。 “现在会发情了吗?” “塞利尼是条好人鱼吗?” “你会听艾比的话的,对吗?” …… 太阳落下海面,星星洒满了夜空,虫鸣浪涛的声音回荡在海湾。 戴草帽的女孩儿早就回木屋去了,空旷的沙滩边只剩下那条人鱼,呆呆地躺在那里。 忽然,仿佛回过神来。 神经质的人鱼像泥鳅一样在原地来回打滚,有力的鱼尾将平整的沙子生生地刨出一个凹坑。 月光映照海边,椰子树的影子被拉长。他舒适地蜷躺在里面,一边嗅着沙子里的海汽,一边回忆着刚才艾比骑在他身上的模样。 她的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抚摸着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在他的颈间耳后摩挲,寻找着他的鳃。 她潮红湿热的脸贴在他冰凉的耳边,笑着叫他“小鱼”……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在加快,刚才恢复的耳鳍又快要冒出来了。 这种激烈的兴奋和愉悦,胜过世界上最松软可口的面包,就像浸泡在幸福的海洋里。 身为一条人鱼他一向对沙滩没有什么好感,但他此刻却想在这个沙坑里永远待下去。 —————— 某鱼:她叫我小鱼诶,艾比怎么会害我呢…… -- 30消磨意志的牢笼 30消磨意志的牢笼 “16、17、18……” “……29、30。” “30天。” “嗡——”艾比将那把短匕首甩插进木板缝隙里,拨动着刀把儿,发出震动的嗡响,看着刀锋的晃动开始出神。 木桩上已经刻下了30道印子。 30天前,她还是叱咤商海的首富巴特家的女儿,即将开创自己的航海事业,成为冉冉升起的航海家。而现在,她成了这座孤岛上的遗民,还跟一条人鱼纠缠不清。 要是30天前有人跟她说,她会被一条人鱼掳走,困在一座岛上,她一定会觉得那人疯了。 真是命运弄人,也许这是老天对她冒充夏洛特的惩罚…… 她坐在木平台的边缘,往前探出一点身子,在倒映的水面看见自己的脸,她感觉有点陌生。那个女孩儿一头茂密的齐肩棕发,微微有些卷曲,倒影里的女孩儿做了个鬼脸,秀气的五官呈现出夸张的表情。 收起浮夸的表情,女孩儿又恢复成冷淡的略带忧郁的神情。明明才过了一个月,但她仿佛在这儿待了快一年似的。 岛上的时间被无限地拉长,只能靠着太阳的升落判断时间的流逝。 时间过得越久,她心里的恐惧和担忧就越大,甚至有些时候还潜藏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可怕念头……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她已经快将塞利尼当成一个“人”了,不是动物,不是可怕的异类,而是可以对话交流的“人”。 他越来越会表达出他想说的话,并且能够跟她说一些无聊的打发时间的简单话题。这给她一种“同类”的错觉。 岛上的物资算不上丰富,但她一个人待一年半载没什么问题。 塞利尼喜欢跟她一起做游戏什么的,没事的时候,她会坐在木台上用自制的蚯蚓串起鱼线跟他玩钓鱼游戏。 或者是给他银白的顺滑长发编细小的辫子打发时间,第二天他又将编好的头发解开让她重新给他编发。她气坏了,想教训一下这个坏心眼的人鱼,但他却在她准备割下他头发的前一秒灵活地游开。 傍晚的海滩,走在翻卷的云彩下面,落日将海水染成漂亮的橘红色,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偌大空旷的沙滩上只有她一个人,就像被抛弃在这片无人之地。 不远处的那条人鱼跟她并行着在海里浮游,经常会发出一些声响吸引她的注意力。 他模仿海豚从水里腾起跳跃,再流星一样坠落进海里。乐此不疲地进行着他的表演,嘴里还会哼些莫名其妙的曲调。 有那么一瞬间,真想就这样生活下去。 在这个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孤岛上,只需要担心食物、保证房子不漏雨,每天坐在木板上,用砍下的椰子壳儿盛着鱼饵,钓鱼,发呆,看夕阳。 跟一条傻人鱼待在一起,与世隔绝,没有凶险和危机,没有欺骗和谎言。 这种虚幻的日子过久了,她可能真的会忘记自己是谁。 就像现在,她已经快要认不出水里那个女孩儿是艾比了,那个胆大包天到冒名顶替富豪千金的流浪儿。 她做了一场假千金的幻梦,或许等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只是一个码头边的小杂工。 蝴蝶宝石、巴特庄园、吉尔号、航海、人鱼……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她怔怔地看着水面的自己,不知不觉向倒影里的自己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手心里却是徒劳的空空如也。 忽然,水面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下拉。 由于身体的重心不稳,艾比很轻松地就被带了下去。 扑通的水声打破平静的水波,也将她彻底从情绪里拉出来。她浮出水面,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塞利尼!”她大声叫他的名字。 探出半个头,白色的湿发闪烁着水光,蓝水晶一样的眼睛毫无悔意地看着她,像是以为她在跟他游戏。 艾比转身向岸边平台游去,这可恶的家伙。 翻身爬上干燥的木地板,水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像小狗似的甩了下湿漉漉的头发,拧了拧被打湿的衣摆。 塞利尼见艾比背过身不理他,这才发觉不是在跟他玩耍,凑近身说道, “对不起,艾比。” 见她冷哼了一声,还是不跟他说话。艾比脱下进水的鞋子,挂在旁边的木桩上晾晒,就准备回去了。 塞利尼呼唤着她的名字,手臂扒在木板平台上叫住她,“艾比等等。” “塞利尼有礼物要送给你。” 闻言她扶了一下额。这条鱼天天给她送些有的没的玩意儿,海底的石头、珊瑚、沉船里的罐子、有一次还甚至给她带了一个生锈的金属滑轮。 他低头从腰间系着的网兜里拿出个东西。那网兜是艾比送给他的礼物——其实是艾比在织渔网时他缠着她给织的。他说他经常出入海下许多宝贝不方便携带,本来她以为会是什么宝石珍玩值钱的东西,除了那次他给她的金手环,之后就净带上来一堆破烂儿。 “船。塞利尼做的。” 他献宝似的捧上一只贝壳,确切的说,是一只有点像帆船船身的贝壳。那贝壳的边缘有打磨的粗糙痕迹,釉质的表面上有均匀分布的褐色花纹。 塞利尼看到手里那个贝壳船,眉头一皱,然后又低下头在腰间的网兜里翻翻找找,终于在找到一根卡在网线上的扇形小鱼刺。 艾比见他郑重小心地将那根鱼刺插进那个贝壳里,帆船终于有了“帆”,这才眉眼舒展开来,十分满意的样子。 她表情复杂地接过他做的贝壳船。不得不说,对于一条人鱼来说,这样的作品已经称得上是精美绝伦了。 “谢谢,我很喜欢。”艾比强忍着想笑的冲动,天知道她看到那根鱼刺的时候,脑子里就浮现出他逮着一条小鱼一口吃个干净,最后从嘴里吐出鱼刺的场景…… 见她喜欢他送的礼物,塞利尼也露出笑,鱼尾在水下轻松地摇摆。 他又接着说:“艾比想去别的岛吗?塞利尼知道很多好看的小岛,有紫色的沙子、白色的石头……” “以后可以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很多美丽的小岛。艾比想去看看我在海底的家吗?还有我的族人们,他们会喜欢你的……” 塞利尼流利地滔滔不绝说着,这些话他自己之前演练过很多遍。 从那句“孩子”开始,她就陷入了石化状态,手里拿着贝壳僵在原地。 孩子……眼前出现一副画面,她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每天到海边来给一群奇形怪状的小人鱼讲故事,那些小怪物叽叽喳喳地叫她“妈妈”。 艾比差点眼前一黑,一股寒意在身体里蔓延。 他的话像一道晴天霹雳,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艾比朝他看去,他一副已经沉浸在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模样,她捏紧了手里的贝壳,不动声色地问他, “人鱼和人……能生孩子?” 塞利尼肯定地点点头,神情认真,“人鱼和人类结合,会受到海神的祝福……是智慧与力量的结晶,他们的后代既凶猛又聪明……” 艾比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人鱼里面也有神棍胡说八道,他哪来的这么笃定的语气。至少她是没见过人类世界里有关于这种的记载,至多是些荒诞不经的传说里提到的人兽杂交后诞下的怪物恶魔…… 她打了一个寒噤,强迫自己先不去想这种恐怖的可能性,也自动地忽略了他后面说的找族人,跟他去海底下的事。 -- 31人鱼的眼泪 31人鱼的眼泪 没有理会塞利尼说的去水下、见族人的荒谬要求,难道她还能变成人鱼不成?就算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去海底下,也难保那群陌生的凶恶人鱼不会趁机将她撕成碎片,艾比知道,可不是所有人鱼都像塞利尼这样“异类”。 见到他那天对让她生小人鱼的狂热后,艾比脑海里那一丝丝的懈怠和幻想破灭了。再这样待下去,还不等她生病发疯,就会先被未知恐怖的人鱼婴儿开膛破肚,然后死在这岛上。 她一定要离开这鬼地方。她还有她没有完成的大计划,费劲心机变成夏洛特,可不是为了来这破岛上给他生崽子的。 艾比加紧了制作木筏的进程。她从树林里砍了数十根碗口粗的笔直细松树,在林间空地里将它们砍掉枝桠,锯成同样长度的木料,每天费力地一根根往屋后拖去。这木屋里的家具,以至于这座木屋估计都是渔夫自己动手做的,斧子锯子工具都一应俱全。 除了木料,还有绳子。通常做木筏都是用麻做的绳子绑缠固定木头,但这儿没有麻绳或是其他足够结实的绳索。但她发现之前在溶洞里拿来垫着睡觉的海草韧性很强,她让塞利尼每天给她带些上来,她将海草晾晒干燥,再从混着从岛上收集的藤蔓和树皮,混合揉搓成细股的绳子,接着再将几股细绳揉捻成粗绳子。 就这样,她从刚开始在树林里挥汗如雨地砍树,到现在坐在屋后不知疲倦地捻绳子。 艾比看了看指节掌心已经长茧的手,还有磨破流血的伤口,指纹甲缝里渗进植物纤维的汁液,那双曾经养在华丽庄园里的精贵细腻的手,若是那些佣人和小姐们看到了,也许会被吓得晕过去。 为了保持头脑的清醒,她开始减少跟塞利尼见面的次数,取消了每天的两次讲课,也降低了他送食物的频率。现在他们通常是两三天见一次,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都见不上她一面。 塞利尼难过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天在沙滩上叫他小鱼的艾比,现在又对他冷淡起来。是他让她生气了吗? 在一次交接鱼肉食物的时候,他忍不住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艾比,在生气吗?为什么躲着塞利尼……” 他郁闷又伤心的语气让她侧目,这很明显吗?但还是说: “没有生你的气,是我自己想一个人待着。” “为什么要一个人待着?” “因为人类需要独处,独处你明白吗?”艾比皱了皱眉,“你们人鱼也不会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吧?” 塞利尼垂下眼睛,人鱼确实不会黏在一起,除了幼年期和交配期,其余时间他们大都会离群索居。而想跟人类黏在一起的,估计只有塞利尼一个了。 “那……艾比一个人的时候,在做什么?”塞利尼问道。她一直待在屋子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她一个人的时候在做什么,这事能跟他说吗?她又不是傻子。艾比随口胡诌道: “我在写一本书。” “书?” “你知道书是什么吧,我之前跟你讲过的,就像之前那本被你扔到海里的笑话书。” 塞利尼点点头,知道书是记录人类的事件和知识的东西后,塞利尼发现其实他们人鱼也有“书”,只不过他们的“书”不是那些脆弱的纸张,而是一代一代传唱的人鱼歌谣。 “那是……什么书?” “嗯,一本有关我在这座岛上的生活的书,就像日记一样,记录每天我怎么制作食物、晾晒海带、采摘野果子。” “书里……有塞利尼吗?”他问。 “当然有,”艾比提高了音量,顺着他的话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条人鱼,这是多么震撼世界的发现,如果等我之后……”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艾比察觉到话有些不妥,改口说道:“你不仅在我的书里,并且还是十分重要的一个章节,我打算专门记录下人鱼的特性和生活方式,而你,塞利尼,一条仿佛人类一样的人鱼,捕猎能力一流,容貌美丽,歌声动听,会交流、有智慧、还会制作工艺品的人鱼,更是少之又少的稀世珍宝……” 艾比那滔滔不绝的脏话是镇上出名的骂人高手,而当她夸起人来的时候又仿佛吃了香甜的蜂蜜,总能夸到人心坎儿上。 塞利尼被她的赞美之词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又十分高兴,心里都在冒泡泡。 原来他在艾比心里,这么完美,瞧她多在意他啊。 “那艾比写完之后,能让我看看吗?”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艾比写的“书”了。 “你又不认识字,怎么看得懂?” “艾比可以给我讲。” “好……”等那时候她早走了。 “对了,我之前有问过你会不会什么法术,你说什么来着?你不会?”艾比想到了什么,狐疑地问道。 “嗯。”塞利尼诚实地回答道。想起了上次她亲过他后扳住他的下巴,问他会不会操控人类。 “那你们人鱼有什么特别的?”她的语气仿佛带了些幻想破灭后的质疑。 “……”塞利尼沉默思考了一下,说:“人鱼,会唱歌。” “呃……”她也很难否认他说的这个事实。 “在人类的传说里,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这是真的吗?”她又打起了精神,纯粹被好奇心驱使。 塞利尼眨了几下眼睛,默默吞了口唾液。想着该怎么回答。 最终他犹豫片刻,轻轻地点头。 “那太棒了,你能流几滴眼泪吗?我想看看珍珠怎么从眼泪变出来的。” 艾比忽然凑近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仿佛想研究这件事发生的细节。 塞利尼被她看得心里直打鼓,眼睛垂下,避免对上她的目光, “我现在,哭不出来……” “这样啊,下次哭的时候一定要让我看看。如果你自己哭了,记得把珍珠收集起来,那可是一种很名贵的宝石呢。” “好……”他心虚地点点头,“我把珍珠收集起来,送给艾比。” 虽然没看到眼泪变珍珠,但好歹是将这条鱼的注意力给转移了。艾比心满意足地提着木桶里的鱼回木屋。 塞利尼直到看见她走远的背影,水下僵直的尾巴才稍稍放松下来,他将自己直直地沉入水里,让脑袋冷静一下。 原来撒谎的感觉是这样的,刚才他的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僵硬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人鱼的眼泪是会变成珍珠,只是……他的眼泪不能了。 从前刚到“老爷”的水池里,那些人类用各种方法让他流泪,用鞭子抽打他,往池子里放食人鱼追逐撕咬。 细碎莹白的珠子沉在池底,几乎将水池映成一片白色。艾比说珍珠是名贵的宝石,也难怪不时就会有人用网子将它们从池底捞起。 渐渐的,他的眼泪再也变不成珠子,只有溶于水的寻常液滴。在还未成熟的幼年期,塞利尼似乎就将人鱼眼睛里的珍珠流尽了。后来他也不再流眼泪,那些鞭子和臭鱼都被他尖齿利爪彻底解决。 他对艾比撒谎了,他欺骗她说他会的泪水会生成珍珠。他不会她说的那些神奇法术,如果再连这个都无法做到,她一定会生他的气的。 “塞利尼,真是条没用的人鱼呢。” 光是想想她失望的目光,他就伤心得难以呼吸。 -- 32装修爱巢 32装修爱巢 谎言对人鱼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东西,巧舌如簧的人类将其视作寻常,但对一根筋的塞利尼,那个小小的谎言就足矣将他的心时时刻刻捏紧,让他总是魂不守舍。 他开始投入到忙碌的事情里,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塞利尼在为迎接艾比和他的宝宝做着准备。 人鱼的孵化和育儿环境要求严格,幼年期的人鱼在海底面临着重重危险,必须要靠父母的悉心照料,以及一个安全舒适的巢穴。 自从艾比来了,他就很少回自己的巢穴,通常是在靠近岛屿的沿海洞穴里休憩。 人鱼的领地意识十分强,等之后艾比生下他们的孩子,势必还是要回到他从前的巢穴里。人鱼会在成年后花费数年直至寻找到一个理想的巢穴并长久定居,非特殊情况不会轻易离开。 从前他独自生活时,总是将淘来的器物和零碎物品随意地堆砌在巢穴里,凌乱拥挤,堆得满满当当,不大的巢穴里只容得下他蜷躺在珠宝瓷器上的狭小空间。 之前在溶洞里就看到艾比十分注重房间的整洁和归纳,他得在她到来之前将巢穴整理好。 他把许多大件的东西,像瓷器瓶子、银质的雕塑、半腐锈的船锚都清理出去,只剩下精巧的小件物品。再将他收集来的彩色石头和金光闪闪的小玩意儿通通装进一只大箱子里。 天然形成的海底岩洞黑暗幽深,这里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仿佛有未知的危险随时会从洞穴深处探出。 塞利尼游到一处杂物堆前,伸出双手在里面翻找,银白的长发在海水里宛如被风吹拂,摇曳生姿。 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几颗会发光的珠子。 他将大小不一的几个珠子分别放进巢穴四周的岩缝里,顿时幽暗的洞穴被莹白的微光点亮,勉强能看清巢穴内的景象了。塞利尼不甚满意地皱皱眉,还需要更多的珠子。 他一个拧身游到一处略高的平整石台上,做出了类似人类入睡的平躺姿势。以后艾比和他可以在这里睡觉。 又起身来到一处凹陷的石坑旁,他用尾巴比着量了一下凹坑的大小和深度,可以在这里种上柔软纤长的水草,给他们的孩子当小窝。 塞利尼又找了许多好看的蚌壳和分枝珊瑚,还撬来几丛战战兢兢的海葵,用作装饰…… 经过几天的忙碌,之前那个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洞穴已经焕然一新,这是一个不那么符合人鱼习性但又舒适漂亮的巢穴。 塞利尼对最终的成果十分满意,艾比一定会喜欢的。 等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塞利尼在洞穴里慢悠悠地游动,一边欣赏一边想象着他们以后在这儿生活的样子。 现在还剩下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关乎到他和艾比的未来,以及他这几天的准备是否有意义。 塞利尼从隐蔽的岩洞洞口游出,向一个方向快速游去。 * 从老人鱼所在的礁石林里出来,塞利尼心事重重,就连游摆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在老人鱼的住所外面徘徊不定,最终还是离开了。 “……传说终究是传说,我活了快六百岁了,也没有见过她的踪迹,你又准备去哪里找她呢?” “就算找到了她,我的孩子,借助神的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老人鱼的话让他原本笃信的未来似乎蒙上了一层浓雾,预想中他和艾比还有他们的孩子在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此刻也变得遥远莫测了起来。 他该怎么办呢? 沉浸在心事里的塞利尼失去了以往灵敏警惕,竟一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条人鱼悄悄跟着他…… 那双晶质的淡绿色眼睛注视着不远处海湾里那条正与人类雌性说话的人鱼。 他将几只螃蟹从腰间系的什么鬼东西里掏出来递给那个人类。然后他们仿佛交谈了一会儿,那条白人鱼还可耻地向木板上的人类凑近,让她摸他的下巴。那双带着冷意的绿色眸子闪过震惊。 他甚至还允许人类触碰他的牙。 而此时,塞利尼正向艾比展示他引以为豪的尖牙,她一直十分好奇它们是如何在短短时间里弹出又收回。 她总是在他送来的小型鱼猎上发现深深的齿痕牙洞。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颌,用指尖在洁白锐利的齿锋上触摸,就像小孩子观察蚂蚁那样仔细。随时能夺取猎物性命的人鱼尖牙就这样被她随意察看、摩挲。 有点儿怪……要是被他咬上一口,那还真是得疼死。艾比在心里暗暗点评。 看完了牙齿,那俩又说了会儿话,那个人类雌性才向岸上走回去。 那条愚蠢的白人鱼还立在那儿傻兮兮地看着人类离开的方向。 直到那个人类走进屋子,他才慢吞吞地潜入水下。 绿眼睛里划过浓浓的嘲意,目光掠过一眼岸边的木屋,凌厉中带着一丝玩味,随后便静默地隐入海水中。 —————— 装修婚房の鱼,即将开启海底小剧情 33学会撒谎的人鱼 33学会撒谎的人鱼 昨晚下了场急促的雨,岛上沙子和石头的热气蒸腾升到空中,带着一股植物和沙尘混合的气味儿,让她睡得格外香甜。 在海风和阳光树影里醒来,吃过她自制的豆子鱼汤当作早餐。缺少足够调味品的食物并没有多么美味,从刚开始还有点兴趣,到现在已经寡淡无味,只是填饱肚子。 虽然她依照老杰克教她的方法,一直收集着海边岩石上海水析出的少量的盐,但那些“盐”尝起来味道苦涩,实在难以下咽。她只是偶尔会撒上一点。 岛上倒是有些可以吃的植物块茎或者果实,有些她发现居然跟那本植物书籍里异国稀有植物的图画一模一样。这渔夫从哪里搞来的种子?难道他当年也跟着船队出海了? 她想起了才来时看到的那些信,或者……这座屋子的主人就是那个写信的植物学家? 漫无边际地想着。随便吧,反正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吃过早饭,艾比拿起藤条编织的篮子装上东西就出了门。 她先是转到屋后去看了一眼那只木筏。靠着墙壁堆放的木筏并没有被淋到太多雨水,就快完成了,很快她就会划着这条木筏离开这座岛。再也不用忍受这潮湿暴晒的天气和单调无味的食物,还有,那条鱼…… 艾比拎了拎那只初具雏形的木桨,现在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那条鱼了。 ------------------------------------- 在小岛另一侧,数十英尺高的断崖上泻出一股瀑布。倾泻而下的水流涌进断崖下的石头潭,随后汇入海里。 海水的碧蓝和潭水的清澈对比鲜明,二者交汇处分界清晰可见。水潭下有许多被海浪冲带上来的碎石,冲刷得圆润光滑。 粼粼的波纹将阳光反照在崖壁上,变成数条流动的银色丝带。 艾比赤身坐在岸边,用鱼骨做的梳子梳理蓬卷的头发。已经比之前长了许多,快要到胸前的长度了……已经在这耽搁了这么久,她忍不住想着。 双脚浸在略带凉意的潭水中,这片断崖的位置背对着太阳,也更加凉爽。大白天光着身子在这儿洗澡,艾比也不觉得羞臊,反正这坐岛上又没人——当然,除了那条人鱼。 艾比略感无语地看一眼坐在水潭另一边的塞利尼,他也在那儿梳理着那一袭长长的银白头发,末尾垂到了水里。还时不时地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她跟这条鱼更亲近的事都做过了,洗个澡而已,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况且他似乎也没有裸体的概念,或者说,他自己一直都是裸着的。 忍不住皱眉。他看上去有心事,但又不吱声,他到底想说什么?一向直来直往的人鱼忽然变得犹犹豫豫。 “塞利尼?” 他抬头看向她。 “你有话要对我说?” “没,没有。”他有些结巴。 “好吧。”艾比耸肩,也不打算追问。 将鱼骨头梳子放到篮子里,她站起身来,塞利尼以为她是要走了,从大石上下到水里,向她这边游来。 但艾比只是站起来拉伸了一下腿脚和胳膊,接着就从岸边纵身一跃,跳到水潭里。溅起的水花有些拍击到塞利尼身上。 冰冷的潭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赶快就适应了水温。从水面探出头,用手抹了一下头发和脸上的水。 塞利尼围在她身边,不像以往那样热切和黏人,带着点小心翼翼,藏不住心思的脸上写满了“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但又说不出口。” “真的没事?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她再次确认了一下。 他张了一下口,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冷哼一声,这条鱼故意的?开始学会装模作样地吸引她的好奇心了。 艾比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沉下水面,在水潭里蹬游起来。 这儿的水清澈得能看清水底的石头和石缝里的飘摇的纤细水草,还有些身体近乎透明的小虾小鱼。 她伸展着手臂在水下游动,潭水有些深度,但她努努力也能够到下面的石头,余光看到塞利尼也潜下来了。 他的长发随着动作漂浮,银白的鱼尾灵活自如地游摆,只有在水下才能真正见识到人鱼的美,矫健优美的身姿,就像生于海底的精灵。 她朝瀑布流泻的方向游去,塞利尼也跟上。 从高崖边流下的水柱,平静的水面上激起白色的浮浪,水花绽开又破碎,化成水汽融进空气中,落入潭水里。 艾比游到瀑布的正下方,用手去捞冲击的水流,湍急的水柱带着强劲的力道。 塞利尼注意到艾比忽然身体一僵,仿佛一只腿受了伤一般蜷缩起来,她的口鼻处也开始涌出气泡。 他目光一凛,迅速游到她身边,伸手环过她的腰,将她揽抱着带出水面。 穿过那面瀑布,两人刚刚露出水面,刚才还疑似在水下抽筋的艾比顺势用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吻住他微凉的嘴唇。 塞利尼眼睫轻颤,上面沾湿的水珠滴落下来,落在她的鼻侧,他看见那滴水慢慢滑向到他们相贴的唇间。 她柔软温润的唇舌毫不费力地撬开了他的牙齿,然后他就投降般的陷入与狡诈人类的深吻之中。 他拥抱着她,双手搂过她的腰,一只手抚上她沾湿的棕色头发,水将发丝结成细缕的微卷。她的额头饱满,挺直微翘的鼻,眼帘垂下,脸上有些淡褐色的可爱雀斑。 她突来的示好让塞利尼一时间忘了心事,只剩下心醉神迷。 艾比微微皱眉,像是感到什么不合心意。塞利尼感觉到她的双腿环盘上他的腰际,借力向上移动身体,到两个人视线平齐的高度。 艾比离开他的嘴唇,亲吻过后他的唇瓣湿润微红。额头亲密地相抵,那双棕褐色的眸子注视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平静又笃定的目光将这条人鱼的一点心事看得无处躲藏。 “学会撒谎了啊……” “塞利尼是条不听话的人鱼。”她离他很近,近到能看到他脸上紧张心虚的细微反应。 “也许你并不值得我留在这座岛上,因为你会欺骗我……” 心神一震,他的瞳孔惊恐地放大。 —————————————— 晚上还有一更~ 34瀑布下的性交(H) 34瀑布下的性交(H) “不,不是,塞利尼是好人鱼。” “艾比不要离开,留下来。”他焦急地说,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仿佛怕她变成海鸟飞走。 他抱她的力道让她差点窒息,艾比抬头抻了下脖子,让呼吸更顺畅些。抬手摸上他的脑袋,顺毛似的说:“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离开。快放开我。” 塞利尼并没有松手,依旧紧紧抱着她,艾比轻咬下唇,这条听不懂人话的固执的鱼…… 她只好重新回抱他,双手抚上他肌肉紧实宽阔的后背。将脸贴在他的耳侧湿发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放开我,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听到她的话,塞利尼后知后觉地松开怀抱,她终于能喘口气。 艾比以为这事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正准备穿过瀑布出去。可没想到下一秒塞利尼就欺身上来将她吻住。 比起刚才那个缠绵迷人的吻,这个吻显得强势又具有侵略性,匆促间他的牙齿将她划伤,口腔里弥漫有淡淡的血腥,她皱眉,想要推开他。但塞利尼却将她圈围在水潭边缘,一手拢在她的脑后,让她无法推拒。 他一只手垫在她的腰臀和石块之间,身体向前倾斜得仿佛要将她压倒,他的鱼尾强硬地挤进她的双腿间,滑腻修长的双腿被迫以一种更亲密的姿态打开,盘挂在他的腰与鱼尾过渡的位置。 他的舌头寻到了刚才咬出的小伤口,轻轻地抚慰。她睁眼看着这条突然“发狂”的人鱼,他的表情可不像他的动作那样霸道。他的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忧愁,晶莹的蓝眼睛里有说不清的情绪。 他怎么了? 塞利尼似乎急需要什么来证明艾比不会离开他。他的吻渐渐从唇畔往下,在圆润的胸乳上留下吮含和轻咬的痕迹,他用舌头舔弄她的乳珠,吸嗅着她身体的气味,还有她动情时散发的丝丝甜美气息。 她抓着他的头发,喘息轻嘶着,呼吸也乱了。塞利尼将她按压在谭边积石上,身后是湍流的瀑布和飞溅的水流声,异族的情欲与本能却充满在这个隐蔽的角落。 骇人的性器从他的生殖腔里露出,抵在她的腿心蠢蠢欲动。硕大圆润的茎头慢慢顶进狭小的穴缝,艾比身体紧绷着面对这个不速来客。塞利尼一边拢抱着她亲吻,一边用手指在她的穴口处打转揉蹭,寻找那个她快乐的小珠子。 也许是在水里的缘故,艾比总感觉有一种漂浮的不真切感,直到他的性器开始在她身体里进出抽动,紧窄的甬穴被闯入者频频刺探深入,他挺进的深度让她的脚趾蜷紧,酥麻和快感不断地从交合的地方涌来。 “嗯,啊……”她被他一记更深的顶入刺激地叫出声来,穴内收缩紧绞,下意识地扯住他的头发让他停下, “……”塞利尼停下了一瞬,随即又开始猛烈的肏插,暴露出他人鱼交配时的兽性。艾比被他的动作弄得腿心发麻,双腿软得从他的腰际滑落,热切的鱼尾紧密地贴合缠绕住她的腿,水中飘摇的尾鳍轻扇。一些粘稠的体液一点点地流散在清澈的潭水里…… 她的皮肤逐渐变成粉色,脸上的红晕就像喝了上好的葡萄酒,塞利尼冰凉的手摸上她的脸颊,掌心的温度让他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他想握住艾比的手,却看到她手上的伤口和浸染的痕迹,舌头在她的手心里舔舐,湿润柔软的触感抚过伤痕,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心里颤了一下。 塞利尼看着艾比正看他,他牵起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脸上,像他刚才那样触摸他。 冰冷的触感仿佛从深海里升起的雾气,化在她的手掌心—— “可以再叫我小鱼吗?” “小鱼。” “艾比。” “……” “艾比。” “没了,只叫一次。” 他重重的头枕在她的胸口,就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他的性器还在她的体内,等待着精液完全地流入她身体里的丰沃之地。 平复下来,她躺在那块石头上,艾比百无聊赖地玩他的头发,将长缕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银白色的头发就像是丝绸的丝线一样。 “喜欢我吗?” “喜欢。”她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艾比,喜欢塞利尼吗?” “……交配可不是喜欢。根据你之前的表现,现在我还不太喜欢你,何况你刚才还在骗我。” 他一时沉默,似乎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塞利尼有什么秘密吗?和我有关?”她继续循循善诱。 塞利尼没有立即回答,但却慢慢环上她的腰, “塞利尼想跟艾比,永远在一起。” “我们一起,在海里生活。” “人鱼歌谣里说过,海神之女能将人类,变成人鱼。” “乌伦说,我找不到她。她不会帮我们,艾比也不能变成人鱼……”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种离奇的传说他居然也会相信?人,变成人鱼?闻所未闻的事情。她心里舒了口气,谢谢这个叫乌伦的家伙,断了这条鱼的念头。 真是可恶,把她扣在这儿不算,居然还想让她变成人鱼?跟他生活在黑漆漆的海底下? 真是条居心叵测的人鱼……看了一眼趴在她胸口的塞利尼,这一刻她恨不得把他给掐死。 35潜入深海 35潜入深海 瀑布那天,塞利尼仿佛因为那个荒谬的“在海底生活”的美梦破碎而感到伤心,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告知她全部,他还瞒了她一些东西。 她并不急着追问,艾比是个好猎手,向来有耐心等兔子忍不住主动暴露自己。 这不,那条鱼很快就等不及了。 这天在她给塞利尼梳头发的时候,她察觉到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僵着,就像一块冻住的冰。之前她每次给他梳头发,他可都是动来动去,要么一个劲儿的蹭她的手,要么就用尾巴摸她的腿。今天可有些反常。 艾比不动声色地继续用鱼骨梳子给他梳理长发。他的头发比她见过的所有绸缎都要柔顺有光泽,银白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黄的微光。 现在的木平台边上支起了一块大毯子绷起的支架,凉棚投下一片荫凉,总这么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也不是个事儿。 她用纤细柔软的藤蔓和他的头发混在一起,编织成细股的小辫子,嫩绿色的植物和白得耀眼的银发相映。 艾比编头发的手艺并不好,从前也只给夏洛特编过发,说起来她给这家伙编辫子的次数还最多,现在这门手艺竟有着越来越好的趋势。 过了一会儿,总算编完了。银白的长发间夹杂着数条小簇绿丝带般的细辫,间错点缀着植物布有绒毛的嫩叶和卷曲的蔓芽。 如果是往常,这家伙该兴奋地表达自己有多喜欢她给他编的头发,并且臭美他有多漂亮。但今天她发现他一直在走神,那双眼睛傻傻地看着远方的海面。 “啪。”一个响指将他唤醒。“头发梳好了,我走了。” 她坐在平台边,打了个招呼,光脚踢了一下他的肩膀,准备从木板上起身。 塞利尼如梦初醒,转过身来看向艾比。他脸上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茫然。 “等一下,艾比。”他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 “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在说到礼物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后面也越来越没底气。 “是人类可以吃的食物……” 艾比看他颤抖着从腰间的网兜里掏出一株植物递到她跟前,那株草大约有手掌那么长,深绿色,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但他捧着那株草的大手却抖得像筛糠,他的眼睛连看也不敢看她……艾比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像戏剧里国王被投毒的情景?他该不会想要毒死她吧? 接过那株草,摊在手里看了看,沉吟半晌, “是塞利尼专门为我找来的水草吗?谢谢你。” “……”他有些心虚地别开头,欲言又止。 “塞利尼特意送我这株水草,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我想一定会很美味,对吧?” “……”用牙齿咬着嘴唇,眉头紧拧。 “塞利尼对我这么好,我很开心,之前说你撒谎骗我,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希望下次也能送你些什么东西……嗯?” 还没等她说完,只见他一把扯过她手中那株草扔到身后的海里,然后紧紧地抱住她垂在平台边缘的双腿。将脸贴在她的腿侧皮肤上,上半身的大块头抱住她的双腿显得有些滑稽,她感觉脚趾抵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 她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就像在哭一样。 “你怎么了,塞利尼?” 她的手覆上他的头顶,摸到刚才她给他编的辫子。 他抖的幅度更大了,啜泣的声音也更加明显,仿佛他犯下了天大的罪过。 “塞利尼……是条坏人鱼。艾比给塞利尼梳头发,但我欺骗艾比。艾比会更讨厌塞利尼了……” “我再也不对艾比撒谎了……艾比原谅塞利尼吧,不要讨厌我。”盈满泪水的晶蓝眼睛充斥着悔恨和哀求。 “我不讨厌你。你慢慢跟我说,你骗我什么了?”她慢条斯理地挑起一缕他的头发,在指尖缠绕,温声细语的样子让人毫不起疑,但眼神里的疏离冷漠却令人怀疑她下一秒会用他的头发勒死他。 “水草……不是食物,是药……能让艾比到海底,像塞利尼一样。乌伦给我的,让艾比吃下,带到他面前,他会让艾比心甘情愿地留在塞利尼身边。” “……” 她额角忍不住突突地跳。这条鱼……准备骗她吃下那株毒草,然后带她到海里的另一条鱼那里接受洗脑是吧?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骗我呢?我吃下那药,这样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她瞥了一眼不远处水面上浮起的那株草,正随着水波飘荡。 塞利尼泛着水光的眼睛里折射出大海般的蔚蓝,也许是注意力都在她的话上,一时忘了控制自己,他竟没察觉到眼角滑下泪痕。 “艾比说……要尊重艾比,艾比相信塞利尼,讨厌被欺骗……”塞利尼愈发觉得自己辜负了艾比的信任。他此前一直鄙夷着人类的卑劣和谎言,但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沾染上了这种罪恶,他在欺骗他最喜欢的人。 她低头俯视着塞利尼,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指尖捻了一下,眉尾微不可见地扬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道: “没错,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尤其是你,塞利尼。” 她看着他如珍珠一样精致白皙的面庞,跟那些上流贵族们拼命往脸上涂抹铅粉形成的煞白干枯的脸全然不同,雕刻般的英俊轮廓里又多了几分雌雄莫辨的柔美。 这张漂亮的脸上布满泪痕,脸上是悲伤的神情。她稍稍拿话一带就流泪忏悔,真是条在撒谎上没天分的人鱼呢…… 她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男人,那个她原先预备当做争夺继承权路上的垫脚石的,她死去的未婚夫,威利,或者应该叫他丈夫。那个男人可是将虚伪和欺骗演绎得出神入化,让人甚至会为自己对他的怀疑感到羞惭。 收回抚摸他脸颊的手,轻哼一声,稍微用了点力将他紧抱着的胸膛蹬开。 可惜不论是她那坏心眼的未婚夫,还是眼前这条看似单纯的人鱼,都是一样的贪婪又自私。 扑通一声,艾比跳进眼前的海水里,向那株草的方向游去。 她一把捞过那株水草,转过身来问他,“吃了这个之后,我能在海底待多久?” “两个,日出和日落。”塞利尼还没反应过来艾比的举动,只听他说完后,艾比就将那株水草塞进嘴巴,面露痛苦地咀嚼后,艰难地咽下。 那株草苦涩无比,味道难以形容,口腔里还残留着那古怪的味道。 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对他说:“你应该跟我说实话,我会和你去海底看看。” “不用欺骗,我也会愿意和塞利尼待在一起。” 听到她的话,塞利尼的眼神里迸发出别样的神采,突然被接纳与肯定的惊讶和喜悦,还带着些难以置信。 他激动地朝她扑过去抱住,沉重的身躯几乎将她重重地压进水里。 他像一块石头压在她身上,带着她沉坠进水下的世界。 莹蓝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她,他身后的银白长发有生命力一样地飘舞在水中,发间的藤蔓仿佛在重新生长,依稀能看到尾鳍在浅海阳光照耀下发出绚丽的光彩。 慢慢的,艾比感觉耳边咕噜咕噜的水声平静下来,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她能感受到海水的声音和从水流里传来的震动感。 眼睛接触咸涩的海水时的刺激感逐渐消失,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水膜将她包裹起来。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她是要长出鱼尾巴了吗?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手掌放在光线充足的上方看,指缝间已经长出了一层薄薄的透明蹼一样的东西,她的皮肤也变得像覆上了一层光滑有弹性的膜。 塞利尼依然拥抱着她,鱼尾摆动,带着她一起往更远的深海游去。动作之流畅迅速,如同演练了无数遍。 一种生理的本能让她松懈屏住的呼吸,气道呛水的痛苦并没有发生,自然的呼吸以一种奇异的状态进行,艾比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还好没有变成鱼尾巴。 她感觉自己的颈间传来异样,塞利尼将嘴唇凑到她脖颈附近,舔她颈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和他相近的几道鳃缝,吞吃着海水过滤后的细小气泡。 好痒,好……奇怪。 这条鱼在做什么? 36人鱼祭司 在下潜的途中,塞利尼仿佛有意带她游览着海底世界。他们飞快地从宛如龙卷风暴一样的庞大鲑鱼群穿梭而过,她被紧紧护在他的怀里,活动的鱼群被冲散后很快又恢复原状。像是给她个小奖励似的,他将咬住的一条鲑鱼塞到她的手里。 绚烂多彩的珊瑚丛林立在岩礁上,珊瑚里有小型的鱼类和虾蟹在游移挪动。巨大的黄色海葵的触须在水里飘摇招展,像是随风游荡的巨大海底花朵。她伸出手触碰漂在水里的绿藻,那块小小的毛茸茸的植物从她指缝里溜过。 渐渐的,他们到达了更深的地方,刚才澄明的深蓝海水逐渐暗沉下来,光线变得稀少而奢侈。但艾比发现她的视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眼睛适应了深海里的能见度。 那些缤纷的色彩和生命力也逐渐消退,变得单调起来,那些鱼类和植物也少了起来。海底的沟壑与平坦的海岸,曲折蔓延的山脉、深黑狭长的峡谷。陌生的景象让她忍不住频频留意,对深海景观的好奇心稍微消减了些人类的恐惧本能。 海洋的深处对人类意味着危险,那里充满了未知与黑暗,会吞噬掉人的灵魂。艾比从小听那些人讲述大海的无情和冷酷,收割掉无数旅人船员的生命。在她的印象里,深海里是一片栖息着无尽亡魂的死寂之地。 可能也是因为过分信任这条鱼。为了套取他的完全信任,她可算是把小命交到他手里了,在这恐怖的深海里发生点什么事,她死得不要太容易。 但很快她就将冲动的隐忧抛诸脑后,她这一路上冒的险还少吗?就算死在海底,也不枉这番惊人的见识了,就算是最有名的航海家也没有见过海底的样貌。 或许是担心她不习惯深海里的昏暗环境,塞利尼搂紧了她的腰,下颌贴靠在她的头顶,像在安抚她。艾比和他的胸膛很近,几乎能听到在这寂静深海里对方同样缓慢微沉的心跳。 ------------------------------------- 塞利尼原本打算先给她展示介绍一下他们的家,那是他精心布置的成果,也是他对她爱意的结晶。她一定会喜欢的。 但艾比提议说先去见乌伦。 乌伦、老人鱼。这个名字她已经从他口中听过许多次。说他唱歌好听,说什么神神叨叨的海神,说他们不能在一起,又让这条傻鱼骗她到海底来给她洗脑……这条人鱼是个比塞利尼更棘手的角色,而且塞利尼十分听他的话。 还有什么人类变成人鱼、人类怀上人鱼的孩子、这条鱼究竟打算对她干什么……许多的问题只有去问这个乌伦,她倒要看看,这个乌伦到底有什么本事。 塞利尼有些不安地同意了。他没有忘记,是因为乌伦的提议让他欺骗艾比,差点伤了她的心。艾比要见乌伦,也许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转变了游进的方向,塞利尼带着艾比向乌伦的住所游去。 事情已经变得复杂了起来,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他也不知道,她会生气么?还是会接受他…… 那天塞利尼整理好洞穴,满怀希望地找到乌伦,向他询问该如何找到海神之女。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人类,想要她成为他的配偶。 人鱼很少有固定的伴侣,他们大部分都是随发情期而动的独居者,在交配期间经过厮杀搏斗的暂存温情也会随着发情期的结束消失殆尽。 人鱼的寿命很长,只有少数的人鱼才会选择固定的配偶生育繁衍后代,专一的伴侣在以贪婪自私着称的人鱼种群里是少之又少。但少并不代表着没有,比如这条偶然出现的白色人鱼,这种颜色在他们这个种群里十分罕见,也许是来自更遥远的人鱼家族。 乌伦用手挠几下乱糟糟的头发,一些浮藻和游虫被挠散出来,在水里漂游。这个怪异的小家伙,喜欢收集人类的玩意儿还不够,还想要人类当配偶?他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跟前一任严厉稳重、整日忧心忡忡的老人鱼不同,乌伦是个更随性散漫的人鱼祭司,他鱼生中最大的事除了收集草药就是躲在水草丛里“睡觉”,用他的话说就是“在和神明交流”,尽管人鱼用不着花太多时间在这事上。 除此之外,偶尔履行他作为人鱼祭司的职责,出来接待一下族里上门求助的人鱼,为他们治一治尾巴的伤口,传授一些保养头发的秘方,或者有时候个别人鱼来他这儿查查自己祖上的亲戚。 他先是委婉戳破了塞利尼笃信的天真传说歌谣,人类变成人鱼啊……这是哪个传说里的故事来着,记不清了,嗜睡让他的脑子整日昏昏沉沉。不过总之是没有根据的事情。 看小塞利尼对那位人类魂牵梦萦的样子,真是败坏人鱼冷酷高傲的名声。不提人鱼和人类的历史仇恨,单就这事也是离奇荒谬的。 一定是那位人类小姐哄骗着塞利尼做出这事来,尽管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甚了解,但他脑海里传承下来的记录人类狡诈阴险的歌谣比比皆是,毋庸置疑。狡猾的人类雌性…… ------------------------------------- 塞利尼和艾比终于来到了乌伦家附近,那是一座嶙峋的深色礁石林,远处看根本看不出里面有活物居住,就连海草和小型鱼类都少有。他们人鱼选择的巢穴都十分隐蔽偏僻。 塞利尼将艾比放开,向她示意他们到了。艾比看着面前这座有些阴森简陋的礁石堆,心想这条鱼住的还真特别。 他牵着她的手,穿过曲折的看不出路线的礁石缝隙,进入了巢穴的入口。 里面的空间并不宽敞,大约和那个小木屋差不多大。一进洞穴,第一个跳进艾比眼睛的东西就是——海草。不大的岩洞里堆积的海草几乎成了几座小山,有旺盛的十英尺高的叶片的肥厚巨大的水草,也有像樱桃树叶片那样的植株。 巢穴上方的空隙里有微弱的光线透进,缕缕光柱更给这里增添了些神秘感。这里就像一个简陋的长满花草的玻璃温室,根本看不出有人鱼生存过的痕迹。 塞利尼游进一丛水草,拨开层层迭迭的障碍,从里面揪出一条昏死过去的人鱼。 那条人鱼灰色的头发蓬乱得像一直八爪鱼一样遮住了脸,身体一动也不动。上半身沾上了沙土和杂草,灰褐色的尾巴上缠绕着藻绿色的叶片,还有被惊动抖落的鳞虫。艾比皱着眉看塞利尼一边呼唤一边拍打那条人鱼。 这条人鱼……真的还活着吗? 答案是还活着。 那条叫乌伦的人鱼幽幽转醒,抖了抖身上的沙尘和杂草,发出一声奇怪的长鸣,他是在……打哈欠?然后塞利尼和他叽里咕噜用人鱼的语言交流着,她感觉那条人鱼从醒了之后就一直在打量观察她,那目光算不上友善。 37谈判 乌伦一边抖落抖落身上的沙石,一边留意着站在那儿的那位人类小姐。 很久没见过人类了,上一次,还是一百多年前那次大迁徙。也正是因为那次与人类的战争落败,他们种群被赶到更偏僻的海域。 那个人类雌性跟他印象里的差不多,与人鱼无异但细伶伶的上肢,奇怪的双腿,这位人类小姐的头发还截短了一截,头发蓬松浮在水里,活像一只气鼓鼓的海胆。 乌伦问塞利尼: “那就是你要结成配偶的人类?”他的语气多少让塞利尼感到不快。 “没错,她就是艾比,我的伴侣,和爱人……”塞利尼看了艾比那边一眼。 那个古怪的不属于人鱼语言的词语让乌伦起鸡皮疙瘩,尾巴僵硬地弯起,那一定是个比伴侣还要肉麻的称呼。 “你怎么说服她下来的?按照我说的方法了吗?”乌伦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嗯。”他点头,“我跟她说了乌伦你告诉我的事情。我向艾比道歉,不会再欺骗她。” 乌伦很想用尾巴扇眼前这条白人鱼两下,但他刚刚从睡眠里苏醒,又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没什么力气,论武力他是打不过他的。 塞利尼怎么能把他给供出来,这样不就暴露了吗?他还怎么跟她周旋,人类可是相当的狡猾…… 一旁的艾比咳嗽了两声,他俩的目光向她看去,艾比正在那里无聊地拨弄一株水草的叶片,像在提醒他们别忘了还有她这个客人。塞利尼拉着乌伦游到艾比跟前,向她介绍乌伦, “乌伦,族群的人鱼祭司,是最聪明的人鱼,他会唱很多古老的歌谣,也会治疗伤口和疾病。那株让你适应水下的草就是他采来的。” 那个乌伦仍然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不清脸,漫不经心地摆动着尾鳍,更近一点她看清了他的尾巴上缠满了水草,还吸附着细小的贝类。跟爱干净爱臭美的塞利尼比起来,这条人鱼多少有些邋里邋遢了。 “乌伦你好,我叫艾比,是塞利尼的朋友,谢谢你邀请我到海底来,这一路上我可涨了不少见识。”艾比向他微微颔首,行了个人类的礼节。塞利尼把艾比的话用人鱼的语言翻译了一遍给乌伦。 乌伦听完后睨了塞利尼一眼,她说她是他的“配偶”?他怎么有点不信呢? 随后又听乌伦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段内容,塞利尼点点头,跟艾比说:“乌伦说欢迎你到海底来,我们都很喜欢你。” “没了?”艾比问。 塞利尼点头,眼睛视线却在乱飘。 又来了,这条鱼……又不对她说实话。艾比看向乌伦,跟情绪外露塞利尼不同,他就像是埋在海底的生锈并且缠满水草的桅杆,难以透过那杂乱的灰头发看出他对她的态度。 只见乌伦又和塞利尼交流了几句,塞利尼转过头对艾比说:“乌伦让我去给他找些食物来,他现在很饿。艾比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等……”艾比叫住他,这么明显的支走他的借口,万一待会这个邋遢人鱼攻击她怎么办? “怎么了?”塞利尼问。艾比想抓住他的手又收回。看来这个乌伦也有话想跟她说,塞利尼在这反倒不方便,她不如将计就计。 “没什么,你快去快回。” 她是在舍不得他吗?这个认知让他感到高兴,他也是,跟艾比待在海底的每一刻他都不想和她分开。 塞利尼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看艾比,从洞口游出去。 塞利尼走了,现在洞穴里只剩艾比和乌伦。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那个……” “啊——” 艾比正想打破一下尴尬,试图跟他说话,就见到那条刚才一动不动的人鱼朝她袭来,她被推进一丛高大的海底植物的叶丛里,她感觉到身下的水草像是在活动一样,上帝啊!这该不会是什么食肉的邪恶植物,她要被这邋遢人鱼给杀死了! “塞利尼!救命!” 她下意识的求救声响彻整个洞穴,尖锐的声波似乎让周围敏感的植物不安地晃动,也让乌伦头皮发麻,真是恐怖的人类…… “闭嘴!人类。”乌伦按住她的肩膀,实在忍无可忍。 艾比瞪大眼睛,被他这句话给惊住了。他也会说人类的语言? “你会说人类的语言?”她下意识问出口。 “你以为我想说?这些讨厌的东西都印在我脑子里了!”他不满的语气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历代人鱼祭司的记忆会传承下去,久而久之那些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记忆也被传了下来,掌握人类语也许是某位祭司的癖好。 她噤声不敢说话,他的动作不见得友善,但听他这语气暂时也没有什么危险。不确定,再看看。 乌伦被她这么一搅和,差点忘了计划。只见他抬起一只手,靠近她的脖子露出爪子,锐利的尖牙闪着锋芒。 如果刚才一气呵成,这套动作还有两分震慑力,但现在的效果却是大打折扣。 艾比不明所以,这是……在威胁她? 还不等乌伦接着逼问她接近塞利尼的目的,他忽然石化了片刻—— 这个人类!居然掀开了他的头发! 掩藏在蓬乱的灰色长发里的是一张苍白清俊的面孔,一闪而过,她看见他的左脸上覆着一块几乎半张脸的黑色印记。那油墨一样的黑色让那张脸瞬间变得可怖起来。 乌伦立刻放开她,飞快转身游蹿出草丛,离开前他仿佛故意似的甩了艾比一尾巴,作为对她无礼行为的回赠。 艾比捂着肩膀呼痛,这条鱼可真是太小心眼,她不就是看了一下他的脸吗? 乌伦扭头躲到旁边的角落,一会儿说着人鱼话一会儿用人类语言轮流骂她。 “卑鄙的人类,无耻,野蛮……” “amp;*@*@^#amp;%#amp;*^@%@*%%……” “乌伦,抱歉,我只是好奇你的样子,我为我的失礼道歉,请你原谅我。”艾比游近他所在的位置, “塞利尼跟我说你让我到海底来,你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吧,正好,我也有事想请教你。” 这个人类将掀开他头发的事情轻松带过,根本不知道这对一个多年来从未以真面目示人鱼的人鱼祭司有多严重。冷静,乌伦,人类就是这样诡计多端,她要先激怒你让你丧失理智,再施展她的阴谋。 乌伦平复了情绪,又恢复成刚才那样波澜不惊的样子。 “人类小姐,我们来谈谈正事吧。关于塞利尼……和你。”他的视线穿透乱发投在她的身上, “你为什么想要变成人鱼?是想要通过那条可怜的白人鱼接近人鱼种群吗?你的目的是什么?”他在艾比周围游荡着,流动的海水将围在中间。 “我想你是误会了,乌伦……先生,”她犹豫着叫出那个称呼,“我并不想变成人鱼,我也对你们人鱼种群毫无兴趣。我只是想回到人类世界里去。对了,塞利尼有跟你说过吗?是他将我抓到那座岛上,并且一意孤行要我做他的配偶。” 乌伦停了下来,虽然他早就有所预料是塞利尼那个傻孩子做出的这荒唐事,但这个人类雌性的毫不在意也让他有些意外。 “你知道的,塞利尼十分固执,我需要你帮助我离开。我已经有了计划,只差最重要的一步。你也不希望他和人类纠缠不清吧?人鱼和人类本就该互不打扰,各自生活。让我离开,这对我和你们人鱼都是好事。” 他还没有说什么,这个人类就开始游说他,尽管她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依然让他不悦。 “让你离开塞利尼很简单,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乌伦倏地一下凑近到她面前,透过发丝的间隙,她看见他漆黑如墨的眼睛。 但经过刚才那番交手,她已经摸清楚了这个家伙的脾气,艾比平静地看着他,说: “那你准备跟塞利尼怎么解释呢?说要帮他让我留在他身边,结果回来却发现我的尸体。” “人鱼祭司,掌握种群智慧和知识的人鱼……难道是这样愚蠢又鲁莽?” 艾比的脖颈一痛,面前那条邋遢的人鱼祭司骤然伸手掐上她的脖子。 —————— 来点评论吧~ 38偷袭者 乌伦的住所偏僻,他必须要去更远的地方才能找到猎物。塞利尼加快了返程的速度,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感到不安。 虽然他确定乌伦不会伤害艾比,但他依然担心这两人单独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意外,乌伦看上去并不那么欢迎艾比。而艾比她是个心思敏感的人类,他一直都摸不清她的想法。希望待会儿等他回去,他们能好好交流。 等塞利尼回到乌伦的洞穴,他看到乌伦又在忙活他的水草分类和培植,艾比盘腿坐在地上,摇晃着一个小小的乌龟。 看到他回来了,艾比抬头向他打了声招呼,塞利尼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他们似乎相处的还不错。 他将捕获到的猎物放置到一旁,游到乌伦的身边,告诉他找到了食物。乌伦这会儿又不像刚才那样冷冰冰的了,他放下手里的活儿,向塞利尼提议不如他们一起享用食物,就当做是款待艾比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们两条人鱼一个人类一起用了一顿简易又特别的午餐,艾比现在已经能习惯吃生鱼肉,并且她吃了那株草之后,好像原来那点恶心反感也都消失了,她摸了摸脖子上那几道鳃缝。 用餐过程中乌伦说了许多海底的神奇植物和奇特景观,塞利尼依旧充当着翻译,艾比听得兴趣盎然。 说着说着,塞利尼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儿。比起口齿伶俐,见多识广的乌伦,他真是差劲极了,艾比明显对乌伦说的内容感兴趣得多。一种奇怪的情绪从他心底升起,连面对鲜美的鱼肉都没有胃口了。 吃过鱼肉大餐后,他们终于进入了此行的正题。对那个人类变成人鱼的问题,乌伦再一次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那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故事。 至于人鱼和人类孕育后代,乌伦没有彻底否定,只是说可能性微乎其微。当艾比问出她会不会怀孕时,乌伦的视线飘向她的腹部,又向塞利尼看了一眼。 人鱼繁衍后代本来就极其艰难,何况是人鱼和人类跨种族的结合,如果真有这样容易倒好了。虽然历史上确实有过那么极少的一两个先例…… 乌伦的目光让塞利尼下意识地用身体挡在艾比前面。乌伦皱皱眉,塞利尼这是在干什么?难道还在防备着他?他还不知道在他护着那个人类的时候,她已经…… “谢谢你,乌伦,解答了我们的困惑,你真是个好心又博学的人鱼。”艾比夸赞道。 乱发后面的那双黑眼睛一眯,刚才骂他愚蠢的人可也是她。但他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善,“不用谢,虽然我族与人类素有积怨,但你是塞利尼认定的配偶,就是我们的朋友。虽然艾比小姐你无法在海底生活,但欢迎你随时到这里来。” 一番冠冕堂皇的告别寒暄过后,他们也准备离开,塞利尼让艾比等他一下,他有事要和乌伦单独说。塞利尼将乌伦拉到一边,跟他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等塞利尼过来时,她看见他腰间的网兜里装了满满一袋子的细株水草,跟她之前吃的那株一样。 “艾比,走吧,我带你去我们的家。” 他揽住她的腰,一起游出狭小的洞口。 乌伦将地上那只藏在沙子里的乌龟挖出来,小家伙刚才被艾比晃得惊魂不定。他又抬眼看了一眼洞口,还是把洞口先封起来一阵子,正好睡个大觉,免得到时候塞利尼找上门来和他算账…… 乌伦摸了摸手里的小龟,看来人类确实比他想的还要无情。 ------------------------------------- 塞利尼怀里抱着艾比,向他的巢穴方向游去。他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件事,忍不住问道: “艾比觉得,乌伦好么?” 她正在想着那会儿乌伦告诉她的要紧事,没注意听他的问题。 “什么?你说乌伦?他怎么了?” “他好么?艾比喜欢他吗?”他直接了当地问。 “他挺好,就是脾气古怪了点。”艾比实话实说,然后便意识到他后面那句的含义。 “我喜不喜欢他,你很在意吗?如果我说喜欢呢?你会怎么样?”她故意拿话戏弄他。 “不可以。艾比不能喜欢乌伦。”他斩钉截铁地说,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 艾比捞起一缕他的长发,她给他编的藤蔓发辫早就散了,银色的发丝在海水里仿若有生命力一样,“为什么不行呢?我看他很厉害啊,又聪明,又博学。你说是吗?” “因为,因为……”塞利尼一时语塞,绞尽脑汁想着乌伦的坏处。 “因为他不打理他的尾巴和头发,他不够漂亮。” “乌伦也不喜欢去海面,他总待在他的洞穴里睡觉,就连食物也很少捕食。他不算是个优秀的人鱼猎手。” “还有……他已经600多岁了,他太老了,不是有魅力的雄性人鱼,他在雌性人鱼那里一点也不受欢迎。” “那你的意思是,塞利尼就是既漂亮,捕猎又厉害,还很年轻很有魅力的人鱼咯?”艾比忍着笑反问他。 塞利尼被她说得有点羞涩,但还是不客气地肯定了自己,“是的。” 艾比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多少岁了?让我猜猜,100岁?200岁?” “我才刚刚成年不久,190多岁。”塞利尼说。 “啧,那真是个庞大的数字。那你们人鱼的寿命是多少?” “我知道的最长寿的人鱼可以活到900岁。” “天呐!那也太久了,人类的寿命最多也只有将近100岁,而且大部分人是活不了这么长的。”艾比有些感慨地说,许多王公贵族们想要活得更久,费尽心机寻找什么保养秘方,还比不上人家人鱼寿命的零头。 塞利尼忽然一下滞住了, “艾比……也会这样吗?也会,很快死去?” “我不会‘很快’死掉,起码还要个几十年,也许几十年在你们人鱼看来过得很快,但对我们人类却很漫长。” “先别担心这个了。你不是说要带我看你布置的家吗?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呢?” “喂喂!”艾比揉了揉他的脸,将他从怔忪里唤醒。 “哦,很快,很快就到了。” 人类和人鱼寿命的巨大差距让塞利尼措手不及,他此前没有想到这个问题,难道等短短几十年之后,艾比就要永远的离开他了吗?那个挥之不去的夕阳下老渔夫的背影又浮现在他脑海里。 “塞利尼你看那儿,有一条鱼在发光,我能摸摸它吗?”艾比有些兴奋,从塞利尼的怀里挣脱出来, “等等,”塞利尼正准备叫住她,忽然发出惊恐的呼唤,“艾比!” 只见艾比游到那条发光鱼的附近,一道碧绿色的身影闪电般掠过,将她拦腰夺去,随后便逃之夭夭,留下长串的水气泡。 塞利尼沿着水里艾比的气息,拿出最快的速度朝着偷袭着的方向追去。那条人鱼速度极快,并且不停地变换着方向,仿佛十分有把握甩掉身后的塞利尼。 她的腰被紧紧地箍住,颠簸变换的姿势让她头昏脑胀,差点儿吐出来。她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袭击了她,就感觉陌生的冰冷贴上了她的背。 腰间传来一阵刺痛,那人鱼尖锐的爪子穿破她的皮肤,似乎已经流血了,这更像是防止猎物逃跑的捕食者的技巧。 艾比不敢动弹,塞利尼和乌伦这两条能和人类交流的稀有人鱼让她差点儿忘了,人鱼是危险的野兽这个事实。眼前这条陌生的人鱼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威胁。 游进时,她看见那只人鱼低头瞥了她一眼,那渗透着寒意的绿眼睛,像是暗夜里的危狼。 39受伤 袭击她的人鱼游动速度愈发加快,身上是被水流冲击的痛感。那条人鱼将她带进一处杂乱的礁石堆,她被推抵在陡峭的石壁上,双腿虚空着,脚下是不见底的海水。 他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海水的托举让她并没有快窒息的感觉,这种动作的屈辱意味更加明显。 艾比用手抓着石壁保持身体平衡,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人鱼。这是条黑发绿尾的雄性人鱼,皮肤颜色更深,棱角凌厉的脸上那双绿眼睛显得森然冷血。他抓她来干什么?把她当食物么? 艾比尽力维持冷静,只有先稳住这个家伙,坚持到塞利尼找到她的时候。 那条绿尾人鱼也在看她,目光中更多的带着戏弄和探究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个新鲜捕抓到的猎物。 人鱼是慕强的物种,就连在选择配偶这事上也不例外,受青睐的雌性人鱼都是凶猛又健美,有时遇见不合心意的雄性人鱼的死缠烂打的求偶,体形力量更加强大的雌性人鱼都会选择杀死他们泄愤。 弱小的人类,连当人鱼的猎物都不够格,那条白人鱼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人类雌性做配偶。又想起之前跟踪他到海湾时看见他对这个人类谄媚的模样。 绿眼睛目不错珠地盯着艾比,他曾经被一个不自量力的渔夫的鱼叉刺伤过,然后他咬断了他的一条腿,人类的味道并不怎么好。 他视线往下看了一眼她的身下,古怪又丑陋的两条腿……艾比瞪大眼睛看这条绿人鱼的动作,他掐着她脖子的手移到她大腿上按住,像是生怕她跑了。 他捏住她的膝盖,小腿传来尖锐的刺痛,疼得她眼泪差点涌出来。锋利的尖牙刺进血肉,就像被毒蛇死死咬住,仿佛牙尖还渗着毒液。 这条凶狠的毒蛇人鱼,打算拿她先从腿吃起吗?恐惧漫上心头,既庆幸他不打算直接要了她的命,可要是腿没了在这海底下她估计也活不长吧?塞利尼这家伙怎么还不来! 咬刺的行为更像是一种对食物的玩弄。他留意着那个人类的反应,在受到攻击时居然不像许多猎物一样拼命求生反抗,虽然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她的恐惧,但这也让他更加好奇。居然会违背自己的本能,人类还真是奇怪…… 忽然,耳鳍一动,察觉到是那条人鱼追来了。松开咬住腿的尖牙,艾比几乎能感觉到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流血的位置。 他一把将人揽过,藏到礁石林中的一处隐蔽石头下面,然后快速地游出礁石林。 塞利尼循着艾比的气息,心急如焚地追至一片礁石堆,就看到一条绿尾人鱼从下面上来。他认出那就是掳走艾比的那条人鱼。 “真是好久不见,塞利尼。”他说。 “莱特。”他叫出那条人鱼的名字,“你把她藏到哪里了!” “别那么紧张,我只是跟你的人类雌性开个玩笑,没想到她一点都没被吓到呢。她就在这儿,待会儿看我们谁能把她带走。” 塞利尼目光一凛,身体摆出蓄势攻击的姿态,“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你的人类配偶还真是很特别,我都想找个人类宠物来玩玩了,不如……你将她给我吧?”他带着戏谑的口吻说。 “你是在找死。”塞利尼露出了锋利的爪。 “不愿意给的话,那我就只有抢了。”慢悠悠地说。 莱特故意露出尖牙,勾起一个笑,上面还残留着些艾比血液的气息。 “人类的血液……是热的呢,就连在冰冷的海水里也是。” 塞利尼被彻底激怒了,瞳孔瞬间紧缩,这家伙对艾比干了什么! 怒火快要将他点燃,迅猛地径直朝莱特冲袭而去,尖锐的指爪快到看不清动作。两条人鱼立刻陷入了激烈的厮杀。 白色和绿色两道身影缠斗混杂在一起,速度快到只见残影。腾转冲撞,撕咬,扑杀,向对方的弱点位置攻击。 莱特凶悍的攻击和敏捷的速度,早就听闻他是族群里数得上的狠角色,几乎从未在斗争中品尝过失败。 几番打斗后,塞利尼的肩膀留下深深的爪印,莱特也没讨到好处,他的腹部几乎被塞利尼剜下一块肉。莱特低头看了一眼腹部的伤口,痛意与厮杀的嗜血感让他更加兴奋。 人鱼同类残杀的现象并不在少数,生性好战和争夺配偶总会让许多雄性人鱼丢掉性命。 这一次莱特真正起了杀心,手刃同类无数的老手跟一个刚成年的莽撞人鱼相比,很快塞利尼就落了下风。他被钳制住咽喉部位,莱特的爪子刺插没入他的尾部鳞片,仿佛要将它们掀起剥落。塞利尼紧咬着牙,丝毫没有流露出求饶的意思。 “塞利尼,如果你愿意亲手将你的小雌性送给我,或许我会留下你这条尾巴,不然的话……” 莱特并未在意被塞利尼抓住的手臂,反而加深了爪子刺入的力度。不喜欢对敌人一击致命,他更喜欢在慢慢折磨中看到失败者求饶的模样。 塞利尼艰难地呼吸着,没有回答他的话,暗中利用打斗间水流的方向控制着白色的长发。 突然,他爆发出惊人的冲击力,裹挟身后挟持的人鱼一起向下翻滚坠落。忍受着莱特快要将他鳞片挖掉的疼痛,翻滚时白色长发将他的脖颈死死缠绕。 刹那间猛的向上翻腾调转身体,从上方将他的脖子紧紧勒住。飞快地绕至莱特身后,在先前那处伤口上狠厉剜去,出现一个深深的血洞。 突然的反击让莱特始料未及。意识到这场战斗没有胜算后,也顾不上报复这条该死的人鱼,用爪子割断死死勒住喉咙的头发,拼命挣脱后逃之夭夭,他可不想为了个人类将性命丢在这里。 莱特奔逃之后,塞利尼并未去追杀,而是第一时间去找艾比。经过一番搜寻礁石堆,他在一处隐秘的礁石缝隙里找到了她。 “塞利尼!”见到是塞利尼找来了,艾比激动得冲上去抱住他。 在看到艾比还安全时,塞利尼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拥抱着艾比,像是重新找回了失落的珍宝。 不管尾巴上的伤痛,飞快地往巢穴方向游去。 —————— 下两章doi加更(搓手)求评论~珠珠~ 40遮住眼睛(微H) 他带她游进漆黑的洞穴里,虽然这里十分黑暗,但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全。 塞利尼将艾比放到石头上,转身游至进来时的门口处用巨石堵住入口,避免有不速之客的侵扰。 她用手摸索着身下平整的石面,想要起身,却被突然扑上来的塞利尼吓了一跳。他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为了减少冲击又快速地将自己垫在下面,尾巴蜷在一起,侧身搂抱着她。 刚才的惊心与恐惧被他的拥抱冲散了不少,也许她之所以那么冷静,是相信塞利尼会找到她,他也确实找到她了。 “……对不起,是塞利尼没有保护好艾比。”黑暗里他的声音嗡嗡的。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紧绷着,飞快地带着她回到洞穴,一路上没有说话。 “艾比,你害怕吗?” 她忽的一怔,没想到他会问出这句话。还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害不害怕。 就算遇到危险,她也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害怕只是一瞬间的事,之后就要想尽办法活下去,没有时间去胆怯、伤心,也不会有人问她害不害怕。 艾比伸手抱住他,说:“怕,我怕那条人鱼会吃了我。” “塞利尼也害怕,害怕艾比会受伤,会死掉。”分明他怀里拥抱着更娇小的艾比,但此时却感觉到他的颤抖。 艾比关于人类寿命的话、莱特掳走艾比后的生死未卜的那段时间,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那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为什么你会害怕?”她像是不解地问。 “我不知道……” 她的手摸上他的脸颊,温和地问他,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不会死的,艾比不会死,不会!”塞利尼像是鸵鸟一般埋头在她的颈窝里,抱得更加紧,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她仿佛偏要跟他将这件事说个明白,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无名怒意,她用手掰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她的脸,虽然她看不清洞穴里的环境,但她知道他的眼睛是看得见的, “人都是会死的,我也会死,而且不知道哪一天就死了,也许是几十年后,也许是明天。不是你说不会就不会。” “我问你,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你知道什么是伤心吗!你这条蠢鱼!” 艾比突然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一样大声吼道,丝毫没有察觉到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塞利尼从未见过她这样愤怒激动的模样,她的情绪波动很强烈,但他却不知道艾比为什么会这样,他以为是刚才自己的话让她生气了。 塞利尼倾身向她贴近,双手环过她的后背,用脸颊贴上她的侧脸。“塞利尼会很难过,难过得死掉……所以艾比,别死,求你……” 他一边祈求着,一边贴着脸颊去寻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牙齿,主动挑起她的舌,像是一种讨好和安抚。 人鱼是个矛盾的物种,既是浪荡无情又多情的任由兽性支配,也有极少数忠贞的人鱼伴侣,如果其中一方意外死亡,其配偶也会郁郁而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这个愚蠢又无意义的问题。也许是他忽然的一句话让她意识到,不管是在这偌大的深海里,还是岸上的人类世界,可能这世上只有这条蠢鱼会这样奋不顾身地救她,会因为她是艾比而在意她,问她害不害怕。 就算她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好像也没人在意艾比了。尽管她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好像的确如此。 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她的心,泪水大颗大颗地往外流,她眉头紧蹙,加深了这个吻。双手揽上他的脖颈,抱得像要将他勒死似的那样紧。 塞利尼抬手在她的眼角蹭了蹭,已经习惯在岸上时那样擦掉她的眼泪,忘记了在这儿泪水会融到海水里。 塞利尼搞不懂她为什么又愤恨又伤心,他不太擅长分辨人类的复杂情感,只知道她现在需要他。由着她向他发起撕咬般的亲吻,就像交配中失控的雌兽对雄兽的发泄噬咬。她的牙齿咬过他的嘴唇和舌头,留下甜蜜的疼痛和酥麻,间隙里,湿滑的舌尖短暂地逗留亲昵。 大手抚上她的背,将她拥入宽阔厚实的胸膛,他将她整个圈环在鱼尾蜷起的小块空隙中,就像将两人罩在一个小世界。没来由的情绪被释放在他冰冷又温柔的怀抱和亲吻里。 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艾比渐渐松开了勒住他的手,变为攀环。泄愤般的亲吻也慢了下来。她睁开眼睛,依然看不清黑暗里眼前的塞利尼表情,但她抓狂的模样肯定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冷静下来的她觉得自己刚才都行为过于愚蠢,她不该在这条鱼面前暴露太多的真实想法。 下颌的啄吻逐渐变得轻柔诱惑,她贴近他的身体,手指在他的颈后皮肤上轻捏。身上的短衣短裤被悄悄脱下,任它们随着水漂浮到哪里去。他的手滑过她的背,覆上胸前,轻轻地揉按她柔软的胸乳。尾巴挤进她的双腿间,难耐地蹭着大腿的内侧。 “塞利尼,忘了我刚才说的话。”艾比搂抱着他的头,手指伸进他的发间,嘴唇贴在他的耳鳍边轻声说,她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激动。 塞利尼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亲吻她的颈间,他下意识里感觉艾比刚才的反应很重要,但他不知道那代表着她的什么想法,她也不会跟他解释。她总是有很多秘密不告诉他。 塞利尼用沉默表达了他的拒绝。 艾比的腿搭上他的尾巴,腿心的柔软幽密贴紧他的腹部,她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快要伏在他身上,带着笑意像是在说什么蹩脚的哄骗谎言,“忘了刚才的话,我就不会死,好不好。” 这是个沉重又古怪的话题,塞利尼仿佛要想逃避似的抛开那个横亘在面前的深渊。他将艾比抱起躺在他的身上,手臂揽抱过她的背,手掌在她的身体上抚摸,感受她的温度和肌肤的触感,确认她的存在。 “好,我会忘记的……” “真是条好人鱼……”她双手交迭趴在他的胸膛上,眼睛看着黑暗里的塞利尼,她的头发就像最轻柔纤细的水草,在海水里荡漾着飘舞,也在轻轻抚动着他的心。 “你能看清我吗?”她问。 塞利尼点头,“嗯。” “这不公平。我看不见你的脸。”她伸手抚摸上他的面颊,“你也不许看我。” 说着,她隐约看见旁边一丛海草状的阴影,倾身过去拔了数片。韧性的海草遮盖住他的眼睛,也挡住了视线,“现在呢?” “看不见艾比。” 凭借人鱼敏锐的听觉和感知力,他仍然能察觉到她的动向。艾比的声音带了些别的情绪,“现在我们都一样了……” 她俯身靠近,双手捧着他的脸,重新吻上来。水草一样轻曼的发丝萦绕在他的侧脸。 —————— 稍后还有一章…… 41尾巴死死缠绕着她(H) 细密的吻从颈间到耳后,从鼻尖到嘴唇。两个人在黑暗里心却贴得更近,就连喘息和亲吻都更加亲密了起来。 将她轻轻翻压在身下,塞利尼将她的双手按在头顶,她的手指只是在他的手背上轻缓地勾了勾。他顺利地得到她的首肯,吻从她的唇舌滑落到耳垂、脖颈、锁骨,他珍视地亲吻她的每一寸皮肤。 含上她挺翘的胸乳,另只手抚上另一侧,小巧的乳珠被他的舌尖拨弄吮吸,慢慢变硬。她感到有些痒,在海水的包裹下,她忍不住想象着是一只鱼在含自己的胸。 黑暗加剧了一些不安,手指收紧,她轻吟出声,腿向他的尾巴靠了靠,寻求一些确定的安全感。塞利尼也适时地更探进她的双腿间,鱼尾勾缠住她的腿。 丰软的乳肉被他品尝着,揉捏着,他的舌头裹含着乳晕与乳头,在一片黑暗中的体验让她的腿心渐渐流出水液。 她都快要适应这深海里的温度了,她感觉塞利尼不再像在岸上时的那样冰冷,仿佛她也变成了人鱼似的。 他的啄吻落在她的腰间,手在腰际摩挲,忽的碰到她那会儿被那条绿人鱼掳走时划破的伤口,疼痛让她下意识的颤抖。塞利尼察觉出她受伤了,停顿一下,在她腰间的抓伤处舔了舔,格外多亲了会儿,人鱼的涎液有简单弥合伤口的功效。 他松开了抓住她的手,往下俯到腿间,将她的双腿曲起。手指在穴口处揉了一会儿,便俯下身去含吻那里。 灵活的舌头在穴缝里来回地轻舔,他嗅到她比以往更浓郁的动情的气息,有力的舌头探进湿润的蜜穴,勾卷起丝丝蜜液吞咽下去。紧窄的穴开始收缩,但她却夹紧了他的头。一种紧张的欲望开始慢慢积聚,她的呻吟声更加明显。 吸吮穴口上方的蒂珠,舌头不断地抵舔刺激,他已经比之前更懂得怎样让她快活。在她达到高潮的前,塞利尼紧箍着她的双腿,将她泄出的蜜水尽数吞吃。 最高潮的余韵过后,塞利尼伸进手指在小穴里慢慢承接她的降落。美妙的呻吟声由尖锐短促变得悠长又缠绵,他喜欢听她发出那样的声音。 他又欺骗了她,但她也骗了他,她还是会在某一天死去,那是他不愿想象的未来。所以这一次他们扯平了。他并没有忘记她说的话。她问他会不会因为她的死伤心,他说他会很难过。可艾比为什么会哭呢,她为什么那么伤心。 塞利尼伏在她的上方,感知着她的呼吸,她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在轻轻揉着他的耳鳍。黑暗阻挡了他看她的目光,但却让他能更加专注地感受她。 艾比的双腿盘在他的腰间,腹下的粗长性器从鳞片里露出,狰狞的茎身和冠头慢慢抵进花穴,湿软紧窄的小穴依然感到涨痛,艾比的臀腿紧绷着,尽量让自己放松。塞利尼吻上她的嘴唇,吮吸勾缠着她的舌头,给他蒙眼的海草叶片擦过她的皮肤。他从他们的第一次交配里学会的,在进入时亲吻会缓解她的痛苦。 也许是在海里,海水的漂浮感让这次的交合没有在岸上时那样艰难。彻底进入后他开始慢慢的抽送,茎身的经络在穴壁紧贴着摩擦,带给她更多的快感。微蹙着眉,在亲吻的间隙遗漏出细碎的呻吟。 将她圈盘的腿分的更开。塞利尼想捏住她的脚腕,抬起腿,但却摸到了她腿上的齿印。仅凭触摸就能感觉到那深深的牙洞,现在还在往外渗着血迹。 塞利尼眉头紧拧,该死的莱特,居然咬了她,他真该把他勒死! 塞利尼低头去吮那渗出的淡淡血液,他并没有注意那是什么味道,只感觉到难过,这么深的伤口她一定很痛。艾比那样伤心,是因为太害怕了吗? 将她受伤的那只腿抬到肩上,她柔韧的身体被弯成一个奇特的姿势,更深入地感受他带给她的刺激。交合时,她感觉他的尾巴死死地缠绕着她的另一只腿,粗糙湿滑的鳞片贴着她的皮肤。 喘息和呻吟变得更剧烈,她的声音和不断收缩紧绞的穴肉就像是上等的催情剂,让塞利尼的头脑变得混沌起来。他牙齿轻轻含咬着她小腿的皮肤,又开始了胡思乱想。 艾比只有几十年的寿命,那之后呢?她如果死了,他该怎么办……莱特他有跟艾比说什么吗?莱特是条厉害的雄人鱼,如果他没有打败他,艾比会跟他在一起吗……艾比是塞利尼的配偶,她不会选择别的人鱼的。但艾比并没有说过她是你的配偶,她甚至连喜欢你也没有说过,她之前还非常讨厌你…… 脑海里的许多声音轮番斗争,对莱特莫名其妙的嫉妒心、对有一天会失去艾比的恐惧,都让他的动作渐渐变得粗暴起来。抽插的力度变大,骇人的性器在她的穴里横冲直撞,几乎次次快要顶到子宫口。 “塞利尼,轻点,你弄疼我了。” 艾比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漩涡中拉了回来,而精液也正好喷涌而出,射进她身体最深的地方…… 塞利尼从身后将她环抱住,他的性器还紧紧抵在她的体内。 “艾比不要死,也别离开我。” 他的话让她心里一滞,他是发现什么了? 她伸出手触摸到身后他脸颊上的鳞片,“我在这呢,暂时也还不会死。” 顺着她的抚摸,他侧首用嘴巴含住她的手指,牙齿在指腹上轻磨,带起细细麻麻的酥痒, “艾比现在,有喜欢塞利尼吗?” “……喜欢。”艾比轻声说道。 “塞利尼是,最好的小鱼……” 她的话让塞利尼僵硬了片刻,像是在辨认是否是他的幻觉,突然的接纳让他一时间没有准备。 …… “你的头发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短?还有你这尾巴上的鳞片,都快翻出来了!你怎么都不吱声?是那条可恶的绿人鱼弄的吗?” “嗯……” “头发被割掉,艾比会不会不喜欢塞利尼了……” 头发是雄性人鱼求偶时的关键要素,仅次于战斗力。 “你是为了救我头发才会被割掉,我怎么会嫌弃你。” “头发……会变长的,只要再等些日子……”塞利尼还是很在意, “没关系。不论塞利尼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 “艾比,我们生几个小宝宝吧。” “好,如果海神祝福我们的话,会让我们有孩子的……” …… 这一晚,他一遍又一遍地向她确认她的喜欢,艾比说了许多次的喜欢他,答应了他很多过分的要求。 他感觉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塞利尼快乐得仿佛要飞到云层里去,艾比的甜言蜜语以及对他们未来的生活让他忘了身上的疼痛。 他有种特别的感觉,今天艾比的话和之前骗他时不一样。 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42宝石项链 艾比醒来时没有看到塞利尼,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洞穴里。比起之前的漆黑一片,现在洞穴的四周壁缝里散发着微微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洞穴。 她从石床起身,游到一处水草堆里捡起自己的短衣短裤衣服穿上。 又借着石壁上的石头游到上面的缝隙里,往里一看,一堆杂草被人拨开。一颗有她拳头那么大的发光的珠子卧在岩缝里。她伸手从里面掏出了珠子,在手里看了看,这是……夜明珠? 她只在有一次公爵的盛宴上看到过他为宾客展示难得的珍贵宝珠,降下宴厅里的帘布,黑暗里发光的神奇珠子让在场所有人瞠目赞叹。 不过那颗珠子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这颗可比那个大多了……艾比掂了掂手里的珠子,又将它放回去。她现在见到这些东西已经毫无波澜了,毕竟她可是什么也带不走…… 她游到洞穴的中央,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清洁简单,那些水草和珊瑚都被整齐有序地安置着。正对石床有两只大箱子,盖着盖子,石壁上的裂缝形成了一个狭长的平台,上面摆放着些已经死掉的但颜色鲜艳的大型贝壳和海螺。 这条鱼的巢穴……还不错,挺会享受的。 艾比看了一眼在自然原始的人鱼洞穴里的那两只有些突兀的人造箱子。她曾经多年偷盗生涯练就的直觉告诉她,里面有好东西…… 她果断地游到箱子跟前,这是两个有些生锈的精美铜质箱子,上面还有雕刻的花纹图案,没有锁头,也许在海底遗失了。 费力打开沉重的箱盖,盖子和后面的石壁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艾比看到里面的东西,就像被闪电击中,一下子眼睛都直了……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刚才说错了,她还做不到毫无波澜。毕竟谁能看见两大箱子稀有珠宝和金银珍玩能无动于衷呢?她以前在巴特那儿伪装淑女的时候,为了显得高雅脱俗,拼尽全力才习惯对那些宝石金银漠然无视。 从箱子里拿起一只镶嵌有红蓝宝石的黄金吊坠,宝石璀璨的光芒依然不减。里面还有玛瑙项链、钻石胸针、精美的小型瓷碗、多彩净透的玻璃器皿以及数不尽的戒指和手镯。 那些本该被小心珍藏的稀世珍宝就这样随便地堆挤在两个箱子里。塞利尼在选择珍藏去留的时候,首先将这些体积较小的亮晶晶的小物件留下,之前送给艾比的那只黄金手镯她很喜欢,所以他特意留了更多的金色物件。 真想一头扎进箱子里……如果她能把这两只箱子带到岛上,等她离开时一起带走……她也只能是想想,那样做的风险会成倍增加。如果她一辈子不能离开这儿,有再多的宝贝又有什么用?难不成用这瓷瓶来装鱼干? 艾比将手里的珍珠黄金别针扔回箱子里,像扔石子儿似的随意。要不拿就一件都别动。她别过头,将箱盖狠狠盖上。 艾比,这是深海沉船里的东西,里面附着了无数的亡魂,不祥之物,带有诅咒,不能拿……她这样说服着自己。在准备关第二只箱子的时候,她看见个熟悉的东西,忽然一顿。 “艾比!你醒了。”塞利尼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她转头一看,是塞利尼拖着一只小型长吻海鱼回来了。他将猎物放在一边,那只鱼就漂在半空的水里。虽然已经在这呆了一天了,但她还是觉得这样有些新奇。 塞利尼一个摆尾就蹿到艾比的身边,紧贴着她的身体。昨晚的难忘体验让他兴奋了一整夜,一直到现在脑海里都还是她的“喜欢小鱼……”。 他们就是这样的合拍,就连交配也变得更加顺利。在他熟悉的海里,他们可以尝试更多的姿势。 昨夜她热情地吻他,吻他脸颊上露出的细鳞和耳鳍,他的身体兴奋到颤栗着。他将她抱起,抵在洞穴的石壁上,她的双腿盘在他的腰际,完全向他打开。 他一次又一次地冲撞着她的花穴,感受着紧绞的穴肉和她的低喃呻吟带给他的阵阵快感,最后在她温热的体内射入出冰凉的精液…… “你去找食物了吗?”艾比问他。 还沉浸在美妙昨夜的塞利尼回过神来,“是的,我担心艾比醒来后会饿,就去抓了鱼回来。” “艾比你在看礼物吗?” “礼物?” “这是我在船上找到的一些人类的东西,已经扔掉很多。是给艾比的礼物。”塞利尼解释道。 “全是准备送给我的?”艾比试探地问,从箱子里捻起一枚雕刻有古罗马纹样的精致黄金图章。 塞利尼点点头,“艾比喜欢吗?” 将那枚图章用手指弹抛进箱子里,不无遗憾地说:“很喜欢。” 伸出手,从堆积的古董深处拿起一样东西。 上面的红宝石依旧像石榴籽一样晶莹剔透,纤细又繁复的银链,精湛的雕刻工艺,那只火红的蝴蝶在这冰冷的海底宛如要振翅飞翔。 是那个蝴蝶宝石项链,那个改变她命运的,属于真正的夏洛特的项链。怎么会在这里? 她之前将它送给了威利,海难之后它也随之葬入深海,没想到又被塞利尼找到了,真是……神奇的命运。 “这个项链,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她问道。 塞利尼看着她手里那条形状奇特的宝石项链,想起来了他如何得到它,他对那个东西的印象很深刻。 “那条大船上的人类想抓塞利尼,塞利尼将他们引到暗礁,撞上石头,船沉了。塞利尼从一个溺水的雄性人类手里抢到。” 艾比挑挑眉梢,她那倒霉前未婚夫和丈夫威利,想起来之前水手说的海难传闻,因为追捕人鱼偏离航线。看来这结局是他自找的了,希望他最后如愿看到了人鱼的真面目…… 她弯唇笑了笑,拿着项链对塞利尼说: “你相信吗?这个项链之前是我的。” “可它在另一个人类那里。”塞利尼不解。 “那是我送给他的。”艾比说。 “你看,这里可以打开,里面是个小盒子。” 她将宝石蝴蝶的尾部暗扣一按,轻松打开了那个宝石吊坠,里面有一小块空隙空间。她也是偶然发现的,还以为里面有什么神秘宝贝,结果什么也没有。 塞利尼又看了一眼那条奇怪的红石头项链,送给那个人类雄性的……礼物么?艾比从来没有主动送过礼物给他,塞利尼想起他之前软磨硬泡让艾比给他织的网兜。心里涌上一股低落的感觉,让他先前的雀跃消散了一些。 艾比将那个项链又重新放回箱子里。已经失去了的,没有必要再拿回来。她其实一直对那个项链感觉怪怪的,每次看到它就会想到是她偷了夏洛特的身份。 虽然她本来就是个小偷,但对于窃取原本属于那个可怜女孩的财富和父亲爱意,她还是会久违的感到忐忑。 再者说,这条项链的两任主人都死了,怪邪门的,还是不要留下为好。 就让它继续沉睡在这海底下吧,跟塞利尼这条人鱼待着正好,他生命力顽强。 43柔软飘摇的水草 那一天艾比被塞利尼缠着在他的洞穴里不停地交合。因为不知道艾比下一次什么时候愿意再到这里来,还有更多说不清的感受,哪怕已经得到了她的接纳和喜欢,他还是有种莫名的惶然。他想不到比交合更亲密的事了,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艾比在他怀抱里。在他熟悉的海水深处,和他最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但艾比最终还是要回到陆地上的,回到岛上的木屋。有时候,一旦体会到了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的感觉,就不愿再回到从前和她分离的状态。虽然他们会在岸边相见,会在海滩上交流,但他仍然无法更多地陪伴在她身边,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走进那座小屋子。 “艾比,喜欢海底吗?”他俯首趴在石床上,看着艾比为他被抓伤的尾巴清理伤口,人鱼的自愈能力很强,但艾比看那伤口外翻的血肉实在恐怖,居然还一直不吭声地缠着跟她做那件事,难道他感觉不到疼痛的吗? “海里挺有趣的,不过,比起深海,我更喜欢浅一点的地方,能看到阳光,还有五颜六色的植物。这儿太荒凉了。” 塞利尼用手指轻抠着石缝,巨大的尾鳍搭在石床的边缘,慢慢地晃动。“如果……艾比可以变成人鱼,就好了。就能一直待在海里,塞利尼会早一点找到艾比。” 听到他的话,艾比笑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我也是人鱼,那我肯定得狠狠收拾你,然后马上跑掉,跑得远远的。” “为什么艾比要跑掉?”塞利尼支起身子问她,语气里有震惊和疑问。 “因为我猜……没有哪只雌性人鱼,会忍受雄性将她抓起来关到洞穴里吧?乌伦跟我说,你们种族的雌性都很强壮凶猛。” 在之前跟乌伦的对话里,她还问了一些有关人鱼种族的事情。雌性人鱼的脾性高傲又难以捉摸,虽说雄性求偶交配是以武力取胜,但若是对那只雄人鱼实在厌恶,她们往往会拼死反抗,就算是在强迫下怀孕,也会咬死生下的人鱼幼崽。所以这也是人鱼族群繁衍艰难、数量稀少的原因之一。 塞利尼想了想她的话,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塞利尼不会把艾比关在洞穴里,所以艾比不需要跑掉。” “嗯嗯。”艾比敷衍两声,心里忍不住暗骂,你把我困在那座岛上可不就像把人鱼关在洞穴里吗? 总之她已经提前打过预防针了,后面别怪她没有跟他说这事。 塞利尼听不懂人类的含沙射影和言外之意。他又想起了刚才艾比说的话,询问道:“艾比想去浅海玩吗?” “好啊。”她欣然同意。 ------------------------------------- 艾比伏在塞利尼的背上,他快速地带她向上游去。 她感觉自己正在逐渐远离漆黑昏暗的深海,强劲有力的溯游将她一步一步带离,她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深沉黑暗如同深渊一般的死寂之地。 也许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这儿。艾比心里想着。 阳光逐渐照进海水里,海洋变得像泛着澄澈碧蓝的宝石。在黑暗深水里的压抑慢慢消散,熟悉的光照让她感到心安。 塞利尼只到肩长的白发在水流的冲击下在她的面颊周围浮动,艾比顺手摸上他的发尾,突然变得这么短,还有点不太习惯。 塞利尼察觉到艾比的动作,回头看她,她的手从身后摸上他的耳鳍,像是安抚。 他们来到一处有着细白沙子的浅海区域,不远处有一大片嫩绿茂盛的水草丛,在海水的推游里飘摇拂动。 塞利尼将艾比放在细沙上,这儿的沙子好像更加洁白细腻,就像是细盐一样。她伸手抓了一点沙子在手里,然后从指缝里慢慢漏出,沙子浮散到水里,从视野里消失不见。 “这里是塞利尼很喜欢的地方。”塞利尼仰卧在沙子上,看着海面的方向,“以前我经常到这里,躺在沙子上,静静看着海水和游鱼。” 艾比也并挨着他,躺在细沙上面,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水面。 “就这么干看着,不无聊吗?” “什么是‘无聊’?” “无聊就是……”艾比难以跟他解释这个抽象概念,“算了,这个不重要。” 看着蓝幽幽的水波纹,还有那些悠然游走的小型鱼,明媚充足的太阳透过湛蓝的海水投射到海底的细沙上,充满了生气与暖意,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这个地方很美,我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海面和鱼,好像我是海底的一颗石头一样。” 塞利尼的手慢慢探向艾比,牵住她的手。“塞利尼也是石头。” 好吧,两颗圆鼓隆咚挨在一起的石头。艾比无奈地想。 她看向塞利尼,明亮的光线缕缕照进海水,将他映得更加光彩照人。银白璀璨的鳞片将每一寸阳光折射出丰富的颜色,迭合在一起,慢慢延展到整条鱼尾。 脉络渐透的宽大尾鳍堪堪虚放在地上,翕动间扫起些细沙。上半身犹如雕塑般完美的健美身躯,饱满流畅的肌肉和冷白的皮肤。 塞利尼确实如他所说,是条漂亮的人鱼。虽然她总共也没见到几条,但跟另外两条比起来,塞利尼明显在外表上胜出许多。 “艾比,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她不加掩饰的目光让他略微不好意思。 “因为塞利尼很漂亮,我想仔细看看。” 直白赞美的话让一向对自己外貌骄傲的塞利尼反而有些不自信了,他看向艾比,她正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他。 “可是,我的头发没有了。”塞利尼仍心心念念他美丽的银白长发。 艾比捻起一络他的发丝,看来他还真在意他的头发,“塞利尼怎样都好看,不管是长发还是短发,我都喜欢你。” 听到想听的话,塞利尼又高兴起来,终于眉眼舒展,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漾着笑意。 “艾比想摸摸我的尾巴吗?”他问。 他之前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的手摸上他的尾部,坚硬的鳞片紧密地排布着,一片片银白的鳞片,像战士的铠甲。在海水里她不再感觉到之前触碰他尾巴鳞片时那种冰冷黏湿的异样感,她抚摸着他尾巴上的鳞片,就像是在温柔地爱抚。 其实看久了,这条尾巴也还挺顺眼的,把它当做人类的腿一样看就行了。 她故意在他敏感的部位停留着多摸了一会,指尖在韧硬的鳞片边缘摩挲,一边看塞利尼的反应。腹下的鳞片下慢慢有了凸起,人鱼的性器逐渐从密闭的鳞片里伸出,淡白色的性器刚开始笨头笨脑的,还没有完全伸展开。 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这个过程,感觉有些新奇。艾比看着那个小家伙,自然地伸出手握住,开始缓慢套弄。 塞利尼被她的动作弄得身体一僵,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艾比。 性器在她的手心里慢慢变得更加硬长,直至完全伸出。粗硕的人鱼性器顶端开始吐露一些白色的黏液,显得色情淫靡,她看一眼塞利尼那张美丽空灵的面孔,喘息与快感让他沉溺在欲望之海里,那双蓝眼睛染上了情欲。 她勾唇一笑,在他的注视下,慢慢靠近他的性器…… 双手握住茎身,轻轻地套弄,她的眼睛看着他,慢慢张开唇,舌尖在性器的顶端轻舔了一下,舔走一点黏液。那湿润柔软的触感让他瞳孔一缩,视觉和心理的刺激让塞利尼差点炸掉,他恨不得现在马上将她压在身下。 就在塞利尼以为艾比要继续下去的时候,她却忽然放开他,朝他露出狡黠的微笑,便灵活地往那丛水草游去。 等塞利尼回过神来,她已经钻入水草丛中不见了。 他从沙地上猛的弹起,紧随其后,宛若一支羽箭,迅疾奔游向丛水草林。 44在她体内射满粘稠白精(H) 塞利尼在纷乱的海草里穿梭寻找她的身影,他感觉到艾比就在附近。 与之前他寻找艾比时的惶恐焦急不同,这次他知道她是在跟他游戏玩耍,便多了点放松玩闹的心思。塞利尼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艾比,你在哪儿。艾比——” 他的耳鳍动了动,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但仍然没有转身。 艾比拨开层层高大的叶片,悄悄游到他的身后。塞利尼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在叫她的名字。 她用力往前一个游扑,双手揽过他的脖子,挂到他的背上。“傻鱼,我在这儿呢。” “艾比。”塞利尼转身抱住她,露出惊喜的表情。 艾比吻上他高挺的鼻梁,看着近在眼前那双明净的蓝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和他在海里,不知道为什么,一贯信念坚定的她看着塞利尼这幅傻乎乎的样子,产生了一些也许称之为不忍,抑或是犹豫的情绪……她将这些想法赶出脑海。 贴上他柔软微凉的唇瓣,湿润的舌探进他的口中,他的舌头便热情地迎接上来。唇舌交接,津液交融。他们亲密地拥抱在一起,互相触摸着对方的身体。 他是条漂亮的人鱼,也条是条好骗的人鱼。 一点点的主动和好感,就会让他欣喜不已。她从来没有骗过这样单纯的人,如果他是人类,一定会被人坑得什么都不剩。 他们一起慢慢坠落到更浅而密的细软水草丛里,就像滚进了陆地上的草坪,轻柔的海草在水波流动下漂浮摇摆,如微风拂过,将他们亲昵地包围着。 塞利尼的手在她的背上抚摸,探进短窄的上衣,非常巧合地“不小心”露出爪子划破了她的衣服,那块可怜的破布就被海水携带着越漂越远。 但艾比好像没有生气,依然亲吻着他,没有停下。艾比在亲他的脸颊和颈侧,她栗色的头发缭绕在他的脸上,和他的白发交错在一起。 虽然身体里的欲望在叫嚣着,让他立刻与她交合,但塞利尼无法拒绝主动的艾比。比起她冷淡消极地承受他的求欢,他多希望她能够好好亲亲他,向他表达爱意,用肢体的亲密语言告诉他她对他的喜爱。就像现在艾比做的那样…… “塞利尼,你的尾巴好漂亮。”她亲吻了一下他的胸膛,手抚上他的尾巴,视线看向那里。 腹下硬挺挺的性器直立着,给那条纯洁又美丽的银白鱼尾增添了一些淫荡。 “这里……也漂亮。”手扶上那性器的中部,指腹在上面抚摸了一下。塞利尼被她刺激得喘了一口气。 “你愿意让我看看你的尾巴吗?我想仔细摸摸它,你别乱动。” 刚开始她一直不在意他,也不愿正眼看他引以为傲的尾巴,让他感觉到挫败。现在艾比夸他的美丽鱼尾,还要仔细看看,塞利尼很高兴,虽然现在并不是个欣赏尾巴的好时机。 塞利尼强忍着冲动,拿出悉听尊便的神情。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伸出一只手挽住旁边的海草,克制着自己不把她扑倒在草丛里。 艾比那双柔软娇小的手沿着他的腹部,一直往下抚摸,掠过冰冷坚硬的鳞片,仿佛是在用手掌测量着。他困难地保持尾巴的静止不动,方便她的动作。 “塞利尼记得吗?我说过要写一本关于人鱼的书籍,所以我想好好观察一下人鱼的身体。”艾比一边抚摸一边说着。 “等艾比写好了,要念给我听。”塞利尼回应道。 “那是当然。” 流畅的鱼尾线条以宽大轻盈的尾鳍收束。银白色的尾鳍越到末端越接近透明,淡白色的纹路让它像是一袭朦胧轻纱飘在水中,还泛着若有若无的细闪。 艾比的手摸上尾鳍的白色纹路,将他的尾鳍边缘捏起,想象着如果他是一条小小的鱼,她就可以把他倒着拎起来。但大体型的塞利尼却会忍不住地翘起尾鳍,往她身上蹭。艾比有点别扭地用脚踩住急不可耐的尾巴尖儿。 “艾比看完了吗?”塞利尼有点着急地问道。 “还没有。” 艾比说着,就坐在了他的腰腹间,开始探索他的上半身。她那双撩鱼心弦的手在他腰腹、胸膛、肩膀上比来比去,一会儿摸一下,一会儿轻轻戳点。塞利尼开始怀疑,艾比是不是在故意捉弄他。 艾比摸上他的耳鳍,有些疑惑,“塞利尼的耳鳍露出来了,”跟鱼类相似但又更加华丽的耳鳍在她的拨弄下反射性地翕动,“塞利尼是发情了吗?”艾比明知故问道。 “嗯……”他艰难地说。 “塞利尼忍得很辛苦呢,”艾比摸上他的下颌,轻轻抬起, “我看完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不等她说完,塞利尼便化身饥饿人鱼般迫不及待地将她卷入身下,茂盛缠绕的水草蹭在皮肤上有些痒,更痒的是塞利尼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她的颈后乱动。牙齿轻轻地磨咬颈肉,长臂环过她的背,大手在胸前或轻或重地揉捏,像是在抱怨她让他等了那么久。 “呃,”她哼出声,轻皱眉,任由他的动作。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覆盖住她整个人。塞利尼的一只手从饱满白嫩的胸乳慢慢下滑,抚过平坦的小腹,探进隐秘的私处。 手指伸进紧窄的小穴,被一些流出的蜜液沾湿包裹着,暖热又紧致的小穴密密地缠吻他冰凉的手指。塞利尼的两根长指在她体内来回地出入,触摸揉按着娇软的层层穴肉,不断有液体附着上手指,并顺着滴滴答答地流到草丛里。 “嗯……呃……”艾比撑着手臂,被他在里面触插的手指引得腿有些发抖。塞利尼还不时用拇指打着圈在穴口凸起的蒂珠上摩擦揉捏。 她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双手支撑不住,伏下上身。以一种让她感到羞耻的姿势跪趴在塞利尼身下。过于的刺激让她忍不住合拢了双腿,将他的进出的手夹得更紧。 塞利尼从身后靠在她的耳边,用一种少有欠揍的语气问她: “艾比为什么在发抖?”他的呼吸扑在耳畔。 “有没有感到舒服呢?艾比……”塞利尼的声音磁性悦耳,带有一点不谙世事的单纯,但在这时候却像是人鱼蛊惑歌声般的调情引诱。这些话都是跟艾比学的。 他手指进出的速度变快也变得更深,每次都勾按到她的敏感地带,艾比断断续续发出像幼兽一般的可怜呜咽,她反手想去抓他的头发,却发现他的头发变短了,一下没抓上。看到艾比落空的手,塞利尼握上她的手,十指紧扣。 在快要到达高潮时,塞利尼抽出手指,在空虚感还没有蔓延时,他的性器就抵进她的穴口处。一只手分按开她的大腿,粗长的性器慢慢挤进已经湿软黏腻的小穴。 下体一阵酸胀,异物深入的饱胀感在这个奇怪的姿势下更加明显。他又开始揉按她穴口的肉珠,减轻进入时的痛苦。 他箍住她的腰,就开始慢慢摇摆抽送起来,紧致湿软的穴和硬长的人鱼性器亲密地结合在一起,碾过层层褶皱的软肉,在她的甬道里被吮吸、紧绞。 性器不断顶弄她的高潮点,让她大腿间感到一阵的酥麻快感和抽搐,这个姿势带来的被支配控制的屈辱感让她的泪水快要夺眶而出,身体也被蚀骨的快感刺激得战栗起来。他粗重的呼吸与呢喃的蹩脚情话在她耳边响起, “艾比像漂亮的月亮,也像太阳。” “之后艾比,可以多到海底来陪塞利尼吗?我每一天都想见到你。” “塞利尼是条幸运的人鱼,找到了相爱的伴侣。” …… 他一直在她耳畔碎碎念,艾比一直没有说话,不断的冲撞让她身体陷入快感的漩涡,但头脑却愈发清醒。刚刚一个软弱危险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话在她脑海里出现,那句邪恶的咒语会让她前功尽弃,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手下抓的海草被快要扯断。 她这是怎么了,艾比,你还在恨着这条人鱼么?他将你囚困在这里,剥夺你的梦想。就因为他要你做配偶?你只是在用身体暂时应付他,就像是跟威利的交易一样,无论这条人鱼怎样花言巧语,故作伪善真心,都改变不了他是个强盗的事实。自私的、卑劣的……人鱼。 塞利尼伸手从背后拢住她的身体,性器深深地埋入穴内,在一阵激烈的抽送和战栗里将浓白粘稠的精液持续射入她的体内,冰冷的精液流入她的子宫,几乎快要灌满,一些黏液和精液从交合处慢慢渗出,滴落。 艾比几乎累得瘫倒在地上,不断地喘息着。她背对着塞利尼,被紧搂在他的怀里。塞利尼环抱着她的腰,鼻息凑近她的颈窝轻嗅。 硕大的性器在她的体内成结,不适的体感让她似乎都能想象到那是一副怎样的情形,性器顶端的狰狞经络像蛛网一样深深扎入她的子宫口,就像要攫取她的灵魂。 冰凉的人鱼精液流入她的身体深处,让她的心也随即陷入冰冷…… 他温柔地在她腰间胸前抚摸,鱼尾挤进双腿间,勾缠住她的一条腿。塞利尼有些不高兴似的问她为什么不说话, “塞利尼,是条坏人鱼。”她抚上他的手臂,轻声说,像是在提醒着自己。 45一只木筏 海岛的阳光永远那么明媚,天空湛蓝无云,岸边的白色海鸟成群结队地挥舞盘旋,捕食浅海里的鱼虾。 小木屋里,艾比坐在桌子前,用炭笔记录着岛附近的地理情况和这些天她在海里的见闻,以及她之前从未见过的海底样貌。桌子上摆了满满当当的塞利尼送给她的小玩意儿,什么贝壳海螺啦,什么矿石鲸骨啦,她扔了也怪不好的,只能堆在这儿。 那次塞利尼带她去海底后,她又拉着塞利尼重新下了几次岛屿附近的近海,前些日子的亲密相处让他逐渐淡忘了她会离开他的恐惧。艾比愿意跟他到海底去,在他心里就已经等于接纳他了。 炭笔的笔尖与画布摩擦相触,上面掉落些黑色的碎屑。这幅图她已经画了好几天,艾比专注地描绘着那些难忘的图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那副图的边界越来越大,涵盖的范围也逐渐扩大,以这座小岛为中心、附近的海底地形、塞利尼所在的深海之地,她依照自己的记忆将它们一一画出。 没有专门的测量工具和人手帮忙,这幅简略海图虽然并不十分精准,但已然算得上完整。这幅图的沿着东南方向逐渐延伸出一条黑色的曲线——那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画着画着,等她停笔的时候,太阳已近头顶,她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艾比重新看向画布,不由得一怔。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副图的右下角上画了一只人鱼的形状。 她什么时候画的? 用指腹去擦那个图案,但用于油画的亚麻画布难以将炭笔的痕迹抹去,画布上留下了一只擦花了的人鱼。艾比皱皱眉。 午饭艾比将晒干的海带切片和椰子肉以及螃蟹肉一起煮汤,没有香料和正经食盐的食物终归是寡淡无味,她面不改色地吃完一言难尽的午饭主食。 饭后甜点是两颗外皮微红的果子,这是她在岛上还发现的吃起来像成熟无花果一样的植物果实,难得的甜味让她匮乏的饮食多少得到些慰藉。 下午出门的时候,艾比去屋子后面转了一圈,掀开那堆树枝和叶片,露出那只全靠她双手一点一点做成的木筏。海草和藤条揉制的绳子将尺寸相近的木料紧紧绑在一起,那只木筏大约有十英尺长,已经足够她用了。 想到了什么,她重新盖上树枝,到木屋门口,拿起那只木桶朝岸边平台走去。 ------------------------------------- 那平台边缘的遮阳毯子还撑在哪儿,塞利尼现在学会了提前到岸边等她的时候在那毯子底下躲太阳。 那儿堆着的是一网子的小海鱼,有些还在蹦跶,她教给他怎么用网子捕鱼,这对于塞利尼这个天生的捕鱼好手来说更是一点就通,不过他抓鱼的数量,还是完全取决于艾比的食量。 艾比将木桶放下,看见塞利尼坐在那儿,认真盯着那根木桩,时不时还用手摸摸。她问他, “你在干什么?” 塞利尼看向艾比,“这上面是艾比画的东西吗?这是什么意思?”他之前经常看到艾比拿着小刀在这上面刻画着什么。 艾比蹲下身往木桶里扔鱼,看了一眼她的“日期计数木桩”,回答他,“这是我在写字,人类的文字,我之前有教过你的。” 艾比的胡诌建立在这条人鱼对人类文字或者是计数概念的一窍不通之上。 “是这样啊。这些文字有什么含义?”塞利尼想起之前一头雾水的文字学习,但还是免不了好奇。 “嗯,这是我写的一首诗。”艾比思索了片刻,脑子里立即就编出来一个够糊弄他的说法。 “这上面写的是: ‘苍穹下的月亮岛, 迷人的人鱼歌声,漂浮在星空,和蓝色海湾里, 迷路的姑娘啊,快从沉睡中醒来, 别让手里的木桨掉进海里。’” 抽象晦涩的人类诗歌塞利尼当然难以明白,不过他捕捉到一个词。 “月亮,的岛?”塞利尼不解地问。 “对,月亮岛,月亮的岛。我给这座岛起的名字。你叫塞利尼,这个名字在人类语言里是月亮的意思。所以这座岛就是‘塞利尼的岛’的意思。这首诗呢,说的是我和塞利尼一起幸福生活在这座岛上的故事。” 她十分自然地圆上这套说辞,至于这个月亮岛,不过是她刚才随便编出来的。 塞利尼抚摸上木桩上的刻痕,知道了这些痕迹代表的意思之后,便对它们产生了好感,星空、海湾、还有月亮的岛……他绽出一个微笑, “也是艾比的岛,这是我们的小岛。” 她敷衍着点点头应和着,将网里捕上来的鱼尽数装进桶里。 然后站起身,一只手提着木桶,她问起塞利尼那件重要的事儿:“对了,乌伦的草药你带来了吗?” 塞利尼想起这件事,“带来了。”他从腰间系的小网兜里掏出几株海草,心情有些许的沉重。 从那次她无意说出之后,艾比身为人类的短暂寿命一直成为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艾比倒是并不担心。 也许乌伦有法子可以延长人类的寿命。塞利尼问过乌伦后,他给了他这几株草,说是人类如果吃下,就可以减少疾病,还有一些延长寿命的功效。但也并不绝对,毕竟他是人鱼的祭司,对治疗人类一事并不精通,也只能是试试。 塞利尼将那株草交给艾比,并向她转达乌伦的话:“乌伦说,要将草药的汁液挤出来,喝下去才会生效。” 艾比接过那几株纤细的海草,握在手里。 “辛苦你了,塞利尼。”她笑着摸摸他的头顶。 塞利尼仰起头看她,艾比的头发长得更长了,快要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长,棕栗色的卷发散在身后,随风吹拂,蓬松又有活力。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前的银发,还是很短,才到他的肩膀处,几乎只剩下他原先的很小一部分。 没有了长发,艾比也不再给他编头发了,他和她的亲昵互动又少了一项。 他心里不禁惋惜着。 46真心 她躺在悬崖边的草丛里,遥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嘴里衔着一节草根。青草汁液含混在她的口腔里,散发出微苦的泥草芳香。 长卷的头发被扎成辫子横在地上,有蚂蚁爬上她的衣服,飞虫也不时掠过。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差一个时机,一个完美的时机。 艾比盘算着酝酿已久的出逃计划,这一次,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被他给中途拦截,她要彻底地解决掉这个麻烦。不过她可不指望能杀掉塞利尼,她对自己有多大本事心里有数。 她看着蓝布一样的天空上,有些零散的浮云,那些杂乱的碎云不知不觉中仿佛拼凑成了一条人鱼的形状。 塞利尼,那只人鱼……她眯起眼睛,那白云拼成的人鱼也逐渐模糊。 要怎么解决他?用什么理由比较合适? 过了一会儿,一个隐约的雏形在她心里慢慢浮现。她推敲着计划里的每个环节可能出现的差错,提出了方案又不断地推翻调整……微蹙的眉逐渐舒展,一个打开她回家之路的完美时机在她脑海里逐渐成型。 抬起右手,模仿着手握火枪的手势,一发无声的枪响,蓝天上的人鱼就被击溃成无数的白云飘絮。 她马上就可以回家了,那个计划让她心潮澎湃,仿佛现在就能将他揉捏在手心里,任由折磨,以报她的被囚之仇还有这些天里的忍辱负重。 艾比撑着手从草地上坐起来。 悬崖边上的低矮树木遮挡了一些阳光,从这儿能看到涛涛的白色海浪还有远处的宽广海面。那辽阔无边的海水下有着各种庞大的鲸类和水母群,还有许多更奇妙的海洋生物。 眺望着海面和天际,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夏洛特时日无多,却仍然念念不忘抛弃她的情人。在她死前的那一晚,她祈求将她带到海边,想再最后看一看海港码头。 她都要死了,还在等他的船。 靠在橄榄树下看着漆黑的海面的时候,她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艾比不知道。 她之前一直嘲笑那个傻女人的痴情,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白白耗尽了自己的生命,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个偏远地,最后还被她抢了身份。她猜她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她有个富豪爸爸。 但到这岛上经历了这么一遭之后,她又稍稍觉得有些感慨。那个被她爱着的男人多幸运,有人一直深深爱着他,惦念着他,直到死亡。 也许他并不缺女人的爱慕,但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得到这样的真心相付?世间大多数的男女之间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不论是上流的皇室贵族,还是市场上的肉贩走卒。 思绪想到这儿,她想起那条人鱼。在海底的时候他听到她的死亡时惶恐万分,说他也会伤心难过死。 无论他是在骗她还是真话,那一刻她都被触动到了。 人鱼也会有像人类一样的感情么? 眼前闪现出塞利尼平时的喜怒哀乐,还有他一直念叨的那些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幼稚情话。呵,真是条情感充沛的人鱼…… 忽然听到有声音在叫她。 “艾比——” 她顺着声音往悬崖下看去,是塞利尼。 “艾比,你怎么坐在那儿?你在干什么?” 从海里往上看去,艾比正坐在悬崖边,双腿伸到了崖壁之外,十分危险。 他怎么游到这儿来了?这可不是他们平时会碰面的地方,难不成他天天在这岛周围巡逻呢。 艾比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脚。这是岛上一处并不太高的悬崖,约莫有十来英尺,下面也没有礁石堆积,黑灰的崖壁底部被海浪冲蚀得凹陷进去。 她朝下面看了一眼,也没有回答塞利尼的话。 做出一个入水的姿势,便果断地从悬崖边跳下。 在下落的那几秒里,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海浪和耳边呼啸的风声发出相似的声音。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出一句轻易的赌约,然后便像亡命赌徒一般将剩余的交给命运。 她像一颗流星坠入海水,带着自毁般的决绝,但又轻盈得像一只飞鸟。 在疾速下落的身体与海水接触的一瞬间,她被一个有力的怀抱稳稳接住。 从高处落下冲击力让她和抱着她的塞利尼沉坠进海水里,搅动起大量的海水气泡。塞利尼用身体平稳地托住,她躺在他平展的尾巴上。 以免突然的窒息,塞利尼赶紧将她带出水面。 他慌忙地捧着她的脸,抹去她脸上的水,让她保持呼吸顺畅。 “艾比你有哪里受伤吗?为什么要从那里跳下来?” 身体上隐隐有些海水冲击的疼痛,但这座小悬崖的高度还在她的把握范围内。 艾比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好。然后嘴角便浮起忍不住的笑意,就像是得到了一个预期里的结果。她看着眼前惊慌担忧的塞利尼。 她改主意了,关于那个计划。 既然是最后的道别,那么就以这条鱼最想要的东西作为告别礼物。就当是她对他罪无可恕之下残存的那一点真心的回报。 “塞利尼,我们结婚好吗?” —————— 要虐了…… 47为人鱼的新娘歌唱 直到从乌伦手里接过被浸染了古老祷词的血红珊瑚时,塞利尼还恍惚着。 那天艾比从悬崖边跳下来时对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塞利尼,我们结婚吧。”她揽着他的脖子,目光灼灼。 “什么是……结婚?”他问。 “结婚是人类结成配偶的仪式,举行婚礼仪式后,两个人就组建成一个家庭,成为丈夫,和妻子。也就是成为正式的配偶。”她向他尽量简化地解释着人类的婚姻。 “配偶……”塞利尼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有不可思议,“艾比愿意成为塞利尼的配偶吗?” “是。不过那三个字最好等到婚礼上说会比较好。”她对他露出一个明亮的微笑。 “妻子……和丈夫。”塞利尼收紧了手,看向手里那支红珊瑚,目光变得柔和。 他在老渔夫那里听过那两个称呼,他叫自己的配偶“妻子”、“爱人”、“他的天使”……人类对配偶的称呼很多,但“妻子”是老渔夫提到次数最多的。 艾比也即将要,成为他的妻子。 他被这猝不及防的惊喜砸得头晕目眩,也来不及深思,就紧跟着去为他们的婚礼做准备。 艾比说,他们会在海边,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完成那个只属于他们的婚礼。 从此之后,他们将永远地在一起,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 “婚礼……”乌伦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将剩下的那支珊瑚念过祷词之后递给塞利尼。 这个傻小子,一听那个人类小姐说要跟他举行什么婚礼,就又跑来将他吵醒。向他询问人鱼的成婚仪式需要准备什么。 人鱼?成婚?那是多久以前才有的人鱼风俗了。经过许多的变迁与磨难,他们逐渐摒弃了这一古老又繁琐的规约,转而变为无序竞争的抢掠式交配以保持种族的延续。 只有极少数的人鱼还残存着唯一配偶的执念。而那些人鱼婚礼的风俗,早就随着逝去的人鱼散失在记忆的深处。 在塞利尼的威胁和逼迫下——被按在水草丛里吃了一嘴的泥巴。他总算想起了些有关人鱼婚礼的事。 繁杂冗长的历代祭司的记忆碎片就像堆成山的杂乱水草盘绕在他的脑子里,真不知道以前那些祭司是怎么处理的,再不将这些东西从他脑子里清理出来,他迟早要被它们逼疯。 人鱼的婚礼仪式跟人类的相比,自然简单了不少。只需要雄性人鱼采一株深海里的稀有血红珊瑚,由人鱼祭司进行祝祷,再将珊瑚送给雌性人鱼就结束了。 实际上这也是间接考验雄性人鱼实力的一种方式,血红珊瑚生长在危机四伏的海底更深处,并且十分稀少。后来因为这玩意儿快要被采摘破坏殆尽,几乎再也找不到了,他们才改变了这一习俗。 就连他都以为血红珊瑚已经灭绝了,没想到塞利尼居然找来了这东西。真是小瞧他了。 乌伦悄悄藏起了一点珊瑚枝在神坛的缝隙里,他还想要研究研究这珊瑚有什么特别的功效。 他看着塞利尼抱着那两株红珊瑚,俊美的脸上是一副陷入美好幻想的模样。 那位人类小姐的计划也许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心里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用这件事呢?可怜的塞利尼…… 乌伦忽然话涌到嘴边,想要提醒他一下。但马上又咽下去。 如果现在说了,不仅整件事功亏一篑,他敢肯定,他马上就会被塞利尼给咬死…… 算了吧,还是等事成之后,等他把门口堵得塞利尼也砸不开的那样严实,那时就算被发现了,相信他也会冷静许多—— 冷冷的月光下,海风照拂着海湾里的每一处。寂静的黑夜里,只有水波浪花的涛声,一切都如往常那样。 艾比到那儿的时候,看到塞利尼坐在他们约好的那块礁石滩上。 沐浴在清冷皎白的月光下,身上像是撒上了一层珍珠般的光辉。 他背对着她,面向海面,若有若无的吟唱歌声在空中飘散,轻柔的音调仿佛让湍急的浪涛也宁静了下来。 艾比今天穿了一身亚麻面料的短襟衫,织物编织成的腰带系在腰间,宽大的长裤被裁剪成合适的长度紧扎进那双老旧的皮靴里。 这是她到这座岛以来,着装方面少有的“正式”。 她背着一个小小的布袋子,身手灵活地爬上那座高高的礁石,坐到塞利尼的身边,静静地听他唱歌。 她始终没法分辨人鱼的歌声有什么区别,在她听来,曲调都仿佛一样。她的手指轻轻在石面上点着,伴着他歌声的节奏。 漆黑的布满星子的天空之下,是深不可测的黝黯海洋,似乎又一条无形的界限将这两者隔绝开来。明天一早,便会有一轮火红的太阳撕裂那道阴影,喷薄而出。 而现在,蓝与黑短暂又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一切安静如常。 48月夜婚礼 48月夜婚礼 歌声渐渐停歇,艾比听得有些入了迷,直到他转过头来看她,她才反应过来。 “很好听。这首歌是讲什么的?” 塞利尼目光柔和,之前他在她面前也唱过许多回歌,但她都没有问过那些歌谣的意思。 “这是,给人鱼新娘的歌。关于美丽的鱼尾、迷人的头发,还有可爱锋利的尖爪。”塞利尼说。 艾比皱了皱眉,这都是什么形容?真不太懂人鱼的审美。 海风吹拂起她栗色的微卷长发,她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我可不是人鱼,我也没有尾巴和爪子。” 塞利尼看着她的笑容,他觉得今晚的艾比好像格外的……温柔。 “没关系,是艾比就好了。”他回答道。 艾比移开了一下目光,岔开这个话题。“时间很晚了,我们开始吧。” “好。”塞利尼点头。 这是个极为简陋又另类的婚礼,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人鱼的世界。 她前一次婚礼在一艘巨大的帆船上,护卫的仪式舰队的白帆挂满了整个港口。她穿着繁复的白纱婚服,独自一人站在甲板的红毯上,在神父的祝福下,在无数面目模糊的宾客面前,完成了婚礼。对她来说,那次婚礼不过只是顺势而为的计策中的一步。 当然,这次也是一样。 艾比将带的那个布袋子打开,摊在石头上,里面是一些婚礼需要的物品。里面有两只花环,一对戒指,还有一个小酒瓶和两个酒杯。艾比暗道一声糟糕,她忘记把那个东西带上了。不过也只能先这样了。 她将一只花环戴在塞利尼的头上,再为自己戴好另一只。这个花环是她白天的时候顺手编的,就算再怎么简陋的婚礼,也要有一点仪式感。嫩绿的枝条和淡紫色的野花在夜晚里褪去了色彩,在月光下只剩下黑白两色。 塞利尼摸了一下头上的花环,脖子仿佛变得僵硬起来,生怕给弄掉。 他将手里一直捧着的那堆草拨开,露出的那一对血红珊瑚散发出莹润的色泽,鲜红的色彩变得深沉。 “给艾比的珊瑚。”把珊瑚递给她。 艾比接过那一对大约有她手腕那么粗的珊瑚,上面的枝桠已经被修剪得干净光滑,看得出这是最好的那部分。 “谢谢。” “但是,塞利尼对不起,我来的时候忘记带上给你的礼物了。”她有些愧疚地说。他们约定的互赠结婚礼物,塞利尼一直很希望她能够送他些什么。 “没关系,你可以明天再给我。”他大度地原谅她的疏忽。 “你一定会喜欢那个礼物的。我花了许多功夫准备它,我用木头刻了一个缩小的你,我刻了你的身体,还有尾巴。”她继续说,丝毫没有顾及礼物需要的惊喜特性,更像是在向他证明,她真的有准备。 塞利尼有些惊讶,那礼物听上去很特别,他很好奇那究竟长什么样子,他都等不及明天,很想看看艾比的礼物。 但他还是知道今天晚上的头等大事。于是按捺住心里的期待,让艾比继续仪式。 过了互赠礼物的环节,艾比仿照着上次那个神父说的话,开始进入到誓词环节。不过鉴于她船上婚礼那天整个人都在神游天外,实在难以记起那些冗长拗口的誓词,于是艾比选择了自由发挥。 她侧面向塞利尼, “塞利尼,你愿意永远陪在我身边,成为我的丈夫吗?” 他的眼睛在月光的映射下呈现出淡淡的银灰色,语气庄重里又带了一丝紧张,他仿佛也感觉到这陌生的对话询问里包含着的沉重分量, “我愿意。” 艾比朝他投以鼓励的微笑,“该你问我了。” “艾比,你愿意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成为我的……妻子吗?”他说出那两个字,感到喉头紧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我愿意。”她说。 听到她的回答,塞利尼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又纠结,像是马上要哭出来。 他忽然扭头跳进海里,溅起的水花落到艾比的脸上,露出在海面上的那块巨大礁石上,只剩下艾比一个人。 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艾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双手撑在石头上,看着天上的月亮,静静地等他消化完激动的情绪。 沉默的海面,水流拍打着礁石,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 当她心里数到187的时候,塞利尼才终于从水面冒出头来,发丝被水沾湿,那张俊朗的脸上泛有淋漓水光。 他一声不吭地从海水里用手撑着爬上礁石,又坐在艾比的身旁。 塞利尼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并不好。 “对不起,艾比,我,我刚才,”他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的行为。 “没关系,我明白。”她安抚道,鱼在紧张不安的时候,是会钻到水里去的,这道理很容易理解。 艾比从身后的布袋子里拿出一对戒指。那是一对简单朴素的一对银戒,上面刻有缠枝的花纹。 那是她在渔夫衣服的衣袋里找到的,也许是他和他妻子戴过的戒指,她已经叨扰了他不少,就再最后借用一下吧。 她牵起塞利尼的手,将其中那枚男戒戴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没想到还挺合适。然后拿起剩下的那枚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嗯?有些松。那枚女戒从她的无名指滑落,也许这是命运的暗示,她在心里想。 艾比将那枚戒指戴在拇指上,向塞利尼展示。“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 “等等,”塞利尼开口道,“我还没有送给你礼物。” “珊瑚不是吗?” 他摇摇头,“还有一个礼物。” 只见塞利尼伸手在腰间的网兜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东西捧在掌心。 艾比看着他手里的那个礼物,脸上的笑容凝住了。那双终萦绕在她心上的无形的命运之手,仿佛又重新扼住了她的灵魂。 是那条蝴蝶红宝石项链,那条被她留在海底的项链。 塞利尼用手指在蝴蝶宝石的尾部轻轻按了一下,宝石被打开,露出中间的小块空隙。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现在里面出现了一个边缘是光滑弧形的冷硬薄片,隐约闪着微光,那片半透明的鳞片正好填满那个小空间。 艾比看向塞利尼,他有些羞涩地把宝石合住,将项链戴在她的脖颈上。 “这是我的鳞片,我身体的一部分,和艾比的项链一起,送给艾比。” 分明只是多了一片轻飘飘的鱼鳞,但她却感觉那项链的重量比以往更加沉重,重得让她想立即取下来。 想打破一下这凝重的气氛,故意打趣他,“这是你身上哪里的鳞片?为什么想送我这个?” 塞利尼拉过艾比的手,移到自己的尾巴中段的位置,“是这儿的,我最漂亮的一片。” “因为艾比说,我的尾巴很漂亮,你喜欢它。” 艾比看向他指的那个位置,原本整齐密布的鱼鳞处,现在那里明显地缺了一块,微微的肿胀凸起让那个地方与周围显得不那么贴合,就像一副完美的铠甲卸掉了关键的一片。也许对人鱼来说,取掉鳞片跟剜去一块肉没有什么区别。 她垂下视线,伸出手摸上颈间的项链,微微蹙眉。那如面具一样的笑被暂时地隐匿起来,让人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 最后一个仪式。 “人类在结婚时会一起共饮珍藏多年的美酒。岛上没有可以酿酒的东西,乌伦说他那儿有类似的,这是他送给我们的礼物。”艾比将那个玻璃酒瓶里的汁水倒在两个杯子里。 塞利尼捻起那个小酒杯,里面的液体倒映出月亮的影子。冰凉的汁液从口腔流入咽喉,苦涩从舌尖蔓延。 “味道怎么样?”艾比问。 “不好。”塞利尼摇头道。 “我也觉得不怎么样。”她笑着说。 艾比向他靠近了一些,仔细打量他的眉眼,视线落在他的嘴唇上。她凑近吻上那冰冷柔软的唇,温热的舌尖品尝他口里的涩意,像是湿润的安抚。 他们久久地拥抱在一起,塞利尼嗅着艾比身上的好闻气味,埋首在她颈间的卷发里,就像他从前喜欢将自己缠在海草丛里面。 她的气味像是沙滩上倾撒的暖融阳光,让他感到一阵久违的困意。 “我爱你。” 他说出那句陌生的话,让她怔了一下。 那句话是那个老渔夫教给他的。 “我也爱你……” 她低低的声音贴在他的耳后,暖风般的吹进他的心里。 像是风声划破,又像是毫无预兆, 匕首锋利的薄刃全部没入,冷光与无声呼啸顷刻而止。 尖锐的刺痛从他的腰腹处传来,如同一根冰锥,贯穿他最脆弱的地方。伤口处像是有寒风透过,让他的身体感到颤意。灭顶的疼痛与晕眩同时向他涌来。 塞利尼收紧了环抱的手臂,一只手慢慢探向身下,覆上她紧握匕首的手。 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紧接着就湮没在一片沉寂之中。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 他又在对他讲,他与他的妻子是如何相识、相爱,哪怕他之前已经讲了无数遍。 当看到塞利尼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时,渔夫笑呵呵地对他说,塞利尼,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你也会像我这样的。 你们人鱼没有什么表白心意的话吗?来来来,我来教你,在人类语言里,我们这样向对方告白…… “我爱你,塞利尼。” 49割烂他的尾鳍 塞利尼的身躯倒在她的怀里,他很重,几乎快要将她压倒。 艾比伸出手抚上他颈后的头发,慢慢松开紧握的手,那把匕首深深地刺进塞利尼的腰腹间,有冰凉的液体滴在她的手背上,那是他的血。 艾比深吸了口气,将塞利尼平躺安放在礁石上。揉了揉鼻子,手上的血液擦到了脸上,那浓烈刺激的气味几乎快要使她呕出来。 她撑着地站起来,也感到一阵头晕。可能是刚才亲他的时候吃到了少量的药汁。希望乌伦给的草药管用的时间长一点,给她留出足够的时间。 她爬下礁石,将提前藏在下面石缝的索套拿出来。之前比量过他的尺寸,准备了合适长度的绳子。 重新攀上礁石,将索套系在他的尾巴和双臂下,双手挽住绳子的另一端,用力将他慢慢从石头上拖下来。那匕首还插在他的腰间,移动过程中不断有血水成小股地流下。 艾比提前在这勘探好了地形,在那块大礁石下不远处,有一个简易的洞穴缝隙。 她一步一步地艰难将他拖移到那个石缝里。扔下绳子,呼吸变得急促,已经浑身是汗水,可她没有时间休整,必须再快点。 她将刚才那块个布袋子从怀里拿出来,用牙齿撕咬扯成长条形状。然后看向塞利尼腰间的匕首。 她之前在海底告诉乌伦她的计划,先让塞利尼暂时地失去行动能力,然后她再趁机划着木筏逃离这座岛。乌伦说他的草药可以让人鱼短暂陷入昏迷,一株草就足够人鱼昏睡好几天。 她还从乌伦那儿诈出了人鱼的软肋在腰腹,不致命但又能暂时削弱行动力,必要的时候,她可以采用这个办法。 艾比紧抿着唇,一只手按着伤口的边缘,一只手握着刀柄。倏地快速将匕首拔出,顷刻间,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她用双手紧紧按压着,还是感觉到血液似乎冲顶在她的手下的触感,他的肌肉因疼痛而开始下意识地抽搐。 急促地咽了咽口水,尽力稳住心神。 冷静点艾比,他不会死的,乌伦说这不会要了他的命。 很快,她感到血流得没有那么凶猛了,她拿起旁边的布条,缠绕在他的腰间伤口处,打上结。她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确认他还在昏迷当中。 收紧了绑着塞利尼身体的绳子的绳结,将末端系成死结,捡起地上的匕首,将多出的部分割掉,把匕首重新别在腰带侧面。 她从割断的绳子里挑出一根最长的。凑近蹲下身,翻过塞利尼的身体,将他的手腕拉出,用绳子缠绕在他的手腕上,绑了一个她所学会的最复杂的水手结。希望能拖得久一点。 在打绳结的时候,她猛然发现似乎有一道视线正在看着她。 塞利尼不知什么时候转醒,澄蓝晶透的眼睛在昏黑的石缝里散发出点点光芒。 艾比差点儿被他吓个半死,该死的乌伦,不是说好会昏睡好几天吗?该不会是坑她的吧? 她定了定,再看向塞利尼。他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她的方向,身体依然是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她不能确定他是否还有意识。 塞利尼侧躺在地上,头发上沾着沙砾和碎石,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腰间的布条渗出深色的印记。 不再去看他的样子,她准备转身就走。 “艾比……”他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一样的,轻声唤她,处在清醒与混沌的交界,挣扎着想要叫住她。 她的脚步顿住,下颌绷紧,一滴清液从脸颊滑下,抬手掠过。将手搭在腰间的匕首刀柄上,紧握。 兀的转身,快步走到他身前蹲下。 捏住他的下颌,让他仰首看着她。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和煦笑容,代之以冷峻和恨意。 “你给我听好了,塞利尼。我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永远都不会留在这座岛,我会一直想办法逃跑,直到我死去。” “而你,一条卑劣邪恶的人鱼,从你将我抓到这岛上开始,你就是我的敌人。那些话全都是假的,我不会当你的妻子。” “我本想杀了你,看在你愚蠢又可怜的样子,还是决定放你一马。我会回到我的世界,而你,就待在你的海里吧,跟你的臭鱼和杂草待在一起。” “如果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会杀死你。” 塞利尼晶莹的眼珠失焦地看着上方,泪水像一丝银线从眼角垂落,没入发间。 他看不真切她的模样,只感觉的到她近在咫尺的气息,艾比的声音一下一下地重击在他的意识里。喉结缓缓地滚动,想张开嘴巴说话,但却无法出声。 他感觉有暖热的雨滴坠下,滚落在他的脸上。 艾比放开他的下颌,任他凹陷在沙砾里。 利落地拔出匕首,紧紧捏在手里,稳住微微颤抖的手,向他的近透明的宽大尾鳍刺去,刀尖戳破鳍膜的瞬间,似乎能感觉到鱼尾下意识地因疼痛而抽动。 锋利的刀刃划破完美的正形尾,将支撑尾鳍的坚硬骨片间的鳍膜割划开。 麻木又决绝地将他的尾巴割坏,刚开始还发出颤动的尾巴,现在仿佛已经死去般的失去知觉。 “还有,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包括你的尾巴,它们是那样丑陋又令人恶心。” 她站起身,将匕首插回腰间。 从小指上取下那枚过大的银戒指,往远处抛掷扔去,然后便一步也不停留地走出这个地方。 他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苍白的脸上笼罩着死一般的灰寂。 眼中像是积聚了无尽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流淌而下,掉进干燥的沙子里,融化成一片哀伤的泥沼。 —————— 晚上还有一章加更~ 50逃离 从礁石滩出来,沿着海边一路奔跑,海风吹拂起她的头发,也让她更加清醒。 她的脚步变得轻快,身体轻盈得似乎要飘起来。 沙沙的海浪声推涌在沙滩上,在大地上拉起一道白色的幕帘。偌大的天幕下,圆月的光辉往海面上铺就了一层银闪浮光,空寂的沙滩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在移动。 艾比感觉自己正在逐渐远离这座囚困她的牢笼,她的视线紧盯着前方掩藏木筏的位置,刹那间,眼前这片茫茫无边的大海像是从中央分出了一道生路。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礁石滩边,掉落的花环被海水湮没,任由翻卷的浪花带到海里去。 * 散开的头发被简单地扎紧,背着之前藏好的包袱,平稳有力地划着船桨。 她从前在巴特家的图书馆里看到过一种木筏式船桨的改进方法,能让划桨时更加省力。 她离身后那座岛越来越远,远到仿佛已经看不到了。但她却不敢回头,不敢再看哪怕一眼。 汗珠从她的额角渗出,滑落,大口地喘着粗气。她不信,这一次她还逃不出那座岛。 眼睛变得微红,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咬紧下唇,如同在跟那阴魂不散的厄运较劲。 她会回去的,她一定会回去的。 静寂的海面上只有一只漂浮的木筏。漫天的碎星簇拥着一轮月亮,闪耀的星辰为海上的旅人指引方向。 隐隐能听到跃出海面的海豚跳跃的破水声,远处传来鲸鱼低沉幽鸣,像是从深海里传来的古老钟声。 沉闷的海水声音让她感觉像是被装在一个晃动的水瓶里,颠簸起伏的木筏,咸涩的海腥气,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海平面。 “呕……” 艾比伏在木筏上,感到一阵恶心,吐了一个昏天暗地。 真是见鬼,她可从来没有晕过船。哪怕是一只木筏,也不该晕成这样。也许是乌伦的草药带来的副作用。 吐完过后,她含下一小口珍贵的淡水漱口,不舍得再喝,将羊皮水袋拧紧放进包袱里。 从月上中天,直到月亮渐渐垂落到天边,艾比的双手机械性地重复着划桨的动作,她感觉她已经快要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她的手已经连同桨柄牢牢地粘在了一起。 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划了一整夜,却还是没有看到陆地岸边的影子,艾比开始感到不安。 不过还不等她陷入绝望的境地,一艘船如神迹般的降临在她的视野里。 船头穿破朦胧的光线,斜三角的船帆高高地稳健矗立在茫茫海上。 艾比几乎忍不住要坐在木筏上,像个疯子一样大哭大叫起来。 那艘不起眼的卡拉维尔帆船绝对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一艘船。 她调转了方向,转而向那艘船划去…… 艾比在那艘商船的附近停住,站在木筏上向船上招手。那上面的水手发现了她,几个人头凑在船边往下看,还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从船舷边放下一个绳梯。 艾比从木筏上跳到水里,朝绳梯游去。游过那一小段距离,她牢牢地抓住那绳子。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想起了数个月前的那天晚上。 她救了那个落水的水手,那个垂下的绳梯就在离她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可她却差一点就再也走不回来了。 她一步一步地爬上梯子,突然间,一声痛苦的嘶吟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她蓦地回头望去,只看到风平浪静的大海。 是塞利尼的声音。 他追来了? 不过就算他来了,也无济于事。 艾比强迫自己忽略那道声音,继续往梯子上爬去。 风吹满了斜三角的船帆,那艘帆船逐渐驶远。 塞利尼停留在海里,看着它慢慢驶向人类的港口。 他的脸苍白得不像话,就像随时会死去。 血液不断地从腰间的伤口往外涌出,那个地方比之前的刀伤更加可怖。身下的鱼尾尾鳍像是几片撕坏的碎纸漂在海水里。 爪子深深抓刺进腰间的刀伤,身体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神智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每一次游动就像是刀锋划过尾鳍,从前对他来说如同本能的潜游成为凌迟般的折磨。 他循着她的气息,艰难地追寻她的踪迹。他不知道艾比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她为什么要骗他。 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拥抱告白,下一秒她却用刀刺进他的身体。 他要找她问个清楚,她不能走。 她不能刚刚说完爱他,就将给他的爱割碎。 仅凭一根紧绷的信念,让他一直撑到现在。 直到他看见艾比登上那艘船,最后一丝希望也终归破灭。 她不会再回答他。 她永远地离开他了,带着他身体的一部分—— 开始分居…… 51搭船 布鲁克正在休息室打着盹儿,一个冒冒失失的年轻船员闯了进来。 “船长,紧急事件!紧急事件!” 在梦里他此时正在接受国王的荣誉授勋 ,美梦被倏地搅醒,搭在箱桌上的皮靴后跟惊了个空,嘴角衔着的雪茄抖落到他的裤子上,差点儿烫出一个洞。 布鲁克站起身来,拍两把裤子上的烟灰,清了清一口糙痰的嗓子,“这么慌张干什么?最好是什么天大的紧急事,马上快到码头了,难不成还遇着红毛海盗了?” “大卫刚才在甲板巡逻检查的时候在咱们船附近的海上发现了一个人!那人划着一个木筏从远海方向靠近我们的船,还朝我们招手喊着‘救命’,汇报给大副后他让我们先将人拉上来。那是个女人,现在正被关在禁闭室,她说要见您,声称‘巴特家有一笔稳赚的生意要找你们船长’。” 也许是过于少见的情形,年轻船员有些激动,仿佛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生怕遗漏一个信息。 布鲁克捻着胡子听着,眼睛虚眯。从远海上漂来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海上浮尸倒是不少见,还没见到几个活人。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真是稀奇。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要跟他谈什么生意。 布鲁克正了正帽子,抻了抻衣摆,制服勾勒出富态的将军肚,跨步向门外走去。走前还不忘瞪一眼船员, “船员守则第16条:遇事处变不惊,沉着应对。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像什么样子。罚多干一个月的杂役。” ------------------------------------- 布鲁克在禁闭室见到了那个奇怪的女人,说是女人,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小姑娘。 穿着一身亚麻短襟衫,脸上脏兮兮的,被绑上了手脚,坐在椅子上,样子有些狼狈,但神态倒是轻松自在。仿佛他这逼仄熏臭的禁闭室是什么上流人家的会客厅一般。 “你就是那个从海上漂来呼救的人?听说你要找我谈笔生意。” “是的,阁下。我的确有笔生意要跟您商量。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巴特家的女儿,我叫夏洛特·巴特。数月前在跟随巴特家船队出海的时候不慎落海,幸亏上帝垂爱,才捡回一条命。这几个月我被困在一座海中的无名岛上,直到前几天我才做好了渡海木筏,尝试着踏上回家的路。”艾比简单陈述着自己的经历。 布鲁克抱起手臂摸了摸下巴,掩在胡子下的嘴唇抿着,对她这番话并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半响,他才说: “你是说,你是巴特家那个落海的女儿。独自一人流落到一座海岛上,活了几个月,并且还做了只木筏,从茫茫大海里找到前往科利亚的路线,并在回家的途中遇到了我的船?” “尽管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正是如此。幸得上帝垂爱。”艾比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十字架骨雕吊坠。 布鲁克沉吟片刻,这事听着实在荒唐离奇,但她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远海的航线上,也确实解释不通。 毕竟这远洋贸易的路上,几乎没有过女人,这个突然出现的“巴特小姐”就像从海里冒出来的女妖。 “请问阁下大名。”艾比开口道。 布鲁克说:“我是约翰·布鲁克。” “布鲁克船长,接下来是我要与您商谈的生意。希望您能派人将我护送回巴特家,届时我的身份也将水落石出,足以打消您的疑虑,同时您也将会得到一笔不菲的酬金。”她补充一句, “这艘船会在莱沃港停靠数天,并不会浪费您过多的时间,在船只整休期间足够完成这件小事,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布鲁克挑眉,“你怎么知道这只船会在莱沃港停靠?” “在我被押进这间屋子的路上时,有闻到一个船员的身上有浓重的柑橘气味。据我所知,近年来这种水果在首都十分受市场欢迎,所以我猜测这艘船是前往首都莱沃。” “至于整休,那是在下从您萎靡不振的船员身上看出来的,如果他们再不休息休息,吃点新鲜东西的话,恐怕是连拉帆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一句话算得上是对他这个船长赤裸裸的羞辱了。 但布鲁克并没有生气,反而对她正色了起来。这个小姑娘看来懂点门道。 “另外,从这艘船的外况和轮轴来看,阁下这艘船应该已经服役不下10年了,难道就没有想过换一艘新船?在这个远洋贸易赚大钱的时候,只在近海倒腾点水果,可不算什么有本事的航海家。如果后续我们的合作愉快,巴特家的船坞会为您提供一个优惠价。” 她的话戳中了布鲁克的心窝。这艘饱经风霜的卡拉维尔船是他前几年从另一个商人那里买来的,船身老旧,有不少毛病。 谁不想有一艘漂亮的大帆船,可建造一艘新船的花费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巴特家的船坞产业是科利亚造船业的鼎鼎有名行业翘楚,如果能搭上这层关系…… “如果我们将你送回去,发现您不是巴特家小姐的话……”布鲁克忽的反问一句。 “那您可以让您的手下把我卖到妓院,我说过了,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艾比并未对他的顾虑感到冒犯,甚至提供了另一种解决方案,同时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布鲁克盯看她几秒,随即眉目舒展,咧开嘴角,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巴特小姐真是会开玩笑。” 作势便伸出手行了一个礼节,发现她还被绑着。于是抽出腿侧的短刀将绳子割断。 艾比活动了一下手腕,也回了一个礼,“布鲁克船长,合作愉快。” 52复活的夏洛特 船抵达了莱沃港。港口里挤满了来自各个国家的商船,岸边的码头工人们像搬家的蚂蚁一样,不断搬运着货物,将各色商品货物从船舱里运到码头上,然后又将岸上的东西装填到船舱里。 附近还有兜售烟草、果脯、报纸、刚烤好的面包和艳情画册的小商贩。远到而来的商人达显衣着考究的呢子面料的礼服,在随从的拥簇下从船上舷梯走下。 坐在城墙脚下阴凉处的吹奏风笛的流浪艺人、身形臃肿的码头管事在大声训斥推搡着一个小工,手里的手帕不停在额头间擦汗。两个裹着头巾的洗衣女脚下一堆塞满的布袋子,在跟一群水手们讨价还价。 码头上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好不热闹。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岸上码头的景象,恍然如隔世。 她真的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帆船进港,方便停靠、距离码头主路近的位置自然是被更大的商船和贸易商承包,他们这艘普通小型帆船只能排到后面去。 抛下船锚,锁链晃动的响声是每个船员期盼已久的美妙声音,船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收拾东西,从床板缝隙下翻出藏着的钱币,准备上岸挥霍一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海面,有成群的海鸥在不远处上下翻飞。 从现在开始,她又只能是夏洛特了。 那个叫艾比的女孩儿,还有那只被她欺骗着伤害的人鱼塞利尼,将会永远地被遗忘在大海里,再也无人知晓。 布鲁克身体靠在船边,划燃一根火柴,手掌半拢着火苗点燃那根雪茄,那根火柴棍儿掉进水里。吸两口指间的雪茄,烟雾飘起。 两个水手跟在她身后,走上繁忙拥挤的码头,进到人潮拥挤的首都港口。那个突然出现在海上称自己是夏洛特·巴特的小姑娘,估计会在巴特家搅动起一番大变动。 他半开玩笑地问她,怎么能保证巴特家的船坞会听从她的指挥,那可是老巴特一辈子的心血。他本以为她会说向父亲撒娇卖个人情,谁知她说: “布鲁克阁下,船坞的主人,自然能够指挥得动,您说是吗?” 布鲁克望着她的背影,她这是想……回去争继承权? 听说老巴特近段时间身体不好,已经在考虑将家族重担交给某个儿子。那种富贵庞杂的家族,在这遗产继承这事上恐怕少不了算计争斗。当然,他们的家产争夺跟他一个小小船商倒是没什么关系。 不过,要是这个夏洛特真的……他的心脏忍不住快跳了几下,手指捻了捻胸前的十字架,心里默念了几句圣经祷词。 噢,他的上帝。 ------------------------------------- 巴特大宅 一切都乱成一团糟了。 宅邸前的守卫慌张地传话给花园警卫管事,一向沉稳严肃的警卫管事不顾礼仪规章,风一样地奔跑穿梭在长廊里,庄园里的仆人和贵妇人都纷纷侧目。 警卫管事拼命地快跑,终于来到了事务管理处的大门,顾不得着装仪容的礼节,但还是记得拉响一旁的门铃,里面传来一声低沉苍老的“请进。” 警卫管事推开门,他左手扶着佩刀的手都在颤抖,感觉手套已经被汗湿,制服帽也在奔跑过程中歪斜,他满脸通红,嘴角抽动着吞咽了一口唾沫。 “管家先生,小……小姐,夏洛特,回来了。”后面几个字几乎是颤抖着发出的声音。 吉姆那双老鹰一样精明的眼睛一震,差点儿被这个消息惊吓得支撑不住倒下,一旁的莫尔斯上前扶住他, “父亲。” 吉姆一手撑着办公桌,苍老的手颤颤巍巍地摘下金丝眼镜,双手捂住脸,竟像个小孩子一样抽泣了起来,丝毫没有巴特家总管事的威仪。 片刻后,他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警卫说,“快,快去告诉先生。她现在在哪儿?” “已经让他们接小姐进来了,现在估计已经到了花厅,还有两个送小姐回来的船员,也都安置在客房里。” “我得去看看她……”吉姆拿起旁边的手杖,迫不及待往门外走,“我的老天,我的夏洛特,这几个月她去哪儿了,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莫尔斯看着父亲出去的背影,那佝偻老去的身躯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气,步履都快了许多。 “夏洛特……”他低念这个名字,像猎豹一样淡金色的眼睛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色。 那位几个月前,死在海里的巴特家的女儿。 “大新闻!大新闻!” “夏洛特·巴特!老巴特坠海殉情的女儿!活着回来了!” “《命悬一线,起死回生,痴情女幸得命运神助》” “《消失的七个月,夏洛特究竟去了哪儿?》” “《是神迹再现?还是殉情后悔,苟且偷生?》” “《爱女再次失而复得,老巴特病况好转,疑似重拟遗嘱》” …… 近几天首都各大报纸上的头条都是有关夏洛特复活的消息,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酒馆咖啡馆,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并就这背后展开了丰富的猜想和发挥。 有认为夏洛特坠海真实性产生质疑的,也有人认为她是被海盗绑架了现在才逃回来。 还有更离奇灵异的传闻,说夏洛特掉入了深渊,被海底女巫救回一条命…… 一时间众说纷纭。 53爱与恨 意识随波逐流,在混沌的水声里若隐若现,生命力在缓缓地流失,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的血液在一点一点地被大海吸干。 他们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月亮那么亮,那么美,比他从前独自一人看过的许多回月亮还要漂亮。 她静静地听他的歌声,月光照影着她柔和的脸部轮廓,她的眼波像温柔平静的海风。她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着,然后为他戴上戒指。 他将她的手拢在手里,两个银戒指轻轻地碰在一起,发出只有他才听得到的声音。 “我爱你,塞利尼。” 她在他耳边说的话,和尖锐的匕首一起刺进他的心里,刹那间,他从那块礁石上坠落,她的面容渐渐模糊,身体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艾比,艾比!”他叫着她的名字惊醒过来,这倒将在一旁配药的乌伦吓了一大跳。 “你总算醒了。”乌伦说,“我要是再晚点发现你,你恐怕就要被鲨鱼给撕碎了。” 自从知道那天他俩的婚礼之后,乌伦一直忐忑不安,生怕会出什么事儿。那个人类小姐从他这儿套出了塞利尼的弱点,虽然那人类声称不会伤害塞利尼,但也不能不防备着。 于是他就在那天晚上去那座岛附近瞧了瞧,没成想却看到塞利尼急匆匆地朝出岛的方向游去。看那样子,估计人类小姐是已经逃掉了。 可不对劲啊,他给的草药失效了吗?塞利尼怎么还能行动?他紧跟着塞利尼在后面追赶。可他一条常年在海底蛰伏的体弱人鱼,一时间还不习惯上面轻飘飘的水压,速度也比不上塞利尼。 等他追到附近的时候,只看见远远一点人类船只的影子,塞利尼却不见了踪影。他又在周围找了几圈,才看到已经昏迷漂在水中的塞利尼,他的尾巴无力地垂下,那尾鳍还被利器划得乱七八糟。 “傻孩子,那个人类把你害得这么惨,你居然做梦还想着她。”乌伦替他忿忿不平。那尾鳍上的伤口可是下了狠心才划出来的,在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都差点儿落泪。 塞利尼沉默不语,看向自己的腰腹部,那匕首的伤处被敷了厚厚的一层草药,尾巴也被不知名的海草缠绕包裹着,伤口处还在隐隐作痛。 “乌伦,是你帮她的吗?”塞利尼看向他,苍白如纸的脸上一片漠然,与他上一次来时的神采奕奕判若两鱼。 乌伦一个激灵,这,这,反正也逃不过了,索性直说了,“是上次你带她来我这儿的时候,她说她要离开,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牵制住你。所以我就给了她那草药,就是上次让你带给她的那个,那草药能让你昏睡个几天。” “还有……还有不小心告诉她,攻击你的腰腹可以让你暂时失去战斗力……”这是他偶然一次为塞利尼疗伤时发现的,也许这跟他的种族那边有些关系。 乌伦看他的目光还盯着他不放,又急忙撇清,“是她骗我说出来的,我不想说的。还有,我可没让她割你的尾鳍,那是她自己的主意。” 伤害人鱼的尾鳍,有时候甚至比杀死一条人鱼更严重,那种行为充满了浓重的侮辱意味,他们在决斗时也不会使出这种卑鄙的招数。 塞利尼垂眸看向自己伤痕累累的尾巴。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就像是一场突然而至的噩梦,顷刻间,一切都化作泡沫。 一边说着人类最真诚的告白的话,一边将刀刃插进他的身体里。她之前夸赞他的漂亮尾巴,却又带着恨意亲手将它割裂。她叫他“亲爱的小鱼”,又叫他“卑劣的人鱼”。 为什么人类可以说着完全相反的话,但每一种话都是那么发自内心的真实。 “塞利尼,别伤心了。忘了她吧,人类就是这样的阴险狡诈,上一次她来时和你多么亲密,但却早已经想好了离开的办法。人类最擅长伪装,在这方面,他们比乌贼还要擅长……” 塞利尼并没听进去乌伦的劝告开解,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抬起左手,他呆呆地看着无名指上的那枚银戒指,缠枝的花纹分布在边缘。 这是那一晚,艾比给他戴上的,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她的手指握住他手的触感。她说,这是结婚的信物,丈夫和妻子会各戴一枚戒指。 但她却将自己的戒指扔在了碎石滩上。 她捏着他的下巴,一句句地控诉着他的罪过,还有她对他的欺骗与恨意。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他是她的敌人,她会杀了他……那样陌生的艾比,说着他此前从未听过的话。 不,也许他听过的。 “我会一直想办法逃跑,直到我死去。” “够了!你这个卑鄙肮脏的怪物!我要回家,我要回到陆地上!你阻拦不了我,今天你把我抓回来,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想尽办法逃走,除非你把我杀死!” 她之前对他说过类似的话,那次她划船逃走被他抓回来,她也是那样对他说的。这才是艾比真正的想法,他以为学会尊重她,就会让她慢慢喜欢上他。现在看来,可能那只是她欺骗他的话。 那晚她回头看了海面一眼,塞利尼知道她听见他的声音了,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登上船。就像她将他绑在地上,划破尾鳍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艾比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 塞利尼落寞地抚上那枚银戒指,将它从无名指上慢慢取下。 54平行番外1:捕蛇达人阴沟翻船 薄雾越来越浓,森林里茂盛的植被仿佛会呼吸一般,在浓雾里一张一弛地晃动。高大的乔木将这片森林遮蔽得不见天日,阳光几乎透不进来,阴冷潮湿的森林底部是各种爬虫和苔藓植物的乐园。 艾比穿着帆布制成的耐磨衣裤,头戴干燥藤条编织的帽子,背着一个不大的背篓,一手拿着特制的工具。手脚灵活自如地穿梭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森林里,不时地停下挖采一些草药。 不过采药只是顺便,她的主要目的是来这儿抓一种叫凯尔洛特的毒蛇。这是她最近一位委托人的单子。那种蛇可不好找,它们通常会藏匿在隐蔽的石洞里,现在这季节,并不是它们经常出没的时候。 抓蛇这件事,可以说是艾比祖传的行当,她的外婆、姨妈、妈妈,都是干这个的。现在这活计又传到了她的手里。 这并不是什么受人尊敬的职业,人们一看到她就会想起那些冰冷黏腻的冷血毒蛇,恨不得离得远远的。不过就像外婆说的,“万物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捕蛇人也是。 通常干这行的都是男人,不过她们家族是例外,她也是镇子上唯一的捕蛇人。兴许有些冥冥之中注定的意味,艾比从小就不怕那些冰凉凉、滑溜溜的东西,反倒是很“招它们喜欢”。 从她还是婴儿的时候,一条红蝮蛇爬进她的摇篮里,艾比用还没长出的乳牙将它拿到嘴巴里咬扯折磨,那条蛇非但不攻击,反而醉醺醺地窝在她的小被子上,直到艾比妈妈将它夹出来。 艾比的捕蛇天赋惊人,很快就继承了家族的优良传统,并早早地开始离家闯荡。她选择了在一个小镇上落脚,准备⒆约旱氖乱担庑┠杲ソゴ吵隽诵┟矶嗪奔蜒暗南∮猩呃嗨寄苷业剑厦爬凑宜奈腥艘苍嚼丛蕉唷� 从一个断崖边垂下绳子,她用布条在两个手掌上缠绕几圈。抓着绳子,缓慢地从断崖上下去,双脚稳当地踩着崖壁上的石缝,一步一步地往下爬,不时有些碎石和泥土滚落,掉下深不见底的茂密树林里。 在一截露出崖壁的石头上,她停住了,小心地匍匐钻进那个几乎只容一人过的洞口,她轻车熟路般的进入到那个石洞里。 她去年偶然来过一次这儿,在这里发现了一窝冬眠的凯尔洛特蛇,这种蛇通常不会频繁地变更巢穴,它们十分懒惰。所以这次她先来这儿碰碰运气。 蛇类的洞穴大都十分狭窄逼仄,毕竟它们的身体也只需要那么大的位置,不过这个石洞是天然形成的,那些懒惰的凯尔洛特蛇也不介意住上大房子。 艾比在里面找了一圈儿,都没见到她要找的蛇,难不成是跑了?真是奇怪。她逡巡一周无所获,准备出去,就在这时,却发现一个特别的东西,让她忽然眼睛一亮——是蛇蜕。 她捡起那蜕下的蛇皮细看,这是一条体型不小的蛇,不过一时间她竟认不出是种类。她顺着蛇蜕指向的方向寻去,看来这条蛇在蜕皮的时候并不顺利,她几乎能想象到它痛苦地在地上摩擦翻滚的场景。 她在蛇蜕的尽头发现了一个更狭小隐蔽的空间,一转过去就看到让她也忍不住惊叹的场景。 “真是条……漂亮的大蛇。” 眼前是一条白色的巨蟒圈盘在一个凹陷的石坑里,像一块白色的大理石,微弱的光线下能看出泛着光泽的鳞片。她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还是没找到这种蛇的种类名字。 她最常打交道的是毒蛇,它们的毒液是价值千金的东西,而像这种大蟒蛇卖不了几个钱,最多是拿去卖肉,取蛇胆也不像小蛇那样便利,并不是划算的买卖。虽然艾比捕蛇技术了得,但在野外遇到非目标蛇,还是会选择不去打扰它们。 这条蛇可能是在休眠,她轻手轻脚地从原路返回,将地上的蛇蜕慢慢一点点捡起来往背篓里塞,哪个捕蛇人能拒绝这东西。进可用来制作毒药,退可用来制配解药,关键是这材料在市面上卖得可贵了,还是这么大的蛇蜕…… 虽然没找到凯尔洛特蛇,但这趟也不白来。 往洞口走去,却听到身后传来沙沙作响的声音,那声音她无比熟悉,是蛇的腹鳞摩擦地面的声音。她皱了皱眉,捏紧了手里的手杖工具,谨慎地转身看去。 那条白色的大蟒蛇醒了,正吐着信子从里面爬出来。只见它停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盘着躯体,探出立起头颈部,深黑的蛇信不停地伸出,探查着周围的气息。 从上一次艰难的蜕皮期结束后,塞利尼一直待在这个洞穴里恢复体力,在阴暗潮湿的洞穴深处陷入昏昏沉沉的休眠。 直到他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将他从沉睡里唤醒。那味道十分特别,像他最喜欢吃的一种浆果熟透时散发出的香气。 他顺着气味爬出来,看到一个人类,那味道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想再凑近闻闻,但在艾比看来,就是这条蛇摆出了蛇类常见的攻击姿势。艾比目光一凛,撑开手中的金属手杖快速地夹住它的头颈部,夹住之后眼疾手快地用虎口钳制住它的颈子,压坐在它的身体上。 在它缠绞的前一刻,按动手杖开关将其撑到最大,右手电光火石间把捕蛇夹固定夹住在他的尾巴中部,尖端用力地插进泥土里。这是她找琉西斯ㄖ频木犯淖安渡呒校还苁裁刺逍偷纳叨蓟峁怨跃颓堋� “本想放你一马,但你自己不识相,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艾比有些兴奋,毕竟这是送上门来的金币。 妈妈,是这条蛇先违反的《捕蛇公约》,不是她滥杀无辜。她在心里嘀咕着。 一只手按着它的头颈部,右手从左手的皮质袖套里抽出一把锋利精巧的小刀,这是专门用于取蛇胆的。 她在它的身上比比划划,寻找着蛇胆的部位,按这条蛇的个头,估计蛇胆有鸡蛋那么大,这一趟真是……赚大了。 “别担心,我的手很快,你不会太痛苦的……” 塞利尼感觉到那双人类的手紧紧扣住自己的脖子,他细长的蛇信忍不住去舔触扼住他脖颈的虎口。那股浓郁的香气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就像被扔进了浸满浆果汁水的湖里,让他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奇怪,一种不亚于蜕皮的痛苦在他的身体里翻搅。 艾比接下来见到的景象,将成为她这一生最大的惊吓。 她亲眼看着那条白蟒蛇,一点点地慢慢变化出人类的五官,头发,双臂。她手里紧扣的蛇的头颈,逐渐变成人类的脖颈…… 她听到金属落地的清脆声音,糟糕!往后一看,原本夹住蛇尾的捕蛇夹被不知什么时候膨大变粗的尾巴撑得裂开。 艾比感觉自己也快裂开了…… 她看着身下这个人身蛇尾的怪物,心里止不住地发怵…… 外婆、妈妈、姨妈,你们也没告诉我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啊…… 那双人类的眼睛里却属于蛇类的银灰色竖瞳紧紧锁定着她,那怪物的尾巴已经缠上了她的腿和腰,正在慢慢收绞。 捕蛇多年经手大蛇小蛇无数,今天却在这个破石洞里翻了船。 完了,她要给家族丢脸了…… 55平行番外2:区区两根(H) 挣脱了束缚,塞利尼的尾巴自然而然地缠绕上她的腿,他注视着眼前这个人类,她的脸上浮现出惊骇的表情,跟刚才那兴致勃勃的样子相去甚远。 震惊不过片刻,她手上那把锋利的小刀直直地往他的颈间捅去。塞利尼往一旁飞快地一躲,刺歪了,刀刃还是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渗出几滴红色的血液。 长长的尾巴灵活地摆缠住她的胳膊,那把小刀被拍掉在地上,尾巴一扫,将它扔远。 艾比这时还坐在它的身上,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但却恨不得拔腿就跑。她和这个怪物就这样僵持着,手下冰冰凉凉的蛇鳞变成了凉凉的像人类皮肤一样的触感。 如果不考虑它的下半身的话,光看脸还是一个英俊秀美的男人,不过现在这个男人正吐着蛇信子在她手上舔来舔去。 “咦呃……”这诡异的场面让她嫌恶地甩开掐他脖子的手。 下一秒,却被它一个紧绞翻身,压在身下。 塞利尼对那两只刚长出来的陌生的手臂还不太适应,所以还是更倾向于用身体缠绕她。 尾巴一圈圈地卷着她的腿,布满的鳞片磨蹭着,赤裸的上半身紧贴在她身上,凑在她的颈窝细嗅,漆黑的蛇信从唇缝里探出又收回,在她的颈间和脸上舔弄。 那股让他失态的浓郁香气现在更加地强烈,好像上瘾一样,塞利尼忍不住一个劲儿地闻。 像块石头一样压在她身上的家伙,艾比快要喘不过气。她忍受着这条蛇的动作,起码她目前没有感觉到危险。手慢慢地摸向腰间,从刀鞘里抽出一把用来割草药的小弯刀。 谁知那怪物的尾巴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她刚刚将刀拔出来,就被卷住了手腕,紧绞间将那把刀扔下。塞利尼像是终于知道了手的用途,抓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双手钳制抵按在头。 这下,艾比就像刚才的塞利尼一样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他一点一点地舔过她的侧脸、鼻子,最后落到她的嘴唇上,细长的蛇信在她的唇瓣上轻舔,她闻到一股蛇类的腥湿气息,不由得皱眉。塞利尼的手像她之前那样,扼住了她的脖子,脖颈上一片冰凉。 蛇信探进唇缝,在那更高温度的口腔内探索,沾染上她的津液。那种吃了发酵过的熟透浆果的晕醉感再一次席卷了他,冰冷晶质的银灰色竖瞳迷离了起来。 尾巴上性器的部位难耐地在她的裤子上磨蹭,艾比感觉到蹭她腿的蛇尾上有一块硬硬的凸起。以她多年捕蛇和养殖的经验,这条蛇人是……发情了?她可真是倒霉,碰到这种时候,发情的公蛇就跟脑子里就跟下了咒似的只有交配这一件事。 塞利尼银白的长发垂下,笼罩在她的脸侧,纤长的蛇信子勾舔着她的舌头,仿佛要伸到她的喉咙里去。些微的窒息感和被这个似人非人的怪物亲吻的陌生感挑起一丝诡异的情欲。 她竭力保持意识清醒,盯着眼前这条蛇人怪物,类蛇的竖线眼珠,冰凉的信子,还有扼住脖子的手。 塞利尼慢慢松开了她颈间的手,开始在她身上乱摸。意犹未尽地从她嘴里撤出,继而向下,在闻嗅她的脖颈时,用尖锐的牙齿轻轻咬破皮肤,牙尖往里注射进某种液体。像这种大蛇没有致命的蛇毒,但还是会释放出麻痹猎物的毒素。她感觉自己被咬的地方有冰凉酥麻的痒意传来。 塞利尼密切关注着她的举动,察觉到她原先僵硬的身体慢慢变得放松,牙齿上还沾着点点血渍,她血液的味道很美味。 他慢慢凑到她的胸前,用牙齿咬开她的衣扣,将包裹着她身体的衣服剥开,露出白皙的肌肤,冰凉的脸颊贴上她温度更高的胸膛,里面那颗心脏正强有力地跳动着。蛇信在她锁骨、胸乳前舔划,带起轻轻的颤栗。 放开钳制的手,他开始学着用手去接触她的身体,带着凉意的修长手指在她温热的背部、胸前皮肤上游移,抚摸。 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刚才他咬她的伤口处变得灼热起来,燥热情欲的火种在她身体里慢慢燃烧。这什么蛇?毒液还有这种功效?她的脑子里胡乱地想着。 鼻间的喘息声和呼气扑在她的皮肤上,塞利尼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脖颈。粗长的白色尾巴慢慢缠到腰间,冰凉黏湿的鳞片和腰腹相触,尾巴末端的细尖紧贴着腰部,灵活地伸进裤子里。 艾比眼睛忽然一睁,看向身下,只见他的尾巴已经有一截伸进了她的裤子,并且还在锲而不舍地从里面卷住将裤子褪下。大腿间冰凉的蛇尾紧贴着,那仿佛有生命力的狡猾尾巴不断往腿缝之间蹭去,敏感的私处被冷硬的鳞片蹭到,她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发出一声闷哼。 塞利尼终于找到了那香味的源头,尾巴发力,将她的裤子慢慢褪去。催情的蛇毒开始生效,让她逐渐忘记了眼前这个非人的怪物,而是沉浸在情潮的欲望之中。 濡湿的舌尖和蛇信交缠,与他冰凉的身体拥抱抚摸。银白的长发有些铺在了她的身上,像冰凉的丝绸一样。粗长的白色蛇尾将她下身缠绕,凸起的性器部分在她的腿间轻蹭,引起阴蒂的酥麻快感。 粘液从腿间慢慢渗出,带出透明的蜜液。塞利尼的性器从泄殖腔里露出,两根粗长的袋状分支阴茎变得红肿胀大,上面布满了刺状的精沟。 后面那根阴茎开始缓慢地挤进湿润狭小的穴口,异物入侵的排斥感让她不适地往后退,但却被塞利尼强壮的尾巴紧紧缠锢着,不能挣脱。 饱胀的酸软感让她腿心发颤,肉刺在里面的每一次刮弄和移动都带来难言的快感,随着他的动作,前面那根阴茎在她的穴口阴蒂上不断地摩擦,从交合处敏感地流出更多的水液,黏湿的阴茎沾上透明的液体。 艾比急促地喘息着,脸颊上浮现出红晕,汗珠将头发沾湿,她抓紧了他的头发,将自己的快乐和痛苦都让他一起承受。 塞利尼紧紧搂抱着她的肩背,用冰凉的身体去融化她身体里的火焰。蛇信舔着她脖颈上的伤口,还有脸上的汗珠。 蛇类的交配更注重尾巴生殖器的贴合,往往会通过不停地翻转缠绕来增加繁殖成功的几率。现在艾比就被他卷绕着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翻滚的姿势让阴茎和穴口贴合地更紧。穴里的膨大肉茎刮蹭着敏感的软肉,穴道下意识地收绞吞含着阴茎,将它刺激地更硬。 赤裸白皙的双腿和那条黏湿又冰凉的白色蛇尾紧紧缠绕,穴口和阴茎紧紧相连着。看似平静的蛇尾,实则在不停地肌肉收缩又放松,缓慢又缠绵地在她的身体上移动。阴茎深埋在体内,开始了漫长的交配。 塞利尼从身后拥住她,将她环抱在怀里,她的指甲陷进他的手臂上,秀气的眉毛难受地皱起。塞利尼伸出环着她腰肢的左手,往她的身下探去。在那颗被蹭得红肿凸起的肉珠上轻轻揉按着,很快便感觉到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一股暖热的粘液喷淋在他的阴茎上。 前面那一根阴茎在湿漉漉的穴口蹭了蹭,接着慢慢地从穴缝挤进,紧窄湿软的阴道艰难地将两个阴茎全部吞咽进去。 她抓着他的头发,绷紧了身体,既舒爽又难以承受,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花,忍不住叫出声来,穴口被撑得吐露出可怜的汁水。 “该死的家伙……” 艾比死死地咬住他的手背,伴随着身下的快感和酸胀,还有一圈圈不断收紧的缠绞…… —————— 来点评论和珠珠吧~ 56继承人 老巴特一共有五个子女,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大儿子贾德森早年因病去世,二儿子康纳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喜欢收集各种罕见的古董,流连于各大舞会和文艺交际沙龙,排行第三的大女儿珍妮,前些年嫁给了首城里的古斯特家族的儿子。 夏洛特是老巴特最小的女儿,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任妻子给他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小儿子威尔逊只有10岁,是他有一次喝醉酒,跟一个女仆发生关系后生下的孩子,那女仆在生产他的时候难产死了。 从名义上现存的兄弟姐妹来看,康纳无疑是最有力的继承人选,多年来他始终以巴特家族继承人自居。与人在外交往时,无数人的簇拥和恭维让他更加对这一事实笃信不移。 老巴特叱咤一生,走遍了无数的国家,经手了海量的生意,没人确切知道巴特家到底积攒下来多少的财富,但那无疑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所有人都在好奇,巴特死后,他会对遗产怎么分配。毕竟,就算是那财富的九牛一毛,也足够普通人活几辈子了。 而这一猜想,又在夏洛特死而复生之后,迎来了新的高潮,因为听说老巴特又更改了遗嘱。最终的财产分配是怎样的,除了老巴特和他的管家吉姆,谁也不知道。 巴特庄园里是一片肃静悲伤的气氛。 家族亲眷和朋友以及仆人管事都围在巴特的房门之外,安静地等待着,人群里不时有妇人的啜泣声。 巴特不喜欢听人哭哭啼啼,他嘱咐在临终前将几个子女分别叫进卧室,跟他们交代最后的遗言。夏洛特站在门外,与其他人的泪流满面不同,她只是有些恍然,老巴特是很老了,他已经70多岁了,这个年纪已经算得上是长寿。 人都是会死的,富豪、平民、王室贵族,都会有这么一天。 威尔逊睡眼惺忪地倚靠在她的怀里,他被女仆早早地叫醒,抓到这儿来,好像是父亲快要死了。他打了个哈欠,希望能晚点儿结束,那么今天的骑术课就可以不上了。 过了一会儿,威纳从卧室里出来,笔直高大的男人脸上眼泪纵横,悲痛之状让见者无不感伤。而前一个被叫进去的珍妮,早已经哭晕过去,被送回到了客房由家庭医生照顾。 下一个被叫进去的是威尔逊,他进去之后,不到几分钟时间就出来了,脸上却不如他哥哥那样沉痛,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表情。怪不得听说巴特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负责照顾威尔逊的男仆见了,忙将他带过,隐蔽地在他的颈子后面掐了一下,威尔逊适时地哭了出来,男仆连忙上前安慰,将他带到后面去。 最后一个该轮到夏洛特。 她关上门,走进巴特的卧室。静谧的卧室与外面的嘈杂截然分割开来,今天是个阴天,窗户外的光亮照进了卧室,但依然显得落寞冷寂。老巴特躺在那张大床上,床顶的帷幔将他层层遮住。 他变得虚弱极了,与他之前的满面红光相比,现在这个满脸干瘪发皱、头发稀疏灰白的老头儿,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她那天回家之后来见过老巴特一面,那时候他虽然身体虚弱,但精神还很足。而现在,就仿佛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她看见他的眼睛视线往床边的矮桌上飘了飘,夏洛特走到那从精致的铜壶里倒了一杯茶,移步到床边慢慢喂给他喝。 茶水滋润了一下老巴特的喉咙,刚才说了许多话,他都有些口干了。 “我的孩子,来猜猜我最后要跟你说什么话?” 沙哑苍老的声音就像砂纸打磨过的。 夏洛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摇摇头,玩笑地说:“我不知道。也许是劝我早点找个丈夫吧。” 听到她的回答,老巴特鼻子里突然笑得呛出声来,带起一阵咳嗽,夏洛特给他胸膛顺了顺气。 “你啊,我马上都要死了,还在跟我说笑。” “人啼哭着降生在这世上,临走之前,能笑总比哭要好些。”她说道。 巴特看着眼前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儿,这次回来,她仿佛变得更成熟了许多。她这几个月经历的磨难,让他感到愧疚和心疼。 “夏洛特,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 “别这么说,父亲,”她牵起一个笑,“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我很感激您。” 他望着她胸前的红宝石项链,那是他送给丽莎的初见礼物,现在,他们的女儿已经长到了她当年的年纪。 “夏洛特,说说吧,你想要巴特家的什么?”他问道。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其他几个子女。 夏洛特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那个风云一世的“海上鲨鱼”走到了人生之路的尽头。巴特家即将逝去的主人,他问她想要什么。 安静了片刻,夏洛特开口道: “船,父亲。” “我想要巴特家的船。” 老巴特灰蔼的眼珠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像是叹息,像是释然…… …… 夏洛特出来了。 脸上是平静的表情,看着眼前一双双焦急的眼睛,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镇子上卢丽安家养的那一群伸长脖子的大白鹅。 她手里捏着那把钥匙,垂下眼睛,轻点了点头。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哭鸣,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哭声和抽泣。簇拥在门外的人纷纷往里面涌去,门外逐渐只剩下夏洛特一个人。 她抬起手,看着手心里的那把黄铜钥匙,不知道在想什么。 倚在柱子背后的莫尔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白制服,白金色头发垂下几缕,散漫又优雅。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不远处呆站在那儿的夏洛特小姐,她看上去可跟她的兄弟姐妹们,有点不一样。 57遗嘱 老巴特死了,一直以来跟着他闯荡世界的吉姆也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从前他年轻时只是一个普通的牧民家的儿子,那时候巴特也还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球,在镇子上名声很坏,谁也没有想到,他最后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吉姆跟着巴特一起出海,两人慢慢开始倒腾些商品货物,学着做生意。巴特是个天真又狂热的妄想家,他那些大胆的想法每次都让他惊骇不已,而吉姆就是个严谨又保守的人,他最不喜欢冒风险,但他这辈子和巴特一起冒的风险是数也数不尽了。 巴特去世前跟他彻夜长谈过一次。他们两个老家伙凑在一起,说着他们年轻时候做过的那些荒诞不经的事,说到滑稽处他笑得直咳嗽。 最后他给了他一封信,说这是他写的遗嘱。 老巴特不是个财迷,如同他说的“我的财富只不过随着我的冒险顺便得来的”,但他却又是个怕死鬼。他从50岁那年开始,每年都会写一份遗嘱,生怕他哪天撒手人寰,巴特家会乱成一锅粥,这些年变更的遗嘱在遗产律师那里恐怕已经快堆成山了。 “吉姆,我希望等我死了以后,巴特家不会乱了套。” 吉姆接过那封信,看着床上那老家伙虚弱又布满褶皱的苍老面皮,心想,这也许是他最后一封遗嘱了。 “继承人……”他犹豫不决地问。 老巴特脸上挂上他特有的微笑,神秘地说:“我的继承人,就在这封遗嘱里。” 吉姆熟悉他的那种笑,从前经常会出现在他算计别人的时候。 他捏了捏那封盖有金红色火漆的信件,抻平礼服的衣摆,稳步地走在空旷寂寥的厅廊上…… —————————— 门被男仆推开,在场数十位名流和巴特家的亲眷,男士身着黑色礼服,女士多深色装扮,纷纷向来人方向看去。显然他们等候已久。 吉姆缓步走到台前,看着在坐的众人,开口道:“抱歉各位,让你们久等。” 他拿出那封信,剎那间空气中仿佛有数道视线从不同的方向投来,那封薄薄的信件紧紧牵动着众人的心。 “这是巴特先生留下的最后一封遗嘱,里面记录了他对他财产的分配。我即将宣读这份遗嘱,今天在这儿,希望大家一同见证。” 他没有再说别的,直接就开始拆封。 众人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悬了起来。之前翘着二郎腿的威纳也忍不住身体微微前倾,有的人开始紧张得轻抿唇,现场一片寂静,似乎都能听见裁纸刀裁信的嘶嘶声。 吉姆将那封薄薄的纸展开,那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露出了然的神色。他的反应更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就像是悬疑戏剧上演到了最紧张的一幕。 “我是布兰德·巴特,这封遗嘱宣读于我的葬礼结束后,我将对我名下的所有财产作出以下分配: 康纳将继承巴特家族的船坞、毛呢纺织生意、远洋捕鲸生意……” 听到那一项项的产业,康纳的表情放松了下来,脸上浮现出意料之中的神情。 “珍妮将继承我在兰洛迪的两座庄园、五个农场、一百万金币、十套珍藏瓷器……” 在场的人听到那些绵绵不绝的财宝和令人咋舌的数字,不禁心理感叹巴特的富有。 “威尔逊将继承利斯岛的银矿、塔奇马场、三家画廊……还有一把我收藏的古董小提琴。” “夏洛特,” 吉姆念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抬起目光,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夏洛特,继续念道: “将继承我这一生最珍贵的财产。” “我的遗产分配到此结束。” 吉姆收起那封信。众人立刻开始议论纷纷。 老巴特一生最珍贵的财产是什么?这遗产分配为什么到了夏洛特这儿就变得含糊其辞起来?夏洛特分到的究竟是什么?还不等有个猜测结果,就听到吉姆说话。 “诸位,遗嘱宣读完毕。请原谅我这个老家伙身体不中用了,处理巴特先生的葬礼让我筋疲力尽。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在家里修养,不会再见客。” 一旁的男仆顺势递上他的手杖,吉姆读完了那封遗嘱后,仿佛已耗尽了他的所有精力。他走下台阶,在仆人的搀扶下迈出门去。 吉姆走了,但他留下的谜团却让在场的人坐立不安。 尤其是威纳。 在听到夏洛特得到的遗产之前他已经对继承人的事实志在必得,父亲将他主要的产业生意都交给了他。给珍妮和威尔逊的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而夏洛特那个“最珍贵的财产”却让他心里像滚进去颗小石子儿一样难受,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穿过议论的人群倏地看向夏洛特,她还是那副冷淡的神情,仿佛周围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从这次回来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察觉到威纳看她的眼神,夏洛特也侧头向他看去,依然是没什么大的情绪,但嘴角却轻牵起一个笑,她的手里把玩着一把黄铜钥匙,露出从容自若的神色。 威纳在脑海里划过无数个猜测,最终锁定了一个可能性,他的眼睛睁大,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 船,是船!父亲把他的船给了夏洛特。 刚才给他分配的遗产里虽然给了船坞 但却没有提到他那几十艘大船,还有上百艘中小货船。世人都知道,巴特爱船如命,如果说要选一样巴特最珍贵的财产,那一定是他那些足以让国王都垂涎的船队。 想到这儿威纳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在场人的视线都朝他看去。 “夏洛特,父亲给你的遗产是什么?!”他的质问语气显得有些异常,威尔逊看看他,又转头看看身旁的夏洛特。 “就如你所想的那样,哥哥。”黑色的网纱在她的脸上投下阴影,一身深沉颜色的裙子将她衬得像一朵危险的黑色曼陀罗花。 他不顾礼节地快步走到她面前,“父亲将他的船队给了你!是不是?” 威纳脱口而出的话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船,巴特把船给了夏洛特,天,那可真是大手笔,不愧是巴特最宠爱的女儿。金银珠宝,庄园矿石都还好说,可是这船的性质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金钱之源,现在这年代,只要大船一个收锚抛锚地出海走一趟,那就是运回满满一船的黄金。巴特这样的遗嘱安排,倒是令人玩味。 威纳为方才冲动之下说出的话感到后悔,因为他感觉到许多道无形的视线看向他,那些刀剑一样的目光让他坚固的继承人身份产生了一丝裂隙。他稳了稳心神,开口说: “夏洛特,你一定是使出了什么手段哄骗父亲,否则他不可能把船队交给你。还有那天,”他像是抓住了一个把柄,“那天是你最后一个从父亲的卧室里出来,然后父亲就离世了,这中间……”他话里的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清楚,有些贵妇用扇子遮挡着开始窃窃私语。 夏洛特静静听完他的指控,随后慢慢站起身。 她用眼睛轻扫了一眼正在议论的人,她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正巧了,她也是这个打算。 “诸位先生,夫人,让你们见笑了。” “哥哥,你可真是令我失望。”她淡笑着摇头,像是在看一个幼稚胡闹的小男孩。 “也让父亲失望。” 夏洛特的声音不大,声线平稳沉着,但却让现场陷入了安静。 她拿出手上那把黄铜钥匙。在众人的目光下将它举起。 “这把钥匙是父亲在临终前交给我的。这是吉尔号控制室的钥匙,也是调动整支船队的信物。”她的声音和缓,带了几分柔和,“我只是个女人,虽然我很想得到父亲的船队,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父亲知道我亲爱的哥哥对船队并不上心,对你的能力也有所怀疑,因此让我先代为保管这把钥匙。等到你足够成熟时再将船队交给你。不过现在看来——” “你还远远没有成熟起来。” 她的话音一落,场面比刚才都还要寂静。 威纳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妹妹……” 她将钥匙收回手心握住,“请以后还是叫我夏洛特为好,” 夏洛特走过威纳的身侧停住,垂了一眼眸子,低声道:“这钥匙,我原打算父亲葬礼结束后就给你的,但现在,我需要考虑考虑了……” 威纳转身想解释,但夏洛特已经走了。 越过身后众人和威纳,将所有的猜测和议论都抛在脑后。夏洛特走出了会厅。在灯火明亮的走廊里,她听见一个声音将她叫住。 “夏洛特小姐。” 转身,是莫尔斯,吉姆的二儿子。听说他最近才从海外旅行回来,开始在巴特庄园学习,准备接他父亲的班。 “有什么事?莫尔斯。” “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个问题想请问一下您,”他走近两步,金色的眼瞳里带着散漫和笑意,“那把钥匙,真的是吉尔号的吗?” 夏洛特轻抬眉,看了他几秒,带了两分笑意,“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你的父亲,这究竟是不是吉尔号的钥匙,他知道。” 说罢,便转身走了。 58她的秘密 塞利尼呆坐在木板边,放松地垂下尾巴,徐徐的海风吹动起他的头发。头发并没有长出多少,还是只到比肩膀长一点的地方,如果是从前,他会赶紧找乌伦要些草药,好让头发长得快一些。但现在,他对头发也失去了热情。 他的眼睛看着阳光直晒的水面,泛出粼粼的波光,他的尾鳍在蓝得透明的海水里晃荡着,人鱼的自愈能力很强,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出尾鳍的破损,它们又重新长好了,但他还是会时不时地感到一阵疼痛,从尾鳍上,从腰腹间的伤口处传来。那是一种如影随形的感觉,仿佛一直在重演那一晚。 一滴白色的液体从空中滴下来,恰好“命中”他的尾巴,作案的海鸟飞快地逃离现场,塞利尼毫不在意地在水里摇晃两下,将那滴白色的污渍冲刷掉。他的右手撑在木板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出银色的金属光泽。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留下这枚戒指,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再到这个伤心地来一样。以前她每天总是到这儿来,有时候是提着木桶,有时候是给他带些难吃的树木果实。 乌伦说她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他。 她在那天刺伤他之后,说了许多让他伤心的话。可如果她真像她说的那样憎恨他,她就该割断他的喉咙,将他杀死。而不是为他包扎伤口。塞利尼自欺欺人地这样想着。 还有那滴眼泪,带着热意的温度滴在他的脸颊上,像是一点火星将他的心烫出一个洞。那绝不是他的幻觉。 她哭了,在她割他尾巴之前。她为什么会哭……她不是很恨他吗? 有太多的疑问和困惑没有弄明白。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海底的那晚她会哭,也不知道她在一边伤害他的时候为什么会流泪。她说的都是假话,那什么才是真的? 塞利尼怔怔地看着自己鳞片上反射出的淡淡光芒,他被她留下的谜团给困住了。 听到身后椰林间穿风的扑簌簌的声音,塞利尼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他看到那座木屋。静静地伫立在海边。 那是艾比住的地方,她在那里完成了整个计划,她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儿,在那扇门后面。 塞利尼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见他一个跃身进入海里,反向岸边游去。 他从低浅的水区露出水面,靠近岸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往前移动,在水里无比灵活自如的尾巴,现在变得笨拙又费事。半撑着躺在地上的姿势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干燥的细沙裹在他银白闪亮的尾巴上,他的胸前、头发上也沾上了许多沙子。 他讨厌陆地上的沙子,讨厌上面干涸的空气。 塞利尼一点一点地朝木屋的方向爬去,迈过那条,他从未想要越过的界限,走向她的秘密。 ------------------------------------- 艰难地来到木屋的门前,就这么一段短短的距离,却让他感觉仿佛过了很久。 塞利尼抬手触碰了一下木质的门,只听到“吱——”的一声,门开了。他在门前停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进去了。 这间陌生的人类的住所,是艾比住过的地方。到处都是奇怪的木头做的物品,这间屋子里还遗留着她的气息。塞利尼移动着身体,尾巴的鳞片在地上摩擦。他半撑着身体,视野有些低。 他像一个突兀的闯入者,进入到这个他本不应踏足的地方。 他慢慢用手支撑着,够向这间屋子里唯一那张堆放满物品的桌子。一番折腾下来,他终于坐上了那个奇怪的低矮木架子。桌上堆满了他之前送给她的礼物,那只金手镯,形状奇特的鱼骨,海底的彩色石头,和好看的贝壳跟海螺。塞利尼伸出手,拿过那个他用贝壳和鱼刺做的“小帆船”,光滑的贝壳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他送给她的礼物,她一件也没有带走。也许她唯一带走的东西,是藏在项链里的鳞片。 注视着桌上的东西,塞利尼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看到那块小珊瑚礁石下面垫着厚厚一本什么,将它从下面拿出来。有点轻,外壳是硬的。这像是……人类的书籍? “我在写一本书。” “嗯,一本有关我在这座岛上的生活的书,就像日记一样,记录每天我怎么制作食物、晾晒海带、采摘野果子。” “你不仅在我的书里,并且还是十分重要的一个章节,我打算专门记录下人鱼的特性和生活方式,而你,塞利尼,一条仿佛人类一样的人鱼,捕猎能力一流,容貌美丽,歌声动听,会交流、有智慧、还会制作工艺品的人鱼,更是少之又少的珍稀之宝……” 他的手抚摸上那本书的封面,指尖的水痕渗出一点沾湿在上面。冷白修长的手指翻开书页,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许多植物的插画。他并不明白这里面记录的具体内容。她答应过,会讲给他听的。 她总是在骗他。 塞利尼神情黯然,刚想将书合上,却看到有一页的空白处画了一只小小的人鱼。手指摸上那个人鱼图案,潮湿的手指将那只人鱼晕开,他赶紧拿开手指。 将那本书放回去。 塞利尼躺在那张床上,艾比的气息将他包围着,就像她还在他的怀里,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的尾巴伸到床尾之外,悬在床边,侧了下身体,感觉到枕头下有东西。他拿开枕头。 塞利尼冰蓝的眼睛怔住了,很快,雾气在他的眼眸里升起,他几乎快要流出眼泪。拿起那个只有他半个手掌那么大的人鱼小木雕,放在手心里。 “你一定会喜欢那个礼物的。我花了许多功夫准备它,我用木头刻了一个缩小的你,我刻了你的身体,还有尾巴……” 指腹在木雕人鱼翘起来的尾巴上摩挲,艾比的木雕手艺算不上好,充其量只能看出这个小玩意儿有个尾巴,还有人的上身。模糊粗糙的脸部,用炭笔画了两个黑点,下面还有一个小圆弧,看不出他的一点特征。 这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如果他没有到屋子里来,没有躺在床上,没有想到要掀开枕头看看,他永远都不会发现它。 “塞利尼是,最好的小鱼……” “不论塞利尼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 那个木雕下面压着一张略微泛黄的纸,他将那张纸展开,是一张潦草痕迹的图画,一些弯曲的线条,还有小岛的轮廓。纸上画了一只船,沿着线条驶向那有着风车、灯塔和城镇的陆地。 “我爱你,塞利尼。” 在他的耳边诉说着她的爱意,将那把刀刺进他的身体。 眼睛里积聚的泪水慢慢凝住,带着坠意滚落在柔软的织物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那颗珍珠包裹着,散发出莹白的微光。 她也不总是在骗他, 至少这句话,她说的是真的。 不过她爱陆上的世界远胜过爱他。 —————— 失恋の鱼…… 还有一个加更~ 59巴特家的主人「Рo1⒏space」 距离老巴特下葬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但巴特家上下众人依旧悬着一颗心。 自从那天威纳少爷和夏洛特小姐在遗嘱宣读现场争执过后,两人就再没有见过面,当天夏洛特小姐的话不知是谁走漏的,不出几天,首城里的上流圈子里都传遍了。 消息很快就流入了民间。听说夏洛特手上掌握着巴特先生的船队,那简直是一座金矿。而那天她跟威纳撕破脸后的表现,隐隐有着不交出船队的意思。这样一来,巴特家的船,就像是金矿凭空落在了闹市里。 大家纷纷议论着,谁娶了夏洛特,谁就有可能掌握巴特家一半的命脉,那可是比娶国王的公主还要值!几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有了。 这时候,之前讨论夏洛特消失流落在海上数月的原因也有了渐渐统一的声音,哪有什么殉情和海怪,是夏洛特落海后奇迹般的生还,在一座孤岛上独自生活了七个月!她历经千辛万苦回来,路上被一艘商船给搭救了,那个船长最近还接受了《新闻报》的采访。 夏洛特的传奇经历再加上她如今身价倍增的身份,让之前许多的负面消息都消失不见。 市井街头的闲谈流言在猜测着最后这船队的归属,而上流圈子和首城里的富豪们,则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最近夏洛特收到了许多宴会和沙龙的邀请,多是一些适龄青年男女的场合,在之前她可没这么“受欢迎”。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受外面传闻的影响,依然赴会,现场对她恭维着献殷勤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她都一一得体地回应,似乎是都没拒绝。 知道她开始频繁出入于各个舞会交际场合的威纳变得焦头烂额。这个夏洛特,她想干什么?他不过就是对她说了些稍重的话,她难道就准备将父亲的心血拱手送给外姓人吗? 不行,不能再任由她这样胡闹,威纳开始拿起了兄长的姿态。他要跟她谈谈—— 花园里 夏洛特端坐在石桌旁,拿起饰有精美花纹的陶瓷茶杯,慢饮着茶。挥退了仆从,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人,似乎他接下来要谈的话题十分隐秘。威纳在一丛花藤前驻足,侧身对向她,她一边听着威纳的话,一边用戴着真丝手套的手在手臂上轻点。 “夏洛特,我向你道歉,那天的话不是我的本意,我当时是太过于情急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你这个妹妹。” “哥哥,你不用这么说,我明白。父亲的死让我们都难以接受,情绪上的波动我不会在意。呵,也对,”她笑着摇摇头,将茶杯放下, “也许哥哥你也对父亲临终前的安排感到不解吧?我也同样如此。谁会想到,父亲将船队交由我保管呢?我只是个女人,就算我之前一直很喜欢航海,又怎么担得起这样重大的责任。” 夏洛特谦虚的话在他听来就是她往后退了一步,威纳心里暗松一口气,浮现几分亲近的笑意,坐下继续说道: “也许是父亲对我还不够信任,所以才不放心将船队直接交给我。唉,早知道我应该像你一样,早一点学些商船的知识。不过之后我肯定是要好好将父亲的心血经营下去,将他的生意做得更大。”威纳开始下决心。 夏洛特点点头,赞同着他的主张,接着轻轻摇动起精致小巧的丝质折扇。 威纳拧了下眉毛,这个夏洛特……是真的没听懂他的话,还是在跟他装傻? 他又换了个话题,“对了,听说,最近你应邀去了许多宴会?你之前不是最不喜欢那种场合了吗,怎么现在开始热衷起来了?” 夏洛特莞尔一笑,用手拨了一下鬓间的头发,有些难为情,“这个啊……” 她轻叹道:“这次我从海上死里逃生回来,已经看透了那些所谓的冒险和航海。什么都不如好好活着重要,就连父亲的船,我也没以前那样喜欢了。我去参加宴会,是想认识些合适的男青年,我已经为威利耽误了太久,终究还是要继续生活的。父亲在临终前也在嘱咐我这件事。” “妹妹,你这样想就对了。我这个哥哥真是不称职,最近一直在忙着处理父亲留下来的生意事务,没有注意到你的事。之后我会为你好好留意合适人选的。巴特家的女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娶的。” 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威纳又适时开口道:“对了,那船队……” 夏洛特像是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哥哥你是在担心这个,船队当然是你的,那把钥匙我不过是代为保管罢了。那天我之所以那样说,也是当时我太生气了,你别往心里去。我怎么可能把巴特家的船给别的什么人呢?” 威纳打着哈哈,说自己并没有这么想。 她从随身带的小巧手袋里取出那枚钥匙,黄铜的钥匙柄,细长的干身,看上像是有些年岁了,但被人经常摩挲,钥匙仍然是锃亮的黄铜光泽。 看见她拿出那把钥匙,威纳不自觉地视线多停留了几秒,随后又移开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哥哥,这把钥匙还是交给你吧,放在我这里,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 她将钥匙放在他面前,就像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之后估计那些图谋巴特家船队的人,不用跑到我面前献殷勤了。”她暗自打趣道。 威纳也哼笑几声,“那些人,不过都是趋炎附势罢了。夏洛特,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挑一个好丈夫。”他将手搭在她的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夏洛特淡笑着点头。随后,威纳拿起那枚钥匙,“这样重要的信物,还是我来妥善保管吧。” “下个月,在家里举办一场宴会如何?邀请首城里王公贵族子弟,还有与巴特家交好的家族里的适龄青年,你正好来慢慢挑看。” “都听哥哥的。” 威纳满意地颔首,准备起身。 突然感到肚里一阵绞痛,喉咙开始发紧。右手撑在石桌上,痛苦地皱眉干呕。 “怎么了?哥哥,你不舒服吗?”她关切地问道。但威纳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指扣着喉咙,企图将堵塞的东西清理出来,他狼狈地跌跪在地上。 夏洛特提起层迭的裙摆,款步走到他的面前。 淡蓝色的外裙在裙撑的支撑下显得更加柔软蓬松,堆迭的繁复衣裙让她的气质更显无害。 他伸手抓住她裙摆下的鞋子,身体已经开始痛苦的抽搐起来。夏洛特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就像在看一只濒死挣扎的蚂蚁。 过了一会儿,他彻底不动了。 夏洛特俯身,从他手里拿出那把钥匙。重新装回丝绸手袋里。 她起身走了数步,停下。 “看够了吗?” 听到她的话,从不远处的石墙后走出一个人。 是莫尔斯。 如果说之前他对这个神秘的夏洛特小姐还有些轻佻和观望的态度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转变了态度。震惊中又带着欣慰,那个花花公子可斗不过眼前这个死过两回的女人。不过她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杀了他,也是让他没有料到。 看来巴特家即将迎来一位强硬狠厉的家主,这倒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他走上前来,单膝跪下,吻上她的手。 “恭贺您,巴特家的新主人,夏洛特小姐。我会帮助你坐稳家主的位子,我将是您最得力的助手。” 见风使舵的恭敬中又带着一些言外之意,丝毫没有提及刚才发生的事。 她看了那个金发男人一眼,莫尔斯,那个游学回来接替吉姆的他的二儿子,在做事上聪明又得体,但却是个满腹心眼的人。比起他那个在卫队当领事的哥哥,这个人她不喜欢。 他跪在地上,夏洛特顺手摸上他的脸,随意地拍拍, “谢谢你,莫尔斯,不过我需要的是一条忠诚的狗,而不是狡猾的蛇。” “在做狗这事上,你远不如你的哥哥。” 她毫不停留地走了,带起一阵香风。 莫尔斯如常地从地上起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恼怒。 很快就有卫队进来利落地处理威纳的尸体,那个刚刚还是巴特家继承人的男人,现在被毫无尊严地塞进麻袋装到箱子里。桌子上的物品也很快被更换收拾掉。 莫尔斯抬手摸了一下刚才被她拍过的侧脸,金色瞳仁变得深沉,一种刺激与失控带来的感觉,让他莫名的感到兴奋。 看来这位巴特家的新主人,已经早早控制好了局面。不过令他好奇的是,她是怎么说服他那刻板又忠诚的哥哥的…… 首发:ρ○①⑧.space「Рo1⒏space」 60她怀孕了 巴特家是彻底变天了,谁能想到,前几天还好端端的威纳,竟然突然失智发疯了,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恶病,又或者是别的原因…… 总之人已经是疯了,他们只好将他送到巴特家的疗养院,那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小海岛,原本是老巴特准备自己养老的地方。 正当外界猜测巴特家族里会推选出新的继承人时,那位之前一直存在于各种传言八卦里的夏洛特小姐,忽然成了巴特家的新主人。 有人震惊,也有人早有预感,地下赌场里那个押宝巴特家族继承人的赌局,爆了个大冷门,最终被一个年轻小子赢翻了。 还有人听到这事时在酒馆里,一时间高兴得喝个酩酊大醉,并扬言要请酒馆里所有人喝酒。醒来后被店家的赊账扣住,他笑得合不拢嘴说自己身上没钱,酒馆老板以为又碰到个酒疯子。 无论外面如何言论,但对于巴特家族内部,大家如往常一样井然有序,仿佛之前那位威纳“继承人”从未存在过。夏洛特小姐,现在应该称为巴特夫人,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巴特先生的遗产,称为巴特庄园的新主人。而那个她曾经的夫姓——“威利”则被遗忘到角落里。 在威纳发疯后,夏洛特将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以及负责各个产业的高层人员召集起来,在会议室里协商了大约一个下午的时间,会议结束后,关于夏洛特的新任巴特家主身份,再无异议。 对于他们来说,巴特家的主人是男是女并不重要,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而这位夏洛特小姐,比她那个哥哥更懂得进退。更何况,只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能不能守得住老巴特的家产,还是一个疑问。当然,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清晨的卧室里。 夏洛特一早醒来就感觉十分口渴,用盥具清洗过之后,她便来到餐厅开始用早餐。今天的事情很多,她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巴特家的产业生意盘点一遍。那些巴特家的亲戚叔叔们都不是吃素的善茬,尽管她现在是名义上的巴特家的主人,但他们仍旧不以为然,她得尽快将他们敲打一番,免得今后被糊弄。 “莉娜,你最近的课上得怎么样了?”夏洛特问。 莉娜是她从前的贴身侍女,是个热诚细心的姑娘,自从她来到巴特庄园之后一直照顾着她,这次能够这么顺利地完成计划,她帮了不少忙。 现在她在巴特家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以后要想走得更远,得培养一些可信的人。于是她安排老师给莉娜上课,主要是学习账目和生意上的基本知识。 “最近正在学习,谢谢夏洛特小姐专门为我请老师。不过我没有算数方面的基础,所以还学得比较吃力。”她以前做梦都没想过,自己除了打扫屋子和端盘子之外,还能学习,还是学习那样深奥的商业知识。这都多亏了夏洛特。 “没关系,听说你每天晚上都在夜里点灯学习,相信很快就能掌握。莉娜,你可得好好学,以后你可是要做大生意的人。”夏洛特鼓励道。 她又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水。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老是口渴? 忽然,她口里咀嚼的动作停下,眉毛皱了起来。 “早餐里有鱼?”她尝出了一些鱼肉的味道。 莉娜察看了一下餐桌上的菜肴,急忙将那道鳕鱼烩汤端走。“十分抱歉,小姐,新来的厨师可能不知道您不能吃鱼肉,我这就拿走。” 自从夏洛特这次回来以后,她就再也受不了鱼肉的味道,那次还差点吐出来,夏洛特的饮食里也彻底划去了鱼类和海鲜的选项。 “等等。”夏洛特叫住她,“你先把菜放下吧。” 莉娜忐忑地将那道菜又放回原位。夏洛特又用叉子吃下一块鱼肉,且不提那股作呕反胃的感觉消失了,就连她在岛上吃了那么久的鱼带来的心理上的反感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鲜美。她不由自主地将那道菜吃光了。 莉娜看着反常的夏洛特,脸上有惊讶的表情。 “以后我可以吃鱼了,让厨师们不用顾忌。” 夏洛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接着又喝了一口水。 “另外,下午帮我把格林医生叫来一下,我好像……生病了。”—— “小姐……您怀孕了。已经有两个多月。” 格林医生平缓的话在她心里落下一颗惊雷。 “什么?我怎么了?”她不敢置信地问。 “您怀孕了。” 格林医生重复一遍,扶了一下眼镜,长满皱纹的脸上,眉头也皱了起来。夏洛特小姐刚刚继承了家里的生意,正是需要投入时间和精力的当口,这可不是个怀孕的好时候。还有,这孩子的父亲…… “……”夏洛特还沉浸在震惊里。 不可能……乌伦不是说她不可能怀上人鱼的孩子吗?怎么会。 “人鱼之间的繁衍很困难的,人类和人鱼几乎就更不可能了。”耳边响起当初他说的话。 几乎……她在心里咬牙切齿。 两个多月,那是什么时候?她回想了一下,上一次跟那条鱼做那件事是……她离开前和他做的最后一次,是那天晚上在海边的木台上……夏洛特懊悔地咬了下嘴唇,怎么会这么巧? 格林医生看了一眼夏洛特,她正一脸纠结和懊悔。他提醒道:“夏洛特小姐,您准备留下这个孩子吗?” 从现在的处境来看,他并不赞成她生下这个孩子。 “当然不要。”她下意识地说出口,说完之后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格林看她的反应,没有说什么,他收起工具。 “您还是仔细考虑一下,这不是一件小事。” …… 晚上,夏洛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害她怀孕的罪魁祸首。梦里塞利尼知道她怀孕了,将她从木板的岸上拉到水里,激动地抱着她在水里疾驰地游动。他的头发缠绕在她的脸颊侧旁,他身上的每一处鳞片都散发出快乐的气息。 她推开他,认真又严肃地对他说:“你别做梦了,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它是个怪物,我不可能生一个怪物出来。” 那个虚幻的塞利尼的影子因为她的话怔住,然后慢慢化作泡沫消散在海里。 她兀自向海面上游去,白色的光逐渐扩大,将她整个人都包围。 转眼间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是一片雪白,离她不远处有一座秋千架,一个扎着辫子的白裙小女孩正在自顾自地荡着秋千,看样子不过叁四岁。见到夏洛特,那小女孩抬头好奇地看她,声音软糯: “你是来接我的吗?” 那个小女孩让她感到没来由的亲近,仿佛是一种心灵上的呼应。夏洛特的直觉她告诉她,她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她的手捂住腹部,带着逃避和拒绝往后退,“不,我不要接你,你离我远点。” “哦。”小女孩耷拉着脑袋,低下头,像是有些伤心。 夏洛特转头跑开,她不要生孩子,她不要生一个怪物出来。漫无边际的白色像活动了起来,不断地朝她涌来,挤压着她,拖拽着她。 她倏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 月光照进屋子里,将床上淡蓝的帷幔照映成灰白色,冷汗从她的额头上冒出。 颈间挂着的那条蝴蝶项链,中间的红宝石似乎是在发热一样,在她的胸膛前印出一片无形的热痕。她拽下那条项链,用力地将它扔掷到地上,金属撞击石料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61骗局 马车里,她穿着织锦面料的白色斗篷,上面饰有金银线绣成的花纹,内衬是暖和的白貂皮,她掀开马车的窗帘,空气中的冷风钻进来,飘飘洒洒的雪花在空中飞旋,路边的街道上有人在清扫积雪。 今年的冬天来得可真早。 “我的天,小姐,快把帘子放下,外面可冷了。”莉娜忙将帘子拉下来,如临大敌一般把她的斗篷拢了拢,将她的手重新放回暖和的皮毛护具里。 夏洛特感到有些好笑,她还没有这么弱不禁风吧? 她的另一只手抚上腹部,已经有些凸显了,它在她身体里的每一天都在长大,但她依然对它没有具体的实感。 距离那天和格林医生的交谈,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夏洛特小姐,您想好了?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游戏,现在做出了决定,如果后面反悔的话,风险可就大了。” 格林医生又开始劝说起来,让人不知道他到底要不要夏洛特留下这个孩子。 “我想好了,格林医生。我要它。”她说。 她是个孤儿,在这世界上没有亲人,夏洛特的身份带给她梦寐以求的财富和地位。但始终弥补不了那个缺口,那次她在海底质问塞利尼的那个问题,会一直萦绕在她的心里。 当她已经习惯了孤独之后,突然有一天告诉她,她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人。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两个心跳,另一个微弱的,又的的确确存在着的,她身体里的生命。 她想起她梦里的那个小女孩儿,听到她的拒绝后失落地低头,也不争取或是祈求。她不敢面对被拒绝后的她,于是转身逃跑。 想留下这个孩子吗?她是想要的。但她最大的担忧是……这会是个正常的人类婴儿吗?毕竟它的父亲,是条人鱼。 夏洛特想起塞利尼,他要是知道她怀孕了,一定会高兴地在海水里打滚,还会充满兴致地跟她说要如何培养他们的孩子捕猎。他好像从来没有那种担忧,他们的孩子会是个怪异的存在,既不是人类,也不是人鱼,受到命运的诅咒,被两个世界抛弃…… 最后她决定赌一次。她过去好像一直在和自己的命运赌,大多数时候,幸运女神都站在她的一边。 这一次,她希望会是个好结果。 ------------------------------------- 马车停在吉姆家的门外。 这是一座不大的庭院,但院子里十分整洁。吉姆从前大多时候都住在庄园里,很少回这里,他已经将巴特庄园当做自己的家了。他早年丧妻,大儿子马克很早就到巴特家做守卫,小儿子常年在外面游历,家里并没有其他亲人。 听到门铃,一个和善的胖乎乎的厨师兼男仆从屋里出来邀请她们进去。 冷清的屋内,吉姆坐在窗边的摇椅上,像是在小憩,身上盖了一件羊绒毛毡毯子。夏洛特让莉娜在外面等她一会儿,一人走进屋子里。 听到外面来人的动静,吉姆也并未起身,依然窝坐在椅子里,花白的胡须随着呼吸轻轻颤抖。他像一只老猫,蜷缩在烧着柴火的壁炉旁,对外界的打扰不闻不问。 夏洛特解开斗篷,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吉姆叔叔,你还好吗?”她问道。 “……”那老头儿鼻子抽了抽,眼见是装不下去了,于是才掀开眼皮朝她那边看了一眼,鼻腔里冒出一声冷哼。 “我给带了您最喜欢的葡萄酒,还有几封您落在办公室的信件。”夏洛特将那些信放在矮桌上。 “您不必对我如此客气,我现在只是个没用的老头,而您已经是巴特家的当家人了,夏洛特小姐。”吉姆看向窗外的雪松,已经落满了积雪,院子里的篱笆上还有鸟雀在找寻缝隙里的果实。 夏洛特露出一抹微笑,她明白他在为什么而生气, “吉姆叔叔,您一定早就知道了父亲的安排,我的雕虫小技您都看在眼里,我最后能得到这个身份,您也是默许的。”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杀了康纳,他可是你的亲哥哥!”听到她毫无歉意的话,一时间吉姆的情绪有些激动。 她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可如果他要杀了我呢?” 她沉静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让吉姆心里一滞, “也许他会“善待”温顺的妹妹夏洛特,但一定会杀死那个想跟他争夺继承人身份的夏洛特·巴特。我只不过是在他动手前结束这场争斗,我是出于自保,吉姆叔叔。” “父亲遗嘱里的那句话是他给我的最后机会。他‘最珍贵的财产’,大家都以为是船队,可是又有谁知道那把钥匙最后打开的,却是一屋子的纪念品?” 那是老巴特地下储藏室的钥匙,在层层保险和机关的守卫下的屋子里,堆满了他这一生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收藏品和纪念物,那个房间浓缩了老巴特的一生,是他最为珍视的东西。 “……抱歉,夏洛特,我的孩子。我不能给你我的船,那东西可不是那么好驾驭的。女孩子,还是要点儿安稳的东西,换一个吧。” 她有些不识趣地摇摇头,“除此之外,我没别的想要了。” 老巴特看了她半响,终于还是妥协了,从他的衣襟里拿出一把钥匙,“我给不了你船,只能给你这个。这可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你会喜欢的。” 那把带着老巴特体温的黄铜钥匙交到了她的手里。 “父亲从来就没有给我他的船队,但他给我留了一个机会,让我自己想办法去获得我想要的。而这样做的后果,他一定早就料到了。” 吉姆眉头蹙着,嘴唇紧抿,没有反驳她的话。从他打开巴特的遗嘱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故意不分配他的船队,在遗嘱上写下了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让那两个孩子自己分出个胜负,最终的赢家将得到巴特继承人的胜利果实。 那个老家伙……唉,吉姆叹了一口气。权力的交接少不了鲜血,但他依然难以接受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们自相残杀。 某种意义上,他的确默许了她的做法。吉姆看向坐在他面前的夏洛特,孔雀蓝的丝绒常服衣裙,梳着庄重的发髻,黑色的披肩环在身前。她只不过是一个刚过20岁的年轻女孩儿,巴特的做法,给了她机会的同时,无疑也将她推向了失败的危险悬崖。 巴特和他的女儿,两个都是爱冒险的疯子…… 像是已经十分疲惫,吉姆哽在心头的那股郁气无可奈何地消散了, “我已经够老的了,为巴特家做了一辈子的事。我年轻的时候被巴特救了一命。现在,我的恩情报完了。莫尔斯和马克能帮到你,如果你需要的话,尽管差遣他们吧。” 他从毯子下面掏出一个小木匣子,像是一直准备着。 “巴特遗嘱上留下的秘密条款,谁最后赢了,就让我把这个交给那个人。” 夏洛特打开那个小木匣子,里面是一枚形制古朴,切割精细的红水晶戒指。她将那枚戒指戴在左手的食指上,望向吉姆, “谢谢您,吉姆叔叔……” 吉姆摆摆手,不愿再多说什么。她已经不是那个抱着他腿求他掩护她出去玩的小姑娘了,她现在是巴特家的主人,是掌握着那艘大船前行方向的人。 外面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吉姆坐在壁炉旁,看着院子里的寒冷色调变得昏暗,马车远去的铃声慢慢消失不见。 他拿起一边桌上的信件,开始一封一封地拆开阅读。 62指间花穴,爱液正浓时(H) 在她决定用那场婚礼来结束和塞利尼的这段荒唐时光之后,就像提早定好了他们故事的结局,她开始变得无所顾忌。 她为自己的放纵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她马上就要离开了,给他些甜头没什么,正好可以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 她不吝惜地增加了与他相处的时间,每天大多数时候都跟他待在一起。从早上太阳出来,到晚上布满星空的天幕落下,她做好饭带到木桥边和他一起用餐,或者是就在沙滩附近生一堆火,随便烤些什么东西吃。 那条鱼一点儿也没对她的异常亲近感到起疑,他巴不得成天跟她黏在一起。 他们交换了很多各自的故事,塞利尼跟她说了他从前被人类驯养,还有他如何重新回到大海,他那些跟人类渔船斗智斗勇的有趣经历。和她待一起久了,他的表达能力突飞猛进,说故事也说得有模有样了。 而艾比,她也向他交了许多的底。比如她从前的身世和经历,还有落脚在那座小镇子之后的生活。 但她没有跟他说自己冒充夏洛特的事,她心里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知道。等她出去了,她会一辈子顶着夏洛特的身份过活,在这座荒岛上,就让她只说一点有关艾比的事吧。 她还为此前的艾比编织了一个新的故事,她没有遇见夏洛特,也没有去巴特家。她化妆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男船员,混迹在不同的商船、货轮上,去到世界各地不同的地方。 “……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攒到足够的钱,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船。到那时候,我会在船头插上一只火红的旗帜,这样,大家远远一看就知道是艾比船长的船。” 塞利尼看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旗帜的形状,兴致高昂。 他没有说话,因为以后艾比和他待在一起,那她的这个梦想就永远无法实现了。她眼里有亮晶晶的光,但那光芒却让他感到心口郁积着说不出的感觉。 他忽然吻上艾比的唇,堵上她的滔滔不绝。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亲昵地搂上他的脖颈。 塞利尼的确是条坏人鱼,他不愿意艾比实现她的梦想,他不想让她离开他。 他们拥坐在木板桥的尽头,头顶是漫天的繁星。她温软的舌在他的口中慢慢品尝着,湿滑的唇舌贴在一起,不断地勾缠着。他也学会了如何去和她的舌尖追逐游戏,去亲吻她的唇瓣和嘴角。 他将她慢慢压在身下,她喜欢在上面,可她总是一会儿就不想动了,后来塞利尼就当仁不让地接过了这个“费力活儿”的姿势。艾比的手环抱住他的身体,任他在她的颈间和胸口留下痕迹,湿漉漉的唇舌亲过她敏感的脖子,滑过锁骨,在软绵绵的胸乳上轻轻含吻着。 月亮的光辉撒在他露在水面的鱼尾上,长长的尾鳍末端放松地垂入水,鳞片泛起银闪的细光,像是被海风吹拂起的水波纹。 他冰凉的胸腹紧贴在她身上,跟白日炎热散尽后,身下依然留有余温的木板的对比下格外明显,就像抱着一个大冰块, “塞利尼,你身上好凉。等到了冬天你再抱我,我可得被你给冻死……”她无意说了一句,但很快就打住了。 “冬天我们可以去那个洞里,那儿很暖和,有火堆和干草,就不冷了。”塞利尼望向她说。 艾比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了声好。 骨节分明的大手环过她的腰际,将她的裤子褪下,他再一次吻上她润泽的嘴唇,舌头扫略过她的牙齿汲取她口中的津液。 修长的冰凉手指慢慢探进她已经流出蜜液的花穴,湿软的穴肉紧紧裹含着手指,慢慢由一根,变为两根,在穴壁的挤弄下缓慢进出,细微的黏腻水声从手指和花穴的抽插间隙发出。 塞利尼听着她轻轻哼吟的声音,像是在表扬他的动作,他喜欢看她脸上出现那种因为他而着迷的神情。那双湛蓝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每当这时候,他看她的眼神就像一只好奇观察的动物,在探究她的想法。 艾比带着笑意抚摸上他眼下的细鳞,看着那双蓝眼睛,“你看什么呢。” “我在看你。” 好吧,随他去看吧,反正她已经习惯了。艾比这样想着。 他的手臂挽过她的膝弯,将她的腿分开抬起,硕大的人鱼性器抵上她湿软的穴口,轻轻蹭着,软嫩的阴唇将那东西轻含住。 淋漓湿滑的水液将那冰冷的东西一点点纳入紧窄的甬道里,粗长的性器将她的穴口撑得紧胀,不过总算是进去了。她和塞利尼都发出一声轻叹。 塞利尼开始轻轻摆动抽送起来,动作间,他下腹的鳞片有些蹭到了她的阴蒂,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感到隐秘的快感。 她的双腿打开,环绕在他劲瘦的腰腹间,下身随着他的动作做出向上的回应,每一次都进入到最深处,两人交合的地方慢慢有水液滴下。 艾比暖热的呼吸萦绕在他的胸前,情欲中的诱人呻吟从她口中溢出。她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紧绞的穴肉让他有些难耐,但还是并不急着加快速度。 自从他发现她不喜欢他强烈的交配热情给她造成的身体疲惫后,他就爱这样每一次都慢吞吞地跟她腻歪很久,想方设法在延长交配时间的同时又不让她讨厌。 “……” “什么?”她听到他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话。 “再叫我小鱼好吗?” 她以为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艾比轻笑着问,“怎么,这么喜欢我这么叫你?” 这只是她之前跟他做爱时随意起的一个名字,比起那些人类丰富又充满挑逗的床上情话——心肝儿、蜜糖、宝贝、慷慨的好人、性感的小公牛……只是小鱼而已,他本来就是一只鱼,这没什么特别的。 “嗯,喜欢。”他毫不掩饰对这个称呼的喜爱,艾比只在最亲近的时候这样叫过他。 “小鱼,”她叫了他一声, “小鱼,小鱼,小鱼,小鱼……” 刚开始是敷衍的叫法,后来慢慢变得缠绵悱恻起来。她附在他的耳边一声声的低喃着,随之而来他下腹挺动的幅度也愈发激烈, “嗯,呃……现在……听够了吗?”她察觉到身下的动作,问他。 “没有听够,艾比以后都这么叫塞利尼。”他继续得寸进尺。 “那可不行,情话听多了,可就不稀罕了。” …… —————— 梯子抽风了,好容易才登上,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搞h自由,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精神病一触即发 63她离开后 光线照在塞利尼的身上,暖和的阳光就像她的体温,视线渐渐由模糊到清晰。看到碧蓝如洗的天空,一望无垠。 他又在这儿睡着了。 他最近似乎变得跟乌伦一样嗜睡。 那天去过木屋后,他发现了艾比的“秘密”。之前的困惑找到了答案,仿佛那块一直压在他心头的石头被移开了。她想要回到她的世界,去完成那个在船头挂上旗帜的梦想。所以她欺骗他,伤害他,只为找到机会逃出这座岛。 他从未想过将她困在这儿,他只是想和她待在一起,他可以带她去别的地方,或者一起生活在海底。可那似乎并不是她想要的。 他唯一感到慰藉的是,在那些虚假的甜言蜜语里,还有那么一两句的真心话。 不过即使找到了答案,也不意味着什么。艾比是彻底地离开他了。塞利尼试着像乌伦说的那样,忘掉她,回到他以前的生活。 但他却发现这件事是如此的困难。时间变得漫长又难捱,他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忍受得了在海底的沙地上直挺挺地躺上个几天。生活里除了捕猎进食,就是无意义地在海里游荡。 他又回到了这座小岛,去到曾经和艾比一起待过的地方,静静坐着。好像回到了艾比还在这儿的时候,那一幕幕还在他的眼前,但现在想听到她那些欺骗他的话也听不到了。 塞利尼经常在那个木板桥上坐着,在岸边的沙滩上,还有那个空旷的幽静的水潭边。不知不觉就会睡着,然后就会重新见到他和艾比在一起的时光。乌伦说这叫做梦,心里思念着什么,就会梦到什么。 他开始喜欢上了做梦,梦里出现最多的是他们感情最好的那阵子,艾比会纵容地答应他很多请求,他们在许多不同的地方交配,她说着让他心跳加快的情话,一切都是那么好。不过美妙的梦境最后总是以他们分开的那晚收束。这种甜蜜与痛苦交织的感受令他舍不得放下,并逐渐上瘾。 塞利尼揉揉眼睛,看向天边的落日。以前她会陪他一起看,现在只有他一个了。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木板桥上。他从前十分可怜那个渔夫独自一人坐在桥边看落日,好奇他一个人在那儿会想什么。 现在轮到他了,塞利尼的脑袋里开始不由自主地想着,艾比现在在干什么,她过着怎样的生活?奈何他对人类世界的了解有限,就像他想象不到她那时教给他的那些物品的词语,他也想不出她的现状。 忽然想到了什么,记起今天还有一件事。手撑着木板边,滑落进水里,修长灵活的鱼尾轻摆起来,塞利尼朝向一个方向游去。银白飘逸的长发在水中摇曳拂动,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腰际。 塞利尼来到一处大小礁石错落的碎石滩,这正是当时艾比将他绑着的地方。她在这里将他的尾巴划破,说出那些令他心碎的话,也是在这儿,她给他戴上花环,说她爱他。 他露出水面,倾身爬上碎石堆,开始循着记忆在四处翻找。黑色的碎石被海浪冲刷着打磨得光滑油亮,一些巨大的礁石上有密布的空隙气孔,还有近海的一面附着许多细小贝壳和浮藻。 最后在一个石头缝隙里找到了他要寻找的东西,他已经来这儿找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今天他运气不错,谢天谢地没有像那血红珊瑚一样被海浪冲走。 塞利尼用指腹抹去那枚银戒上沾到的沙粒,用左手执起那枚纤细的戒指,戴在自己的右手上,无名指有些紧,他只好戴在小指上。 塞利尼伸出手,看着手上那两枚成对的戒指。他手上原本那枚孤零零的戒指终于有了伴儿,可一想到戒指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他唇边的笑意还没有弯起就消散,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睛。 夜幕降临,海岛被寂静笼罩。 塞利尼如往常一样,回到他现在的居所,那个当初他和艾比第一次见面的临海溶洞,也是在这儿,他将第一次逃跑的艾比关在这里。 “如果我也是人鱼,那我肯定得狠狠收拾你,然后马上跑掉,跑得远远的。” “因为我猜……没有哪只雌性人鱼,会忍受雄性将她抓起来关到洞穴里吧?” 她之前在海底时跟他说的玩笑话原来是她给他说的真心话,她的爱是真的,她对他的恨也是真的。 现在这个洞和之前有了一些不同,溶洞里有许多零零散散的石块和木头,一边还散落着几个人类的金属工具,那是他从艾比的小屋里找到的。平坦的地上摆放着数个雕刻得粗糙的石块和木块,但隐隐能看出形状。 他需要一些东西来打发漫长的白日时光,如果只是静坐在外面,也许他会被那些回忆和孤独侵蚀掉。艾比给他刻了一条小鱼,那他也学着做个东西送给她吧。 乌伦那天来看他,发现他不再整日枯坐,而开始碰这些人类的玩意儿时,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气愤,而是无可奈何地问他: “塞利尼,你觉得她还会回来吗?” “她不会回来。”他坐在水边,尾巴垂在水中,用刻刀笨拙地在那截干木头上划刻着,神色平静,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乌伦说他在痴心地等她回来,但塞利尼知道,她永远不会再回到这个困住她的地方,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他没有在等她。 只是他的心被困在这座岛上了。 所思所念的人在遥远天边,但他却只能被禁锢在这座小岛上,守着那些或美好或残酷的回忆渡过一天又一天。艾比说的是对的,被囚禁的滋味真不好受。 塞利尼躺在那块光滑的大石上,开始试着睡觉,但几次尝试后失败。他听着溶洞里的水滴滴在石头上的声音,还有水波推动的震动。 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那块石壁,仿佛能看见艾比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背对他坐在那里,安静地用尖锐的石头刻着。他现在知道她在那石壁上画的什么了,是城镇的房顶和风车,还有许多帆船。 他想起了之前她教他学习人类语言时,神采飞扬地说着那些陌生的事物,还有在陆地上的见闻,热闹的集市,巨大的高塔,华丽的马车,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陆地上真的有那么好吗?好到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回去。 伸手摸向他尾巴上缺失鳞片的地方,那片鳞甲的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能感觉到他的鳞片紧贴着她的皮肤,浸透她的体温。她在茫茫陆地上,在一个距离他十分遥远的地方,开始了她的新的生活。 她没有丢掉那枚鳞片,塞利尼想知道,当她看见它的时候,会想起他吗? 64番外3碰瓷:她要对他负责! 那绝对是塞利尼自出生以来体会过的最美妙的体验,比他过去几百年来吃过的最美味的浆果的味道还要迷人。 那个贸然闯入他领地的人类,身体散发着令所有蛇类都无法抗拒的气味,和她交配的滋味让他的灵魂都在震颤,他愿称之为命运女神的馈赠。如果有可能,他会将她死死地缠绕着,保持着交配的姿势,直到永远…… 可他最终因为吸入了一些奇异的粉末而再次陷入昏迷。 刚刚幻化出来的人身,又变成白色大蛇的模样,软趴趴地倒下,视线里最后的一幕,是那个人类用拳头将他的下巴差点儿打断,迷幻的沉醉感和令蛇晕眩的粉末让他的痛觉暂时失去,还好他的下颌骨韧度很高,轻易弄不坏。 等他醒来的时候,山洞里已经只剩他一条蛇,那个人类不见了。 地上遗留了一些东西,还带着她身上的气息。他用吻侧拨弄了一下地上那个奇怪的木质小药瓶,从里面撒下一些粉末,他惊骇地退后,上身弓起,作出遇敌时的立起姿态,这就是让他昏睡的药粉! 塞利尼条件反射地用尾巴将它重重地扫出洞穴,小药瓶倏的一下掉进悬崖下的深林之中。 在摆动尾巴的时候,无意中的一眼却让他心神俱裂——他怎么变小了?! 头颈部灵活地弯曲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之前那威猛粗壮的蛇身,现在变得跟藤条一般粗细,尾巴尖在身上四处地寻摸,腹鳞和肌肉因震惊而不断地紧绷又松弛。他辛苦修炼700多年,好不容易才到了这一步,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过了一会儿,他冷静下来。开始转动起那不知几百年没有活动过的脑子,思索着解决办法。 那个人类……她的药粉害他变成这幅模样,并且看她不像普通人类的样子,她一定有办法让他变回来。 想到那个人类,塞利尼刚才还六神无主的心绪一下子平静下来,她身体里的那股神奇的气息再次萦绕在他身边。他吞吐着蛇信,在空气中搜寻着浅淡的她的气息。根据气味残留的浓度来看,她已经离开有好几天了。 他慢慢爬出山洞,沿着陡峭的崖壁蜿蜒向上。那个可恶的人类,要负责把他变回来。 一路上,穿过森林和草丛,趟过沼泽和小溪,路途迢迢。他还没走过这么远,以前他大都待在那座森林里修炼,没怎么出过远门。况且还是以一条白色小蛇的形态蜿蜒爬行,这就更让他感到烦躁了。 当初跟他一起修行的蛇族同类们,要么被人类或其他天敌抓走了,要么因为贪图享乐荒废了修炼,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塞利尼慢慢变成为了森林里最古老的蛇,其他动物从不敢来轻易招惹他。 可现在他成了一条小蛇,看上去就像刚破壳没多久的幼蛇。别说其他猛兽了,就连从前那些他不稀罕多看一眼的兔子、田鼠、水獭,都成了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那只丑陋的蛤蟆,蹲在石头上呱呱的叫,它呆滞又愚蠢的聒噪让他心情更加糟糕,他嘶吼着张开大嘴,露出凶狠的毒牙,呵斥威胁它离开这儿。可那只蛤蟆却坐在原地岿然不动。塞利尼只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现在连只蛤蟆都收拾不了了。 不过幸好,他在蛇类里的威望还是在的,虽然他体型变小了,但几百年的修炼带来的威压和气势没有减弱。一路上他都是靠着接受一些年轻后辈献上的小鼠、小鸟和昆虫解决饥饿问题的,他自己才懒得捕猎。 与此同时,他逐渐察觉出那个人类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应该是快要到了。他千里之外都能敏锐追踪的嗅觉还能发挥作用,这让他进一步肯定,他身体变小是那个人类的原因,只要找到她,等她把他变回来,他就将她吃掉。塞利尼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沿着她的气味,穿过树林,他找到了一间小房子,红色的屋顶,石头垒砌的墙壁。塞利尼谨慎地匍匐在草丛里,慢慢移动到墙角,紧贴墙壁向上爬到窗台,脑袋探进没有关严的窗缝,看到的景象让他表情严肃起来。 不大的屋子里堆满了许多笼子和陶罐,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蛇,他听到蛇类特有的嘶嘶声,在感受到他气息的一瞬,里面的蛇都屏息了片刻,屋子里陷入异常的安静。 此情此景让塞利尼心里忍不住感叹,可怜的小蛇们,等他恢复之后,一定把他们都放走。 他慢慢从窗子里退出来,回到不远处的草丛里,蹲守在这座房子跟前,等那个人类出现。 直到夜色渐深,草丛里响起了虫鸣,屋子里没人点灯而一片黑暗,远远地看到小路的那一头有人提着一点光亮慢慢走近。 艾比背着背包,一手提着油灯,打着哈欠。今天去城里的集市换了些药材,又花她不少钱,上一单刚刚结的款一下又没了。她的钱包就跟有个破洞似的,一边往里投,一边往外漏,照这进度,什么时候才能建新的蛇房啊…… 她颓废地挪动着步子,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离门口几步路的地方,发现有个东西躺在地上。 “这怎么有条死蛇?” 她感到有些奇怪。刚搬来不久的时候,经常有些蛇跑到她家附近,为此她专门在这一片撒了特制的药粉,这才将那些家伙隔绝在外面。这条蛇怎么莫名其妙死在这儿了?明明她早上出门时还没看到。 她用木棍戳了戳那条脏兮兮的沾满泥土和草籽的蛇,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皱着鼻子, “都发臭了,不知道死多久了。” 嫌恶地皱眉,棍子挑起那条软塌塌的蛇,用力地往远离房子的方向一甩,之间那条蛇像飞棍儿一样嗖的扔远了。 艾比掏出房门钥匙,打开门进去,很快里面就亮起了暖黄的灯火。 过了几天,艾比去到附近的一处林子里,准备继续抓几条普通的无毒蛇,这次的客人想要几条蛇回家当宠物。但今天找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一条的踪影,这儿蛇的洞穴很多,她找了几个洞都一无所获。 就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一条白色的小蛇从洞里呲溜一下冒出来,开始在落满松针的林地里快速移动,她眼疾手快,两步上前将它用捕蛇夹夹住。 捏着它的头颈,雪白纤细的身体挣扎着缠绕上她的手臂,黑漆漆的嘴巴徒劳地张开,像是在示威叫嚣。 “是条小蛇呢,还挺漂亮。” 看着它身上莹白光泽的鳞片,白色的蛇十分罕见,怎么在这儿出现了?不管怎么冒出来的,先抓回去养着。 将它往细藤编织的背篓里一扔,盖上盖子,继续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如愿以偿地被她抓住,走动间背篓轻晃颠簸着。塞利尼放松地在背篓底部将自己盘起一个舒适的姿势,她衣服的体温隐隐从靠内一侧传来。 她之前竟然将它当成死蛇扔飞,真是有眼无珠的人类。不过他一路风尘仆仆,确实在外表上有些潦草,于是他去到小河里洗刷了一番。又跟踪了她几天,搞清楚她的行踪后,特意将这片林子的蛇都赶走,这才万无一失地让她抓到。 过了一会儿,从头顶的盖子上又陆陆续续扔进来几条普通的灰麻色蛇,与这些还没开化的低级蛇待在一起,令他原本的好心情又毁了,它们怎么配跟他待在一个地方? 塞利尼散发出来的不爽和躁意让那几条灰蛇瑟缩在背篓的角落。 —————— 待会还有一更~ 65番外4缠绕:在她的身上游弋 “真是漂亮啊,”艾比将那条小蛇盘在手里把玩,她阅蛇无数,确实很少见到这样的小蛇。 冰凉的蛇身盘绕在她的手腕上,像一块洁白的玉石,漆黑的信子往外吐着。身形修长,头部匀称,她掂了掂它的重量,体重合格。 听到她的夸奖,塞利尼得意得尾巴都快翘起来了。头部贴在她的手腕上,能感受到她薄薄皮肤下,血管里涌动的暖热血液,蛇信似有若无地点在她的皮肤上,闻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他继续无害地在她指尖爬移,展示他美丽的身体。 艾比翻过他的身体上手检查,捏开他的颌部,露出他尖长的毒牙, “牙齿健康,嘴巴还是黑色的呢。是条毒蛇。” 她定性他的身份。 她的手指在他身体上抚摸揉按着,塞利尼被她摸得有些飘飘然。艾比摸到尾巴下端的位置,在一处凸起的地方反复搓了搓,在泄殖腔附近,用手从尾尖方向往前推了一下,露出小小的鲜红生殖器。 “啊呀,怎么这么早就发情了?看你也不过最多1岁大的样子。真是条色蛇。”艾比啧啧,觉得有些新奇。也许是在野外乱吃了什么东西,过早地性成熟了。 塞利尼被她冒犯的动作弄得既荡漾又气愤,这个人类女人,怎么敢这样对他! 检查完毕,作为奖励,她从里间的鼠房里挑了只身体通红的幼鼠,放进小陶盆里。塞利尼正饿着,飞快地一口咬住小鼠,用身体缠绞着,一口一口地吞咽下去。 艾比一脸欣慰地看着它绞杀小鼠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夸道:“真是条聪明的小蛇。” 艾比将那条小白蛇单独放在一个小陶罐里,“看你还这么小,免得被其他蛇欺负,就不把你跟它们混笼了。”她把小陶罐放在书桌上。 起身走开,开始了每日的例行喂蛇。依次给每一只笼子和陶罐里的蛇投进老鼠、泥鳅,或者是青蛙、鸡蛋。有些蛇不挑食,什么都吃,有些就比较挑剔。这些蛇的食物支出占她日常花销的很大一部分,妈妈和外婆知道她把心思放在养蛇而不是捕蛇上,都感到不解。 艾比有个大计划,野外的蛇终归数量有限,总有一天会抓完,就她知道的,有好几种蛇已经灭绝了。如果能够成功笼养繁殖,就像养羊、养鸡那样,她就不用天天往外跑了 塞利尼悄悄用脑袋顶开压在陶罐上的盖子,竖起的眼瞳看见那个人类在给屋子里其他蛇类喂食。他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感受到这么多的同类的气息,而且看它们那副谄媚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被人类施舍饲养是耻辱。 真是一群没骨气的蛇。 到了晚上,塞利尼从陶罐缝隙里溜出来。屋里的蛇似乎感觉到他的动静,有些不安地躁动起来。塞利尼扬起颈子朝那些蛇的方向嘶鸣了一声,那些沙沙的响动瞬间安静下来。 他来到桌面上,沿着桌腿爬下,顺畅地一路游移,爬上那个人类的床铺。 漆黑湿滑的蛇信在她脸颊上舔探着,感觉到异样,艾比下意识地用手挠挠,转身侧睡。塞利尼探出身体,越过她的脖颈,来到她的正前方。她睡得可真死,在有着这么一群凶狠毒蛇的屋子里。 看着她的睡颜,塞利尼凑近,用吻部试探着接触她的鼻尖,蛇信在她的唇缝里轻舔,他还记得上次在山洞交配时,她的嘴巴里有浆果的味道。 皱了皱鼻子,无意识地抬手一把抓住脸上捣乱的东西,艾比继续睡着。塞利尼被她攥着身体,压在床上。他僵了片刻,又恢复了动作。 湿滑冰凉的蛇身,慢慢缠绕上她的郑拖袷且桓鄙鹘氖滞笫孔。约号糖善嬉煊智樯淖耸疲赋さ纳硖宀涔氖中模嵩谒氖滞蟠η崆嵋Я艘幌拢⑷胍坏愣疽骸� 顺着她的手臂内侧,蜿蜒前行,探进被子下的她的胸前衣襟内。暖香扑鼻的气息让他浑身都酥软了,细长的蛇信贪婪地在她的肌肤上舔吻着。 艾比感到有些热,从侧身的姿势变为平躺,但为什么她胸口的位置像放了一块冰似的凉。 塞利尼用灵便的身体盘绕在她的胸乳上,腹鳞在乳头上轻轻摩擦着,带起一阵奇怪的痒意。艾比轻哼一声。塞利尼继续在她的身体上游弋,拂过她的胸乳、肚脐,在她的腰际圈盘,然后慢慢探向那个甜蜜之地。 细长的蛇信时而伸入她的穴缝,时而挑逗起穴口上方的阴蒂,难言的细碎痒意与快感让她呼吸加重。舌尖勾卷品尝着花穴里渗出蜜液,就像在吃一颗汁液饱满的果子。 塞利尼纤细的身体缓慢地发生变化,他的蛇尾变得粗壮,上身也变成人类的模样。但他现在似乎顾不上为自己的变化感到高兴,因为他已经“醉”得不行了。 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红晕,就连那双冰冷的寒瞳里也沾染上淡淡的红色。他一边埋首在她的双腿间舔含着那不断渗出蜜水的穴口,一边用双手撑环着她的臀腿,好让她的腿夹着他的脖颈更方便一些,他似乎找到了双手的正确使用方法。 艾比感觉自己在做梦,还是一个少见的春梦。她梦见自己又在跟那条人蛇纠缠不清,那次在山洞里将他迷晕后,他又死性不改地找到她,将她按在床上缠着她交配。 他的蛇信探进她的口中,搅动着她的舌头,滑过上颚。冰凉的唇瓣贪婪地在她的胸前吮吸,那锋利又尖锐的牙齿隐约触碰到她的皮肤。强健厚实的臂膀将她紧紧搂抱,蛇尾缠住她的一只腿,尾尖在大腿的内侧游移滑动,偶尔蹭过她的阴唇穴口,勾起阵阵的颤意。 这梦也太真了。 不过既然是梦,那就没什么,遵循身体的本能,是这个梦里她作出的选择。 艾比攀上他的脖子,丝滑的长发倾泻在她的胸前。塞利尼在她的颈间和唇边吻嗅着,冰凉的手揉捏着她的胸乳,冰冷的蛇的触感和体内的燥热交融在一起。 两根性器从泄殖腔里伸出,在她的穴缝里挤弄,沾上湿淋淋的水液。 她一边和他亲吻,一边伸手往身下探去,握住那根靠后的粗长性器,在茎身上摸了摸,慢慢往穴内送去。 粗硬的性器在穴肉里碾过层层褶皱与软肉,上面的刺突在滑腻的穴壁上刮过,勾带起刺激的快感。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嗯……啊……” 前面那根性器抵在她的阴蒂上,随着他抽送的动作不断冲撞磨蹭着敏感的肉珠,潮涌的快意让她脸上泛起红晕,发出愉悦的呻吟。 梦境的暗示和身体的快感,让她忽略了与异族人蛇交姌的事,只听从着身体的本能,沉溺在欲望的海洋之中。 小小的屋子里,闭合的窗户上隐约透进月光,照在床上。被子落在床边地上,男人的肩背肌肉块垒分明,将女人拥环在身下。 光滑的小腿踩在他的尾巴上,粗长的蛇尾紧紧圈绕着她的下身,交合处缠绵深绞,水液淋漓。 66孕期 艾比已经怀孕快六个月了。 也许是这个孩子知道自己不受母亲的欢迎,所以并没有太过折腾母亲的身体。 至少就艾比来说并没有感到太严重的难受,除了日益隆起的腹部带来的沉甸甸的感觉之外,就是对海鲜类的食物胃口大开。也许这孩子在饮食偏好上随了它的父亲,艾比无奈地想。 但就像所有孕妇一样,四肢水肿,脸上出现褐斑,走快一点都觉得气喘吁吁。以及无论吃多少东西,总是感到饥饿。她越发感觉自己怀的是一个小妖怪。 莉娜找来了有照顾孕妇经验的女士来照料她的饮食起居,但她奇怪的偏好让那位嬷嬷也感到稀罕,谁家孕妇会有那样大的饭量?但身体却总是不见丰腴。 在一些时候,她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动静,当它过于兴奋和好动时,艾比就会用减少食物来“威胁”它。不过后来她发现一个让它消停的办法——将塞利尼的那枚鳞片放在肚子上。似乎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小家伙慢慢就会安静下来。 拿起那枚鳞片,用手指拨动它锋利又坚韧的边缘。最近她开始频繁地想起塞利尼,那条可恶的人鱼。一边看上去单纯深情,一边又牢牢地控制住她。还让她怀上这样一个大麻烦。 但……她时不时的也会想起他那些愚蠢又可笑的表白,和他们在那座岛上的时候。前几天,她还做了好几回和他亲近的梦,有一次他还变成了一条蛇。艾比将这些反常归因于孕妇的正常欲望。 巴特家的生意她已经慢慢地收归掌控,有了那个狡猾的莫尔斯的帮忙,事情进展得的确比她预想的要快一些。但她依然防备着他,在处理隐秘和紧要的事上,她更相信莉娜。 巴特家的众人对于夏洛特接管的这几个月适应良好,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一些庄园内的规矩和奖赏惩罚的处理上,甚至比以前更加公正。 而对于夏洛特越来越大的肚子……大家也都默契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她既没有遮掩也没有解释。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更加注重孕妇起居事项,玛丽夫人编写的《照顾怀孕女子的50条守则》,仆人侍卫人手一份,后来还慢慢流传到外面。 怀孕的夏洛特,也并没有改变她巴特家主人的身份,不过现在是更加需要仔细照料。 夏洛特挺着日益变大的肚子,依旧出入于庄园、船厂、港口等各个地方,家里生意也从没有过积压耽误。在会议席上,与那群顽固的老头儿几番唇枪舌战后,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她扶着腰起身,带着数月的孕肚走下由一群秃头肥耳的男人组成的会议桌。 尽管家族内部尚能接受夏洛特突如其来的怀孕。但外面就不好说了,市井里的流言蜚语照样不少。不过现在民间的风向大多是往“浪漫情缘”、“神赐有孕”、“豪门秘辛”的方面猜测,自从夏洛特称为巴特家族执掌人之后,有关她的传闻就带上了神秘色彩。 毕竟,一个女人最终能继承巴特家族的生意,再发生怎样神奇的事情都不足为怪了。 那个向来在上流圈子里的边缘女性夏洛特·巴特,如今一跃成为巴特家主,还怀上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她可真是惊世骇俗的代表人物。 但事已至此,昔日的垂涎巴特家的贵族和富豪们已然转变了态度,也不敢再打夏洛特的主意,毕竟哪家胆敢“求娶”那位主事人呢? 夏洛特从以前的贵女们消遣的交际圈的座位调到了各家族核心成员的交谊餐桌,谈论的话题也从哪家的公爵俊秀哪款帽子流行,转变为最新的贸易动向、国王的海军配备、新航线的出资建设等等。 席间谈笑时,有人曾委婉试探地问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夏洛特避重就轻地回答, “它的父亲是谁不重要,只需要知道它的母亲,是夏洛特·巴特。” 一个无权势的贵女会因为未婚先孕令家族蒙羞,而被强制流产,甚至于逐出家门。但没人能逼问巴特夫人她孩子的父亲是谁。 在回庄园的路上,听到有人在马车外请求。莉娜下车察看后对她说:“小姐,是一对夫妇,那个男人说是以前巴特家的船员,有事要跟您当面说。” 夏洛特拂起马车窗户的帘子,向外看了一眼。那是个头戴毡帽的瘦削男人,他旁边的女人比他高大一些,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衣裙。那个男人看着有点眼熟。 “他说是您在海上救了他一命,特意来感谢您。”莉娜补充说道。 夏洛特想起他是谁了。他是当时那个在海上落水的瞭望船员。 67生产 凿子敲击石头的闷重声音回荡在溶洞里,塞利尼坐在涉水石上,一点点地雕刻着手下那个只能堪堪辨识出人形的缩小版艾比。 他已经刻坏了好几个木头,干木头的材料不易获得,只好用石头来代替。在他坐的这块大石头下面,有一堆失败的碎石。 他的耳鳍一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细细辨别刚才耳畔听到的声音,塞利尼猛的转头看向洞口的方向,那里依旧只有暗流汹涌的海面。放下东西,一跃入水,那块石头咕噜噜地滚到了远处。 奔游出溶洞,露出水面,在四周搜寻着那个声音,但还是一无所获。 他刚才听到了……艾比在叫他的声音, 她在喊他的名字。 晶蓝的眼睛眺望着眼前这片海洋,除了海鸟的鸣叫只有浪涛的涌动声。 ------------------------------------- “塞利尼!我要,我要杀了你——” “你这,该死的,啊!好疼——我要用鱼叉,捅穿你的喉咙!” …… 产房里,血腥味扑鼻。来来回回的仆人和接生妇人不时地进出。平日里威严强势的巴特夫人,现在正痛苦地大张着腿在产床上,面色苍白,汗水不停地冒出,又被侍女用帕子擦掉。 “我,我还要,多久才生出来?”夏洛特艰难地抬头问玛姬。 玛姬是夏洛特救的那名船员的妻子,她是城里经验丰富的助产士。夏洛特固执地让这个民间的女人来为她接生,拒绝了格林医生和一众专为王室贵族接生的产婆,这让人感到担忧,但谁也不敢违反她的命令。 玛姬用袖口擦了擦头上的汗,露出一个不容乐观的表情,“夫人,恐怕还需要一会儿,您先补充一下体力,待会还有更需要力气的时候。”她向一旁的侍女示意,给夏洛特喂些补药。 夏洛特崩溃地将头砸进枕头里,喘着粗气。她看着屋顶的浮雕墙绘,感觉自己的下身要被撕裂一样,床单被她抓破,泪水股股地从眼角奔涌出来,她从来没有经历这么痛苦的事情,简直比死还难受。 以前看那些镇子上的女人生孩子,就像母鸡下鸡蛋一样轻松,隔天就能出门挑东西干活。难道因为她怀的不是个正常人类才这么疼?还是说那些女人吃了什么止疼的灵药? 她现在除了骂那个罪魁祸首,已经无计可施,只想让肚子里的这团东西快点滚出她的身体。 又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窗外的光亮从正午的日头直到太阳西垂,再到仆人点上灯罩里的蜡烛。玛姬已经焦灼得快要将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印痕。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巴特夫人一定要平安生产,否则她这辈子都要怀着愧疚生活。 身下的床单快要湿透,夏洛特的嗓子已经嘶哑,持续的疼痛成为她现在唯一的知觉,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去。起伏的胸膛上,那块项链的宝石在隐隐地发烫,抬手抓住那个宝石,仿佛能感觉到里面那片鱼鳞。 塞利尼……如果我今天死了,就算变成鬼魂,我也要去海里把你揪出来杀死……她在心里默默地发誓。 “夫人!夫人!用力,孩子的头出来了!再加把劲儿!”玛姬激动地说。 夏洛特将其他的念头暂时扫出了脑海,专心地用力生产。或许是感觉到小家伙马上就要出来了,她突然大声对产房里的人说: “所有人都给我出去,除了玛姬。告诉外面的人,接下来的一切都听玛姬的安排,是我同意的,不得违背。” 其他侍女和助产士面面相觑,最后只得退出了产房。 “你过来,玛姬。”她对那个高大的女人说。 “待会儿,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害怕。今晚你替我接生以后发生的事,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丈夫,你能做到吗?”她看向床边的玛姬。 “请您相信我,夫人。”玛姬郑重地点头。 “拜托你了,我以夏洛特的身份请求你,帮帮我。”她伸手,握住玛姬温暖有力的手。 玛姬再一次作出肯定的回答,心里却隐约地担忧,是什么让夫人这么如临大敌? 她很快就知道了夏洛特担忧的根源。 那个婴儿。哦,不,她从没见过那样的婴儿。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玛姬拼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发出尖叫。但她仍然保持冷静,将那个血淋淋的孩子清理干净,并给夏洛特清洁好下身。这个过程中,她一向沉稳的手都不自觉地在颤抖。 屋内灯火通明。在最后一次用力后,阵痛令她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夏洛特睁开双眼,视线里出现不远处玛姬忙碌的背影, “让我看看它吧,它还好吗?” 玛姬将那个小东西包裹在柔软的布料之中,慢慢抱到夏洛特的床前,表情凝重。 她看见那个浑身通红的小家伙,还没有睁开眼睛。它长得一点也不好看,让她吃了那么多的食物,它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体里的营养,却只有这么一点点大。 拨开它遮住下身的布巾,她怔愣了一瞬,然后便忍不住笑着流下泪来。 它的下身没有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淡红色的尾巴。 像它父亲一样的尾巴。 夏洛特在怀孕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结果的准备。 如果她生下的是个正常的人类孩子,她会给它最好的,好好将它抚养长大。如果是一条人鱼,她就将它养在庄园里,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它。 而如果那个孩子非人鱼也非人类…… 她会在它一出生时就杀死它。 “它的尾巴真漂亮。” 夏洛特出神地用手指抚摸它鱼尾上的软鳞,带着湿滑的触感,在烛光下泛着耀眼的暖红色。 —————— 还有一章就团圆了,别急啊大伙儿 68她的礼物 玛姬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不忍打断,但还是说道:“夫人,这孩子的体温有些异常,身上越来越冷了……” 夏洛特反应过来,用手心触摸它的脸颊,的确比正常的人类体温更低。 “玛姬,麻烦你把那个盆子拿过来。”夏洛特望向一旁为新生儿清洗的木盆。 “不要热水,要凉水。” 玛姬明白了夏洛特想干什么,她将那个婴孩放在夏洛特的臂弯里,转身去往盆里倒水。 夏洛特看着怀里还未睁眼的……她刚刚生下的孩子。浅色的细绒头发,红红的脸蛋,身体却柔软娇小。 像是察觉到自己在母亲的身边,于是往温暖的方向更靠了靠,像一只刚刚出生就往妈妈怀里拱去的小狗崽。 “我的小姑娘……”她用指尖轻轻拨弄它的小拳头,被它一下子紧紧抓握住。她和玛姬都看不出这个孩子的性别,但夏洛特的直觉告诉她,它是个小女孩。 “夫人,水准备好了。”玛姬将水盆放在椅子上推到床边。 “把她慢慢放进去吧。” 玛姬将她从夏洛特身边抱起,有些犹豫,但还是在夏洛特的吩咐下照做。柔软的布料落下,露出整个身体,那条淡红色的小鱼尾既怪异又和谐。 似乎是感觉到那亲近的气息正离自己远去,她紧攥着夏洛特的手指,开始挣动起来。母亲的手指终于离开了她。 她被放进一个宽敞的深口木盆,熟悉的水包裹着她,轻轻托举起她的身体。那条淡红的鱼尾,灵动地下意识轻摆,烛光照在水面上,就像铺上了一层霞光。 隔着粼粼的波光,夏洛特仿佛看到她睁开了双眼,在一眨不眨地看向她。就像那个梦里的小女孩,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她。她在木盆里显得更小了。 她没有生下一个畸形儿的庆幸还没有散去,很快,夏洛特的心就沉了下来。她看着木盆里那个可怜的孩子。 她真的打算把她的孩子,一辈子关在巴特家的某一个密室里,永远不能看到太阳,不能与外界接触吗?她的世界,只有那小小的一方水池。 如果有一天,她对她说,她想要去外面看看。她该要怎么回答? 她永远都是她的宝贝,她会得到她毫无保留的爱。但夏洛特却无法替她作出那个残忍的决定。 夏洛特想起了之前塞利尼跟她说的,他曾经被人类驯养在一间屋子里, “我不喜欢那个地方,那儿的水死气沉沉,水池也太小。” 人鱼银色的鱼尾闪耀着光芒,生来就应该与海水浪花作伴,而不是被养在一个小水池里。 手抚摸上颈间的项链,宝石里渗出暖意。 “夫人,给它起个名字吧。”玛姬将它从水盆里抱起,用干燥的布巾包裹擦拭,说。 夏洛特看着她,已经睁开的和她一样的棕褐色眼睛。那些她早就拟好的名字一一浮现在脑海,再纷纷消散。 她露出一个怅然若失的笑,取下颈间的项链,将它放进她的裹巾里。 “不了。” ------------------------------------- 塞利尼的心跳怦怦的久违加快,他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朝那个方向游去。 那个,他感应到的方向。 他缺失鳞片的部位传来灼烧般的感觉,那块鳞片,是艾比,她回来了…… 漆黑的海面上,远处的帆船亮起了灯,按照既有的路线向港口驶去。 茫茫海上,一个小小的船漂浮停留在原处。就像一粒微尘,隐没在大海里。 那条疾驰奔游的人鱼在那临近那条小船的位置慢了下来,他生怕惊扰了那条小船,动作变得小心翼翼。 他浮出水面,靠近船沿,看到船上放着一个红色漆器木盆,浅水上漂着一些鲜花花瓣。 塞利尼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那双水汪的大眼睛正盯着忽然凑到身旁的人影,从水里冒出几个泡泡。 它小小的尾巴在水盆里漂浮着,轻盈的鱼鳍似乎要与水融为一体。 盆中平静无波的水面被一颗颗珠子打破,就像雨滴变作冰珠浮坠入盆底。 见到有趣的一幕,它忍不住用小手去抓那些珠子。 漆盆旁侧把手上挂着的那条项链,红色的宝石在月光下泛出清冷的光。 她将他的鳞片还给他了,还送给了他最珍贵的礼物。 塞利尼不知道该怎样表达现在的感受。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 “艾比,我们生几个小宝宝吧。” “好,如果海神祝福我们的话,会让我们有孩子的……” “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孩子,我会教它如何捕猎,它会成为最优秀的猎手。艾比你就教它们编渔网,学着制作保存食物,我们会是最好的父母,艾比你说是吗?” …… 她彻底地将关于他的所有还给他了。他再也不能感应到她的存在,连仅剩的那一丝联系再也没有。 他永远地失去她了。 69珍珠 五年后 帕伊尔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小地方,不过近年来和东部邻国的交易多了起来,来往的商船也相应地增加,这儿就成了船只中转补给的必经之地。之前那个土里土气的港口名也改了个更大气的名字——琥珀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繁华的大港口,而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个勉强能停下十来艘船的中小港口。 现在已到傍晚,港口上依旧人来人往,嘈杂拥挤。穿着制服的大胡子港口警察三两地倚靠在木桩上,边抽烟边交谈着。 最好的位置上停靠着一艘大船,当地人最喜欢这些大船来,不仅他们交的停泊费更高,而且那种船上的船员们也更大方,舍得在镇子上花钱采买或是找乐子。而船头挂着的巴特家标志性族徽的红色旗帜,更表明了这是个大金主。 镇上一家名叫费伦西多的酒馆里,三三两两地人开始多了起来,夜晚的酒馆是码头换班后男人们常去的地方之一,还有些镇上的老顾客雷打不动地光临。酒馆的油灯比别处点得更亮,照在桐油木的桌椅上,泛起柔和光泽的质感。 围坐在一起的几个红鼻头男人大声用外乡话说着最近的货运行情,不时还打几个酒嗝。 边陲小镇的酒馆比不得大都市里的高雅餐厅。来这儿的人大多是灌着店家自酿的浑浊啤酒,借着酒劲儿发泄一天的郁闷,粗鲁的荤话、发疯的酒话、咒骂船领事的下流话是费伦西多永恒的主题。当然还有少数几个昏暗里的沉默黑影,每天晚上摆一杯啤酒,隐在角落里,像是灯光下藏匿的影子。 酒馆里回荡着的帕伊尔民谣歌曲,成为这些嘈杂声浪的背景音。混着烟草、啤酒沫和汗液的粗粝浓郁的气味,形成一副喧闹又和睦的景象。 “叮铃。” 酒馆门铃的清脆响声在纷嘈的声音里像是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儿。原本议论的人们神奇又默契地停下了一瞬,从木门里进来了一行人,两男两女,几人的着装和腰间的佩剑短枪显示出这几人的来头不小。 酒馆里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仿佛没有关注这几个人,但实际上众人的耳朵都支起了一只,在留意着这边。企图探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之后就又有可吹嘘的话料了。 虽然帕伊尔这几年也不乏有贵客和富人落脚停歇,但那些有钱人可不会来这乱糟糟的小酒馆,他们都是去镇上那唯一一家高档的宴客酒店。这几个人估计是心血来潮,吃腻了山珍海味,想来这儿尝尝劣质酒和烂豆子的味道了。 走在前面最的那个女人一双长靴,穿着黑丝绒的便装,夹克上有着金属的纽扣和皮革系带,头发编成细缕被利落地盘束在脑后,没有戴帽子,腰间别着一只短枪枪套。 那女人一副跟船的打扮。有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认出,那是最新的便携式火枪。她先在桌前落座,剩下那几个男女站立在她身后,态度十分恭敬,那女人又说了什么话,然后他们才坐下。看来那个女人是他们的老大。 一边歪戴着船员帽子的壮硕男人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几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本来这船上是他们男人的地盘,但现在船上的女人是越来越多。 那些女人不安安分分待在厨房里,竟然想跑到海上来。听说巴特家的船队里有一艘全是女人的船,那些臭娘们儿划得动船桨吗? 在这个男人占绝大多数的酒馆里,女人对不同方向投来的试探视线视若无睹。神色自若地跟身旁的人交流着。 她们点了几杯杜松子酒,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着事情。坐在离她们最近的人隐约听见“黄金,毛皮,兰卡迪尔……”什么的。 仿佛自从她们进来之后,酒馆里人们的声音就不自觉地降低了一个度。之前算作是背景音的民谣歌曲演唱声,现在成了最有存在感的声音。 人们这才发现,原来在唱歌的是一个头戴破呢帽子的小男孩儿。 他唱的是《小河港的渔民》,那是琥珀港之前的名字,是当地人从小都会唱的一首歌。 那小孩儿的身后还坐着一个戴斗笠的男人,在弹着一把破旧的琉特琴,琴弦已经有些不准了,调子也比刚才又多错了几个音。 歌曲唱完,那个小男孩儿从台上爬下来,拿着个琴盒一一走过近前的人,熟练又嘴甜地讨要着赏钱,嘴里的吉利话和祈福祝愿流利地蹦出来。 陆陆续续有人往里扔一些零钱。 等走到她们这一桌时,那小男孩儿有点羞怯地捧出琴盒,看着女人, “好心的夫人,祝您出海顺利,海神保佑您。” 夏洛特看着这个机灵的小孩儿,他吉祥话还真说到了点子上。她从莉娜那里要来了钱包,将两个金币放进了那个琴盒里。一旁的人见了,暗暗咋舌,那小子可真是撞上大运了。 “夫人,这太多了,两个里尔就够了。”那男孩看看钱,又看她,那双棕色的眼睛大而圆。 “我没有零钱,你拿着吧。去买顶新帽子。” 她笑着起身,身后几人也跟着从座位上站起,准备离开。 那几个人刚刚走出酒馆门,那个小男孩儿匆匆掀开帘子追出去。 “夫人,等等,你别走。” 小孩子生脆的声音响起,夏洛特回过身,看到刚才那个唱歌的小孩儿追了上来,一脸焦急的模样。 “夫人,我,我的父亲有东西要给你。” 他的父亲?她想起来,是刚才那会儿在台上弹琴的那个男人。他为什么给她东西? 她正疑惑着,就看到从酒馆门里出来一个男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深褐色的粗布衣服,身后背着琴盒。他还戴着斗笠,夜色下,他的脸被掩藏在阴影里。 男人走近到她跟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夏洛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见她没有接过他的东西,等了片刻后,男人主动摘下了自己的斗笠。 一个面容苍白的男人的脸从斗笠下露了出来,一根木签子簪起了长长的银发,粗糙的软皮面具遮住了他几乎左半张脸。 但那双清澈的海水一样的眼睛,即便是在昏暗的路灯下也让人感叹它的美丽。 夏洛特微拧眉看着眼前这个人,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她看向他的下身,褐色袍子下是人类的双腿。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不动,也没有说话,保持着递出袋子的姿势。 她伸出手,接过那个小布袋,里面沉甸甸的。在指尖相擦时,她感觉到那个男人有着和她一样的暖热体温。 “巴特夫人,这是,送给你的珍珠。”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夏洛特忽然猛的抬头看向他, …… “那太棒了,你能流几滴眼泪吗?我想看看珍珠怎么从眼泪变出来的。” “我现在,哭不出来……” “这样啊,下次哭的时候一定要让我看看。如果你自己哭了,记得把珍珠收集起来,那可是一种很名贵的宝石呢。” “好……我把珍珠收集起来,送给艾比。” 夏洛特看着那个男人,在没有面具的那一侧,泪珠从眼角滚落,面颊上滑下一道水痕,在灯下像是流光珠粉。 袋子里的珍珠掉落在地上,发出清泠泠的碰撞声,莹润洁白的珠子散落一地, 他看着她,视线逐渐在泪水里模糊,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他想跟她说很多话,但一时间却什么也说不出。他之前每天夜里都演练着要对她说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他想说,她又骗了他。 她说陆地上很好,人类的世界很好。他觉得这儿并没有她说的那样好。这是个充满了欺骗、算计和复杂的世界。 但她在这儿。 那个她不惜欺骗、伤害他也要回去的肮脏世界。 她爱这个地方。 她不愿意变成人鱼和他生活在海里,那他只好上来找她。 —————— 最初想的是就在这儿完结了,但后面大纲越拟越多,番外收不住了,干脆就直接续着写了。 结束分居,进入新副本——追妻火葬场。 70巴特夫人 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几年里,她忙于巴特家的各类生意,将全部时间都花费在如何经营扩大产业上面。 在她已经快要忘记那条人鱼的时候,他忽然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像一个虚幻的影子再一次现身,但那的确是一个人类,还带着她的孩子……夏洛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孩子,她的女儿。 她看向那个小男孩儿,“他”站在父亲的身旁,捏着他的衣角,那双大眼睛看着她,带着一点拘谨和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诺拉。”她摘下破旧的毡帽,放在身前,藏在帽子里的发辫垂落下来。 “诺拉……” 她蹲下身,牵起一个微笑,眼眶里的泪水不自觉地流出来,拥住她小小的身体,感受到怀里温暖的体温, “真是个好名字。” 莉娜他们站在巷口等着,夏洛特牵着她的小手,那孩子兴致很高地带她往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走去。一路上还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许多事。 “……我和父亲在一个木匠爷爷家里住,父亲给他做工,我平时就在外面卖报纸。” “在不忙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镇上的酒馆和街上,我唱歌,父亲弹琴,这样一天下来能挣将近100个里尔呢。” 艰难的生活,在她的描述里却充满了乐趣。 她说的话令夏洛特对故事里的那个男人感到陌生。她几乎都要怀疑那还是不是那个容易害羞、傻愣愣的,对人类世界一窍不通的塞利尼了。 身后的男人沉默着走在她们后面,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他变得内敛了许多,夏洛特心里想道。 那是一间简陋的屋子,一团蜡泪揉成的蜡烛的微弱烛火就几乎照亮了这个房间。简单的木板床,桌子,低矮的房顶。虽然房间狭小,但一点也不杂乱,窗台上破口的酒瓶子里插了几支三色堇。 时间已经很晚,诺拉开始打起哈欠,但还是硬撑着精神头跟她说话。 夏洛特用梳子给她梳散头发,盖上被子。 “该睡觉了。” “明天早上,我还能见到你吗?”她小心地问。 “当然能,以后你都能见到我。”夏洛特说。 轻轻关上门,用手擦去眼角的泪痕。走进庭院里,看见他站在那儿,像是在等她。 夏洛特朝他走去。 阔别数年的人再次相见,却仿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夏洛特轻咬一下唇,怀着一种难言的情绪,仰首望向他。她从前不知道,原来他站起来竟然有这么高。 “我觉得,你应该有话对我说,是吗,塞利尼?” 塞利尼看着眼睛湿润微红的她,脸上的表情是他看不出的复杂,哪怕他已经在人间待了不短的时间,接触过许多不同的人类,但他还是读不懂她的心情。 “我……五年前我接到了诺拉,我带她一起在海底生活了两年多。后来她慢慢长大,说想要见妈妈,乌伦就想办法帮我们,将鱼尾变成了人类的双腿。我就带她上来找你了。” 夏洛特越听眉头蹙得越紧,这就是他的解释?她问过乌伦,他并没有那样大的本事。她想象不到,他们是怎么到陆地上来的,并且还如常混迹在人间。这中间又遭遇了多少的苦楚和艰辛。 以及,真的仅仅是因为诺拉想要见她,他才来找她的吗? 她几乎要气得发笑,这条鱼来人间一段时间,连谎话也编得更好了呢。就连以前那样慌乱不安的表情也没有了,他面色平静地说着她一点都不相信的话。 “你的脸怎么了。”说着,她手伸向他左脸的面具。塞利尼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避过她的触碰。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不小心划破了,疤痕很丑陋,还是不要看了。巴特夫人。” 夏洛特愣了一下,仿佛自己听错了, “你叫我什么?” 塞利尼眼睛垂看向旁侧,避开她直视的眼神,再次重复了一遍,“……巴特夫人。”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第一句话也是这样称呼她的。 巴特夫人。 像是一颗鼓胀酸涩的心突然泄了气,取而代之的自嘲般的轻笑,她收起那震惊的愚蠢表情, 她明白了他的态度。他这是准备要来报复她么?这拙劣的演技和谎言。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丝愧疚和悔意,所以故意拿出这幅姿态? 如果他是这样想的,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她从不后悔当初刺向他的那一刀,她对他的恨意也并没有消失。现在他又打算跟她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既然他选了这条路子,那她也乐意奉陪到底。 “明天早上,会有人来接你们。”她用正常的语气说道, “为了感谢你将诺拉送回了我的身边,作为酬谢,你会得到一笔不菲的佣金,塞利尼先生。” “还有,你的珍珠。我那儿有很多成色更好的珍珠,并不需要这些。” 夏洛特拿出刚才他递给她的袋子,交还到他手里。接着便快步走出这个小院。 她的背挺得笔直,手搭在腰间的枪套上,长靴踩在石子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塞利尼停立在院子里,她的身影转入狭窄的巷道,地上投下的最后一点影子也慢慢消失。 手里拿着一袋子珍珠,久久不动。 他像一个从过去走来的人,左手上戴着那两枚陈旧的戒指,银亮的戒面已经变得暗沉。簪起的银白色长发垂下几缕在胸前。 塞利尼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慢慢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遮挡下的皮肤,是半侧脸的深蓝色鱼鳞般的烙印,让那张俊美出尘的脸剎那间变得可怖起来。 点点水滴落在手背上,他下意识地用手盛接住,但只接到温热的水液。 —————— (这不虐啊对吧,起码是见到面了,吵架总比分居强……是吧?) 71停住脚步 “塞利尼,你要想清楚,一旦作出决定就不能改变了!” 乌伦紧紧抱着怀里的石碑,躲在一旁朝他大喊着。 塞利尼的目光紧盯着他抱着的那块石碑,仿佛那是他唯一救命稻草。 “乌伦,我想好了,你给我吧。” 乌伦沉默了几秒,从海草丛后游出来,他放下手里的石碑,掉在地上的细沙里。 伸手拂开蓬乱的灰色头发,将那常年掩藏起来的面容展露在他的眼前。那块墨汁一样的黑色崎岖印记爬满了他的左脸,显出灰败的气息。 “这是我付出的代价。为了得到与神明交流的机会,我失去了人鱼的力量,成了一个只能躲在深海里的臭虫。” 塞利尼看着他。 “塞利尼,祂不是一个仁慈的神,祂会剥夺你最珍贵的东西。” “但你并不后悔。”他看着乌伦的灰色眼珠,“你有你想接近的神明,我也有我的。请别为我担忧。” “我并不担心你,我只是为诺拉感到忧虑。”他想起那个机灵的红发小人鱼。 乌伦俯身捡起那块石板。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将脑海里杂乱一团的记忆记录下来,将那些或重要或琐碎的事情写在石板上。 偶然间发现了当年改变他命运的那件事,还有那个引诱他交易的未名之神。也许这个线索,会让那条在溶洞里不知疲倦地雕凿石头的,已经快疯了的人鱼,看到一点希望。 “如果你没有找到那个人类,诺拉要怎么办?你要让她陪着你一起冒险吗?” 塞利尼低头看向那块石板,上面的图腾和符号是那么清晰,那双澄澈的蓝眼睛变得深沉, “我会保护好她,用我的生命。”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满怀着希望到逐渐绝望。 塞利尼从未对人类的世界有过具体的感知,当他步入那喧闹的人间时,对陌生事物和形形色色的人类的警惕让他时刻绷紧了脑中的弦。 他逐渐发现,记忆里的那些对他有善意的人类只是少数,而大多数人是狡猾的,市侩的,每一个与他擦身而过的人类都仿佛是潜在的敌人,他们在互相隐瞒欺骗,偷窃抢夺,为争抢利益金钱大打出手。 他带着诺拉走过一个又一个城镇,也许是因为她是人类的孩子,诺拉天生就对那些热闹的街区和市集感到亲切,有时候,她比他更能融入人类的世界。 塞利尼原以为只要到陆地上来,很快就能找到艾比。 但他错了。 陆地太大了,这是一片比大海还要辽阔的荒原。 这时候他才发现,仅凭一个名字想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一个人,是多么的困难。一年之后、两年之后,他渐渐地感到疲累与不安。但在看到诺拉希翼的目光时,他总会告诉她,很快就能找到妈妈,也许就是明天。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在一个镇子上落脚,做一些零散的活儿,攒下一些钱,然后接着去下一个城镇。 他一天一天地计算着时日,仿佛在细数生命流逝的沙漏。就在塞利尼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艘船。 那艘船上挂着的红色旗帜,让他想起了她说过的话。他问一旁的小摊贩,那是谁的船,小贩说,“那是巴特家的货船。” 巴特家,夏洛特·巴特。那个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他从不同人的口中拼凑出那个陌生的女人。富有、强硬、没有结婚、像个男人、巴特家的主人、扩大整编了巴特家的船队、让女人上船…… 塞利尼对那个交夏洛特·巴特的女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那只是无数个陌生又遥远的人类世界的权贵姓名之一。 直到那一天,诺拉回家后兴冲冲地跟他说,街上的人都在传,几天后,巴特夫人要到到城里参加巴特家族捐赠修建的教堂的开幕仪式。 那面红色旗帜的影子在他眼前闪过,不知为什么,他答应了诺拉想去凑热闹的请求。 于是在那天,他见到了那个叫夏洛特·巴特的女人。 在拥挤的人潮里,诺拉骑在他的脖颈上,兴奋地看着远处台上的盛大开幕典礼,一边嘴里还吹着不知从谁那学来的响亮口哨。 “父亲!你看见巴特夫人的模样了吗?她可真漂亮,我还以为她该是个老奶奶。” 塞利尼怔愣在原地,周围的一切声音和喧哗都隐去,只剩下隔着远远的人群之外的,那个台上的女人,穿着白色的礼服,从容地致辞,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艾比……怎么会变成巴特夫人?还是说,巴特夫人原本就是艾比。看着那回忆里重现无数遍的面容,但一举一动都仿佛另一个陌生人。 他想起听到的市井传闻,夏洛特·巴特曾经在几年前从海上失踪后,又奇迹般的生还,接着便接手了巴特家,将家族的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 她消失的那段时间…… “我永远都不会留在这座岛。” “我会回到我的世界。” “没有哪只雌性人鱼,会忍受雄性将她抓起来关到洞穴里吧。” 艾比说的对,因为她不是雌性人鱼,所以他将她困在那座岛上,她也无法反抗。他喜欢她,就将她关在那儿,让她和他待在一起。他只知道她是艾比,而从不了解夏洛特·巴特的事。他的确是在欺负她。 在这儿,没人能将夏洛特·巴特关起来。 一直困扰他的谜题和梦魇终于有了答案。 在那个孤立无援的岛上,她只能用爱来欺骗他,然后找到那条重新做回夏洛特·巴特的路。 而他,差点儿永远杀死了那个叫夏洛特的人。她不会在船头挂上红色的旗帜,也不会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接受欢呼和掌声。而是永远沉寂在海里…… 认清这个事实却让他对寻找艾比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她就站在他不远处的地方,他能清楚地看见她。但他们之间像是隔了很远很远。 他走了很久很远来到了她的面前,却不敢迈出最后一步。 72神秘的男人 莫尔斯听说夏洛特这次回来,带回来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小女孩儿。 他原本并不将这当回事,直到他看见了那个男人,真是……古怪。银发蓝眼,像是个外国人,脸上还戴着一张面具。 更奇怪的是夏洛特对他们的态度。对那个小女孩儿,夏洛特极为亲近,甚至于从她回来就允许那小女孩和她一个寝房睡觉。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举动。 而对于那个男人,夏洛特却并没有做任何的吩咐,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还有这个人。庄园的仆人不敢怠慢,也只能按照客人的规格礼仪进行安排。这样“无礼”,不像是她的作风。 很快,他就知道了那个女孩和男人的关系,他们是父女。 夏洛特她,将人家的女儿抢来做什么呢…… 她和他们的关系,值得玩味。莫尔斯心里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但那个猜测却令他十分不快。 庄园上下自然也都留意到被巴特夫人带回来的那两人,特别是那个神秘的男人。有人猜测他到底是哪国的人,也有人疑惑为什么那两父女,一个是银发,一个是红发,一点都不相像。 而夏洛特最近最大的事,就是和诺拉培养感情。她从出生起就离开了她的怀抱,现在,好不容易回到了她的身边,她想尽一切方法想要弥补。她要将最好的都给她的小姑娘。 诺拉是个随遇而安的小孩,不论是住在简陋的棚屋,还是华丽的庄园,她都觉得有趣。更何况她找到了妈妈,每天都能见到她。她被妈妈抱在怀里,一起睡在香喷喷又软软的大床上,这真是最幸福的事情! 夏洛特有意减少了自己的工作安排,在公务之余,尽最大可能和诺拉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一天,在用午餐时,诺拉将满满一汤匙的食物大口吃下,疑惑地问她, “为什么父亲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夏洛特用手绢擦擦她嘴边的残渣。她们在一张小桌上用餐,她可不喜欢和诺拉坐在遥远的条形桌的两端吃饭。 “他在自己的房间吃饭,他不喜欢人多。” “不会的,他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他很想你。” “……”夏洛特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妈妈,我说的是真的。”像是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诺拉又急忙解释道, “父亲他是真的很想你。之前在海里的时候,他总是躲在那个溶洞里刻石头,他不让我进去看,有一次我悄悄溜进去了,发现里面堆满了他刻的人像。还有,我有好几次看见他躲在里面流眼泪,乌伦说,父亲想你想得都要变成一条疯人鱼了。” 闻言,夏洛特别开眼睛,捏了捏手中的刀叉,然后又松开。 诺拉瞅瞅她的表情,往嘴里又叉了一块肉,一边咀嚼一边询问,“妈妈,那以后可以让父亲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夏洛特没有明确表态,“以后再说吧。” “对了,诺拉,你们是怎么从海里到陆上来的呢?”她岔开话题。 “是,父亲找来了草药,吃了之后我们的尾巴就变成腿了。” 诺拉鼓着满满腮帮子的食物,像一只嘴里塞满坚果的小松鼠。 草药?哪来的那么神奇的草药?这事还是只能问塞利尼才知道。 夏洛特看着将面前食物风卷残云的她的女儿,按下了她想要舔盘子的行为。 ------------------------------------- 晚上。 夏洛特正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尽管已经减少了工作量,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事情需要她的决断。屋里的灯光亮着,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之前最忙的时候,整夜整夜地办公也是常有的事。 听到传来门铃声。 她蹙了蹙眉,仆人都知道她的习惯,没有谁会这时候来打扰她。 “进来。” 一个女仆打开门进来,带着歉意和谨慎地开口,“夫人,这位先生说有要紧事需要见您,我只好……” “没事,你下去吧。”她没有责怪她,目光移到她身后那个男人身上。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静得仿佛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将近有一星期了,她以为他不会来找她了呢。 “是塞利尼先生啊,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夏洛特问。 听到她的话,塞利尼呼吸一沉,静默半晌,说: “我要走了。” 夏洛特从皮椅上站起身,慢慢踱步向他走去。 重新梳洗装扮过后的塞利尼,一身白金色长袍,银发被梳起,还是用那根木簪子挽住,再加上脸上的皮面具,让他看上去倒像是个神秘的异域的王子。 走到他近前,她才看见他肩膀上背着那个他来时的破包袱,带着那把破琴,还真是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哦?是吗?” 她无动于衷地笑笑,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怀疑。 “你想要去哪儿?之后准备做什么?” “我不知道,总会有地方……”他垂下视线,“之后就,继续做木工,在街上弹琴。” 哼笑一声,她嘲笑他说,“光凭你那难听的琴声,是挣不到钱的。” 塞利尼不说话,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走。 “诺拉呢?你不要了?”她转到他身后,凉凉地开口。 塞利尼犹豫了片刻,继续道,“她是个独立的孩子,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她的。” 停住步子,夏洛特沉默了。 没有等到她的回应,塞利尼以为她同意了他的提议,于是慢慢回身朝门口走去。 还不等他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快速走动间衣物摩擦的声音, 他的包袱和琴骤然被一股猛力拽脱,狠狠地扔在地上,琴盒被甩出去好远。 一只手死死掐上他的脖子,塞利尼被推着后退几步,抵在有着精美雕饰的厚重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看着距离他很近的女人,眼睛里的怒火快要燃烧出来。 “你再给我说一遍。” —————— 下两章狠狠doi! 73不挽留(微H) 夏洛特仰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明明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她,但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现在又要假惺惺地说要离开。 他能去哪儿?准备之后又像个幽魂似的飘荡在外面吗? 虎口下扼住的他的咽喉,滚动的喉结和血液流动的触感。 “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话。”夏洛特问,脸上是冷然,“再说一遍,我就让你走。” 塞利尼微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只用那双沉静温柔的蓝色眼眸注视她。 看到她眼睛里盛盈的泪水,像银线一般从眼中滑落,她掐住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塞利尼抬起手,想要擦掉她的眼泪,但却被她兀的松开扼住的脖颈。猝不及防地被抓住领子,往前带去, “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选的。” 夏洛特抓着他的衣服,将他轻易地推倒在地。柔软的长绒地毯上,她将他压在身下,捏住他的下颌,让他直视她, “其实你根本就没想走吧,嗯?塞利尼。不然为什么偏挑晚上过来找我?是想看我会不会留你么?” 塞利尼仔细地看着她靠近的面孔,仿佛想要在心里细细描摹她的样子,她比几年前更美了。 “你想多了,我不会挽留你。” “我不需要你,但诺拉需要父亲。就像你在那座岛上对我做的那样,你会被关在这儿,成为最低贱的奴隶,一步都不能踏出巴特家的大门,永远失去自由。” 塞利尼出神地看她,暖黄的水晶灯光在她的身后,就像那一天黄昏的沙滩上,落日在她背后洒下的光影。 似是在回答刚在那个问题,塞利尼喃喃道,“嗯,我不想走……” 听到他直接的承认,夏洛特怔愣了几秒,刚才还准备好要说的话一时间忘了。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忽然他吻上她的唇,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疯狂的思念与爱意潮涌般的将他淹没。 双手紧拥住身上的人,湿滑的舌舔过饱满的唇瓣,探进她的唇缝。夏洛特依然紧扣住他下颌,堪称凶狠地亲吻起来,濡湿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扫掠过对方的口中。牙齿咬破他的唇,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的口腔里,但谁也没有停下,反而让这个吻更加激烈。 她扯开他的腰带,将繁复的长袍几下撕扯开,一只手在他的颈间掐握着,在他的苍白的皮肤上留下红色的印记。夏洛特一边与他亲吻,一边像是随时要将他掐死。塞利尼置若罔闻地沉迷在与她的吻里,晶蓝的眼睛里泛起柔波。 忽然,他脸上的面具被摘掉,那层遮蔽离开皮肤后,仿佛让他变得无处遁形。夏洛特离开了他的嘴唇,看了两眼他脸上的印痕。 “划破的伤疤?” 塞利尼避开她的目光,他唯一能引以为傲的容貌没有了,她只会更加厌弃他。 “这又是你的秘密?你瞒着我的事可真多,塞利尼。” “不过你也不必告诉我,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的脸,漂亮还是丑陋,又关我什么事呢?” 她的指尖划过那青蓝色的鱼鳞形的印痕,他的眼睫轻颤。 书房内室的床上,塞利尼在她的脸颊和颈间啄吻,温热的呼吸轻喷在她的肌肤上,扣着他的脑后,将那根木簪取下扔在地上,如瀑的银发垂散在她的身上,有些凉意,但他的唇舌却是热的。一点一点地滑过她的锁骨和肩头。 她坐着搂抱住他的头,塞利尼低头亲上了她的胸前,白腻绵软的胸乳被他亲吻含咬着,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抱住她的腰身,在光滑的背脊上抚摸。整齐的发髻垂落下零散的发丝,深棕色的卷发蓬松,在他的手背上轻擦。 低缓又克制的呻吟在他的撩拨下不时地发出,塞利尼耳边缭绕着那喘息声与他头上传来的阵阵痛意,她又在抓他的头发。真实的疼痛感让他清醒而又喜悦,这终于不是他的梦,她真的在他怀里。 塞利尼搂住她的腰肢将她翻压在床上,他们赤裸的身体亲密无间地贴着,她环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已经破损的嘴唇上轻轻噬咬着,他的身体覆在她的身上,他的体温变得更高,甚至于有些热。 夏洛特看他的脸,还是那浅白色的眼睫,那双蓝幽幽的眼睛里有了欲色,让那空灵的海洋精灵染上了俗世的情欲。 常年握着刻刀雕凿工具的手变得粗糙起来,在她的皮肤上带起细密的快意。修长的手在她的腰身摩挲慢慢探入她的身下。 那湿软的嫩穴正吐露着蜜液,手指慢慢探进她的穴口,沾上黏腻湿润的水液。骨节分明手指在穴道里慢慢探进勾出,在穴肉的层层包裹下揉按着她的敏感处。他对她身体的每一寸都无比的熟悉。 指腹在她的蒂珠上抚摸揉搓着,带来阵阵的快感,她身体紧绷,呻吟出声,下意识地抓挠他的肩背,指甲在他肩膀上留下划痕。 感觉到她搂紧了自己,塞利尼回以更紧密的拥抱,仿佛想将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直到她感到不适,伸手将他的头发往后拽, “混蛋!我要喘不过气了……” 塞利尼反应过来,“对不起,艾比。” 夏洛特冷哼一声, “呵,怎么不叫‘巴特夫人’了?” “艾比是谁?我是夏洛特。” —————— (待会还有一个加更) 74深入的骑乘位(H) 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能提起那个惹她生气的名字。但迟钝如塞利尼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 于是他没有作答,继续着刚才手上的动作,企图用身体上的快感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的手指在她的穴缝里缓缓进出,带有他体温的手指在她的身体里搅动,阴唇如花瓣一样被翻出,穴口流出淋漓的蜜水。 他一边挑动着她的身体,一边用那仿佛无事发生的眼神观察她的反应。 那条该死的鱼,又在装傻充愣。 看她貌似不再深究刚才的问题,塞利尼心情逐渐明朗起来,嘴角上都浮现了一点点笑意,他已经……很久做不出那种表情了。 他俯身亲吻她红润的脸,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更多了一些青涩和温柔。 算了,之后再跟他算账。 塞利尼含吻上她的胸乳,舌头拨弄着凸起的乳粒,牙齿轻碰,丰润绵软的乳肉被含在温热的口腔里细细品尝。 夏洛特因为刚才的事情头脑清醒了几分,她一只手撑着脑袋,半斜倚在床上,支起一条腿,方面了他手的动作。撩起一缕他的长发,在指尖卷曲玩弄。 莫名其妙地来,又要莫名其妙地走,这条鱼,许久不见,本事长了不少。她随意打量着在她胸前含吮揉捏的塞利尼,还故意将那有印记的一侧脸用头发挡住,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另一侧完好的脸。这条鱼的容貌包袱还是这么重。她在心里无语地想着。 他仿佛不急着办正事,似乎打算先将她的浑身都亲个遍。慢慢亲到腹部的时候,他停顿了下来。他的手轻抚上那平坦小腹上的道道竖纹,仿佛刀刻的疤痕,抬头看向她。 夏洛特轻掀眼皮,毫不在意地说:“这是我怀孕的时候出现的,生完诺拉之后,一直没有消失。玛姬说,这是‘做母亲的徽章’。” 塞利尼低头看着那些竖纹,轻轻地吻上它们,仿佛在亲吻怀孕时的艾比。听说人类女性的生产十分艰难,他不知道艾比的怀孕生产又是怎样的情形,看着这些疤痕,他就像看到了那时的艾比。 沿着那些竖纹,他亲吻到了她最私密的地方,那里早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塞利尼用舌头舔舐着湿皱的阴唇,用舌尖将其慢慢舔开,露出嫩红的穴口,用舌头舔去那不断渗出的蜜液,吞咽进喉咙。 穴口上端的阴蒂也被亲热地舔含拨弄着,然后便感觉到夏洛特激烈的颤抖与绷紧的肌肉。 他伏在她的双腿间,双膝打开,手环抱着她的双腿,痴迷地舔吻她的穴口。舌尖或震颤刺激蒂珠,或挤入穴缝去探索她身体的深处。 夏洛特被他的舌头弄得呻吟不断,伸仰颈项,呼吸变得急促,肩头与胸前透出淡淡的粉红色。 她夹紧了他的头,丝滑的长发贴在她的大腿内侧。看着屋顶的吊灯,她逐渐将腿搭上他宽阔的肩背。 忽然一个用力往旁侧翻身,将塞利尼压在了下面。突然被暗算得手,塞利尼完全失去了过去海洋顶级猎手的敏锐灵活。 轻微将臀抬起,再慢放下,正对着他的口舌处。前后小幅度地轻轻磨蹭,高挺的鼻梁在她的肉珠上轻蹭撞击,他灵敏的舌头不断在花穴里搅动,吞咽着不断涌出的汁水。 这样骑坐在他脸上动了一会儿,夏洛特到了一个小高潮,喷涌的爱液将他的半张脸弄得水淋淋的,她带着餍足的表情慢慢将身体从他脸上下移。跨骑在他的腰间,手撑在两边,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再让我听到你叫我‘巴特夫人’,我就把你的尾巴,不,是双腿,”她回头看了一下,“打断。” “所以你现在该叫我什么?”她俯身问他,像一只危险的母豹。 “艾比。”塞利尼呼吸还有些急促,说出这个答案。 “哼。”她眯了一下眼睛,看着他一脸糟糕的狼狈样子,不置可否。 她褪下他的裤子,早就硬挺得竖起的性器一下弹了出来,夏洛特看了一眼那玩意儿。挑了下眉毛,和男人那无趣的东西一样了,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原来他那粉白粉白的顶部圆圆的性器官,至少看上去要顺眼些。 夏洛特扶着那根东西,抬起臀,慢慢地对准坐下去。粗硬的性器将阴唇花瓣翻开,逐渐深入,塞利尼皱眉忍耐着。 直到夏洛特完全地将它吞吃了进去,粗长的性器在她体内撑得酸胀,有些难受。她缓慢地上下动了起来,慢慢适应着。塞利尼感觉到自己的分身被紧密地包裹着,紧软的穴肉吸吮缠绞着他,收缩进出间带来极大的快感。 她很快掌握了力度和节奏,开始大开大合地骑乘起落,这个姿势进得十分深入,几乎每一次含纳都令塞利尼感到直达灵魂的快感。 夏洛特将手撑在他劲瘦的腰腹间,那儿还有一处淡淡的伤疤,她用手指轻描过那处伤痕,并夹杂着戏弄的淡笑看他,仿佛在说‘这是我的杰作’。而曾经那处的刺骨疼痛,如今只有酥麻的痒意。 艾比变了,她不再像是岛上那时候的刻意讨好诱骗他。 或者说,现在才是她真正的模样,顽劣的报复心、心口不一的、强势又决然的,艾比。 或许他要开始学着,如何分辨出真实的艾比的那些……真假参半的话。 譬如那句“我不需要你”——是假的, 而那句“再叫‘巴特夫人’就打断你的腿”——是真的。 75情夫 第二天仆人整理书房的寝室时,事情就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虽然明面上都如常一般,但庄园里的仆人私底下已经都传遍了:巴特夫人很快就要纳那个古怪的银发男人当情夫。 这可是巴特家不得了的大事。毕竟,自从夏洛特执掌家族大事以来,她的私人生活就少得可怜,平时不是在到处处理公事,就是跟随船队出海。瞧瞧那些有丈夫的上流贵妇们都一人好几个秘密情人,更别提那些有钱的寡妇了,这事在如今不是什么稀罕。 倒是巴特夫人,年纪轻轻,庄园里却一个男人也没有,就连私交暧昧的男子也从未听说。这可让族里某些老古董们感到有些着急。 当年那个她力排众议生下的神秘孩子夭折后,夏洛特就大病一场,身体受了损伤。之后这些年里对男女之事也不热衷,一心扑在生意上。许多首城里的贵族子弟和富豪们投来的情书信笺,她从未看过,就连宴会也甚少参加,除非有大人物到场。 这可怎么行?过了好几年了,巴特家下一代继承人还没影儿呢。随着夏洛特冷淡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些族里的老人和长辈们对她挑选丈夫的标准已经从底蕴深厚的王公贵族到超级富豪,再到一般富人,再不济也得有个爵位封号。一直到普通男人也可以了,只要夏洛特看得上,凭巴特家今天的地位也不必再攀附什么了。 所以这次那个叫塞利尼——就连名字也这么古怪——的银发男人留宿巴特夫人的书房,给庄园上下都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之后,那些服侍塞利尼的男仆女仆们都更加用心和讨好。 阳光透过玻璃,在室内映下斑斓的色彩。塞利尼坐在窗边,手下修着那把破损的琴,琴弦断了两根,琴身的背面出现了裂痕。这把已经破破烂烂的老琉特琴还是被他小心地修补着。 “昨晚的事,并不代表什么。”夏洛特从床上起身。 鹅黄的睡衣裙让她在晨曦里像初升的太阳一样温暖,棕栗色的蓬松长卷发披散在身后。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看在诺拉的份上,没有将你关押在冰冷肮脏的牢房,不过再好的待遇是没有了。你不是巴特家的客人,你是我的敌人。” “过几天我会举办一个宴会,公开诺拉的身份,她会是巴特家的小姐。当然,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塞利尼,阳光照在他俊美无匹的一侧脸上,仿佛玉石一样白得发光,浅色的眼睫下那双澄净的蓝宝石眼睛看向她。 他想说什么,但只是嘴唇轻合,没有开口。 夏洛特走出寝室,在路过地上那个琴盒的时候,又抬脚踢开,只听得弦声的嗡响。 那天清早书房寝室里发生的事除了他们两人,再无人知晓。大家唯一都知道的事情是,夏洛特可能是真的要公开那个情夫了。 管家莫尔斯得到巴特夫人的通知命令,下个月初要在庄园里举办一场宴会,这是一场公开诺拉小姐身份的认亲仪式。向所有首城里的圈子,还有报纸媒体宣布诺拉小姐是巴特夫人的女儿。 这个震惊的消息其实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先前巴特夫人与那小女孩如此的亲近,并且那小女孩的眼睛、嘴巴,简直就跟夏洛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有人猜测,她就是当年那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只是当初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巴特夫人悄悄将孩子送出城交给孩子父亲抚养,现在时机成熟,于是接父女回来。 宴会相关请柬与筹备事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庄园里一片热闹,巴特家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这下,巴特夫人不仅终于肯接近男人了,还有了继承人,真是双喜临门。 莫尔斯走到小型会议室门口,站在门外的仆人拉响了门铃。 “进来。” 莫尔斯手里拿着一份文书,走进去。 夏洛特正坐在皮椅上看账目,刚才的会议上从海上回来的莉娜将此次的交易记录向她汇报,这次收获颇丰,她就知道莉娜是把做生意的好手。 “小姐,这是宴会的宾客请柬名单,请您过目。”他将那份名单放到她面前。他一直称呼她为夏洛特小姐,而不是巴特夫人。 夏洛特拿起那份名单,粗略地扫过,基本没什么问题,放在桌面上, “可以,就照着这个发请柬吧。” 莫尔斯并不急着走,又询问了一句:“邀请威利家族是否适宜呢?毕竟您新纳情夫,如果要请他们的话,势必有人会再提起威利先生,这恐怕有些不好。” “纳情夫?”夏洛特奇怪地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要纳情夫了?” 莫尔斯眼中闪过惊讶,犹豫地说:“那难道……您是准备和塞利尼先生……结婚?” 夏洛特皱了皱眉,越说越离谱了。 她大概知道他们是在猜测些什么,澄清道: “这次的宴会,只是为了诺拉的事,没有别的什么。不要弄些奇怪花哨的东西出来。” “至于那个男人……” 莫尔斯看她,金色的瞳仁与笔挺的黑白两色制服让他显得斯文清俊。 “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捏起名单的一角,将其轻抛到莫尔斯面前,一只手扶着眉尾,示意他将东西收好。 “好的,我明白了。” 莫尔斯颔首,唇边勾起微笑,取过名单,便转身告退。 76诺拉的宴会 宴会当天,几乎首城里有名有姓的名流富豪都被邀请到巴特庄园里。 夜幕下,灯火辉煌如昼,宴会厅里、屋外的花园里都被灯光照耀着,巡卫加强了戒严,今天来的都是些大人物,不能出半点岔子。仆人们穿过走廊,鱼贯而入,有序得体地在室内外进出。 金辉华丽的会厅里,众多宾客们或坐或立交谈着。 方才夏洛特牵着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儿出现,并用简短且不容置疑的几句话向在场的人介绍了那个小女孩的身份,其效果不亚于往人群里扔了一颗炸弹——夏洛特·巴特的女儿,巴特家的新一代继承人。 她面色如常地介绍完毕后,又说了一些宴会主人惯常的欢迎致辞,便宣布宴会开始。夏洛特总是这样,不走寻常路。不过在场的人都是消息灵通的,有些或多或少对今天这场宴会的目的心里有数。 继承人不稀奇,举办宴会也是司空见惯。但为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女的继承仪式召开这样隆重的仪式,也只有夏洛特干得出来。 不过更令一些男人感到好奇的是夏洛特今天的状态,频频有些男士们隐约的视线向她看去。 夏洛特今天少见地着一身繁复的红色衣裙,宽檐帽上点缀着流行的珠片与鲜花,像一朵盛放红蔷薇般娇艳欲滴。她心情甚好地与周围的朋友谈话,不时地与旁人风趣谈笑,显露出明媚动人的一面。 乐手们奏起了悠扬的曲目,美妙的乐声响起。 往日夏洛特为了在那群男人堆里树立威信和展现巴特家的强势,通常都是偏向男装打扮,最初她的着装被认为是“不男不女”、“大胆无礼”,但逐渐开始在一些贵族小姐圈子里引发效仿,逐渐成了一股潮流。现在城里的裁缝店里有女士去订做男士衣裤,也再不会引人侧目了。 而今天夏洛特却一副女人味十足的装扮,尽管这样,还是少有人敢去与她搭话,至多是同行或生意伙伴在交谈间夸赞几句。对于恭维和赞美,她都一一收下。 姐姐珍妮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问她,“夏洛特,听莉娜说,你准备结婚了?” 她摇摇手里的丝扇,忍不住嗤笑出声,随后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莉娜,又在胡乱猜测些什么。那根本是没影的事。” “也是,那个男人的确不是个好的结婚人选,虽然他是诺拉的父亲,我以为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为了他呢。” 轻哼一声,她的笑容减淡了两分,“我的姐姐,珍珠生意那么忙,都没能消磨你的精力,在担心我的婚姻之前,还是先把你跟约书亚的事处理好吧。” “另外,我得告诉你,如果你要回去的话,你可是一分钱都带不走。” 说罢,她朝她露出一个坏心眼的笑。 珍妮被她的话弄得语塞。前几年她跟约书亚的婚姻破裂后,他们两人始终分居。夏洛特让她回家来,并将巴特家的珍珠生意交给了她打理。慢慢的她开始不再纠结于约书亚那些情妇和私生子的事,她的精力全放在了经营珍珠生意上,逐渐走出了痛苦。 可是最近乔书亚又来找她,向她低头认错,恳求她回去。她一时又陷入了两难,为这件事,夏洛特跟她吵了好几次架。 “我不跟你说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珍妮微瞪她一眼,转身走了。 夏洛特并不担心她会犯傻回去。父亲当初留给她的遗产被那个约书亚在几年里挥霍一空,因为婚后多年没有孩子,她在那儿受尽了屈辱。只有傻子才会在品尝过掌控与权力的滋味之后再放弃去选择当奴隶。 灯火交相辉映,人影往来。 塞利尼站在花园里的一丛紫藤萝前,远远地看向楼上的窗户里露出的光亮,阳台上有三两的人在倚靠着交谈。她缓步出来了,手里端着一杯酒,和一个金发男人说着什么。 他没有被邀请到诺拉的宴会,但却也没有人阻拦他。当他站在人群之外,看见她像一朵燃烧的玫瑰一般,变得如此耀眼,她肆意地笑着,在人群里熠熠生辉。 他注视着她的身影,像想将她铭刻在心里。之前心里涌起的酸涩与挣扎渐渐被炽烈又平静的爱意掩埋。 曾经那些飘渺的,他这几年来一直笃信的那一点点她的真心话,已经随着时间消散了。她对他的爱意或许已经消磨殆尽,但无论她对他的厌恶也好,喜欢也好,都是那么弥足珍贵。 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人影,夏洛特捏紧手里的酒杯,眉头微皱。 “他毕竟是诺拉小姐的父亲,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否需要我去请他过来……”莫尔斯彬彬有礼地询问。 “不用。” “夏洛特小姐,你今晚可真美。”他由衷地赞美道,浅金色的瞳孔看向灯光下那道红色倩影。 “……闭嘴。” 77月下琴音 塞利尼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这是庄园里一处较偏僻的所在。夏洛特得知下面的仆人有意讨好巴结他后十分生气,让莫尔斯处罚那些给他送好处的人,并将他的房间排到更远的位置。 推开寂静的房门,屋里没有点灯,一室的月华光辉。这是个并不大的房间,莫尔斯绞尽脑汁才在庄园里找了这样一处屋子,在一个已经无人住的小花园里,这间房从前住着巡逻花园的老守卫,已经去世多年了。 塞利尼走进屋子,房间的一侧是一张简单的床,旁边的桌上摆着许多做木工的工具,一些半成品的木雕和料子整齐地摆放在地上。这些是之前他拜托那些仆人帮他从外面买来的。 他原本想睡了,但躺在床上始终难以入眠,或许是今晚的事情让他思绪混乱,塞利尼从琴盒里拿出那把老旧的琉特琴,琴弦拨动两下,发出清澈的声音。 坐在窗台前的椅子上,窗外的花影与月光齐齐地映照进来,地上投下的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指侧在绷紧的琴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弹着,谈不上旋律,也并不动听。他好像并不打算弹奏什么曲子,只是想弄出些声响,让这个屋子里不再那么安静。 虫鸣与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成为这些零落琴音的伴奏。塞利尼静静地注视着窗沿上木头裂开的纹路,似乎想要追溯那些纹理的源头。他的眼睛沉静平和,如一片蔚蓝的海。 有什么忽然打破了那片海的宁静,泛起的涟漪让他从无绪的状态里抽离出来。 只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本就陈旧的木门被“砰!”的一声踹开,生锈的金属合页发出滞涩痛苦的吱呀声。 塞利尼手里拨弦的动作停下。 宽大裙摆的布料与地面摩擦的窸窣沙响,连带着那人的脚步声也仿佛能展露出来人的心情极差,径直快步从房门口走到室内。他听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 夏洛特手上拎着一个细颈的酒瓶,擦身而过时带来一阵酒气。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坐在窗前的人,自顾自地一手撑着窗台跳坐上去。 晚宴时华丽端庄的发髻与帽子被拆散下来,那一头蓬勃的卷发得到了自由披散的间隙,宽大的裙摆堆迭在一起,像是一捧放在窗台的盛放花束。 她仰头往喉咙里灌了几口酒,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水渍。随意地将脚上的鞋子踢掉,光脚坐在窗台上。她的动作像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市井少女。 “弹啊,怎么停下了。” 余光扫了他一眼,“你弹你的,不用管我。” 塞利尼抬头看她,她还是穿着刚才那一身红色的礼服裙子,比起刚才的优雅迷人,现在更加自在肆意。 手下微微停顿,随后指尖便流畅地泻出悦耳琴音。有了听众,那把寂寞的琉特琴也变得温柔舒缓起来。 那是一首科利亚的情歌民谣,讲的无非是青年小伙儿和心爱的姑娘的故事,如果诺拉在这儿,她一定会绘声绘色地演唱出那些大胆露骨的歌词。 “刚才来了,为了么又离开?” 她突然出声打断他的琴声。 塞利尼的指尖滞住。 “你不想见到我,见到我你会不高兴。” 夏洛特勾起一个讽笑,这些话他倒是记得牢。 “好久不见,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你不敢进来,走到我和诺拉的面前来,你是在害怕什么?” “你当我这儿是什么随便来去的地方吗?莫名其妙地找过来,又躲躲闪闪地,胆怯地想要逃走。这还是那条当初把我囚困在那座岛上的凶恶人鱼吗?不会尾巴没有了,胆子也变小了吧?”说到这儿,她的话里带了些嘲讽的意味。 塞利尼明显被戳中了什么,他的目光变得黯淡下来。 夏洛特受不了了。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这死样子,还怪声怪气地叫她“巴特夫人”,她真想抽他两耳光。现在这条死鱼脾气变得怪模怪样,跟个闷葫芦似的,每次见到他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难道从人鱼变成人类,性情也会大变?她发现,这条鱼是真的会较死理的。跟他再这么折腾下去,折磨的人是她自己。 “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但你始终在躲着我,我想知道为什么。”夏洛特直接问。 “艾比……”塞利尼支吾着,捏紧了手里的琴。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她倾身捏住他的下颌抬起,“我很丑吗难道?你不敢看我?” “不,你很美。”塞利尼被迫直视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她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他的身边,“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别想打岔,回答我的问题。”他别想用恭维话糊弄过去。 看着她良久,他终于缓慢开口道: “我……曾经让你很痛苦,在那座岛上,将你困在那儿,我伤害了艾比。 那天,我看到了你的船,船头挂上了深红色的旗帜。”塞利尼的蓝眼睛看着她,仿佛随着他记忆回到了那一天。 “那是一艘好船,他们说,那是巴特夫人的船。后来我才知道,夏洛特·巴特就是艾比。我看见你在集会的人群前,为那座白色的教堂演讲,人们都在看着你,为你的成就和慷慨鼓掌欢呼。那一刻,我想起了你对我说过的,你的梦想。 可是我,差点就让它永远无法实现,差点就将你最渴望的东西夺走,艾比心里一定很恨我。或许你每一次见到我,都会想起那些令你痛苦的事……” 塞利尼说出了那个压在他心头的梦魇。他直到最近才明白,她当初执着逃离那座岛到底为的是什么,而他对她所做的事,又是怎样的过分。那是他对她犯下的罪过。 “还有……”塞利尼又开口, “我现在很丑陋,不配再追求你。” 那张软皮面具下的骇人鳞痕,仿佛是烙印在脸上的诅咒,那是他付出的代价。 听完他的话,夏洛特没有再说什么。 塞利尼静静地等待她对他的处置,就像在岛上时,他一直坐在木桥上等待她的出现。 可夏洛特只是松开了捏着他下颌的手,那双灵动沉敏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窗台上跳下来,拿着瓶子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液,仿佛没听到他刚才这番话一样,朝屋外走去。 塞利尼没有等到预期里她的回应,看向她离开的背影,仿佛是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彻底失望了一般。 放下琴,他转身叫住她, “等等,艾比。” 78唇角溢出的酒液 艾比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他。 塞利尼问出那个不识趣的问题,“我回答了你的问题,艾比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哪怕是她再说一次像当初离开时说的那些让他痛彻心扉的话,他的心里也会好过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视若无睹地转头离开。 她抿了抿嘴唇,露出随意又不言自喻的表情, “没错,就像你说的那样。你对我‘犯下了罪过’,你感到愧疚和不安,所以才忽冷忽热,还有你现在毁了容,更加不敢出现在我面前。看不出你已经学会了自我反思的好品质,你已经很明白了,不是吗?” 她陈述着他刚才的剖白,但却无端地让人察觉出她话里隐含着的疏离情绪。 塞利尼被她重复自己的话刺痛,但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种自己做错了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走上前几步,“艾比,我……” “你知道吗,”她打断他的话, “比起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自作多情又胆小怯懦的人类,我还是更喜欢在岛上的那条叫塞利尼的人鱼。” “他什么也不懂,他不会弹琴,也不会做木雕,更不会叫我‘巴特夫人’。他只是一条有点儿傻的人鱼,但他起码是诚实的。虽然他有时候也会撒点无伤大雅的小慌,但他不会掩藏起自己的心,他是条笨人鱼。”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中滑下,塞利尼看着月光下她的脸颊,酒精让她看上去有些醉意,披散的微卷长发有些附着在颈间。 但那双清冽的眼瞳温和地注视着他,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眼神,但那目光却让他感到一阵熟悉的不安,就像那天夜里,他们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她给他戴上戒指时看他的眼神一样。 她伸手拭掉他眼角的泪水, “你的确伤害了我,我曾经也确实非常恨你。不过,到底对你要怎么处置,是赎罪还是流放,应该由我说了算。而不是由你来决定。我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好吧,胆小鬼,不跟你兜圈子了。”她微叹了一口气。 “我目前确实还对你有些兴趣,我没那么讨厌你,但前提是你别再像这样让我费心思去猜你在想什么。你听明白了吗?” 塞利尼愣住了,对她的话反应了好一会儿。等他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之后,只看到她眼角浮现出一抹无奈笑意。 艾比她……是那个意思吗? “艾比,你还喜欢我的,对吗?”他向她确认般的问道。 “只是不讨厌而已,别自作多情了。”她纠正说,然后便向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温暖的体温,她被一个宽阔的怀抱紧紧拥住。 塞利尼垂着脑袋,高大的身躯显得莫名的脆弱,他急切地挽留着怀里的人,用尽所有的勇气。 “对不起,艾比。” 夏洛特任由他抱着,过了一会儿,她将酒瓶里的酒喝了一口,便转身将他的脖颈勾下,拥吻上去。 刺激又带着芳香的酒液在两人的唇舌间游移飘荡。她将酒液一点点地用口渡给他,有些从唇缝里溢出,在她的下颌滑出水痕。冰凉的液体渡过唇舌,喉结滚动。 他带着些迷惘和茫然的神情,让她心下一阵躁意。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海风般的气息,又抚平了她心里的褶皱。 “好喝么?” 她问他,眼里是兴味盎然,几分醉意和笑意混合在一起,向他抛扔出结束话题的转折。 “嗯。”他微点头,看着她笑意撩人的模样,视线停留在她润泽饱满的唇上。 塞利尼低头吻上她的颈子,暖热的呼吸围绕在她的颈间,啄吻慢慢向上,沿着下颌的酒液水痕上一点一点地舔舐掉甘甜的遗迹。他搂住她的腰,在宽大裙摆与上身交界的地方环抱她。 双唇相抵,舌尖撬开牙齿去接近另一个,展开一场缠绵的舞蹈。她光着脚,刚刚从窗台上跳下来的时候,被他气得连鞋也没顾得上穿,冰冷的地面和脚掌接触,夏洛特自然地踩上他的鞋子,踮着脚勾住他的脖子俯身相吻。津液与舌吻混杂的濡湿轻响,将动情的醉意催发得更加成熟。 她一只手解开面具后的细绳,将那碍眼的面具扔到地上, “我不喜欢看你戴这个。在只有我们的时候,你可以摘下来。”她说。 塞利尼留意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但似乎并没有从上面看到厌恶之类的神色。他犹豫着轻点头,表示了同意。 “这是怎么来的?”她抚摸上那片疤痕,已经没有了鱼鳞的触感,但就像是烙下的印记深深嵌刻在皮肤里。她已经问了好几次这个疤痕。 塞利尼看着她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回忆起什么。他对她笑了笑,那青蓝色的深色鳞痕在那张俊美出尘的脸上显示出一丝诡异的和谐, “这是,我和诺拉到岸上来的代价。” 确切的说,这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夏洛特想起了之前问诺拉他们是如何变出双腿的,她说是塞利尼找来了神奇的草药。 “诺拉说你找到了能变成人的草药,那是怎么……” 还不等她问完,塞利尼就又吻上了她。不过这一次更加的激烈与直白,蔚蓝澄澈的眼睛里蕴含着无限的爱意。 79被按在墙壁上更深地插入(H) 抚着她的侧脸,塞利尼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密不透风的拥抱令人窒息,也让人感到安全。濡湿的唇舌探进她的唇缝,勾挑着她的舌尖,席卷她的口腔,方才的酒香气仍然在鼻息间萦绕。近在咫尺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热意笼罩两人。 酒瓶子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沿着倾斜不平的木地板滚动到一边,抵在了墙壁下,一连串的酒水洒在地上,洇湿出痕迹。 夏洛特垂眸瞥向他,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吻。绵长深入的长吻后,塞利尼扶着她脸的手轻抚上她的下唇,刚才吻过后有点湿润发肿。 她若有所思地看他,不作声地探出一点舌头,舔他的指腹,再轻含住他的手指。塞利尼眼神微沉,看她的动作,一双杏眼没有媚眼如丝地勾引,只是静静地看他,就像在探察他的想法。也像是在安然地等着看他发疯。 “下面已经湿了,不信你摸摸。”她轻声说。 紧绷的琴弦被骤然挑断,难抑制的欲望和渴求终于崩塌倾泻。他突然用力揽住她的腰,将她提抱起来,将人抵按在墙板上,就像那一天晚上,她对他做的那样,不过这次他的手臂垫在她的背后,替她隔绝了痛楚。 宽大的繁复的衣裙遮掩住他手上的动作,一只腿被抬起靠在他的腰间,全靠双手搂抱他和身后墙壁的支撑。 骨肉匀称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小穴里探出挑弄,黏腻湿滑的水液沾湿了手心,拇指在穴口上方的抵住上揉按,听得她轻曼的呻吟,随后便流出更多的蜜液。 “嗯……”她环住他的肩颈,手从袍子的衣襟伸进去,抚摸他坚实的身体。 “塞利尼,刚才宴会上看到我了……我今天好看么?”她附在他耳边,悄声问他。 中指和无名指在穴里弯起进出按压,紧密的穴肉温暖地包裹着,每一次进出都带出湿滑的黏液,那是她动情的证据。 脱掉外衫的抹胸礼裙,将锁骨和颈肩完美地裸露出来,旺盛的棕栗色卷发披散在她的肩头。塞利尼痴迷地吻上她的脖颈,湿漉漉的吻,然后是轻轻的磨咬。 “好看。” “艾比,今晚很好看。” 塞利尼匮乏的赞美之词没有让她扫兴,反倒很受用一般,夏洛特轻勾唇角。 在他用手指取悦她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他的衣服褪下,赤裸的胸膛与腰腿,像一尊完美的古典雕像,不过现在这尊雕塑有了温度。 他深陷在一朵盛开的蔷薇花之中,繁复的衣裙将男人的身体包裹着,隐秘的手指就像在取引探求蔷薇花蕊里的蜜液。滑嫩的阴唇在他的手指间变得湿软黏人,但她却像一丛藤蔓缠绕着他,双手在他的躯体上抚摸,以包容的姿态探索他的身体。 粗长的性器抵进入已经敏感湿润的穴口,阴唇被分开,狭小的穴缝慢慢吞吃下硬烫的性器,饱胀与酸软同时袭来,异物进入体内,天然的排斥被强势的挺入不容分说地覆盖压制。 直到整根没入,塞利尼被她紧绞的穴肉刺激地闷哼一声,逐渐开始抽送、挺进。 他紧锢搂抱的力度加大,将她死死抵按在墙上,加快了身下的动作,每次都比前一次更深,仿佛要嵌入她的身体深处,夏洛特有些受不了,下体的如潮快感和更深的插入带来的失控刺激感让她愿意纵容他的行为。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不满,她此刻的情绪除了短促的尖叫和呻吟,其余的都化作他背上深深的杂乱抓痕。 月光从窗户外照进来,酒瓶口的液滴坠落在地上,被木头吸收消失殆尽,只留下深色的水痕。 她躺在那张床上,浑身泛起粉红色,一次又一次地冲撞着她的肉体和灵魂,薄汗沾湿了她的细缕发丝,扬起脖颈,挺起的胸乳被他捏握在手里,埋首含吃着。 已经红肿的阴唇穴口还在容纳着来者不知疲倦的撞击与抽送,喘息与呻吟变得嘶哑磨人,混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间隙时,夏洛特伸手抽走他盘发的发簪,一袭长发像缎子一样散落下来,轻抚在她的身体上。她用手上的簪子尾部挑起他眼前的一缕头发,将那面鳞痕的脸露出来。塞利尼看向她,潮热的脸庞上那双清亮的眼睛盯着他脸上的印记。 手指摸上那块鳞痕,温热的触感让他眼睫轻眨,“别对我说谎,塞利尼。我不喜欢被骗。” 他没有开口,侧脸亲吻上她的手心,像在轻柔地安抚。将她的腿弯抬起,下身连接的地方更加亲密无间,她的腿搭在他的肩膀上,柔韧的身体被绷成一个打开的姿势,这下他得以更靠近她。 紧密相连的下体处有水液滴出,肉体碰撞的声音与黏腻的水声混杂。 他的身体覆在她身上,银白的长发和她的头发缠绕纠葛着,吮吻的唇瓣与交织的津液、呼吸。黑夜里,他们亲密地抚摸着对方的身体,在上面留下痕迹。 夏洛特搂住他的肩膀,侧首在他的脸颊上啄吻,那仿佛鱼鳞一样的印记,她想起曾经他们做爱时,他的眼角边会浮起细密的闪亮鳞片,在阳光下会很漂亮。 “小鱼。” —————— 首发:ρ○①⑧.space「Рo1⒏news」 80复宠的情夫 从备受冷落到青睐有加,前后距离不过几天时间。 夏洛特最近频频与那个银发男人见面,有知情人听说是从那次诺拉小姐的宴会之后,夏洛特就对那个男人转变了态度。有仆人看见,那天早上夏洛特从那个偏僻的花园里出来,那是那个叫塞利尼的男人的住所。 庄园虽大,但在这些八卦传闻的事上却止不住风声,更何况夏洛特也无意遮掩。 他的确有事瞒着她,但她并没有多么在意这些,反正那条鱼在她这里掀不起什么风浪。当她处于上位优势的位置时,一些曾经的顾虑和担忧忽然间就消失了,那些荆棘障碍全都化作粉末。现在,她只是依从自己的内心作出这样的选择。 那晚过后,她早晨从睡梦里醒来,一阵有节奏的笃笃声将她的目光吸引过去。她看见塞利尼坐在不远处的桌前,手里拿着细凿和刻刀,在雕刻着木头。 清晨的光线照在他一侧的脸上,那支木簪子将头发挽起,只垂下几缕碎发,宽松的衣袍胸前露出一些皮肤,上面有她昨夜留下的吻痕。脸上的青蓝鱼鳞痕像是神秘的图腾,柔和的阳光将它完全地显照出来。 她伏在床上,就这样安静地看他,她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现在这个塞利尼让她觉得有趣又好奇,她仿佛在重新认识他。 之前那个无忧无虑、藏不住心事的人鱼,来到人间之后,心思变得多了起来。那双清澈见底的湛蓝眼睛现在总是被一丝忧郁笼罩,他在想什么呢。 见她醒了在看他,塞利尼看向她的方向,一个茫然中略带羞涩表情在他脸上显现, “你醒了?” 虽然变了很多,但那股傻气还是老样子。 夏洛特总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忙,她很少能够好好地休息。那之后,每当她白日里办公疲惫的时候,总会抽出一点空隙来他这儿,看他雕木头,不知疲惫地聚精会神专注于手中或大或小的零件。 那无限重复的笃笃声,刻刀划过木头发出的切割声,都让她感到放松,打盹小憩一会儿,又兀自起身离开。 虽然没有正经地公开声明将那个银发男人纳为情夫,但任谁都能看出巴特夫人对那个男人宠爱有加,这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她会经常留宿在他花园的住所,或是将人叫到寝房书房。就连每日的用餐,那个男人也获得了与巴特夫人和诺拉小姐一起用餐的资格,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那样。 尽管之前夏洛特对他态度冷淡,但现在那个男人已然重新获宠。各中原因也有许多猜测,有的说是他凭床上功夫勾得巴特夫人欢心,也有的说是念在诺拉小姐的份儿上,夏洛特才接受的他。 而只有莉娜知道,她冷落厌恶一个人,或是亲近一个人,都不需要理由。夏洛特有时就是这样心血来潮,随心所欲。 在仆人们眼里,塞利尼先生是个好相处的人,他对他们十分客气,也从不为难他们,甚至许多事情都亲力亲为。对他们这些在庄园里做事的人来说,这就已经是最好的人了,比以往来做客赴宴的那些难搞的贵人们好上千万倍—— 在夏洛特的处理事务的办公室里,她手里捻着一支羽毛笔,墨如鸦色的尾羽在脸侧随意地轻拂,翻看着文书册子,听莫尔斯汇报今年庄园的各项支出用度。 “做得不错,你是个能力出众的管家。” 她实事求是地评价道,莫尔斯的确替她省了不少事。 听到她的夸奖,莫尔斯温文尔雅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谦虚地说:“这都是我份内的事。” “做得好理应得到嘉奖。以后你的薪水上调三成,这是你应得的。” 面对夏洛特的涨薪奖励,他有礼地谢过。然后便听到她说: “对了,玫瑰园那边,找些花匠去修理一下,那里的花草长得都快将路给挡住了。还有那边的屋子,也找几个工匠来修葺一下,重新把屋子布置布置,我以前竟不知道,巴特家居然还有那样寒酸的房子。” 莫尔斯唇角的弧度淡了下来。玫瑰园,那位塞利尼先生的住所。 听出她话里的微词,他坦诚地认错,“好的小姐,是我考虑不周了。” “不过……” “不过什么?” 莫尔斯的视线看向她,干练简洁的深蓝色便服裙,袖口是白色蕾丝花边,还有那发间名贵珠宝发饰里那支突兀的木簪。细腻纤长的脖颈上有两枚淡淡的红印,被脂粉遮掩后仍能看出隐约痕迹。 他没想到她对那个男人竟然纵容到这个地步,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无名的恼恨,就连说出口的话也变得逾矩和冒犯起来。 “恕我直言,小姐。塞利尼先生恐怕不是合适的情夫人选。” 夏洛特扬了扬眉尾,也没生气,将羽毛笔放下,反倒问,“怎么说?” “您不能找一个这样的情夫,他对您的事业毫无帮助,也不会处理家族的事,可以说是毫无用处。”他直言不讳,甚至于这不留情面的话从一向彬彬有礼的莫尔斯嘴里说出来,让她感到有些惊讶。 “不,他还是有用的。”夏洛特正色道,但手却伸向了桌上摆的那个小物件。那是只尾巴跃起的精巧小鱼木雕,底部用了巧妙的方法嵌进了凹槽,让里面那只木雕鱼儿能在两端来回摆动。 “他还会雕这些小玩意儿。” 莫尔斯皱眉,只扫了一眼那愚蠢的摆件,又说:“这只是些不入流的东西,毫无艺术浴2⑶椅姨担故歉龊廖拗段拿ぃ � “您怎么能有一个连拼写都不会的情夫?” “人总是在不断学习长进的。他正在学呢,听老师说他学得很快,现在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可是……” 莫尔斯还想说,但被她不耐烦地打断,指尖按压住小鱼的尾巴尖儿,从一端滑向另一端, “莫尔斯,你是否管得太多了?我是在找情人,不是在找盟友,我不需要他有多么有背景或是有能力,只要我喜欢就够了。” “就像你们男人找情人时考虑的那样。”最后补充一句,她露出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 莫尔斯一时语塞,也察觉过来自己是过度反应了。 现在上流圈子的老爷夫人们不知各自有多少个情人,各类身份的都有,只图一时欢愉。夏洛特已经算是罕见的“节制”了。 可不论如何,在他看来,那个男人根本不配当她的情人。 莫尔斯重新整理了心情,将心里那股郁结压下,心情复杂地离开夏洛特的办公室—— 莫尔斯被花瓶情夫某鱼秒杀 81茶话会 富丽堂皇的会客室里,有东方的丝绸屏风、来自波斯的精美座钟,扑鼻的香水味在羽毛扇、丝扇的扇拂下扩散得更均匀混杂。女人们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最近新出的歌剧,还有流行的发式与新款香水。 塞利尼蹙了蹙眉,忍受着刺鼻的香水味,喝了一口茶。 在一群贵夫人的社交局上,塞利尼显得有些局促,尽管说起来,他还是这场茶会的主人。 也许是塞利尼“受宠”的消息已经在圈子里传遍了,有不少的非正式宴请和沙龙茶会的帖子都递交到他这儿来。 这十分正常,在权贵家族的联系里,这些夫人家眷之间的交往也起着重要的作用,往往一些秘辛或是重大消息,都是在这些场合传递出来的。此前巴特家一直是没怎么活跃在这些小圈子里,原因也无他,纯粹是没有合适的家眷人选。 现在不同了,巴特夫人有了新欢,这自然是个联络巴特家的好机会。夏洛特听说有邀请塞利尼的请柬,也十分支持他多去和人接触接触。她每天忙得脚不着地,也没时间关注他,让他出去见见人也好,别整天待在屋子里。 一个女人指尖端着精致的珐琅长杆烟斗,红唇里吐出一缕幽幽的白烟。塞利尼被那烟草味儿熏得咳嗽了两声,一众人的目光被他吸引,看他那狼狈模样,女人们尖锐爽朗的笑声顿时充斥着整个室内。 在一旁添茶侍立的男仆看了一眼笑得最欢的那位女士,默默记下她的身份,按夫人交代的回禀,巴特家的人容不得被轻视冒犯。 “哎呀呀,塞利尼先生,你说,我们在这儿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有说话呢。你可是东道主,这样倒显得我们不懂规矩了。”一位头戴夸张羽毛帽子的女人开口道。 塞利尼犯了难,他本来就不擅长应对这种事,刚才她们谈论的那些东西,他连听都听不懂,更别说发表什么意见了。 “达茜,你就别为难塞利尼先生了,他可跟我们这些只会爱美打扮的女人不一样,人家是巴特夫人的心头好,自然是有过人之处。”刚才那位抽烟的女士说话了,浓郁的妆容下是一副戏谑的面孔。 今天到场的这些女士夫人们大都不是家里的正经夫人,多是情妇情人一类的身份,毕竟贵族家眷的社交圈子也有等级之分。但这些女人们可不容小觑,有时候她们的消息更准确,她们能吹的枕边风也更加有效。 近年来科利亚首城里在家族掌权的夫人也不少,但巴特夫人依旧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不仅因为她手握的巴特家族这几年发展势头强盛,还因为她的私生活是出了名的禁欲,除了那个早年间淹死的未婚夫,就没听说过她有其他男人。 现在这个叫塞利尼的男人冒了出来,听说之前是个木匠,可真是稀奇,她们也十分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塞利尼先生,你为什么戴着面具?不妨摘下吧,我仅仅是看到你一半的脸就知道,你是个无比英俊的男子。”坐在软皮沙发上的身着紫色茶礼服的女人提议。 塞利尼心里跳了一下,回想起艾比对他说的话,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这是我家乡的习俗,男子成年后就要戴上面具,只有妻子才能摘下,平时不能摘下来。” 夏洛特给他编了一个外国人的身份,还有一整套的故事来应付这种问题。 听到他话里的某一句时,在场的女人们静默了一瞬。还是那位拿着长烟杆的女人,勾了勾唇角,打破了安静, “塞利尼先生,你有句话说错了。” “巴特夫人,可不是你的妻子。”长杆的烟斗敲了敲瓷器茶盘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是你的主人。” ……—— 夏洛特刚刚忙完今天的公事,就向会客厅走去。准备去看看塞利尼和她们相处得怎么样。他那个性子,她担心他会被那些女人挖苦嘲讽。不过塞利尼是个迟钝的人,也许她们说的那些含沙射影的话,他根本就听不懂。 她走进会客厅时,看到她们正在说笑,气氛还比较融洽,塞利尼虽然貌似正常,不过她一眼就看出他的窘迫和情绪低落。 女士们看见夏洛特进来,纷纷向她行礼。夏洛特谦逊地回礼,带着笑询问, “各位夫人在谈论什么呢,我在门外都听见一阵悦耳的笑声了,也说给我听听?” 羽毛帽子女士笑呵呵地说:“我们在讨论下一期的赛马下注呢,大家都知道巴特夫人对这个十分在行,夫人有看好的吗?” 夏洛特是奥赛马会的主要出资人之一,也收藏了不少的名马。 她走到塞利尼身后,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塞利尼也回头看她,露出一个熟悉亲近的微笑。 “在行说不上,只是有一点了解罢了。嗯……”她手指捻起一缕他的银色头发,在指尖绕了绕,作回忆状, “这一期的‘鲸鱼’和‘西蒙’不错,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不过要是输了钱,可别来找我。”夏洛特笑着说。 “怎么会,多谢夫人的建议。”拿烟杆女人的眼神在夏洛特对他的小动作上停留片刻。 “多谢各位赏光前来,今天事情太多实在脱不开身,招待不周请见谅。我还有些事要找塞利尼,先失陪了,各位请便。”夏洛特拍了拍塞利尼的肩。 他起身,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夏洛特也并未挥开。 会客厅的夫人们在两人走后也准备散了。前后行走间,小声掩扇窃窃私语,都在感叹巴特夫人可真是宠那个男人,就这么一会儿还亲自过来,生怕他受欺负。 但同时也生出些许羡慕来,就她们家里那些争抢老爷宠爱的乱糟糟事情,过得还没这个男人舒坦,真是让人嫉妒。这夏洛特要是个男的就好了,想必也是个专一痴情的男人。 走出门厅前,刚才那位抽烟的夫人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巴特夫人可真是给她们这些人面子,为了个情人,纡尊降贵来跟她们客气。她可从没见过哪家的家主会见情人的交际圈,那个呆愣单纯的银发外国男人真是走了大运。不过…… 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嘲讽,刚才那男人在听到她说丈夫和情夫的区别时,那副失落怔愣的样子,真是让人难过。 那个毫无背景的异族男人,竟然还想当夏洛特的丈夫? 真是异想天开。 82不后悔 夏洛特借口将他从茶会里带走,另一方面也是真的要带他去个地方。 他们换了便装,坐马车从庄园出来。 “我们到了。” 夏洛特从车上跳下,语气里带着轻快。她回头看向塞利尼。 塞利尼从马车里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型的厂屋,大门外的金属牌上有着一串名字,还有巴特家的族徽。他勉强能认出那几个字是关于“船”的。 “你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夏洛特见他还在待在原地看,有些迫不及待,牵起塞利尼的手,开始向厂屋的方向奔跑。 夏洛特的眼睛里有晶亮的光芒,唇边是藏不住的笑意。她今天很开心。塞利尼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也跟上她的步伐。 船坞的工人和守卫都对夏洛特十分熟悉,但却对她身边的那个陌生男人有些好奇,想必那就是巴特夫人的新宠。 平日里严谨庄重的巴特夫人,现在就像是个坠入情网的活泼少女,毫不避讳与爱人的亲近。他们可从没见过她这幅模样。 塞利尼跟着她一起走进了厂房里面,数层楼那么高的穹顶,占地数十英亩的厂房里堆积各种繁复的机械和材料,工人们来来往往,活动在厂房的各处。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中央停放的一架正在修造的超大型龙骨,在其间走动的工人就像是一只只渺小蚂蚁。 塞利尼看着那庞然大物,虽然他之前在海底见过比这体型更加大的鲸类,但在陆地上见到这样巨大又精巧的人类造物,又是另一种冲击。仿佛是一只人造巨鲸的骸骨,搁浅在这厂房里。 夏洛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喂喂,你不会看呆了吧?” 她脸上便浮现出自豪的神情,“怎么样?是不是很壮观?我敢说,等这艘船建成后,它绝对是全国最大最先进的船,就是全世界也找不出几艘来。” 塞利尼对人类船只的印象较为表面,以往他只知道人类会乘着他们的帆船,去到几乎任何一处海域。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巨物,是如何建造的,又是如何操纵的,他并不知道。 夏洛特一边带着他参观,一边给他讲解建这艘船需要耗费多少的橡木木材、多少吨的铁、沥青……还有那庞大的工人队伍,他们都是全国最好的工匠。 塞利尼听她讲着,留意到她脸上的欣慰与骄傲,还有她对那艘正在建造的船的目光,是那么的迷恋和充满希翼。 她正在看着她的梦想一点点地实现。 一个黑色卷发一身学徒装扮的人从远处走来,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嗨,威尔逊。”夏洛特看见她的弟弟,威尔逊。 “夏洛特,你今天怎么来了,也没让人提前告诉一声。”他手里拿着图纸。 自从当初夏洛特继承家主的位置后,她就对几个兄弟姐妹的遗产分配做出了些调整。老巴特对威尔逊的安排不难看出,他是想将他当成个闲散富家子弟养着,给的都是一些玩乐的东西。 但她看出,她这个小小年纪的弟弟并不是个安分享乐的人,心里存着不少的心眼儿,与其放任自流将来惹出什么祸害,不如让他接触一下家族的产业,从小磨练,也让他在她眼皮子底下长着,省得出什么乱子。 所以在他公学放了假期,夏洛特就将威尔逊扔到船坞里来,跟着建造师学习。 “听说最近建造进展顺利,就想过来看看,不是什么正式的检查。” “怎么样,现在还在被老师骂么?”她打趣道,她知道那些技艺精湛的匠人们的脾气也不小,可不会迁就恭维这位菜鸟少爷。 “嗐,”威尔逊有些无奈,“没有一天不被骂的,简直比学校里的老师们还要严厉。” 他看向一旁的塞利尼, “这位是……塞利尼先生?”他之前有听说过他,但这还是第一次见。 “是的,这是塞利尼。这是威尔逊,我的弟弟,今年15岁。” 威尔逊向他行了一个礼节,塞利尼颔首。 “你快去干活儿吧,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夏洛特将他赶走。 走了数步,威尔逊转身看去。 那位神秘的塞利尼先生,侄女诺拉的父亲,原来是这样的。他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而是更加沉静内敛,他脸上的面具也没有说的那样恐怖,反而有种迷人的神秘气质,夏洛特也不会看上一个丑男人。 他们走得很近,男人高大的身材衬托下,夏洛特的欣长挺拔的身量也变得多了几分柔软。他牵上她的手,微微低头听她说话。 威尔逊敏锐地察觉出,夏洛特对这个男人是特别的,至少他从没有看她对哪个男人用那样的眼神。那应该不是对随便哪个男宠会露出的眼神。 走出船厂,夏洛特和塞利尼来到外面的临海长廊前。她摘下头顶的三角帽子,海风拂动起一些碎发,棕栗色的长卷发被编束起来,黑褐色的常服裙剪裁舒适合身,自从她成了“巴特夫人”,就再也没穿过那折磨人的束腰。 夏洛特手撑在栏杆上,一手托着下颌,看向旁边也是一身深色装扮的塞利尼。他平常多是穿白色的袍子或浅色衣服,这一身倒显得他的气质严肃冷峻起来了。 “塞利尼,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我是说有什么爱好啊或者目标之类的?”她问他。 塞利尼被她问的一愣,看着她询问的目光。 今天她带他看到了她的宏图梦想,那的确是个了不起的成就。她问他想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来到陆地上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艾比,可找到之后呢?他不知道。 还在那座岛上的时候,他的愿望就是和她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起养育后代,直到死神降临。而来到陆上后,有太多的事情让这个愿望变得复杂又奢望…… “我……想继续刻木雕。”他说。 “成为一个雕刻家?那听起来也不错。”她赞同他的话,打算之后再请老师来给他精进一下。 看着海面的粼粼波光,白色的海鸟翱翔在远方。夏洛特不禁问出了那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塞利尼,你后悔吗?” “后悔放弃在海里当人鱼,后悔变成人类。” 用鱼尾换来了双腿,用无边无际的宽阔海洋换来了复杂的人类世界,他,有过后悔吗?后悔上来找她。 塞利尼唇角浮起一抹微笑,他看向她,明净的阳光将他的眸子照映成一块蔚蓝冰透的宝石, “不后悔。” 83生气的诺拉𝓇𝖔𝖚𝔴ë𝔫8.𝔠σ𝓶 诺拉最近的心情不佳,常常能看到她一个人在马术课结束后,还一个劲儿地泄愤般的跑圈。夏洛特收到几次看护她的仆人的消息,说诺拉欺负其他一起玩的玩伴,和人打架。 而诺拉本人,就像她那火红的头发一样,气鼓鼓的心情都外显出来了。不过这生气却不是对夏洛特,而是朝向她的父亲——塞利尼。 真是太让人生气了!可恶! 一开始她还可怜父亲,笨嘴拙舌,不受妈妈的喜欢。还替他说了许多的好话,让妈妈对他改善了一点看法。可现在,父亲居然要跟她来抢妈妈,想独占着和妈妈睡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夏洛特就让女仆告诉她不用等她回来,自己早点先睡觉,她有公事要办。再到后来,就听说父亲和妈妈关系变好了起来,好就好吧,但为什么要跟她抢妈妈?! 现在他霸占着妈妈,她都不能跟妈妈一起睡觉了。被仆人拦在门外的诺拉郁闷极了。看書請至リ艏蕟䒽詀:ЯiЯ𝓲щ𝖊𝖓.℃ 𝑜 М 某一天晚上,趁着仆人没注意,诺拉偷偷溜进他们的房间,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女儿,正在拉扯亲热的两人尴尬地停下了动作。 夏洛特抿了抿唇,此地无银地将睡裙的宽大衣领拉起遮掩痕迹。 三个人一起躺在宽大的软床上,却显得有些拥挤,诺拉夹在中间,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挽着妈妈。 “父亲。”诺拉板起了脸,语气严肃,“你为什么要咬妈妈?” 塞利尼支吾着不知该如何解释,“我……” “他没有咬我,我们是在做游戏呢。”夏洛特赶忙找补道,她给塞利尼递眼色。 “是的,我们是在……做游戏。”塞利尼说。 诺拉放下了心,往妈妈的方向靠过去,夏洛特用手臂环着她,用手拢着她旺盛的红棕色长卷发。暖和的被窝里,闻着熟悉的馨香,诺拉放开了一侧的塞利尼,转身投入夏洛特的怀抱。 “妈妈,我以后都要跟你一起睡,让父亲一个人睡觉。” “……”塞利尼用眼神无声地抗议。 夏洛特接收到了他的眼神,只是反问道:“为什么呢?你不是说,你父亲很想我,想我想得快要发疯了,那既然这样,我就要跟他多待着,好好陪他了。” 她的话是对诺拉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看着塞利尼。 塞利尼被她的话弄得有些羞恼的同时,又感觉到她话里的调侃。被子下她越过界限伸来的手,还在隐秘地撩拨着他。 “我也很想妈妈!”诺拉强调,往夏洛特怀里钻了钻。然后又想起她那可怜的父亲,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那就让父亲跟我们一起睡觉。” 夏洛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打算先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于是问她:“明天我的事情不多,想不想一起去郊外骑马?” 一听到骑马,诺拉来了精神,“那太棒了!最近我新学了几个动作,你明天一定要看。” “那明天就等着你的表演了。”夏洛特又看向床另一边的人, “明天一起去骑马?” 塞利尼轻声说:“我不会骑马。”他之前在外面城镇上,看见那东西就害怕,打着喷鼻的四条腿的动物,坐在它背上悬空离地的人类。 “我教你,很简单的。”夏洛特说,弯了弯唇,“至少比学说话简单。” 塞利尼想起了从前在岛上,她坐在礁石上教他学习人类的语言,给他讲那些关于她的故事。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之后,诺拉计划打算着明天一起去郊外的事,一向直爽又不拘小节的诺拉絮絮叨叨地说起明早要穿什么鞋子,她要骑哪匹马,骑完马之后回来的路上要去哪条街买什么小吃。 她来了首城之后可不像那些无聊的小小姐,整天规矩地呆在家里,这才不过几个月,她就把城里的好吃好玩的几乎都摸清了。 讨论完明日的安排,诺拉还是没有睡意,夏洛特就问她,之前她跟塞利尼是怎样生活的,来到岸上之后,又做了哪些事情。 “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诺拉回想起自己还有尾巴的时候,来陆地上这么久,她似乎都快忘了那时候的事。 只记得当时自己整天都待在海里,捉弄那些水母、章鱼,还有用水草编成的绳子去绑着鲨鱼玩。 塞利尼在抚养她的过程里既严格又宽松,严格地教授她捕猎技巧,诺拉是个有天分的孩子,她是个天生的猎手。 他也教她人类的语言,塞利尼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为了能再听到艾比说的那种语言。不过他教的不好,大多时候都是乌伦在教她这个。 除此之外,他就是躲在石洞里,一个人雕刻着石头,金属和石头碰撞的铿鸣声在夜晚的海边回响。 在海里的时候,塞利尼会跟她说她妈妈的事,说他们是如何相遇,又相爱,最后生下她,一遍又一遍,怎么也说不腻。 她有时候会不耐烦,“父亲,你已经说了好多好多遍了。” 诺拉的话让塞利尼想起了什么,神情恍惚,曾经那个老渔夫也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向他讲述他和他的妻子的故事,他也曾这么对他说过。 老渔夫那时对他说,等以后他有了心爱的另一半,就会知道这感觉,说起她来时,怎么也说不够。 现在他知道了。 诺拉问为什么妈妈不跟他们在一起,塞利尼说她回到陆地上了。 “是那座岛上吗?”她问,他经常在那座岛周围独自游荡。 “不,不是那儿。”塞利尼说, “她在更远的地方。” 后来有一天,父亲不知从哪里找到了神奇的草药,他游得比海底最健硕的旗鱼还快,在海底礁石堆里发现了在玩耍的她,告诉她, “诺拉,我们一起去陆地上,去找你妈妈。” 然后她和父亲就到陆地上来啦,找了很久,才找到了妈妈…… 诺拉在自己滔滔不绝的讲述里,逐渐步入梦乡。 夏洛特怀里搂抱着诺拉,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塞利尼。 她看到他的眼睛里渐渐升起薄雾,澄澈的淡蓝眼珠仿佛盈着一汪海水。眼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和枕头里。 她用手指抚去他好像永远也流不尽的泪水,指尖温热湿润。他伸手捂住了她的手,让她贴在他的脸颊上,泪眼朦胧地看她。 这条鱼,还是这么情感充沛,重逢之后见他已经哭了好几次。 搞得她都有点难过了。 84去郊外骑马 夏洛特站在一棵大橡树下,双手插挽,看着不远处正在马背上大胆做出各种惊险动作的小姑娘。 她明明才接触马术不久,但看那顺畅自如的动作,仿佛像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一样,身着红色骑装的诺拉在那匹小马上灵活地辗转腾挪。只见她一手抓着缰绳,足尖紧勾马镫,身体向一边倾斜俯坠下去,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手在茂密的草丛里揪了一些叶片,倏忽间又迅速地坐回马鞍上。 一旁的马术师紧盯着那个小小身影,看到她无事后,提起的心又稍稍放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在心里默默祈祷,上帝保佑,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拗不过诺拉小姐的祈求,教她那些危险的动作。可她也只是粗略说了说,甚至没给她演示,她怎么敢做那个动作,老天! 今天出来只带了马术师,夏洛特私下里并不喜欢太多人跟着。 “温蒂,你教的不错。瞧她,就像是只灵活的小猴子。”夏洛特笑着说,眼神里尽是自豪与宠溺。 “是……”她有些心虚,“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诺拉小姐很有天分,夫人。” 夏洛特看向身后坐在树荫下的白色小圆桌旁的塞利尼,他今天与她一样,都穿了马裤马靴,一身白色骑装,将他饱满高大的身体勾勒得英姿健美。不过这位美人现在正在对着那堆热茶糕点忙活摆弄。夏洛特扬了扬眉毛。 转眼,诺拉回来了。她像一团小火球似的,棕红色的辫子在身后蹦跳,从那匹枣红小马背上利落地翻下,手套脱下在半空中挥了挥,就朝这边跑来。 “妈妈,你看到了吗?我是不是很厉害?”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扑进夏洛特的怀里。 夏洛特摸摸她的脑袋,蹲下身,和她目光平齐,“我的诺拉真厉害,能做出那样漂亮的动作。”听到妈妈的夸奖,诺拉别提多高兴了,亲了夏洛特的脸蛋好几下。 夏洛特将她提抱起来,轻松地用手臂将她托举在怀里,向塞利尼的方向走去。 温蒂看了看那一家三口,自觉地去照看场地里的几匹马了。 “你慢点儿吃,刚刚才跑完马,小心待会肚子疼。” 看着对精美点心狼吞虎咽的女儿,夏洛特有些头疼,她发现诺拉对食物真的毫无抵抗力。 诺拉嘴里咀嚼着含糊地说了几句话。她可不会肚子疼,曾经她一口气吃下了一条比她还大的鳐鱼也没疼过。岸上的食物比海洋里的食物小,但好吃多了。 很快诺拉就被糕点的碎屑呛到了,开始咳嗽起来,塞利尼熟稔地给她喂茶水。慢慢才平复下来。 夏洛特露出无奈的笑。 她看向塞利尼,他今天一直躲那几匹马远远的,就那么怕马么? “对了,塞利尼,我说过我要教你骑马的,怎么样,来试试?”她问他。 终于还是逃不过,塞利尼知道艾比想做的事,一定会做到。 “好……” 夏洛特满意地点点头,对诺拉说:“宝贝,你先慢慢享用点心,我去教你父亲骑马。相信他一定会很快学会的,你说呢?” 诺拉手里拿着一块饼干,嘴唇边沾了点碎渣,带着狐疑和不信任的眼神看向塞利尼,轻晃晃脑袋, “我看父亲是学不会了。他超级害怕马的,之前有一次,他的头发被一匹老马给咬断了一截。”说着便咬了一口饼干,模仿着马吃东西的动作。 看女儿在艾比面前揭自己的短,塞利尼气愤里又有些糗意,脸上泛起微红,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要证明给艾比看,他才……没有那么害怕马。 塞利尼牵起夏洛特的手,坚定地朝马匹所在的方向走去。 身量欣长强壮的驯马师温蒂正在用刷子清扫枣红小马身上的泥土,看到夏洛特来了,她上前,“夫人。” “温蒂,麻烦你去照看一下诺拉,我们先自己骑一会儿。” “好的,夫人。” 她走之前看了一眼塞利尼。那就是那个备受巴特夫人宠爱的外国男人,身段倒是不错,脸上也如传闻的那样,戴着一张古怪的面具。她朝他微点头,随后便走了。 待越靠近那几匹马时,夏洛特明显感觉塞利尼的步子慢了下来,她手指紧扣进他的指间,看向他,说:“走吧,我们去挑一匹马。” 塞利尼看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马匹是派人提前送到这里来的,这附近的林地都是巴特家的财产,不过她从前也很少来过。夏洛特收藏的马都是精挑细选的名贵赛马的后代,挺拔健硕的躯干四肢,昂扬着头颅,都十分神气精硕。 夏洛特带着塞利尼在这几匹马里边走边看,她一边看马,一边观察塞利尼的反应。她发现,塞利尼对其中那匹白色的马格外退避,夏洛特有了一个坏主意。 “就这匹马吧。它叫雪花,这是匹温驯的马,正适合学习。先来熟悉一下这个新朋友吧。” 夏洛特牵着塞利尼的手,慢慢带他摸上它的鬃毛,“它的马鬃看上去就像光滑的丝绸,和你的头发一样,都是白色。”她笑着说。 塞利尼屏住呼吸,感觉到手下动物的热度,身体都紧绷着。听到她说这话,有些不高兴。 他的头发可比这家伙的漂亮多了,艾比怎么会拿它跟他比。 雪花打了一个喷鼻,塞利尼被吓得缩回手。夏洛特略微感到无语,但还是开始了教学。 她给他演示了一下,如何先让马儿熟悉驾驭者,然后是流畅的踩镫、扶鞍、借力上马一气呵成。看了几遍,塞利尼总算找到些要领。在她鼓励的目光下,他僵硬地开始实践,刻意忽略掉那是匹活生生的马的事实,像是登梯子一样,硬着头皮翻坐上马鞍。 夏洛特不禁吹了个口哨,鼓起掌来,为他这一小步庆祝,就像刚刚夸奖诺拉一样,“真是了不起,塞利尼,瞧你做的多好!” 塞利尼微笑起来,但下一秒,身下的白马就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他有些紧张,“艾比,艾比,它在动。” 夏洛特手牵着缰绳,安抚他:“别担心,我在这呢,我牵着雪花先慢慢走走,你适应一会儿,手扶在马鞍上。” 就这样,夏洛特一手牵着马漫步,塞利尼像个公主似的,在骑士的护卫下端坐在马背上,不过这位公主现在还是十分紧张。 “你怎么这么害怕马?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记得你以前在海里那么凶猛,连捕杀鲨鱼都不在话下。”夏洛特跟他讲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不一样,”塞利尼像根木头似的杵在上面,余光看见自己悬空的脚,他的脑中一阵眩晕,“它们的牙齿又大又齐,奇怪丑陋的蹄子,还有肮脏的毛皮散发着臭味。” “噢,雪花,漂亮的小姑娘,他说的可不是你,请别伤心。”夏洛特摸了摸马儿额头前的几络毛发安慰道。 “别这样,塞利尼,大方些。” 她继续问他: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行踪的?在那个偏远的镇子上的酒馆里碰见你和诺拉的那天,我还以为自己撞鬼了。我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谈起这个,塞利尼心神安静下来,他开口说:“我和诺拉在一次教堂揭幕集会上认出你,但那时我不敢与你相认……犹豫了很久之后,我还是决定来找你,起码要将诺拉送回你身边。” “接着我就跟人打听巴特家的船队的位置,兴许能找到一点有关你的消息。我在那个码头上遇到一个男人,他告诉了我你之后出海要经过那个镇子,他说他是你的恩人。噢对了,” 塞利尼终于想起来什么,他差点将这件事忘了, “他让我转告你,你承诺给他的船还没有给他,让我来催催你。” 夏洛特的嘴角抽了抽,眼前浮现出一个挺着将军肚嘴衔雪茄的红胡子男人。 好吧,咳咳,她确实把这事忘了。 夏洛特停下脚步,看了看马上的塞利尼,对他弯唇一笑。“塞利尼,想来点刺激的么?” “什么?”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片刻间,只见夏洛特已经翻身上马。他们共骑一匹马。 “抱紧了,小心掉下去。” 她丢下一句话,不管塞利尼有没有听到,便听到空中扬鞭抽打的声音,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就撒蹄狂奔起来。轻夹马腹,手执缰绳,驰骋策奔。 塞利尼下意识地紧搂住她的腰。在他怀里显得娇小的人,在此刻像是疾风里的石山,乱流中的浮木,是唯一能拯救他的,艾比。 —————— 下回早点更……要少熬夜了,身体遭不住咧…… 85香水(微H) 塞利尼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身,紧紧抱着。身边飞驰而过的草地、树林,疾风在耳边呼过,马背上颠簸动荡,仿佛随时会掉下去。 他的帽子被树枝勾住,一瀑银白的长发随之倾泻下来,耀眼的银发在林间太阳光斑的照映下显得光彩熠熠。这让塞利尼看上去像是被骑士绑走的林中精灵。 她熟练自如地驾驭着马匹,在她的控制下,那匹“凶恶”的马温顺得像只小绵羊。越过沟壑、草丛、和树缝之中,夏洛特偏偏爱走这些不平整的路。塞利尼只好默默收紧了抱她的力道,他们贴得很近,他似乎能听见贴在她背上的他的心跳声,银白的发丝有些飘到了她的身前。 夏洛特也被这久违的策马跃奔点燃了兴趣,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看着前面横亘在不远处的粗壮断木,她微微俯身,伸手拍了拍马颈, “好孩子,我们能做到的。” “嗯。” 她听到身后的人答应了一声,然后便感觉腰间一紧。有些意外,但又忍不住轻弯唇角。 有力的马蹄踏碎林间的碎叶,发出在泥土与浅草里的回响。蓄力一跃,一鼓作气地跨过那根断木。落地的冲击被俯身的姿势化解不少。 夏洛特这会儿才有功夫说话,微侧头对身后的人说:“我刚才是在跟雪花说话。” 塞利尼有点赧然,刚才他没注意听,以为那句话是她在对他说的。 不过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夏洛特忘在脑后,只剩塞利尼在心里纠结。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毛榉树林。 夏洛特控马慢了下来,在一处平地停下。她叁两下轻松地翻下马,又看向马背上的塞利尼, “需要我扶你下来吗?” 塞利尼脸上泛起浅红,“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于是夏洛特就看见眼前这个俊美强壮的男人,如临大敌似的,从略高的马背上,僵硬着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下了马。也许是看到夏洛特憋笑的样子,塞利尼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你做得很好。”她说着违心的话。 塞利尼也不疑有他,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夏洛特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在林间漫步了起来。她的那顶白色纱帽在骑马时被风刮起,塞利尼眼疾手快地抓住,让它免于流落荒野。 走了几步,夏洛特回头看他,塞利尼仍木木地站在原地,手上拿着她的帽子。 “你站在那干什么?还想和雪花多待一会儿吗?” 闻言,塞利尼跟上了她。 …… 阳光透过树梢,在这空无人烟的郊外林间,有昆虫和鸟类的鸣叫声音,更显得空旷悠远。 塞利尼被按在一棵大榉树的树干上,仰头迎接夏洛特的亲吻。 秋日的阳光正好,从她的身后照来,将她栗色的头发染得跟这落叶一般,濡湿的亲吻和舌尖在唇齿间的滑动,让这个吻多了一些午后的宁静。 他们坐在树下,发达的根系有些露在泥土外,地上有褐色与亮黄的落叶像铺了一地的毯子。 塞利尼背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夏洛特则坐在他的身上,解开他白色上衣的纽扣,手伸进敞开的衣襟,去抚摸他紧致饱满的身体。 津液在口中交换,呼吸声传入到彼此的耳中。暖色阳光的在他的眼睛里折射、汇聚,照成一片橘色的海洋。 她的吻从他的嘴唇离去,随后沿着高挺的鼻梁一路亲吻,解开他的面具,落在那被青蓝色鳞片包围着的眼角。睫毛翕动的触感拂在她的脸颊上,他温热的呼吸也随之移动到她的颈间。 金质纽扣的上衣被解开,轻轻的噬咬从颈间向下,直到胸口,她跪坐在他身上,比他高出一截,她搂住他的头,感受着胸前的湿热唇舌触感,他在含吮她的乳肉。 鲜红湿润的舌舔过敏感的乳尖,让她感到微妙的颤意。她低头看向他,光泽微凉的银白发丝缭绕在她的手臂上,隐约能嗅到他发间的熟悉香气。 “塞利尼。” 听到她在唤他,塞利尼微抬头看她,他看她的那眼神让她想起了之前在岛上时,他在海水里也经常这样仰头看她,就像一只单纯的动物。“你用了我的香水。” 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那是专门为她调制的气味独特的香水,铃兰与月桂交织的淡香。也许是他们经常待在一起,他身上沾带了熟悉的气味也没注意,不过现在忽然想起来,觉得有些不对。 被抓包后塞利尼也不慌张,他确实悄悄用了她那个小淡黄色玻璃瓶里的有香气的水,那和她身上的气味一样,他常常拿来沐浴时用。 “是的。”他毫不知错地承认,并且继续埋首在她胸前,细嗅着两人身上相同的气味,以及那淡香与她体温结合后的馨香。 “你真是……呃。”她微皱眉,带着点快意地呻吟出声。 塞利尼含住她的胸乳,在翘立的乳头上轻轻磨咬了一下,然后紧跟着便用濡湿潮热的口腔裹含着被刺激的乳珠。手也开始慢慢揉捏另一侧的乳房,像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别在意这些小事。 他的手慢慢沿着腰际向下,贴身的马裤勾勒出圆润的臀部曲线,隔着裤子手掌在她的臀肉上轻揉慢捏。 夏洛特感觉那只热度更高的手掌在她屁股上摸来摸去,还有身下那个忽视不了的不断紧贴自己的棍状物体。 他的方法奏效了,她现在的确没心情和精力去想那些小事。 —————— 待会还有一更h 求珠珠求留言~ 86骑马与被骑(H) 她低下头来,和刚刚还在亲她乳房的男人激烈地接吻。他的嘴唇已经亲得红软润泽,在那张白皙英俊的脸上更加显得娇艳欲滴。 她听说,国王喜欢搜罗些唇红齿白的美少年,以供玩乐享用。估计塞利尼要是长得再年轻些,会是那老国王偏好的模样。 想着想着,她的唇边泛起笑。被塞利尼敏锐地捕捉到,他有些疑惑,拿不准她为什么突然笑。尽管来到人间这么久,他察言观色的本领有了长进,但当面对她时,他就变得迟钝起来。 余光看到一旁的白色软纱帽,她伸手拿过戴在塞利尼的头顶上,稍微离开了一点细细端倪。白色的细网纱掩映下,是一双动人的湖蓝色眸子。俊美的轮廓上那片印痕也像是精制的纹饰,鲜红的嘴唇仿佛玫红花瓣,再加上微微敞露的白皙胸膛。 真是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啊。 双手捧着他的漂亮脸蛋进行一记深吻,湿滑的舌头戏弄似的挑弄他的舌。塞利尼见她将那顶帽子戴在他头上后,突然就对他热情起来,他有些受宠若惊。 白色的帽檐下隐秘又暧昧地遮掩着亲吻的两人,日光掠过她的脸颊,映出些许淡淡绒毛,那双狡黠灵动的棕褐色眼睛,像是琥珀一样凝结在他心里。 看来他以后,要多戴帽子。 夏洛特对敞开的前襟和袒露胸乳并不在意,转而开始专心亲他,以及扒光他。 塞利尼的上身衣物很快就被褪去,他揽抱着她光滑的脊背,沉迷在她栗色的卷发香气里。夏洛特则开始有条不紊地按着自己的节奏开始主导这场性爱。 她的指尖滑过他的嘴唇,喉结,胸膛,还有手臂内侧,引起塞利尼身体的紧绷。她坐在他的腰腿上,摸上劲瘦完美的腰腹,探进那早已按捺不住的鼓胀之中。 她的手轻易地将它从憋闷和局促中解救出来,在茎身上下来回地抚动套弄着,看着它慢慢完全伸展膨大,圆润的冠头溢出些许透明的粘液。她将水液涂匀在茎头茎身,缓慢地套弄,然后去不时地亲他,听到他发出舒服的喘息。 她解开了扣子,慢慢挪坐在那性器的上面。湿润的外阴贴坐在硬热的茎身上,来回轻轻磨蹭,布满经络的性器和奇特的触感让穴口的蒂珠被碾蹭到,勾起细密的快感,她轻声呻吟,诉说着她的愉悦。 湿软水润的穴口慢慢将那粗长的性器整根吞下,紧绞的穴肉将硬烫的性器层层包裹,塞利尼不禁闷哼了一声,顺势将手搭抚在她的腰侧。 夏洛特感到下体一阵酸胀,忍不住轻微皱眉。等了一会儿适应后,她开始缓缓地抬动起来。这个体位进入得很深,就像要被贯穿一样,异物的入侵感带来的是威胁和本能的排斥,同时也是快感与放纵失控的诱惑。 她手撑在他的腰腹上,加大了起伏的幅度,让每一次起落和进出都像是一次深入的刺激。她收紧了手,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划痕,交合之处水液淋漓,不断激荡起新一波的快感。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穴肉收缩后,她到达了高潮的顶点。极致的快感和爱人的紧密拥抱让塞利尼情难自抑,精液汩汩地射在她的身体深处。 …… 他们在那棵树下做了几次,直到夏洛特精疲力尽躺倒在他的身上。 “你很喜欢在上面。” 夏洛特正虚眯着眼睛缓神,刚才刚骑完马就放肆了几回,现在有些疲惫。就听到塞利尼说话。 “什么?”她又问了一句。 “你很喜欢,骑在我身上。”这是个陈述句。 不仅仅是刚才那几回里,在之前她也很喜欢这个体位。除了从前他还有尾巴的时候尝试的那些奇怪体位,其余时候,夏洛特毫不掩饰对这个姿势偏好,当然,她懒得动的时候除外。往往是她兴致上来了之后才会对他用这样的姿势。塞利尼不无细致地分析着。 “哦?是吗?”夏洛特懒洋洋地说,将在脸上遮阳的帽子拿开,“我还没发现呢。” “也许……”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勾起他的好奇心, “是因为我喜欢骑马呢。塞利尼,你说刚刚我们那个姿势像不像那会儿在马背上?”不知是夸奖还是调戏地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好骑。” “……”塞利尼沉默了一会儿,她颇有耐心地等着看他的反应。 接着就听到塞利尼的一句话, “……我的头发比它的更漂亮。” 她先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以后,哑然失笑,直到笑得止不住,倒在他的怀里。这真像是他会说的话。终于找到了一点之前那个傻乎乎的塞利尼的一点影子。 “没错,你的头发更漂亮。” 她枕在他的腿上,仰头看他,手上捻起一缕他的头发在阳光下看,莹白的光泽和丝滑的手感。 这的确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头发。 有树叶从枝头飘落,掉在他们身上,仿佛听到了秋天落地的声音。 夏洛特朝他勾勾手,塞利尼听话地低垂下头贴近她。夏洛特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向自己身边拉拢。 她抚摸他脸上的鳞痕,并在上面亲了一口,都能清楚听到“啵”的一声,她玩笑般的说道, “塞利尼真是一条漂亮的小鱼。”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白皙的脸忽然爆红,甚至比刚才两人做爱时还要红得厉害。 87假面舞会 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像是轻浮雪白的鹅绒,将世界都装点成一片白色海洋。城里家家户户的红褐色房顶都被积雪覆盖,从烟囱里飘出灰白的烟雾。 卖报的小童裹着件破棉袄,系紧帽子的系带,怀里抱着油皮纸包的面包,奔跑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赶马人轻扬马鞭的破空声,还有车轮碾过雪地砖石的声音,清脆的金属铃声透过街角烤土豆的香气,混合着空气里冷冽生锈的气味。 这是一个科利亚的冬天。 在巴特夫人的庄园里,大雪让这座美轮美奂的豪华庄园有了别样一番景象。园艺师精心雕琢的花草灌木和奇珍异草上覆了层薄薄的积雪,尽职的仆人们每天都清理庭院里的积雪,但又让那些树木上覆盖着一些雪花。雪松在凌冽的白色下透出若有若无的隐绿。 花园里的喷泉被冰冻住了,在中央放置上一座巨大的天使冰雕,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玻璃温房里的娇贵植物们依然欣欣向荣,外面是大雪纷飞,里面是各类鲜花争奇斗艳。 科利亚漫长的冬季正是贵族富人们经常玩乐聚会的时节,像骑马打猎、去剧院看戏、看马赛这类室外的娱乐活动由于寒冷的天气,变得不再受欢迎。 冬天的科利亚的首城上流圈子里,宴会无疑是最适合的娱乐方式。有名有姓的人家里经常是彻夜不眠、灯火通明。哪家的宴会更新奇有趣,更有意思,便会收获不错的口碑,反之,则会遭到冷遇和嘲笑,譬如有一年约书亚伯爵举办的那愚蠢至极的“锡兵之夜”,在之后几年里都是各种社交场合里的笑料。 而这次,宴会的主办方轮到了巴特家。自从上次公开继承人身份的宴请之后,这是今年巴特家第二次宴请宾客,这数量不算多,但对巴特家已经算是稀奇了。 新年将至,生意人多也歇了下来,放松休憩数月,于是这期间城里诸多富商间的走动也变得频繁,至于那些贵族?他们常年都是沉醉在酒杯宴会里。 收到巴特家请柬的人不禁对里面的一条内容感到诧异和新鲜:请柬里建议来宾佩戴面具赴宴。 假面舞会。这倒是个新鲜的玩法,不过像这种轻浮的玩意一向不被他们圈子认可,只在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舞厅或者风月场所比较常见。 巴特家古板又粗糙的风格看来要在巴特夫人这一代有所转变了。而许多与巴特家走得近的人只在心里咋舌玩味,更知晓其中深意。 巴特夫人是真宠爱她那位戴面具的情人,这个宴会,估计是特意为了他办的—— 卧房里,枝形烛台上的数十根蜡烛熠熠燃烧,照亮了整间卧室。 雪松木柜子、紫檀木椅子、波斯地毯、银镜子、红白相间的塔夫绸窗帘配上白色缎纹的短幔,饰有花卉浮雕纹饰的漆柜,这是夏洛特的卧房。 在她宽敞精致的梳妆台的一旁,是一处显得突兀的工作台。上面整齐有序地摆放着许多已完成或未完成的木雕品,还有雕刻工具。 那是夏洛特为了让塞利尼在这边时方便做木雕专门让人设置的,她经常在看他雕刻时,不知不觉间就沉沉睡去。 塞利尼今天换了一身正式场合的礼服,剪裁得体的香槟色缎面服装将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包裹得恰到好处,宽大袖口上是金银线刺绣和雪白的褶饰。 往日的一头银白长发被心灵手巧的女仆梳成具有异域风情的简洁发型,这是应夫人的要求:别给他弄太花哨的头发,我喜欢简单些的。 他拿刻刀的右手在无意识地轻微颤抖,这是他太过紧张的缘故。松开手上木雕的半成品,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在冒汗。 自从艾比跟他说今晚的舞会需要他出席,他就十分紧张。诺拉跟他说,这是艾比为他办的舞会,每个人都会戴上面具,因为这样,别人就不会取笑他了。 这意味着,他会在众目睽睽下,和艾比一起跳舞,将会有无数道目光向他看来。一想到这个,塞利尼就紧张得浑身发抖。 在来到人类世界后,他习惯隐藏在衣着颜色沉闷的灰头土脸的人群里,不被关注让他感到安全。但艾比,她是目光聚集的中心,是群星围绕的夜空里的那轮月亮。 她不再是在那座岛上时,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月亮。 而他除了向她走去,再无其他的选择。 艾比早晨跟他说,她有一件礼物,等到晚上舞会前要送给他。 如果没有舞会,他会十分期待那个礼物,并且乐此不疲地反复猜想那是什么,会是一束鲜花?还是项链或是戒指?还是一副新的刻刀? 可现在,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待会的舞会上,可千万不能给她丢脸。 他在脑海里回忆着之前老师教的舞步,先前他和艾比一起练习时总踩到她的脚。他对这双人类的腿的控制并不如尾巴那样灵活。 为了减轻焦虑和担忧,塞利尼开始试着想一些轻松愉快的事。 他想起他将一朵木雕玫瑰花送给艾比,她很喜欢它,将它放在办公桌上。诺拉想要一个大一点的玩具,他找木工老师学着改进了一辆小孩子玩的木轮车,他看见诺拉坐在那小木车上,在空旷的长廊里起劲儿地蹬着,笑声回荡在走廊上……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心情也放松了一点。 然后就听到身后的门铃叮铃的响声。他以为是来人艾比,正想再跟她最后确认一下舞步。但当他看见推门而入的人时,却止住了声。 进来的人是莫尔斯。 88你想当情人还是丈夫 这会儿正是寒冬料峭的时候,河面冰封,积雪堆压在路边。壁炉里的暖红火焰熊熊燃烧着,将室内烘得暖如春日。夏洛特命人将庄园内的一处闲置空地改造成一片冰场,听说是从之前出海贸易结交的友人那里学来的,那人是更北边国家的一个贵族。 偌大的庄园里,有了小孩子的欢声笑语,比之前那沉寂空旷更多了生气。诺拉经常邀请她在外面交到的小朋友来庄园玩,夏洛特对此也持支持的态度。 从上一次为那位先生举办的宴会过后,巴特夫人便将神秘的“面具先生”的住所完全地搬到了她的卧房。庄园里的仆人们经常能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冰场上,甚至在她处理公事时,那位先生也陪伴在她左右,这让人不禁猜测:难道巴特夫人要让那位塞利尼先生接触巴特家的生意? 而实际上,塞利尼只是在她办公时,坐在一旁学习文字书写,或是雕刻木头,她根本不担心他会“窃取”巴特家族的生意机密。他还没有那样聪明。 让他跟随她一同在书房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平时比较忙,两人白天相处的时间有限。索性将他拉来一起,她案牍劳形之际抬头看看他的美色,也能放松一下眼睛。当然,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放松一下身体。 午后的阳光洒进室内,赭红色的丝绒窗帘外层的白绸增添了些轻活和优雅气质。 夏洛特裸着身体,舒缓地伸了个懒腰,靠在身后人的怀里,将他当成了个质感极佳的人形靠垫。经过刚才一番性事,她一上午的疲惫和郁结这会儿都消散了。 她从前被困在岛上的时候,并不怎么热衷这事,但现在慢慢地感觉到趣味。 手臂环住她的腰身,修长白净的手指在她细腻温暖的皮肤上摩挲。塞利尼平复着呼吸,微微低头嗅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拥抱在怀里,感受她肌肤的温度。他的脸上还有着刚才情动时的潮红,空气中都浮动着暧昧情欲的气息。 过了会儿,夏洛特从丝被里抬手,拿起枕边的一本厚厚的书籍。刚才把她硌着了,之前在这儿没见过,是他拿来的? “《奥契斯特植物分类图鉴》……”她念出那本书的名字,感觉有点熟悉,这本书…… “这是……” 她当初在岛上发现的那本植物学家写的书。她翻开书页,微微泛黄的书页,但却是干净的,这不是当时她在木屋里找到的那本,但的确是那本记述了一个植物学家在跟随新航线发现新植物的书。 “这是我请阿诺德先生帮我找来的。我想看看……里面是讲什么的。”塞利尼说。 他到岸上来之后,逐渐明白过来,那本油墨铅印的页边画有鱼儿图案的书不是艾比写给他的,是另一个人类写成的书籍。他虽不知道那本书讲的是什么,但他用指腹无数遍地临摹过那本书封面的凹痕,他记下了那些图案。阿诺德先生说,这是一本有关植物的图书。 “你能读懂这书上的内容吗?”夏洛特仰头看他,对此表示怀疑。 见他不出所料地面露难色,夏洛特爽快地说:“那这样吧,以后每晚睡觉前我给你读几页,相信这对你的语言学习也有好处。” “好。”塞利尼点头道。 “嗯……让我看看,”夏洛特兴致来了,翻过几页,找到一副有图片的,对他说, “塞利尼你看,这个,这个草在之前那座岛上就有的,它的根茎煮熟了是可以吃。它叫‘特尼瓦尔藤’,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还有这个,就长在屋后的林子里……”她指着那张黑白线稿图说,数秒后她就察觉了不对劲,塞利尼是人鱼,他可能从没见过这些岛上的植物。 她看了看他,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什么别的情绪,好吧,也许是她想多了。 而对于塞利尼来说,艾比主动提起当初在岛上的生活触动了他心里的某一处,他一时无言。塞利尼一直以为她会宁愿忘记那段时光,因为那对她来说是痛苦和折磨。 “艾比,还记得那座岛上的事。那艾比你……还恨着我吗?”他回想起当初他一刻不离地守在那座岛的周围海域,他将她关在那个溶洞里。 听到他的话,夏洛特不禁挑眉,将那本书搁在床头, “你很在意这个么?”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夏洛特慢条斯理地从他的怀里脱身出来,将一旁银盘里的酒杯斟满,又回靠到枕边,慵懒随意地啜饮着。塞利尼见状,本就忐忑的心愈发不定。 “或许你应该庆幸,我很快就逃出了那座岛,如果我被关在那里数十年之后再离开,我肯定会杀了你。”她轻飘飘地说,对一个刚刚做完爱的男人。 她设想了一下,如果她被关在那儿很久再成功离开,她一定会带着人回来将他捕杀。或者当自己垂垂老矣时,她会捅穿他的脖子,跟他同归于尽。 他是该庆幸,在她心里的恨还没有彻底地淹没那一点爱之前,她就离开了那个地方。此外还有太多的巧合。 碰巧他是一条“通人性”的人鱼,除了繁衍生殖的欲望之外,还有着对人鱼来说如同天方夜谭般的对爱情的向往。他是一条符合人类审美的人鱼,并且还奇迹般的,在她逃离数年以后又带着她的孩子出现在她面前。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会再见到他。 “恨的话,现在说不上,我不会愿意跟一个我恨的人上床。可要说爱……”她刻意拖长了尾音,捏着酒杯抚在脸侧,作出思索状,让他的目光和心忽然被紧紧揪着。 “别再说这些没影又无聊的事了,塞利尼。”她轻笑一声,将精巧的鎏金酒杯抵在他的唇边。冰凉沁香的酒液进到他的口中,香气在唇齿间飘荡。她顺势用小指外侧在他沾了酒渍的下唇抹了一下,带着点捉弄调戏的意思。 “对不起,艾比。” 唇瓣上她指尖的触感还仿佛停留着。 被揪紧的心好像忽然又被松开,他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他们说,我是你的男宠。” 塞利尼又变成了那个不会掩饰的人鱼。她有些惊讶,不过听他说这直接的话她反倒欣慰,有什么心事直说就好,她可不愿意去猜。 “唔。”她抿了一口酒,并不否认,“所以呢?” 他是她的男宠、情人,他从那个黑衣服的女人,那个管家,还有其他的仆人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份。 “你会结婚么?” 这句话就更直接了,让夏洛特眉心微蹙。她没有正面回答他, “为什么这么问?谁跟你说什么了?” 塞利尼没有回答。 她将那副随意的神情收了些,略微认真地看向他,询问道, “你想跟我结婚?” 两人都默契没有再提当初岛上那场荒诞的婚礼。那不过是她脱身计策中的一步,算不上数。 塞利尼放在另一侧的手摸上指节上的两枚戒指,指尖用力泛白, “你以后会有丈夫的,对么?”他也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她对他的答非所问感到不耐烦,她并不打算跟他探讨这些问题。 说实话,她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她也没想过要跟他结婚。 塞利尼侧着躺在靠近她的地方,在丝被下伸出手,抚摸她小腹上的疤纹, “我是你的情人。” 塞利尼给自己的身份下了定义,他的语气里的怅然和接受让她感到稀奇,听上去他似乎已经理解了这个词背后的含义。 “那你想当我的情人,还是丈夫?” 她于是随口问他。轻轻转取下他的手指上的戒指,捻在指尖细看,银色花纹的部分已经有些黯淡、陈旧,但整体却被保存得很好。 塞利尼沉默半晌。如果是从前,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丈夫,像那时的他,傻乎乎的。 “我……我想陪在你身边。” 他没有说具体想当情人还是丈夫,只说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不太满意,他今天跟她说这些古怪的话,不就是为了向她撒娇争宠吗? “就算是我有了别的情人,或者是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你也可以吗?” “……是的。”他靠在她的小腹边,轻声说。 “你可真大度,塞利尼。” 她不禁感到好笑。不知道是真大度,还是假大度。她可是记得曾经在海底时,他小心眼地反复求她,别喜欢那只灰溜溜的乱头发人鱼。 情夫和丈夫,你想当哪一个呢? 是不受宠的丈夫,还是受宠的情人。 是戴上婚戒的名正言顺的伴侣,还是纵情缠绵得她偏爱的情人。 塞利尼真希望自己有的选。 89注定被抛弃的男宠 来人是这座庄园的管家,也是除了夏洛特这个庄园主人之外的,佣人们最尊敬的人——莫尔斯。 他身着双排扣的白色马甲背心,绣有金边的大衣,优雅的立领里系上一条柔软的亚麻领巾。向上挽起的长袖口显示出他的得体干练。不可否认,莫尔斯是一个极富魅力的男人。 早年间他在外游历时,就引得不少少女少妇为之倾倒,不光是因为他出色的样貌,还因为他是个颇懂女人心的男人。他从前是有名的花间高手。当然,多情浪人也有不错的办事能力,否则夏洛特也不会将庄园的事都交给他。 塞利尼抬头看向他。 白金的发色被一丝不苟地梳起,脸上挂着一副客气又熨贴的微笑,不过那双像花豹一样的金瞳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视意味,仿佛是在看一个有趣的玩意儿,那眼神让他感到一股天然的敌意。他和这位管家之前接触的很少,塞利尼只知道他是她看重的助手。 莫尔斯将手上捧着的木匣放在一旁的梳妆台前,与夏洛特的诸多首饰盒放在一起。他向眼前的这位塞利尼先生欠身行了一个挑不出错处的礼节。 “塞利尼先生,这是夏洛特小姐特意命人找能工巧匠为您定制的礼物,请您过目。” 上好胡桃木制成的匣子上雕饰有精美的纹样,那匣子并不大, 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谢谢。”他说出匮乏的与人客套的话,一声谢谢之后,室内就陷入了寂静。 莫尔斯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塞利尼先生,恕我冒昧,我有些关于您和夏洛特小姐的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我认为,有必要向您说明一些事情。”莫尔斯拐弯抹角地说。 塞利尼眼神未动,放下手里的刻刀和一颗粗糙的半成品木雕核桃,“你说吧。” 莫尔斯微微一笑,居高临下地看向座椅上的塞利尼,脸上的冷漠憎恶一闪而过,开始说起一件久远的事, “您可知道,夏洛特小姐在生产诺拉小小姐时是怎样的情景?” “那时正是夏末季节,天气十分闷热。刚结束一场与船队代表的会议,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说她感觉马上就要生了。” 莫尔斯当时被她吓得脸色煞白,稳住心神,立即将她抱起朝产房赶去,对佣人交代准备接生事宜,夏洛特还有心情说些冷笑话,让他别那么大惊小怪。莫尔斯不知道,自己当时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比他从前遭遇海盗抢掠时还要夸张。 “夏洛特挺着硕大的肚子,在产房里忍受着生产的剧痛,生生的从正午挨到黑夜。她声嘶力竭的尖叫让门外的每个人的心都颤抖,直到声音沙哑,微不可闻。我从未听过她发出那般脆弱的声音。过后,在那木质的床柱上,留下了她指甲的一道道抓痕……”莫尔斯的声音陷入了回忆,甚至忘了对她加上敬称。 “在夏洛特小姐生命垂危之时。而您,诺拉小小姐的父亲,又在何处呢?”他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夏洛特当时对外宣称的是产下一个死胎。实则是让那个接生的女人偷偷将那个婴儿送上了邮轮。莫尔斯派人跟踪了那个女人,亲眼看到她将婴儿的小盆放入了远海里。他以为,或许是那孩子有什么难言的畸形,夏洛特才将它偷偷海葬。可没想到数年后,一个陌生的男人牵着她的女儿找上了门。 他并不在乎女孩儿是不是当年她生下的那个婴儿,只要夏洛特说是,那她就是巴特家的女儿。他永远记得夏洛特在某天黑夜里,一边流泪一边烧掉她亲手为孩子准备的童衣。 只是那个男人……那个毫不负责的,让夏洛特未婚先孕生下孩子的混账。如果哪天让他找到,他要挥剑将那混球杀死。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短暂的冷落过后,夏洛特又重新接纳了那个男人。给他锦衣华服,贵重礼物,甚至还要为这个野男人举办假面舞会。女人就是这样心软到愚蠢,对待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只要还残存有一点点的情意,都难以割舍。 塞利尼听过他的话,眼睛里蒙上一层薄雾,神情怔怔。眼前仿佛浮现出她生产时的画面,艾比面色苍白如纸,死死地抓住床柱,表情痛苦地无力哭喊着。她……从没跟他说过这些。 他当时在何处呢?他那时还一无所知地,在那个岩洞里刻着石头。 莫尔斯依旧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斯文模样, “夏洛特小姐不希望自己再经受怀孕生产的痛苦,巴特家也承受不起失去掌舵人的风险。所以她命我在您的日常茶饮里加入了避孕药剂,那是她从一位海外商人那里买来的秘方,让男人无法让女人怀孕的药剂。她原本不许我将这些告诉您,但是,我想您有权知道这些事情。” “我说这些并非处于别的什么目的,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和夏洛特小姐的管家助手,我不得不提醒您,希望您认清自己的身份。” 说到这里,莫尔斯顿了顿,继续开口道: “明年春天,巴特庄园会有贵客到来,那一位是北国的勋爵,也是一位着名的航海商人。几个月前,小姐与他在航海途中结识,并相约来年于庄园相会,巴特家将盛情款待。为迎接那位先生的光临,夏洛特小姐已为他提前准备了数月,两人也常有书信往来……您,明白在下的意思么?” 目色凝滞,湛蓝的眼眸移向窗外的雪松,塞利尼有些出神。 “听闻那是位英俊博闻的青年,与小姐志趣相投。如若一切顺利,将会促成一段极佳的姻缘,这对巴特家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夏洛特小姐最看重的,便是巴特家族的生意和名望。这几年里,她为北方的生意花了不少的心思,如果能与那位先生结亲,相信一切都会更加顺利。” …… 晚上的舞会热闹非凡,达官显贵们戴着各色面具,鎏金的、羽毛的、软麂皮的、金光闪闪的、鲜艳花纹的、亮片的…… 几盏华丽的巨型水晶灯下,男男女女成对,伴随着悠扬浪漫的乐曲,开始在宽阔的宴会大厅里翩翩起舞。 大厅中央,结对起舞的人群里最瞩目的那对男女,也是今天这场假面舞会的主人。男人身材高大,气度不凡,一副饰以金箔的水波纹白色面具覆在他的半张脸上。金色的浮光在他的面具上跃动,就像是真正的碧波泛起的水光。 夏洛特一边感慨于他今晚的表现不错,到现在为止,竟然一次也没有踩到她的脚。她抬起搭在他肩上的手,抚摸上他的面具,上面那水波纹的淡淡蓝色,是工匠一颗一颗镶嵌上去的淡蓝宝石。 “喜欢这个礼物么?这个蓝宝石可是我选了很久的。” “喜欢。它们很漂亮,就像海水的蓝色一样。” “喜欢的话,以后就戴这个面具好了。” “好。” 海水的蓝色从面具的水波条纹延伸到漂亮的眼睛里,将那双眼睛也溶进了碧蓝海波的颜色,像虾蟹躲藏进沙子里一样,在隐匿着什么。 90番外5:冬眠的蛇 捕蛇人不是个体面的职业。他们总是背着藤条编织的筐子,里面装满了冰冷的嘶嘶叫的毒蛇,一般来说人们是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的,就连平常走在路上也尽量避免与他们交谈。仿佛那些捕蛇人一开口,嘴巴里就会窜出一根蛇。 不过在少数情况下,人们会与捕蛇人“亲近”,甚至他们被当成了救命稻草——当被蛇咬的时候。 “哎哟!可疼死我了!当时我就该把那一窝蛇都用铲子给铲死,让它们给溜了。该死的!”一个有着胡萝卜色大胡子的男人破口大骂着。 一个大眼睛的小男孩儿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小腿上还在往外冒血的可怖伤口,“爸爸,你会变成瘸子吗?” 村子里的伐木工戴尼就是因为从前在林子里被蛇咬了,没有及时救治,那条腿落下了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后来村里的人都叫他“瘸子戴尼”。 男人骂一声,“你个小混蛋玩意儿,别胡说!……哎哟!艾比,你下手轻点。”壮汉男人忍不住尖叫。 锋利的刀片割开红肿的伤口,脓水和血液被挤出流下滴在盆子里。她用自己缝制的形似气球的工具将伤口里的毒液吸出来,直到流出汩汩的颜色鲜艳的血液,再用清水不断冲洗。 在这一过程中艾比对男人的哀嚎充耳不闻,只是吩咐小男孩儿看住男人别让他乱动。男孩积极主动地坐在绑着男人手的凳子上,并将抹布塞到他的嘴巴里,防止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放在以前,她还得自己用嘴巴吸出蛇毒,每次吸完,嘴里都是麻的,那滋味儿可不好受。艾比加快了手里的活儿,拿出带来的解蛇毒的药膏,用木片抹在伤口处,再用干净的纱布包扎。 “这个季节的蛇基本上都不太活跃,估计是你的动作太莽撞了,那蛇受到了惊吓才发起的攻击。没什么大的问题,休养几天,按时换药。”艾比走到门口的水桶处,舀水洗了洗手。 “我只是去柴火垛里抱柴,谁想到那畜生不仅在里面做窝,竟然还敢咬我!”男人想起当时看到一堆花花绿绿的蛇盘在一起,背脊骨还一阵发凉。 她对此不作评价,森林的树被伐得越来越多,以前这一片儿的许多蛇都不见了踪迹,这几年蛇咬人的事也愈发频繁,她也感到无奈。比起那条微毒蛇给男人造成的伤害,她更担心那几条被赶跑的蛇。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希望它们能找到合适的洞穴越冬。 “真是多谢你了艾比,”女人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了下手,她从衣袋里拿出几个包好的铜币交给艾比,当作诊费,另外还拿了一袋子的土豆, “对了,你有没有那种驱蛇的药粉?给我们些吧,免得以后那些东西又钻到家里来。” 艾比收下了铜钱和土豆,从药箱里找出了一包药粉交给她,“在墙角撒上这个,一般的蛇虫鼠蚁就不会来了。” 女人感激地收下了,幸好艾比是村里唯一的捕蛇人,有这些东西,要是请别的地方的医生或是在集市上买这些药粉,可要花不少钱。女人笑着邀请道:“晚饭已经做好了,就在这儿吃吧。” 艾比也并未推脱,愉快地接受了女主人的晚饭邀请。晚饭是煮的豆子汤和糙面饼,还有些腌肉酱,食材虽然有限,但女人的厨艺很好,艾比胃口大开,毫不吝啬地表达对晚餐的赞美,并向她讨教了肉酱的做法。 饭桌上,小男孩儿的眼睛却一直朝放在柜子上的艾比的药箱方向飘。他刚才好像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东西,但他不敢确定。 晚饭过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艾比也该告辞了。 小男孩儿实在忍不住好奇,追出门叫住艾比,屋外的雪地里映出油灯的暖色光,她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毡遮挡风雪,围巾和帽子将脸遮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艾比,你的药箱里……是不是有一条蛇?”他小声问,神秘的语气里又带着一点兴奋。 “你看到了?是有一条蛇。”呼出的热气从层迭的条格围巾里溢出,有些在睫毛上凝成细微的水珠。 “想摸摸吗?” 男孩儿迫不及待地点点头,笑容里露出几颗缺齿的牙缝。 她将药箱放在雪地里,揭开盖子的一角,小男孩脑袋凑近往里瞧。 艾比掀开角落里的棕色棉线手帕,一条不大的盘曲着的通体白色的蛇就露出来,它安静乖巧的样子像是睡着了。艾比用眼神同意了男孩跃跃欲试想摸它的想法。 塞利尼正窝躺在暖和的棉帕里闭目养神,身下是一堆气味怪里怪气的药粉药膏。到了冬天,任是再厉害的蛇也逃不过蛇类的天性,尽管他已经不用再像普通蛇一样冬眠,不过还是变得懒洋洋的,不想动弹。有了这个会养蛇的人类仆人照顾,他就更懒了。 他正放松地盘曲着休息,忽然感到一阵凉风刮进来,几片雪花被风吹进药箱,落到他的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让他的细密鳞片猛的震颤,就像掉进了冰窟窿。 紧接着就察觉到带着陌生气息的手伸了进来,塞利尼条件反射般的弓立起身子,嘴里发出被惹到了准备攻击的嘶嘶声。 男孩儿被那条突然炸起的白蛇吓了一跳,一边尖叫一边朝屋子里跑去。 艾比弯腰将手帕扔到它头顶上盖住,又关好盖子,重新背上药箱,“叫唤什么,他被你都快吓哭了。” 药箱里的蛇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不满地在箱子里动来动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戴着手套的手敲敲药箱,“消停点儿,回去给你吃仔鼠拌鸡蛋液。再乱动我就把你扔雪地里。” 不知道是因为食物诱惑还是后一句话的威胁,总之背后药箱里的蛇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拉紧毛毡做的披风,提起油灯的把手,艾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覆盖的路上,雪没过了她靴子的一半。 —————— 双节快乐~ 91番外6:雪夜围炉 木门发出一声吱响,门被打开。沾了雪的鞋子在屋里干燥的地面上留痕迹,艾比熟练地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亮了灯。 将药箱放在桌上,解开斗篷,抖落一身的风雪和潮湿,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外套挂在墙壁的挂钩上,她走到壁炉前,将奄奄一息的火堆用铁耙扒了扒,再添些柴,重新生起火。 暖黄的火光辉印在她的脸庞上,照得红彤彤的,蹲在壁炉前烤了一会儿,冰冷的双手终于暖和了一点。 常年一个人住的艾比,最不喜欢的季节就是冬天。其他时候她尽可以在外面跑,去更远的城镇和山林,有时几天不回来也没关系。而一到冬天,大雪和寒冷阻住了她的脚步,只能在近处找些小活儿做,更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家里。 柴火燃烧发出哔剥声,火堆上架着一只老旧的大水壶,咕嘟咕嘟地煮着水,壁炉的上面和斜面都铺上了方才外出时弄湿的鞋袜和裤子。 艾比以一种极不雅观的懒散姿势躺卧在那张铺着棉花垫和花纹织毯的靠背长椅上,那是村子里的木工艾克做的,他是个心灵手巧的匠人。茶几上摆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红茶,艾比正在继续完成手里那件紫红相间的针织毛毯。 长长的织针灵活地穿梭、交织、勾错。这是妈妈教她的,漫漫冬日,也只有这个能打发时间了,她家里最多的除了蛇,就是毯子了。 毛线球散落在长椅上,已经完工的那部分毯子堆在一边。从堆棉线和毛毯里,慢慢钻出一条白色的东西,移动迟缓。顺着她身上盖的毛毯缓缓往上爬。 艾比看着那条小白蛇懒洋洋的样子,忍不住用木织针尖锐的顶端去戳弄它, “你这家伙,养你一条顶好几条,都快把我吃破产了。”她看着刚刚才饱餐一顿的白蛇,平日里胃口那么大,个头却丝毫不见增长,也是怪了。艾比把这归因于先天的缺陷,或许这就是一条有残疾的小蛇。 刚刚吃饱的塞利尼动作慢半拍,就像是吃了熟透的果子醉醺醺一样,将就着把下颌靠在那根木织针上,柔软灵活的身体盘曲向上,宽宽松松地缠绕着那根小木棍,然后再一路游移到她的手指、手腕,最后贴着她手臂内侧,企图钻进她的袖口里。 艾比皱了皱眉,拽着它的尾巴把这条蛇给扯了出来。这要是夏天倒还好,冰凉凉的还挺舒服,这大冬天的,一条蛇跟个冰柱子似的冷死人了。 “白痴!不许贴着我!”她对着面前这条小蛇训斥道。 “白痴”是她给它起的名字。她捕过无数的蛇,笼舍里也养了不少,但却从没有将蛇当成宠物来养过。这条小白蛇留下来也是偶然,只是单纯的因为——卖不出去,都嫌这蛇个头太小,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放也放了好几次,总是偷偷溜回来,就像她这屋子里有什么宝贝似的。 于是只好随便养着了,没想到这蛇看着小,胃口却不小,吃了她不少的食物,有一次还被她发现抢比它个头大好几倍的蝰蛇的老鼠。这小蛇胆子可真是大。 不过还别说,这蛇似乎跟她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确实要聪明一点,有时她甚至怀疑它听得懂她说话。她一个人住,养个小宠物蛇,总是要热闹些。 哪怕它只会嘶嘶嘶地吐信子。 塞利尼被扔进毛线堆儿里,他晃了晃脑袋摇掉那些细毛线,重新抬起头辨别方向。 真是让他头疼。 虽说他已经修为颇高,但身为一条蛇,冬季难免会受到影响。以前他每到冬天都会找个舒服的洞穴一觉睡过去。可现在不知怎么的,在这个人类身边呆久了,他冬天竟然毫无困意,分明身体已经迟缓,但意识还无比兴奋。 他对那个人类的气息越来越痴迷,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反映在日常上,艾比不论去哪儿,他都要跟着,否则就会心里感到一阵恐慌。 塞利尼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艾比看着趴在她肚子上的那条小白蛇,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她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念头。起身向床头的木柜子走去,从里面拿出一个小东西。 回到位置上,她兴味盎然地拿起一对小型织针开始勾起来。很快,一顶红色细棉线织成的小帽子就出来了,小圆帽的尖顶缀着一个白色的小毛球。她细细把玩着这个小玩意儿,很是满意。再将刚刚从针线盒里找到的不知从哪捡来的小铃铛用细带串起。 “多可爱呀,这顶帽子可真适合你,小白痴。” 艾比看着眼前这条被她精心打扮过的小白蛇,赞叹道。通体雪白的躯体,小巧圆润的脑袋和吻部上套了一顶小小的红帽子,纤细的颈部用红丝带系上一只指甲盖那么大的小铃铛,非常具有节日庆典气氛。 塞利尼的嘴巴被一个怪东西给套住了,视线也被遮住,他开始扭动着挣扎起来,将那顶小帽子挣脱下,动作间,小铃铛里的铃舌不停地晃动,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 看它那傻样儿,艾比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似乎是感觉到面前这个人类在捉弄他,也顾不得脖子上那个吵闹的鬼东西,气急攻心的他一口咬住艾比的手指。 “哎。” 小指上传来一阵微微刺痛,锋利的牙好像刺破了她的皮肤。艾比收起了刚才脸上的笑,眉头轻皱。塞利尼对上她不友善的目光。 伸手紧捏住头部,让嘴巴被迫张开,黑色的蛇信不安地摇动,将这条蛇拎起来,看着它的银色竖瞳, “再敢咬我,我就用钳子慢慢地……拔掉你的毒牙。”她威胁道,拇指在尖牙下方逼近,仿佛随时会被狠狠地咬上一口。 身为一个捕蛇人,艾比深知蛇的天性,再聪明的蛇,也不过是没有意识的冷血动物。她也丝毫不怀疑,她养的这一屋子的蛇会将她当成猎物,包括眼前这条残疾的小白蛇。 但她不会给它们这个机会。 也许是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危险信息,塞利尼知道眼前这个人类真干得出来这事,于是他主动服软,将身体顺势沿着手腕缠绕在她小臂上。鳞片触感有点粗糙,带着凉意,细长的漆黑蛇信在她的指尖舔触,有些痒。缠卷的蛇身逐渐发力收缩,以一种亲昵讨好的姿势环绕她的手臂。 艾比眉头皱的更紧。不悦地松开它,另只手将它从手上扒扯下来,嫌弃地扔到长椅的另一头。活动一下手腕,手都给她绞麻了,这小玩意儿力气还挺大。 她又继续盘坐在长椅上织毯子。棕色的长头发被松松地编成两根辫子,壁炉里的火苗映出她脸上的小雀斑。就这么织了一会儿,艾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天气越来越冷,她有时候懒得去床上睡,就窝在由软和的棉垫和毛毯堆着的长椅上睡觉,这儿靠近壁炉,也更暖和。 织针掉在地板上,与同样是木质的地板相撞发出的轻微响声被棉线柔软地包裹起来。艾比睡着了,屋子里只有炉火与木柴燃烧时的声音,充盈着燃烧的松脂香气。听到屋顶上厚厚积雪因为一片飘落的雪花,不堪重负地滑下屋檐摔在雪地里。黑夜里只有这一方小天地温暖如春,静谧地坐落在风雪中。 轻轻的铃响,在毯子下移动。塞利尼缓慢地丛毯子下面钻出来,那个可笑的铃铛还戴在它的脖子上。他匍匐在她的胸口上,看到她刚才被他咬了个小口的手指,塞利尼伸出信子,舔了舔伤口,吻部轻触。 慢悠悠地滑动,将尾巴和大半个身体蜷缩在她颈间,脑袋凑近她的脖颈处,她的呼吸声和皮肤下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这个人类的气息,比最让蛇上瘾的浆果还要好闻,他都快要忘记他来找她究竟是干嘛的了。 有现成的食物、温暖的巢穴、还有这个像甜浆果一样的人类,不如在这儿多待一阵子。抱着这个想法,塞利尼在这里一住就是大半年,已经乐不思蜀了。 之前与偷偷她交配的经历,让塞利尼食髓知味,知道他的少量毒液会令她短暂地陷入情迷,他总是故技重施。 而艾比以为只是做了些春梦,她经常会这样,不过以往的春梦对象要么是从前在都城惊鸿一瞥的英俊王子,或者是腼腆纯贞的异国少年,有时候也会梦到和镇子上油坊的健壮男人云雨一番。但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梦到和同一个男人交合,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她对他也一点印象都没有,真是让人好奇。 颈间那一小处的冰凉慢慢变大,一个冰冷的怀抱将她环绕,唇上传来柔软的微凉触感。 暖热和冰冷肌肤相亲,寒冷让她感到一阵颤抖,和身体的高潮带来的战栗一起将她送上了欢愉的高峰。 恍惚间,她看到一双银色竖瞳,里面浮起一抹碧蓝。颈间的小铜铃摇晃时发出清响,在耳边萦绕不绝。 92远方来客 春日的草地嫩芽疯长,阳光又变得暖和起来,港口结的厚厚一层冰面也融化了。 按往常来说,这会儿正是出海的好时间。不过今年夏洛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选择随船出海,即便是有几个大生意需要她亲自出面。 因为她得先处理一件重要的事。 …… “砰!” “砰!” …… 改良式火枪的冲击力小了一些,但还是震得人手心发麻。仆人跑着去数远处的靶子,夏洛特将火枪放下,把烫热的枪管朝外拿开,免得烫伤诺拉。 小孩子就跟春天的麦苗一样,长得很快。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比之前窜得高出一截。 仆人在远处比出中靶的手势,夏洛特朝她欣慰一笑,“我们合作得很棒,诺拉。” 穿着缩小版制服的诺拉就像一个英武的锡兵娃娃,高兴之余忍不住祈求道:“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自己一个人射枪?我想有一把自己的火枪。” “等你长到这么高的时候。”夏洛特笑着脱下手套,一边比了比腰间的位置。 —————————————— 庄园最近有一位贵客远道而来,从守卫到园丁再到厨师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莫尔斯管家传达下来的消息是,在这期间出现纰漏的人,会被“狠狠地”扣工钱。没人怀疑他的话,莫尔斯向来说一不二。 夏洛特几乎推了所有的公事,专心招待那位贵客。这在之前可是十分少见,足以见出她的重视程度。 但凡亲眼见过那位客人的侍者,总会被其他人追问打听。他们透露出来的信息往往是一个个暧昧又模糊的形容,“风度翩翩”、“相貌英俊”、“与夫人相谈甚欢”、“两人十分般配”等等之类。 今天一整天,夏洛特带着金斯利去了博物馆、造船厂参观,还一起乘车去中心城区游览。他对科利亚的民间集市很感兴趣,他们还去首城最大的地下赌场玩了一圈。 夏洛特对这个人逐渐有了点不一样的看法,他似乎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假惺惺的贵公子。 回程的马车上,夏洛特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金斯利松了松领口的纽扣,显露出几分潇洒随性,欣然笑着说: “还不错,就是这儿的治安不太好,刚才我的钱袋差点儿被偷了。不过幸好,我提前发现了。” 金斯利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几个钱袋子,“科利亚首城的盗贼,技术也不过如此。” 夏洛特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他竟然顺走了小偷的钱袋。 他们今日出行都穿的便服,眼前这个男人身量高大劲瘦,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编成数缕束起,发间装饰着简洁古朴的金饰。 常年在海上漂泊肤色偏深,他长了一张极易迷惑女人的脸,鼻梁高挺,阔目浓眉,眼睛像是深邃的黑曜石,睫毛浓密。虽然在终年积雪的北方,但却是一副颇具异域特点的面孔。 看见她的表情,金斯利坦然地说:“抱歉,人总有些坏习惯,但却很难改掉。” 夏洛特很有分寸地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谈起了另外的事。 “那次在海上,多亏了你们船队的帮忙,否则我们得花更长时间才能脱身。”叙旧永远是活络气氛且不出错的话题。 去年她出船时碰见了臭名昭着的红胡子海盗,虽然巴特家的船队配备了最先进的武器和火炮,但那些家伙就像苍蝇一样难缠,时不时地凑上来搅乱。 夏洛特这番话令人寻味,虽然感谢了他的船队帮忙,但言外之意却是,就算没有他帮忙,她也能解决那帮家伙。 提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金斯利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 去年出海贸易时,他们在海上碰见巴特家族的船队被红胡子海盗纠缠上了,于是顺便出手相助了一把。 交战结束后,海盗船落荒而逃,他们两队船靠近,在中间搭起了联桥。对面主船船舱里走出了船队的领头。 临近寒冬,漂在海上的人已经都穿上了御寒的冬衣,只见对面的船长身形比周围的男人小了一圈,但那些人对他却是十分恭敬。 待到走近时他才看到,在那顶水獭毛皮的帽子下是一个漂亮女人的脸。 她是夏洛特·巴特,不知为什么,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对她身份的猜测。夏洛特·巴特,巴特家的主人。 她秀丽的鼻子被冻红了,显得让人可爱可怜。眼睛像一汪池水,目光有神地看着他,神情自若,有礼又不失疏离地朝他伸出手。 接下来,他的耳朵在听了几个月的粗犷嘈杂之后,第一次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像夜莺的歌声那样动听,就连枯燥的海浪声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金斯利怀疑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女人的声音。 “幸会,夏洛特·巴特,多谢您刚才相助。” 这一刻,他有点感谢那帮红胡子海盗了。 *** 回到庄园,天色也不早了。晚餐后,夏洛特邀请金斯利参观她的私人船模收藏。 同属狂热航海家的一员,金斯利当然乐意之至。 夏洛特对帆船的痴迷并未因为年龄而消减,反而愈发显着。巴特家本身就以造船闻名,手下的能工巧匠数不胜数,这座私人展厅里几乎拥有近百年来最齐全的帆船模型。大大小小不同风格与样式的帆船,构造精巧完善,有序地陈列着,一尘不染。 金斯利饶有兴趣地观赏她的收藏,有些船型他只在书里看到过。夏洛特如数家珍地向他介绍,语气较之刚才的礼貌更多了些热情。 “……” 夏洛特转身示意时发觉,他离她的距离有些近,近得逾矩了。 她不动声色地拉开了间距,继续自然地与身后人交谈。但那道炽热的目光始终紧随着她,那人身上浓郁的迷迭香和肉豆蔻的香水气味让人无法忽视。 夏洛特忍下心中的不耐烦,仿佛对他的目光熟视无睹,继续带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参观自己的收藏品。 “夏洛特。”他开口道,夹杂着一些异国口音,他的声音醇厚而有磁性。 “很抱歉白天在马车上向你展示了我并不那么有品格的一面。” “我是父亲的众多私生子之中的一个,从小在市井长大,身上不免沾染了些习气,我儿时立志将来要成为一个惩恶扬善的游侠,那袋钱我在回程的路上赠予了一位老妇人,希望你不要误会。” 他语速有些慢,为白天马车上那件事解释。夏洛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不过,他的正义之举、身世过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腹诽着。 “怎么会,金斯利先生,我知道您的为人。白天在马车上我没有过多追问,心想您那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她露出一个亲切又不失客套的笑容,点到为止,对他透露出的一些个人话题没有表露出任何深入的兴趣。 金斯利皱了皱眉,这并不是他期待的回答。虽然在生意场上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但在感情上他不喜欢兜圈子。 “虽然这样有些唐突,但请允许我向你表明我的心意。夏洛特。从去年在海上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深深爱上了你。这几个月的互通书信,我对你的思念也日益加深,这次来,我不仅是为了和巴特家的海运生意,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向你求婚。”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能清晰看到他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 他最后几个字简直要让她胳膊上起鸡皮疙瘩,一股悚然的感觉席卷她的后脊骨。 沉默了片刻,展厅里没有人说话。 忽然,夏洛特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寂静,让停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她的笑声回荡在展厅里,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那些陈列的模型帆船的船帆恍然间也在微微颤动。 须臾后,她才终于止住了笑,抬手在眼角擦拭着本就没有的泪花。 “……金斯利先生,您真是很幽默呢。谈生意就谈生意,又绕到其他事情上了。不愧是希莱爵士最会做生意的儿子,出门谈生意,都喜欢做白白撬走一笔横财的买卖。” 她的话绵里藏针,有着毫不遮掩的嘲讽,将他的“求婚”看作是一次蓄意的吞并,这样的生意人,她见得多了,那句“我深深爱着你”,这几年里她也不知道听过多少遍。 “我对巴特家没有什么图谋,”金斯利亮出自己的态度,“我只是爱上你了,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我们结婚以后,你也可以继续掌管巴特家的事。” 他的话听上去十分大度开明,但话里话外的施舍姿态却让夏洛特的脸色一下子冷然下来,那一直以来故作的礼节性微笑也随之消失。 她看向金斯利的眼睛。看得出这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也是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呵……”她轻嘲一声, “这样说来,我还要多谢金斯利先生允许我主理巴特家的生意了?” “我想,我不必与你结婚后再去求得你的许可,我本身就是巴特家的主事人。跟你结婚……好像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呢。金斯利先生。” 金斯利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拒绝,正准备继续解释就被她的话打断。 “如果金斯利先生是为我们的合作而来,我很有兴趣,如果是为其他的,那就请回吧。北海那边,愿意与巴特家做生意的,也不止有希莱家族。” “我今晚还有公事要处理,恕我失陪。” 说完,夏洛特便转身离去。丝毫不介意怠慢这位尊贵的客人。 93玫瑰园里的男人 本以为通过几个月的信件往来,已经摸清了夏洛特的性格,从回信里也能看出她的暧昧态度。 她总是会在信的最后问他一些更私密亲近的事。比如最近天凉,之前落下的旧疾还好吗,她已经找人带了些秘制的药酒给他。 或者是如何让冰场的冰面更加平整光滑,金斯利之前在信里曾邀请她冬天到他的家乡来一起滑冰…… 那天夏洛特不留情面的拒绝让他有些难堪。看来初次见面就求婚是过于直接了,金斯利错估了她对他的好感程度,但作为一个常年在外闯荡的生意人,最不怕的就是挫折。 夏洛特的言语里并没有透露出对他本人的拒绝,而是对这桩婚事对巴特家带来的潜在风险有所顾虑。她担心他会在婚后侵吞掉巴特家族的财产和势力,身为巴特家的女主人,这样的担心无可厚非。 虽然巴特家的确令人垂涎,但他可没这个打算。至少现在没有。 那晚的冲动求婚被拒,并没有打消金斯利想与她结婚的念头。 金斯利的母亲是一个南方来的异族舞女,与他那尊贵的享有爵位的父亲有了一夜风流之后生下了他,他从小跟随母亲一起漂泊。 继承爵位后,他几乎从没有回过那幢庄园,一直驾驶着商船在外游荡,相比起那巨额的金币,去到不同的地方冒险对他来说更有吸引力。 夏洛特,这个名声在外的另类“航海家”。是的,现在已经有些小众的时髦报纸用“航海家”来称呼她了,而不是原先意味不明的“巴特夫人”。 从那次海上相遇,她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后来的通信里,他感觉自己逐渐触摸到了真实的她,幽默而又智慧,富有极大的野心。那是一个并非报纸媒体杜撰谣言和民间八卦,以及一些商人口中的夏洛特·巴特。 金斯利在与夏洛特通信的期间,慢慢找回了曾经刚开始出海时的那种悸动和激情。不过他知道这二者的区别,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产生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夏洛特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结婚的想法,他想跟这个女人共度余生,让她成为他们孩子的母亲。在他的预期里,最好是生3、4个孩子。 他并非是那种独断专行的丈夫,将妻子圈禁在家里,等到孩子大了,她也可以照常出海。 他们每年花几个月各自去到遥远的地方,在少数几个月的时间里相聚,然后互相分享行程中的趣事。他会带她去他童年生活过的小镇,会和她一起教养他们的孩子成人…… 金斯利正在畅想着他和夏洛特的婚后生活,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求婚,让他的贵宾待遇遇冷,这几天夏洛特并未像之前那样作陪,而让他先“自便参观巴特庄园”。好心态的金斯利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而是饶有兴趣地在男仆的介绍下开始游览巴特庄园。 “这里是玫瑰园,这儿的玫瑰都是稀有的品种,是老巴特先生年轻时从海外带回来的,一直被精心照料着。” 金斯利望着眼前这片幽静的小花园,园里的玫瑰花正值花期,粉色红色白色的玫瑰热烈簇拥,独自盛开在这偏僻一角,却没来由地显得有些落寞。 他沿着小径向前走了段距离,看见那儿的一座小木屋里传来一阵敲击声, “前面有什么?”他问巴特家的男仆。 男仆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如实说:“前面是……是塞利尼先生的住所。“ 塞利尼先生。 他知道这个人,金斯利早就了解过夏洛特的事,知道那是她的情人,还知道他们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这事在科利亚不是什么秘密,哪怕问街上的小孩子都知道。 他倒想要见识一下她这位神秘的情人。 金斯利让随行的男仆和自己带来的属下在园外停留等候,自己独自走向玫瑰园。 * 夏洛特这位情人的住所与他原先想象的相去甚远。 根据他对权贵情人的印象,他们通常都是极尽奢侈,恨不得将绫罗绸缎都堆砌在身上,所住所用也无不昂贵精致。 而这位塞利尼先生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木屋,屋子外面稍稍修整了一下,但仿佛也十分敷衍。 他敲了敲木门,房间里叮叮当当敲击木头的声音被打断,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淡色袍子,身形高大挺拔。头发是罕见的白色,被一节削剪后的短树枝挽在脑后。 男人戴着一张传说中的白色贴金箔的面具,上面点缀有细碎的蓝宝石,那可能是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透过面具的空隙,能看见他湛蓝色的眼睛。 “塞利尼先生,在下金斯利·希莱,是夏洛特夫人邀请的客人,冒昧打扰了。” 眼前的男人沉默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金斯利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塞利尼见到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曾经在脑海里演练过的无数遍的情景出现在眼前。 噩梦成真的痛苦在此刻切切实实地打开了他的门。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他该庆幸呢?还是该痛恨这个即将抢走夏洛特的男人? 关于塞利尼为什么又搬回了玫瑰园,庄园里的仆人们都不得其解,好不容易才从这儿搬走,怎么又回来了? 在他们看来,无非就是塞利尼先生又惹巴特夫人生气了,而这一次的争执显然比较严重。塞利尼先生的确是太过任性了,尽管受到巴特夫人的宠爱,也禁不起这样的消耗。看看其他人家那些因为仗着主人的喜爱耍脾气的情妇最终的结局吧,就没哪个是好的。 事实上,塞利尼搬回玫瑰园只是他主动提出想回去住,他的一些木雕工具不方便搬到她的卧室里。 夏洛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只是在他搬回去后发现他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如果不是她去玫瑰园找他,塞利尼基本上不会到她那儿去。 金斯利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的男人,尽管一侧脸戴着面具,还是能看出这人面容俊美。他神情平淡,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仿佛对他的到来早有预料。 他自诩大度,但对待她的情人,还是做不到毫不介怀,否则,他也不用来见他了。 见到塞利尼之后,他愈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她的情人是个十分棘手的麻烦,虽然从表面的信息来看,这是个一无所有依附于她的男人。 “请进。”塞利尼侧了下身体,说。 ———————— 没坑啊没坑,最近三次元太忙了…… 今晚还有一则加更~ 94你的那位情人告诉我 夏洛特有些后悔把金斯利邀请来做客了,原本她是打算通过这一次接触,拓展巴特家在北海的生意。 那边的采矿业和渔业资源丰富,即便不能实现合作目标,有个初步意向都是好的,只要有利可图,她相信其它只是时间问题。 可她没想到,金斯利竟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她是疯了才会放着巴特家主不做,嫁给他当什么狗屁公爵夫人。 于是她严正表明自己的态度,劝他打消这个念头,还故意晾了他几天。可金斯利显然还没死心,夏洛特最烦这样的情况,还得忍着不耐烦跟他周旋,不能把人一脚踹出大门。 “……” “……” “所以,过几个月我会再去一次奇肯湾,要是等过几年,那儿的鲸油估计早就被那些闻风而来的‘苍蝇’们给瓜分殆尽了,聪明人还是要提早入场……” 夏洛特饶有兴趣地听他侃侃而谈,说他从前的见闻,还有他的商业计划。其实心里却在嗤鼻,他说的那个“商机”她也听到过风声,还专门派莉娜前去深入调查过。 结果发现,奇肯湾的鲸鱼资源实际上并没有传说的那样大。并且买卖鲸油不是什么新鲜生意,没有必要专门大费周章跑到奇肯湾去,光是来回的船运成本就是个不小的数字。 再加上,这几年在勒博地区发现了一种新的燃料,只是目前的开采和储运技术难度令人却步,但比起已经过度饱和甚至颓势初现的鲸油市场,夏洛特还是更看好这个。 不过也许他还另有打算,只是并没有告诉她,在生意场上历练了几年的夏洛特现在明白一个道理:说话要留三分。 以及,该闭嘴的时候,千万不要多话。 “那听上去似乎不错。不过说回鲸油生意,我听说希莱家族可是几乎包揽了北海大部分的远洋捕鲸生意。”她手里捏着酒杯的柱身,伸出手指指了指角落里黄金底座的明净烛台, “你瞧,就连巴特家用的蜡烛也是你家的呢,不过确实跟一般的蜡烛不一样。” 夏洛特恰到好处的赞美让金斯利很受用,他理了理衣襟,身体微微坐挺。刚刚在跟她讲话时不知不觉竟然有些走神。 比起曾经跟那些红颜知己面前吹嘘,总是会收获许多的崇拜仰望的目光,即使她们连鲸油能做什么都不知道。而在懂行的夏洛特面前,他莫名多了些谨慎。 她不时抿一口酒,手指轻轻抵按在脸侧,认真平静地听他说话,并没什么太大地反应,似乎在说“嗯,就是这样,然后呢?” 但就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还有那双迷人的眼睛用探究倾听的神色望向他时,金斯利感到有些口渴。 这样让他更坚定了心里某个想法。端起酒杯与她举杯示意,他咽下一口白兰地,灼热的酒香滑过喉咙。 “夏洛特,我们都是商人,自然懂得利益交换的道理。之前冒昧地向你提出求婚,是我考虑不周。我们那儿有一句谚语‘匆忙之下做决定,事后大多会懊悔’。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考虑。” 金斯利望着烛火下的夏洛特,这不是个正式的谈话场合,更多偏向于私人朋友间的小酌。暖色的光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面纱,她像一位若即若离的神女。 见到夏洛特并未表态,她微张了张嘴唇,仿佛下一秒拒绝的话就要像冰刃一样出口,金斯利又补充说: “如果你将我们的结合看作是一场交易,我当然不会让你做亏本的生意。巴特家在北海是有许多的候选伙伴,但我相信,没有哪家比希莱家族更合适,这你也清楚。生意伙伴总归是冷冰冰的距离,但如果是姻亲,自然会有更亲密的关系。”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偏了下头, “我是说,巴特家会得到更多的好处。” 夏洛特微抿唇,露出一个笑,看着酒杯里的气泡无声地破裂。将杯子放在桌上。话倒是说得不错,听起来也很诱人,但却是一个淋着蜂蜜的陷阱。 忽略他最后那句略显轻佻的调情,目光粗略地打量他一圈。平心而论,金斯利相貌英俊,家室优异,性格也十分有趣,是个绝佳的联姻对象。只不过她对他没什么想法。 “金斯利先生,恐怕你还不太了解我。我是想跟你合作,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必须要嫁给你,来换取那么一点蝇头小利。巴特家也并不一定要往北海那边去,世界大得很,哪里都有生意可做。”夏洛特实在有些烦他,不再考虑说这话是否会得罪眼前的人。 “还是说,你以为,这些年里,我做成的那一笔笔的生意,都是靠许诺与人结婚才得来的么?”不留情面的嘲讽表明了她的态度。 金斯利被她这话噎了一下,眉头一蹙,那双好看的墨色眼睛紧盯这面前这女人。她将自己与那些庸俗的求亲者划为一类,这让他感到不悦。 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向她问道: “是因为你的那个情人?所以你拒绝我?” 夏洛特没有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什么情人?” “那个住在玫瑰园里的男人,你是因为他才不愿答应我的求婚?” 意识到他在说塞利尼,夏洛特难得露出一点觉得荒谬又好笑的表情,就像在说“得了吧,你可真会开玩笑”。她没有明确回答,纯属觉得这二者毫无关系,只是问:“你见过他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天,参观庄园时偶然遇到。他还邀请我进去喝茶。”金斯利看她听到他提及塞利尼时,语气里就显露出一种不宜察觉的放松与亲近,这让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更加接近真相。 “邀请你喝茶?”夏洛特问了一句,心里有一丝疑惑。那家伙可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怎么会主动请人喝茶,还是这个……身份有些敏感的人。 “是的,而且他还跟我说了一些事情——一些关于你的事。”说起这个,金斯利也感到稀奇,他并不打算隐瞒夏洛特。 按照常理来说,对待潜在的竞争者,都应该是针锋相对,没有好脸色的。可夏洛特的这位情人倒有些……非同寻常了。 “关于我的什么?” …… 95蠢鱼 花园里的虫鸣在夜晚格外清晰,玫瑰丛的芳香从枝叶掩藏下渐渐飘散。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掩盖,四周是浓郁的黑。 “砰!”木门被粗暴地踹开,突兀的响声惊碎了花园一角的寂静。 屋内点着灯,正坐在桌前一笔一笔艰难练习书写的塞利尼听到来人弄出的声音,有点被吓到似的抬起头,看向她。 是艾比。 她穿着一身蓝色软绸缎衬雪白花边的宽大衣裙,闯进木屋,垂在身侧的手里仿佛还拿着什么东西。她快步走进屋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塞利尼依旧感受到了她的强烈的情绪,她在生气,很生气。 他心里隐隐有预感她为何而来。 塞利尼放下羽毛笔,牵起一个自然的微笑,就像以往一样。 “艾比,你来了。” 嘴角微笑的弧度还没有抬到最高处,就被她接下来的举动震惊到笑意落空。 夏洛特置若罔闻地快步走到他面前,用力抓住他的领口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 塞利尼被推搡着向一旁的床上倒去。大幅度的动作间,桌上的墨水瓶被晃倒,黑褐色的液体汹涌地肆意流淌在桌子上,将纸张浸透,也将几件小型木雕的底部涂染成黑色。 他重重地摔在床上,紧接着夏洛特就直直压坐到他身上,丝滑的绸缎面料衣裙被无所谓地挤成一团。 夏洛特一言不发地继续手里的动作,塞利尼这才发现,艾比手里拿的是一捆绳子,像是园丁给树木冬天缠绕保温用的那种绳子。 夏洛特快速地用绳子绑住他的手腕,穿过后腰、肩背、臂弯、脖颈,很快就将他绑了起来,以一种难以挣脱的姿势和熟练的打结手法。 她的力气不算小,但也没大到让他招架不住的程度,可塞利尼就像是被施了什么咒语一样,在她沉默的愤怒下,只是束手就擒,任凭摆布。 塞利尼看着她的动作,并不说话,一时间拿不准她到底打算对他做什么。 夏洛特打了一种最牢固的水手结将这个高大的男人绑起来。让塞利尼以一种侧俯身的姿势躺在床上。 她则是从床上起身,走到床边,轻轻一跳,坐上那低矮的窗台。就像他们之前和好的那晚,她穿着一身红裙子坐在窗台上,听他弹琴。 从刚才的暴躁愤怒慢慢冷静下来。屋子里是松脂和木料的气息,还有刚刚倾流出的墨水的铁石一样的气味。 刚来人间时的那段时间里他和诺拉过了很久的清贫日子,到现在塞利尼已经习惯晚上只点一根蜡烛。 蜡烛的火苗在跳动着,一些烟雾焦油印在玻璃的灯罩上。 “金斯利告诉我了,你跟他说的那些话。” 塞利尼看向她,正好与她的目光相撞,他被她看得有点心虚,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塞利尼,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的声音听上去飘渺得像是从远处传来,语气里是失望和不解。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金斯利那天跟她说,他在游览花园时偶然遇见塞利尼,塞利尼邀请他到木屋喝茶。他们简短地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塞利尼就跟他说起了她,并主动向他透露夏洛特的喜好与习惯。 “他似乎早知道我在追求你,可他还说些对自己不利的事,言语间似乎还非常希望你能够嫁给我。你的那位情人,真是与众不同。”金斯利也感到稀奇。 难不成,他是为了他和夏洛特结婚后自己的日子能好过些,所以这才来撮合他们,提前向他示好? 夏洛特听到这话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第一反应是金斯利在说玩笑话,但他说的那些事情,确实是只有她和塞利尼才知道的。夏洛特压下了心底的怒意,随意将他敷衍过去。 那晚过后她才慢慢察觉出来不对劲,细想起来,塞利尼已经好些日子没出现在她面前了,仿佛在故意躲着她,还跟金斯利说那些话。 难道他准备背叛她?想要借此机会逃出巴特家?但她实在想不出这条从海里爬上来的人鱼会移情别恋上谁。 这股气憋在她心里好几天,直到今夜她再也忍不住了,非要找他问个清楚不行。 “你跟金斯利说我的喜好和私事,怎么,是打算撮合我们俩吗?塞利尼。” 听到她说到那个人的名字,塞利尼不由得一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夏洛特见他不出声,鼻间发出一声冷哼。跳下窗台,踱步到床边。她的影子遮住了一部分蜡烛的光,投在他的身上。 “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她侧身坐在床沿,伸手拂开他脸上的几缕发丝,“对我讲真话,你骗不了我,塞利尼,你知道的。” 她的手在他脸颊触摸,那是他一直以来渴望的温度。曾经对他来说烫热的温度变得温暖,他也有了和她一样的人类温热的血液。 成为人类后,有一次他不小心被雕刻的锉刀割破了手,流出的血液不再是淡青色,而是鲜艳的红色,红得就像海上的落日。 他别开眼睛,不去看她,缓慢又艰难地说出那句话:“他……和你很相配,他会是个好丈夫。” 闻言,夏洛特伸出手紧紧扣住他的下颌,让他不得不直视她。她离他很近,他看得到她眉头紧蹙着,眼里尽是怒意。 “闭嘴吧,塞利尼。”夏洛特快要被他的话气笑了,“这儿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要不要找一个男人结婚,不是你说了算。” “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话吗?让你产生了这种想法?”她问他。 的确有人对他说了她和那位公爵会是一段好姻缘,也经常能听见那些仆人议论说是她也许会和那个男人结婚。 “没有。” 她才不信没有,不知他从哪儿听来这些流言蜚语。“你给我听好了,我邀请金斯利来做客是为了和他做生意,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和他结婚。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她否认的话让他的心里生出一些隐秘的雀跃,还有庆幸。但下一秒,另一个声音却固执又坚决地将这些情感连根拔起。 “和他结婚,对巴特家有好处。你也会得到幸福。” 古怪又幼稚的答案让夏洛特忽然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没有细究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刚才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慢慢退去,气也消了一点。 “我不需要和他结婚来换什么好处,至于幸福什么的……不需要你来替我安排,”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话。” 本来她最近被金斯利缠着就十分烦躁,他还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追求她。脑袋坏掉了吗?他难道不嫉妒? 分明从前在海底时,连那条灰溜溜的人鱼都要防备,生怕她看上那人鱼了,现在却这么大度,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她想起之前某一次问他想当情人还是想当丈夫,他大度地表示接受其他男人,没想到还真是大度。 越想越不爽,他凭什么把她“让”给别的男人?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教别的男人如何来讨好她么? 真是…… “蠢鱼。” —————— 下一章开do! 96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捆绑play) qūÿūsн 塞利尼的手被反绑着,绳索的末端被她攥在手里,他像一匹被她驯服的马伏在她面前,就像雪花一样。 她靠近他,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月桂的香气正在侵占弥漫。 “是我对你太好了吗?塞利尼,”她的眼睛在烛光下晦明晦暗, “还是说,你想自讨苦吃,希望我对你坏一点。” 她喃喃自语,看着身下男人的眼眸。 她的确是许久没有注意到塞利尼的变化了,仿佛已经习惯他的陪伴,她很少与他深入交谈什么,一是觉得没有必要,另外他也许并不明白更深层次的东西。 她希望或者是她也有意地促使着,他能保持像在那座岛上时的单纯和无知。 他不需要考虑太多事。 可她忘了,现在他们已经不在那座岛上了。 松开扼住他下颌的手,取下他脸上的面具,那副她送给他的白色面具。淡青色的鳞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现出诡异的美感,附着在这张妖冶美丽的脸上。繼χμ閲讀請前彺®ī®īщ℮n.čôⅿ 银发散乱,深邃的五官,眼睫浅淡纤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神情让她想起以前还在岛上的时候。 她很久没有仔细看过他了,哪怕他就在她身边。 她的鼻息呼在他的脸侧,目光在他眉眼间流连。她的鼻尖触碰到他的鼻梁一侧,额头相抵,彼此的眼神似乎要穿透对方的层层伪装隔阂,直到灵魂的最深处。 温热的吻落在他眼角的鳞痕上,感觉到睫毛的颤动。轻柔的吻从鼻梁滑落到唇瓣上,他的唇微张,似乎想要与她深吻,但她的吻很快就离他而去。 她跪坐起身,拆散了发髻,将发网和发饰都扔在一边,她开始脱外裙,将那蓝色缎面的衣裙褪下,搭在床边的矮凳上,华美的裙摆拖至地上,蹭上灰尘和木屑。 深棕的长发卷垂在肩头在暖红烛光下呈现出胡萝卜色。塞利尼看着她,觉得这样的时刻如此宁静又美好,多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儿。 夏洛特身上只穿一件鹅黄的睡裙,在这间普通的木屋里,恍惚间又回到了岛上时的那座木屋,只不过现在这间屋子里,那条人鱼被她绑在床上。 夏洛特一手撑在他颈侧的枕头上,将他的脸掰正直视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气,仿佛刚才触及到的一面没有出现过。 她径直覆上他的嘴唇,带着强势和情欲的凶猛向他袭来。塞利尼被她的吻冲击得溃不成兵,不由自主地与她纠缠在一处,舌尖舔舐着她的舌与齿,似要将她吞噬。 与艾比在一起时,他总是索取的那一个,人鱼的贪婪本性暴露无遗,哪怕他学了再多的文明人的知识。戳破那层伪装,他还是那条人鱼。 轻咬他的下唇,像是在恐吓与惩戒,她嘴角勾起淡笑,“我会像亲吻你一样去亲吻另一个男人,像和你做爱那样,和他做那些亲密的事。” “和另一个男人结婚,哪怕他是个卑鄙的伪君子,我成为他的妻子,诺拉会有一个新的父亲。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滑入鬓边的银色发丝,塞利尼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她描绘的那个假设。 “……是。”塞利尼听见自己说着违心的话,声音并不如预想的那般坚定。 “真的吗……”她的声音变低,看出身下的男人拙劣的演技与心口不一,重新俯下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吻上他。 充盈着泪水的蓝眼睛显得清澈又动人,指腹擦去他眼角溢出的泪水,再也变不了珍珠的,温热的水滴。这个家伙,不是他要她跟别人结婚的吗?又在哭什么? 潮湿的吻融进了他的秘密,也揉进了夏洛特的些许愧疚。 或许从人鱼变成人类的塞利尼心里依然埋藏着遗憾,说不定还有后悔。或许人类的生活并不是他真正喜欢的。 她清楚他有多喜欢他那条尾巴。比起茫茫无边的广阔深海,待在陆地上的一个小木屋里,真的是他想要的吗,她不知道。在海里,他是自由自在的人鱼,而在巴特庄园,他是她的秘密情夫,被困在这一方小小花园。 她都有点替他感到委屈了。这时她全然忘了当初对他的恨意和复杂心态,不得不承认,她在心疼他。 “你在骗我……我要好好收拾你,你这个坏家伙。” 她从没用过像那晚一样温柔亲昵的语气对他说话,绳子绑缚着他的臂膀,让他想拥抱她的手始终停止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 她一边收紧手里的绳子,一边深情地吻他,他游走在疼痛与快乐的悬崖边缘,湿热的唇舌在他敏感的耳边光临,那些柔软的话就像水草一样将他层层缠绕, “想出去逛逛吗?等夏天的时候,陪我一起去普尔特里吧,那是个好地方,有漂亮的海湾,有热闹的集市,你会喜欢的。那条航线会经过那座岛,叫什么来着,”她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月亮岛。” “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回去看看……” 塞利尼的眼前浮现出了熟悉的画面,碧海蓝天下的小岛,青蓝色的浅水海湾,还有那座小木屋。月亮岛,他和艾比的岛。 他记得,那是她起的名字。 慢慢加深了和她的亲吻,被水淋湿过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闪着熠熠的碎光,像是风暴闪电下的白色浪涛,沉卷翻涌。 不知不觉间,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绳子的一头仍然抓在她手里,塞利尼在她的颈间舔吻轻咬,就像一只亲人的兽。 她的呼吸变沉,双臂松松地揽在他的肩背上,掌心的绳子却又缠紧了一圈,绳子在她的手掌上勒出红痕,在他的皮肤上勒出痕迹,他也在她的颈子、胸口处留下一枚枚亲吻的报复印章。 那半截蜡烛燃得摇摇欲坠,一阵微风就足以将它熄灭,但却依旧勉强地亮着火芯。 鹅黄的睡裙肩带散乱,露出半边光滑的肩膀,胸口的衣襟敞开,深红色的吻痕印在雪白的乳房上。 脸颊上浮起红晕,她微扬下巴,嘴巴里发出濒临快感的浅吟,细缕的卷发有些黏贴在鬓边和脖颈上,她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像被雨水淋湿。 朦胧的鹅黄色之下,他伏在裙底的双腿间,用唇与舌舔舐讨好她的身体,让它敏感地颤抖,染上霞色和暖热。 湿滑的舌头在紧窄的穴里勾挑试探,口腔裹含穴口的蒂珠,舌面摁压着极度敏感的肉珠,将她逼到高潮的临界点。 接着手臂上就会传来绳索收紧的绞痛和脖颈几近窒息的感觉。他仿佛毫无察觉,不断地深入她,靠近她,听到她情不自禁的呻吟,因为他发出的颤栗和穴口喷流出的黏腻水液。 她在他的舌头上升腾到快感的巅峰,他听到她发出近乎抽泣的呻吟。 她手里攥着的绳索松了下来。 …… “还是比较想念你有尾巴时的样子。”她拂起一缕垂下的头发到耳后,笑了笑, 手撑在他块垒分明的腹部,细腻的手在他的腰腹胸前游走抚摸,然后逐渐抚上锁骨、咽喉。她轻环着他的脖颈,扶着硬挺烫热的性器缓慢坐下去。 喉结的骨头在她的手掌心里滚动,喉咙里发出沉闷的深呼。 他也许会在心里想。当初她故意“嫌弃”他的尾巴,现在又来怀念赞美那条已经失去的银色鱼尾,这个女人,究竟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又是假话呢?她随意想着。 高挺的鼻梁在另一侧的脸上投下阴影,她俯撑在他身上,前后慢慢移动着。 已经硬得胀痛的性器被湿软的穴肉含纳挤压,快感如电流从背脊蔓延至全身。他感觉自己又体会到曾经被冲到岸上时,长时间搁浅带来的那种口渴干涩。 手腕被紧紧地缚住,像是戴上了一副无法挣脱的枷锁。枷锁的另一端在她的手里,只有她才有钥匙。 眼前一黑,眼睛被一双微凉的手覆上。冷,这个念头让他不由得一怔,仿佛现在才突然发现似的。 他能感觉到她手指的微冷,他有了人类的体温,他是……人类了。 “还记得我们当时在海底的时候吗?我用海草蒙住你的眼睛,在那个黑漆漆的洞穴里,”她说。 夏洛特听到他的喘息声,瞥见他眼角溢出的生理性的泪水,还有那红透的耳朵,盯着他半响,突然想摸摸他微张的嘴唇。 “艾比,和金斯利结婚吧。” 塞利尼开口道,那张嘴唇说出她不喜欢听的话。 她闻言僵了一瞬。 扔下手中的绳子,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97变成一个傻瓜 “听说你已经学会了不少字了,让我看看。” 在某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她在他的小木屋里醒来,痴缠一夜,她的嗓音变得沙哑又性感。 她倚靠在他身上,整个人透出一股慵懒放松,玩弄着他散乱的如瀑银发,多日公事缠身让她眼下有了淡淡的疲色。 “要写什么?”他环揽着她的腰身,大手在她温热细腻的皮肤上摩挲。 “就写你的名字吧。”她将他的发梢捻成一簇,仿佛一支白色的羽毛笔尖。“用这个写。” 塞利尼接过她递给他的“笔”,略顿了一下,就牵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起来。 发梢划过手心,有点痒,他慢慢地在她手心拼写他的名字,那一簇纤细的“羽毛笔”在他的手里显得有点笨拙的滑稽。 她一只手支着脑袋,看他在她手心里写着。眼神却根本没看他在写什么,而是聚焦在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上,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写得不错,”她抬起手装作看了一眼,笑着对上那双注视她的蓝眼睛,“给你点奖励吧……” 印有他名字的手抚摸上他的脸,呼吸先一步到来,接着是柔软的唇和舌,起身时围在身前的被子滑落,不着一缕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微卷的长发垂落下来,像温暖的藤蔓在他的身上着落。温热的唇舌纠缠在一起,两人的身体亲密无间地贴合,指腹轻轻移动的触感在她的胸口处发生,痒意慢慢滋长。他在写她的名字。 艾比。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在木屋里。一些尘埃在光柱里飞旋舞蹈,像是空气之海里的无名浪花,松脂和木屑的味道回荡屋子里。 狭小拥挤的木屋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而显得空寂。 塞利尼回过神,移开笔尖,平滑的纸张已经被墨水晕成一团黑色,上面的字迹慢慢变得缭乱,显示出笔迹主人的心神不宁。 那天晚上,艾比离开了,什么也没再说。与她来时的愤怒不同,她走的时候几乎悄无声息,他只听到一阵穿衣服的窸窣声。 几天后,就听到仆人们在说,她要结婚了。 消息是庄园里的园丁告诉他的,目光里带了些同情和怜悯,巴特夫人结了婚,他这个住在花园里的男宠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他们都在说,是因为金斯利爵士的到来夺走了巴特夫人的爱,才将他从夫人的卧房赶出来。 塞利尼起身,走出木屋,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件事。这是他所期盼的,不是吗? 她很快就要有一个丈夫了,一个相伴一生的人。 阳光倾洒在茂盛的藤蔓与花树间,一个有着银色长发的男人伸出手探向那些奇异色彩的玫瑰花朵。 抚摸那些柔软触感的花瓣,感受细刺扎入手指的疼痛。这是一种叫做“玫瑰”的花,他从前在海里从未见过的、触碰不到的,现在就这样被他握在手里。 塞利尼想起从前,那些从岛上飘落到近岸海水上的细小花瓣。澄澈的蓝眼睛一半在海水下,一半在空气里,注视着那些的海藻与花瓣交缠的悬浮物。他小时候喜欢盯着那些东西发呆。 修长冷白的手指抚上那朵如红宝石一样的鲜红玫瑰,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老旧的银戒指,戒身蔓延着银锈。 袖口露出的手腕处皮肤在日光下显出隐约的纹路,泛着淡淡青蓝色,如同侧脸上的鳞纹。 —————————————————————— 今天是金斯利在巴特庄园的最后一天,结婚毕竟是一件大事,虽然如今那些漫长琐节已经简化了不少,但金斯利爵士还需要回到老宅好好准备。这可是巴特家与希莱家族的重要联姻,相必那将会是个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即便联姻的消息很快在私下传遍了,但双方还没有正式向外宣布,不知道是作何打算,兴许这样的大家族联姻总是喜欢更低调。 夏洛特今日特地抽身,陪着金斯利在喷泉花园里散步。他身着一身绿丝绒刺绣外袍,华丽的金饰与他深色的皮肤十分相称,眉眼深邃。金斯利似乎毫不遮掩地显露出他的“异族”特征,他还告诉了她他母亲给他取的名字——雷奥。抛去其他因素,他勉强算是个不错的人。 “你真的决定了?趁我还没有走,这事儿还有反悔的余地。”他向她再一次确认道。 “我不会反悔,”夏洛特转身看他,“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啊……”他挑了挑眉毛,带着点调戏的口吻,“我的未婚妻,别老提这冷冰冰的词了,难道我们之间没有半分真情吗?” “金斯利,收起你那拙劣的表演吧,那简直连集市里的街头小演员都比不上。”夏洛特忍不住给他一个白眼。这件事总来的说还是他占了大便宜,而他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 掩饰地吸了吸鼻子,他神色稍微正经了一点,“我见过了他,看上去也并没有多么出色,他还主动帮助别的男人追求你。亲爱的,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你真的选择错失我这个对你痴心一片的追求者吗?这会是你损失最大的一笔生意。” 面对眼前男人话里的“拳拳真心”,夏洛特毫无波动地双手交挽,扔给他一个看透的眼神。“得了吧,你的‘一片痴心’我可消受不起,况且,你拿了我不少好处。”言外之意是别在这装什么心碎的深情男人。 为了让他点头,她在合作契约里让他多拿了一成利润,更别提那些隐形条款里的附带利益,她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可真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要知道以往都是她咬别人的肉,很少有人能从她这儿讨好好处。 不得不说,金斯利真是个天生的生意人。知道她跟他彻底没有可能之后,很快便收起了那副情深模样,跟她谈起了生意上的事,之前那副不爱钱财的痴心汉模样瞬间消失。在得知她要和他做一个交易后,便跟她一一细数他额外应得的好处。 她不禁在心里暗忖嘲讽,果然,就像曾经老巴特对她说的那样,男人像变色龙一样,随时会变心。 一位女仆从一旁走来,低声与她说了什么,接着便退下。夏洛特看了某个方向一眼。 “好了,到了你开始履约的时候了。” “我亲爱的未婚妻,乐意为你效劳。”金斯利弯唇一笑,朝她行了一个礼。 “废话那么……”不等她说完,金斯利倾身压向她,吻住她的唇。 他身形高大,迎面靠近时带着一股侵略气息,夏洛特一时没有准备,往后踉跄了几步,金斯利一把搂过她的腰间将她带近扶稳。 她眉头微蹙,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简直要被他的浓烈的香水味淹没,老天!她可真受不了这味道。 “专心点,有人在看着呢。”他压低声音说。 夏洛特余光瞥见他身后不远处的身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开始主动亲吻金斯利,她伸手揽住他的颈后,启齿与他深吻。金斯利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慢慢往后退。 “……!”她眼睛微微瞪大,露出惊讶的神色。她被他一把抱起,提坐在花岗岩的石台上,身后是攀缘植物布满的墙壁,这种情景下的他们真像是一对在花园幽会的男女。 金斯利的手在她的后腰处慢慢收紧,吻也愈发缠绵深入。他的吻技十分老练,知道如何挑起女人的欲望,相比起来,塞利尼就青涩多了。她在心里想道。 塞利尼,塞利尼……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头不禁涌上一阵怒意和酸楚。知道那人正在看着她时,那股冲动的怒火燃烧得愈发旺盛。 她更加贴近金斯利,手搭上他的肩,另一只手在他的缠有金丝线的发辫上抚摸。见鬼,他这一头的辫子,难道是他仆人每天早上给他编的?将这些没头没脑的念头甩出脑海。 她一边与金斯利亲吻,注意力却始终在不远处那个男人身上。 他似乎身影动了动,远远地看着她所在的方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既然那么想她和金斯利结婚,那她就让他看看她会和他做什么吧。 幼稚的报复心态让夏洛特像一个傻瓜,她想她一定是脑袋坏掉了。 98人鱼的本心 夏洛特结束了自己这辈子最心不在焉的一个吻,她感觉自己就像在亲一只牡蛎。 那个牵引着她目光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树丛后,可她此时却并没有感受到报复的快感。这真是个蠢主意,她在心里想着。 “真令我伤心。”夏洛特明显的敷衍让金斯利不免感到有些挫败,以往可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他柔情蜜意的亲吻攻势,大都酥软沉醉在他的怀中。 被她推开的金斯利,嘴唇鲜红,睫毛浓密纤长,在亲吻后显得增添了几分欲色。 “亲爱的,我都有点后悔了。” 夏洛特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衣服,这人要反悔? “等你婚后,倘若不介意,多一个情人又如何呢?难不成你要为他守什么忠贞?夏洛特,你又不是那种古板的女人。”他这会儿的自荐枕席很难不让人认为是一种胜负欲在作祟。 她拧眉,克制住情绪,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那么像嘲笑: “金斯利,等你什么时候不再用那气味浓郁的香水,再说我们的事吧?在此之前,拜托你放过我的鼻子。” “……” 虚浮的步子像是踩在云朵上,刺目的太阳光线将他的影子钉在地上,不断地拉扯。 脚下的地砖整齐坚硬,他感到双腿一阵的麻木。本就白皙的肤色此时苍白透薄得像一层浮冰。 塞利尼竭力让自己不至于在这里失态,周围还有来往的仆人和守卫,人间不同于海里,一个异常的举动都可能被看作是疯子。 如今,他已经很懂得如何装作一个人类了。 他跟随她的女仆来到喷泉院,看到她吻那个男人的一幕,那么的刺目,让他妒火中烧。 “我会像亲吻你一样去亲吻另一个男人。”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不。不是这样。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他不想看到她亲吻别的男人,他不希望她的目光、怀抱、亲昵给另一个男人。他简直是太蠢了,竟然让她和那个金斯利结婚,亲手将她推开。 是不是变成人类越久,他身上属于人鱼的部分就消失得越快呢?人鱼不会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他们饥饿就捕猎进食,伤心时就在月下悲鸣歌咏,高兴了就在海底畅意遨游,穿过鱼群与浪涛,在珊瑚丛里酣眠。 他不愿意看到她像对待他一样,对待别的男人。 她只能对他那样亲密。 他曾经鄙夷嘲笑人类的虚伪,可现在,他自己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别爱别的男人,艾比。” “我难道只能爱你么?不是你让我跟他们在一起的吗?我们很般配。” “我撒谎了,我不能接受你有其他的情人,或者是丈夫。我恨他们。” “不要结婚,不要嫁给金斯利。” …… 脑海里的声音嘈杂纷乱,心脏忽然感到一阵抽痛,仿佛被什么噬咬般的痛意隐秘地袭来。 瞳孔兀的扩大,一个让他灵魂震颤的渺远声音从心底深处漫涌而出,像无边的黑水泥沼,死死扼住他的喉咙。 耳畔传来悠长的嗡鸣,一切声音归为沉寂,就像从未存在过。恍然之间,塞利尼到现实阳光下的庄园,额头渗出汗珠。 手臂上的异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抬起手,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一截手臂,青蓝色的鳞纹上浮现一层层透明的细小鳞片,泛着流光。 他眨了眨眼,那双属于人类的手仿佛又变成了附有银色鳞片的利爪。 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嘲讽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难道你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她面前吗?” ———————————————— 夜晚。 将诺拉哄睡后,夏洛特在书房里处理白天剩下的事务,明暖的烛光照亮了物屋子。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的面庞,头发被整齐地梳成发髻盘起。 房间里十分安静,安静到似乎能听清夜晚的凉风抚动窗棂的声音。 胡桃木制的书桌侧面雕刻着几何图案与花卉的纹饰,边缘以鎏金镶嵌,桌上摆放着精美的灯烛台、整齐层迭的文书……还有书桌一角那格格不入的木雕小鱼。 夏洛特将自己的目光从那木雕摆件上移开,按捺下心中的些许烦躁。白天,他看到她和金斯利的亲近,后面他失魂落魄地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心。 伤心?那也是他应得的,谁让他一门心思地想撮合她跟别人。 她已经足够仁慈大度,要是换了别的人,早就将他赶出去了,还会像她这样包容原谅他么? 可他看上去是有些可怜,他之前一个人带着诺拉在外面漂泊了很久,一定吃了很多苦,连性情都不如以往那样自在了。 两个声音在她心头打转,让她没办法专心做事。 这时,听见门外女仆的摇铃声, “进来。” “夫人,塞利尼先生在门外,他说想见您。” 夏洛特居然莫名地感到有点心虚,她还没准备好见他。 不过她还是让他进来了,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她有什么不敢见他的。她倒要看看,他来找她想说什么。 99求你(H) 他站在她面前,夏洛特漫不经心地打量他,在室内的烛火下,他有点奇怪。 塞利尼仿佛掉进了水里似的,浑身湿漉漉,头发被水打湿成缕,看上去有些狼狈,而更让他看上去滑稽的是他头上戴的那顶帽子。 那是她送给他的,一顶灰色宽边海獭皮的帽子,适合冬天戴。 她皱眉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 塞利尼定定地看着她,帽檐下的眼睛晶亮,波光潋滟,发丝上粘连的水珠沉静地滴落,仿佛欲语又止。 “没,没事。” 她没忘记他们还在吵架,很快收起了关心的语气:“找我有什么事吗?” 塞利尼往前走了两步,精美花纹的昂贵地毯上留下水渍。伸出手摊开,手心里有一个东西。 夏洛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桌前,看见他手里拿的是一只她的玛瑙耳环,也许是她之前不小心落在他那儿了。她远远看着那枚耳环,像是在看一只被抛出的诱饵。 “来还东西的么?” 她探出手准备去拿那只耳环,却被他抓住手。她警惕地看他,只感到腰身一紧,整个人就被他抱入怀里。 他好烫。隔着湿漉漉的衣服都能感受到那炙热的皮肤温度,她就像抱着一个火炉,她从没想过他会有这样高的体温。 “艾比,我很想你。”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疲惫。 “你生病了?”她惊疑不定,问道。 “嗯……我没事。” “你现在看上去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我去叫医生来。”她想推开他,却纹丝不动。 下一秒,他就抚着她的脸低头吻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压在墙上,就像当初在这个屋子里,她将他推倒在门后质问他——“再说一遍,我就让你走。” 他感觉,他们又回到了原点。如果当初他没有留下,是不是会比现在的局面更好一点呢? 炽烈的吻强势地将她包裹,那顶帽子实在不是个适合这季节的行头,宽大的帽檐十分碍事,夏洛特顺手将那帽子从他头上拿走。这才看到,他的头发都湿透了,这家伙,不会真掉到水里去了吧? 他湿冷的皮肤贴在她的脸上,像匍匐攀缘的水草,将她的心撩拨起来,让她暂时忘了之前的种种。吻却是暖热的,他的手抚在她后颈光洁的皮肤上,指尖体温的冷热交替让她感到轻微的酥麻战栗。 她看到近在咫尺的他微垂的眼睛,淡色的睫毛上似有夜晚雾气的水珠,而他呼出的鼻息却有火焰般的热气。夏洛特抬手去摸他涨红的耳朵,那只玛瑙耳环从她的指缝间掉落,像一枚红色的水滴滑坠到地毯上。 他的外衣被脱去,肩背上的肌肉鼓胀分明,蓬勃的无尽力量都蕴藏在那副身躯之中。蓝色的眼睛里像有一颗深蓝色水晶,在昏暗里折射出点点灿光,像深海里的珍珠,也像是天上的星辰。 她接受了他的求欢。 烛光从帷幔外渗透进来,就像在梦里一样朦胧失真。仰面躺陷在柔软的床上,他湿热的嘴唇一路滑过唇角、颈肩、雪白的胸脯、腰腹,他膜拜着她的身体,虔诚地亲吻她。 湿冷的银发垂散在她的胸乳上,凉意激起轻颤。寒冷很快便被他烫热的身体驱走,只剩下肌肤相触带来的渴望与快感。 他伏在她的胸前,亲吻她的乳侧,手指娴熟又缓慢地在湿软的穴口出入。润滑的水液不断地分泌出,隐秘的黏腻水声响起,呼吸被打乱。夏洛特手搭在他的背上,触手可及的是他湿润的发,在指缝间盘旋环绕, “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掉到水里了吗?” “我去池园,捡你的耳环。”他的呼吸扑在她胸口的吻湿处,带来几分凉意。 “嗯……” 灵巧修长的手指在两片紧紧闭合的狭小阴唇间抚弄,将它们温柔地分开,就像拨开蚌柔软的壳,露出湿软的心。 手指沐浴包裹在暖热的粘液里,在紧致的穴壁里勾挑进出、轻按摩挲。 她很吃他的这一套,黏腻的蜜液源源不断地流出,顺着手指流溢到指节根部,再到手心。他们身体贴得很近,她支起一侧的腿,便于他手上动作的施展。 他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用最真实的一面和她做爱,哪怕那是一张不再完美的脸。白天的异样让他停下了告诉她真相的疯狂念头,理智回笼,他不能那样自私。 情况越来越糟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恍惚里他看到自己的皮肤长出鱼鳞,再一片片地脱落,红色的鲜血汩汩滴落。待在空气里的每一刻都让他感到煎熬,只有夜晚偷偷跑到池园的泉水里,沉入水中,才能得到些许的缓解。 这具人类的身体,已经快要到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硬挺勃起的性器被她容纳进身体,就像缺失的拼图终于弥合。那一刻,他们都停滞了一瞬。紧接着,他开始逐渐加快了抽送的幅度,肉体碰撞出情欲的声音。 穴肉将性器紧紧绞缠,欲望浇淋在他们身上,情色蒸腾,至死方休。她蜷起双腿,圈盘在他的腰间,以一种结合最深的姿势迎纳他的冲撞。她咬他的耳垂,指甲在他背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迷乱的吻落在她的颈间,炙热的呼吸和牙齿轻痒磨人的噬咬一同向她袭来。身下激烈的快感和身上缠绵悱恻的肌肤触感让夏洛特一时间坠入欢愉的梦网,忘了他做的混账事,忘了他们的冷战,忘了她报复的“恶作剧”,她此刻只想和这个家伙做爱做到死。 “不要……”听到他模糊的声音。 “不要什么?” “不要忘了我,艾比。” 他偏偏要在这时候出声,将她从美好的梦境里唤醒,让她想起了那件让她烦躁的事。 “你是什么值得我记住的人吗?”她问他。 “今天在花园里看到了吗?我亲吻了金斯利,是我主动亲的他。” “那天从你那儿回来之后,这几天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是个床上的老手,我们玩得很开心。” “我像这样抚摸他的身体,我们吻对方,然后做爱,我喜欢他的身体。他比你好多了……你这个笨蛋。”她嘴角含着笑意,潮红的脸上冒出细小汗珠。 肌肉线条匀称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吻从他的唇畔转移到耳际,最后那句话被她说得简直像是告白。 他知道她没有跟金斯利做爱,他没有在她身上闻到那个男人的味道。可他白天的确看到她与他忘情地拥吻,一想到那副画面,他的心就像被撕成了碎片。他听出她是在故意激怒他,用来回敬他让她结婚的报复。 他亲亲她的下颌,与身下凶猛的挺入形成强烈对比,“别说了,求你……” “求我什么?” 求她不要再说金斯利,不要在他面前说她和别的男人,求她不要有别的男人,求她只能爱他。 求她不要和他结婚。 夏洛特喘息着,颈项鬓间有暖色的水光,不知是他发丝滴下的水珠蹭上的,还是她自己的。在心里默默数了几个数字,却并没有等到她想听的他的祈求。 她以为他要后悔,求她不要和金斯利结婚,如果他说了,那她就不必开始那个计划,他会得到他想要的,她也是。 他撑在她的身侧,不知疲倦地与她交合,却不肯再说一句话。 “那就夏天吧。”她轻笑一声,笑容在脸上浅浅漾开, “我会和金斯利会在夏天结婚,就在庄园里的花园中央。一个盛大的婚礼,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我们亲手给对方戴上戒指,那时的戒指会比那对老旧可笑的从别人那里偷来的银戒指美丽璀璨无数倍。” “会有一名神父为我们证婚,巴特家的所有人都是见证。阳光很好,诺拉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色骑装,为我们献上鲜花。”她描述的花园婚礼仿佛近在眼前。 抚摸上他的脸,泪水和悲伤冲蚀着那张白皙英俊的精灵般的面孔,痛苦的情感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人类。 她喜欢看他露出真切的悲伤,而不是那副口是心非的样子。 “我希望那天你也在场,好吗?塞利尼,毕竟这庄婚事能做成,还多亏了你……” 她多么狡猾,惯会耍弄他,她的话充满了迷惑性,仿佛那天在花园里结婚的会是他和她一样。而实际却是跟另一个男人。 塞利尼没有回应。 他如愿以偿了,她真的要结婚了,听着她亲口讲述又是不同于想象中的另一种折磨。 …… 不知何时,寻到他支撑身体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探进与床垫的缝隙,和他十指紧扣。 她的手指在那枚银戒上轻轻抚摸。 —————— 快完结了哦,只有几章啦~ 100终章(上) 早在数年前,她还是流浪儿艾比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总是缠着村子里那个成日里醉醺醺的老杰克,想向他学习如何当一个出色的水手。 那个身材瘦削头发花白蓬乱的老头不堪她的骚扰,没办法,只好随便教给她点皮毛。 后来,她时常殷勤地上供一些偷来的肉干、苹果酒之类的食物,老杰克总算慢慢吐露些真东西给她。有一天,老杰克告诉她,虽然大家都知道水手赚的钱不算少,但大部分人也不愿意去海上当船员。 漫长无边的大海上,寂寞能吞噬人的灵魂,恶劣的海上环境意味着生命随时会被死神夺去,食物中毒、狂风猛浪、幽灵一样的思乡病…… 出海的船员没人能保证自己一定回得来。许多年轻时一同出海的老朋友,有的回来之后发了疯,有的因为种种原因永远地消失在了海上。 他心里至今仍对那段水手生涯存有阴影。 再说了,她是个女孩儿,虽然看上去不像,可确实是。怎么当得了水手,像她这样的小姑娘,在一群载着饥饿男人船上,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艾比抡起了拳头,在他面前用力挥舞了两下,两只胳膊像风中摇摆的细枝条。 “没有谁能吃掉我,我会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至于老杰克说的那些海上的艰苦环境和随时会小命不保的危险,她引用了农场米莉奶奶老是念叨的那句话:“‘卖了奶牛就喝不到牛奶’,我想当水手,当然就不能怕死。人都是要死的,死在陆地上和死在海里,又有什么区别?” 老杰克对她一个小孩子能说出这样有深意的话,不禁感到侧目。 随后就被艾比一把扯住稀疏的胡须,听到她说:“杰克,你已经这样老了,不是也还没有死吗?你别想凭这个吓到我。” 老杰克哎哟哎哟地叫起来,让她赶紧放开。 从此以后,再也不打算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了。 她关于死亡的认知来自夏洛特,那个被她盗用了身份的女孩儿。 死亡并不算可怕,它是咸腥的海风混合泥土的气味,是夏夜橄榄树花朵的芳香。 她陪她坐在漆黑的崖边望向海面,看远处灯塔孤独旋转的光束,在无望的等待中迎接死亡的到来。 之后,她目睹了老巴特的离世,一个传奇人物的落幕。像那些戏剧和传说里的老式人物的辞世一般——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眼里最后一丝光熄灭,阖上了属于他的时代之书。” 他们的死与她有关,但也与她无关。 直到她自己面对死亡时,她才真正感受到它的存在。那不是戴着黑兜帽的手执镰刀的死神,踏着幽冥世界的足音而来。 它更像是一直守候在她床脚的那只长毛猫,悄无声息地伴随左右,发出低沉的咕噜。她知晓它的存在,也明白她即将随它而去。 一切都那么安静。 她开始做许多的梦,梦到过去,梦到很久之前的事。 数十年的光阴里,值得记住的事情说多却也不多。 她一次次地从遥远的冒险旅程里平安归来,带领巴特家闯过一道道难关,她是声名远扬的巴特夫人,拥有庞大的海上贸易帝国,将老巴特的产业发扬光大。 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她的私生活,她一生情人无数,却从未结婚。或者说差一点儿就结婚了。 第一个未婚夫因为海难而死,夏洛特·巴特悲痛不已,花了好几年才从悲伤里走出来。 第二个结婚对象是她的情人,一个神秘的异国男人,死在婚礼当天。 从此之后,夏洛特就不再有结婚的打算。 还记得那场婚礼,如果没有发生意外,那将会是“新航线十年”里整个国家最受关注的婚礼。 全科利亚最有名的女富豪船商夏洛特·巴特为她那位没有丝毫背景的异族情人举行的盛大婚礼。在那个年代,还不像如今这样,贫富门第之见仍是不可逾越的藩篱。 八卦小报上流传着无数个两人相识相爱的故事版本,英雄救美、浪漫情缘、神秘传言……都是市井大众喜闻乐见的题材。 酒馆里的男人们无不记恨艳羡着那个被黄金馅饼砸中的男人,从此跻身于上流社会,平步青云。 也许他之前只是个外国来的戏团里的小角色,或者是跟着驼队商船来到科利亚的落魄流浪者,管他以前是什么呢,反正此后那幸运的家伙就坐拥了整个国家船业的半壁江山。 他们毁谤他、中伤他,也羡慕他、忌恨他,即使他们压根不认识他。 女人们则是感慨于夏洛特·巴特的痴情与慷慨,想必她一定对那个男人情根深种,才会在众人面前给他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男人丈夫的名分。 可任谁也没想到,这场万众期待的婚礼,最终却以那样的方式收尾。 101终章(中) 痛苦的记忆总是会被时间敷上一层厚厚的沙子,历经长久的风霜侵蚀后,以至于对那些具体的细节都感到模糊不清。相比起来,她对那天之前的记忆都要清楚得多。 她记得当时她对那场即将到来的婚礼十分上心,婚礼相关的一切都要事无巨细地过问。礼服,婚戒,花卉,厨师菜肴,请柬礼仪…… 想了想,还是决定这次结婚不要什么神父,她希望是吉姆叔叔为他们证婚。 那些与巴特家相关的人自然是要悉数到场,另外,再一道邀请小镇上曾帮过她的朋友们,面包店的苏珊,老杰克,替她接生的玛姬,她的丈夫布莱恩,布鲁克船长……原来她的朋友还真不少。 他那边……夏洛特忽地反应过来,他似乎没什么亲人朋友。唯一的乌伦,兴许这时候还藏在深海礁石的海草里睡大觉,夏洛特认真考虑了派人给他带信儿的可能性,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异想天开。 她问诺拉,这几年里他们在陆地上有没有什么新朋友,可以一并邀请他们来参加婚礼。诺拉说出了一连串她之前玩伴的名字,都是她之前跟父亲一起辗转各地时结交的朋友,可惜她的父亲并不像她这么善于与人建立友谊。 “你要和父亲结婚了吗?”诺拉惊讶中带着期待。 “是的。可以这么说。”夏洛特跟她交底道,“不过这是一个惊喜,先替我保密,好么?” 诺拉忙点头,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结婚就是她的父亲终于要被妈妈接受了。她原以为,就凭父亲那温吞又拙劣的求爱,还需要再费一番时日才能俘获妈妈的心。 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整个庄园的人都知道她打算和那个住在玫瑰园里的“不得宠”的情人结婚,唯独那位新郎不知道。而那些反对的声音被她轻易地解决,没人能真正插手夏洛特的婚事。她一意孤行地要跟一个异国普通男人结婚,她是夏洛特·巴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都不奇怪。 夏洛特不想再跟他玩什么猜来猜去的游戏,也不耐烦再听到他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如果结婚能让他消停一些,这也未尝不可。在她心里,婚姻并没有多么神圣,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将戒指摘下。 但她没料到的是,那场她预期里的即是惩罚又是惊喜的婚礼,却成为对她最大的嘲讽。 当她身着淡金色礼服梳妆完毕,想象着待会儿他见到那场景时脸上该是怎样的神情,是会难得喜悦地笑,还是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她想起那一次在海边她答应他的求婚时,他兴奋地转身就扎进海水里的呆样。又或者他会被她给他的婚礼吓得怔愣住,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举动也不一定。 美好的想象止于片刻之后,命运的钟声也在这时响起。 派去“诓骗”塞利尼的仆人神色不安地匆匆赶来,告诉她,他不见了。 真是离奇的失踪,确定结婚的消息并没有走漏给他,昨晚仆人与他交谈时还一切正常,按理说,他此时应该穿上为他准备的“礼服”,前往现场观礼。但任凭十来个仆人在玫瑰园和周围翻来覆去地寻找,总是不见人影。 夏洛特定了定神,心底却有一股不安在涌动。隐去那阵不详的预感,立即增派人手继续去寻找。婚礼仪式就快要开始了,这次她可不想再一个人站在那儿完成婚礼,像个小丑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座钟滴答的声音敲击在她的心头。 房间里其他女仆不敢出声,谁都知道这是个多么重大的场合,发生新郎失踪这样的事,实属不是什么好兆头。 ……莉娜带着寻人的男仆赶来,说是找遍了附近,都没找到塞利尼。但庄园各个出口的守卫都确认人没有出去。偌大的巴特庄园,想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众人看向夏洛特,等待她的决定。 她没有因此大发雷霆,或是迁怒仆人,夏洛特冷静得不像个遇到新郎逃婚的新娘。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夏洛特起身准备出去,她可能知道他在哪儿。 马车的车轮压过平砌的地砖,马夫挥鞭的力度也比平时大了不少,额头有冷汗流过。 马车最终停在池园。夏洛特提起累赘般的宽大裙摆从马车上下来,向庭院里奔跑而去。 池园。 庭院里树木浓荫,十分幽静,这座庭院是从前老巴特的某一人妻子还在世时专门为她所建,现如今已经被空置,无人居住。 那位夫人喜欢喷泉,老巴特专门聘请有名的设计师与经验丰富的工匠,为她修建了庭院中央那座精致的大理石圆形喷泉。引用地下活水,水流终年清澈甘凉,雕刻有忒提丝的女神像在众天使的簇拥下伫立在喷泉中央。 夏洛特平复着呼吸,华丽的发髻有点散乱,她一边走动,一边提高声量呼喊他的名字:“塞利尼!” “我知道你在这儿,回答我!” “塞利尼!” 她的目光在庭院里逡巡一周,准备走近那幢小楼时却被那喷泉的一角吸引了注意。 听到身后的人走近的声音,塞利尼背靠雕塑的身体往前瑟缩隐藏着自己。心里不断地祈祷着:请不要过来,不要再走过来了,求你。 “塞利尼,原来你躲在这儿。” 可惜事与愿违。 “这就是你的秘密?” 她的声音平稳,和平常一样,仿佛没有看到他身下的鱼尾和脸上、身上的鳞片。 夏洛特看着水池里的人鱼。那条熟悉的银白色的鱼尾较之前的纯净颜色,现在则显得灰败,仿佛像是干涸已久的鱼身,渗透出死气的淤青。 湿发垂在胸膛上,身上的皮肤青白,淡灰色的鳞片已经从手臂上蔓延至胸口、腰腹、背脊。 而那张脸——面具被摘下,那张曾经勾人心魄的精灵般的面孔上浮现出像乌伦那样的墨色团块,他脸上的惊恐让那张脸更显得可怖。 或许是意识到夏洛特已经看到他,塞利尼几近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将上半身埋进水里。声音颤抖: “别过来,不要,别,别看我!走开——” 他原本打算今天就一个人在这静静地死去。其实前几天他就意识到自己就快死了,可他始终没有狠下心。本来他可以早一点了结自己的性命,但他就是舍不得,舍不得那么快地离开,离开她,离开诺拉。想要等到最后一天,等到死神亲自来收割他的生命。 他身上的变化越来越明显,那丑陋的灰色鳞片从手臂逐渐长满全身,他试着拔掉那些丑陋的鳞片,臂膀上被他弄得血淋淋。 后来他开始躲着她,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不能让她看到他现在这副鬼样子。绝对不能。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喷泉的水柱在阳光里搭起淡淡的虹光,一些喷涌到空中的水滴像细雨坠落下来。 她脱下鞋子,涉水走入池中,那件工艺精良的古董婚仪礼服裙的下摆没入池水里。她在他身后站定,熟悉的声音响起: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102终章(下) 塞利尼给她讲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他说他与神明做了一个交易,用人鱼九百年的寿命让他和诺拉从人鱼变成人类,代价是他只有三年的时间,三年期满之后,就会快速衰老死去。 “也就是说,你要死了,是吗?”她平静的语气仿佛在问“你要咖啡,是吗?” “……嗯。” “……” 突如其来的死讯如同晴天霹雳,她只听到脑袋嗡的一声,有点发懵。 没有见过这样的死法,她见过的,要么是长者年寿将尽时的故去,要么是身患绝症后的时日无多。而不是现在这样,突然间跟她说,他马上要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沉默了片刻。 “今天?你可真会选时候。”淡淡的嘲讽语气。 他抬头看向坐在池边的她。她今天的穿着与往日不同,一袭盛装,繁复的淡金色婚服,上面是精美的刺绣与花纹图样,裙摆凌乱地被水打湿,头发微散出一些碎发。塞利尼抬头看了看天,这会儿婚礼已经开始了。 “今天你和金斯利结婚,你应该回去。”他还记得今天是她的婚礼。 “回去结婚,让你一个人在这等死吗?”她低头,笑了笑,发间掉落的绒花捏在指尖旋转几圈。 在手心里攥紧,指甲用力掐进掌心。她倏地站起来,踩到水池里,池水没过她的腰,裙摆被打湿,白纱浮在上层。 大踏步地朝他走去,一把掐住脖子,反身将他按在水池边狠狠地揍。拳头一下下重重落在塞利尼的脸上,发出闷响,她感觉到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没有金斯利,没有其他人。” “我今天是要结婚,但我要结婚的那个混账,这会儿正躲在庭院的破池子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等死。” “这就是你一直瞒着我的那个秘密吗?” “对不起……” “要跟我结婚的那个混蛋骗了我,一直在骗我,直到要死了,才告诉我。如果我没来找你,你是打算一声不吭地死在这池子里?” “不要过来,呵,是怕你这幅死鱼样子被我看到吗……” 塞利尼听到她的话,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淌,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夏洛特慢慢停下,松开掐住他脖子的手…… 一通发泄后,她像是浑身脱了力。从水池里出来,坐在地上,疲惫地背靠在喷泉池边。 “好了,你去死吧。” “对不起,艾比……”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可以只将诺拉送回来,而不必现身,你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是想让我亲眼看着你死去,然后对你一辈子念念不忘?” “艾比。” “那你就打错主意了,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再想着你,我很快会有新的情人,我会和他们生下许多孩子。我会继续当巴特家的主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她的眼睛注视着不远处从树叶缝隙间投到石砖上晃动的太阳光斑,像一片片破碎的金箔, “而你,塞利尼,就死在这吧,死在这个破池子里。这世上没有人会记得你,我会把你的尸体丢到海里,让鲨鱼一口一口地吃掉……” 充满恨意的诅咒被用最轻淡的语气说出来。 身后传来水声的响动,一双手臂从身后环过她的肩膀,在婚服上留下水渍。 …… 一只毛色乌黑油亮的猫从打开的小窗户那儿轻盈地跳下,熟门熟路地走进屋子,喵喵地叫起来。 床脚的那只长毛狸猫听到同伴的呼唤,从坐卧的姿势站起,俯身拉长伸了个懒腰,蓬松的尾巴自在地轻轻摇晃。出门赴约前,不忘伸出爪子用舌头梳理毛发。 如羽毛一样纤柔的步伐踏在柔软的地毯上,互相交颈磨蹭。 很快,两只猫就跳上窗台,消失不见。 微风轻拂,喷泉的水声喧哗,有小鸟在水池边弹跳、停留,倏尔又飞走。 “你毁了我的婚礼。”她坐在水池边沿,塞利尼上半身探出水面,伏在她的膝头,那一头顺滑的银色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黯淡。 这一刻,他们宛如一对普通的恋人。 “你知道吗?那对戒指很漂亮,不过我没带来。你是戴不上了。” “戒指,我这里有。”他抬起手给她看,那对他一直戴在手上的那对渔夫夫妇的银戒指。他取下小指上戴的那枚银戒,递到她面前。 “再来一次像海边那样么?你凭什么会以为,我现在还愿意跟一个欺骗我的人结婚?”她没有接他的戒指。 她这会儿正陪他一起等死,他躺在她怀里,她仿佛能感觉到塞利尼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消逝。 死神对万物生灵都是公平的,而塞利尼这个笨蛋,稀里糊涂地做了一笔这世上最亏的买卖,九百年换来三年,他是最烂的生意人。 “你害怕吗?”她想知道他现在的感觉。 “不。我很高兴,艾比,真的。” 他很开心,他能死在她的怀里,这比起他最初设想的结果要好了太多。今天是他和她的婚礼,但他却搞砸了这件事,他不该自以为是地劝说她与金斯利结婚,她不需要他来为她决定什么。 可惜,他永远地错过了这场婚礼,她送给他的礼物。或许他们注定无法拥有一场真正的婚礼。 “这段时间,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和你,和诺拉在一起。”没有被死亡阴霾笼罩的日子。 “将来,等诺拉长大,她就会慢慢忘记我,忘记她曾经是人鱼的事,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关于那些我骗你的事,对不起,我真的像你说的,很笨。但我并不后悔带诺拉到陆上来。也不后悔对你隐瞒这个秘密。” 他自有记忆以来,就被囚在暗室深池,那种孤独侵满身体每一寸鳞片的感觉,让他一生难忘。他生于囚禁之中,那时,他只希望在他死时,可以摆脱这幽深的池水。 现在,他躺在她的臂弯,靠着她温暖的身体,气味熟悉。阳光照耀着他的身体,像是又回到了那座海岛的沙滩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死法了。 塞利尼牵起一个微笑,“我本来就是鱼,被鱼吃掉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我不想被鱼吃掉。我想变成灰烬,随着海水流动,这样,你每次出海的时候,我都能看见你。” “我是个异类,不属于人鱼,也不属于人类。我知道,艾比并不爱我。请原谅我,艾比,原谅我带给你的痛苦。” 他看着手上那对银戒指,它们一直被他好好珍藏着,艾比说有比它们更漂亮的戒指,可他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戒指了。 眼前慢慢浮现那天月夜婚礼下,他们的誓言,她在他耳畔的柔声告白。 “我爱你……”他轻声说。 一阵安静过后,便陷入了永久的沉寂。 等待落了空,没有听到他愿望中的那三个字的回答。直到最后,他安静地死在她的怀里。 绸缎和白纱浸透了冰凉的池水,寒意从她的双腿蔓延至全身。风声吹动树叶,明媚的阳光照映在庭院里。他的身体冷得像块冰。 夏洛特没有说话,始终沉默地紧紧抱着他。她面色如纸,牙齿紧咬着,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没有戴上他递来的戒指,没有说出那句“我爱你”,甚至没有任何的回应。 这一刻,恨更多于爱。 恨他的愚蠢,恨他的自私。 骗了她,将她耍得团团转,还想心满意足地死去,简直是做梦…… …… 奢华低调的房间里,弥漫着月桂的香气。香味附着在空气中的细小微尘里,随着透过红丝绒的窗帘的秋日阳光不停地飘舞。 不知过了多久,长毛狸花猫回来了。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绊倒了一支小烛台。 优雅地踱步至床前,晶莹的碧绿眼珠往床上看了看,轻轻一跳。在床上的人身旁寻了处合适的位置,枕卧着柔软的天鹅绒锦被,团成一团歇下。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继续发出舒缓放松的呼噜声。 海风送来浪花的奏鸣曲,来自海洋深处的鲸鸣在她的耳边清晰起来,由远及近,她仿佛穿过重重迭迭的光阴帷幔,抵达了那座再也找不到的月亮岛。 无名指上的银戒变成沙,散落在无尽的沙砾中,戒面上镶嵌的红宝石褪散成天边的一抹余晖。海水冲洗着脚面,没过她的足腕。 咸腥味的风吹拂起她的头发。茫茫落日一半被海水吞食,余下的半块氤氲出橙红绛紫的霞光。 她看见,远处的静海波面上,一个浮在木板上的小女孩,和一只人鱼正在嬉戏打闹。 海鸟扇动翅膀掠过天际,天际的云层像被燃烧的火焰照耀那样灿烂蒸腾。 人鱼推顶着女孩身下的木板,灵活地来回奔游,波光流溢。 【正文完】 103人蛇番外7:遗失的心 漫漫冬日终于过去了。 门前屋后柴垛上的积雪融化,河水冰面消融,冷冽的雪水浸润着岸边的青草,水岸石缝里的水獭家族在河水里口衔树枝畅游,计划着开春修筑新巢。 莺飞草长,露水凝结,春天的空气里都是草籽和被蚯蚓翻过的泥土的气味。 明亮的光线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照射着桌上的陶罐。塞利尼动了动盘曲的身子,鳞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蛇腹察觉到陶罐内侧的温度升高,挪开了一点。 目之所及是陶土褐红色,还有透过盖子缝隙照射进来的细小光线。 他沿着陶罐的内壁攀缘而上,顶开盖子,听到那木质的盖子落在桌面上的哐当声。塞利尼虚眯眼睛,探出小半身体,漆黑色的蛇信在空气中吞吐,查探外界的气息。 半响,他慢慢从罐子里爬出来,修长的蛇身贴着陶罐的外沿缓慢移动到桌上,肌肉运动带动腹部鳞片一起移动。他舒展着身体,像在伸懒腰一样,感觉浑身上下都仿佛新生,充满了生机与力量。 他最终还是没抵过冬眠的诱惑,在那个女人的食物诱惑和药粉催眠下沉沉睡去。 这也许是这许多年来他度过的最棒的一次冬眠,充足新鲜的食物,舒适的冬眠“巢穴”,还有那迷人的芳香常伴。 香气……香气?他嗅了嗅,感觉有些不对劲。 赛利尼在桌子边缘停下,挺立起上半身。视线在屋内巡视一圈,凝神探查。 那个人类的气味儿变淡了,根据残留下的气息的浓度,保守估计已经有一个多月不在这儿了。 塞利尼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他从桌边飞跃而下,迅速在地面上滑动游走起来,向屋子里另外两个房间爬去。经过一圈探查,他的不安达到了顶峰——因为他发现里屋蛇舍里的豢养的那些蛇都凭空不见了。 回到艾比所在的主房间,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看到那些床垫被褥还有她胡乱堆放的毯子都不翼而飞! 塞利尼又不死心地爬到衣柜和抽屉里,撬开缝隙察看里面,无一不是空空如也。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一条蛇。 那个人类走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冒出来。看样子已经离开有一段日子了,桌子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去哪儿了? 塞利尼转动起冬眠了几个月的脑袋,而思索的结果就是强烈的饥饿感朝他袭来。 他稍微凝神在心里默念起咒语,忽然间,就从那条细白蛇的模样变回了硕大的白蟒体型。 他恢复正常了? 一时间不明白是冬眠帮他修复了身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待他细想,脑海里又自然浮现出一串咒语,他依照咒语默念后,白色的巨蟒摇身一变成一个男人,白色的鳞片化作一身人类的白衣服。 他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手掌,还有那诡异的两条腿。变成人类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塞利尼对自己突然的变化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又重新变回了小蛇的模样,饥肠辘辘的他此时只想填饱肚子,准备先去附近的树林里捕猎食物。他发觉在人类活动的区域里,不起眼的样子更方便行事。 至于其他的事,等他吃饱了再来思考。 一条小白蛇从山坡上的石头小屋里溜了出来,在青草丛生中匍匐蜿蜒。 不多时,那屋后的杉树林里便惊起群群的飞鸟,青蛙、蜥蜴、兔子、雉鸡慌忙逃窜。 饱餐一顿后,塞利尼回到熟悉的石屋,躺在硬邦邦的木床板上,开始考虑起之后的打算。 现在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身体,那个人类也失去了利用价值。按理说,他应该回到森林里继续修炼,争取能够早日成神。 可是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心里隐隐有异样的声音。但他也说不准那是什么。 塞利尼想起了那个人类的温暖体温,冬天和她躺在毯子里的美好时光,还有和她交媾时的极乐滋味,听她无聊时的碎碎念叨,还有接受她精心准备的食物投喂…… 她就这么一句话都没留下地走了……塞利尼忽然觉得有点怅然,再怎么说,他也是她的宠物——最初他对这个身份可是非常抗拒——作为饲主,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地离开呢? 是啊,对!他忽然灵光一现。 为什么她将所有的蛇都带走了,唯独把他留下?难道在她眼里,他还比不上那些还没开化的低贱蛇类?这个可能性让塞利尼气不打一处来。 想到这儿,心里的怒气愈发压制不住,粗长的蛇尾随着愤怒肆意甩动,骤风暴雨一般地席卷扫掠,近处的椅子倒地,陶罐被打翻,碎裂一地。不一会儿,只见屋里一片狼藉。 气是撒了,但疑问始终没有答案。 他现在已经再感觉不到她的方位,唯一有她气味的地方就是这座小石屋。塞利尼无声地叹了口气,挫败地回到床铺上,只剩一层草垫铺在上面,那些柔软温暖的织物都不见了。 长吁短叹不是塞利尼的性格,但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是不可避免地愈发消沉。 每天夜里去外面捕食,在附近的小溪和树林里闲晃,白天就回到屋子休息。时间久了,这附近的动物早已闻风丧胆,跑得没影,他又不得不去更远的地方觅食。 夜里有时也会爬上屋顶,在陶瓦片铺成的屋顶上躺着,望向月亮。 清凉的冷冷月光照在身上,不知道那个人类去了哪儿,现在又在做什么。那夜空里时而游走飘动的浮云阴影,仿佛变成了那个人类女人当初在山洞里抓他的模样。 她挥动着一根木棍样的东西将他卡在地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他用尾巴去缠她……多么美好的时光。 —————— 今晚还有一则加更~ 104人蛇番外:白痴 塞利尼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等待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概念。 在他以往的认知里,时间仿佛是永恒不变的存在。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往往他睡一觉的功夫,森林里的棕熊就已经更替了好几代。 而现在,他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的缓慢,太阳升起又落下之间的间隔是那么难以去填充。他开始对自己过去经历的漫长岁月感到惊奇,他到底是怎么打发那些时间的? 有一次,白天他在屋内休息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和陌生的气味,木门被突然推开。塞利尼仿佛被踩到尾巴似的乍然惊起。 来人是一个有着胡萝卜色的大胡子粗犷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镐头。塞利尼见状,变化成白蟒的形态,半身立起,张开骇人的毒牙大口,显露出攻击的姿态,发出急促的嘶嘶声。 那男人没有防备,只听他“啊”的大叫了一声,猝不及防地撞见一条大蛇,吓得他魂都快没了半条。 去年冬天在后院被蛇咬的经历还让他心有余悸,又见到这样一条凶猛的白蟒蛇,手里的镐头险些掉地,他连忙捡起,快速地关上门走了。 嘴里还在不停念叨:“我的老天!好大的一条蛇,艾比怎么还忘了一条蛇在这儿……” 误闯的男人只是个小插曲,塞利尼的主要时间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度过。 从最开始的忿忿不平,想要向她要个说法,为什么单独将他留在这儿。到后来,他对她的气愤逐渐消散,只希望她能再出现在他面前,她丢下他的事,他就不追究了。 再到后来,他对那个人类会回来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但他还是没有离开,依然守着这座山坡上的小石屋。 日升月落,日日如此。 直到有一天,他远远地便嗅到了那个熟悉的香气。 闪电一般地从床铺爬伏到窗户边。黄昏时分,橘红色的晚霞在树林的掩映里,从远处的山坡上,隐隐有一个人骑马缓步而来。 那匹老马体格瘦弱,步伐也不快,晃晃悠悠地行走着。而马背上的那个人,戴一顶遮阳圆帽,脚上是麂皮靴,粗布短衣,一身旅人装扮,背着熟悉的背包。 正是他日夜等待的那个人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的跳动。 塞利尼也顾不得什么之前的演练和打算,如离弦箭矢一般从窗户向外飞奔而去。快速的移动下,泥土和碎石的地面磨得他的腹鳞有些不适,但他丝毫没有注意到。 艾比一手把着缰绳,一手解开马背上的水袋,拧开灌下一口,甘甜的水缓解了喉咙的干渴。用手背擦了擦水渍。 就在前面了,还是挺快的嘛,她看见自己房子熟悉的屋顶。身下的骑着的老马是她在集市上花了5个银币跟一个商人买来的,以前它拉货遭了不少罪,见它体格老弱,不堪重负,商人准备将它卖给屠夫。艾比碰巧见到了,就将它买下,正好她还缺一个行脚的马匹。 “诶?”她狐疑地看向近处,翻身从马背上下来。 “怎么跑出来了?” 塞利尼顶着一身的草籽和泥屑来到一人一马面前。那匹枣色的老马见他靠近,焦躁地抬起前蹄,打了个响鼻。 这个人类女人看上去如此地轻松,就像她今天早上出门,出去鬼混了一天,下午才慢悠悠地回来一样。 可是她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但他一点也看不出她有什么愧疚! 艾比俯身将它拾起,冷不丁地被它给咬了一口,“嘶——”她轻抽气一声,但没有像往常那样朝它发火,兴许是知道自己理亏在先,这小家伙脾气变坏了也情有可原。 她将它扯开,另只手挤按着伤口直至流出几滴鲜红的血,幸好咬得不深。从背包里拿出药粉将手指用纱布包扎好。 塞利尼看着她静静地处理伤口,明明是她的错,但却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反倒还难受起来了。 重新顺着她的膝盖爬上,攀上她的肩膀,身体在手臂上小心翼翼地探行,吻部嗅探着她手上的药粉气味,之前很讨厌的味道现在也变得亲切。 艾比将它拿在手里,另一只手牵着马的缰绳,慢慢走向那座石头垒砌的屋子。将老马拴在门口的柱子上,让它随便啃吃些青草歇息一会儿,石墙上入冬前糊的一层牛粪有许多已经干枯剥落了下来。 她推开门进去。 “这屋子里是来过强盗吗?”她看着空空的屋子里,桌椅凳子翻倒在地,地上还有许多杂草和碎瓦片,乱七八糟。 “还是有小偷进来了?”她抬起手问塞利尼,自言自语道。 那条小蛇只是淡定地吞吐着蛇信子,在她手上无害地趴着。 艾比也不指望这条小蛇会给她回答。 反正之后也不会再住在这儿了,这栋房子估计很快会被杰夫家推倒重建,所以她并没有收拾屋内,只是看了看就关上门出去了。 她这次是专门为了这个“小白痴”回来的。 解开拴着的老马,利落地跃上马背,将手上缠着的小蛇放到身后的背包上,它熟门熟路地从背包上爬到她的肩头,冰冰凉凉的蛇身蜷在她的颈窝。 轻夹马腹,马蹄缓慢地行走起来。 “姨妈的生日快到了,妈妈寄信过来,让我回去跟大家聚一聚。”艾比说。 “在你冬眠的时候,有个财主老顾客给我提供了一笔钱,让我帮他看管一片林地。我正好可以用那笔钱新建一座蛇舍,我去看过那地方了,是个不错的居住选择,那儿的气候也适合养蛇。” “我把行李和蛇笼先搬过去了,收拾行李的时候,你睡在那个破陶罐里,倒把你给忘了。”她絮絮叨叨地兀自说着,仿佛真将它当作可以交流的对象,跟它解释道。 “怎么样,这些天有没有饿肚子?” 塞利尼冰蓝的眼珠看着近在眼前的那个人类,脖子上细细的绒毛。 他还以为她不要他了,才故意将他丢下。 …… “你这些天都吃的什么啊?找得到吃的吗?” “我还以为你跑了呢,本来都不打算回来的……” “你消停点,别烦我啦!我在骑马呢。” 夕阳西下,马背上的那个挺拔的身影微微摇晃,那条小蛇在她身上亲昵地游弋缠绕,在颈间、胸膛、脸上磨蹭,紧紧缠绕着她的手臂。 “要掉下去啦!白痴!” (人蛇番外 完) 首发:ρ○①⑧.space「Рo1⒏news」 番外1:被遗忘和被抹去的 大家都说,那跟巴特夫人结婚的男人运气差了那么一丁点儿,就无福消受那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了。 早在前一天,城里的几家报社已经将巴特家婚礼的消息连夜排版印刷,只为抢头条新闻。当天突来的变故让事情乱成一锅粥,各家报纸纷纷派出人手拦截已经在街头派发的报童。 早上,裁缝店学徒的安琪看到的消息还是: 《科利亚第一女富豪夏洛特·巴特今日举行盛大婚礼》 《被馅饼砸中的人——揭秘夏洛特·巴特的神秘外国丈夫》 《守得云开见月明,无名之辈如何攀上豪门:夏洛特与她的异国木匠丈夫》…… 到了傍晚时分,却听到街坊谈起,说是巴特夫人今天的婚礼取消了。因为新郎突发疾病,在婚礼当天就去世了。 戏剧化的转折让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豪门婚礼更增添了一层神秘阴影。但这则消息并没有像早上婚礼新闻那样高调见报,只是小道消息传出的。有人猜测是巴特家压下了这事。 这件事很快也像其他八卦闲闻一样,淹没在人们茶余饭后的滔滔话料里,并没有人在意。就连巴特庄园里的人也是如此。 夏洛特将有关他的东西全部清理掉,她命人将那个男人生前居住的玫瑰园封起,并下令此后不准再提起他的名字。 所有人都在试图遗忘那个戴面具的白发男人,那位情人的存在感本就不强,这样一来,真的仿佛从没存在过这个人。除了一个人—— 诺拉小姐。 因为巴特夫人对那个男人漠然又决绝的处置,她甚至没有给他一个葬礼,也没有让诺拉小姐见他最后一面。为此,诺拉小姐和夫人的关系几近破裂,原本天真可爱的诺拉变得顽劣叛逆,以此来对抗她强势的母亲。 后来,待诺拉大些的时候,便被夏洛特送到了一所有名的贵族学校,母女两人的关系也愈发疏远。 诺拉在学校里的表现十分“突出”,最终在15岁那年离家出走,只给她留下一封信。莫尔斯见她看完那封信后神色淡淡,并没有打算让人去寻找。 这些年她们的关系愈发坏了,他知道夏洛特有多么爱诺拉,但两人的心结到现如今已难以解开,因为那个早就死了的人。 “随她去吧,等到她愿意回来的时候,她会回来的。” 以他对诺拉小姐的了解,莫尔斯不觉得她会很快回来。 那个男人死了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时间如常一天天的逝去。她不再提那个叫塞利尼的男人,但同时似乎也不再真的爱哪个男人。哪怕她有很多情人。 她变得多情又风流。尽管在管理家族事业上还是像往常那样尽责认真,但在个人生活上却一改往日的禁欲专一,像是突然从一场梦中惊醒。 她的情人们身份各异,从王公贵族,到普通的士兵、水手,只要是合她心意的。夏洛特不是个顶漂亮的女人,但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何况还有背后巴特家这座的金矿,几乎没有谁会拒绝这段香艳情缘。 对一些十分喜欢的人,她会将他们安置在庄园里。 夏洛特很宠这些男人,几乎说得上是纵容,有些仆人私下里经常抱怨,还不如最开始那位先生来的省心省事。他们有的喜欢珠宝黄金,有的喜欢打扮装饰,有的喜欢火枪猎具,有的喜欢珍奇古玩,或者只是喜欢她。 夏洛特满足这些男人,并饶有兴趣地看他们互相争斗,就像是在看斗鸡。 她对他们都很宠爱,似乎这份喜欢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地平均分给了每一个人。她对他们说情话,表爱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她最爱的人。当然,这其中也有些心思不正的人,妄图想倚仗她的喜爱觊觎巴特家。对于这部分的麻烦,莫尔斯会帮她利落地解决掉。 这些男人就像是烛台上可替换的蜡烛,这个没了永远有下一个。她在透过那些人看向另一个人,就像是在报复着谁。 莫尔斯陪她一起玩着这场无聊的跳棋游戏,看她兴意阑珊地拨弄那一个个棋子。洞察人心的莫尔斯知道她是在借此忘掉,或者说抹除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痕迹,但显然,结果不尽如人意。 她身边围绕着许多男人,但她仍然是孤独的。 莫尔斯是位优秀的管家,礼仪周全,精明老道。他唯一做过的一件不合规矩的事,是一次小意外。 那是她刚开始收集无聊“玩具”的那阵子,看她与那些头脑空空的男人厮混,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决定跟她好好谈谈。她不该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 那天,他刻意在她跟她那“矫饰诗人”鬼混的时候闯入她的书房。那个只会写些苍白造作的软弱诗文的男人见他进来了,心虚地拢两下衣服,讪讪地走了。 莫尔斯没有分给那人半个眼神,只看着夏洛特。兴致被人打搅,她略带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靠椅坐下。 夏天天气炎热,夏洛特离开城里的住所,来到家族名下的一处靠近的森林的酒庄避暑办公,也正好方便她与那些男人鬼混。后一个原因估计才是她的真实目的。莫尔斯想。 她身着淡绿色的轻薄绸裙,上面绣着灵逸清新的草木花纹,抛去繁琐的裙边和束胸,肩部的长袖被去掉,露出匀称纤长的手臂,胸前佩戴着长串莹润的珍珠项链。 夏洛特随意地坐下,端起桌边的酒杯慢饮,醇红清透的葡萄酒隔着玻璃酒杯,透过窗边的阳光,曼妙芳香。 “你不留在老宅,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出了什么事?” 她不悦地问道,头上是一顶白色的帽子,头发盘起挽在帽下,显得清爽雅致。刚才那番动作使得垂落些许碎发。 莫尔斯望向她,开口道:“夏洛特小姐。尽管不合礼仪,但作为您的管家,有些事我不得不提醒你。” “不合礼仪就别提了。” “这么远赶来,你一定也累了吧?要不要尝尝这里酿的葡萄酒?味道还不错。” “夏洛特小姐,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做,也不需要折磨自己。”他径自说。 “你在说什么?”她问, “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不值得你这样做。那些男人也不值得,他们没有一个配得上你。” 闻言,夏洛特没说话,鼻间发出一声轻笑。放下酒杯,她起身走到他近前, “谁配得上我?”她靠近他, “你么?”带着讽刺意味地问。 她的香味在他身边弥散开来,唇齿间的葡萄酒香气似乎在引诱他去品尝。 那句反讽的话将他隐秘的心思钉死在烈日晴空之下,瞳孔微滞。 夏洛特伸出手臂搭在他的肩头,拉近两人的距离,近到他们此前从未有过的距离。莫尔斯居然久违地感到莫名紧张。 “别作出那副样子,莫尔斯。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 “我没有兴趣报复谁,这不过是个小爱好而已,就像你喜欢收藏那些钟表一样。”夏洛特看着他淡金色的眼睛,那常年不变的虚假笑容在此刻显出罅隙。“还有,不要再跟我提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冰凉的金属触感从他的后颈划过,她松开了他,莫尔斯看清了她手里拿的东西——一根镶翡翠的长柄帽针。 针尖从脖子划过下颌,她用帽针勾挑起莫尔斯的下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追究。比起一个可有可无的情人,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当我的管家。莫尔斯,你说呢?” 他有理由怀疑,如果他说出了她不想听的话,她手里的长针会毫不犹豫地插进他的喉管。 莫尔斯喉结滚动,看到她手上那枚重新熔铸制成的银戒,片刻无言。 “……” “当然,巴特家族给管家的薪水很可观,在下乐意效劳。” 那是一次失败的劝谏,也是一次明晃晃的暗示。他只能报以庆幸,幸好她并没有直接挑明,让事情变得太过难看。 在那一刻,他居然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期望,那个男人没有死。 无论她是要玩什么无聊的寂寞游戏,还是要带领巴特家创造新的辉煌。 他会帮她的,一如他当初承诺的那样。 番外2:面包和鲜花 明媚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关照这个被鲜花装点小镇上。家家户户的窗台上种着粉白的蔷薇、郁金香、毛茛花、仙人掌不约而同地连成一片。 鹅卵石垒砌的石墙,街道两边的是墙壁刷成暖色的小楼,沙石子铺成的街道被行人的鞋底长年累月地踩磨,变得光滑圆润。 身形瘦削的高个男人背着斜挎的笨拙信包,一脸郁色地行走在街道上。 不像其他的信使那样行色匆匆,他总是慢吞吞的,不情愿地,没好气地将一封封信件投递到各家的信箱里。幸好这儿的人都是慢性子,信件晚到几天也没什么。 没有比他的脸色更晦气的送信人了。他的脸就像被冬风吹皱的土豆那样干瘪,阴测测的神情则是那土豆表皮上发出的青黑芽。 他跟赶着骡车送牛奶的鲍勃恰好碰上,后者与他相反,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中头奖的兴致,肥胖的脸上总洋溢着笑容。“嗨!埃克,这是要去哪儿呀?” “如你所见,我正要去威尼斯度假,他们的总督给我寄了一封信,邀请我去当地做巡回演讲。那封信在哪儿呢,让我找找。哦,这封不是,这封也不是,哈,原来根本就——不存在这封信。”埃克那尖酸刻薄的语调说起冷笑话来尤为不讨喜。 “哈哈哈哈哈哈!”鲍勃不由得捧腹大笑,这个镇子上只有他懂得埃克的笑话。“埃,埃克,”眼角都溢出泪花,“你可真是个幽默大师。” “我说,别再愁眉苦脸的了,那几百个金币可把你这辈子的快乐都带走了。”鲍勃一边驾驶着驴车,一边跟他聊天。 “是5万金币!5万!不是什么几百个金币。”说起这个,埃克就跟点燃的火药桶一样。 来了,又来了。几十年来镇上的人听他说过无数次。他差点儿就变成富豪,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就因为该死的首城里的那家该死的赌场!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他重新变回了穷光蛋,又回到这座破烂的镇子上送信。这件事埃克念叨了二十几年,从棕红头发变得须发花白,估计直到他咽气那天还会一直抱怨。 说起来,那些钱里还有鲍勃的一份儿,但他却对这个不太在意,他只是简单地帮艾比联系上了她的家人,举手之劳。后来那个自称管家的人还问他有没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哎呀,那些金币多得看着就吓人,花也花不出去。 他拒绝了钱财,只要了随从的一匹马,那匹马看着很强壮,他正好可以用来送牛奶。他找镇上的木匠拼了一副木板车,每天驾驶着那辆豪华马车走街串户送牛奶,别提多威风了。之后,马儿逐渐年老,他听米莉的话,把那匹马和农场的驴子配出了一头骡子,鲍勃驾着那只白嘴黑毛驴拉的木板车,在一声声清脆的铃铛摇荡声里逐渐老去。 “这场发财梦该醒啦,埃克,晚上一起去老地方喝一杯怎么样?这回我请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苏珊的面包店,身影渐渐远去。 那家面包店在这街上开了二十几年,不大的门店,玻璃橱窗上始终一尘不染,永远有香甜的面包香气从里面飘出来,糖分与酵母、香料混合着火苗烘烤而出的诱人的气味,让人闻着就流口水。 那门口摆放了一个花架,堆着洋甘菊、风信子、紫色的天竺葵,还有一个盛满五颜六色假糖果的大玻璃罐,经常有小孩子来偷拿。 在店门口醒目的地方挂着一个牌子,用鲜艳的花体字写着: 【“海上玫瑰”——夏洛特·巴特船长幼年最爱的面包店】 一对年轻男女推门而入,铃声应声响起。 正在打瞌睡的苏珊从柜台前抬头看去,女人棕色的发辫垂落在肩头,一身跟船打扮,眼神晶亮,颇具英气。 她身后那个高大男人看上去有些古怪,脸上戴着面巾,穿一件白色的袍子,头戴兜帽,看衣服面料,肯定不便宜。 两人似乎有些争执。 “进了屋子里还戴着你那破帽子,在这总晒不黑了吧?”女人语气微讽。 “不是为了躲太阳。是我担心会有人注意到……”男人辩解称,声音却很清凉温柔。 “大夏天的,你瞧瞧这街上谁像你裹得这样严实?你没发现刚才一路过来那些人都在看我们吗?” “呃……两位。” 听到店主的声音,两人暂停了争论,看向她。苏珊看着那位女士,总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你再这样,以后就别想跟我一起出海了!”女人撂下一句狠话,转头便跟苏珊搭话,不再理他。 苏珊被她的强势给惊到片刻,随即就听到她说话:“苏珊,怎么样,这些年还好吗?” 女人熟稔的语气让她感到疑惑,只见她倾身上前,露出一个狡黠的眼色,低声说,“是我呀,艾比。” 苏珊回过神来,心里那股熟悉的疑问总算有了答案!她就说她在哪里见到过她,是报纸上的新闻画。 原来是夏洛特!好多年不见,她一时竟认不出她了。 “巴特夫人……” 夏洛特把手指比在嘴唇中间,作出嘘声的手势。“嘘,不要声张,苏珊婶婶,这次我只是顺便回来看看,要是大伙知道了,我就走不了了。还有,别这么叫我,还是叫我艾比吧。” 苏珊见了她,想起了艾比小时候经常到她店里来晃悠,但囊中羞涩的她买不起那些漂亮的点心零食,只跟她买些面包边角料和饼干碎屑。托她跑腿到近处送些小东西,作为酬劳,她会放些小点心和新做的甜面包在她的篮子里。 后来艾比回到巴特家后,小店凭蹭她的名气,生意比之前好了许多,很多外来的旅客路过都会到她这儿来买东西。 “今天真是个幸运的日子,艾比,你看看想要买些什么?” “问你呢,想要买什么?”夏洛特胳膊碰了碰旁边的男人。 “这位是……”苏珊看向塞利尼,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这是我的丈夫,塞利尼。”夏洛特坦荡地介绍,“这位是苏珊,我小时候经常到她的店里来买面包。我敢说,苏珊做的面包是这么多年我吃过的面包里最好吃的。” “您过奖了。”苏珊谦虚笑道。 塞利尼听到她介绍他的身份时,不禁心中一动,碧蓝的眼睛看向她,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终于取下兜帽和面巾,向苏珊颔首微笑致意。 一瞬间,苏珊快要看呆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美的人,那不是一张有着男人或女人特质的容貌,更像是雌雄莫辨的神话精灵那般的面孔,白皙的肤色,湛蓝的眼眸,那一头的白发更映衬得他超凡脱俗。 她有点明白这位先生为什么要遮挡起自己的容貌了。她想对所有嘲讽夏洛特那“无名丈夫”的人说:你们真该来看看…… “我想要一个面包。”他的声音悦耳动听,说出的凡俗话语让他从精灵的超脱之感变为烟火气的人类。 “再要一束花,这是钱,谢谢。” 他将两枚金币放置在柜台上。 苏珊将他挑选的面包用纸包好,然后再将那水瓶里刚买的新鲜花束重新包好,虽然这是她自家店里装饰用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接着她就对那两个金币一筹莫展,“塞利尼先生,店里没有零钱,恐怕找不开。” 刚刚拿过面包和鲜花的塞利尼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料到还有这种情况,于是向夏洛特投去求助的目光。 一直在一旁看他的夏洛特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傻瓜,连买东西都这么生疏,刚才还一副拿定主意要陪她去逛集市的样子,估计刚到人间那段时间,都是诺拉负责这些事。 “不用找了苏珊婶婶,就当是我们的拜访礼物吧。” …… 两人出了门,这次塞利尼没有再戴着兜帽和面巾,夏洛特看上去十分满意。 塞利尼将手里的鲜花递给她,随后主动牵起她的手,两人依偎得很近,从橱窗外慢慢走远。依稀还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只买一个面包,够吃吗?怎么不多买点?” “够了,我们可以一起分着吃。” “你好像挺喜欢吃面包的。” “曾经我还是……鱼的时候,有个人类给……” 下午金灿灿的暖阳铺洒在街道的石子路上,码头的凉爽海风徐徐吹来。 107番外3空荡荡的礁石 hehu an 2.co m 现在正是顺风航行的季节,月朗星疏,对夜晚船只行航来说是个好天气。 披上披风,夏洛特从船舱的休息室里走出来,值班的水手看见她,上前询问。夏洛特摇头示意,表示自己没事,只是出来吹吹风。 无论多么庞大坚固的船,行驶在大海上,都仿佛一叶入海,海浪带起的颠簸轻晃是和陆地截然不同的感觉。 月光的清辉照亮了天与海之间的空隙,深邃漆黑的海面更显得神秘莫测,旷远寂寥。 深夜的海风吹散她的头发,让她从刚才的梦里渐渐回归清醒。 夏洛特看着面前的这片海,默然无语。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不知为什么今晚突然梦到那个人。她梦见他和她一起出海的路上经过那个小镇,去苏珊的面包店买面包。 真是个诡异的梦。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6388tt.c om 她按照他的遗愿,让他重新回到了海里。说实话,除了大海,她也不知道该把他埋在哪儿好。 就像做了一场长久的梦,一切的一切都随风而逝,什么都不剩下。许多的细节都被翻滚的白色浪花淹没、吞噬。 时间过得越久,她越是怀疑那些事情的真实性。后来她重走那航线时依照记忆的路线,却再也没找到那座岛。 她是否曾经真的坠海,被一条人鱼掳走困在那座岛上?她真的跟那条人鱼生下了诺拉吗?还是说,这都是她想象出来的?那些有关人鱼的事,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拇指的指腹摸索着无名指上那枚红宝石戒指,她动荡的心慢慢安静下来。 那宝石是从那个改变她命运的蝴蝶项链上取下的,缠绕拱托的戒身是那两枚银戒指重新熔铸锻造。这东西在提醒她,那些事都发生过。 黑深的海面与夜空融为一体,分不清界限。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那个镇子上时的那段日子。 那时她经常帮沙林嬷嬷的那些姑娘们买香膏香粉之类的玩意儿,听她们和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们嬉笑怒骂,恣意忘情。空闲的时候,在那如同梦一样的帷幔帐帘下,她们吸着烟一边打牌,或是跟沙林嬷嬷因为钱的事而大吵一架,骂声响彻整座阁楼。 她有时候会去那儿躲着睡觉,耳边听她们说着八卦的或尖锐或温柔的声音,脂粉香气和烟草混合的味道有一种靡乱中难得的安宁。 妓院里的姑娘们大都有着不尽相同的神秘过往,但在这儿,她们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赚钱。 “那些早泄的杂碎给的钱和他们的老二一样拿不出手!” “你这算什么,昨天我接的那个家伙,我的老天,他脱下裤子的那一瞬间我都差点笑出来,那玩意儿比我的指甲盖还要短,真担心他撒尿的时候两根手指都捏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们嘲笑那些男人,并从他们那里拿得钞票。少数几个年轻姑娘还有亲近的情人,更年长些的,过了容易被骗的年纪,只打算早日存够钱重获自由身。 她们看见那些新来的傻姑娘为情人牵肠挂肚的模样时,总跟她说,“嘿,艾比。告诉你一个秘密,永远不要为男人伤心,那是自讨苦吃。” “没错儿,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值得你为他那么做。” “可如果他愿意为她去死呢?”桃乐丝不赞同地反驳道,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不值得托付。 “呵……”缇娜将烟丝弹落在地上,像烧尽的乌云飘旋而下,“那就更用不着为这样一个蠢男人伤心了。人都是贪生怕死的,这样的蠢男人我可从没见过。反倒是那种相约着殉情,最后苟且偷生的男人,我可是见了不少……” 海雾渐起,寒意让她转而清醒。她转过身,准备回到船舱。 她顿了顿,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礁石。 月光照映下,错落的礁石上一片空荡,没有歌声,也没有人鱼。 108番外4蓝眼睛的少年 集市上人声鼎沸,白晃晃的太阳照在地上,鞋子踩来踩去不断掀起干涩的灰沙,尘土飞扬。这会儿正是烈日当头,集市上来往的人也丝毫不减,包着头巾的外地人、牵骆驼的行脚商、衣着不凡的人、讲着一口带外地口音的本地方言的人。叫卖声、吵架声、买卖交谈声,嘈杂一片。 鲜红缤纷的各色水果用藤条编制的筐子、木箱盛放,一些当地的蔬菜和外来的昂贵果蔬分明地摆在一起。屠夫肉摊上挂着的牛羊肉招来许多蚊蝇,只见他用脖子上挂着的白布巾不停地扇飞那些恼人的坏玩意儿。 鸡鸭的粪便、小摊贩倒的污水、角落里腐坏肉类的散发出的腥臭气和浓郁的香辛料、瓜果蔬菜的气味,还有浑身长满跳蚤的神秘巫医药箱里那些瓶瓶罐罐药剂瓶的诡异香氛。一切的气味都杂糅在一起,那是这世间最难以描述的一种味道,是顶级的制香师也调不出的气味。 安德森一边朝那肥虫一样的男人暗啐,一边坐在矮凳上恶狠狠地杀鱼。锋利的刀刷刷地刮掉鳞片,像无数片雪花纷纷落在地上,被粘在鞋底踩来踩去。死鱼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 他很快就杀好了两条鱼,麻利地用草绳从鳃部串起,递给来买鱼的两个外乡佬,他趁那肥虫不注意,悄悄将钱塞进了头巾里。装作没事人一样吹起了口哨。 那是个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年纪,欣长结实的身体,挽起的袖子露出一截麦色的有力小臂,挥舞剖鱼刀的手灵活又轻巧。 脏兮兮的暗沉衣料看上去已经穿了很久,肩头都有了磨损的破洞,但也没有补。头巾包裹着黑色的头发,脖子上戴着串他自己在海边潜游时捡的贝壳与小螺磨成的项链饰品。这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渔村少年。 “你个偷懒的臭小子!不抓紧时间宰鱼,嘴巴里哼什么东西!”突如其来的一脚让他冷不防一个趔趄。 安德森手上还拿着刀,火气蹭一下就冲上来,“咔擦!”一声,案上的鱼瞬间“身首分离”,鱼头骨碌碌滚到木板上。那个肥胖的秃瓢中年男人见状也被他唬住了,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比他高的臭小子,半大小子发起疯来,他不一定能制得住。男人瞪圆了眼,只得冷哼一声,嘴里咕哝着悻悻走开。 安德森心里恨恨,一边冷冷地熟练斩杀金头鲷,下定决心,等他攒够钱就离开这地儿。那个肥虫说是替他早死的爹妈照顾他,实际上他们一家就拿他当奴隶似的用,脏活累活全都甩给他,还不用付钱,真是划算到家了! 一上午他都没有停歇过。长期打渔杀鱼,他的手上长了许多粗糙的老茧。两道浓黑的眉毛不悦地拧起,将怒气尽数挥斩在刀下。 一行人骑着马走进集市,慢慢踱步而行。 她本身对集市没什么兴趣,也许是因为昨晚那个梦,夏洛特少见地提议去集市逛逛。 莉娜的右手一直放在腰间的枪带上,谨慎地提醒道,“夫人,还是小心些,这里鱼龙混杂。”她们在上个城镇补给时遭到了暗算,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幸好没出什么事。 “嗯,知道了,”夏洛特点头回应道,“莉娜你看看,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没有,罗伊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正好挑个礼物回去带给她。”罗伊是莉娜的小女儿,不久后就满3岁了。 “买礼物可以等之后再说,我们还是补给完就快些走吧。”莉娜对上次的突袭心有余悸。 “好吧。”她说。收紧手中的缰绳,准备调转马头离开。 一个肩扛木桶的男人从面前走过。透过人群的间隙,远远地,在那被风吹拂的油布棚顶下,她看见了一个人,下意识地停下来…… 安德森收回目光,眼睛盯着案板上的刀痕和四溅干涸的鱼鳞,像是要把它们看穿。 她看见他了,还正朝这边走来。他的心跳微微加速。 直到一道阴影停留在鱼摊前。 “还有什么?” “有生蚝、虾子、几条石斑鱼,还有些不新鲜的八爪鱼。”他一板一眼地回答,眼神却控制不住地看她。 衣着看上去很考究,一头棕色的发辫被束起,并未佩戴什么首饰,也没像镇上那些姑娘一样在脸上涂粉。但没有人会说这不是个漂亮的女人,比起漂亮,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那隐约透出的上位者威压。宁静淡然的目光里,是掌控一切的笃定。在那样的目光下,他竟觉得自己有点怯弱和不敢直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虽然他迄今为止,也没见过多少女人。 “剩下的鱼我都要了,帮我处理一下吧。” 她的声音和他想象里的一样。安德森抬头看了她一眼,正和女人的视线对上,像是被什么灼伤似的移开。 他应了一声,开始从木桶里捞鱼出来宰杀。握紧手里的刀,像是生怕它掉了,刚才还行云流水的动作,这会儿慢得有点不自然,仿佛今天是他第一次杀鱼似的。 那个女人就这么站在这看他将鱼一条条地处理好,他敢说,他从没处理得像这样干净仔细。用晒干的宽大叶子将她要的鱼包好,再用绳子系牢,递给她。 她接过那几条处理过的鱼,从腰间的钱袋子里摸出几枚金币。将别斗篷的扣针取下,连同钱一起给他。 “虽然你鱼处理得很好,不过你不适合做鱼贩。如果你愿意的话,拿着这个去找巴特船业的人,他们会给你一份合适的工作。” 沉甸甸的金属的重量像一团火炭落到他手里。一时间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脑海里想起莫尔斯曾经说的话, 她在报复他吗?也许吧。但她不想把这叫做报复。 她只是在试着去忘记他,去过属于她自己的潇洒人生。毕竟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但结果却不如她的意。 就像缇娜说的那样,她不会为了男人伤心。可该死的,这下真让那个家伙得逞了。 她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夏洛特翻身坐上马背,看了一眼不远处鱼摊前的少年,和莉娜她们示意离开。 安德森看着手里的圆环形扣针,精致的黄铜物件背面雕刻有巴特家的族徽,和他沾满腥味的粗粝的手格格不入的一件东西。 他望向那个女人离开的身影,浓密的睫毛下,那双海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让那张略显粗拙冷硬的脸多了几分动人的柔软。 ———————— 109吸血鬼番外1储物柜里的秘密 天气晴好,街头不时驶过一辆辆豪华的马车,有钱的夫人老爷们衣着考究,嘴里谈论着时下的新闻,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这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街区,这里坐落着诸多的名贵香水店、订做精美礼服的裁缝店、还有各色珠宝商、大型银行、高级餐厅……都聚集在这片区域。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一处店面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低调的门面看上去像是谁家的住所,那门旁挂着的牌子上用精美花体字写着“詹金私人定制”。 与那些有着琳琅满目的橱窗的高级服装店不同,这家店外面什么也没有,似乎在暗含着主人的不屑和高傲。事实也确实如此,新年一过,不出几天,詹金店里整年的礼服预定都排满了。 古怪的裁缝自然有他引以为傲的本事,礼服款式设计与剪裁水平堪称一流,在机器渐渐开始流行起来时,坚持全手工制作,也正因如此,詹金家的礼服数量有限,更显得珍贵,城里的名流都以到手一件詹金做的礼服为炫耀的谈资。 詹金是个倔强的老头儿,不肯多雇些工人或招些学徒,那家店负责制衣的只有他和他的侄子。有同行猜测,也许是为了怕别人偷师他的技艺。 塞利尼接过店主递过来的用纸袋包好的火腿,付了钱。 “塞利尼,你这是怎么了?我瞧你脸色不太好啊?”与他相熟的肉店老板关心地问道。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笑。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黑色鬈发被一顶灰色呢帽盖住,本就肤色偏白的俊秀年轻人,这样显得更加让人生怜。 “年轻人,当裁缝可要有一副好身体,否则怎么拿得稳剪刀?这就跟我拿菜刀是一个道理,要是没有我这样的体格,一天下来……” 回谢应下店主的关切,塞利尼将东西拿上,骑着那辆漆得晶亮的自行车,向熟悉的方向赶去。 穿过一条条街道,中间抄了数次小道,终于到了地方。 呼吸有点急促,抵达了位于巷子后的店铺后门,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推门而入。 与外面的低调普通不同,裁缝店的内部却是别有洞天。 前厅是装潢精致典雅的会客区域和试衣区,红松木雕刻的家具、昂贵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穿过前厅走过一段,就到了制衣室,他和叔叔会在这里完成客人的订单服装,不过这几年更多时候是他一个人负责。 叔叔詹金自从三年前那场意外,右手落下了后遗症,受不了以往那样的繁重工作,他的脾气也变得古怪了起来,现在他主要是负责设计绘图的部分,也不常来店里,只有接待重要客人时才会过来。至于制衣打版剪裁等等环节,都交由他来做。在转角处有一截楼梯,通往小阁楼上的衣料库房。 塞利尼如往常一样,完成店内的打扫和工具规整,就在前廊处的接待处坐着,一边归点账目,一边招待偶尔上门的客人。 通常店里只有上午营业,下午他就会在制衣室赶订单。这样任性的营业方式,只有詹金才做得出来。 钢笔在账册上书写滑动出沙沙的响声,塞利尼神情认真。 袖口滑下,露出的手腕内侧被缠上一层纱布。看见手腕的纱布,塞利尼微微愣神,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时不注意,笔尖在纸张上留下一团墨迹。 回过神来,他连忙拭干,手忙脚乱间,他的脸色慢慢涨红。 中午,塞利尼简单地吃了些面包,就开始了下午的工作。明亮的灯光下,在制衣台上用量尺精细地测量、制版。 比起叔叔詹金,塞利尼不算是个聪明的裁缝,唯有靠长年累月的积累,他才从最初的被骂“蠢货”“不是当裁缝的料”到现在詹金能放心地将订单交给他完成。这些动作仿佛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墙上的钟表自顾自地转着,时间在默默地流逝。直到他终于完成今天的活计,塞利尼揉了下酸痛的脖颈,视线掠过钟表上的时间,他这才注意到,已经快到七点钟了!一股慌乱袭上心头,心里暗叫不好。 他粗略地收拾了一下台面,穿好外套、戴上帽子,正准备出门时却发现——火腿不见了。 塞利尼一边四处寻找,一边努力试图回忆起上午他将它放在哪儿了。沙发?桌子?档案柜?抽屉里? ……一番寻找无果,他不免感到沮丧,这时候肉店早已关门,要是他没带火腿回去,他不敢想…… 塞利尼正焦头烂额地寻找着,就看到地上有小块油布纸的碎片。他拿起仔细看,是用来包火腿的纸,上面还能闻到那股油味。 他看着眼前这个储物立柜,这是专门用来堆放杂物的柜子,他不记得他将火腿放进去过。难不成……店里有老鼠?看着地上的碎纸片,这个怀疑越来越大。 塞利尼抄起墙边的扫帚,动作轻缓,心里默数几秒,骤然拉开柜门…… 手里的扫帚还没动,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进柜子。 一双深邃的黑眼睛兀的睁开。 柜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那黑色的柜子,仿佛一口黑棺,吞没一切声响。 黑暗里,谁都没有动。 “……火腿,难吃。” 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说。 塞利尼眼睛睁大,心下震惊,她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她怎么出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一时间,许多疑问冒出来。 “你怎么……来了?”他有点结巴。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我饿了。” 绝佳的理由,十分正当。 感觉到她好像在摸他的手,他的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黑暗里她的视力很好,应该看见了他这副窘迫样子。 “手上缠的什么玩意儿?”声音透露出主人的不悦。 “以后不许缠这些。” 斩钉截铁的命令语气,并且不需要他的回答。 狭窄昏暗的柜子里,他们挨得很近,他能清晰听到他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她抬起他的手腕,不知什么时候,她将纱布解开了。 在那纱布遮盖的地方,有两个已经几近愈合的血洞。不过可惜,现在马上又要多两个。 像是安抚一样,在原有的伤口处舔了下,她的动作让他忍不住微抖了一下。她以为他是在害怕。 “不用怕。你不会死的。” 毫无说服力的安慰。 尖锐的齿牙刺破手腕的皮肤,汩汩鲜热的血液涌出。 微凉的嘴唇贴在手腕处吸吮,轻微的吞咽声,唇齿与血肉交混的刺痛,还有那柔软的舌舔含的触感…… 塞利尼觉得有点晕眩。 109吸血鬼番外2:吸血鬼猎人 那是一个雨夜,似乎这类的故事总是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发生。 一处荒凉的废弃孤坟,一个被封印多年的吸血鬼,从漆黑的地下重见天日。腐烂的泥土气息渗透、侵蚀她的身躯,但同时也给予她滋养和庇护。 雨水冲刷着她的皮肤,沉睡中的魔鬼再次被唤醒。身上百年前的中世纪深黑衣裙已经褴褛不堪,但那衣服包裹着的身体却仿若新生。 这次醒来的时间比她预想的迟了很多,这让她感觉更加饥饿。距离上一次进食,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寿命太过漫长也很无趣,她总是在人间玩一阵子,就找个地方睡上个几十年。 就在艾比准备收拾收拾,找个目标猎物补充新鲜血液的时候,只听到身后传来一股划破空气的疾风,尖锐的疼痛感从后肩穿透,一支箭矢射穿她的左肩。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顿时警铃大作,但仍保持镇定。艾比拔下肩膀的箭,面不改色,转身看向偷袭者。 又是这些家伙…… 也许是从有吸血鬼的那一天,就有了吸血鬼猎人这烦人的东西,最开始只是一些身体强壮些的莽夫,后来又有了咒术师掺和进来。对他们这些吸血鬼穷追不舍,赶尽杀绝。 到了她这一代,吸血鬼已经是难觅踪迹。迄今为止她见过的吸血鬼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那人头戴兜帽,一身灰麻色的外衣,身后背着一个箭筒,左手握着一张弓,弓弦还在微微颤动,上面凝结着许多水珠。 “你是谁派来的?路易斯?索尔?还是柯林?”她细数着上一次在人间“找乐子”的时候惹下的一些仇家。根据她的经验,最近一次的仇家寻上门来的几率最大。 那兜帽男纹丝不动,不知听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沉默地站在土丘上,自顾自地从身后的箭筒里掏出一支箭,搭上弓,瞄指向她。 有点不对劲,这人怎么不自报家门?这可不像那些傲慢的吸血鬼猎人的作风。 箭镞的金属质感在大雨里泛出冷光,他像一座铜塑,无言地站在不远处。弓弦渐紧,有淡淡的白光汇聚在箭身,这一次箭矢上附着了极强的咒术,似乎准备取下眼前这个吸血鬼的性命。 “金斯利。”没有情绪波动的男性声音。 话音一落,手中长箭破风而出,径直朝她射来。 瞳孔收缩,不知是听到那个名字,还是因为这来势汹汹的一箭。 糟了个大糕!她想起来这个名字。这还不是个普通的猎人。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猎人在被她玩死之前向她发出了诅咒。 ——“你这个魔鬼!妖女!我会让我的家族,我的后代,生生世世追杀你……” 不就是冒充人类玩弄了他的感情么,然后在猎人大会上将那些讨厌的猎人一通坑害,让他身败名裂。多大的事呀。要怪就怪他咒术太烂,太容易受骗,没认出她是个吸血鬼。 她顺势飞身躲过,但仍被那箭锋划破了手臂。伤口处顿时绽开一道灼烧裂口,这比刚才那只穿肩箭可要难搞多了……心中凝重,脸上却露出玩味的讽笑。没想到那废物的后人,还挺厉害。 艾比既没有转身逃跑,也没有准备还手的迹象,她一身狼狈站在雨中,就像在她的城堡里一般自在淡定。一般当处于像这样不利的情况下,千万要智取。这是她漫漫被追杀生涯总结出来的道理。 不知道这个金斯利,和那个被她玩死的金斯利是多远的关系,真是搞不懂他们人类,居然这么记仇,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大雨滂沱,冲刷着脚下的泥土。兜帽下的五官隐秘地掩藏在阴影之中。 “让我想想,这么快就上门追仇,你该不会在我醒来之前就一直在这等着吧?没想到,你还是个有风度的年轻人。”她左一言右一语地吸引他的注意。 但兜帽男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刚才的动作,抽箭、搭弓,像个没有情绪波动的木头人。 突然间,那只刚刚复活的吸血鬼朝他以闪电般的速度袭来,男人兜帽下的眼窝深邃,依旧不动如山,只是手里的箭已然绷紧弓弦。 “嗡——”的一声鸣响,箭镞划破空气,积聚着杀意径直朝魔物的面门射去。 “啪,”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那只魔物做出一个略显奇怪的举动。 她展臂一探,鬼使神差地绕过他的防备,偷袭了他——一只手迅速从他的下巴一直摸到额头,最后扯掉他的兜帽。 金色的瞳孔震惊,为之一颤。她中了箭还能如此轻易地近他的身,这只吸血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 她与那支落空的箭错身而过,继而飞快地施出一个遁走咒,化身原形飞掠过那猎人的头顶。 只听她留下一句嚣张的挑衅话语: “原来是个瞎子,我就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晚上还捂得严严实实。” “臭小子,替我向你爸爸问好——” 扔下一句最易激怒他的话,那只吸血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雨势渐弱,无数根垂下的丝雨水线将他的头发淋湿。阴翳的金色瞳孔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亮,照射进深不见底的幽渊。 猎人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摸到下巴上的泥手印。污泥被雨滴混融成泥水,从他的手腕上滑落而下,像不断蔓延的深色血液。 ———————— 111吸血鬼番外3:食物 艾比逃跑得有些狼狈。 任是再强大的吸血鬼,在历经长久休眠后突然被猎人偷袭,估计那境况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别的咒术兴许她还有些荒废了,但逃跑的本领,她还是十分拿手。 雷雨交加的夜晚,恼人的天气让她更加烦躁,手臂上的伤口在溃烂,灼烧的痛楚蔓延开来……这次是她饿着肚子,没有防备,下一次,她一定得跟那家伙好好算账。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点吃的,恢复一下体力,否则要是真栽在这毛头小子手上,那就真成了笑话。 艾比朝城市的方向飞去,巨大的烟囱飘出来的黑烟在雨夜里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魂,尽管气味难闻,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那个方向有人类聚集的气息…… 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落地,她倒挂在塔楼屋檐的下面躲雨。这会儿,她已经虚弱得眼冒金星,差点抓不住瓦檐要掉下去。已经没太多清醒的神智去思考该怎么诱捕猎物,此时的艾比全凭本能行动。 她凝神嗅探附近的人类气息,却差点儿被呛得呕吐出来。不过才一百年没出来,现在的人血质量已经下降到这样的水平了?居住在这样密集又污浊的环境里。血气也变得难闻起来,也许是那些黑烟囱的原因,她不禁猜想着。 劣质的人血喝了不仅补不了身体,反而对吸血鬼有害。她继续强撑着起飞,在附近区域的居民区苦苦搜寻。 今时不比往日,想当初她哪用得着这样辛苦地亲自找血,随便招招手,就有人类献来上等贡品。艾比一边叹息一边搜查,开始怀念起从前那些可随意供她驱使的人类仆从。 忽然,她停驻在一片建筑的上空中。一股浓烈的纯净血气窜入她的鼻息中,她就像老酒鬼闻到上等的美酒佳酿,眼睛一下都直了。嗖的一声,飞快朝气味传来的方向奔袭而去。 混迹在一片陈旧住宅区之中,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油灯的灯光透过窗户玻璃,在清冷黑暗的雨夜里留下一点温暖。 艾比从窗缝前往里窥探。屋子里有一个人类,正背对着窗户坐在一张桌子面前,不知在干什么。 那气味正是那个人类散发出来的,活生生的,暖热新鲜的——人类血液。 身体里积聚百年的饥饿感在不断冲击她的神智,叫嚣着,鼓动着,让她立刻将这个人类吸干……黑色的瞳仁中闪过鲜红一片。 传来一阵接连的敲门声,那声音将塞利尼的注意力从成堆的图纸里拽了出来,放下手里的羽毛笔。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塞利尼起身朝门口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浑身被雨淋湿的女人,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散发赤足,肩膀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十分狼狈。乌黑的眼珠在湿发后显得有些可怜,声音里也带着颤抖: “好心的先生,请问您能收留我一晚吗?” 塞利尼皱起眉,他还从没遇到过这种事。这深夜里,来历不明的女子,他犹疑了片刻。 “我是来投奔城里舅舅家的,来的路上遇到了强盗,一伙人把车夫杀了,抢了财物,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就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就走。”凄惨的遭遇和这副可怜模样,令闻者无不动容。 见她的确处境艰难,塞利尼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进来吧。” 很久之后,塞利尼再回忆起那一晚发生的事,那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却永远改变了他的命运。 如果他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他还会去开门吗? 他想,他还是会的。 “先生,感谢您的慷慨和友善,神会保佑您的。”艾比一脸真诚地说道。 塞利尼不善待客,但也知道被雨淋湿的人现在最需要的是洗一个热水澡。他让她先在餐桌前坐一会儿,他去给她放热水。 这是一间老房子,淡绿色的墙纸边缘有磨损的痕迹,布艺沙发,复古的花纹,设施齐全,里面的家具显然被这个临时租客爱护得很好。 直到那个他还没来得及问她名字的陌生女人突然从背后袭击他时,塞利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刚才好像让一位危险人物进了家门…… 112吸血鬼番外4:沉入浴缸 po1 8a g.co m 锁了店门出来时,暮色渐起,城里的街道上亮起了灯。 塞利尼摸摸手腕上刚才被艾比咬出来的伤口,那儿还残留着微微的刺痛。他看向身旁的人,她脸上是一副食欲得到纾解的餍足感,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塞利尼叫住她,让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他们一起回去。 艾比看了两眼他扶着的那个黑乎乎的铁架子,十分简陋,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破玩意儿,从前她用人类方式出行时,乘坐的都是铺满柔软动物皮毛的马车,还有成群的仆人伺候。 他向她示意如何侧坐在后座上,可以抓这他的衣角,免得掉下去。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自然,想起了之前在家乡小镇上,许多年轻男孩儿用自行车载着姑娘在街上飞驰的情景。 她来的时候为避免引起注意,是悄悄化作原形找来的。现在街上行人不多,她也没必要浪费法力,就勉强坐着这小子的两个轮子的“简陋”架子回去吧。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az.com 艾比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塞利尼蹬开踏板骑了起来。她没有抓着他的衣角,稳稳地坐在后面,看着两个轮子转起来,碾过平展的街道路面,驶进岔道小巷。 不感到饥饿的大多时候,她是安静的,像一面平静无澜的池水,很少会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在过去几百年的漫长无聊岁月中,这才是正常的状态。 在这期间,她见识过无数人类朝生夕死般的蜉蝣人生,也感慨过他们过于丰富的情感。尽管为了获得稳定的食物供应,她也曾跟人类混迹在一起,模仿他们的言行处世,利用他们的情绪和弱点,但实际上她还是无法理解那些种种异常行为。 街道两边窗台的鲜花盆栽的倒影映在石子路上,一路掠过,将影子卷进车轮里。近百年过去了,人类的世界有些变化,但变化并不大。她看着路边的房屋和不时走过的行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工作的?”塞利尼问。 “我能闻到你的气味。”她回答说。 “靠嗅觉吗?”他有些好奇。 “嗯。” 塞利尼将自行车拐进一个小巷,“吸血鬼白天可以出来吗?阳光不会影响你们么?我一直以为吸血鬼只有晚上才能出来。” “你的话可真多。”她略微嫌弃地皱眉, “白天可以出门,只是我不喜欢太阳。”但为了食物,还是可以克服一下厌恶心理。 对于这个新的移动血包,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抵挡住直接将他吸成干尸的诱惑,暂时放他一条活路…… 几天前—— 扑通一声,只听水声溅起,浴缸里刚放的半缸水在挤压下溢出缸的边沿,像是巨石激荡起的浪花,铺洒了一地。 塞利尼感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的后脑勺,脑海里一声嗡响,很快他便感觉到一双手从身后袭来,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被身后的人猛推着,一头栽进了浴缸。 扑面而来的冷水让他的口鼻短暂性地淹没窒息,他下意识地反抗,却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缚住,难以动弹。 这种粗暴的方式,不符合艾比的行事风格。进食是一件庄重神圣的事,按照以往,是要走一套充满仪式感的流程的。但现在她饿得两眼冒金星,实在管不了这么多,她现在只想马上咬开他的喉管,将他的血液囫囵地吞食下肚。 听到被她按在浴缸里的人类隐约的挣扎声,在那可怖的食欲冲击下,她头脑稍稍清明了片刻。再怎么说这算是一个好心的人类,愿意收留她这个身世凄惨的陌生女人。这样恩将仇报地吸干了人家,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就在她愣神的刹那,身下的人类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往浴缸里拉拽。 一个不慎,艾比跌进了浴缸,呛了一口水。她有些气愤,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取他的性命,这人类转头就要偷袭她。她不再犹豫,直接向他的脖颈处咬去。 颈间的刺痛让塞利尼痛苦地蹙眉,尖锐的牙齿咬破皮肤。新鲜的甜美血液从齿间流淌进她的口里,源源不断地滑入咽喉。 她就像一个在沙漠长途跋涉的干渴旅人,突然饮到清甜甘泉时的反应,只是本能地吞咽啜饮。 出于求生意志,塞利尼拼尽全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人,她却纹丝不动,像绞杀藤蔓一样死死地缠着他。 情急之下,塞利尼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拉着一同沉浸在浴缸里,任由水面淹没两人的头顶。 113吸血鬼番外5:那咬动物也可以吗? 水龙头的水声哗哗地响着,浴缸里溢出的水又不断得到补充,黑色的衣裙在清水里漂浮起来。 塞利尼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一边手紧扣着女人的后颈,他如同一块铅铁将她绑住,确保她和自己一同坠入水中。 他们就像在比赛,看谁最先缴械投降。或者干脆就一起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快要到极限了,窒息和失血的冲击下,他愈发感觉晕眩。 香甜的血液缓了她的燃眉之急,那一阵狂乱的情绪被暂时抚平。当水下传出咕噜咕噜的吐泡声,艾比暂时松开钳制住他的手。 这就像一个默契的信号,塞利尼也放开她。两人一起从浴缸里探出身,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呼——咳咳。”塞利尼忍不住咳出声。 动作下,他脖子处的伤口开始往外流血,鲜红的血液像红色的墨汁滴进水里,再消散开来。 艾比见状,一言不发,直接凑上去舔掉正在滴落下滑的血液。 可别浪费了…… 湿润柔软的触感让塞利尼一瞬间有些呆住,她在干什么? 一动不敢动地任她在他脖子上舔来舔去,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 “你到底是谁?” “没看出来么?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她头也不抬,不太有耐心地解释,“吸血鬼。” “!?”塞利尼被她的身份震惊地说不出话。 真的存在吸血鬼?那种民间故事和久远传说里的可怕生物。 “你要杀了我吗?” 听到这话艾比差点呛了一口血。 她确实准备吸干他,但鉴于死人的血液不新鲜,她一般都会食用活着的人。 之前那些喽啰上供的鲜血都是呈在精美器皿里的新鲜血液,她几乎也从没见到过她的“食物”们。谁在吃肉的时候会看着割肉的牲畜?更何况做这种自己亲自动手处理的脏活儿。 由于长时间疏于这项技巧,对流程不太熟悉,这次的捕猎显得她有点不那么骇人恐怖。 比如现在,她的食物竟然敢不怕死地盯着她看,还敢问她这么愚蠢的问题。 塞利尼小心地打量伏在他脖颈的“吸血鬼”,好像……没有传说里的那么骇人。她看上去和正常的人类女性没什么两样,一头黑发,皮肤白得没有太多血色,但动作却像是咬住猎物的狮子一样,一只手牢牢地按住他下颌,更好地露出脖子,方便她进食吸血。 她从他的颈间抬首,右手还不忘压住伤口,避免血流出来浪费口粮。 “没错,我是准备直接杀了你。如果我想的话,你明天就只会剩下一具干尸,一滴血都不剩下。” “等等,你‘准备’杀了我,意思是现在不打算杀我了吗?”他察觉出她的杀意并不浓,否则也不会跟他搭话。 被他抓住话里的漏洞,艾比下意识地反驳:“我当然会杀你。”还没有哪个猎物被她吸了血还活下来的。 她停顿片刻,看着被她按在身下浴缸里的人类男人,侧脸上被她刚才的动作按出几个红指印,此刻正睁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看她,那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她暗红的眼瞳直视那双眼,但只看到里面夹杂着的好奇和茫然。 浴缸里溢出的水有一下没一下地倾泻在地上,啪嗒的水声显得浴室更加空旷。 这人有点邪门,搞得她都有些不自信了。 眉心微蹙,这人类是脑子缺根筋么?他不怕死? “你受伤了?”他看见她右臂上溃烂的伤口,被水沾湿后更加可怖,像是被灼烧过似的深可见骨。 艾比看了眼手臂上的伤,下意识地收紧了掐他脖颈的手,身上的戾气陡然加重。“别想耍花招,人类。” “这点小伤,不妨碍我要你的小命。” 不过这人的话也提醒了她,现在她受伤了,那该死的猎人正在追杀她,不能轻举妄动。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两眼。 正好碰上个不怕死的人,不如暂时利用他避避风头,养好伤再吃掉他也不迟。至于他会不会算计她…… 艾比低头凑到他脖子的另一边,干脆利落地咬上一口,锐利的尖牙刺透,瞬间留下咬痕。眨眼间,那地方的血洞就迅速愈合,只留下两个红点样的痕迹。她用指腹摩挲那记号,满意地勾起唇角。 “你走运了,人类,暂时逃过一死。在我养好伤之前,你负责给我供血,不论是你的,还是找其他血源,”她拿出对付人类惯用的诱饵话术,“当然,如果你表现不错,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送给你用不尽的财宝。” “别想安什么坏心思,我给你下了诅咒。你不会想知道如果动了歪心思会有什么后果的……”说道这儿她有些兴奋,眼里闪着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触动诅咒的下场。 等了一刻,见他真的没问,又忍不住说:“你的脑袋会像是被踩烂的浆果一样,‘砰!’的一声,脑浆四溅,血肉模糊……” 塞利尼摸了摸刚才她咬过的地方,有点轻微的痛麻,就像被针尖扎了一下。 “你们吸血鬼都是通过咬人来下诅咒的吗?那咬动物也可以吗?”纯粹是好奇的询问。 听到这话,塞利尼看到压在他身上的可怕吸血鬼脸色一黑,掐他脖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见她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意思。 塞利尼后知后觉,他好像惹她生气了。 114吸血鬼番外5:很荣幸拥有你的第一次 不管过程如何离奇古怪,她总算是找到一个临时血包作为过渡。这个叫……塞利尼的仆人,除了他的血还算可口,实在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跟之前她挑选的历任人类仆人头头比起来不知差了有多远。 他是一个小裁缝,每天骑着辆小车奔波在这间小屋子和那间成衣店之间。她来了之后,理所当然地占了那张最大的床,那个人类被赶去睡沙发。末了还问她“你们吸血鬼难道不是站着睡在那种立式棺材里吗?也会像人类一样睡在床上么?”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他有这样多愚蠢问题的人类,她知道有些民间传说和三流戏剧里喜欢编排一些吸血鬼的刻板印象。作为存活至今的吸血鬼中的一员,也要顺应世事,学会变通。何况那些柔软的织物和羽毛铺成的床确实比又冷又硬的棺材好睡多了。 之后的日子里,她继续待在这个仆人的家里,每天早上她醒来,不,应该说是入睡时,她和那个人类共进晚餐。 塞利尼吃面包培根,她则就着他的手臂开始“用餐”。吸血鬼喜好夜晚行动,在有着燥热阳光的白天,他们更喜欢待在黑暗里休息。 艾比和塞利尼就这样一个白天工作,一个夜晚出门,相安无事。虽然这个人类条件不怎么样,但勉强还算听话,对她的命令倒也不敢违背。 只是在某些平常的夜晚,塞利尼会突然被回来“加餐”的艾比吓一跳。正在睡梦中的他被手上一阵刺痛惊醒。 从冷不丁地看到一个黑影趴在他身上时的惊悚,到后来已经习以为常,睡觉时都习惯露出一只胳膊在被子外。 艾比也在适应这种“少食多餐”的饮食节奏。她每天晚上外出,不为别的,而是去各地检查盘点她名下的各式财产,这是她每次休眠后的例行事项。 经过几百年的积累,她已经攒下相当可观的财富,庄园田产、黄金古董,其中大多是以前的仆人献上的。在规律的生活和日常稳定血源供给的滋养下,肩膀上的旧伤似乎都好得更快了。 这晚,艾比想着这几天盘点的丰厚财产,从美梦中醒来,心情甚好。 钥匙转动,房门打开,是塞利尼回来了。他带了新鲜的牛肉回来。她对饮食十分挑剔,只食用人类血液,不吃人类的食物。 “我回来的时候去集市上买了牛肉,也许你会喜欢。”他还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拓展一下她的食谱,否则再这么下去,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艾比嘴角轻撇,语气带着点轻松,“别再白费力气了,你知道的,我只喝你的血。”上次在他推荐下尝试的火腿难吃得让她生气。 塞利尼不作声。他走向厨房,开始烹饪那块牛肉。艾比听见厨房里的响动,无所谓地伸伸懒腰,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团簇的淡绿色图案,在暖色灯光下仿佛生长的藤蔓。 这个人类脑袋缺根筋,就喜欢做些无用功。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只白瓷盘从厨房里出来, “我说过了,我不会……”她还没说完,转头定睛一看,却见到那白瓷盘里不是煮好的牛肉,是一只玻璃杯,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另外还放着一把精美的匕首。 “来试试这个吧,你会喜欢的。”他说得倒是笃定。 艾比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桌前看他又整了什么幺蛾子。 只见塞利尼拿起一个玻璃瓶,有条不紊地往杯子里倒出透明色的液体。她知道那都是些人类酿造的酒,她之前在屋子里找出来喝过,这东西虽比不上人血,但也勉强能随便喝着解闷儿,酒水是她为数不多能尝出味道的人类的食物。 塞利尼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多了许多空酒瓶,大概想到是她喝的,又默默地添补上空缺的酒。 杯子里混合着几种不同的酒,接着,他撸起袖子,拔出匕首,在手心深深划下一刀。刀锋划过皮肤,就像风吹起柳条一样轻松,仿佛他割的不是自己的手掌。 塞利尼连眉毛都不皱一下,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静静地看着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酒杯里,将清澈的酒液侵染成一片鲜红。 艾比的目光在杯子和他脸上来回打量,眼里多了两分玩味。第一次对这个人类的行为产生了被称作好奇的情绪。 她端起杯子,狐疑地看了看,闻闻气味,鲜血和酒香混合的味道,有点新奇。又看一眼面前的人类,黑色的鬈发,瘦削俊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疲色,正期待地看着她。 杯口抵在唇边,淡红色的液体被一口一口地吞入喉咙,很快便见了底。她的眉间也逐渐舒展开来。 一饮过后,她作出评价,“还不错。” 她从前一贯喜欢喝纯净无添加的鲜血,往血里加乱七八糟的补品调剂反倒坏了品质。不过她没想到,他用酒兑的味道还可以。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他的真实目的……不就是为了少流点血吗,毕竟被她咬一口,可不止出这么点血。 “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血——味道很好么?”她放下杯子看他,客观地评价道。 听到这貌似夸奖的话,塞利尼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喜悦, “没人这么说过,你是第一个。”他看了看手心里的伤口, “哦?这样吗,很荣幸拥有你的第一次。”言语间的调戏她张口就来。 “那是……什么味道的?” “至于什么味道……”艾比牵起他割出一道口子的手掌,低头凑近。 湿润的唇舌沾到手上的血迹,将那伤口边缘的血液吮吸干净。她嘴巴里残留的酒精让伤口有些轻微刺痛,塞利尼看着正在舔他手心的艾比,手中的痛痒慢慢化为心中的阵阵酥麻。 清理好残余食物,忽然,她顺势握着他的手腕,将手心覆上他的嘴唇。 “什么味道,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塞利尼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有点懵。 捉弄了下那个傻人类,用餐完毕的艾比心满意足地向门口走去,白天休息了一天,她活动活动筋骨,准备趁着夜色大好,开始今天的财产巡查。 门被关上了。塞利尼看着手心里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快要愈合,只剩下一道白色的疤痕。 他抿了抿唇,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慢慢地红了。 115吸血鬼番外6:偷吃 当她被塞利尼堵在那个地下酒馆后门外的时候,她活到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被抓奸”的诡异气氛。 身后的男人醉意的脸上有胡乱的口红印,是刚才缠绵时女人留下的痕迹。 “好巧,你也来这儿喝酒啊?”她咬牙切齿地说。 “嗯。”塞利尼颔首,看着艾比和她身后拉拉扯扯的陌生男人,装傻似地开口问:“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艾比很想将他一拳揍飞,天知道这死裁缝怎么偷偷跟着她找到这里来了。还撞见她和新寻到的好货正亲热得起劲。 今夜穿了件略显暴露的暗红色绸裙,这次她拿的是背着丈夫出来偷吃的饥渴少妇剧本。昏暗的酒馆后巷里,男青年将她抵在墙上,上下其手,她正凑近在男青年的脖颈处细嗅皮肤下丰沛的血气,戴丝绒手套的手在他脸颊上流连抚摸。 氛围正好,她胃口大开,冷不丁地看见塞利尼出现在不远处的巷口,正看着她。 就像当头一盆冷水,上头的食欲顿时骤减,她可没有被人看着“进食”的习惯。 要把人类弄到手,无非就是靠钱和色,这两样东西她是信手拈来。为了获得高质量的食物来源,她也乐得先跟他们兜兜圈子,在酒馆舞厅里的艳遇、宴会沙龙上的情缘,都是以往她经常获取新鲜血液的来源。除了人类仆人定期供应的食物之外,她也经常出去自己猎艳换换口味。 身后的男青年被突然出现的塞利尼打断了亲热,十分不悦。“露西亚,这小子认识你?” 塞利尼听到男人口中的名字,看向艾比。她被那家伙疑惑关切又带着点笑意的目光看得有点烦躁,打断了男人的话,让他别再提起那个蠢名字。“他是我丈夫的手下的人,我丈夫是个多疑的人,估计是来接我回去的。”她低声掩唇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的话,塞利尼适时地开口:“时候已经不早,该回家了。” 事已至此,今晚这场猎艳眼见已经泡汤。她也败了兴致,索性提前结束。 回去的路上,艾比一言不发,坏她好事的罪魁祸首默默跟在后面。 等回到熟悉的居所,在她进卧室关门之前,塞利尼出声叫住了她,第一次谈起今晚的事情。 “等等。”他拦住马上要关上的门,看着门后的人,问:“刚才,你为什么……”他没有说完。 艾比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保持了几百年的正常习惯,竟会被一个人类指责。以前从来没人敢来质问她。 “呵,”她露出一个带有嘲意的笑,“因为我对你的血已经腻了,我在物色新的猎物,没看出来么?” 前半句倒是假话,她目前还没找到比他的血更高品质的人类,只是山珍海味吃惯了,有时候也想打打牙祭,尝点新鲜玩意儿。这么说只是为了刺激他一下。 不出所料的,她腻了的回答确实刺激到了塞利尼。他有点愣神,随后脸上显出严肃的神情。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说道:“可是今天早上你将那杯‘酒’都喝光了。”他们现在都用“酒”来代指那东西,因为确实是和酒一起调的。 “你们人类说的——‘浪费粮食,会下地狱’。我喝光了,并不代表我很喜欢。”她昧着胃口说。 “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我就没有吃饱过。”这倒是真的,她的确一直处于饥饿状态。说完就准备关门,不再跟他废话。 塞利尼再上前一步,手臂挡在门的夹缝中间,追根究底般的问:“你要怎么样才会饱。” 他对吸血鬼的“饭量”没有概念,还一直以为她对他的血很满意,谁知她竟然说她从来都没吃饱过。 “我毁了你的晚餐,赔给你一顿。”说着,他衬衫袖口,露出手臂,似乎意思是随便她吸。 艾比掀了掀眼皮,看着这段时间因频繁放血脸色略显苍白塞利尼,并不将他这话放在心上。她要想吃饱,估计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我是认真的。”看出她的不以为意,他再次强调。 她这才认真了几分,注视他片刻。 既然她的仆人这么有诚意来赔礼补偿,那她就不客气了。就当是给他一个教训。 搭上他的手腕,将人一把拽进卧室。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还不等塞利尼回过神来,就被她封住了嘴唇。他被压在门后,唇瓣上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 等一下,不是要吸血吗?这是做什么…… 116吸血鬼番外7:湿热的舌舔含上丰润胸乳 她的体温较人类的更低,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碰到她的臂腕,就像碰到了一块微凉的奶酪。而此刻他的鼻息间充斥着浓郁的白兰地的气味。 她的舌头在他的唇缝间缓缓挑逗,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易攻破他的城防。 湿润的唇舌间激荡起由烈酒点燃的情欲,塞利尼被她按在门后的双手缓慢放下,转而环臂紧紧拥住她。就像他想象过很多次的那样。 暗红色的绸裙在朦胧夜色下像是流动的血光,亲吻变得愈发动情深入,她若即若离地与他纠缠,由此显得他的索取更加贪婪无度。塞利尼听到她轻笑了一声,仿佛早预料到他的反应。随后他感觉到她的一只手抚进他的鬈发里,就像在摸一只宠物。 她和他离得很近,仿佛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她将他往床上带去,两人一齐往床上倒去。他撑起一只手臂,不让自己压到她。动作间她的盘发散了下来,锦缎般的黑发铺在床上,透过窗棂的月光照出她的模样。 如同瓷器的肌肤泛着清冷的光泽,那双无情的黑眼瞳正看着他,里面夹杂着浓厚的渴望,他知道,那是她饥饿的眼神。她像是黑暗里走出的女妖,诱惑男人为她献出生命。 “不是说,要我的血吗?”他顿了顿。 纤长的手指抚上他的手臂,划过雪白衬衣的褶痕,一直往上,直至落在他的颈侧,那道浅淡的齿痕,她第一次在浴缸里咬出的伤口。 她的目光从颈侧的齿痕移到他的脸上,看着这个小裁缝紧张兮兮的可笑表情,忍不住有了逗他的兴趣。 她附在他的耳畔,在那雪白的领子上留下了一抹唇红,嗓音低哑,“你说,我们一边做……我一边吸你的血,味道会不会更好?” “你坏了我的晚餐,当然要连本带利地赔给我。” 对吸血鬼来说,性欲没有食欲那样紧要,但有时候在享用美食之前,她也不介意先来一份前菜。 塞利尼看着她,那张皎白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此刻那双深谭一样的黑眸里漾起了暧昧温情的神采,不过他知道,她只是在引诱猎物上钩。 “好,我赔给你。”他语气认真。 艾比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不去管他这话的真假,反正也只是吓唬他玩玩。 手臂熟稔地揽上他的颈子,勾起缠绵悱恻的亲吻,衣裙与布料摩擦发出细腻的沙沙声。牵起他的一只手,抚上摇摇欲坠的纤细肩带。 唇齿间浮动的热息和她睫毛轻眨间扫过脸侧皮肤的悸动,都让塞利尼感到一阵燥热,还有……莫名的慌张。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她微凉纤长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脖颈,而他那张英俊的脸已经因为他的紧张发烫变红。比起脸,她觉得人类最性感的地方是他们的颈项,因为那里的血液最为充沛鲜美。 他的喉咙轻轻滚动,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亲吻变得悱恻炽烈,就像是蓄谋已久。塞利尼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玉石一样的手腕被他攥住按在枕头上。她的另一只手灵活地解开他的衬衣口子,不时地划过他胸口的皮肤。 他不断地汲取她口中的蜜液,勾挑起柔软的舌,海贝一样齐整洁白的牙齿,很难想象,那些牙齿是如何锋利地刺入他的身体。 身体紧紧相依,像两株缠绕的藤蔓,温热的手掌在腰间摩挲,探进丝滑的裙摆。指腹关节处有常年拿剪刀磨出的茧,他触摸她的身体就像在抚摸一匹泛着冷的丝绸。 细密的吻从唇上滑落到下颌、颈子,在精巧的锁骨上留下咬痕,就像她对他做的那样。清冷月色下,鲜红的绸裙蒙上了层白纱似的,动作间,裙子滑落到腰际。 热息汇聚在胸口处,湿热的舌舔含着丰润的胸乳,舌尖拨弄那处乳晕上的红果。他听到她的喘息和轻吟,冰凉的手穿过他的发际,擦过那滚烫的耳廓,亲密地抚弄他的鬈发。 艾比给予初次上路的塞利尼足够的耐心,不去计较他那毫无技巧的笨拙爱抚,她的性欲尚且还未被唤醒。 抚摸他结实健美的身躯,少年的身体有种青涩的蓬勃活力。在那副身躯里,包裹着的一颗心脏正在激烈地狂跳。 朦胧月色透过玻璃窗户,映出床上两人交错的身影。 在他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的尖齿也没进他颈项的皮肤,带着刺痛和……温柔? 他恍惚间这样觉得。 117:吸血鬼番外8:你的床技很糟糕 盲目地陷进吸血鬼编织好的陷阱,放任自己沉溺在情潮欲海里。他依随本能做出反应,让两人亲密无间地交合,床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薄被与衣衫一起凌乱地堆在床的一角,还有那条鲜艳的红裙。塞利尼紧紧环箍着她的腰,更深入地侵占她的领地,她两腿自然缠绕挂在他腰间。 粗重的喘息声,床的吱呀声,还有他耳边无比清晰的,血液滚入她喉咙的轻咽声,他鲁莽的冲撞下,那冷然无情的吞咽声里不时夹杂着细碎的嘤咛,像是呻吟一般。 他喜欢听她发出那样的声音。一股酥麻从心底蔓延开来,像不断延伸的触角,包裹住他整颗心脏。塞利尼闻声加大了动作幅度,想要听到她更多的声音。 肌肉的线条如大理石雕塑一般,有力的臂膀将她的一只腿抬起搭在肩头,两人以一种更贴合的姿势交合。如此深入带来的快感让他忍不住短暂呻吟一声,仿佛一股电流从他脊背上流过。 艾比眉头微皱,环在他颈后的手揪住他的鬈发往后拽了拽。除了刚开始那会有点感觉,后面只会横冲直撞,这个无趣人类,难道只会使蛮力不成?她刚才差点被他突然的动作搞得呛了一口血。原本算是助兴的性事现在反倒让她疲惫。 离开他的颈间,将他稍稍推开一点。“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她毫不留情地赶人,根本不管还在兴头上的人类。 塞利尼显得有点懵,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看向躺在床上的艾比,一脸清明地看着他,窗缝里透进的月光勾出精致的唇形,上面还有些血迹。 “你饱了吗?” “没有。”她如实说道,“你的床技很糟糕,坏了我的胃口。” 塞利尼被她的话噎住了,一时脸涨得更红。但很快他又重整心态,那双晶亮的蓝眸子看她的眼神热切又认真。 “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做。” 艾比觉得有点意思,还是第一次在床上有男人向她提出这种请求。她也起了兴趣跟他玩玩。 牵起他扶在她腰间的一只手,向身下探去。触碰到花穴上方的隐藏的小巧蒂珠,附带着揉了揉,那里分泌出丝丝粘液。她脸上露出一点舒服的神情。“多摸摸这里,我会感觉更好。” “另外,动作别那么野蛮,那并不能显示出你多么有本事,重要的是节奏,明白吗?小裁缝。” 说完这话之后艾比都有点震惊自己竟会真的跟他说起如何做爱来。而她的这位学生似乎正十分专注地听着她的“指导”,以及,开始逐渐上道……挺入抽出的节奏开始放缓,一次次深入,温暖的指腹在那隐秘的蒂珠上耐心揉按起来,水液自穴口带出,在两人交合处发出黏腻的水声。 塞利尼俯身吻住她的唇,以防她再次说出刚才那样的话。从她稍微紊乱的呼吸和放松的身体来看,的确较之前情动。 在他的努力下,她的饥饿感逐渐又恢复到她的感知中,甚至比刚才的还要强烈,手臂揽上他的脖子,在之前的地方继续埋首。 先是唇舌的湿润,然后是熟悉的利齿刺破皮肤的感觉。这一次比以往来的都要深,都要疼。塞利尼只皱了下眉,依旧没有停止身下的动作。她一边与他交合,一边向他索取。他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 艾比眼底的黑色染上了暗红,这是她真正的进食状态,之前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的确如她预想的那样,这个人类的血液在他性欲高涨的时候,更加美味。 距离她上一次敞开胃口进食,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她的饥饿感此刻已经快要完全占据头脑中的理智…… 在又一次食欲与性欲混杂的高潮后,艾比趁着自己还存有一点意识,及时停口。她暂时还不想把这个人类仆从吸干。没想到却被他阻止。“欠你的晚餐。我是认真的……” “小子,你是在找死。你这点血,根本不够我喝的。你满足不了我。”她好心好意地提醒。 “我可以。” “哦?是吗?那就来试试看吧,”艾比被他的逆反激起了捉弄的恶趣味,“让我看看你是真的守信,还是装的……”她倒要看看,这个人类的底线在哪里,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向她求饶。 他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抱住,任由她吸取血液,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就这样持续了一好会儿。 真是个……怪人。以往她跟人玩这一套的时候,都是施了迷情咒,才让人乖乖配合被她吸血的。没有一个正常人类会在清醒的时候,任由她亲自吸血。毕竟想要填饱吸血鬼的肚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塞利尼与她相拥在床上,拢着她的长发安静地埋头嗅闻,她埋首在他的颈窝里,仿佛在沉醉地亲吻,嘴唇和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酥痒的触感。 此刻他们就像一对亲密的恋人。他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嘴角噙着淡笑,仿佛睡着了一样。 昏暗的室内,恍惚间,塞利尼的眼睛在情欲与失血的刺激下,短暂地变成了金色,但她没有看到。 118吸血鬼番外9:奇怪的占有欲 468 v .c om 一股难言的气味刺激着塞利尼从昏睡中醒来。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干渴,他环顾了四周,刚想起身从床上下来,却发现被子下自己还是光着的。 正好这时卧室的门砰的一声打开,艾比端着餐盘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艾比不由得眼神一亮,察觉到她在看他,塞利尼下意识搂紧了被子遮住身体。 相比起塞利尼的虚弱,艾比就像是吸足了精血的女妖,整个人都焕发出奕奕神采。 乌黑亮丽的长发编成一个发辫,她换下了那晚的红裙,穿着一身白色衬衫和深棕色系带短裤,应该是她从他的衣柜里翻找出来的。这身打扮让她看上去像是个还在上学少年。 她走到他跟前,将餐盘放在床上。 “终于醒了,我以为你要死了呢。”她实话说道。 “我,睡了多久?”更多免费好文尽在:4 64 w .co m “嗯……应该是,我算算,快6天了。还不都怪你自己逞强,让我敞开了吸你的血。你知道么?”她突然凑近了说,“你差点被我吸成一具干尸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黝黑眼珠,里面藏着故意捉弄的危险笑意,仿佛有点遗憾。他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看上去很憔悴。想起之前那晚的种种,他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喏,给,把这个喝了。这是我特意为你到医生那里找来的药剂,她说这个可以帮助你恢复身体。”她递给他一个玻璃瓶。 那天晚上他们做着做着,她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幸好她及时回过神来停下,不然他人都快凉了。到后来他直接昏死过去,她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救他一把。一顿饱还是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的。 但作为一只吸血鬼,那些复杂繁多各式各样的法咒里可没有如何帮人类回血的。加速取血的倒是有。他们吸血鬼向来是吸干了换一个就是,从没想过可持续养殖。 治疗人类还得看人类的医生,她只好出去找医生,但那些傲慢的大胡子医师说非要亲眼看到患者才能诊断。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去集市上找到一个外乡巫医的摊位,那位瘸腿的老婆婆给了她这瓶生血药剂,作为交换,她给了她10个金币。 当然,这些个中曲折,她是不会跟他提起的。 “好。”塞利尼拿起那只瓶身有些磨损的绿色玻璃瓶,打开瓶塞,干脆地往口里灌去。是草药汁的味道,味道有点古怪。 “还有这个,把它吃了,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是我……从集市上买来的。”她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塞利尼看向餐盘里的那一碗无法忽视的糊状物,从刚才到现在,那股刺激的味道,就是这团水淋淋的包裹着不明内容物的东西散发出来的。用汤匙舀起一些糊状物往口中送去。任何一个嗅觉味觉正常的人类都会将这东西扔的远远的,但塞利尼这个敢侍奉吸血鬼的人,显然不是正常人类。 他面不改色地吃着碗里的“食物”,仿佛那是什么值得品尝的佳肴。 艾比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着,脑海中几种思绪在盘绕。这个人类仆从,还真是有点特别。 从他那天他甘愿用性命相抵赔她一次晚餐开始,她就对他肃然起敬。她头一回遇见这么不怕死的人类。以往那些多么自诩忠诚的仆人,到最后需要献祭的时候,出于求生本能,也会狼狈地向她祈求饶恕。呵,没有一点公平交易的精神。 接下来几天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联系那晚前后发生的事,似乎他并不愿意让她吸食其他人类的血。 “你这点血,根本不够我喝的。你满足不了我。” “我可以。” 那晚他抽风似的跟她杠上,拿自己的命来逞能,就为了证明他能满足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从前年轻的时候没个轻重,葬送在她手下的人类冤魂不知道有多少,并且从不拘束于某种口味,这些年来也是随心所欲,活得自由自在,没有谁能约束她的喜好。 他的血是味道很好,但时间久了也会变得无味。吸血鬼是喜新厌旧的生物,跟随欲望本心而为,没有什么专一一说,无论是性爱、配偶,还是……食物。 119吸血鬼番外10:裁缝店 不知不觉,她在这个临时仆人家待了快有一个多月,在那个仆人勉强算合格的侍候下,这期间她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 “想好了没有?你到底想要什么?” 作为上次他自愿舍命献血的报酬,艾比向他许诺了一个愿望。只要是她能做到的,都可以满足。但他一直没有提出要求。 “再等等吧,我还没有想好。” 塞利尼专注着手里的工作,正在缝制一件西服的扣眼缝。裁缝店的制衣室墙上开了窗,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光柱里有飘旋的细小尘埃,隐隐听到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声音。 整洁明亮的制衣后室里,唯一一个看上去不太和谐的是那沙发上随意躺卧着的女人。她仍旧穿着那仆人年少时的衣服,及膝的黑色短裤下露出一节修长白皙的小腿,搭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晃荡,米白色的衬衫因为年久洗涤有些褪色。 她摘下了帽子,黑亮的头发像少女那样编成细密的发辫盘起,那是早上她的仆人替她装扮的。这会儿,那个不知几百岁的“少女”正拎着酒瓶惬意地啜饮着。挨着沙发的地上散倒着几个空的酒瓶。 她喝了一口,抬了抬眼皮,继续说:“你不信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通常那些人所求之事无非是钱财名利,对她来说根本没有难度,甚至都用不着法咒。这小子在这拖着是什么意思?想跟她谈条件? “我相信,只是一时间还没有想好要什么。”他解释道。 艾比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行,那我替你想想。” 塞利尼闻声看向她。 “给你一大笔钱,让你成为富豪。” “我不需要那么多钱。” “那……我帮你把你的吝啬鬼叔叔杀了,这样你就可以完全拥有这间裁缝店。” 塞利尼脸上出现难言的表情,“我是个孤儿,是叔叔将我从小养大。” “哪又怎么样?” “……”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肯,那换一个。” “送给你一家更大更好的裁缝店,帮你成为最有名的裁缝大师?” 塞利尼摇摇头,“我的水平还不足以称为大师。” “送给你庄园土地,让你坐拥豪宅名产?” “我不需要那么大的房子。” 艾比挠了挠后脑勺,语气逐渐变得烦躁:“那你想要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如实说,赶在她怒意喷薄之前又补充一句:“其实你不用给我什么。” “那可不行。”艾比出言打断他。虽然她不是什么善人,但对于那些识趣献身的人类,她还是十分大方而有原则。 也并不是每一个跟她打交道的人类都会被她吃掉,细数一下她的历届人类仆人,从她这里得到好处的人占得更多。 “你最好赶快想出你的愿望,否则等我离开后——你就会后悔没有向我多要点东西,呵。” 塞利尼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目光转向她,似乎是没有料到:“你要……离开了?什么时候?” “也许下个月,也许明天,这也说不准,不过应该就是最近了。”她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将喝光的酒瓶随手扔在地上。 木质地板与玻璃瓶碰触的声响像是一道清脆的涟漪泛起。 在这个小裁缝的破公寓里将就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走了,她的伤势基本已经痊愈,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 这次醒来后倒霉地遇上猎人,被他给搅和了一通,她还有许多要紧事情要做,比如说去她最喜欢的海岛庄园小住一段时间,或者再去别的什么地方找点乐子,坐船去别的大陆来趟长途旅行也不错。希望这次醒来后距离她因感到无聊而选择休眠的时间能更长一些。 塞利尼沉默了半晌,没有对她决定离开的选择作出什么反应。接着,他转身离开制衣台,向墙角那一排立式红木衣柜走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感觉到他的身影站立在她跟前,抬头看,塞利尼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方形盒子。 她有点意外,“给我的?” “嗯。”他将盒子递送到她怀里。“算是……临别礼物吧,希望你喜欢。” 这人类还怪讲究的,在这又出血又出力,走之前还给她送礼。艾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衣服。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将那件衣服拎出来,是一件做工裁剪都十分精良的黑色裙装,和她第一次敲开他家门时穿的那件很像,衣领和袖口处有暗红色的繁复手工刺绣。这件衣服看样式,挺合她心意。 她又察觉到塞利尼正看她手捧着裙子,“你想让我现在穿?” “如果你愿意的话,试穿一下会更好,假如有不合身,我可以改。”他的理由十分正当。 艾比轻快地说了声,“好。” 就开始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塞利尼被她的动作惊吓得立刻转过身去,他用手指向不远处的隔间,“那边有更衣室……”虽然今天闭店不待客,叔叔詹金几周前也去布匹商那里进货了,制衣室不会有人闯进来。但这样的举动还是太过于大胆了。 “不用,我已经换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一阵衣料窸窣的声音后,很快听到身后人说话。 这条裙子很适合她。优雅的黑色长裙,上身是微微挺括的翻领,露出领口的雪白衣襟,恰到好处的收腰剪裁将她的腰线勾勒出来,熨烫完美的褶皱裙摆流畅地垂下,行走间仿佛能看到裙尾像水波一样荡起的弧度。一件现在看来款式略显复古,但穿在她身上又无比合适的裙子。 塞利尼看得晃神了片刻。 “很美。” “谢谢,我也觉得不错,塞利尼,依我来看,你的手艺完全可以出去另立门户,你也不用守着你叔叔这家店浪费时间,要我说,我就送你一家更好的……” 还不等她说完,就看到塞利尼眉心微皱,似乎是发现什么瑕疵,朝她走近。 “我说……你干什么?”她疑惑地看他低头在她的腰间动作。 塞利尼拿出针线,在腰部拼接处仔细收紧缝纫,“抱歉,我以为会很合身,这里还需要修正一下。” “是吗?我觉得挺合适的。” “还是改一下会更好。”他坚持道。 房间里一时静默,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呼吸声,听到窗户外传来自行车清脆的响铃。 艾比忽然冷不丁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是那次我们上床的时候吗?” 塞利尼手上动作一滞,也不做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低声“嗯”了一句。 “那你还挺厉害的,那种时候还有心思记这些。”她调笑道。 红晕不知不觉爬上了塞利尼的耳朵和颈侧,他不好意思跟她说,他一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尺寸他很清楚。 总算修补好了,塞利尼松了一口气。 艾比在镜子前转了转身,打量了下自己,她盘起的发辫看上去有些违和,手动拆散,用指尖梳开,顺滑的黑色直发变得卷曲蓬松。这件裙子让她很满意,虽然比不上以前那些锦衣华服,但这个小裁缝一片心意,她还是接受了。不过这下她更加头疼要送给他什么东西了。 她一回身,看到塞利尼还站在她身旁,没有离开的意思,看上去欲言又止。她看了看他。 “还有事?或者是想说,你已经想好你的愿望了?” 塞利尼看着镜子里的她,摇了摇头,牵起一个微笑,“还没有想好。” “那你慢慢想吧。”艾比从镜子前走开。 继续躺回刚才那个沙发上,“不过你要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愿望也有时限,过期不候。” 120吸血鬼番外11:昏暗里情不自禁的吻 等塞利尼将一位顾客的样衣拿到制衣室来后,她人已经不见了。 “艾比?” 没有人回答他。 他熟练地打开那一排排衣柜,但里面只有衣物。 还是刚才那个房间,但他却感到更空寂。但他从前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这里。 和他一起来店里的时候,她会待在那些挂着昂贵衣物的衣柜里睡觉,等到傍晚,他们再一同回家。她是一个人先回家了? 还是……已经离开了? “有期限的愿望。”他低语着,原来这个期限,是这么短暂吗? 他勉强微笑,不过至少在她走之前,他把那件裙子送给她了。她看上去很喜欢那件裙子。塞利尼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手腕上的齿痕还清晰可见,那是她之前吸血后留下的。自从那次他晕倒之后,她就很少需要他的血了,也许是已经恢复力量,也许是已经厌倦他的血液。塞利尼在脑海里抹掉后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猜想。 也许就是离开了吧,她早晚都会离开,她不是已经告诉过他了吗?你在幻想什么?不跟她提愿望,她就会留在这儿吗? 她又不是什么诚实守信的吸血鬼。 塞利尼脸上没有表露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仿佛她的离开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继续手头上未完成的工作。 窗外传来城里钟楼敲响的钟声,普通人忙碌的一天快要迎来尾声。 按照规矩将样衣熨烫整齐,挂在墙壁的挂钩上。将制衣台上剩余的布料卷放整齐抱起,向门廊处走去。 没留意踢到地上散落的空酒瓶,从沙发脚边滚动着撞上门框,塞利尼看了一眼酒瓶,视若无睹地转进门廊,向去往阁楼库房的楼梯走去。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楼下会客室的华美装潢才配得上这里的房租。而作为存储材料与布匹的库房,就不需要如此铺张奢华。 拥挤的阁楼里,几乎所有空间都被充分利用起来,堆积成山的布料、各种颜色的线卷、纱布和原材料被分门别类地码放在一起。而半空中那少有的一点空间,也被挂满了昂贵的真丝之类的高级面料。行走在其中,真像是走进了一个小型的布料迷宫。 塞利尼将拿上来的布料放到对应的位置,正准备走出去。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熟悉声音。 “哈——这个地方不错,睡起来也挺软和,而且这里很黑,总算可以隔绝那些讨厌的日光。” 塞利尼朝一个方向看去,就看到那个他以为已经走了的人,正坐在一堆高高的布匹上面,惬意地打着哈欠。 艾比轻盈地从高处的布料山上跳下来,向他走过来, “做好了,可以回去了?那走吧。” 塞利尼安静地看了她数秒,借着门口的光亮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你看我做什……” 艾比的话被他堵在嘴巴里。塞利尼忽然上前一步将她抱住,俯身亲吻上她的唇。 伸出手从身后将门关上。厚实的窗帘被拉紧的库房里,瞬间变得一片昏黑。 黑暗丝毫不影响她的视线,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亲吻她的人类,他微闭上眼睛,阖上那双蓝色的眸子,高挺的鼻贴着她微凉的鼻翼,嘴唇上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 她微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样。这种行为算得上是对她的冒犯,要是放在以前,按她的脾气是一定不会让他活着走出这扇门。但她现在却并没有感到生气,反而有点——兴奋?这个笨拙迟钝的人类,还敢强吻她了? 艾比很快反应过来,在这种事上,她从来都不是任人摆布的一方。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启唇加深了这个突然的亲吻。强韧热烈的吻席卷两个人,塞利尼的气息和她的交织在一起,谁也不知道这个吻最初是因何而起。 紧紧揽抱住她的腰,塞利尼将她抵在一处布料墙上。紊乱的呼吸和黑暗里滋长的情愫共同作用下,他们不知不觉被带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四周都是布匹织物围绕,他们像两个偷情的年轻人,躲在库房里恣意乱为。 刚才那件剪裁精美的黑裙,此刻被随意地压在身下,塞利尼很快便轻松解开了背后的系带,他知道如何将这件一针一线由他做出的裙子更快地脱掉。 微凉纤长的手探进他的衬衫,在一寸寸地摸索他的身体。那冰凉的手触摸到烫热的胸膛,却让他感觉更热。 唇舌相抵,混杂彼此的涎液,他吮吻着她的唇瓣,仿佛怎么也不够。手掌伸进层迭的裙摆下,他是个一点就通的裁缝师,不会再让第一次时的意外发生。 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带了些微粗糙和薄茧,在她娇嫩的私处触摸轻抚。点点水液溢出的穴口像是一朵花在分泌汁液,他的指尖轻柔地探进花蕊深入,慢慢找寻她欢乐的极点。指腹还不忘安抚穴口的娇小蒂珠,反复揉按,直至它颤颤而立。她的双腿下意识地并拢。 艾比舒适的喘息呻吟回应了他的努力。她搂他得更紧了。 “嗯……” 她蜷缩起脚趾,一股战栗的快感让她的下腹紧绷起来,穴口涌出一股黏腻的水液,包裹沾湿了塞利尼的手指。她有些腿软,整个人倾倒在他身上,向后微微仰头,平复着高潮过后的气息。 塞利尼亲了亲她的下巴,沿着细腻的弧线轻轻啄吻。他将她分开腿抱起来,她被他抵在一墙的厚重布料上。分明知道他看不清黑暗里的事物,但艾比还是觉得他仿佛能看见她的表情。让她到了高潮,他似乎很得意。 他将她的腿环放在腰间,他的身材劲瘦有力,是具不错的年轻肉体,这意味着他的血气旺盛,质量上乘。艾比忽然感觉脖子有些痒意,她凝息一看,是他在咬她。 塞利尼温柔的吻慢慢变成轻轻的噬咬,就像她曾经对他做过的,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那样。 他也想,在她离开之前,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 121吸血鬼番外12:步入正题(H) 向来都只有她咬别人的份,从来没人敢咬她。对吸血鬼来说,脖颈是最隐秘敏感的地方,将脖子暴露给敌人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他的牙齿轻轻磨咬着白皙的皮肤,温热的呼吸窜进她的耳朵里,将那些低沉的喘息与细微的声音尽收耳下。艾比身体僵了一会儿,才说服自己放任他放肆的举动。虽然他根本伤不到她。 她微皱了眉,颈间一阵阵轻微的痛意在挑战着她的忍耐力。但很快,他见好就收,湿热的舌头舔舐着刚才留下的浅浅痕迹,像是在安抚道歉。 他抱着她的双腿将她抵在墙上,艾比整个人悬空搂着他的脖颈,身上的衣服在两人的合作下被层层解开,露出白色的内裙,而塞利尼也只剩身下的长裤。 他比上一次更熟练了,也更……强势,仿佛有什么事情让他顾不上别的了。对这种变化,艾比欣然接受。 他亲吻她的胸脯肌肤,贪婪地像要将她吃下,舌尖在乳晕周围徘徊挑弄,吮吸挑逗那挺立的乳头。 听到她愉悦的轻吟,他间歇向她投去目光,黑暗里艾比将他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她感到有些不自在,装作自然地将揽着手遮上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则沿着劲瘦的腰腹往他的身下探去。 裤子早就被那硬挺的性器顶出明显的轮廓,她解开扣子,伸手进去。把握住性器的顶部,她的手微凉柔软,凉意刺激到正兴奋的那东西,它在她手上变得更硬了几分。 艾比的手开始缓缓撸动起来,指腹抚过狰狞经络的茎身,在顶端慢慢轻蹭,敏感的龟头吐露出一些前精,她将水液涂抹在茎身上。忽轻忽重的挤压让塞利尼体会到被快感支配的感觉,她在故意折磨他。 再次吻上那双唇,濡湿的舌亲密地缠绕在一起,汲取她口中的水液,吮吻她的舌,舔舐她锋利的犬齿。艾比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手里握着的性器已经蓄势待发。她主动向前移了移,将那粗长的性器向双腿间引去。 刚刚经过一次高潮,私处已经是汁水淋淋,将烫红敏感的龟头在穴口外磨蹭,沾湿的蜜液与精液混在一起,碾过红肿挺立的阴蒂,她舒服地哼出声。塞利尼却实在受不了这样慢吞吞的折磨,干脆抓起她的手按在头顶,直接步入正题。 硬挺的性器从软红的穴口慢慢深入,充足的前戏让娇穴分泌出足够的蜜液,让进入变得顺畅许多。紧致的穴肉层层包裹着进入的外来者,推拒中又在诱惑他进入得更深。密密麻麻的快感冲击着他的神智,他开始缓慢地抽送起来。 喘息与呻吟交织,粗长的性器在她的体内一次又一次地进出,顶弄着娇嫩穴肉的敏感点,同时,他的手指不断揉按着穴口上方的蒂珠,给她以更强烈的刺激。甬道阵阵地收绞痉挛,花穴里流出淫靡的蜜液,碰撞的黏腻水声显得格外清晰。 “唔……呃。”她搂紧塞利尼的肩膀,指甲深深陷进他的皮肤,喘息渐重,他的汗水滴在她的胸口上,如一滴烫热雨珠,热气蒸腾间,仿佛她正抱着一个火炉。双腿紧紧缠绕在他的腰际,双膝分开,与他深入地交合。 忽然,他抱着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悬空离开身后的布料堆,艾比不得揽着他的肩颈,将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膛上。 她高出他一个头,披散的长卷发抚落在他的脸上,让他被淡淡幽香和痒意包裹。两人身下依旧紧密相连,硬挺的性器深埋在她的体内,以一种更深入的姿势不断进出。 塞利尼抱着她走出狭窄的过道,向库房的深处走去,“喂!”她忽然像是炸毛的猫一样,“手不准乱动。” 在走的过程中,他托举着她的手悄悄地捏了一下她的屁股。对于这种亲昵又带着点冒犯的行为,艾比十分抗拒。哪怕他们现在正在做着更亲密的事。 “对不起。”塞利尼正经地道歉,将手规矩地放好——稳稳地放在她的臀上。 往里走,里面的区域集中挂放更加轻薄柔顺面料,靠里侧有小块空地,地上铺着一张旧地毯。 艾比顺手抓到一块悬挂的绸布,像是瀑布流水一样不住地往下滑落,听到滚轮骨碌碌地转动的声音…… 122:吸血鬼番外13:他的愿望(完) ji l 入夜,幕色里星空璀璨,阁楼的窗帘被拉开,窗户透进凉爽的夜风,吹散了一点室内的旖旎情欲。 艾比坐在窗户边,身上裹着一块银灰色的薄绸缎,长长的布料像层迭的裙摆堆积在窗台下。夜晚总是更美的,在她看来。欲望得到满足后的吸血鬼,浑身都散发出光芒和神采。 风吹起她轻柔蓬顺的头发,仿佛一朵随时会飘走的蒲公英。 塞利尼看着坐在窗边的艾比,心中涌起了无尽的复杂。 她终归还是决定离开的,无论是明天,还是下个月。 “艾比,我想好了,我的愿望。”他说。 艾比转头看向他,眼里充满了惊喜。 “真的?你想要什么?”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斩钉截铁地拒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那我没有别的想要的了,我只有这一个愿望。”塞利尼温和的回应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艾比眉头皱得更紧,满脑子的匪夷所思,震惊和烦躁的情绪让她的头发仿佛更像炸开似的。 怎么会有人类提出这么诡异的、不合常理、并且对于吸血鬼来说又无比荒唐无理的要求?! 他竟然要看她的……本体!那是能随便给人看的吗?这比看她的裸体还要过分。除了幼年未化形时期,就是重伤不治或者是死后才会被动显出本体。更多免费好文尽在:zuij il e.co m 显出本体,就意味着将最隐秘的一面也是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而这个人类,她的一个小小仆人,居然敢向她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我听说,吸血鬼的真身是蝙蝠,这是真的吗?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蝙蝠,我很喜欢它。” “抱歉,这不是出于什么猎奇的心理,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就当是……你送给我的临别礼物,可以吗?” 艾比浑身散发出“不可以”的信号,塞利尼勉力笑笑,大概明白了这个要求可能是侵犯到了吸血鬼的禁忌。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闭嘴。” 她忽然出声打断。像是终于在无比纠结中做出了艰难抉择的表情,艾比一脸不爽地说: “给我记住,忘记你待会儿见到的一切,并且跟谁也不许说。尤其是别的吸血鬼。” 虽然这个概率比较低,但塞利尼的极品血液也不是没有可能吸引到其他吸血鬼,要是让同类知道这事,她的名声可就算是臭了。 “好,我会忘记的,也不会对其他人……或者吸血鬼透露。”塞利尼保证道。 艾比吸了吸鼻子,有点不自然,她先是朝窗户外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或者别的什么在外面。然后只见她微微耸下肩膀,小幅地活动一下,她背后的绸布下不知不觉间出现异样的痕迹。她极不情愿地解开身上裹着的布,露出肩背,只堪堪遮住胸口。 一双巨大的黑色骨翼伸展开来,双翼遮蔽了窗外月光的亮,在窗边投下一片黑影。 强劲有力的骨翼舒展着,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没有柔软的羽毛,表面上是一层骨膜,强韧的臂骨仿佛树干支撑延展开来。 塞利尼看着她露出翅膀,有些惊讶,“你的翅膀……很好看。” “那是当然。”艾比不无得意说道。还算这个人类有点审美能力。 他的恭维赞美让艾比稍微放松,给她接下来在一个弱小的人类面前展露本体卸下了点心理包袱。 接着她催动法咒,彻底变回原形——一只略显可爱的、小小的蝙蝠。跟刚才那双霸气无双的骨翼比起来,反差略大,显得不那么有威慑力。 扇动着小巧的翅膀在半空中盘旋飞动,嘴里发出毫无威严的“啾啾”声。 塞利尼看着她在屋子里飞了一会儿,就习惯性地倒挂在两扇窗中间的墙角屋顶上,两面翅膀将毛茸茸的身体包裹起来,像两片合起的树叶。 他安静地看她化成蝙蝠的模样,有点可爱。 塞利尼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朝她的方向。艾比犹豫了片刻,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看都看了,摸摸也无妨。 扑棱着翅膀飞向塞利尼,在他的手上落下爪子抓住。以蝙蝠的形态两腿站立行走的姿势有些滑稽,她索性仰面躺在他手心里,这样舒服多了。 塞利尼看她用爪子挠挠毛茸茸的脑袋,小豆似的黑眼珠,还有黝黑发亮的绒毛。忍不住用手指去触碰她,尖锐的小爪子抓住他的手指,阻止他试图戳她肚皮的举动。 忽然,艾比感觉到下肢传来一阵僵硬,仿佛被冰冻住了一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席卷她的心头,可在她想要施咒逃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法咒突然失效了。心里警钟大作,她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不能动弹。 暖热的指腹触碰到柔软的毛发,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抚摸。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类,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和震怒。 塞利尼依旧温柔平和,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我小时候在榕树下捡到过一只蝙蝠,它当时很虚弱,我精心地照料它,希望它会好起来。但族人们都很讨厌它,说它是邪恶的化身,我并不相信这套说辞,它不过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动物罢了。” “可是……后来它还是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此我伤心了很久。” 艾比听他讲的那个故事,听得身上寒意四起。那个有些木讷内敛的人类小裁缝,仿佛忽然变了个人。 有着双纯洁的湛蓝色眼睛的诚实的人类,眼底渐渐泛起深色,最终变成冷冽的金瞳,那脸上依旧和煦的淡笑在她眼里比最丑陋恶魔还要可怖万倍。 亲眼目睹这番变化的艾比差点被吓得晕厥过去。 她可总算知道栽在谁手里了…… “抓到你了,小家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