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校草最过度的一次关注》


 第一章 / 逗号 - 1

    现在回想起来很不可思议，我和莫尚恩相处的天数足足佔满一整年的三分之二。
    我和莫尚恩就读星世大学，星世大学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骑车出发需要花上二十分鐘，学校附近有火车站和公车站可以搭乘，周围开设不少餐厅、杂货店、民生用品店，其中自然少不了便利商店和饮料店。
    莫尚恩是星世大学的校园风云人物，更是大家心目中的完美「校草」，我和他的关係不错，仅仅只是「不错」。
    如果没有碰巧和莫尚恩成为室友，我想大学这四年是不可能会和他有所交集，更不可能会怀疑他喜欢我。
    听起来有点自大，连我都觉得很奇妙，这样有人气的校草──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更希望是那晚的自己听错。
    故事要从刚升上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开始，当时的我没有抽中学校宿舍释出的名额，只能在外面找便宜的房子租，离开学校宿舍的好处不少，像是没有门禁时间、不用好几个人挤一间房间、不用担心突然没热水……等等，好处虽然多，但要找到便宜又好的房子变成我头痛不已的一件事情。
    「何宇白，你也在找租屋？」
    莫尚恩的这一句话，拯救了那时候的我。
    我反问：「呃，你没抽到宿舍吗？」
    「我没有去抽，大三本来就打算要在外面租房子，和别人合租比较便宜，只是一直没决定要找谁合租。」莫尚恩露出灿烂的笑容：「既然我们住在一起两年，没出现大问题，要不要乾脆两人合租房子？」
    「好啊。」
    我想都没多想就答应，这个邀约对我来说太重要，我根本不需要犹豫，依照我的交友关係，这是第一个邀请也会是最后一个。
    「室友」对大学生来说是一种考验，遇到好室友带你上天堂，遇到坏室友让你下地狱。
    不能说莫尚恩是完美的好室友，他有些生活习惯很独特，却在我能忍受的范围内，只要不碰触到我的底线，少数会让我「头痛」的事情就不强求他去改变。
    毕竟，莫尚恩可能对我的一些生活习惯也有不满，只是没有说出来。
    住在租屋处有一段时间，我们白天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
    租屋处的格局适中，两张合併在一起的桌子、两张分别靠不同墙面的单人床、两个看起来偏小的衣柜，还有乾溼分离的淋浴间和厕所、在门旁边的冰箱，整体比学校宿舍宽敞，挺舒适的地方。
    我们晚上的生活方式不能说没有变动，校外租房子没有门禁时间，所以我们的对话和以往不同。
    「今天我要和朋友参加社团聚会，可能会晚点回来。」
    「嗯。」
    简短的回答是我的习惯，我不会过问莫尚恩的交友圈，他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更没有要认识的意思。
    所谓物以类聚，莫尚恩的朋友想必是把握青春的类型，对我来说太过耀眼，根本无法直视。
    我只想平静的度过大学四年的生活，可惜莫尚恩的关係，我还在担心能不能如愿。
    「你要去吗？」
    「不要。」
    我一秒回绝，毫不犹豫。
    有时候我真想打开莫尚恩的脑袋，想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我一开口就有可能把热闹的聚会搞得鸦雀无声，光想到那样的场面就让我头皮发麻。
    莫尚恩的好心，算是我「头痛」的其中一点。
    「开玩笑的，别僵着脸。」
    莫尚恩上前，双手轻捏我的脸颊，左右拉扯。
    偶尔我会抓住莫尚恩的手要他放手，今天的心情难得平静，我就随着他的心思不为所动。
    第一次被捏脸的时候我很惊讶，连续几次就能慢慢适应。
    无聊时，我会思考莫尚恩什么时候才能玩腻这种捏脸的把戏？
    这时，莫尚恩露出讨好般的笑容。
    我面对莫尚恩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精緻的五官、薄薄的嘴唇，实在是生气不起来，我怀疑他看准这一点，才会常常在关键时刻对我笑。
    我趁莫尚恩松手的瞬间，拿起手机开始滑脸书的动态列表，通常我做出这个举动，他就不太会和我聊天，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我们很有默契的给彼此一点空间。
    莫尚恩走到门边，转头：「我出门了。」
    「嗯。」
    我这一週跟莫尚恩的对话都很紧张，甚至不太敢用正眼看他，听到关门声才松一口气。
    两个礼拜前，莫尚恩从朋友的聚会一路喝茫到回家，中途是他的几个朋友把他扛回房间，他的朋友离开前，不忘送我几瓶没开过的啤酒，我不常喝酒，所以不敢喝太多，那时他倒在床上，满脸通红的指着我，说「何宇白，我喜欢你」，我下意识就把那句话当成是梦话。
    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莫尚恩的话是真是假，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动，他从未提起过那晚的事情，我随着时间淡忘。
    一个礼拜前，我的手机莫名出现一款配对软体，藉此想起本该被拋到脑后的酒后告白。
    近期在年轻族群流行一款手机软体，许多大学生、高中生都有下载来使用，那就是配对软体「逗号」。
    「逗号」只要输入基本资料，就能帮忙配对出最佳伴侣，不少完美情侣就是靠这软体相遇、相识、相爱，这股热潮让「逗号」直衝下载排行榜第一名。
    可惜的有几点，我对配对软体毫无兴趣，它却在上礼拜出现在我的手机页面上，点进去就显示「何宇白同学恭喜您，您与星世大学三年级电子系的莫尚恩，以100％的配对率配对成功，逗号在此献上诚挚的祝福！」。
    我明明没有填过任何资料，跑出来的文字上却有我的名字，让人匪夷所思。
    起初我把这个软体当成一个笑话，以为很快就会淡忘这件小事，我想我太小看这个讯息、太小看我自己。
    间暇时，我一想到配对的结果，就会忍不住回想莫尚恩过去对我的态度和反应，经过几天的思考，他有些举动真的不太像是朋友会做的事情。
    或许是我的交友圈不够大，对很多人来说那些举动有可能是「正常的」。
    我曾自我反省，曖昧的动作应该打从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就要表态，我的纵容可能是造就一切的主因。
    我胡思乱想好一段时间，时间不早，决定先去洗澡，顺便放松一下用脑过度的脑袋。
    莫尚恩很常和朋友出去，大部分只有我一个人待在租屋处，其实我蛮享受这些时间，有人在场的时候难免会拘束，就算我们当室友第三年也不例外。
    我洗好澡，从浴室出来，开门就是一楞：「你不是出门了吗？」
    莫尚恩坐在椅子上，眼神黯淡，甚至不敢看我一眼，很不像平常的他。
    我一边用毛巾擦拭头发、一边装没事的走向我的单人床。
    「你最近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惊讶的回头：「什么？」
    「我做错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吗？」
    莫尚恩一脸哀愁，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一时之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没、没有。」
    「真的？」
    「嗯。」
    我草率的结束这个话题，专心吹头发。
    我故意把吹风机的风速调慢，用吹头发的时间来思考莫尚恩的问题，我来不及想出答案，头发乾的速度似乎比平常还快，我不得不关上吹风机。
    我的问题没得到回答，忍不住又问一遍：「你不是出门了吗？」
    「主办的朋友家里有事，所以临时解散。」
    「了解。」
    我没有继续追问相关的问题，对于他人隐私我不太会过问，只是对莫尚恩出门又回来这件事情感到困惑，就算他不想说实话，简单回我一句「没事」，我都欣然接受。
    「不过问」这一点，莫尚恩和我都蛮有默契。
    但是，我被莫尚恩接下来的问题给问傻了，最近奇怪的一定不是我，肯定是他。
    「何宇白，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

 第一章 / 逗号 - 2

    「没有。」
    我根本不需要紧张，没有喜欢的人是事实，只是怀疑有人喜欢我，那个人碰巧是现在发问的莫尚恩。
    「我看你最近跟我说话都有点心不在焉，还以为你恋爱了。」莫尚恩上前，右手拍拍我的肩膀：「没事就好。」
    「嗯。」
    我低下头，欣赏地板的木头纹路，想藉此逃避莫尚恩的视线、逃避这尷尬的场面。
    一般人或许会用「开玩笑」的方式带过这个话题，但我不是那么擅长转移话题的人，刻意带过只会被莫尚恩看穿，适时的将话题点到为止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我没有胆量把心中的疑惑提出，当着本人的面问「那晚你说你喜欢我，是认真的吗？」，光想到问完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无声的回应中，手臂反射性起鸡皮疙瘩。
    「你有什么心事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很乐意当你的听眾。」
    莫尚恩看穿我的心虚，这句话把我带入地狱也带到天堂，我想他会这样说是怀疑我不是「没事」而是「有事」。
    我内心窃喜，至少现在逃过这个问题，几秒过去，我意识到总有一天必须要再次面对相同的窘境，简直哭笑不得。
    莫尚恩会不断找台阶给你下，他对任何事情都很有耐心，永远不急一时。
    这种时候我多希望莫尚恩能和「报备近况」一样，没有过多的追问，当触及到两人之间的问题，他总比我固执。
    「我去洗澡。」
    莫尚恩回到自己的区域，拿好衣服，走进浴室。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身体往后倒下，躺在单人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
    浴室的水声传到耳里，我拿出手机开始瀏览脸书讯息。
    我的脸书好友人数不多，大多数都是国、高中的同学，少数大学同学，有几位是在玩游戏时认识的朋友，零零总总加起来的人数和校草等级的莫尚恩相比，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脸书好友偏少，我总能快速瀏览完近期的文章，最近发文的热门话题不外乎就是这阵子流行的「逗号」配对软体，大多人都是载图分享自己的配对结果，有不少人在炫耀出现的配对分数，滑到这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是100％的配对结果，我以为那只是给好玩的数字，没想到100％是非常罕见的分数，大多都在60％到90％之间徘徊。
    我越看越烦躁，关起手机，闭上双眼，开始思考，要是我的手机没有跳出「逗号」这个软体，或许我就能彻底淡忘那晚的事情，安逸的度过大学四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不知道过去多久，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梦半醒的我稍微翻身，隐约能听见细小的声音。
    我下意识睁开双眼，莫尚恩蹲在我的面前，他的手机镜头对着我，儘管没有「喀擦」的声音，我还是能确定他在拍我。
    我伸手去挡镜头，被莫尚恩巧妙的躲过。
    根据我的观察，莫尚恩有时候会偷拍我，这是酒后告白可能不是开玩笑的其中一个原因。
    仔细一想，这其实不能构成莫尚恩喜欢我的主因，朋友之间多少都有彼此的丑照，他有我的照片，自然会有他身边那群朋友的丑照，我不是唯一。
    「别拍了。」
    我起身，瞪着莫尚恩。
    莫尚恩确认我的眼神后，收起手机，装没事的拿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我拿出手机看时间，只睡不到二十分鐘，以为会睡去好几个小时，整个人浑浑噩噩，为了打起精神，我伸个懒腰，下床到浴室梳洗。
    我从浴室出来，莫尚恩刚好吹完头发，正坐在椅子上滑手机，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是看到什么好笑的讯息？我没有多问。
    莫尚恩跟我不同，我喜欢躺在床上滑手机，他很少有这类的坏习惯，端正到不可思议，彷彿没有任何一项缺点。
    我侧躺在床上滑手机，莫尚恩突然传讯息给我，我看到通知是「传送一张照片」，马上有不好的预感，点开来一看，果然是我刚刚睡觉的照片。
    「删掉。」
    我没有打字，直接开口。
    要比打字速度，我绝对会输给莫尚恩，他用手机打字的速度极快，我根本追不上他，如果是用电脑比的话，我或许有一点机会，可惜我现在没力气坐到椅子上。
    莫尚恩难得不打字，直接开口：「这角度我很喜欢，你不考虑换成封面照吗？」
    「不要。」
    没有一搭一唱，只有我单方面的拒绝对话。
    莫尚恩总能找到话题和我聊几句，这就是我们平常在租屋处的对谈，极为简短。
    我平躺在床上，想快点结束这一天。
    大学三年级的生活很两极化，不是忙得要命就是间得要死，这几天的我属于前者，莫尚恩则属于后者。
    我和莫尚恩是不同系所的学生，扣除掉期中、期末考之外，其他小考或是准备作业的时段都不同。
    莫尚恩的科系明明比我的科系还忙、还严格，要交的作业或毕业门槛都比其他系可怕，每次我忙到焦头烂额的时候──莫尚恩都特别悠哉，同住整整三年，我从来没有看过他有忙碌的时候。
    「何宇白，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整，平常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不可能会坐在椅子上用电脑，莫尚恩只要看到我熬夜，都会上前来关切。
    我不太想理会莫尚恩，可惜我们的桌子併在一起，我必须要坐在椅子上用笔记型电脑赶报告，没办法躲开他的问题。
    「赶作业，忙报告，几天后要交。」
    我没有转头看向莫尚恩，视线盯着萤幕，手指敲打键盘，根本没有多馀的心思去正面回应他的问题。
    报告不是隔天要交，我只是习惯前几天就准备好，预防有些老师会忘记缴交的日期，变成提前交的学生会额外加分，曾经错失一次机会的我，学会教训，往后的报告都会提前几天完成。
    大学三年级的课虽然不多，报告却不少，很多堂课都是要交报告或是写上课心得来当成平常成绩的一环。
    我虽然都有乖乖去上课，每当期中、期末考的时候，总会特别紧张，人只要在这种状况下就很容易失常，我就是属于那种类型的人，所以我只能靠平常成绩来拉分数，因为我的成绩一直以来都在及格边缘徘徊。
    「什么报告？需要我帮忙吗？」
    莫尚恩最经典的台词出现，他总是很热情的询问所有朋友「需要帮忙吗？」，这句话可以说是一半以上大学生的救星，对我可不适用。
    我不喜欢受到他人的帮助，可以自己解决的事情我都会自己处理，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请求他人的帮忙，我实在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就算对方没有要收取回报的意思，我的心理也会留下疙瘩，会忍不住想要去还这分恩情。
    我一秒表态：「不用。」
    「好吧，不过看你打报告很有趣，不介意我在旁边吧？」
    没等我反应，莫尚恩就移动他的椅子靠过来，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坐在我旁边。
    莫尚恩的双手靠在桌上，用手机快速回覆朋友的讯息。
    --

 第一章 / 逗号 - 3

    莫尚恩偶尔抬头关切我的进度，给予我一些建议，像是报告的排版、字体大小、内容长度……等等，在他的指导下，我的报告进度大幅加快。
    「你很常打报告吗？」
    莫尚恩看起来有丰富的报告经验，点出的问题很精简，我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去理解就能进行修改。
    「我的课堂报告应该比你多一些，有时候会帮朋友打报告，练习久了就会上手，简洁有力的报告比较受老师的喜爱，资料过多、篇幅过长都不太好。」
    我不敢去计算莫尚恩这三年来打的报告量，比起他的事情，继续和我的报告拼命比较重要。
    莫尚恩稀奇古怪的朋友应该不少，我相信有很多人拜託他帮忙打报告、写作业，只是不懂他这么做的理由，永远不会拒绝不一定是好事。
    几乎不熬夜的我，打报告打到凌晨两点，中途有好几次叫莫尚恩去睡觉，他总用「在聊天」、「晚点」、「再等一下」……等等的话来回应我，导致他跟我差不多时间休息。
    不得不承认，旁边多一个人陪着，我的效率明显快上不少，如果莫尚恩不在，我可能会搞到凌晨四点才去睡，他给我的「压力」真的有提升我的速度。
    我确认报告有存档，关上笔记型电脑，带着浓厚的睡意爬上床。
    「哈啾！哈啾！哈啾！」
    本来以为刚躺到床上就会秒睡的我，直接连打三个喷嚏。
    「感冒吗？」莫尚恩下床，走到我床边：「没发烧吧？」
    我没来得及回话，莫尚恩的手就放在我的额头上，确认没有发烧，他就像没事一样回床上睡觉。
    大半夜的时间，只是因为喷嚏就下床来关切，真的有这么热心的室友吗？我抱持这样的疑惑沉沉睡去。
    「何宇白，醒醒，听得见吗？」
    睡睡醒醒，熟悉的声音正在呼唤我，脑子一团乱的情况下，我不愿去搭理，想翻身，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我发出含糊的声音想阻断打扰我睡觉的说话声。
    莫尚恩看我有动静，更卖力的叫我的名字，我被干扰到渐渐失去睡意，无奈的睁开朦胧的双眼。
    「怎么了？」
    我开口的那一秒，意识到声音特别沙哑，四肢无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很费力。
    「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莫尚恩的上半身往我身上压：「一回来就看到你的脸很红，叫你好几次都没有反应，碰你的额头才发现你发高烧，我刚刚出门去买退烧药和食物，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不用莫尚恩的说明，我就能确定感冒的事实，在没有力气起身的状况下，他一眼就看出我的难处，将我从床上扶起。
    莫尚恩的手里拿着稀饭，用汤匙餵我几口，我看他认真计算吃药时间的模样，莫名有种想哭的衝动。
    十分鐘过去，莫尚恩打开退烧药的包装，将装满水的杯子和白色药丸递给我。
    我吃完药，身体靠在墙上，侧头欣赏窗外的天空，蓝天白云早被橙色的黄昏给取代，外头的景色没有太多变化，我很快就把注意力拉回屋内。
    「毛巾给你，你流了好多汗，擦一擦会舒服一点。」
    我接过莫尚恩给的毛巾，先擦拭脸，接着是手臂。
    全身的黏腻感很强烈，浑身都不对劲的我，脑子又因为睡太久而隐隐作痛，我恍惚的盯着眼前的莫尚恩。
    「我想去洗澡。」
    我和莫尚恩互看几秒，我不等他的反应，先撑起身子，下床。
    经过刚才的休息，体力不能说百分之百恢復完毕，至少恢復七成左右，身为一个男人，我没打算要莫尚恩帮忙。
    「没问题吗？」
    莫尚恩似乎看不下去，双手摆在空中，随时都要出手的姿态。
    「我自己可以。」
    我紧盯浴室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前走，忽视莫尚恩要帮忙的双手，身体十分难受的状况下，我实在是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主要是不想把感冒传染给他。
    多年之后我回想这件事情，才意识到，我只是不想让莫尚恩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走到浴室，靠在墙上喘息，身上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我抓紧时间，脱下黏腻的衣裤，拉上乾湿分离用的拉门，开始清洗。
    冲洗的过程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可能我一股脑只想要洗澡，自以为行动很快，在莫尚恩眼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何宇白，你还好吗？」
    莫尚恩敲了敲浴室的门，我刚好冲完澡，吵杂的水声消失，这才听到到莫尚恩的呼喊。
    「有事吗？」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在生气，我其实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
    基本上我们各自洗澡的时候都不会打扰到对方，不会去在意对方在浴室的使用情况，相处这么久，莫尚恩是第一次敲浴室的门。
    「你忘记拿乾净的衣服，要我放在门口吗？」
    莫尚恩的这句话让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洗澡前的确只想快点摆脱身上的汗水，反而忽略掉要把乾净的衣裤拿到浴室。
    「好，谢谢。」
    莫尚恩将衣服放在门口，放完就离开。
    我打开门，拿起乾净的衣裤换上，脑子昏昏沉沉，没注意太多细节，只想尽快躺回床上休息。
    「这不是我的衣服？」
    我坐在床边，盯着被袖口遮盖的双手，才意识到哪里不同。
    我少数几件的睡衣不可能超过手腕长度，仔细打量身上的布料，灰色的衣裤根本不是我的居家服。
    「我不知道你的居家服放在哪个抽屉，我想我擅自打开你会生气，所以就拿我的居家服给你。」
    「洗好之后还你，谢谢。」
    「不用客气，室友本来就该互相帮忙。」
    我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身体明明很疲倦，脑子却不断在思考，一般人会拿自己的睡衣、睡裤给室友穿吗？莫尚恩明明可以随便拿我外出用的衣服给我，有时候他的细心更容易让我產生误会。
    我由衷希望自己的感冒能快点好起来，躺在床上很容易乱想一通，睡不着的我原本想滑手机，萤幕都还没打开就被莫尚恩没收，理由是「生病要休息」，我只能被迫躺在床上，偶尔偷看他的背影来打发时间。
    --

 第一章 / 逗号 - 4

    莫尚恩照三餐在督促我要吃药。
    小时候就不喜欢吃药的我，长大依旧厌恶，除非是家人、朋友逼迫，不然只要不严重，我就不会主动吃药。
    只有生病的第一餐我乖乖配合，第二餐身体好很多，对吃药就有点抗拒，莫尚恩很有耐心的等我，没有过多的催促或是抱怨，他可能没发现我是不想吃而不是不舒服。
    拒绝掉莫尚恩的好意总觉得不太好，选择妥协的人是我，喜欢和讨厌的东西都不太会表态，更别说是耍任性，我任命的吃下第二餐的药。
    身体状况在第三餐有明显的改变，四肢不再无力，体力正在恢復，看来前两次吃药很有效果。
    当我以为能摆脱药丸时，莫尚恩又在饭后拿药到我面前，我不想把自己厌恶、害怕的事情在这种时候提起，说服自己再忍这一次就好，面有难色的把药吞下。
    我的病不到三天就彻底康復，连我自己都很意外，以为会在床上休养好几天，没想到只靠两天的休息就神清气爽.不用再吃药大概是我最高兴的事情。
    莫尚恩认为我的病才刚好，需要多休息，三餐特地帮我买回来，每一餐的菜色丰富，跟我们平常吃的便宜料理是不同等级。
    这种状况我以为只是暂时，没想到连续好几天不间断，明明以前都忙着陪朋友出游的莫尚恩，这段时间却很悠哉的在租屋处和我一起吃饭，这让我很不解。
    今天是假日，莫尚恩没有要外出找朋友的打算，从早上开始我们就在屋子内独处到现在。
    以前我很喜欢窝在房间，被莫尚恩这样关切，我竟然產生「或许该出门走走」的念头，刚有这个想法，我就被自己吓一跳，看来那场病我真的病的不轻，脑子都被烧坏了。
    我们现在在房间休息，莫尚恩用通讯软体小声的和朋友聊天。
    两人处在寧静的屋子内，老实说我非常不习惯，我会找事情给自己做，整理衣物、打扫房间、统整资料，等一切结束后，只能坐在床上玩手机。
    最终，我受不了两人独处的时光，打算破例，出门一趟。
    一有想法就做出行动，我起身换上外出服装，确认好钱包和手机，准备离开房间。
    「你要出门？」
    莫尚恩从我下床的那一刻就在观察我，我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以为能躲过追问，没想到在我要离开的瞬间，他才开口。
    「出门晃晃。」
    「你要去哪？我也一起去吧。」
    没等我拒绝，莫尚恩的速度极快，因为是他外出买早餐和午餐的关係，他的衣裤并没有换成居家服。
    依照莫尚恩的外观，大概随便一套衣裤都能衬托出他的帅气吧？虽然在我眼里没有丝毫差别。
    「嗯。」
    我想要拒绝的时候，想起我生病那天所发生的事情，莫尚恩无微不至的陪伴与关照，总让我对他有所亏欠，这么照顾过我的除了家人以外，真的没有几个「朋友」有这样做过。
    既然拒绝不了，只能尝试去接受。
    「走吧。」
    莫尚恩站在我身后，不等我的反应，右手越过我，转动门把。
    「我自己会开门。」
    「我想说你在发呆，帮你开。」
    莫尚恩等我走出房间，锁好门，走到我身旁。
    我站在户外，惊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是为了摆脱莫尚恩才决定出门，根本没有规划要去哪里。
    更重要的是，莫尚恩跟我一同出门，这样我外出一点意义也没有，明明离开不到房间五分鐘，又忍不住怀念起待在房间耍废的美好时光。
    我就这样随意游走在大街小巷，擦肩而过的人有一半以上都是同校的学生，我能这么确定不是因为我看过他们出现在学校，而是有一半以上的路人都和莫尚恩打招呼，每一位都停下脚步和他聊几句才离开。
    我第三次回头确认，莫尚恩正被几个女生包围。
    我站在远处欣赏这奇特的景象，我们平常上下课的时间只有一天相同，又是不同科系的学生，很少有机会一起行动，这次出来反倒让我见识到他真的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名不虚传。
    「抱歉，害你等这么久。」
    「还好。」
    莫尚恩第三次成功脱困，追上站在远方的我。
    我好几次想掉头走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莫尚恩今天像是跟定我，不管我走多远、走到哪，他都能追上，我想不透这位校草的心思。
    我掏出手机确认时间：「五点多了，去吃晚餐吧。」
    「好。」
    在外头乱晃一整天，我心累，脚更累，为此我决定要好好犒赏一下自己，吃饭地点选在平价火锅。
    整条街有不少美食，大部分的客人来自于学校的学生，少数客人来自附近的居民，平价料理非常多，自然少不了我喜爱的便宜火锅店。
    火锅店的空间不大、位子不多，大概可以坐满二十位客人，最角落有免费提供的饮品和小菜，我习惯找最里面的位子，尽量避开出入口的座位。
    「莫尚恩？」
    当我开开心心的进到店里，屁股还没坐热，隔壁桌就喊出熟悉的名字。
    我转过头，显然隔壁桌的客人刚到不久，餐完点，等待店员将火锅料送上。
    隔壁桌的客人很快就注意到坐在莫尚恩对面的我，我们互看一眼，彼此都有共识，点头当作打招呼。
    我对隔壁桌的客人有印象，是最常跟莫尚恩出门的人，我们见面至少超过三次，名字我记不清楚，认人方面我比较有信心。
    「吴盛智？怎么一个人来吃火锅？其他人没跟你一起？」
    「大家都忙着赶报告，我想全校就你最悠哉吧。」吴盛智指向我：「真难得看到你和你室友一起来吃饭。」
    「哪有偶尔？我们很常出来吃饭。」莫尚恩回头：「对吧？」
    我愣住：「……还好。」
    专心看菜单的我，没想到被拉进话题，脑子一转，我和莫尚恩一起吃饭的次数绝对没有比他和他的朋友们还多，我选择诚实的回答。
    我的专注力没有到与世隔绝的地步，自然有把他们的对话听清楚，平常的我就是在旁边当透明人，不太参予两人以上的话题，我做我的事。
    这次就是个意外。
    「哈哈哈哈哈，你的室友真不给你面子。」
    --

 第一章 / 逗号 - 5

    火锅店的客人不多，吴盛智刚点不久的火锅料被店员端来，他边笑边夹菜，我很高兴他的注意力移动到食物上，至少不是再绕着我的话题打转。
    莫尚恩小声的说：「看来我之后要常约你出来吃饭了。」
    「有空的话可以。」
    莫尚恩见我反应冷淡，没有失落的样子，又问我「你点哪一种火锅？」、「听说猪肉的比较好吃」等等的话题，看似容易尷尬的对话，只要有他在，都能迎刃而解。
    我点的火锅料理一来，认真煮食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让莫尚恩和吴盛智能轻松聊天。
    吴盛智指着手机：「最近流行的『逗号』配对软体，你应该有听说吧？」
    「有听说，很多人都有玩呢。」
    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他们的谈话，火锅店因为客人少的关係，就算是其他桌在聊天，我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说讲话的人就坐在我的对面，要我不听到也难。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从莫尚恩的嘴里得知「逗号」，原本还在烦恼要怎么问他这件事情，吴盛智一个神救援，直接把我想问的内容问出来，不得不佩服。
    吴盛智一口气将所有火锅料丢入锅内：「你不觉得很扯吗？」
    「我只知道很多人说配对结果很准，没听过有人抱怨那个软体，你害我很好奇它哪里扯？」
    「就是它的配对机制啊，你知道它是依照双方的姓名来进行配对分析吗？那个趴数也是从姓名去进行评比，够扯吧？」
    「挺让人意外，我以为是从科系和年级去分析。」
    「对吧？怎么会用名字去评分？重点是一堆人都说很准，我都怀疑它测出来的东西是真是假。」
    「你这么想知道的话，实际测一遍不就知道了？」莫尚恩偷笑：「该不会是你测出来的结果不满意？」
    「我只是不相信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星座和占卜，更别提这种随机性质的东西。」
    「我记得『逗号』每天都会更新星座和占卜，难怪你会这么讨厌。」
    吴盛智翻白眼：「它那两个功能都不受欢迎，没有几个人在用，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逗号』只靠一次性的配对在支撑整个软体，怎么想都有问题。」
    我的重点放在吴盛智提到的「一次性」，是指不能进行重复配对的意思吗？我不敢中途加入话题，把疑惑埋在心中。
    当我以为「逗号」的话题会继续下去，莫尚恩和吴盛智却转聊星座和占卜，谈话内容如此跳痛，我一时之间没能适应。
    少了「逗号」的讨论，我把心思全集中在吃火锅，嘴里塞满猪肉肉片时，正巧和吴盛智对到眼。
    「对了，你室友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何宇白？」
    莫尚恩愣住：「你怎么知道？」
    「拜託，你很常提到他的名字，我听三遍就记起来了，只是怕记错才唸出来给你确认。」
    「我怎么没见过你考试范围的东西，看三遍就能记起来？」
    吴盛智将右手握紧，随时要朝莫尚恩挥去：「好小子，我看你是欠揍。」
    莫尚恩和吴盛智打闹一番，焦点从我身上转移到朋友圈的生活近况。
    比起莫尚恩，我更不擅长和莫尚恩的朋友们相处，他们都太过热情，就连这次也不例外，我甚至来不及说「请多指教」就结束话题，只能把这句话唸在心理。
    「我想到了，下次聚会把何宇白带上吧？」吴盛智看向我：「期中考结束有没有空？出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呃，我？」
    我一度以为自己產生幻听，刚庆幸话题被扯远，吴盛智又把我拉进话题。
    我偷看莫尚恩的表情，莫尚恩专心吃煮好的牛肉肉片，丢下我和吴盛智在对谈，不擅长交际的我这时发挥最大的效用，把场面弄得非常尷尬。
    「当然是你，不然这里还有谁叫何宇白？」
    「我期中考结束可能不太方便，抱歉。」
    「这样啊，那下次再约。」
    不知道吴盛智是看出我眼神中的婉拒，又或是听信我的说词，我在没被再三劝说的状况下脱离邀请，连我自己都很意外。
    在大学，临时的邀约十分常见，扣除有打工的学生外，喜欢认识新朋友、热爱交流的大学生都很乐意接受邀请，少数人才会拒绝，我则属于后者。
    之后的话题我都没有参予，认真把火锅料吃光。
    三个人在差不多的时间用餐结束，吃饱喝足的我们站在店门口，吴盛智住的地方和我们是相反方向，莫尚恩和吴盛智道别。
    我和莫尚恩一起回家。
    --

 第二章 / 关注 - 1

    莫尚恩的细心照顾到期中考结束才停止，在这段期间我忙着准备各科考试，基本上顺从他的意思，像是被要求三餐要吃饱、要早睡、不可以一直滑手机……等等。
    期中考刚结束，我心血来潮想量一下体重，每次考试週我的体重都会往下掉，这次站上去，上头的数字比我原先的体重胖整整三公斤。
    「我胖三公斤。」
    「胖三公斤？很好啊，你之前太瘦了，长点肉比较好。」
    莫尚恩为我的增肥感到开心，走到我面前看体重的数字，我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站在体重机上迟迟没下来。
    考试结束代表又可以逍遥一阵子，我来开体重机，转而投入床的怀抱。
    期中考结束后，莫尚恩各种邀约不断，我推测前阵子他不常出门是因为朋友们都在准备期中考，以前就有过类似的状况，那时的我还没收到「逗号」的讯息，根本不在意。
    週末对许多学生来说是疯狂的开始，夜唱、夜游、聚会……等等，我躺在床上听莫尚恩接到的电话足足有五个邀约这么多，这不包括其他网上的邀请，那些行程让我不得不佩服他的体能，我光是夜游可能就会耗尽大半个月的体力，更别说其他行程。
    「我要出门了，明天早上才回来，有什么东西需要买的东西吗？」莫尚恩在冰箱门前愣住：「你最近是不是都没写纸条在冰箱上？」
    「啊，最近比较忙，而且没缺东西，就没写了。」
    「是吗？如果有东西需要买，要传讯息跟我说，我明天早上会顺便买回来。」
    「好。」
    我们短暂的结束话题，莫尚恩关上门，离开房间。
    冰箱上的纸条是写需要替换的用品，以前我都是写给自己看，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莫尚恩看到就会帮忙买回来，久而久之成为习惯，从「我」的备忘纸条变成「我们」的备忘纸条。
    我怀疑莫尚恩的告白不是谎言的其中一点，就跟备忘纸条有关。
    回想以前注意到的小细节，有一次我看到莫尚恩把我写的纸条放到手机保护壳内，我以为那是他帮忙去买怕忘记才夹着，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塞入很多张备忘纸条，我没来得及细数，他就把手机抽走，当时的我无聊问一句「你夹着那些纸条做什么？不丢掉吗？」，他只回答「忘记丢了」，没看到他把纸条拿出来丢到垃圾桶，只是继续滑手机。
    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看过莫尚恩的手机保护壳内夹着任何一张纸条。
    起初是我故意不写备忘纸条，时间一长，我自己都忘记这件事情，莫尚恩主动提起，再次点燃我的怀疑。
    其实我很不喜欢自己这样，疑神疑鬼，任何小事都要猜测，我又没有几个熟识的朋友可以讨论，无助感特别强烈。
    我盯着手机萤幕放空，突然灵光一闪，我「啊」一声，竟然忘记网路上有匿名的网路平台可以使用。
    我立刻搜寻，找到一个大学专用的网路平台，其中一个专区是以匿名为主。
    註册只需要输入暱称，我随意打上一串英文，反正只是一时兴起的念头，没有打算长期使用，对于网路上的称呼就不想认真看待。
    简单註册过后，我原本迅速敲打萤幕的手指停下，茫然的盯着发文页面，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校草等级的同性喝醉向我告白，请问他是喜欢我吗？有人可以指点一下吗？」
    我刚把这句话发送出去，下面马上跑出数十则留言，分别来自不同的匿名人。
    现在是週末，没有考试的压力下，我想有不少跟我一样间着没事的学生在使用网路，只是那些回覆的内容，多少让我有些难受。
    「被校草告白？我看你是想太多吧？只是喝醉乱说的话，你该不会当真吧？」
    「这是不是你梦里的故事？还是说你其实长超级帅？求真相！」
    「我是听过被害妄想症，可是没听说被恋妄想症。」
    「同性？校草等级的我可没听过有同性恋，这机率太低了吧？」
    在网路的世界，各种言论和想法都有，加上是匿名的关係，更多不礼貌的文字出现，我迅速扫过，不敢多看一眼。
    我比较在意的是第一个留言的人，他提到「想太多」三个字，忍不住自我怀疑，如果真的是错觉那该有多好。
    我大致看完所有的留言，大多都是怒骂的、嘲讽的、看戏的，我后悔在网上匿名发文时，手指停止页面的滑动，停在最新一则留言。
    「这位同学，需不需要私讯讨论一下？」
    匿名专区的关係，暱称写着「夏浮寧」三个字，我分辨不出来是本名还是自创的名字。
    我无法点开夏浮寧的个人介面，只能选择标记帐号和「私讯」，至少这是所有留言里面比较理性发言的人，我死马当活马医，决定赌一把试试看。
    我对夏浮寧的名字按下「私讯」，跳出一个新的对话页面，我用颤抖的双手打上「你好」两个字，鼓起勇气按下发送。
    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相比，我比较不会胆怯，保持「谁也不认识谁」的心态去搭话。
    如果在现实，要我和陌生人搭话，我难免会有点小紧张，平常就不太和同学对话，要成为主动的那一方并不容易。
    所以，我才会选择在网路上坦诚。
    「你好，你发文的内容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只是不确定他喝醉的告白是真心还是随便说说。」
    「我要怎么确定你有没有在说谎？」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说谎？」
    我顿时慌了，夏浮寧的文字让我一头雾水，好不容易有可以给我建议的人，我实在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更不想独自去猜测莫尚恩的想法。
    「看来你不常用这种平台吧？」
    「今天第一次使用。」
    「这里是匿名专区，我们需要换地方谈。」
    夏浮寧打出这句话后，不管我打什么样的内容，都没有得到回覆。
    无奈之下，我开始搜寻夏浮寧的名字，意外连结到脸书，第一个显示的帐号真的取名为夏浮寧，没有其他相同名字的人。
    心急的我用脸书向夏浮寧发送讯息，下一秒，通话的讯息跳出，吓得我手一滑，原本想按拒听，不小心按成接听。
    「喂？有听到吗？」
    手机传来女生的声音，我僵着身体，告诉自己不要怕，反正是不认识的人，顶多找机会掛掉电话就好，这样一想，原本胆怯的心多了几分勇气。
    --

 第二章 / 关注 - 2

    「有听到。」
    夏浮寧提高音量：「唉唷，真的是男生？」
    「为什么要怀疑我是不是男生？」
    从私讯的内容到现在的通话，我都是依照夏浮寧的指示去执行，对自己的顺从感到意外。
    接起来不是听到嘲讽的话，降低是恶作剧的可能。
    多年被灌输的警惕依旧，我不得不对这个人起疑心，怀疑是不是另类的诈骗手法。
    「哈哈哈，抱歉，因为我之前被骗很多次，现在都很小心。」
    「你被骗？被骗什么？」
    「你发的那种文章，平均每个月都有好几篇，我一开始会认真给建议，事后才发现不是创作文就是故意将异性讲成同性，我大概被骗快十次吧？」
    「怎么会有这种人？」
    「怎么不会有？匿名的世界，你想发什么样的文章都可以，就算不用匿名，处处都有谎言存在。」
    「是这样吗？」
    夏浮寧的话把我带入全新的认知。
    异性讲成同性或许是想避免有人认出，真正让我吃惊的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把这样的烦恼当成创作。
    我发文没打出「室友」两个字，就是怕被同校的人发现，校草和一个默默无名的人成为室友，这样的状况并不常见，就算大部分的同学都不知情，我还是尽可能避免被发现。
    「你愿意花时间从匿名网站找到脸书来，我姑且相信你是认真想寻求帮助，那么你自己认为校草的告白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该把你的故事从头到尾说一遍，这样我才有办法给你意见。」
    「那个，先等一下。」我深深吸一口气：「我要怎么信任你？就像你说的，处处充满谎言，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说出去？」
    「哈哈哈哈哈，唉唷，有警惕是好事。不然我把我读的大学、哪个科系、几年几班都告诉你，这样你能放心吗？」
    「呃……应该会放心一点？」
    「星世大学的何宇白同学，你小心的地方错了。」
    「你怎么知道我……」
    我把问到一半的话止住，这才想起我是用本尊的帐号找夏浮寧，帐号上面有显示我就读的大学和本名，她会知道并不奇怪。
    「现在才发现吗？你的警觉性不够快，我合理怀疑那位校草是不是真的想藉机用喝醉来向你告白。」
    「我想一下。」
    我犹豫要不要从头到尾说一遍，面对不认识的人，我本该放心的将所有猜测和疑惑告诉夏浮寧，现在她知道我的名字和学校，想直接掛掉通话的念头不减反增。
    夏浮寧不着急，没有催促我把话讲下去，我们依然在通话中，只是没人开口，隐约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是怕我把你的事情到处跟别人说？我先说好，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夏浮寧犹豫一会：「不然这样吧？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这样你有我的把柄，我也会有你的秘密。」
    「你的把柄？」
    「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夏浮寧沉默几秒：「我是腐女，你知道腐女的意思吧？就是喜欢看两个男生谈恋爱的女生。」
    腐女真正的由来我没有深入理解，只知道腐女这个词目前被当作喜欢看男性与男性谈恋爱的女性，是腐女的人不代表就喜欢同性。
    「我是有听说过这个词……你的秘密就是你是腐女吗？」
    夏浮寧的说词让我半信半疑，脸书偶尔会在留言区看到腐女的评论，我不认为这能当作是秘密，承认是腐女有任何不妥吗？
    「我是认真的，我的朋友没人会认为我是腐女，我不只是个腐女，还是个隐藏宅，在现实当中，我可是个到处玩乐的少女呢，这件事情被我班上的人知道，我的大学生活就毁了。」
    「有这么严重吗？」
    「怎么可能不严重？我高中的时候表态过是腐女，结果根本没交到什么朋友，我可不想在大学重蹈覆辙。」
    「我明白了，我相信你说的话。」
    夏浮寧说的话没有一丝动摇，我多少被她的话影响，从旁人听来很荒谬的事情，往往越接近真相，不管是她的故事又或着是我的故事，在其他人眼里，一定是无法理解的烦恼吧。
    「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大学和本名。」夏浮寧笑道：「夏浮寧这个名字和这个脸书都不是我真正的资料，我建议你如果要防范，下次最好也创个新帐号，这次你是运气好遇到我，换作是别人，小心个资都被看光光，小白。」
    「小白？」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被取绰号的一天，以为是关係很好的朋友才能取，我跟夏浮寧根本没见过面，目前只通话这一次，结果她给了我这个小名，真特别的人。
    「你不是叫何宇白吗？简称小白应该没关係吧？」
    「是没关係……」
    「好，现在你该说说你的事情吧？都知道我是腐女，如果你现在就掛电话，我可是会对你这个人失望透顶喔。」
    「你听说过『逗号』这个配对软体吗？」
    「哦，最近在各个大学都很流行的那个吧？我有下载来玩过，不过我没和配对出来的人聊天就关了，我其实不是很相信这些数据啦，只是大学朋友都在测，我就跟着测一下。」
    「我没有下载过『逗号』这个软体，有一天它却出现在我的手机里面，点开来就显示配对完成的讯息。」
    「没下载过却出现在你的手机里面？这是什么病毒吗？」夏浮寧倒吸一口气：「我等等要把它删掉，被你讲的好可怕，你有和『逗号』通报过这个问题吗？」
    「通报？怎么通报？」
    「任何手机软体都会提供能联络到他们製作公司的信箱，你可以写信过去问看看，拜託千万不要是什么病毒攻击啊，我的手机里面可是存着一堆美少年的照片啊！」
    「美少年？」
    「怎么？你们男生可以存美女的图片，我们女生就不能存美少年的图片吗？」
    「没有，当然可以。」
    我想到夏浮寧是腐女，原本想问美少年的图片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想了一想，觉得问出来没有好事，我选择默默闭上嘴。
    「我刚刚用电脑帮你查了一下，没有任何『逗号』和病毒相关的文章，你最好等等就去通报一下。」
    「好，我结束通话就去问。」
    「所以呢？跟你告白的校草跟『逗号』有什么关係？该不会是测出来显示的名字是校草的女性朋友吧？」
    「应该算对一半。」我轻咳几声：「我测出来的那个人，是我学校的校草，他和我是室友关係。」
    「等一下，『逗号』这个配对软体不是只能配对出异性吗？什么时候有配对同性机制了？」
    「呃，没有吗？」
    夏浮寧那头传来巨大的敲键盘声，我不再提问，直觉认为现在打扰她，惨的只会是我，凭本能避开危机，算是我在大学学会的道理。
    「不可能，网路上没有人使用『逗号』测出同性，你的『逗号』只有两种答案，第一个是你中bug，第二个是校草和你是真爱，连系统都无法拆散你们！」
    bug是程式错误的简称，网路上时常会出现的用语，主要指软体在执行的过程中，因为程式本身的错误而造成的功能问题、当机、资料遗失……等等。
    「应该是中bug吧？」
    「这部分你可以等通报之后的回覆在判断，我是觉得第二个可能性比较大，呵呵呵。」夏浮寧继续问：「你刚才说校草是你的室友？学校分配的宿舍室友吗？」
    「一年级我和他成为同房的宿舍室友，三年级我没抽到学校的宿舍房间，他就邀请我和他一起住。」
    「哇哇哇，你现在跟向你告白的人相处在一个房间里面？」
    「是这样没错，不过他和朋友出去，现在不在房间里。」
    --

 第二章 / 关注 - 3

    「他的朋友？他没有约你一起去吗？校草等级的室友，应该很会过生活吧？你生病在家吗？」
    「不是，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我很不会过生活，喜欢待在宿舍里面，不常和人有交流，如果不是因为学校分配的宿舍，我和他是绝对不可能有交集。」我顿了顿：「我们就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这的确很奇怪，我没听说过校草喜欢找窝在家的人当室友。」
    「喝醉的告白我本来不当一回事，我是因为『逗号』的关係才注意起他某些反常举动。」
    「酒后告白我们就先不提，你说反常的举动？例如？虽然找你当室友本身就很奇怪，应该有几件关键的事情才让你真正怀疑吧？」
    「我传给他的讯息，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回覆我，我以为他回覆很快是因为常常使用手机。开始观察他之后，有一次他的手机放在桌上，萤幕刚好亮起来，我才知道他其实有很多未读的讯息。」
    我把生病期间莫尚恩对我的照顾、冰箱上的备忘纸条都告诉夏浮寧，每件事情都有说我的看法，每讲完一段我都会说「可能只是碰巧」，我想要的或许是有个人能告诉我一切都只是会错意和巧合，如果那次的告白是谎言就好了。
    夏浮寧没有即时给予意见，我不着急，耐心的等待，一次告诉她这么多讯息，光要吸收就要花上不少时间，我独自苦恼这么久，不会着急这一时。
    「我觉得莫尚恩当初的告白是认真的。」
    「你怎么知道校草就是莫尚恩？」
    「拜託，你的资料上面不就显示星世大学吗？随便查一下星世大学的校草，莫尚恩的名字就跑出来啦。」夏浮寧小声的说：「莫尚恩的外表的确有符合校草的标准。」
    「所以……不是我想太多吗？」
    「我是上下学通勤的人，没有住宿经验，其他人可能会觉得你是莫尚恩的室友，所以他才会这么照顾你吧？但在我眼里，他的告白很有可能是发自内心。」
    「为什么？哪一点让你这么肯定？」我烦躁的抓抓头：「我每件事情都想很久，完全没有答案。」
    「先不从莫尚恩找你当室友这点去讨论，你说他对你的讯息秒回，这绝对有问题，一般室友不可能会到秒回，我朋友租屋从来没说过她的室友会秒回讯息，还跟我抱怨都搞失踪呢。」
    「真的吗？」
    「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判断，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你问十个人，搞不好就会有六个人回你告白是假的，我觉得你需要继续观察。」
    「继续观察？」
    「不然呢？依照你刚才说的孤僻个性，你没有胆量问莫尚恩那天晚上的告白吧？」
    「不行，就算是开玩笑的问都做不到。」
    「对吧？不如趁这时间多蒐集一些资讯，如果确定莫尚恩根本不喜欢你，就直接把那次的酒醉告白忘掉就好，继续恢復成普通室友。」夏浮寧「啊」一声：「如果确定莫尚恩喜欢你，你要怎么做？你是直男吗？还是可以接受同性？」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确定那个告白是真是假再来想也不迟，你就一步一步来吧。」夏浮寧那头传来「啪」的拍额头声：「不是有个更简单的方法吗？」
    「什么方法？」
    我苦恼好几天的事情，想过各种方法，没有任何一个能给出解答，夏浮寧的这句话，我不得不好奇，整件事情有遗漏哪些细节？这就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逗号』的配对机制呀，你该不会以为配对结果出来，这个软体就结束了吧？」
    「我以为趴数出来就是结果了。」
    「怎么可能？这样学生们疯迷『逗号』的热潮不会这么久，『逗号』的特点就是，你可以和配对出来的人进行交流。」
    「文字聊天吗？」
    「现在都是文字聊天，有小道消息指出，最近『逗号』要推出通话功能。」
    我皱眉：「通话？这样没问题吗？」
    「『逗号』一定做了相应的措施，我猜听到怒骂字眼、歧视、性暗示的人，可以进行封锁和检举吧？」
    「这样有效吗？」
    「怎么会没效？『逗号』可是配对软体，下载来骂人有什么意义吗？那些人忙着找对象，根本没人想被封锁吧？」
    夏浮寧这些推断让我意识到，我对「逗号」的了解比想像中的少，现在多出可以聊天、通话的功能，我对这突然冒出来的配对结果產生一点点的兴趣，忍不住去思考，莫尚恩看到显示的对象名字是我，有什么样的反应？
    「等等，我不知道该跟他聊什么才好，在配对软体上聊天，感觉很奇怪。」
    「从『逗号』上面问起，应该就会有线索，你可以先从基本的打招呼开始，这没有什么好奇怪，顶多和他开个玩笑解决，没什么好担心。」
    「会这么顺利吗？」
    「这我没办法跟你做保证，只能跟你说试了才知道。」夏浮寧沉默很长一段时间：「这样一想有点奇怪，你的配对结果是莫尚恩，照理来说莫尚恩的手机也会出现同样的结果，他怎么没有在第一时间跟你分享这件事情？」
    「可能觉得很奇怪吧？配对出来的人是同性又是室友。」
    「总之你就先把bug通报给『逗号』，顺便从『逗号』发讯息给莫尚恩看看，这是目前我能给你的建议。」
    「谢谢。」
    「先别谢我，等真的釐清真相再谢我也不迟。」
    「在网路上帮助有烦恼的人，是你的兴趣吗？」
    我对夏浮寧仍抱持很多疑问，对于她的热情帮助感到好奇，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热心的人。
    夏浮寧大笑几声：「噗哈哈哈，我才没有这么有心。这样说好了，我只帮同性的恋爱烦恼。」
    「大概……理解。」
    夏浮寧是腐女，我和莫尚恩的问题，在她眼里可能不是一般的问题，我把话题点到为止，避免她等等语出惊人。
    我们又小聊一段时间才结束通话，我将手机放下，右手有强烈的麻痺感，长期维持接电话的姿势，整个身体僵硬不少，讲太多话导致喉咙不舒服，我从桌上拿起水瓶大口饮用。
    最终，我无力的瘫软在床上，回想与夏浮寧的对话，她在掛断电话之前，说了一句「想做出改变，就要先尝试」，这句话在我脑海中缠绕，希望接下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

 第二章 / 关注 - 4

    我和夏浮寧通完电话后，享受一个人的房间，整个人糜烂到极致，混混恶恶的度过一天。
    隔天早晨，我在床上滑手机，想起要通报给「逗号」出bug的问题，连忙退出所有网页，第二次打开「逗号」这个软体。
    第一次是不知道这软体出现在我手机里面的原因，好奇驱使之下才点入，那时跳出那段「配对成功」的句子，我毫不犹豫选择退出，一直封存到现在。
    手机桌面上的「逗号」是黄色逗号的图案，我下了很大的决心重新打开「逗号」，庆幸的是，点开后，那句「配对成功」的话不再跳出。
    「逗号」介面以黄白色为主轴，没有过于花俏的设计，页面中间是吴盛智说过的占卜和星座内容，我没有太多兴趣，转而移向右上角看似三条线的按钮，我轻轻一点，马上跳出一排选项，第一个就是「个人页面」，我依照夏浮寧的指示往下滑，真的在最下方看到「联络我们」的按钮。
    我点下「联络我们」，跳出写信的网页。
    「你好，我是星世大学三年级的何宇白，没有下载过这个软体，某一天却出现在我的手机里面，配对出来的还是相同性别的人，请问我是不是中bug？谢谢。」
    我花好一段时间整理出这句话，不想把内容写的太拢长，又希望工作人员能在简短的字下看懂我的内容，能打出这样的话是我的极限，不能再更简短。
    我按下「发送」后，反射性将「逗号」这个软体关掉，实在是不想多看一眼，就怕真的是中bug或是中毒。
    其实我很想把「逗号」删掉，在没搞清楚真相之前，我又不得不继续将「逗号」这个软体放在手机桌面。
    我正考虑要不要出门买早餐时，脸书的对话通知跳出来，会在这种时间联络我的人微乎其微，我把最近有交集的人想了一遍，扣除报告、考试有关的同学，我想不出到底是谁，点开一看，原来是夏浮寧传讯息来。
    「有通报给『逗号』软体了吗？要记得留言给莫尚恩，这两件事情都很重要，别忘了。」
    「好。」
    我打上「好」这个字，却没做到第二点，完全把留言的事情给忘记，没想到会这么快迎来第三次打开「逗号」这个软体的时刻，简直哭笑不得。
    就算没使用过「逗号」这个软体，我多少还是会操纵介面，现在科技普及，简单的介面是首要条件，「逗号」在这方面做得很不错，一目瞭然。
    我在个人页面中找到「配对人物」的选项，点开一看，果然当初不是我看错，上头清楚写着「莫尚恩」三个字，下方小字有写就读的大学、年级、科系，全都一模一样。
    「你是莫尚恩吗？」
    我点开聊天专区，原本想照着夏浮寧的建议打上「你好」，总觉得被无视的机率很高，灵光一闪，决定用问句的方式留言，对方比较有机会回覆。
    我重新确认寄信和留言都有发送出去，才把「逗号」关掉，我不喜欢这个软体的程度远远超乎我的想像。
    「我回来了。」莫尚恩打开门：「我顺便买了你的早餐，一起吃吧？」
    莫尚恩不是问我「吃过早餐了吗？」而是用「一起吃吧？」当作结尾。
    我们前前后后相处三年，莫尚恩把我的习性摸的很透彻，现在时间是早上十点，他清楚知道以我的个性绝对还没出门买早餐。
    莫尚恩活力十足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从床上坐起，走到桌上准备享用早餐，屁股刚坐到椅子上，就见莫尚恩掏出手机专心打字，平常他做出这个举动我不会看超过三秒，这次却不同，会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回覆我在「逗号」上头的留言？
    不知道是不是我盯着莫尚恩太久，让他察觉到异样，抬头的瞬间我们刚好对上眼，我心虚的低头吃着他买的铁板麵，不敢再抬头。
    莫尚恩放下手机：「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这是我最近学会的新技能，遇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反问回去就对了，至少能拖延时间。
    「你刚才不是盯着我看吗？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
    莫尚恩凑近：「你的反应怎么怪怪的？该不会是太想我吧？」
    「没有。」
    我的确是想莫尚恩，想的内容和他的猜测有所差异，我想的是他和「逗号」与我之间的关係，他的猜测大概是认为我一个人在租屋处太孤单寂寞。
    两者看似相近，实际相比却差十万八千里。
    「总不可能是好奇我在和谁传讯息吧？」
    「叩」的一声，我紧张到膝盖撞到桌子，我放下筷子，弯下腰，双手抓住右膝，咬紧下唇，忍住想发出的悲鸣。
    莫尚恩从冰箱上头拿出医疗箱，把医疗箱放到桌上，他的双手抓住我的手腕，使力将我的双手移开，我抖着身体想和他说「没事」，无奈疼痛感过于强烈，刚张嘴就发出「呜」的悲鸣，我赶紧咬紧下唇，就怕传出更多不必要的声音。
    我在家穿着短裤，莫尚恩不需要脱我的裤子看伤口，他只是跪在我面前，反覆确认我膝盖的伤。
    我的膝盖红了一大块，没有被桌角划伤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看似不起眼的桌角，往往能造成不小的伤口。
    「我先帮你冰敷，不然明天出现的瘀青会很大块。」
    我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莫尚恩将我的右脚抬起，放在他专属的椅子上，他从冰箱拿出几颗冰块，用纱布把冰块包起来，轻轻放在我撞伤的地方。
    冰敷的过程我不敢滑手机，莫尚恩认真的样子，让我找不到时机能转移注意力，我们就盯着撞伤的膝盖，直到冰敷结束。
    莫尚恩将冰块和纱布放到浴室，我以为治疗结束，右脚刚抬起，他又跑回来，一手压制住我的大腿，另一手从医疗箱拿出药膏，仔细擦拭。
    「谢谢。」
    「三天后我在帮你热敷和按摩，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代谢残馀的血块。」
    「不用吧？三天后应该就好了。」
    「任何伤都不可以小看。」
    我的手伸向膝盖：「我可以自己按摩。」
    「不行，三天内不能按，容易造成血管破裂。」
    「你这方面懂真多。」
    「之前有兴趣，所以有研究一下。」
    莫尚恩很常这样，一旦投入某件事情，就会尽可能学到最好，前阵子看过他专注学摄影、学篮球、学料理，不能说他做到顶尖，至少都有学以致用。
    每次莫尚恩又学会某件技能，我都很羡慕他能好好规划空间的时间，跟我这个懒惰的人不一样。
    --

 第二章 / 关注 - 5

    莫尚恩早上回来，下午又出门一趟。
    吃过早午餐的我，下午随意吃点东西解决中餐问题，晚上靠附近卖的乾麵当晚餐。
    我洗好澡躺在床上休息，莫尚恩这才回到租屋处，他说一句「我回来了」，把背包和随身物品放到桌上，拿起换洗衣物到浴室。
    这段时间我反覆打开「逗号」，想确认莫尚恩有没有回覆我的讯息，结果在我的意料之内，我的留言没有得到答覆。
    夏浮寧下午就传讯息问我消息，我只回一句「还没收到回覆」，不知道她是不是太好奇？或是太心急？前前后后又来问我三遍，我怕她以为我在说谎，只好截对话图给她，证明真的没有收到回应。
    「他已读你！」
    夏浮寧过几秒传讯息过来，我看到文字内容，连忙点开对话。
    已读，算是现代用语之一，主要是说明对方看过这则讯息，但不做出任何回应。
    「已读？从哪里看他已读我？」
    「你发送出去的那句话旁边有出现一个小勾勾，那就代表对方读过这个留言了。」
    「『逗号』也有已读功能？」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不跟上时代是没办法成为下载排行榜第一名的软体。」
    「我该继续等吗？」
    「你再留言给他好了，校草应该很忙吧？搞不好看到忘记回……不对呀？你不是说他看到你的讯息都会秒回？你是用你名字的『逗号』帐号回他的吧？」
    「我只有这个帐号，名字是我的全名没错。」
    「那怎么会？你乾脆等等不要用『逗号』留言，改用脸书或其他方式传讯息给他，看他有没有秒回。」
    「好。」
    「我晚点有事情，没办法即时帮你，先跟你说，如果他没有秒回，那有可能『逗号』没回是因为太忙忘记了，如果等等有秒回，那就代表他已经把『逗号』删掉或是关闭通知了。」
    「好。」
    我打完这句话，莫尚恩碰巧洗完澡出来。
    莫尚恩坐到床边吹头发，我想趁这个机会传讯息给他，一点开我和他的聊天讯息，却不知道该传什么内容才好，往上翻过去的对话内容，少数几次是我问他问题，其他内容是他传偷拍我的照片给我、问几点回来租屋处、告知哪一天不会回来……等等的内容，由莫尚恩主导一切，我只是附和。
    我想趁莫尚恩拿起手机前传讯息给他，眼看他要把吹风机放下，我放弃想话题，只想赶紧传个贴图过去。
    紧急情况，我随便点一个贴图，按下传送，连忙退出聊天讯息，假装在看网页新闻。
    「咦？」
    我偷看莫尚恩的反应，他拿起手机，盯着萤幕愣住，抬头看我的瞬间，我赶紧收回视线，假装在看网页。
    接着，我收到莫尚恩的回覆，点开一看，我当场愣住。
    莫尚恩传了猫咪捧着爱心的贴图给我，往上一看，我随便点的一个贴图竟然是猫咪和猫咪叠在一起冒爱心的贴图。
    这下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按错。」
    我想老半天才想到这个解释，这个理由我认为最妥当，传错讯息、回错人的状况都有，不小心按错一个贴图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需要紧张。
    「那你原本想贴什么？」莫尚恩走过来：「真难得你会传讯息给我，上次你主动找我是问我缴房租的事情吧？时间过真快。」
    「……这是我新买的贴图，只是想贴给你看，猫咪很可爱。」
    猫咪系列的贴图是我前阵子购入，当时随意分享给几个玩游戏的网友看，之后就没有机会贴过这个系列，我该庆幸之前没传过猫咪贴图给莫尚恩，不然这种理由绝对会让他怀疑。
    「哦，我觉得挺有趣的，看你贴就跟着买了。」
    「嗯。」
    莫尚恩不再多问，我们的对话结束。
    我恨不得现在一头撞墙死去，不明白这么多个贴图，为什么会选到一个冒爱心的贴图？希望没有被莫尚恩看出破绽。
    我把莫尚恩回覆我的消息告诉夏浮寧，自动省略猫咪贴图的事情。
    夏浮寧过很久都没有回覆我，这才想到她说要忙，我没有要催促的意思，只是关掉对话框，躺在床上，无聊的滑起脸书。
    大学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没有参加任何活动，就会落到我现在这样每天无所事事的状况。
    我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如果换作是莫尚恩，他可能恨不得出门，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样悠间的感觉。
    「何宇白，你有听到吗？」
    「什么？」
    我回过神，眼前的天花板变成莫尚恩的脸，他站在我的床边低头看我，我们离的太近，我无处可退，场面陷入尷尬。
    「我刚刚叫你好几次，你都没回我，想说过来看看，以为你睡着了。」
    「刚才在想事情，你要问什么？」
    「我刚刚是说，下週放的三天连假，你有要回家吗？」
    「没有，暂时不回去，你要回家？」
    「我还在考虑，如果你要回家我可能也会回家一趟。」莫尚恩笑道：「既然你没有要回去，那我就不回去好了。」
    我发自内心的提问：「为什么？」
    「把你一个人丢在租屋处，我怎么会放心？」
    「昨天你不在，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不会寂寞吗？」
    「还好。」
    「那看来是我对你的照顾不够多，让你感受不到我的热情。」
    莫尚恩总是一脸正经的说着玩笑话，以前也是、现在更是，若不是怀疑他喜欢我，我或许能更平静的回应他这些内容。
    我轻描淡写的说：「不需要给我太多热情。」
    莫尚恩没有表现出难过的样子，把玩笑话拿捏恰当，不再说话。
    我坐起身子，不敢继续躺着滑手机，就怕莫尚恩等等又跑过来，会让我没有地方可以闪躲。
    我的老家离大学太远，大一和大二的时候有回去几次，之后觉得这样太麻烦，回老家也是空荡荡的屋子，不如窝在宿舍比较实在，久而久之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现在。
    回老家不太算是私人问题，大部分的室友都会问一下。
    我们或许是特例，几乎不谈回老家的事情，莫尚恩这回反而主动过来问我，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奇怪。
    莫尚恩大学三年回老家的次数非常少，到目前为止只有回去过老家一次，我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次他特地当面跟我说明，回老家这种事情我以为传个讯息告知一下就好，没想到他会到我面前亲口说。
    从那次之后到现在，扣除莫尚恩偶尔会像昨天那样和朋友通霄玩乐，我和他不管是长假或是连假都相处在一起。
    --

 第三章 / 猜测 - 1

    美好的週末结束，我带着疲惫的身躯去上课。
    考试週的隔一週特别清间，每堂课都在发考卷、讲解，不需要学习新的知识，只有少数连续上两堂的课除外。
    大学三年级的考试科目不多，前前后后加起来只考六科，每个科系的制度不同，我比较幸运，要准备的科目较少。
    说是这样说，这一整天发下来的考券，我都在及格边缘。
    我绝望的拿起手机，用逃避心态滑脸书，等着老师说「下课」。
    脸书看到一半，「夏浮寧」的名字跑出来，现在正好没事，我索性点开来。
    昨晚睡觉前，我将莫尚恩回覆讯息这件事情告诉夏浮寧，另外又把「回老家」的疑点打出来，想让夏浮寧猜测看看莫尚恩的想法。
    「莫尚恩秒回你讯息？没有回你『逗号』上面的留言？」
    「继续试探吗？」
    「不，我昨天想了又想，觉得该做点突破，你身为男人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接问他吧！」
    「问他什么？」
    「直接问他有没有用『逗号』，如果他说有，就接着问有没有在使用？如果他跟我一样配对后就放置的话，他没有回覆你的留言是很合理的事情。」
    「好。」
    我觉得夏浮寧给的建议很有道理，继续观察下去，感觉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当看到她写「直接问他」这四个字的时候，一度以为是要我把整件事情坦白，好险她还记得我的个性，只是问「逗号」的话，我想没有太大的问题，关键在于我该怎么不经意的提到「逗号」，这对我来说是值得思考的事情。
    下课鐘声响起，我可以拿出来考虑的方法都没有想到，沮丧的收拾桌上的物品，准备回去租屋处。
    突然，有一个人跑到我的座位旁，挡住我的去路。
    「何宇白，我们接下来要去唱歌，可是少一个人，你要不要去？」
    「抱歉，我不太方便。」
    「真的不去吗？可以顺便熟悉一下班上的同学呀，每次都看你独来独往，难得有这个机会，考虑一下吧？」
    「抱歉。」
    我说完这句话，转身往后门走去。
    「你没事找他做什么？你忘记以前找他，都被他拒绝吗？这么不合群又不配合的人，怎么可能会跟我们去？找别人比较快……」
    离开前，有位女同学提高音量，或许是她嗓门本来就比较大，也有可能是故意说给我听。
    我反射性加快脚步，远离教室。
    我只有在大学一年级比较常遇到类似的邀请，没想到都到大学三年级，还有这个荣幸被邀约，可惜我跟班上的人都不太熟。
    说好听一点是交朋友，说难听一点就是去充人数，从我离开时听到的言论就可以确定，他们根本不是真的想要认识我，如果没有那句话，我或许会为自己的拒绝感到抱歉。
    我只想着要早点回去休息，一路快走到租屋处。
    「你回来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吗？」
    我打开门，莫尚恩正巧在旁边开冰箱，我们互看几眼，他关上冰箱门，朝我逼近。
    我正想说「没事」，结果比莫尚恩慢一拍，他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想确认我有没有发烧。
    「我没事。」
    我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莫尚恩的手停在空中，愣了几秒才收手，回头从冰箱拿出一瓶水，走回屋内休息。
    我等莫尚恩离开门边，重新进屋。
    如果不是莫尚恩提起，我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很差，或许我比我想像中更在意教室的邀约。
    在门口的对答造就屋内微妙的气氛，一般人不喜欢寂静的空间，我则很享受这样尷尬的氛围，如果屋内只有我一个人，我会更自在一点。
    我们各自滑手机，隐约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莫尚恩平常在家都很安静，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就算处于私人时间也会很活泼，这或许是我对「校草」的刻板印象，不是每个人脸上永远都会掛着笑容。
    「你有在使用『逗号』吗？」
    我百般无聊的滑完手机，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在奇怪的时刻问出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很意外，越是这种时候，我越容易把平常不敢说的话说出口。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不会看场合说话。
    莫尚恩愣住，抬起头。
    我尝试说服自己只是想打破屋内冷冰冰的气氛，没有多馀的想法，单纯无聊到想找话题，想是这样想，但我知道我是在自欺欺人。
    「『逗号』？你是说最近很流行的那个软体吗？」
    「嗯。」
    「那不是要输入自己的全名去配对吗？我没有去配。」莫尚恩起身，上下打量我：「你怎么会对『逗号』有兴趣？你办帐号了？」
    「我没有兴趣，只是班上很多人讨论，所以有点好奇。」我避开莫尚恩的视线：「我没有办帐号。」
    是的，「我」没有办帐号，「逗号」是自己从我手机里面跑出来的软体，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申请，结果就多出这个帐号。
    我是个说谎容易被看穿的人，很庆幸这次说的是实话，没有半点虚假。
    「如果连你都开始玩『逗号』，我真的会怀疑所有人都有去申请帐号。」
    「有这么夸张吗？」
    「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喜欢跟潮流的人，就算『逗号』退流行，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兴趣去下载来玩吧？」
    「……是这样没错。」
    莫尚恩说到重点，要不是这次的「意外」，我根本不会有机会使用「逗号」，他比我想像中更了解我，有时候我看不透我自己，他却能一语道出我无法理解的心思，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对吧？如果你哪天真的想玩，一定要跟我说，那天我要当成特别的日子。」莫尚恩笑出声来：「乾脆就订成室友日吧？」
    「室友日？那是什么？」
    「不能说谎的日子，你觉得怎么样？」
    「可能到我毕业都不会想要主动去下载『逗号』。」
    「哈哈哈，不愧是我熟悉的何宇白。」
    我「嗯」一声当作话题的结尾，莫尚恩提出的内容总是出乎我的意料，看似玩笑的一句话，或许我比他还渴望所谓的「室友日」，如果我们都能坦承，不夹杂任何谎言，他当初的告白，是不是就能有答案？
    --

 第三章 / 猜测 - 2

    莫尚恩嘴角上扬：「对了，这週末你记得要做什么吧？」
    「这週末？」
    我只知道这礼拜的假日不用花一整天的时间来准备考试，原本想要两天在租屋处耍废，被莫尚恩这样一问，我反而想不起来假日被我忘掉的事情。
    「每一个月我们都要约出去玩一天，培养室友感情，通常是每个月的第二个礼拜，这次刚好碰到期中考，第一次延期一个礼拜。」
    「啊。」
    我只「啊」这么一声，没有接话。
    莫尚恩一脸「你是不是忘记了？」的表情，让我心虚的往地板看去，故作镇定。
    这个月只顾着莫尚恩的酒后告白、「逗号」，把其他事情拋到脑后，愧疚感涌上心头，如果没有这两件事情，我想我会记得每个月的约定。
    每个月约出去一次的提案是由莫尚恩想出来的方法，刚住进这个租屋处的第一天，他就把所有东西说得很清楚，像是哪一天谁负责倒垃圾、扫厕所、打扫地板，我没什么主见，全依照他的意思安排。
    我们负责的工作很平均，并没有偏袒任何一个人，我只是不断的点头，他提出「我们应该要每一个月约出来一天培养感情」时，我点头点太顺，一不小心就答应这奇怪的提案。
    我没有和其他人合租过，不知道室友和室友之间要求每个月出游是不是正常的事情？想到莫尚恩是校草，对他来说出游只是小事，我就没有想太多，尽量配合。
    现在想想，莫尚恩的确有点诡异，如果他只是把我当一般朋友、一般室友，会这么热情的要每个月邀我出去玩吗？或许我该问问夏浮寧，她的住宿朋友应该能给我答案。
    我一有这个想法就做出行动，效率比以前的我还要高。
    我迅速点开与夏浮寧的对话框，把莫尚恩告知我没有玩「逗号」的事情，和每个月要一起出游的事情依序打出来。
    有时候我真想一口气就把所有问题摊盘，每当有这个念头我都会退缩，实在是没有这个勇气，要怀疑一个同性喜欢自己，这种想法不是太过自大吗？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校草。
    得知整件事情的夏浮寧没有嘲笑过我，大概是不幸中的大幸。
    「喂？」
    我刚把得知道的讯息统整给夏浮寧，就收到夏浮寧打来的电话，太不常接电话的我，又一次手误，按到「接通」。
    其实我大可以在接通后的下一秒掛断电话，我没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莫尚恩听到我手机发出的声音，用很吃惊的表情看着我，现在我掛断电话，岂不是代表我心虚？我只是接电话，没有做任何愧心事，硬着头皮将手机靠在耳边。
    「喂？」
    「莫尚恩竟然没有在用『逗号』？这太让我惊讶了！」
    我若无其事的回一句：「嗯。」
    「你的反应也太平淡了吧？怎么回事？」
    「……我等等有事。」
    要我忽略莫尚恩的存在，比我想像中困难，原本想平静的聊天，刚开口又意识到讲什么都不对，讨论的内容全是和他有关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说溜嘴，我决定尽快结束话题。
    平常就不怎么讲电话的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
    「有事？你不是说自己都喜欢宅在房间吗？现在期中考结束，你有什么事？」夏浮寧迟疑几秒：「该不会莫尚恩现在在房间？」
    「嗯。」
    「哇，这是个好机会呀，你千万不能马上掛断电话！」
    我停下准备掛断通话的手：「为什么？」
    「你不是怀疑莫尚恩喜欢你吗？刚好可以用这个通话来测试看看他的反应，如果他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真的有可能是喜欢你！」
    「了解。」
    「你应该不常讲电话吧？他看到你接电话应该超级吃惊，我等等会故意说话很大声，让莫尚恩听到是女生的声音，之后你随便讲几句话就掛断我的电话，他之后的反应你在传讯息跟我说。」
    「好……」
    我话还没说完，夏浮寧的声音大到我把手机拉离耳边，尖锐刺耳的声音没有停止，我不知道该放下手机或是继续拿着，只能僵着身体，等她把话说完。
    「人家下礼拜週末会去找你，不要忘记人家唷！」
    「……好。」
    夏浮寧只讲一句话就没了声音，我连忙把手机放回耳边，配合她的演出。
    「那就先这样，晚一点要记得回人家讯息唷。」
    夏浮寧用正常的音量回我，我只说一句「掰掰」，她就掛上电话，耳边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我轻咳几声，好不容易结束通话，我却高兴不起来。
    夏浮寧的做法太过大胆，我这几天只有在脑中进行猜测，今天好不容易问出一句「有没有在使用『逗号』」，她直接进阶到用声音测试，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是绝对做不出这种方法。
    「好难得看到你讲电话，平常都是我在房间讲电话，突然换成你，真不习惯。」
    「夏……她不喜欢打字，比较喜欢用电话讲。」
    我差点把夏浮寧三个字讲出来，总觉得现在提到夏浮寧的名字不是好事，稍微避开，希望莫尚恩没有听出异样。
    「你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女孩子我都不知道，有点难过呢。」
    「彼此彼此。」
    莫尚恩指着自己：「我？我不会单独约女生出去。」
    「呃？没有吗？」
    莫尚恩的回答反而吓到我，我以为他跟这么多朋友出去玩，或多或少有跟女生单独出去过。
    认真回想，过去我只看过几次他的男性朋友和他出游，好像真的没看过有女生在场。
    「当然没有。」莫尚恩双手举起：「我是无辜的。」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抱歉。」
    「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所顾虑呀？」
    我瞪大双眼：「没有。」
    「那可能是我想多了。」莫尚恩敲着手机萤幕：「不过，好险你们约的是下礼拜，这礼拜你没有其他邀约吧？有的话我会很难过，很久没一起出游了。」
    「这礼拜我没事。」
    「太好了。」
    莫尚恩说「太好了」的时候，刚好抬起头，对我露出一抹微笑。
    我先是一楞，心虚的转过头，心脏加快，这比跟夏浮寧通话还紧张，我反覆呼吸，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

 第三章 / 猜测 - 3

    睡前我把莫尚恩的反应传讯息告诉夏浮寧。
    莫尚恩的话没能看出任何可以怀疑他喜欢我的点，我想一个月前的自己也不会相信有女生会打电话给我，光从这一点去推算，他的反应很正常。
    夏浮寧的电话测试我自认没有成功，可能由我当事人来推断不准确，夏浮寧的回应我仍会当作参考。
    时间过得很快，就算我不想面对，该面对的事情总会出现。
    星期六的早晨，我在莫尚恩的提醒下换上外出用的衣裤，各自拿着自己的安全帽，离开租屋处。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门了。」
    「上次不是才一起吃火锅吗？」
    莫尚恩拍拍我的肩膀：「你记得比我还清楚。」
    我不敢回话，多说多错，害怕莫尚恩会看破我的猜想，只顾着往前走。
    前几次一起出门，我的确不会在意和莫尚恩出来几次，现在不一样，我对他抱持着怀疑的态度，自然记得上一次出门的状况。
    我们走到租屋处附近的停车场去牵车。
    我和莫尚恩都会骑车，他有一台重型机车，我的车放在老家，主要是因为租屋处附近就有卖生活用品的店、各式各样的餐厅、附近有火车站，我没有出远门的必要，入学时就决定不把摩托车运送过来，没想到我的决定会变成要和他坐同一台车。
    莫尚恩抓住我的右手臂：「别只抓衣服，很危险。」
    「啊？」
    莫尚恩发动车子，我坐上后座，右手被他往前拉，左手不得不跟上，变成双手抱住他的腹部。
    我正想收回手，改成两手抓莫尚恩的衣服，不料他催油门，往前骑。
    车子开到马路上，我不得不抓紧莫尚恩，连想说的话都拋到脑后，手没办法移开，只能乖乖抱着他。
    以前出游我都是两手抓住莫尚恩的衣服，总觉得直接抱着很彆扭，没想到他这次要求要我抱着他，怎么想都让人匪夷所思。
    我一边吹着风、一边回想前几天夏浮寧回覆我的讯息，连她都觉得声音测试失败，留下一句「有想到新的测试方法会再通知你」，结果这一等就是好几天，没有收到新的消息，我不好意思去私讯她，麻烦她这么多次连我都觉得过意不去。
    暂时想不到新的方法能去改变现况，慢慢有一种「莫尚恩根本不喜欢我」的想法，随着时间拉长，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坚定，我想这一切都只是误会和巧合。
    莫尚恩回头，打开安全帽的挡风盖：「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没有。」
    「你先下车在这里等我，我去停车。」
    「好。」
    莫尚恩这一提，我才发现来到停车场，没想到只是短暂的整理思绪，竟然就到达目的地，让我措手不及。
    我连忙从后座下车，拿下安全帽，莫尚恩伸手拿起我的安全帽，开始慢速前进，寻找空位，我则是在停车场的出入口等待。
    市中心的停车位不好找，我以为会等很久，没想到莫尚恩很快就停好车，小跑步到我身边。
    「刚好有位子停，没让你等太久吧？」
    「还好。」我指向市中心：「要去哪？」
    每次出去玩，都不是我负责安排行程，莫尚恩会主动规划一整天的游玩计划，像是一起去看电影、看展览、去海边……等等，如果是我负责，大概就只是在租屋处附近走一圈这么简单。
    「我们先去买衣服吧？」
    我犹豫几秒：「买衣服？」
    「我看你的衣服很少，之前和朋友逛到几间店，觉得有些衣服很适合你，刚好有机会一起来市中心，想说带你去看看。」莫尚恩神情没落：「你没兴趣吗？」
    「……是可以。」
    莫尚恩抓住我的手：「太好了，那就一起去吧。」
    我很想甩开莫尚恩的手，可惜不管我怎么抽手，他就是不松开，力道大的吓人，害我只能低着头，尽量不去往旁边看。
    莫尚恩一路上和我介绍各个店家，像是哪一间餐厅比较好吃、附近新开一家义大利麵店、远方那家店很受欢迎……等等，我都简短回应，顶多抬头看一眼他指的是哪一间店。
    市中心对我来说太过陌生，路上的行人多，我忍不住会紧张。
    有一群人经过我们，我下意识握紧莫尚恩的手，连我自己都很惊讶，只握紧几秒就赶紧松开，怕他觉得我很奇怪。
    那一群人与我们擦肩而过之后，其中几位女生看到莫尚恩的面孔极为兴奋。
    我们继续往前进，我偷偷回头，那几个女生没有离开，跟在我们身后，窃窃私语。
    「莫尚恩，你抓着我的手有点热。」
    「抱歉，我没注意到，怕你走丢而已。」
    莫尚恩松开手，我顺利夺回手的控制权。
    「走丢」这个词让我的脸颊发烫，曾经有一次和莫尚恩来市中心不小心跟丢，没怎么来过这里，我很快就迷了路，好在他即时打电话给我，确认我的位置，才没有造成继续迷路的状况。
    我感觉到后方有人逼近，随即退到一旁，莫尚恩想抓住我的肩膀，结果没抓到，我原本的位置被后方几个女生佔据，她们向莫尚恩要起联络方式。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有过丰富经验的我自然会退开。
    我无所事事的欣赏旁边的店面，等待莫尚恩和那几个女生聊完。
    莫尚恩上前：「抱歉，难得跟你出来，结果害你在旁边等我。」
    「没事。」
    我是真的没事，没有任何说谎的意思，莫尚恩的脸孔很醒目，路人自然会多看几眼，那几个女生没来要联络方式的话，我反而会觉得很奇怪。
    每次跟莫尚恩出来，我就特别喜欢观察路人的反应，猜测谁会来跟他搭话，老实说这样的「游戏」特别有趣，我算是自得其乐。
    「怕热的话，你抓我的袖口吧。」
    「好。」
    我在这时没有理由拒绝，跟丢一次就会怕在市中心迷路，那种无助感我不想再体验一次。
    人在不熟悉的领域都会特别不安，每次和莫尚恩来市中心，我不得不承认，都会想要依赖他。
    莫尚恩带我看几间服饰店，我就顺着他的意思挑几件衣服，那些衣服的确都很符合我的风格，我不喜欢过度夸饰的服装，他拿给我看的那几件都是简单又好看的设计，我没有不喜欢，选择接受他的好意。
    每一间服饰店的风格都不同，第一家走日系摆设、第二家走復古风、第三家採用欧美格调，不同间店却都有符合我的服饰。
    我们在第三家店逗留，莫尚恩显然很开心，甚至和店员聊几句，我则是在旁边待着，不会刻意去加入话题，必要的时候点头。
    距离很近，我能听到店员在邀请莫尚恩当这间店的网路模特儿。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拍摄费用可以再调高。」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耽误学校的课程。」
    说实话，我觉得莫尚恩很适合这个工作，店员提出的费用连我都很心动，没想到莫尚恩会以「课业」为考量而拒绝。
    店员不再坚持，转而回到柜檯。
    我们离开服饰店，我站在店门口，确认店员没有靠近，拉住莫尚恩的袖口。
    「你为什么要拒绝？我觉得你很适合那份工作。」
    「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觉得没有必要去做网路模特儿。」莫尚恩轻拍我的头顶：「我丢下你去工作的话，你不就会寂寞吗？」
    「才不会。」
    我回答很快，内心却很心虚。
    莫尚恩这番言论让我心跳加快，我分辨不出来他这句话是实话还是开玩笑，上次被他听到我和夏浮寧的通话后，他讲话变得更加曖昧。
    --

 第三章 / 猜测 - 4

    我们买完衣服，又一起去看展览。
    我没有明确和莫尚恩提到这件事情，但我很喜欢看展览，展览会场特别清净，每个人都在认真欣赏画作，很少有人会投射出奇怪的眼光，加上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会来看画展、摄影展，这让我有个能舒缓的空间。
    结果，我们刚看完展览，门口就有女生来搭訕莫尚恩，我识趣的退到旁边，猜测回家前他还会被搭话一次。
    莫尚恩拒绝搭訕女子的邀约，拉着我离开展区。
    我们吃晚餐的时候，不出我所料，隔壁桌的女生们靠过来和莫尚恩说话，没有表明是要联络方式，从言行举止看来却是想套出莫尚恩就读的大学和科系。
    莫尚恩以前都会诚实回答任何问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都能巧妙的带过话题，搭话的人起初不会注意到话题被带走。
    吃饱喝足，她们和我们道别时，才想起没要到连络方式、大学科系，一脸懊悔的看着我们离开。
    晚上八点多回到租屋处，我把购买的三件衣服放到椅子上，先去洗澡。
    洗澡出来，我放在椅子上的衣服不见踪影。
    莫尚恩刚好打开门，向满脸困惑的我解释：「我把新衣服都拿去洗了。」
    「谢谢。」
    我想也没多想，吹完头发，躺在床上滑手机。
    明天还有一整天的假可以放松，我其实可以熬夜到很晚，结果才十一点多，我的眼皮就快闔上。
    我撑不住睡意，一整天都在市中心走走看看，体力消耗的速度比我想像中还快，我把手机放到床边，翻个身，不用几秒就沉沉睡去。
    早上我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打给我，直觉先怀疑到闹鐘，之后又想到是假日，我不可能在假日设定闹鐘，只能闭着眼睛摸索手机的位置，手机一拿起，瞇着双眼盯着萤幕，想知道手机会响的理由。
    「夏浮寧？」
    手机萤幕显示是夏浮寧用脸书拨打过来的电话，我皱紧眉头，按下拨通。
    「你终于接了，现在都十点多，还在睡吗？」
    「依照大学生的标准来判断，十点多还在睡很正常。」
    我不情愿的撑起身子，靠在墙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前方。
    莫尚恩早就不在床上，浴室没有声音，他显然外出不在，我不用和那天一样有所顾忌，可以好好和夏浮寧通话。
    大学生熬夜、通霄、整天不睡都是常态，早睡早起的正常作息反而只佔少数，平常的我就归类在少数那方，只有週末例外。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逗号』今天正式发公告，下礼拜一要开放我说的通话功能。」
    「下礼拜一？不就是明天吗？」
    「没错，你现在赶快打开『逗号』，去首页点参加通话的活动。」
    「为什么？莫尚恩不是说没有用这个软体吗？参加没有意义吧？」
    我清楚记得莫尚恩回我的话，那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问他「逗号」有关的问题，要忘掉太过困难，时不时都能想到他的回应。
    我本来就该在听完莫尚恩的回应后把「逗号」删除，都问过他答案，继续留着「逗号」没有意义，每次想到都没有马上执行，时间一拉长又忘记，我决定等等就删除，避免越拖越久。
    「这几天我都在想这件事情，我们都忽略掉一个重点。」夏浮寧刻意加重语调：「你都没有怀疑过莫尚恩在说谎吗？」
    我直觉反应：「他为什么要说谎？」
    「如果他说有在使用『逗号』，你不会接着问测到谁吗？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不可能当面承认吧？用一句没在用就能避免掉后续的问题，不是吗？」
    「是这样吗？」
    我有点半信半疑，或许是因为莫尚恩从来没有对我说谎过，產生只要是他讲的话，我都不会质疑。
    夏浮寧这样点出来，我渐渐觉得我根本不了解莫尚恩这个人。
    「如果他没说谎当然好，但是，你甘愿就这样结束吗？」
    「我……」
    我没有接话，夏浮寧的问题把我问倒，我其实不敢正面直视这个问题，从莫尚恩和我说「没有」后，我只是不断的自我怀疑。
    我，真的甘愿就这样结束吗？
    「赌赌看吧，如果拨通过去有人接，确定不是莫尚恩的话，你不会想知道是谁冒充他吗？以朋友的身分揪出冒充他的人，不也挺好的吗？」
    「好。」
    我被夏浮寧说服，「如果拨通过去没人回应，我就会彻底放弃」，我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她这么为我着想，我觉得不要先把这句话说出来比较好，总觉得会让她伤心。
    这是我的事情，夏浮寧却比我还要积极，这一点让我很意外，第一次受到这么多帮助，除了莫尚恩以外，她真的是第二个。
    我按照夏浮寧的指示先掛断通话，打开「逗号」，首页跳出通话功能的宣传图，我按下「确定参加」，页面瞬间跳到我和莫尚恩的对话区，我之前提出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回应，莫尚恩仍在「已读」。
    对话最顶端跳出红色的框框，上头写着「星期一晚上八点开放通话功能」，我跳回首页确认步骤，没有操作错误，放心的关掉「逗号」。
    我向夏浮寧告知申请完毕，夏浮寧只回一句「明天等你消息」，我们就不再对话。
    一想到明天要用「逗号」通话，我十分没信心，一半希望没有人接、一半又希望有人接，矛盾的想法让我不得不叹口气。
    「怎么突然叹气？」
    好巧不巧，莫尚恩提着早餐打开门，正好撞见我满脸忧愁的样子。
    我小声的回一句「没事」，怕莫尚恩会继续追问，连忙装没事到浴室梳洗，想躲过一劫。
    莫尚恩将两人份的早餐放到桌上，两份都是玉米蛋饼，份量不多。
    我从浴室出来，坐到位子上。
    「你今天怎么愁眉苦脸的？」
    我夹起玉米蛋饼，刚放到嘴边就停下：「我？没有。」
    「没事就好。」莫尚恩伸手拨弄我的刘海：「你的头发每次醒来都乱翘，真不知道像什么动物？」
    「像人类。」
    我专心吃早餐，不理会莫尚恩对我头发的骚扰，任由他胡作非为。
    莫尚恩很快就收手，我们偶尔间聊几句，玉米蛋饼一下子就被我们吃光。
    我很想躺回床上耍废，无奈刚吃饱最好不要躺着，之前被莫尚恩警告过好几次，现在的我学乖，会坐在椅子上休息。
    「你明天晚上会出去吗？」
    「逗号」的活动是晚上八点，如果莫尚恩在场的话，更好确定「逗号」里面的人是不是本人，代价是我必须要冷静与镇定，不被他关切。
    「明天晚上原本有约，几个朋友说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改成其他天。」莫尚恩歪着头：「好难得你会问我有没有要出门。」
    「只是想找话题。」
    我生硬的将话题带过，往往我越想隐藏就越容易被看穿的错觉，祷告莫尚恩没看出端倪。
    --

 第三章 / 猜测 - 5

    隔天一早就到学校上课的我，没有心思听课。
    应该说靠近考试週以外的日子，大部分的学生都不会认真听课，散漫的散漫、翘课的翘课、滑手机的滑手机，大家恢復原本的生活模式，连我也不例外。
    星期一的课很多，我忍住枯燥乏味的课程，好不容易上完一整天的课，一放学，就回到家休息。
    我原本要出去买晚餐，结果越拖越久，拖延到上课上到五点的莫尚恩归来，他回来不忘带着两人份的晚餐，我再次省下要出门的时间。
    莫尚恩买了两碗乾麵和一些小菜，我边吃饭边看手机萤幕显示的时间，就怕马上要八点。
    每一次看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前前后后总共看了三次，全部显示五点多。
    莫尚恩收拾桌上的空碗和垃圾：「你晚上要出去吗？」
    「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你一直在看时间，感觉晚上有事情。」
    我小声的说：「玩游戏跟人有约。」
    莫尚恩不再多问，整理完房间所有的垃圾，提着垃圾袋走出房间。
    莫尚恩要倒垃圾，我评估有十分鐘的时间不会回来，如果半路上遇到其他女性房客，有可能会拖延二十分鐘。
    我想趁莫尚恩不在的时候整理思绪，脑中只记得开「逗号」、等八点、拨通电话、确认莫尚恩的反应，只要记住这几个点，我想就不会出任何差错。
    我告诉我自己，只要拨通电话的时候，莫尚恩有接起手机或是点萤幕，都有嫌疑。
    我反覆练习按萤幕、抬头、确认莫尚恩的动作，只要这三个步骤就能完成，没有什么好怕。
    平常晚上七点多我就会去洗澡，今晚我假装认真玩手机游戏，实际上是心不在焉的敲击萤幕，看着自己的角色死了又死，我不敢退出游戏，五点多才跟莫尚恩讲要玩游戏，短暂结束绝对会被怀疑，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玩。
    莫尚恩回到房间，他平静的坐在椅子上滑手机，一会打字、一会看文章、一会看影片，我会这么清楚是因为想趁机训练自己的偷瞄技巧，就怕等等太紧张，偷瞄不成反被抓。
    在煎熬的等待中，我终于等到八点整，我退出游戏，平躺在床上的我起身，靠在墙上，假装换姿势，实际上是想要和莫尚恩面对面。
    我的头只要稍微往上抬，就能把莫尚恩的一举一动看清楚。
    我打开「逗号」，「逗号」的页面出现在萤幕上，我点下对话区，很快就跳出熟悉的选项，上头的红色框不断闪烁，我豪不犹豫的按下「拨通」的按钮。
    电话的图案跑出来，图案下方有三个黑点在变换顏色，整个过程我都在偷看莫尚恩的动作，不管我看几次，他的动作都没有变化，就是在看影片，手指连敲击萤幕的动作都没有。
    「拨通中」的字样不断闪烁，我真的怀疑莫尚恩没有在使用逗号，所以他根本不会接电话，当我这样肯定时，显示的「拨通中」突然变成「通话中」，三个黑点消失，变成时间计时。
    我拿起手机：「喂？你是谁？」
    我现在顾不得莫尚恩的视线，只想知道电话另一头的人会是谁。
    我的视野不再低着头，所以能直视莫尚恩，他把手机放下，满脸吃惊的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做出如此激动的反应，连口气都不太好，他会这么惊讶也是必然。
    我迟迟等不到电话另一头的人说话，只有过大的杂音，我的右耳听得很刺耳，却又不敢移开，怕漏听对方的声音。
    「你喜欢莫尚恩吗？」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用翻译软体发出的声音，没有任何高低起伏，机械式的口吻，我不赶回话，直接结束通话。
    莫尚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我敢肯定「逗号」上的莫尚恩绝对不是我所认识的莫尚恩。
    「你接到恐吓电话吗？」莫尚恩抽几张卫生纸，帮我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你全身冒汗，还好吗？」
    「不太舒服。」
    「我倒水给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莫尚恩解释这个问题，直接说「有人在『逗号』上面冒充你？」，或是说「我配对出来的人是你的名字，但不是你本人？」，不管是朝哪一个方向去解释，都会很奇怪。
    我趁莫尚恩背对我装水的时候，把刚才的事情传讯息告诉夏浮寧，整件事情太过诡异，我只要回想到机器人那句「你喜欢莫尚恩吗？」就感觉头皮发麻。
    「现在喝温水会好一点。」
    莫尚恩将杯子递给我，又跑到浴室拿毛巾为我擦拭脸孔，我的心脏越跳越快，快到让我很难受，他可能听到我的呼吸急促，转而放慢语气，不断说着「没事的」。
    我配合莫尚恩的说话速度，呼吸慢慢恢復正常。
    我现在不敢面对莫尚恩，起身说一句「去洗澡」，就逃离现场。
    那天晚上，莫尚恩没有多问，要我多休息、多喝水，他可能是怕现在问我问题会刺激到我，所以才没有提到我的异常。
    我躺回床上，回想发生的一切，特别不真实，甚至考虑直接删除「逗号」，当作没这回事。
    阻止我的是夏浮寧，她其实在第一时间就回覆我，是我把手机丢到床尾，洗完澡才有勇气打开手机面对现实。
    「天啊，『逗号』的莫尚恩竟然不是本人？谁这么无聊？」
    「不知道，可能是有人开分身吧。」
    「不可能有人开分身，创『逗号』的人需要审核当初登记的学校信箱，等于假冒莫尚恩的人把他自己测验的机会用掉。」
    「你的意思是指，假冒的人不能再用同样的信箱创办自己本来的名字吗？」
    「没错，假冒莫尚恩的人实在是太可疑了！」
    我们讨论一整个晚上，我和夏浮寧都没有结论。
    我打开「逗号」，从基本资料那边找到以我名义註册的信箱，我尝试在网路上搜寻那组信箱的帐号，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像是为了申请而创办的信箱。
    用脑过度的我很快就投降，关掉手机萤幕，平躺在床上休息。
    明明没有碰手机，我的脑袋仍在思考，不知道之后要怎么和莫尚恩解释我这晚的反常。
    我没有任何头绪，撒谎一下就会被莫尚恩看穿，这种状况说实话并不合适，我只要回想到那句「你喜欢莫尚恩吗？」就会心浮气躁。
    以为会失眠的我最后还是睡着了，很庆幸没有做恶梦。
    过几天后，我冷静去想这件事情，其实我只要一秒否认喜欢莫尚恩就好，当下的我可能是被吓傻，才没有做出回应。
    一定是这样。
    --

 第四章 / 校花 - 1

    星期二的晚上，莫尚恩跟我说这几天比较忙，可能会晚归或是乾脆去住朋友家，我只说一句「好」，结束两人的对话。
    昨晚发生的事情，我装作没发生，莫尚恩不提，我自然不会主动说明，就怕多说多错。
    我横躺在床上用手机看文章，莫尚恩背上背包，离开前说一句「我出门了」，我礼貌性回一句「路上小心」，这是我们合租后的小习惯，出门和回家都要说的话。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我抬起头，以为莫尚恩忘记带钥匙，想也没多想就去开门。
    「你忘记带钥匙……」
    我边说边开门，说到一半才看见门外的人不是莫尚恩，当场傻住。
    「抱歉，没吓到你吧？」
    来敲门的人是莫尚恩的朋友之一，之前和他一起吃过火锅，很久没碰面，我努力思考才想起来他叫吴盛智。
    「你吓到我了。」我忍住想关门的衝动，补一句：「莫尚恩刚出去，你现在衝去外面的停车场找他，应该还来得及。」
    「我不是来找莫尚恩，我是来找你。」
    我指着自己：「找我？为什么？」
    我和吴盛智到目前为止，实际面对面谈话的次数只有两次，第一次在火锅店讲过几句话，第二次是现在。
    更早之前见过几次，我们都是因为有莫尚恩在场才有机会碰面，那几次都没有交谈过，顶多说一句「你好」。
    我和吴盛智基本上不算朋友，顶多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吴盛智没有嘻皮笑脸，我打消是整人游戏的猜测，他正经的样子和我在火锅店遇到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莫尚恩不让我见你，我只好趁他和其他朋友见面的时候来找你。」
    「你找我有什么事？」
    莫尚恩不让他的朋友见我，我并不觉得奇怪，我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和他朋友的邀约，他一定知道我对认识其他人没有兴趣，所以他不可能主动让吴盛智见我。
    「你跟莫尚恩住这么久，应该有发现吧？」吴盛智压低音量：「他最近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他最近开始拒绝大家的邀约，其他人会找理由拒绝我不会意外，但是拒绝的人是莫尚恩啊！我大一和大二从来没看过他有拒绝过任何聚会或是活动，够奇怪吧？」
    「是挺奇怪的。」
    「所以我来问你，你跟他相处的时间不比我们短，应该有发现一些蛛丝马跡吧？」
    「没有。」
    我目前只怀疑莫尚恩喜欢我，奇怪的点全是我和他之间的互动，不可能直接说出来，扣除掉这些，他和平常没有两样。
    吴盛智双眼瞪大：「没有？你确定没有？」
    「真的没有。」我上下打量吴盛智，警惕的问：「你怎么有办法进来这栋楼？一楼进出需要钥匙，你不住这栋吧？」
    「我有朋友住这栋的二楼，他替我开一楼的门。」吴盛智掏出手机：「因为你脸书都不回我讯息，我只好先找其他朋友帮忙，我原本是想要约你出来见个面，不用搞到来租屋处找你。」
    「脸书？」
    「我前几天有加你好友，你一直没按同意，私讯你也没回。」吴盛智愣住：「你没看到我传的讯息吗？」
    「没有。」
    我拿出手机，打开脸书，点开「好友邀请」的通知，一整排都是不认识的名字，有的大多是免洗帐号、陌生人、外国人，我迅速扫过，没看见吴盛智的名字。
    吴盛智凑过来，用食指指着萤幕：「这个是我，我用英文名字。」
    我其实不想按同意的按钮，主要是因为我和吴盛智不熟，加了好友只会变成互相按讚的关係，我和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就这样加好友让我觉得特别奇怪。
    「你加我好友要做什么？」
    「想跟你当个朋友，上次吃火锅的时候被莫尚恩阻止，当面不行的话，网路上先认识一下也好吧？」
    「我没有你想像中的有趣。」
    「有什么关係？交朋友又不一定是因为对方有趣才想认识。」吴盛智不死心，继续说：「而且，莫尚恩有状况的话，我可以传讯息通知你，就不会像上次他喝醉一样，要我和我朋友把他扛回这里，我记得你那时候吓傻了吧？」
    「我按同意了。」
    「太好了，请多指教。」吴盛智挥挥手：「那我先走啦，之后网路上联络，改天再请你吃顿饭。」
    「你来只是想要我按好友同意？」
    「怎么可能？主要是想问莫尚恩的近况，不过连你都不清楚的话，可能是我会错意吧。」
    吴盛智一溜烟往楼梯跑，我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这里是租屋处，请一位不熟悉的人进屋作客不是我的风格，更何况没有经过莫尚恩的同意，我不会让其他人进屋，这攸关个人隐私问题，儘管我们是合租，他也不曾带朋友进屋过，酒醉那次例外。
    我才刚回房间没多久，手机就跳出通知，我点开一看，吴盛智传来讯息。
    在加好友之前，我和吴盛智是非好友关係，所以他传给我的讯息全被归类在陌生讯息，不像夏浮寧那样会直接跳出通知。
    我偷看吴盛智之前传的文字，不外乎就是「你好」、「我是莫尚恩的朋友」、「你还记得我吧？」之类的话。
    「你哪一天有空？想约你出来吃饭。」
    「你是认真想约我出去吃饭？」
    「当然，我先说好，我可不会做什么强迫推销，就只是单纯聊个天吃个饭，我要是真的敢对你怎么样，莫尚恩不把我揍死才怪。」
    「有这么夸张吗？」
    我对莫尚恩的印象就是一个脾气好的人，被吴盛智这样一说，我从来没见过莫尚恩生气的样子，偶尔打闹不算数，这样一想，看来是我不够了解莫尚恩。
    吴盛智把事情讲得太夸大的机率不低，有介于我们才刚认识不久，需要再观察。
    「我可是瞒着莫尚恩约你出门，要是被他知道，我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莫尚恩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不擅长交际吗？所以他帮你挡掉我们这群热情的朋友啊，他说怕我们这样会吓到你，要我们躲远点。」
    「我们约下礼拜吧，确定日期之后再跟你说。」
    「好，我下礼拜都有空，等你讯息！」
    我想我不答应的话，吴盛智会追问到底。
    既然如此，答应下来对我和吴盛智来说更好，只是吃一顿饭，我没有必要去顾忌，刚好可以让他知道，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绝非夸饰。
    吴盛智对我这么积极，我不用猜就能确定跟莫尚恩有关係，吴盛智是莫尚恩的好朋友，身为好朋友自然会很好奇莫尚恩的室友，很感谢莫尚恩曾经帮我挡下的邀约，我想这次只是吃顿饭，就当跟上次一起吃火锅一样，我能应付。
    往后再有邀约，我就能以之前吃过一次饭为理由拒绝。
    我挑好日期，决定下礼拜四的晚上和吴盛智在附近吃一顿晚餐。
    我不想选在假日是因为人多，平日的晚上只有住附近的学生会出没，遇到认识的人的机率不高，吴盛智特别拜託我要瞒住莫尚恩，选平日比较不会被莫尚恩怀疑，我可不希望他们吵架，尽可能不被莫尚恩发现，顺便祷告莫尚恩下礼拜四有事情，能刚好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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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 校花 - 2

    昨天晚上莫尚恩没有回来，我则是过着和平常一样的生活，上课前半个小时起床、梳洗、整理，走去学校。
    週四的课比较幸运，早上十点才有课，我睡很饱才起床，到学校前不忘买份早餐，决定拿到教室去吃。
    经过三年来的训练，我从一个人走在校园的害怕到不自在，又从不自在到平静，独自行走在校园，其实没有想像中的糟糕，习惯真的很重要。
    每堂课的教室不同，同科系的课程都会在同一个楼层，跨系才有可能东奔西跑。
    全校规定要必上的通识课例外，需要到指定的楼层和不同科系的人一起上课，我苦撑两年，到大学三年级终于没有那样的课程。
    我来到所属的科系楼层，每间教室的规模相近，教室内有木头色的课桌椅、白板、讲台，后方张贴不少系上的活动和公告，是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教室。
    早到的同学都会选择后排的位子，这次的我很幸运，坐到中后的位子，我一坐下就打开早餐享用，吃的是煎蛋吐司。
    我右手滑着手机，左手拿着早餐，才刚点开脸书，在我旁边的女同学「啊」的大叫一声，把我吓一大跳。
    我惊恐的转头，不只是我，在教室的同学们都集中到那位女同学身上，任谁都想知道她大叫的原因。
    女同学指着手机：「我们学校的校花，竟然用『逗号』配对到莫尚恩了！」
    女同学此话一出，引起不小的骚动，很多人急忙打开手机，想确认第一手的消息，连我也不例外。
    星世大学有校草，自然少不了校花，我对校花略有耳闻，没有实际见过一面，只有在脸书上看过她的照片，我连校花的名字都记不太起来，但只要提到校花，我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她。
    只是，我没想到校花会配对到莫尚恩，想要装没事，无奈指尖在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天啊！校花真的配对到校草耶！这根本是命中註定吧？一个帅、一个美，叫其他人怎么活？」
    「我真不敢相信，他们配对率竟然是百分之百，校草是我的男神啊！校花别带走他！」
    「校花在脸书发的那篇文，下面一堆人留言，讚数和留言数根本没停过，太夸张了！」
    我从旁边的讨论得知校花公布的结果在脸书，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想搜寻，搜寻列表一出，停止动作，我根本不记得校花的本名，无从下手。
    我打消要查校花的行为，滑脸书滑到一半，看见陌生的名字，我愣住三秒才想起这个英文名字的本人是吴盛智，他刚分享校花发的文章，我误打误撞点开内容，一探究竟。
    校花的个人介面的头像最为醒目，是一张她的自拍照，她有一张樱桃小嘴、细緻的长发、又圆又大的眼睛，接近完美的面孔，被许多人称为校花并不夸张。
    校花的文章没有文字，只有贴一个爱心符号和截图，截图的图片的确是「逗号」的背景和排版，上头大大写着校花和莫尚恩的名字，配对率跟我的一样是百分之百。
    将近破百则的留言，按讚数更是破千，下方都是祝贺的话语，不少人标记莫尚恩的名字，大家都在等莫尚恩的回应。
    「你们学校的校花是怎么回事？」
    讯息通知一跳，夏浮寧的名字出现在旁边，我点开对话框，很讶异她知道的速度这么快。
    我好奇的反问：「你怎么会知道？」
    「我班上好几个男生都在转发你们校花的文章，要我不看到也很困难。」
    「你班上的人，认识我们学校的校花？」
    「应该不认识吧？只是偷偷追踪的追随者，谁不喜欢看美女呢？」
    「她的确长的很可爱。」
    我多少能看出校花的独特之处，以前的审美观很普通，改变的主因是莫尚恩三不五时出现在我面前的脸孔，让我提高对美和帅的标准。
    不得不承认，莫尚恩和校花很搭配，如果他们交往，绝对是星世大学的一大亮点。
    「你在意的竟然是这个？你不觉得奇怪吗？不是你配对到莫尚恩吗？为什么你们学校的校花还能配对到他？」
    「什么意思？配对不能重覆吗？」
    「当然不能，就因为只有一次配对，所以大家才很珍惜创帐号的机会，配对时间也不一定，慢的话要等一週才会有结果，快的话几分鐘就能配对完成，所以才这么多人相信这个配对软体。」
    「抱歉，我现在才知道。」
    「『逗号』的限制也不少，你的大学、科系、年级、性别、姓名，五项只能创一次，一旦有人创过，其他人就不能再填一样的内容，除非做更改，不过没人会这么做，被识破的机率很高。」
    「你懂得真多。」
    「我有玩过自然记得，你的『逗号』是自己蹦出来的，我也不能怪你没仔细看。」
    「我之后会好好看『逗号』的规则。」
    「我说这么多，你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吗？」
    「问题？」
    「你不是很早就配对到莫尚恩？你们学校的校花不可能有机会再配到莫尚恩，这就证明一点，你们的校花在说谎。」
    「她为什么说谎？」
    「或许她是真的喜欢莫尚恩？想藉由『逗号』趁机告白？」
    「好像很有道理。」
    「天啊，你的反应只有这样吗？莫尚恩跟校花交往，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停止打字，盯着夏浮寧的文字，给不出任何一个回覆。
    刚好上课鐘声响起，我关掉手机，打开课本，假装认真听课，脑子却不断思考夏浮寧给的问题。
    老实说我不知道答案，校花配对到莫尚恩，证明我配对出的百分百没有意义，之后的心情变化，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胸口有点闷，可能是教室的空气不太好。
    脑子有点顿，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我试想像莫尚恩和校花谈恋爱的画面，刚想几秒就打消念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现在的感受，导致我无法回应夏浮寧的问题，想要专心上课，把这股奇特的感觉收在心中。
    说是认真上课，我其实没有把老师在台上讲的话听进去，脑袋无法思考，竟然就这样持续到下课，连我都很佩服我自己。
    我趁下课的时候，重新打开「逗号」，「逗号」的介面再次更新，首页不断跑出「今日占卜」、「每日星座」的宣传，我对那些都没有兴趣，索性把「逗号」关掉。
    这时，我想起之前写过邮件给「逗号」，从上次检查到现在过一段时间，我抱持着「应该收到回覆」的心态，打开我的信箱。
    「亲爱的何宇白同学，『逗号』团队收到您的问题，经过检查，您的帐号并没有出现bug的问题，配对内容正常，请不需要担心。『逗号』祝您有个愉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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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 校花 - 3

    我把「逗号」回覆的讯息传给夏浮寧，刚好躲掉她的上一个问题，这是我第一次转移话题，祈祷没被她看出破绽。
    夏浮寧几秒后回覆我：「看来只有一个答案，你们是珍爱，连『逗号』和假冒莫尚恩的人都拆散不了你们。」
    「是这样吗？」
    「不然呢？你自己怎么想？别以为贴个『逗号』的官方回信就能忽略我刚才的问题！」
    明明是透过文字的对话，我却感觉夏浮寧这句话特别生气，尾句的惊叹号让我移不开视线，希望是我想太多。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你该不会是喜欢莫尚恩？」
    夏浮寧的问题跳出，我急忙关掉对话，手机放在桌上，碰都不敢碰。
    我喜欢莫尚恩吗？应该不可能吧？
    心情会起起伏伏就是恋爱的感觉吗？应该不是吧？
    从小到大没有喜欢过几个人，曾经暗恋的对象都是女性，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男性。
    所以，我不可能会喜欢莫尚恩才对。
    十分鐘的下课很快就过去，陆续有学生进到教室，下一堂课是别班的课程，我匆忙收拾物品，背着背包离开教室。
    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到租屋处的床上。
    大学三年来，我第一次选择翘课，侥倖的想老师不会点名，给自己些许的安心感。
    我走回租屋处，打开门，马上就后悔翘课，这一定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我不该当坏学生。
    「何宇白？你怎么这时间回来？不用上课吗？」
    莫尚恩坐在椅子上打报告，听见开门声先是警惕，确认开门的是我，表情又变得柔和。
    我握紧门把，想要直接关门，现在走回去教室上课应该能赶上点名。
    莫尚恩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指，起身走向我，我的脑子满是「快逃」的话，身体却无法动弹。
    莫尚恩站在我面前，我懦弱的低下头。
    「你心情不好吗？」
    「嗯。」我越过莫尚恩，鑽入房间：「先不要跟我说话，我想静一静。」
    莫尚恩没有靠过来，我隐约能感受到他担忧的眼神，却不敢抬头确认，就怕又是我会错意。
    我躺在床上，打开手机，脸书第一篇文章就是校花发的文，转发的人是班上一起做过几次报告的同学，看来我不管怎么躲都躲不过这个消息，决定不逃避，再次点开文章。
    文章下面的讚数和留言数涨幅一倍，破百的转发数，校花的魅力非同小可。
    我告诉我自己不要相信「逗号」，不管是校花配对出来的结果，又或着是我配对的结果，说老实话，一点意义都没有。
    那些数字只是参考，我竟然因为一个软体把自己搞成这样，现在想想觉得有点可笑，为什么会因为那些没有根据的数字，就改变我对莫尚恩的看法？
    而我，真的喜欢上莫尚恩吗？
    不可能吧。
    我翘课之馀在租屋处逃避一整天，好险莫尚恩没有迫切追问。
    莫尚恩下午打完报告就出门买饭回来，那份中餐是史上最尷尬的一餐，平常他都会开话题聊几句，可能是因为我一句「我想静一静」而选择不打扰我，租屋处安静到不可思议。
    莫尚恩总是在细节上做得很好，我很高兴他没有和我聊天，依照当下的状况，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隔天一大早，莫尚恩早上八点有课，熟睡的我很快就被吵醒，朦胧的双眼看不清，陆续听到浴室传来水声、衣柜开开关关的声音、钥匙声，以及最后的关门声。
    我确认莫尚恩去学校，连忙从床上跳起，迅速到浴室解决生理需求、梳洗，等一切就绪，我端正的坐在床边，拿起手机，开始搜寻「同性恋」这个词。
    我迅速瀏览文章，同性恋在现代的社会视为极少数的存在，内容不外乎就是在探讨同性喜欢同性这点，以及反对方的言论。
    透过搜寻「同性恋」这个词，我意外搜到一些过激言论，像是同性恋很噁心、娘娘腔、扼杀下一代……等等的话，我很快就关掉搜寻页面，以前不太接触这方面的消息，没想到反对的人这么多。
    我以为谁喜欢谁没有对错，哪怕是同性，爱情本来就不应该区分性别，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我很意外这世上有这么多想阻饶他人的爱情的人存在。
    夏浮寧传来讯息：「你们学校的校花，把那篇配对结果删除了！」
    我打开脸书，点入夏浮寧传来的连结，页面跳到校花的个人介面，昨天看到的截图不见，最新发文只贴一个哭脸的表情符号，下方不少人留言，大多人跟我一样搞不清楚状况。
    「她真的删除了。」
    我确认完校花的个人页面，返回到夏浮寧的对话内容，打出我现在能给出的话。
    「对吧？这太奇怪了，没事删掉做什么？该不会是莫尚恩要她删掉的吧？不然怎么最新一篇的内容只贴哭脸的表情？」
    我正要打字，租屋处的门突然被打开。
    现在不是下课时间，莫尚恩不曾提前回来过，现在他竟然在上课时间回家，我顿时慌了。
    「我回来了。」
    我凭直觉发问：「你翘课？」
    「我没想到会变成班上的焦点，连课堂老师都以为我和……那位校花在一起，我觉得会影响到同学上课，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先回来了。」
    「你拒绝校花？」
    莫尚恩没有把话说清楚，我不得不问出这句话，我想这绝对不会是我一个人想知道的答案，这是昨天延烧到今天的话题，任谁都会好奇。
    「我暂时没有要谈恋爱。」莫尚恩小声的说：「你昨天不高兴是不是因为被别人追问这件事情？知道你是我室友的人应该不少，没有被我的朋友缠住吧？」
    「昨天在班上有听到这件事情……」
    莫尚恩打断我的话：「抱歉，我尽可能不想造成你的困扰，有人缠着你问我的事情，一定让你很不好受吧？」
    「我……」
    我其实很想回莫尚恩「想多了」，只要这么说，我就必须和他解释我昨天心情不好的原因，这样一来，我承认不对，不承认也不行，乾脆把话说一半，不再接下去。
    莫尚恩满是愧疚，没有要求我继续说，他放下背包，从背包拿出课本，铁了心不打算回去上课，转身确认桌上贴的课表，把隔天会用到的课本依序放入背包内。
    大学只有一年级和二年级照课表带课本，三年级开始主动带课本的学生不多，连我都觉得课本太重不会每次都带，莫尚恩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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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 校花 - 4

    我没有追问莫尚恩和校花之间的感情问题，确定他们没有在一起，是我没料到的事情。
    原本我会找一天祝福莫尚恩和校花，他们如此登对，不管是真是假的配对，他们都很适合在一起。
    现在，莫尚恩没有要和校花交往，我只好把原先准备好的祝福留下。
    莫尚恩一回来就很忙碌，手机从未停止过震动，许多人传讯息追问他和校花的关係，他的朋友们争先恐后的打电话来关切，我就这样看他忙碌大半天的时间，骚动才平復下来。
    「我出门一趟，晚上不会回来。」
    「路上小心。」
    莫尚恩离开前，不忘对我展露笑容，想让我安心。
    「莫尚恩没有要和校花交往。」
    我把莫尚恩和校花的事情传讯息给夏浮寧，这不是秘密，莫尚恩接电话解释好几遍，全都是用「目前不考虑交往」为理由，一传十、十传百，我就算不和夏浮寧说，夏浮寧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
    很快，夏浮寧透过脸书打电话过来，我按下接通。
    夏浮寧的声音明显焦虑：「喂？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刚才亲口跟我说『暂时没有要谈恋爱』，我想就是没有要和校花交往的意思吧？」
    「天啊，这两天是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还劲爆。」
    「我也没想到他们没有要在一起。」
    「不行，他们的问题我们之后再讨论。」夏浮寧顿了顿：「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调查『逗号』里面的莫尚恩吗？」
    「我想把手机的『逗号』删除。」
    「咦？为什么？」
    「『逗号』的莫尚恩不是本人，就算名字是他，这样的配对结果也不应该是正确的吧？加上恶作剧的人永远都抓不完，我想放弃调查。」
    透过「逗号」的通话功能，我听到的那句「你喜欢莫尚恩吗？」，不管想几次都很可怕。
    胆小的我认为越早删除「逗号」越好，继续下去不一定是好事，不小心激怒假冒莫尚恩的人，或许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一开始是因为「逗号」引起的事件，事情发展到这里，能肯定的就是莫尚恩没有说谎，他没有在使用逗号，这样的话，不管「逗号」的配对机率有多准，我都不会当作参考。
    「啊……这样说也没错。」
    夏浮寧的声音有气无力，我很意外她对删除「逗号」这件事情这么在意，以为她会豪放的说一句「删掉吧」之类的话，好让我下定决心，她这犹豫的感觉，让我不得不思考删除「逗号」的时机。
    「谢谢你这阵子的帮忙，给我这么多意见。」
    「你也太见外了吧？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不需要这么计较啦！」
    我犹豫一会：「我们是朋友了吗？」
    「你早就是我的朋友了，朋友就该互相帮忙，你有困难我当然很乐意帮助你，这都不算是朋友的话，我真不知道怎样的条件才算是朋友？难道那些不熟的同班同学才算是朋友吗？」
    在大学，班上的人数多，各自选的课不同，只有全班要一起上的必修课才有机会聚在一起。
    久而久之，班上总有一些人没有机会去说到话，更惨就是延续到毕业，好一点的还会偶尔打招呼，随着年级往上升，有交集的人自然会越来越少。
    「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朋友，这些日子真的很谢谢你的意见，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比较好？」
    「真的要谢我的话，不如这礼拜的假日就真的见一面吧？」
    夏浮寧上次故意大声说话，要让莫尚恩听到女生的声音，我记得她那时候就约星期六，以为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她是真的打算要见一面。
    我以为自己听错，忍不住又问一遍：「什么？」
    「有什么好怀疑？女生约男生出来见面吃个饭，你应该感到知足呀，很多人都求之不得呢。」
    「这样好吗？」
    我以为我和夏浮寧的关係会一直处在网路世界，不会有见面的一天，正因为现实不会碰面，很多话才能更真实的透露出来。
    我比较偏向不见面，给彼此一些空间和好奇感。
    夏浮寧像是铁了心肠，不管我怎么劝说，她都坚持该见上一面，我说不过她，只好答应。
    这是第一次有女生主动约我，以前的我应该会很高兴，可能还会细心打扮一番，现在不同，夏浮寧熟知我的烦恼，比起期待我更多一些担忧。
    「就这么决定了，星期六早上十一点，我们在星世大学旁边的便利商店见面。」
    「好吧。」
    我被夏浮寧说服，开始觉得见面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
    夏浮寧得到肯定的答案，满意的掛上电话。
    不知道话题怎么会从莫尚恩变成要见面？夏浮寧如果是想要转移我的思绪，不得不说她做得很成功，原本矛盾的情绪消散不少。
    没有任何恋爱成分的邀约，只是单纯的见个面，我应该不需要担心。
    隔天，莫尚恩没有回来。
    前天翘过课，我没有胆量再继续翘课，早上就背上背包，前往学校。
    路上遇到不少同样要去上学的学生，走在旁边都能听到他们讨论的话题，不外乎就是「校花和校草没有在一起？」、「难道校草有喜欢的人？」、「校花的配对结果是骗人的吗？」之类的内容。
    我面无表情的走到教室，比起路上的讨论，教室内的谈论更为激烈，我有几秒產生想再翘课的念头。
    「我就知道，校花的配对一定是假的，怎么可能会配对到莫尚恩？被抓包才把文章删掉。」
    「听说是莫尚恩当面和校花讲这件事情，校花在他面前把那篇文章删掉，好想看那个画面啊，越漂亮的人果然心都很坏，没事搞什么造假？」
    「我有朋友认识莫尚恩，好像是因为莫尚恩没有在用『逗号』，所以本人才确定那篇发文是骗人的。」
    突然，坐在旁边的男生开口：「校花也没什么错吧？搞不好真的就是配对到冒充校草的人，说造假有点太夸张吧？」
    「喂喂喂，你喜欢校花就直说，不要在这里搞护航。」
    男生不想争辩，闭上嘴，不再说话。
    那几个女生继续讨论，我趁机找位子坐下，尽可能选择离她们比较远的位子，就怕被问话。
    女生们聊得正起劲，被打断过一次，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话题从校花转变为莫尚恩的探讨。
    「莫尚恩会拒绝校花真的是出乎意料呀，大家都认为他们很配。」
    「怎么想都是因为校花说谎的关係吧？谁会想要和说谎的人在一起？」
    「该不会莫尚恩有喜欢的人？天啊，我想都不敢想下去！」
    从她们的讨论中，我意识到一件事情，莫尚恩不管是外表还是个性都是数一数二的好，这样的人到大学三年级都没有情人，不禁让人產生各种联想，看来想不透这点的不只是我，全校多半数的人都很好奇原因。
    莫尚恩，真的有喜欢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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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 校花 - 5

    校花和校草是星世大学出名的人，这两天的事情把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走到哪都逃不过关于他们的话题。
    我上完课，一刻都不想多待，逃命似的回到租屋处。
    我不喜欢听到那些讨论，内容不外乎就是「听说」，没有根据的事情，对许多人来说更值得拿出来说。
    我一路奔回租屋处，想隔绝那些间言间语，好让自己的耳根清静些。
    我打开门：「你回来了？」
    「刚回来不久。」
    莫尚恩一脸疲倦，我走过他身边，能闻到他身上刚洗完澡的沐浴香。
    目前我把「逗号」的事情放一边，却怎么也无法把莫尚恩可能喜欢我的这件事情忘掉，校花的事件更让我犹豫，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拒绝？绝对不是「暂时不想谈恋爱」这么简单。
    我把背包放下，坐在椅子上，盯着莫尚恩的背影，犹豫该不该开口。
    「你不会想谈恋爱吗？」
    「咦？」莫尚恩停止整理的动作，转头看我：「真难得你会问恋爱的问题。」
    「学校都在谈论你和校花，大家都认为你们会在一起。」
    「感情这种事情，不是表面适合就是适合，我和校花不熟，对她没有心动的感觉。」
    「这样啊。」
    莫尚恩侧过脸：「你呢？是不是要谈恋爱了？」
    「我？」
    「认识你三年，没见你接触过几个女生，上次不是有女生打电话给你吗？看来你快要比我先谈恋爱了。」
    我不敢回话，说谎不对，现在承认不太好，莫尚恩看起来很累，我不想在这时跟他解释夏浮寧是谁。
    我想，我很害怕。
    我害怕只要说出一切，我们就有可能无法维持现在的关係，惨的话会各自离开这个租屋处，寻找其他住所。
    我总喜欢往坏处想，不管结果到底多糟糕，都能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莫尚恩站起身，走向我，双手大开：「可以跟你要个拥抱吗？」
    「啊？」
    「拥抱，最近太累了，我需要有人鼓励我一下。」莫尚恩轻笑：「男生和男生抱一下没关係吧？」
    「是没什么关係。」
    我站在莫尚恩面前，双手来不及打开，莫尚恩就往前倾，抱住我。
    我摒住呼吸，第一次和莫尚恩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我的脸靠在他的右肩上，耳朵碰到他柔软的发丝，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莫尚恩用力抱紧几秒后，松开力道，头往下，额头靠在我的左肩上。
    「抱歉，让你担心了。」莫尚恩抬起头，双手放开：「我会振作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
    我真的想知道，校花的事情为何让莫尚恩变成这样？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脆弱，无助到需要我的拥抱，这并不像平常的他。
    我不安的想到莫尚恩是不是患有绝症，才会拒绝校花、才会不谈恋爱，很快我就把这不吉利的想法打消，不敢再想未来没有室友的独居生活。
    「太多人来问我和校花之间的问题，解释到有点累。」莫尚恩苦笑：「昨天有几位校花的爱慕者私讯我的脸书，要我小心一点。」
    「要去报警吗？」
    「没有实质的证据，我不想造成警察的困扰。」莫尚恩恢復原本的朝气：「他们有可能只在网路上留言恐吓，现实不敢出手。」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比较好，安慰？同意？加油？说哪一个都不太对，我只能用点头当作回应。
    莫尚恩的烦恼都是我一辈子不会遇到的困扰，一件事情发生，他有这么多朋友来关心，甚至还会收到威胁，我无法想像如果我是他，心理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莫尚恩总是很努力，才能让大家误以为他毫不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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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 网友 - 1

    星期六早上十点半，我换上莫尚恩帮我挑的新衣服，难得在镜子前整理服装仪容，确认没有少带的物品，背上背包，离开租屋处。
    莫尚恩週五晚上就出门，只说星期六会回来，没说时间。
    我和夏浮寧约中午吃饭，应该会比莫尚恩早回到租屋处，就没提前和他说我要出门。
    可能是太久没有和人出游，之前和莫尚恩出去都是同进同出，不用拿捏时间，这次独自出门没有掌控好时间安排，不小心早到十分鐘，只好坐在便利商店里面，等待夏浮寧的出现。
    我透过便利商店的玻璃窗，注视来来往往的行人，脑中开始猜测夏浮寧的外貌，她的声音不尖锐、不柔和，更不低沉，我很难用说话的高低起伏去判别一个人的长相，脑子还没想出个轮廓，我的肩膀就被戳了一下。
    「你是何宇白吧？」
    站在我后方的是一位女孩子，个子不高，打扮很可爱，穿着一套连身洋装，肩上背着一个小背包，头发长度到胸口，发尾往内捲，脸上有着淡淡的妆容，见到我愣住的表情，不忘给我一个靦腆的微笑。
    「你是夏浮寧？」
    「没错。」夏浮寧拉起我：「我在你们学校附近查到一间咖啡厅，我们就去那边吃饭聊天吧。」
    我跟夏浮寧一同走出便利商店，她毫不犹豫往右边的路前进，没走几步就弯进小巷。
    我住在这里三年，从来没走过这条小巷，我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上，开始想着半路会不会有人来勒索。
    小巷的长度不长，我们走不到几分鐘就来到另一条大街上，夏浮寧往右边的大路走几步，停在一间店面前。
    店外採用木製风格，摆放许多植物、木椅，门上的小黑板写着今日的独家特餐、甜点。
    「就是这间，进去吧。」
    夏浮寧带头走进店内，门上的铃声响起，店员从吧檯出来招呼，带领我们到两人座位。
    我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巡视四周，很少来咖啡厅，或多或少知道咖啡厅的气氛，实际吃过咖啡厅的次数不高，前几次都是跟莫尚恩一起。
    店内的摆设和店外的风格相似，上头掛满不同品种的乾燥花、木製的桌椅、柜檯旁边有个小橱窗，里面摆放各种甜品，整间店面不大，和平价火锅店的大小相似，差不多能容纳二十位客人。
    店员为我们送上菜单，我漫不经心的翻阅中餐想吃的料理，夏浮寧决定的速度很快，选了日式咖哩饭，我不想让她等太久，随便点一份义大利麵。
    店员回到柜台，只剩我们两个人面对面，我正要感受寂静的尷尬，夏浮寧就先开口。
    「你和我想像的样子不太一样。」
    「是吗？」
    「没想到你给人的感觉很乾净。」
    「乾净？」
    我出生到现在，首次收到「乾净」的称讚，大多会说我很文静、沉默、没存在感，被这样说，反倒让我摸不着头绪。
    夏浮寧现实给人的感觉和电话中很像，与外表无感，有一种活力充沛的气息。
    「就是很斯文的感觉吧？」夏浮寧指着自己：「你呢？你看到我有觉得跟想像中不一样吗？」
    「嗯，有一点不一样。」我直话直说：「很可爱。」
    「噗哈哈哈哈，要不是我知道你对我没兴趣，刚才那句话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
    「一男、一女一起出门，很容易会被当成情侣，你刚刚讲『可爱』，很像我们真的是从配对软体里面约出来的人。」
    我认真想像一下，给出答案：「好像有一点像。」
    「是吧？」夏浮寧指着我椅背上的背包：「你应该没带什么重要物品吧？」
    「手机和钱包。」
    「跟网友出来，最好不要带太多东西，钱也少带一点。」夏浮寧笑道：「搞不好去上厕所，水里会被下药唷。」
    「我好像在新闻上看过类似的案例。」
    「对吧？这也是我第一次约网友出来，我可是很小心。」
    「你不怕吗？如果我是坏人，你单独跟我出来很危险。」
    夏浮寧从最初的通话到现在，不断督促我网路世界的可怕，她似乎不认为自己会遇到危险，给人一种置身事外的矛盾感。
    夏浮寧指着自己的包包：「放心，我可是有带电击器，如果你是坏人，我就会拿出来电你。」
    我分不清楚夏浮寧是认真还是开玩笑，顶多看过女生带防狼喷雾，没遇过会携带电击器防身的人，我暂时先把她的话当成是玩笑话，不过多猜想。
    我故作镇定的拿起水杯，喝一口：「你这么大费周章的约我出来，只是想见我一面吗？」
    夏浮寧那次通话的坚持，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她是出自于好奇？还是只是想知道我的样子？不管是哪一点，我都判断不出原因。
    藉由这次碰面，我想当面问清楚。
    「你可是我帮忙最久的人，我当然想亲自见你一面。」夏浮寧小声的说：「『逗号』的事情不继续调查我觉得很正确，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应该放在莫尚恩是不是喜欢你？他都没有要和校花在一起，绝对有鬼！」
    「因为校花的事情，他这几天都很忙，好像很累的样子。」
    我把莫尚恩在脸书收到威胁的话、跟我讨了一个拥抱的事情讲出口，每提到「莫尚恩」总会刻意压低声音，这里是学校附近，就怕会遇到莫尚恩认识的人，被听到不太妙，况且只是我们私下的推测，没有要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宣传或是当成八卦。
    「什么？莫尚恩还跟你要了一个拥抱？」夏浮寧皱眉：「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样只会让我越怀疑他喜欢你！」
    「应该不是吧。」
    我忘记我和夏浮寧见面，话题绝对都是在谈论莫尚恩，平常用私讯、用电话，早就习惯那样的讨论方式，实际见上一面，很难坦荡的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甚至不敢看周围稀少的客人或是店员，就怕被他们注意到。
    「你被莫尚恩抱住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啊？」我回忆起当时的状况，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
    「什么？说忘记了是怎么回事？」
    「记不太起来，只觉得他的头发很软。」
    夏浮寧忍不住反驳：「到底是拥抱还是摸头？你把我搞的好混乱呀。」
    这时，店员端上我们的餐点，我们有默契的结束话题，绝口不提「莫尚恩」的名字。
    我对食物没有过多的讲究，正准备开动却被夏浮寧阻止，我看她连续拍好几张食物照，才允许我用餐。
    拍照这个举动，莫尚恩也常做，我们一起去市区培养室友关係的时候，他很喜欢拍一些食物的照片与我分享，想着想着，突然有点怀念和他一起出游的感觉。
    我们各自享用美食，没有人说话，短暂的寧静不会让我不自在，和夏浮寧相处在一起，意外能平静心情。
    我想，这就是不需要顾虑任何人心情的感受，起初相遇我是抱持夏浮寧不认识我的心态去交流，所以才有胆量把事情说出来，现在她知道我的所有秘密、长相、名字，我却很放心，从未想过能这样无条件的相信一个人。
    这样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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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 网友 - 2

    我们吃完餐点，坐在店内休息，正中午阶段，现在不适合离开，加上有充足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聊。
    夏浮寧帮我统整从最开始到现在的事情，从酒后告白到发现「逗号」，接着开始怀疑莫尚恩喜欢我，随后又用「逗号」测试出里面的莫尚恩不是本人，到现在的校花事件，前前后后加起来，整个事情并非没有进展，能确认「逗号」里面的不是莫尚恩，大概是最大的突破。
    关键的「酒后告白」和「是不是喜欢我」这两点，我很想快点知道答案，无奈知道的线索无法拼凑太多，只能继续观察。
    夏浮寧垂头丧气：「上次故意让莫尚恩听到我们聊天的内容明明是很棒的点子，没有得到明显的效果，真的好可惜呀。」
    「可能对莫尚恩来说，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吧。」
    莫尚恩很常讲电话，我不认为他会因为我和夏浮寧通话就有所改变。
    从那阵子观察来看，莫尚恩的确没有太大的反应，行为举止正常、语气很平静，只是说话偶尔很曖昧，但我把那样的感觉归类在开玩笑。
    真要说奇怪的点，我想是唯独这件事情反而没有一种莫尚恩喜欢我的感觉，不过，很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需要再做一点突破，才能确定莫尚恩是不是喜欢你。」
    「怎么做？」
    「我们第一次通话的时候，我有问过你，如果莫尚恩喜欢你的话，你要怎么回应他？那时候才刚认识所以我没有坚持，现在认识这么久，我不认为继续这样模糊关係会比较好，我觉得不先釐清自己的情感，你很难去面对莫尚恩吧？」
    「嗯。」
    「不管你的答案是爱还是不爱，我都尊重你。」夏浮寧加重语气：「我希望你记住一点，答案不会从天而降，往往都是在不经意的状态下知道，你不先看清自己，很难在得知真相的当下好好回应。」
    我没有给出答案，夏浮寧不催促，直到店员来告知用餐时间结束，才停止这场寂静。
    我们处在很尷尬的状态离开咖啡厅。
    我原本想请夏浮寧吃这顿餐，结果她自己掏钱出来，选择各付各的。
    夏浮寧拿出钞票，转头对着我说：「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你不需要请我。」
    「这顿餐当作这阵子的答谢，我付吧。」
    「整件事情结束后，再请我也不迟。」
    夏浮寧这句话让我无法反击，最终我只付了自己那顿饭的钱。
    我和夏浮寧离开咖啡厅，站在店外，两个小时的用餐时间，正上方的太阳早转移方向，虽然阳光依旧强烈，却不像中午那样炎热。
    夏浮寧想往前走，我连忙抓住她的手腕。
    夏浮寧回头：「怎么了？」
    「刚才忘记问，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
    「我有提前做功课，查到这间咖啡厅的时候，有顺便找要走哪一条路比较快，很幸运走一条小路就能到。」夏浮寧指着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出门，是我约你出来吃饭，本来就该由我负责找路。」
    「谢谢。」
    我没有其他疑问，夏浮寧正要走进小巷，不料却被后方的声音叫住。
    起初我没仔细听，因为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我以为不是在喊夏浮寧，是她停在原地僵住身子，我才发现到怪异之处。
    夏浮寧缓慢转头，看的人不是我，是我后方的人。
    我跟着转身，站在我们后方的有两个女生，一位长发、一位短发，她们手勾着手，有说有笑，对着夏浮寧指指点点。
    夏浮寧上前，脸色苍白，伸出手：「好巧。」
    「是呀，真的好巧，你不是读星世大学吧？怎么会跑来这里？」
    「来见朋友。」
    那两个女生一听到「朋友」，用很惊恐的眼神看我，我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很想逃避她们的视线，却不敢移动。
    夏浮寧走向她们，我只能看着夏浮寧的背影，无法看清她的面孔，从刚才的话语中，我感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不明显，听过这么多遍她的声音，我有信心没有听错。
    夏浮寧在害怕。
    「噗，真的假的？后面那个男生是你的朋友？」短发的女生抱着肚子狂笑好几声：「哈哈哈，真的是笑死我了，以前就觉得你很奇怪，喜欢看什么男生和男生的东西，很替你的大学生活担心，没想到你也交的到朋友。」
    长发的女生想劝短发的女生别再说话，我却能看出她只是装装样子，实际上根本没有要阻止短发的女生。
    「还有事情吗？没事情的话我们要先走了。」
    「唉唷，先等等，难得见一面，怎么不多聊聊呢？不枉费我们以前是同班同学呀。」短发的女生抓住夏浮寧的手腕：「我想知道你现在还喜欢看那种东西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东西』是指什么？」
    「就是喜欢看男生跟男生谈恋爱的故事啊，一定要我讲这么清楚吗？你该不会在装傻吧？」
    夏浮寧不说话，短发的女生挑衅意味十足，用尖锐刺耳的声音说话，听的很不舒服，连站在旁边的我都受到影响。
    夏浮寧没有回头看我，她直视那两个人，没有投降、没有哭泣、没有发怒，我想到她曾经提过自己的高中生活，我不是很明白那样的痛苦与感受，却想为她挺身而出。
    如果是莫尚恩，他一定会出面协调。
    我本来就不懂得察言观色，不擅长和陌生人说话，面对异性更是不知道要如何沟通。
    夏浮寧有困难，我应该要帮助她，现在可不是谈论自己有多孤僻的时候。
    因为，我是夏浮寧的朋友。
    我上前，抓住短发的女生的手腕：「放开。」
    「你、你放手，随便抓女生的手，小心我现在就大喊你是色狼！」
    「放手。」
    我施加力道，力气虽然不比其他男生有力，要赢过女生却绰绰有馀。
    短发的女生见威胁没效果，看我的表情又是一楞，突然听话的松开抓住夏浮寧的手，我没理由继续施压，把手放下。
    「你该不会被她欺骗了吧？真可怜。」
    「什么？」
    我搞不清楚状况，短发的女生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没有原本的嚣张，反而多出嘲讽感。
    夏浮寧没有回应，低下头，不敢抬头看我们任何一个人。
    几分鐘前有热情的夏浮寧，现在却变成这样，我无法想像她有多恐惧眼前的人。
    「我们的谈话你一定没搞懂吧？她这个人啊，喜欢看男生和男生谈恋爱，你是男生一定更懂吧？跟她这种人相处，都不会觉得噁心吗？」
    「不会，我觉得你比较噁心。」
    短发的女生提高声音：「你说什么？」
    --

 第五章 / 网友 - 3

    「我知道她是腐女，我很乐意和她当朋友。」
    「天啊！我看你们两个根本是半斤八两吧？真是噁心死我了，你是同性恋吧？一个喜欢看男生和男生谈恋爱的女生，加上一个同性恋，你们可真是绝配。」
    「谢谢。」
    「谢什么谢？这可不是在称讚你！」短发的女生翻白眼：「跟你说话真是污辱我的智商！」
    短发的女生离开前不忘用力撞夏浮寧的右肩膀，长发的女生小跑步跟上，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她们走没几步又继续有说有笑，把刚才经歷的一切拋在脑后，我们的事情大概会被她们拿来当成之后用来消遣的话题。
    我抓住夏浮寧的双肩，想稳住她摇晃的身体：「你没事吧？」
    「我没事，抱歉让你看到这种事情。」
    「没关係。」
    「你真厉害，你才讲几句话就快把她们气个半死。」
    「我只是实话实说。」
    夏浮寧没有哭哭啼啼，很快就振作起来。
    我不再提刚才的事情，就怕害夏浮寧难过，选择静静的陪在她旁边，偶尔回应几句话。
    一切，看似又回到几分鐘之前的模式。
    我们从小巷走回原本的街道，转个弯，前方能看到便利商店。
    今天只是约出来吃饭，我们没有要逛街、玩乐，没意外的话我们要结束这次的行程，各自回家。
    「你怎么来星世大学？骑车吗？」
    夏浮寧打开手机，把地图位置拿给我看：「对，我前几天看地图发现附近有停车场，所以我把车停在那边。」
    地图显示的停车场和我租屋处的停车场位置相近，没想到我们是从同一个方向走到便利商店，看来没必要在便利商店分开，我可以顺便陪夏浮寧走一段路。
    夏浮寧看似没事，我却不认为真的没事，她可能只是不好意思在我面前示弱。
    我不敢多问，能做到的只有在分开前多陪伴夏浮寧几分鐘的时间，她在我无助的时候帮助我这么多，我只能用这样微不足道的方式来表达感激。
    「其实，我这次特地约你出来，是希望能当面跟你谈谈『逗号』的事情。」
    「那个软体？」
    「原本我是想请你不要把『逗号』删掉，它突然跑到你的手机里面，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我到现在还是相信『逗号』的配对结果，你们能跨越性别配对到一起，一定是真爱。」
    我回想稍早的谈话，皱起眉头：「吃饭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提？」
    「实际见到你，我反而说不出口。」夏浮寧摆摆手：「对我来说，『逗号』的存在一定是有意义，对你来说却不一定是。」
    「不太能理解。」
    「我的意思是说，这是你的人生、你的选择，我根本没有权利要求你做任何事情，这就是我实际见到你之后，没有拜託你留下『逗号』的理由。」
    「……我会再想想。」
    「逗号」的确还有很多未解之谜，假冒莫尚恩的人、「逗号」跑到我手机的原因、配对结果，不管哪一个问题，我都伤透脑筋，所以我才想趁校花的事件果断删除「逗号」。
    这几天下来，想删的念头越来越动摇，被夏浮寧这样一说，我更下定不了决心，决定暂时多留几天看看。
    只要不是中毒软体，一切都好谈。
    「我的车就停在那。」
    我们走没多久，夏浮寧指着不远处的空地，从目前的步伐来判断，我们不到五分鐘就会分别。
    前方有个人站在原地不动，视线貌似看着我们的方向，我仔细一看，那个人不是陌生人，而是莫尚恩。
    我和夏浮寧同时止步，没人再往前踏一步，反倒是莫尚恩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
    莫尚恩向我挥手：「好巧。」
    「你怎么会在这里？」
    「聚会刚结束，正要回家。」莫尚恩看一眼夏浮寧：「我有打扰到你们约会吗？」
    「约会？」
    我没意识到莫尚恩是指我和夏浮寧，脑子还转不过来，身后的夏浮寧就走上前，站在我和莫尚恩之间。
    夏浮寧伸手：「你好，我叫夏浮寧，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莫尚恩。」莫尚恩礼貌性的握住夏浮寧的手，随后放开：「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没怎么在这附近看过你。」
    「我不是星世大学的学生，今天是特地来见小白。」夏浮寧抓住我的手：「我们今天约出来吃饭。」
    「小白？原来何宇白有绰号。」莫尚恩迟疑几秒：「我应该没打扰到你们约会吧？」
    夏浮寧和莫尚恩一搭、一唱，我找不到机会加入话题，只能乾瞪着眼。
    「没有，我们『约会』结束了。」
    我正苦恼该怎么圆场，就从夏浮寧口中听到「约会」这个词，急忙想解释，她却比我快一步，用力捏了我的手掌心，痛到我说不出话来。
    莫尚恩的视线集中在夏浮寧身上，没注意到我脸部扭曲。
    我不敢发出惨叫，就怕状况会比现在还糟。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身为何宇白的室友，我竟然现在才知道，有点难过呢。」
    莫尚恩的视线往我的方向看过来，双眼对视。
    我感受到莫尚恩的神情透露哀伤，儘管表面和平常没有差别，我仍然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往常那样的喜悦，这样的转变，害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抱歉，我开个小玩笑，我和小白不是情侣关係。」夏浮寧松开我的手：「我先去牵车了，你们慢慢聊，下次见！」
    夏浮寧迅速逃离现场，留下我和莫尚恩在马路旁互看。
    我没想到夏浮寧会突然提到「约会」，脑子乱成一团，好在她在离开前有表明是开玩笑，不然以我的口才，绝对会把这件事情搞得更复杂。
    莫尚恩拉住我的手：「你不走吗？」
    「啊？去哪？」
    我的思绪统整到一半，就被莫尚恩的声音打断。
    「你走这条路，不是要回租屋处吗？」
    「嗯，回去。」
    我和莫尚恩肩并肩，一起向前走。
    时间是下午时段，住在附近的学生不是出去玩就是宅在家，只有晚餐时间会比较多学生出现。
    马路上的行车偏少，行人不多，星世大学的假日往往比平日清净。
    我偶尔会回头，想确认夏浮寧有没有骑车离开，结果几次都扑空，可能是我回头的时机不对，刚好错过她骑车出来的身影。
    「你和夏浮寧怎么认识的？」
    --

 第五章 / 网友 - 4

    「网路上认识的朋友。」
    「我还以为你要说在『逗号』上面认识。」
    我反应慢半拍，生硬的回答：「怎么可能。」
    「你们认识很久吗？我都没听你提起过夏浮寧，上次电话的女生也是她吧？」
    「嗯，认识快一个月。」
    回到租屋处前，莫尚恩三句不离夏浮寧.扣除「如何认识」这个问题外，我都诚实回答。
    依照目前奇特的气氛，我不认为有说谎的必要，重点是我跟夏浮寧之间没有任何友情以外的情感，应对方式自然没有听到「约会」这个词的时候紧张。
    我们回到租屋处，有默契的结束话题，各自整理物品、各自换上居家服、各自用起手机，没人开口。
    我坐在床边，打开手机，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夏浮寧，原本想找她问清楚，我搞不懂她开玩笑的理由，在那之前，基于我们约出来吃饭，我有必要先确认她是否平安到家，骑车自然有风险，不管是任何地方，报平安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有平安回家吗？」
    夏浮寧一个小时后才回我：「我回家了。」
    「你为什么要在莫尚恩面前说我们在约会？」
    「这次碰上莫尚恩，我想看看他的实际反应，只用通话没办法确认这一点，我不会错过能测试的好机会。」
    「莫尚恩的反应和平常差不多吧。」
    莫尚恩不管是说话方式、行为举止都和往常一样，只有那双没落的神情留在我心中好一段时间，我怕是自己理解错误，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莫尚恩听到我说『约会』的时候，表情很紧张，你站后面没办法看清楚，我就站在他面前，绝对不可能会看错。」
    「莫尚恩很紧张？」
    「一般朋友听到自己的好友和别人『约会』，绝对不可能会表现出紧张，我的测试结果更确定我的想法，莫尚恩喜欢你。」
    夏浮寧的推断结果，我没有做出回应。
    我想着夏浮寧的话到深夜，在床上翻身好几次，都没能顺利睡去，脑子不断在思考关于莫尚恩的事。
    结果，隔天险些睡过头，晚了将近三十分鐘才出门，连早餐都顾不上，直奔学校。
    翘课过一次，我没有胆量再翘课第二次，害怕平时成绩被扣分，期中考的分数不尽理想，我不能在能加分的地方错过机会。
    如果是其他学生，睡过头有可能乾脆就不来上课，班上有不少学生就做过类似的事情，肚子痛、想放假、懒惰，各种藉口都用上，就是想给自己一个不去上课的理由。
    如果我的考试成绩能算中上，我大概会和那些人一样，不会这么想去上课。
    大学一年级被当过一次，我不想再体验第二次被当的滋味，我想把握美好的长假与其它能放松的时间。
    以前从租屋处到教室要花二十分鐘的时间，这次整整缩短为十分鐘，好不容易赶到我的科系楼层，我却不敢从前门进教室，转而把目标放到后门，经过前门先偷看教室一眼，很高兴老师不在讲台上，我抢在点名之前赶到。
    上课时间的走廊很安静，我的指尖刚碰到后门的门把，教室内的声音就传到走廊，我能清楚听到教室内的谈话。
    男生的声音问道：「今天那个想拚全勤的何宇白没来？」
    「真的耶，上次他翘课我超惊讶，没想到今天也会翘课，乖宝宝终于学坏了吗？」
    「哈，谁管他是不是乖宝宝？」男生吼道：「他本人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想要拿他的手机！」
    女生一脸嫌弃的问：「你没事要看他的手机做什么？变态？」
    「啊，那天你不在吧？我做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听了你一定会很高兴。」男生滔滔不绝的说：「一个月前，我趁他被老师叫到走廊上说话的时候，偷偷拿他的手机下载『逗号』，我超想知道会是哪个倒楣鬼配对到乖宝宝。」
    「天啊，他的手机没有锁密码吗？」
    「没有，依照他那孤僻样，根本没想过有人会动他的手机吧？哈哈哈。」
    女生提高音量：「结果呢？你真的拿他的名字去配对？」
    「他好像有用『逗号』偷偷帮自己配对过，害我帮他填资料的时候成功不了。」男生窃笑：「所以我故意把他的性别改成女生，其他资料都一样，结果还真的註册成功，我够厉害吧？」
    男生的这句话引起班上不小的骚动，看似只有一男一女的对话，旁边滑手机、聊天的同学们都能听到，没有人阻止那位男生的发言，大多都选择默默聆听，只有少数几位没有兴趣。
    我收回放在门把上的手，双脚沉重，想听又害怕继续听下去，矛盾的想法在我的内心互相交错。
    那位男生每一句话都在证实我之前的烦恼原来只是玩笑，一个带有恶意的玩笑。
    「真的假的？你把何宇白的资料改成女生，真的有配对到人吗？」
    男生用力的拍桌：「这就是我不满意的地方，我刚帮他申请配对，他就回到教室，我哪敢继续用他的手机？我把程式关一关，丢回桌上，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配对到谁？超让人好奇，真想知道哪个男生这么倒楣？配对到同性，哈哈哈。」
    「难怪你上次突然要约他去唱歌，其实是想偷看他的手机吧？」
    「没错！结果谁知道他会拒绝？真的有够不会看气氛。」
    女生用很平静的语气说：「你好过分哦。」
    「你明明就听得很开心，还说我过分？我可是为你出气，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那孤僻的样子？还不感谢我？」
    「才不要感谢你，你这种恶作剧没有意义吧？配对到何宇白的男生，看到这么男性化的名字，怎么可能会把他当女生？」
    「谁知道？搞不好就真的有这么傻的人，信以为真，哈哈。」
    「他可能早就发现你帮他下载的『逗号』，连看都没看就删掉了。」
    「这可难说，依照他那种蠢样，搞不好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的手机多一个配对软体，哈哈哈。」
    接下来的内容我没有听到。
    我没有打开门，胆怯的逃离现场。
    我承认我的懦弱，不敢面对那些同学，就怕他们连哄带骗想要唬弄过去，就算当面对质，他们一定会用一句「只是开玩笑，何必认真？」当结尾，我没有任何赢的胜算。
    况且，我根本没有想要赢过那些人，不值得。
    我与班上的同学们同班三年，大部分都不熟识，我却多少能感觉到有几个人特别不喜欢我，就算我的存在感放多低，都逃不过他们的双眼。
    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们讨厌我的程度这么高，高到要用这种方式来恶整我，想看我出糗。
    --

 第五章 / 网友 - 5

    结果，「逗号」出现在我的手机，根本不是中毒，更不是夏浮寧所说的真爱，只是同班同学的恶作剧。
    我逃离上课的那栋楼层，漫无目的在校内行走，没有方向，只想尽可能远离那间教室。
    祷告不会在路上遇到认识的人，就怕迎来一句安慰或关心的话。
    好在现在是上课时间，能遇到的学生非常少，我晃了半圈的校园，最终还是朝租屋处的方向走去。
    毕竟，租屋处是我第二个家。
    我回程的路上不断祷告，希望莫尚恩不在家，我只想一个人待着，不要思考，逃避这一切。
    一进屋，我把背包丢在地上，连衣裤都不想换成居家服，走没几步就扑到床上，逃避那些「恶意」。
    我掏出手机，无助的寻找能说话的人，手指停在「夏浮寧」的名字上，没有过多的犹豫，按下拨通。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打给夏浮寧。
    「小白？怎么了？」
    「我和莫尚恩不是真爱。」
    夏浮寧察觉到我的声音颤抖，用更柔和的语气问：「发生什么事情？」
    我把在教室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夏浮寧，有些部分进行浓缩，像是那些没有意义的嘲讽、说我孤僻之类的词，我主要是想告诉她关于「逗号」会跑到我手机的真正原因。
    说起来很没面子，但我不得不说，夏浮寧比我更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大概就是这样，抱歉，结果竟然是一场恶作剧。」
    夏浮寧激动的大吼：「那个没品的混帐是谁？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是我自己没注意到性别问题，如果一开始有发现，就能避免掉这个的恶作剧，谢谢你为我出气，不过我想就这样吧。」
    「就这样？你不打算揪出那个混帐吗？」
    「嗯，把事情闹大没有意义，就算那个人被记过、被痛骂一顿、被惩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改变，我可能会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
    其实，我不在乎那个人。
    我的心却在隐隐作痛，我不懂痛的来源，只能确定跟那个男生毫无关係，才敢把这段话说出来。
    「抱歉，我之前还那么篤定的说你们一定是真爱，现在听起来太讽刺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想把真相告诉你，你比我更适合知道这个答案。」
    「何宇白。」夏浮寧咬牙切齿的说：「我真想现在就衝到星世大学把那个混帐揍一顿！」
    我们聊到后来，从夏浮寧安慰我变成我试着平息她的怒火，没想到她比我愤怒，这让我内心失衡的感受，稍稍获得平衡。
    知道「逗号」的真相并没有改变我太多的生活，只是心中的烦恼少掉一项，面对班上的同学更加麻木、更加陌生，本来就独自行动的我，在同学们眼中没有任何改变。
    我掩饰得很好，有自信能欺骗掉所有人，唯独莫尚恩例外。
    我接连好几个礼拜的异样，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我明显能感受到莫尚恩这几天都想找机会跟我谈谈，我逃避能说话的时间，尽我所能的避开两人相处的时光。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莫尚恩，从一开始的怀疑到现在的远离，主要原因都来自于「逗号」。
    今天是星期四，我要和吴盛智约出来吃饭的日子。
    我提前传讯息告知莫尚恩晚上有约，顺利躲过他的关切，下午的课上到五点，我连租屋处都不回，提着包包到吴盛智指定的店门口等候。
    我们约在一间快炒店，跟夏浮寧挑选的咖啡厅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快炒店的价格平易近人，没有过多的装潢，总给人一种家乡味的餐厅，缺点是很吵杂，店内的客人都在大声说话，站在门外的我都能听到店内的吼叫声。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间快炒店，平常都在租屋处附近解决晚餐，很少到比学校更远的小店，如果推算无误的话，吴盛智就住在附近，不然不可能会选离学校这么远的店。
    「久等啦！没想到你意外的准时啊。」
    吴盛智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带我走进店内。
    「彼此彼此。」
    「我就住附近，这间快炒店便宜又好吃，尽量点！」
    吴盛智拿起菜单，在虾仁蛋炒饭和炒高丽菜的前方划上一笔，我没有特别想吃的料理，就跟着点一份虾仁蛋炒饭。
    吴盛智确认完我点的餐，没说话，起身跑到柜台结帐。
    我拿出钱包：「先付吗？」
    「我付完了，这餐就当我请你的吧。」
    我没有过多的犹豫，将钱包收回背包内。
    点完餐，等待上菜的时间特别煎熬，店内的角落摆放一台电视，不少客人放弃聊天，专注在晚间新闻。
    手机普及的时代，我很少会选择看电视，网路上有近期的新闻报导，电视对我来说并非绝对重要。
    「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之间没有话题，本来就不熟识，我认为直接把话说清楚会更好一些。
    自从知道班上同学的「事蹟」后，有任何事情我不再只是沉默，会慢慢表态自己的想法，默不吭声得到的后果，我想体验一次就够了。
    「我以为要吃饱再来聊，没想到你这么急着想知道，吃之前先聊也不是不行啦。」吴盛智用力咳几声：「我特地找你出来是想知道你和莫尚恩的关係，我听到他外租的室友是你，可是吓了好大一跳啊，你们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变成室友的类型，加上莫尚恩那傢伙又很常提到你，不如由你告诉我原因吧？」
    「我和莫尚恩在学校宿舍住两年没遇过太大的问题，第三年搬出来才会住一起。」
    我回想起莫尚恩最开始的邀约，重覆那时他所说的话。
    「只有这样？」吴盛智确认我点头后，又接着说：「你跟一个校草等级的人住在一起，没有任何想法吗？」
    「没有，就当一般室友。」
    在怀疑莫尚恩喜欢我之前，我是真的把莫尚恩当成比较常出门的普通人，只有在少数情况下，才会意识到他如此受欢迎。
    吴盛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我其实搞不太清楚他这次找我出来的理由，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和莫尚恩从大学一年级就被分配在同一间宿舍，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反而是我该对他吃惊。
    我们互看几秒，率先移开眼神的是吴盛智。
    吴盛智双手合掌：「抱歉，我一定要先跟你道歉。」
    「怎么回事？」
    「我约你出来的理由是骗人的。」吴盛智乾笑几声：「我主要是想试探你是不是因为利益才接近莫尚恩。」
    「利益？什么利益？」
    我没听说过莫尚恩很有钱，从他平常的生活习惯来看，花钱没有到不手软，吃饭的费用和我差不多，不会太讲究生活品格，主要的花费都用在衣服、美食、娱乐，整体而言就是家境偏好的大学生，不太像是个超级富豪。
    「你知道莫尚恩很受欢迎吧？很多人都喜欢靠他的关係来博取网路上的关注和讚数。在网路上，只要扯到他，热度都会往上升，那些人就是想获得那些虚拟的东西才接近他。」吴盛智指着我：「我以为你跟那些人一样，没想到我错了。」
    「我对网路上的热度没有太大的兴趣。」
    「听到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吴盛智两手一摊：「莫尚恩没什么心眼，不太会去计较这些，我是他的好朋友，不想要看他一直被利用，他会找你当室友，搞不好就是看上你这一点。」
    吴盛智说完这句话，我们点的餐刚好送上。
    没有过多的交谈，我们各自吃着自己的食物，偶尔抬头看电视播放的新闻，吴盛智没有开啟话题，我自然不会想要聊天，该问的问题解决，这顿饭结束后，我们大概就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我们吃饱就起身，同时走到店面的门口。
    两个男生在店外互看几眼，简单的进行道别，各自回到自己的租屋处，宛如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莫尚恩有吴盛智这样的朋友，我想莫尚恩应该要懂得珍惜。
    我试想周遭都聚集「想获得利益的人」，不用几分鐘的思考，我就能确信那样的人生会过得很痛苦。
    莫尚恩会选我当他室友的理由，在吴盛智的说词下，我稍稍能理解其中的主因.
    --

 第六章 / 受伤 - 1

    六点多回到租屋处，我把和吴盛智碰面的事情拋到脑后，当作不曾发生过。
    我打开房间的门，被眼前的场景吓一跳。
    我衝上前：「你怎么了？」
    莫尚恩坐在床边，脸上满是伤口，眼眶出现瘀青、嘴角流血、右脸颊肿起，双臂上有几道红痕，连我都能看出来是人为造成。
    能和莫尚恩结下仇恨的人，实在罕见。
    「我没事，不小心摔伤。」莫尚恩指向桌上的医疗箱：「你能帮我拿医疗箱吗？我现在两手一动就会痛。」
    我走进屋内，连鞋子都来不及脱，就提着医疗箱到莫尚恩面前。
    我打开医疗箱，里面有很多瓶瓶罐罐，不知道该先用哪一种，好在莫尚恩看出我的困难，我依照他的指示行动，先去浴室洗手。
    我拿卫生纸擦乾双手，依序拿出优碘、生理食盐水、减菌棉籤、减菌纱布，莫尚恩一个口令我一个动作，我生疏的为他处理身上各处的伤口，等所有伤都处理完毕，我才发现时间来到八点整。
    我瘫坐在地上，莫尚恩和我道谢后，双眼盯着手机，不再开口。
    莫尚恩说是「摔伤」，很明显就是在说谎，我没有胆量去质问他，不擅长逼问的我，只能把疑问往心理吞。
    莫尚恩的伤口太多，不适合去洗澡，我从浴室替他拿毛巾和水盆，方便他擦拭没有伤口的部位。
    「你明天去保健室一趟比较好，给专业的人包扎会好比较快。」
    「何宇白，谢谢你。」
    「嗯。」
    我坐在床边，内心五味杂陈，看到他受伤，心理很难受，莫尚恩的心情明显不愉快，安慰的话我说不出口，能分散他注意力的话更是想不到。
    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连好好说话都做不到。
    这时，吴盛智传讯息过来，内容在为晚餐的事情道谢。
    我不确定吴盛智知不知道莫尚恩受伤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把莫尚恩的状况传讯息给他，祷告他知道原因。
    莫尚恩没有要我保密，就算我不说，隔天一早他去学校，全校都会知道他受重伤的事情，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会选择翘课，顶着伤也会乖乖去上课。
    吴盛智立即回覆讯息：「莫尚恩受重伤？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一回家就看到他满身是伤，问他也只跟我说是『摔伤』，那些伤不太像是『摔伤』，比较像是人为造成。」
    我不太懂医疗方面的知识，却能篤定不是摔伤，任谁都能判断是被人揍，摔伤这个理由太过勉强。
    吴盛智不再回覆我讯息，我的对话旁边显示「已读」。
    我不打算继续等下去，关掉我和吴盛智的对话页面，大概能猜到他跑去问莫尚恩的其他朋友，没有时间回覆我。
    「逗号」事件之后，我很少和夏浮寧联络，不单单是因为「逗号」的关係，还有上次离开咖啡厅前她说过的那些话，导致我不敢面对她。
    我迟迟没有去思考我对莫尚恩的感觉，胆小的我选择不跟夏浮寧联络，害怕只要聊天她就会问我答案，乾脆避开会被问到的机率。
    我转而打开夏浮寧的对话纪录，犹豫一会，选择把莫尚恩受伤的事情告诉她。
    「莫尚恩受伤？然后骗你是摔伤？」
    「我有点担心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比较好，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夏浮寧隔一段时间才打出这一段话：「何宇白，你自己又是怎么想？」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他被打成这样，很替他难过。」
    「只有这样？」
    我抓紧胸口，打字前看一眼莫尚恩：「看他被打，心有点痛。」
    「何宇白，承认吧，你早就喜欢上莫尚恩了。」
    我反覆确认夏浮寧的话，想搞清楚是不是我太累看错，结果没有一个字看漏或看错，她直白的话让我慌了手脚。
    夏浮寧的话总是一针见血，以前的我或许能冷静的反驳，现在不但冷静不下来，紧张到失去过去该有的判断，整个人变得不像是自己，却依然是我。
    「不可能！」
    「别再欺骗自己了，你有好好想过你对莫尚恩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吗？我认识你到现在，至少提过两次，你该不会一直在逃避吧？」
    我心虚的打字：「我没有逃。」
    「没有逃？那你怎么可能还否认喜欢莫尚恩？」夏浮寧补上一句：「现在就算不是我，其他人也看得出来你喜欢莫尚恩。」
    「为什么？」
    我不能明白，夏浮寧从哪一点能这么篤定的说「你喜欢莫尚恩」？
    我回想过去和莫尚恩相处的时光，这阵子不愿意去思考那些异样的感受，因为夏浮寧的一句话，我的脑中全被莫尚恩佔据。
    「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室友会因为对方受伤就感到心痛，那是只有恋爱的人才能感受到的痛。」
    「是这样吗？」
    「我最开始会帮你，只是觉得生活很无聊，想找一点有趣的事情。现在不一样，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在一起，现在你能做的就是不要再去逃避，好好正视自己的内心，如果你选择蒙蔽双眼，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你，只有你自己可以，只要你愿意。」
    接下来不管我传任何讯息，夏浮寧都不再回覆我。
    久违的无助感涌上，像是回到最初我怀疑莫尚恩喜欢我的时候，那时的我还没有认识夏浮寧，孤军奋斗的寂寞再次回归。
    我把手机丢到床上，往后躺下。
    莫尚恩依然在使用手机，我不好意思去打扰他，偷看几秒就把视线拉回天花板，慢慢思索夏浮寧给的提示。
    我没有谈过恋爱，或多或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受，试图把莫尚恩和我曾暗恋过的女生做比对，一样有过脸红心跳、一样有过心痛、一样有过紧张，过去的种种回忆再次涌上，我不得不承认，我对莫尚恩不再像以前那样能平静看待。
    我思考莫尚恩有恋爱对象的画面，结果不到三秒，整个人就特别难受，尤其是胸口很闷，难以呼吸。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莫尚恩，喜欢的程度远远超乎我的想像。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幸福又带点苦涩。
    --

 第六章 / 受伤 - 2

    莫尚恩受伤之后，我早、晚会替他换药，其馀的时间我们没有过多的交谈。
    莫尚恩不出我所料，就算带着伤照样会去学校上课，我和他不同时间出门，不清楚他的伤有多少人关心，可以确定的是，校草受伤的事情传遍校园，走在路上都能听见路人在谈论他。
    「你听说了吗？莫尚恩受重伤，帅气的脸蛋被毁了！」
    「你消息也太慢了吧？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听说莫尚恩在外面跟别人结怨，结果被报復，才伤成这样。」
    「真的吗？我怎么听说是为了救他喜欢的女孩子，才被人打成那样？」
    每一天有各种莫尚恩受伤的原因出现，全部的人都是推测，没有人知道他受伤的真正理由。
    身为室友的我不知道原因、身为好友的吴盛智不清楚，莫尚恩以外没人知道真相。
    星世大学传遍各种原因，莫尚恩没有出面解释，这让我很困惑，他隐瞒自己受伤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就算听到夸大的言论都不去反驳，似乎只想要把这件事情压下来，殊不知他是校草，这个话题绝对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我放学顺道买晚餐回家，刚到租屋处的楼下，就看到熟悉的人影。
    吴盛智站在一楼大门外，见到我就朝我挥手。
    「我以为你早就下课了。」
    我掏出一楼的大门钥匙：「你来找莫尚恩？」
    「没错，我住这里的朋友睡死了，打电话、传讯息都不理我，我只好在楼下等你帮我开门。」
    「进去吧。」
    我打开大门，吴盛智抢先我一步进去。
    莫尚恩受伤的关係，吴盛智没有麻烦莫尚恩来开门，我不是第一次遇到吴盛智在楼下等我，对这件事情早已习惯，我们一同前往三楼的房间。
    吴盛智和莫尚恩是同个班级，下课时间一样，我没有拿出房间的钥匙，认为莫尚恩就在屋内，他在家不太可能会锁门。
    我转动门把，结果门把转不了，显然被锁住，我疑惑的拿出房间的钥匙，打开门，莫尚恩不在房间。
    「莫尚恩那傢伙跑去哪了？」吴盛智左右张晃：「受伤还乱跑，他也太没有伤患的自觉了吧？」
    「可能有急事吧。」我转身：「我就不送你下楼了，再见。」
    吴盛智见我要关门，连忙衝上前：「等等，好歹让我进去坐一下吧？我可是在楼下等很久，脚都酸了。」
    莫尚恩受伤之后，他的三五好友都有来租屋处探望他，我没有理由把他们挡在门外，任由他们进出。
    人数一多，好几次都快把整个房间塞满，我不得不抽空整理一下地板的杂物，让大家能有活动的空间。
    几天下来，持续来访的人只剩下吴盛智，我很高兴拜访的人数下降，房间都被吴盛智看光光好几次，无法拒绝他进屋，只能打开门，请他自己找位子坐下。
    「要离开不用跟我说。」
    吴盛智一屁股坐在莫尚恩的椅子上：「何宇白，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啊？」
    我刚坐在床边拿出手机，萤幕都没来得及开，惊讶的抬头。
    我的心脏跳动不自觉加快，想起夏浮寧上次讲过「谁都看得出来你喜欢莫尚恩」，忍不住去揣测吴盛智是不是发现到这个秘密。
    「就是感觉你有事情瞒着我，你是不是知道莫尚恩受伤的原因？」
    「我不知道。」
    吴盛智长叹一口气：「天啊，连你都不知道，莫尚恩该不会是死了心都不说原因吧？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什么都不提，这样怎么会让人放心？」
    「嗯。」
    「你跟他住在一起，多多关心他吧。」吴盛智直摇头：「我之前觉得他的行为举止很反常，果然不是我的错觉，你跟他相处最久，都没注意到吗？」
    「有注意到一点。」
    「是吧？没错吧？那傢伙到底搞什么鬼？我们乾脆等他伤好之后，把他绑在椅子上，逼他从实招来！」
    「他如果不想说，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说出口吧？」
    莫尚恩现在的异常，我想到前阵子我在他眼中的反常，他那时问过我好几次，我都没有说实话，很明显他知道我不想说，才没有继续追问。
    现在我们的状况互换，我多少能谅解莫尚恩不想说实话的原因。
    「啊啊啊，现在一堆人都跑来问莫尚恩为什么会受伤？我都快被问到烦死了！学校流传一堆很扯的谣言，莫尚恩都不想解释，搞得我好像才是当事人一样。」
    吴盛智又抱怨几句，等他发洩完毕，才默默离开房间。
    我给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只是坐着听吴盛智把话说完，这阵子我们频繁互动，他多少看出我的个性，大概是知道我不会回话，发洩完情绪就直接离开。
    我无聊的打开手机，下意识点开与夏浮寧的对话框，回忆之前的对话。
    自从被夏浮寧「提醒」我的感情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再联络。
    正视自己的情感后，我不得不承认，整个人豁然开朗，原本心烦的思绪一扫而空，比以前更能面对莫尚恩。
    我对莫尚恩的态度没有改变，或许更早以前就喜欢他，只是我不清楚那样的反应就是喜欢，认清事实后，才会觉得互动上没有多大的变化。
    「叩叩」的敲门声传来，我以为是吴盛智又跑回来，没想太多就把门打开。
    敲门的不是吴盛智，更不是莫尚恩，而是一位大叔。
    我上下打量大叔，看久了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以前见过一面的感觉。
    我礼貌性的打招呼：「您好，请问您要找谁？」
    「我是莫尚恩的爸爸。」
    「啊，好久没见。」
    莫叔叔简短的自我介绍，我回忆起大学三年级刚搬进这间租屋处的画面，那时我和莫尚恩刚住进来不久，莫叔叔有来拜访过一次，难怪我对莫叔叔有印象。
    我请莫叔叔进屋，好在屋内有稍微整理过，不会显得太过杂乱，只是他来拜访的时机不太对，莫尚恩碰巧不在家。
    「我儿子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是我常常麻烦他。」我回到床边坐下，和莫叔叔面对面：「莫尚恩现在不在家，您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吗？」
    我不清楚莫尚恩几点回来，考虑拿手机和莫尚恩联络。
    莫叔叔突如其来的拜访，莫尚恩显然不知情，不然他不可能会在这时间外出。
    --

 第六章 / 受伤 - 3

    莫叔叔的面孔和莫尚恩极为相似，眼下的黑眼圈很深，脸上有明显的皱纹，头发比莫尚恩短，跟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相比，憔悴不少。
    「不用，我不是来见我儿子。」
    「啊？」我摸不着头绪：「那您是来找谁？」
    「我只是想来看他大学过得怎么样。」莫叔叔低下头：「抱歉，我儿子这阵子给你添麻烦了。」
    「叔叔知道莫尚恩为什么会伤成那样吗？」
    我从莫叔叔的态度去推断，他一定知道莫尚恩受伤的事情，现在不问，我想我永远都不可能会知道莫尚恩受伤的理由。
    「我儿子的伤，是我打的。」
    「什么？」我激动的站起身：「……他做错什么事情吗？」
    我没想到莫尚恩的伤来自他的父亲，怎么问都不太礼貌的感觉，到最后勉强提出一个问题。
    莫叔叔深深叹口气：「我那儿子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对象是未成年的女生，他坚持一定要跟那个人在一起，我怎么说都说不听，一气之下就揍了他，要他滚出家门。」
    我在听到莫叔叔说「女生」的时候，怀疑自己產生幻听，我用迟钝的大脑努力回想好几遍，才确定没有听错，莫叔叔说的就是「女生」。
    原来，莫尚恩喜欢的人是女生。
    莫尚恩为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会错意，那些都不是喜欢的表现，只是他对室友的友好互动。
    我怀疑莫尚恩喜欢我，到头来变成是我喜欢莫尚恩，莫尚恩对我不是抱持恋爱的喜欢，怎么想都觉得很讽刺。
    全身上下都感受到强烈的不适，我只能咬牙忍下去，莫叔叔还在我面前等我说话，我不能就这样逃避，更不能哭。
    我用颤抖的声音问：「……揍人不太好吧？何况他还是您的儿子。」
    「你说的没错，我当时真的太生气，没了理智，还让你负责照顾他，真是抱歉。」
    我摇摇头：「我只是有点被吓到，第一次看到他受这么重的伤。」
    莫叔叔抬头，一脸无助的说：「我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喜欢一个人有必要到这种地步吗？我儿子的条件这么好，我不懂他为什么偏偏就要喜欢那个人？我跟他说他一定会后悔，他竟然还跟我顶嘴！」
    「想要喜欢谁，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吧。」
    「唉，真羡慕你们还年轻，有着敢衝、敢闯的勇气。」莫叔叔垂头丧气：「我不是不支持自己的儿子，我只是怕他会后悔，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就一定要是那个人呢？我真的想不明白。」
    「这个时代没有规定一定要喜欢上谁，我不认为莫尚恩会后悔，他特地和您说这件事情，我想他是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吧。」
    「他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莫叔叔起身，向我点个头：「我只是路过来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没有离拦阻，在莫叔叔开前，我补上一句：「莫尚恩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他是被谁打伤，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叔叔可以放心。」
    莫叔叔没有回话，离开不忘把门关上。
    我瘫软在床上，没想到我有勇气和莫尚恩的父亲谈论关于「恋爱」的话题，刚才的话全都一股脑的想说就说，莫叔叔一定觉得我是一个没礼貌的小孩。
    但是，我不后悔把那些话说出来。
    只是我没想到莫尚恩真的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一位年纪比我小的女生，这点让我特别难受，他为了那个他喜欢的人，特地回老家和他父亲摊盘，我想他是下定决心要和那个女生在一起，最近才会这么反常。
    我横躺在床上，内心忐忑不安，只能靠滑手机来转移注意力。
    我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吴盛智，莫尚恩一定是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才会绝口不提受伤的事情，我说出去的话，只会让莫尚恩对我失望透顶。
    这时，萤幕旁边跳出通知，夏浮寧传来一段话，我好奇的点开对话页面。
    「前几天我把话说的太重，这几天我有好好反省，我一直认定你们是互相喜欢，只是彼此都没有发现，我不该逼你去面对你不想面对的事情，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的面对喜欢同性，那天是我太心急，才会说出那些话，对不起。」
    我没想过夏浮寧会来道歉，前几天的事情，我不觉的她有做错任何事，是我不够有勇气，不敢去面对莫尚恩，如果没有她那些话，我可能会继续逃避。
    至少，我在知道莫尚恩有喜欢的人的时候，有好好确认自己对他的感受，光是这一点，我就很感谢夏浮寧为我做的一切。
    「如果没有你的那些话，我不可能知道自己喜欢莫尚恩。」
    夏浮寧立马回讯息：「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好。」
    夏浮寧之前都是直接打电话过来，这么有礼貌的询问，我反而不太习惯。
    我没有把莫尚恩喜欢的人说出口，这是我对莫叔叔的承诺，不打算背叛想低调的莫尚恩。
    还有一点，我不想让夏浮寧替我难过。
    要悲伤，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我很高兴你能面对内心的感受，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要去和莫尚恩告白吗？」
    「抱歉，我没有告白的勇气。」
    这一刻我才领悟到，电视、电影、小说、现实，那些有勇气告白的人，真的很厉害，要我在莫尚恩面前说出「我喜欢你」，实在是太困难，我可以想像他温柔的婉拒我、认为我在开玩笑、找理由逃离，有无数的坏结果等着我，我不得不放弃。
    「你才刚确定这份感情，不用着急现在去告白啦，很多人暗恋好几年才有勇气表白，告白主要是让自己未来不后悔就好。」
    「我会再想想。」
    夏浮寧意味深长的说一句：「如果是我的话，有机会就会去把握，不然机会随时都会溜走。」
    「就算知道告白没有结果，还会有人去告白吗？」
    「怎么会没有？告白是一种心意，你当然可以期盼对方给你的答案，也可以悲观的当作是和对方道别的契机，不是所有告白都是为了想在一起而告白，有些告白的目的只是想告诉对方『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夏浮寧又补一句：「你是怕会被拒绝吗？」
    「嗯。」
    我想着莫尚恩有喜欢的人，被他拒绝是必定的结果。
    「有什么好怕的？就算『逗号』的配对结果是假的、就算我的判断是错误的、就算莫尚恩根本不喜欢你，你还是可以把你想说的话说出口，大不了以后当不成室友，各过各的生活，继续曖昧下去不一定会是好结果。」
    「你对告白好了解，有告白过的经验吗？」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和别人告白过，只有暗恋过的经歷。
    我对告白的定义很模糊，被夏浮寧这样一说，我莫名对「告白」这个词改观，似乎没有我想像中的可怕。
    「当然有。」夏浮寧轻笑：「幼稚园的时候，我在全班面前跟喜欢的男生告白过。」
    「幼、幼稚园？」
    「怎么了？瞧不起幼稚园的恋爱和告白吗？」
    我拿着手机猛摇头：「没有。」
    --

 第六章 / 受伤 - 4

    「如果你没有告白的勇气，我可以分你一点。」
    「你要怎么分我？」
    在接起这通电话之前，我根本没打算和莫尚恩告白，只想以室友的身分陪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夏浮寧逐渐说服我可以去告白，我的心產生动摇，从莫叔叔口中得知莫尚恩有喜欢的人，我以为这段暗恋就该结束，永远埋藏在自己的心中。
    夏浮寧的话点燃我内心的一丝勇气。
    「最近我打算要和大学的朋友摊盘，我是腐女这件事。」
    我皱眉：「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夏浮寧跟我碰面的时候，我记得巧遇的那两位女生，从她们的言行举止我能判断出来，夏浮寧会想隐瞒自己是腐女的原因就在那两个人身上，心理阴影不是说散就散。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喜欢看同性恋谈恋爱的人更没有错。
    「你说的没错，连我自己都很吃惊，我想我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一定会觉得现在的我疯了，隐瞒整整三年，竟然不想再隐藏下去。」夏浮寧小声的说：「改变我想法的人，是你。」
    「我？」
    「我现在的大学朋友曾经跟我聊过同性恋很噁心，我很怕高中的事情再次上演，所以更坚定想隐瞒的决心，真正改变想法是在上次我被她们嘲讽的当下，我只想着忍过去就好，根本不敢回嘴或是反抗，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为了我挺身而出，我以为你是一个很胆小的人，结果你比谁都勇敢，是你给我愿意坦承的勇气，让我觉得比起永远隐瞒，不如说出来会更好。」
    「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只是想到如果是莫尚恩，他一定会出面解决。」
    我有困难的时候，莫尚恩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想到夏浮寧无助的脸孔，不自觉和自己重叠，因而做出那些举动。
    我以为只是把讨人厌的人赶走，没想到夏浮寧会记这么久。
    「真不可思议，莫尚恩改变了你，你改变了我。」
    「这点我不否认。」
    在认清我喜欢莫尚恩的同时，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生活习惯因为他改变不少，平常不仔细去回想根本不会注意到，像是吃饱被纠正不能马上躺着、三餐要吃均衡、不能小看伤口……等等，看似不重要的生活细节，正在一一被改变。
    「不管结果怎么样，被她们骂噁心也好、被她们讨厌也没关係，至少我很高兴在大学坦承是腐女的情况下，能认识到你这个朋友。」
    「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
    「希望我有给你一些告白的勇气。」
    我们简单的结束对话，互道一声「晚安」，同时掛上电话。
    夏浮寧做出这个决定，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没想过是我带给她改变的勇气，现在她把勇气给我，我的确有受到她的鼓舞，是时候该把这份情感划下句点。
    我不可能永远暗恋莫尚恩，相对的，莫尚恩不可能永远是我的室友，任何事情都在变化。
    莫尚恩寧愿和他父亲翻脸也要追到的女生，想必是一个好女孩。
    每当我想到莫尚恩其实有喜欢的人，心理总会特别难受，很久没有流泪的我，有种想哭的衝动。
    如果我能早一点注意到自己喜欢莫尚恩，是不是就能改变现况？
    --

 第六章 / 受伤 - 5

    我睡一觉之后，内心的恐惧减少，加上夏浮寧的支持与鼓励，一大早就打算在今天把自己对莫尚恩的感觉说出口──决定要告白。
    看似草率的决定，我其实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再拖延下去只会让我更难受，还不如趁莫尚恩告诉我他有喜欢的人之前，先行一步表态自己的想法，这样被拒绝的时候，才能彻底死心。
    未来的我不会后悔没把「我喜欢你」说出口，用告白提前结束我们的室友关係，顺便能祝福他和他喜欢的人能顺利在一起，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一场以被拒绝为前提的告白，我想藉由莫尚恩的拒绝，来斩断我对他的爱恋，我才能继续生活，不再满脑子都是他的事情。
    这个结局想必对谁都好。
    我在床上搜寻告白的方法，单凭一句「我喜欢你」显得太单薄，就算是没有胜算的结果，要告白就不能随便。
    我尝试在网路上寻找告白的秘诀，网路上分享的资讯千奇百怪，就连告白的方式都有好几种，像是送花、送礼、开玩笑、写信……等等的方式，我盼望数百种的告白方法，能有一种适合我。
    「何宇白，开门！」
    门外传来敲门声，从激昂的声音就能判断出是吴盛智。
    吴盛智难道这么早跑过来探望莫尚恩，可惜莫尚恩昨天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他再次错过。
    我打开门：「莫尚恩不在。」
    「等等，先别关门！」吴盛智双手抓住门把：「我是来找你，不是来找莫尚恩。」
    「又找我？」
    吴盛智从上次约出来吃饭之后，我以为没有任何会找我的理由，今天突然拜访，指名道姓要找我，我连能逃离的机会都没有，他很聪明，不在网路上先问我的意见，而是跑来租屋处当面见我。
    「我想和你谈谈。」吴盛智走进屋内：「我知道莫尚恩今天不在，才趁这个时间来找你，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说过我不知道莫尚恩被打的原因。」
    吴盛智问这个问题至少三遍以上，我全都用「不知道」当作回答，他总认为我一定知道答案，篤定是我不愿意说，前两次我是真的不知道，第三次的确说了谎，担心是不是自己隐藏不够好？被他看穿。
    「我才不是要跟你谈那件事情。」吴盛智指着我：「我知道你喜欢莫尚恩。」
    我用力将门关上，迅速走到吴盛智面前，恨不得双手遮住他的嘴。
    可惜我的双手没有举起，理智压过衝动，我不想表现太明显，故作证定的站在吴盛智面前，装作无法理解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莫尚恩？」我指着我自己：「我和莫尚恩都是男的，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别骗了，你又不是没听过同性恋。」
    「我不是同性恋。」
    我不是同性恋，在喜欢莫尚恩之前，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位男生。
    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莫尚恩，我喜欢的只会是异性，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同性。
    我知道吴盛智的话只是虚张声势，他只是在试探我，我不能因为这样就露出马脚。
    「你表现太明显，你看莫尚恩的表情跟看我可不一样，我又不是眼瞎。」
    我瞇起双眼：「突然跑来我家说一些奇怪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莫尚恩这阵子很奇怪吗？我的判断果然没有错，这几天观察下来，我很确定莫尚恩喜欢你！」吴盛智抓住我的双肩：「你们根本就在互相暗恋。」
    「这不可能。」我摇摇头：「一定是你搞错了，莫尚恩就算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也不可能会是我。」
    我很不想把这句话说出来，想到莫叔叔提到的真相，吴盛智现在的推论只会让我更难受，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们互相喜欢，结果却只是误会一场。
    吴盛智说到这里，我仍坚持保守秘密，不打算跟他说莫尚恩喜欢的人是女生。
    「怎么可能是我搞错？莫尚恩提到你的次数比其他人都还要多，每次收到你的讯息都会丢下我们这些朋友先回覆你，你生病在家他拒绝所有邀约待在家里照顾你，你跟我说，这些难道不是他对你的喜欢吗？」
    「我很确定莫尚恩不喜欢我，这一点你搞错了。」我直视吴盛智：「不过，你的判断有一点正确，我的确喜欢莫尚恩。」
    「什么？」吴盛智收手：「你真的喜欢莫尚恩？」
    「你一开始不就这样说吗？」
    「不是啊，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直接承认你喜欢莫尚恩，我以为你会否认到底！」
    「平常的我大概不会承认，不过今天不一样。」我嘴角上扬：「我今天打算跟莫尚恩告白，希望你可以提前离开。」
    我转而改变方法，决定承认这段感情。
    吴盛智是莫尚恩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他不会把这件事情传出去，如果不说实话，我想不管我找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会愿意离开，在这个时候坦承，才是最好的时机。
    我打算就在房间告白，吴盛智在这里大声说话，不仅会引起邻居的怀疑，万一莫尚恩回来看到吴盛智，搞不好他们又会结伴出去，我就会失去可以告白的机会。
    就算我现在隐瞒要对莫尚恩告白的事情，吴盛智有可能在以后的日子会从莫尚恩口里听到这个消息，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吴盛智抓着头发，一脸苦恼：「不对啊，你不是说莫尚恩不喜欢你？依照你的说法，你这样告白不就绝对会失败吗？」
    「嗯，会被拒绝。」我嘴角微微上扬：「我不想再隐瞒莫尚恩任何事情，早点把话说清楚，至少未来的我不会后悔没告诉他『我喜欢你』。」
    「等等，我不知道你到底哪来的信心去相信莫尚恩喜欢别人，你认真想一下，如果我的判断才是真的呢？你有勇气和莫尚恩在一起吗？你们根本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世界上有无数反对同性恋的人存在，你们可能会被嘲讽、被骂噁心，就算是这样，你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和他在一起吗？」
    「有。」
    吴盛智看我的眼神充满困惑，像是在看外星人，连我都不知道哪来的信心这样回答，简短又乾脆。
    可惜的是，莫尚恩不会接受我的告白，这只是我的一相情愿。
    「我现在开始相信，有人说过恋爱会改变一个人这种鬼话。」吴盛智上下打量我：「何宇白，你变了。」
    「没有足够的决心，哪来有勇气跟莫尚恩告白？」
    只有今天，我打算把这辈子的勇气都集中到这一天。
    吴盛智皱着眉头离开，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这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无声」祝福。
    屋内只剩下我一个人，紧张的情绪不断涌上，我焦虑的坐在床边，等待莫尚恩的归来。
    如果吴盛智和夏浮寧的判断才正确，想必我和莫尚恩会走向幸福美满的结局，我想着莫尚恩牵着我的手、担心我、照顾我，不管是哪一种互动都能带给我幸福，却也伴随着不真实。
    仅仅只是幻想，我却沉溺在其中。
    --

 第七章 / 真相 - 1

    我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莫尚恩都没有回来。
    我拿出手机，传讯息给莫尚恩，只留一句「现在方便回来一趟吗？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光是打出这句话，就耗尽我三十分鐘的脑力，不能把事情写得太清楚，又不能太草率，告白前的准备，比我想像中困难。
    我没有从网路上找到适合我的告白方式，比起用文字、比起用电话、比起用写字，直接说「我喜欢你」，或许就是最适合我的告白。
    仔细想想，简单一点没有不好，就算我准备的再周全，永远也达不到莫尚恩几万分之一的魅力。
    我能听到外面跑步的喘息声，莫尚恩在收到讯息后的三十分鐘内回到租屋处，他慌张的打开门，巡视屋内一圈。
    莫尚恩盯着坐在床边的我，上下打量。
    「我回来了。」莫尚恩在门边拖鞋，走进屋内：「发生什么事情？突然要我回来一趟，我以为你出什么意外。」
    「有件事情要跟你谈。」
    我从床边站起，等待莫尚恩的期间，我反覆练习，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我喜欢你」，见到本人之后反而退缩，嘴巴张开又闭上，一个字都发不出声。
    莫尚恩以为我不舒服，站在我面前，右手掌心碰触我的额头，想确认温度。
    我很想逃开，无奈身后就是床，我连能退后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在原地，等莫尚恩退开。
    「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我加重语气：「真的很重要。」
    重要到，我连最简单的「我喜欢你」都说不出口。
    莫尚恩笑道：「真巧，我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我们的双眼对视，我告诉自己不能逃，几乎是用瞪的方式在看莫尚恩，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是和他喜欢的人有关係。
    我抓紧莫尚恩的手臂，他收起笑容，一脸正经的面对我，等待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心脏的跳动彷彿要盖过一切，少了其他干扰，我耳边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声音，一想到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我就更没有理由退缩，决定豁出去。
    「我喜欢你。」我逃避现实的闭上双眼，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听到这句话会很惊讶，但是这不是开玩笑，你讨厌我也没关係，以后当不成室友也没问题，我只是想趁你有对象之前，把这份心意告诉你……」
    「何宇白，我也喜欢你。」
    我话才刚说到一半，就把后面的话拋到脑后，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啊？」
    「我说，我喜欢你。」莫尚恩把我拉入怀中：「这是我想跟你说的事情。」
    我一度以为自己在作梦，忍不住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右脸颊，确定会痛才收手。
    莫尚恩的体温偏高，我的左脸颊靠在他的胸前，能听到他的心脏正剧烈跳动。
    屋内一片寧静，到最后只剩下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我推开莫尚恩：「怎么回事？你说你喜欢我？」
    我的紧张与不安消失，脑袋终于能好好回想刚才的对话。
    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莫尚恩明明有喜欢的女生、我的告白反而变成被告白的对象，我开始揣测是整人游戏的可能性。
    「我真的喜欢你，何宇白。」莫尚恩的两手捧起我的脸颊：「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不是整人游戏、不是会错意，我是真的在跟你告白。」
    「这、这不对吧？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就是被你爸强烈反对，跟你年纪相差太大的女生。」
    莫尚恩放下双手，一脸困惑：「什么女生？」
    我把莫叔叔说过的话告诉莫尚恩，莫尚恩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我很快就把整件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完毕，他没有马上做出回应，气氛冰冷到谷底。
    「……大致上是这样，你真的没有喜欢的女生？」
    「没有，我爸骗了你。」
    「骗我？为什么莫叔叔要骗我？」
    莫叔叔和我说话的时候，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依照莫叔叔的年纪，早就过了小孩子会说谎骗人的年纪，出社会这么久的时间，还特地大老远跑到租屋处说谎，怎么想都不可能。
    「我跟我爸说我喜欢男生，他一气之下揍了我一顿。」莫尚恩指着我：「我爸不想承认他的儿子喜欢男生，才对你说谎。」
    「什么？你怎么突然跟你爸说你喜欢男生？」
    我没想到莫尚恩是同性恋，最开始有怀疑过他喜欢我，那也只是一般的猜想，根本没想过事情的发展会到这种地步，说不惊讶绝对是骗人的。
    「我怕我向你告白，你会用长辈不支持或找各种理由逃跑，不正面回应我。」莫尚恩低下头：「所以我在决定要向你告白之前，回老家一趟，把事情跟我爸说清楚。」
    「等一下，我现在越来越搞不懂了。」我无力的坐在床边：「我想重新确认几件事情。」
    「好，我都会诚实回答。」
    「首先，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不是一般朋友的喜欢，就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这世界上，只有你让我有过心动的感觉。」
    我侧过脸：「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告白？是因为我和你告白，你才突然想告白吗？」
    莫尚恩的双眼诚恳到不行，没有任何谎言的成分，我根本不好意思和他对视，逃避的往旁边看去，说话比一开始小声，变得心虚起来。
    到现在我都不太相信莫尚恩喜欢我，没办法这么快就接受这些事情，就算我们真的互相喜欢，还是有太多问题需要釐清。
    「最初喜欢你的时候，我只想把喜欢你的感觉留在心理，打算默默陪伴你这四年的大学生活，我没想到你会跟一个女生通电话、见面、网路上聊天，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不想要隐瞒整整四年，所以我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决定跟你告白，不是因为你对我告白的关係。」
    到头来夏浮寧的约会谎言发挥作用，莫尚恩竟然对我和夏浮寧產生误会。
    莫尚恩告白的契机和我相似，或许也是抱持着被拒绝的决心，想要在分开前传达自己的心意。
    没想到我们在这方面如此相近。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孤僻、沉默、难搞、不合群，不管是哪一个都偏向负面的词，连我都想不到能称讚自己的词，莫尚恩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
    「一开始是觉得你很特别，你和我的互动没有参杂其他利益，跟其他想认识我的人不一样，不过这不是真正喜欢你的原因，只能说是最开始会注意到你的理由。」莫尚恩坐在我旁边，伸手碰触我的发丝：「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忘记带上课用的课本，那一堂你刚好没课，我故意不出声，原本是想吓吓你，没想到我轻轻打开房门，看到你一个人坐在窗边享受屋内的寧静，我被你当时的表情深深迷住，不管回想几次都觉得那时候的你，很美。」
    「停！可以停了！」我双手遮住莫尚恩的嘴，满脸通红的说：「我不会再问这个问题，所以别说了！」
    莫尚恩说的事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学一年级的学生都是满堂，生活步调和高中差不多，早上八点的课上到下午五点或四点，只有一些科系的课比较倒楣，早上或下午会有一至两堂是空堂。
    我只记得那时候的我只要一有空堂，就特别喜欢待在宿舍，因为大部分的学生都在上课，宿舍比平常安静。
    我抖着声音问道：「如果是这样，就代表你之前喝醉的告白，是认真的？」
    「我那时候真的和你告白了？我以为我是在作梦。」莫尚恩双手遮住脸：「拜託你忘记那时候的告白，用那种形式告白太丢人了。」
    酒后告白水落石出，我却感到不真实。
    我不敢相信的是，莫尚恩从大学一年级就喜欢我到现在，整整三年的时间，我竟然是靠「逗号」的关係才开始怀疑他喜欢我。
    莫尚恩隐藏的太好，我只能这样欺骗太晚才注意到的自己。
    --

 第七章 / 真相 - 2

    莫尚恩红着脸，转移话题：「那你呢？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会对我告白，幸好不是做梦。」
    「我……没有像你一样有这么明确的恋爱原因。」我抓紧衣服：「只是渐渐的发现，有时候对你会心跳加速、有时候会觉得心很痛、有时候会紧张，这是喜欢一个人的徵兆，没错吧？」
    「真巧，我对你也有一模一样的症状。」
    我犹豫一会：「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我们在一起了，两情相悦。」
    莫尚恩抱住我，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迟迟没能做出反应。
    几分鐘前我还在为告白忐忑不安，几分鐘后我竟然就成为莫尚恩的恋人，脑子跟不上事情的变化，慢了好几拍。
    我和莫尚恩成为恋人的第一天，生活没有任何的改变。
    告白当晚我们很平静的生活，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莫尚恩偶尔会凑过来跟我分享有趣的影片或是文章，基本上没有因为「告白」而改变。
    深夜，我彻底失眠，明明告白成功、明明两人顺利的在一起、明明解开误会，我却怕这只是梦境，躺在床上不敢睡觉，就怕一觉醒来是梦一场。
    我睁大眼睛直到被睡意侵蚀，才被迫睡去。
    隔天，我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打量憔悴的自己，精神状态极差，明显的黑眼圈、沉重的眼皮，我恨不得回床上继续睡。
    莫尚恩和我相反，精神饱满的和我说声「早安」，满脸笑容的出门买早餐。
    接近中午时段，我才认清那场告白不是谎言，确确实实发生在现实中。
    我一边吃着莫尚恩买回来的铁板麵、一边观察他，我们交往的第二天，不管是生活或互动，都和前几天相同。
    我忍不住又问一遍：「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昨天正式在一起了。」莫尚恩替我整理凌乱的头发：「昨晚没睡好吗？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我不太懂恋人之间的互动，只知道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跟平常没有差别，这样是对的吗？」
    刚交往不到三天，我知道很多事情都需要慢慢来，只是我不懂恋人的互动方式，我偷偷在网路上寻找相关的文章，我和莫尚恩根本是交往前就先同居，没有任何一对情侣有过类似的经歷，我无从参考。
    「我一直以来都是用照顾恋人的方式和你相处。」
    「什么？」我抓住莫尚恩的手臂，拉近距离：「讯息秒回、每个月都要找一天一起出门、蒐集起来的纸条……这些全都是吗？」
    「没错。」
    莫尚恩摸了摸我的头，随后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机。
    反倒是我，呆愣的坐在椅子上，努力回想过去发现的可疑之处，一想到莫尚恩打从一开始就用恋人的方式和我相处，我忍不住胀红脸，不敢再回忆下去。
    莫尚恩放下手机：「假日我们去约会吧？」
    「约会？」
    「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你有特别想去哪里吗？」
    「呃，市区？」
    我没有花太多时间思考，每次出门的地方都大同小异，我能想到的只有市区、海边、展览，这些以前就一起去过，说是第一次约会，更像是日常出游的感觉，特别矛盾。
    「好，那就这週末一起去吧。」莫尚恩补一句：「我载你。」
    我没有理由拒绝，用沉默当作回应。
    莫尚恩的心情特别好，我定期帮他换药的时候，他时不时对我笑，比起前几天的愁眉苦脸更多一点亲近感。
    莫尚恩的伤恢復的很快，我猜是莫叔叔没有用尽全力打人，看似严重的伤口实际上伤的不深，到现在我都我很难想像莫叔叔发怒的样子。
    我盯着莫尚恩的伤口，很替他心疼，他是为了我才受伤，内心的愧疚感慢慢涌上。
    如果我没有确定自己对莫尚恩的心意，我的确有可能会因为他的告白而逃避，他实在是太了解我，知道我会把他家人反对的可能性提出，抢先我一步做出表态。
    「怎么了？你的表情变得好凝重。」
    莫尚恩一发现我不对劲，马上来关切。
    我不打算隐瞒，实话实说：「只是想到你的伤跟我有关，就觉得很对不起你。」
    「早说、晚说都会说，这点伤没关係。」
    「你原本就喜欢男生吗？」
    「不是，我只喜欢你。」莫尚恩反问：「你呢？」
    我小声的说：「跟你一样。」
    我不太习惯这样的对话，明知道我们是情侣，这样的恋爱话题我却特别不好意思，尤其是面对莫尚恩帅气的脸庞，更是心跳加快。
    我用药膏涂完莫尚恩脸上的伤，收拾凌乱的桌子，不等他开口，我就先侧躺在床上滑手机，想藉机有个舒缓的空间。
    莫尚恩没有跑过来聊天，我们享受短暂的寧静时光。
    莫尚恩起身，走到门边：「有朋友来找我，我出去一趟。」
    「路上小心。」
    我躺在床上和站在门口的莫尚恩道别，好不容易有独自在家的机会，我自然卸下心防。
    昨天晚上一直绷紧神经到现在，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心脏的跳动比平常加快好几倍，我在尝试去适应这种感觉，近期大概没那么快就能习惯。
    「我和莫尚恩在一起了。」
    我刚打开手机，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瀏览脸书的动态列表，而是打开我与夏浮寧的对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昨天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夏浮寧，主要是在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经过一整天，我才有「我们在一起」的感觉，她是一直帮助我的人，给予我勇气、给予我祝福、给予我建议，我没有不告知这个消息的理由。
    和我预想的一样，夏浮寧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过来，我从床上坐起，按下通话。
    夏浮寧开头就问：「喂？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夏浮寧的声音很高昂，我能听出她的兴奋与期待。
    「嗯。」
    「天啊！我果然没有看错，莫尚恩喜欢你！你们是互相喜欢！」
    夏浮寧那头传来尖叫与欢呼，我不好意思打断，选择等待。
    夏浮寧很快就冷静下来，跟我说声「抱歉」，要我忘掉刚才听到的一切。
    「谢谢你给我告白的勇气。」我试探性的发问：「你那边进行的还顺利吗？」
    夏浮寧在上一次通话的时候说过要公开腐女的身分，从之前到现在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刚好藉由这个机会问清楚。
    我由衷希望夏浮寧能获得好的结果，至少不要再遇到那些瞧不起的言论。
    「我跟我的大学朋友承认是腐女后，她们表面上是没意见，实际上在慢慢疏远我，我传的讯息都被『已读』，班上的其他人开始知道我是腐女，上课的时候最痛苦，要忍受那些窃窃私语。」
    「抱歉，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唉呦，我话还没说完呢。」夏浮寧笑道：「在我以为高中的悲剧再度上演的时候，班上有个不起眼的女生主动来跟我搭话，偷偷跟我说她也是腐女，我这辈子终于在现实遇到同伴啦！」
    「太好了，恭喜你。」
    我以为夏浮寧这几天都过得很痛苦，从结果来看，真心替她松一口气，至少有人能陪着她。
    「……总之她就是一个和我很聊得来的人，我们还约好要一起去逛『同人展』。」
    夏浮寧和我分享她的新朋友，我认真聆听，从不插嘴，内容不外乎就是在谈论新朋友的个性，以及她们喜欢的作品、角色，听到男性与男性之间的恋爱话题，我自动忽略。
    我对陌生的词很感兴趣，忍不住问：「『同人展』？那是什么？」
    「里面会贩售很多二次创作和原创作品，我最期待的就是有贩售男男激情戏码的漫画，还有……」
    我急忙打岔：「我大概懂了，不用再解释没关係。」
    那些方面我不曾触及，只能祝福她们旅途愉快。
    夏浮寧没有坚持，只说要和新朋友聊天，我们提前结束话题。
    夏浮寧有她自己的人生，我则有我自己的人生要过，起初从她身上获得很多意见，看她现在这么快乐，我自然替她开心。
    我和莫尚恩的互动，只能靠自己去适应，不能凡事都依靠夏浮寧。
    --

 第七章 / 真相 - 3

    约会当天，我特地穿上莫尚恩为我挑选的衣服，在镜子前面整理乱翘的头发。
    莫尚恩的打扮比平常更帅气，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一黑一白的搭配再度衬托出他的气质，果然任何穿搭都难不倒他。
    「准备好了吗？」莫尚恩走到门边：「有东西忘记带吗？」
    「没有。」
    我和莫尚恩一同离开租屋处，走向熟悉又陌生的停车场。
    我们到市区之前的行程，和之前每个月都要约出去一天的模式差不多，我的心一半紧张、一半平静，只是去一趟市区，我却比以往更加期待。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约会应该要做的事情，基本的牵手、拥抱、谈情说爱，以上是我从网路上得到的资讯，能做到其中一项，我大概就心满意足，第一次约会不敢奢求太多。
    我们顺利的来到市中心，莫尚恩让我提前下车，我站在门口等他停好车，一切就和上次出游的时候一样，要不是我清楚知道我们现在在交往，我可能还会以为这次出门只是用来增进室友感情的日子。
    「久等了。」莫尚恩牵起我的手：「走吧，我们先去吃中餐。」
    「嗯。」
    我被莫尚恩的主动牵手吓到，表面看似平静的我，内心可以说是小鹿乱撞，眼神不断飘移，我任由他拉着我往前走。
    路上的行人不多，偶尔有几个路人经过，每当有视线停留在我们身上，我都会低下头，不敢直视。
    明明没有做任何亏心事，我却很紧张，掌心不自觉冒汗，很想抽手，莫尚恩却握得很紧，我根本放不开。
    「怎么了？你的脸好红。」莫尚恩注意到我的紧张，弯下身子，拨开我额头上的刘海：「有发烧吗？」
    「没事。」我小声的解释：「只是有点紧张。」
    莫尚恩愣住几秒，随即给我一个招牌的笑容。
    我以为莫尚恩下一秒会抱住我，结果我的猜想失败，他只是松开我的手，从背包里面拿出面纸为我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不好意思，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此时，有两位少女上前搭话。
    她们的穿着十分清凉，脸上有画淡妆，视线全集中在莫尚恩身上，发话的少女慢慢靠近，我则默默退开。
    这是我们交往之后，第一次有人来搭訕莫尚恩，我以为我能像以前一样把这些当成是一场「游戏」，没想到我做不到，胸口很闷，不敢往他们的方向多看一眼。
    莫尚恩没有推辞，认真询问：「有什么事情吗？」
    「可以跟你要一下你的联络方式吗？」
    「抱歉，我有恋人了，不方便。」
    莫尚恩以为对方有急事需要帮忙，得到的答案是「联络方式」后，他的态度不再和善，语气变得冷漠。
    少女左顾右盼：「怎么会？我没看到你的女朋友，该不会是想找藉口拒绝我吧？」
    莫尚恩指向我：「我的恋人就在你身后。」
    我能感受到那两位少女对我上下打量一番，我没有打招呼，只是看了她们一眼，就往别处看去，就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没想到莫尚恩会直接公开我们的关係，心中的不安消散，一股暖意往上升，很特别的感受。
    「没想到你这么幽默，他是你弟弟？还是你朋友？拿他来当挡箭牌可不好唷。」
    莫尚恩不再解释，向我走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莫尚恩牵起我的手，继续往前走，留下那两位没搞清楚状况的少女。
    「莫尚恩，走慢一点。」
    我有点跟不上莫尚恩的步伐，他越走越快，我几乎是小跑步的方式跟上。
    莫尚恩显然是想把后面两位少女甩在后头，我一开口，他就停止前进，回头确认我的表情，之后又往后看，确认她们没有追来。
    「你没事吧？我不小心走太快，下次会注意。」
    「没关係。」
    莫尚恩双手放在我的脸颊两侧，轻轻捧起：「难得出来，我不想看你一直皱眉头。」
    「我才没有。」
    莫尚恩的脸靠近：「你一皱眉，我就忍不住想要吻你。」
    「你……呜！」
    我才刚说一个字，莫尚恩就吻了我。
    莫尚恩的唇很柔软，我感受不到几秒鐘，他就离开我的唇边，我的脸颊发烫，逃避他的视线，选择低头。
    我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句子是「这是我的初吻」，初吻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第一次被人亲吻，难免会有些不知所措。
    在街上牵手我以为是今天的最大突破，没想到第一天都还没过完，我们直接进阶到接吻的桥段，尤其是在人来人往的走道上，我以为莫尚恩不会这么开放，他却不在意别人打量的目光，直接吻我。
    「对不起，让你感到不安。」莫尚恩低下头：「我可以和大家公开我们的关係，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被搭訕了。」
    「我真的没有在意，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搭訕，我早就习惯了，而且只有不认识的人才会搭訕你吧？你公不公开都没办法避免掉。」我避开莫尚恩的视线：「我只怕你以后会后悔。」
    「现在不在一起，我才会后悔。」莫尚恩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我把脸书的感情状况改成『稳定交往中』，这样至少能避开一些误会。」
    「你、你不怕被学校的人说间话吗？」
    我以为莫尚恩很注重人与人之间的关係，不会随便就公开我们交往的事情，就算只是简单的「稳定交往中」，都有可能带来问题，如果是讨厌同性恋的人，事情绝对会越来越糟糕。
    「你不想被公开的话，我不会说和谁交往。」莫尚恩偷亲了我的脸颊：「如果你想要我公开，我随时都可以发文说我们在一起。」
    「我还没做好面对学生间言间语的心理准备，先不用公开吧。」
    刚交往没几天，我还在适应两人之间的亲密互动，可不想要在这时段被学校的学生们当作讨论的对象，受人注目不是我的风格，公开关係势必会造成莫尚恩的爱慕者们崩溃，我想等我们的感情稳定一点再做决定。
    「我们慢慢来。」
    莫尚恩不着急，只要我不想，他就不会真的强求我，这一点我很感动，公开或是不公开，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一种压力。
    莫尚恩长期受到许多人的关注，内心有足够的承受力，我和他相反，光是要去习惯就要花上不少的时间，他这句「慢慢来」，多少有舒缓我内心小小的焦虑。
    接下来的约会我们没有被其他人打扰，顺利的逛街、看电影，在吃饭的时候发生插曲，莫尚恩不再拍摄食物的照片，改拍我们的合照。
    莫尚恩把手机桌布换成我们的照片，我有样学样，将久违的黑色背景改成他的自拍照，我不习惯背景出现自己的脸孔，放他的独照我比较能适应。
    约会一整天下来，我们只有在最初遇到搭訕者，之后很罕见的没有陌生人来找莫尚恩。
    准备回家时，我才知道莫尚恩除了看我以外的表情都很冷漠，不像以前见谁都笑，可能是这样难以靠近的感觉，打消许多想来跟他要联络方式的人。
    --

 第七章 / 真相 - 4

    下週一，上学日。
    我上学途中在等早餐，听到有学生在讨论莫尚恩的恋人。
    「你有看莫尚恩前天更改的状态吗？他竟然不是单身了！」
    「这消息谁不知道？超多人都在猜莫尚恩是不是跟校花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是校花？我有朋友认识莫尚恩，听说不管谁问莫尚恩，都没有人得到答案，如果是校花，没必要保密吧？」
    莫尚恩在脸书更改「感情状态」后，不管是网路、现实，所有人都在猜莫尚恩的恋人是何方神圣。
    我这个当事人一拿到早餐，连忙加快速度，走进学校。
    就算我逃到教室，班上的女学生们都在热烈的谈论莫尚恩。
    我选择一个角落坐下，尽可能不去听那些言论，转移注意力的打开手机，脸书第一个跑出来的就是莫尚恩变更「感情状况」的动态，下方留言有祝福、有惊讶、有悲伤，更多是在问对象是谁，莫尚恩没有出面解释，更多人拿出来讨论，其中有个留言的按讚数最高，留言内容是「该不会对象是其他学校的校花？」，莫尚恩的帅气程度，任何人都会朝「校花」的方向去猜测，如果我是个旁观者，想必会和大家有一样的想法。
    星期一的课程很枯燥乏味，我满脑子都是莫尚恩，自然没有认真听课。
    班上的同学一到下课就会继续猜莫尚恩的恋人，我只能趴在桌上假装睡觉，尽可能放空。
    我好不容易苦撑到最后一堂课，鐘声响起，我收拾好桌上的物品，刚站起身，门口就传来惊呼声。
    我回头，愣住：「莫尚恩？」
    「我忘了带钥匙，一起回家吧。」
    莫尚恩向我挥手。
    班上的同学都瞪大双眼，我只是点个头，朝门口的方向走去，莫尚恩跟在我后面。
    我一踏出教室，教室内就传来各种声音，大多都在互相询问我和莫尚恩的关係。
    「天啊！我们班上那没存在感的人和莫尚恩是什么关係？朋友？室友？」
    「该不会莫尚恩的交往对象是他吧？」
    「怎么可能？莫尚恩怎么可能是同性恋？他可是我的男神！」
    班上的谈论声大到我在走廊都能清楚听到，想必莫尚恩也有听进去，只是我们都没有开口。
    我很少在学校和莫尚恩一起行动，大多数人没看出我们是室友，我认为是很合理的事情。
    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莫尚恩会有主动来教室找我的一天。
    我抬头：「你真的没带钥匙？」
    「昨天约会太开心，今天出门前没仔细检查，连课本都有几本忘记带。」
    我一想到昨天的互动，胀红着脸：「明明传讯息跟我说一声，我们可以约在校门口。」
    「我想说给你一个惊喜，是不是太招摇了？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就不会这样做。」
    「你跟我是室友又不是秘密。」
    明天我被班上同学问话的时候，只要冷淡的说一句「室友关係」，就能迎刃而解，我其实没有太担心。
    我们离开学校，中途遇到不少谈论莫尚恩的学生，莫尚恩不做回应，我则是不敢说话，等到靠近租屋处的时候，我才有勇气握住莫尚恩的手。
    租屋处离学校有段距离，我以为没人会看到我们的互动，才有勇气向莫尚恩牵手。
    莫尚恩低头看我一眼，表情柔和，他大大的手掌用力握紧我的手，我从握住的那方变成被握的那一方。
    我馀光看到有个人拿着手机对着我们，我下意识回头，结果人都来不及看到，莫尚恩就往前站，挡住我，防止我被对方拍到。
    莫尚恩走上前：「抱歉，你能删掉照片吗？我不喜欢被偷拍。」
    远方的女生正惊恐的打量我们。
    莫尚恩和那位女生进行沟通，我僵在原地，第一次主动和莫尚恩做肢体互动，偏偏被人拍到，我只能低着头，就怕被那位女生记住我的长相。
    女生困惑的问：「你是莫尚恩吧？」
    「我是。」
    「你是同性恋？那个人是男生吧？我刚才看到你们牵手了！」女生握紧手机：「如果你说谎的话，我是不会把照片删掉。」
    「我不是同性恋。」莫尚恩回头看我一眼：「我只是喜欢他。」
    旁边有不少车子来来往往，引擎声、喇叭声盖过他们后续的对话，我只能听到前面几句，后面的内容无从而知。
    莫尚恩很快就回到我身边，我躲在他的身后，确认那位女生离开，才放松绷紧的神经。
    我再次低下头：「抱歉，是我的问题，我不该牵……」
    莫尚恩握紧我的双手：「你没有错，我们牵手又没有错。」
    「嗯。」
    「我有和那个女生好好说明，有请她把照片删掉，你不用担心。」莫尚恩拉着我进租屋处：「昨天是我太心急，不应该把脸书设成『稳定交往中』，造成学校的学生不必要的怀疑和猜测。」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我明白莫尚恩大费周章做得一切，只是想斩断我胡思乱想的心。
    我多么希望我可以坦然的面对任何目光，只要我做足准备、只要跟莫尚恩一起面对，我一定可以度过这次的考验，不再隐瞒。
    我们走到房间门口，我拿出钥匙，莫尚恩站在门边和我聊天。
    「以前我偷拍你，你都会生气。」
    我打开门，转头：「我生气你不是还继续拍吗？」
    「我会偷拍其实是怕以后想你的时候，没有东西可以拿出来回忆，不过我们现在交往，我可以把以前拍的照片都删掉。」莫尚恩笑道：「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创造新的照片。」
    「你都拍了，不用花时间删照片。」
    这辈子只有莫尚恩会偷拍我，我从排斥到习惯，他突然这么坦承，我反而有点适应不过来，以为那些照片只是为了「好玩」才拍，从来没想过对他来说有纪念的意义，我对他又有更深层的了解，内心的暖意不断上升。
    一整天的课，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我疲倦的坐在床边，将背包丢在地上，连整理的动力都没有。
    我从口袋拿出手机，先打开脸书，想确认刚才那位女生到底有没有把事情传出去，我把莫尚恩的个人页面检查一遍，不管是标记的文章、留言区都没有「同性恋」有关的内容，确定没事后，我才把脸书关掉。
    我盯着手机桌面的软体，习惯性往下看，刚好看见许久未开的「逗号」。
    我没有和莫尚恩提过「逗号」的事情，交往到现在更没有隐瞒的必要，是时候和他说实话，他有权利知道有人以他的名义成为「逗号」的会员。
    「莫尚恩，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

 第七章 / 真相 - 5

    莫尚恩放下手边的事情，走到我身边：「怎么了？」
    「我想跟你谈关于『逗号』的事情。」
    我从头到尾的说明一遍，其中包含被同班同学恶整、「逗号」配对的人是假冒莫尚恩的冒牌货、新功能的通话结果，并且解释我之前怪异的举动大部分都和「逗号」有关。
    「你真的配对到我的名字？」
    莫尚恩只问这句话。
    我为莫尚恩点开我的「逗号」，把配对结果给他看，他的双眼瞪大，似乎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实。
    「有人很常冒充你吗？」
    「以前在网路上遇过不少冒充我的人、偷用我照片的人，这阵子反而没有遇到过。」莫尚恩拿出手机，递给我：「我也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坦承。」
    我接过莫尚恩的手机，朝萤幕看一眼，马上就看出莫尚恩的手机也有下载「逗号」，我点开莫尚恩的「逗号」，视窗跳出，我往个人页面看去，结果显示的不是莫尚恩的名字，是我的名字。
    「你用我的名字去配对？」
    「我相信你对『逗号』没兴趣，才会用你的名字去配对，之前你问我『逗号』的事情，我以为被你发现我偷用你的名字，没想到会瞒到现在。」莫尚恩急忙解释：「之前听很多人说过这个配对软体很准，所以我很好奇如果用你的名字去配对，到底会配对到谁？我没有要冒充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哪个女生这么幸运能配到你，很抱歉我没有先经过你的同意就註册。」
    我本来就对「逗号」毫无兴趣，不在意莫尚恩擅自帮我配对，只是被他这样一说，我反而很好奇配对到的人是谁。
    我点开配对结果，我的名字旁边出现一个陌生的名字，名字的下方显示的大学在其他县市，我无法接受的是配对率只有10％，我从来都没看过这么低的配对结果。
    我忍不住问：「配对率这么低吗？」
    「不用在意，你还有我。」
    莫尚恩抱住我，我不做反抗，将手机还给他。
    我没想到自己的异性缘会如此差，就算「逗号」的准确度仅供参考，配对率这么低的状况下，要不难过实在是太困难，难怪莫尚恩拖到现在才跟我提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我领悟到恶搞我的同班同学擅自替我申请「逗号」时，会把我的性别设成女性的主要原因就是莫尚恩，因为性别无法重覆。
    「你要和冒充你的人通话看看吗？」
    「逗号」整件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只剩下冒充莫尚恩的人是个谜团，本尊就在我面前，决定权就在莫尚恩身上。
    「不管冒充我的人有什么目的，我其实不应该指责他，反而应该要感谢他。」
    「你要感谢一个冒充你的人？」
    「如果他没有用我的名字註册『逗号』，你就不会怀疑我喜欢你，我们搞不好到毕业都不会在一起。」
    莫尚恩选择不追究，我就没有要继续调查的打算，到现在这个局面，不管冒充莫尚恩的人是谁，都不重要了。
    昨天下课在班上造成小小的轰动，我以为进到教室就会被同学们逼问，结果跟我猜想的不同，只有几位同学认真看我，大多人还是选择忽略。
    我选后排的位子坐下，周遭的间聊的谈论声渐渐变大，我来不及喘口气，那位偷拿我手机下载「逗号」的男同学就跑了过来。
    「喂，你和莫尚恩真的是室友？」
    「嗯。」
    此话一出，原本在间话家常的同学们都闭上嘴巴，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我很庆幸这位同学问的是「室友」，而不是「恋人」关係，如果是后者，我可能不知道如何应对才正确，承认关係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否认关係又显得我不重视莫尚恩，「室友」的提问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问题。
    男同学用力拍拍我的背：「这种事情应该早点说出来和大家分享呀，莫尚恩人气这么高，谁不想认识他？你改天把我介绍给莫尚恩吧？我也想要一个这么受欢迎的朋友呀。」
    我没有答应，只选择沉默。
    男同学不催促，就站在我旁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就不离开，我们的气氛变得相当凝重。
    我不怕这样的窘境，反倒是男同学不太习惯，他时不时从口袋掏出手机──想假装没事。
    其他同学的视线渐渐回归到手机，我没有客气，跟着拿出手机要瀏览讯息，结果脸书才刚点开，前方就有位女同学大叫。
    「哇！」女同学指着自己的手机：「有人拍到莫尚恩和一个男生牵手，还说莫尚恩是同性恋！」
    「真的假的？你看到谁发的文章？」
    「这背影绝对是莫尚恩！只是旁边的男生是谁？一半以上都被树叶挡住，根本看不到脸啊！」
    大家拿着手机在瀏览最新的消息，少数人正在交谈，内容全都和「莫尚恩」、「同性恋」有关。
    我重新整理脸书页面，最新的动态出现班上同学转发的文章，内容只打一句「莫尚恩是同性恋？」。
    我点开照片，仔细一看，不是昨天回家被偷拍的场景。
    照片的位置在市区，我印象很深刻，那时莫尚恩吻完我，牵着我的手要继续逛街的时候。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在市区被偷拍，你还好吗？」
    莫尚恩传讯息过来，我点开一看就是道歉的话语。
    我没有刻意隐瞒我们之间的关係，但没有嚣张到要告知全世界的意思，我只是想和普通情侣一样，不会有这么多人去关注。
    周遭传来不少推论，像是「被挡住的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靠网友们的力量一定很快就能找出来是谁！」、「从莫尚恩的熟人开始比对吧？」，不管是哪一句话，都让我饱受压力。
    我焦虑的回覆莫尚恩的内容：「我还好。」
    明知道我在自欺欺人，却不想要莫尚恩担心。
    如果我真的想要隐埋这件事情，在市区的时候我就会要求莫尚恩把脸书的「感情状况」改回原本的「单身」，没有要求的理由很简单，我只是想慢慢适应被旁人指指点点的感受。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习惯这一切。
    --

 第七章 / 真相 - 6

    我以为莫尚恩是同性恋的话题很快就会结束，结果我太小看莫尚恩的魅力、太小看莫尚恩的支持者，从早上到放学，周边的所有人都在搜寻那位「被挡住的少年」。
    寻找的人当中，包括真正是莫尚恩的粉丝、无聊找乐子的学生、好奇心旺盛的网友，每个人抱持不同的想法，集结起来却是不能忽视的力量，网路和现实全都围绕在「被挡住的少年」。
    我好不容易撑到放学，下课鐘声还没结束就想离开教室，才刚起身，我的脸书就跳出新的讯息。
    我没有仔细看通知，以为是夏浮寧传来的讯息，顺手点开。
    「跟莫尚恩牵手的人是你吧？」
    陌生的讯息传来，我全身冒冷汗，警惕的抬头察看，班上的人往门口离去，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怪异的动作，除了我例外。
    我点开发问人的个人页面，没有任何讯息，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空白到不得不去怀疑是免洗帐号。
    免洗帐号是指创办后没有在使用，用完即丢的一种空白帐号。
    我选择「已读」对方，迅速收起手机，跟着人群离开教室。
    回去租屋处的路上，我只要听到有人谈论莫尚恩、同性恋之类的词，就会忍不住加快脚步，到最后我是用跑步的方式回到租屋处。
    我站在门边喘气，自从大学三年级不再有体育课后，我就没有进行任过何体能运动，体力早就大不如从前。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在家里比起在外面要有勇气，重新打开脸书的对话页面，结果跳出好几则新的通知。
    对话区出现好几个句子，像是「我知道和莫尚恩牵手的人就是你」、「莫尚恩所有朋友我都比对过，那个人绝对是你」、「你为什么要害莫尚恩变成同性恋？」……等等，我不敢仔细阅读，就怕有更惊人的字句出现。
    莫尚恩从厕所出来，我们面面相覷：「何宇白，没事吧？」
    我没注意到莫尚恩在家，吓得把手机藏在身后，赶紧摇摇头。
    莫尚恩上前，将我扶到椅子上休息，我不想让他有过多的担忧，不停说着「我没事」。
    莫尚恩蹲下身子：「我会想办法处理，你不用怕。」
    「这不是你一个人该承担的事情，是『我们』一起。」我勉强挤出笑容：「我不确定在『逗号』上假冒你的人和偷拍照片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就算解决掉偷拍的人，我们永远都解决不了带有『恶意』的人。」
    我和莫尚恩提过「逗号」的假冒事件，那句「你喜欢莫尚恩吗？」到现在都无法遗忘，那时的我认为没有必要仔细调查，现在却不得不提两者之间的关係。
    「我不想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就遭遇到这些事情，我知道我们要一起面对，我却不想看你这样闷闷不乐。」
    我双手张开：「既然这样，你给我一个拥抱吧？」
    莫尚恩上次跟我讨了一个拥抱，我有样学样，能在无助的时候得到温暖，其实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莫尚恩忍不住笑出声，我被他的声音感染，一起笑出来。
    在欢笑声中，莫尚恩给我一个很温暖、很有力道的拥抱，我们抱在一起，彷彿那些害怕、心烦的事情都不存在，只剩下我和他。
    拥抱结束后，莫尚恩接到吴盛智打来的电话，吴盛智的声音大到我在旁边都能清楚听到，内容不外乎就是找莫尚恩出来玩。
    我不用猜就知道莫尚恩会拒绝。
    莫尚恩把大部分的课外时间都留给我，他和朋友之间的交集大大缩减，吴盛智自然会来联络他。
    我不想要莫尚恩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我身上，趁他在讲电话的空档，用手指比划，先是指着他，手又移动到窗外的方向，接着点头，催促他答应。
    莫尚恩犹豫一会，接受吴盛智的邀约，约好时间地点后，才掛上电话。
    「我和吴盛智出去，你真的没问题吗？」
    「你不用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我身上。」我指着手机：「我们都需要给彼此一点空间。」
    「好吧，如果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我会马上回来。」
    「你就放心的去玩吧，路上小心。」
    莫尚恩吻了我的脸颊：「我出门了。」
    莫尚恩突然做出亲密的举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没做好心理准备，愣在原地。
    莫尚恩拿起背包，关门前不忘看一眼呆愣的我，依依不捨的离开。
    脸书收到的讯息通知一直跳，我没有告诉莫尚恩，想要靠自己处理，不想他时时刻刻为我操心。
    我没有变坚强，对于这种事情仍感到害怕，想逃的时候又忍不住去想，莫尚恩收到类似的骚扰绝对不比我少，他能撑过来，我一样可以。
    我打开脸书，把那个不断骚扰我的人进行「封锁」。
    「封锁」代表对方看不到我的个人页面，我收不到对方的任何讯息，时常被拿来使用的功能，有效降低陌生人的骚扰。
    通知不再跳、讯息不再出现，只要一个选项，我的世界再度回归平静。
    儘管这次的事件我无法冷静面对，每当痛苦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莫尚恩的脸，给自己多一点勇气。
    显然，这个方法很成功，以前的我根本做不到主动「封锁」他人。
    我从浴室梳洗完，回床上拿手机，莫尚恩传来讯息给我，内容不外乎就是在担心我的状况。
    自从我们在一起，互相传讯息不再是久久一次，几乎每天都传，任何内容都会聊到，他出门看到有趣的东西就会拍给我看，就算我们住在一起，分开的时候还是会用手机联系，这大概是在一起之后最大的改变。
    我盯着莫尚恩传来的那句「我爱你」，进入梦乡。
    结果，我做了一场噩梦，梦境的内容是全校知道我和莫尚恩在一起，班上的同学、同校的学生，只要一看到我就会对我指指点点，有莫尚恩的爱慕者对我骂「死同性恋」、「抢走莫尚恩的丑男」、「莫尚恩是可怜你才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我被那些声音包围，痛苦的蹲在漆黑的地上，直到我从现实惊醒。
    我打开手机，时间显示清晨三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明知道只是梦境，不安的感觉却涌上。
    我缩在床上，等待睡意的来临。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外传来钥匙声，我随着声音的方向往门看去，莫尚恩正躡手躡脚地打开门，昏暗的房间没有被开灯，他摸黑拖鞋，进入房间。
    「你怎么没睡？」
    莫尚恩透过窗外的亮光与我对视，加快脚步，走到我床边。
    莫尚恩伸手抚摸我的右脸颊，头朝我凑近：「怎么了？」
    「做恶梦。」我怕莫尚恩又会问下去，把梦境的内容说出来：「我梦到学校没有人支持我们在一起。」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在一起没有任何错。」
    莫尚恩的想法比我坚强，突然觉得我很懦弱，明明吴盛智问我有没有决心和莫尚恩在一起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说「有」，现在却被梦境给打击、被现实给动摇，愧疚感不断上升。
    我抖着身体，哽咽的说：「好。」
    「你知道吗？我爸说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我最好的朋友不会给我们祝福，但是，这是我们的爱情，为什么我们要从别人的眼神和话语去评断自己对爱的意义？」
    「嗯。」
    我很在意莫尚恩指的朋友是不是吴盛智？这种时候不该插话，只能把疑问留在心中。
    莫尚恩的交友圈，我只认识吴盛智这个人，自然会推测是他。
    「我只相信一件事情，谁坚持到最后，就是所谓的永远。」
    「会永远。」
    莫尚恩轻声细语的和我分享他今天遇到的趣事，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盯着窗外的月光，享受他低沉的声音，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平静。
    心烦的事情在莫尚恩来之后，好像变得不可怕、不恐怖、不紧张，他总是能带给我神奇的能量，这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不过他自己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多么神奇的能力，只是因为喜欢的人陪在我身边，把我变得勇敢、变得毫无畏惧，如此而已。
    --

 第七章 / 真相 - 7

    我再次醒来，窗外的阳光已照进屋内，从床边拿起手机，赫然发现睡到快中午才醒来。
    莫尚恩不在房间，我确定他有回来过，那不可能是一场梦，真要是梦境，如此真实的梦我可是第一次遇到。
    「朋友有急事找我，我看你在睡觉就没吵醒你，下午就会回来，不舒服的话可以在家等我回去，不要勉强。」
    我打开我和莫尚恩的对话纪录，早上七点多他有传讯息给我，明明是透过文字的传达，我却能感受到一丝的温暖。
    我从来没有因为做恶梦而害怕到睡不着，昨晚确实是第一次，那样的梦境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我下床，简单进行梳洗，静下心来才发现肚子的飢饿感很强烈，犹豫要不要出门买中餐，决定先换上外出用的衣裤再说。
    「何宇白，开门！」
    外头传来「碰碰碰」的敲门声，会用这样的口气说话的人只有吴盛智，我换完衣服，走去将门锁打开。
    「莫尚恩不在家。」
    我和莫尚恩在一起之后，这是第一次单独和吴盛智见面，这种感觉很微妙，毕竟他是少数知道我和莫尚恩告白过的人。
    吴盛智指着我：「我知道莫尚恩不在家，我是来找你！」
    「又找我？」
    吴盛智到这种节骨眼，竟然还会单独找我，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
    我走出门外，确认走廊没有其他人，才请吴盛智进屋。
    吴盛智坐在莫尚恩的椅子上，我站着反而很奇怪，顺势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休息。
    「我知道你和莫尚恩在一起快一週了。」
    「嗯。」
    那天吴盛智知道我要和莫尚恩告白，他只要简单推论和观察，会发现我们在一起并不奇怪。
    只是，我不知道吴盛智这次来访的目的，从之前他的说法来看，我和莫尚恩的确是互相暗恋，不得不承认他的判断很正确，反而是我因为莫叔叔的话而乱了阵脚。
    「这次来有很多事情要谈，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就直接说了。」吴盛智深深吸一口气：「我就是假冒莫尚恩的人。」
    「什么？」
    「『逗号』里面的莫尚恩，就是我。」
    「那个人是、是你？」我连忙掏出手机，打开『逗号』的页面，指着配对结果：「我配对到的莫尚恩，真的就是你？」
    吴盛智怕我不相信，拿出手机，萤幕的确有下载「逗号」软体，他打开「逗号」，点选配对结果，我的名字大大的写在上面。
    我不放心，特地用吴盛智的手机确认有我名字的性别是否为女性，结果很明显，我配对到的人就是吴盛智假冒的莫尚恩。
    「总觉得要说实话很憋扭，我原本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谁知道莫尚恩昨天突然问我最近有没有冒充过他的人，问的太突然，我根本没做好能当作藉口的理由，加上我跟他太熟，他一下就看出我在说谎，我只好把所有事情都招了。」吴盛智双手合掌：「对不起，莫尚恩跟我说了你最近的状况，我不知道我做那些事情会让你这么难受。」
    莫尚恩和吴盛智昨天有见面，我以为只是单纯的朋友聚会，没想到莫尚恩会因为我再次提到「逗号」的事情──机智的跑去问吴盛智。
    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是吴盛智，到现在都觉得不真实，我竟然和吴盛智配对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冒充莫尚恩？」
    我很想接受吴盛智的道歉，在把事情搞清楚之前，我不会轻易收下那句「对不起」。
    我认真回想，吴盛智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不管是最初提到「逗号」的火锅店、约我出来想了解我的为人、在我要告白的那天拜访，各式各样的插曲，牵动我和莫尚恩的关係。
    「莫尚恩以前很常在网路上被人冒充，是我帮他把那些假冒的人检举掉，『逗号』越来越红之后，莫尚恩跟我确认不会註册，我不想有人以莫尚恩的名义去欺骗其他人，所以私下帮他註册他的名字，这样至少就不会有人冒充他。」吴盛智直摇头：「我没想到配对结果会出现你的名字，这一点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就好？」
    「我一开始不确定配对到的人就是你，谁没事把自己的性别改成女性？我当然会把那当成是假冒你的人。」
    我顿时无语，吴盛智一眼就看出性别栏位的不同，我却没有即时发现，这真的是我的问题。
    我稍微和吴盛智解释我的性别会显示女性的原因，保留莫尚恩偷偷帮我配对的事情，只说是班上同学的恶作剧。
    「……所以，不是我故意要用成女性的性别。」
    吴盛智忍不住翻白眼：「你班上的同学也太幼稚吧？都大学了还搞什么恶作剧？」
    我直摇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那位男同学的个性，大概不会想要去深度了解，永远把这当成是一个谜。
    我指着萤幕：「那天通话你为什么要接起来？还跟我说『你喜欢莫尚恩吗？』，你是故意的吗？」
    「你从『逗号』发讯息给我之后，我就在怀疑你是不是本人，会问那句话只是想要测试看看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没有别的意思。」吴盛智加重语气：「老实说，我不会给你们祝福。」
    「原来莫尚恩说的那个朋友就是指你？」
    我记得莫尚恩昨晚说过的话，没想到我的判断正确，「最好的朋友」就是指吴盛智，我很惊讶又很不解，我以为以吴盛智的性格会给予我们祝福。
    「我有跟莫尚恩聊过关于同性恋的话题，不过是在你们交往之前。」吴盛智站起身子：「我很早就猜到他喜欢你，你应该很懂想求证的心情吧？我就忍不住找时间跑去问他，就跟我上次来问你一样的方式。」
    「你一开始就在骗我？我要告白的那天，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那一天我原本想要给你压力，没想到你会这么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就放弃阻止你去告白。」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莫尚恩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当然不希望他受到伤害，如果他只因为我一句『不同意』就放弃喜欢你，那他根本不算是喜欢你，只是產生恋爱的错觉。」吴盛智走到我面前：「我每次跟你见面都是想要试探你是怎么样的人，至少这几次下来，我相信你不是在利用莫尚恩、不是只看他的外表，是真心喜欢他。」
    「我是真的喜欢他。」
    我搞不懂吴盛智是在称讚还是在讽刺，只能当作前者，礼貌性给予回应。
    「现在不一样，我不会质疑你们的感情，但我不赞成也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你有你的想法，我不会要求你一定要祝福或是支持我们。」
    爱情不需要为了证明而证明，真正的爱是无法用肉眼看见，只要我能感受到，那便足够。
    他人的祝福不应该是用来评断是否该交往的主因，那样的爱才不是爱。
    吴盛智笑出声来：「真没想到我要找的答案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什么答案？」
    「有些同性恋或是支持同性恋的人，一听到有人『不支持』就会把对方视为敌人，我不喜欢抱持那些心态的人，我只是对同性恋没有任何看法，不支持不代表就是反对，我很高兴你不是抱持这样想法的人。」
    「我不是同性恋，我只喜欢莫尚恩。」
    吴盛智翻了白眼：「你们是多有默契啊？莫尚恩以前也说了跟你一样的话！」
    「以你的观点来看，我和莫尚恩就是很有默契的『朋友』。」
    吴盛智和莫尚恩相似，都是擅长聊天的类型，他很快就把这个话题带开，转而讨论其他生活趣事。
    我在一旁聆听，偶尔被吴盛智的话逗乐，把话说开后，我们之间原本有的陌生隔阂消失无踪，能自然的和他相处，是我没料到的事情。
    --

 第八章 / 再见 - 1

    吴盛智来这作客一个小时才离开，时间从中午时段变成下午一点，我的飢饿感再次甦醒，正准备要出门买中餐，门再度打开。
    「我传讯息给你，你没回，我怕你还没吃饭，顺路买了中餐。」莫尚恩将餐点放到桌上：「我买水饺，一起吃吧。」
    「原本要出门，结果吴盛智跑来。」我一边打开盒盖，一边回：「谢谢你买的中餐。」
    莫尚恩停顿几秒：「吴盛智？他跑来做什么？我脸上的伤恢復差不多，他不可能是来探病的吧？」
    「别装，吴盛智都跟我说了，是你要他来找我的吧？」
    「我很高兴他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他有好好跟你道歉吗？」
    我把吴盛智刚才说的话重复说给莫尚恩听，因为「逗号」的关係，牵连我们好几个人，要不是吴盛智自己坦承，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是他假冒莫尚恩。
    莫尚恩用男性性别替我进行配对，我被同班同学恶整，以女性的性别抽到假冒莫尚恩的吴盛智，真相看似简单，却整整绕一大圈才得到结果。
    「……大概是这样，我没想过会是吴盛智假扮你。」
    「我也没想到会是他，会问他『逗号』是因为以前他很常帮我检举假冒过我的人，单纯是想从他那里获得一些能调查的线索，没想到问几句他就坦承了。」莫尚恩看我一眼又移开视线：「你会原谅吴盛智吗？如果不想原谅也没关係，不要因为他是我朋友就妥协，假冒成我的确是他的错。」
    「没关係，我原谅他。」
    莫尚恩再次与我对视，我们彼此确认眼神，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吴盛智如果没有问那句『你喜欢莫尚恩吗？』，我大概会很感激他为我们做的一切。」
    「吴盛智的想法比较单纯，知道我暗恋你，他就尽可能想要去了解你的为人，如果他没说，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有约出去吃过饭。」
    莫尚恩这一提，我就想起曾经和吴盛智吃过一次晚餐，那时的对话现在想起来，完全就是吴盛智在试探我的问题，三句不离莫尚恩。
    「那只是单纯的吃饭，我就回答几个跟你有关的问题。」
    「我相信你。」莫尚恩嘴角上扬：「我们该找一天约吴盛智出来，请他吃顿饭来表达我们对他的『感谢』。」
    「这样好吗？」
    「我们以朋友的方式聚餐，吴盛智一定很乐意。」莫尚恩亲了我的脸颊：「偶尔在他面前晒恩爱，气死他也好，谁叫他要在『逗号』上面吓你。」
    吴盛智把莫尚恩视为好朋友，而我，早上才慢慢和吴盛智聊开，聊天的内容很有默契不谈论关于「恋爱」的话题，就怕会冷场。
    吴盛智对同性恋无感，我分享再多对莫尚恩的想法也没有意义，我和他以普通朋友的方式相处是在好不过的选择。
    如果是夏浮寧，一定很乐意倾听我和莫尚恩的恋爱烦恼，这大概是吴盛智和夏浮寧最大的不同。
    吃饱没多久，我觉得胃不太舒服，去厕所时，外头就传来莫尚恩的喊叫，我听两遍才听懂他说的话。
    「小白，你的手机响了，要帮你接吗？打来的人是夏浮寧。」
    我朝门口喊：「你帮我接一下，我等等就出去。」
    莫尚恩和夏浮寧打过面罩，我相信他们能相处融洽。
    不想错过夏浮寧的电话有另一个原因，自从我和莫尚恩在一起之后，我和夏浮寧就很少有通话的机会，各忙各的生活，难得她打来，我想把握能和她分享近况的机会。
    我很快就解决生理需求，自认待在厕所的时间不长，匆匆忙忙的从厕所出来，目睹莫尚恩愉快聊天的景象。
    莫尚恩的确很擅长聊天，我没想到他和夏浮寧能这么热络的交流。
    我看他们一时之间不会结束话题，走到莫尚恩旁边收拾中餐的空碗，顺便偷听他们的对话。
    莫尚恩正笑着：「你说的是真的吗？改天可以传网址给我看吗？你可以直接加我脸书好友。」
    我靠近莫尚恩，隐约能听到夏浮寧回一句「当然没问题」，以为他们正要结束话题，我的嘴刚张开，莫尚恩又继续问下去，我只好赶紧闭上嘴。
    「那个方法真的有效吗？不会让他痛吧？」
    莫尚恩此话一出，我感觉到大事不妙，连忙从他手里夺回我的手机。
    我严谨的开口：「夏浮寧，不要带坏莫尚恩。」
    我不敢细想莫尚恩和夏浮寧的聊天内容，依照我对夏浮寧的了解，他们谈论的话题绝对不是多正经的内容，我想起她曾经说过的「同人展」和「激情戏码」，头开始隐隐作痛。
    「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偷听是不好的行为唷。」
    「房间很安静，我没有刻意偷听。」
    「不用紧张，我根本什么都还没告诉小莫呢。」
    我拉开与莫尚恩之间的距离，走到床边坐下：「小莫？莫尚恩吗？」
    「你叫小白，他叫小莫，不错吧？」夏浮寧笑着说：「难道你吃醋了吗？不用担心，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小莫暂居第三。」
    我不敢相信莫尚恩和夏浮寧才聊没几句话，夏浮寧就把莫尚恩排入好朋友名单的第三名，我至少和夏浮寧相处一个月，双方才认定是朋友关係，莫尚恩的魅力再度让我感到惊讶。
    「你真的没有教坏他？」
    「我哪有教坏小莫？我只是告诉能让你不痛……」
    我连忙打岔：「你、你不要教坏他就好，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我不等夏浮寧的回应，果断结束通话。
    我轻咳几声，装没事，继续收拾桌上的垃圾。
    莫尚恩盯着手机萤幕，犹豫几秒：「你不喜欢我认识你的朋友吗？」
    「不是！」我放慢语气：「我只是怕她把你带坏。」
    「夏浮寧感觉是很好的人，她和你这么要好，反而让我有点吃醋呢。」
    「呃？什么？」
    莫尚恩避开我的视线：「我们交往到现在，你都没兇过我吧？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点隔阂，以前不会这样。」
    我想起以前和莫尚恩的相处模式，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他暗恋我，理所当然对他抱持普通室友的心态，曾经为偷拍事情兇过他几次，交往之后就没有任何想对他发怒的情绪。
    不过，我不认为这是隔阂，反而更像是一种恋人之间的互相包容，不是所有在一起的人都需要有过争吵才能有所成长。
    我和莫尚恩的关係无法和其他情侣做比较，不敢断言未来不会吵架，至少现阶段我们都在适应有对方的亲密生活，同居的问题打从大学一年级就遇过，不可能到大学三年级还拿出来争论。
    「你想多了，该兇的时候我还是会兇，只是我们都同居三年，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好拿出来吵。」
    莫尚恩从后方抱住我：「有点怀念你生气的样子，好希望我们能吵架一次，以恋人的身分。」
    「全世界大概只有你会讲这种话。」
    --

 第八章 / 再见 - 2

    几个月后。
    我和莫尚恩仍维持恋人的关係，每天的相处模式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是，最近起床我发现，莫尚恩会跑来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单人床顾名思义只够一个人睡，两个人挤一张单人床特别拥挤，我好几次被挤到贴着墙壁，想起身又无法，莫尚恩的双手会抱住我的腰，导致我无法脱困。
    我常常梦到自己被各种巨大的生物压扁，每次从梦中惊醒，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莫尚恩的脸庞，起初会捨不得打他，到后面实在是忍受不了，直接把他拍醒。
    「起来，回你的床上去睡！」
    莫尚恩睁开朦胧的双眼，手一抓，把我拉回床上：「乖，早上再说。」
    我想下床，莫尚恩的手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压住我，我在床上挣扎老半天，把自己搞得太累，昏昏沉沉又睡去。
    几次下来，我身心疲倦，找一天和莫尚恩进行谈判。
    「房间的床都是单人床，你半夜别再跑来跟我睡同一张床，很挤。」
    我站在床边，双手还胸，对着不知道讲过几次都改不过来的莫尚恩唸道。
    莫尚恩低下头：「我想跟你一起睡，其他事情我可以妥协，就这个想法我不会退让。」
    「现在的房间不适合一起睡。」
    莫尚恩抬头：「我们提早换有双人床的房间住，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我们签的合约只到这学习结束，就不能再忍忍吗？」
    「我只是想抱着你一起睡觉。」
    这样的讨论模式一再重复，没有一次成功过，我想和莫尚恩好好沟通，每次说到一半就被转移话题，最终不了了之。
    每天晚上，莫尚恩照样会趁我睡着的时候跑来跟我挤单人床，没有一次有改变。
    说是吵架，不如说是对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进行「争论」，谁也不让谁。
    莫尚恩浑然不知我的困扰，我曾考虑半夜起来拿绳子把他绑在床上，好让我有个安稳的夜晚，可惜我的体力根本搬不动他。
    之后的日子不知道莫尚恩对我施展什么样的魔咒，我从最初的排斥到现在的习惯，只花一个月就接纳挤床事件，跟我在不知不觉爱上他是一样的模式，想也想不透。
    认真和莫尚恩相处之后，我发现他私下与平常的性格有明显的不同，变得更小孩子气一些，平常对我百般照顾，在某些时刻会特别固执，我有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像是在管教一个叛逆期的小孩，根本不会觉得是在和「校草」对话。
    我坐在椅子上沉思挤床事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宠溺莫尚恩，才导致之前无法说服他回自己的床上去睡，反倒像是我被他说服一样。
    此时，莫尚恩的手机响起，我稍微看一眼，继续陷入苦恼。
    莫尚恩停顿几秒，不像往常马上接起手机，正当我想问「怎么不接电话？」的时候，他就按下「接通」，把手机放到耳边。
    「爸，有什么事情吗？」
    我听到「爸」的瞬间，把刚才的烦恼忘光光，只想到当初我和莫叔叔在房间的对谈，毕竟莫叔叔对我说过谎，我自然忘不掉那次的对话。
    我们在一起几个月，闭口不谈「家人」的事情，我不敢问莫尚恩对莫叔叔的看法，莫叔叔把莫尚恩打伤的事情让我耿耿于怀，如果莫叔叔知道莫尚恩喜欢的人是我，或许会更加愤怒，我们都很有默契不讨论这方面的话题。
    一方面是不想让场面尷尬、一方面是我们都在逃避，不敢面对现实。
    我听不到莫叔叔的声音，只听到莫尚恩一直说「没事」、「好」、「我知道了」这几句话。
    莫尚恩好不容易掛上电话，先是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向我。
    「莫叔叔打电话给你有什么事情吗？」
    莫尚恩莫不吭声，我不得不先当发问人。
    莫尚恩的表情僵硬，这是我们交往到现在莫叔叔首次和他通话，明明不是和我的家人联络，我却跟着替他紧张起来。
    「我爸说，想见你。」
    「什么？莫叔叔知道是我和你在一起了吗？」
    莫尚恩摇摇头：「我爸不知道，他只是想约我们出来吃个饭，他的主要目的应该是想看看你是谁。」
    「要见吗？」
    莫尚恩反问：「你想见吗？如果不想，我可以跟我爸说我们最近忙考试和报告，抽不出时间来见面。」
    我陷入思考，莫尚恩很尊重我的意见，这一点我很感激，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和莫叔叔见上一面。
    见面之后又能怎么样呢？这个问题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不认为单纯吃个饭就能改变莫叔叔和莫尚恩的微妙关係，搞不好会把场面弄得更尷尬，我甚至能幻想莫叔叔气愤到当场离开的画面。
    只是，我没想到莫叔叔会主动邀约我们吃饭，我以为会是我们先邀请莫叔叔来作客，我对莫叔叔这次的主动感到困惑，忍不住想起之前莫叔叔来访时的对话，总觉得他想挽回和儿子的关係，只是一直找不到方法。
    「见面吧。」
    「真的吗？如果你不想，不用勉强。」莫尚恩轻描淡写的补一句：「我也不是这么急着想见我爸。」
    「不，就见面吧，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莫叔叔是你爸，迟早都要面对。」
    这句话，不只是对莫尚恩说，更是对我自己说。
    我不像莫尚恩有勇气，能马上和家人坦承喜欢的人、交往的对象是男生，我的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比起莫尚恩的逃避，我的隐瞒更显得懦弱。
    我认真考虑把交往的事情告诉我妈，有些事情现在不说，以后更开不了口。
    「好，我跟我爸说我们可以见面。」
    莫尚恩传讯息跟莫叔叔讨论地点和时间，我坐在旁边等待，他用手机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从旁边偷看对话，直到他放下手机，我才凑到他身边。
    「怎么样？」
    「我爸说，明天约在市区新开的餐厅见面。」
    「明、明天？」
    我以为见面至少会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情，没想到会约在明天，不到二十四小时就会见到莫叔叔，根本做不了任何准备，久违的焦虑感出现，脑袋无法控制的幻想各种惨况。
    「我爸先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说假日比较方便，他就提议约明天。」
    「你答应了？」
    「明天我们本来就没事，我找不到理由来说服我爸约改天。」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明天的我们的确没有任何行程，重要的时刻，我能体谅莫尚恩的做法，任谁都不想再对家人说谎。
    --

 第八章 / 再见 - 3

    我们和莫叔叔约中午十二点在餐厅集合。
    我们一早就在镜子前面整理服装。
    我穿上莫尚恩为我搭配的白色衬衫和黑裤。
    莫尚恩这次挑选粉色的衬衫和黑裤，粉色并没有降低他的魅力，更能衬托出他的气质。
    结果，我们太早准备，到市区的时候才十一点半，新开的餐厅离我们平常停的停车场不远，有半个小时可以在餐厅外面做准备，我不敢去细想，就怕紧张过度，没办法好好说话。
    新开的餐厅主打义大利麵，外面的装潢採用欧式格调，门外种植花花草草，大门採用拱门的形状，连外面的栏杆都不马虎，上头用藤蔓缠绕。
    这间店与我平常会吃的餐厅不同，更加高档，幸好我今天有多带钱，就怕付不起餐费。
    「有预约的客人可以先进去。」
    门外的服务生招呼我们，比起站在外面，先到位子上整理思绪是更好的选择。
    不料，我们才刚坐下，后头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转头一看，莫叔叔也到场，正在跟门口的服务生确认预约的位置。
    莫尚恩握住我的手：「别怕。」
    「嗯。」
    我低下头，想做足准备再抬头。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知道莫叔叔朝我们走来。
    我稍微抬头看一眼，莫叔叔正站在我们对面的位子，上下打量我。
    莫叔叔平静的问候：「你们好。」
    「叔叔您好。」
    莫叔叔一脸「没想到会是你」的表情，我逃避的视线又不能表现太明显，只能胆怯的盯着桌上的菜单，假装没发现。
    「爸，这位就是我喜欢的人，他是何宇白。」
    莫叔叔意味深长的看我：「我知道。」
    「爸，眼神不要这么恐怖，你会吓到他。」
    「儿子喜欢的人，我当然要好好看一看。」
    我勉强挤出笑容，想给莫叔叔一个好印象，儘管上次在租屋处或多或少就把自己塑造成「没礼貌的小孩」，我却不后悔当时说过的话。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想放弃就能放弃。
    「不是反对爸来看我们，只是你不是不支持吗？怎么会约我们出来见面？」
    莫尚恩问到重点，这个理由我也很好奇，莫叔叔在租屋处表示过自己很后悔打儿子，却没有说过接受同性恋的话，突然要见上一面，难免会朝坏事去想。
    「这次约出来，我只是想看看你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想了解他的性格、想知道他到底哪一点吸引你？」莫叔叔顿了顿：「我没想到你喜欢的人就是你的室友，我准备的问题都不用问了。」
    「何宇白是很好的人，这一点不用替我担心。」
    「上次我和他在租屋处聊过，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孩子。」莫叔叔举起手，请服务生过来：「先点餐吧。」
    我和莫尚恩以及莫叔叔各自点了不同口味的义大利麵和饮品，整个过程很流畅，没有聊天时的生疏与尷尬，不到五分鐘我们就点好餐，面面相覷。
    「何宇白，你家人知道你和我儿子在一起吗？」
    「不，还不知道。」我犹豫一会：「这几天会跟我家人谈。」
    「是吗？看来你们真的不是抱持好玩的心态，不然也不可能会让我知道这件事情。」
    莫尚恩插话：「爸，我们是谈恋爱不是在玩。」
    服务生端上餐点，我们暂时停止对话，店员一边上菜、一边介绍菜色，说明「真正的义大利麵口感偏硬，是这间店主打的特色」。
    我们各自品嚐不同口味的义大利麵，我点的是奶油海鲜义大利麵、莫尚恩点的是番茄红酱义大利麵、莫叔叔点的是青酱义大利麵。
    我用叉子捲起一小口义大利麵，放入嘴中，麵条的确比我平常吃的口感还硬，不会到难以咀嚼的地步。
    三人静静的享用料理，平常我和莫尚恩偶尔会聊几句话，不会从头沉默到尾，这次有莫叔叔在场，我们不敢这样做，会显得太没礼貌。
    「课业没落后吧？」
    莫叔叔明显是对莫尚恩提问，我却紧张起来。
    成绩普普通通的我，的确有很多地方与莫尚恩有落差，随便比较一下都是我处于弱势，长辈通常会问的问题，往往是我难以回答的内容。
    「这学期有把握第一名。」莫尚恩看到我的难处，适时的转移话题：「爸，你会阻止我们在一起吗？」
    「你们都在一起多久了，真要阻止我一开始就不会同意。」莫叔叔瞇起双眼：「你不是大言不惭的说会和他永远在一起吗？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当然是永远。」
    后半段的谈话都是莫叔叔和莫尚恩的话题，我在旁边聆听，将自己的长处发会到极致，尽可能不说话。
    我很高兴莫叔叔没有上演拿杯子泼我水的戏码、没有对我冷嘲热讽、没有要求我们马上分手，我自顾自的把这当成是莫叔叔尝试想理解我们的一种方式。
    莫叔叔低头看了手錶：「时间不早了，等等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莫尚恩起身：「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三人一同离开餐厅，在门口简单的道别，我们和莫叔叔朝不同的方向离去。
    莫叔叔回头，朝我们喊道：「何宇白，上次对你说谎了，抱歉。」
    「没关係。」
    我以为莫叔叔会把这件事情隐瞒到底，莫尚恩说过莫叔叔很顾虑面子问题，实际听到道歉的话，特别感动。
    我们都在努力学习和成长，能看到莫叔叔愿意放下面子来道歉，大概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
    正式分开后，我和莫尚恩走在一起。
    假日的人潮不少，这几个月我们来市区约会的次数偏多，面对陌生人的注视，我从最初的紧张到现在的习惯，大概是近期最大的突破。
    我们到附近的百货公司间晃，逛累了就找一张长椅坐下。
    我忍不住感慨自己的体力，考虑要听莫尚恩的话，好好运动。
    「抱歉，我在你爸面前都没有太好的表现。」
    「有什么关係？你保持平常的样子就好，不用太刻意。」莫尚恩戳了戳我的脸颊：「我爸这次没有大发雷霆就是很好的结果，我们要对未来有信心。」
    「嗯。」
    莫尚恩给我很大的安慰，我回想聚餐的状况，大概需要再尝试几次才能适应跟莫叔叔的相处方式。
    要让莫叔叔对我有好的印象，不可能聚餐一次就成功，下次见面应该是学期结束之后，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缓衝情绪。
    「吃饭的时候，你有提到要和你的家人谈我们的事情，是真的吗？」莫尚恩的脸朝我凑近：「我以为要等很长一段时间，你才会想告诉你的家人。」
    --

 第八章 / 再见 - 4

    「你都跟你爸说了，我一直瞒下去反而很奇怪吧？」
    「我只在大学一年级的宿舍见过你的母亲，她是怎么样的人？我们要不要亲自到你家拜见一下？」
    「啊？又不是要提亲，不需要来我家。」我急忙解释：「我爸在国外工作，我妈白天都在上班，平日家里都没人。」
    「难怪你都不会想回家。」莫尚恩在我耳边道：「是不是怕寂寞？」
    「才没有！」
    「那我们挑一天假日去你家吧？」
    「不用！」我拿出手机：「我现在就可以打给我妈。」
    我妈週六不用上班，在家的机率非常高，我平常不回去的理由除了平日的白天都没人在家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我受不了我妈的个性。
    我妈对我的照顾和莫尚恩相似，却有关键的不同，我妈总是抱持过度的担忧，任何大小事都会替我烦恼，时常在我面前激动到哭，打电话告知是目前最好的方式。
    我把手机放到耳边，「嘟嘟」声没响几下，我妈就接起电话。
    「妈？你在忙吗？」
    「我家儿子终于肯打电话回家了？上大学之后都没见过你几次面，我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我的儿子呜呜呜……」
    莫尚恩隐约听到哭声，连忙凑到我旁边偷听对话，我想闪却闪不开，他都能巧妙的靠近我。
    我加重语气：「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怎么了？别跟我说你考太差要重读，你妈我可受不了你还要多待一年在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
    「不是，比那件事情更重要。」我不在意四周逛街的客人，接着说：「妈，我和一个男生在交往。」
    「什么？你说什么？」
    「我和同个大学的男生在交往。」
    「……真的？儿子终于有人肯要跟你交往了？我不是在作梦吧？」
    我妈久久没出声，我急忙喊了几句，好在我妈没有昏过去，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想找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妈……你到底……？」
    「妈妈我真的太惊讶了，以前我和你爸都忙着工作，没时间陪着你，没想到害你养成孤僻的性格，小时候又交不到什么朋友，独自一人上这么远的大学，我根本不敢奢望你能有对象呀！」
    「妈，重点不是这些，我和一个男生交往，你都没有表达任何反对意见吗？」
    我以为我妈会抱持抗拒的心态，就和莫叔叔一样，认为我的想法不切实际，我妈总是担心来担心去，竟然替我有对象而高兴，这是我从小到大不曾有过的体验。
    「我能有什么意见？高兴都来不及！妈妈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单身一辈子？听到你这样说，我终于能放心了。」我妈又补一句：「改天带回来给我看看，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竟然愿意跟你交往。」
    莫尚恩突然在手机旁边开口：「我一定会找一天去拜访。」
    「什么？那是谁的声音？该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我的天啊，来来来！我们家随时都欢迎你来！」
    「妈，先这样，之后再说。」
    我急忙掛断电话，依照我多年和我妈相处的经验，我妈高兴的时候可以讲一个小时的话，不即时结束通话，后果不堪设想。
    「直接掛电话，你的母亲会不会生气？」
    「不会，我很常这样做。」我打开我和我妈的对话页面：「我会传讯息跟我妈解释一下。」
    「你慢慢来。」莫尚恩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我很高兴你的母亲支持我们。」
    「我也很高兴。」
    我曾经想过我妈听到我喜欢男生，可能会难过到不认我这个儿子，没想到我的猜测错误，我妈能这样支持我、替我高兴，作梦都没想过。
    我妈从我小的时候就对我不放心，任何事情只要和我有关就会再三确认，很少获得肯定的我，在坦承自己喜欢的对象是男生时，我妈竟然很放心我的选择，真的很感动。
    我认真考虑这学期结束，找一天回去老家看看我妈，不过这是很久以后的故事了。
    日子过得很快，不看日期根本没意识到我们在一起快要半年的时间。
    这段时间发生不少事情，在脸书对我进行骚扰的人又多出好几位，每个礼拜都会固定「封锁」那些没有任何资料的新帐号，内容都是瞧不起同性恋的言论、疯狂传关于同性恋照片的人、偏激一点的会要求我和莫尚恩分手，只有最开始收到讯息会不安，现在都能冷静的处理。
    在一起之后，不全然都是坏事，我和莫尚恩没有刻意隐瞒是情侣的事情，或多或少在学校外面被人看到我们的亲密互动，学校慢慢流传关于我们的传闻，我的脸书不知不觉多出一些追随者。
    追随者不需要申请好友，就能看到我的照片和文章。
    追踪者大多都会来私讯我，为我打气和祝福、讚叹我有勇气，甚至有几个跑来问我同性恋的恋爱烦恼，我很难给予建议，只能一一道歉回绝。
    早上十点的我在早餐店门口买早餐，在等待餐点的过程整理近况，直到旁边一群女学生打断我的思绪。
    距离很近，我能听到那群女学生的话题。
    「旁边那个男生，是不是和莫尚恩在一起的那个人呀？」
    「应该不是吧？网路上只有一些偷拍的照片，搞不好只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到现在都不太相信莫尚恩喜欢男生呢。」
    「我跟你说！莫尚恩的恋人就是男生！我从他朋友那里证实这件事情，之前的谣言都是真的！」
    「就算是这样，真正支持莫尚恩的人才不会在意他的对象是男是女，我会一辈子支持他，其他肤浅的人最好都去喜欢其他人，这样我更有机会！」
    站在最角落的女生加入话题：「你们两个都听我说，最新的消息，这个月又有男生和莫尚恩告白，这已经是第三位了，现在校草打算男女通吃吗？劲敌不减反增啦！」
    我听到最后一位女学生的话，想起昨天看到的景象。
    昨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在校门口看到莫尚恩被男性告白，告白的人不管是哪方面的条件都比我好，长得比我帅、比我高、比我文静，从头到脚我没有一个地方能赢过对方，很难不在意那样的细节，越想越难受，昨晚只能装没事。
    我思考一整天，上网搜寻一下相关的文章，才明白那样痛苦的感受是所谓的「吃醋」。
    这类的事情我没有几个朋友能诉苦，能想到的只有夏浮寧。
    我和夏浮寧之间没有和以前那样频繁通话，彼此却不会感到陌生，讲话反而越来越肆无忌惮，想讲什么样的内容就说，我偶尔会向她倾诉热恋期的烦恼、她会和我分享生活趣事、同性议题，以及她最近阅读过的同性漫画。
    「先生，你的早餐好了。」
    早餐店的店员将早餐递给我，眼看上课时间越来越近，我不得不提着早餐到学校，暂时把「吃醋」的事情放一边。
    我忍耐一堂课的时间，趁下课的时候偷溜到教室旁边的逃生路口，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向夏浮寧倾诉。
    我打给夏浮寧，一拨通马上说：「要怎么消除『吃醋』的感觉？」
    「哇，你不觉的你最近的烦恼越来越独特吗？」
    --

 第八章 / 再见 - 5 ( 完 )

    「有吗？」
    「怎么会没有？去跟莫尚恩说你『吃醋』的原因，他一定高兴得要命。」
    「这样就能解决『吃醋』的问题？」
    「有什么好怀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夏浮寧这句话成功说服我，扣除她常常教坏莫尚恩一些奇怪的知识外，的确没有骗过我。
    「我知道了，回去我会跟他说。」我点点头，准备要掛上电话：「快上课了，先这样。」
    「等等！先别掛电话，我得知一个大消息，你听说了吗？曾经佔据下载排行榜第一名的『逗号』要倒闭了！」
    「倒闭？为什么？」
    夏浮寧的话勾起我的好奇心，我打消掛电话的念头，只能祷告学校的鐘声不要太早响起。
    「网路上越来越多人质疑他们的准确度，主打『配对过无数命中注定的情侣』被认为是过度夸大的口号，有网友搜索过去的证据，证明有一半以上都是『逗号』花钱请来打广告的人，配对结果根本不准。」夏浮寧越说越起劲：「我就知道用名字来进行配对的基准很怪，根本是随机分配的分数吧？」
    我想起莫尚恩用我的名义进行的配对结果，10％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如果只是随机分配的分数，多少能平復我心中的忧伤，只有10％真的很伤害我的尊严，儘管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
    「很久没有开过『逗号』，一直忘记它的存在。」
    「天啊，你到现在都还没删除？」
    「忘记了。」
    鐘声响起，我以上课为由先掛断电话，趁老师进教室前，先一步回到座位上。
    「逗号」的配对机制有问题，我并不惊讶，内心早有个底，知道这样的配对软体终究仅供参考。
    若真的存在准确度超高的配对机器，我和莫尚恩的配对分数或许就不会是100％，实际分数可能比想像中低更多。
    事实上，不管几分对我来说都不痛不痒，真正有相识、有告白、有相爱，才是属于我们的100％。
    接下来的课，我都在思考该如何和莫尚恩表示「吃醋」的原因，想来想去都没有好方法，不想再给夏浮寧添麻烦，我选择回去再做决定。
    一整天的课程结束，我在校门口遇到一起做报告的同学。
    我们站在门口互相确认报告的内容，往年分配到的成员不是装傻就是找一堆理由不做报告，变成只有我一个人孤军奋斗，这次分配到的组员很配合、很积极，我对这次的报告比较没有压力。
    谈完报告，我回到租屋处，房间没有开灯，很难得莫尚恩比我慢回家。
    交往到现在，莫尚恩很少会和朋友们聚会，只有假日会约吴盛智和几个朋友出去玩，没有以前频繁出游，说是想花更多时间陪我。
    不常出游的莫尚恩都会比我早到家，很少有我先到家的状况，我怕他会出意外，决定先打给吴盛智。
    「喂？你有看到莫尚恩吗？」
    我透过脸书拨打给吴盛智，主要是因为我没有他的电话，只能依靠网路电话来联络。
    「莫尚恩？感觉他放学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一出校门就回家去了。」吴盛智小声的说：「下次聚会你要不要一起？我们好歹认识这么久，总该出游培养一下感情吧？」
    「……我会考虑。」
    「好！我等你答覆！」
    我和吴盛智的关係长期处于同学以上、朋友未满的状态，每次对话我们都很有默契避开我和莫尚恩是恋人的话题，全都以朋友为谈话的主轴。
    吴盛智对我的态度就和对待其他朋友一样，不会因为我和莫尚恩的独特而有所改变，更没有把我当成特例，这样的公平对待才是对我最好的尊重。
    吴盛智和莫尚恩的关係不变，会一起打闹、出游、聊天，我很庆幸有机会认识这样的人。
    门口传来声音，我转头一看：「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莫尚恩没有回应我，给人的感觉明显和往常不同，难过的表情全写在脸上，他独自坐在椅子上，双手抱住膝盖，一点回应都没有。
    我急忙上前：「哪里不舒服吗？」
    我怕莫尚恩生病，伸手触碰他的额头，确认没有高烧，又不敢放松警惕。
    接下来不管我说什么话，莫尚恩都没有理我，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我显得特别无助，考虑该不该找夏浮寧求助。
    莫尚恩红了眼眶：「你会拋下我吗？」
    「怎么可能？」我抱住莫尚恩：「到底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还是有人骂你？」
    我想到的两种状况最不可能会击倒莫尚恩，怀疑是不是和莫叔叔有关，我又不敢乱猜，只能等他开口才能知道原因。
    「今天放学我看到你和一个男生靠在一起，感觉很亲密，我第一次看到你离其他人这么近，是不是你厌倦和我在一起？」
    我僵住身体：「你这是在『吃醋』？」
    莫尚恩的说词和我的「吃醋」有极大的相似之处，我内心一阵窃喜，幸好不是只有我单方面在「吃醋」。
    「对，我吃醋了。」
    「我在校门口遇到的是分组报告的组员，我们只是在讨论报告的内容，根本没有任何亲密互动。」
    我认真回想放学的事情，不记得有过肢体接触，只有在内心称讚这次分配到的组员很好，怀疑是莫尚恩站的角度不同，才会看错。
    「真的没有要和我分手？」
    我忍不住笑出声：「我怎么可能会和你分手？你和我提分手才比较有可能。」
    「我怎么可能和你提分手？」
    「我昨天看到有男生和你告白，他的长相、身高、气质都比我好……」
    莫尚恩起身，打断我的话：「你『吃醋』了？」
    风向一转，「吃醋」从莫尚恩转移到我身上，我根本是挖洞给自己跳，却又找不到其他能坦白这件事情的时机，只能硬着头皮坦承。
    「嗯。」
    莫尚恩朝我扑过来：「我好高兴。」
    好险我站稳身子，才没有往后倒下，后方是地板，不是床，倒下去一定会造成瘀青。
    莫尚恩偶尔会做出这种突击的动作，要习惯的确不容易。
    「我『吃醋』你为什么会高兴？」
    「那当然是因为你越来越在乎我，不然你怎么会『吃醋』？」莫尚恩继续说：「你放心，不管谁来告白，我都不可能会答应，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怎么捨得离开你？」
    莫尚恩的双手搂住我的腰，左右摇摆，我的力气没他大，根本挣脱不掉，换作是以前，他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跳脱动作」，交往到现在越来越能看出他的「童心未免」。
    「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孩子气？」
    我找不到适当的词来形容莫尚恩的状况，从晚上睡觉要抱在一起、偶尔说话会撒娇、互动越来越肆无忌惮，不管是哪一点都和以前的莫尚恩天差地远，这样的他我并不讨厌，只是想不透改变他的原因。
    「那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不用顾虑面子问题，你不喜欢吗？」
    我垂下头：「……没有不喜欢。」
    「太好了。」
    莫尚恩抱紧我，把我往上抬高。
    我的双脚离开地面，慌张的在空中挣扎，几秒过去，他把我扛到床上，伸手对我的腰部进行搔痒，我忍住笑声，进行反击。
    打闹几分鐘，我们横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大笑。
    我转头看向躺在旁边的莫尚恩：「对了，夏浮寧跟我说『逗号』要倒闭了。」
    「吴盛智有跟我说，他们的消息真快。」
    「你删掉『逗号』了吗？」
    莫尚恩摇摇头头：「忙着跟你谈恋爱，都忘记要删除了。」
    「那我们一起删掉吧？」
    我从口袋拿出手机，莫尚恩有样学样。
    我们双手居高，盯着手里的萤幕，打开删除手机软体的页面，点开「逗号」。
    「逗号」的下方出现「更新」和「解除」的选项，只要按下「解除」就能把「逗号」删除。
    莫尚恩感慨：「突然有点不捨，没有『逗号』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嗯。」
    我同意莫尚恩的想法，明知道「逗号」的准确度无法参考，又不得不承认就是「逗号」的存在才造就现在的我们。
    如果没有「逗号」，我不敢想像现在的我们是不是还处在一般室友的状态？我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不敢细想下去。
    「我们一起删掉吧？数到一就按删除，三……二……一！」
    我按照莫尚恩的口令，在数到「一」的时候，我们同时点下「解除」。
    页面跑出正在删除的趴数，数字从个位数急速往上升，来到一百的同时，显示「成功解除」。
    「谢谢，再见。」
    我对相处一个学期的软体，进行感谢与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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