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


 《X Online》封面（清遥）彩色版

封面图彩色的大图版本

 第一部：缘份 00. 源起

    《xonline》（version3.4）
    00.源起
    「祐南，今年还是收到很多巧克力啊。」
    那个人眼神淡泊，语气淡泊，一切淡泊。随意地从书桌上那座战利品山丘拿了一枚看了看，又放回原位。
    祈祐南将那枚心形巧克力挑上来。
    「可惜，我根本不喜欢吃甜的，只有你知道吧。」他拆开包装，以两指夹住那颗钱币般大小的巧克力：「哥，你来吃？」
    「咦？这是别人送给你的吧？我不能吃。」
    「你不吃的话，我就全部丢掉，跟上年一样。」
    祈祐南说得云淡清风。他轻盈地站起来，单手搭在哥哥的肩上，直接将巧克力推入哥哥唇内。
    对方眉头轻皱，唇齿乖乖地动起来。
    「哥，今天是情人节呢。」
    「嗯。」
    「陪我吧？」
    「……为什么？」
    「我没有情人啊。你不陪我的话，我就要寂寞地度过这个晚上了。我们两个好兄弟互相关心安慰一下，没问题吧？」
    那个人没有多想，「嗯」一声便答应了。
    祈祐南继续将巧克力一颗又一颗餵给哥哥。他仍然没有反抗，垂头，张嘴，咀嚼巧克力，咽下肚，乖得像个小学生。
    「好吃吗？」
    「很甜，但味道不错。你真的不嚐嚐？」
    「那你餵我吧，好歹我餵你这么多次了。」
    「……我根本不需要你餵。」
    「我要。」
    哥哥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倒是乖乖将一枚巧克力送入他口中。祈祐南宛如猫儿般慵懒地瞇起眼眸，慢慢细舔。
    「太甜了，完全不好吃。不过也罢。」
    祈祐南在哥哥胸前蹭了蹭，闭上双眼。
    能够跟喜欢的人共度情人节，亲密相依，这就是上天的恩赐吧，还能要求什么？
    即使对方什么也不明白。
    即使对方不可能会明白。
    这些事，藏在心底即可。无知的哥哥是最幸福的。
    「这样就够了。」
    ──真的够吗？
    「《xonline》是能够实现反常之爱的世界，阁下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应当十分了解吧？阁下如此聪明，为何不考虑让阁下的兄长前来，让一直以来的感情获得圆满？」
    《xonline》又迎来了无星的漆黑之夜。
    与往常不同的是，耳边飘来了一丝丝勾引人堕入地狱的恶魔细语。
    「在网路世界里，哥哥不再是哥哥，弟弟不再是弟弟，谁都不会被这些人类所制定的关係名词所束缚。简单至极，不是吗？」
    追寻着声音踏出去，抵达大街，南祐祈前方便出现了一名身穿纯黑礼服的男人，身后跟着洋裙装的冰色妙龄少女。男人撑着黑色的洋伞，将两人的身影罩在伞下，看起来就像中世纪的贵族。
    他勾出一丝轻佻与蔑视的笑，手置腹部，弯腰行礼。
    「我是古列德，这位是我的妹妹古鲁彤妮。请南祐祈先生现在来会见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很渴望跟阁下见面，请务必答应。」
    他的双眼瞇成一条细线，嗓音压下：「依我的看法，届时主人一定会谈到让阁下很感兴趣的话题。」
    南祐祈斜瞄旁边的少女，她在抚摸扣在腰带上的银枪，细细地。
    南祐祈微笑道：「好吧。既然你家主人盛情难却，我也不好让你们这些下僕难做。」
    「阁下真是聪明人呢。」古列德摆出邀请的手势，说：「请跟我来。」然后领在前方。
    南祐祈迈出脚步，飞快扫望四周。其他玩家似乎看不见这对气质异常的兄妹组合，与他们擦身而过，没有予以正眼。
    他们是什么人？难道他不留神间触发了《xonline》的隐藏剧本？这倒是个赚取点数的好时机。
    如此思考着的南祐祈，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中。
    而他的哥哥祈洛希，也即将要捲入这场风暴之中。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01. 其实弟弟早就腐坏了

    《xonline》（version3.4）
    01.其实弟弟早就腐坏了
    祈洛希是个平凡人。
    之所以说他是个平凡人是因为他真的相当平凡。现年17岁，就读高中二年级，成绩中上不拔尖，人缘一般不广阔，体能良好不惹眼，参加了射击和跑步两个社团也仅是纯粹兴趣，没有杰出成绩。
    他出生于典型的四人家庭，有一对时常吵架但最后总会和好的父母，以及一个十分傲慢的弟弟。
    他的弟弟倒是一点儿也不平凡。
    祈祐南，一个优秀杰出的15岁初中生，天生的王子。他具备了恋爱漫画男主角的完美特质：英俊秀逸，学业成绩永远保持在三甲之内，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当然也不乏一堆爱慕者。
    放学回家，他老爱像个忧鬱王子般皱起眉，湛蓝如海的眼珠也凝结出愁绪，这摆明是演给哥哥看的。
    每週必定上演的台词是：
    「哥，我又被人缠上了，真麻烦。该怎么办？」
    在现今科技发达的世界里，人们的生活除了现实，更多的是网路。对祈祐南而言，上午在学校接收同学的巧克力，下午在网游里被队友告白，晚上在社交网站看见朋友的暗示并不稀奇。
    在现今性开放的社会里，祈祐南除了有女性追求者，还有男性追求者。
    「男性？是不是网上变性？」
    祈洛希的思想比较守旧，他不反对同性恋，但倾向支持男性与女性结婚生小孩，繁殖后代，让人类社会顺利延续下去。
    「是学长提出的二人约会邀请。」祈祐南说话时隐含胜利者的霸气，「快帮我想想，这次我该怎么拒绝？」
    祈洛希皱眉，他认为学生应该专心学习，恋爱什么的应该等到大学毕业了才去追寻──换句话，他是个毫无经验的处男，完全帮不了弟弟的忙。
    「我想到了。只要我表现得跟哥你一样傻，就没有人会缠上我了。我说得对不对？」
    祈洛希翻个白眼便返回房间，专心做功课了。
    对于弟弟老是把自己被追求的事扳着手指来数，祈洛希偶尔会摆出兄长的姿态训话：「不要拿别人对你的告白当娱乐，这太侮辱人了吧？」
    祈祐南总是啜着红茶摆摆手，十分敷衍：「嗯嗯。」
    后来，祈祐南没有再取笑告白者了，可这改变完全不是因为哥哥的循循善诱。
    他是在玩了《xonline》后改变的。
    而且，变化很大。
    某天祈洛希一如往常，捧着刚从便利店买来的洋芋片来到弟弟房间，打算请弟弟吃几口。
    房门一开，世界变了。
    「……啊！」
    弟弟全身赤裸站在全身镜前，单手触摸自己雪白胸部上的乳头。
    祈洛希张大嘴巴，含在口中的洋芋片也不小心掉了下来。
    「我、不是……哥……」
    祈祐南的脸剎那间红了，湛蓝的双眼泛出了水光，那声「哥」的叫唤柔弱中又似带着某种让人害羞的请求……
    可惜祈洛希天性迟钝，说句「对不起，洋芋片我放在客厅」，拿纸巾抹走地上的洋芋片碎，然后离去。
    又有一次，祈祐南将绿茶糕推到哥哥面前，问：
    「哥，你有没有喜欢上哪个女生？」
    「没有。」
    「男生呢？」
    「……没有。」
    「你会喜欢哪类型的男生？」
    「……哪类型的、男生？」
    祈祐南理所当然地点头。
    「……我应该只会喜欢女生吧。」
    「男生呢？哪一种男生会让你產生心跳的感觉？」
    「没有，完全没有。」祈洛希皱眉质问，「祐南，你是不是感冒？有没有发烧？你的问题都太古怪了。」
    祈祐南勾出一抹冷笑，把哥哥的手抓往自己的额头上：「请问我有发烧吗？不过，你各方面的感官早就烧坏了，肯定摸不出来吧？那就算了。」
    一转身，他已经瀟洒离去。
    祈洛希摸摸自己的额头，完全无法理解弟弟愤怒的由来。
    旁人瞎了都晓得这是怎么回事，但祈洛希依然无法理解弟弟为何对自己时好时坏。日思夜想，他得出的结论是：弟弟踏入青春期，因此整个人变得十分彆扭。
    直到上星期。
    祈祐南拿着一盒全新的《xonline》游戏盒，擅自闯入哥哥的房间，坐在床上，表示《xonline》里有人向他求婚。
    「是吗？」祈洛希仅瞄了他和游戏盒一眼，然后将全副心神放在书桌上的物理习作。
    于是乎，祈祐南倏地站起来，阴沉地低笑几声：
    「哥，你果然一点儿都不爱我。永别了！」
    第二天，祈祐南失踪了。
    无论是学校、同学还是亲友，谁都没有见过祈祐南，手机完全打不通，各大社交网站也没有他的登入记录。报了警，刊登了寻人啟示，依然没有消息。
    起初祈洛希还认定那是弟弟渐渐成长了，踏入叛逆的青春期后便抱着钱包、虚拟手环等大小装备玩离家出走游戏，第二天必会乖乖回家的；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看着父母终日露出忧愁脸色，祈洛希也越来越心慌。弟弟该不会出事了吧？
    某天路经电玩店，看见萤幕上播放着各大游戏的宣传影片时，他忽然想起弟弟失踪前一天曾经捧着的游戏盒。
    祈祐南还在玩那个叫《xonline》的游戏吗？
    他马上折返家中，在弟弟的房间大肆搜索，但弟弟老早就把整盒的游戏晶片都带走了，包括《xonline》。祈洛希疲惫地返回自己的房间，猛然发现一盒全新的《xonline》正安然放在衣柜旁边的杂物架上，彷彿一直默默地等候主人来玩似的。
    这是唯一的线索。
    祈洛希抱着满腹疑惑，将游戏盒拿下来。
    游戏封面很奇怪。
    两个俊美男子分别站在红色x字的左右两方，深情对望。
    下方的标语则写着：
    「想得到世间最浪漫完美的爱情吗？想得到世间最真摰纯洁的爱情吗？想得到世间最火辣激烈的爱情吗？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禁断之爱，在《xonline》里你便可以尽情实践，创造各种可歌可泣的爱情童话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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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02. 创造角色：腐男、未判定、宠物？

    《xonline》（version3.4）
    02.创造角色：腐男、未判定、宠物？
    「线上恋爱游戏吗？」
    祈洛希看了看游戏盒的正面与背面，有些网路游戏以交友及恋爱为主，可以四处约会，送礼物，有同居系统甚至结婚生子系统，《xonline》似乎是这类型。
    但是，封面的两个美男到底是什么意思？
    仔细检查游戏盒内外，又掀了掀游戏说明书，居然连游戏开发商的名字都找不到！更别说是游戏商的联络资讯。上网查找「xonline」这游戏名称，完全没有相关游戏资料，只找到一堆与此无关的连结。
    真是太奇怪了，这个游戏真的能玩吗？
    祈洛希从包装盒里拿出游戏晶片，戴上虚拟手环，进入《xonline》。
    ※※※※※※
    全身力气瞬间沉淀，思绪也变得软绵绵的，如同整个人沉入海底。下一刻，大脑驀然清醒，系统初始化的电子语音在耳边响起，全身的神经逐渐浮上水面。这是顺利连接虚拟网路世界的表现。
    『您已经进入《xonline》。』
    祈洛希张开双眼，试着向前踏进一步。确认身体感官良好，他转身观察这个虚拟网域。
    这是一个雅丽的夜世界。
    幽蓝的天幕中，熙明的星辰闪闪发亮。
    地面宛如一块巨大的薄镜，将上空的夜幕倒映其中，让人犹如置身天空之间，又似是坠落水世界。每当祈洛希踏出一步，地板便化成池水，一圈圈涟漪从脚尖散开，延伸至远方的地平线。
    祈洛希以手臂画出s字唤出网域选单，现时只有最基本的网域设定，例如画面色彩、声音、感官控制等等，以供用户针对不同网域作出各项调整，但找不到「讨论区」、「联络gm」之类的选项，或许得先通过游戏开幕仪式吧。
    不一会儿，一个红彤彤的x字走过来。
    x跟人类一样高大，行动也相当人性化，他用下面的两隻脚活泼地跳过来，并向祈洛希热情挥手。
    「欢迎来到《xonline》，俺是x先生。相信您已经看过说明书了，若是还未看，俺建议您先拿起说明书了解清楚！好，让俺们马上进入创造角色环节吧。」
    祈洛希的前方浮出半透明的橙红色视窗。
    「请输入角色名称及设定外观。」
    祈洛希知道弟弟在网路世界里的常用暱称：南祐祈，即是把名字翻转了。
    他选了「希洛祈」一名，年龄外观声线依照现实。在虚拟世界使用现实姓名和相貌并不安全，但若要说服弟弟回家，必须使用哥哥的脸孔，展示出哥哥的威严。
    「接下来请选择职业。由于您是男性，故此有未判定、腐男或宠物三种选择。」
    听到几种无法理解的名词，祈洛希的大脑钝了一钝，花了好几秒鐘去消化。
    「……麻烦重覆。」
    「接下来请选择职业。由于您是男性，故此有未判定、腐男或宠物三种选择。」
    系统明白他的疑惑，空气中清楚地出现了3个词语：
    未判定、腐男、宠物。
    祈洛希看得眉毛都扭成一团了。
    祈洛希听闻过「腐女」这个词语，意即热衷于boy'slove的女生。可是，腐男总不会是热衷于boy'slove的男生吧？
    「……是指生活腐败的男子吗？」
    还是想想宠物是什么吧。依照字面意思，这是一个专门用来被人饲养的职业。这不就等同米虫、小白脸？
    无法选择之下，他只好选择比较正常的「未判定」了──虽然到底是要判定些什么，他也不清楚。
    「每位未判定的玩家在进入游戏后会得到一个ai宠物。请根据您的喜好，自行设定ai宠物的外形。」
    系统声音方落下，前方的镜面便涌出细小的透明漩涡，越捲越大，一下子就捲至半个篮球场那般大，令祈洛希不得不退后几步；很快地，水流向四面八方泻开，漩涡中心驀然衝出一个盛载绿色液体的巨型试管！
    试管之内，一名赤裸美少年抱膝沉睡，颗颗气泡从鼻孔缓慢地逸出，各种线路由试管顶部及底部插进他的身体。
    祈洛希瞪大眼睛，整个呆了。
    这是宠物吗？要养男生？
    祈洛希忐忑不安地走到试管控制台前方，看到试管男生的可调节项目。
    1）资料设定
    2）外貌调整
    3）声线调节
    4）服饰装备
    资料设定即是设定姓名和年龄，不过性别栏的「男」无法更改。
    按一按服饰装备，各式各样的衣服立即环绕在美少年週围。第一页是些休间服装，后面几页出现了一堆付费服装，包括：学生服、制服、管家服、兔耳、狼耳、犬耳、项圈……
    祈洛希终于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斐夷所思的游戏世界。
    「……暂时离线。」
    他咻的一声逃离了《xonline》，返回现实世界后，立即揪起那本薄薄的游戏说明书细阅。
    「角色创造部份。」
    「关于职业。若玩家是女性，只能选择腐女，协助缔结男性玩家之间的美好姻缘，并以最高等级的腐女作为目标。若玩家是男性，则有未判定、腐男或宠物（男宠）可供选择。」
    「未判定是最普遍的玩法，全名为『攻受未判定』。完成了第一个剧本后，系统会根据玩家在游戏中的种种表现，判断玩家的『攻』或『受』属性（例如：鬼畜攻、腹黑攻、女王受、诱受等）。」
    「腐男的玩法参见腐女条。」
    「宠物亦即男宠，需要服从主人的命令，藉此令主人及自己的能力提升。主人x宠物的玩法特别适合情侣，若想跟爱人组成一队，那么一个选择为未判定玩家，另一个当宠物是很不错的方案。两者的分别及发展请参看『正式游戏』部份。详细的情侣玩法，请揭至附录p.3。」
    清楚简洁的说明文字总算让祈洛希醒悟到《xonline》的本质。
    「所以祐南他……」
    居然跑去线上玩男男恋爱游戏了？
    不好的预感迅速扩散，祈洛希继续把说明书读下去：
    「关于宠物。每个未判定玩家初进游戏时，均能创造出只属于自己的ai宠物。在初期，ai宠物没有任何感情和性格，需要靠主人的爱才能成长哟。玩家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将ai宠物调教成心水类型，是阳光活泼呢，还是温柔闲静呢，就全看玩家的技巧囉。在《xonline》中，宠物绝对是您一生的好伴侣。」
    「调教出来的宠物怎可能会是好伴侣？」
    祈洛希气得把游戏说明书丢到地上，想了想，还是找弟弟要紧。
    捡起说明书，黑着脸把重点硬吞进肚子后，祈洛希重返《xonline》，继续创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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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03. 男宠和爱巢都拥有了

    《xonline》（version3.4）
    03.男宠和爱巢都拥有了
    《xonline》说明书列出一项宝贵的提示：「宠物绝对是您一生的好伴侣。」
    在充满bl的游戏里，难保其他男性玩家会对自己进行怎怎怎的侵犯。故此，机伶、护主的ai宠物有助确保玩家的安全，成为玩家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祈洛希设定ai时灌注了无限的热诚。原本他打算将ai弄得跟祈祐南一模一样以便寻人，不过带着弟弟的复製品四处跑未免太奇怪了，于是他东改西改，ai立即甩去弟弟的高傲气质，变成了乖巧听话但并非软弱的美少年──的外表。
    这男宠日后会不会乖巧听话，这就很难说了。
    至于名字，祈洛希翻开辞典附录的男性英文名字，看了a行一会儿便挑了「亚沙」（asa）此名，越唸越觉得顺口。
    设定完成，试管左右裂开，绿色的液体瞬间化为蒸气消失。只闻「踏踏」数响，由祈洛希一手打造的男宠穿着白色大袍，缓缓踏出试管之外。
    这是一具精緻漂亮的娃娃，淡棕色的头发长及下巴，发丝轻轻绕在那无神的紫蓝色眼睛旁边，微垂下头，展示出温驯的下僕姿态。
    x先生华丽地在空中旋转几圈，跃至祈洛希和男宠之间；剎那间，天摇地动，黑色的创角场景如玻璃般炸开，他们转入一栋白色小房屋内。
    房子简单至极。有门，有灯，还有双人床。
    「请设定属于您的爱巢。爱巢内的所有摆设可任意移动，顏色可任意改变。您有10,000g的资金用来装饰您的爱巢。」
    再三听到「爱巢」这名词，祈洛希的嘴角也跟着跳了三次。弟弟究竟在玩什么？跟其他男人共筑爱巢吗？
    祈洛希走到床边，资料上这是一张双人床，却宽阔得睡三个人也没有问题。
    他望向浮在空气中的爱巢佈置选单，按几下、翻几页后，他总算对这个游戏產生少许兴趣来：是家居设计系统。
    点击选单上的蓝白格子，便出现了蓝白格子的地板；点击玻璃窗，便出现了玻璃窗，一道温热的阳光散进来。
    祈洛希往窗外瞧，居然是白茫茫一片。
    「外面什么都没有？」
    「由于玩家尚未正式进入游戏，在玩家建立自己的爱巢时，从窗户、门口、地道、玻璃天幕望向外面是不会看到任何景物的。在创建完成后，玩家才能看到真正的世界喔。」
    「要是我觉得风水不好？像是……窗口对着垃圾场？」
    祈洛希说完才发觉问错了，虚拟网域根本不会有垃圾场。
    不过，x先生却认真地回答：「请放心，《xonline》的垃圾场附近不允许建设爱巢喔。如果玩家不满爱巢的景色、方向及位置，可以考虑以下几种方案：
    1、啟动『爱巢设计』模式，选择『旋转爱巢』，以选定合适的方位。
    2、啟动『爱巢设计』模式，调整窗户、门口等的位置。
    3、物色心水位置后，申请搬家。
    4、收购空地，自行建造理想环境。」
    购地也行，房屋系统比很多大型游戏更加完善，优秀得媲美现实世界的大型傢俬连锁店，可供选择的家居用品却包罗万象，创意无限。《xonline》是个非常重视生活的恋爱游戏吧？
    接下来，祈洛希一心一意地设计自己的爱巢。
    一张单人沙发、椅子、玻璃小圆桌、小木柜、两个大窗户及布帘，再来是墙灯、茶具等次要物品。他还买了家居媒体接收系统，据说是可以收听官方新闻及玩家媒体自製的广播节目──虽然他并不知道有什么节目。
    值得一提的是，他固执地把双人床换成两张单人床。
    当建屋资金耗光，爱巢便设计完毕了：墙壁是比天空更淡的青蓝色，窗户配上左右展开式的纯白布帘，傢俱不多，十分简朴自然。他满意地点点头，如果将来有钱买屋子就要这样子的。
    身穿一袭白衣的亚沙站在床边，柔和的脸孔跟这房子甚为相衬。
    这时x先生跳到祈洛希前面，向他弯身。
    「恭喜您，希洛祈先生，您已经成功创造角色及建立爱巢了，接下来将正式进入游戏，俺在此祝愿您游戏愉快。在俺离开后，您会得到x之卡，请将它贴到墙壁或床头等地方，往后即可使用x之卡来查询您的各种详细资料。」
    说罢，x先生的身体变得僵直，红光从x的中心点四射，只觉窗户一闪，隐隐听见外面传来鸟啼声；房屋正式与游戏世界连结了。
    x先生消失了，一张印上红色x字的透明卡片悬浮空中，这就是x之卡。祈洛希把卡片贴在大门旁边，稍微研究一下，这包含了游戏资料及更多样化的游戏网域设定系统。
    不久，他成功将自己和亚沙的资料投映到空气上：
    ＜个人资料＞
    名字：希洛祈
    职业：未判定
    属性：无
    等级：0
    ＜男宠资料＞
    名字：亚沙
    职业：ai宠物
    属性：无
    等级：0
    另外还有所持金额、关係表、剧本、道具一览、参与活动等各种资料表格，现阶段都是空白一片。
    祈洛希做了些许游戏调整，将x之卡调成透明蓝，然后回望站在一旁的亚沙。
    「呃……亚沙，那就多多指教了。」
    亚沙眼睛眨了一下，微垂下头，如人偶般无神地凝视他的主人。良久，他才张嘴，让冰冷而柔和的声音溢出双唇：「是，主人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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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04. 同伴加入──不，这仍是男宠。

    《xonline》（version3.4）
    04.同伴加入──不，这仍是男宠。
    祈洛希──或者现在该说是希洛祈，他观赏完自己的屋子后，便踏出大门瞧瞧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游戏世界。
    关门之际，从门缝看见亚沙碎步跟随主人尾后，结果额头与木门轻轻一撞。
    亚沙没有叫痛，一脸呆滞地盯着眼前的大木门。
    是个连开门关门也不懂、只会跟着主人走的空白ai？希洛祈搔头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乖乖留在屋里？」
    「是。」
    亚沙就这样乖乖站在屋门前一动不动。
    「你……你躺回床上吧？」
    「是。」
    亚沙顺从命令躺到床上，双手交叉在胸前，闔上眼，一副等待被宠幸的姿态。可惜他的主人仅松了口气，无情地踏出爱巢。
    ※※※※※※
    希洛祈发觉自己身处于一座荒废的城镇中。放眼望去，尽是一排排四方形的灰色房屋，窗内漆黑一片，没有人烟。循着砖路大步前行，除了偶然来自远处的鸟諦声，这里没有游戏应有的人气。
    他放慢脚步，手指往空气画了个大问号，这是在网域世界里啟动说明书的预设手势，有任何不明白或要寻找gm往往都是靠这个了。
    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一阵炽热的气息环上了他的腰际，屁股被什么压住了，明显是被谁人从背后摸了。
    「嘘。小傢伙，你是新人吧？我们也是。要一起走吗？」
    希洛祈使劲甩开身后的人，转头。只见道路上多了一男一女，男的穿着跟他相同的新手运动衫，不过对方那套是暗橙色的，与他披散在肩膀的亮橙色头发颇为相衬；少女则穿着短衫牛仔裤，一条长长的粉红色辫子甩在背后，很是清爽。
    现在，这男人盯着他下半身的眼神极度诡异，另一位女生所勾起的笑容也不怀好意，隐隐看见一滴口水。
    完全不像善良的人。
    希洛祈不安地退后一步，尝试打探情报：「……请问，你们有没有听过南祐祈这个玩家？」
    「噢，不知道！南祐祈是你的男朋友吗？失散了？我也来帮你找他吧！」少女激动地踏前。
    「一起找，人多比较好找。」男子很亲暱地搭上他的肩，往他耳朵吹了口热气。
    希洛祈掉头就走。
    儘管有点无礼，但希洛祈并不打算跟变态男人和腐女同行。一开始选择搭挡错误，将会导致往后走的每一步都是歪的，更何况他不过是来找弟弟，并不打算逗留在《xonline》太久。
    男女瞧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评头品足。
    「真是直接的傢伙呢。」
    「呵呵！虽然我更爱彆扭女王，但这种个性也不错。啊呵呵，这里果然是天堂哟……咦，你看。」新手少女成功调出了角色资料，指着投射在空气上表格说：「他叫希洛祈，好中性的名字喔，分不清攻受了。唔唔，单从外表也看不出来呢，可以朝双方向发展了。」
    「他说要找南祐祈吧？」
    「你也要找人嘛，大家的目标一致呢，呵呵呵。我们赶快起程吧！到底要往哪里走才能离开这个新手区啊？好像要先打通官方剧本吧？究竟在哪儿？」
    「没法子，再找找吧。」
    男女的聊天声没有间断，身影逐渐隐没在幢幢楼房之间。
    ※※※※※※
    以直线走，希洛祈顺利离开了灰色小镇。当双脚越过小镇的石墙，青绿的色彩立即佔据了他的视野。
    镇外的是草原地带，前方有个略为稀疏的树林，树林中心的上空有一道蛇似的螺旋形天梯，两端尽头都碰不着云层或地面，不上不落的悬浮在空中，甚是奇特。
    希洛祈朝着螺旋天梯的方向奔跑，岂料眼角左上方弹出一个黄框小警示：
    ＜体力只剩65点喔！＞
    bl游戏也有体力可言吗？纯洁的希洛祈歪头细想，实在不清楚恋爱游戏跟体力有何关连。朝这小警示一点，透露着真相的棒形图便浮出来了：
    攻值：78点
    受值：135点
    体力：65点
    希洛祈默然看着这些意味不明的数值，沉思片刻，实在不想理解，便继续前行，进入树林。
    乔木疏落，却也高大，阳光被壮阔的枝叶截成一块块，将枝干镀上金黄，在草泥烙下阴影。轻轻呼吸，清新的森林味道与阳光气息便扑进肺部。
    这款游戏的视像系统和嗅觉系统都做得异常细緻，甚至超越了那些国际级大型游戏，感官很贴近现实世界，即使是bl恋爱游戏也足够令人佩服了。
    《xonline》游戏盒内没有附上详细的玩法说明书，但这儿的大树都装嵌了圆形萤幕，正在播放各式教学。希洛祈好奇地凑上前。
    萤幕上，两个男人互相拥抱中。其中一人正在把手伸进另一个人的衣服……
    希洛祈立即转头就走。
    穿梭于树林间，越过哑枝，忽而一道光轻轻熠来，眼前亮出一座碧蓝色的小湖泊。湖水没有半丝涟漪，四週没有动物的身影，连小鸟的歌唱声也没有闯入。湖光盈盈，绿草相伴，让人心神安静。
    轻踏着嫩草走近，湖边有座桥，尽头断在湖中心；湖中心之上，则是那道断在空中的螺旋天梯。天梯似乎被透明墙所保护，风吹过，叶舞动，但天梯附近的影像却魔幻地扭曲了，如同被火烧过的空气。
    这是新手关卡？希洛祈正想走过去，却见那旁的森绿闪了一闪，丛草中似有什么在晃动。
    一双简单的褐色布鞋放在那儿，隐隐可见人影。
    该不会是祐南吧？
    希洛祈悄声靠上前，探出头，那当然不是他急切想要找到的失踪弟弟。
    前面的是一个身形娇小的男孩，他正抱膝坐在密丛内，整张脸埋入膝间。这男孩头上有双纯黑色的犬耳朵，没精打采地贴着脑袋，像在瑟缩。
    他背脊微弱起伏，还伴随着抽泣声，不留神的话根本不会听见。
    希洛祈看着、听着，怪不舒服的。
    他再走近些许，恰好男孩缓缓抬起头来，脸颊没有泪珠，但清楚刻划着两行泪痕。男孩迟钝地爬到湖边，伸出头，凝望那片平静如镜的湖水。
    他就这样安静地待着，灵魂像是被青青的水色摄进去。
    难道这是npc，眼前发生了新手通关事件？希洛祈磨了磨牙，实在很想找一份攻略来看。
    希洛祈蹲到湖边，疑惑地看向湖水，看看男孩子是不是把什么珍贵的宝物丢进湖底去了。但湖太深，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小男孩犬耳一动，倏地望向希洛祈。
    希洛祈将注意力放回犬耳男孩身上，小声探问：「呃，没事吧？」
    对方用手肘抹抹眼，话音相当平静：「没事。」
    「可是……」
    「对我有同情心会很惨的。」
    男孩直勾勾地望过来，希洛祈只觉他脸容清秀好看，一双纯黑色的眼瞳剔透晶亮，好似能将自己的一切映照出来。
    「你是新人吗。」男孩轻敲下巴问。
    「嗯。」
    希洛祈顺应着点头，眼前这男孩子态度平稳自然，头上又戴着个犬耳道具，如果不是npc，肯定是个有着相当资歷的玩家。他踌躇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了：「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怎么联络gm吗？或者，这游戏有没有寻人功能？我想找个人……」
    「《xonline》找gm要靠运气的喔。」男孩眨眨眼道，「你要找谁？情人吗？」
    「不、绝对不是！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南祐祈的玩家吗？」
    男孩说：「知道，但不认识。」
    希洛祈眼睛一亮：「你知道哪儿可以找到他吗？」
    「第1层……」男孩毛笔般的黑眉跃了一跃，更正道：「不，现在他应该有lv4了，也许在第2层。」
    「怎么去第2层？」
    「哦？你穿越树林的时候没有看新手教学吗？当然要靠升级喔。」
    男孩泛起一抹微风般的笑意，悠然解释：「《xonline》地理方面是採取浮空岛架构。这里是第0层，又叫地面，只有lv0的菜鸟。升到lv1就可以通过区间之梯进入浮空岛的第1层，低等玩家聚集带。」
    说着，他指了指半空中的那道断层天梯。
    希洛祈看着上空，反问：「那你呢，你不是lv0？」
    「我lv1。」
    原来不是npc。希洛祈说：「所以你是低等玩家吧。」
    「没错，不过我可以直接走上区间之梯，你不能。你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个没头没尾的楼梯吧？」
    「嗯……」
    「那就是了，我看到的可是完整的楼梯呢。」
    男孩相当得意地说。他慵懒地揉揉犬耳朵，以30度仰角斜望过来：「小0菜鸟，你怎么会想找南祐祈？你跟他是什么关係？」
    希洛祈没有深究「小0菜鸟」这奇怪的称呼，对老手大人乖乖回答：「我是他哥，他失踪了，我正在找他。」
    剎那间，男孩子呆了。
    希洛祈正要跟着呆的时候，男孩却「噗」的一声大笑起来。
    「什么？那位震慑各方玩家的堂堂南祐祈大人就是迷上这样的傻瓜菜鸟吗？不会吧！」
    「呃……南祐祈大人？我弟弟做了什么事吗？游戏高手？」
    如果弟弟有这么出名，要找人应该很简单。希洛祈毫无危机感地思考。
    男孩抓着裤子笑问：「喂……喂喂，希、希洛祈，认真地答我吧，你真的是那个南祐祈的哥哥？你是偽装成他哥哥的吧？我不信！」
    希洛祈不爽地答：「我是他哥。上星期他叫我玩《xonline》，还说自己被人求婚了，不过我没有理。」
    「求婚？他会结婚吗？哦……哈哈！我懂了。你特地扮成他哥哥来阻止他结婚的，对不？」
    「他失踪了，我是哥哥，有责任要找他。他要跟谁结婚我阻不了，但他不能为了在游戏里结婚就不回家。这有什么好笑吗？」
    「啊勒啊勒？真的吗？嗯，这是没有什么好笑。」男孩冷静了表情，犬耳却快活地上下舞动：「只不过，如果你真的是传说中那位南祐祈慾求不满的对象……嗯，真是闻名不如一见，令我感到相当意外呢。」
    希洛祈不解了，难道弟弟在游戏里也不断向网友说他的坏话？
    犬耳男孩像个研究者般，摸着下巴审视希洛祈全身，最后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点头。
    他绕到希洛祈身前，乌黑色的眼睛眨啊眨，绽发出纯洁的光芒：「你真的是南祐祈的哥哥？你好像不知道《xonline》的玩法哦？」
    「我真的是他哥哥！我弟甚至连这是什么游戏都没跟我讲过。」
    「真是个100%新人啊。」男孩再度点点头，开朗地说：「新人希洛祈，我可以帮你找你弟喔。来，把耳朵凑过来。」
    「呃？」
    希洛祈忽然觉得这个笑瞇瞇的男孩有点危险。
    可惜犬耳小男孩的笑脸，还有向他勾手指的动作实在太纯洁可爱了，而且比起之前的那对新手男女，这老手姿态的男孩显得十分可靠。他放下半分警戒心，慢慢靠过去。
    转瞬间，男孩温良的笑脸变了。
    希洛祈只觉脸颊被硬扭向右方，接着，嘴唇被突如其来地吻住。
    ＜与清遥订立吻契：恭喜你！清遥已经成为你的男宠，请你好好爱护他喔！＞
    犬耳男孩放开他，双手环胸的样子甚是得意：「希洛，真好啊，这下子你就有两个男宠了哦。」
    「……啥？」
    希洛祈呆蹲在地，由原本的几分疑惑提升至十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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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05. BL游戏的顶峰是……？

    《xonline》（version3.4）
    05.bl游戏的顶峰是……？
    《xonline》的男宠有两类。
    第一类，是系统发配给未判定玩家的ai男宠。由于ai男宠初期只有机械式反应，要调教成理想属性往往要投入大量资金，不少玩家因调教失败而将ai男宠丢弃至垃圾场。
    第二类，是玩家自行选择成为男宠，正式名称为玩家型男宠。
    玩家型男宠是针对情侣而设计的职业，他们可以跟一般玩家一同进入游戏，享用为主宠特设的各种优惠，建筑爱巢，共谐连理。
    不过，单独进入游戏的男宠则有点不同。
    此类男宠在进入游戏后处于无主状态，能力值较低，没有房屋。他们通常需要自行寻找合适的主人，或是被其他人捕猎……
    男宠依附主人，是《xonline》的必然定律。
    当无主状态的玩家型男宠跟职业为攻、受或未判定的玩家接吻后，不管是玩家强吻了男宠，还是男宠主动亲吻，都会强制订下吻契，即主人与男宠的契约仪式──这点跟时下许多动漫雷同。
    自此以后，主人和男宠便有了互利关係；时日渐久，日久生情，又会產生相亲相爱的床上关係……
    「……够了。」
    听到那个正太男宠说着「相亲相爱的床上关係」九隻字时还绘影绘声地用双手合成心形，毫不害羞，希洛祈立即喊停。
    对方无所谓地耸耸肩，叹道：「唉，主人好过份哦，一点都不疼惜可爱的男宠……」
    说着，黑色的犬耳朵还很可爱地摆动起来。
    希洛祈性冷感般无视了。
    此时此刻，不知不觉上了贼船的希洛祈带着他的新男宠走在回家路上，乖乖接受对方所宣导的游戏常识。
    虽然已经听了讲解，但希洛祈依然藏有无数疑问：「你是叫清遥吧？」
    「嗯。」
    「你好像对这游戏挺熟识的，应该玩了一段时间吗？」
    「对哦。」
    「你是不是那种被主人遗弃的宠物？」
    既然男宠依附主人是个必然，那么已经有lv1的清遥，应该曾经是别人的宠物，现在离开了原主人，回到新手区这边？
    清遥不可爱地冷笑：「我原本是普通玩家，根本不是男宠，昨天刚转生重玩，所以没有主人。」
    「转生啊。」
    希洛祈的手指又往后发搔搔，好端端的玩家怎么要转生当宠物呢？
    不过相较之下，他更在意另一件事：「你为什么要选我做主人？」
    「你想听真话还是谎话？」正太撩撩自己的犬耳，眼里浮现了一点戏弄的意味。
    「……谎话是什么？」
    清遥那双乌黑的眼睛忽然睁得又大又亮，他咧嘴而笑：「其实你会成为我的主人只有一个解释──这是我们的缘份哦。希洛主人，你要好好珍惜我喔。」
    希洛祈双手插入口袋，忍不住磨了磨牙。
    「真话呢？」
    「真话？好吧。为了不伤害菜鸟纯真的心灵，不如我来反问你，希洛。」
    清遥揉揉犬耳后面，态度变得相当冷淡。
    「如果你是一个必须依附其他人的宠物，你会希望自己有个怎样的主人？」
    希洛祈想了想：「一个不会摆主人架子，对自己很好的人吧。」
    「好到哪种地步？」
    「唔……千依百顺吧？」
    「凭什么对方作为主人还会对你千依百顺？」
    「对方很疼爱你。」希洛祈飞快地抓抓头，抓出更多答案：「或者你握有对方的把柄，或者对方有求于你，又或者……」
    越想就越奇怪。无论是哪一个理由，都不符合他和清遥的主宠关係。
    只见清遥悠然微笑，显然早已料到这菜鸟的反应：「你都说得很对，不过这是最理想状态。如果没有事先计算过，怎么可能会突然找到一个很疼爱你的，或是你握有他把柄的，或是他有求于你的主人呢？」
    希洛祈马上意会过来。
    「那就是对方不一定会对你千依百顺，但是不会摆主人架子，对吗？」
    清遥满意地点点头：「对。只要不会对男宠乱来，那倒仍是个不错的主人。」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对你乱来？」
    「你的样子不像啊。」
    「好人坏人有样子可以看吗？」
    「可以。」清遥鏗鏘有力地答，「每个人做事都有动机，行为曝露人心，怎么也偽装不了的。」
    「我曝露了什么吗？」希洛祈又问。
    「你说你在找你弟啊。」
    「因为我找我弟，所以就不会对你乱来？」
    「正是如此。」
    这真是个狗屁逻辑。希洛祈纳闷地踢起地上的石头，岂料走前几步之后，清遥便把刚才的石头踢得老远的，在天空中消去了影子。
    清遥嘿嘿笑说：「希洛，看你的样子，根本对《xonline》没有兴趣，只想尽快找到你弟吧？你心里一定在想：『男宠bl什么的真该死。找到弟弟就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把弟弟教育好。』对吧？」
    一个字，准。
    自己就像个思想透明的傻瓜般被看穿，让希洛祈总觉得不服气，但他乾脆拧眉认了：「你说得对。那么我该怎么联络gm？找gm来处理我弟的问题应该最简单吧？」
    「你可以直接向天呼叫gm喔。」
    说罢，清遥停下步伐，朝着碧蓝晴天大叫「gm──gm──」二字，但等候了超过1分鐘，广阔的游戏世界没有给予半点回应。
    相比起新手希洛祈的诧异，老手清遥仅是耸耸肩：「可惜，《xonline》早就跑掉了几位gm，现在没有24小时客服，gm心情好才会上线，上线了也不见得会理你这种菜鸟小0喔。玩家遇上游戏里的不公平事件，往往都要自己解决的，很少会有gm帮忙。」
    「那么，其他联络方法呢？游戏公司电话？电邮？」
    「哟，不知道，从未听闻过呢。」
    「怎么会……」希洛祈眼睁睁盯着这片只有白云在飘的天空，嘴巴都合不拢了，「怎么可能有游戏公司这么不负责的？荒废营业了吗？快倒闭了吗？」
    「倒闭吗？也好。」
    清遥无所谓地一笑，然后用力拍拍希洛祈的背脊：「或许你认认真真玩一天，升上lv1再四处打探南祐祈的消息会更有效率呢，《xonline》的玩家数量很少，要找人并不难。我的主人喔，好好加油吧。」
    为了让主人尽快融入游戏世界，完成「寻找弟弟」这一大任务，清遥轻快地踏在草地上，遥指天梯，开始向希洛祈解释《xonline》的等级与地区限制。
    《xonline》没有国界之分，但有层级限制：玩家只有达到指定等级，才能前往高等地区。
    这游戏由lv0至lv10，仅有11个等级；不过游戏正式运行了超过3年，依然没有人达到lv10。
    希洛祈点头，认真地说：「一个正常的人类绝对不可能到达bl的顶峰吧。」
    一下子，清遥笑得捧着肚子乐哈哈。
    「现在我们踩着的地方是第0层新手地带，即是bl生涯的起步点。」小男宠显然对希洛祈那句「bl的顶峰」相当执着，即兴地把这里的地理扭曲化：「当你升到lv1，开始体验bl的快感时，你才能跃飞去那座bl世界的断背山──」
    清遥高高指向云端。
    「云层之上的浮空岛才是真正的bl世界，那里住了所有lv1及以上的玩家。他们全都拚命练习各种bl技术，为的就是要攀上bl的顶峰，包括你的宝贝弟弟。希洛，很感动吧？」
    小男宠说得气势磅礡，言谈中更潜藏了「上了bl浮空岛之后就不能再回到地面」的论点，可惜希洛祈没有把他的话放上心。
    「只要我升上lv1，登上那座浮空岛，就能找到我弟吗？」
    「很遗憾，不一定喔。」
    浮空岛分为第1层、第2层和第3层，分别为lv1-3、lv4-6和lv7-9的玩家所居住。高等玩家可以前往低等玩家的地区，低等玩家不能前往高等玩家的领域。
    换言之，现在应该有lv4或以上的南祐祈，住在浮空岛第2层。
    「毕竟大家都在追逐bl的顶峰喔。不过，如果他有朋友在第1层，他一定会下来吧？官方节日活动和公会活动，往往都会在第1层进行。所以，当主人升到lv1，很快会碰上你弟吧？」
    听了这么久，希洛祈忍不住问：「bl的顶峰有什么？」
    这个深奥的问题使得经验丰富的转生玩家清遥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良久，他徐徐地吁一口气。
    「也许，是可以变成bl神吧？唉，果然不是正常人类可以到达呢。」
    说罢，他弯起眼儿，带点戏謔意味地咧嘴一笑，走在前头。希洛祈也不甘落后，加快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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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06. 攻受属性的迷思

    《xonline》（version3.4）
    06.攻受属性的迷思
    希洛祈一个人出去，回家时携同新男宠，一屋三人的感觉相当热闹。
    小男宠探着小头脑进来，看到这天蓝色的的新居似乎挺满意，可是当他的视线转到平躺在床上任人鱼肉的美少年，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希洛，我还以为你对这道没有兴趣呢，没想到在ai还像个婴儿的时候你就……」
    「什么『这道』……不就是要他躺下来而已吗？」希洛祈低喃，看着亚沙的姿态也觉得挺不对劲的，便说：「亚沙，你还是坐吧？」
    亚沙应了一声「是」，然后爬起床，双手放在大腿上。
    清遥乌黑色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溜了一圈：「你对ai挺有礼貌的。」
    「ai早晚也会成长至跟人类没有分别吧？」
    虽然不敢确定，但希洛祈认为应当如此。
    人工智能，由人类所研究，一种意图超越人脑的人工思考系统。
    数十年前，人工智能仍停滞在「庞大的知识资料库」局限之内，在那1与0的数字世界中，ai难以处理含糊的、不明确的、不完整的、潜藏性的、矛盾性的资料，一旦出错，必须靠人手进行修正。
    如今已截然不同。
    资讯科技极端发达，虚拟网域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均已全面提升，人工智能无须人类协助也能自动学习，自我提升。
    ai系统可以设计得非常接近人类，人类跟ai做朋友的情景亦屡见不鲜。
    希洛祈回想着ai发展的相关新闻，不自觉微笑：「再过一段时间，亚沙就会变成得相当人性化吧？」
    「哦，照道理是这样喔。」清遥来到x之卡前面，说：「希洛，来调整设定吧。」
    「设定？」
    「难道主人想跟我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
    于是乎，作为男宠的清遥半拐半骗地跟希洛祈分享了房屋管理权。
    小男宠得到权力后甚为满意，手指在墙壁萤幕上点两下，5道邮件讯息同时跑出。清遥把3道系统说明帮助关掉，剩下的第4封讯息是《xonline》最大的公会寄过来的，标题为「给新人的简单游戏入门法」。
    希洛祈看见寄信人的名字后，不禁大皱眉头：「……腐女公会？」
    「《xonline》有很多公会呢，不过这些公会，应该跟你在其他游戏见过的颇有出入吧。」清遥把讯息滚到下一页，笑得意味深长，「希洛，你有考虑过要玩什么属性吗？」
    「属性？」
    「像是强受、弱受、健气受、腹黑受、圣母受等等啊，你要做哪种受？」
    连续听了这么多个「受」字，希洛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或者是某种欠缺感吧？
    细细阅读信件附件《bl小辞典》，他才恍然大悟：「所以x字代表情人配对的意思？x前面的是攻，x后面的是受。攻是主动方，受是被动方……」
    看来主人是个呆受吧？清遥在心里嘟嚷。
    「你是什么受呢，玩一下就会知道哦。可是你打算将你的ai调教成哪类型？」
    希洛祈看着列表上的一堆属性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希望亚沙是个善良、聪明和勇敢的ai，很听我的话。那应该是……机伶攻还是机伶受吗？」
    说罢，连希洛祈自己也皱眉了。
    把人分为攻、受两类果然是完全的错误。
    「希洛，没有机伶攻和机伶受哦。」
    清遥耸了耸肩，把最后一封信息拉到自己眼前。才刚看了一眼，他便整个呆住。
    希洛祈坐在清遥旁边，跟着一起看。
    「亲爱的希洛祈阁下：
    我家主人期待阁下光临《xonline》已久。待阁下适应这里的生活后，我必会依照主人的指示，全心全意招待阁下。在此祝阁下游戏愉快。
    古列德字」
    看上去好像是系统信。
    希洛祈问：「有什么奇怪吗？」
    「唔……是有点奇怪，『古列德』应该是游戏禁用的名字之一。」清遥摇摇头，轻坐在圆桌上：「《xonline》又改革了吧？或许新人一开始会收到游戏主线的神秘信件。唉，现在的游戏性真的比以前强很多。」
    「什么是游戏禁用名字？」
    「就是取名原则。不能用粗口，另外《xonline》主线剧本的角色名字，由于是保留字，不给玩家使用。」
    「所以古列德是主线任务的一个角色？」希洛祈捉不住「主线剧本」的意思，乾脆拿个近似的。
    清遥「嗯」地敷衍，挥挥手叫出爱巢设计系统来。
    他走到床边，闪着橙光的手轻轻一推，希洛祈和亚沙的单人床便挤成一块，变了双人床，害得床上的亚沙遭受地震般抖了抖。他哼着童歌，在空出来的地方放置新的单人床，开始调整床的顏色与外形。
    「喂，你搞什么？」希洛祈的手也闪出橙光了，连忙把自己的床推回原位，害得床上的清遥遭受地震般抖了抖。
    清遥半瞇着眼睛瞪向主人：「难道希洛主人要自己的男宠睡在屋外吗？我用的是自己的钱，没花你半毛。」
    希洛祈粗略打量房子的宽度，用脚尖指了指地毯上的浅蓝色线纹，大约是三分之一的位置。
    「那么，从这边到那边是你的，不要越界。」
    「唉，像个小学生一样。」
    清遥嘟着嘴说，不过也合作地把床推到自己被划分的位置，接着又哼着歌调配自己的床位去。
    希洛祈来到x之卡前面继续查看游戏资料，发现体力已回復至100，即满点；而攻值和受值也略有变动。
    ＜个人资料＞
    名字：希洛祈
    攻值：100
    受值：100
    体力：100
    「清遥。」希洛祈把头拧回后面，看见清遥正在调整一块白色布帘，「什么叫攻值和受值？」
    「你攻值受值多少？」
    「两个都是100。」
    清遥挑眉回望，粗略地上下打量了他，然后又回去自顾自地弄布帘：「很好啊，可以朝双方向发展。」
    双方向？罢了。
    「那么攻值和受值是什么？」
    「看你有多攻和看你有多受，中位值是100，满点是200，通常玩家都是偏向攻或者偏向受，像是攻值120，受值75。如果一个人的攻值比较高，那么面对攻值较低的人会较容易取得攻的主导权，另外有些道具和装备会要求你有一定的攻受值才能使用。」
    一个讲攻受的bl游戏还大谈道具和装备喔？
    「体力跟攻值受值有关吗？」
    清遥走下床，把布帘拉开：「除非体力低于65，否则体力的升降不会影响攻受值。」
    「不过我刚才在外边走，体力下降了，攻受值也有改变？」
    「哦，变成怎样？」
    「攻值跌、受值升。」
    「希洛，我告诉你喔。」清遥转过身来，指着自己的可爱脸蛋笑了：「我平常在外面走动，都是攻值在升呢，羡慕吧？」
    希洛祈完全不懂得他在炫耀个什么。
    「攻值和受值跟体力无关，但跟你的行为习惯有关，我也不太清楚具体运作，大约是──你表现得攻了，攻值就会暂时上升。」
    希洛祈直觉无解，只好继续研究x之卡查看其他资料。
    当希洛祈翻到自家男宠的名字时，手指便很自然地按了下去：
    ＜玩家资料＞
    名字：清遥
    职业：玩家型男宠
    属性：偽受
    等级：1
    攻值：162
    受值：1
    体力：100
    沉默地看着这些资料，希洛祈突然有股强烈的异样感。
    「那个，什么是偽受？」
    刚才的《bl小辞典》没有提到这属性，很罕见吗？
    清遥特纯洁地眨眨眼：「照字面解。」
    「性情虚偽的受吗？」
    「……唔，也说得不错，你可以选择这种解释哦。」
    只见清遥已经用白帘布把自己的床位完全罩住，他从两块白布的缝间鑽出头来，指着地毯的蓝线说：「希洛，不要越界喔。」
    希洛祈皱了皱眉。
    清遥关掉爱巢设计系统，跑出白布帘外，手掌往x之卡轻轻一拍便把资料视窗关闭。他打开门，对希洛祈勾食指：
    「好了，现在我带你去升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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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07. 剧本世界

    《xonline》（version3.4）
    07.剧本世界
    虽然要去升等，但希洛祈还真不知道一款bl游戏是如何升等的。
    在一般mmorpg中，角色可以凭毅力与时间衝到破百等级，没有上限，但《xonline》设定最高等级为lv10，故此升一等级肯定有相当难度。
    不过……这未免太难了吧！
    「可恶！我一定要把你抓住！」
    「白痴。在抓我之前请你照照镜，然后撞豆腐自杀吧？」
    圆形的教学萤幕中，一名神秘的黑衣人往蓝衣警察狠狠一鞭，把对方从六楼平台踢下去。凄迷月色下，他轻盈跳跃，在数十层的高楼间穿梭自如。
    地面闪过手电筒的灯光，扫至神秘人的脸。他戴着墨镜，脸孔呈漂亮的瓜子型，身材苗条，应该是个美少年。
    黑衣少年轻松地躲开警察的追截，如风飞窜，滑入黑暗中。
    「这是怪盗和警员的故事喔，我以前也玩过呢。」
    为了让菜鸟主人在升等前理解游戏规则，清遥带领希洛祈来到树林，通过树洞温习新手教学影片，介绍《xonline》的第二世界──剧本世界。
    「进入剧本之后，当怪盗的玩家必须偷走三件宝物，当警员的玩家必须抓住怪盗。除了两名主角，还有怪盗的亲人、受害者等等配角角色，只要把系统要求的事情办妥就能赚取升级点数囉。」
    「啊……啊。」
    「这叫做玩剧本，剧情怎么发展，完全取决于玩家。为了达成理想的结局，玩家要作出合适的行动，可以用道具辅助。懂吗？」
    希洛祈犹豫地点头。
    萤幕上，黑衣少年来到拱桥旁边，用魔法少女般的闪光褪下紧身怪盗装。他缓步至桥上，与桥上的男人对谈，将刚刚偷来的小盒交给对方。
    越过公园，米黄色的街灯一照，他的正脸便显现了：俊俏挺拔的眉毛，带着几分诱惑气息的碧色眼睛，略长的睫毛，还有那绝对自信的微笑，好像不把一切放在眼中……
    希洛祈差点儿要把头颅伸进树洞了：「祐南？」
    怪不得他就觉得小偷的声音很熟稔，原来主角是南祐祈？
    「希洛，你亲爱的弟弟在这剧本里是扮演帅气的怪盗主角喔。」
    清遥露出小犬齿，用萌萌的声音旁白中。
    「在南祐祈的引导下，这个剧本从预设的主题『怪盗与警察的爱』扭曲成『兄与弟的爱的盗夺』。有趣吧？听说南祐祈玩过的剧本都有这种兄弟爱趋势哦。」
    镜头一转，南祐祈来到一座豪宅，踏入大饭厅。
    铺了白纱桌布的长桌前方坐着一名男生，容貌清秀，但表情有点木訥。他看着南祐祈，唤了声：「哥。」
    南祐祈亲密地环着男生的脖子，戳戳男生的脸珠：「小甜心，今天过得怎样？」
    希洛祈懵然了。
    「等等……」希洛祈别过脸来，「你刚刚说，我弟在这个故事里扮演小偷，只要偷走三件东西就叫完成条件，可以获得升级点数？」
    「嗯。」
    「这个小偷故事里，我弟有个弟？」
    「嗯。」
    「偷东西用得着叫弟弟做『小甜心』吗？」
    清遥动了动犬耳，摆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脸：「哦？不用喔。可能是南祐祈将他埋藏已久的幻想化作行动吧？例如：『如果我是哥哥，会怎么对待心爱的弟弟？』」
    「是吗？原来是这样。」
    想到这里，希洛祈终于醒悟了。
    「原来他想被我叫成『小甜心』。」说着，他不禁慈爱地微笑，「祐南虽然是青春期少年了，还是想向我撒娇吧？撒不了娇就对我闹脾气，真傻呢。」
    「你真迟钝啊！」
    清遥终于清楚明白到为什么传闻中的哥哥能够令南祐祈產生如此强大的怨念，不禁滋味地点点头，然后离开。
    希洛祈不明所以，匆忙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前进，只见树木的间隙变细了，青葱草地化作叶子的深绿，然后被茂密的大树所包围。
    当他们更深入其中，眼前忽然空旷起来：一棵粗壮得有如大楼的巨树轰立在圆形的空地上，傲气凛然。
    这是一棵奇树：叶子如琉璃、如皂泡，随着视角移动而折射出不同的色彩；阳光点缀于叶缝间，宛若水气飘散。巨树的枝干上结了十数颗黄金果子，像圣诞树的金属小球，但尺寸跟橙子差不多大。
    希洛祈凝神观看金色小球的反光，反光在他的注视下形成清晰的画面：有个贵族打扮的男人，还有另一个男孩，另外还有一栋大屋与庭院，还有别的人物与地方。
    「这里是《十之一》剧本的入口。」
    清遥说：「因为希洛你是个什么都搞不清楚的笨蛋，所以我还是说清楚些吧。」
    清遥踱步到树下，伸手摸了摸树身上泛着银光的纹理。
    「《xonline》的主要玩法就是玩剧本，剧本种类非常多，你可以当成是戏剧游戏或者人生游戏，玩了可以赚钱，也可以拿到道具和攻受经验值。你是新手，第一关卡会有系统提示，很快就能上手，因为是单人剧本没有上线时间限制，你不断线玩几个小时就能通关了。」
    「如果要升级，就一定得玩官方指定的系列剧本，又称为鑑定剧本──《十》，lv1剧本就是《十之一》。这棵大树呢，就是《十之一》的入口，剧本主题是父子恋。」
    希洛祈又听到了不得的东西。
    「父子恋？」
    「啊，是啊。你看到吧？」
    清遥露出了可爱的小犬牙，带领希洛祈来到映出人脸的金果子前：「这个是父亲，这个是他的大儿子命，这两人有不伦之恋。哦，还有这是士达，忠诚动人的主僕恋嘛？事实上，在《十》系列里，父子恋、兄弟恋、主僕恋的什么都不缺。你会看到怎么样的恋爱故事，就看你会玩什么角色囉。」
    希洛祈立即气忿反对：「这种乱伦戏剧，未满18岁的人也可以看吗？」
    他家弟弟根本未成年！按道理，虚拟手环已经设置了18禁检查系统吧？怎么不会阻止？
    「你反对乱伦哟？可是你弟弟──」
    清遥用手指轻点下唇，笑得贼贼的：
    「已经接触了许多乱伦剧本，变成乱伦专家了喔？希洛，你最宝贝的弟弟正在等你去找他喔？不先通过这个剧本，你就别妄想看到你弟了。」
    小男宠没有让主人有反驳的机会，手掌往木头上的银色印纹轻轻拂扫。霎时间，整棵树都耀出银白色的光芒。
    清遥的白衣显得更为纯白，衣角牵起轻轻的浪。他含笑向希洛祈勾勾手指，然后转身跳入，小小的身影瞬即被柔光完全覆盖。
    希洛祈无可奈何地叹气。
    他来到树身下，身体前倾，跟着进入《十之一》的剧本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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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08. 夜星篇：爱情催眠

    《xonline》（version3.4）
    08.夜星篇：爱情催眠
    今夜的星空分外璀璨。
    银剑在拨弹，银发在飞扬，宛如流星尾巴，削去空气中的萧寒。剑捲、脚旋、袍动，对方宝石似的眼睛轻闔，笑出了银蓝色的波光。
    士达几乎被鼓惑，脚跟踉蹌一蹬，恰恰躲过对方的第一浪攻击。他勉强定下心神，判断自己已失去先机，乾脆剑身垂直，主动防御。
    果不期然，对方继续进攻，剑尖勾出半圆的弧光，海浪似地步步涌来。以他的防守之势，这种攻击不足为惧，然而若这只是佯攻……士达马上意会，先行踏前，挑剑旋舞，企图扰乱对方的节奏。
    对方不慌不忙，剎那间，剑如银蛇般缠住他的武器，螺旋转圈。
    又会输吧。
    士达的胸腔熊熊烈火在翻腾，咬着牙，以蛮力强扳回自己的剑，转守为攻。
    对手只是个11、12岁的贵族小孩。
    对手舞剑的动作不仅优美，而且，彷彿带着一股魔力，总能破解他自骑士团中所习得的剑术，迫他秒秒变招。
    无可否认，自己正是被这种恶魔般的剑法所迷住，所以每天都跃跃欲试地期待黄昏的切磋。
    不过，并不只有这样的──
    「我又赢了。」
    那人的额上没有汗珠，陶瓷般的脸，嵌了一丝高贵中带点俏皮的笑容：「士达，再加把劲。通过正式选拔，然后来做我的骑士吧！这位置是你的。」
    银发的贵族男孩向他伸手。
    或许，这就是每次都战败，却仍不甘心，甚至被其他人说成「巴结」「贵族的跟尾虫」也要执意前来的原因。
    年少的士达并不清楚这份心情是什么。
    不过，如果说他会是谁的骑士……他清楚知道，自己只会是命.费朗迪的骑士，没有其他。
    这是从不知何时起凝固的信念。
    ※※※※※※
    跟清遥通过《十》的剧本大树后，希洛祈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他甩着头爬起来，窗外是万里的漆黑，床头桌上的烛台已经点亮，火光微弱地摇曳。
    这房间是个二人宿舍，窗旁掛着两套黑色服装，关节处缝有皮革，胸襟还扣着黑十字襟章，看来是战士或佣兵团的制服。
    清遥不在了。这是单人剧本，跟普通离线的rpg游戏没两样。
    ＜你已经抵达《十之一》：夜星篇。＞
    玩游戏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检查选单。正当希洛祈想唤出系统选单时，宿舍木门打开了，一个穿着便服的黑发少年捧着水盆和毛巾走来：「希洛祈，你醒了啊。」
    「……士达？」
    刚才进入剧本后他看到简介影像：名为士达的黑发见习骑士，跟一个贵族小孩比剑，结果输了。
    「但是，输了还会脸红，想着下次可以再跟命.费朗迪切磋剑术，一定要成为他的骑士……」希洛祈摸着下巴努力回忆。
    「喂，希洛祈！」少年快步走到希洛祈身前，脸色一块红一块黑：「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希洛祈没有答腔，只顾分析现时的处境。
    《xonline》的剧本似乎是胡乱卖弄男性的爱情故事，而那个命.费朗迪是个12岁的未成年小孩。这么早就会谈恋爱？
    在巨树前介绍剧本的清遥也曾经提及士达，士达主打禁忌的主僕爱。
    贵族的少爷命，以及身为骑士僕人的士达……
    「都未成年啊，这怎么搞的？」希洛祈烦躁地摇头叹气，对弟弟玩的游戏感到万分无奈。
    「喂，希洛祈，你到底怎样了？烧还未退吗，为什么一直在自言自语。」
    士达捏掉湿毛巾的水，折成长方形，拍到希洛祈的额头上，并顺势将他压回枕头上：「吶，感觉怎样？」
    撇除禁忌恋爱这点，看来士达被设定成热心助人的正常少年。希洛祈稍微松一口气，问：「这里是哪里？」
    士达握起水杯，顿了一顿。
    「……你说什么了？」
    「我想问，这个地方是哪里？」
    才刚问完，希洛祈迎头便是一杯冷水，冷得他立即弹起来，拿被子抹脸：「你干什么！」
    「没用吗？」士达再倒了一杯水，问：「希洛祈，你还记得什么？你记得自己的工作吗？」
    「玩家，职业是未判定。」
    「没救了。」
    看着士达一脸不关己事地说自己没救了，还悠然地喝冰水，希洛祈气得咬牙：「我什么没救了？总比你这个玩主僕bl游戏的好得多吧？」
    「你胡说什么？」士达立即怒瞪回去：「你是感染了撒特疫病吧？」
    「撒特疫病？」
    「连这种常识也忘了？撒特疫病是一种特殊的失忆症，患者会毫无先兆地失忆，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记得。因为找不出原因，医生也治不了，有些妇孺会视为被诅咒。」
    「我没有失忆。」
    「听说撒特疫病患者都会否认自己失忆，看来是真的。」
    希洛祈不禁翻白眼。
    但换个角度思考，「撒特疫病」正是给玩家的入门设定。既然是失忆者，向npc提出各种问题都有合理藉口，无须强迫自己去扮演奇怪角色来玩剧本，更容易投入剧本世界。
    士达捧着水盆站起来，叹气说：「我去拿点退烧药，明早看看情况有没有改善吧，希望选拔仪式时你能够痊癒。书桌那边有你的文件和书，你看看会否唤醒你的记忆。」
    接着，士达放轻脚步声离开房间，没有给予太多打扰。希洛祈暗度，对方有点冷淡，但够善良。
    这时，耳膜响起「叮噹」铃声，视野右上方出现了半透明的新手提示。
    ＜游戏提示：你是黑色骑士团的一名见习骑士，与同为见习骑士的士达是室友。你可以在书桌上阅读相关资料设定。＞
    希洛祈提起烛台来到书桌前，一张名为「个人资料」的纸平放在桌面。旁边浮现了红色的箭头，看来是叫他阅读吧。
    「希洛祈，见习骑士，十七岁，隶属于密朗斯王国德赛雅城的黑色骑士团，宿舍编号308。」
    看了跟没看一样。希洛祈鬱闷地把它丢到旁边。
    ＜游戏提示：剧本世界的花样眾多，你可以享受不同的身份，利用不同的装备及道具达成各种点数事件。其中最常用的便是能力种子，请按照需求服用。＞
    提示用的红色箭嘴指着桌角的一小碗绿豆，碗下压着一份报纸。
    「能力种子……吃了应该没差吧？」
    希洛祈看也没看，随意地把一颗刻着「受」字的种子丢进嘴里慢嚼，并摊开报纸阅读。
    标题是：《桑农公国的新食品能力种子受批评》
    「……『我们发现植物种子是最好的容器，于是把各种营养从不同的天然花草中提炼出来，注入种子里面。』负责人声称，只要吃下能力种子便能获得相应的强大能量，但市民吃过后纷纷批评『能力种子毫无能力』……」
    大约是指npc吃了无效，玩家吃了才有能力吧？希洛祈用手掌扇扇颈项，解了两颗衣钮，又把受种子拿来咬。
    ＜游戏提示：剧本里的每个行动，都会成为你属性变化的因素。如果你在剧本中表现得攻了，剧本结束后的总结属性便是攻。由于《十之一》是玩家所接触的第一个剧本，因此本次的属性总结十分关键哦！＞
    希洛祈无法理解，乾脆置之不理。盖上报纸，再吞了受种子，系统讯息再度跑到眼前。
    ＜《十之一》夜星篇通关事件：士达通过正规骑士选拔。＞
    这就是主线任务吧？
    希洛祈伸手抹入白色衬衫内，拭去身上的薄汗，不自觉勾出媚色之笑。
    这时士达拿着药丸回来房间，却率先红了脸，怔在原地：「你……怎么？你的手、怎么……」
    希洛祈脸里荡漾着粉红，海蓝色的眼瞳微微发亮，好像一池诱人的水：「呃？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点热……应该是发烧吧？」
    「你、你、你……你先吃药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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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09. 夜星篇：有才者与无能者

    《xonline》（version3.4）
    09.夜星篇：有才者与无能者
    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游戏世界都很简单，人均分为有才者与无能者。如果能圆满完成一件事，就是那件事的有才者；否则，就是无能者。
    就以这点而言，转生玩家清遥是《xonline》的有才者。
    「……比想像中还简单呢。因为是入门剧本《十之一》吗？」
    敌人的武器均已脱手，在清遥如幻影的闪身技巧，加上力种子的能力增幅，士兵一个又一个被过肩摔，摔得头破血流，全部昏迷。
    解决掉一名神官，清遥很不客气地把对方的衣服脱下来，套到自己身上，抽起桌面的文件离开。
    清遥解除犬耳装备，快步逃出神殿的囚室，踏上阶梯，终于看见金色的晴空。
    阳光正灿烂。
    不知道希洛祈被分配到什么剧本呢？要是主人第一个剧本失利，他这个当男宠的日子也不好过。
    清遥一边思考，一边轻巧地越过神殿的第一道检查闸门。
    ※※※※※※
    希洛祈在剧本世界过了两天。他从帮助居民中获得各种剧本教学指南及能力种子，而无数次出入见习黑色骑士的驻扎地黑骑公馆，也让他得知关于通关事件的讯息。
    密朗斯王国麾下的黑色骑士团，专门接收战争遗孤。
    在德赛雅城的黑色见习骑士团当中，士达便是最耀眼的新星。他是这个分部团长的义子，剑术一流，在半年前的达亚克山峦魔兽失控事件中立过大功，为人忠诚勤力。
    他孤僻寡言，朋友不多，低调的作风使他从未树敌。
    骑士团的大家都认定士达能顺利通过今年的正规骑士选拔，团长也对他寄予厚望，足见士达拥有实力。
    希洛祈的《十之一》通关事件是：士达通过正规骑士选拔。
    依照现时的情况，希洛祈有十足把握可以顺利通关。
    话虽如此……
    「有这么轻松吗？」在欧式大街上散步的希洛祈，手里捧着这两天收集的资料，暗自诧异。
    果然，等到下午，影响通关的事件出现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现场是德赛雅城工业区的废弃仓库第四号，街道狭窄，小巷交错凌乱。这一带环境昏暗，即使有头顶是晴天，太阳也会被一幢幢紧密排列的楼房所遮挡。没有路人经过时，这儿更是肃静得阴森。
    不知何时，工业区变成三不管地带，黑道特别喜爱在此处进行地下交易。
    「把它分成三份，让士达每天吃一服，第三天他就会手脚发软。」
    把一包毒粉塞到他手心的，是名为高里尔.金和菲特里尔.金的兄弟。他们颇为年轻，约二十出头，同样是见习骑士──不过，他们来自密朗斯王国中最高贵的银剑骑士团。
    同为王国的主力骑士团，黑色骑士团的成员出身低微，任务多在剷除外敌、消灭魔兽；银剑骑士团却是由贵族所组成，负责皇室内外的安危。
    希洛祈抬头，将目光移到这两个相貌相近的青年上：「为什么要这样做？士达跟你们有过节吗？」
    作为兄长的高里尔淡淡地说：「没有过节，只是有必要罢了。」
    「这对你们没有好处吧。」
    「你不需要知道。」
    希洛祈依然不放弃，将好奇心发挥到极限：「是有别人在背后指使你们这样做吗？跟骑士选拔有关？」
    两兄弟同时摆出头痛的表情互望，明显是对希洛祈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度非常烦厌。如果眼前是个正常人，绝对不会脸无表情地对毒粉一事像侦探般问来问去；不过希洛祈身为玩家，当然是掌握越多情报越好。
    最后金家兄弟当然没有理会希洛祈的质问，随便恐吓两、三句后便离开。这两人太过冷静了，儼然让人联想到遵循命令上前杀敌的小卒，不似是计划闹事的原凶。
    这对兄弟恐怕是奉人之命办事而已。
    无论如何，只要不下毒，士达就不会中毒，就能胜出骑士选拔，他就可以顺利通关了吧？游戏的入门关卡还真简单。
    希洛祈温吞步出货仓，天空已逐渐褪色，他理所当然地返回黑骑公馆整理一番。望向窗外，时值黄昏，正好看见士达摸着剑柄，神游似地慢步回来。不一会儿，楼梯传来脚步声，士达已经来到房间内。
    他一副疲累的样儿跌坐在床上，抱着剑鞘，像是在喃喃自语：「你觉得，我应该努力吗？」
    希洛祈问：「你在跟我说话吗？」
    「除了你这房间还有谁？」
    希洛祈不置可否，直接地把话题掰回去：「你在问我，你应该不应该努力？」
    「嗯啊。」
    「努力去干什么？」
    「努力通过正规骑士选拔，然后当上真正的骑士。」
    提出这种问题，士达要么是不想当正规骑士，要么是有所顾虑。希洛祈万万没想到这点，难道npc的心理问题也是玩家必须留意的？他愣了愣，问：「……每个见习骑士应该都想当正式骑士吧？」
    士达轻轻地皱起眉头，双手抚摸着剑身，像在回想着什么。
    「希洛祈，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了。黑色骑士本身就是个孤儿团。」
    「嗯。」
    「国家名义上是将我们这群孤儿养育成材，但到头来，我们就是一堆杀人工具。过一段时间，或许一年、十年，战争肯定会爆发，我们就是第一组上场的棋子。」
    「所以你不想当骑士吗？」
    士达沉默了一阵子，把脸别到木门的方向：「……也许现在有点兴趣。」
    「现在？」
    虽然看不清楚，但士达的侧脸似乎隐隐勾出一丝浅笑。
    「命.费朗迪非常有才华。如果他能够成为我的主人，这也无妨……」
    希洛祈发出「啊」一声，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脸伏在桌上：「反正你是想当命的骑士，然后玩主僕恋bl是吧，对对对，你尽全力去通过骑士选拔吧。」
    「你！……感染了撒特疫病就乱说话！我从来没有……！」
    此刻士达已烧红了耳朵，不断挥舞双手，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希洛祈对男男之爱不抱兴趣，淡然评论：「相比起一辈子当见习骑士，有能力的话，还是当正规骑士比较好吧，可以当贵族门下的骑士，出入也自由得多。」
    虽然通关事件是「士达通过选拔」，但希洛祈的这番话倒是由衷之说。
    士达沉默片刻，答：「你说得对。接下来──我尽力吧。希洛祈，你也不要老跑到别处偷懒。」
    「没关係，我是失忆症病人。」
    希洛祈轻松地答道，想来士达会为了那位命.费朗迪的贵族小孩而努力，三天后的正规骑士选拔算是不用担心。
    他不禁望向衣柜，毒粉所藏之处。
    如何保护士达，倒仍然是个大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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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10. 夜星篇：小兵的计谋

    《xonline》（version3.4）
    10.夜星篇：小兵的计谋
    清晨醒来，房间没有士达的人影。
    希洛祈走出房间，从宿舍大厅的窗户俯视黑骑公馆后园的大空地，士达正在执剑练习。他所惯用的巨剑如日轮般作出了大回圈，毅然挺进，剑身上拔，似乎落在假想敌的脖子上。他停下来，彷彿发现这招有什么不对劲，重整姿势，继续挥剑了。
    希洛祈观看了一会儿，觉得士达剑术连绵不断，非常厉害──虽然他根本不懂得剑术。
    接着他在黑骑公馆里绕了一圈。并不像一般游戏那样，玩家总能够巧合地听见某人跟某人的阴谋，然后捣破难关。
    接着他走到城外，买了报纸，跟路人间聊，没有任何发现。
    接着他在街上看见出巡的银剑骑士团，塞给他毒粉的高里尔及菲特里尔两兄弟也在其中。那银光闪闪的高贵团队，全由贵族组成，意味着皇室的荣耀。即使是见习生，依然会配戴骑士长赠予的银色长剑，蓝色肩带从左披至右腰，很是辉煌。
    银剑骑士团此次前来德赛雅城，是为了监察后天的正规黑色骑士的选拔过程。居民难得一睹这种正规骑士队伍，个个从窗户探出头来欢呼。
    希洛祈站在拐弯处，低头思考：他是否要跟踪高里尔和菲特里尔这对金家兄弟？说不定可以找到意图伤害士达的首脑。这念头很快打消了，万一邪恶的兇手是银剑骑士团团长，人家权势大，攻击力高，一个不慎他就会死翘翘，gameover。
    「不对……」希洛祈猛然灵光一闪，停下步伐。
    剧本事件是「士达通过正规骑士选拔」。
    在选拔当天，士达必须要龙精虎猛地站在石台上，顺利展现自己的才华。但这不代表希洛祈非得成为士达的保鑣，或是像侦探般查找对士达不利的人。
    只要保护士达就好。
    一个简单的计划迅速在希洛祈的脑中形成。他豁然开朗，风也似地奔回黑骑公馆。
    ※※※※※※
    希洛祈间逛多了，当然知道德赛雅城的民眾公佈板在哪儿。
    下午二时半，多数人都吃完午饭，继续在工作上奔波不停。希洛祈换上平民布衣，假装若无其事地路过公佈板，若无其事地离开。
    十几分鐘后，拿着「寻猫啟示」的老头子来到公佈板，瞪着贴在正中央的信件，立即呼叫邻居齐来看。
    半小时后，骑士团闻信而来，匆忙将纸张扯下来，勉强压制住民眾声音。不过这事件明天就会登上报章，全城皆知吧。即使封住记者之口，亦不见得风声会消失。
    希洛祈安然坐在宿舍房间内，听着外面其他见习骑士的间聊，研究剧本有没有加速功能。不久，他便收到通知，被团长邀请过去议事室。
    黑骑公馆原本就不大，从宿舍别馆来到正馆，上一层楼梯，走几步便看到大门写着「3号议事室」的房间。希洛祈毫不紧张地敲门：「我是希洛祈。」
    「进来吧。」
    希洛祈推开门，议事室并不大，顶多只能容纳十馀人，放置在中间的大圆桌更让空间大幅减少。现在桌上放了一封信件，围在圆桌旁边，神色凝重的有黑色骑士见习团的团长凯里、副团长霍马士，以及银剑骑士团团长科司。
    被召过来，显得有点紧张的士达，他正站在一旁。
    希洛祈神态淡然地把门关上，完全漠视现场的气氛，彷彿这个世界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副团长霍马士首先提问：「士达，希洛祈，你们知道公佈板上的信吗？」
    士达语气无奈：「听说过。」
    希洛祈表现得十分自然：「我也听说过。」
    「你们自己来看，这是中午二时四十五分被发现的信件。士达，请你特别看清楚。」
    士达紧张兮兮地挤到桌子上，重复翻看了好几遍，显然对信件的内容不可置信。
    希洛祈也装作认真审视的模样。信上写了什么，他自然是瞭如指掌：
    「致黑色骑士团：
    银剑骑士团意图杀害黑色骑士团的见习生士达，请密切留意，加以保护。」
    没有下款。这也是当然的，希洛祈才不可能留下款。
    「咳。士达，你觉得怎样？」
    士达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回答依然流畅：「属下自小在德赛雅城长大，从未离开这一带，只有12岁那年跟随凯里团长回首都一趟，没有跟银剑骑士发生过任何衝突。」
    「继续说。」
    「是。大家都知道，凯里团长自小待我有如亲父，未知银剑骑士团是否跟凯里团长有过节。但这十年来，凯里团长都安守本份担任教育见习骑士的职责，早已远离是非斗争。王国里最尊贵的银剑骑士没有任何杀害属下的理由。因此，属下认为这封信是偽造的。」
    希洛祈在心里讚好，没想到那个看来笨笨的见习生士达也能有模有样地说出这番话，看来当骑士也是练过口才的。
    这时，银剑骑士团团长科司插入问话中：「士达，你认为这封信有何目的？是谁写的？」
    「属下认为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也可能是恶作剧……毕竟资料太少，属下不好妄作猜想。」
    科司没有追问，凯里也是默默聆听。霍马士转向希洛祈：「希洛祈，你认为如何？」
    「……呃？我吗？」
    「没错。作为士达的室友，你认为士达的人品如何，他有没有跟人结怨？」
    严格来说，希洛祈只认识士达才两、三天──而且是游戏时间的两、三天，在现实里他不过是玩了两个小时，这问题难度太高了。
    希洛祈想了想，说：「不错，蛮会照顾人，但又不会太过亲近。结怨应该没有。」
    「你认为有没有人对士达别有用心？」
    直率地回答「有」未免太危险了。他继续装傻，做出努力追忆的姿态：「……嗯，我不知道。不过士达在见习生里也是数一数二，不知道有没有人嫉妒？毕竟骑士选拔的日子也快到了。」
    士达尷尬地把头垂低了点，其他几位团长仅是以眼神交流，希洛祈完全看不出眼神到底可以交流些什么。之后他们没有追问了，仅命令士达作为见习骑士，必须留意自身安全，作为室友的希洛祈也要多加警惕，否则可能会遭池鱼之殃。
    两人平安地踏出议事室。三位团长还留在里面，继续商讨此事的各种处理。
    「唉……」士达看着天花板叹气，再望向前方的茶水间，已经有几名八卦的黑色见习骑士向他招手了。
    希洛祈站在他身后，双手插袋，不由得轻松笑了。
    明天早上，全城都会知道「银剑骑士团想对士达不利」这则消息。一旦士达有什么闪失，各方矛头必然指向银剑骑士团。贵为皇家的代表骑士团，必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损害皇室声誉；黑色骑士凯里则是士达的养父，照顾他十数年，关係深厚，当然会竭力保护他。
    由两方骑士团保护士达，远比起他这个没有特殊技能的小玩家强吧？
    希洛祈一边迈步至茶水间，一边打开选单画面摸索《xonline》的剧本操作，总算可以将心思放回「寻找弟弟」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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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11. 夜星篇：自称穿越者的少年

    《xonline》（version3.4）
    11.夜星篇：自称穿越者的少年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极其顺利。
    首先，金家兄弟在信件贴出当晚跟希洛祈擦身而过，擦身时往他手心塞了张纸条，里面写着「立即中止」，指的当然是落毒计划。
    其次，人际关係马马虎虎的士达突然变得「受欢迎」──每次出入，身边都有几名见习骑士伴随。这是团长的命令，派人保护士达的安全，但其实大家都很留意这个话题人物。如果某个邪恶的傢伙想刺杀士达，他们即可大显神威，为自己增添一些功绩。
    见习团大多是少年，心性单纯，同样抱着「成为骑士」的梦想，很快地，以前并不熟络的伙伴在勾肩搭背下还真勾搭出友情来。
    士达全身乏力地回宿舍房间，但疲惫的脸上却浮现满足的笑意，活像个被虐狂。
    「被大家耍了？」希洛祈咬着刚买来的草饼问。
    「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士达夹紧腋下，别过脸来，顺道把话题别过去：「对了，希洛祈，你晨练的出席率不够，我今天也帮你暪过去，可是下次……」
    「喔。」
    如果玩家也要像军人一样天天晨练，未免太惨了。希洛祈无视士达在旁苦心训勉，继续吃草饼。
    游戏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希洛祈在床上躺一下，眨个眼便到了选拔的前一夜。
    希洛祈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为确保明天骑士选拔顺利进行，他向团长凯里主动请缨，今晚负责巡逻守夜并且检查仓库。团长挥挥手，就由他去了。
    石砖砌成的比练台正常，武器木架正常，防具正常。
    希洛祈检查每件武器，手套、长靴的内部也不放过。
    把东西搬进仓库内上锁后，正想回去房间睡一觉加速剧本时间，忽然看见有人走到这边来。那人没有发现希洛祈，或者是乾脆无视了捧起灯盏闪闪发亮的希洛祈，自顾自地来到比练台旁边的榕树，背靠树干，昂头看星。
    希洛祈上前查看，这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无法移开视线，因为少年的突兀感太过强烈。
    少年穿着颇为花巧的白色衬衫，衣服上两条装饰用的金色锁链从两肩位置斜垂到腰际，形成一个x字，下身则穿着拖地牛仔裤，左耳戴金耳环，右腕戴金手环。
    儼然是现代人打扮。
    儼然是潮族配备。
    希洛祈花了一段时间适应，才去看他的脸。
    十分普通的相貌，即使把他略扁的鼻子这缺陷剔走，他依然是眉粗粗，耳尖尖，一双三角眼。
    若说他是剧本世界《十之一》的npc，这种现代服装实在说不过去。若说他是玩家，这相貌未免太过平凡，不似是存心设计的。
    希洛祈提起灯盏走近，践草声连环作响。那少年依然傍着树身，仰望星光散洒的黑色夜空，直至橙黄的灯光在他眼睛打了个转，他才慵懒地将视线转向希洛祈。
    「你是谁？」少年眨眨眼问。他话音清脆爽朗，像个直肠子的人。
    希洛祈把灯吊在大树枝干上，温润的光华映照两人身上。
    「你好，我是希洛祈。你是新人吗？」
    「新人？什么新人？」
    「那个，你是玩家吗？」
    少年毫不犹豫地点头：「不错，我是这世界的玩家。」
    希洛祈放松地吐了口气，道：「我也是玩家。」
    「你也是玩家？」
    「嗯，不过对游戏玩法不熟。请问你玩了《xonline》多久？听说《十之一》是单人剧本，应该只有一个玩家……」
    相较于希洛祈的满心好奇，少年却剎那间青了脸，像猫儿般缩起两肩，往左边跳出一步。
    「……对不起，骑士先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从没听过《xonline》，战争游戏的玩法我并不懂，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什么都不懂的和平穿越者而已。你懂不懂？」
    「咦？我不是很明白，你……」
    希洛祈才刚提起手想询问，少年又往后夸张地大跳一步：「我不知道什么是《xonline》也不懂得战争！别靠近我！」
    一阵凉风吹过，把少年的砖红色头发拂乱；少年用力以他的三角眼盯着希洛祈，噘着嘴巴，就像隻受惊的野猫，浑身的毛直竖起来高度戒备。
    希洛祈呆呆地承受对方的目光，始终消化不了他的话：「什么？」
    少年的粗眉扭得像漏斗：「你、不要过来！」
    「呃？好……我不动。」
    「不要妄想吃了奇怪的豆子穿奇怪的装备就扑过来脱我衣服！也不要强迫我脱你衣服哦！我是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穿越者而已，跟你们的世界没有任何关係，你懂不懂？」
    「……懂，我和你都是男的。」
    「男人跟男人之间也可以存在非常纯洁的友谊，世界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猥琐，你懂不懂？」
    「当然懂！我──」
    「我已经有非常、非常、非常爱的人了，虽然我连他的脸都忘了，不过我要为他守贞操，他也会为我守贞操，绝对不会带着一堆男宠四处淫乐的！你到底懂不懂？」
    「呃，我没有喜欢的人，不过──」
    「别问价钱！我不是卖身的！骑士先生，你再敢看我一眼我就对你不客气，真的不客气，很不客气！穿越者拥有特殊能力，可以召唤恶魔来对付你，敢得罪我你会死得很惨！懂不懂？」
    希洛祈听话地闭上眼睛，一口气说：「懂懂懂，我不喜欢战斗也怕恶魔请问我跟你可以建立纯洁的友谊吗？」
    「喔？好啊，骑士先生和我从现在这一刻就是朋友了！」
    「那我可以张开眼看看朋友的长相吗？」
    「张开吧，欢迎你，我的朋友！」
    希洛祈无奈地在这神经病似的叫喊声里睁目。以夜间的中世纪欧洲风格的骑士公馆为背景壁，萤萤火光下，少年的耳环、手环、链带均折出淡金色的芒辉，显得有几分梦幻，彷若星屑降临大地。
    这时候的少年笑着伸手。
    「骑士先生，今晚起我们就是朋友了，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打破朋友的规矩，你懂不懂？」
    希洛祈不情不愿地跟他握手，却感觉到对方掌心的厚茧，暗自奇怪：玩个游戏，怎么连茧都设定出来了？
    希洛祈有些后悔自己的搭訕行为，很想落跑，不过事到如今，姑且间聊几句吧。反正这人似乎既不会摸他的屁股也不会突然吻上来当男宠，很安全。
    「嗯，我懂。你叫什么名字？」
    「菲小飞，因为是朋友你叫我菲就好，叫全名就太见外了，你懂不懂？不过不准叫我小飞，小飞是留给我最爱、最爱、最爱的人叫的！虽然我忘了我爱人的名字，不过这不是问题。骑士先生你怎么称呼？」
    「我是希洛祈。」
    「叫全名就太见外了，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呃……那么，你叫我希洛吧。」
    「留给爱人的称呼呢？」
    「……我还没有爱人。」
    「人生一定会遇到你命中註定的爱人，你要留个独一无二的叫法给你的爱人！你懂不懂？」
    菲小飞充满朝气地伸出食指指向他的眉心，希洛祈无奈地挪身，说：「……不要紧，到时候我的爱人会给我独一无二的称呼。」
    「你说得对，我懂了。」
    菲小飞的情绪迅即平復，再度露出亲切的微笑。他提起衬衫上有点碍事的金锁链，小心翼翼地坐在树下，并拍拍旁边的位置。
    希洛祈唯有乖乖坐下。旁边抱膝而坐的菲小飞，他静静地仰头观赏天空星碎，彷彿刚才完全没有吵闹过。
    他到底是什么人？提及《xonline》时他显得很反感，神经兮兮的。说是玩家实在不太合理，但npc更不应该有这种表现。难道跟他一样，只是寻人才来到这个游戏？
    希洛祈斟酌片刻，忍不住问：「菲。」
    菲小飞转头：「什么事？」
    「你来到《xonline》多久？」
    「我不懂你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老是说那个《xonline》呢？那种淫乱的游戏根本不应该存在，乾脆消失好了！」
    希洛祈用了一分鐘沉思思考，依然无法理解，只好换个方式问：「那么，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来《十之一》也是为了完成主线任务升等吧？」
    「希洛，我不懂你说的主线任务。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穿越者而已喔，你懂不懂？」
    「不懂。」
    菲小飞叹了一声，道：「穿越者，固名思义，是时空的穿越者。」
    「呃……？」
    「我知道这很难令人相信，不过，你作为我的朋友，一定要相信我。」
    菲小飞很热血地拍拍希洛祈的肩，希洛祈顿时觉得肩膀怪怪的，仔细感觉一下，竟是完全麻痺掉了，连手也提不起。
    正当希洛祈狐疑地看着自己暂时坏掉的手臂时，菲小飞又继续说明：「几年前，由于不知名的原因，我得到一种可以穿越时空的特殊体质，令我在很多个世界、很多个时间轴中不断来回穿梭。不过我无法控制穿越的能力，在许多个世界中跳来跳去，始终回不了属于我的时空。」
    「……呃？这样喔。」
    看来《xonline》存在着很大的bug，令可怜玩家在诸多剧本世界之间跳来跳去。
    「就这样，我成为了时空的浪人，世界的玩家，我的存在可以改变歷史，扭曲其他人的命运。不过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我坚持不懈地寻找我的故乡，还有我的家人、爱人。三天前，我第38次流浪到这个名为《十之一》的世界。」
    希洛祈嚥下口水：「……38次？」
    「对，《十之一》是38次！《十》世界我去得最多，《十之二》拜访了34次，《十之三》拜访了33次，《十之四》拜访了18次，《十之五》拜访了7次，《十之六》拜访了4次，《十之七》拜访了2次，《十之八》拜访了2次，《十之九》拜访了1次，一共139次！那种痛苦，你懂不懂？」
    「……不懂。那么，你对《十之一》很熟识吗？」
    「是！」菲小飞微微挺胸。
    希洛祈抚胸镇定心神，尝试探问：「你知道一个叫士达的见习骑士吗？」
    菲小飞咧起嘴巴吃吃笑了：「知道，他是《十》世界的主角之一，在《十之一》的时空过后就不是见习骑士这么简单！问吧，希洛，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你，因为我是世界的玩家！」
    难道菲小飞是官方设定的攻略之神角色，偶尔会登场引导玩家的破关？
    「要怎么做才能让士达顺利通过骑士选拔？」
    「什么都不用做。」
    「呃？」
    菲小飞深呼吸后，更用力地重复：「什么都不用做，士达也会相安无事通过选拔！」
    希洛祈觉得这不可置信，但是菲小飞说得篤定，很有老玩家清遥那种自信姿态。
    「可是，好像有人想害士达？」
    「对！有人想下毒害死他，有人握着他是红军的把柄，有人掌握他的身世秘密，也有人试过用言语挑衅他，说他不配成为骑士……」
    「呃？有这么多事情发生过？」
    希洛祈有些心虚了，是他玩得太随便，结果只有最后的下毒事件主动找上他？
    菲小飞停止扳手指，目光炯炯地注视希洛祈：「以前我所经歷的35次曾经发生过。这次没有，大概是因为那封谣言信，现在时机太敏感了，对士达不满的人全都有顾虑。希洛，你懂不懂？」
    看来自己没做错。希洛祈全身都像是解脱了似的，手臂的力量也渐渐回復过来。他搥搥肩头，问：「你之前说……什么都不用做，士达也能通过选拔吧，那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士达很聪明、很奸诈、很险恶。你懂不懂？」
    「呃？」
    菲小飞若有所思地望向黑骑公馆，视线正好对准士达与希洛祈宿舍的那户玻璃窗。
    「《十之一》的士达心性单纯，不过要一直保持下去很困难，真是艰鉅的人生啊！」
    希洛祈举手：「抱歉，我听不懂。」
    「喔，原来你不懂！士达是个聪明人，一个聪明的士达被屡次陷害、背叛之后，就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变得奸诈。一个奸诈的士达，会为了保护深爱之人而变得险恶。经歷了《十之一》的种种伤害，士达会变得厌恶世人。」
    「原来如此，我懂了。」
    「到了《十之二》，理想破裂，他会堕落为爱情的俘虏。去到《十之三》，曾经的骑士星芒尽去，拋弃名字，化为暗影。在《十之四》时──」
    「够了，我不想听。」希洛祈眉头抖了抖。怎么有种被捏的感觉呢？虽然他根本不打算玩下去，但也没兴趣听后面的情节。
    菲小飞很爽快地闭嘴了。他再度仰望头顶天际，突然「喔」的一声叫出来，希洛祈跟着抬头，只见漆黑的天幕划过十数道流星，有金，有橙，亦有银中混着萤蓝，闪烁不断。从东方刷至西边的山头不过短短几秒鐘，星尾却化为细小碎片残留在空中，一点又一点。
    希洛祈和菲小飞一直盯着，美丽的流星馀辉仍未退散。
    良久，菲小飞首先回神，拍拍屁股站起，向希洛祈挥挥手：「时间不早了，希洛朋友，再见！」
    「呃、再见！」希洛祈跟着站起来，笑道：「下次再见，菲！」
    「下次见！」
    菲小飞头也不回便往后门出口奔跑了，胸前呈x字的金色锁链嚓嚓作响，在夜里的练武场显得特别清脆。希洛祈一直注视着那金色的背影，待到完全看不见时，眼睛彷彿仍残留对方大喜大怒的脸孔。
    菲小飞，真是个奇怪得难以相处的傢伙。
    不过，却是个不错的人。
    可惜他们不会再见面了。找到弟弟后，希洛祈肯定会把《xonline》这种bl游戏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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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12. 夜星篇：选拔仪式

    《xonline》（version3.4）
    12.夜星篇：选拔仪式
    隔天早上，黑色骑士团的正规骑士选拔仪式在阴沉的天色下展开。
    各见习骑士小队队长领着自己的下属，前往宿舍与正馆之间的大空地。
    选拔式于黑色骑士团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仪式，见习生从六、七岁初进黑骑公馆便得学习各种课程，击剑、射箭、骑术、泳术、军策、地理、政治七项为重点训练，跟欧洲中世纪的骑士七艺颇为相近。
    今天除了参加选拔的四名见习骑士，其他见习生都要禁食一天。大家聚集于空地上，一队队整齐排列。在副团长霍马士的引导下，小队长端着代表「正义与平衡」的白色水瓶，顺着见习生的编号为他们洗涤双手。眼见眾人都聚精会神，希洛祈也不得不挺直身子将双手伸出来领受，冰水泻下，冷得他直打哆嗦。
    希洛祈对演出戏剧没有兴趣，但是在剧本之中，体验一下幻想世界的事物倒是十分新鲜，不由得悄悄甩手笑了。
    四位参选者也来到现场了，身穿全身甲胄，腰系铜柄长剑，整装待发。16岁的士达是四人中最年轻的，无表情地站立在最右方。
    「两位团长及费朗迪勋爵阁下已到！」
    此话高声响起，接着黑色骑士团团长凯里及银剑骑士团团长科司伴着一个男孩子入场，滚滚金边的红色贵族长袍随步伐起扬。
    这男孩叫命.费朗迪，德赛雅城领主费朗迪公爵的独生子。
    银色的短发柔顺地垂落，贴着小耳朵，以及精巧如玻璃、或如陶瓷的脸。阳光洒下，男孩的面颊便映照出半透明的粉金色。也许是阳光毒辣，他一双银蓝色的眼睛闔得细细的，只剩一条线，波光平静地凝留于眼底。
    希洛祈早就在进入《十之一》时见过这男孩的脸，此时再看一遍，还是不禁讚叹这人设真够精美。希洛祈彷彿稍微能够明白bl、主僕恋的感情了。
    「参见勋爵阁下！」
    当命.费朗迪踏到旁观席帐篷的中央，全体见习骑士依循礼数齐声下跪，希洛祈也应声跪下。
    「父亲身体抱恙，不便前来，因此托我出席今天的骑士选拔仪式。希望各位不会嫌我年纪轻，担当不了册封骑士的重任。」
    凯里笑道：「勋爵阁下无须忧心，要是有这种不敬的罪人，我会先将他处理掉。」
    「嘻嘻，我想也是。那么，希望几位出色的见习骑士再接下来能够发挥最佳表现，如果你足够优秀，我必会诚恳邀请你成为我的贴身骑士，赋予你永远的荣誉。」
    勋爵的嗓音清得宛若镶了宝石的银色短剑，温润高雅，不失锋利，很难让人想像到这是出自12岁男孩之口。希洛祈悄悄抬头，却见命那双浅蓝如泉的眼眸朝向士达那边，嘴唇像是准备品嚐最顶级的葡萄酒，始终保持浅笑。
    未几，命拔出腰间的银製细剑，向跪在他面前的二十多名见习骑士划出一剑，剑风竟清晰地响遍整块空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被战神蒙雷泰所祝福的未来夜星啊，为尊严而傲立吧！为荣耀而战斗吧！为胜利而狂嚣吧！」
    「是！」
    全场见习骑士马上起立，齐齐拔出长剑向团长及勋爵阁下敬礼。希洛祈慢了半拍，幸好他在较后方，没有人注意到。
    大约是顾虑到玩家的耐性，仪式的开幕词简单而隆重，毫不拖曳，一下子就结束了。
    等到命.费朗迪勋爵、监察官银剑骑士科司以及旁观的一眾见习银剑骑士全部入座，凯里站出来高喊：「四位未来的正式骑士久等了，有什么本事全部施展出来，平时隐藏了的必杀技也来露一手，别留情！」
    于是选拔正式开始了。
    选拔程序很简单，舞剑、射箭乃至最令人热血沸腾的马上决战，三个项目都会在早上完成。谁的表现得最好，谁就能成为正式骑士，在黄昏光芒照耀下接受王国公爵的独生子命.费朗迪的赐封。
    第一个环节是自由舞剑。四位合资格者拿着自己惯用的武器，逐一在空地上表演。这环节意义不大，即使场上的见习骑士挥洒得剑光如虹，傲若飞鹰，也代表他们对战经验丰富。不过，皇室、贵族偏爱这种节目，故此这是既定的环节。
    头两名见习骑士稳稳妥妥地完成一连串舞剑动作，小勋爵安稳地倚在软绵绵的椅背上，心思不知道神游到哪。第三位见习骑士年少气盛，在半空中舞出回旋刺击，命顺着他的剑尖看向蓝天，然后没再观赏那完美落地姿势。
    希洛祈原以为士达必有更优越的演出，岂料士达跟平常练习没两样。命托着腮儿左瞄右瞟，根本没在意场上的一举一动。
    希洛祈无聊地看向天空，骇然发现有隻小小的人影伏在公馆的瓦砖红屋簷上，身上披了件暗红色的大布衣，将整个身体从头到脚都包裹得密密实实，疑似是当作保护色。
    刺客？
    正是这么想时，一颗同样是红色的脑袋儿鑽了出来。
    菲小飞。
    希洛祈顿时洩气。到底菲小飞在《十之一》里担当了什么角色？
    希洛祈没有多看潜伏在屋顶的那人，遵循团长的指挥整理场地了。
    接下来的射箭项目可真是极有难度。
    工作人员站在比练台的右侧，手上拿着一个大铁盘，盘内放满了大片桑树叶。等到副团长一声令下，桑树叶便往上拋──受测者有十支弓箭，目标是未着地的树叶。
    全场窃窃私语，四名准骑士脸色都变得难看了。
    「凯里大人，这真是有意思呢！希望可以看见他们杰出的表现。」命.费朗迪勋爵望向呆在原地的士达，笑得甚乐。
    身为贵族骑士的科司也不禁发言了：「这样好吗？恐怕连正式骑士都未必能够办到……」
    团长凯里却说：「如果连看到树叶都怕，将来怎能当上骑士，面对真正的敌人？」
    命笑得眼睛都瞇了：「嘻嘻，凯里大人说得很有道理！」
    希洛祈倒是绕起双手完全不期待，闭眼等候剧本时间快点溜走。在虚拟网域游戏里射中树叶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他干过好多次了，购买武器时注意不要偏差率高的即可。
    不久，副团长宣佈一声，箭术比试正式开始。
    排在第一个出场的人脸上表现得淡定，快速瞄准目标，拉弓动作没有延迟，可惜放出的箭头将空气划开两边，桑叶也就飘开至左右两边。第二箭、第三箭射得更快更厉，却始终未能中的。不久，十箭全发。
    第二个人参考了前人的失败，故此将箭射向较叶子密集之处。这一试还真奏效，箭头成功割开了一块大桑叶，刺入白板，他马上再试，可是箭风已将叶子吹得飘来盪去，结果他只射中两片叶子。
    第三个人的作法跟第二人相同，但掌控略佳，成绩为三片树叶。
    最后轮到大热门士达上场，青嫩的绿叶再度往天空飞扬。
    士达忐忑不安地舔舔拇指，选好站姿，将箭枝扣上了弦，眼珠从左至右扫过去，在这一片嫩绿中寻找目标。
    三秒后，希洛祈想：怎么还不快点？叶子快要全掉到地上了。
    终于，士达放出了箭，却是朝位于边缘处、树叶最稀疏的一带射出。
    「咻」的一声，利箭直刺破叶子的中心，插入板中。
    「哇──」
    观眾们起哄了。希洛祈靠上前看，士达再度张弓，向最疏落的领域发箭──又中。如是者，他射出四矢，四矢皆与叶子串连在一起。
    「啊啊。」希洛祈轻敲掌心，明白了。
    当箭身与目标物正面连成一直线，箭风自然不会让目标物偏移；就像是把木棍垂直放在地上，重点是掌握平衡性。
    话虽如此，现实中，要完全瞄准树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希洛祈在射击学会的训练宿旅中也被会长要求射落叶，试了八、九次才摸索到少许窍门。
    四週又传来低声的喧哗。原来是士达蹲身齐发两箭，把即将飘落地面的桑叶刮飞起来。
    最后，士达的总成绩是六片树叶。不止是黑色骑士团的团长和副团长，就连银剑骑士科司也露出激赏的表情。
    这时候，命.费朗迪撩开红袍，如天鹅般轻灵一舞，两三步来到比练台上，笑呵呵地跟士达对望。
    「借我用？」
    「咦，勋爵阁下，请问你要……」
    「我想试，可以吧？」
    命刻意提高了嗓音，全场听得清清楚楚，自然没人敢违逆。年轻的勋爵有意无意地握上士达的手，感觉到对方的颤动，银蓝色的眼眸涌出丝丝笑意。
    他接过弓，用眼神示意，小小的侍兵慌忙捧起另一盘桑叶，用力往上拋──
    下一秒，他的手臂如满月张开。费朗迪勋爵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彷彿早已把手上的弓与箭摸过数千次，根本不用费时适应重量与触感。箭羽拉到唇边，细长的眸光已锁紧目标，再也没把其他事物放在眼内。
    再下一秒，指尖放开，箭离。一道长影划破空气，高亢的风声掠过，接着，数片翠绿色突然裂开，一分为二。
    相较于之前飞跃的低呼喧嚣，这次眾人鸦雀无声，空气冷得让人鸡皮直竖。
    士达看着零碎的叶落，垂在两旁的双手捏成拳状，脸上蒙盖住一层阴霾。
    希洛祈仅是搔搔脸珠，心諳：能力值设定得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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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13. 夜星篇：第三场

    《xonline》（version3.4）
    13.夜星篇：第三场
    「果然是真的，那位小勋爵大人果真是恶魔。」
    有人掩着嘴巴低语。
    「那到底是怎回事呀？」
    有人始终睁大眼睛地惊讶。
    「那阵风到底……真是恶魔附身！妈的，我们这些年来的特训算个屁啊！」
    有人磨拳忿忿不平。
    「唉，罢了罢了，恶魔哪需要贴身骑士呢？我看他一个人就能打败整个骑士团了。」
    有人别过头笑笑感概。
    现场是距离选拔场地有点距离的马厩，十几位见习骑士被委派到这儿，为半小时后的马上对决作准备。
    希洛祈亦是其中之一。他称职地一边拍拍马的下巴，一边拾起禾乾草，贴心地餵马儿进食。
    虽说是bl游戏，但是各方面的精细程度绝对一流，令希洛祈不时感慨万千。他观察着咖啡色的马匹喉咙嚅动，眨着眼品嚐午餐的模样。忽然，马儿靠过来，用牠长长的马脸去磨蹭希洛祈的头顶，剎是温驯可爱。
    希洛祈含笑逗弄马耳朵，向身后的士达唤道：「你也摸摸牠吧，马跟主人应该好好相处吧？」
    后面没有回答。希洛祈回头，他的室友士达表情呆滞地蹲在地上，像是灵魂出了窍。
    敢情是因为命的缘故吧。他跟命的实力，根本相差了汪洋大海的距离。
    如果士达是天才，那么命.费朗迪确实是恶魔。
    希洛祈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等到他目光聚焦过来才问：「你该不会不想成为骑士吧？」
    「……啊。希洛祈，你看得出？」
    「太明显吧。」
    士达手搭马棚，低笑一声，嗓音微微颤抖：「欸，你知道吗？他曾经说过，等到我通过这次的选拔后，他会让我成为他的骑士……如果我真的成为他的骑士，我会是他的骑士还是他的玩具啊？」
    「呃？他对你好像不错吧，怎么会把你当成玩具？」
    「希洛祈，你会叫一个比你弱千万倍的人去保护你的安危吗？把这么弱小的骑士留在身边，是为什么？」
    士达每天清晨的剑术锻鍊，全是为了当上出色的骑士，以守护者的身份陪伴那位小勋爵。如今命轻轻地露一手，足以让任何人打退堂鼓。
    希洛祈搔搔头，问：「那个，除了命，你没有其他目标吗？」
    「其他目标？这也绝对不是成为这个腐朽王国的战争工具啊。我为什么要当骑士？」
    「呃……」
    希洛祈在《十之一》只逗留了几天，不识国势，也知道这话胆大包天。他快速环顾四週，幸而大家都聚在较远的地方，没有谁听到他们的谈话。
    「当不当骑士也好，这种事迟些再想吧，现在你要尽全力应付下一场。」
    「……放心。败在勋爵阁下的手里是理所当然，但我还不至于要输给其他人。」
    夜星的骑士勉强提起嘴角，可那脸色比哭还要难看。他解开保护手指用的绷带，来到他等下子要骑坐的那隻马前面，顺着马毛的方向抚摸牠的脖子。马儿大约是感到舒服了，发出低嘶，乖顺地蹲下身子。
    情况让人担心，不过希洛祈无意管理士达的情绪问题。传讯者跑来告知下场比试即将开始，希洛祈拍拍士达肩头，然后跟眾人一同把马和长剑带出来。
    第三场比试需要更广大的场地，因此希洛祈等人都得牵着马走百馀米的路，来到黑骑公馆以西不远、见习生们练习骑术的翠绿色郊野地。
    不久，希洛祈看到了黑色的旗子，以及挡太阳的大篷子。
    经过半小时的休息，诸位见习骑士已经从费朗迪勋爵那有如恶魔的射箭神力恢復过来，工整地排出六队矩形阵，黑色的布服与轻皮甲在微风下摆动，有着与银剑骑士不同的爽朗英姿。
    命.费朗迪勋爵就像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仍然用那带点稚气的笑脸跟两位骑士长聊天。希洛祈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了土丘后有一团红色，是菲小飞。
    看来只是看戏而已，希洛祈不管了。
    各人准备就绪，副团长走到空地的正中央，向四位受测者宣佈：「现在将进行马上对战！你们各自拥有一把长剑，互相比武，下马者为输。今次採取混战方式，换言之，最后仍坐在马背上的人将会是本次比试的胜利者。」
    听到「混战」二字，眾人又再哗然。
    黑色骑士团每次选拔的比试项目虽然相同，但规则千奇百怪。前几年是准许使用暗器，上年是可以弃马作战，而今年则是混战。四人混战，必会產生以多对一、困兽之斗的情况。
    当然，多变的规则，亦是在教育在场的见习骑士们：日后将会遇上各种难以预料的情况，绝不像平常训练那么单纯。
    四马嘶鸣，啼声昂然，全场的低语彻底中断。在眾见习骑士的注视下，未来的骑士已稳坐马背，各自佔据东南西北四方，相距百米之外。
    当副团长大叫「开始」，两匹骏马首当其衝，往士达的方向狂奔，第三人见状也慢慢起步，一齐将综合能力最高的士达锁定为目标。
    士达轻甩韁绳，提剑跑向那位气势汹涌的第一人。就在两人终于相距只有一米之时，剑刃似要相交的剎那，他低身回避，从对方左边飞快掠过。银剑置在胸前，灰棕色的眼瞳倒映着第二名追击者错愕的脸，瞬间凝聚。
    然后，银光飞闪，红粉洒开。
    后方第二人的右臂已被削走一片薄肉，他痛得缩紧上身，左手往伤口轻触，鲜血如柱。
    观眾还来不及起哄，第二人便发狂似地挥动马鞭，马匹痛得高举前腿鸣叫，一人一马皆红了双眼，向士达正面直衝奔。他握剑的右臂伤得重，使剑难以发挥力量，实在不可能在这场混战比试中胜出，打算同归于尽。
    饶是士达的坐骑够机灵，快速闪躲，依然被对方撞得歪歪斜斜，一时间站立不稳；第二人摔出马外，被医师带走，眼巴巴看着自己发疯的马疾奔到远处。
    一人出局后，情况反而对士达不利。第三人一直在旁等候，见时机已到，当即拔剑来到士达后方；第一人也回到场地正中央，虎视耽耽地瞪着。
    士达踢脚催促马儿快跑，但这时候连场外的见习生也看到：这匹马的后足在发抖，数次刚伸直又缩起来，不知道是否扭伤了。
    「士达终于输了，真是意想不到，原因竟然是因为一匹马……」
    听见左方同志如此说，希洛祈磨磨牙，半瞇着眼继续追看。
    第三人动手了，第一波攻击是平平无奇的斜切，接下来是直刺、下手挑击，每次均直攻士达的背部，士达无法控制马匹，只能不断在马背上旋身还击。过招十次，对方知道士达仍有馀力击败他，而那第一人仍在十米之外慢慢驱着马，显然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他策马后退半步，然后举剑刺向士达坐骑的屁股。
    这次连温驯的马也失控了，牠哀戚呻吟，拖着受伤的脚往前方奔跑，速度不快，也足以令士达手足无措。前方十米，只见第一人慢慢摆出迎战姿势，笑得极得意。
    士达吐了一口气，双手举剑，刃口对准第一人的脖子。
    剑锋交错，发出高亢如琴音的剑响，清晰地敲入每个人的耳膜。这显然是用尽全身气力的强攻击法。
    也是用惯巨剑的士达会採取的招数。
    第一人被这猛击震得两手发颤，身体不稳，正半伏在马上准备溜远点儿再战，岂料士达从马背上跳出，一脚踢落他的胸口，第一人立即堕马。
    士达只有半隻脚吊在对方的马上，右手勉强抓住韁绳，上身和下身都悬在马背以外，左手的剑则随着马的衝刺而与地面急速磨擦，绽出银色的星火。几秒后，他借剑反弹回马背上，剑头已断了一截。
    他喘了口气，望向场上剩下的最后一人，表情如平常那样冷淡，但目光冰寒如霜。
    对方看着驾马而来的士达，匆匆跳下马，微笑说：「我打不过你，我投降。」
    不久，全场响起了震天的欢呼──这一届的正式黑色骑士会是谁，已经太过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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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14. 夜星篇：剧本总结

    《xonline》（version3.4）
    14.夜星篇：剧本总结
    天上的云团如同染了橙黄色顏料的绵花，一块块地滚过来，将整片天空都涂成夕阳色。
    金黄色的道路既不刺眼，也不灼热，正好成了辉煌的地毯，为未来的骑士铺上康庄大道。在队长号召下，诸位见习骑士在空地上集合，分别在两旁列队而立。
    帐蓬下，则是黑色见习骑士团的团长凯里及负责监察的银剑骑士团团长科司，此外当然少不了红袍摇曳，露出甜美笑容的年轻勋爵命.费朗迪，他意兴盎然，灵动生辉的银眸正炯炯注视着屹立于黄金大道之上的士达。
    下午5时到了。副团长首先站出来发话：「今年的黑色骑士选拔已经进入尾声，被选中的这四位是你们当中最杰出的，他们的表现很优秀，我和两位团长大人都很满意，你们要以他们为榜样，好好学习。」
    语毕，四名参选者向身后的见习骑士们敬礼。
    「你们不要以为，在比试中以多对一，攻击对方的坐骑是违反骑士之道。你们是被赋予保护贵族、保护人民的使命，为了达成使命，有太多时刻需要牺牲这些原则。连主人的性命都无法保护，那将会是最失败的骑士。」
    正团长凯里笑说：「哈哈哈，其实我没想到这次会损失两匹马、一把长剑呢！真伤脑筋。唉，上到战场就会这样，如果你的武器失灵了，你该怎么做？投降，还是继续再战？这个你们需要好好细想。」
    眾人露出浅浅的笑意。
    简单的结幕词就此结束，凯里站起来，科司提起小勋爵的手走出帐篷，然后凯里唤了声「士达」。
    士达的眼皮微微一颤，踏前半步。
    其馀三位参选人后退至见习骑士的队列中。
    希洛祈尝试探出头，从这儿只能看见几位团长高兴的脸，士达只有个墨黑黑的背脊，根本瞧不出他的表情。
    团长向眾人大声公告，士达已被挑选为新一任的黑色骑士。
    士达没有反对。
    侍从端出金盘，上面摆放了赐封仪式的用具。勋爵执起长剑，这剑由黑水晶打造而成，坚硬无比，代表着「忠诚、不朽之夜星」。凯里从盘子提起黑色斗篷，披到士达身上。
    士达依然没有反对。他遵循专属于黑色骑士的仪式：单脚跪在勋爵脚前，头颅半垂。
    命接过侍从的酒杯，清水撒下，流过剑身，再滴在骑士的头发、滑过脸庞。他用两指抹去剑上的水痕，然后把剑尖抵向骑士的额头。
    「士达，如今我以密朗斯王国命.费朗迪勋爵的身份，任命你为正式的黑色骑士。从今以后，你必须服从天神阿鲁尼的教导，效忠于国王与皇室，以及保护王国所有子民的安危。」
    命的嗓音本该是清轻柔软的少年声线，但他刻意压低，全场都回盪着温和而庄重的封赐语。
    士达答道：「谨遵旨意。」
    然后，命的剑尖往下，在他额上刺出一道略浅的血痕，表示仪式已完成。
    但黑色的剑尖尚未放下，反是挪至眉心之间。
    「黑色骑士士达，我封你为本勋爵专属的骑士，从今以后，你必须效忠于我，听从我命，不得有违。」
    士达闔上眼皮，说：「感谢勋爵阁下错爱，可惜士达出生卑微，没有资格成为您的骑士，请勋爵阁下见谅。」
    霎时间，准备往下刺的剑只勾出一圈红点。
    原来肃静的场地突然显露出一份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希洛祈与眾多见习骑士一样都皱起眉，两位骑士长互相对望，没有人晓得士达的心思。
    命仍然没有把水晶剑抽回，但那双飞扬的眉，明显是被这出乎意料的拒绝惹怒了。正要张嘴，远处却传来另一人用尽力气的叫声：
    「为什么不接受？你这笨蛋！傻瓜！你会后悔的！你究竟懂不懂！」
    声音和说话的方式诡异得熟悉。希洛祈转头，只见徐徐的金色斜阳下，一名夕阳色的少年拖着长袍子，在两排黑色矩阵之间的大道奔驰。
    菲小飞。
    他没有犹豫，双脚向士达与命的方向直奔。
    「拦住他！」
    两旁的黑骑见习者听令，立即拔剑截住。
    「呜哇！」红色的男生吓得退后半步，但下一秒，他又壮着胆子，竟把胸口贴到剑刃上，向士达大吼：「无胆鬼！懦弱！不负责任！你快点接受！」
    士达和命一时间都呆在原地，没有作声。
    凯里团长清咳一下，快步走到菲小飞身前，亲切的笑脸中隐隐载着一丝杀意：「孩子，你是谁？打扰骑士的仪式是有罪的。」
    少年张大他的三角眼，咬字清晰地回答。
    「我是时空的穿越者，世界的玩家！」
    「呼，这真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菲小飞！」
    凯里望向士达，问：「你认识这位叫菲小飞的小兄弟吗？」
    士达低头望向地面，朗声回答：「我不认识。」
    「嗯啊，真伤脑筋。」凯里仔细打量菲小飞全身，这男生言行怪异出眾，但相貌平庸，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瞧不出任何端倪。
    隐藏在一群见习骑士当中，并不起眼的希洛祈目瞪口呆地观看这齣闹剧，倒抽了口凉气。难道菲小飞的点数事件是「士达要成为命的骑士」？
    不过这样子行得通吗？
    科司不动声色地挡在勋爵前面，副团长已经拔出长剑，其他见习生也察言观色，全神警戒着这个来歷不明的闯入者。
    凯里慢慢踱步，摸摸下巴的短鬍子，仍旧使用轻松的语气问：「这位菲小飞小兄弟，你突如其来，想找谁？你一直说那位骑士是笨蛋，不负责任？可惜他并不认识你啊。」
    菲小飞恶狠狠地瞪着士达，叉腰叫道：「你不认识我，不代表我不认识你，对不对？他不认识我，不代表我不认识他，对不对？我知道他是士达，是黑色骑士，我还知道他很多事情，跟你知道的一样多……不，是更多！我是时空的穿越者，这种种蠢事，我看得够多了、太多了、多馀！」
    希洛祈不禁踏出一步，这傻瓜究竟想做什么？
    银剑骑士看向士达的眼神忽然变得微妙。
    士达仅是安静地观看，没有任何反应；而凯里笑意更深，挑起眼眉走近。
    「小兄弟，你知道什么？乱说话可不是好事哦。」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士达──」
    「大家，我宣佈今日的黑色骑士选拔仪式已经结束！菲力、保伦尼，给我把这位可爱的小兄弟带到地下室！科司，劳烦你带勋爵阁下去休息，其馀的人给我尽快清理场地！」
    然后，黑色的人群动了。
    「不……哇啊啊，别碰我！我有爱人的、别乱来……等等，士达我有话要说！不要因为自卑而逃避，你会丧失许多重要的宝物的，你懂不懂！难道你真的要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后悔，混蛋！」
    场面开始混乱。在团长的命令下，小队长的呼叫声不绝于耳，人影蠢蠢欲动，挡住了希洛祈的视线。他好不容易才逃离自己的队伍，昂高头察看，在场地的中间，命依然把剑抵在士达的头上，喃喃说了些什么，士达似乎也回应几句。希洛祈看不见仍蹲在地上的士达，但命的眼里确实透散出冰冷的恨意。
    命的剑终于放开。士达站起来，额头只有一道属于黑色骑士资格的血痕。
    希洛祈转头，附近已经没有菲小飞的踪影，他那格外明朗的声音也不知何时彻底被湮没。他鑽进人群中，继续寻找，脑里忽然浮现了昨天晚上，那个与他共坐树下、古灵精怪的少年的脸。
    ──骑士先生，今晚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明明只见过一面，他根本没把这个似乎脑袋有问题的人当成朋友，为什么会在意呢？明明得到弟弟的消息之后，他就不会再来的。
    希洛祈越过场地边缘处的黑色旗子，终于看见那则红色背影，菲小飞好像被打昏了，被两名见习骑士挟着腋下拖行。团长和副团长则领在前头，显然是要审问这个来歷不明的男孩。
    希洛祈想追上去，眼前突然弹出一串文字：
    ＜恭喜你！你已完成《十之一》夜星篇的通关事件，现在你将会被送返场外世界。＞
    「为什么这种时候才……！」
    希洛祈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往黑骑公馆的方向跑过去，但眼前的世界却慢慢变得黑暗，菲小飞的身影彷如被黑雾侵蚀，再也看不见。他呼叫对方，却发现连声音都被吞噬了，根本无法传进那个世界。
    悵然停下脚步，天与地竟化为完全的闇暗。自己彷彿变成瞎子，把手掌伸到眼前，摇一摇，他还是看不见。
    刚才活生生的彩色世界，现在全然消失殆尽，再也找不到痕跡。
    然后，上方天空的位置，冒出了两颗绽放微光的星，有点儿像他跟菲小飞一同看过的流星。
    他试着伸手抓住，星光却变得遥远。
    突然，手腕被锁住，动不了。
    「希洛，即使视力还没恢復，也不能乱插可爱男宠的眼睛哦……嗯？难道希洛主人有sm的爱好？」
    又是熟识的声音。他把意志集中到双眼，努力睁开。
    世界回归。
    他反覆眨眨眼，所见的竟然只有黑与白两种顏色，可是认真研究这黑与白的轮廓，原来是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犬耳朵，以及彷如隐藏着星光的黑色眼眸。
    「终于醒了呢。《十之一》感觉如何？经验值增加了吧？」
    清遥咬着手中的红苹果，露出欢迎主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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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15. 弟弟结婚？哥哥不准！

    《xonline》（version3.4）
    15.弟弟结婚？哥哥不准！
    现场不是属于黑色骑士的欧式世界，而是进入《十之一》剧本前吊着金色果实的巨树。场外世界的天空已经变成逐渐入夜的深蓝色，树林显得更加幽静无声，与刚进入《xonline》时是完全两种景观。
    斜看树上微微发亮的金色圆球，晶亮的半透明，隐隐描画着《十之一》的角色：例如士达，例如命，例如团长，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人。
    希洛祈眼定定地注视其中一颗果子，金色的表皮倒映出士达的受封骑士仪式。这次他清楚看到士达面无表情地拒绝，还有命.费朗迪目中的憎恨……原来这是官方固定的剧情。
    然后，他想起那位红色头发的玩家。
    希洛祈从地上弹起来，差点跟守在他旁边的清遥相撞。
    「你干什么了？是在剧本里被调戏了？希洛，你玩哪个角色？」清遥摸着苹果问。
    「我当见习骑士，跟士达一起。」
    「原来是夜星篇哦。」
    「嗯，然后我在中途遇上一个男生，他好像是玩家，不过很古怪。」
    「玩家？怎个奇怪？」
    「他──」希洛祈正欲开口形容，耳边忽而响起欢乐的喇叭声，一串浅蓝色框的详尽讯息弹出，正好挡在他和男宠之间：
    ＜剧本总结＞
    剧本名称：十之一（夜星篇）
    性质：主线剧本
    玩家姓名：希洛祈
    代入角色：见习黑色骑士
    属性得点：天然受－3点
    腹黑攻－3点
    白痴攻－2点
    诱受－2点
    属性总结：未判定
    剧本点数：10/10
    升级点数：10
    恭喜你！你已升级为lv1的未判定玩家！
    希洛祈张着嘴巴，面对这一份属于自己的攻受结算表，胸口猛然升起一阵鬱闷之火。
    好像该立即关掉。希洛祈怨怒地瞄着这玩儿，但关乎自己，却又想知道当中的含意，只好向清遥询问。
    由于犬耳男宠早就怂恿主人将设定改为「主人与男宠之间的资料不保密」，所以清遥也收到主人的剧本总结表，津津有味地审视中。
    「你竟然有腹黑攻属性？希洛，你做了什么伤害别人的事吗？」
    「没有！我一直都袖手旁观看着。」
    「这就很过份了呢。诱受属性呢，你诱惑了谁？」
    「完全没有！」
    最终，清遥点点头：「攻受点数五五分配喔？果然很适合朝双方向发展，大有前途呢！」
    「我不懂。」希洛祈露出苦瓜脸。
    「在mmorpg的世界里，有极少数人能成为传说中的双重职业，这些人都十分强大，是大家的偶像呢。希洛主人也拥有达到双重职业的条件，只要多加努力，就能成为大家的偶像喔。」
    这番不知是称讚还是怎样的说话压根儿也不能让人高兴起来。
    「所以这是什么？」
    「剧本总结表啊，每次完成剧本都会出现。唔，这几项不用解释吧，那么……」
    犬耳男宠指着图表说明。
    完成剧本后，《xonline》便会弹出剧本的总结表，如同其他游戏打仗后会有各项统计一样。根据玩家在剧本中的各种行动与表现，系统会自动分配10点攻受属性点数，例如：全程表现得十分鬼畜攻，就会取得10点鬼畜攻点数。
    一旦玩家累积的攻点数或受点数到达10点，玩家便会脱离「未判定」职业，进化为「攻」或者「受」。因此五五分配的希洛祈连「攻受皆可」、「攻寄」或「受寄」等双重职业名号都没取得。
    剧本点数是指玩家从剧本中赢得的点数。由于希洛祈顺利完成唯一的通关事件，因此他所得的点数是10/10──事实上，只要通过《十之一》，必能取得满分。
    而剧本点数便是拿来升级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希洛祈爽快地把剧本总结表叉掉，刚拍拍屁股站起来，眼前又弹出另一份剧本总结：
    ＜剧本总结＞
    剧本名称：十之一（夏霜篇）
    性质：主线剧本
    男宠姓名：清遥
    代入角色：不明
    属性得点：腹黑攻－6点
    鬼畜攻－4点
    属性总结：偽受
    剧本点数：15/15
    升级点数：15
    「那个……清遥。」希洛祈指着剧本名称问：「你是夏天？我玩的是秋、冬季的。」
    「我也从未听闻过这个夏霜篇呢，是转生玩家独有的剧本吧？」
    希洛祈关掉视窗。自称穿越十世界无数次的菲小飞，也是转生玩家吗？他再度望向金色的果实，却寻不着菲小飞的红色身影。
    「希洛，走囉。你不是急着找你弟吗？」
    「啊，好……」眼见清遥已经踏出林子，朝着湖中心的区间之梯进发，希洛祈马上追上去：「要先回房子把亚沙接过来吗？」
    「不用，房屋不在那边了喔。」
    「呃？」
    「升上lv1后，房屋会自动迁移到浮空岛第一层，到时候会有指示。」
    于是二人结伴而行，越过树林，很快又回到希洛祈跟清遥初次见面的碧水湖畔。
    正如清遥所言，现在lv1的希洛祈能够看见完整的区间之梯。纵使已经入夜，升级之路仍然清晰地展露在两人眼前。一道白色小桥从岸边直铺到湖的正中央，与天梯底部相连；天梯的另一端，则是螺旋状绵延至上空，与云层之上的浮空岛互相连接。
    「真高。」希洛祈一边仰起头看一边后退几步，不知道有没有千层楼梯？
    「这时候当然要用道具囉。」清遥神秘兮兮地合起手掌，再张开──只见四指间魔术般多了三颗种子。希洛祈靠近一看，全都写了个「肌」字。
    「这是能力种子？」
    「哟，看来主人真的有认真玩剧本呢。你猜这是什么能力？」
    希洛祈玩《十之一》的时候也从市民手中拿过这颗种子，但未曾使用。他说：「让人充满肌肉吗？」
    「对，吃了之后会很有力气，体能和运动能力会大幅上升呢。能力种子最多可以同时吃三颗，在剧本里的时效是半小时，在场外世界只有十分鐘。如果没有肌种子你也可以拿健种子代替，当然效用有差距囉，健种子倾向速度型，无损体态，逃跑者爱用。」
    说罢，犬耳细细摇动，清遥把三颗肌种子丢进嘴里。咬了几口，小男孩的身体开始產生异变，原本娇小柔软的正太手臂忽然变得结实，宽松的衣服也变紧，一块块肌肉冒出；把种子都吞进肚后，希洛祈甚至可以看见肌肉上展现了运动过后那种闪耀的油光。
    希洛祈咽下口水，深觉全身肌肉的犬耳正太真是丁点儿也不可爱。
    不过老手清遥儼然不在乎外观问题，勾勾强壮的食指说：「到你了，希洛。」
    「剧本里拿的种子会留到场外世界？」
    「有些道具会保留，有些道具不会。你打开道具栏就知道了。」
    希洛祈听话地打开道具栏，之前的能力种子全都在，就连那包未曾用过的毒粉也在道具栏中。剧本世界和场外世界的道具操作很不同，在剧本里根本没有道具栏这回事，只能把种子放入口袋里。
    他把三颗肌种子拿出来，不情愿地吞下。剎那间，拥有青少年身体的他变得比清遥还要肌肉健壮。
    「哈」的一声自身后响起，是肌肉男宠抱着肚子的调侃笑声。
    接下来，主宠二人带着浑身肌肉疾奔而上，在湖上的天梯踩出阵阵轰隆怪响。几分鐘后，他们已经跑了天梯的一半，离《xonline》的第一层不远了。
    在这段时间，希洛祈向清遥讲述红袍菲小飞的事，绞尽脑汁将那人的怪异之处全部描绘出来，包括过度平凡的外表、不明的行动及神经质的发言。
    清遥最初懨懨地听着，到了中途便越觉得趣味无穷，偶而听不清楚，还会放慢脚步，把耳朵凑到希洛祈的耳边，低喃「再说一次」。希洛祈总是乖乖听话，搔搔头，试着把自己所见的更详细说一遍。
    听完后，老玩家清遥如此评价：「真幸运呢希洛，那位菲小飞应该是等级超高的转生玩家喔。」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高级的玩家。」
    清遥摇着手指笑说：「可是关于士达的事他都说得没错，而且通关事件跟士达直接相关的，应该只有身份是『见习黑色骑士』的玩家，事件是『士达要通过选拔』才对喔。如果他的通关事件是『士达要成为命的骑士』，他玩的应该是隐藏角色，跟我一样。」
    「但他最后被人打昏，带走了。」
    「嗯哼，如果不是玩家，那就是隐藏gm囉。传说中有些gm喜欢偽装成玩家，在《xonline》里四处活动，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不过gm的话就更没有理由会被小小的见习骑士拐走吧。」
    「嗯……」菲小飞果然是转生玩家吧？「那么，他不会有事吧？」
    「没事，输了就重玩《十之一》。既然他玩《十之一》超过30次，应该有不少重玩经验吧。」
    这时肌种子的效力彻底消失，两人恢復正常体型，他们已来到天梯的另一端了。
    清遥在浮空岛下的云层停下来，俯视地面那片暗灰色的无人城镇，那儿埋藏了无数新手影片的大树，还有位于中心的青青湖水。
    「再──见──！」清遥把双手放在唇边大叫。
    希洛祈在旁看着这名转生玩家，直至对方含笑面向他，说声「走吧」，两人才继续同步前进。
    不知不觉间已走了千层阶梯，距离地面逾百米。
    浮空岛构造特别，土地与一大片白云紧密相连，彷彿云团承托了泥土和建筑物的重量，使整座岛屿得以飘浮于半空。浮空岛像光碟，正中央留了个圆形小洞，让区间之梯能够从地面穿心而上，让玩家直爬上来。
    他们一前一后越过云层，再走二、三十步，头颅总算探了出来。
    「到了！」领队清遥率先蹦上陆地，高声欢呼。
    希洛祈紧随而至，好不容易爬到浮空岛之上，在灯光之间，第一眼便看见清遥明媚得好比艳阳的大笑脸，大约是重返旧地的喜悦吧。
    ＜恭喜你！你已来到：第1层。＞
    这里是浮空岛第1层的出入口，是一片「中间有个酒楼饭桌般的洞口可俯瞰第0层的地面风景，但视野极狭窄」的悬崖荒地，没有其他玩家的身影。旁边是围着天梯的木栅和路牌，再远一点儿，是一群大树，可见树与树之间竖立着各式建筑物，闪耀各种色彩的灯饰，以及人群的声音。
    「要是你的等级够高──」小男宠仰望上方，指着又断在半空的天梯说：「你又会看到完整的区间之梯了。等级越高，梯子越完整喔。」
    希洛祈点头，《xonline》的设定虽然古怪，但各种地方都细緻得让人满意。
    ＜爱巢的新住址是：第3外区12号。现在你可以回爱巢，与开始成长的ai宠物一同共度浪漫的时光呢！＞
    系统讯息弹出，同时红色箭咀在空气中飘啊飘，引领新手正确的回家道路。
    清遥摸着犬耳先走一步，体贴地解释：「《xonline》是切蛋糕那样把浮空岛分为四等分，第3区在南边。」
    他们越过树木，脚踏前，抵达第3区，充满玩家的浮空岛第一层终于在暖洋洋的朝曦下展露无遗──
    「新人请一起来祝福我的婚礼by南祐祈」
    在浮空岛出入口处的小型公告板，一则鲜红色的喜帖大大方方地霸佔了正中间位置，以金色墨水写出结婚日期时间地址，非常夺目。
    希洛祈脸色铁青地跑到公告板前，再三盯着「南祐祈」这名字，深怕自己看错了。
    在第3区的玩家们见到从树木间跑出来的希洛祈，有的看了一眼便继续干自己的事，有的则笑呵呵地指着间聊：
    「他是新人？」
    「看起来呆呆的，呆受的本质啊。」
    「新人就要帮忙！欸，生油兄你以前不是说过要称霸《xonline》，既然如此就要从最低级的新人入手，上啊！」
    「别傻了，偷偷告诉你，生油前天就被优格拐上了……」
    「别说！说了我要干掉你！」
    「咦咦咦？优格？不会就是四大小攻的那个吧？」
    「不是他还有谁呢。」
    「啊啊啊杀了你──！」
    清遥微垂下头，快速环望第一层的风光，不禁叹道：「久违了……又变得漂亮了呢，看来还有定期更新吧。」
    相较于牙齿在打颤，恨不得要把结婚喜帖撕下来的希洛祈，小男宠绕着长杆转圈轻跳，犬耳朵像是蜻蜓拍翅般，再笑瞇瞇地凑到公告板前。
    「希洛，上面写什么？」
    「我弟要结婚。」
    「嗯嗯，然后？」
    「他跟我不认识的陌生人结婚。」
    「嗯嗯，然后？」
    「他跟一个男人结婚。」
    「哟，这不都很正常嘛。结婚系统在《xonline》开始游戏模式不久之后就出现囉，当时一堆贪新鲜好玩的情侣都衝过去测试结婚系统呢，唉，真是青春的时光。希洛，恭喜你多了个弟夫喔。」
    希洛祈又再叹了口气，怨念十足地睥睨那位可爱小男宠：「……可不可以别闹了？你根本不清楚我弟的事。」
    清遥绕着双手问：「难道你反对同性婚姻？这是非常落后的思想。」
    「不是。」希洛祈按着额头，懊恼地说：「我弟他……今年只得15岁。这是未成年结婚，完全是犯法行为。我绝对不允许。」
    清遥呆了几秒鐘，反覆眨眼：「希洛……这不过是在网路游戏里结婚喔？」
    「问题是我弟离家出走，在这里跟陌生男人进行未成年的婚姻。我怀疑，他离家的原因很可能就是跟这个男人私奔。」
    「喔……」
    清遥言尽于此，没有多嘴。要是主人知道了在《xonline》里未成年的南祐祈曾经「跟男人进行性行为」这事实一定会更加衝击。
    希洛祈脚步飘摇地走出几步，终于熬不住了：「清遥，我要先下线。」
    「哟，玩了几个小时，累了吧。」
    「我要查找关于未成年同性婚姻的法律。」
    清遥忍不住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的主人，直至主人傻懵懵地跟他说「明天见」，然后消失到游戏画面之外。
    「嘛，算了，我也先下线吃晚饭吧。」
    清遥向熟识的世界道声晚安，接着伸个懒腰，离开《xon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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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16. 男宠育成之路

    《xonline》（version3.4）
    16.男宠育成之路
    三月中，天气依然清寒，迫得路人裹着围巾前进。不过本世纪是科技一日千里的年代，这种问题根本不用多愁，只要跑进商场捷径，不一会儿便会被室内的暖气所包围。
    祈洛希虽然不怕冷，但今天也依照惯例窜进科技商场，在游戏区寻找《xonline》这款禁忌游戏，想着是否能找到攻略本或相关资料。
    回家后，他再次网上查找《xonline》的资料，换了几次关键字。
    结论是遍寻不着。
    就算《xonline》是个没有名气的、封闭式的、测试中的网拟游戏，总不可能连一条资料也找不到吧？真不知道弟弟从哪儿找来的。祈洛希郁闷地抽出游戏晶片，半躺在书桌椅子上，然后闭上双眼。
    几秒后，成功登入，出现在浮空岛第一层第3区入口处的公告板旁边，亦即上次登出的位置。
    他才刚喘了口气，视野左上方便弹出短讯提示，是清遥寄来的。
    ＜短讯＞
    日期：54年3月13日（四）
    时间：708.33＠beats（下午5时0分0秒）
    寄件人：清遥
    讯息：新人希洛，你上线的话发短讯给我吧，房子见。
    希洛祈马上回覆了。他想了想，试着打开新讯息，在收件人一栏输入「南祐祈」三字。
    ＜系统告示：对不起，南祐祈并不是你的朋友喔！＞
    看来发送短讯前还要先邀请对方做朋友吧，但是离家出走的弟弟会凭着几封短讯就跟随哥哥回家吗？希洛祈搔搔头，姑且跟随系统的新手指示前行，先回爱巢找清遥。
    《xonline》是一款bl游戏，意外的是，这座浮空岛没有他想像中到处都是男男相爱的画面。第一层是非常自由的rpg格调城镇，每座建筑物都很矮小，根据拥有者的喜好，构成了彩虹色的不规则排列，乱序中呈现出可爱。一座座的店舖和公会，或有现代风的动物图案地毯，或有中国风的圆窗设计，也有楼房加建了螺旋梯级，整个高人一等的。
    乾净无尘的大道上，男性佔了多数，通常是几个朋友一起喝茶哈啦，讨论剧本或装备道具或游戏之外的电影音乐政治等各类话题，也有情侣组合咬着西饼牵手散步。店铺和摊贩有些女性主人，她们总会眼睛发亮的跟男性玩家聊天，并热情推介手中的货品。
    乍看之下，跟普通网游没有分别。
    「呜呜呜，我不要……我的南弟弟竟然要结婚……」
    除了偶尔会听到这种呻吟，以及看见灯柱、报告板、报纸等等写满了南祐祈结婚的消息，这游戏其他方面都还算正常。
    在浮空岛上，中心地带称为「内区」，跟城镇相近，是玩家们聚集交流之地，官方的喜庆节目通常在内区举行；外围叫作「外区」，拥有草原山林景致，空气清新，是玩家爱巢居所和公园的预设地点。
    希洛祈顺着路标来到外区原野的石径上，察看其他玩家的房屋，看见一间涂成全黑的11号房屋门前掛了一块红字的木牌便好奇地凑上去。
    「激h中，慎入！！！」
    右下角还用小字体追加：「受君弟弟可以进来，只欢迎强属性、傲属性、女王属性，平胸小白病弱系劳烦滚去对面。」
    希洛祈擦擦眼睛，正欲离去，半开的玻璃窗竟传出叫骂：
    「……主你个人头！法可斯我警告你，你敢碰我我立即去你的势！」
    「哇哈哈哈哈！我可爱的小野狼，你真是越来越懂得讨我欢心。我真是调教了世上最一流的宠物！」
    「宠物宠物宠物你个屁！法可斯你──啊！唔唔唔……」
    不知道里面正在进行什么，突然没有对话了，反而出现了桌子被打翻的声音。希洛祈不想多理，一个转头，原来自己的天蓝色爱巢就在对面。
    他走到屋门前，却听到含糊的抽泣声。
    记得昨天跟清遥初见面时，清遥也是自个儿抱膝哭泣。
    怀着担忧的心，希洛祈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最先映入眼里的不是犬耳男孩，而是有着幻紫色眼瞳的漂亮少年。
    希洛祈顿了一顿，好不容易才分辨得出这个哭得雨带梨花的少年是谁：「亚沙？你怎么了？」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ai男宠亚沙如兔子般擤鼻子，身穿白色睡长衣的他小步小步走到主人面前，双手扣成了恳求的手势，用一双晶莹的泪眼仰望希洛祈：「主人，请不要拋弃我，我会努力成为你心目中的强攻……」
    「呃？」
    「我会变成比清遥前辈更优秀的强攻，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令主人失望……咳、咳咳！」
    「没事吧？清遥！亚沙到底怎么了？」希洛祈再度向强大的老玩家前辈求救。
    只见清遥悠间地躺在床上，一边吃洋芋片，一边看报纸，一边回答主人的提问：「还有什么呢？你的ai又弱又病，只是这样而已。」
    「不是的，主人，我会好好锻鍊的，我会又强又健气，别……咳、别拋弃我！」
    「呃，亚沙乖，我不会拋弃你。」
    「真的吗？」
    「嗯，所以别哭了。」
    亚沙马上止住啜泣声，哭红的眼睛眨啊眨，最后嘴唇牵动，这白衣少年便扬起天使般的微笑。希洛祈为亚沙抹走脸上的眼泪，这孩子柔软的话音，完全信赖的目光，实在很难让人硬下心肠。
    将男宠安抚到椅子上，希洛祈转向另一位男宠问：「清遥，我还是不懂。怎么亚沙突然变成这样？这是成长了？」
    「对喔，你看看亚沙的资料就知道。」
    希洛祈往空气中点击几下，俐落地将亚沙的详细资料展示出来：
    ＜ai资料＞
    名字：亚沙
    属性：病气弱受
    等级：1
    属性点数：病气受－5点
    弱受－3点
    天然受－2点
    「升到lv1就会变成病气弱受吗？」
    「主人，我不是病气弱受，我会成为强攻。」
    「为什么要当强攻？」
    「清遥前辈说，主人不喜欢病气弱受，我应该成为《xonline》里最厉害的强攻，用心服侍主人每晚的需要，一夜七次，否则我会被丢进垃圾场，永远再看不到主人。」
    「病气弱受」这称号确实无法让人喜欢。亚沙是他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ai，就像儿子一样，哪有当父亲的希望儿子又弱又病气？还是强攻比较好听。
    不过，希洛祈还是很不满地对看着报纸哈哈大笑的正太男宠清遥斥责：「我哪希望亚沙变成强攻？还有一夜七次的什么？我只想他成为机伶攻或者机伶受。」
    清遥像小狗般在床上翻了身，黑色的眸子盯着主人：「什么？你还惦念着这种根本不存在的属性喔，这样你的白痴属性会疯狂上升喔。」
    「别管这个。病气弱受到底是怎么回事？」
    「哟，这是比弱受更可怜更瘦弱的小受属性，除了h之外实在没有用处啊。据说如果在lv0的时候他撞到头啊手啊脚啊，lv1很可能会变成病气受，成为玩家的负累囉。希洛，你当初有好好指导他吗？」
    「呃……」
    亚沙扭住幼眉，断断续续地问：「主人……我，是负累？」
    「不是！」
    「主人，如果我的用处只有h，请你让我h吧，教我h，我一定会h得好好的……」
    希洛祈瞪向清遥，可清遥完全不介意，坐在床上翘起脚，就像完全不把新手勇者放在眼内的传说魔王一样。他愉快地舔舔唇，说：「希洛，我看你还是把亚沙调教成强攻吧？」
    「强攻有什么优势吗？」
    「性格刚烈，即使被推倒也不会轻言屈服，会企图把你强攻回去，能够令人很兴奋呢！」
    「这样啊……」
    希洛祈点头，被敌人推到跌倒地上受伤，也绝不放弃，坚持抵抗行走自己的路，这是汉子的表现。
    「那么，亚沙要怎样才能变得强攻？该不会要上学吧？」
    「哟，猜对了呢。ai可以上体育课程来降低病气和弱气属性，非常适合亚沙喔，不过课程很昂贵。」
    「这样啊……」
    「免费的话，平常的聊天和各种互动都可以调整成长方向，不过对属性影响很微弱。」
    清遥抓抓犬耳朵，续道：「叫ai玩剧本升等是最直接的手段，不过剧本的选择和角色配置很重要。如果亚沙进入了武侠世界当英雄大侠，他便会脱离病气弱受的状态；如果亚沙进入了宫廷世界当帝王男宠，他容易变得勾心斗角。在剧本里，亚沙遇到意外你不一定能够控制，所以靠剧本来调教男宠并不是易事喔。」
    看来育成男宠比想像中复杂。希洛祈看了看手头上的钱，只有完成《十之一》奖励的30g，大概不足够上什么课程。
    算罢，找到弟弟之后，把亚沙托给有钱玩家好好照顾吧。希洛祈叹了口气，说：「清遥，关于我弟的事──」
    「南祐祈就是你主人的弟弟，也是佔据你主人心目中第一位的人喔！」
    亚沙一呆：「第一位？」
    「是呢。」清遥奸笑着向亚沙灌输情敌意识，接着趁主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立即摆出严肃正经的脸孔，抽起报纸说：「希洛，你有看过吗？」
    「呃，我弟的结婚消息吗？」
    「对喔。不知道详情，怎么把弟弟从别的男人手上抢回来呢？好好看吧！」
    小男宠帅气地把报纸往天花板一拋，完美的拋物线从清遥的这边画到门附近的木桌上，报章头版正好落在希洛祈前方。
    那墨黑色粗体的头条标题是：
    「南祐祈与神秘男子结婚？南祐祈的哥哥即将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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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17. 哥哥，今晚请你跟我睡

    《xonline》（version3.4）
    17.哥哥，今晚请你跟我睡
    希洛祈将报纸捏入手心，快要渗出汗了。
    这份一整页都讲述南祐祈婚事的报章如此写道：
    「『哥，我说得出做得到，说了结婚就会结婚。不只是游戏里，也包括现实里。3月中，你就赶过来恭喜我吧。』四大小受之一的南祐祈昨夜召集粉丝于辉水庭上，公佈了他要结婚的消息，紧接着向身旁戴着面具的不明男子予以轻吻。不明男子当场环抱美人，激烈拥吻。」
    「不明男子的资料已经封锁住，无法查证。不明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在场无人得知。在激吻五分鐘之后，不明男子对着镜头发出战书：『小南的哥哥，我的未来大哥，我一直听小南提起你，早就希望能跟你见面了。大哥，半个月后要来当我和小南的证婚人啊。』」
    「不明男子神态从容，一脸露出胜利者的笑，显然是情场得意的翩翩公子，南祐祈哥哥的大敌。在各媒体公会上前追问的时候，不明男子用『转移符』将自己和怀中的美人带走。事后记者追至南祐祈的公寓，并未发现两人的踪影……」
    报纸中央有很多照片，但全都是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动作，只是角度不同。一名黑发及腰，身穿黑衫，身材匀称得迷人的男子，勾起南祐祈的瓜子脸激情接吻。这张是咬着对方的唇，那张是两人都伸出舌头蛇吻，下方一张是吸啜对方嘴角的口水，极尽煽情。
    右上方的图表则记载了婚礼的时间地点：时间是三天后晚上9时，地点是浮空岛第一层的辉水庭。由于场地有人数限制，必须先取得婚礼入场门票方可进场。
    关于婚礼的报导就这么多，下一页都是小攻小受及资深腐女的评论，虽然写满了对南祐祈的哥哥的种种揣测，但希洛祈没有看。单看中间的图就令他严重头晕，把报纸丢开了。
    亚沙不明所以，只是默然无声地傍在主人的肩膀，拿起报纸阅读下一页的攻受资讯专栏。
    希洛祈汗流浹背，蓝色的眼瞳朝向白芒芒的天花板，只觉老眼昏花。弟弟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他乾着喉咙，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清遥，什么是四大小受？什么四大小受南祐祈……」
    「这个是玩家给予的讚美喔。」清遥拿起另一份旧报纸，看得津津有味的，「嗯嗯，看来过去一年南祐祈是个颇活跃的小受玩家，等级不高，但人气旺盛。这跟偶像的四大天王、十大歌手差不多。」
    希洛祈斜眼瞄向报纸上南祐祈的一张张相片，这值得高兴吗？
    「我弟……好像预料到我会来《xonline》找他吗？」
    清遥笑道：「是呢，自己要结婚了，到头来还是唸着『哥哥』喔。看来他离家出走是为了伟大的私奔做准备嘛？」
    希洛祈没有听懂清遥话中的含意，看了报纸一眼，又再皱眉。
    「那个不明男子是谁？」
    「他平常会戴着面具行走，资料也隐藏得密不透风，暂时还没有人得到他的资料。不过呢，他人称『黑色的悠游者』，最喜欢在黑暗的地区四处游走。」
    「咦，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只是转生前我常常去黑暗地区，偶尔会看见他，听说是挺厉害的玩家呢。」
    「这样啊。」
    「所以？希洛，你打算怎么做？」
    弟弟结婚的事实已摆在眼前，烦恼亦是枉然。如今惟有尽快跟弟弟取得联络，用理性和感性去说服他不要做傻事。
    希洛祈喃喃道：「《xonline》有多少种通讯方式？交了朋友才可以发短讯吧？」
    「是，有寄信件和传送短讯两种方式。」
    回答他的是看起来呆呆的男宠亚沙。
    清遥点头说：「跟不肯看教学说明的主人不同，ai具备这些游戏基本常识喔。」
    希洛祈被这一气，乾脆把肩头上的亚沙扶到椅柄上，跑到x之卡前调出说明书。
    寄信是把信件讯息寄到爱巢内，事前必须得知对方的地址。发讯人可以是系统管理员、公会、情侣、男宠、朋友。
    短讯跟手机短讯相似，需要付点小钱。发讯人可以是系统管理员、情侣、男宠、朋友。
    「无论如何都要先加朋友啊……」
    「嗯嗯，」清遥乐滋滋地看着自家主人，「我猜南祐祈应该会拒绝成为你的朋友喔？」
    希洛祈鼓起腮子说：「既然他叫我参加他的婚礼，应该会给我婚礼入场卷，先试一试吧。」
    亚沙翻看报纸，猛然发现右下角的强攻强受专栏，看得入神，不过其馀两人都没有留意。清遥抱着一颗坏心跑到希洛祈身边，催促他快点对南祐祈发出朋友邀请。
    希洛祈按确定键，抱怨道：「我弟不会立即回覆吧，他不一定在线上……」
    两秒后，空气弹出蓝色的方框。
    ＜系统讯息：抱歉！南祐祈拒绝成为你的朋友！＞
    看见主人满脸不爽地在空气中进行点击动作，清遥即使看不见讯息也猜到是怎么回事，笑得更灿烂：「在关闭抱歉讯息？」
    「他也在线上。不过，为什么要拒绝？他以为我是冒牌哥哥吗？」
    「哟，因为不想看到你吧。越看越伤心？」
    希洛祈不想跟老玩家多争辩，他预感到自己绝对会身处下风：「算了，我去我弟的房子跟他谈。这个有限制朋友吗？」
    「有限制等级喔，南祐祈的房屋在第二层，你上不去找他。」
    希洛祈调出个人资料，他还差100升级点数才能升到lv2，而进入第二层的等级是lv4。
    希洛祈搔着头拚命思考，最后得出这样的方法：「我去问问别人，我弟平时会去哪些地方，守株待兔吧。」
    「哟，名人的行踪没有这么容易透露给你这个新手喔。」
    「我用兄长的名义去追问我弟的下落也不行？」
    听完这句，清遥立即绕起双手给予冷眼鄙视：「千万不要搬出『我是南祐祈的哥哥』这句，我可不想被人叫作『南祐祈的哥哥的男宠』！更何况你这样做必定会成为眾矢之的，被人包围着访问喔！」
    「那……三天后直接衝去他的婚礼找他。」
    「我们没有当晚辉水庭的入场卷，现在要买的话，只能用荒天价换吧？」
    希洛祈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是我做什么都没用，叫我放弃？」
    清遥忽而笑了，单手贴在木桌子上，眨眨眼睛说：「哟，入场卷买不了可以用偷的，是吧？不过在这之前，希洛，你不打算调整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吗？」
    「什么？」
    清遥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如小仓鼠般将身体缩到桌上，托着腮观察他的主人，脸上始终含着浅笑。然后，那墨水黑的眼瞳微微敛下，掀起几朵晶亮细緻的水花，接着无声地融化在眸子里。
    希洛祈瞬间失声了，只觉这双沉静的眼睛太美丽，不想打扰。
    这时，男童清亢的嗓音响起，揉合了成熟味道：「你说他是离家出走吧？他不理你，自己跑去结婚，却又叫你出席婚礼，原因是什么？」
    「我也想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弟对你的感情吗？」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找他。」希洛祈摸着下巴，开始认真回顾想过去的往事：「从去年起，我弟就变得很奇怪，常常跑来我房间，有点黏人，所以我对他有点冷淡，想着他长大了应该更独立。现在想起来，我弟他……应该是有心事，很想跟我撒娇吧？可是我对他的烦恼不闻不问，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你真迟钝啊！」
    听到这兄爱十足的温情言论，犬耳男孩新奇地点点头。虽然《xonline》中总会有些迟钝的人，但通常都是ai，在现实世界大油缸里浸泡过后仍然傻瓜单纯的人极少。有些玩家表现白痴可爱，其实是大智若愚，早已经歷过大风大浪。
    如今一个浑然天成的白痴出现在眼前，令老玩家再次感慨。
    「嘛，罢了。」清遥耸肩，从口袋里拿出一紫银色的钱币：「这是剧本钱币，简单而言就是剧本的录影带。这是你弟刚升上lv1没多久的剧本。」
    「你从哪里得来的？」
    「在剧本中心买。把手头上多馀的道具和种子卖掉后，就足够换点小钱了。」
    「咦……」
    「你向墙壁或天花板用力摔就可以看到剧本画面，是大萤幕呢，比起挤入树洞看教学好得多。看完后，你应该会知道你弟想要个怎样的哥哥吧？」
    清遥将手中的银币塞进主人的掌心，捉住他的五指，叫他把银币紧紧裹住。
    希洛祈呆呆地看着清遥，直到清遥抬起头，再次用乌黑如宙的眼瞳盯向他，他才问：「为什么？」
    「什么？」
    「清遥，很感谢你为我在《xonline》带路。不过找弟弟是我的事，你不需要……」
    「我说过要帮你找你弟嘛。」男孩子歪歪头，说：「更何况，要是你对他其实有意思，只是不理解自己的感情，会很可惜吧？说到底，希洛你终究进了《xonline》……」
    说到最后，话音竟变成喃喃自语，都听不清了。
    希洛祈握着剧本钱币，追问：「进了《xonline》有什么问题？」
    清遥走到玄关前，打开大门，回头说：「没问题，只是觉得你或许在追求什么。我去外边逛逛，你和亚沙慢慢欣赏剧本吧。」
    说罢，清遥头一转，爽快地离去。
    希洛祈抱着疑惑之情，将剧本钱币往天花板丢过去──下一秒，天花板变成了电影院般的银幕，一片漆黑。希洛祈马上关灯关窗帘，本来想坐在沙发观赏，但姿势很差，便躺在床上看。亚沙丢开报纸，跟着爬到主人身上。
    这时，银幕出现了剧本标题：
    《哥哥，今晚请你跟我睡》
    ──女王诱受南祐祈，初出道的青涩涩纯爱剧本──
    不一会儿，带点矇晕的回忆片段出来了。这是剧本的预设序幕，玩家们进入剧本世界的前奏。
    银幕上，一对穿着睡衣的少年兄弟关了电视，擦着惺忪睡眼走回房间。来到走廊，他们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于是踮着脚尖追踪到父母的房间，挤在半开的门后。
    一个男人，以及另一个男人，他们衣衫不整地在双人床上，阵阵喘气声传出。
    哥哥诧异地问：「爸爸和堂哥病了？要帮忙吗？」
    弟弟沉默不语，脸却嚓地红了起来。他幽幽凝视床上坦诚相见的两人，接着，一双爱慕的目光落到哥哥的脖子上。
    接着场面变暗，玩家们的演绎正式开始。
    「啊啊啊──！你们、你们……我不要！你们快给我滚开！」
    「叔母大人！你误会啦，我跟叔叔是清白的，男人我才没兴趣！要上的话我情愿要你……！哎呀！」
    接着，一把女声开始旁白，让希洛祈进入状况。
    原来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清晨，妈妈（npc）提着行李箱，从远方的乡下回家时，发现了丈夫（玩家）竟然跟自己的侄子（npc）一同躺在床上。
    女儿（玩家）从母亲背后冒出头来，努力地煽风点火：「欸？可是堂兄你颈上有吻痕啊？要不要对比一下口形啊？」
    家里还有另外两个儿子。哥哥（npc）是个有点白痴的高中生，弟弟（玩家，南祐祈）则是美少年。
    剧本中有三名玩家，三名npc。各人的通关事件是：
    弟弟南祐祈要在三日时限内跟哥哥一同睡觉。
    爸爸要令家庭和睦并且阻止两兄弟发生奇怪的关係。
    妹妹要在两个哥哥睡觉之前，成功取得爸爸和堂哥的亲密照片，向妈妈匯报。
    南祐祈不知道另外两位玩家的通关事件，但他们正是两大变数。于是剧本刚开始，南祐祈已经勾着哥哥的手说：「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
    「给我过来，拜託。」
    这哥哥倒是蛮听从弟弟的说话，乖乖跟着对方。南祐祈来到玄关，穿上鞋子，继续说：「跟着我来。」
    「你要去哪里？」
    「我要自杀。哥，你跟不跟上来？」
    南祐祈的侧脸露出一线悲伤的笑，与外头晴朗的阳光根本不相衬，让人担心。当南祐祈像是绝望般奔出大门，哥哥只好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妹妹这才发觉有何不对劲，快步环绕全屋，兄弟二人已消失了踪影。
    「输了……」妹妹哀唧。
    妹妹的通关事件必须在两兄弟睡觉之前完成，但她连相机这必要道具也尚未取得。至于还被困在房间里尝试用语言跟妈妈沟通的爸爸，则是输定了。
    时间过得很快，银幕上出现了刺白色的正午烈日，然后变成深红，最后化作了暗蓝色之夜。
    镜头转回南祐祈和npc哥哥身上。他们正在火车上，南祐祈满怀心事地望向窗外的城市景色，蓝色眼眸在夜里宛如宝石，核心似是流转着拥有者的灵魂，耀目迷人。
    哥哥伴在南祐祈身边，轻声问：「烦什么？」
    南祐祈的嘴唇微微张合，好似说了些什么，但化作话语的只有一声叹息。
    夜更深时，两人来到民宿住一晚，虽然哥哥想要两个房间，但南祐祈冷着调子阴笑：「我手上的钱不够。哥哥，今晚请你跟我睡了。」
    结果两兄弟来到单人房，共挤在狭小的床上。南祐祈闭上双眼，像猫儿抱球般缠到哥哥身上，依然鬱鬱不欢。哥哥没说什么，体贴地摸着他软柔的棕发。
    南祐祈闭上双眼，低声喃喃：「4416……」
    「说什么？」
    南祐祈摇头：「没事，睡吧。」
    月亮慢慢挪移，房间只剩下灰与黑的轮廓；呼吸渐见平稳，哥哥睡熟了。
    另一个人爬起床。在黑暗得难以看清的世界里，他换了个姿势，将头鑽到哥哥脖子，手指在衣领的附近慢慢爬行。窸窸窣窣的衣服声骤然响起，然后似乎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吸啜还是怎样……
    接着画面变得越来越黑暗，意味着剧本的终结。
    希洛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向弟弟寂寞的背影伸出手，银幕却讽刺地送给他一个大大的「完」字。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18. 抢婚前的准备

    《xonline》（version3.4）
    18.抢婚前的准备
    就某方面而言，《xonline》是非常传统的网游。
    根据属性总结，玩家会获得属性的潜在技能。比如清遥这隻偽受，他成功把转生前「偽受」的潜在能力「反攻」继承下来，不过熟练度重设回lv0。
    如果只有潜在技能，那么弱受虽然可以靠着「柔弱」技能令敌人弱化，但自己依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弱受，一辈子的弱受，永远无法翻身。
    幸好，玩家还可以任意选择一种技能，这称为自选技能。
    清遥买了「小偷」技能卡片和装备，从闹市走回外区住宅地，看见对面的金发邻居法可斯从窗户探出头，向他挥手。
    「小邻居你好啊，又见到你了。」
    清遥双手插入口袋：「哟，享用完下午茶了？」
    「对，现在我家的小野狼睡死了，真是可爱得杀掉我的命。」法可斯低声说，然后齜牙咧嘴地笑：「小邻居，你现在要不要过来我这边？」
    小男宠斜眼瞄瞄人家房子木牌上写的那句「平胸小白病弱系劳烦滚去对面」，语调依然一派悠间：「一个小时前你不是说我是弱受正太，要快点滚开么？」
    「后来想想，才发现你有点眼熟，嘿哈哈。」
    「喔？」
    「你根本不是受。能够把个人资料完全藏起来的人本来就不简单，一定有高级道具。」
    法可斯溜回屋内，不久后便捧出一本黑皮书，将其中一页展示到清遥面前，极尽得意。
    清遥瞄了瞄，顿时挑高了眼眉。
    「《黑色世界传奇》，我从一个lv6的高手千辛万苦乞求外加重金买回来的。仔细看看，这个小偽受跟你长得真像，简直一模一样了，对吧？」
    在纸皮边缘发黄的薄薄黑皮书上，一名犬耳男孩浸在碧池中，眼神清澈如镜，笑容娇媚如蜜，俏皮地踢水并向镜头招手，好像在勾引书外之人进来。
    「真像。不过还是不太像喔？」
    清遥把头凑过去，毫无感情地指向相片中人的脸珠。清遥的手一碰上写真集，偷盗技能立即啟动。
    法可斯的手像触电般微微放松，这已足够。
    清遥把黑皮书抢到手，立即掉头飞奔回对面的天蓝色屋子内，紧紧关上门窗。两秒后，外面果然听见法可斯丧失宝贝的发狂叫声。
    「小邻居！我求了一整个月才求到手，你怎么可以没人性至此！你给我连同《黑色世界传奇》滚出来，否则我强暴你！」
    坐在床缘的希洛祈问：「外面怎么回事？」
    「没事，疯狗在吠而已，别理。」清遥随手将书本塞进柜里，「你呢，剧本看完了吧？」
    「嗯。」
    「现在你应该知道南祐祈的想法吧？希洛，有什么感想？」
    「我觉得，我家的情况好像被抄袭了。」希洛祈单手托腮，用迷惘的眼神发表：「一年前吧，堂哥堂妹来过我家暂住几天，但床位不够。本来堂哥说睡地板就可以了，我爸不肯，所以他们两个人睡在一起，我和我弟都看见了。第二天我妈从外家回来后，不断骂爸和堂兄。」
    听到一半，清遥的一双小肩头已经无力地跌下来。
    「那天我弟心情很差，好像有人惹到他似的。他把我拖出客厅，还质问我：『我去自杀，你跟不跟上来？』我不可能任他乱来，便跟着他走。然后我们真的离家出走一天半，在民宿住了一晚，也是单人房，两个人挤一张床。我弟肯定是看到剧本觉得太眼熟，所以把那天的行动全做出来了。」
    听到这里，清遥的眼睛根本闔不上了，张大嘴巴问：「你们睡在同一张床上，他搂着你睡喔？」
    「嗯，常常都是这样，既然他想要，我无所谓。」
    「你弟在你睡觉时有乱来吗？」
    「啊，现实跟剧本还是有点差异。」希洛祈指着自己近锁骨的颈项处，「那次我还没睡，他就直接在我这里咬了一口。」
    清遥大步来到主人身前，往他指着的位置轻轻咬下去，接着伸出舌头，在被咬的红痕上柔柔舔了一圈，再用嘴唇啜一啜。
    抬头时，主人显得有点困扰。
    「希洛主人，你有什么感觉吗？」
    「你和祐南一样，很像亚歷山大。」
    「亚歷山大？」
    「牠是以前我家养的查理士王小猎犬。」
    清遥长长叹气，眼看亚沙也照样学样，像隻狗儿贴到主人的脖子上乱咬，他深觉希洛祈真是笨到没救了。
    南祐祈离家出走，恐怕正是因为希洛祈的迟钝。清遥摸着下巴想了想，终究没有把南祐祈的感情直接告诉主人。反正南祐祈在婚礼上应该会作个了断吧？
    清遥按着额头说：「算了。我带你买衣服，穿着这种系统预设新手装太显眼了，要混进婚礼很不方便。」
    「……谢谢。可是，清遥，为什么一直帮我？」
    「唔，人老了就会变得很间喔。」
    清遥透过窗户往外瞧瞧，法可斯那傢伙没再呻吟了，而是一脸怨恨地瑟缩在门旁，手握电击棒。
    「希洛，你道具栏有武器吗？」
    「有是有，你要拿来做什么？」
    「你知道吗？《xonline》跟现实世界一样，也有坏蛋喔，所以我们要学懂如何保护自己。」清遥正色说：「你给我武器，我示范给你看。」
    看来这世界也有pker。既然老玩家这样说，新手便乖乖从道具栏中呈上杀伤力最强的武器──黑色见习骑士的长剑。
    清遥双手接过，笑得很奸险：「哟，我都忘了你是黑色骑士呢？这真是好物。」
    然后清遥猛地将木门踹开，在法可斯站起来的剎那，先一步以长剑劈开那碍事的电击棒，再狠狠贯穿他的肚子。
    想突袭的人，反过来被突袭。
    法可斯痛得立即倒下，抱着肚子咬牙切齿。
    「呜嗷嗷……！你……你这隻偽受！妈的，我果然不该小看你，偽受偽受偽受偽受……」
    ＜系统讯息：鬼畜攻属性+1升级点数+1，恭喜首次越级pk！＞
    清遥无视法可斯的狠话以及系统祝贺，拿起地上的电击棒，可用次数还剩4次。
    希洛祈略为惊讶地看着门外的血人，不过网路游戏总会有些血，所以他没有在意，问：「他没事吧？」
    「他叫得这么大声怎会有事呢？还你，我们走吧，去内区。」
    「喔。」
    于是主宠两人出门了。亚沙这才发现主人离开了爱巢，吓得跑出屋子外，却被地上的血人绊倒，病弱属性发作，当场昏倒了。
    ※※※※※※
    以市集来说，《xonline》是非常现实的网游。
    有需求就有市场，四大小受南祐祈即将结婚，结婚礼物便成了最受欢迎的商品。无论是送给女王南祐祈的长鞭、紧箍器、眼罩，还是用来对付不明黑发男子的银针、稻草人、淫药（小受专用），都有非常多客人购买。
    不过真正的武器例如希洛祈的骑士长剑，在《xonline》较珍贵，只能在少数剧本、特定角色上，凭着相当的运气机率才能获得。所以希洛祈已经将剑收得稳稳妥妥。
    《xonline》赚钱难，得道具易，因此第一步是卖道具。
    「……希洛，你的道具真多。」
    清遥捧起又涨又沉的布袋，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能力种子。除此之外，希洛祈手里还有手铃、暖包、恢復药水、毒药、窃听器、隐身水、属性果、体力麵包等，装备、道具一应俱全，以新人而言，着实有点太多。
    「我不太清楚，在《十之一》跟大家聊聊天就有了。」
    「你没有用过吗？隐身水也有几瓶，按常理，你用了才能查探出《十之一》每个人的秘密，触发事件吧？」
    「咦？是吗？我以为事件会自动跑出来……」
    「这证明你在《十之一》很间，只顾着跟npc间聊！」
    既然无心在《xonline》里待太久，希洛祈将大部份道具卖出，竟有八千多元家產，是清遥的几十倍，足够买一套高级服装。
    他们来到一家享负盛名的服装老店索菲婭，意外地，竟是一位高个子的女人出门含笑迎接。《xonline》是一个主打男与男的世界，但女生数量不少。市集上逾半的店铺都由腐女们经营，再雇用ai打理，这种老闆娘坐镇的店反而较少。
    「高等腐女一眼就能看透你的属性，知道什么最适合你。」清遥举起手指，一如往常地为新手解释。
    跟老闆娘笑呵呵地商讨过后，清遥给主人挑了一套高雅庄重的纯白西装，领口镶上亮蓝边纹，纤薄的白手袜，白皮鞋在走路时还会滴答作响。
    希洛祈瞬间换装完毕，清遥立即吹了声口哨，点头道：「希洛主人，没想到你的样子普普通通，穿西装会这么合衬呢……」
    见惯美男的老闆娘也和应：「对嘛，天然的男孩，雪白的西服，简直是为你度身订做一样囉！」
    希洛祈皱眉：「是吗？」
    「当然！以前有几十个人想买这套，一点都不相衬！不是说他们长得差，不过根据身高、相貌、气质，每个人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款式，这是无可取代的，懂吗！我绝对不会乱卖东西的，给我再多钱也不行！」
    老闆娘握紧拳头说得热血，下一秒，她又半掩着嘴柔声问：「呵呵，怎样，要买吗？这件有不少附加属性喔！」
    「附加属性？」
    「啊……你还是新手吧？打开个人资料就知道囉。」
    于是希洛祈打开个人资料。
    ＜玩家资料＞
    名字：希洛祈
    职业：帝王攻
    等级：1
    属性点数：帝王攻－50点
    腹黑攻－33点
    诱攻－10点
    装备：夜色之衣（帝王攻＋50，腹黑攻＋20）
    夜色手套（腹黑攻＋10）
    夜色皮鞋（诱攻＋10）
    希洛祈吃惊地问：「好像很厉害？」
    清遥笑道：「我就是看中它的属性才叫你试试，没想到你真的捡到宝了。老闆娘只会把衣服卖给适合的人，所以放了好久都卖不出。没记错的话，以前要卖过万元吧？」
    「啊？你怎么会知道……对了，你，好像有点脸熟？」
    「应该是认错人吧。老闆娘，这套你卖吗？」
    「啊……卖啊，谁叫这位小哥跟它这么配的？再不卖就卖不出了。你要不要？」
    「谢谢，那我买吧。」希洛祈有礼地向老闆微微一笑，问：「不过，这套衣服明明是白色，为什么会叫『夜色』？」
    女老闆将疑惑的目光从清遥身上抽回来，双眼骤然变得色迷迷的：「啊……你没看到它的属性说明吗？『漆黑无光的夜色下，屹立于圣殿残座上的，正是那位诱惑人心的白之帝王』……呵呵呵好萌喔……」
    希洛祈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不过还是爽快把这套积尘几年的高级服装购入。
    离开店前，他理所当然地换回原来的新手装，免得惹人注目。
    ＜玩家资料＞
    名字：希洛祈
    职业：未判定
    等级：1
    属性点数：天然受－3点
    腹黑攻－3点
    白痴攻－2点
    诱受－2点
    清遥看着他那土包般的新手主人，不禁哀叹一句：「果然人靠衣装啊……」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19. 弟弟的婚礼

    《xonline》（version3.4）
    19.弟弟的婚礼
    《xonline》一直革新。
    从最初狭小得像楼下公园的地域，不断扩展，直至现在媲美超级游乐场的繁华世界，变化依然未曾遏止。昨夜的风光无声消逝，人、事不再；今晨的春花勃然丛生，令人不知是爱是恨。
    穿梭在新建的自动机器街上，他的目光很快被一部玩偶机所吸引。
    「希洛，借钱给我。」
    「呃？」
    「不多，300g就够。」
    握着冷冰冰的钱币，他快步窜进机厢内，从镜中看见自己的脸。
    相机灿烂的闪光灯有点刺眼，不过很快结束。当镜面反映出完成告示，他便摸向机器闸口，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把娃娃捧出来。这是仿照自己的相貌所製成的玩偶，只是更小巧、更逗人喜爱。
    「欸，真没想到你喜欢娃娃呢。」
    他没有答腔，而是高高地托起这个笑瞇瞇的可爱布玩偶，在夕阳照射下，往玩偶脸上亲了亲。
    ※※※※※※
    作为ai，亚沙经常睡觉，最少也要睡个14小时。
    为了保障身体健康，玩家进入网域不应超过一日12小时；为了游戏平衡，ai也不好趁着主人下线便疯狂升级，是故他们有清醒时间的限制。
    另一方面，这也能减轻伺服器负担，方便ai进行程式维修及升级。
    在希洛祈弟弟结婚当晚，亚沙抱着枕头睡得安稳，彷若刚听过安眠曲的宝宝。
    清遥暂且把犬装备解除，带领希洛祈前往第1外区的辉水庭。
    距离南祐祈跟神秘男子的婚礼尚有大半个小时，时间尚早，但外区的石板径已聚集了三十多人。草原上有个刚建成的小剧院、大萤幕，让没有门票的玩家观赏婚礼实况。
    婚礼实在有点儿夸张，不过对于有玩过一般虚拟网游的玩家而言，这种人数却算不上什么。希洛祈搔搔头问：「《xonline》的玩家数量好像很少？有一千人吗？」
    「哟，包括ai才会超过一千人。毕竟不是公开的游戏，否则腐女玩家早已上万人吧？」
    希洛祈左张右望，没有发现南祐祈的身影。步下坡，人烟渐少，只见不远处的湖上，竟飘浮了一座中国风小园庭。青松如柱，荷花作伴，串串珠帘从椏枝间悬下，夜风拂吹清轻铃响，这正是辉水庭。
    盏盏烛灯围成边，茫茫仙月映片天。跟希洛祈之前看见的rpg风格不同，辉水庭是载着缕烟般迷离的朦胧幻境，令人遐想。
    希洛祈和清遥来到湖边，情况跟lv0玩家看不见区间之梯相似，没有入场卷的他们也看不见通往湖中央辉水庭的桥或路。
    「我们怎么进去？偷入场卷吗？」
    「对喔。走到这里的人肯定都是参加南祐祈的婚礼，所以一定持有辉水庭门票。吶，希洛，看那个女的。」
    一名穿着菊花款式短裙的少女从口袋抽出门票，拋至湖中。只见门票飘入湖水后，沾出了青蓝之光，然后消失；少女笑了，用燕雁似的身手在湖面连续跳跃，一下子已越过湖畔，踩上辉水庭的门前石阶。
    希洛祈看得仔细，察觉到水的涟漪并非从少女鞋尖散开，湖上有隐形浮板存在着。
    清遥指向分散而至的观眾，解释道：「使用门票必须将门票拿出来，拋入水面。所以我们瞄准时机，就可以把门票偷过来了。」
    「这样啊。」
    「偷过来还不够，要先将门票上原来的名字删去，写上自己的名字才能用。」
    「这好像有点难？」
    对方不可能被抢之后，还任由抢劫者拿笔出来慢慢写名字吧。
    清遥拿出笔，又将电击棒交到希洛祈手上：「没关係，我有偷盗技能，时机掌握得好就能将门票抢到手。你负责溜到目标后面，用电击棒善后。但你要记住，电击棒只能用4次。」
    如此自信满满的抢劫计划，只有身经百战的老玩家才能说出口。希洛祈迅即淡定下来，摸索电击棒的开关掣，确认过后把骑士长剑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可能的话，尽量找lv1或lv2的玩家吧。」
    要是面对比自己高几级的玩家，偷盗技能的效果大减，电击棒的麻痺时间也会非常短，随时会被反击。他们躲到湖边松树后，不断在空气中画三角，检查路人的资料。
    「清遥，这个人看不见等级。」
    「这表示他等级高，有买封印之符锁资料。下一个。」
    眼白白看着六、七个人踩着隐形浮板进入辉水庭后，他们终于发现一对lv1的男女并肩而行，还没有防备地高举入场卷，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希洛祈和清遥的目标。
    这两人叫韦提里尔和冰果。
    「真的会找到？我不认为他会在这种地方。」
    「姆姆姆，那我问你，他在哪里？你答不出对不对？所以来这儿就对了，这里人最多嘛！是他下手的好地方喔！」
    在男女聊天的同时，他们手里的门票也飘啊飘，好似向抢劫者挥手一样。
    这时清遥拍拍希洛祈的头顶，趁着希洛祈转头的剎那瞄准他的嘴唇，用力吻下去。
    「唔……」
    男宠跟主人亲蜜过后，能力值便会提升。
    清遥不顾主人抿紧唇的不满神情，转眼间撇下主人，逕自蹦到两位猎物身边，装出小孩特有的纯真面貌。
    「呜哇哇，天吶，好可爱的小正太！姆，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绑着两根长辫子的冰果立即尖叫，穿着新手服的韦提里尔则困惑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男孩。
    清遥一脸乖巧地向他们点头：「不好意思，我来参加婚礼的，请问那边是辉水庭吗？」
    少女笑瞇瞇点头：「嗯嗯！我们也是去那儿，一起吧？」
    「我有门票，但是我从没用过这道具，不懂得怎么走过去。」
    「我懂我懂！我教你，跟我来！」
    被正太彻底迷住的冰果跑到湖边，新手服男子却警戒心满点，向冰果低语：「等等，这人好像有点奇怪……」
    「呵呵呵，别因为人家比你可爱就说人家奇怪，很没风度喔！」
    韦提里尔显然很不爽，立即缄默，绕着双手站到一旁等待。冰果半蹲下身，笑嘻嘻地将自己的辉水庭票卷放在清遥眼前：「这个嘛，你要先写名字，然后拋入这座辉月湖喔！看，这是我的名字。」
    「哦哦。」清遥张大眼睛，两根手指夹住门票。
    偷盗技能发动，少女的手抖了抖，票子落入清遥手中。
    冰果还以为是一时握不稳，呆呆地维持握票的手势；韦提里尔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小男孩直奔而至，他错愕地张嘴的瞬间，清遥已碰到他的门票，再次发动偷盗技能。
    韦提里尔的右手松开了，但他立即以左手将清遥的手腕抓住，用力后扯，把清遥整个人挟到腋下。
    清遥咬唇，暗忖这人的力道比他大，再加上体型，恐怕难以挣脱。
    「哼，我就说这人有问──」
    话音未完，一根黑色长棒忽地从右方飞来，直击韦提里尔头部的天冲穴位。紫色电光闪现，他立即倒地，浑身发麻，动弹不得。
    清遥立即挣脱并抓过草地上的电击棒，再往冰果双脚狠狠地敲过去。她「唔唔呜」地尖叫，接着双脚发软，整个人跪下来。
    希洛祈这时才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清遥扭扭手臂，低骂：「太慢了。」
    「对不起，因为我要先确认如何设定，电击才不会传到你身上。」
    「快把门票搞好，麻痺效果不会维持太久的。」
    眼见这两个强盗居然在受害人面前瓜分婚礼门票，拿出蓝笔改名字，冰果气愤得举起双手，鼓起腮骂：「喂！你们未免太过份吧！知不知道，黑道份子欺压良民的时代早就过去，现在是黑道当受的天下！你们当上黑道，註定你们就是黑道受！被刑警、卧底、手下轮姦，被几把手枪狠狠地插入，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这番恐怖的诅咒令清遥打了个寒颤，不过对希洛祈全无影响。
    「对不起，我不是黑道。」他爽快地反驳，爽快地将门票上「冰果」这名字删去，填上自己的名字。
    「姆姆，你们这不是黑道是什么喔！」
    「普通玩家吧。」希洛祈诚实地回答了，接着跟清遥跑到湖边，「这样就行了？」
    「对，走吧。」
    两人把入场卷掉进辉月湖内，青蓝华光再现，只见瓣瓣荷花叶在湖面砌成曲折的玉翠色通道。清遥轻盈地跳上去，希洛祈紧紧尾随清遥身后，片片涟漪生起。
    冰果依然在他们后方大声拋出小受诅咒，直到两人消失，她才含泪叹了口气，按摩自己被殴得酸痛的小腿。
    韦提里尔按着额头站起来，无奈道：「呼，我就说那男孩有问题，你硬是不听。」
    「唔唔……」
    「刚才嘰嘰喳喳的，你有查他们的资料吗？」
    「当然有喔！又不是笨蛋。」冰果关掉空气中的资料视窗，说：「用电击棒袭击你的是希洛祈，就是我们在地面遇上的新人，他lv1，住在第3外区12号。其他的我没钱查了。」
    韦提里尔也关掉视窗：「嗯，至于那个黑发黑眼的男孩子，付了钱也查不出任何资料，真奇怪。」
    「姆，下次问问前辈就好了。反正我们知道了一个人的资料，另一个应该会查到，到时候再好好报仇吧！」
    「……算了，这个不重要。」
    男女的聊天声没有间断，很快便离开了辉月湖。
    ※※※※※※
    希洛祈换上夜色套装。天性温和的脸容使他看起来不起眼，完全没有帝王相。不过，若说他是受过优良教育的偏殿侧妃之子，或是出生于名望公爵家族的次子，却非常贴切。
    清遥打扮得很普通，仅是换回犬装备，披上单薄的黑袍，把自己的整个头和身都套住，只隐隐露出半张脸。
    希洛祈环顾辉水庭，说：「好像没有很多人。」
    「辉水庭限制55人入场，所以我们是幸运儿了。」
    希洛祈察看四週，无论是中央那个能够俯望碧翠湖水的玻璃礼台，还是其他的白玉圆桌，皆不见婚礼主角的身影。还有15分鐘才开始，依人头计算，一半玩家尚未入场吧。
    希洛祈不免有点气馁，指着入口石阶说：「我弟总会经过这儿吧？那我在这里等着好了。」
    清遥同意道：「那我先跟你分开囉，我可不想南祐祈看见他的哥哥带着男宠一同出席他的婚礼喔。不过这样希洛主人就会落单喔，真担心你会被拐走呢。」
    「我又不是小孩，懂得照顾自己。」
    「有奇怪老头问你『419吗？』你怎么回答？」
    「什么？」
    「答『什么』就有问题了，对方一眼就看穿你是个完全没有经验的处男，非常新鲜肥美呢！」
    「那我该怎回答？」
    「你只要笑着对他们说：『对不起，我只做s。』他们就会乖乖滚开了。」
    「我才不是s！」
    「哟？原来你知道喔？那就容易沟通了。如果你遇上一脸m相的男人向你搭訕，你千万不能这样说，你要说：『我是激m，你够s吗？』两个m在一起没搞头，他就会走开囉。」
    希洛祈没有回答，连翻白眼。
    「不过如果真的有事，你可以用技能喔。」
    「技能？」
    「因为你穿了夜色，帝王攻属性最高又达到30点以上，所以你可以用帝王的技能喔，『震慑』或者『屈从』。好囉，我走了。」
    清遥甩起黑袍子，瀟洒地撇下主人，细小的黑色影子轻易混入观礼人群之中。
    希洛祈站在入口石阶的顶级，遥望辉月湖对岸，人们陆续靠近，没有弟弟的脸孔。
    他回头，辉水庭内部份男性玩家穿得跟希洛祈差不多的光鲜亮丽，不同的是，他们手持长鞭、喷雾等道具，诡笑着互相聊天，好不愉快；女性玩家毫不例外端出摄影机，甚至连望远镜都有。黑袍清遥则不知躲到哪儿了。
    希洛祈傍柱而立，间间没事，还是查询了技能表。原本空空如也的栏位，现在已填满了一半：
    ＜玩家技能＞
    潜在技能：震慑lv0（帝王技能）
    针对全体对象，使他人对你產生惧意。
    体力消耗10，时效为1秒至1分鐘不等。
    对同等或低等玩家具有95%成功率。
    自选技能：无
    看起来很普通的技能，跟一般mmorpg差不多。希洛祈在空气里继续画图案、输入文字，更深入地研究《xonline》的种种设定，全神贯注的。
    虽然今夜的希洛祈穿得高贵优雅，但人们只瞟了他几秒鐘，便一股脑儿地寻找今晚的主角，顶多是有腐女好奇地调查他的资料；但搭訕事件没有发生。
    不过，并不是没有人留意他。
    数目是两个。
    远在希洛祈所身处的辉水庭之外，浮空岛第2层外区的世界水晶洞，两人佇立在一砖巨如龙蛋的红色水晶前，注视着水晶所透视的地方。
    翠色碧水的湖畔旁，是身穿夜色的男生的朦胧影像。
    「他就是你哥？」
    缕丝般叹息在洞穴间回盪。身穿黑色礼服的少年点头，他神态疲惫，琴师般的五指掠过，正好与影像里那人的手碰上了。
    水晶内，夜色的男生在空气上画出交叉。
    少年不自觉地伸出食指，跟随对面那人的一举一动，在水晶上画出同样大小的交叉。
    谁都知道他注视那人的，是名为爱恋的目光。
    那人却永远不会明白。
    守在少年身旁的是一名乌发及腰的男人，他戴了眼罩，穿着行动方便的黑色皮衣，领口高得快把他的下巴遮住，全身散发出幽黑世界独有的风姿。如果他不是穿上西裤、黑皮鞋，右襟戴上红玫瑰花，恐怕谁也看不出他是今夜婚礼的另一位主角。
    「小南，如你所愿，他真的来出席你的婚礼了。高兴了吧？」
    「为什么要高兴？我命令过他，他当然会来。」
    少年又再吐出一线叹息。手腕上的细金缎带轻晃，少年在水晶上画出五芒星，啟动场所转换指令。
    「走吧，黑悠。你想看的好戏要上演了。」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20. 月下戏

    《xonline》（version3.4）
    20.月下戏
    希洛祈终于见到他朝思暮想的弟弟了。
    半个月前离家出走，杳无音讯，令家人担心不已的弟弟。如今，这男生在淡红幻光的包拢下，以南祐祈的身份出现在辉水庭入口处。
    弟弟只离自己三步之遥。
    不过，希洛祈连第一步都踏不出去。
    他有认错人吗？
    他所熟识的弟弟，天生聪颖，自信十足，才艺过人，是被太阳神所眷顾的孩子。但映入眼球里的这名少年，在银色月光之下显得冷漠无情。
    这名少年跟他的弟弟长得非常相像，不过一身成熟的打扮，让他看起来更像成年人。穿上一袭白色的直纹金丝衬衫，纯黑礼服披在外面，系在手腕及领口的金缎带如海浪，燕尾飘扬。说这名少年是明星偶像，似乎绝不失礼。
    可是，记忆中的弟弟应该更稚气一点点，例如穿着校服，或者换上住家服，或者套了睡衣，或者打扮成潮流男性般准备出门……
    四面八方似乎传来了欢呼声，但希洛祈没有留意。他用全副心神仔细打量这名少年。
    少年有美丽的碧色眼睛，夜灯闪烁，在瞳上画出串串流光；少年有一双王子般的傲眉，轻轻一挑，连弧度都彷似计算过般，吸引万千目光；少年有迷人的唇，朝着眾人淡雅一笑，不温不冷，让人摸不透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名少年很美，美得不像他的弟弟。
    也许，这只是网路世界特地营造出来的幻觉，要为婚礼的主角加分。但这份美，令他意识到名为「距离」的障碍。
    希洛祈站在原地，双眼炯炯地凝视这名少年。
    他真的是祈祐南？不是其他玩家所扮演的？
    週围的人陆续呼喊出「南祐祈」三字，但希洛祈却没有实感，只是继续分析眼前的少年到底是谁人，到底跟他家那个初中生的弟弟有多少分相似。
    少年保持浅笑，与身旁的黑发男子一同前行。擦过希洛祈时，少年的步伐慢了，目光明显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顷刻。
    希洛祈看不懂。
    希洛祈没有理会。
    他继续寻找少年和弟弟之间的同与异，直至少年的正脸化作侧脸，转为背影，踏上中央鲜红地毯的剎那，他才猛然醒觉这人到底是谁，喊了出声。
    「……祐南！」
    婚宴会场的喧闹声有如浪潮，轻易地把他的话语覆盖掩没至底。希洛祈踩上地毯，但是一道力将他的手臂狠狠扭住。
    回头一望，是罩着黑色大袍的清遥。
    「别去。」清遥摇头，压下声音道。
    希洛祈咬唇，只见弟弟的背影已被人群挡住了。
    「为什么？现在不阻止他，难道要等到整个婚礼完了才来？」
    「嘘，至少要先等到序幕闹婚礼结束嘛。」
    希洛祈这才将视野扩展至整个婚宴场地，只见那群拿着皮鞭、蜡烛、迷幻药的人异口同声地将手中武器扔向南祐祈旁边的神秘长发男子，女生们都尖叫着后退到安全位置，高举摄影器材记录精彩画面，更有人面对镜头，像战地记者般进行现场直击。
    「各位！期待已久的大战终于开始了！这边是……」
    「去死！去死！去死！」
    「把我娇滴滴的小南还回来！」
    「不准把小南玷污！」
    希洛祈吃惊地看着这混乱到极点的场面，突然一颗迷你炸弹往他头顶弹过来，还得清遥把他整个压在地上，避过一劫。
    神秘男子早就料到这种状况，他迅速抽出雨伞，将飞来之物全数打走；蜡烛扔至，他又撩起桌面的茶壶往空中掷开，将蜡烛火光淋熄。茶水化作乌绿色的雨点，星星降落，男子转身撑开雨伞，举在少年的棕发上。
    面对集体攻击依然动作流畅，收放自如，足见这名高手的战斗能力。
    第一波攻势失效，有人立即打退堂鼓，他们大都是笑嘻嘻在婚礼上闹过就算，纯粹寻乐；但亦有人并未放弃，竟携同大刀往神秘男子直砍过去。神秘男子嘖嘖摇头叹气，手腕朝上，手中武器黑色长鞭还未完全现形，他便鞭拍过去，空气瞬即传来刀刃断裂的「砰！」的响声。
    长鞭更胜大刀？对，皆因长鞭的等级高。
    这下子，谁都不敢小瞧这个戴着眼罩的不明男子，未敢轻举妄动。
    只有腐女继续面对镜头实况：「天啊，好厉害！不明男子还没使出任何技能，已经将全场压倒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解决完闹事者，长发男子像骑士般轻轻托起南祐祈的人，两人安全踏上玻璃礼台。
    从他的装扮乃至动作，均让人联想到黑暗反派的高手，但是眼罩下那半闔的双眸，好像没气没力，随时会睡着般。他慢条斯理地戴上金色手环，把一颗帝种子含在嘴里，然后把伞子扔到中央通道。
    他用力踩上脚边的红色礼物大箱，邪狞地笑了。
    「怎么，闹婚礼很好玩嘛，我也喜欢。所以我很乐意跟你们慢、慢、闹。」
    突然间，全场失声，无人反抗。
    甚至是最想爬上礼台闹事大骂的希洛祈，也突然觉得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全身动弹不得。
    为什么会这样？
    希洛祈想移开眼珠，看看其他人的状况；他想趁着没有人吵的这难得寂静，赶快叫南祐祈回家。
    但视线不能动。喉咙也动不了。
    离家出走的坏弟弟就在眼前，但自己居然完全动不了？
    「现在没人想闹了？可惜啊。」
    希洛祈眼巴巴看着神秘男子轻松得意地回到南祐祈身边，再往南祐祈的脸上亲了亲，胸口立即升起熊熊怒火。
    这时週围传来少许微弱的声音，好像是窃窃私语、喝水、摩擦衣物等；不一会儿，左上角冒出一封新短讯。
    希洛祈无法移动，观看短讯倒是没问题。
    ＜短讯＞
    日期：54年3月16日（日）
    时间：871.18＠beats（下午8时54分3秒）
    寄件人：清遥
    讯息：哟，你弟拐了个超高等玩家当情人喔，恭喜。
    这番话看起来格外讨厌。
    在全场僵化的辉水庭内，黑发的小男宠清遥是较早恢復状态的一批人。他首先松了松脖子，墨色的眼珠飞快溜转，手指在过长的黑袍下快速跃动敲键盘，节奏宛如弹奏摇滚乐章。
    希洛祈还未能动，眼前又弹出新讯息：
    ＜短讯＞
    日期：54年3月16日（日）
    时间：871.34＠beats（下午8时54分17秒）
    寄件人：清遥
    讯息：对方等级应该达到lv8了。
    刚才他用了帝王的震慑技能，熟练度非常高，恐怕已经封顶，所以场上的人短时间内完全动不了。
    你真的要跟这高手抢人吗？我可不会帮你哦。
    当然抢！
    就算是gm也没有资格抢走他家弟弟，更何况是区区的lv8玩家？然而心中踌躇满志，低等玩家终究摆脱不了低等玩家的命运，希洛祈只能乖乖看着神秘高手搂住南祐祈的腰，吸吮那接近蜜糖色彩的秀发，并不时对他这小新人作出眼神挑衅。
    挑衅？
    不对。两人素未谋面，怎么会用这眼神看他？希洛祈想，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作祟吗？
    倒是那边的南祐祈，以前最讨厌别人随随便便接近他了，现在怎么不反抗，连话也不吭半句？
    终于，场上的玩家陆续回復过来，其中一位穿着王子装的玩家拨了拨他额前的金色鬈发，踏着红地毯，漫步上前：「噢噢噢！我都被吓得动不了。这是南祐祈的结婚典礼，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想高高兴兴为他庆祝啊，新郎儿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善良的宾客使用这种可怕的压倒性技能呢？」
    蛰伏在松树下的朴素男子也刷地张开明目，笑得温良无邪：「这位大哥，难道你对我家小南也是一碰面就乱用震慑技能？」
    场上的一个个都认同这两位起头人的反击，对神秘男子投以怒目，现场气氛越发尷尬。
    的确，一开始宾客跟婚礼主角打闹是《xonline》的婚礼传统，并无恶意，大家期待的是主角欢笑着乖乖承受一切，不要反抗，婚礼仪式结束后才会鼓掌祝福，举杯庆祝。如今这神秘男子竟然摆出帝王架势镇压全场，着实令人不愉快。
    清遥伸了个懒腰，佯装成此刻才醒来的低等玩家，说：「刚才说话的那两人是四大小攻的优格和纹小刀，等级不低。南祐祈的男人再厉害，也敌不过几十人同时进攻喔。希洛，要煽动吗？」
    希洛祈却好像没有听见，两眼直视玻璃台上的不明男子，白皮鞋往前踏出一步。
    他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正直。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立即放开南祐祈。」
    此言一出，原本怒气沸腾的辉水庭顿时堵满了错愕。眾人循声撇过头，口出狂言的竟是一名不特别起眼的白衫少年，只要查查资料，便会发现他不过是lv1的小子。
    清遥没好气地翻了死鱼眼，悄悄跟希洛祈拉开距离。
    初生之犊不畏虎啊。
    这时，台上那久久不作声的绝色少年倚到神秘男子的肩臂上，舒服地转了个圈儿。两人状似亲密，但熟识这少年的人都明白这只是把男子当成墙壁、扶手般使用的单纯动作。
    他斜眼俯视说话者，问：「嗯？你是谁？」
    语调冰冷，形同跟陌生人对话。
    希洛祈更觉怒火中烧，自己的脸孔、自己的名字，不正是清楚展示出哥哥的身份吗？他抓着衣襟，确切感受到生平第一次的震怒。
    ＜短讯＞
    日期：54年3月16日（日）
    时间：872.38＠beats（下午8时55分47秒）
    寄件人：清遥
    讯息：别轻举妄动，暴露身份，否则会变成眾矢之的。
    这封讯息无疑是把一壶冷水淋在希洛祈头顶。没错，弟弟不可能认不出他是谁，只是在闹脾气，刻意忽略他的存在。
    希洛祈吸了口气，压抑住情绪：「你是大家的偶像，我们都很关心你，所以才会出席这场婚礼。但站在你旁边的人，好像没有资格成为你的情人吧。」
    南祐祈带点疑惑把头昂起，粉色的唇迅即被神秘男子咬住。他伸舌回应，熟练地舔弄了一圈儿，才慢慢咽下口水，嘴角仍残留甜蜜的水丝，彷彿很享受。
    这是炫耀？还是抵抗？
    爸爸在担心，妈妈在担心，哥哥也在担心。他失踪的事都报警了，这臭小子竟然沉迷在这种游戏上不回家？
    希洛祈紧咬下唇。如果这是没有等级强弱制度的现实，如果这不是网域世界，他早就把这样的弟弟狠狠教训一遍拖回家了。
    台上的南祐祈浑然不知他的想法，悠然媚笑。
    「资格啊，你说得有道理。那么，在场有谁自问比我旁边这傢伙还要厉害？出来。赢了他，今晚的主角就马上换人当。」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21. 月下戏．续

    《xonline》（version3.4）
    21.月下戏.续
    南祐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即引来全场哗然。
    所有对南祐祈有意思的傢伙目光都变得炽热如火，跃跃欲试，可是惦量到自己的实力，终究没有人敢站出来挑战神秘男子。
    《xonline》并非等级至上的游戏，lv4的南祐祈等级不高不低，但这不代表他的能力跟其他lv4玩家相同。
    灵活的种子、道具、武器及技能运用，才是使玩家成为强者的关键之匙。方才神秘男子先戴上手鐲、服用帝种子再施展帝王技能的作战方式，只要有点见识的玩家都会知道这是「多潜在技能」的手段。
    正如希洛祈这种低等新手，各种属性均低，只要换件高级衣服即能变成帝王攻；神秘男子亦相同。他换上装备提升几点帝王属性，也能从原本的属性变成帝王攻，使用他原本不能使用的帝王技能「震慑」。
    只要他脱下手鐲，便能使用原属性的技能了。
    他的原属性是什么？自选技能是什么？等级多少？作战方式？
    不知道，皆因他用了高等道具来封印自己的资料，他的一切成谜。
    台下的50名玩家绝非蠢材。
    无论是年轻的南祐祈，还是眼前这个不知何来的神秘男子，都不可以轻视，都不可以贸然衝上去。这种简单的道理，连希洛祈这种新手也明白。
    神秘男子抓了抓身后的那束长发，若无其事地抱怨：「小南，你真歹毒，万一他们跟我玩消耗战我岂不是死定了？」
    「你会享受到死。」
    「啊啊，开玩笑，叫我干掉他们几十个我还不如乖乖接受你的『命令』。」
    「喔？好，我用『命令』技能叫你正视所有挑战者。」
    「腹黑……」
    「这样吧。」南祐祈扫视全场宾客，忽而单手叉腰，笑道：「换个玩法。如果有人能令这傢伙爽到投降，我就跟他结婚，今晚绝对会好好爱护他。」
    「喂喂，小南你真是……」
    站在松树下的纹小刀马上摇头偷笑，几位看倌也没好气地苦笑，倒是场上还真有些男子突然用饿狼似的目光测量神秘男子的全身，迫得那高手也直打哆嗦。
    不过，没有人举手挑战。
    今夜始终是这两人的婚礼，大家爱玩爱闹事，但不打算闹得太过火。
    南祐祈环视现场，说：「既然大家没有异议，相信是认同他的实力吧？他有资格跟我结婚吧？」
    暟暟银月下，辉水庭只有白衫的希洛祈否定两人，继续用嘴巴搬出大条道理。
    「南祐祈，他是一个刚到婚礼会场便用技能威吓客人的男人，这么无礼，你能接受吗？」
    南祐祈的眼睛转了一圈，像是听到什么无聊的笑话，闷闷地说：「嗯，他的确做错了。黑悠，给我道歉。」
    「好好好。各位，非常抱歉，是我不懂礼数，请原谅我的一时失控。」
    那刚强厉害的黑发男子竟然摸着后脑，像新手般向台下观眾90度鞠躬，态度转变快得像演戏。大家你眼望我眼，再也无法针对这个名为黑悠的男人。
    希洛祈咬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坐在前席的曲发女子放下钢笔，笑着打圆场：「好啦好啦，已经没事了──啊，x先生来了！闹新人游戏就到此为止，赶快进行甜蜜蜜的仪式吧！」
    大姐头很有威势，但她话中的角色似乎更能引起眾玩家的注意。x先生悄然现身，从希洛祈身边擦过，转瞬间便成为全场焦点。
    「天啊，x先生终于出来了！」
    「x先生，我爱你，请你跟我结婚吧！我发誓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你！」
    「好可爱好可爱！」
    「啊，好久没见实体了……」
    群眾情绪高涨，可见x先生的排场一点儿也不比南祐祈逊色。那红比赤日的巨大x字一蹦一跳地朝玻璃舞台前进，轻快的步履如街舞，眾人都为他吹口哨打拍子。
    「x先生，欢迎你！」连南祐祈也双眼发亮，立即拋弃身边的男人，跑下礼台，亲热地将他抱住。x先生害羞得缩紧四肢，苗条的身体烧出粉红色的萤光，把身边的人照得红彤彤的。
    无法进入状况的希洛祈回头寻找清遥，没料到连小男宠也投入地拍手欢迎。
    希洛祈硬着头皮问，清遥说：「创角过程的x先生啊，你记得吧？」
    「嗯。不过那不是创角导航影像吗？」
    「对喔。创角的只是影像，现在这个是x先生的实体，其实是gm喔。」
    「gm吗？」
    「是呢，x先生是大好人喔，虽然他几乎不管《xonline》了，但他绝对是游戏里的吉祥物。他会出席大家的结婚典礼，祝福情侣永结同心，爱对方一辈子，幸福地过日子。啊，他跟你说话时非常真诚，让人听了很感动，感动到想哭哦，当年我也──」
    「怎么？」
    清遥把黑袍子捏紧，快步上前：「唔，希洛，x先生出场就表示结婚仪式马上开始了，你不阻止你弟？」
    「呃？」
    这可糟透了。
    x先生一出现，方才的戾气已完全消散，连神秘男子黑悠也扑上前跟x先生握手，大吐准备婚礼时被南祐祈连环命令的苦况，南祐祈则在旁轻轻调侃，场面乐也融融。
    希洛祈远远站在入口亦是出口的石阶旁，突如其来一阵无力感袭上全身。
    所有人都被欢愉的气氛所沾染，连刚才攻击黑悠的人也别扭地低头认输，捧着礼物送予祝贺。唯独希洛祈身处场外，根本靠不近。
    「希洛，你不找你弟了？你来《xonline》是为什么？」清遥的说话在旁边平静地响起。
    希洛祈握紧拳头，深深呼吸：他压根儿不想破坏欢笑的景色，不过，他必须履行「哥哥」的责任。
    一旦下定决心，他便直衝到人群之中，大声喊叫：「南祐祈，我有话跟你说！」
    辉水庭倏地回归安静，只剩春风刮过，湖水溅上石级的水花浪调。南祐祈放开抱住x先生的双手，撩高额前的发，海蓝的目光流向希洛祈，瞳色变得更加深邃。
    希洛祈坚定地与弟弟对视，指向黑悠：「你爱这个人吗？你刚才还自订规则说可以更换对象吧？不过，结婚对象必须是自己爱的人。」
    「没这种规定。」
    「你不爱他，为什么要结婚？」
    「你没有必要知道。」
    「乖乖，我爱他就够了，不是吗？」黑悠轻盈地挡在南祐祈前面，懒洋洋地笑：「至于不爱小南的人嘛，乖乖站边当我们婚礼的见证人吧。x先生，请这边来。」
    南祐祈转身离去，x先生也被黑悠扶上中央礼台，身体左拧右摆，似乎对他们之间的谈话很是疑惑。就在黑悠请x先生开始主持结婚仪式之际，优格夸张地飞跳到空中作出360度旋转，最后单脚置于玻璃台阶上。
    「等等！两位别急嘛，我倒觉得这位希洛祈小兄弟挺有道理噢。游戏要玩得开心，当然要找最喜欢的人当结婚对象才会开心，不是吗？x先生，你讲话最公道了，请你发言？」
    x先生怯怯地弯曲双手，没有嘴巴的身体发出中年男人的嗓音，温醇如百年老酒：「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俺不好评论……不过南真的想通吗？还是一时闹脾气呢？」
    前排的大姐头擦拭钢笔笔身，说：「南南别怕，无论你作出怎样的选择，爱姐姐都撑你，我们公会所有人都撑你！你可以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南祐祈望向希洛祈，忽而勾出一抹惨笑。
    「想通了。我爱的人是谁？我对他好，他就会爱我吗？早就想通了。」
    希洛祈被这样的弟弟望着，突然哑了。
    月光洒在南祐祈的眼里，盈盈波光在碧色圆盘里转出涟漪，是要哭吗？不。主角少年稳步走到礼台中央，温雅地向各位宾客行了个礼：「今晚，我的婚礼，感谢各位出席。这将会是我在《xonline》最难忘的夜晚。」
    「咦？小南啊……」
    「南南，你真是的，为什么……」
    「干，这一刻我真想干掉小南的哥哥！」
    希洛祈打了个激灵，抱着满腹疑问，惘然转身。宾客中有些人咬牙切齿，青筋爆现，低啐出可怕的语言。
    「我也想好好教训那负心汉！但是他根本没玩《xonline》，没法子！」
    「不要说了，别在小南的婚礼上提起他，结婚应该快快乐乐！小南！我爱你！祝你幸福！」
    有人带头，全场立即有节拍地反覆大唱「小南！我爱你！祝你幸福！」，南祐祈明显有点愕然，环视全场，最后化为灿烂一笑，再度向大家感谢。
    他向希洛祈勾勾食指，说：「看，大家都很快乐喔。你上来，今天请你这个小小的lv1来证婚，怎样？」
    热闹的高喧震耳欲聋，希洛祈实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会儿还充满硝烟味，那会儿又激情疯狂，完全颠倒，大家到底在想什么？是脑壳坏了？
    《xonline》，果然是一款完全错误的游戏吧？
    仰视那张白玉似的脸，希洛祈只知道不可以再拖了，怎么也得破坏这场婚礼，然后把弟弟带回家。这才是正确做法。
    他含着一口气，用力跳上礼台。
    ＜短讯＞
    日期：54年3月16日（日）
    时间：878.02＠beats（下午9时03分55秒）
    寄件人：清遥
    讯息：不要上台！回来！
    这封讯息慢了半拍。
    当然，这是早已佈置好的完美场景，除了策划者，谁都料不到会出现这种突发状况。
    也许这一切就跟最初希洛祈遇见清遥完全相同。南祐祈不断跟希洛祈说话，放下以往高傲的身姿，然后一步、一步，将他引诱上来，来到这个只属于婚礼主角的新月礼台之上。
    等到希洛祈发现的时候，他的弟弟已经整个搭到他身上，毫不犹豫地跟他两唇相贴。
    ＜系统讯息：恭喜南祐祈和希洛祈成为夫妻，请用力地祝福他们！＞
    天旋地转，台下非常吵，吵得什么都听不见。
    应该说，台下群眾的吵闹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能够清晰传入耳内的，只剩下那新月似的细语。
    「哥，你再怎么笨，这下子总算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吧。」
    他眼里看到的是一张带着轻烟愁情的脸。
    「不过你始终不懂。你不爱我。你不可能爱我。」
    希洛祈没有反抗，没有回抱对方，像无心的木偶那样愣在原地，脑里千思万绪流过，杂乱无章。
    少年闔上双眼，放肆地将他抱得更紧、更紧；唇齿流连探索，然后吻得更深、更深；舌尖的味道，却是越苦、越苦。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22. 月下戏．终

    《xonline》（version3.4）
    22.月下戏.终
    这是极尽柔情的吻。
    嘴里像是闯进了一颗草莓棉花糖，甜甜酸酸；它在舌头上唱出悲恋情歌，温慢地融化中。希洛祈想逃跑离去，却又极度渴望得知对方的下一个旋律，继续站在原地。
    恍惚间，他忆起许多年前，两人仍是个小学生，弟弟常常嚷着在临睡前向他索取一吻：弟弟含着可爱的笑，软软地在脸上一点，然后跟他说「晚安」。
    如今的深吻，已非当年单纯的晚安吻；希洛祈再迟钝，也不可能误解这个吻的涵意。
    少年的两片唇瓣就像水蜜桃，轮流滑入他的口腔，顿在牙缝间。他叫了声「南」字，牙齿不小心把桃唇咬住，更清楚感觉到接吻的柔软；少年像是被咬痛，眉心锁住，却仍然要继续吻，嘴角隐隐溢出撩人的喘息，双手把他抱得很紧、很紧，不容许他逃。
    希洛祈觉得大脑好像燃烧了，举到半空的手想推开弟弟，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原来，南祐祈对他抱持这样子的感情。清遥以前提起南祐祈时的怪笑、感慨，剎那间全然明暸了。
    这分明是恋人的吻。
    弟弟到底对他投放了多少感情？何时开始的，为什么他察觉不到？
    当南祐祈的手终于从他背上卸下，两人分开，希洛祈竟感到莫名的空虚。难道自己喜欢这种情人式肉体接触，连亲弟弟也不例外？
    希洛祈立即退后一步，愣神问：「……祐南，为什么？」
    「为什么？」南祐祈像是失控了，粗着脖子大叫：「因为我喜欢你！除了这个答案还有别的？你期待其他答案吗？」
    「可、可是，我是你哥，你是不是……」
    「我没弄错！那不是兄弟情份！而且，你不是我哥！你不是！所以我可以爱你！」
    源自最深处的嘶吼几乎扯破他的喉咙，牵及现实的肉体。他用力咳了几声，呛出的泪凝于眼眶。他仰望天上的银色孤月，嘖嘖作笑：「我爱你这么久，我对你付出这么多感惰，换一场婚礼，换一个吻，换一齣戏，还不够吗？反正你也只能给我这些，没有别的。我还是不能从你身上拿走一点点。」
    「别说了。」黑悠把崩溃的南祐祈搂过来，往唇上轻轻一吻。接着，辉水庭礼台中央弹出鲜艳的禧红色窗框：
    ＜系统讯息：恭喜黑悠和南祐祈成为夫妻，请用力地祝福他们！＞
    南祐祈给了记白眼，却还是累倒在黑悠怀里：「真卑鄙，我说过你不可以乘人之危……」
    「闇黑巷玩家的风格一直都是这样，你早该知道吧，乖乖。」
    希洛祈呆若木鸡，眼见黑悠把南祐祈整个环抱在怀中，两人的身体渐变透明，似乎用了隐身道具或是传送道具。黑悠像魔术师一样向台下客人快速敬礼，笑得灿烂：「谢谢各位，现在小南是我的人了，我要把他带去度蜜月，再见！」
    礼服上的红玫瑰变得黯淡，漂亮的金色缎带飘起了半个月弧。
    等到希洛祈定神过来，南祐祈和黑悠已经连残影都没有。玻璃礼台只剩他和x先生，不再听见那少年的愁思、喘息、怒嗔；取而代之，是礼台下神情复杂的一群观眾。
    「希洛祈……你这条臭虫！垃圾！你不是人！」
    一大根木棍精准地飞到希洛祈头顶。他痛得瞇眼，只觉额头流血了，把左眼的视线染成红色。
    这个网拟游戏设计得似乎太真实了，希洛祈竟感到几分晕眩。他才刚想看清楚木棍到底从何而来，又有皮鞭打到他小腿上，白色长裤马上出现裂口，露出皮肤的红痕。
    x先生急急挡在希洛祈前面，承受着各种武器飞击过来，身体变得一红一暗：「诸位，请冷静，请冷静……」
    冷静的人少，暴动的人多。南祐祈发自真心的拥吻，告白被某呆瓜完全当成不可能的事，害得南祐祈绝望离场……短短几分鐘的情节，大家都看在眼里，看得一清二楚。南祐祈的朋友和粉丝团当然愤怒，就算是中立派玩家也看得跺脚低骂。
    有了暴力的开端，在羊群心理下，更多玩家一边叫嚣，一边往希洛祈乱扔东西，部份用鞭的玩家更能准确地越过x先生特殊身体构造下的空隙鞭至后面，但希洛祈已经退至舞台更后方。
    现在辉水庭处于结婚时间，只要在礼台上接吻就会立即被判定为夫妻，因此没有人乱衝上来闹事，仅留守台下作远距离攻击。另一方面，民望极高的x先生仍竭力平息群眾的怒火，希洛祈此刻尚算安全。
    不过，当15分鐘的结婚时间过去后，形势必会大大不同。
    为什么他会被大家攻击？希洛祈茫然地思考这个问题，再听清楚他们的怒骂，这才骇然发现自己被定位为「玩弄了南祐祈的负心汉」。
    「……我负了祐南？负心汉？」
    希洛祈抿着被吻得湿润的唇，虽说是虚拟世界，他还是感觉到弟弟的味道仍徘徊在口腔内，不禁脸红心跳。然而一想到那份扭曲的感情，他又隐隐头痛。
    弟弟离家出走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喜欢他？这种残局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
    希洛祈眺望入口处，拖着黑袍的男孩清遥在那儿摸着下巴评估状况，往前踏出半步，惦量过后还是缩回去，朝主人摇摇头。面对情绪高涨的群眾，就算是转生玩家也没有办法。
    除了x先生，只有几个冷静派劝喻暴动者，他们的劝喻是「别为那种人生气」；剩下约1/3的人什么也没干，仅是站在点心桌前呷笑着，或拿着摄影器材，以看戏的心态继续观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暴动者乾脆迫近玻璃礼台，将希洛祈的退路彻底封住。
    希洛祈焦急不已，在空荡荡的装备道具库反覆翻找，没有物品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他不禁后悔当初为何要把隐身水都卖掉换钱。
    吃几颗肌种子衝出重围，可以吗？
    不行，别人也可以吃种子，用上更厉害的道具和技能。现在仍能安稳地站着，仅是因为x先生这个挡箭牌，大家不想用到炸弹之类的攻击性道具波及无辜者。
    这时，一声清咳从辉水庭的侧区传来，声量不大，却格外威严，原来是四大小攻的纹小刀。看见他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站在附近的人首先闭嘴收手，然后更多人注意到纹小刀，更多人收声。
    纹小刀从他傍着的松树走到全场中央，成了红地毯上的新主角。他每往地毯踏进一步，人们便不再作出多馀的言行，自动分开成两边，情况就像锋刀切在布丁上，根本无须力道。
    就算是希洛祈这种经验浅的菜鸟玩家也看得出此人名望极高。若说x先生是对所有玩家都温厚善良的吉祥物，那么纹小刀必然是在游戏里打滚多年，受人敬重的一方之主。
    他毫不犹豫跳到舞台中央。
    有几个人蠢蠢欲动，想跑上去跟这四大小攻接吻，只是纹小刀明朗的烈红色视线一扫，无人动弹，连呼吸声也压制下来。
    他微笑地把希洛祈揽到身边，手掌在希洛祈的腰上拍几拍：「我以小南乾叔叔的名义，要将这人带走。有没有人异议？」
    希洛祈吃惊了：「呃？」
    突然闪光爆放，希洛祈不自觉往身上人缩了缩，再睁开眼睛：十几部相机卡嚓卡嚓地瞄准他和旁边的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纹小刀似乎早就习惯这种场面了，大大方方面对无数闪光灯，将希洛祈紧紧夹稳，带着笑容跳下礼台，安然步出辉水庭。
    他在鼻尖前伸出三指，剎那间竟变出两枚健种子，一边嚼一边拐着希洛祈越过辉月湖的荷叶路，行动如鹰。纹小刀的外表约20出头，比希洛祈只高半个头，穿的是不比新人服好多少的普通运动衫，但臂弯有劲，两三秒已经连带希洛祈飞回岸上。
    荷叶玉路并不易走，或大或小，或曲或直，或浮或沉。轰动的玩家如老鼠般追上去，但人数太多，前头的人才跑了没几步已失去平衡掉下湖里，水花四溅，荷叶轻轻晃动，后面的人不敢走得太急，只能眼巴巴看着两人越走越远。
    没几分鐘，两人已经远离了喧哗的群眾。希洛祈被抓得上身发软，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纹小刀耳朵动了动，往回头看，却见一名黑袍男孩仍紧跟在他们后面，在残弱的月光下几乎无影。
    「哎呀？真眼熟。那是谁呢？」
    希洛祈不知道他指的是谁，只顾得着问：「你……请问你是谁？你要带我到哪里？」
    纹小刀勾起他的下巴，笑道：「全民公敌希洛祈，我是小南的乾叔叔，也算是你半个叔叔。」
    「呃？」
    「走了，回去再说。」
    「呃？」
    纹小刀以拎货物的方式将希洛祈夹到腋下，往第2外区快速奔跑，把希洛祈晃得头晕转向。后方的黑色影子没有掩藏自己的脚步声，再吞颗健种子，抓着袍子帽沿疾驰于草原间。
    毕竟两人皆是高手，再小心谨慎也防不了对方，乾脆光明正大罢。
    ※※※※※※
    被中途抢票的lv1男女站在辉水庭外的石板径，跟其他没有门票，却又满心好奇的玩家一同观看露天大萤幕实况直播。
    名为冰果的少女握紧粉拳，不断甩着粉红色的长辫子，与眾多腐女们齐声尖叫雀跃，好像在看演唱会似的。
    她原以为兄弟激吻已经是全剧高潮，最后哥哥必会认清自己的真心，跟弟弟幸福地共度下辈子，岂料弟弟还是跟神秘男子远走高飞；原以为哥哥会在眾人的怒火下被轮姦残虐，岂料突然跑出传说中的四大小攻，将哥哥纳入自己的庞大后宫。一切爱恨情仇，攻攻受受，真是教人看不清，摸不透。
    「韦小攻！你看、你看！」冰果激动地抓着同伙韦提里尔的橙红色衫袖，擦走掉下来的鼻血：「《xonline》真是圣域对不对！原来抢走我们入场卷的人，背后有着这样的苦衷！只要你用心玩下去，你也会有这么曲折感人的爱情故事！」
    韦提里尔不客气地把她的脸推开：「这么变态的爱情故事，敬谢不敏。」
    「哎哟？那韦小攻想要怎样的爱情故事？」
    「普普通通就够，最好带几分色气……算了，反正我没期待在《xonline》玩爱情游戏。」
    「对了！你要找的人在里面吗？」
    「没有。」韦提里尔盯着超阔大萤幕，叉腰说：「话说，那个跟希洛祈一起的黑发男孩子都不知跑到哪儿了。」
    冰果笑得很甜：「安心，这两个小偷一定不能躲很久，各大腐女公会肯定会把他们抓出来！」
    「唔？是吗。」
    「呵呵呵，当然！未来几天肯定都是关于他们的新闻喔！来吧，我们也得加把劲！把你要找的小受抓出来！」
    「他才不是小受……」
    「哟，难道你是韦小受才对？」
    「不是！」
    男女的聊天声没有间断，很快便离开了这个八卦多事的夜晚。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23. 暴风雨前的平静

    《xonline》（version3.4）
    23.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一层第2外区有一处好像小型度假村的地方。木栏内，七座平平无奇的屋子散落在其中，每间屋子外面还建有不同的康乐设施，球场、射击场、鞦韆等一应区全。
    来到入口前，纹小刀总算把希洛祈放下：「到了。」
    希洛祈抬头一望，上面的圆弧形牌子写了「纹小刀的后宫度假村」大大的9隻字，整个就是让人不安。
    纹小刀往后转身，正如所料，黑袍的男孩子还是追上来了，微弱的夜光隐约照出男孩帽子下的一线浅笑。
    纹小刀说：「你是谁？」
    对方歪头想了想：「唔，就是南祐祈的老婆的男宠吧。」
    「噗噗！真是特别的身份呵！」
    希洛祈这才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男宠，不由得松了口气：「清遥，还好你在……我搞不懂现在发生什么事了。」
    「喔？不就是有个负心汉辜负了弟弟的一番情意，引起公愤吗？」
    「祐南是我弟弟，他怎么会喜欢我？我怎么会辜负他？」
    「这要问你平时对他做了什么事囉，例如喝醉了抢走他的第一次？」
    「我什么都没做过！」
    「真的？」
    纹小刀再度把希洛祈轻易地抱起，希洛祈立即像个小受一样不说话了，虽然这不是由于害羞，而是对于眼前的状况相当困惑。纹小刀转向清遥，半哈着腰，好奇的红眸子直勾勾地注视对方的黑瞳：「可以给看看脸吗？小南的老婆的男宠？」
    清遥退后半步，犹豫片刻，终究把连袍帽子拉下来，黑发泻开，小巧的犬耳朵很自然地往外抖了抖。
    纹小刀倏地褪去笑意：「……真像我认识的一位旧人！」
    清遥却笑得连眼眉都弯起来，剎是可爱：「你认错人吧。」
    「是吗？」
    「对喔。」
    「你叫什么名字？」
    「你没听到南祐祈的老婆怎么叫我吗？我叫清遥。」
    「清遥清遥清遥。」纹小刀来到清遥身前，半蹲下来，含笑拍拍他的犬耳朵，柔声问：「为什么回来《xonline》？」
    清遥把眼珠转上去，语调还是跟平常一样的轻松：「为了向《xonline》说再见。」
    「噗，你该不会想征服整个《xonline》，然后毁掉它吧！」
    「我只想升到lv10，成为传说玩家就逃之夭夭呢。」
    「不是吧？你早就是传说玩家了。」
    清遥没有把话接下去，看着被横搂住的希洛祈，跟他四眼对望，忽而露齿一笑。希洛祈猜到清遥和纹小刀是旧相识，不好多嘴，乾脆把话题兜到自己身上：「呃，请问，为什么把我抓过来？」
    纹小刀很虚假地「哎呀」一声，说：「差点忘了你，我们先进去再说。」
    于是乎，三人就这样进了后宫度假村。
    ※※※※※※
    故名思义，纹小刀的后宫度假村是纹小刀的私人土地，名义上是专门给他跟后宫调情用的圣域，实情却是变相的难民收容所。一旦在游戏世界被谁针对了、跟踪了、通缉了，向纹小刀求救，他心情好便会容许对方以客人身份入住，再以咬花生方式观看事后发展。
    在纹小刀的带领下，希洛祈和清遥来到一间用长竹砌成的圆顶度假屋，外面是草地及射击场，颇有深山林野风情。屋内多是竹枝製品的傢俱，他们坐在凉椅上休息，连茶壶里的水也充满了竹叶清香。
    因为纹小刀看似没有恶意，又跟清遥是旧相识，所以希洛祈坦白地说清楚他跟南祐祈的事。纹小刀保持成熟包容的微笑边听边点头，跟那20多岁的清俊脸孔搭配起来，很像江湖大派的年轻掌门人。
    最后，希洛祈如此总结：「南祐祈是我最重要的弟弟，仅此而已。我们之间的相处跟其他感情好的兄弟一样，偶尔会一起睡觉，偶尔他会餵我吃巧克力，偶尔我们会手牵手看圣诞夜景。我从没想过他会对我──」
    「匡啷」一声，打断了希洛祈诚实的自白。纹小刀一边笑着说「抱歉，手滑了」一边甩开被他捏得粉碎的茶杯，然后将之踢飞，碎片擦过希洛祈的耳轮，飞出后方的窗户之外。
    希洛祈反射性地往旁边的男宠缩开，小男宠斜瞪着主人，握紧拳头，似乎也是牙痒痒的。
    纹小刀笑得有如夏天的烈日，露出的白牙光灿灿：「呵呵！很好，非常好！我总算明白负心汉的想法了。」
    「我和我弟从来没有禁忌恋情，『负心汉』三隻字不适用在我身上。」
    希洛祈讲得义正凛然，不过纹小刀压根儿没理会，托着下巴继续笑，继续说。
    「撇除我家小南是你弟弟这个先天性因素，负心汉有考虑去接受小南的感情吗？」
    「呃？」
    「如果他不是你弟弟，这个既有才华又对自己一片痴心的男孩子嘛，你肯定会乐意接受吧？」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为什么要假设『他不是我弟弟』？」
    「那假设你这负心汉自小被拋弃，后来被小南家收养，你跟小南其实没有血缘关係。现在这个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係的男孩诚心诚意追求你，你会接受他的追求吗？你会试着爱上他吗？」
    希洛祈费神想了想，总算理解纹小刀的用意。他搔搔头，平静地问：「纹叔叔，你有兄弟吗？」
    「没有。你不用叫我叔叔，你叫我纹哥够了，我是不想被小南唤作『哥哥』才被迫当他的乾叔叔呵！」
    希洛祈点头，作出同样的质问：「那假设纹哥自小被拋弃，你的爸爸其实只是养父，根本没有血缘关係。现在这个跟你没有血缘关係的爸爸诚心诚意追求你，你会接受爸爸的追求吗？你会试着爱上你的爸爸吗？」
    此言一出，纹小刀立即语塞。清遥这看倌也睁圆双眼，佩服得拍拍手。
    「希洛，你这例子真生动呢！要是我家老爹突然发疯说爱我，还用恐怖的计划迫我跟他接吻结婚，还敢大大声声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他，只能给这个……呜。」清遥讽刺到一半，似乎连自己也受不了脑中的幻想片段，环抱着肩打了个寒颤。
    身处戏外之人，自然可以放声大说「我不歧视同性恋」、「只要有爱，乱伦也没关係」；然而一旦身处戏内，自己总会拒绝。
    亲人爱上自己？不会吧，所以才能说得这么响亮。
    亲人即是亲人。
    无论是兄弟还是父子，乃至爷孙、叔侄等，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只会以亲情相待，自己也安于身处这种关係。不过，硬要将自己所珍重的亲情扭曲成爱情，别说希洛祈这负心汉不接受，套用到清遥、纹小刀或者其他人身上，恐怕九成九的人都会拚命拒绝。
    纹小刀清咳两声：「别把我家小南说成……疯子。」说到最后二字，他好像也失去了自信，声音都变小了。
    清遥笑道：「哟，要是两情相悦就罢了，用强迫性的手段跟哥哥结婚，很变态呢？」
    「强迫性手段？变态？数起来应该是遥老前辈你最擅长呵呵。」
    「我跟南祐祈完全不同喔，我每次干完都很开心，绝对不会摆出他那张慾求不满的脸呢。」
    「你这──」
    纹小刀突然停顿，彷彿这时才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张大了赤色的目。清遥的双脚在竹椅上盪啊盪，跟无辜可爱的小孩没有分别。
    「你这回真是性情大变呵！传说玩家大人。」纹小刀认命不再跟他争辩，捧起新茶杯说：「我懂了。我希望我家小南得到幸福，不过性冷感负心汉对我家小南没感觉也不能勉强啦，看来那个黑悠比负心汉还要可靠──」
    「我不会把我弟交给别人。」希洛祈挺直身子举手。
    「什么？你不爱我家小南，又硬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好个负心汉……」
    「我弟只有15岁，现在离家出走已经令父母很担心，还要跟别人结婚，我怎么可能不管他？他喜欢不喜欢我也好，我是他哥，我必须教导他正确的道理。」
    「哟，希洛主人真残忍呢，这是永远的亲情界线喔？」
    「负心鬼，真不想看下去。唉，算了，管不了你们这么多，别让我家小南伤心就行啦！」
    纹小刀悠扬地打了个呵欠，墙鐘显示的时间是晚上10时25分。他撑开双手做了简单的舒展运动，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走了，负心汉你就继续留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吧！其他人是不敢进来找你麻烦的。」
    「呃？……啊，谢谢。」
    「不过你呆在这儿就是我的后宫，我想怎样对你都可以。」纹小刀趁希洛祈未及反驳，便用他敏捷的身手健步离开小竹屋，很快已不见了影。
    希洛祈走向门边，仰望逐渐西移的银月：「那个，纹小刀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他很糟糕，他非常喜欢收藏一些会滋生事端的人喔，口味对了真的会列入后宫呢。」
    虽然希洛祈对现时的局势仍懵懵懂懂，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由得摸着被木棍打伤的额头灰心丧气。
    现场再次只剩主人和男宠两个，小男宠自在地在竹屋逛了一圈，这里坐立于度假村里地势较高的岭头，对面没有讨厌的邻居，环境清幽，空气传来阵阵竹香，不失为一个朴素的好地方。
    欣赏完好风景，他坐回原位，端了杯新茶来喫：「南祐祈的老婆，接下来你打算怎办呢？」
    「什么老婆……」希洛祈关上竹门，无力地颓坐在清遥对面的长椅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弟性子很傲，恐怕不会乖乖回家。」
    看三流八点档都知道，告白了就很难再修復原来的关係。
    骄傲自信，习惯站在最高处的弟弟南祐祈，到底花了多少心思去设计这个局，抱了多少决心去跟他表白？希洛祈不敢妄测，只知道，应该是很多很多。
    清遥像个旁观者一样啜茶：「那很简单啊，你去爱他，跟他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他就会回家了。」
    「你刚才不是拿爱爸爸的例子笑得很开心吗？」
    「是喔，我绝对不会爱上我老爹！无论他怎样做也不可能！不过呢，你们两兄弟要是相爱了，所有问题都会解决吧？他乖乖回家，你高兴；你爱他，他也高兴，是双赢政策喔。」
    「我不爱我弟，也不打算爱他。」
    「游戏的世界应该跟现实的世界分割开来吧？在游戏世界里，你大可以把他当成『南祐祈』这名普通玩家，不用在意他的身份吧？」
    「我办不到，不爱就是不爱，怎么可能突然会爱上？」
    希洛祈说得坚定，宛如在陈述太阳从东方升起的事实一样，令小男宠满腹疑惑地瞟了他一眼。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24. 不会爱的人

    《xonline》（version3.4）
    24.不会爱的人
    清遥放下茶杯，烛灯的火光在他的黑色幽瞳内安静地摇曳：「希洛，说得真肯定呢。你有恋爱过吗？」
    「没有。」
    「没恋爱过还讲得这么响亮喔！那喜欢的人呢？我是指情人的喜欢哦。」
    「没有。」
    「有一点点好感的人，应该有吧？这是每个正常思春期少年少女都会有的呢，就像你弟那样。」
    「没有，为什么一定要思春？」
    清遥抱着肚子笑起来，像是嘲笑完全没有经验的傻瓜一样，快活地跳到主人身前，食指轻弹他的眉心：「希洛，你多大了？发育期完了没？」
    希洛祈有点不爽地躲开，说：「我高二，发育完毕了，不过还在长高。」
    「乖乖，有看过片子吗？连写真集也没看过吗？同学聊的黄色笑话听得懂吗？」
    「没看、没看、有听懂！」
    男性的自尊当然要维护，说到最后三隻字，他有点激动地放大了声量──不过他自称的「有听懂」似乎不太可靠。只见清遥笑得更乐了，犬耳朵又往上兴奋地乱飘。
    他蹲在主人的脚边，快速地伸手摸向主人的胯下：「试过打枪没？」
    「啊！你、你放手！」希洛祈马上捉住清遥的手腕，岂料男孩子在他那里画个圆圈，指心陷到他的脆弱处，奇妙的电流急得他夹住双脚，竟觉得身体软了。
    「你回答我，我就放手囉？」
    「我会打枪，我是学校射击学会的活动干事，家里有根fasto电动枪，满意没？放手！」
    「你──哈哈哈！我说的是自慰，即是摩擦性器官来达到快感的行为！希洛你真是可爱！」
    清遥嘲笑完后，还真的乖乖收手。希洛祈整个人倒向椅背，正想喘口气再骂，却感到小腹被摸了，卡啷卡啷，原来是清遥低头解开他的皮带！
    希洛祈吓得弹起来：「喂！」
    清遥笑瞇瞇地把手上的皮带高高一拋，掉到窗户外面：「我放手了，不是吗？希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很快又伸手摸至裤链，拉到一半，便被捉住。只见希洛祈扁着嘴巴，倾前身体紧紧盯着男宠，微微发红的怒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非常娇憨可爱。
    「放手。你做什么？」
    「当然是教你正常青少年都会做的事喔。」
    清遥的嘴唇弯出邪邪的弧度，那娇小的男孩身躯很轻松便溜进希洛祈两腿间的空隙，双滕跪地，手肘则叠到希洛祈的大腿上，姿态嫵媚地扣着内侧。他刻意把头埋向更深处，抬头，明亮的黑眸子载满了孩童狡黠。
    希洛祈呆呆地看着蹲在自己腿间的男宠，下意识推开，然而小男宠当然不会乖乖遵从，挣扎之下，结果鼻尖两度撞上他的重要部位……。
    眼见清遥可怜兮兮地摸鼻子，希洛祈满脸通红，双手乏力。
    这会儿不能把这可恶的男宠推开，又怕站起来时下身会撞到他的下巴，后面已无退路，希洛祈连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好悬浮在空气中。
    他决定好言相劝：「清遥，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主人舒服啊。」
    清遥回答，他肆无忌惮地把主人的裤链解下，立即露出系统预设的白色三角内裤。
    他嘿嘿低笑数声，伸手过去，第三次被主人抓住手腕。
    「等等！为什么突然做这种事？这种事应该跟喜欢的人做吧？」
    「男宠的责任之一就是服侍主人的生理需要嘛，再说性行为是为了繁殖后代，不是繁殖后代就是为了得到快感。跟谁都好，只要有技巧都会得到快感喔。」
    「我没这方面的需要！」
    「哈哈哈！希洛，你说得自己好像性无能喔！真是可爱！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清遥弯起眼眉放声大笑，犬耳朵颤巍巍地跃动，该说他像隻小狗似的孩子，还是像孩子似的小狗？当他把双目睁开时，希洛祈分明从这双黑灵灵的眼瞳看见自己的脸，不知所措的脸，却已经没有怒气的脸。
    希洛祈捏捏脸皮，瞪着清遥说：「就当我性无能吧，麻烦走开。」
    「既然是性冷感，当男宠的更应该尽力发掘主人在性方面的深层需要嘛？说不定主人是m？」
    「不是！我、我下线了！」
    希洛祈开啟游戏选单，因为这动作指定了用右手画z字，所以他的手松开，清遥便放胆抓住主人的命根，拇指、食指从上方慢慢往下压，隔着内裤把香肠的形状捏出来。
    「呜……喂！别玩了！」
    希洛祈下意识地摆动双脚，不留神间却把清遥的脑袋夹在双脚中间，脸颊贴到那柔软的胯下。
    希洛祈打了个激灵，忽觉有点晕眩，有点不适。
    清遥平静地笑：「哟，原来你喜欢玩这么亲密的？」
    「没有！」希洛祈用力摇他的红脸。
    「是吗？」清遥昂起头，刻意用脸颊挤摩主人的鼠蹊部，说：「如果你乱动的话，你可爱的男宠就会舔到你这里喔？」
    只见清遥眼角溢出笑意，好像蜜蜂盯上了春天第一朵盛放的红花。他伸出粉红小舌，目光仍紧紧系着希洛祈，舌头在空气上下摆动，作出细舔冰淇淋的姿态。
    虽然舌头跟内裤完全没有接触，但是从希洛祈的角度看来，自己两腿中间的画面实在太具衝击性。男孩子眼带桃色，那甜笑、那舌头，分明是勾引他，错不了。
    男宠的手叠到他的大腿上，轻轻抚摸。希洛祈自觉受不了，立即别过头，连眼睛都闭紧了。
    「希洛？」
    故意放轻的声线很是惑动人心。
    「有感觉了吧。想要更多吗？」希洛祈感觉到男孩的头脑往下了些，然后，分身传来柔软的触感，「我的舌头这样子舔，会是什么味道？希洛，你是怎样的味道呢？」
    有个东西上下扫了扫、细细扫了扫、反覆扫了扫……
    「舒服吗？如果舒服的话，就跟我说舒服吧？」
    分身被托起来，接着暖烘烘地包裹着敏感的顶端，不慢不紧地套弄，一团慾火似乎被轻易地燃起了，希洛祈咬着下唇，竟然心痒难耐。
    他活了十七年，一直对性方面没有任何感觉，偶尔在网路上看见火爆性感的女郎，他也不过是一笑置之，觉得对方挺美丽的。
    他从没试过被这样子对待。
    享受这种感觉吗？真要继续做下去？他迷迷糊糊地思考这个问题，但是脑袋好像已变成雾，这边是抓不住的理性，那儿是抓不住的常识。仔细在雾中寻找，好像看见黑发的男孩露出捉弄自己的眼神，可那又不是单纯地捉弄，而是张开嘴巴把自己的那里含住……
    「不……对。」希洛祈咽下口水，猛地张开眼睛，低头。
    清遥捧起瓦杯，将带着竹味的清沁茶水倒在他的内裤上。
    「唔！好烫……唔！」
    希洛祈反射性地跳起来，男宠倒是早料到了，丢开茶杯的同时也退后几步，看着大叫的主人，自个儿在地上窃笑。
    希洛祈匆匆望向自己的下方，茶水把洁白的内裤弄得湿湿漉漉，形成一滩深色的水印。他胯间的那物好像变得肿胀了，过多的茶水沿着他的顶端流淌到地板，一滴一滴，发出令人遐想的清响。
    他慌乱地摸向下身，结果两隻手都湿了。
    清遥在旁看得甚是愉悦，他满足地舔舔唇，几乎要哼起歌来：「希洛主人，你真是非常可爱，非常可口呢？」
    希洛祈完全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羞：「你……你玩够了吧？」
    「这怎么叫玩呢？」清遥挨到希洛祈胸口，俏皮地说：「难道你敢说你不喜欢？你觉得不舒服？你很有感觉吧，希洛？要继续吗？」
    「只是不讨厌而已……不、我下线了！再见！」
    希洛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急举起手唤出游戏选单，这次轮到清遥扣住他的右手，猛地把他推回椅子上，将那湿濡的手贴到希洛祈的嘴巴。
    希洛祈不禁睫毛轻颤，撇头逃开。
    「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边商讨正事，一边让你舒舒服服，怎样？」
    「为什么要一边舒服一边商讨正事！下、下次吧！」
    「难道要很痛苦地商讨正事？嘛，要是希洛主人下线了，那我只好姦尸囉。」
    「……姦尸？」
    「唔，《xonline》是採取角色身体永远存在的制度呢，玩家下线了，身体就像睡了觉一样，别人可以随便用喔。所以我怎么玩弄你的身体都没问题……」
    清遥一脸遗憾地撒谎中。
    事实上，在《xonline》下线后，玩家身体便会消失，直至下次上线时才会出现，不可能出现姦尸的情况。
    然而希洛祈才接触这游戏没几天，不知道离线的情况，他完全深信老玩家的说明。他战战兢兢地注视清遥，他不想明天上线的时候，衣服全不见了，身体各处出现不明的痛楚……
    清遥甜丝丝地笑着，知道主人已经上钓。他轻巧地为主人解下夜色之衣的钮子，健康的麦色肌肤就这么露出了些许，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情色。
    清遥伸手探入白衣，很快便摸到那颗安睡中的乳头，拇指在中间点来回搅动，不一会儿已经挺立了，在白衫上可见微微的突起。
    希洛祈半声也不吭，连呼吸也闭住了，努力地隐忍。直至清遥把他的衣服拉开至两边，他还是没有抵抗，仅低声询问：「为什么不找喜欢的人做？」
    清遥顿了一顿：「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爱人了。」
    「那也不一定要找我吧？」
    「哈，因为你是个百年难得一见，连自慰都没试过的纯洁处男呢！」
    清遥唱得眉飞色舞，他双手攀上希洛祈的肩膊，续道：
    「而且你也是不会爱的人，跟我一样。这样做起来比较没有顾忌。」
    「不会爱？」
    「哟，难道不是吗，过了青春期也从没试过单恋滋味的小男生？」
    两人的身体十分贴近，男孩跨坐在他的两腿之间，紧贴的上身，让他难以动弹。只要静下心神，便能感觉到男孩的气息和缓地喷上脸庞，带来一阵微痒感。
    若然再靠前一点，他们的唇就会交叉在一起……
    「希洛？」
    呵气来到鼻尖，有点惹人。不知道为什么，希洛祈剎那间很想亲吻下去，乾脆跟这男孩好好来一场，什么都别管──幸而在翘唇的一刻戛然而止。
    迷迷濛濛地想起，南祐祈跟他在礼台上的吻。他清楚明白自己对南祐祈的不是爱情，他不会对弟弟心跳，不会对弟弟有非份之想，不会想要佔有弟弟……所有浪漫爱情剧集里的恋爱情节，全都没有。
    那为什么吻的时候仍会觉得陶醉？
    ──不过你始终不懂。你不爱我。你不可能爱我。
    为什么南祐祈能说得如此篤定？
    希洛祈下意识抱着男宠的腰侧，幽幽说道：「或许……真的，说不定我一辈子都不会爱人吧。」
    「嗯？」
    「想起来，我弟对我很好，但我对他没有感觉。你和纹小刀一直这么讲，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照道理，被深爱着自己的人告白了，接吻了，即使不爱，也总会感受到这份感情吧？总会有点内疚吧？
    希洛祈始终平静，一心只想着弟弟应该要回家，以后该如何跟弟弟相处。
    「明明是个高二生，感情方面却跟没开窍的小孩子没两样吗。但我不讨厌你喔，这样反而比较好吧。」
    「比较好？」
    清遥没有答腔，双手滑下，瞬间将希洛祈的内裤拔下来，里面的巨物终于从束缚中挣脱而出，精力充沛地在空气里弹动了几次，已是一柱擎天的状态。
    清遥的笑容攸然凝滞，眨了眨眼，有点惊呆了。
    在游戏世界里，角色体格和玩家的性欲会影响分身的大小。希洛祈的身材本来就不错，他并不算健壮，但匀称的肌肉恰到好处，让人联想到运动场的射击选手。不过，清遥没想到希洛祈才被摸了几下，慾望已经涨得这么大。
    也许在他俩一边对话的中途，希洛祈便產生了很多邪念吧？
    他主人的好傢伙份量还真不小，顏色分明是鲜嫩嫩的肉红，是没有任何经验的处子之色，可这东西却比一般人的来得长。清遥把头靠在希洛祈胸前，阴影下，他试着用双手把整个分身包拢。不知道是男孩子的手比较小还是主人的躯体优秀，无论是从底部包住，抑或是以指心压着铃口处往下抱，终究还是有空隙。
    「希洛，你……发育得真好嘛？虽然这只是角色造型。」
    希洛祈没有反驳，而是选择深深呼吸，拚命忍住想喘气呻吟的自然反应。
    清遥的手转向更下方，把暗色的双球捧起。然后，拇指轻轻用力，以捏水球的方式前后按摩。如果单纯是被这样逗弄，希洛祈还可以闭上眼忍受；但皮肤与皮肤的摩擦声却挥之不去，不断提醒着他被玩弄的事实。
    同时，告诉他前所未有的舒服感觉。
    是不是该做下去？
    真的要做下去？
    可以做下去？
    做吗？只怕自己一辈子也不会爱人，所以才没有南祐祈那种想要接吻、想要拥抱的心情；在情慾被狠狠地挑起，浑身不对劲，好像机器坏掉失控的此际，他渴望更激烈的行动。
    好像是有哪里怪掉吧？
    分开了的爱与慾。
    当小男宠抬头，一如往常地以黑亮的眼睛瞟向他之时，理智线驀地断裂。他伸手，解开清遥的黑色外袍。
    清遥蹙起眉，两隻手都停下动作，试探问：「希洛？」
    「嗯？」希洛祈一脸认真。
    「你脱我的衣服想干什么？」
    「不是要做吗？」
    「我不想脱。」
    「难道只有我被你脱个精光？要做就一起。」
    希洛祈抱持平等博爱的精神，学习老前辈之前的掉皮带动作，说声「我放手了」便把清遥的黑袍整个扯下来，往外拋出。恰巧的是长袍面积太大，好死不死地悬吊在木窗框上，正好构成一种关上窗帘秘密行事的气氛。
    清遥没有着急捡回来，他身上仍穿着休间服，不过也就仅剩至此。面对主人的侵袭，清遥抓着衣物说：「你脱我的衣服想怎样？」
    「做啊。」
    「做什么？」
    清遥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一双犬耳朵也竖飞起来。不过希洛祈是完全没有经验的可爱男生，既然答不出「做什么」的内容，他只好红着脸，凭藉体型优势，如虎一样把清遥搂住，偏执地扑向上对方的胸前。
    想都不用想，他本能地伸出舌头，隔着水泥灰的上衫舔了一口。
    清遥或许是太久没被人这样逗弄，或许是主宠情趣效果发作，全身微颤，接着失去平衡，连同希洛祈一同跌倒在地，翻滚了两圈，晕头转向的。
    「没事吧？」
    希洛祈关心地问，但双手却很自然地趁机撩高清遥的衣服，让胸部露出粉红色的两点。他选择右方的那颗，用嘴唇将其完全佔据。
    「啊！唔哼……」
    原本希洛祈还不觉得有什么美味，可是听见清遥这失神漏出的呻吟，耳朵简直融化了，心跳遽剧，惹得他变本加厉。他像小孩子似地用力吸吮，将乳首吮得高高，然后放口，反覆试了几遍。别说是乳头已经充血，樱桃红的颗粒完全挺立，水光淋漓，就连乳晕也被吸出了红印。
    雄性本色崭露头角，他低喘一声，更投入地向左边的乳头咬过去。
    「呜！希洛你根本……是野兽。」清遥皱起眉头，他这个根本不懂得温柔的主人明显是任意妄为──虽然他自己也没好得了多少。
    他任由希洛祈在自己的身上胡弄，时而配合地嗯哼两声，并悄悄摸出健种子，不慌不忙地嚼。等到胸前的两点都被弄得又痛又肿，他灵敏地逃出，缩到旁边。
    希洛祈仍然意犹未尽，双眼迷惘地看着男宠的背影，脑里充满了把对方脱得一件不剩，用身体去感受那细嫩皮肤的幻想。不过，他还是保留了几丝理性，轻声笑问：「清遥，不做了？」
    很普通的询问，但配上希洛祈此刻略为沙哑的声线，竟然变成了鬼畜攻般狞笑的问候。
    清遥睥睨了他一眼，然后爬回他身边，细细地咬他的脖子。
    「咦、嗯嗯……」希洛祈似乎很陶醉地瞇起双眼，歪起颈项任由舔咬。
    「你很淫荡喔，希洛。」
    「没有。」
    希洛祈虽然双目飘飘然，但仍十分冷静地反驳，然后伸手探入清遥的裤子。清遥又是一震，匆匆把那隻手拨开，然后捉住主人的命根，一边啃咬他的锁骨，一边套弄起来。
    身体越来越热，背部已热出一层薄汗，把衣服黏得稠稠的，很不舒服。迷迷糊糊间，希洛祈自行把烦人的上衫再脱开些，露出宽阔的两肩。黄灯辉映，肩头的汗光熠熠，揉混了被热力所压出的粉红，剎是诱人。
    希洛祈的手臂绕到男孩颈后，摸着自己的肩膀说：「清遥，好奇怪，好热，为什么……」
    「你……！」清遥只觉心神荡漾，用力揪紧希洛祈的分身：「你还说你不淫荡，你还说你什么经验都没有，真是的！」
    「……嗯……啊、啊……」
    对方发出这种娇媚呻吟的同时，清遥感觉到手中的巨物溢出了一点兴奋的液体，黏糊糊地沾到他的手指，跟刚才的茶水结合。他继续上下套弄，淅淅的淫秽声响个不停，激起更深的兴奋，流出更多的蜜液。
    希洛祈仍是那副恍惚的傻表情，忽而闭上双目，好像第一次知道世间有这么美好的感觉，喉咙不断发出零碎的喘息。
    清遥忍不住咬他的手，舔他的肩，低声地喀喀笑：「希洛，你真的很淫荡，真的喔？」
    「没有、咕唔唔……」
    「不是吗？你这里变得很湿了，不是想要吗？」
    「……湿？那……不是你弄的吗？明明是你的茶倒到这里……」
    「哟，是我弄的喔，希洛主人。你乖巧的男宠把你整个人都弄得很湿很湿，是吧？」
    「嗯，本来就是……呼……」
    一串电流窜过清遥的背椎，他本来只想戏弄这个完全不懂情爱的处子主人，没有强上的意思，现在瞧瞧那副被玩得害羞的脸，却从没想到对方会令他如此兴奋，甚至產生佔有欲。
    这个单纯、耿直、半点邪气都没有的男生，竟然会散发出这种魅惑的气质。
    清遥意识到自己的慾望实在有点太过，但着实按捺不住这精神上的快感，伸手把希洛祈的头压低，便把他的唇咬住。
    「嗯……」希洛祈反射性地张开嘴，与清遥接吻。
    跟最初见面时的吻契不同，在性爱的刺激下，他们互相噬咬，津液交织，不断抢夺对方的氧气。希洛祈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退出来，泪眼濛濛地吸气，一丝银线仍连结着两人的舌头。
    清遥的瞳仁缩小，化成更浓墨的色彩。他从希洛祈的锁骨直舔而上，喉核被柔软的舌头掠过，希洛祈嗔出舒服的音节，如同小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接着把后脑躺到椅子上。
    清遥含着他的下巴，笑道：「希洛主人喔，你怎么会可爱到这个地步？」
    「……呃？我不可爱。」
    「不可爱吗？」
    清遥用拇指在希洛祈的铃口上画圈圈，接着倏地掐住顶端，以指中划过冠瓣。
    「啊……」希洛祈难受地垂头。
    「你听清楚，你的叫声不是非常可爱吗？」
    「这只是正常人的叫声，哪有什么可爱不可爱？……嗯！」
    「希洛哟，我说可爱就是可爱，我见过很多很多人，都没你这么可爱！」
    清遥快速套弄了几次，从顶端随手拈来些蜜汁，将手指高举到主人眼前。
    「看，这是你的爱液呢，蛮多的吧？」
    「这……正常人都是这样吧？」
    「像你这么敏感的人才会这样喔。」
    清遥把透明的液体捲到两指，然后将两指强塞进希洛祈的口内搅动。希洛祈摆出苦瓜脸来，不断想将男孩推开，或是把这满载淫液的手指吐出，奈何清遥服用过健种子后力量提升不少，再加上他又用膝盖压迫着希洛祈的分身，希洛祈根本无力反抗。
    「怎么呢？自己的味道好吃吗？」
    「唔啊唔唔……！」
    「舔乾净点，我才让你舒服喔，可爱的希洛？」
    清遥的膝盖往下用力，希洛祈感到下身一阵强烈的酸麻，好像很舒服，更像是尿急但无法排出那么痛苦。他不禁把身体曲前，却没料到下身的不适尚未缓解，反而把那黏湿的两根手指顶到喉咙。他呛着泪猛咳，脸色緋红。
    清遥一直注视希洛祈的一举一动，肆虐心暴增。
    什么都不知道的男生，甚至连对性、对爱的幻想都未曾出现过，洁白如纸。可是对于他的求欢，希洛祈并没有像虔诚信徒那样搬出教条拒绝，几番引诱，就乖乖陷入了。
    乖乖陷入他的手里，尽情表露自己的隐藏面。
    清遥吞下口水，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手指抽出，中止自己的行为，他觉得自己以往在《xonline》的修行都败给希洛祈了。在他叹气之际，希洛祈瞄准时机，迅速地把手窜进他的裤子，直摸至他的敏感处。
    「啊！」
    「清遥，你才比较可爱吧，用这种犬耳孩子的造型来玩游戏。」希洛祈气冲冲地将摸过对方下体的手收回来，用力插到男孩的嘴里：「怎么呢，自己的味道好吃吗？舔乾净点。」
    清遥没有动怒，反而抱着肚子溢出了笑声。他甚至没有动手抗拒，只消把上下齿合起，咬下去，希洛祈便马上撤兵收手，搓了搓发痛的手指。
    希洛祈的理性线也回来了，他低骂：「我不跟你做了，我要下线！」
    「哈哈，不怕被我姦尸喔？」
    「管不了那么多，大不了下次把你姦回来。」
    希洛祈把衣物整理过后，这回顺利地唤出游戏选单，没有阻滞地登出游戏。清遥没有料到主人溜得这么快，看着只剩在地上的那滩茶水，竟觉有几分遗憾。
    「啊啊……没想到希洛会这么棒呢。」
    像是在回味刚才的调戏，清遥大字形倒在希洛祈坐过的竹椅上，残馀的体温渗到大腿，令他依然保持着兴奋状态。
    不过，「下次把你姦回来」？这真是不得了，看来主人还是不能乱惹怒。
    他没有多作休息。下一刻，他离开椅子，把他吊在木窗上的黑袍拿开，黑风闪过，只见窗外的夜色越见深沉，月光渐隐至西山，再等下子便会彻底消失吧。
    披上黑袍，他查询了自己的资料，满意地笑：「当宠物也不坏嘛……」
    转生成男宠后，他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大幅下降。然而男宠的特性正是平常能力低，跟主人亲密过后的三小时，攻受值、体力及几个随机属性都会暴升。
    「呼，去练属性吧！」
    清遥把帽子盖回头顶，爽快地踏出竹屋，在黑夜的世界急行。
    ※※※※※※
    祈洛希回到现实世界后，面临了一个很尷尬的问题。
    「小希！快下来吃晚饭啊？再不来饭菜都冷了！」
    少年看着双腿间的帐蓬，即使他纯情，也未至于连这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迫不得已，他不孝地向外面的母亲敷衍应声，摸着那鼓涨的裤子，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就该手淫吧？
    他确定门窗全部锁好后，畏畏缩缩地滚进自己的被窝，深呼吸，把裤子连内裤脱掉。
    他努力地安抚自己的宝贝，回忆游戏里那可恶的男孩如何对待自己，试着把手指捲起，上下套弄摩擦。不过他的身体明显不听使唤，怎么干也没有热情。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真的是性无能？
    祈洛希忽然想起，自慰似乎是需要性幻想加持的，否则会提不起劲。
    可是，到底性幻想的对象该是谁人，他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个合适人选。
    数分鐘后，下面都软了，他还是埋首在这个简单问题里，打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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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25. 黑悠

    《xonline》（version3.4）
    25.黑悠
    第二天，星期一，上学天。
    昨夜跟弟弟结了婚，跟自家男宠洞了半个房之后，祈洛希尽学生应有的本份，专心致志地抄录笔记，儼然是好学生的样儿。
    不过到了休息时间，祈洛希便打回原形。
    「呃，我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
    「儘管问！」
    「自慰一定要有幻想对象才能办到吗？」
    「……啥？」
    「那，我换另一个问题吧。假设有人跟我结婚了，我想跟他变回原本的朋友关係，该怎么做？」
    「祈洛希同学，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与隔邻男同学的对话很快便遍佈全班，不过祈洛希生活如常，照常放学，在商场科技角逛了片刻，回家乖乖做完功课才进入《xonline》。
    一上线，希洛祈便看见清遥瑟缩在长椅的角落，抱膝而坐，在空气中不断拔出各种古灵精怪的玩意，应该是整理道具栏。他的目光与希洛祈相触后，泰然自若地说：「今天你晚了点呢。」又埋首处理物品了。
    面对清遥，希洛祈觉得有点忸怩，兴幸的是对方摆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脸，而且两人身上的衣服也好好的，他不好为昨夜之事发难。正好，空气弹出的短讯视窗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短讯＞
    日期：54年3月17日（一）
    时间：424.34＠beats（上午10时11分03秒）
    寄件人：黑悠
    讯息：今晚8点，第2外区森翠渊的自动贩卖机等。
    如果大哥敢迟到或者不来，我会天天寄一张我和小南亲亲的亲密床上照给你。
    不见不散。
    黑悠会主动约见，究竟为什么？希洛祈联想到黑悠会为他这个游戏名义上的大哥倒水敬茶，想想还是不太可能。点开地图，第一层仍有太多地方没去过，画面一块块大黑团的。
    希洛祈惯性地向老玩家求救：「清遥，第2外区森翠渊在哪里？」
    「那是环绕着第一层2、4区的森林地带，尽头处可以看见水潭。怎么了？」
    「黑悠约我在那儿见面。」
    「哟，难道是要找你pk，输了的人要跟南祐祈离婚？」
    「他没说要干什么。《xonline》的pk制度是怎样的？」
    「你的体力值就是拿来pk的，你平常行动、使用技能、遭受攻击都会令体力下跌，跌到0就算输，那时候攻值会大幅下降100点，你就只能乖乖躺着囉。他约你在森翠渊哪里见面？」
    「自动贩卖机。」
    「呼，那儿是危险区范围了。」
    「危险区是什么？」
    「唔？我没跟你说过吗。」
    清遥把散满在长椅的道具全收回来，竖起食指向新手讲解。
    在《xonline》里，玩家有3种行动模式。进入剧本时会自动转换到剧本模式，玩家的行动限制跟剧本设定相同；而在场外世界，玩家有2种行动模式可选，分别是休憩模式和活动模式。
    在休憩模式里，玩家自身的能力值会稍微降低，但其他玩家不能侵犯自己，自己也不能对别人胡作非为。
    平常为了保障玩家的安全，以免在大街走几步便被大汉拐走攻掉小菊花，系统预设玩家上线后都是休憩模式。不过，有些时候，有些地方，却会被系统强迫转换到危险的活动模式。
    活动模式允许玩家h、sm、pk……什么都可以干，是令人又爱又恨的模式。
    《xonline》的婚礼场合必定採用活动模式，因此眾玩家发狂地攻击黑悠和希洛祈，毫无顾忌；希洛祈这么轻易被清遥戏弄，也是因为他从辉水庭离开后，一直没有切换回休憩模式。
    说明至此，清遥色迷迷地伸出两爪，模拟捏包子还是捏巨乳还是捏屁股的动作，压低声线恐吓：「黑悠约你的森翠渊是危险区，要是你被他拖进去，两个人自动切换成活动模式，你这个lv1菜鸟跟那个搞不好也有lv8的高手斗，肯定会被吃乾抹净呢。」
    希洛祈也许是不太理解「吃乾抹净」的涵意，仅是点头表示明白：「谢谢，我懂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黑悠可以传讯给我？我从来没有收过他的朋友邀请。」
    「哟，很简单嘛，你们昨晚成了夫妻，当然能互相传讯囉。」
    「呃？」
    「你去个人资料，到人际关係那边看看。」
    不好的预感迅速扩散，希洛祈连忙依照清遥前辈的指示查阅。不看还好，一看便看见了一列奇怪的关係图，红色的心型箭嘴在头像之间乱飞，右边则是文字栏：
    ＜人际关係＞
    丈夫：南祐祈、黑悠
    男宠：亚沙、清遥
    希洛祈把个人资料关了再开，开了又重开，但这幅多角关係图依然完美地滞留在他眼前，无容反驳。
    最后，希洛祈将之关闭，问：「我弟变成我的妻子，是因为接吻吧？」
    清遥满意地点头，看来他家主人越来越适应《xonline》的环境了：「对喔，因为你被南祐祈吻了。不过，主动吻的人是丈夫，被吻的人是妻子喔，南祐祈的老婆！」
    希洛祈撅起嘴巴，非常不钟意这种丈夫妻子的说法，不过他没有在这点上争拗。
    「昨晚我弟跟我接吻了，又被黑悠吻了，所以他的丈夫是我和黑悠，他有两个丈夫？这是多夫多妻制？」
    「是多夫多妻制呢。不过南祐祈的丈夫只有黑悠一个，希洛你是南祐祈的妻子。」
    希洛祈翻了个白眼，彻底屈服在这游戏怪异的规则下：「好，我是妻子。那怎么我会有两个丈夫？我跟黑悠只是站在同一个礼台上，根本没有接吻。」
    「嘛，那就要追溯到结婚系统的製作囉。」
    清遥神秘兮兮地把食指悬在嘴边，黑瞳发亮，开始讲故事：
    「相传《xonline》的始创人是个非常优秀的工程师，《xonline》整个系统都由他设计和监督，他所构想的结婚系统，原本是一对一喔。
    负责编写结婚系统的下属，偏偏在《xonline》里偷偷养了两个情人。他把程式偷偷换了设计，变成多对多，用来满足他金屋藏二娇的欲望。」
    「那个始创者没有发现吗？」
    「嗯，这件事很快就被始创人知道囉，不过没有加以责难。他说，既然有人抱着这种不文明的np念头，那么即使採用一夫一妻制度也会跑去外遇的，还不如继续保留多夫多妻制度了。不过，他在这个多夫多妻制度刻意加入了一个搞怪的bug──
    如果a跟b、c都结婚了，b和c会自动结成夫妻。」
    听到这里，希洛祈总算明白黑悠怎么会变成他的配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故事没完喔。这下属的两个丈夫本来就是情敌，可规则一改，情敌竟然变成夫妻，两人当然气得不得了。他们天天跑去对方的房屋搞破坏，又互相乱发色情短讯，结果搞到三个人都离婚了，始创人的计谋得逞。」
    「听起来真像笑话。」
    「是很好笑呢。所以你也要小心你的情敌黑悠会这样对你，现在你们是夫妻，他绝对有权利闯进你的爱巢跟你h喔！」
    听罢，希洛祈只能无言以对。
    清遥看了看墙鐘，现在还差15分鐘便到平常吃饭时间。他伸个懒腰，把犬装备解除了，然后对着空气弄了什么。不久，希洛祈接收到讯息：
    ＜系统讯息：清遥将犬装备type-08（lv10）给你！＞
    ＜系统讯息：清遥将封印之符（lv10）给你！＞
    希洛祈愣愣地关掉系统讯息，疑惑地望向清遥。
    只见清遥对他扮了个鬼脸，笑得灿烂如阳：「你现在是全民公敌，又要见黑悠，自然要好的装备。这些暂时借你一晚，就当作是昨晚你让我很、开、心的礼物。」
    希洛祈立即娇羞脸红了，刚收了对方的礼物，他自然不好怒冲冲地跟对方绝交。两隻眼睛慌得往天花板、地面、窗外望来望去，最后还是落在笑嘻嘻的清遥身上，把话题扯开：「那个，为什么转生后还会有这些高级装备？」
    「视乎等级高低，转生时可以保留几件装备。很作弊吧？」
    希洛祈「嗯」地应道，不敢瞟向清遥那双玩味十足的黑眼珠，最后胡乱撇到下方，指着清遥的左手问：「那个手环也是以前保留下来吧？我见你一直戴着。」
    清遥顿了几秒鐘，这才举高左手，平平无奇的银色手环圈住了他的手腕。
    「这个啊……」他露出淡如湖水的笑容，轻声说：「对喔。这个市面没卖，要在指定剧本里才有机会取得的罕有装备呢。」
    「喔。」
    希洛祈别过脸，沉默不语，直至清遥俏皮地跟他挥手说声「我去煮晚餐囉，再见」他才松一口气，软摊在竹椅上。
    过了很久，他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长椅，咬牙说：「……原来登出后身体会消失。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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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26. 大哥对弟夫

    《xonline》（version3.4）
    26.大哥对弟夫
    清遥下线后，希洛祈跃跃欲试地打开道具栏，查看这个转生玩家的装备。
    犬装备type-08（lv10）
    描述：可爱的犬型装备，保证可以掳走爱人的心！
    基本效果：诱＋5
    追加效果：减低63%的震慑技能效果
    减低27%的屈从技能效果
    提升12%的计谋技能效果
    基本效果是指装备本身的效果，追加效果是装备升等后由系统乱数追加的特殊能力。转生后lv1的清遥之所以能从黑悠的震慑技能快速解脱，其中正因为这件封顶装备的支援。
    相比起希洛祈的夜色套装，犬装备的基本效果非常低，看来是把廉价装备升到封顶罢了。
    另外的装备封印之符，等同于装饰物品，不会增减属性或效果，倒是有另一番作用：
    封印之符（lv10）
    描述：封印你的个人资料，不容许他人调查。
    效果：所有资料封印。
    既然有超强装备，希洛祈难免兴奋，装备后头上便出现了两隻跟清遥一模一样的黑色犬耳朵，从屁股长出的短尾巴则藏在裤里，怪不舒服的；封印之符有如符纸，贴上手臂后便自动透明不见。
    希洛祈唤出镜子，镜中的他披着帝王夜色的尊贵服装，头上却长着专属于可爱男孩的小犬耳，非常怪诞，不伦不类。他打了个哆嗦，毛茸茸的耳朵也跟着颤抖，半飘浮在空中。换回毫无特色的新手装，突兀感立即褪了八分。
    一切准备就绪，他离开了纹小刀的后宫渡假村，在第2外区四处游荡去。
    ※※※※※※
    《xonline》不是那种人口上万的赚钱游戏，更不是那种会在城郊地区被史莱姆袭击、玩家囤积在草原上练等的游戏，因此外区人口不多。偶然看见两三个玩家坐在小亭内，点了灯，拿着报纸，像公园老头子似地拍石台，发表伟论。
    「我看那个希洛祈根本不喜欢南祐祈。这回被迫变成南祐祈的老婆，也真够冤了。」
    「管他冤不冤的，自作孽嘛！我好期待后续欸！希洛祈会被那群疯狂粉丝团玩残吗？」
    「依我看，南祐祈出面插手的机会很高……」
    原来《xonline》不尽是南祐祈的拥躉，更普遍的是将游戏里的故事当成饭后话题的观眾。
    希洛祈偷偷松了口气，把手放在后脑，平常习惯的搔头动作换成了撩犬耳姿态。黑色耳朵与头发交织成一起，有点凌乱，在夜里散发出天真澜漫的诱惑气息，使路过的玩家都不禁回首一望。
    有小攻壮着胆子走到他面前，诚恳地拍胸：「你是新手，对吗？有不懂的话，我、我可以带你！」
    希洛祈听不出这是泡帅哥的搭訕，很礼貌地点头：「谢谢，不过我已经约了人。」
    对方明显失望了：「你约了男人？」
    「是。」
    那就无须多讲了。在《xonline》，正直的玩家都不愿意成为第三者。
    由于换上新手装，又装备了封印之符，虽然大家都晓得昨晚那场婚礼闹剧，但无人认得出这个戴犬耳的温雅男生竟是惹得南祐祈伤心落寞的哥哥。
    摸熟第2外区的地理，把地图扩充后，时间将近晚上8时。希洛祈抵达森翠渊危险区，他慢步走到灿出霓虹灯光的自动贩卖机。
    宽大的黑色皮衣在那儿随风飘扬，遮住了唯一的光，让茂木满佈的森翠渊更显阴沉。
    希洛祈不用看他的脸，已知晓这人是谁。
    儘管对他不抱好感，希洛祈还是安然地顿在贩卖机旁边，向他打招呼：「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黑悠温吞地把嘴里的烟枝抽出，吐出白色的烟雾。不吸菸的希洛祈连忙掩着鼻子，这直率的反应惹得黑悠哈哈大笑，把双眼弯成彩虹状，像顽劣孩童般把指间的烟放到希洛祈鼻尖前。
    「别这样啊大哥，又没毒，你怕什么？」
    确实，网路世界的菸是可以安全吸食的，希洛祈捏紧鼻子说：「我不喜欢烟味。」
    「好，你放开双手，深呼吸，嗅真一点就会喜欢。」
    「你叫我来是为了叫我吸烟？」
    「哈哈，什么嘛，大哥你可真纯情！这是薄荷口味的，半点烟味都没有。那种损害身体又呛鼻的物质我怎可能真的忍受得了？」
    希洛祈半信半疑地松开手指，确实只有一股清凉的薄荷味环绕在鼻尖，然后随着烟枝的挪开而消散无影。
    「要嚐嚐吗？」黑悠漂亮地用两根手指夹住香烟，烟头飘出白色的雾，清新自然的薄荷气息远没有口香糖那么强烈，像纱一样薄薄地地流入鼻腔，很容易令人上癮，忍不住颤动鼻翼吸入。
    「不用了，谢谢。」
    希洛祈摇手拒绝，那模样是平常的温文冷静，但他不知道头上那振翅般的犬耳朵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黑悠玩味地瞪着他的犬耳朵，拉出大笑容：「你还穿着新手装呢，不过这犬耳是怎么回事？有人送你的？」
    希洛祈有点不爽：「朋友借我的。请问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这么快就钓到男人，看来大哥的交际手腕真不错。」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
    希洛祈冷淡地说，同时挪出脚步，想着该买包薄荷烟来含含看，应该跟吃棒棒糖差不多吧？岂料刚提起的黑鞋还没放落地面，犬耳朵的一角便被咬住，黑色的手臂绕过他的脖子，缠到他的肩上。
    「别这样，弟夫还打算在《xonline》好好带大哥呢。」黑悠在他的背后轻佻地说，呵气也轻佻地跳到犬耳朵上内，吓得他缩起耳朵，打了个寒颤。
    动物装备就是这样，耳朵、尾巴都会化作身体的一部份，如同增加了几个敏感带。很有情趣，但要是不习惯也会成为弱点。
    希洛祈甩开黑悠的手和口，说：「我不需要被你带。」
    「难道大哥认识的男人比我还厉害？」
    「我不知道。」希洛祈不甘自家男宠被轻看，搔搔犬耳说：「不过，他给我的这个犬装备等级满了，应该蛮厉害吧。」
    黑悠迅即敛起嘻皮笑脸，眉头紧锁，不过还是扑到希洛祈背后，继续捧起那小巧的犬耳朵来含。
    「把装备练到封顶？这不是单纯狂练就能办到的啊，大哥你真是强手……黑犬耳，想来只有那个传闻中的角色啊。」
    「什么传闻？」
    「黑色世界的大变态，超恐怖的，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看来清遥曾经是个一流的玩家，不止四大小攻的纹小刀，就连这个神秘的高等玩家也知道他的鼎鼎大名。希洛祈心里好奇，不过没打算追查小男宠的过去，更不想跟黑悠牵扯太久。
    因此，希洛祈掩着犬耳朵，说出令人误会的话：「他是不是你说的变态玩家我不清楚，可是有他带我，我很放心。你可以放开我吗？」
    「现在有了男人，连弟弟都不要了？」
    「什么？」
    黑悠把小狗希洛祈放开，含着薄荷烟说：「希洛祈大哥，你来《xonline》是为什么？」
    终于要进入正题吗？希洛祈转身，再度正视眼前这个态度慵懒，跟深夜自然地融为一体的黑色男子。
    「我来《xonline》是为了找我弟。」
    无须多想，这个答案已逸出嘴唇。
    不错，虽然《xonline》有许多在其他网域找不到的新奇特色，但对希洛祈而言，这个游戏，充其量只是「失踪弟弟的所在地」。要不是弟弟离家出走，他是怎么也不会来到这个满是bl、攻受的世界的。
    他在这里没有多少美好回忆，倒是昨晚在婚礼台上被群眾挥鞭痛骂、以及清遥不知所谓的身体接触令他印象尤深。
    一旦弟弟回家，他会把《xonline》拋诸脑后，继续过他的平稳日子。
    「找弟弟啊，真感人。那小南来《xonline》是为了什么，你又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你记得《xonline》的标语吗？」
    「有点印象吧。」
    「我还是重复一次吧。」黑悠调出了游戏封面图，清了喉咙：「想得到世间最浪漫完美的爱情吗？想得到世间最真摰纯洁的爱情吗？想得到世间最火辣激烈的爱情吗？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禁断之爱，在《xonline》里你便可以尽情实践，创造各种可歌可泣的爱情童话喔……」
    入夜的森翠渊没有探险者，只有夜虫的低鸣，伴奏着黑悠懒洋洋却咬字清晰的诵念。希洛祈安静地聆听，逐渐整理出对方的重点，不由得心头一紧。
    黑悠摇动香菸，飘渺的烟色在空中划出流星轨跡。
    「怎样？听完后有什么感觉？」
    「我……」
    说没感觉，无疑是欺骗自己。但是埋在胸中的真实想法，却难以说出口。
    因此，黑悠把烟枝随手丢开，代为哼出：「大家来《xonline》是因为寂寞，小南来《xonline》是为了寻找爱情，那个在现实里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爱情。你啊，你这个给不了小南幸福的哥哥大人，你来《xonline》到底是为什么？搞破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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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27. 妻子对丈夫

    《xonline》（version3.4）
    27.妻子对丈夫
    被质问、被说成搞破坏的傢伙也没办法，反正已经有负心汉的名号，再多一个也没差。希洛祈冷静地说：「把我弟带回家后，我就会离开《xonline》。」
    「不是跟小南在这里双宿双栖，成为令人欣羡的兄弟夫妻？」
    「不是。我弟回家，我就走。」
    目标明确至极。黑悠低沉地「啊」了一声，又说：「如果他现在生活得很好，比以前生活得更加好，你也要把他带回家？」
    「有什么生活会比回家好？父母一直很疼他，我跟他的感情也很好。」
    「凭小南的魅力，他跟谁一起也能过好日子，你怎么断定回家才是最好？」
    黑悠背靠自动贩卖机，双手插袋，这姿势像是完全不把希洛祈放上心。希洛祈抡起拳头，态度逐渐强硬：「那你怎么断定他不回家是最好的选择？跟他住在一起的人，会比家人还要关心他吗？」
    「会。」
    「欸？」
    「啊啊。」黑悠摆出了v字手势，放在他灿烂绝伦的白牙旁边：「小南亲亲是我的爱人，将来还要跟我在现实里结婚，共组美好家庭啊，我自然会好好待他，比他的父母哥哥都更爱他。」
    「你……！」
    果然，南祐祈是跟这个傢伙住在一起！
    希洛祈的犬耳朵塌了下来，伸手摸向喉咙，里面乾涩涩的，彷彿连口水都没有。他猛地咳嗽一声，确认还能正常说话，才开口道：「……你是人贩子。」
    「欸？」黑悠睁圆了眼睛。
    「未经父母或监护人同意，诱拐未成年人离开家庭，而且拒绝将未成年人交还，你已经犯了严重罪行。」
    「等等，我没有诱拐他，我不是不肯把他交还，而是小南根本没有回家的意愿。」
    「你明知我弟只是个初中生还继续将他扣留，这已经构成罪行。他失踪的事我们早就报警了，如果你不把他还给我，我有权控告你。」
    希洛祈有板有眼地陈述检控事项，犬耳都没抖过，显然这番话是认真的。黑悠被唬得头脑一片空白，傍在自动贩卖机上，静默不语。
    希洛祈耐心地等待，寂静间，似乎听到黑悠的喃喃自语。
    他走近一步细听，听到的句子是：「……不过，我带走足了16岁的哥哥不犯法吧。」
    希洛祈听后大惊，可是他还没正气凛然地反驳，黑悠已经张开双手把他抱住，右手摸向希洛祈的屁股，探进其中。
    「……唔！」
    希洛祈全身肌肉绷紧起来，黑悠的手竟然越入他的裤内，抓住那多馀的犬尾巴，放肆地用两隻手指拧来拧去！尾巴每一下扭动，希洛祈都觉得浑身不对劲，身体產生了跟随尾巴的律动摇摆的欲望，十分难受。
    「放、放开！」
    「希洛祈大哥，你够年龄了，又是我黑悠的妻子，丈夫对妻子这样这样再这样只算是温馨甜蜜，不算犯法吧？说起来我从没发现动物装备这么有情趣呢，我还以为是装可爱才会用到。」
    黑悠毫不费力就把希洛祈压到自动贩卖机上，两隻手绕过他的两边，像拉麵条一样抓住那短小的黑尾巴，不停戏玩。
    希洛祈猛地挣扎，可是挣扎幅度越大，尾巴便被扯得越紧，一股股电流从尾椎击入心脏，使他忍不住喘气：「啊啊、啊……」
    「我妻子的叫声真不赖。」黑悠将手掌贴到小狗的屁股上，同时往半竖起来的耳朵咬一口。
    希洛祈着实忍受不了这种侮辱，尤其是那一口又一口的「妻子」！但无论等级、力量，自己绝对不是黑悠的对手。脑里快速闪过他之前调整的系统快速键，剎那间便筛选出最合适的行动，排序成最短时间的指令组合。
    手指动弹，脚尖旋转，神不知鬼不觉间，黑悠逗弄着的犬耳犬尾凭空消失。仔细一瞧，希洛祈已然换上一袭高贵无比的蓝纹白装，手心多了柄长剑，在自动贩卖机的虹光下闪耀出七色锋芒。
    黑悠马上警惕，连连退后。
    希洛祈的行动没有间断，左手斜挥，啟动帝王攻的震慑技能。黑悠仍然行动自如，甩开皮衣拔出黑鞭，意味震慑技能对高等玩家失效，希洛祈立即挥手发动第二次；接着，连续发动第三次及第四次。
    这种大幅消耗体力，成功率极低的事情，一般玩家根本不会做──但他做了。
    在半毫秒的间隔，他捕捉到黑悠原本流畅的动作停滞了。
    震慑效果确切地发挥，哪怕只有短短两、三秒，已经足够。希洛祈分秒不差地衝上去，顾不得对方那危险的长鞭，直接把剑狠狠刺入对方的肚子，血色的剑锋从背部破出。
    「诱拐犯，谁是你妻子了！」希洛祈大骂，用力将长剑推到最深处。
    希洛祈还没洩愤完毕，或者该说他的办事方式乾手净脚。倒在地上的黑悠才刚回復行动力，希洛祈便双脚踩到他的手掌上，封锁他使用道具的机会。
    但黑悠终究是高等玩家。吃痛地皱个眉，嘴里近乎无声的低喃后，他突然整个人消失了，希洛祈双脚踏空。
    瞬间转移吗？希洛祈料想黑悠会从身后突袭，马上以z字脚步离开原地，果然皮鞭「啪啦」击落他刚刚站立的位置，草屑溅飞，犹如落了一场暗绿色的夜雪。
    「老婆大人，我不是来跟你闹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黑悠从自动贩卖机上方跳下来，丧失的体力与肚子的刀伤已经靠道具处理了，不过道具威力有限，只见黑色皮衣下仍有液体慢慢坠落，他的笑脸也显得逞强。
    希洛祈的体力降到50点以下，身体出现疲累感，不宜再战。他本想转身就跑，但后来想到下线逃跑更简单，倒也不怕黑悠了，挺起胸膛问：「如果你没话要说，我走了。」
    黑悠并不恋战，收起长鞭：「好啊，那我再问一次。你爱不爱小南？」
    「呃？」
    「没听清楚吗？算是我帮小南问，算是我好奇。你这个当大哥的人，对小南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希洛祈放下长剑，没有迟疑：「南祐祈是我弟，是我很重要的弟弟。」
    「有多重要啊？要是他说，你不跟他上床他就永远不回家，你会跟他上床吗？」
    「你这问题根本不合理。我弟在我父母心中也佔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难道我父母会为了让我弟回家，就跟他上床？」
    「哈！有你的。反正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对吧？」
    「再重要的人也有不可以做的事。」
    「我懂。他对你很重要，但并非上床的那种重要啊。」黑色的男子咧出大大的笑容，表情变得十分晴朗：「那好，我把小南的话转告给你。」
    「咦？」
    希洛祈也想过，高傲的弟弟或许会託黑悠传话，倒是不知道眼前这个没正经的傢伙会否说实话。虽然可信性很低，但见黑悠敛出一副严肃的脸，他故且洗耳恭听了。
    「小南说，他暂时不会回家。」
    「你想把这句话当成诱拐未成年人的藉口吗？」
    黑悠完全无视法律恐吓，绕起双手续道：「如果你继续玩《xonline》，他早晚会回家。如果你不玩，他成年后会马上跟我结婚，一辈子住在我家。」
    「我不信。为什么我要留在《xonline》？」
    单是弟弟答应跟这种轻率的男人结婚就难以想像了。再说，弟弟为何要他继续玩《xonline》？这有何用意？难道打算利用「夫妻系统」进行什么计划吗？不过只要他态度强硬地说「不」，弟弟做什么都是多馀吧？
    黑悠耸肩：「我不是小南，怎可能知道他的心思？大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可以回去找你的男人过夜了，再见。」
    说完，黑悠还亲切地向他挥手道别，手中的鞭子随着挥手动作而在空中乱舞，彷如綵带。希洛祈知道无法在这男人身上打听到弟弟的消息，只好离去。
    在深暗的道路上，希洛祈开啟地图功能走着，闷闷不乐。
    他开了一封新短讯，在收件人的栏位输入「南祐祈」三隻字，这回系统没有弹出任何警告了。
    ※※※※※※
    森翠渊的外围，自动贩卖机仍尽忠职守地屹立着，灿发出彩色微光。不过，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没有把钱币投入机器，便逕自在闸口内部乱摸。
    稀奇的是，这一摸，倒真把一套衣服摸了出来。
    「小南，快出来穿衣服吧。」
    语毕，草地上泛出一团光，美丽的胴体轮廓逐渐浮现，可惜在黑悠眼睛发亮的前一刻，少年已经换上全新的绿色套装，正好跟森林的色彩相同。
    「别这么快就穿──」
    「我命令你立即鞭打你自己！」
    「喂！」
    「我命令你立即鞭打你自己！」
    南祐祈连续使用了两次女王命令技能后，黑悠脸色难看地、无法自主地自动举起黑色皮鞭，发抖的手拚命挣扎。幸而在准备挥下去的顷刻，命令时效结束，黑悠吓得立即把长鞭收入道具栏，跪在地上嘘嘘喘气。
    绿衣的少年摸摸唇，他知道黑悠行走在外，定必会穿上一流装备，其中用来降低命令效果的装备倒是有不少，也不知道是针对谁的。
    黑悠回气后，忍不住向天长叹：「我以为你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大哥也这么强啊！区区的lv1新手，反应超快耶，平时有玩游戏锻鍊吗？」
    南祐祈步姿优雅，他蹲在黑悠身旁，用食指狠狠地戳黑悠肚皮上的伤口：「我没跟你说过吗？」
    黑悠掩着肚皮，以疑惑的目光回应。
    南祐祈轻托腮子，眼帘垂下，笑得魅惑：「我哥本来就比你强得多，他是个天才，否则我怎么会喜欢他？」
    「什么意思？」
    「他数理方面很强，给他100道题目，正确率是99%，错的1%是由于对题目理解错误。给他一根枪，他只要练习几次，就能把树叶顺序打下来。如果在你下体标个数字，他也能准确无误地射中。」
    黑悠夹起双脚，将自己和南祐祈的距离拉开，訕笑道：「我懂了。换言之，你哥是某方面的天才，另一方面的白痴。」
    南祐祈没有回答，水绿色的眼波幽幽转向哥哥离开的方向，似是沉思着什么。不久，一道新短讯在南祐祈眼前浮出来：
    ＜短讯＞
    日期：54年3月17日（一）
    时间：845.44＠beats（下午8时17分26秒）
    寄件人：希洛祈
    讯息：回家吧。
    不想回家也必须传封信过来，我和爸妈都很担心。
    南祐祈望向天空，忽而低声自语：「向日葵，应该不错吧？」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28. 一切继续

    《xonline》（version3.4）
    28.一切继续
    希洛祈跟黑悠约会后的新一天，祈家终于收到小儿子的消息。
    由于父母要上班，祈洛希是第一个检查邮箱的人。在电子邮箱已广泛应用的高科技世界，这封亲笔写成的白色信件，以及随信附送的三束花显得特别珍贵。
    石斛兰，康乃馨，还有向日葵。祈洛希将花朵和信件捧到怀里，用略为笨拙的姿态擦过钥匙卡进屋后，坐在客厅沙发，将信封拆开。
    单是看见那潦草而端雅好看的字跡，祈洛希已知道来信者是谁。
    他如获珍宝地双手捧起，慢慢细阅。
    「爸、妈、哥：
    我是祐南，抱歉让你们掛心了。现在我住在k市朋友家里，为一年后的高中试作准备，週二开始我会回学校上课，请不必忧心我的生活和学习。
    半个月前的一走了之，我无法用言语表达歉意，唯有借花寄情。
    哥，之前轻薄你的那个蠢材，我已经好好教训了他。
    祝安康
    祐南」
    这封简短得跟便条没两样的信难免让人洩气，尤其是最后那句，给爸妈看到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不过，亲眼看见弟弟的信，总比在网路世界遥遥一见踏实得多。
    既写信，又送花，证明祈祐南不是被人软禁吧。
    祈洛希挑起花束，在半透明的花纸外原来贴了张小小的卡片，寄送着远处的祝福。
    黄色石斛兰写着：「爸，你的刚强和慈爱，使我永远爱慕你。」
    红色康乃馨写着：「妈，你是无偿的爱，我永远热爱你。」
    太阳金向日葵则写着：「哥，愿你如太阳，永远绽放明媚之光，黑暗绝不伤害你半分。」
    给哥哥的说话比较长，弟弟刻意把字写得很小，让这几句话能塞进卡片上。祈洛希端来玻璃瓶子，放些水，将石斛兰和康乃馨放进去。他把送给自己的向日葵带回房间，放在床头，调整到阳光可以照射的位置。
    向日葵温吞地把头脑儿转向太阳，全情盛放，花瓣与蜜心都金得发亮。
    ※※※※※※
    上线后，希洛祈把犬装备和封印之符归还清遥，并讲述弟弟的信件，以及床头的向日葵。
    清遥听完后，张圆双眼为主人拍拍手：「哟，那希洛你可以到k市把南祐祈抓回家吧。」
    「他没说地址。」
    「他是用网路邮票还是跑到邮局寄信？」
    「信封上是贴邮票。」
    「网路邮票有号码。」清遥挤到希洛祈旁边，马上找了个网路邮局的图片来分享，「警察应该可以根据号码查找出寄信人的资料吧。」
    寄信方式有两种。重要物品通常会亲自前往邮局寄送，而普通的信件，往往是利用网路邮局的系统来购买邮票，再贴到信封上。
    网路邮局的系统会将邮票号码连同寄信人的帐户、ip等记录进资料库内，到时候可以将南祐祈连同黑悠一网打尽。
    希洛祈听后马上理解，说：「不过，他可以在网吧或者电脑中心买邮票，查出来也没用。直接去学校找人应该更快。」
    「你打算到学校抓人？」
    「这个……暂时不用……」
    回学校上课只是信件的单方面之词，跟父母说清楚，隔天再向校方确认更为妥当。
    清遥把犬装备换上，弹指间又回復了希洛祈所熟识的犬耳男宠打扮，尤其是他手里还把玩着前几天买的、与他外貌相同的布偶娃娃，亲昵地捧到脸颊，看起来很是可爱。
    希洛祈放开了心头大石，半卧在竹椅上乘凉。两人虽然静默无语，但气氛不尷尬，反而像是同居已久的老朋友那么自然舒服。
    良久，清遥才想到了什么，歪头问：「希洛，既然你得到弟弟的消息了，应该没必要留在《xonline》吧？」
    希洛祈睁开双眼，望向窗外下午的碧色晴空：「我也不知道。我弟叫我继续玩《xonline》。」
    「喔？」
    确实，他找到弟弟了。只要利用游戏里的「夫妻」通讯功能，怎么也不怕再跟南祐祈失联。至于南祐祈叫他继续玩下去，意思十分含糊：是叫他拚命升等？还是待在《xonline》就可以了？
    要他选择，当然是选后者。
    每日仅花十几分鐘时间来《xonline》，享受一下游戏里精緻细腻的风景，别的什么也不干，这样真是清间写意，他并不排斥。
    这种程度的玩法，不会跟bl剧本、bl角色扯上任何关係；不用出席奇怪的婚礼，不必被疯狂的玩家袭击。
    今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玩《xonline》，不用辛辛苦苦练技能、买装备吧？」
    「唔？啊……的确是有这种玩法呢。」清遥很快会意，悠然解释：「等级、道具、装备本来就是附属品，《xonline》本来的设计很单纯，只是利用各式各样的剧本世界来达到交友、恋爱的目的呢。你喜欢的话，可以完全不练等，找些清水剧本玩玩，应该会认识不少朋友吧？」
    希洛祈伸手把窗户竹帘拉下来，抱着两膝问：「那你呢？」
    「我？」
    「黑悠跟我说，大家玩《xonline》是因为寂寞，而我只是来找我弟。清遥，你以前玩过，现在转生继续玩，是为什么？」
    清遥提着布偶，指向自己：「你问我喔？」
    「嗯。」
    对于真心想知道的事情，希洛祈总会合上嘴巴，与对方目光扣成一线，摆出温驯小羊的姿态，好比现在。
    清遥碌大眼睛，訕訕回答：「我猜，以前，我是寂寞吧？」
    「现在呢？我想知道现在的清遥。」
    「现在？我想升上lv10。」
    「你原本的等级应该很高吧？为什么要从头再练？」
    「因为我想重新认识这个世界。」黑发男孩将娃娃放在大腿上，徐缓道：「旧人的角度跟新人是不同的。我想用新的身份去看这个世界，发现我所不知道的领域；我希望在《xonline》玩得开开心心，达到顶峰，再把这世界的一切都看尽喔。」
    希洛祈听后，忍不住展开笑靨。他眼前的这个小男宠，一定是打从一开始便深深爱着这游戏吧？到底在游戏里遇到什么好事呢？
    他回想起住在对面的邻居法可斯，在婚宴乱扔武器的激进份子，四大小攻的纹小刀和优格，还有爱八卦的路人们，以及他们手上的奇怪报章。还有他的弟弟南祐祈，在现实中不曾告白，却在游戏里机关算尽，只为了让他掉入这个婚礼陷阱。
    因为寂寞，因为渴望得到爱，所以聚集在同一游戏中。
    朋友也罢，敌人也罢，他所看见的每个玩家，似乎都莫名地热衷于这个游戏。唯一不认真的人似乎是他。
    希洛祈游荡在思潮之中，猛然惊醒，下巴陷到两膝之间：「清遥，你的目标是lv10，但我只想轻轻松松玩下去算了……」
    「嗯，所以我会离开你。」
    「你要找新主人？」
    「对喔，男宠一个人在《xonline》很难生存呢，连房子都没有。」
    眼见清遥仍是气定神间的老样子，低头逗玩他的布玩偶，希洛祈没由来地一阵失落。他心里有话，放在嘴边琢磨了好几遍，没有作声。可是一想到上线后再也看不见这个有点毒舌的男孩，他终究无法忽视自己的心情。
    他把双脚放下，一步步来到下午日光无法照射到的竹椅前。待到清遥将心思从布偶转移到他身上，他才鼓起勇气说：「清遥，你不想跟我一起吗？不再继续当我的男宠？」
    「……咦，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无法想像没有你在的《xonline》。」
    清遥抱紧布偶，以鄙视的目光回应：「希洛，该不会是我随便戏弄你一次，你就迷上我了？」
    「你天天都戏弄我吧？」希洛祈蹲下身，语气甚是平静：「你是我在《xonline》第一个认识的朋友，说不定是最后一个了。我不清楚游戏规则，不懂得玩，每次都是你提醒我。我能这么顺利找到我弟，都是因为遇上你。」
    清遥绷紧的表情逐渐放缓，伴随而来的是困惑，还有点不自在。
    希洛祈认真想了想，十指搓紧，继续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如果可以，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你还能在我身边。」
    「希洛你不打算练等吧，我们目标不同。」
    「我练。」希洛祈说得坚定：「反正我会玩下去。如果练等级就能把朋友留下来，不是很划算吗？」
    清遥怔神地注视希洛祈，久久没有说话。
    果然是不行吗？确实，像他这样的小小菜鸟，似乎没有资格将高手留下来。希洛祈不死心地再问一次：「清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愿意个鬼！」
    小男宠终于忍受不了主人天然过头的问题发言，一掌拍到他的头顶，却是控制好了力道，一点儿也不会让人痛。趁着那傻子还傻乎乎地摸着后脑时，清遥匆匆将布玩偶捧到微微发红的脸珠前，故作冷淡：「我陪你继续玩下去，行了吧？」
    希洛祈笑了，那是个宛如向日葵的笑容：「谢谢。以后请你继续多多指教。」
    在这懒洋洋的春天下午，空气里略带点湿意，外区的半山地带更佈满霏霏薄雾，让人不想外出。
    度假村竹屋内，顶着犬耳的男孩子领着少年走出来，两人随意坐在射击场旁边的石阶，在这个多姿多样的世界四处张望，伸手往看得见的地方指来指去。
    一个是早已走遍这世界无数地方的老玩家，另一个是刚刚提起衝劲认真玩游戏的新手。
    而在这悬浮天空的岛屿，还有很多行事奇诡的玩家，还有无数悄然成长的ai。
    还有谁都没见过的角色。
    ※※※※※※
    「嘻嘻！好极了，希洛祈果然会玩下去，一切继续！让我先想想吧，下一步该怎样做呢？古列德，你先说？」
    「操之过急反而会坏大事，南祐祈是聪明人，要是我们做得太过，他一不高兴，什么都化成泡影了。」
    「安菲，你呢！」
    「亲爱的boss哟！虽然咱们不能做太过，但也不能不行动嘛？你也想尽快完了心愿，不是么？」
    「你们两个都说得有道理。嗯哼，那希洛祈的事就循序渐进吧，你们别插手。嘻嘻嘻嘻！希洛祈啊希洛祈，真期待你的活跃啊──！」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29. 游戏开始

    《xonline》（version3.4）
    29.游戏开始
    祈家是非常开明的家庭。
    祈家父母看到小儿子那封短得可怜、连联络地址都没有的信，居然舒了口气，非常欣慰地饮茶间聊：「幸好没事！小南真是的，要去k市怎么不早跟我们说呢？」
    「他朋友是个好人，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多谢人家。」
    祈洛希忍不住翻白眼，深感无力。
    可惜在两老心目中，祈祐南无须操心，初中生的他比高中生的希洛祈思想成熟，处事圆滑，走到外边是绝不会吃亏的。
    倒是信中最后一句，父母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谈论。
    「『他』？『轻薄』？小希你被男人怎么了？」
    「小希，你在哪儿被轻薄了？学校？『他』怎么轻薄你？」
    「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跟你爸一样，傻傻獃獃呢？以前你爸被侄子骗上床，现在轮到你！小希你要提防週围的男人，知道吗，下次我买个防狼器给你旁身，别被吃了都不知道！」
    「你……妈妈你也是！什么骗上床，完全是你们误会了，不是解释清楚了吗？怎么又拿那件破事来提？」
    「那是不是骗，我们都看得很清楚！」
    「你……！」
    祈洛希无心观赏父母的闹剧，没气没力地返回房间，温习功课去了。
    后来祈母向祈祐南所属的初中交待情况，数天后确认那位少年精神奕奕回校上课，严厉训示一番，盘问状况，便正式撤消了失踪报案及除下寻人通告。
    祈祐南失踪事件算是正式告一段落了。
    ※※※※※※
    希洛祈下定决心，认真玩《xonline》了。
    每天完成功课、温习过后，他便会进入游戏世界里，埋首阅读腐女公会的新手指导手册，接受老玩家清遥的教导。一星期后，他对《xonline》的各种属性和技能已经琅琅上口，系统操作自如，细微之处掌握得分毫不差。除了发言依然天真，他的举止渐见高手风范，连清遥也绕着双手讚好。
    《xonline》的主线及支线剧本涉及奇幻背景设定，玩家免不了要战斗或逃亡；官方活动或公会推出的剧本也可能包含军事、修真、超能力、末日等元素。如果玩家本身是游戏高手，反应敏捷，活用技能，便可以在这些剧本中发挥所长。
    ──身陷险境，被压倒之前也可以抢先进攻了。
    这天，他们继续待在纹小刀的后宫度假村，进行与世隔绝的隐密训练。
    小屋外的一列枪靶是希洛祈最爱的玩意，他每天都会举枪练习数十遍。对希洛祈来说，射击是轻松有趣的玩意，他总能镇定地瞄准靶心，握着短枪的手轻轻往后震荡，快速连射，枪靶的红点破了一次又一次。清遥依傍在竹屋大柱上静观，深觉希洛祈是强者之王。
    在普遍mmorpg里，玩家枪械会配备自动瞄准功能，《xonline》这种重视剧情与生活的网游，理所当然也有各款枪手装备或道具用以瞄准或防震，不需要的玩家甚为罕见。
    不过，就算希洛祈是天才枪手，在《xonline》里获得武器的机率颇低，尤其是刀、剑、枪一类非一次性消耗物品。现在希洛祈手中的枪是度假村的附有物，只能在纹小刀的后宫度假村内使用。
    几分鐘后，希洛祈练习完毕，太阳也变成一轮辉红圆蛋。日落了。
    清遥把希洛祈的手枪取过来，道：「你的枪法真好。」
    「我是射击学会的。」
    「哦，你好像说过。」清遥笑着想起了，那是他问希洛祈会不会打枪的夜晚，「那么你打算成为怎样的玩家？哪种受？」
    「我不知道。你说过每个玩家个性都不同，要练成自己想要的属性非得下一番功夫吧？可以的话，我想看看你提及的隐藏属性。」
    希洛祈知道小男宠的属性「偽受」，它附带非常帅气的技能──反攻。练到顶级更可以进入传说中的无敌状态，自身能力值暴涨，任何人都不是对手。
    清遥点点头，却是思念着为希洛祈打枪的那一晚：「隐藏属性吗，例如淫荡受？」
    希洛祈再迟钝也听得出这名字有蹊蹺，但这名字实在令人好奇。
    「那是怎么样的受？」
    「整体受值要高，诱受属性最高，而且是其他属性的两三倍，要完成一定份量的高h剧本，还要完成特定的剧本和持有某些道具，很不容易的。」
    「……淫荡受有什么厉害之处吗？」
    清遥以食指擦擦下巴笑了：「听说非常厉害喔，发动飢渴技能后无论小攻还是小受都会被彻底迷惑，被淫荡受吸乾吃尽直至体力不足10点，而且也不怕鬼畜攻虐待，是受中之受喔。传闻有个剧本，小攻的点数事件是要将一个淫荡受玩家杀死的，但每次小攻要杀的时候，淫荡受就发动技能将小攻征服了……呼，幸好我从来没遇上过呢。」
    希洛祈以好学生姿态问：「如果淫荡受遇上偽受会怎样？」
    清遥碌圆眼睛，思考了几秒鐘才缓缓道：「现实中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吧？游戏的话，我猜，应该会用等级、点数来展现出技能的强弱，说到底反攻只不过是能力值加乘……」
    不过，淫荡受和偽受，怎么看都像是两条平行线。
    那位纯真的主人恐怕还未领悟到其中的差距吧，还一脸「我懂了」的点点头。
    「无论如何，隐藏属性听起来真的很厉害……」
    「所以希洛主人你决定要当淫荡受吗？哟，这样就能跟我一同实验偽受跟淫荡受的模拟战，掌握真实数据吧？」
    「不好。」
    「那亚沙呢？这几天他不是天天传短讯说什么『我很寂寞，主人请快点回来』、『希望天天在主人怀里睡着』吗？我看他的受值高，积极主动，有当淫荡受的潜力喔。」
    「不行！亚沙不可以成为淫荡受！」
    「真的不考虑吗？亚沙是不可能成为机伶攻机伶受喔。」
    希洛祈深知跟这犬耳男宠吵绝对不会赢，乾脆把话题顺势一兜：「清遥，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继续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比较安全喔，有纹小刀当靠山，不怕别人对你乱来。再说这里满好的，你不觉得住在这里很有世外高人的风味吗？」
    「是蛮不错，不过始终是别人的地方，而且亚沙……」
    清遥挖了挖自己的犬耳朵。
    南祐祈的婚礼过后，他们没有回归爱巢。落得「负心汉」之名的希洛祈在当晚已被揭穿底细，他的名字、等级、属性、住址等皆被有心者挖出，他左拥右抱两个男宠之事亦备人指责。
    希洛祈的住宅被盯上了，南祐祈粉丝团埋下十数道小陷阱；各大腐女公会也热切期待掌握希洛祈的最新消息，在他家附近放置了无数偷拍器。只要希洛祈像小羊咩一样回家，民眾就会马上行动，大闹一场。
    希洛祈和清遥算是在婚礼当日逃跑了、安全了，亚沙却独自留在屋内，日日夜夜都发短讯恳求主人回来保护他。
    「主人，外面来了好多陌生人，他们笑得很奇怪，我不敢开门。」
    「主人，今天有很多女人在爱巢外面，我好怕。」
    「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
    诸如此类。
    换言之，别说希洛祈难以归家，爱巢内的亚沙也很难跑出来。
    希洛祈遥望远处那看不见的屋子，叹气道：「再拖下去，亚沙会哭吧……」
    清遥握着手枪惦量很久，忽然从后方把主人抱住，黑色的枪头顶在主人的裤襠上，慢慢地沿着那话儿的曲线行走：「希洛。」
    希洛祈连忙用双手遮住下体。这段日子他逐渐习惯了清遥的突袭，不过被武器指着重要部位还是第一次。
    「你、你又想做什么了？」
    「砰。」男孩踮起双脚，在主人耳边模拟细细的发射声响，金属枪枝同时推开主人的手，鑽进跨间。「希洛主人，发射喔，你喜欢不喜欢？」
    希洛祈的耳根立即红透，咬牙道：「玩够了吧？」
    后方的男孩乖乖收回双手，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希洛，你才该玩够了。」
    「……欸？」
    「如果在我跟亚沙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呃？」
    清遥把枪丢到草地上，双手环胸：「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你要怎么处置亚沙？」
    「什么处置？我还是会好好照顾他。」
    「天真的主人喔，有了喜欢的人还要跟ai宠物纠缠吗？」
    「亚沙是我的ai，就好像儿子一样，这跟喜欢别人没有衝突吧？」
    「没救了。」清遥揉了揉额头，经过这几天的训练，希洛祈对游戏玩法的认识加深了，可惜人情事上仍然一塌糊涂。
    红日温吞地沉到西山，深邃的夜空蓝逐渐扑至，将光明吞噬。清遥昂头望向天际尽头，然后窸窸窣窣地践着小草步回竹屋：「好，既然你这么担心，那就叫亚沙过来。」
    希洛祈跟随清遥入屋，追问：「他怎么出来？那边不是很危险吗？」
    「《xonline》是个很地区性的游戏，大家时区相同，到了睡觉时间多数人都会乖乖睡觉。入夜后外区没亮灯，偷拍器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没人会留意到亚沙的。小心注意陷阱就行。」
    清遥说得轻抽淡写，但那算是纯粹胡掰──毕竟，陷阱的类型很多，出门后被烟雾弹迷晕也不奇怪。比较安全的做法是购买隐形药水及瞬间转移符，不过这两种道具并不便宜，待到存够钱的时候，希洛祈的丑闻理应淡去了。
    清遥快速写了封信到爱巢，并寄了500g算是给亚沙当路费。
    至于亚沙这个病弱小受会顺利逃出呢，还是泪眼汪汪地昏倒在陷阱堆里面？
    老玩家很没良心，料想后者发生的机率超越九成。
    ※※※※※※
    ＜邮件＞
    日期：54年3月26日（三）
    时间：740.10＠beats（下午5时45分45秒）
    寄件人：清遥
    讯息：如果想见你家主人，凌晨4时将行李收拾妥当。如果屋外没人，你就从窗户爬出来，跑到第2外区的纹小刀后宫度假村，你主人住在射击枪旁的房屋。
    不要被人抓住，否则别妄想你能看见你家主人。
    这500g你可以买小道具防身，不过你应该用不着。
    当被困在爱巢的亚沙看见这封邮件时，心中的兴奋难以言喻。他跟主人分别十天了，弱受本质的他可是终日以泪洗脸。
    当夜3时半，他把贵重物品都塞进道具栏，并不时掀开窗帘一角。这种时间，别说外面没有人，再静候10分鐘，还是什么声响都听不到。
    很快，游戏踏入深夜4时了。
    亚沙却没有从床边的窗爬出去，也没有从面对石板路的窗户逃走。这几天鬱鬱不欢地听着收音机关于主人的报导，偷看外面的人与事，他早知道屋子前后都佈满陷阱，捕兽器、巨网、地洞等什么都齐全。
    亚沙虽病弱纯良，却甚为机伶。他选择使用小屋子上方那个纯粹装饰的烟囱逃生。
    把两颗肌种子吞下肚，弱质纤纤的手臂总算长了点肉。他把木桌搬过来，把椅子叠到桌上，再爬到椅子上，伸长双手。不行，要爬入烟囟太勉强了。
    他揪起被子往上拋，试了十几遍，好不容易鉤住烟筒顶部，构成逃生绳索。亚沙吃了肌种子后行动变矫健了些，在狭窄的管口挣扎过后，不一会儿便从烟囟冒出头来。
    没有星月的天空，被漆黑所薰染。放眼过去，他所身处的外区草原也被黑布笼罩，唯有处于浮空岛中心的闹市区才展现出盏盏朦胧灯光。
    儘管这世界黑得几乎看不见一切，但亚沙内心却產生了奇怪的热流。
    他不再是小屋子里的ai了。
    他第一次离开房屋，来到外面的世界。
    不过未成熟的ai不懂得「惊叹」这种感情，也不懂得欣赏自然之美。亚沙把被子捲好，顺着三角形屋顶慢慢滑下，坐在悬上。在无光的夜里，他看不见房侧的情况，不过应该比起从大门或窗户出去安全得多。
    应该安全吧。
    亚沙没有多想，小心翼翼地把脚伸出去。
    「别下来。」
    意外地，西方冒出男子的声音，柔和清亮，好比在夏风中自由飞扬的绿叶。要是一般玩家，早就被这悦耳得跟吟游诗人没两样的嗓音所吸引了，不过亚沙根本不理，他只知道被人捉住就无法再见到主人。他连忙把双脚缩回去，目露警戒。
    践草声逐步迫近，苗条的轮廓在黑暗中隐约浮现。
    然后，「啪噠」一声，微弱的火光在对方胸前的打火机燃起。
    这是一名看起来像文弱书生的银发少年，深灰色的眼睛弯弯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的衣着朴素得过份，过大的白色衬衫落到他的大腿上，手掌也遮住了半隻，就像从医院病房里走出来的白衣美少年。
    不过亚沙不懂得鑑赏美少年。他死死地瞪着对方，默不作声。
    美少年并不在乎，只道：「这房子外围全是陷阱，你怎么走出去？」
    语毕，他的手里突然多出一颗萤光小弹球，往屋子拋过去。
    一开始，弹球用圆滑的弧度往前弹跳，但是快要撞上墙壁之际，弹球却忽然黏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亚沙吓得双脚颤了颤，霎时间明白过来：要是他刚才跳下去了，肯定会被黏到草地上，不能见主人……想到此处，亚沙的双眼立即盈满了泪水。
    银发的少年走近了几步，在合适的位置停下来，向他张开双手。
    「跳下来，这边是安全的，我接住你。」
    亚沙擦走眼泪，带着疑惑去运转他的脑袋。
    这男生提醒了他，所以是朋友；朋友是帮助自己的人，是善良的，不必害怕。
    「你不是要逃走吗？」
    这是在黑暗中前来帮助自己的，光。
    亚沙缩起的双脚又滑了出来，他吸了口气，屹立在屋顶上，闭眼；接着往银发少年的位置跳过去。
    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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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30. 大叔攻的宣战

    《xonline》（version3.4）
    30.大叔攻的宣战
    翌日，希洛祈一上线，便听到一声甜丝丝的「主人！」，漂亮男孩迎面而来，如同小仓鼠般鑽入他的怀里。希洛祈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喜上眉梢。
    他轻抚亚沙柔软的头发，笑说：「清遥，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呢，亚沙平安回来了。」
    「喔，我倒是很意外呢。」清遥摸着下巴，他只比希洛祈早了几分鐘上线，还搞不清楚状况，「亚沙，你怎么出来的？没有陷阱吗？」
    亚沙仍窝在主人温暖的怀抱里，脸颊直往主人的脖子擦个不停：「是，主人的家週围都很危险，从每个出口离开都会碰上陷阱，幸好有善心人救我，我才能回到主人的身边。」说完，他对主人勾出甜蜜一笑，惹得主人心花怒放，往他的头顶亲了亲。
    老玩家无视这小俩口的亲密场面，从长椅跳起来，神情凝重：「那个人是谁？他怎么救你的？」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告诉我哪个位置安全，我从屋顶跳下来，他接住我，然后带我到第2区这里」。
    「是你先发现他，向他求救吗？」
    「不。那时候天很黑，我根本没看到他，是他先叫住我。」
    「哦？那他现在人在哪儿？」
    「不知道，他带我来到纹小刀的后宫度假村外面就走了。」
    亚沙所说的救命恩人到底何方神圣？深夜4时应该不会有多少玩家。若果对方是ai，ai间守望相助，似乎比较合理……但对方怎会巧合地出现在希洛祈的房子附近？
    清遥来到拥抱中的两人身前，将亚沙从头顶摸到脚底，连胯间都不放过。
    「啊啊……」亚沙发出了被侵犯似的声音。
    眼见清遥一脸困惑，希洛祈倒是猜出了他的心思：「你是认为对方故意帮助亚沙，然后在亚沙身上装偷拍器、摄录机？」
    「我是有这么想过，不过不大合理。刻意潜伏等亚沙逃走，有必要吗？」
    「可能真的是路过的好心人？」
    「哟，那还真是等级超高，一眼可以看穿所有机关的过客呢。」清遥冷言讽刺，然后从两人身边掠过：「我出去视察情况，顺便帮你们报剧本。」
    「要练等级了？」
    「嗯。《xonline》不是靠杀怪就能成为天下第一的网游，必须要多实战。」
    说完后，清遥瀟洒地离开竹屋，犹如忍者般遁隐于草林间，消抹了身影。希洛祈反覆想了想，也觉得帮助亚沙的人身份成谜，可能有诈，只是亚沙全盘信赖对方，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说对方是好人，希洛祈也就心软了。
    或许，对方真的是恰巧路过的高手吧？
    正如他在湖边遇上清遥，又正如他在婚宴上被纹小刀拖走。
    空白区域太多，希洛祈乾脆放弃思考了。他携同亚沙离开小竹屋，在度假村内四处游荡。
    过去一星期，希洛祈只在竹屋附近徘徊，偶尔坐在长椅上聆听清遥讲过去的剧本小故事，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参观纹小刀的后宫度假村。这儿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运动设施倒是非常多，别说是希洛祈钟爱的枪击练习场，其他比如球场、泳池、健身室也少不了，可见纹小刀此人喜好运动。
    或者，他挑选的后宫都是运动型帅哥。
    话虽如此，沿路根本看不见人影。来到巨石坡边界处时，经过一幢窗帘放下的小木屋，窗内影子晃动却无半点声音，气氛阴森。
    清遥说纹小刀喜欢收留奇怪的人，大约是这样子吧。
    参观过后，希洛祈领着亚沙来到中央空旷的大草坪上，希洛祈坐在一棵松树下，把收音机放在旁边，这是亚沙从家里带来的。男宠则自动攀到他的大腿上，挑开主人的衣角，悄悄偷窥里面的世界。
    希洛祈只觉是小孩子淘气，没有多理，倾耳聆听收音机的新闻：
    「……公会『s＆m』推出最新剧本《你甜美的脚》。标题听起来挺厉害的，实际内容是怎样的？难道谁吃男人的脚最多，谁就是大赢家吗？粉红爪子，请你为我们介绍一下……」
    「……现实新闻，以下是一则寻猫通告：昨晚玩家刘武为他的爱猫刘备洗澡后忘记戴上项圈，结果刘备走失了。猫咪刘备今年3岁多，棕白条纹的毛……」
    没想到收音机还有游戏以外的消息。希洛祈侧头听了一阵子，从一女两男的「剧本攻略谭」环节吸收知识后，便听到《xonline》的八卦新闻。
    「……南祐祈依然没有任何消息。纹小刀向我们一再澄清他只收留了希洛祈，他没有允许南祐祈闯入度假村，强暴希洛祈或他的任何后宫。至于南祐祈的丈夫黑悠，底细成谜，始终未有人提供资料……」
    看来南祐祈跟他一样，结婚后便逃到某个清静角落。
    希洛祈全身放松在树干上，轻轻叹气。对于爱情这回事，他实在怎么也想不透；自己对弟弟好是理所当然，可弟弟怎么会对自己日久生情？这样搞下去，即使弟弟肯回家，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吗？
    如果能够断绝弟弟对他的爱情就好了。希洛祈温柔地摸摸亚沙的头发，不禁想起昔日跟弟弟的相处情景，既怀念，又惆悵。
    「亚沙，你有爱的人吗？」
    希洛祈不自觉地说了出口，暗暗苦笑。这ai跟孩子没分别的，思想单纯，怎么会懂得爱情呢？懂，也是小学生那种「懂」的程度。
    果然，亚沙甜笑回答：「我爱主人。」
    「是吗？我也很喜欢亚沙。」
    亚沙细心观察着主人的表情，徐缓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紫蓝色的眼睛睁得圆如鸡蛋：「我不只是喜欢，我爱主人。主人爱我吗？」
    「呃？」
    「主人，你不爱我吗？」
    亚沙眼瞼半垂，略带苍白的唇轻轻往下抿着，似要落泪，这渴望被爱的表情惹人怜惜。希洛祈张开嘴巴，却想不到该说什么。
    亚沙所谓的爱，是跟南祐祈相同的爱吗？
    在《xonline》里，亚沙被定义为男宠。游戏ai对主人理所当然的爱，是否太过轻率？
    爱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根本从来没有品嚐过恋爱滋味！拒绝弟弟令弟弟伤心，拒绝亚沙令亚沙哭泣……希洛祈不禁搔搔头，忽然觉得攻受技能表真是简单明瞭，道具属性记得轻松爽快，爱情难题实在完全没輒。
    「我要怎么做，主人才会爱我？主人喜欢强攻的话，我会成为强攻！我会成为夜夜让主人舒服得叫好的强攻！」亚沙激动的握拳，话中已显现出一点点小攻韵味了。
    「呃……」
    希洛祈正愁着不知如何回答，头顶忽而传来「桀桀」的人声，完全是奸角式高三分贝笑法。他仰头，松树浓密的片叶之内，躲藏着一个身穿研究员大白袍的大叔。
    这大叔看样貌都快40岁了，眉粗粗，脸带油光，大鼻子配上大嘴巴。对方半躺在最粗的树枝上，朝他们怪笑，接着从七、八米高的树上跳下来。
    希洛祈感觉到背脊一震，大树摇晃，但一片树叶都没甩飞。
    「桀桀桀！你就是最近很热门的那个负心汉希洛祈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桀！」大叔摸着没怎么修剪过的短鬍子，挺腰俯瞰希洛祈和亚沙。
    这人理应是纹小刀的后宫或住客，不过说话方式实在拉仇恨。希洛祈搂着亚沙拍了拍，亚沙有主人陪伴，一点儿也不害怕，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叔。
    希洛祈问：「请问你是谁？」
    「别害怕，我只是想跟可爱无知的新人打个招呼！希洛祈，看来你的ai很爱你呀，为了你不惜成为强攻！真是个好ai！」
    「亚沙，我们走。」
    对于答非所问的无礼大叔，希洛祈决定冷漠相待，把亚沙扶起来，转身就走。只是这大叔执意挡在他们面前，擦着大鼻子，继续奸笑：「桀，真不够情趣啊小子，不会跟前辈打个招呼吗？」
    「你不自我介绍，还要求别人跟你打招呼吗？」
    「噢！你不会连玩家资料都不懂得查吧？」
    「查资料要花钱，我不想把钱花在没有意义的人身上。」
    「好样的！」大叔丝咧着嘴巴笑，双手插入大衣口袋：「我告诉你吧，我是宙斯，是特地来带走你的ai的！不怕跟你说，我已经lv5。」
    「抢我的ai？我不懂。」
    《xonline》其中一项游戏规则是「不可抢夺别人的ai，据为己有」。
    宙斯大叔步步上前，弯腰观看小鸟依人的亚沙，脸上的笑容越发阴森：「抢？别说得那么难听噢！希洛祈，既然你都跟堂堂的女王大人南祐祈结婚了，又有另一个玩家型男宠陪你，连ai都要吗？这被拋弃的ai就交给我照顾好了！」
    亚沙皱眉：「被拋弃……？」
    「亚沙乖，别听他胡说。」希洛祈紧握亚沙的手，面对宙斯的态度越渐强硬：「你自己没有ai吗？为什么要别人的ai？」
    「桀桀！这不关你事！怎么，你不肯交出来吗？」
    「不交。」
    在游戏规则保护下，只要希洛祈坚持不把亚沙交出去，这大叔便不可能对亚沙乱来。不过，宙斯突兀地放声大笑，笑得连鬍子都挤满了脸。
    他理了理研究大袍内的粉红色衬衫，慢步退后：「很好嘛，初生之犊不畏虎！可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吗？」
    希洛祈没有回答，只觉自己被传说中的小混混堵住了──虽然说这是大叔痴汉更为贴切。
    宙斯越过松树，远远地向他们挥手：「咱们在剧本里见吧，到时候好好护你的ai，哦，还有你的另一个男宠！做到吗？桀桀桀，保重！」
    斜阳映照下，宙斯的研究员长袍化成了橘子红，最终在跑步径的尽头消失。希洛祈松了一口气，放开了亚沙，但身上的负重并未消失。亚沙还是半倚在他身上，略带病白的脸正正朝向他，嘴唇吐出的呵气喷到他的脸上，温温的，带着人体的气息。
    希洛祈感觉有些晕眩，为什么《xonline》连这种细节都做得这么真实？
    亚沙蹺起脚尖，紫蓝色的妙目闔起，在主人的脸颊烙下了吻。
    「只要主人不赶我走，我要永远留在主人身边，绝对不走！」
    拥有小孩子的无邪心性，直率地发言，实在久违了。希洛祈心窝一热，忍不住照样往亚沙的脸珠亲一下：「嗯，亚沙，我不丢下你。」
    「真的？」
    「啊，绝对不丢。回去吧。」
    「嗯！」
    亚沙笑得眼皮闔成两条弯弯的线，像俏皮的孩子溜到希洛祈后面，笑嘻嘻地抱紧，从后推着主人走向回竹屋的道路。
    希洛祈顿时有种带小孩的感觉，但内心很满足、很快乐。
    平凡又单纯的日子，真令人嚮往无穷。
    ※※※※※※
    清遥此次外出，没有打听到拯救亚沙的神秘人的情报，倒是报了几个lv1的剧本，以及去购物。
    「我回来囉。」
    男孩戴着三角头巾，鼻樑上掛着金框的暗红色太阳眼镜，再配上一套紧身潮族打扮：锁骨完全露出，一块块金片贴着低胸领口，别有一番叛逆风味。
    这打扮跟出门前完全不同，希洛祈花了好几秒才叫得出他的名字。
    「我不是贪新鲜才换装喔，这只是高手掩人耳目的手段。」小男宠捧着相同脸孔的布偶说。那布偶也从原本朴素的休间服变成了街边小贩装，额头系蓝带子，双手捧着一串巨大的鱼蛋，可爱得要紧。
    希洛祈不予置评，清遥则瞇起眼，把布偶手中的鱼蛋咬下去。
    待到清遥咕嚕咕嚕地品嚐过游戏中的食物后，希洛祈将宙斯大叔的事娓娓道来。清遥抱着娃娃点头，邪笑说：「lv5的大叔？那我下次再攻了他吧。」
    「他始终是lv5，没问题吗？」
    「啊，等级差距的确是个问题呢，我低了他4级。」
    儘管这样说，但清遥脸不改容，很有高手风范。
    希洛祈问：「你知道这大叔吗？」
    「以前有听过关于宙斯的新闻喔，是专门抢夺新手ai的坏蛋吧？不过当时我的等级远超过他，没把这种小角色放在眼内。」
    「我不太懂。他怎么把ai抢走？」
    「这跟平常的网游一样喔。」
    「呃？」
    「不断追杀你，把你杀了一次又一次，强迫你放弃。」
    希洛祈搔头细想，发出「嗯」的回应。
    在场外世界有游戏规则保护，只要全程开啟休憩模式，他们不会被穷追猛打；不过大叔临走前说「剧本见」，这意味着对方会在限制较少的剧本模式进行pk，甚至性侵犯。
    宙斯无法强抢ai，却可以藉着种种恶行，强迫玩家乖乖把ai交出来。ai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最终成为宙斯的收藏品。
    「反正见一步走一步吧，你要是怕那个大叔，永远躲在这里也没关係喔。」
    希洛祈坚定地摇头：「不，我想跟亚沙一起，也希望你能够留在我身边。我会为你升等玩剧本的。」
    清遥听得鸡皮疙瘩的。
    「你啊……希洛，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
    就在清遥抱头叫苦的时候，一道系统讯息同时弹到主宠三人的眼前。清遥飞快看完，喃喃道：「剧本通知？比我想像中还快呢。」
    希洛祈还是第一次看见关于剧本的讯息，认真阅读，他们申请成功的剧本是lv1的《遗產下的丑剧》，隶属于「百川匯流」，那是风格杂乱，但比较照顾新人的腐女公会。至于剧本详情资讯，得回爱巢或是前往剧本中心查阅。
    「清遥，这个剧本是怎样的？」
    「现代剧本，就是争產剧囉，可h、可pk，不可以强暴和sm。我特地选了有枪械的剧本，到时候你去大展身手吧。」
    「嗯。」
    虽然希洛祈比较想玩完全无h无战斗的清水剧本，但老前辈的选剧本准则理应是正确的。他瞟了瞟黏在自己身边的亚沙，这男宠看了系统讯息一眼就关掉，像隻无尾熊地环抱主人的腹部。
    看来进去剧本后，还得好好确保亚沙的安全。
    不过剧本如人生，很多事都想得美，真正投入进去后才发现一切未如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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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31. 遗產篇：剧本开始

    《xonline》（version3.4）
    31.遗產篇：剧本开始
    几天后，希洛祈报了剧本的事悄悄地传开。乍看之下希洛祈颇有名人风采，其实他被描述成「负心汉终于要行动了」。清遥拍拍主人的背，说只要他在剧本里好好表现，成为跟南祐祈一样迷惑眾生的小受，大家就会对他改观了。
    希洛祈翻了白眼说：「我不当小受，我不想被插。我会跟亚沙一起当强攻。」
    最初对bl词汇一窍不通的菜鸟，在小男宠的灌输下终于有了点常识──虽然这完全称不上是循循善诱。
    这天希洛祈换了装，戴上天蓝色太阳眼镜，兜远路绕开热闹区域，来到位于第1内区、最多腐女聚集的剧本区。这儿的大街小巷都林立着公会，一群群腐女腐男创作者都待在公会主馆或分馆，设计别出心裁的剧本世界；或是将过去玩家完成的精彩剧本加以剪裁，製成可供欣赏的剧本钱币。
    听上去似乎腐到极点了，但传说中腐女公会的三成会员并不腐──她们单纯是喜欢《xonline》这种可以撰写剧本，再为世界任意打造环境、音乐、角色模型的游戏方式。偶尔看到跟恋爱无关的剧本亦不足为奇。
    剧本区除了腐女，还有前来寻找剧本的男性玩家，有的是单独行动，也有不少是三五成群，也有情侣牵着手挑选剧本，亲密到不行。
    「这里就像大型相亲会呢。」清遥向主人眨了眨眼，「通过玩剧本製造相同话题，加深认识，合得来就成为恋人囉。要是希洛你看上了哪个小攻，将来也会搬到对方家里住吧？」
    希洛祈酷酷地托高太阳眼镜，无视清遥的发言。
    因为变了装，大家认不出希洛祈，也没有人特地点阅这个平凡路人的个人资料。主宠三人平安来到「百川匯流」的剧本中心。几个腐女早在门外守候了。
    「他就是南祐祈的哥哥？」
    「咦，你们说的那个？怎么，长得帅吗？」
    「看上去很普通？……哦，是不是刻意把自己设定得很普通？」
    希洛祈无视腐女吱吱喳喳的猜测，根据门牌指示，来到剧本房间。剧本房间是公会剧本世界的入口处，里面有一道黑洞似的大门与墙壁紧贴，旁边摆放了一台比人还高大的铁色机器，颇像科幻影片内的控制台。
    清遥飞快地操作机器一遍，指着投射画面的简介文字及图片说：「这样可以看到剧本资料，这是我们要玩的剧本喔。」
    希洛祈凑上前查看，《遗產下的丑剧》是一个月前推出的现实系剧本，玩过的人不多，所以没有攻略。
    剧本设定是钱氏这个非常有钱的家族，老头儿刚刚病逝，留下一大笔遗產，但是律师与遗嘱竟双双失踪，家產分配成了个大问题。此剧本的玩家人数上限为七人，另外亦设有四个旁观角色，他们可以化身成小贩、侍应、清洁工等npc，让那些想一睹剧本细节或探望朋友的玩家进入。
    剧本的开放时间为每天晚上7:30至9:30，合共5天。
    「走吧，该是时候进去了。」清遥说。
    亚沙依依不捨地抓着主人的衣袖，他知道，进入剧本后可能会跟主人分开。
    「你不进去就成不了强攻，成不了强攻就永远都得不到你主人的爱。」
    「我进去！」
    亚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甩开主人，鼓着腮子跑入黑洞门之中。希洛祈原想叮嚀几声、安慰几句，看来现在用不着了。
    「ai真是好欺骗啊？」清遥耸了耸肩，接着双手摸向黑色深沟内，眨眼间已滑入黑色中，整个人不见了。
    这东西真像异空间之门。
    希洛祈惴惴不安地进入他的第一个公会剧本。
    ※※※※※※
    ＜你即将进入「百川匯流」的lv1剧本：《遗產下的丑剧》＞
    跟《十之一》相同，希洛祈首先陷入一阵黑暗，调适过后，眼前逐渐浮现出鲜明的彩色景象，然后如电影般播放了简明的剧本背景解说。
    tasker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经营顶尖家电品牌，在热水瓶、饭锅、冰箱、冷气机乃至电视机的销售市场均佔一席地。
    tasker的总裁兼大股东，就是钱锦华。
    一星期前，这位钱氏老总由于心脏病发而死，他留下来的遗嘱以及负责遗產事项的律师也离奇失踪，不知去向。于是乎，钱氏陷入了一场悬疑式的遗產风波之中。
    钱氏年轻的长子，钱锦华的继任人，现正为了不久前揭发的电器漏电爆炸问题衍生出来的赔偿风波而焦头烂额，合伙商不愿挤进这淌浑水中。在急需金钱的情况下，长子便把心思动到那笔遗產上……
    希洛祈眨眨眼，系统环境切换完毕。他的头顶是圆形大银幕，一边投影着虚拟的夜月星辰，一边播放着安眠曲；屁股下方是金丝大床，地面毛毡绣上了葡萄树纹。
    希洛祈马上理解到自己成为了剧本中的钱氏长子，这个连墙壁都雕成了山水瀑布画的房间就是他的卧室。
    他被强制换了装，变成穿丝绸浴袍睡觉的公子哥儿，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穿。回忆着清遥的教学，来到衣柜前，原本的装备整齐地掛在里面，其他道具应该安放在房间抽屉内吧。
    ＜你已经抵达《遗產下的丑剧》。＞
    系统讯息终于来了。希洛祈傍在窗边，看了看下方茵绿色的庄园。圆形喷水池的中央是个半裸的女性石像，手里拿着渗满水的铁製天秤，当水花溅得太高，被弹到的天秤便会轻轻地左右摇晃，像涟漪。
    ＜游戏提示：你是钱家长子，父亲钱锦华刚刚去世，现在与同父异母的弟弟住在一起，一楼也住了钱锦华的管家。＞
    弟弟？管家？
    希洛祈立即走向房门，指尖还没碰上指纹感应器，房门已自动横向开啟，一个同样穿着宽大浴袍的犬耳男孩便用甜腻腻的声音说：「希.洛.哥.哥，你真早起呢！」
    「啊……早安。」希洛祈搔搔头说。「那个，我跟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对喔。你肯定还没看照片吧？」
    「照片？」
    清遥兴致勃勃地从身后抽出一个电子相架。
    相架内正走马灯式播放着相片，这张是铁塔前哥哥亲昵地勾着弟弟的肩，那张是弟弟即将亲吻哥哥脸颊的模样，下一张是并肩合照图，背景似乎是酒店房间……
    希洛祈没有看下去，直翻起白眼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偽造的照片！」
    这一张张照片都是直接套用玩家人体模型製成的！
    「哟，我早跟你说过，剧本里有不少物品记录了你的预设背景、人际关係和才能吧？这就是其中一项，快看，是我们钱氏兄弟相亲相爱的证据喔。」
    「不看！」
    「哎呀，我们好像没有床上照呢，真可惜。」
    「设定是兄弟怎可能有床上照！」
    「希洛你的思想真落后呢，我们马上在这里弄张床上照如何？」
    话到一半，慢吞吞地弹出来的系统讯息打救了希洛祈。他拉开跟清遥的距离，在空气中点击。
    ＜《遗產下的丑剧》共通点数事件：夺取钱锦华的遗產。
    开放时间：7天，19:30－21:30。
    通关最低要求：每天上线15分鐘至2小时。
    ps.取得的遗產分成越多，升级点数越多。＞
    这个剧本很单纯，每个玩家都有统一的点数事件，即争遗產。七天后，剧本自动结束，届时会根据眾玩家所得的遗產比例分配升级点数，决定胜负。
    因为是多人剧本，为免玩家在不同时间上线导致產生独脚戏或霸权，所以限定了上线时间及要求。
    换句话，只要剧本时间没有相撞，玩家可以在同一天玩几个剧本，正如mmorpg可以同时接多个任务。
    希洛祈关掉系统讯息，觉得有点烦恼：「清遥，这样子我们是敌人吧？」
    「你是说点数事件？」
    「嗯，遗產只有一份，但是玩家有七个人。我跟你，还有亚沙，都要互相争產吧？」
    清遥神秘兮兮地摇手指，低声笑了：「傻子。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喔，正因为有七个玩家争產，所以这更偏向是合作制了。」
    「我不懂。」
    「你不太可能一人独佔全部遗產。如果遗產全数落入希洛你手里，其他六个玩家就会将你视为摇钱树。」
    「啊，所以我应该跟其他玩家合作，一同打倒比较有权势的玩家吧？」
    「对喔。你这个钱家长子在剧本设定上应该最有权势，是遗產的正式继承人。我呢，只是个小小的庶子。这么算起来……希洛，你很有主角相呢？」
    清遥佯装出单纯又无辜的脸孔。
    希洛祈倒是想起平常看的电视剧里面，无权无势的庶子往往才是真正的主角，争產剧里的关键角色。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32. 遗產篇：诱攻希洛祈

    《xonline》（version3.4）
    32.遗產篇：诱攻希洛祈
    瞭解游戏规则及通关条件后，就要开始玩游戏了。
    「呃……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先把装备道具都收拾回来，对吧？」
    清遥得意地摇摇手指否定，他把银框电子相架放到桌子上，调出拍摄功能。镜头锁定，空气弹出长方形的镜头画面，映照着宏伟的金丝大床。
    他在床上坐好，镜头画面也反映出黑色犬耳的每一寸扭动。
    「希洛哥哥，快来一起拍照，玩完剧本就可以把照片买回家喔。」
    「……我不想拍。」
    清遥义正辞严地说：「进入剧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投入角色，连角色都演不好，怎么能成功？你要将我当成宝贝弟弟喔。」
    希洛祈冷眼睨着他。
    「南祐祈也是这样才能成功喔，他把很多人都叫成『哥哥』了，还亲密到不行呢。」
    的确，南祐祈只要身处剧本，就会胡乱叫别人做「哥」。
    男宠成功挑衅到这个重视弟弟的主人。希洛祈大步来到清遥旁边，一鼓作气坐下来，回想着曾经看过的南祐祈剧本，心里乱糟糟的。
    清遥满意地点头，然后拖着粉红色浴袍跑到相架前调整角度，说是淘气的弟弟也不为过。希洛祈问：「要认真投入角色，才能做得好吗？」
    「投入程度也是通关的考量因素呢。」
    「我真的要将你当成弟弟？」
    「嗯。你怎样对待南祐祈，就怎样对待我吧。我也会当你是哥哥喔，希洛哥哥。好，开始拍照！」清遥转个圈儿又回到床上，向镜头摆出可爱的v字手势。
    希洛祈终于下定决心了。他一边听着相机自动倒数的声音，一边将右手绕过男孩的腋下，手指头摸索到胸前微微的突起，停下。
    清遥的身体霎时绷紧。
    接着，两人脸颊紧贴，双脚也诡异地交叉在一起。浴袍下，清遥清楚感觉到他们的大腿皮肤紧密相抵，若是身处现实，恐怕还能感受到一层讨厌的汗感。
    「这种体势，喜欢吗？」
    清遥笑容不再，咽下口水，喉咙轻动：「体势？」
    「拍照要顾及体势吧？啊，快点笑一个。」
    希洛祈往清遥的脸颊轻轻一亲。小男宠手脚发寒，挤出了个冷笑。
    镜头灯光闪过，空气立即反射出他们的亲密合照：两个穿浴衣的男生，大腿搭在一起，其中较矮小的男孩子被另一人搂住，摸乳首，亲吻。
    希洛祈看了看，有点羞赧地笑：「我跟清遥的第一张照片……感觉真有点像兄弟呢。」
    哪里像是兄弟照了？清遥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实在跟小受无异。他好不容易才压住胸腔的强烈抑鬱，冷言质问：「希洛，你在家里是这样对你弟的喔？」
    「嗯。我弟不喜欢拍照，每次都要求我亲他才肯笑一笑。」
    没救了，这对兄弟。清遥一直以为南祐祈的爱情太过特殊，没想到原来希洛祈也是个脑筋有问题的大变态。
    清遥玩弄主人的兴致全消，打散空气上的照片投射，站起来说：「你能投入进角色里面就好，那我们现在──」
    话还未说完，清遥便被一道柔劲所掳住，他一个不稳往后倒，倒入希洛祈的怀中。
    「清遥，你怎么没穿拖鞋？」
    「为什么要穿……呜！」
    没有交谈的空间，希洛祈的双手便掠到清遥的大腿及肩下，提起，竟来了个很有骑士味道的公主抱。他半瞇着眼，喉咙发出的嗓音似乎低了半度：「我们现在，先去你房间吧？」
    希洛祈以臂弯轻托着清遥的后脑，缓缓前进，离开房间。清遥迫不得已环抱希洛祈，惊恐地问：「希洛！你想干什么？」
    「嗯？我会对你干什么呢……」
    也许这是没有特殊意思的正常回答，然而他那温和无害的嗓子，此时听起来怪怪的，让人不安，就像奏出了正常音调乐章的断弦琴箏。
    希洛祈问清遥的房间在哪，清遥不爽地回答了，两人维持着紧密贴合的姿势来到走廊尽头。通过认证系统，电子门开啟，房间内睡床、衣橱、书桌一应俱齐，但地方狭小，两人进入后房间已经没有多馀空间，显然清遥的角色定位是跟僕人差不多的次等庶子罢了。
    希洛祈把清遥放到床上，马上把衣柜旁边的棉拖鞋端过来。
    「……你对你弟太好了吧。」
    小男孩看得目瞪口呆，正想穿拖鞋，希洛祈却伸手撩高清遥的浴袍，手掌在对方的脚底打圈。
    「脚掌真小呢。」希洛祈摸到脚趾，忽然朝男孩投以诡魅的佞笑，再为他套上拖鞋：「真软，也很光滑呢，清遥。」
    「……因为是游戏外貌而已！」清遥没好气地大叫。
    「所以这样很好玩。」希洛祈依依不捨地继续乱摸。
    接下来清遥以换衣服为名，总算制止了希洛祈毫无节制的小攻行动，但对方语不惊人死不休，临走前还色瞇瞇似地看着小男宠：「慢慢换吧。对了，你怎么要穿着浴衣来我房间呢……」
    其实希洛祈的意思是「这样会着凉」，不过他没有说下去，只是乖乖把门关上，空馀下清遥一人在生闷气。
    到底希洛祈的父母是怎么教儿子的？小儿子是个带腹黑味的诱受，大儿子却是个白痴邪气攻？不，是不是攻现在还无法断定，说不定刚才的一切只是巧合。
    进入剧本后的第一个行动往往是检查环境，把武器道具收好。
    清遥打开衣柜，随意挑了件上班用的白领衬衫，又把犬耳脱下来。外表13岁的正太穿着这种正经服装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不过也没办法。把珍爱的布偶收入储物柜、上锁后，他扣着领带走出来，跟穿着光鲜西装的希洛祈会合。
    小男宠瞄了瞄他的灰色长裤，说：「手枪露出来了。」
    「啊，谢谢。」希洛祈用米色大衣把裤袋遮住，「你说得对，这剧本真的有枪，在我房间里。」
    「证明这剧本很暴力喔。既然你一开始就得到手枪，代表你这角色最容易被当枪靶，所以先给你武器防身。」
    「我会小心的。一楼还有个管家吧，他是玩家？」
    「有可能喔。在剧本简介里标示名字的一定是npc，没名字的话就50/50了。」
    两人走过富丽堂皇的红毯回旋大梯，开始在一楼各处搜索，不久后他们在厨房匯合，很没仪态地乱翻冰箱。
    黑发庶子看了看冰箱内的牛奶和蛋糕，伸手进去：「没想到管家不在，大概是上线时间不合，真不称职呢。」
    「那个管家不出现也好，他可能是敌人吧。」宅第主人也蹲下来，轻轻贴到男孩的耳朵上，嘴唇颤动：「他不来，这里只剩我们两个了。我只要你就可以了。」
    对话的热息一下一下喷到耳廓，然后顺沿侧脸的流线，吹红了脖子。
    清遥按捺着心中的激动，缓缓地把食物端出来，岂料身后那人却靠在他的背部，与他的手指相触，然后滑过。
    那人很体贴地帮他把黑森林蛋糕捧出来，说：「我切蛋糕，你倒牛奶吧。」
    清遥捧着手中的牛奶，鬱闷着把冰箱门踢回去。
    两人很随意地在厨房桌子上进食了。吃东西是游戏的一大娱乐方式，亦是回復体力的办法之一，他们没吃很多，吃到体力满点就停下来。
    「啊，巧克力。」希洛祈以食指拈起清遥嘴角的巧克力碎，吮进口中。
    清遥异常冷静地把嘴巴迅速抹乾净，深呼吸了一口气：「希洛，你……可以去挑战隐藏职业了。」
    希洛祈歪头：「呃？」
    「诱攻。」
    「欸，那是隐藏职业吗？我记得诱受是一般属性吧。」
    「诱受是常见的属性，不过诱攻不是。」
    受到接连的曖昧衝击后，老手清遥总算回復到平常的状态，清楚了解为何南祐祈会如此恋兄──希洛祈这傢伙根本不正常！面对「弟弟」，这傢伙会自动啟动强大的诱攻潜能，使人难以招架。
    南祐祈跟希洛祈不同，他是个智商及情商都正常的少年，长期被诱攻哥哥这样对待，萌生爱意也是预料之中嘛。
    一切的罪魁祸首肯定是希洛祈！
    清遥摸着下巴点点头：「我没有跟诱攻正式交手，不过他们是很能诱惑小受的攻，通常是由邪气攻转化而成，比起成为淫荡受容易得多了。
    希洛祈立即举手否定：「那个，我应该不邪气吧？」
    「邪气属性是次要。诱攻的升级重点是製造曖昧气氛，然后你就有机会得到相关道具，拿着道具去完成特定剧本就可以了。因为拿相关道具是靠运气，再加上诱攻的潜在技能初期较弱，所以很少人会选择成为诱攻呢。」
    「等等，清遥，我不懂得製造曖昧气氛，我很少看爱情剧集。」
    「我建议你将诱攻设定成目标喔，好歹这是罕有的隐藏职业，努力练上去会有优势，而且这不是弱攻喔。」
    「我根本不懂诱惑别人。难道我刚才做了什么，令你被我诱──」
    「没有！你跟你弟一个模子，以后多去玩兄弟剧本吧！」
    清遥洗了手，径自返回一楼走廊。他以为自己只讨厌弱受、小白受、圣母受，其他攻全都不怕；原来这种白痴诱攻也会令人头痛。面对邪气攻还能反唇相稽，可希洛祈紧跟其后，一脸单纯地追问：「我不懂。我只是投入到哥哥的角色里，将你当成弟弟而已。这算是诱惑吗？难道《xonline》的评审准则，就是把兄弟间的互相关怀扭曲成bl诱惑？」
    清遥装作听不到，大踏步往前走，却见原本无人的客厅，此时多了一个穿着管家服的青年站在楼梯旁，昂首端详着二楼。听见脚步声，青年瞬即阳光满脸地转向主宠二人，咧开大笑脸向他们躬身敬礼。
    「钱大主子、钱小主子你们好！请恕万里晴空睡过头了，真失礼，请你们原谅啊！对了，你们吃了早餐没有？」
    青年保持着管家式的曲身姿态，向希洛祈和清遥俏皮地眨了眨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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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33. 遗產篇：同伴还是敌人？

    《xonline》（version3.4）
    33.遗產篇：同伴还是敌人？
    别说是老玩家清遥，就连希洛祈这菜鸟也看得出：这位名为万里晴空的管家很习惯玩剧本，从那流畅嫻熟的动作即可见一斑。
    剧本世界的规则比场外世界来得严谨。在场外世界，付钱便能探知对方的个人资料；在剧本世界，只能使用角色查询卡片，使用方式也不是在道具栏上点击一下就行，而是要把卡片拿到手里，瞄准目标才成。
    万里晴空把电子平板呈到两位主子前方，笑瞇瞇地说：「希洛祈大主子，清遥小主子，在吃早餐前请先看今日新闻吧。」
    简单的交谈，明确的称呼，希洛祈才懵然发现自己的名字、身份都被对方探查过了──而且是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
    当他笨拙地从大衣内摸出角色查询卡片时，万里晴空已笑嘻嘻地站在他身边，红棕色短发下那精悍的双目盯紧他的手。希洛祈不好把卡片抽出来，总觉得很尷尬，唯有乖乖把双手放到膝上。
    新手气派尽露啊。
    清遥无视管家的存在，淡定地捧着平板索取剧本相关情报。希洛祈缩回小男宠身边，一同看资料。
    「啊，清遥，这个……」
    「怎么？」
    希洛祈吞下口水，将平板上的半身照片圈出来，放大投射到空气中。这是一个脸泛油光的胖男人，眉粗鼻厚，予人恶劣的反派印象。新闻上的他穿着长至膝盖的风褸，戴着黄棕色眼镜，让他显现出黑社会混混的野性。
    「他就是宙斯。没想到他也来了这个剧本……」
    「哟？」清遥笑了，饶有兴致地多看这个大叔，「他的外貌弄得挺丑嘛……丑得让人没兴趣喔。这也是一种优势吧？」
    希洛祈皱眉，在这个剧本里，宙斯大叔巧合地当上钱家的敌人──王氏集团的总裁。
    王氏集团究竟是什么来着，电子报纸中未有提及。里面提及的只有钱氏电子產品由于被检验出品质问题而在仓库中囤积铺尘，新的开发企划亦不得不无限期搁置。退款赔偿让集团陷入财困危机，急需资金週转，
    作为投资伙伴的王氏则袖手旁观，甚至意欲中止合作关係，令钱氏的状况雪上加霜。
    希洛祈搔搔头，感觉问题挺麻烦的。上次的《十之一》还可以当成奇幻游戏来玩任务；这一次的商业案件，他这个高中生有能力处理吗？他可不是唸商的啊……
    「亲爱的希洛祈主子，恕我冒昧啊。」
    万里晴空从后方轻轻插话，调子漫不经心的：「你被这位大叔抢了ai吗？」
    希洛祈怔神看着管家，好几秒后才答：「他说要抢我的ai。」
    「主子你真不够运！我以前也被他抢过，真是心痛到死。」
    清遥斜斜地撇向万里晴空，黑瞳子安静地观察着。
    希洛祈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上同样被宙斯威吓的玩家，连忙问：「你的ai怎么了？」
    万里晴空举起食指，换成老朋友似的交谈方式朗声炫耀：「没有怎样！我家可爱的小羽最后还是回来我身边，每晚在床上甜腻腻地叫我『万里』、『不够』、『深一点』……嘖！真是不得不爱啊！我家小羽也有来这个剧本当旁观角色，专程跟我甜蜜蜜！我家小羽真是棒绝啊！我敢保证小羽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呃……」希洛祈点头，其实他完全不晓得对方在说什么，「那么，你的等级比宙斯高吗？所以你不怕他？」
    「不，大叔缠上我的时候，我跟你一样只是lv1的新人啊，怎么可能比得上他？他手段很狠的！」
    「狠？」
    「不交出ai，他就会不断在剧本里追着你，见你一次就打一次、姦一次，你怕了就会把ai交出来啦。」
    「我记得剧本可以中途放弃吧？」
    「主子，那升级点数、钱、好康道具什么都没了，大叔还是像隻厉鬼一样追着你咧！这不是逃跑就能解决的事啊！」
    希洛祈侧头思量，说：「不能升级也没关係。我坚决不交出我的ai，他也没办法吧？时间久了，他应该会找其他新人当目标，不会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万里晴空似乎是聊得兴起了，乾脆蹺着双脚坐在长桌上，像辩论家一样既摇头，又伸开两手地大叹：「不行啊主子，他的手段很歹毒，你应付不来。」
    「还是不行吗？」
    「他会恐吓你！『我要把你家小羽先强暴十遍！再派npc轮姦！桀桀！等着看你家小羽的屁屁变松吧！』很可怕吧？」
    「嗯……」
    希洛祈不太能领略屁屁变松的意思，不过，自己的ai被强暴、轮姦就是不能接受。
    「那你怎么应付？」
    「用爱。」
    看见希洛祈一脸惘然的傻瓜脸，万里晴空满神秘兮兮地把食指放在嘴边，很是得意。
    「爱，可以应付世上所有难题。」
    不懂爱为何物的菜鸟听得愣头磕脑，只有沉默许久的老玩家像是听到天底下最恶质的笑话，朝着天花板刺眼的灯光叹了口气，然后把视线转回新闻上。
    依照剧本方向，作为钱氏继承人的希洛祈跟清遥要回公司。时间差不多了，在管家催促下，希洛祈忐忑不安地回房间寻找公事包，对于自己在虚拟世界里也要当个小文员颇感迷惘的。
    他是未毕业的高中生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一楼走廊处，清遥一直安静地傍着长柱。万里晴空等级不算高，倒是在《xonline》已待了一段时间，玩剧本也得心应手了。
    待到希洛祈消失在楼梯口，万里晴空维持那散漫的管家态度，含笑探问：「小主子有事吗？」
    清遥站直身子，如烈鹰凌厉的目光快速扫过万里晴空的全身：「有事。你帮哪一边？」
    「哇，好直接呢。」
    「早早确定是好事喔，以免我把你当成敌人。」
    万里晴空摸着下巴嗯嗯点头，但笑不语。
    《遗產下的丑剧》是七人剧本，其中有四名玩家已能确定：钱氏长子希洛祈、钱氏次子清遥、王氏总裁宙斯、钱氏管家万里晴空。以这个剧本设定来说，前三者权势最大，亦牵扯至最核心的遗產话题，很可能被设定为剧本的主角；万里晴空的定位则是配角。
    区区的管家，肯定无法名正言顺取得钱锦华的遗產，不过关键时刻总能左右大局。
    例如，万里晴空的身份可能是「钱家老爷生前最信任的管家」。
    要是万里晴空协助宙斯，把钱家的情报告诉宙斯，那么希洛祈和清遥的胜算便会少了一成。
    七名玩家尚未全数出现，万里晴空一时间也很难下判断该投靠谁。有时形势所迫，先帮某人，最后来个大倒戈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清遥不急着迫问。他仅是单手插入衣袋，轻松表态：「不暪你，我会帮希洛祈喔。」
    万里晴空吹起短促的口哨：「呼，好意外喔，你不打算独吞遗產吗？」
    「我不在乎。」
    「你一定深爱着大主子吧，真感动！爱，果然很伟大呢！」
    「才不是。」清遥的眉头往上跳了跳，「正因为他是笨蛋，要是我不帮他，他大概久久也不能升级。相反，我要升级，太轻松了。」
    「那小主子为什么要迫他升级呀？」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我会帮希洛祈就够了。」
    「嗯嗯。可是宙斯已经lv5了？大主子看起来是lv1的新手吧，我帮宙斯比较有利。」
    「你帮宙斯，那我会杀了你，剧本里、剧本外都是。」清遥用手指作出枪状，笑吟吟说：「还有，你说你家的小羽男宠是《遗產》的旁观角色？很好，你这个主人被我pk之后，我会帮他解决h需要，很贴心吧？」
    万里晴空的管家式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哎呀，我帮你的话我也会被宙斯杀吧！我干嘛不投靠lv5的宙斯？」
    「好吧，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帮希洛祈那个没用的新手？因为我有十足把握会赢，无论对手是lv1还是lv5。」
    清遥耸了耸肩，淡定过头的口吻，显然是不把一切放在眼中。万里晴空霎时间被摄去心神，面对这个比他矮的小男孩，他竟无法说话。
    到底这男孩是没见过高手，所以胡乱放话；还是他正正是顶尖高手？
    万里晴空深信，如果不搞清楚这人的实力，作出错判，自己真的会被pk、直接被击退至场外世界。
    踏楼梯声响中断了两人的话话，是希洛祈。他抱着公事包，像毫无戒心的小白受那样走下来。清遥向管家拋出可爱的甜笑，然后快步跑上二楼。万里晴空深深吐了口气，手脚发软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呆呆的希洛祈完全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不久，钱家三人坐在房车里。管家在司机座位摸索gps系统，调整驾驶模式，接着车子自动啟动了，飞速奔往钱氏总公司。
    短短1分鐘，他们已抵达一栋亮银色商业大厦，顶处闪烁着「钱氏集团」买隻大字的电子板。管家含笑祝主子工作顺利后，驾车离开了。
    庶子出身的清遥职位较低，办公室也低了几层楼。两人共同通过大门，跟职员们含笑挥手，接着乘搭高层专用的升降机。叮的一声，升降机抵达29楼。
    「我到了。」清遥说。
    「嗯，保重。你不在，我的心好像少了些什么呢……」希洛祈按着胸膛苦笑。
    清遥不甩他，瀟洒地转身离去。
    希洛祈也没多耽搁，又过了一会儿，升降机到了33楼，钱氏长子个人专用的办公楼层。
    玻璃门刚开，希洛祈鬱闷的心情便一扫而空，眉开眼笑了。
    他的ai男宠亚沙，现正身穿同样笔挺的社会人纯黑西装，站在会议室旁边。
    是等候自己吗？
    看来却不是。
    亚沙此刻把手机贴在耳朵，细柔的眉紧扣在一块儿，压低声量跟网络的另一端对话，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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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34. 遗產篇：钱老头的遗嘱

    《xonline》（version3.4）
    34.遗產篇：钱老头的遗嘱
    亚沙之所以出现在钱氏长子的办公室，想必是饰演钱氏的职员，希洛祈的下属。
    跟亚沙联络的，不是剧本的npc便是玩家。
    亚沙尚未发现希洛祈，按着耳朵的接听器，继续交谈。希洛祈悄悄靠近，原以为可以打听出什么端倪，但亚沙是个内向且少言的男生，捧着手机的他只是不断点头、发出「嗯」「好」的应声。
    不久，亚沙说了「再见」，环视四週，猛然发现主人就在身旁。他像跟外遇对象聊天却被发现的小受一样，战战兢兢地把手机藏到身后。
    希洛祈问：「你刚刚跟谁聊天？」
    亚沙激动地摇头：「不，什么都没有！那、那只是系统讯息。」
    「这样啊。」
    谁都知道亚沙在说谎，但希洛祈尊重个人隐私，没有插嘴。
    如果亚沙跟其他人谈恋爱，他反而会欣慰吧。
    亚沙确认主人没有愤怒，总算松一口气，他恢復平静，认真地自我介绍起来。原来在这个剧本中，亚沙是希洛祈的私人助理，对于遗產、公司的事均有一定理解。
    换言之，希洛祈这不称职的董事长可以放肆地争遗產，将公司业务全推给亚沙也没关係──事实上，剧本设计者本来就不打算叫玩家或ai要管理公司，这并非争產剧本的游戏重点。
    亚沙带领希洛祈来到董事长的个人办公室。明明是一个人使用的工作房间，却比现实世界的家还要大，无用的空间多得不得了。希洛祈踩过灰毛地毯，坐在旋转椅上，漫无目的地旋转。
    作为初等ai的亚沙对于富贵与贫穷显然没有认知，冷静地为主人整理资料。他略带生涩地呼叫出几个萤幕，空气中立即浮出钱家的关係图。亚沙浅笑，把图片转向希洛祈那边，指着关係图中的「钱家长子」说：
    「主人，你是刚接任钱氏董事长位置的钱家继承人，钱锦华和江琳的儿子，你极尽奢华，不懂得管理公司，所以公司上下很多人都对你不满。主人可以用钱收买npc，但是其他玩家也可以煽动npc去袭击你。」
    这还真是令人不爽的设定。希洛祈勉强点头，亚沙指向关係图另一边续道：「相较之下，钱家庶子由钱锦华和吴琴所生，他虽然不被钱锦华重视，但是很有才干，所以大家都很支持他，他更容易煽动npc袭击主人，请主人小心。」
    「咦？清遥的设定好像跟我敌对。我真的要跟他争家產吗……」
    「清遥？」亚沙的眼瞳霎时凝缩，略显尖锐：「……主人又跟清遥一起了？」
    「嗯，他现在是我弟弟。」
    「原来是这样……我也想跟主人住在一起。清遥他……」
    说到后面，话音渐小。希洛祈含笑看着这个在剧本里的亚沙，总觉得亚沙好像成长了不少，明明只是半个小时的事情吧？看来剧本确实是ai的成长催化剂。以前亚沙都叫清遥作「清遥前辈」，现在会直喊名字，算是对等了。
    什么时候亚沙才会叫他的名字呢？还是叫声「爸爸」比较好听？希洛祈托着下巴妄想。
    亚沙思虑了几秒鐘才回过神来，继续讲解：「既然清遥是钱家庶子，请主人多加防范。钱锦华的两任妻子江琳和吴琴均已逝世，所以遗產继承人只有主人和清遥。」
    「这也好。」希洛祈笑得弯起眉：「如果清遥想要遗產，那就给他吧。我继续玩剧本也是为了他。」
    亚沙眉毛挑高，却又乖乖低头：「嗯。那……主人，请问你看过遗嘱吗？」
    「遗嘱？」
    「是，我的背景说明提及你将钱锦华的遗嘱放在办公室的保险箱内。」
    希洛祈环顾这个足够坐几十人的大型办公室，墙身没有掛着银箱子，唯一的嫌疑是自己身前的半月形樟木办公桌。他跪在地上寻找，果然在桌下发现几个保险箱，最小号的那个还明目张胆地标了「遗嘱」二字。他把指头放在感应器上，再做了声纹识别，保险箱的锁立即解开，他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
    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是一份遗嘱：
    遗嘱人：钱锦华
    本人为免突然身故，发生纠纷，特立本遗嘱。
    本人死后，企下公司、物业、银行存款由儿子希洛祈继承。
    本国的宅第与外国的别墅由妻子江琳继承。
    x银行存款中的500万现金由本人之父母继承。
    立遗嘱人钱锦华
    40年7月1日
    希洛祈眼尖地发现，这份遗嘱的不妥之处倒真不少。遗嘱的订立日期是40年7月，距今已经十多年了。遗嘱里又提及钱锦华的父母和第一任妻子江琳，现已死去；庶子清遥又未提及。这份遗嘱还有效吗？
    儘管有各种疑问，不过最末处有钱锦华的签名及印章。这时系统体贴地弹出帮助讯息，解决了新手的疑问：
    ＜系统提示：这是钱锦华的遗嘱，你作为遗產受益人，必须在阅读遗嘱后的一天内举起遗嘱宣读「要求确认遗嘱」，遗嘱方能生效，否则你将无权再确认此遗嘱。＞
    现实世界里，遗產处理要经过重重步骤，一个不慎甚至会闹上法庭。在游戏世界里，剧本设计者将一切大幅简化，并加入游戏性的规则，让任何玩家都可以轻松争遗產。
    依照系统提示，作为此遗嘱最大得益者的希洛祈乖乖举起遗嘱。
    「要求确认遗嘱。」
    下一秒，不止是希洛祈，连同亚沙、以及剧本里的眾玩家都收到一则通知：
    ＜剧本公告：钱锦华于40年订立的遗嘱现已生效。内容如下。＞
    公告下方正是遗嘱的内容。亚沙很快读完，紫蓝的眼眸睁得亮晶晶的：「主人，恭喜你！遗嘱上面钱锦华的父母、妻子已经死亡，遗產应该全部归你！」
    「……不，我看没这么简单。」
    「主人，我不懂。」
    「嗯，我也不懂得遗產的问题。不过，如果有另一份新的遗嘱出现了，例如50年的遗嘱表示所有遗產都给清遥，这份40年的遗嘱肯定会无效化吧……」
    希洛祈如此分析，正要摸出一些头绪之际，空气马上弹出熟识的说明方框：
    ＜系统提示：这是自书遗嘱，所以无须见证人，只要遗產受益人申请确认，遗嘱便会生效。＞
    ＜系统提示：其他类型的遗嘱，包括公证遗嘱、密封遗嘱及代笔遗嘱，必须经过其中一位的遗嘱见证人予以承认，再由遗產受益人向系统要求确认，方能生效。＞
    ＜系统提示：当剧本的第五天结束后，遗產会依照遗嘱及玩家之间的各种金钱条约进行自动分配。＞
    看到这里，希洛祈总算捉到《遗產下的丑剧》的大致玩法。冒出这么多关于遗嘱的系统提示，暗示了钱锦华的遗嘱绝对不止一份！
    刚刚生效的40年遗嘱对希洛祈非常有利，要是保持到最后，希洛祈获得最多遗產，自然大胜。不过，若是中途跑出另一份遗嘱，情况又会往另一方倾斜。
    但规则亦讲明：遗嘱必须经过见证、确认才能生效。只要希洛祈找出其他遗嘱，将之销毁，就能持续现时的优势了。
    脑内齿轮运转完毕，希洛祈自以为已摸出胜利之道，一则新讯息又挡住视线了：
    ＜剧本公告：钱家次子对40年订立的遗嘱行使扣减权。钱家次子所获得的遗產比例是25%。＞
    「主人，这是……」亚沙张着大眼说。
    「我也不太清楚。」希洛祈摸着肚子笑得欢乐，把视窗关掉，「遗嘱才公佈几分鐘，就被清遥吃了25%啊，真过份。」
    什么又叫扣减权了？清遥做了什么？
    争遗產，真是跟他平时玩的线上探险游戏完全不同。
    希洛祈伸了个大懒腰，那极具弹力的旋转椅椅背，还有巨大玻璃窗外的温暖阳光都让人不想劳动。
    极尽奢华的长子吗？如果他选择懒散地玩剧本，应该可以放肆地跑去浸温泉、吃大餐、穿华衣吧。
    希洛祈闭着眼偷懒了几分鐘，这才像个富家子弟般，向前方招招手：「亚沙。」
    「是？」
    「搬张椅子过来吧，我们该工作了。」
    「是，主人。」
    亚沙弯起柔和的淡棕色眼眉，笑得甜极。他赶快把角落的办公椅推到主人身边，一如以往地枕到主人肩上，接着把遗產相关的资料夹挑选出来，两人一同查阅。
    剧本设计者也真有心思，还真把一大堆法律条文推上来。
    「扣减权……是这个吧。继承人若未能取得他的特留份，可以对遗產行使扣减权。很难懂，特留份到底是什么？」
    「主人，看这个。」
    「继承顺位吗？……死者的遗產一定要留给直系血亲，即是儿子、女儿。我懂了，钱家的继承人有两名，我和清遥；虽然遗嘱没有提及清遥的名字，但清遥是儿子，仍然具有继承遗產的权力，可以从遗產里取得应得的份量。唉，真复杂……」
    就在两人继续研究遗產事宜时，公司的柜檯小姐致电过来：「董事长早安，王氏总裁宙斯已抵达大门，请求见面。请问你要怎么处理？」
    希洛祈和亚沙四眼对望，深知一个大麻烦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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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35. 遗產篇：宙斯的挑衅

    《xonline》（version3.4）
    35.遗產篇：宙斯的挑衅
    相比起安坐在第33层豪华办公室的希洛祈，清遥只算是个比较有名气的经理他坐在一间不大不小的专用房间内，高速参阅各种资料。
    终究是老玩家。他只挑了遗產继承的重点条款细阅，然后便把那堆涉及现实的法律条文丢到一旁，先去查证钱锦华的人际关係，并盘算遗嘱的数量及条文。
    这一份遗嘱对希洛祈100%有利。为了游戏平衡，必然存在另一份足以扭转形势的遗嘱。不过，说不定钱锦华打算把所有财產全部捐给慈善机构，到时候大家都玩完了。
    无论如何，关键在于「其他遗嘱的内容」。知道内容，才能决定下一步该确立遗嘱还是销毁遗嘱。
    驀地，脑里突然冒出剧本遗嘱系统的说明，他的三指转到下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把遗產条文抓回来，搜寻关键字，唇角扬起，已然掌握到一点眉目了。他含着食指头继续查阅相关内容，这时一名职员把门推至半开，向他笑道：「王氏的总裁来了，垃圾董事要跟他会谈，有兴趣看看吗？」
    「哦？」清遥缩掉视窗站起来，露出一副爱看戏的趣怪表情：「好，王氏总裁现在在哪里？」
    「1楼！正要上去。」
    「嗯，那你先出去。」
    「咦──唉，好吧，你自己慢慢看。」
    待到小职员把门关妥后，清遥立即把办公室锁住，脚踏地板，脚尖勾出蝶形，地板瞬间化作超巨形的萤幕。清遥把画面调整到1楼，只见一名手抓白色西衣，戴着棕黄色眼镜的胖大叔被年轻的接待员带领着，漫步前行。
    这不是谁，正是希洛祈所提及的lv5玩家宙斯。
    宙斯的确像个痴汉，在公司白日灯下，他大鼻子上的油光更加显眼，像一块炸丸子；他的鬍子不长，倒是长得很密，还要在经过的男职员脸上蹭啊蹭，非常色情。
    清遥笑着观察大叔的脸，直至他进入升降机，消失不见为止。
    「长得真丑啊……」他关掉地板萤幕，唸唸有词。
    以现实的角度看来，其实宙斯不算太丑，只是面目可憎。不过在俊男美女已成定律的网拟世界里，无论外貌还是气质，这真的是丑毙了。
    《xonline》是结交朋友、寻找爱情的国度。
    既然如此，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塑造成这种不讨好的外表──甚至是极惹人厌的色狼形象呢？另外，他抢夺新人的ai到底有何目的？他怎么会来到《xonline》？
    真是令人好奇的大叔。
    清遥在个人办公室里张手舞了一圈，接着如蒲公英般飘然飞落椅子上，继续寻找有用的资料了。
    ※※※※※※
    在钱氏总公司的会客室，希洛祈坐在沙发上，细饮亚沙端来的红茶。这茶远远已溢出一股宛如深山溪涧的清香，含在舌根，更觉得香甜一下子渗透至整个口腔，让人回味无穷。
    真是上等好茶，好喝得令希洛祈忽略了对面座位的客人。
    待到亚沙从厕所回来，把一瓶新鲜的冷水放到宙斯的位置后，希洛祈才昂头说：「没有事的话可以请你走吗？」
    宙斯鼻子一喷：「桀桀！一见面就这样招待我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你有什么事？」
    「哎呀，没什么事，只是几天没见，想看看你跟我的未来男宠！」
    亚沙根本没正眼瞧宙斯，逕自坐在主人身旁，继续扮演他小鸟依人的男宠角色。
    希洛祈很自然地搂住亚沙，朝大叔说：「既然没事，可以走了吧？不送。」
    「别这样，希洛祈，我是要提醒你这菜鸟该如何玩剧本，怎么不领情呢？」
    希洛祈思量片刻，姑且听听宙斯想说什么吧。瞧宙斯那自大狂妄的口吻，根本不把他这种新手放在眼内，也许会透露自己的争產计划。
    宙斯的大屁股如擂鼓一样摔到沙发上，蹺起二郎腿说：「你们，想不想知道宙斯前辈会怎么玩这剧本？」
    「想。」希洛祈毫不违言地答。
    宙斯大口喝掉那杯厕所冷水，湿润的厚唇在狞笑：「杀了你，对我没有好处！我不姓钱，不是遗產的继承人，杀了你我也不能拿到遗產啊，我干嘛要杀你？我会从你这个钱氏的败家子下手，把遗產拿个精光，桀桀！」
    「怎么下手？」
    「你钱氏公司有财务困难吧！钱家长子以前就一直向我借钱，现在又因为你差劲的產品监控，需要大量资源来处理品质问题和赔偿问题。没钱？你就别旨意產品能卖，准备大亏本吧！」
    希洛祈记得自己的背景设定，对借钱没有印象，但确实有提及公司急需资金週转。不过这跟争夺遗產有什么关係？
    宙斯已看透希洛祈这副木然的表情：「你不明白，是吧！」
    希洛祈没有回答。宙斯奸笑道：「你这小毛头！你没有亲人死过吧，不知道继承问题！难怪！」
    身边的亲人死亡，从而学习遗嘱处理？这么说，宙斯在现实中恐怕是个有一定年纪的真大叔了。
    「虽然这间钱氏公司是由你接管，但这并不是属于你的财產。钱锦华的股份是两年前赠与你，你这董事长之位都是买来的，这些资產仍然算入钱老头的遗產里！桀桀！」
    「你是指……我现在住的、用的，全都是钱锦华遗產的一部份吗？」
    「嘿！看来你还有点分析能力嘛！」
    「你想说……」
    「在钱氏跟王氏的关係中，王氏是借贷一方！换言之，在剧本总结的时候，你还得偿还我的债务呢！」
    钱锦华的公司欠了债，在钱锦华的遗產中扣除一部份还给王氏总裁宙斯，听起来不无道理，这正是宙斯抢夺遗產的方式。希洛祈不安地抓着西裤思考，难道又有25%被宙斯吞掉？
    亚沙细声咳了一下，低声报告：「……在去年秋季的电视品牌开发计划中，王氏是投资，不碍事。不过后来钱锦华在心脏病发作住院期间，主人你经营失当，令公司有所损失。为了隐暪钱锦华，你向王氏那边借了七千万……」
    「呀──骑骑！原来是怕被爸爸骂，哭破嗓子向本大爷借钱？败家子，我少看你啦！」宙斯兴奋得拍掌叫好。
    希洛祈不禁咬咬牙。钱家长子，这到底是什么狗屁角色设定？
    钱家的总资產到底有多少？七千万佔了几个百分比？
    他在心中暗暗叹气，这下子除了遗嘱问题，还要处理宙斯的债务；另外两个未登场的玩家，会不会又向他勒索一番？
    「争夺钱锦华的遗產」是大家的通关事件，哪怕是小角色如同管家万里晴空，甚至是身旁这乖巧的亚沙助理，也得从钱氏继承人身上敲诈一笔，才能顺利取得升级点数。现在才第一天，大家的手段当然没完全施展出来。
    在希洛祈深感绝望之际，宙斯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像大奸商一样一边大笑，一边将文件推到希洛祈面前：「这样吧！我知道你极需要一笔钱週转，以前借你的七千万我可以当作送给你，我也可以再借你三千万，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
    希洛祈揪起文件，直接去看纸张上字体最小的可疑句子，张口唸出来：「『我同意将我的ai男宠亚沙交予伟大的宙斯，今后绝不会取回』？……我不同意。」希洛祈当场把合约撕碎，塞到宙斯的水杯里。
    亚沙没有说话，但双颊倏地变成亮粉红，整个人像八爪鱼般缠到主人身上以表谢意。
    「真遗憾噢！」宙斯的视线不断在两人之间回旋，奸商式的粗野笑脸始终未变。
    绝对信任主人的ai跟无知的新手，看起来甚是碍眼。
    这种亲密往往只存在于lv1和lv2的新手玩家，等到玩家等级更高，主人往往会把ai丢弃，曾经的相亲相爱也会化成泡影。
    被送往垃圾场的ai仍会疯狂迷恋主人，直至被系统彻底删除。
    这个lv1的亚沙，早晚也会有同样命运。
    「希洛祈，你不领情就罢了！不过下次你有需要，欢迎亲自找我，桀桀！」
    宙斯拍拍屁股站起来，扇状摆动的双手几度掠过皮衣。当他第四次拍向屁股时，他不动声息地挑起皮衣下襬，藏于腰带的武器捲入掌心。
    希洛祈提起茶杯，正为这大叔终于离去而暗松一口气，却见宙斯黑色皮衣后冒出漆黑的物体。
    金属的光在灯下闪耀。
    希洛祈下意识抓住亚沙跳出沙发，但宙斯的手更快，乌黑色手枪还未握稳，他已将击鎚拉后，扣下板机。
    希洛祈在过去一星期集中在枪击练习和道具组合应用，哪晓得应付这种突发状况？他匆忙把手中的茶杯朝宙斯用力掷过去。
    砰的一声，茶杯巧合挡住子弹。
    杯子在空中爆开，香淳的红茶与玻璃屑如雨般在会客厅挥洒。白色的碎末似要溅入眼中，希洛祈提手遮住眼睛，双脚连连后退，直至踩到墙壁。
    宙斯移到中间空旷位置，把自动瞄准晶片置入枪内。剎那间，那隻隐隐冒着青筋的手自动调整了方向，手枪对准希洛祈的胸部。自动瞄准尚需7秒才修正完毕，但误差率正逐步降低。
    射偏一点不要紧，时机错过就不行了。
    宙斯手指按下，银子弹从枪口破出，快得连正在飞溅的茶水也沾不着它。
    希洛祈想躲也躲不了，子弹距离他的胸口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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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36. 遗產篇：下线

    《xonline》（version3.4）
    36.遗產篇：下线
    一直被保护着的亚沙突然冒出，抱住希洛祈，用背部迎向子弹。
    亚沙没有这么好的眼力，能够捕捉子弹的轨跡；他也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甚至不知道刚才那爆破的声音是由子弹造成。但他知道：只要在希洛祈和宙斯中间形成一幅墙，就不会有事了。
    子弹射入身体的剎那，亚沙尚未有反应；当他更用力紧抱主人，才感觉到肩头那种被贯穿的痛楚，衣服泛湿。
    「亚沙！」希洛祈亲眼看见亚沙在自己身前缓缓倒下，取而代之的，是拿着手枪再作自动瞄准的宙斯。
    希洛祈猛然回神，在会客室广大的空间抽身旁闪，同时掏出半自动手枪。
    不同于宙斯，他的枪枝才刚从腰际拔出，便直接向宙斯的小腿射出第一击。当枪击的声响传入宙斯耳膜，宙斯甚至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直至再来连环的枪声，他的身体确实感觉到微震，显然出事了，立即把文件柜推倒，挡住希洛祈的第五枪。
    「啐，该死……」刚才的四次射击，希洛祈的子弹竟毫不偏差地射入他的左脚小腿、右脚大腿、左手肩膀、右手手腕。
    希洛祈不但有枪，而且绝不是枪械新手──连手也不抖一下的连射技术，绝对远超于《xonline》的无数玩家。
    无声间，宙斯勾起满意的笑容拔腿就跑。他本来就刻意站在后门附近，半晌后已消失于会客室。
    希洛祈没有追击，因为手枪只剩一发子弹，也没有后备子弹。他立即开啟会客室的通话器，向公司全部人宣佈：「抓住宙斯……王氏的总裁……有赏！还有，快找个医生来顶楼会客室……有赏。」
    顾虑到自己只是个没人缘的败家子，他只好不协调地在句末追加「有赏」二字。
    关掉通讯，希洛祈返回亚沙身边，刚刚的冷静瞬即瓦解。地上尽是红茶与玻璃杯的痕跡，白色的沙发湿了一滩鲜亮色的血，并不多，却触目惊心。厚实的西服被打穿了个洞，苍白的脸往一边塌下，好似随时会昏厥。
    「亚沙，你觉得怎样？」
    亚沙战战兢兢地望向主人，眼眶隐现水光，却没说出半句话来。
    希洛祈咬紧下唇，心里把宙斯骂个狗血淋头。即使他再不济，也绝不会把亚沙交给这种人！
    「亚沙，别怕、别怕……」希洛祈小心翼翼地扶起亚沙，看见对方的脸色没有特别痛苦，便把他的上衣逐一脱下，以免触及伤处。
    亚沙眉头也没抖，泛白的唇始终没颤出一句话来，仅是不停喘气。
    这时会客室的门被打开，希洛祈吓得跳起来，来者却非医生，而是清遥。
    希洛祈还没解说状况，清遥已冷着脸快步走到亚沙旁边，说：「呼，枪伤。希洛，你去看看公司有没有救护室，有的话拿些手术用品过来，要不然我们把亚沙抬过去。」
    「……咦，清遥……你懂得拿弹头？」
    「我爸是医生，我也试过替小狗开刀。」他把亚沙扶正，自信一笑：「放心，在游戏里做这种简单手术不成问题，只要有道具就行，你也办得到。除非是瘟疫那种恶症，否则还用不着叫医生的。」
    「好。」
    「动作快一点，今天的剧本时间快结束了，最好在强制离开剧本前处理好伤势。」
    希洛祈立即跑出去问人救护室在哪里，手术用具齐全与否，接着便背着亚沙慢跑过去升降机。看来剧本设计者早就预料到这种突发情况，顶层早就设有救护中心，各式设备齐存全。
    亚沙不吵不闹的，来到救护室后，他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在清遥的一根麻醉针下，亚沙没有痛苦地昏睡过去，但牵着主人的手依然紧系不放。
    清遥拿着闪闪发亮的手术刀道具，往空中轻拋一圈，接住，得意地笑了笑。
    ※※※※※※
    包扎完毕，两小时的剧本游戏时间刚好结束，希洛祈、清遥跟亚沙同时离开剧本，返回剧本房间。
    「呜……」亚沙的魂魄总算返回，双手还是抓住希洛祈的袖子，发出第一次呻吟。他那宽松的领口隐隐看见肩头处的绷带，那位置，分明是枪伤之处。
    希洛祈吓了一跳：「咦？亚沙你──」
    「剧本里受的伤会保留到剧本外，但是痛感会大幅调低，你安心。」清遥解释道，「我们先回去吧。」
    「嗯……」
    亚沙没有多话，蔓藤似的手把主人的上身完全缠住，连弯个腰都很困难。希洛祈任由亚沙浅棕色的发丝在他脸上拂扫，三人缓缓回程。
    路途上，因为亚沙刚遇枪战，希洛祈不想多说他玩多人剧本的感想，清遥也无意商讨剧本里的事，一行人很快便回到纹小刀的后宫度假村，回到小竹屋。
    竹屋的角落有一张单人床，作为玩家的希洛祈和清遥平常极少用，现在倒成了亚沙的专用位置。希洛祈把亚沙放到床上，白色的绷带不松不紧，没有渗血，亚沙的脸色也比剧本中红润得多。
    「还会痛吗？」
    「还会，有点不舒服……」
    希洛祈很自然地将目光投向清遥，清遥翻了个白眼，对于经常被当成说明书甚为不满：「啊啊！那要等到明天再回去剧本，在剧本里一口气把伤养好。嘛，如果真的这么怕痛，可以直接放弃剧本不玩，那么在剧本中的任何异常状态就会彻底消失。亚沙，你要怎样？要退出就快。」
    「不，我不离开，我要跟主人一起。」
    「果然是ai嘛……」
    像是听到一个没趣的答案，清遥半瞇着眼来到长椅，半坐半卧地打开剧本视窗，独自整理过去一个多小时的内容。清月下，小男宠的皮肤揉合了靛蓝的微光，显出一种冰山般的冷傲感。
    清遥的侧脸显得有些孤寂。
    希洛祈注视着清遥的身姿，觉得自己做得不太对。清遥期待的，应该是大家一起热闹地分析剧本，商讨遗產作战策略──这样才是玩网路游戏啊。
    撇除担忧，愉快地玩游戏吧！
    希洛祈挪开了寸步的距离，身后的人立即搂着他的手臂不放：「主人，别走……」
    「呃？不，我只是想跟清遥──」
    「为什么又是清遥？为什么主人凡事都要跟清遥一起做？」
    「呃？」
    这下子希洛祈也不知道从何反驳，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听话地坐在床边守候亚沙。那旁的清遥瞟了瞟两人的可怜相，侧头回想《遗產》的剧本设定，但心思已被打散。
    这只是亚沙的第一个剧本，这只是剧本的第一天，亚沙已经从乖乖接受主人一切的小孩子，进化到懂得保护主人、甚至懂得「嫉妒」这种复杂情绪的ai，成长速度快得离谱。
    在他离开《xonline》的这一年，ai系统又有改动吗？
    再过一星期，亚沙的智慧、常识便会进一步提升，变得非常接近人类吧。
    不过，充其量也是「接近人类」。
    越是思考，整个人变心绪不寧。清遥乾脆关闭视窗，说：「希洛，我先下线了。」
    「欸？」希洛祈看看时间，说：「啊，我也差不多该下线了。」
    亚沙感觉到主人的手又松开了，连忙爬出床缘，眼睛转出一圈泪光：「什么叫下线？我也要下线，我要跟主人一起下线！」
    希洛祈愣住了。长椅上的清遥也倏地僵住，目露讶异。
    作为游戏中的ai，亚沙无法辨识玩家和ai两者，以为主人跟他是对等的存在吗？
    希洛祈顿觉有口难言，唯有把「下线」这话题暂时压下，对亚沙提起温柔的笑脸：「我在这儿陪你，直到你睡着，好不？」
    「我睡了你也不能跟着清遥！」
    「唔……嗯。」
    「我希望睡醒就能看到主人！」
    「呃……好。你放心。」
    亚沙总算将硬绑绑的肩头放松下来，把主人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脸庞，感受对方的体温。这无知纯良的表情，是对主人绝对信任；为主人挡枪，陪在主人身边，这感情竟会如此的理所当然。希洛祈觉得很不好意思，头颅左摇右摆，不知该把尷尬的表情藏到何处。
    清遥没有多管，向希洛祈悠扬地挥挥手，转眼间已下线去。
    希洛祈吐了口气，低头看顾这个急遽成长的ai，内心涌过万千思绪，却又抽不出一丝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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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37. 遗產篇：亲密的人们

    《xonline》（version3.4）
    37.遗產篇：亲密的人们
    第二天下午，清遥上线后便没了影，害得希洛祈没有商量对象。
    夜了，希洛祈带同亚沙回到剧本《遗產下的丑剧》，发现他们仍在公司顶层的救护室。时间已晚，天空涂上了厚实的蓝彩，各家各人亮起七彩的灯光，一点一滴，将地面铺成密集的星之城市，不断流动。
    希洛祈帮亚沙换绷带，看见伤处已逐渐癒合，心头一宽。
    亚沙在剧本里有个人住宅，但希洛祈不想把他独留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于是唤了汽车，两人一同回钱家大宅。
    管家万里晴空又是慢了十几分鐘才上线，当他看见客厅沙发上，亚沙像隻被遗弃过的小猫儿那样攀附着希洛祈的手，对两人的关係已掌握八九。
    他没有过问，只是朝着希洛祈笑得阴湿：「亲爱的大主子，请问这位可爱的小客人要睡哪里呢？是独立房间，还是在大主子的床上哦？」
    亚沙一定会吵着「我要跟主人一起睡」，因此希洛祈抢先截住：「独立房间！在我隔壁。」
    在剧本里不用睡觉，不过设置休息点，身体状态便能够以较高速度回復。
    希洛祈顿了一顿，又说：「给我购入些子弹吧，.45sx210……你懂吗？」
    万里晴空直摇头：「45什么？」
    「.45sx210。」
    「你肯定游戏里有这道具吗？唉，算了，交给我，反正是由npc进货嘛。」
    万里晴空把事情办妥后，他们来到二楼客房，亚沙像小猫一样舒舒服服地抓着床柱，带着甜甜的笑，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家主人，名符其实是个乖宠物。万里晴空很识趣，向大主子交待声「抱歉，我要去找我的可爱男宠喔」便自行告退。
    这下子，房间只剩希洛祈跟亚沙二人。
    希洛祈坐在亚沙身边，无奈地呼了口气：「又要继续争產了。」
    「主人还是处于优势吧？」
    希洛祈但笑不语，他十指平放在大腿上，独个儿思考。
    欠宙斯的七千万以及產品品质问题会直接影响剧本结果，只是商业上的事情他不懂，倒不如把心思放在钱锦华的遗嘱上。
    第一份遗嘱在他手上。既然游戏规则详细说明了遗嘱的生效规则，大概还有其他遗嘱吧？亚沙应该跟钱锦华的遗產无关，说不定作为管家的万里晴空暗藏了一份遗嘱；另外，《遗產》共有七名玩家……
    正当他烦恼之际，房门开啟，是变身成弟弟的清遥。
    亚沙把下巴从床柱上提起，清楚目睹他的主人喜上眉梢，衝上前搂住清遥的一幕。
    「你到哪儿去了？我一直想着你。」
    「希洛哥哥，我去哪儿有需要跟你匯报吗？」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会担心……」
    希洛祈跟清遥说话时，总是目光炯炯，一股脑儿把想法尽说出来。那份率性宛如天上的绵花糖，软绵绵地飘入对方的心窝，令人难以招架。
    清遥窘了，有点尷尬地推开希洛祈，那双手很自然地碰到希洛祈的胸襟。希洛祈反而笑得更乐，乾脆抓住他的手前往书桌旁边，开始说明钱家长子的债务问题。
    嘴巴张开了，像是无法休止。希洛祈对亚沙并不多话，却事事跟清遥全盘畅谈，无论是剧本的事，还是日常的间聊。
    亚沙的紫眸忽而掺入了一点墨黑色，一滴滴地自瞳孔中心化开，扩散至全身。他胸口闷热，掩着嘴乾咳几声，无人察觉。对面的两人专心地商讨他们的剧本，把他搁在旁边。
    他猛地抽气，觉得更难受了。他低喃着「光」这个单字，病弱的身体越过电子门，碎步跑向楼下，走出钱家。
    他身上有点钱，还有一个地址。只要把地址交给司机，就可以去到那里了……
    才刚走出大门，他便听见一阵阵撩人的声音：似悦乐，似痛苦，断断续续，忽轻忽重，像在草丛间高唱的情歌。他转向大宅旁那个小得只能容纳双人床的木房，偷偷靠到半开的窗前。
    钱氏管家跟一名男孩倒在床上，全身赤裸。房间飘来了汗味，还有一些他不熟识的气味……
    位在下方的男孩比亚沙还要娇小，他被万里晴空压在身下，米黄色的发丝凌乱地披在枕头上，满脸通红。
    万里晴空唤他做「小羽」，亲密地摸向他的脸，然后落到细颈，再往下落到胸前突起的两点，肆意玩弄，同时下身衝着他往前一压。这回亚沙又听见男孩的缕缕嚶嚀，噙着手指把屁股挺起，发出更醉人的声线。
    在床上嬉玩的两个人，互相摸索对方的身体，喉咙涌出一浪又一浪的情慾。亚沙轻抵窗欞偷看，打从心底羡慕。
    要是里面的二人换成他和主人，该有多好啊。
    主人偶尔会抱住他、呵护他，但他隐隐察觉到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他希望所得到的，是窗子内，下身紧密贴合的那种羈绊。
    月影更浓，将亚沙的紫瞳照成晕状，失了焦。他揉揉眼，屋外的万物好似都伸出了双爪，猖獗地将大马路吞噬，只剩如蛇一样曲折的隘路。
    驀地，西装衫袋传来一段短促的音乐，吓得亚沙慌张往外跑。来到大宅铁闸，他才敢把系统通知视窗打开，那是黄色的信封标志，右侧说明写着「寄件人：光」。
    亚沙兴奋得笑了出声，刚才的混乱感一扫而空。他背靠铁枝阅读信件：
    「快逃，宙斯在找你。」
    亚沙的肩头立即抖起来，昨日枪伤的位置，皮肉被穿透的痛彷彿再度重现。
    天色阴暗，即使街灯尽责地照耀道路，树影依然为邪恶之徒提供了各种藏匿地，黑暗擅自造访每个角落。亚沙回头仰望，钱家2楼的房间仍亮着灯，希洛祈和清遥大概仍陶醉在他们的游戏里，没有注意到他已离去。
    亚沙提起胆子，用他最大的努力在街灯下跑，并呼叫发短讯的人。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
    「光……发生什么事？」
    手机传来了玉簫似的美妙嗓音，儘管此刻混了点沙哑：「……第2份遗嘱被宙斯抢了。」
    「咦、咦？」
    「抱歉，我情况不是很好。你快逃，不要留在家，也别去钱家。那份遗嘱对宙斯最有利，现在他可能会杀死所有见证人呢，你要留神。」
    「是。你被宙斯打伤吗？」子弹穿过肩膀的恐惧又涌及全身，迫使亚沙加快步速，「你不是雇了护卫吗？他为什么不保护你？」
    「他要保护另一个人，顾不了我。」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好吗？」
    对方把位置告诉亚沙，亚沙马上召了计程车，离钱家大宅越来越远。
    ※※※※※※
    钱家旁边的小木屋，是管家万里晴空私会情人的场所──当年钱锦华发现管家跟隔壁家的男孩有私情，还将情人带到钱家的杂物房偷偷做爱，对此非常不满。
    想干那种事也行，就在宅第旁边加建简陋的木屋给他们慢慢干。
    于是，管家跟这男孩子的恋情算是被允许了，他们总是在花园一角行欢作乐。钱锦华隻眼开隻眼闭，倒也不阻止。
    管家是钱锦华最宠信的人。
    而管家的男孩，则可以成为遗嘱的见证人。
    「哇，笨万！」当宙斯的枪指着管家怀中赤裸裸的男孩时，男孩居然一点也不怕，继续搂着情人耳语：「宙斯为什么会在这个剧本？我记得他说过……要专心研究，不问世事？」
    万里晴空自顾自地为男孩披上衣服，显然不把那大叔放在眼内：「唉！真是的，谁知道他又想对新人怎么了？别管他，看到他就反胃了。钱锦华都死了，我们回去大屋找张大床继续做吧，希洛祈肯定在跟他的男宠嘿咻嘿咻。」
    「笨、笨万！你……还想继续做？」
    「我们才只做了一次耶！怎么可能够？小羽乖，我要让你再爽十遍！」
    「我不要！笨蛋！你不用玩剧本吗？」
    「傻瓜，跟你一起才是最重要！我们该体会一下在羽绒大床上做爱的滋味，一定棒呆了……」
    「这……」
    羽欲语还休，一脸娇羞地枕在万里晴空的肩上。万里晴空咽下口水，低喃着「我受不了」便迅即抱起男孩子。这一抱，谁都看得见男孩裸露的股间流出了什么顏色的液体。
    「你们还是这个老调调噢！」
    宙斯乾笑地按着头，架好灭音器，遂向男孩的头顶射出一发子弹。
    「呜！」羽的双脚往上缩，这下子，白色液体倒是滑得更快，一丝丝坠向地面，令宙斯看得牙痒痒。
    相较之下，万里晴空严肃的表情在此刻便显得有点滑稽：「喂，你认真的？」
    「哼哼！不认真的是你们吧？」宙斯往冒烟的枪口一吹，然后说：「万里，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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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38. 遗產篇：第二份遗嘱

    《xonline》（version3.4）
    38.遗產篇：第二份遗嘱
    「……所以呢，如果不是自书遗嘱，必须有两个或以上的见证人，外加一名公证人喔。希洛，要是想保持现在的优势，你会怎么做？」
    希洛祈深吸一口气，轻盈跃起，凌空直踢向清遥，这是他在战斗类型游戏偶尔会用的招式，姿势颇帅气的。可惜清遥软绵绵地打个呵欠，两手如扇叶般往外拨，轻易地把希洛祈扭歪了方向，令对手整个摔到地上。
    希洛祈摸摸后脑，拿出健种子吞下，说：「我想，只要把其他遗嘱全找出来并销毁，我宣读的遗嘱就会继续有效，直到剧本总结。」
    「对。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其他……」
    希洛祈腰间的拳头悄地捏紧，猛地衝前，扎扎实实地正面击出。清遥半瞇着眼看着这快速准确瞄准胸口的拳影，一边嚼着健种子，身体左闪，右脚往希洛祈的小腿一踢。
    希洛祈拳头挥空，还呆头呆脑地绊了跤，又一次扑倒在房间的豪华毛垫上。
    他不放弃，用双掌爬起的同时蹬腿扫向清遥，但清遥轻轻跳起闪过，落地时，脚掌正好踩到希洛祈的右手手背上。
    「怎么？其他答案呢？」
    希洛祈咬着痛抽起双手，逃到房门前：「你提到见证人……意思是找出其他遗嘱的见证人，要他们封口？」
    「这也是其中一个办法。还有没有其他？」
    希洛祈昂头，毫不犹豫地把一颗诱种子吞下，几秒后，他原本率性单纯的两眼隐现几分桃色。他脱下外衣，露出匀称的身体线条：现实中的他一直练习枪击，而游戏中又套用了现实的外型，任谁都看得出他的臂弯格外结实，从胳膊至手腕也没有半丝赘肉。
    清遥呆了，在希洛祈横出手刀时稍有迟疑，但他身材矮小，犬装备亦为他增添了灵敏度，当手刀来到鼻尖前，他侧身躲开了。下一波攻势再临，他一记十字手格开手刀，发劲出掌，把希洛祈推开四、五步。
    希洛祈慍怒地坐到床边，乾脆放弃：「不练了。我们都是lv1吧？为什么我完全打不赢你？因为你是偽受，开了无敌模式吗？」
    游戏是游戏，由各种数值调整而成的世界。
    就算希洛祈是lv1新人，也不代表他的攻击、防御、速度比lv1老手差。如果电竞达人来到游戏一定会被其他lv1老手压住，游戏厂商岂不是会拉仇恨了？
    清遥掩着嘴巴，装得超无辜的不断眨眼：「我才没有开无敌模式喔，不过现实的我也会打架。你呢？」
    「……可是，你说实战中途可以用诱种子试试，根本没效吧？」
    清遥笑道：「诱种子的作用是什么？」
    「诱惑对手吧……」
    「对喔。我示范给你看。」清遥马上含了一颗诱种子，吃的时候像隻可爱的小狗般闔紧双目，黑耳朵摇啊摇，尽是一副诱人拥抱的可爱姿态。
    希洛祈早有防范，再加上他常常看清遥装可爱，自然能镇定心神。
    清遥笑得甜酣，脚尖前踮，犹如醉酒般倒卧至希洛祈怀里。
    「欸？」
    希洛祈张开双手搂住小男孩，软软的触感旋即落在胸前，毛茸茸的犬耳正巧则搔弄他的鼻尖，好像抱着一隻巨型的犬玩偶。香软在怀，希洛祈告诉自己该马上放手了，这一切都是清遥的诡计。
    食指松开了，其他手指却恋恋不捨。触感真是一流的。
    明知这是诡计，就是不想放开啊……
    希洛祈痛苦地挣扎着，忽觉胸口一痛，清遥以手肘朝他狠狠撞击。
    「令对手迷惑于虚虚实实之间，这就是诱种子的能力了。希洛，如果你要成为诱攻，一定要好好练习喔。」
    希洛祈摸着胸口，输得心服口服──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会跟小男宠一样，可以随随便便扑倒在别人怀里。
    清遥坐到床上，继续剧本攻略教学：「回归正题，阻止其他人宣读遗嘱的办法？」
    希洛祈皱眉沉思，说：「我想不到。」
    「真的？」
    「真的。」
    「遗嘱的宣读条件，其中一项是：必须由遗嘱得益人宣读。如果有一份对我有利的遗嘱出现了，而我被你毒哑，你就能维持你的优势。」
    希洛祈双肩塌下，苦笑说：「我才不会毒哑自己的弟弟。清遥，我还是喜欢天天听着你的声音……」
    「要不然你把所有玩家杀了吧。反正你已经得到一份对你绝对有利的遗嘱，钱都是你的，你可以把我、宙斯和其他玩家都杀光。另外，你欠宙斯的七千万，如果你把债务文件烧了，债务问题就解决了。」
    「杀人没这么容易吧？我射了他四枪，他还能逃出钱氏公司。」
    「他毕竟是lv5的玩家，一定有治癒药水和加速靴的。」
    在剧本杀人与被杀也有易与难的分别。正式玩家进入剧本时，装备与道具也会带入剧本世界里，协助玩家度过难关。
    相反，若是纯粹参观的旁观玩家或是路人般的npc，身上只有平民装备，通常一枪就能杀死了。
    清遥补充：「其实拥有最多资金的你，可以动用npc军队喔。」
    「啊，你说过，收买npc杀死玩家，对吧？」
    希洛祈想了想，还是否定了清遥的说法：「收买npc的战略只有在敌人势孤力弱时才奏效吧？宙斯也有一间大公司，他可以聘请杀手、医师、保镖。」
    「嗯，分析得不错嘛。」清遥大字形倒在床上，笑问：「那要是你要赢，连我都不放过，你该怎么办呢？」
    「杀人不是个好办法，而且现在是剧本初期，还有两个玩家未出现。」
    「所以？」
    「所以还是找出其他遗嘱再销毁比较妥当吧？」
    「那你怎么找遗嘱？」
    清遥的连串问题轻易地将他击溃。
    虽说把其他遗嘱烧了就能完成这剧本，但遗嘱在哪儿，他根本没有头绪。
    清遥叹了一声，看来他家主人的游戏资质不错，但仍需多加指点。他从后勾着主人的腰，低声说：「你记得剧本背景提到失踪的律师和遗嘱吗？」
    「记得。」
    「钱锦华立其他遗嘱时找了律师，律师充当公证人。如果七个玩家里，其中一个是律师，他肯定最清楚全剧本有多少份遗嘱，还有遗嘱的内容了。」
    听完这一席话，希洛祈思绪愈见清明。不过很快地，他又懊恼了：「他是失踪人口吧，怎么找？」
    「找一个人，比找一份遗嘱简单得多；如律师是玩家，一切更好办。我已经派人查找律师的下落，大约很快有消息了。」
    「如果宙斯也派人寻找律师和遗嘱呢？」
    「这我们无能为力吧？只能听天由命囉。」
    清遥才刚说完，眼前就弹出两段很长的文字框。
    ＜剧本公告：钱锦华于43年订立的遗嘱现已生效。内容如下。＞
    遗嘱人：钱锦华
    本人死后，企下公司、物业、银行存款、主宅由儿子希洛祈继承。
    x银行存款中的1亿现金以及国外别墅均赠与王从礼。
    本遗嘱由公证人笔记、宣读、讲解，经立遗嘱人认可后，由公证人、见证人及立遗嘱人共同签名。
    立遗嘱人钱锦华
    见证人亚沙
    见证人羽
    公证人光
    43年11月8日
    ＜剧本公告：王从礼于50年订立的遗嘱现已生效。内容如下。＞
    本人的所有财產归予侄儿宙斯，期望他能将王氏集团发扬光大。
    立遗嘱人王从礼
    50年8月19日
    这两份遗嘱来得莫名奇妙，格式也跟希洛祈手上的40年遗嘱略有不同。反覆细看，他才搞清楚这算是怎么回事。
    钱锦华这份43年的遗嘱，意欲将部份财產送予王氏集团的王从礼，王从礼的遗嘱又指明将自己的财產全部送给宙斯。
    换言之，钱锦华给王从礼的部份财產最后都会转到宙斯手中。
    不过，好端端的钱锦华怎么会送钱给亲戚以外的人？王从礼，对于这个第一次出现的人名，希洛祈万分不解。
    当他关掉这两份遗嘱通告，便见清遥墨水色的眼珠紧紧系在他身上。
    「希洛？」对方轻唤。
    「那个，还是先找亚沙吧？」
    希洛祈叹了口气，刚才发现亚沙不见了，他还以为亚沙第一次看见这么豪华的房子，孩子气地四处乱跑。如今这份遗嘱的出现，实在让人不得不顾念到亚沙的安危。
    亚沙是见证人之一。
    公证遗嘱的生效条件是：见证人给予见证，遗嘱人宣告。宙斯已经抓住落单的亚沙当遗嘱见证人吗？
    相较之下，清遥的想法单纯得多：亚沙怎么样他并不在乎，但钱家老头儿，为何会把一大笔钱送给王氏？理由可以五花八门，但是估计那些腐女剧本作家的设定必然是「王从礼是钱锦华的情夫」云云。
    总之两人一同跑出房间，四处找寻亚沙。来到一楼大厅，只见玻璃门外的后园闪烁着白星灯饰，银光四泻，使那件丢落在喷水池旁边的黑白色管家服更显眼。
    那边似乎传来浪花涌岸的声音。希洛祈觉得古怪，一马当先衝上前。
    不看还好，一看他便满脸红得像蕃茄。
    万里晴空浸在喷水池里，身下还压着一个赤裸的男孩子。由于体势、角度以及水折射问题，希洛祈看不见他们的私处是如何结合，但万里晴空的下身确实一波波撞向男孩的下身，而男孩的确在哼哼浪叫着。
    该阻止，还是逃开？希洛祈佇在原地，害羞的闭眼，别过脸不看，但依然无法制止那堆「啊……啊啊……」「小羽你真紧」「你别那么快」「爱死你了」等床上淫话衝入耳际。他们身体大半都浸入池水中，每动一下，水花便嘖嘖溅起，有的落到希洛祈脸上，吓得他跑远了。
    清遥施施而至，他从远处听到这过份激情的水声，就知道喷水池内正进行着什么事。
    「你们快出来，大主子有事问喔！」清遥清了嗓子说。
    喷水池的那二人还真的乖乖加快了抽插速度，完事后，万里晴空才筋疲力尽地冒出半颗湿淋淋的头：「大主子，有什么事了？你看不到我们很忙吗？就算是下人也有自己的休息时间吧？」
    「呃……」希洛祈依然不敢瞧向喷水池：「你们有看到亚沙吗？就、就是今天我带回家的人。」
    「没有啊。」
    清遥问：「宙斯有来找你家的ai吗？」
    万里晴空再上浮一点，滴水的手臂攀在喷水池的石砖上：「啟稟小主子，宙斯的确找了我家小羽当见证人喔。」
    「是这样喔。」清遥笑得可爱，目光却转出毒刃式的阴鷙：「希洛，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傢伙给杀了。」
    此话一出，希洛祈、万里晴空都变了脸，连躲藏在池水中的男孩也立即浮上水面，吓得急急喘气。
    「希洛！」
    希洛祈霎时间无法反应，但清遥一再命令下，他下意识拔出腰间的黑枪。
    男孩立挡在万里晴空前方，他看起来娇小瘦削，衝着清遥的叫喊却传遍了整栋房子：「不要！我的笨万有哪里惹到你！你这隻恶毒的汪汪狗！」
    清遥摸摸头上的犬耳朵，说话声调不高不低：「对，我是头狠毒的犬科动物，谁叫你们害了我家主人呢，我当然会咬。不过你这个小ai大可以放心，我不会杀你们，只会好好调教你们。」
    「你要把笨万调教成什么？」
    「永远跪在你下面的忠犬小受，好不好？」
    「喔……好像不错。」
    「喂喂，你们够了。」万里晴空咬着牙把认真考虑这提案的羽压回喷水池内，转向希洛祈说：「大主子，你不是才叫我去订购子弹吗？你身上还有子弹？」
    希洛祈没答腔，只是非常帅气地往喷水池顶口发射一枪，原本优美的流水立即变成倾泉瀑布式，池水往四面八方喷开，洒得万里晴空和羽一阵狼狈。
    万里晴空举高双手，极不耐烦地叫：「好好好！我全都听你们的行没？我只是个小小的管家，没钱没势的小角色！」
    「哟，你真的只是个小角色吗？」
    「小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钱锦华有没有留下第3份遗嘱？」
    万里晴空低头把地上的衣服拾起来，护着羽跨出喷水池，套上衣服。
    「第3份遗嘱？我哪知道啊？小主子，你乾脆说这剧本有10份遗嘱，10份遗嘱都说是把遗產全部送给你，是我这个可恶的管家藏着遗嘱吧！」
    「哟，真的没有第3份遗嘱吗？那算我多疑了。」
    清遥的口吻，明显是篤定第3份遗嘱的存在，也深信万里晴空知道详情──正如亚沙这总裁助理是第2份遗嘱的见证人之一，万里晴空必然知道某些内情。但真相如何，说与不说，却是万里晴空能否撑到剧本总结的关键。无权无势的人若想继续生存，唯有留下后着，让希洛祈、清遥或宙斯这些剧本权势角色对自己有所顾忌，不敢妄动。
    这种道理，万里晴空清楚，清遥更是明白。
    清遥单手叉腰，朗声命令：「那么，现在劳烦管家大人跟我们回去大厅。关于钱锦华这老头的背景，还有那个叫王从礼的人，你应该掌握了一定资料吧。」
    万里晴空叹气：「好好好，谁叫我只是小角色？主子们要听，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便行。」
    一直在旁静观其变的希洛祈这才放下手枪，松了口气。玩剧本真不是角色扮演游戏这么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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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39. 遗產篇：钱老头的情史

    《xonline》（version3.4）
    39.遗產篇：钱老头的情史
    四人在没有销烟味的情况下，一同坐在大厅沙发上。
    万里晴空把男宠羽抱住，拿起大毛巾为他擦头、抹身，甚至连耳背也仔细得不放过。羽尷尬地皱眉嘟嘴，但很乖地不断转动身体，让主人处理还未抹乾的地方。
    希洛祈入神地观察这对小情侣，胸腔涌现难以言喻的思绪。名为羽的ai等级才lv1，但已有颇高的智慧和情商，时而温驯地抱着主人，时而骂一声「笨万」，叫主人放轻力道。
    ai果然应该待在主人身边吧。
    人类把ai创造出来，不是要ai孤零零地呆在黑暗的角落，而是要成为人类的好朋友……甚至，成为互相扶持的伴侣。
    他偷偷望向清遥，原以为清遥又会用摆出老手姿态命令管家快点进入正题，但见清遥同样凝神注视沙发对面的主宠组合，轻托着左腮，竟是看得出了神。
    几分鐘后，这对主宠组合卖弄完恩爱画面，万里晴空恢復管家意识，先来了句正式开场白：「你们知道钱锦华的婚姻状况吗？」
    「前任妻子叫江琳，第二任妻子叫吴琴……」
    「大主子只知道这个？」
    希洛祈直率地点头。单是遗產规则就很麻烦了，还要研究人家的婚姻吗？
    万里晴空抱怨一句「没情趣的男人呀」，双手绕到后脑勺说：「那我就当成说故事一样从头讲起啦。钱家老头钱锦华呢，是个含着金汤匙出世的独生子。这样的男人没有兄弟相残的压力，家中两老又当他是宝，他自恃受过各种高等教育，活得风流快活又自傲，跟女人勾三搭四的。直到有一天……」
    清遥啼笑插嘴：「他认识了王从礼吗？」
    这是腐女设计负心汉的常见桥段，lv1剧本大约也逃不出这条不成文规定。
    万里晴空发出长长的「唔──」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主子，我不太清楚钱老爷子跟王家老爷子的事喔。钱老头是搭上了江琳，留洋国外的大家闰秀，绝色美人，据闻钱老爷子新婚时期晚晚都是蜜月夜呢。」
    他用脚踢了沙发前的木桌，还真把一个视窗踢了出来，空气萤幕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清遥绕着双手检视，全然不觉得这是个绝色美人，顶多是脂粉涂得够多。唇上那厚厚的一层，如果从深桃红换成橙红，就是香肠嘴。
    希洛祈看后也大失所望：「这是江琳吗？还及不上我弟的十分一。」
    「哈哈哈哈！大主子啊，别这样说嘛，听说她不抹脂粉时是个清丽佳人，不过当然比不上您的亲弟弟吧。」万里晴空把图片关掉，继续用丰富夸张的肢体动作说故事：「可惜好景不常，江琳原来庸俗得很，不断要买房子、买宝饰，得到钱后又嫌少，结果两夫妻的关係就越变越坏。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姦情出现了……」
    「钱锦华跟王从礼的姦情？」清遥继续揣测。
    万里晴空大幅度地摇头：「小主子你又猜错囉！当初王氏是间小公司，不过突然在短短几年内发展起来，势不可挡，原来是王从礼掳走了江琳，江琳把钱都送给王从礼啊。钱老头马上跟江琳离婚，只要了孩子。」
    希洛祈奇道：「这样看来，钱锦华跟王从礼应该是情敌吧？怎么遗嘱里钱锦华还要送那么多钱给王从礼？」
    清遥打了个呵欠：「简单。那肯定是某人因爱成恨，所以抢人家的老婆吧；某人又自觉理亏，所以送一大笔钱当补偿金。」
    「呃？什么意思？」
    大厅中三人都狠狠地送希洛祈一记看白痴的目光。
    万里晴空竖起手指说：「这个王从礼从没有结婚生子的消息，江琳也离奇失踪。过了几年，钱锦华娶了第二任妻子吴琴，原来钱老头跟吴琴在多年前已有一腿，吴琴带回钱家的孩子正是钱老头的私生子，即是小主子囉。」
    希洛祈说：「所以清遥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吧。」
    「对呢！相比起江琳，吴琴是真正的贤内助，持家有道，让大主子跟小主子健康快乐地成长。但好人薄命，八年后她在空难中死了；再后来，钱老爷子心脏病发而死，就演变成现在的争產游戏了。」
    「那王从礼呢？」
    「这个小人真的不知情啊！我只是钱家的管家，不是钱老爷子的爱情管家啊！如果小主子要知道他们两个大男人的姦情，我也是答不出啊。」
    清遥摸着唇细思，转而问：「你说的这堆钱锦华婚姻史，发生在哪一年？」
    万里晴空沉吟片刻，一扬手，茶桌上方立即浮出许多照片和证书副本，记载着钱家老头儿的过去。
    希洛祈起初并不明白清遥的用意，但见清遥将这种种资料依时间排序，他才反应过来。
    第一份遗嘱：40年订立。钱锦华跟江琳是夫妻关係，遗產分给江琳跟希洛祈。
    另一份遗嘱：43年订立。钱锦华跟江琳离婚，原本留给江琳的份取消了，却将1亿的巨额现金及国外别墅全部赠予王从礼。
    妻子被敌对公司的老闆抢了，反而送钱给敌方？这真是难以理解啊！对希洛祈而言。
    希洛祈留意到，从43年至现在的54年有逾十年的空白期──在这段时间，钱锦华有了第二任妻子和小儿子。
    这正是清遥肯定有第三份遗嘱的缘故。
    清遥瞪着这堆资料一会儿，张手一擦，把头顶的画面全部消去，又敷衍叫管家跟男宠退回房间慢慢做爱做的事。万里晴空当然不客气，答谢后便手舞足蹈地抱起羽快步离去，离去时已经伸手摸入羽的衣服内，好像做十次也不会满足。
    希洛祈暗暗咋舌，难道《xonline》每对情侣都是这个模样？
    清遥坐在沙发上，眼神炯炯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希洛祈也跟着昂头仰望，觉得头顶的水晶灯美是美，一串串悬了各色小圆珠的光丝如瀑布铺下，折出幻丽七光，但看久了倒也刺眼。
    他伸出右手，越过这个剧本设定弟弟的脖子，再搭到肩上，柔声问：「清遥，你在想什么？」
    男孩斜睨他的右手：「离开吧，剧本时间差不多结束了。」
    木框墙鐘显示剩馀时间连15分鐘都不够。
    希洛祈本是担心亚沙的安危，但离开剧本后，在场外世界便能跟亚沙会合，直接询问详情。他跟着清遥离开。
    时间尚早，二人在第1内区剧本区快速逛了一圈。希洛祈之前在度假村坡上修行，这还是第一次好好地四处游逛，他细心记住清遥对各公会的介绍，以备下次独自挑战剧本。
    他们买了柳橙汁，边喝边回去纹小刀的后宫度假村，小竹屋亮着圆澄澄的淡光，就像一颗橙。
    亚沙孓身回来了，他半卧床上，仰望外头的夜空，麦棕色的柔发在微风下如绸布摇曳。
    「亚沙，你在剧本里跑到哪儿去了？」
    「没去哪儿。」
    「呃……那个，手上的伤好点没？」
    「还好。」
    「有发生什么事吗？有没有被宙斯抓到？」
    「没有。」
    「你是自愿帮宙斯的？」
    「没有。」
    「呃……」
    希洛祈坐在竹椅，双眼一直锁在亚沙的侧影。亚沙刚才还会跟他眼神接触，现在对话完了，便像个忧鬱的文人一样瑟缩在自己的角落，彷彿不容他人闯入，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亚沙为什么偷偷溜出钱家？之后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亚沙也不想说。
    希洛祈忽然想起自家的亲弟弟。曾经有段时间，祈祐南跟亚沙一样，在自己周围筑起一堵让人恐惶的铜墙。那冷漠、烦厌的表情，冰冷得足以冻结空气，将祈祐南的身影完全笼罩。所有靠近的人，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有心机的，最后都会败在他那削得比剑刃更锋利的眼神，自动回避。
    也许，这是青春反叛期？
    亚沙昨日还像兔子一样黏在他身边、不断拉他的衣袖呢……希洛祈有些惆悵，这个由自己亲手设计的孩子离他越来越远了。
    继续留在小屋里也没什么意思，希洛祈交待一声，便下线了。
    清遥由始至终没有发言，眼瞼半垂，尖刻的锋芒掠过亚沙的全身，然后顺着对方的视线往窗外眺望。
    今夜无月，馀下的万点星芒，在漆黑的天顶画出一堵炫丽的光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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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40. 遗產篇：短暂的第三天

    《xonline》（version3.4）
    40.遗產篇：短暂的第三天
    《遗產下的丑剧》来到第三天，希洛祈依然不懂得玩剧本。
    早上起床时，清遥便告诉他一则消息：钱锦华的律师仍然生还，他不留声色地离开了自己的律师行，躲到城市南区一所中下等公寓内，跟几个人同住。昨夜宙斯抢先得到消息，立即带领一批人杀上去。
    律师似乎早料到宙斯有此一着，他的公寓已设置紧急逃生地道，直通至城市之外。律师让同伴先行逃跑，当宙斯等人衝到公寓外面，他独自留在屋内跟宙斯以言语斡旋，无限拖延；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转身而去。
    律师势单力薄，最终宙斯成功夺去43年的遗嘱，并抓了亚沙和羽当见证人。
    如今律师已逃到未知的新据点，即使要查，只怕又要花一整晚的时间。希洛祈和清遥能否在第五天剧本完结前跟律师见面，便成了个疑问。
    「唉……」
    此际，希洛祈独自坐在空盪盪的办公室内，身边没有助理亚沙相伴，又要根据遗嘱，分1亿家產给宙斯，再加上过去的欠债，心头实在不是滋味。
    希洛祈翻了翻手头上的业务文件，第一份正是电视品质出错的报告书。这边好像也会扣钱啊……
    他找了几个公司里职位高的npc，跟他们说了几句，叫他们把商品问题的烂摊子处理掉。接着他继续思考遗產问题。
    根据法律程序，如果宙斯被杀了，钱锦华那超越1亿的遗產会先落入宙斯的户口，成为宙斯的财產；如果宙斯没有立下遗嘱或协议，系统便会自动将他的财產分配给王家的法定继承人。
    换言之，杀了宙斯，遗嘱上提及的那笔巨款也不会回到希洛祈手中。
    看完遗產说明后，希洛祈猛然生出一个疑问：根据设定，钱锦华确实死了，不过王从礼是死是活？他打开电脑，很快便从新闻中搜索到关于王氏的资料。
    王氏企业起初由王从礼打理，不过王从礼到了中年，视力急剧恶化，半瞎了。他既无妻子，又无儿女，唯有把公司交由侄儿宙斯打理，自己迁至国外静养身心。
    他是顾念到眼疾问题，才写下遗嘱，将所有财產送给侄子吧。
    现在他死了没有？新闻并未提及。
    希洛祈疲惫地揉揉眼，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在这个闷鬼公司里呆坐了将近一小时。不知道清遥有什么计划呢？
    在他心目中，清遥早已是一种传说的存在，无论是霸气纹小刀、变态黑悠还是艳光四射南祐祈，都远比不上这位高深莫测的转生玩家。每一天，在不同的时段，在不同的地点，清遥会把游戏的各种技巧告诉他，似乎永远都说不完；只待他举手询问，清遥又会蹺着两脚跟他说更多、更详细的游戏背景。
    如果清遥失踪了，必然扮演成佈置好绳网陷阱躲在树后的猎人，等候丰收才对。
    对清遥的信心还真是没由来的。
    今天还是直接蹺班吧。希洛祈穿上大衣，搭乘升降机回到大堂，玻璃门一开，便见一个高瘦的男生佇足于门的对面，尤如他的影子，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希洛祈才辨识到对方的五官轮廓：不会令人生厌的三角眼，朝气的粗眉，鼻子略扁，妖精般的尖耳朵，一副小流氓的模样。对方身穿运货员的天蓝色制服，头上绑了一条头巾，怪里怪气，却朴实得令人產生莫名的亲切感。
    希洛祈这才把那人认出来。
    「……菲小飞？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孩猛地张开两眼，以车轮式滚到另一边的升降机旁，嘰哩呱啦地爆嘴炮轰：「你你你你……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说，是那个混蛋『神』派你来的，对不对！」
    这过度夸张的说话方式，除了是菲小飞还有谁？
    虽然菲小飞好像把他遗忘了，但他仍然龙精虎猛，活像个猴子，让希洛祈释怀大笑。半个月前，菲小飞在《十之一》被骑士团带走，生死未卜；现在出现于这个lv1剧本，想来算是成功破关了吧。
    希洛祈喜上心头，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那个，我是希洛祈，在《十之一》当黑色骑士的，你还记得吗？」
    「希洛祈？黑色骑士？」
    菲小飞托起帽舌，半哈着腰逐步走近，那间谍般屁股上扬的步姿，好像发现不对劲了便会转身逃跑。他挺起下巴，那双三角眼挑得更高了。
    十秒鐘后，菲小飞才挺直身子，张开双手欢笑大叫：「啊！是希洛朋友！你打扮成这个怪模样我怎能认出你，对不对？」
    希洛祈瞄了瞄在附近走动的职员，大家都看着他们。被npc盯着也是很尷尬的啊……
    「咳……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时空的穿越者，世界的玩家，对不对？在《十之一》分别过后，我又兜兜转转经歷了数个不同的世界，把我整颗热血的心都弄得苍老了，唉。前几天我为了逃避『神』，就跑到这个叫《丑剧》的世界！」
    说了等于没说。希洛祈拍拍右脑，总觉得自己跟这男孩实在沟通不良──不，换作是清遥或其他人，都不可能跟菲小飞正常交谈吧。
    菲小飞盘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仰头笑问：「希洛朋友，你又是怎么来到这个科技先进的世界呢？」
    希洛祈挠头：「呃，穿越过来吧……」
    「噢！怪不得你会穿上这种硬得动不了的灰衣服！在『神』的魔掌下，似乎很多人变得跟我一样，迷失在可怕的时空中！」
    「是吗？」
    「你不用担心，我们早晚能逃出生天的，有志者事竟成，你懂不懂？」
    「嗯，懂。」
    希洛祈既无奈又好笑，乾脆跟着菲小飞同坐在地上，什么也不多想，乖乖倾听菲小飞的怪论了。
    这一聊，希洛祈才稍稍触及菲小飞的妄想世界：菲小飞自认为被一个恶劣的「神」玩弄于股掌中，使他不得不徘徊于无数世界，成为时空的旅人。他在《xonline》有相当资歷，随口可以讲述数十个剧本，当中也认识了无数朋友。有的似乎是玩家，但更多的是npc。
    有几次，一些坏蛋企图侵犯他、污辱他，不过他自称武功高强，一下子就把敌人打个落花流水。他曾经被一些自称腹黑攻的人下了迷药，最后总会有朋友出手相救，所以他的时空旅行至今皆是有惊无险。
    「在《十之一》最后被朋友救了吗？」
    「我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怎知道是不是朋友救了我？」
    菲小飞的话意外地挺有道理的。
    问及「神」究竟是何方神圣时，菲小飞便像隻被咬伤的小动物一样交叉抱胸，拒绝谈论这个危险角色。
    聊久了，菲小飞摸着喉咙呻吟声「口真乾」，脱掉鸭舌帽站起来：「希洛朋友，我们的聊天到此为止吧！我还要找这个世界里的钱家长子。」
    「我就是。怎么了？」
    「你明明是骑士，怎么可能会变成企业家？」
    「……唔、骑士可以同时是企业家的。」
    「不对！你骗我！我要找的人姓钱，你并不叫钱希洛祈，对不对？」
    希洛祈费煞心机，谱出「其实我是钱家长子的私人助理」的谎言，又叫菲小飞要信任自己的朋友。菲小飞听见「信任朋友」四隻字便眼睛一亮，连忙把腰袋里的信献上来，信封上写着「钱家长子收」。
    菲小飞来无影去无踪，像有翅白马一样张开双手，精力旺盛地跑出大楼了。希洛祈拆开信封，信件上只写了很简单的一句话：
    「第四天夜晚上线后，到西南区新塔公园网球场等。我想跟你做一单交易。
    光」
    「光」这名字，曾经在钱锦华43年的遗嘱上出现过：作为公证人的光，相信是这剧本失踪已久的律师玩家。
    希洛祈没有单纯到认为这封信是善意的。如果宙斯或别人刻意偽造信件，冒充律师，赴约等同「死定了」。
    还是找清遥商量再算吧。
    这时手机传来通知，万里晴空表示子弹已经寄至大宅，他可以随时回家拎取。留在公司也是间间没事干，希洛祈决定回钱氏大宅练习射击算了。
    ※※※※※※
    希洛祈回家后，拎起餐桌上小巧的子弹箱检查牌子名称。
    突然，一团粉白色的烟扑脸而来。
    桌子下方喷出比蒸气慢一点儿、温和一点儿的烟雾。根据以往玩网游的经验，这种有色气体必定不寻常，可能有毒。他马上丢开子弹箱，往后退至后园窗门边，奇怪的粉色烟幕瀰漫至整个客厅，将富贵的白金色傢俱糊化了。
    他把手掌放在嘴鼻前，兴幸自己没有吸入异雾。
    这时，有人窜到他身后，以俐落的手法把他的双手挟制住。在他慌忙回头的剎那，一阵兰花的香如妖魅般鑽进鼻孔。
    堕入黑暗前，他看到一张丑陋的大叔脸。
    在钱家大宅的客厅，宙斯竟然早早埋伏着？
    接着宙斯对他做了什么，他不清楚，因为剧本里的他已经昏迷，什么也看不见。
    ＜系统讯息：你现正处于昏迷状态（5分鐘）。＞
    清遥曾经跟他提及过《xonline》的昏迷设定，但他从不知道竟会如此不安。
    他被系统送进一个完全墨黑的空间，这儿像一场梦，它广大无边，随你往任何方向狂奔，永不会看见尽头；这是黑色的轮回之间。希洛祈从嘴里拚命挤出无意义的叫声，才传不到半里就会被黑暗所鲸吞覆灭。
    「……这份……签……」
    他感觉身体被摸摸抱抱，但他看不见。他被宙斯抓住了？签了什么文件吗？还会怎样？
    手部皮肤又传来被触摸的热感，他吓得哆嗦，额上冒汗，连忙叫出选单，查看有没有能够解决昏迷状态的道具──没有。在昏迷的前一刻，他的身上只有手枪和一些能力种子，还有几剂在医务室拿回来的伤药。
    解决办法还有几个，他可以回去场外世界，亦可以直接下线，更可以直接放弃剧本不玩。但是，清遥说过，留在这种未明的漆黑中或许能够打听某些情报，对玩剧本有利……
    霍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不知道在做什么。在这里他的心灵依然自由，不断思考，在另一边的他却被当成玩偶、机械，身体被肆意使用。
    被人剥夺了手脚。
    自己不再属于自己。
    作为被玩弄的角色。
    他惊得跪在地上猛喘气，完全受不了这种煎熬。哪怕对方并没有确切伤害他，但精神已被魔爪疯狂地翻弄捣撬，直接给他往头壳来一枪还比较痛快。
    明明只是5分鐘，为何会如此漫长？
    撑过去，就会清醒了。
    ──清醒后会再被这样袭击吗？
    希洛祈顿觉心力交瘁，网拟系统冒出身体红色警讯，劝吁他立即下线休息。他松一口气，乾脆离开剧本，下线，以求在现实的世界寻求解脱。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41. 遗產篇：光

    《xonline》（version3.4）
    41.遗產篇：光
    新的一天到了。
    因为昨日剧本中的恶劣体验，这天希洛祈较晚上线。清遥已经上线，但不在小屋，应该是到处逛或者玩别的剧本。不过，亚沙也不在小屋内却是前所未见。
    发了短讯给清遥跟亚沙，然后在剧本区蹓躂，计划玩完《遗產下的丑剧》后的下一个目标。公会「清泉流水」的剧本都安全无h，他试着报了两个lv1剧本。
    剧本时间到了。希洛祈忐忑不安地待在剧本门口前，回想昨日下线前一幕，犹豫不决。
    不过，进入剧本后可以看见清遥吧？没问题的，清遥会帮助他的。
    如果发生什么大事就中途放弃吧！他作好心理准备，跨入剧本大门。
    感官调适过后，张开双眼。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宙斯囚禁到地下牢房，手脚会被锁链扣住，身体会残留伤痕与痛楚……意外地，什么都没有。他像是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睡了舒服的一觉。
    第四天是剧本的入夜时份，窗外已掛了一幅暗幕，依稀看见外面的建筑逐渐亮灯。希洛祈先把大宅的灯全开并检查，家里没人，东西都好端端的待在原来位置上，房间也没有被翻查过的痕跡。
    真是摸不着头的！昨天宙斯对他做了什么？希洛祈警戒地在大宅里转了个圈儿，忽然想到富豪大户总会有监视配套的，他开啟大宅家居系统。
    空气萤幕上记录了5分鐘前他从床上醒来，逛来逛去的情形。较早的录影片段遍寻不着，明显被人删掉了。
    一瞬间，他总算明白过来。
    万里晴空是钱家的叛徒。
    他是钱家总管，既能操作大宅的保安系统，也能开门给陌生人进来。前天宙斯宣读第2份遗嘱，见证人正是他的男宠；宙斯进屋放置神秘烟幕，也是万里晴空暗中作怪。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一时间手足无措，唯有静等。
    一会儿后，清遥悠然从外面返回大屋，希洛祈一股脑儿衝过去，把昨天被宙斯突袭的事说出来。清遥一边听，一边愣地打量希洛祈全身上下，竭力寻找被主人侵犯的烙印。
    总觉得……如果希洛祈有被侵犯了，会哭出来才对啊？
    听完事件始末，清遥说：「看样子管家大人真的跟宙斯一起呢。怪不得……」
    「怪不得？」
    「怪不得宙斯昨天不在家，只派了一堆没用的npc警卫守着家。」清遥淘气一笑，忽然从外套内里捎出一个公文袋。里面装着希洛祈跟宙斯的欠债单！
    设定上，钱家长子这角色老早在几年前向王氏总裁借了7千万，白纸黑字，全都清清楚楚地写在欠债单据之中。
    希洛祈惊叹：「你怎么得来的？」
    「希洛，我不是菜鸟喔。」清遥从容地挑挑他的犬耳朵，眨着单眼解释：「宙斯不会把遗嘱和欠债单随身携带，对吧？既然不在玩家身上，要偷起来当然轻松得多。」
    「嗯。」
    「你还记得剧本卡片是什么吧？」
    希洛祈点头示意。剧本卡片可说是最强的作弊器，效用比一般道具技能更优，因为多数剧本卡片是针对剧本内容而设，一旦获得，绝对能派上用场。
    「哟，机缘巧合之下，我得到一张『搜寻目标』的剧本卡片，用完后就能确定目标物在什么地方、什么位置囉。利用钱家庶子本身广大的人脉，轻轻松松就召集到几个帮手，突破宙斯的房子，把这个弄到手。」
    希洛祈点点头，又问：「不过，你怎么要找这个呢？用来找其他遗嘱不是更好吗？」
    「你猜呢？」
    清遥只予以曖昧一笑，领着希洛祈来到厨房。灶炉大火一开，宙斯跟希洛祈的七千万债款单便被彻底焚毁了。
    「这样就没问题了？」
    「这剧本内，遗嘱宣读了就会正式生效，所以大家都看到系统公告；但是欠债、协定，大概就凭一张纸判定。单据没了，在剧本总结时就不会计算在内，所以你的7千万算是解决了吧。」
    希洛祈看着熊熊上燃的火舌，深有种遥远感。什么时候他才能变成清遥那样的高手玩家呢？
    不过宙斯到底对昏迷的希洛祈做了什么手脚，连清遥也大惑不解，暂时只得一个推论：宙斯本想对希洛祈下毒手，但中途发生意外，干到一半便夹着尾巴逃跑。
    这听起来很合理但也破绽百出，昨夜的事继续乱猜也没有用。希洛祈想起另一件事，连忙拿出从菲小飞手中取得的信件：「对了，昨天我收到这封信。」
    清遥无声接来，细读内容。
    「第四天夜晚上线后，到西南区新塔公园网球场等。我想跟你做一单交易。
    光」
    短短的一句话，清遥却看了几分鐘。良久，他打开地图系统，木桌中央浮出新塔公园的迷你立体影像。
    以面积计算，新塔公园属中型至大型公园，足球场、网球场、篮球场、大草坪等户外运动场地皆有，可供数百人乃至千人聚集。律师相约的网球场正门入口四通八达，前有数个儿童游乐设备，后有错综复杂的松树林细径，离开路线多，藏匿之处更多。
    清遥说：「看来对方比你还要怕呢。」
    希洛祈想了想，认同地点头。如果这封信是宙斯的阴谋，不会约他在公园相见的。
    「嗯。那我该去吗？」
    「为什么不去？他安排在这种地方跟你见面，肯定是跟你这位钱家长子交易吧？既然是交易，他手头上一定握着某些筹码。」
    清遥的话就是信心保证，没有不听从的理由。参照清遥的指示，希洛祈拋钱动用npc保镖，在他电召后果然有三辆黑錚錚的桥车驶至钱家大宅外，车内共十名汉子，一名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马尾男上前恭迎，看来是这保镖队伍的头头。
    除非剧本特殊安排过，否则一般npc都十分单纯，不会像万里晴空那样作出中途倒戈的行为，因此可以放心。
    希洛祈跟清遥把装备、道具带上，两人穿着一套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出发了。在黑衣保镖沉默的驾驶下，车轮在新塔公园外围绕了一圈，确定没有可疑人物，最后才停泊到西边入口。
    三辆桥车分散至不同地域，以备突发事件时好照应。希洛祈跟清遥下了车，向网球场进发。
    这仍是无月的夜，星辰疏落。公园的灯本来就黯淡，每隔几盏就会有一盏坏掉，有些灯还半好半坏地闪烁着，完全不像大型公园，像闹鬼荒地。两人走在蛇状的碎石小路上，没有路人，两旁密森森的丛木只反弹着他们的脚步声，带点孤悽。
    在这儿一直走，连自己的存在都像是被湮没，光鲜的黑色长裤也变为无色，与夜景同化；身旁的男孩本来就全身乌黑，现在更是好比迅行的妖魅，除了轻得似忍者的步履，希洛祈能看见的只有他那反射着星星光泽的幽瞳。
    距离约定地点不远了，希洛祈从左侧的儿童游乐场戒备到前方，忽然，脚踝冻结原地。
    网球场入口，一名银色的少年安静地傍着铁网，宛如地上的银月。四週稀暗，可少年清美得彷彿浑身散发着明光，不曾被环境的黑暗侵蚀过。
    希洛祈突然明白过来。
    这个人就是光。
    他的短发没有被灯柱染成晕黄色，逕自散出亮丽的银彩；他的长袍简单朴素，没有半点装饰缝纹，却比希洛祈倾尽家產买下的帝王之衣更为洁白，任风吹拂，便筑成一波波轻拍的浪。
    网路世界里，俊男美女一大群，随便找一个角色模型设计师都可以创造出比他更加英俊的、美型的男性角色。但是，为什么呢……
    远方的美少年看见他们到来，勾唇而笑，笑得如鉤月光晕般，极淡。
    希洛祈摸着脖子，只觉一种奇特的窒息感袭至：并不痛苦，却令他打从心底发颤，但那跟恐惧不同。对方的笑轻得好比柳草，被风一吹，色淡得似透明。
    他跟这人绝对是第一次见。这人并不如自己的弟弟那般相貌出眾。这人看似人畜无害。
    不过，这种难以呼吸的感觉，这种恨不得马上转身离开的怪异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光.律师大人是吧？」
    清遥以明朗的声线问，并无惧意。
    希洛祈按着砰砰作响的胸口，这个游戏，真实得把心跳都模拟出来了。对方所带来的压力，清遥感觉不到吗？还是他这个新人太窝囊呢？他紧抿下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慌乱。
    光在他们面前举起两张卡片，分别对准两人，接着如烟消离。希洛祈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清遥仍然神色自在。
    事实上，光刚才用的是最常见的「角色侦查」卡片，没有任何伤害性。
    他优哉悠哉地把双手放进扁平的衫袋内，轮流看着他们两人：「两位真恩爱。我约了希洛祈，结果多了希洛祈的情人。」
    听见清亢如簫的话音，希洛祈如梦初醒，忆起这名美少年目的不明，不可掉以轻心。他赶紧抱住身旁的男孩，斥喝道：「你没限定谁不可以跟来吧？」
    清遥无声轻叹，握着希洛祈的手。
    希洛祈垂眼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好像在颤……不，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着。
    他到底发生什么事？
    清遥把那隻颤抖的手藏好，笑吟吟地代替主人对答：「哟，我来了也没关係吧？我跟希洛的确很恩爱哦，我是站在他那边的。你要是想帮他，我会大力支持；你要是想害他，也可以顺道消灭我。这不是很划算吗？」
    「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剩下来的人怎么办？」
    「什么人？」
    「你俩卿卿我我，剩下来的人该如何处置呢？」
    清遥察觉这番话不对劲，两眼快速搜索各方动静，忽见律师旁边的铁箱下，影子突兀地晃扬，显然是有人躲在那里。
    光的笑意依旧清轻如风。他的手横地一伸，便把匿藏的玩家轻轻牵出来。
    清遥叹气。
    剩下来的人，是指失踪了两天，行为古怪的亚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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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42. 遗產篇：交易

    《xonline》（version3.4）
    42.遗產篇：交易
    「亚沙？」
    希洛祈不自觉地反握清遥的手。他很快便搞清了部份疑点：前阵子亚沙从钱家大宅离开，是跟光在一起。亚沙若是被陌生人拐走肯定会浑身颤巍巍，但他在光面前表现得甚是温驯，被光牵着手也没有反抗，看来两人相处得不错。
    亚沙没有慌惶或无助，他就像没有杂质的湖，池底清得没有任何想法，保持着最原始却也最没人情味的机器面貌。
    清遥也暗暗吃了一惊，亚沙理应是个胆小无能的病气ai，即使玩剧本后急速成长，总不会「背叛主人」吧？
    这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光身边？
    清遥首先恢復镇定，他毫不顾忌地指着自己粉润的圆脸，继续装可爱：「律师大人，『剩下的人』是指亚沙吗？那为了不让他被剩下来，我们就把他带走囉。」
    律师但笑不语，暗灰色的瞳湖未见波纹。
    希洛祈咬紧抖擞着的牙，冷言质问：「什么剩下来的人？亚沙怎么会在你那儿？」
    夜色下，亚沙的影子没有向前移出半分。他茫茫然地将双瞳的焦点是落在主人身上，然后，像杨柳随风飘荡，落到主人身前的黑发男孩。
    黑发男孩猛地甩开希洛祈的手，悄步跟主人保持了距离。
    「律师大人，还是开宗明义，进入正题吧。你找希洛是为什么呢？为了把迷路的亚沙还给他？没这么简单吧。」
    光笑了笑：「我想跟希洛祈做个交易。」
    「交易？」
    「遗嘱上明确表示，钱老先生送给王先生家產中的1亿元以及外国别墅8座，佔整份遗產的28%。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令这28%归还你们钱家两兄弟所有。」
    希洛祈扭眉问：「你是指第3份遗嘱吗？」
    「连交易条件都还没说出来，我怎可以随便卖了自己的情报？」
    律师无法继承财產，因此他必须利用贩卖情报、协助其他角色，正当获取利益。清遥跟希洛祈频频私语，斟酌几句后，希洛祈问：「你要多少钱？」
    光把亚沙轻轻一推，亚沙尤如木头娃娃般来到他们三人中间。
    「我不要钱。只要你选择亚沙，我会告诉你将王氏的份抢回来的方法；你选择清遥，亚沙就不会回去。怎么样？」
    听罢，希洛祈和清遥像蜡像般獃在原地，脑里轰炸出千思万丝缕。
    这是什么垃圾三角情节了？
    趁着希洛祈还在元神出窍，清遥抹着冷汗问：「律师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光两肩耸耸：「如果希洛祈不想要自己的ai，我会将亚沙带走。」
    「你喜欢亚沙喔？」
    「不是。我纯粹是看不过好好的ai被当成玩具。」
    玩具？
    希洛祈仔细观察在前方不远处的孩子，他始终无动于衷，唯一的动作只有向着主人和清遥的方向，自然地眨眼，如同刚从试管里走出来的人型娃娃。
    亚沙是ai。
    要是被主人摸摸头，他就会乖乖地将全身蜷缩成毛球般，双眼熠熠。要是被主人亲亲脸颊，他就会红着脸，笑得似要溶化。要是被拋弃，便会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反覆向主人请求「不要拋下我」。
    将之比喻为精心设计的漂亮玩具，似乎并无不妥。
    相反，合适至极。
    这可怕的联想令希洛祈打了个激灵，他跑上前捉住亚沙的手，向整个网球场大喊：「我不相信你！如果你关心亚沙，你怎么会把亚沙当成交易品？如果亚沙跟你走，你会对他好吗？」
    少年掛着完美的微笑面具，狭长的眼睛瞇得似刀锋：「亚沙爱你，你不爱他。亚沙跟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是好事吗？」
    也许是弟弟处心积累的爱使他在这方面有点开窍。希洛祈坦诚说出自己的感受：
    「是，我不曾爱过，我不清楚亚沙对我的喜欢到了哪种程度，我也没有顾虑过……另一个人对我的感情。不过，亚沙和另一个人都是我重要的亲人，即使我对他们没有爱情，我还是希望他们可以活得幸福。如果亚沙跟你两情相悦，我会让亚沙跟着你。但是，你喜欢亚沙吗？你能让亚沙得到幸福吗？」
    「你认为别人不合适，于是你将亚沙绑在身边，令他得不到幸福？」
    「亚沙的去留应该由他自己决定。亚沙？」
    也许是有点卑鄙了，ai怎可能不爱自己的主人？希洛祈殷切地将期待投注在亚沙身上，柔声低唤对方的名字。亚沙彷彿从广阔的睡梦中被唤醒，微微侧头。
    「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希洛祈再次温柔询问。
    清遥一直打量着亚沙跟光的变化，这时他再度拉开自己跟希洛祈的距离，刻意挑衅：「那很好喔。亚沙，你就放胆跟着律师大人走吧？希洛嘛，我会代你好好照顾他喔！你不在了，我跟希洛就可以把床抢回来。不过呢，其实在椅子上、地板上也可以h哟。」
    「喂，清遥──」
    「我不要！你……咳、你不要抢走主人！」
    紫瞳的ai猛地甩头，完全清醒了，又惊又怒地厉视说话者。
    看来傻瓜激将法还真奏效。清遥在这边暗唸「真是无聊啊」，却向着那边笑瞇瞇地高叫：「抢？我需要吗？希洛本来就是我的。」
    「不，主人，是我的、我的！不是你的！」
    「你不是要跟着律师大人走遍天涯，过二人世界吗？现在怎么又要缠着希洛了？」
    「我要跟着主人！我要跟着主人！」
    「我叫希洛把你赶走。」
    「主人，别赶我走！为什么……为什么主人不喜欢我！」
    亚沙用力揪着主人的灰色外套，弯着腰喘气连连，瞧那湿润的眼，应该快要呜呜地哭出来吧？他却选择把眼泪吞回肚子里，用尽全身力气环抱着主人，令主人的胸口作闷，几乎无法呼吸。
    等到适应了点，希洛祈怜惜地抚摸亚沙棕色的头发。
    一丝丝，又细又软，就像这孩子的心。
    说到底，亚沙再叛逆、再胡闹，他所渴求的，只是被主人好好爱着。
    想到这里，再想到对自己苦苦依恋的弟弟，希洛祈觉得脑浆都全搅混成一团。
    这下子大局已定，清遥装作一副小妇人被丈夫拋弃的姿态，以没泪光的眼睛眨啊眨：「唉！希洛选了亚沙，我被拋弃囉。律师大人，你应该会遵守诺言吧？说，要怎么做才能拿回分给了王氏的遗產？」
    光没多看希洛祈跟亚沙这小俩口，钢色的眼瞳直视清遥，带着钢色的锐光；但眉毛倒是弯得像轻飘飘的云，嗓子也是柔得似风：「好呀。情报是：王从礼并未死亡，他现正身处在这座城市里。」
    「喔？」清遥揣思片刻，豁然开朗：「哦，原来是这样……」
    钱锦华43年的遗嘱中提及，部份遗產将会赠与王氏的王从礼，而非宙斯。
    只要王从礼现在拒绝接受遗赠，遗赠的1亿元和外国别墅都会归回钱家的两名继承人所有。
    「你知道王从礼在哪里？」
    「知道。不过，这是另一个情报了，我得开始收费。」
    这名为光的玩家看来经验不浅，当清遥试着靠近商讨，对方便会无声息地跟随脚步移开，让双方保持距离，看来即使希洛祈拔枪也不能一击即中。光显然有备而来，他一边跟清遥隔着老远对谈条件，一边以纸笔记录。
    大致商谈完毕，光将纸和笔一同向清遥的方向拋掷──
    啪嗒。
    合约和笔掉落在距离清遥五米远的右前方。
    完全是滑稽可笑的画面，但光仍然维持着微笑的脸，即使清遥鄙夷地白他一眼，他也像是暖烘烘的绿茶被推了一下，茶壶内兴起几丝浪花，半滴茶水都没淌出来。
    清遥无言把纸笔拾起。看了合约内容，清遥再次了解到对方的谨慎：
    根据此合约，光愿意将王从礼的地址告知希洛祈和清遥二人，两人需要共付钱锦华遗產中的一百五十万元正予光，作为情报费。
    在光带领清遥和希洛祈二人前往王从礼的所在地之后，希洛祈和清遥需要共付钱锦华遗產中的八十万元正予光，作为带路费。
    如果希洛祈或清遥用任何手段威胁、伤害、谋杀本人，以及他的两位同伴：韦提里尔、冰果，他们必须支付钱锦华遗產中的六百万元正的赔偿金给予光及其同伴。
    光要求的情报费、带路费的，加起来连一千万都没有，远比钱家遗產总值要少。这大概是剧本配角的玩法了。
    清遥看得仔细，合约在最末加了「光及其同伴不能威胁、伤害、谋杀希洛祈或清遥，否则须支付上述同等赔偿」及「光及其同伴不可帮助宙斯，否则合约无效」。希洛祈一边轻拍亚沙的背脊，一边咀嚼这堆文字，觉得这合约简单明暸，现在的情况算是钱家成功收买了律师一方。
    虽然希洛祈正主角儿，不过两名高手在那边唇枪舌剑，继续隔空谈论条款细节。直到上方的星辰移了半边天，希洛祈才茫然地在密麻麻的完整合约上签了名。
    第四天的剧本时间已过了大半，不宜再拖。双方把合约正本副本收藏好后，光向他们勾勾手指：「马上出发吧，我也想尽快了结这齣闹剧。」
    希洛祈跟清遥互望一眼，便跟随光离开新塔公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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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缘份 43. 遗產篇：剩下来的人

    《xonline》（version3.4）
    43.遗產篇：剩下来的人
    光声称自己想尽快完成剧本，但他显然是用老头子式散步速度带路，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越过平静的住宅区，四人来到商业街道，几辆黑色桥车依照命令悄悄跟随监察，保护钱家两位主人。二十分鐘后，他们来到一间灰压压的小型商场，老式电子板反覆地用单调的翻页效果转换广告，毫不吸引。
    他们来到四楼，在狭窄的走廊直线前进，抵达404室。里头仍是狭隘得要紧，放了二人沙发和摆着绿茶糕的小圆桌后，仅剩下一道通往房间门口的小走廊，若是再多放些杂物便会把道路完全阻塞了。
    沙发上坐了一对男女，男人的深棕色服装跟希洛祈、清遥相近，适合夜行，但他那及至肩膀的橙发却像太阳，平放在大腿上的大型步枪与子弹更是充满爆炸力的；女生则打扮得像邻家女孩，衣着朴素，绑着两根长长的粉红色马尾，少女漫画式的大眼睛在整个脸部非常出位，简直会说话似的。
    女生的眼睛睁出了大大的惊讶：「哇喔！竟然是你？希洛祈？南祐祈的老婆？你来剧本里拐后宫了？」
    希洛祈默默思索，总觉得这两人曾几何时见过。
    橙发的男生冷静多了，他仅是凝眉问：「光，你怎么把他们两个带来了？」
    「因为谈成了一桩交易，等会儿再跟你分帐。」
    「……交易伙伴？哼哼呵！好吧，让他们进来，我不介意！」
    女生气鼓鼓地说完后，从腰袋内拿出她的珍藏相机，使劲地往紧密的希洛祈跟亚沙啟动连拍功能。希洛祈慢了一拍，匆匆把脸挡住后，他跟ai男宠的亲密照已被光明正大地拍了四、五张。
    清遥早就逃出摄影范围了，拿出角色卡片查询过后，半掩着脸问：「你们是韦提里尔和冰果？」
    橙发男生抿唇答：「对，我叫韦提里尔，曾经被你抢走了南祐祈的婚礼入场卷的倒霉鬼。你忘了？」
    「哟，真对不起呢，我对这么路人的lv1菜鸟实在没有印象喔。」
    韦提里尔尖长眼睛塌下来了，懒洋洋的，活像个没有半点伤害性的颓废青年。
    「往这边。」光带领希洛祈等人继续走，通往最内部的小房间。
    等到房门紧关，韦提里尔才摸向裤内的短枪，拿着抹布擦拭：「之前我们一直查不到资料的那个玩家叫做清遥，在这剧本里是钱家的二子。」
    「哟，叫清遥？」冰果放下相机，把机器内的照片慢慢投射到空气上：「还有其他资料吗？」
    「角色侦查卡片只能查询剧本角色，能力属性完全看不见……咦，这张相怎么糊掉了？」
    「呜唔唔，这明明是拍那个清遥的人！他……看来是用了高级道具吧？例如可以隐藏所有资料的道具！」
    「那就是高等玩家了。」
    「哇噢，那他的等级多少了？」
    「鬼知道啊……」
    男女的压低声量，让谈话细细地在沙发之间传播。
    ※※※※※※
    这么细小的单位还能割出小房间，真是太厉害了。
    如果外面放沙发的狭小地方是客厅，那么这儿真的是睡房了。才放了一张单人床，房间已容纳不了更多的身体，希洛祈、清遥、亚沙和光排排挤在床边，肩膀贴肩膀。要不是床上还有第五个人，希洛祈真想爬上床去。
    半卧在床角的男子，就是王从礼吧。
    根据万里晴空的情报，王从礼是个患有眼疾、到国外静养的中年男子。但现在所见，情况根本不是那样：王从礼的眼睛始终没有张开过。清楚可见，他的左眼眼皮有一道从眉毛割至鼻樑的刀疤，从癒合的皮肤看来，这肯定是多年前的伤口；右眼皮也有刀痕，浅浅的，就像无意间被什么锋利物件刮花了。
    「光先生？你带了谁来吗？」
    王从礼的声线带着生锈铜鐘般的沙哑，但语气温和有礼，纵使面貌可佈，却不会让人退避三尺。
    光缓缓介绍：「他们是钱锦华的大儿子跟小儿子。」
    彷彿堕入了恐怖的机关，这个瘦削如骨的老男人瑟缩到墙边，抱住双脚高叫：「钱家的人，你们有什么目的！说！」
    这人显然被钱家的人害惨过。堂堂王氏企业的前任总裁，十年前白手兴家，威风八面，连别人的老婆也搞到手，如今为何会露出这种惨相？
    光但笑不语，显然不打算对这情况多加说明；亚沙也许知道情况，偏偏他对主人投来的疑惑目光无动于衷，进入房间后就一直凝视着这可怜的男人，把对方的丑态完全记录到脑中。
    剩馀时间不多，又怕把事情搞砸，清遥向光打了个眼色，几个人在房间外面快速商讨后，律师向希洛祈递来了新的合约和笔。
    这次是贩卖王从礼的背景情报，价格又上涨了。
    希洛祈忿忿地签了字，光才领着清遥回到房间，指向男人说：「这位是王从礼，是钱锦华先生的地下情人。」
    「……我不是、不是！」
    光彷若没听到王从礼的大吼，继续当个称职的商人问：「不知道两位对钱老先生和钱老先生的两任妻子有多少了解？」
    清遥眉角上跳：「我们知道喔，你就别想再敲诈了。」
    「真可惜。」光笑了，丝毫不见可惜之意：「钱先生跟王先生早在大学时代结识，成为情人，不过钱先生并不把王先生当成情人来爱。
    「很久以后，钱先生跟江琳结婚，王先生被心魔所迷惑，跟江琳私通，把钱先生的钱骗过来做生意。」
    果然是因爱成恨。清遥忍不住搔搔他的黑犬耳，他早就猜到八成了；旁边的希洛祈却是第一次听见男与男的恩爱情仇，彻底震撼，张大眼睛继续倾听。
    江琳的外遇事件被揭发后，钱锦华跟江琳离婚，又怒火中烧直衝去王从礼家里质问。
    王从礼一直盼望爱人回来，但串通之事被揭破，终究是心虚得发慌。这时候他双眼仍好好的，连近视都没有，只因爱情失利，心里已有自杀念头。于是他写下遗嘱，打算将自己的全部财產都送给侄子。
    偏偏钱锦华却突然闯入家中，为他抢走自己妻子一事大闹不休，把屋里的东西几乎全部摔碎。两人曾经相爱的记录被全数毁坏，再加上钱锦华被丑闻缠上身，气盛的他一股脑儿把从前的事翻出来加以讽刺，甚至骂王从礼以前是个死缠烂打的婊子，如今竟然有能力玩他的女人云云。
    疯狂的钱锦华用玻璃相框的角刺伤了王从礼的右眼，看见血丝，他终于恢復理性，吓得把相框掉落地上。
    王从礼只说了一句话：「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然后捡起地下的玻璃碎片，在钱锦华面前往自己剩下的眼睛狠狠割过去。
    听到这里，希洛祈也不知道该怜悯还是该讽刺，单纯地问：「有必要连眼睛都不要吗？找一段新的感情不是更好吗？」
    王从礼没有回应，默然聆听光诵读自己的故事。
    亚沙仍然不作声息，就连经常出言伤人的清遥也陷入沉默，好像在听着，又好像神游到别的世界里。
    惟独光给予了希洛祈一个答案：「恐怕是王先生把这段感情放置在更高的位置。」
    「什么意思？」
    「歷史上有很多不甘投降于外族番邦而自杀的人，他们将『国家』放在比生命更高的位置，不接受自己变成其他国家的人。同样地，很多人将『感情』放在比生命更高的位置，一旦感情没了，生命也会逝亡。」
    希洛祈搔搔头，稍微理解这种价值观：因为太重视这段感情，不想这段感情被玷污，所以把得到幸福的其他可能性全数拋弃。
    不过，王从礼的感情路受了重伤，却没有寻死。
    在钱锦华逃离后，王从礼没有医治双眼，任由自己成为盲人。他把公司业务交给侄子，然后躲藏在国内，不再苦苦打听钱锦华的事，孤僻地待在自己的小房屋内度日，仅留下两位忠诚的僕人陪在身边。
    只是，钱家不断派人查探他的行动，他那远离繁华闹市的房子老是有人在外徘徊，迟迟不行动。
    其后也不知为什么，他的侄儿宙斯竟对他赶尽杀绝，领着一群人闯过来，口口声声提及「钱家遗產」。幸而身为护卫角色的韦提里尔一开始就被配置在王从礼身边，不明不白地保护了这可怜男人的安全。
    接着韦提里尔被律师找到，两人结为同盟；旁观的护士角色冰果跟韦提里尔本来就关係良好，自然站在同一阵线上。
    清遥的手在下巴摸了一圈，至今总算知道剧本中7名正式玩家：钱家长子（希洛祈）、钱家庶子（清遥）、钱家管家（万里晴空）、钱氏总裁助理（亚沙）、律师（光）、王氏总裁（宙斯）、护卫（韦提里尔）。
    宙斯之所以要杀王从礼，是为了让王从礼的遗嘱生效。
    事件脉络总算有个谱，虽然未能查明所有真相，倒也足够。
    清遥的手从腮子摸到下巴，这会儿的最大难题在于令王从礼放弃钱锦华的遗產。
    光只有给了钱才肯帮忙，希洛祈跟亚沙也是没有经验的人，清遥只好亲自出马，坐在床边，率先示好：「王从礼，我是他的小儿子。我多多少少就猜到你跟他的关係，只是没想到这……」
    「我跟他已经没有何关係，怎样都好，我跟他已经没有关係，请不要再来烦我！」
    「你对钱锦华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了？」
    「我跟他还剩什么？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过剩下的日子。」
    真的什么都不剩就好了。清遥的食指在床上画了一个小圈，低声问：「那你是不会接受钱锦华的一分一毫，是吧？」
    「绝对不会，你们可以放心。我为什么要他的钱？」
    「是吗？哟，我完全放心了呢，真是非常感谢你。那么请你跟我们办个手续，我保证，钱家的人绝对不会再前来打扰。」
    清遥的声音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那显然是为王从礼表演出来的。他冷漠地望向光：「律师大人，马上开一份录音合约，表明王从礼不接受钱锦华一分一毫的遗赠。」
    「录音合约要另外收费，可以吧。」
    清遥点头示意，从床被上撑起身，他受不住这房间的闷焗空气。瘦削的老男人却像是突然从久远孤独的梦中惊醒，往清遥刚坐过的地方猛抓，如野兽般用四肢向前爬行，直至手掌扑空，上半身几乎跌到床下，他才颤魏魏地说：「等……等一等！你们刚才说什么？光律师，什么遗赠？谁的遗赠？」
    银发的美少年继续用他独有的温和嗓子解答：「王先生，想来你贵人事忙，有些事情并不清楚。钱锦华先生已经死了。」
    「什……么……？」
    「王先生，你是这个闹剧游戏里被剩下来的人。」
    王从礼慢慢张开受伤的眼皮，露出那对失去焦点的眼瞳。
    故意放任双目的伤势，一个人独自生活，正是为了让背弃自己的钱锦华心中有愧。真实的感情不愿让对方知道，唯有以挑衅与绝情作为掩饰，直至听闻对方的死讯才后悔。
    钱锦华在伤害王从礼后，一定是万分愧疚，耿耿于怀。
    因此……
    「钱锦华先生留下的遗嘱，指明要将部份的遗產送予你。时间无多，既然王先生拒绝接受，请现在马上跟我製作一份录音合约，不要耽误年轻人的光辉未来。」
    笛萧般的少年之声，动听悦耳，却令人打从心底反感厌恶。
    真像魔鬼啊。
    那丧失视力的男人突然失声啕哭，那阵贯穿墙壁的悲鸣吓得待在外面的韦提里尔和冰果都跑过来。清遥向希洛祈打了眼色，接着几个人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制订新合约，折腾了十数分鐘才强迫到失控的王从礼说出「我跟钱锦华各不相干」这等话。
    确认完毕后，清遥跟希洛祈、亚沙三人在npc保镖的陪同下离开。
    清遥有意避嫌，跟黑衣保镖一同坐在前座。倒后镜中映着希洛祈跟亚沙，他们半句话都没有，独自思索剧本的故事。
    希洛祈托着头张望车窗外的世界，短发任风吹盪，平静的容顏像是刚看完一场带有哲学思想的战争影片。他明显没有被打动，心湖没掀起半点波纹，深蓝色的眼眸在夜里仍是一片无垢的澄明。
    未嚐过爱情的主人没有感觉，那么沉默的亚沙又在想什么？
    所谓「剩下来的人」……
    当所爱之人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剩下来的人，到底该怎么做？是放手了，寻觅新的人生呢；还是追随深爱的人落入地狱，让这份真情燃烧至极限呢。
    清遥把后脑摊在椅枕上，不为意间摸向左手手腕的银色细环。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 44. 动心

    《xonline》（version3.4）
    44.动心
    第五天上线时，《遗產下的丑剧》终于踏入尾声的深夜。
    希洛祈进入剧本后便得到消息：在他们下线后，在任何玩家都无法行动的时间，王从礼自杀了。随着钱锦华的死，他选择踏上死亡的路途。
    然而王从礼也好，钱锦华也好，他们不过是npc──剧本一开始，就註定了钱锦华的死，以及王从礼无法实现的恋情。这个剧本，玩家不可能看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
    该对剧本的悲情角色予以怜悯吗？希洛祈阅读电子新闻上关于王从礼的死讯，并不愉悦，亦不悲哀，只觉有些想法欲似要衝出嘴巴，最后还是梗咽在某处，无法消化。
    爱情，能够幻化成千百种形态，造就亿万个故事，远不如亲情、友情来得单纯易懂。他搔搔头，乾脆把新闻关掉。
    今天的剧本时间还很多，但钱家的几个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干，其他玩家也没有动静，大宅四週被npc保镖守护着，异常安静。
    鑑于亚沙处于非常不稳定的成长期，清遥一反常态，叫希洛祈跟亚沙两人好好相处，倾谈一下。回房间前，他用两人才能听得见的音量说：「你跟亚沙亲密谈心后，到我房间来。给我5分鐘时间，不要带任何人来。」
    希洛祈与亚沙回到主人房，亚沙坐在大床上，希洛祈则坐在书桌前的沙发椅。天花板吊灯散出黄色的辉芒，把希洛祈沉思的侧脸映出几分黄昏色的愁绪。
    虽然王从礼只是npc，但剧本反映了人生。希洛祈之前认为，无论是多么深切的爱恋，只要忘记了，寻找新的所爱，以后仍能过得很幸福。
    没有必要勉强自己，也没有必要勉强别人，凑合一段不合适的爱情。为爱情而忧伤，甚至自杀，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
    比如祐南。
    比如亚沙。
    如果这两人对他抱持的真是爱情，那么希洛祈至少会令其中一人伤心。被拒绝的人应当寻死吗？
    不是的，不可以的。
    在思考中途，一把柔软的声音率先打破这室子的沉默。
    「主人，你觉得我可以不爱你吗？」
    希洛祈一愕，花了十几秒才理解完亚沙的问题，提起一丝微笑：「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亚沙愿意放弃对他过火的痴爱，那真是求之不得……正当希洛祈这么想着，亚沙把身体往前倾，紫色的大眼睛更靠近主人，好像要把主人的心思透视得一清二楚。
    「主人，你觉得我不爱你是最好的，是吗？」
    「呃？没、没有。」
    「如果我不爱主人，主人会松一口气，是吗？」
    「那个……我也不知道。」
    「主人，你希望我不爱你吗？」
    亚沙一连串言语攻势让他难以招架，这孩子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尖锐？悲哀的是，在对答的几秒鐘，他对自己的感情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也许，他的确不爱亚沙。
    也许，他的确不爱祈祐南。
    也许，他真是个不懂得爱的人。亚沙跟弟弟的爱没有为他带来半丝喜悦或自豪，相反，这造就成两个无法弃之不顾的巨大困扰。
    在不想伤害对方的前提下，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迈出一小步，尽量不刺激对方，然后祈祷他们寻觅新的爱情。
    对爱情的满腹疑问贯穿了希洛祈的脑海。
    「亚沙，为什么喜欢我？」
    这轻巧的质问把亚沙唬停了。
    打从衝破巨型试管，跟主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亚沙已经将主人的容貌印记在脑中。「爱主人」这个信念，是他的核心、他的灵魂。
    在《xonline》里，ai皆是为玩家的爱情而生。
    这是不可违逆的天命。
    因此，亚沙作出诚实而准确的回答：「没有理由。我爱主人，是顺从天命。」
    「天命吗？」
    「是，神让我爱上主人。」
    希洛祈尝试从另一角度入手：「那个，亚沙你可以不爱我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主人，你希望我不爱你，对吧？这样子，你可以跟清遥一起，对吧……咳、咳咳！」
    希洛祈吓倒了，连忙跑去扫扫亚沙的背脊，手指从上至下，掠过椎骨的形状，这跟人类无异啊。
    或许会带来伤害，但有些说话，他不得不讲清楚：「亚沙，你……你可以爱上别人的。因为你跟我一样，跟清遥一样，跟其他人都一样。如果我以后仍是不爱你，你去找一个懂得爱你、疼你的主人，好好去爱，这样更好吧？」
    「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咦？呃，我的意思是……亚沙，说不定，你是把亲情跟爱情搞乱了？因为我是你第一眼就看见的人，所以你產生了对爸爸的那种依赖……」
    「不、不、不！我爱主人！咳咳咳！不是爸爸！那个叫做『神』的爸爸，我一点都不爱！我不爱！」
    「呃？」
    「我……我不要去垃圾场！我要主人爱我！我不要消失！」
    亚沙双眼发红，将主人搀扶着他的手用力甩开，隻身衝出房间，不知又要逃到哪里。
    希洛祈急急跟上去，没几步便把亚沙逮住，将他紧搂到自己怀里，低声温语：「亚沙乖，没人要你消失。你到底怎么了？要去哪里？」
    「咳！我要找光！他肯定知道怎样令主人爱我！」
    「光跟你说过什么？」
    「放手！放开我！你……主人你要清遥，还用得着我吗？不爱我就放手！」
    希洛祈的嘴里吐出「不行」，但身体却出奇地诚实，一听到亚沙最后一句话便自动松手。亚沙没有片刻犹豫便跑下楼梯，跑到最下三阶时还失足绊倒地上。但他不哭不喊，自行爬起来，很快便彻底消失于玄关外。
    遗留在二楼的主人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方才的温暖触感确实离去了。
    虽然很担心，他却丝毫没有被亚沙的悲伤所感染，脑袋出奇地冷静运作。这证明他对亚沙无情无义吗？
    「真差劲呢，希洛主人。」
    精简的评价从走廊后方飘来，好似弯弯的烟缕，捉不住。走廊尽头处，清遥像老人家般双手绕到背后，施施然踱步而来。他已经把主人跟亚沙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没有疑问。
    这算不上偷听。亚沙的吶喊实在太响亮了。
    希洛祈看着已经自动关上的玄关大门，喃喃问：「我该怎么做？」
    这到底是问清遥，还是问自己呢？连他也搞不清楚。但清遥确实地给予答覆：「没什么怎么做的。现在不是挺好吗？」
    「有什么好？昨天你不是跟亚沙说过，只要他还留在我身边，将来我可能会爱上他吗？」
    「那只是『可能』。可能你一辈子都不爱亚沙，对吧？」清遥理性得过份，他来到希洛祈旁边，冰凉的目光落在已经紧关的大门：「再讲，与其选亚沙，选南祐祈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
    「这还要问？亚沙是ai，你是人类，《xonline》只是游戏。将来某天《xonline》倒闭关掉了，亚沙也会跟着消失。你要把爱情投注在这种随时会玩完的虚假世界吗？」
    「那么，为什么《xonline》还要製造ai给玩家，定位还是宠物？」
    黑发男孩皱眉说：「可以作为避难所吧。」
    「避难所？」
    「如果你在现实里已经拥有完美的爱情，你还会在《xonline》里跟ai男宠好起来吗？」
    《xonline》的宣传标语正是以爱情为题，让玩家在游戏里创造出各种现实中绝不可能的爱情美梦；黑悠也说过，《xonline》的玩家都是寂寞的。
    ai正是为了消除这种寂寞感而生的终极道具。一旦玩家从现实中的痛苦失落解放了，ai便没有存在价值。
    谁也不该对ai投注太多感情。
    看来主人已有所觉悟，清遥拍拍主人的肩，一边领着他下楼，一边说：「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单人剧本叫《阡陌田》，是一个幻狼族少年被猎杀的奇幻史，玩家饰演幻狼少年的同伴，必须帮助他逃离各方袭击。这剧本难度非常高，千个人玩，千个人都无法完成。剧本的结局，永远是幻狼少年被敌人折磨至死的画面，大家要么不敢再挑战，要么是怀疑这剧本根本没办法破关而放弃。
    「但是有个男人，他一直玩这剧本，一玩就玩了好几年。你猜结果是怎样？」
    清遥这么叙述，肯定不是「玩家努力后终于成功」这种简单结局，因此希洛祈说：「我不知道。」
    「答案是，他爱上了幻狼少年。他为了跟爱人相见，一次次进入剧本里，然后因为自己的无能，眼巴巴看着幻狼少年死了几十遍。而每次重新玩剧本呢，幻狼少年都会把他忘记，因为剧本要重新开始嘛。」
    「那玩家有必要这么执着吗？」
    「哟，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把剧本玩到好结局，幻狼少年就能得到幸福了。很蠢吧？」
    「他后来怎么了？有把剧本破了吗？」
    「我也不清楚呢，我没听说过那剧本被破关喔。」
    清遥带着主人走出钱家宅第，无须保镖，在外面悠然散步。这一带是半山住宅区，每户人家的房屋相隔一段距离，他们在屋子间四处穿梭，溜进没有路的暗绿色野草地带。
    清遥低哼着「不知道光有没有分些钱给亚沙，否则亚沙的剧本点数就不太够了」或是「亚沙怎么接触光的呢」等话题，但希洛祈只是随口敷衍，心有旁騖。
    清遥对亚沙从来没有表现出厌恶感，但言谈中隐有排斥之意。
    这并不是现在才察觉到。打从清遥第一次看见亚沙，他就表现冷漠，言谈温度跟与希洛祈相处时截然不同。最初希洛祈还以为是个性不合，不过摸索到背后，这恐怕是清遥刻意跟ai保持距离。
    大概清遥是正确的。如果跟亲人恋爱是变态，跟野兽恋爱是变态，跟没有生命、只靠程式码组成的ai恋爱就是变态中的变态。
    思及此处，希洛祈觉得有万根针反覆刺在心头，酿出点点滴滴的麻痛。
    「哟，这里挺美嘛。」
    快了半步的清遥如此感叹，希洛祈才茫茫然环视他的身处地。这儿地势更高了，旁边是通往山顶的螺旋状高速公路，路的下方跟车站相接。前几天乘车时希洛祈便简单观赏过，觉得这座山好像漂亮的绿茶冰淇淋，绿野丛林一圈又一圈覆盖在土地上，圈到了山峰。山峰特别尖，好像长了棵高耸的奇树。
    当时他只觉得这座山很好看，没料到剧本第五天还能再来欣赏。
    希洛祈失笑：「咦，我们怎么跑到这儿了？」
    「你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喔？走吧，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两人走上百馀米后，正好发现了一处视野极佳的斜坡，可以鸟瞰下方的都市灯色。
    剧本已是天幕全黑的深夜，没有高楼大厦，天空与两人彷彿形成水平的角度。伸出手，便能搆到天际的明星。要是爬到山顶，搞不好会以为自己坐在浮云上了吧。
    清遥右手撑着栏杆，双脚齐蹬，轻巧地从栏杆内翻至栏杆外，跃出沙沙的践草声。希洛祈慢吞吞地跟上，接着两人一同坐在两块像是早已预设好的大石头上。
    在虚拟世界里，上天入地并非难事，参观水底龙宫、太空探险等都能实现；但虚拟世界有各自的特色，曾经在某处见过相似的景色，在人们面前展现的会是别样的风采。山下零星光点，就像一群歌迷手握萤光棒，而清遥含笑不语，双脚在草地踩出轻快的节奏，逍遥自在。
    相较于清遥，希洛祈便是满腹疑问了：剧本最后一天，可以这么轻松吗？遗產没问题吗？亚沙呢？但打扰友人欣赏美景太扫兴了，他不敢多问。
    对方想说话，自然会开口了。
    希洛祈解下武装，好好地伸展个大懒腰。在《xonline》玩了半个多月，神经都没有放松过：先是为弟弟的事操心，其后接受清遥的指导与训练，现在则被这剧本玩得晕头转向，真是累人。
    昂头仰天，始终未见月光，但天空澄明得看不见一丝云霞，有如装着蓝墨水的大湖，洒上一袋星之粉末。星星明亮纯洁，好像一朵朵笑脸，为黑夜带来喜悦之光。
    过了许久，旁边传来簌簌作响，只见清遥从外衣口袋摸出一张折成四方形的纸。他摸出手机，打开照明灯，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这是第3份遗嘱。」
    希洛祈张大双眼：「什么？」
    「从万里晴空身上偷回来的。他大概还拿着空壳子，自以为把遗嘱保管得好好的吧？」
    清遥当初不用「搜索」卡片去查找第3份遗嘱的下落，原来是他早已拿到手了？希洛祈愕然地看了看，共有两张纸。第一张是立于53年的遗嘱：
    遗嘱人：钱锦华
    本人死后，旗下公司、物业、银行存款、主宅由长子希洛祈及次子清遥共同继承，每人可得当中的50%。
    x银行存款中的1亿现金赠与王从礼。
    国外别墅7栋均赠与王从礼。
    本遗嘱由公证人笔记、宣读、讲解，经立遗嘱人认可后，由公证人、见证人及立遗嘱人共同签名。
    立遗嘱人钱锦华
    见证人万里晴空
    见证人冰果
    公证人光
    53年6月19日
    看到右下角钱锦华的签名，希洛祈不由得舒眉一笑：「啊，这样的分配，我跟你各一半呢。」
    清遥的笑容如波纹轻漾。他把遗嘱抢过来，将它撕成十几块纸屑，埋葬于夜风中。
    希洛祈一时间哑然了，眼巴巴看着碎片飘散到四方八面。
    过了好久，他才乾着喉咙问：「那个……为什么？」
    「没关係。没有见证人，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宣读是没用的。」
    「那、那为什么不找见证人呢？找个见证人，给点钱，应该可以解决问题吧？」
    「希洛，如果真想达到五五分配，你自己写一张契约就就好了，『希洛祈在得到遗產后，愿意分给清遥当中的百分之五十』，不用烧钱给别人喔。」
    「啊，也对。」希洛祈恍然大悟，立即站起来：「我没带纸和笔，清遥你有吗？我们该尽快回去？」
    清遥忽然噗哧而笑，挥舞剩下的第二张纸：「这里就有纸了，还欠一枝笔……哟，用你的血当墨水，好吗？」
    「呃？」
    「希洛，你先坐下来。这个你还没看吧？」
    清风拂过，男孩手中的薄纸也跟着捲起一角，彷彿随时会被吹到山下的深城。希洛祈坐回对方身边，把纸接过来。
    遗嘱的纸质非常优，白净厚实，不易被弄脏、撕裂；相较之下，这张纸轻得一下子就被吹得颯颯作动，只是随处可见的白纸吧。
    希洛祈双手稳住纸的两边，纸上写了潦草的一句话。
    「但愿人生的总结表上，记下你的名字。」
    清遥托着腮说：「这是跟第3份遗嘱叠在一起的。」
    一旦跟遗嘱对比，便知道这是钱锦华的笔跡。稍作思量，就连希洛祈这种天生感情迟钝的人也明白：人生的总结表暗示遗嘱，句中所指的「你」，是遗嘱中出现了两次的王从礼。
    写下第一份遗嘱时，钱锦华仍是个生活放荡的公子哥儿，从不把王从礼放上心。直至伤害了对方，他后悔莫及。
    接下来的十年，他没有找王从礼。他羞于见他，只敢偷偷地在遗嘱上写下对方的名字，把财產送出去，暗示王从礼是他生命中重要的存在。
    「主角不是你，不是我，不是宙斯，更不是别的玩家。这个遗產丑剧的主角，是钱锦华。遗嘱不是遗嘱，而是最后的情书。」
    深沉的情书被清遥收回手中，接着被他撕为一片片碎屑，在风中化作纷飞白花。
    希洛祈并不真正认识钱锦华和王从礼，这份不敢开口、互相伤害的深恋，他难以理解。像他这种连暗恋滋味都未品嚐过的青少年，只能悵然让白花铺满视野；随着风的吹弄，白花消失到他看不见的山下城市。
    最后一片花瓣飘到树枝上，与绿叶共眠，他仍久久不能回神。
    清遥从旁看着希洛祈的侧脸，等到希洛祈的脖子转回来，他才挺身说：「我们先下线吧。已经没有什么事做囉，待会儿剧本总结时间再上来。」
    「嗯……欸？」希洛祈察觉到话中的不对劲：「不对，我要先分给你一半的遗產。」
    清遥绕起双手，用力地从鼻孔中喷出热气：「迟钝的白痴。」
    「呃？」
    「你把全部遗產都拿去就行了，我不要。」
    希洛祈这时才意会小男宠的意思，义正词严地拒绝：「那我也不要。清遥，我们是一起玩剧本的，许多的事情都是你办妥的，你应该拿更多的财產。」
    清遥又露出看白痴的眼神了。希洛祈正想抓着清遥的肩膀叫他别下线，却见清遥背向了他，让他只能看见那略嫌纤细的背影，以及头上那微微晃摇的黑色犬耳。
    黑色的小影子掰了掰手，没好气地说：「希洛，如果你我各分一半，你的剧本点数会剩很少喔。」
    「也许吧。但是我不想你这样子施捨我──」
    「这不是施捨，是计划性的玩剧本。」对方刻意重重地叹气：「你玩剧本的经验太少，这样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升等。我呢，早就掌握游戏技巧，可以玩得很轻松。要是我不帮你，当我升到lv3、lv4时，恐怕你还是个lv1的菜鸟呢。」
    「这……你比我等级高，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清遥转过头来，星芒正好斜映进他的黑瞳；那乌黑的明目，宛如载着星尘的宇宙，一抹流星在黑色的天幕里轻快地转了圈儿，那么纯粹，那么清明。
    他说出来的话语，直接单纯，甚至带了微微的讶异。
    「希洛，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玩下去吗？等级不同，怎么一起玩？」
    剎那间，身体失控。皮肤下的血液随着突然的心跳加速而沸腾，热流在胸腔旋转数圈，接着以洪水猛兽式侵袭全身。
    对啊，他竟然忘记了跟清遥的承诺。
    清遥是以达到最高等级lv10为目标的玩家。
    为了让这个老玩家留在他身边，希洛祈才会打定主意，开始他在《xonline》的剧本游戏。
    他以为是他肯努力，清遥才会答应继续陪他玩《xonline》。
    现在，清遥为了他们的约定，刻意放慢了自己的练等速度，扶助希洛祈。
    希洛祈兴奋得难以自制了。他拚命叫自己冷静，但始终压抑不了那高高翘起的笑容和红腮子，那是自然反应，衷心的喜悦。
    他抓紧裤子，用力地说：「清遥，谢谢，我接受了……以后，我会跟你一同练等，你的目标是什么，我陪你一起去达成。」
    「……你真夸张呢。」
    「不，我想跟你一起。」
    剧本里的天空似乎永远都掛满星斗，在岑寂的黑夜间悄悄奏出流水般的无瑕乐章。星儿曖曖闪烁，或明或灭，像一颗不安定的心猛然迸开，化成金色碎片，在黑越越的世界燃发亮光，诉说绵绵情意。
    清遥讶异地歪头，直勾勾地看进他的双眼，希洛祈忽然觉得清遥好可爱。
    他的手不自觉搆向男孩的刘海，但见青丝如珠廉飘摇，一綹发盪来指心，又调皮地溜走，连影子都捉不住。他的目光追了过去，男孩子已转到另一侧的丛荫下。叶子滤去了星光，只容几分辉芒落在男孩略带赧然的脸。
    「希洛，你知道『xonline』这个名字的唸法吗？」
    清遥清湛的眼睛黑白分明。瞼眸不过是普通地眨一眨，竟令希洛祈看得痴了。
    他的手摁着胸口，全部心神放在这男孩身上：「xonline……不就是这样唸吗？」
    他照着清遥的读法，也用以前一直听见的读法说了一遍：先说出第24个英文字母「x」，再唸出英文词语「online」。
    xonline。
    作为游戏吉祥物兼网管的x先生也是这样唸的，还有其他读法吗？
    可是清遥得意地摇头，宛如发现了秘密的孩子。藏在背后的手终于抽出来，连同空气笔，在希洛祈和他的中间画了个火红色的「x」字。
    「这个怎么唸？」
    「x，不是吗？」
    「如果不把这唸作英文字母的『x』呢？」
    「咦？你是指……」
    「这个符号，你怎么唸？」
    这是符号？希洛祈终于把专注力放到「x」上。这符号一直放在「online」这个英文词语前面，「x」也採用英文字母的字型，所以大家都将它唸作英文字母的「x」。
    希洛祈沿着这个「x」字画了一次，不确定地答：「交叉？」
    清遥笑得嫣然：「英文呢？」
    「交叉的英文？……cross？」
    清遥点头。
    「这个地下游戏的真正名字叫《crossonline》。这个代表cross的符号，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crossover喔。」
    由于网络，原来在现实中不曾交叠的人相遇了。
    在名为cross的游戏世界，萍水相逢的人成为朋友，将属于他们的剧本交织在相遇的那一点上。
    「希洛，我们站在这里一起看夜景，都是缘份喔。」
    犬耳男孩第一次向他露出这么友善的笑。双手藏在身后，无论是眼眉、眼角还是嘴唇都完全放松，打从心底地笑着。
    希洛祈的胸口不知为何越来越热，好像机器快烧坏了；虽然烧坏，却觉得心甘情愿，甚至盼望对方也有同样的感觉。
    「缘份吗……」
    希洛祈一直凝视清遥，直至清遥被他盯得两腮发红，浑身不自在地溜出剧本，他才猛然清醒，追逐男孩的足印而离去。
    tobecontinued...
    （第一部：缘份完）

 第二部：天命 00. 程式预设

    《xonline》（version3.4）
    00.程式预设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是天下间最可怜的黏土娃娃。
    心灵被神之手轻易地搓弄、扭曲，一睁眼，便会毫无理由地爱上那名陌生的主人。哪怕主人另结新欢，哪怕主人品行卑劣，哪怕主人将他们视作地底泥，他们依然是偏执的疯子，只要主人甩一甩手指，他们便会含笑爬过去。
    这种无稽的感情预设，是新型ai的明显特徵。
    新型ai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人类眼中的虐待与折磨，他们亦会甘之若飴。
    为了将人类顺利捧上神的圣殿，设计者剥夺ai的自主能力，将ai贬为比狗更不如的存在。
    充满ai的世界是多么丑陋啊──
    宙斯不禁想起他还是《xonline》的新人时，他有ai，但那并非他的男宠。那时候《xonline》的风气远远要淳朴得多，没有战争，没有打斗，没有陷害，更没有「ai就是玩家的宠物」这种腐朽不堪的构思。
    几年前，ai是玩家的朋友，他们被称为「随行员」，拥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与感情，行动亦不受玩家干涉。玩家需要的话，随行员会以朋友的身份予以辅助与相陪。
    他们被称为旧型ai。
    他们才是真正的ai，与人类地位相等的智能存在者。
    ai与人类和平共处，无分主僕，这才是真正的理想国度，真正的「cross」。
    为什么《xonline》的「神」竟会鼓吹这种等同于人类奴隶的ai继续存在，用程式预设的虚假感情来欺骗玩家？
    其实，不难理解。
    因此，对希洛祈的观测是必须的。
    对希洛祈的ai进行研究是必须的。
    宙斯不想对希洛祈作出连环恐吓，亦不想施以暴力；这会刺激到希洛祈的情绪，他必须谨慎行事。
    巧合的是，《遗產下的丑剧》剧本内容涉及财產争夺，因此有一张名为「强制交易」的剧本卡片。
    更巧合的是，这张卡片正好落在作为他手中。
    强制交易，可以无视交易者的意愿，直接以同等价值的现金、装备或道具换取对方手头上的物品。迷晕别人、斩断对方的手也没关係，只要让对方在合约上签一笔，便可完成交易。
    宙斯不是第一次利用强制交易卡片掳走别人的ai，但他第一次掳走这种刚开始玩剧本的ai。
    他从没想过，最初期成长程度的ai只值300g，相当于最低等级技能晶片的价钱！换作其他lv1的ai，价钱起码是这个的十倍啊。
    虽然价钱低廉，但他不想看见希洛祈失去ai后，只拿到300g的沮丧脸容。他决定把交易品由300g换成上等道具，当作补偿。
    当然，这不可能补偿到什么。
    毕竟是ai。
    今天是剧本的第五天，距离他接收亚沙的时间也不远了。宙斯刚从手下查证到律师跟王从礼已跟钱家两兄弟秘密见面，双方平安离场，显然达成了对宙斯不利的条约；后来王从礼自杀，必然发生了某些事故。看来自己难以取得高剧本点数。
    争遗產游戏到此为止吧──他根本不在乎剧本输赢。
    由始至终，他的目标只有希洛祈和他身边的ai。
    穿着避弹衣，携同手枪，搭配自选技能「遁隐」。这技能可以消去自己的气息、声音、影子，练到高等级更可以隐形。宙斯并非经常练习这技能，能力有限，不过应付那群lv1已绰绰有馀。
    他埋伏在钱家大宅外围，不久便看见亚沙失控跑远，独自截了计程车上路。他尾随跟踪，最后来到一栋老旧的建筑物面前。他当机立断啟用遁隐技能，小心地跟上楼，伏在墙壁后。
    不久，他便听见亚沙跟律师的交谈。
    「……我不信，一定有让主人永远爱我的办法！」
    「办法是有的。只要让你的主人永远陷入这个世界，无法下线，他自然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不懂。」
    「所有玩家都活在两个世界。他们认为这个世界是『假』，另一个世界是『真』，所以玩家不可能爱上存在于虚假世界的你。你懂吗？」
    「我不懂。」
    「只要令玩家对世界的认知相反，假会变成真。比如……」
    律师的讲解清脆如珠落，明明那全然是极其抽象乱来的哲学理念，却让人如沐春风，直点头赞同。宙斯越听，越入迷，听到关键处，他甚至感觉到浑身都沸腾了，有种立即编写实验计划书的热切衝动。
    太疯狂了。
    跟《xonline》的「神」相比，这显然是走向了另一种极端的疯狂。
    不过，正因为疯狂，才能成为焦点；正因为脱离普通人的想像，才能作出伟大的创举。
    宙斯用心记忆着，听得津津有味。
    律师以温润的声线继续发表他的构想，一双带笑的目光，越过身前的亚沙，落在房间墙壁上。
    两人聊天完毕，律师离开，亚沙落单了。他听不懂律师那一大串的说话，口中反覆呢喃着刚才听到的句子，脸带困惑。
    宙斯强行压下适才的喜悦，逮住时机，在亚沙离开建筑物的剎那跳出来。
    他用自己丑陋的面貌作出狞笑。
    若是初期ai，他们只知道笑是笑，却不会明白笑也有很多种：开怀大笑，温柔浅笑，强笑，傻笑，邪笑……
    亚沙还没成长到从笑容中分辨出感情讯息的程度，看见大敌宙斯，他连忙后退几步，神情尽力保持镇定。
    啊，大概只有在关係到主人的时候才懂得彷徨吧。
    故此，当宙斯将强制交易合约拿出来，亚沙立即崩溃。他青着嘴唇连咳了十数声，连泪水都咳到大地上。他把那张纸强抢过来，不断撕毁、破坏。把合约撕成百片碎片还不够，他把这白色的一团废物踩在脚下，让它们被泥土埋没，再也无法拼凑出原来面目。
    宙斯绕起双手观察他的行为反应，嘴边的笑容未曾落下。
    亚沙撕碎的只是合约副本。
    合约正本被宙斯藏得稳稳妥妥呢。
    令亚沙离开希洛祈的合约，即将在几分鐘后生效。
    无法制止了。
    这，依然是程式预设。
    ※※※※※※
    《遗產下的丑剧》的第五天终于正式结束。剧本的七名正式玩家及四名旁观玩家被传送至面积最大的钱家大厅。公会「百川匯流」的腐女会员作出剧本总结。
    玩家们的饰演角色以名牌方式显示在七人的衣服上。接着，主持依照年份宣读已生效的遗嘱，然后顺序交待玩家之间的契约。宙斯知道自己败了。
    王从礼是宙斯能否夺得遗產的关键之一，所以第一天便调查他，第二天便命人追捕他。
    第三天，宙斯兴奋得拋开了剧本，联合管家万里晴空，迷晕希洛祈，迫使希洛祈签署他早已拟定的强制交易合约。
    「接下来是强制交易内容。嗯……希洛祈必须交出ai男宠亚沙……」
    当主持有点尷尬地宣读强制交易的内容，一如所料，希洛祈愣在玻璃桌的对面，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相反，亚沙此时异常沉着。哪怕别人都对他投以讶异的眼神，他仍主动来到新主人身旁，活像一隻忠诚的狗。
    宙斯打从心底厌恶ai的服从性，太丑陋了。但是在眾人面前，他刻意表现得乐极忘形，以狗主人的姿态摸摸亚沙的头顶。
    系统通知弹出，希洛祈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失去了亚沙，急得揪住宙斯的衣领，一拳甩到宙斯左脸，使他倒到沙发上。这远远不够发洩愤怒，希洛祈一口气咽下三颗肌种子，骑到他身上，左右拳交错狂殴。
    宙斯以双手护着脸与胸，虽然吃痛，但他的脸皮在笑，内心也在笑。他没有反抗，任由对方一拳拳烙印到自己的全身，他甚至闭着眼睛，享受地幻想：要是这些痛的印记永远留在皮肤上，成为永远的记录，那该有多好啊。
    他清楚感受到希洛祈的愤怒。
    对于希洛祈而言，对于亚沙而言，对于《xonline》的无数玩家而言，这绝不是游戏，而是记录着他们与爱人、朋友相交的地方。
    不过，宙斯不同。
    他是个几近疯狂的研究者。
    不知何时，一句「剧本结束」传达耳中，在剧本中受到的所有伤害尽数消失。但疼痛并未结束，男生仍然暴怒地压着他的肚皮，双拳一次又一次袭击他的额头、眼睛、鼻子。
    片刻后，希洛祈住手了，一直在后方沉默注视的黑发男孩捉住他的手腕。
    「现在已经回到场外世界，再打下去会被罚红牌，大叔会更高兴哦。折磨对手的办法有很多，别用损人损己的蠢方法。」
    这句话真是理性又邪恶到不行。
    宙斯第一次把视线放在这冷漠的黑发男孩，总觉得有几分眼熟：这个钱家庶子是他玩了五天都没碰见的角色。这男孩与光签了合约，但最后本应属于他的财產全部由希洛祈所得。他跟希洛祈有什么关係？
    宙斯没有深究。他向希洛祈大刺刺地拋下几句风凉话，擦擦油光满泻的大鼻子后，拋下烟雾弹，再配合翼靴挽着亚沙离开，直至确定希洛祈无法追上才放缓至一般速度。
    意料之中，亚沙厌恶地甩开他的手；意料之外，亚沙毫无怨言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回头看旧主人。像冰岛似的神色，让人以为他对旧主人根本没有感情。
    真是非常有趣的ai。宙斯忍不住咧出大笑容搭话：「你知道ai在各个等级的成长度嘛？」
    亚沙眼眉跳也不跳，直勾勾看着熙来攘往的剧本区小路，步速照旧。
    宙斯并不介怀，因为他知道亚沙在听。
    「按照常理，像你这种没有跟主人上床，只玩了一个剧本的lv1低等ai，应该跟呆子一样，哭哭笑笑已经是极限！你的成长度却达到了lv2的水平，懂得不断发问，甚至会反抗主人，桀桀！为什么会这样？」
    亚沙没有说话。
    于是宙斯继续自问自答。
    「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吗？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吗？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上你吗？」
    「桀桀，你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嘖，真令人羡慕呀！以『x』为名称的地下游戏，充满ai的世界，各式各样的玩家……有太多太多的研究目标！那臭小子，真喜欢玩大型实验！」
    他们离开了剧本区，在广大的外区里行走。
    亚沙由始至终都面无表情，惟独宙斯的笑容不断扩大，脚步逐渐急促。
    「现在，我要带你去我在《xonline》的秘密研究所！」
    tobecontinued...

 第二部：天命 01. 失败者

    《xonline》（version3.4）
    01.失败者
    眼见宙斯拉住亚沙，以火箭的速度衝到道路的另一端，希洛祈立即拿出健种子。正想把种子咽下，清遥却一手把种子抢走。
    「别浪费力气了，你吃多少颗都追不上，况且你刚刚才吃了三颗肌种子，这时候吃种子没用的。」
    《xonline》玩家的平均等级为lv3到lv4。宙斯既然是lv5，自然有各种好用的应急道具，例如可以大幅增加速度的翼靴。单凭种子的帮助，根本不够用。
    五天前，亚沙还牵着他的手，带着天真至极的笑靨说：「我要永远留在主人身边，绝对不走！」
    心头涌现出一团足以烧尽大地的熔岩，热腾腾的充薰了头脑，他想冷静，却始终难以平息。朦胧间，他听见路人的间聊，那是他在剧本里曾经听过的声音。
    「笨万，你当时也是这个样子吗？」
    「唉！别提了，看着就心情不好。小羽，我们回家好好干一场吧，心情闷！」
    一对主人与ai的情侣组合离去。
    「那个大叔真的很过份！韦小攻，我们去帮帮人家吧？」
    「歪提了，对方是lv5，得罪他有什么后果？就算这人肯卖身我也不干。」
    「姆姆，韦小攻心肠真坏！你这个一开始游戏就把可爱ai丢进垃圾场的坏傢伙，绝对不可能明白真爱哟！」
    「你这腐女没资格说我……」
    展现了适当的同情心后，一对男女欢笑地离开了公会。
    「希洛祈，真遗憾呢。请好好保重。」
    在剧本中与他们结成同盟的银发少年带着笑意地观看这一切发展，接着将悵然的人拋在原地，以轻快得像侠客的步履走远。
    公会「百川匯流」负责监察剧本的两名少女无声站在旁边。她们又憎又怒地瞪着宙斯离去的方向，然后怜悯地望向半跪在地上的希洛祈。
    清遥拍拍他的肩，平淡道：「希洛，回去吧。」
    怒极的希洛祈把清遥甩开。他拼命握着拳头，觉得全身内脏快将裂开喷血，向外爆射。
    「你走开！」
    「唔？」
    「我应该跟着亚沙的……他在剧本逃了两次，我两次都没去找他，所以才会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清遥，是你叫我不用找亚沙的。」
    「喔？」清遥忍不住把眉挑得很高：「你那时候把亚沙找回来有什么用？宙斯是早有预谋，在第三天联合万里晴空向你设下陷阱。况且让他逃走的人是你。」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太过鲁莽，希洛祈揉了揉发涨似的后脑，说：「但是，我不懂。你说我不应该对亚沙有感情，我听你的……所以，结果变成这样？亚沙跟了宙斯？这样我应该松一口气吗？」
    「哟，但你还是对亚沙有感情了吧。虽然是猫猫狗狗的感情。」
    「不，才不是猫猫狗狗。亚沙他……我亲眼看着他从试管走出来，跟我说第一句话。《十之一》完结后，他终于有了意识，懂得说话，他一直希望我喜欢他……」
    「嗯，你对他是对儿子似的感情吧。」
    希洛祈没有答腔，简短的聊天令他的情绪得以舒缓。他抬头注视他最信任的男孩，问：「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你还是捨不得亚沙？他是ai喔。」
    「ai又怎样？清遥，有一天我会放走亚沙，让他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但不是现在。跟人类相比，现在的亚沙根本是小孩子，对吧？我怎可以让亚沙被宙斯带走？宙斯他……可恶。」
    谁都知道希洛祈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清遥没有阻挠，指着离去的道路说：「我们先回去吧。这事情挺棘手呢……」
    ※※※※※※
    纹小刀的后宫度假村有七座供客人使用的房屋。希洛祈佔了高坡上的一间，宙斯佔据了另一间。
    纹小刀留给宙斯的是度假村中仅次于主宅的最大房屋，它建于盆地里，但希洛祈站在高原上却看不见屋内的一切，因为它是以神秘半球体的实验室设计驻扎其中。球面似乎是用太阳能玻璃砌成，一块块反射出极具科技感的灰蓝色──当然，在网拟世界安装太阳能是笑话。
    他们慎重地观测半球体建筑的外围，除了正门的入口，这儿连一个能让树叶飘进去的窗户缝隙都没有。希洛祈站在紧锁的钢门前方，尝试摇晃掛墙的铜色铃鐺，声响细小，但不久后便有三个男生应门而出。
    当中两个像成年人，一个是跟希洛祈差不多的少年；戴眼镜的看起来很知性，另外两个则非常阳光。面对稀客，他们一个兴奋，一个好奇，一个咬唇观察。
    「你们来找大叔吗？」较年轻的男生含着手指说。
    「两位客人，变态不在！你们下次再找他fight吧，到时候记得叫咱们去观战！」另一名阳光气的男生不知从哪儿掏出手帕，向他们挥手道别。
    他们是谁呀？口中的「大叔」是宙斯吗？徘徊于疑问之际，清遥强拉了希洛祈一把，嘴巴凑到他的耳边，犹豫过后却改用短讯传递。
    ＜短讯＞
    日期：54年4月3日（四）
    时间：909.61＠beats（下午9时49分51秒）
    寄件人：清遥
    讯息：你去查查他们的名字。
    有话不明说，发短讯叫他查资料？希洛祈啟动查询功能，果然得出惊讶的结果。
    nx-8209476。
    nx-8399614。
    nx-7924833。
    这一串串活像商品编号的英数字，霸佔着这三个男生的名称栏位。换句话，这是他们的名字。
    谁替他们设计这种怪名字的？希洛祈向清遥表示惊愕，清遥也是满肚子的疑惑。
    清遥向三人单刀直入：「宙斯是你们的谁？」
    「大叔！」
    「很卑鄙很强大的变态！」
    两个健朗的男生首先举手回应，惟独年纪较长的眼镜男依然不发一语。清遥又问：「宙斯现在人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抓了个美少年喔。」
    「他出去果然是拐男人！」
    「妈的，一时失手……」
    「1000g拿来！」
    男子们自顾自地聊天，连看起来很沉默的眼镜男也加入发言，就像三兄弟在谈话家常。清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欢笑的脸，看来这三人都不知道宙斯的去向。他毅然转身离去。
    入夜了，人影疏落的度假村黑得难连万物的影子都隐去了，强迫别人自行想像出道路的轨跡。路上的两人没有作声，开啟地图，脑中所想，都离不开宙斯以及完全咽不下的角色「名称」。
    攀上半山，回来属于他们的小竹屋后，他们各自寻思。五分鐘后，清遥打破了这片沉默：他摊在竹椅扶手上发短讯息，手肘微细的移动，使竹椅发出了咿咿呀呀声。
    短讯发出不久，纹小刀来了。希洛祈与纹小刀交情不深，对方予他的印象跟初次见面时相同：年轻的脸混揉了秀美之气，总是露出温和笑容，好像修士。往下一望，就会发现这人拥有一副结实刚硬的身体，配上柔道服与木屐，很有高手气派。
    事实上，他全程都奔跑过来，体力不断在燃烧，但没有流出一滴汗。
    他盘腿坐在两人对面，直截了当地问：「说吧，你们想怎样？」
    清遥举起食指：「我想知道宙斯的事。度假村房东，你肯定知道宙斯的底细吧。」
    「既然想交易情报，好歹也要给报酬吧？」
    「报酬喔？」
    「清遥后辈，你现在的身份不再是当年那位大名鼎鼎的黑色世界霸主了，你还有什么本钱向我要交易情报呵？」
    清遥绕起双脚，以沉不住气的表情向纹小刀挥手：「没有报酬就不说吗？那辛苦你老远跑过来，再见。我跟希洛还有事商量，就不送囉。」
    所谓老玩家不止是等级高强这么简单，他们往往拥有某些非凡的特质──例如这位前任高手的其中一种特质，就是「懂得戏弄别人」。
    如果纹小刀不透露情报，就这么离去，即意味着他像个大傻瓜一样被lv1新手呼来唤去，尊严不保；若就这样说出来，又会称了对方的如意算盘。
    纹小刀不慌不忙，就这么把小竹屋当成他自己的家，瞪着两人吹起口哨来，隐藏意思为「偏要瞧瞧你们有什么事情商量」。清遥也不急，配合纹小刀的节奏哼起歌谣：「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fallingdown,fallingdown...」
    他一边歌唱，一边攀到主人身上，解开主人的衣领。
    衣衫坠落，锁骨露出。黑发男孩亲密地把唇贴上去，粉红色的小舌在锁骨滑出一条微湿的线。
    纯情的希洛祈立即面红耳赤，他隐隐猜到清遥正在挑衅，因为对面的口哨混合了难听的咬牙声。
    当清遥的手探入希洛祈的胸口，夹住乳头，使主人发出害羞的惊叫时，纹小刀立即揪起桌上的花瓶向两人一掷，堪堪划过希洛祈的耳边，从窗户火箭式直飞而出。
    「嫉妒了？」男孩低声地在主人耳边窃笑，看着纹小刀的眼神好不得意。
    「没有，只是觉得很碍眼。」纹小刀叹气，不再转弯抹角了：「你们要宙斯的情报嘛，好，我说。他是个ai的研究员，以前一直抓新人的ai，是为了研究。」
    这串讯息让希洛祈跟清遥两人的思维一时卡住。那个长得一脸猥琐，行为卑劣的大叔，其实是研究者？
    希洛祈忆起第一次跟宙斯见面时，对方确实穿着研究员长袍。那时候他还不在意，现在想了想，宙斯确实有变态科学家的风貌。
    清遥问：「ai研究是什么意思？他在研究什么鬼？」
    「字面意思。」纹小刀把手摊在竹桌上，悠哉笑道：「我跟他有协议：不要多看，看到了也是不能说出去的。你们问我，我是无法回答呵。」
    「哟，那我这样问吧：宙斯的研究是把小狗抓回家里，在一旁记录小狗生长状况？还是更深入的研究？」
    纹小刀一笑：「远比你我所想的更大规模、更厉害！」
    儘管纹小刀高度评价，清遥也仅是搔搔嘴唇，不无鄙视地低语：「《xonline》不就是一个游戏嘛，说什么厉害的大规模研究？」
    ai研究，听起来非常有学术味道，令人崇敬，但实验应当在大型研究所内，採用尖端的网拟设施进行。在一个规模细小的地下游戏研究ai，有意思吗？
    宙斯可能是某大型研究所的成员，奉命前往各个网域搜集ai资料，作为统计数据。只是细想一遍还是很奇怪。
    除非进入《xonline》的资料库，否则宙斯不可能取得ai的数据；正如下载了游戏，不代表下载了游戏源始码。宙斯掳拐ai，却无法取得ai的资料，要研究什么？
    再说宙斯已经lv5啊，肯定玩了起码两年。
    这真是不合理啊……就在这想法萌生时，纹小刀轻轻地割断他的思考。
    「清遥前辈，《xonline》最初不是游戏，是吧？研究又有什么奇怪？」
    清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希洛祈一直在旁静心聆听，可到了这里，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提问：「我不懂。《xonline》不是游戏？」
    清遥「嗯」地应声，答：「《xonline》最初不是游戏喔。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网拟世界，里面有山有水，有房子有街道，但是没有剧本，没有道具，没有等级。个人资料上顶多只有自己的名字啊，年龄啊，註册日期等等。」
    「它不是游戏，是什么？」
    「嗯……大概是交友网域吧？蛮像sweetie那种，人人有屋子，在网路上虚拟自己的人生，结交新朋友。不过说它是交友网，也不太正确。」
    「欸？」
    「比如是，ai的数量比玩家多了十倍。」
    清遥两眼打量了纹小刀，忽而一笑：「哟，希洛，待会儿我再告诉你以前的《xonline》长成怎个样子，现在我们先听听宙斯的事情吧？」
    「呃、好。」
    清遥似乎不想在纹小刀面前多说往事，大约是认为情报珍贵吧。希洛祈昂头看向天花板，回想刚才的对话，忽然觉得心跳莫名的加速。
    清遥不愿把《xonline》过往的面貌告诉别人，但是稍后会亲口向他说明。
    嘴角正要上扬之际，房东大人的冷笑声打断了他的妄想。
    「对不起啊两位，我无话可说了。」
    「喔？我还有话问喔？」
    「我可不是专程来这里提供免费服务呵！反正我凑完热闹，也猜到你们遇到什么事，我先走了。」说罢，纹小刀真的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身轻盈，义无反顾就跃出屋。
    清遥快步追至门外，向山下吼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你知道宙斯现在在哪里吗！不知道地点，希洛找不到他报仇喔？」
    此言一出，爱滋事看戏的纹小刀果然回头了。但他仅是苦笑：「哎呀！这个我真不知道，爱莫能助呢。宙斯会将ai安置到研究所里吧，但他有太多藏身地了。他在《xonline》的名声本来就烂透了，哪肯把自己躲在哪儿告诉别人呵？」
    接着纹小刀在山道的石群里跳来跳去，像一流忍者般消失。希洛祈呆呆地从窗户看过去，猛然醒悟到一个坏消息。
    如果连人气极旺的四大小攻纹小刀都不知道宙斯的去向，那还有谁知道啊？
    tobecontinued...

 第二部：天命 02. 鬼畜的日子

    《xonline》（version3.4）
    02.鬼畜的日子
    4月中，课业越渐繁忙。无论是作为高二生的祈洛希，还是正太外表、真实年龄不详的清遥，乃至其他在《xonline》的人们，其他网拟世界的玩家……大家的上线时间都有所调整。在功课的压迫下，身为典型好学生的祈洛希限制自己每天上线不可超过三小时。
    将物理期中考的范围复习完毕后，祈洛希不由得思考亚沙的事。
    《xonline》之于祈洛希，只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之于亚沙，是24小时。
    祈洛希犹豫片刻，还是套上网拟手环，进入《xonline》。
    ※※※※※※
    亚沙被宙斯抓走已超过一星期。
    根据清遥连日打听，原来很多人都听过宙斯的臭名：有些玩家的ai被宙斯抢走，一去不復返；有些玩家更气得退出《xonline》。
    宙斯这人似乎也有阴晴圆缺，有时每天在第一层大街上乱逛，一双色迷迷的邪眼盯着别人家的ai男宠；有时候整个礼拜都不见踪影，玩家想报仇也难。
    对于宙斯，清遥以仅有的情报简单推断：「度假村那三个男生可能是以前被宙斯抓住的ai，那一串英数字是他们的id吧。我们甚至可以大胆猜测，宙斯其实是gm。」
    「gm？」
    「对喔，因为疑点有好几个。」
    首先，宙斯的角色面具设定丑陋，在这个注重交际的游戏里显得怪异。不过，若以「不想跟玩家发展感情」「与玩家保持距离」「免除麻烦」等角度思考，用极丑的大叔脸就棒极了。
    其次，宙斯将新手玩家的ai抢走，在《xonline》里牵起不大不小的风波，玩家曾经连署要求把宙斯赶走。宙斯的所作所为，gm肯定看得一清二楚，但从未出面阻止。
    如果宙斯也是gm，这些疑问便能迎刃而解。
    可惜一切终究是猜测，宙斯是不是gm根本不重要，希洛祈只想找到亚沙。无奈亚沙跟宙斯都人间蒸发了，短讯也无法顺利传递。
    《xonline》地大物博，要刻意躲藏，并不困难。就算希洛祈知道宙斯的藏匿处，找到亚沙，那又如何？
    亚沙现在是宙斯的男宠。
    他没有方法可以令宙斯把亚沙还给他。
    既然如此……
    「那你就多做剧本，好好练等吧？说不定你会在剧本里再遇上宙斯，说不定这次换你拿到『强制交易』卡片喔。」
    清遥把玩着与自己长相相同的布偶，淡然评论。
    ※※※※※※
    希洛祈心情鬱闷，依照弟弟的旨意继续留在《xonline》，在清遥的提点下不断接剧本获取经验。
    ＜系统讯息：恭喜你，你已经顺利完成公会「清泉流水」的《星光之泪》！以下是你的剧本总结表及奖励清单：＞
    婚礼事件后，南祐祈甚少上线，希洛祈资料状态的「丈夫：南祐祈」的状态顏色总是灰沉沉的。相较之下，「丈夫：黑悠」往往要等到希洛祈打着呵欠准备下线时才会亮出淡绿色的光。
    南祐祈失踪，黑悠行踪隐秘，因此南祐祈结婚事件的馀波很快平息了。希洛祈相貌平凡，行事低调，待人接物中庸且守规矩，比普通玩家还没有新闻价值。现在希洛祈走在剧本中心也不会听到自己的八卦新闻了。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希洛祈，你给我站着。」
    希洛祈刚完成清水剧本《星光之泪》之际，后方便传来大爷式的叫唤。回头一看，这肩膀宽厚的墨镜男，是在剧本里认识的玩家。
    「有事吗？」希洛祈礼貌地问。
    男人叼着薄荷烟，双手绕胸说：「你已经有南祐祈，还跑来搞我的家猫，不知羞。」
    「家猫？我在剧本里没有见过猫。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妈的，居然给我来装傻这套。」
    「呃？」
    偶尔，依照剧本提示採取行动，完成「跟某某牵手」「跟某某一起吃烛光晚餐」「取得某某的内裤」等点数事件，总会招来两种极端的目光：一种是带着粉红色爱心的深情凝视，另一种是地狱烈火的杀人视线。
    希洛祈自认为平常人，从外面起来确实也是个正常的好青年，然而那淡漠中隐隐带着的天然属性，却有着无予伦比的魅力。
    依照惯例，希洛祈用绝不会惹路人注意的音量跟男子讲道理。问题是，他一边讲，一边情不自禁地把鼻尖靠过去那根飘散出淡淡薄荷味的香菸。
    「那个，乘龙遨游。」希洛祈享受地半瞇起海蓝色眼睛，用软绵绵的嗓音回答：「我对你看上的人没有兴趣。我可能不会对任何人有兴趣吧……」
    这无意识下拖长的尾音瞬间燃起对方的征服欲。幸而男人颇有定力，低骂一句「怪人」，便咬着薄荷烟走了。
    希洛祈伸长鼻尖，在空气里搜索令他眷恋不已的薄荷香气，不巧被一名绑着双马尾的粉发少女目睹。
    少女叫冰果，打从游戏一开始已跟希洛祈见过，当初南祐祈的婚礼入场卷正是从她手中偷盗回来的。由于希洛祈和冰果等级相同，上线时间接近，因此常常会碰面，无论是街上还是在剧本中。
    这时腐女冰果掩着嘴吧淫笑作乐，慢慢靠近：「嗅别的男人的体味！姆姆姆，要不得啊！你这样会对不起清小受喔！」
    「清小受？谁？」
    「那个戴黑色小犬耳的男孩喔，他不是叫清遥嘛？唉！虽然我也很喜欢兄弟配，但我更支持希小攻x清小受喔！希小攻难道不想跟清小受甜甜蜜蜜玩游戏吗？」
    「别乱说！」
    希洛祈脸上一热，转身离开。可惜冰果间得发慌，紧跟在他后面，左一句「上次我在sm剧本看到他喔！清小受真萌！」，右一句「姆，你跟他进展到哪个地步？a？b？c？d？」。
    「……什么是abcd？」
    「牵手、拥抱、接吻、上床。你跟清小受做了什么？」
    跟清遥的初遇在第0层湖边，他们接吻了。后来在南祐祈结婚当晚，他们发生关係──算是做了半套。
    最基本的牵手呢？
    莫名的鬱闷感涌上心头，希洛祈加快脚步，把冰果机关枪式的「清小受清小受清小受」这组词语彻底无视，直到冰果「喔！」的一声把他拖走，希洛祈才猛然回神，视察週围的环境。
    在第一内区与外区的城墙分界线，聚集了准备玩剧本的、或是刚玩完剧本的人。灰压压的弧形砖墙前有片休憩用的空地，附近摆设了卖小食的npc摊档，让玩家们可以相聚一刻，喝杯茶讨论剧本。
    现在，公园风格的石凳坐了四男一女，他们围成一圈，正在谈论刚刚玩完的剧本《刀锋契约》。
    冰果插进去打听，在场的女生马上说明：这是一个lv3黑帮斗争剧本，故事讲述黑帮火併事件后，「黎明星」首领落败之后，被「蓝刀」首领囚禁在地下监牢，设法逃脱。除了两派老大主角，还有手下呀、火药商呀、内奸等等。
    但他们谈论的不是剧情，而是当中的一名玩家。
    「……我到现在还不清楚那算是什么结局。」方才饰演「蓝刀」小混混的少年仰望青空，目光呆滞：「剧本总结时，监察员说剧本的大赢家是看牢的小弟，说他『疼爱』了剧本里所有小攻……」
    「哈？那个看牢小弟长怎样啊？总攻外貌的看牢小弟？」
    「不。我跟他见过几次，他是戴着犬耳，黑发黑眼的小男孩，大概12、13岁吧？看起来很乖、很可爱，笑得挺好看的，完全不像攻。」
    希洛祈的心「格」一声沉下来。怎么听起来很像清遥？
    「黑犬耳的正太总攻？本人倒是想起一个传说角色。」
    说话者是一个打扮得像诸葛亮，身穿白衫儒生服，手执羽扇，但不甚优雅地蹺着二郎腿的青年。正好一阵晚风拂过，将他的黑发长辫吹得颯颯舞动，别具仙人灵气。
    眼见大家都等待他的发言，假诸葛满意地上勾嘴角，续道：「眾所周知，『四大小攻』、『四大小受』的确厉害，但到头来只是人气值最高的几位玩家。」
    「四大攻受」并非官方授予的衔头，而是玩家们谈笑间吹捧出来的绰号。他们不一定是顶级高手，却拥有普通人所欠缺的人格魅力。他们尤如团体领导者，他们说笑话时，大家会哈哈大笑，全身放松；他们讲述自己的见解时，大家会全神倾听，在那莫名奇妙的彩色论调里着了魔。
    游戏中另一种高手，是孓然一身，行踪诡秘，偏偏一出手便杀人于无形──身份成谜的黑悠便是一例。
    「……至于传说中的黑犬耳，他身材细小，长相相当可爱，眼睛还闪亮亮的，一看就让人觉得是受。当然，他不是受。
    「这个黑犬耳的小傢伙叫做青。人如其名，这傢伙充满了小孩子特有的青春活力，走到哪儿，眾人的目光就跟到哪儿。他根本不需要粉丝团，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成为他的粉丝！那种璀璨耀目的程度，比四大小攻小受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玩家立即插嘴：「胡诌！如果那个青这么有名气，没理由我们都没听闻过。就算已经不玩了，总会有事跡留给后人瞻仰瞻仰啊？」
    眾人暗地点头，他正好道出大家心中的疑惑。
    假诸葛没有动怒，他陶醉地弯起浓密的银眉，眼角流露出莫名的愉悦：「关于黑犬耳传说的一切，太复杂了。你们姑且听本人说下去，听完后自己判断吧！还是不信，本人也不在乎，随你们！」
    允许别人有信与不信的选择权，这种推销论说技巧虽然简单，却產生了正向作用。人人都乖乖噤声，决定先听他讲完再说。
    假诸葛清了清嗓子，说：「你们不知道他是谁很正常。他不被现在的人所认识，皆因他是黑色世界的人。他的存在、他的足跡，几乎都留在黑色世界里，鲜少外流！」
    人家说得慷慨激昂，听眾也一副了然的表情，唯独希洛祈悄悄靠近冰果问：「黑色世界是什么？」
    冰果半掩着嘴答：「哟，黑色世界啦、暗黑的领域啦、闇夜都市啦……这些很有黑暗魔族味道的名字，都是指『闇黑巷』喔！」
    「闇黑巷？」
    「因为有个『巷』字，应该是指《xonline》里某个神秘的黑暗小巷！不过也有人说『闇黑巷』是指某个组织，也有人说是隐藏在某小巷里的剧本世界……眾说纷紜喔！」
    「谢谢。闇黑巷吗……」
    认真回想，其实希洛祈早就听过「黑色世界」这个名词。当初黑悠见到希洛祈从清遥借来的封顶黑犬耳装备时，便提及到传闻中的「黑色世界的大变态」；纹小刀亦称呼清遥为「黑色世界霸主」。
    将种种线索串连成一线，过去活在闇黑巷的青，恐怕正是转生前的清遥。
    「噯哟，不知道闇黑巷很正常喔！我和韦小攻曾经不断向腐女前辈打探闇黑巷的事，结果大家都不清楚！它好像是存在的，但只有一堆流言四处飘！奇怪不？呵呵呵……」
    这边冰果自顾自地嘰哩呱啦解释，那边的假诸葛搧搧羽扇，又继续个人发表。
    「在黑色世界里，没有人不认识这位黑犬耳！长得这么可爱的他，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h，无h不欢；他玩的剧本八成都是高h系、sm系，剩下两成只是升级用的主线剧本和拿道具用的特殊剧本。h的时候啊，叫得最爽的人就是他──但他是攻！」
    「这个有什么大不了？我认识有些人也只会玩h剧本……」
    「传闻中，青攻了《xonline》超过八成玩家。这消息未必可靠，本人也不大相信！只是有件事是确确鏧鏧。你们可知道他天天放在嘴边的句子是什么？」
    「我哪知道？」
    「『我的目标是把我的种散佈到全世界的小洞洞！』」
    「什么鬼？」
    「『我的目标是把我的种散佈到全世界的小洞洞！』──这是他的名言。」
    诸位听眾都讶异得张大嘴巴，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感想，唯独希洛祈充满了主角的沉稳冷静风格，靠近冰果耳边。
    「那个，什么叫做『把我的种散佈到全世界的小洞洞』？」
    「姆？讨厌啦，居然直接问女生这么害羞的问题！呵呵，你果然是惹人厌的小攻嘛！呼呼呼……」
    冰果很熟络似地用手肘猛撞希洛祈，嘴边淫笑不停。希洛祈原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过假诸葛羽扇一拨，扬起一阵清风，又把他的注意力勾过去。
    「黑犬耳到底攻了多少人？《xonline》并没有攻受计数器，本人不会乱作些数字来炒作，本人也不知道黑犬耳攻陷了哪些有名气的攻，闇夜的都市也不会允许这些讯息洩露出去吧。如果非要讲黑犬耳公开的并且能够查证的事蹟，确实是有一件。」
    「是什么？」
    「大挑战剧本。」
    甫一说完，场上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其中一位咭咭地笑说「我玩过！」，馀下的都表现得有些疑惑。
    希洛祈挠挠头，不确定地问：「大挑战剧本，是指排行榜那个？」
    「不错。」假诸葛微笑，悠然道：「这是半年一次的盛大擂台赛，它分为playervsnpc和playervsplayer两种比赛模式，每次都吸引了不少围观者。」
    希洛祈一边听，一边回忆起清遥的教学。
    大挑战是《xonline》的一个大型活动，每逢七月头及十二月尾，大家都会站在擂台上，为了攀上排行榜的第一小攻或第一小受而努力。比赛完后，系统会依照玩家成绩送予奖赏，再悽惨的也能取得独特的纪念品，吸引老手与新手齐齐上台。
    遗憾的是，小受擂台赛没几个人愿意参加，久而久之就只剩下攻与攻之间的王者争霸战。
    按照比赛类别，小攻会被安排前往擂台赛剧本世界，不断地进行一对一的决战，首先令对手的攻值降低为0便能胜利。
    可想而知，直接影响攻受值与持久性的体力将成为擂台赛的一大关键。
    为了维持体力，参赛者挑选了npc大挑战就不会玩player大挑战；踏上擂台，也鲜少会真的亲自进入对方的身体，大家更倾向以道具和技巧取胜。
    「……据闻黑犬耳正太同时参加了playervsnpc和playervsplayer两个项目，而且每场比赛都会把对手搾压到最后。」
    听到自己不知道的事，希洛祈猛然回神。
    假诸葛倏地收起羽扇，歪着头，用扇末敲敲额角，露出回想状：「以npc擂台赛来算，黑犬耳是唯一突破100大关，做到百人攻的传说人物。第二名的玩家熬到62关就投降了。」
    场上其中一位男生尷尬地把眼珠撇去一旁，喃喃说：「前年我参加过，熬到12关就不行了……啊！这么说，我对那个第一名也有点儿印象了……」
    擂台赛跟运动比赛或电竞不同。为了保障玩家隐私，除非参赛者愿意公开，否则擂台决战的各种资料例如参赛者资讯、画面、使用道具、战胜数字等均属保密。
    因此，从未参与擂台赛的人对擂台赛认识有限，仅能口耳相传；就算是有参与的玩家，他们总要等到踏上擂台的那一刻才会知道对手是谁。
    「至于player擂台赛，黑犬耳毫无疑问是第一名。因为他的名声太响亮了，除了第一次上台的无知新手和有勇无惧的傻子，知道他的玩家碰上他都会直接弃权，四大小攻也不例外！那个黑犬耳太喜欢跟男人做了，只要有猎物，肯定会将他们彻底搾乾，把对手后面插到血都流出来，干完还会大声说不够……」
    在场的人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他们从未亲眼见识过黑犬耳的厉害，听完后顶多是「哇」一声以表感叹，但希洛祈越听越不爽。
    虽然清遥有时候真的很色，但绝对不是那种见男即上的人。
    偽诸葛口中的黑犬耳根本不是清遥吧？
    高瘦的男生突然拍桌叫道：「……欸欸欸！有疑点！大挑战的排行榜是指『胜利者庄园』的排行榜吧？第一名的傢伙不是青！」
    「唔，这个……」
    「你骗人的，是不是？」
    「唉！这就是新人不认识青的最大原因。」
    「什么？」
    「以前第一名是青，总积分远远拋离了其他玩家，《xonline》老一点的前辈都可以做证。但是一年多前，他好像帐号被删，人间蒸发……」
    接下来，大家的话题转了方向：《xonline》会删帐号吗？不是只有惩罚剧本吗？帐号被删，连排行榜的存在都会被删除？种种疑问对于黑犬耳传说有着一定影响，不过希洛祈没有兴趣，甩掉冰果离开了。
    过去怎么样都不重要，清遥是他在《xonline》的朋友。希洛祈相信，在现实的世界里，他跟清遥依然可以相处得好好的。擂台赛？攻和受？不管了。
    找天，约清遥出来网聚吧……
    希洛祈双手握成拳状，缓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久违的第3区。买了些隐形、防御、逃走用的道具后，他绕路至位于山石地域的胜利者庄园。这儿的景色跟冒险型rpg的仙境、圣地差不多，虽然地方细小，石柱是破破烂烂，却不损本质的纯白。流水过处，雾气氤氳，扑面皆是清新圣洁的水气。
    没有鸟鸣，泉水从石壁泻下，很是和谐安寧。希洛祈谨慎地踏进，避免践过青草时发出太大的声响，扰乱这儿的平静。
    庄园中心没有女神像，没有圣剑，取而代之的是排成三角形的三块巨形石碑，分别记录了大挑战的npc战、player战及总绩分的排名。
    希洛祈来到总积分石碑前，顿足凝视。
    排行榜寻不着「青」这名字，只有「？？？」的不明玩家佔据着第一名的位置。
    tobecontinued...

 第二部：天命 03. 杜蕾斯

    《xonline》（version3.4）
    03.杜蕾斯
    意味着荣耀与称霸的大挑战排行榜上，佔据着第一名位置的「？？？」非常突兀，让人联想到隐匿深山林野的高手。往下扫视，前二十名挑战者当中另外四人同样是「？？？」，大概是用了资料隐藏道具吧。
    希洛祈把三块石碑都查看过，正如那位青衫羽扇打扮的玩家所言，似乎没什么人会同时报名npc赛跟player赛。在npc赛排行榜榜上有名的人，就不会出现在player赛排行榜上，反之亦然。
    传说中非常强悍的青，曾经是player战跟npc战的霸者，拥有三面石碑首位的光环。
    清遥曾经说过，他的目标是成为lv10的顶级玩家。
    希洛祈再次望向总分排行第一位的「？？？」，恨不得马上返回度假村向清遥问个水落石出。他用力往出口蹬出脚，在鼻尖即将越过出入口的两根石柱之际，希洛祈发现眼前的景物有些古怪。
    他急促的步伐，使脚边刮起一阵轻风，绿草摇曳；但庄园分界线的外面是完全静止的世界。
    也许不会将「风」这种数据传递至另一个区域吧？
    希洛祈在守门石柱前止步，伸出手掌。
    有一幅透明墙。
    希洛祈的手指在应当是空气的地方被硬生生截住。手掌如同摸到一块不会反射光芒、不会產生倒影的完美玻璃，它将胜利者庄园的出入口封印了。
    希洛祈往透明墙壁展开八方摸索，再尝试从其他石壁缝隙爬出去。花了5分鐘，他总算确定这儿是密闭空间，四面都被透明之物所包围。
    说不定从天空可以飞出去外面，可惜他没有翼靴，也没有鸟装备。
    他第一时间想到向清遥求教。诡譎的是，选单内通讯人的名字都变成灰色，犹如进入了剧本世界，不能通讯。
    无法逃出，也无法呼叫朋友？跟bug没两样──不，说不定正是bug。
    「要找gm吗？还是……」
    希洛祈十分理智地打开游戏选单，仔细找寻有没有「客户服务」或「联络方式」等资讯，要不然就得强制中断连线，重新登入了。
    「不用找！希洛祈，我来了──！」
    猛然，一道呼叫声从天空降临庄园，犹如在山中嘶吼，万物好似被这声势完全慑住，变得更安静了。
    希洛祈循声昂头，只见一个人蹺着双脚飘浮于半空，他露出炽热的笑容，跟那一身暗蓝长衣成了反比；熊熊夕阳成为了最完美的背景，衬托出神临气氛。
    此人相貌清秀，但两眉却弯得异常，半睁的瞳仁透射出若有似无的猎人精光，教人警剔；眨了眨眼，他又像个天真的孩童歪歪头。
    希洛祈立即侦测这青年的姓名及属性，但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个，你刚才在叫我吗？」希洛祈问。
    「对对！啊，不过是你在叫我吧，哇哈哈哈──！」
    青年高兴地在空中旋转。他没有扭动身体，身体自然地动了，就像空气中有一座透明的旋转咖啡杯，他只是一个随着咖啡杯旋转的玩家。
    不过，希洛祈从未见过这样的玩家。难道他现在进入了隐藏剧本，眼前的人是剧本中的角色？这也不对，玩家一旦触发剧本，即使是隐藏剧本也会弹出系统提示的。他仍身处于场外世界。
    希洛祈暂且把这神秘人拋下，观测半空有没有其他透明建筑，依然没有发现。
    上面的人什么都没有说，以卧床的身姿半躺在空中，不时瞟向希洛祈的棕发。
    希洛祈无计可施，只好向男子求助：「……那个，请问你是谁？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男子从只有自己看得见、踩得着的透明楼梯落下几步，得意地叉着腰靠前，笑得有如邪恶小丑：「咳咳，乞求我吧！那我会为你指出你应走的道路。」
    「什么？」
    「乞求我！我的语言有很难理解吗？」
    「你的意思是，我求你，你就会帮我离开这儿？」
    「对对对！嘻嘻！」
    希洛祈傍着排行榜石碑一会儿，说出心中的猜想：「你是gm？」
    「哇！很敏锐嘛。」
    青年的手往前帅气大张，透明楼梯似乎往外扩展、扭曲。他像脱兔一样颯爽跳下，最后竟落到希洛祈头顶的正上方。黑色鞋底完全贴上希洛祈的头，把棕色的发丝踩得往外飞扬。
    被踩着的希洛祈却丝毫感觉不到头顶的重力。
    「但是──你别叫我gm！gm必须保持隐秘的身份，跟诸位保持适度距离，否则我会被其他玩家说我偏私，给了你好处！所以，你叫我……嗯，杜蕾斯。这名字好听吧？涵意是『人类的偷窥者』！」
    希洛祈不满地猛摇头：「杜蕾斯先生，劳烦你跳下来，可以吗？」
    「噗……嘻哈哈……！你还真乖乖叫我杜蕾斯啊！纯！蠢！呆！真是好玩得可爱啊希洛祈！怪不得你的人气指数在lv1玩家里慢慢拔了头！」
    「是你将我困在这里吗？请你让我离开。」
    「不行、不行！我把你困在这儿自然有我的目的……噗哈哈！」
    「目的？」
    回应他的只有对方捧着肚子的连串喷笑，媲美红辣椒。希洛祈以拍蚊子的手法往头顶抓来抓去，偏偏青年彷似预知了他的行动模式，他的手一抓，gm便跳起来；他的手一放开，gm的脚便安稳地践回他的头顶上。
    虽然没有痛楚，但头顶的浪笑声越来越吵耳了。
    「……你的目的是耍我吗？」
    希洛祈宣告放弃，默然坐在草地上。这样反而失去了继续玩弄的趣味性，自称为杜蕾斯的青年飞到石柱顶，居高临下地宣告：「我的目的是──让你爱上我！」
    「呃？」
    「『网路恋爱能否牵动现实世界的心灵？』这是我大学的毕业专题题目！距离递交终极报告的命运之日只剩短短半个月光阴，所以我必须将你我困在这个二人世界十日十夜，看你会不会爱上我，回到现实后为了我而茶饭不思，日渐消瘦！这样我才能写结论部份呢，嘻嘻！」
    「我才不会爱上你。」希洛祈白了他一眼，思考几秒后反问：「你是说，《xonline》是你的毕业论文的研究舞台？你让《xonline》变成恋爱研究场所，你把大家的恋爱歷史当成研究资料？」
    杜蕾斯用力鼓掌：「哇！太聪明了。的确，整个《xonline》都是为了满足我宏伟的毕业研究而建筑啊！希洛祈，一起恋爱吧，为恋爱高歌吧！」
    「你说谎。《xonline》至少存在了三年吧？你在三年前已经把毕业题目定为『网路恋爱能否牵动现实世界的心灵？』吗？」
    「可见本人很有远见啊！很佩服是不是？」
    希洛祈不愿听他鬼扯，昂高头，看那天高云远：「你真的要把我困在这里十天？」
    如果只是困十天就罢了，顶多十天不上线。如果清遥凑巧来到胜利者庄园，两人就这么并肩靠着挑战者石碑，煮酒畅谈《xonline》传说玩家的史事、神秘的闇黑巷传说、每一层的地域结构、各种特殊剧本，那也不失为一大乐事。
    可惜希洛祈想得美，管理员向他拋出恶质的笑容。
    「十天？错错错！嘻嘻，其实我啊──我打算把你困在这里一辈子，进行我最伟大的研究！我要把你完全解剖！哇哈哈──希洛祈，你怕不怕啊？」
    希洛祈被气得怒目相向：「你不是gm，你是骇客？」
    「不！我才不是骇客呢。」
    杜蕾斯夸张地挥挥手，接着石碑竟自中心点急速旋转！靠在石碑旁边的希洛祈吓得急急逃开，眼瞪瞪看着游戏世界的景物被随意玩弄。
    「我是《xonline》的管理员，这世界的神，不允许被诬蔑为低贱的骇客病毒木马！不过嘛，如果你当眾称呼我为『杜蕾斯大神』呢，我会送给你无限量的杜蕾斯各种口味！嘻哈哈哈──！」
    男人踢踢脚，三尊石碑跟随他的踢脚拍子变幻出七色光华，慢时变蓝，快时绽红，活像在玩音乐节拍游戏。
    「希洛祈！你认为杜蕾斯是骇客？管理员？还是爱爱时不可缺少的道具呢？」
    他毫无难度地360度凌空跳转，蓝衣翻飞，袖子竟甩出数十个正方形铝膜包装，像糖果般从天而降，一片片洒落大地。
    骇客不可能任意操控游戏的各种元素。哪怕骇客盗取了管理员权限，要如此自由自在地玩弄世界的一切，也绝不是一两天便能办到的事。
    眼前这个狂妄无理的男人的确是《xonline》的gm。
    「希洛祈啊，为了我伟大的毕业专题，我不会让你出去！不过我答应过你，你乞求我我就会让你出去对不对？所以本人超大方为你开闢了仅此一条的生路……嘿嘿嘿哈哈！」
    男人的企图为何，恐怕除了他自己便无人能够理解。
    ＜通关事件：completehonce!＞
    当奇怪的讯息闪到视网膜上，希洛祈只能认为这是变态，以戏弄玩家为最大娱乐的极恶gm。
    tobecontinued...

 第二部：天命 04. 用来Ｈ的少年

    《xonline》（version3.4）
    04.用来h的少年
    completehonce.
    这句话的意思他能理解，即「完整地h一次」之意。然而理解是一回事，接受不接受是另一回事。希洛祈没好气地关掉贴心的系统提示，冷眼望向位于高处的gm。
    「……这是你弄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上演全套h戏给我看！全套，是指接吻、抚摸、拥抱、插入所有动作都不能少，明白啦？」
    希洛祈忍不住环视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你要我跟谁做全套？你要我攻你，你才肯罢休吗？」
    「哇呵呵！杜蕾斯看起来像小受吗？杜蕾斯又不是人形娃娃，杜蕾斯是小攻啊。」
    「所以，你想攻我？你打算利用gm权力强上玩家？」
    「本人才没有这么低层次啊！我要攻你，一定会先俘虏你的心，让你甘心情愿说句『我爱杜蕾斯！』，再乖乖在我面前脱衣服！」
    「……不管你会不会强暴我，《xonline》允许性交，这是违法吧？你不怕我说出去？」
    「我不怕啊！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弟跟几十个『哥哥』的h剧本片段用力公开，你要不要？」
    针对他就罢了，一旦牵扯到重要的弟弟，希洛祈几乎暴走，鞋子忍不住在草地跺上四五遍。
    「变态罪犯、偷窥狂！你把每个玩家的性爱片段当成色情片吗？经营色情虚拟网域已经违法，偷窥罪加一等，侵犯玩家的隐私！」
    「被变态兄控的哥哥这样骂真不爽啊──！唉！」
    gm假装大声叹气，亮丽的牙齿仍然完美展露着，他早已笑得肚皮痛了：「明明是你先恐吓我啦！明明玩游戏玩得这么开心，男宠和弟弟左拥右抱多么有艳福啊，看到我就猛叫违法啦？别这么噁心好不好？哇哈哈──！」
    头顶的笑声依旧刺耳，充满了针孔式的嘲弄。希洛祈浑身不自在却难以反驳，只好把话题扯回正轨：「所以，杜蕾斯，你究竟想怎样？把我永远困在这里吗？」
    「哎哟，如果你不完成通关事件，隐形大门永不开放！不过在这个只有你和我的封闭空间，我不允许你上我，我也完全不想上你，你该怎么办呢？希洛祈，自慰不算是completeh喔，嘻嘻嘻！」
    希洛祈与杜蕾斯沉默对峙，但后者还保留着看好戏的邪笑。红光随日落逐渐消散，山林慢慢失去了青绿色彩；gm黑色影子更加深沉，斜斜地拖落至对面的石柱，犹如黑夜的长刀，将胜利者庄园切成两块地区。
    忽然，半空的那人想到了新点子，既似猎人亦似政治家的锐利目光刺向了小道那边。
    「好吧！为了让你能够逃出生天，我将刚刚一直鬼鬼祟祟跟踪你的臭小子送给你吧！你要攻他还是被他攻都悉随尊便了！嘻嘻！」
    收音机般的音质在草地回盪不止，馀音连绵。同时，黑影分界的另一边突然冒出一个身穿白色校服，看起来跟希洛祈差不多年纪的金发少年。
    希洛祈吓得退后了半步，但显然这名金发少年的吃惊程度更甚，眼皮张大，略显稚气的脸微微抽搐。他匆匆旋转，狭长的夜蓝色双目扫视了360度，嘴角的菸根也随之画了360度，薄荷烟香散开。
    最后，少年的眸子锁定了浮在高空的罪魁祸首。
    他以优雅俐落得有些过份的姿态两指拔出烟枝，声音划过天际：「喂！死gm，你吃饱饭想干什么？打扰玩家玩游戏？」
    杜蕾斯雀跃地鼓掌大笑：「呜哇哇！跟踪狂的眼光真敏锐！你怎么知道我是gm啊？」
    「我有义务回答吗？没有。但作为gm，你有绝对义务解释你中断我的游戏，将我扯到这里的目的。你想我跟别人说『gm的癖好是把男人拐到异空间怎样怎样』？」
    「哟，我好怕喔！那我发公告你是跟踪希洛祈的大变态？你从剧本中心尾行到这里吧？」
    「你以为我会在意？」少年闷哼一声，「没错，我是跟踪狂大变态。至于你，你是利用特殊权限跟踪希洛祈到这里，将希洛祈藏好，然后将我这位大变态也锁进来的宇宙级变态，宇宙级跟踪狂gm。不知道你对希洛祈有什么变态企图？有种你就说。」
    希洛祈张大嘴巴退后几步，脑里的问题多到要爆炸了，却全然无法插入这对越吵越热的管理员和玩家中间，口水不知吞了多少回。
    gm在跟踪他，少年玩家也在跟踪他。怎么回事？
    听了将近5分鐘，这场恶斗才有终结的跡象。
    「……好个牙尖嘴利呢！毒舌小攻？我不讨厌！」gm飞到比守门石柱更远的高空，斜斜的长影将地面的二人紧紧包裹着：「嘻嘻嘻，反正你在这里，也没什么坏处吧？」
    金发少年单手叉腰：「什么意思？」
    「通关事件你有看到吧！completehonce！无论你是爱死了希洛祈，还是恨希洛祈入骨，现在你想强暴他是完全没问题的！」
    「笑话。为什么我要强暴他？」
    「哎呀呀，跟踪狂，我现在是为你缔造了只属于你和希洛祈的两人空间，你跟他做了什么事情，别人绝对不知道！」
    「但是你会看着。」
    「是！我会一直看着！这是gm的小小专利喔！不过呀，就算我娇羞得遮住双眼跑掉不看，你还是会认定我在看吧？」
    金发的少年绕着手，耐人寻味地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希洛祈，好好享受h的滋味吧，哈哈哈！」
    话音方落，那件暗蓝色长衫如鬼魅般遁隐。眨个眼，恶劣的笑容与笑声已然不再，只剩沉没至尽头的红日绽放着最后的一线馀光。
    风吹，少年的金发与校服同步飘扬。他以三根手指按着被吹乱的头发，有如按下琴弦，从容不迫，一举一动都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风停，夕阳终于完全消失，胜利者庄园的巨柱与石碑均涂上了与少年双眼同色的夜蓝。这时，少年丢下手中香菸，目光飞快射向希洛祈，狭长的眼里流转着跟gm相似的凌厉。
    「唔……」希洛祈紧张得缩起肩膀。
    通关事件是completehonce。根据刚才的对话，这位同样被关进此地的金发少年也得到了这个通关事件。
    难道要和这个少年h才能出去？
    和跟踪狂h吗？
    希洛祈忍不住摸摸手臂，实在毛孔突兀啊。
    退一步来看，他和少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连一句话都没谈过，怎么可能h？
    对，两人要在相爱的情况下才能做吧。
    当脑海翻滚着一堆不着边际的价值观之际，金发少年将双手插进外套口袋，向希洛祈走前一步。
    希洛祈后退一步。那双胆怯的海蓝色眼睛紧盯着少年，活像在说：「你要跟我h？我不要！」
    兴幸的是，希洛祈的担忧明显扑了空。
    「你怎么跟gm扯上？」
    此时此境，被贴上跟踪狂标籤的少年反而不在意希洛祈，甩一甩过长的白衬衫，观察四週状况。
    希洛祈温吞答：「……我也不清楚。我本来只想来这里逛逛，后来gm忽然出现了，我出不了去。」
    「出不了去？」
    「嗯，有透明墙封锁这区域吧。」
    金发的少年大步来到出口摸索。不同于希洛祈，他更仔细地检查附近的石柱和泥土有没有机关，并从腰袋拔出瑞士刀，往透明墙插过去。
    鏘！鏘！鏘！鏘！鏘！
    高分贝的刺耳噪音跟刮玻璃没有分别，只是看不见的墙壁比玻璃坚硬了十倍以上。他试得俐落，放弃得乾脆，摸摸发麻的手腕便把瑞士刀收回。
    「completehonce吗……」
    他呢喃着，视线很自然飘到全场唯一的h对象身上。
    希洛祈匆匆摆动双手严词拒绝：「不行！我们应该跟自己所爱的人completehonce，而不是随便跟刚认识的人胡来。」
    金发少年不瞅他，修长的两脚沿着透明墙走。胜利者庄园佔地小，背向石山，少年不用一分鐘已走完一圈。
    接着，他打开系统选单，眉头轻皱；他又作出打键盘的动作，显然在发短讯。
    看来他也求助无援啊。失败后，他吃了能力种子，然后像颱风般踩向石头、藉着石的凹凸之势「跑」上山壁，似乎要踢出天际逃生，看得旁观的希洛祈几乎要拍手。
    然而，少年的鞋底正踏上壁崖顶的一刻，他猛然张大双眼，身体被莫名的强大力量弹走。
    「呜！」
    「啊、小心！」
    希洛祈捕捉住少年的坠落轨跡后，在地面展开双手，扎紧马步。
    「扑通」一声，希洛祈先以王子抱接住了金发少年。
    然后再「扑通」一声，两人一同向后翻倒，歪斜地躺在地上。
    金发少年像隻刚经歷了刺激冒险的小猫，不停眨眼，全身缩成一团，赖在希洛祈怀里动也不动。
    半分鐘后，他愣神捡起旁边草地上的几块正方形铝片，这正是gm登场时撒满地上的杜蕾斯產品。
    「希洛祈，你这个蠢材。」少年把手上的东西放在眼前，第一次露出笑容：「刚才早早将这些玩儿全部吹涨给我当气垫不就行了？」
    少年没有用对待gm的毒舌来对他。
    那嗓子，原来可以轻柔得如天之铃音，如花叶在风中歌唱。
    希洛祈看着少年微弯的唇，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微微发热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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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05. 人的两面

    《xonline》（version3.4）
    05.人的两面
    经过几番实验，明显比希洛祈高了几段的金发少年也不得不投降。束手无策之下，希洛祈与少年一同傍着挑战者排行总榜的石碑坐下。
    希洛祈的英雄救美桥段并没有为两人拉近多少距离，现场上，少年反覆呢喃着：「真的要completehonce？」以及希洛祈像小受似的摇头呻吟：「不行！」
    不过少年看来也是随口说说罢了，身体没有动过半毫米。
    希洛祈间间没事干，不信邪地再尝试发短讯，仍然无效。不过在乱按选单之下，他发现某些只能在剧本中使用的道具，现在解禁了。
    希洛祈问：「那个，我们进入了剧本吗？」
    少年沉静地掏出薄荷烟来抽，喷出一环香气。良久，他施然回道：「你现在才发现？」
    道具栏内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角色侦查卡片，他对准金发少年使用，果然正如在剧本内，系统弹出了少年在这剧本的角色定位：
    ＜剧本角色＞
    谜之少年，大变态，跟踪狂，千万不要接近喔！
    「『变态』、『跟踪狂』一类的形容词肯定是gm搞鬼。」
    少年闭上双眼抽烟，明明看不见希洛祈的系统讯息却已猜到一切，准确评价。这样不算高手还算什么？
    夜变得更深，稀微的月光不足以照耀整片大地。忽而胜利者庄园的六根石柱绽放出萤绿彩光，如同生日蛋糕上的蜡烛，静悄悄地衬托着庄园中央的两位主角。
    希洛祈偷看身旁的少年，对方身材頎长，上衫半开，胸前掛着铜色的怀錶，混杂了不良学生的味道；但光线朦胧，洒在这野性中显得优雅的少年脸孔，又展现出另类的性感。
    希洛祈不打算跟这少年h，不过趁此机会谈天说地，交一位朋友也不错吧。
    这时少年睁开双眼，昂首仰望月光，拔出香烟：「下线。」
    「呃？」
    「不completehonce，不多作无谓交流，gm肯定有下一步行动。」
    「喔……」
    「你总不会用春药这种梗到无可救药的招数吧？」少年仰望高空，那个只有神才能到达的领域，「我等你出招。」
    天空没有传来回音，头顶的夜色清澈得过份。
    希洛祈望向少年，合起双手，态度真诚地问：「那个，虽然你说不要作无谓交流……下线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金发少年很酷地用烟枝向他勾了勾。希洛祈不太懂这算是什么意思，故且吸了一口气，问：
    「你叫什么名字？」
    「向日葵，永远面向太阳的意思。」
    少年忽然漾出不像向日葵的优雅笑意，辉蓝的双目凝视着希洛祈。似乎只要还没离开这个空间，他也不打算将目光挪开。
    希洛祈轻轻一颤，隐约想起某人的轮廓。
    然后，他越来越沉醉于这个少年身上，几乎无法抽离。
    直至下线回到现实世界，少年的笑脸仍印在脑海中，久久不散。
    ※※※※※※
    次日，又到了放学时间。
    清遥以一身低层劳苦工人的衣着上线。袖子高翘，外套随意捲在肩上，牛仔裤破了个洞，令人联想到自小便在黑社会打混的野小子。他受到上个剧本《刀锋契约》的影响，当小混混当上癮了。
    不过犬耳正太就是犬耳正太，即使穿着这种破旧衣服，只要扭一下头顶的犬耳还是可爱非凡。
    双手叉腰，不屑似地斜眼撇向天空，如此叛逆的站姿也会变成极有个性的可爱。
    「哇！看看，那男孩子的耳朵在动呢！好可爱！」
    「耶耶？在哪里？……哇，真是长得好可爱！姐姐你的眼光真好！这是叛逆系正太耶！」
    在商店区逛逛，就会听见腐女的尖叫。这是正常的，《xonline》本来就没多少男性玩家会把自己的外貌设定成正太。
    再受的男人偶尔也想品嚐当攻的滋味，某天来个大变身，反受为攻，也是游戏的一大乐趣；但正太几乎都是总受。即使一个正太有着超强的小攻魅力，一旦到了床上，也只能露出那根与正太身材相符的性器官──到时候小受打着呵欠催促「怎么这么久还没进来？……什么？已经进入了？」那就什么面子都没了。
    不过对清遥而言，正太的外表并无太大的不便。转生后四肢动作没有往昔那么适应，但应付剧本中的对手依然绰绰有馀。
    总攻就是总攻，转生了还是总攻啊。
    转生后最不习惯的，是经常会听到路人的叫唤。
    「那傢伙……是青吗？喂，青？」
    在转生后这短短一个多月内，他已经被人叫住了两次。想必有更多的人看见他，嘴上没说话，心里默默敲着「你是青吧？」。
    终究是过去锋芒毕露的青。将来肯定会有更多人把他的脸认出来吧。
    补充了两、三件道具后，清遥便沿着偏僻小径回度假村，途中遇见纹小刀，跟他聊了几句关于脸被认出来的事，被对方以同情的神色摸了摸头，接着返回位于山丘上的小屋。
    推开门，没人。
    清遥走入这个少了希洛祈的竹屋。
    虽然从未约定过，但每天这个时间待在小屋内算是两人之间小小的默契。聊聊近期推出的剧本也好，打声招呼就下线也好，什么也好。
    线上游戏受欢迎之处，正是因为线的另一端。
    「亏我好不容易才拿到情报呢……」清遥从裤袋拿出一张手绘地图，那是他在上个剧本跟人打赌赢来的情报──宙斯在第一层的据点。
    半卧在竹椅上，慵懒地开啟系统选单，他家主人已经上线，状态是「剧本中」的绿灯。
    到底是什么剧本啊？清遥的手指移到右上角的红色交叉图案，却迟迟不按下去，双眼略显疲态。呆了十分鐘，绿灯仍在亮，他烦厌地将视窗关掉，坐了起来。
    不回来也罢，身边少了个菜鸟问东问西更爽快。清遥调整了快捷道具及自选技能，气冲冲地走出小竹屋。
    他从度假村北方离去，不久后便抵达浮空岛第一层的边缘。从岛的悬崖往下看，景色实在不怎么美：因为下面是第零层的超级菜鸟的世界，是由一栋栋灰白色的矮楼房所构成的森林。初看时还会觉得壮观，井然有序的建筑有如积木，看久了便觉了无生气，空气彷彿传来了水泥气息。
    悬崖的对面并非单纯的蔚蓝天空，而是夹杂了细碎的山与地。
    《xonline》的地理採用浮空岛架构，一层叠一层，有如一块披萨：最低层是厚实的饼皮，上面是一层奶酪，更高一层是各种配料。除了这个巨大披萨，其实披萨外的桌子上也有些零散的蕃茄屑、青椒碎等等。
    若说清遥现正站在披萨的边缘，那么宙斯的藏匿处，则位于披萨外的食物屑之上。
    情报指，宙斯近来在第一层第3外区的边缘带频繁出没，亦有玩家目击宙斯进入了浮空岛离岛群的a42号。
    离岛群是真正的离岛群，没有桥连接内陆；既然在空中，玩家进入离岛的方式不是渡海，而是要飞过去。
    但翼人装备贵，翼靴还得买燃料。
    希洛祈一个人玩剧本时，喜欢跟npc聊天，累积了不少npc好感度，间钱储了不少；清遥则喜欢玩完剧本就把钱花光，装备用最好的。
    「希洛那个混蛋，重要的时候偏偏不出现……」
    清遥满嘴抱怨着套上廉价的飘浮靴，双脚刚离开地面，扭扭脚尖已失衡地自转，转得头晕──这正是飘浮靴的特性。清遥狼狈地缩成一团，掏出两枚电动小风扇，按键，整个人就像会喷射的球飞出去了。
    在岛外便会自动调整为活动模式，容易受袭，飞行中途他得提高警觉，还要不断调整风扇角度控制飞行方向，吃力得紧。
    不知花了多久时间，他总算登陆a42号离岛，头还眩，他便滚到旁边的大石后面待机。更换装备，配上「五感增幅」自选技能，清遥继续前进。
    从表面看来，这小岛寻常不过：沙滩、石头、树林，是个充满夏日阳光气氛的度假圣地。踏过幼沙，沿着石阶拾级而上，跌宕起伏，根据地图指示跨过林木，拨开树枝，阳光下的儼然是片新天地──
    远离主岛，被茂密森林所隐藏着的，是屹立于高地草原上的巨型雪色城堡。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高原上的男人们。他们神情轻松自在，有的独自看书，有的三两成群一齐散步，有的围成小组玩桥牌，很有旅行气氛。
    清遥伏下身观察了一阵子，接着查询对方的资料：挑这人，挑那人，挑高的，挑瘦的……
    对方不是玩家，也不是npc。
    这些男人全部都没有名称。他们的名称栏只有由英文字母与数字组成的奇特识别码，跟先前在度假村宙斯房子里看见的几个男子相同。
    他们是ai？
    看见这阵势，饶是见多识广的老玩家清遥，心中也翻起了惊涛骇浪。对面起码有四十人，还有待在城堡内的、在岛上其他地方的……他们全都是被剥去了姓名、只剩系统编号的ai？
    他坐在大树下，脑内的齿轮急速往前推进。
    宙斯的掠夺ai行动竟然有这么大规模？目的是什么？想建立全《xonline》最庞大的ai后宫组织？把ai贱卖出去赚钱？
    无论如何，都会得出「这群ai真是可怜」的结论。
    乾脆送入垃圾场被毁灭更痛快。
    事前没料到这种状况，清遥也没买望远镜等侦查工具，仅靠lv2的五感增幅技能，并不足以看透高原上的一切。
    清遥叹息，这地方很危险，只能放弃。先买对应的侦查道具，确定亚沙真的在这里再行动吧。
    ──嚓、嚓。
    旋转的思绪因林木间的异动戛然而止。清遥缩到树丛内，侧耳聆听：那是枝叶在低语，鞋子在弹奏，隐隐还有长布在微风中霍霍地展扬。
    清遥悄悄探出眼睛，只见有一隻细白的手将树枝掰开了。太阳越过蓬勃生长的大树，透进林子内那片细小的空隙，把泥地照得分明，把树叶照得分明，把来者的面貌照得分明。
    柔细的棕发，略尖的下巴，从眉额到嘴唇、肩膀到指尖都清秀无垢──是亚沙，被宙斯强行抢走的亚沙。在这温暖的好天气下，亚沙却披着一件紫边白色长袍，连袍帽罩在头上，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黑皮书，看起来跟教会信徒无异。
    信徒的视线直勾勾地射向清遥的藏身之处。
    接着是怪异的寧静。彷彿已经知晓可疑者的存在，亚沙却没有再往前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清遥默默数了十几秒，对方还是一动不动。除了「被发现」之外还有什么可能性？
    「出来吧。」
    清遥咬着唇，按兵不动，一双犬耳已高高竖起来戒备中。
    「躲着有什么意义吗？」
    听不见亚沙有任何肢体动作，空气中传来经过由系统美化过的甜美嗓音，似轻飘飘的雪花，随时会融化；摸上手，才知这是失却温度的绝对零点。
    肯定不妥。
    清遥早就料到亚沙跟以前不同，但按道理，ai的个性不可能短时间来个180度大转变。
    「清遥。」
    不止被发现，连脸都被瞧见了。清遥闭息装死，左手悄然握紧攻击用的麻绳。一旦亚沙靠近，清遥有信心能够扣住他的喉咙，在他尖叫前将他制伏。
    若是顺利，就将亚沙带回去纹小刀的度假村。
    《xonline》并不允许强夺ai，但耍些小手段却是谁也管不着。宙斯可以发短讯，命令亚沙乖乖在a42离岛待命；清遥亦可以将亚沙强行拖进剧本世界，使宙斯的短讯无法传达，使主人的命令对男宠无法生效。
    不确定在何处出没的猎物才是最难搞的。一旦把猎物关进牢子里，应对的办法多的是。
    清遥将身心状态调整至迎战模式。
    亚沙终于迈步而至了，那鞋底似乎既高且硬，逐渐迫近，踏踏作响。
    明朗的脚步声很快来到清遥的所在之处。
    清遥踮起脚尖，指间麻绳蓄势待发。
    「……那你继续留在这里吧，清遥。」
    白衣信徒抱着怀中典籍，刻意绕至距离清遥较远的径道，缓步踏出树林，向屹立着雪色城堡的旷阔高原前进。
    清遥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单纯ai远去，心头闪过千百个疑问。
    同时，还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tobecontinued...

 第二部：天命 06. 斗兽场

    《xonline》（version3.4）
    06.斗兽场
    希洛祈再次上线之时，他依然受困于管理者为他安排的剧本中。不过，胜利者庄园的排行榜石碑却从三角形变成了横向排列；原本被石碑遮盖的内部三角地带露出了灰褐的地底通道。
    「这是陷阱吗？」
    「看来是。」
    向日葵拿出手电筒往下面照了照，漫长的石阶带着老霉味，看起来像是通往地下古堡的密道。
    保守派的希洛祈认为安全第一，不去也罢。
    「来了。」向日葵把宽松的蓝领带拨向身后，手插衫袋，跳下一个阶级。
    「呃！」希洛祈慌忙拉着他的袖子：「是陷阱还要进去吗？」
    「蠢材，对手是gm，你留在这儿他还是有千百种手段对付你。」
    「不对。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gm对我们动手脚就是gm的错，我们有权在法庭上控告他对我们作出的所有伤害；如果由我们主动来，就会变成什么都是我们自找的。」
    「那你留在这儿，我也不想有个人碍手碍脚。」
    向日葵瀟洒地甩开希洛祈，一口咬着薄荷烟，一手提着手电筒独自往下方前进。金发少年在尽头处转弯后，电筒光芒迅即淡灭，梯级暗得几乎看不见。
    gm不在，少年离去，胜利者庄园拂来了寂寞的风，让留在原地的希洛祈捉紧衣领。
    不应该再追上去了。
    留在原地、耐心等待gm对他们厌倦了才是最佳的应对手段。不用担心，向日葵的等级应该比他高，不会有事的。
    对面山壁的长草随风震动，希洛祈忽然想起了昨天，金发的少年从空中坠落的景象，还有那抹带有几分淘气的笑脸。
    拳头不期然地收紧，他不应该会担心那个才认识了一天、态度傲慢的少年。
    但迈向下层的脚步却道出了他的真实想法。他点亮了火柴跑下去，不久，他遇上向日葵了。向日葵似乎一早预测到他的行动，中途停下来等待他。
    金发少年回头来到他下方，身体倾前，含在嘴里的烟枝被希洛祈指间的火柴所点燃，放出一缕薄荷香。
    向日葵朝他魅笑，又继续前进了。
    「呃……」希洛祈看了看火柴，马上跟随其后。
    地道既暗又涅，阶梯有些崩裂。希洛祈长得稍高，头发偶尔会擦到头顶石壁，还能感觉到石块滴水的跡象。
    虽然脚步不断往下跑，电筒不断往前照，但触目所见，只是无止境向下延伸的梯级。
    除了视觉，连听觉也空虚得让人精神绷紧。希洛祈无意间加重了脚步，说：「下面真的有东西吗？可能gm想耍我们，尽头其实被堵住了。」
    金发少年腰一拧，脚印跟着螺旋状的楼梯画出螺旋。
    「你觉得gm把我们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他屁股空虚寂寞了，想看我们completehonce然后自己射一炮吗？那他随便去一个高h剧本就行了，他抓住你这种垃圾处男干什么？h什么的只是藉口，他对你肯定有别的企图，我要搞清楚。」
    金发少年用力摇晃电筒，以强力光线继续把灰压压的墙壁照出来。
    「那个，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过了五天十天，他应该会玩厌吧？到时候才……」
    「闭嘴。」
    金发少年停下脚步，转身打了噤声手势。希洛祈闷哼哼地把各种疑问吞回肚子里，嘴一抿，却听见下方传来些杂音。
    向日葵换上lv5的五感增幅，说：「是人……好像是人群在欢呼。」
    两人躡手躡足地往下走了几十梯级，这次希洛祈都能听得清楚了：那些杂音，好像足球场上球迷的吶喊，每次呼叫都高吭有劲。
    然后，他们终于抵达地下通道的尽头──一个洞。
    地板被挖开，出现了悬疑的黑色圆洞。
    洞下肯定别有一番天地，群眾的喧哗呼叫震撼得令脚边的石板都在颤慄，让心跳也随之加快节拍。手电筒往洞内一照，下面似乎是某座建筑物的房间，可以看见沉黑色的地板，不过圆洞面积不大，单从这里用肉眼去看，无法得知下层世界的全貌。
    向日葵咬紧薄荷烟，伸手探进洞内简单比划。地洞不深，跳下去必可安全着陆。
    希洛祈还是保持安全至上的审慎态度，低声建议：「还是回去地上吧，这里实在……」
    还没说完，向日葵已经奋身跳下去，不久已消失在视界之外。希洛祈犹豫片刻，终究跟着去了。
    洞下的领域仍是死寂的灰，不过混杂了更多污垢之黑；残旧的床铺，四方均是铁墙与钢栏──这儿是监牢。牢房里零落地坐着衣衫襤褸的人们，当中竟不缺妇人和小孩。囚犯大都闭着眼一动不动，尽显疲态，一副副快将死亡的脸孔，他们并未发现最深处的牢房猛然多了两名少年。
    来到这儿，喧闹声却又变远了，甚至越来越细，很快便如同散开的雾一样捉不住了。
    两人尚未搞清楚情况，一个个狱卒便从走廊尽头大步走来，将牢房的门打开，揪着囚犯的脑袋拖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希洛祈喃喃问。
    向日葵撅嘴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这么好奇就去问知情的人，例如那边在摸女人屁股的小士兵。」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吧？呃……像你昨天那样跳来跳去──」
    「蠢材，才不可能做到！跳石跟跳墙是两回事好不好？你觉得你办得到就你自己跳上去吧，别跳到连裤子都掉下来。」
    ──不过清遥肯定能办到吧？
    犬耳男孩的自信笑顏从脑海闪过，尚未捉紧，便被狱卒粗暴的开闸声所盖过。狱卒粗暴地把希洛祈和向日葵的手腕锁上手銬，希洛祈哑言配合，向日葵则吐掉口中的香菸，满脸不爽。
    前方有囚犯叫嚷：「到底要带我们到哪里啊！」他立即被士兵打了一拳，牙齿出血，全场肃静。
    士兵将惴惴不安的囚犯夹在中间，带领他们越过牢房，抵达尽头的楼梯。监狱分为几层，下方牢房传来连串嘶吼声，甚至刀枪贯破的鸣响；希洛祈等人则被带出监狱，回归地面。
    地面的世界沙尘滚滚，放眼望过去，只有无际的荒地与地平线，没有任何房屋或植物。左侧有一条长如流水的公路，希洛祈循着道路轨跡慢慢回首，这才发现监狱后面还有一座巨大的碗状建筑物，两者并排在一起，监狱根本只是颗小黄豆。
    十几个士兵没间着，高举洋枪对着人们的后脑大声命令：「快走！双脚给我动起来！」
    无人敢问要到哪里，只敢乖乖绕着巨型建筑物走。
    抵达建筑物的拱门入口时，希洛祈听见音乐从内部盪出：百支喇叭在同步吹奏，在碗状的空间内回旋跳跃，锣鼓随着高潮而越敲越响，震慑天地，连脚底的血液都抖动翻腾。这是比世界运动会更激昂更热炽的序曲。
    越过无灯的狭长走廊，一切总算清楚明白地展现了──
    这是竞技场。
    金黄色的圆形剧场，墙上的火炬与兽头壁画，半弧形的阶梯，头顶一层层的看台与观眾，充满古罗马风格，是属于决斗者的圣域。数百名拿着乐师坐在第一层席上，以出色的技艺献上诸多乐曲，将观眾的情绪推到高点。
    上方的观眾看见入口处的犯人后，纷纷露出吃人般的笑容。
    罪人们开始骚动了。个头较宽的中年大叔愤怒地站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传言是真的？」
    士兵挑衅地一笑：「真的真的！你们其中一个人会被选中，赦免罪行！死臭虫，你们该好好感谢伯爵大人的恩德了！」
    「混帐……！」
    几个男人忍不住了，彷如事先计划过的，一齐衝向最接近的士兵，以手銬突袭。士兵的额头立即破了个血洞，同时间，枪声连环响起。大家回神之时，那几名暴动的囚犯已经身中多枪，一个一个倒地不起。
    「红军的烂泥，我劝你们别自讨苦吃了！乖乖听话，上场互殴，还会有条生路！」
    犯人们又怒又怕却不敢反抗，女人与小童则互相紧抱，抽泣连绵。
    「竟然来到这里了？靠……」
    向日葵冷静地扫视週围的人们，以优雅的声线吐出了一隻粗字，意外地悦耳。希洛祈用被锁着的手揉揉耳朵时，竞技场的声浪突然完全消抹。
    他仰头，只见竞技场第一层的主台上，一颗银星逆着太阳缓慢勾出，主宰了全场的空气。
    他瞇眼细看，原来那不是星，而是一名年约二十馀岁的华服男子，丝绸似的银色长发披在胸上。当下午的阳光曳到男子，彷彿有道银色的泉水凝结在那里了。
    银发男子以从容的姿态傍在栏杆前，宝石的眼瞳亦转到眾犯人所身处之地，笑得邪气：「各位，这三天的主角终于来了。」
    一阵风吹至，竟把男子轻描淡写的话音传到全场看眾的耳际。
    「那么，一年一度，为了挑选送给父亲大人的礼物，我──命.费朗迪，宣佈红旗斗兽仪式现正开始。」
    ＜你已经抵达《十之三》番外：困兽篇。＞
    ＜《十之三》番外困兽篇通关事件：
    1）离开斗兽场。
    或
    2）completeho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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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07. 困兽篇：第一日序幕

    《xonline》（version3.4）
    07.困兽篇：第一日序幕
    勋爵的话声刚落，犯人开始惨叫，有人激动得跪地啕哭，有人朝着看台放声理论申诉，但没有人够胆踏前半步。
    每个犯人获派一个号码，由主持人以拋数字球的方式分配每场战斗的参赛者。现在还有点时间，希洛祈赶忙询问向日葵现在的情况。
    向日葵沉吟一声，脸色很是难看：「这是《十之三》的番外。希洛祈，你现在多少级？玩过多少《十》的番外？」
    「我lv1，没玩过任何《十》系列的番外。」
    「……果然是低等的傢伙。你怎么不好好升级？……算了。接下来我说的每一隻字你都要给我听清楚，你要随时有被强暴的心理准备……」
    「……呃？」
    「别装傻，给我听清楚。」
    希洛祈悬着一颗不安的心点点头。
    首先，根据向日葵的判断，在他们通过地道、跳入铁牢之时，便进入了十系列的番外剧本。向日葵现时是lv3，所以他们进入的是lv3的《十之三》番外。
    问题是希洛祈只有lv1，正如新手勇者那样，未打史莱姆先打魔狼boss那么危险。
    「lv3的剧本真有这么危险吗？我的朋友他现在是lv1，但常常挑战lv3的剧本……」
    「你朋友骗你吧？等级控制了你能使用的道具和技能，输出力量也不同，一个lv1跟一个lv3使用同样的武器，威力就有出入。」金发少年遥指司仪士兵背上的洋枪，冷漠地解说：「拿着同样的枪，lv3射出来的子弹会比lv1快。」
    「但我朋友他──」
    「行行行，你朋友是个低等级的高手，你是垃圾，可以了吧？你有自信能打赢我，把我攻了吗，希洛祈？」
    希洛祈无话可说，因为清遥的确是转生高手，他是垃圾菜鸟。
    向日葵不耐烦地以手指弹向手銬，低声呢喃：「那个恶质gm肯定等着看我们输掉，再看我们被士兵轮姦，达成completehonce……究竟他想做什么……」
    分组完毕，士兵命令囚犯们按照号码坐在竞技场的边缘界线。希洛祈低头看看胸前写下的号码，48号，跟向日葵的49号连接，让他安心一些。
    「那么，这剧本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玩《十之一》的时候，命只是个13岁的孩子……」
    「长话短说，《十之三》是《十之一》9年后的世界，地下组织红军因为崇拜邪教而失去民心，被命.费朗迪打压得体无完肤。命.费朗迪在民间的名声疯狂上涨，甚至超越银剑骑士团。不过，圣杯神殿留意到他身上出现恶魔力量，开始对他和他的父亲进行连串调查。」
    「那个……我听不懂。」
    「反正是个政局动荡的时代，行了吧？」
    希洛祈用力地把刚才的讯息硬咽下肚，再听听民眾的各种声音，总算整理出剧本拼图：
    有一个地下组织红军由于崇拜邪教（当然，他们并不认为那是邪教），结果被政府抓进监狱。政府把他们和他们的亲人及儿女推上竞技场互相残杀，并视为娱乐节目。不过，命.费朗迪会将竞技场的胜利者送给他的父亲，费朗迪公爵。
    了解剧本骨干，希洛祈仍然觉得前路茫茫。观望四週，竞技场有六道拱形大门，处处皆有长枪士卒看守，戒备森严，哪怕他联合所有囚犯一同衝出去都会失手就擒。
    离开斗兽场？
    新的通关条件，不过是把甜点吊在悬崖上的恶意欺侮。
    一阵破天的欢呼声让希洛祈回过神来，原来第一场比赛已经准备就绪。左方的是一名长满肌肉的成年男人，脸相威武；台的另一边，却是个看起来还不到十岁的男孩。
    男人脸色扭曲，激动地高声批斗命.费朗迪伯爵；男孩傻愣愣地掩着耳朵，大哭起来。但现场数千的群眾的兴奋尖叫比他们更响亮──失败者的挣扎与呻吟，更能激起他们的兴致。
    「双方可以随便挑选架上的武器，若3分鐘内仍未分出胜负，双方都会被判为败者。比赛现在开始。」主持人以平板的声线说完，便退返至安全区域内。
    通往中央竞技圆台的桥已经暂时收起，圆台外面是常人无法跨过的巨大沟槽，下面燃烧着熊熊烈火，使比赛者无法逃跑。
    竞技台上，只有一个装满各种武器的大铁架和两个对战者。
    中年男子颤着脚来到武器架，花了许多力气才提起一根木棒。他显然不想伤害对面的小孩，一直呆站在武器架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观眾的热切催促声未曾休止，男孩仍在嚎哭。
    在最后的一分鐘，男人丢下武器，向主台的司仪说：「……我弃权。」
    场上嘘声四起，但仅维持了几秒，因为更令人期待的事就在后面。主持人站出来，依照规则朗声宣佈：「1号弃权，胜利者是15号。现在请蒂曼妮小姐抽选『神罚』。」
    在第一层贵宾席的士兵提起一个小檀木箱，毕恭毕敬地递给最左侧的贵族女士，对方含笑从箱子里拣了颗棕色小球。
    「1号的神罚是捆绑倒吊！」
    「吊死他！吊死他！吊死他！吊死他！」
    士兵把那名壮健的男子压住，剥去他的衣服，再用麻布将他的手脚束缚着。几分鐘后，他已经被倒扣在五米高的木桩上，满脸通红，眼佈红根，头发乱飘。
    希洛祈咬牙问：「他们到底想把那男人怎么样？真的要吊死他吗？」
    在希洛祈暗自焦躁之际，哭泣的孩子被赶回原位；第二回合的人上场时，倒吊的男人还没被释放。
    看见前一轮落败者的下场，第二组的两个男子都马上衝去拿武器，抢先一步的男子拿着三叉戟佔领住武器架，尖叉往空气乱插，令双手空空的对手无法招架，胜负已定。
    「37号的神罚是火洗礼！」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四名兵士合力把一个大银盘抬过来，「噹」的一声震落地面。注入火酒，在盘中点火，战败者被捆绑着手脚丢入火盘中。不久，一股浓烈的烧肉燻味随着火焰隆隆上升，与天上的云结为一体，胜利者摇晃着身体退出战台，不敢再望向台上。
    比赛缓慢持续，场上的血腥臭气越来越浓郁。
    「希洛祈，你有自信推开女人和小孩吗？」
    希洛祈作出兔子般的微颤：「呃？」
    金色刘海下，向日葵的双眸依然是希洛祈无法参透的傲慢：「别装傻了，当你上台后，你有自信将女人和小孩杀死吗？」
    希洛祈抿着嘴唇，难得地没有回答。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他们只是ai，是npc，在剧本里早就设定成『必死的小配角』，他们一定会在你面前哗啦哗啦哭个不停。你没有必要为了他们就赔上自己。」
    向日葵薄情得跟台上的看眾无异。
    贵宾座上，一个白发的老头招了士兵过来吩咐几句，接着主持人宣佈战败少年的「神罚」；少年的脖子被刺上鲜红的图纹，披了一件艳色的长袍，接着由两名侍女搀扶着离场。
    希洛祈难以理解地看着少年退场的背影，问：「ai被创造出来，不是要跟人类好好相处吗？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你什么都别想。希洛祈，你给我记着……你是人类，是玩家，不是那些像娃娃一样揉弄出来的ai。你给我搞清楚这一点再说。」
    「这样的话，我寧愿我杀的是真人。」希洛祈十指交扣，声音飘渺如雾：「创造ai，给予感情，只是为了把他们当成玩具吗？用完即弃吗？拿来杀吗？我不认同。」
    向日葵略带孩子气的脸庞转向别处，没有哼声。
    原本还能互相安慰的囚犯们，现在已经无法再信任别人。能免于神罚的只有胜利者，竞技场上只有敌人。
    孩子被活生生地放血了，观眾的热情却没有减退过，在欢呼喝采下，主持人叫出下一组对战者的号码。
    「第17场是29号和49号！」
    向日葵不动声息地离座，手銬被士兵解开。
    他简单地拉了拉手脚筋骨，身穿蓬松白色校服的他看起来很稚嫩，手脚瘦长，令人联想到被薄雪轻覆的小草。他望向对面赤肩的对手，自选技能「五感增幅」立即啟动。
    空气的流动摸索得一清二楚。
    敌人徬徨的吸气、抽气声已被听见。
    五感增幅并没有强大到预知敌人的每一步行动，不过，足够了。
    对方的实力比自己高？抑或不值一提……
    主持人的嘴唇刚动，还未发出「开始」的宣告，对面的男子已经疾跑向武器架，随手揪出最靠近他的木耙，没命似地朝着向日葵急攻。
    向日葵小腹下沉，耙头只往发尾飞过。他的长腿一伸、一扫、一踢，沉重的武器架骤然倒下，匡啷匡啷的刀刃跌得满地皆是，吓得男子顿在原地，长耙慌忙往向日葵搆过去。
    「真是隻弱鸡，跑得快也没用只抢到耕田工具，没脑子。快快鑽回去地底永远做隻臭虫吧。」
    向日葵嘲讽一笑，毒舌技能「削减」已经发动。对方的速度倏地变慢，向日葵拔刀砍过去，木耙立即一分为二，接着，男子的脚踝爆出鲜红色的弧光。
    向日葵双脚踩在铁枝上，右手弃刀换剑。
    「快给我投降。在神罚之前还要把自己弄到半死不活？我不想在废物身上浪费太多力气。」
    男子吓得惊魂失色，双手爬过去想拾更好的武器，向日葵以长剑直刺破他的手掌。男子痛得脸色发青，猛叫弃权。在主持朗读胜利者的号码之后，向日葵安然坐回希洛祈旁边。
    神罚又开始了，那名战败者被粗绳勒住脖子，不一会儿已气绝。
    向日葵绕起双脚观看，像个毫不干事的贵族王子，彷彿这个结局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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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08. 困兽篇：第一日初战

    《xonline》（version3.4）
    08.困兽篇：第一日初战
    罗马风格斗兽场没有天花板。只需仰头，夕阳的光华便会洒落大地，赋予澄橙色的暖意。不过，地面的圆形箱笼早已蒸腾出地狱的火热，不止囚犯，连当值士兵都乾咳不停。
    在淘汰制之下，参战人数越来越少，很快便轮到希洛祈上场。希洛祈不想伤害ai，但没有其他选择。
    由贵族主宰的斗兽游戏并非他能够左右。胜利者只有一个，馀下的人们都被设定了「死亡」的结局。既然如此，他不如早点回去场外世界，叫gm不要设计这种残忍的剧本更加实际。
    低等剧本能够依赖装备和道具，较高级的剧本完更依赖对剧本的掌握以及道具、技能的熟练度。《十之三》番外是lv3剧本，难度稍高：在lv1剧本里，玩家的非随身道具都会安置在玩家的房间箱子内，让新手轻松入门；在lv3剧本，这些道具通常被藏在剧本世界的某一角落。
    例如在海盗剧本中，玩家有翼靴，但翼靴和其他道具都被埋在海底宝箱内，想取回道具就得好好扮演海盗角色，四处打捞宝箱，否则想飞天逃亡的时候就没翼靴可用了。
    希洛祈检查自己的状态，道具栏已被禁止使用，可以大增帝王攻属性的夜色之衣、从《十之一》获得的骑士长剑也不在，只有能力种子和原本就在身上的配件。
    「这是什么？」向日葵的两根食指齐齐指着希洛祈胸前的菱形状绿水晶。
    「这个……」希洛祈深深吸了口气，一股慍热在胸口微微翻腾：「活力水晶，跟别人交换回来的，可以减少体力消耗。」
    在《遗產下的丑剧》里，宙斯利用「强制交易」卡片将亚沙抢走，希洛祈则获得交易物品「活力水晶」。它有lv4水平，配戴时差不多可免去1/3的体力消耗。
    要不是清遥表示这是罕有的好道具，提升等级后更能炼成「持久力极强」、「被一夜七次也没问题」，希洛祈根本不想戴这东西。
    向日葵伸手放在手心轻摸，同样给予正面评价：「真是好宝贝。是你跟别人的定情信物？」
    「不是！」希洛祈无奈地把活力水晶收回衫内。
    「啊。你的对手是那个绑马尾的女生，有信心吗？」
    向日葵指着离希洛祈不远处的女生，她紧抓着围巾，眼也不眨地注视前方的战场。看得出少女的恐惧，但是她的扬眉和紧握的拳头，都告诉她不能退缩。
    希洛祈吁了口气，终于听见自己的号码。他慢慢踏出来，计算着竞技场上的行动：这场红旗斗兽仪式会持续三天，他还得保留体力应付下去。
    希洛祈最擅长的是枪法，武器架底部有枪，但弯腰拾取的话必定会露出破绽，所以至今一直没有人拿枪。
    而且没有人知道枪内有多少发子弹。
    手銬暂时解开，在上方观眾沸腾的呼叫之下，他与少女已分别站在比武圆台两侧。少女全副心思都放在武器架上，只求儘快拿到武器。
    希洛祈想了想，首先啟动一直装备在身上的自选技能──脱逃。
    司仪左手一扬，两名对战者马上行动。由于以往一直在锻鍊，希洛祈的脱逃技能已有lv2，他跑得特别快，身手比常人敏捷，三两步已像兔子般跳跃到武器架前。
    「啊！……」少女顿足，正想不顾一切往前衝，但眼前的画面却令她彷徨。
    希洛祈没有拿武器，他笔直地跑向少女。
    全场的观眾都呆了，场外的向日葵也看得瞪圆了眼，屈着腿半站起来。
    少女吓得转身就跑，幼细的马尾在背后轻甩，双目仍不时望向圆台中央的武器架。不过希洛祈是玩家，又有脱逃技能加持，轻易地将这名普通的少女抓住了。
    「啊、啊！放手！」
    少女不断挣扎，还露出牙齿企图咬他。希洛祈把重心放在鞋跟，当少女用力一推，两人便搂在一起跌倒地上。
    从那女压男的身影，还有少女咬住男生肩头的画面，彷彿是少女在欺负男生。
    希洛祈扣住少女的腰枝，加重力道。
    「不要动，我不想跟你打。」
    「什、什么？」
    少女困惑地撑起身体，目光才跟希洛祈对上，便被对方的手抚上她的脸。指尖挑开刘海时，有着异常的温柔；掠过眼瞼时，有着额外的暖意。
    少女怔住，结巴着不知如何应对。
    然后，希洛祈摸了摸突出的喉核，压低嗓子微笑：「听我的话，好不好？」
    ──诱攻专属技能「俘虏」同时发动。
    曖昧的身体触碰、视线相抵、再配上只有你与我才听得见的诱惑耳语，正是俘虏技能发动的最好时刻。当下少女双眸朦胧，继而温顺地倒在希洛祈怀里，再也不语。
    胜利者就此诞生。
    希洛祈在眾人错愕的目光下退出战场，战败的少女由于相貌秀丽，获得贵族的「恩宠」，被两名侍女刻上图案，披着红袍离开。
    这边希洛祈的屁股还没碰到地面，那边向日葵便一把搭上他的大腿靠过去，眼底闪烁着好奇的光彩：「你刚才用了技能？」
    希洛祈不好意思地别过脸，点点头。
    「什么技能？」
    「呃……就是这个。」希洛祈点开了技能选单，将刚才使用的招式分享给向日葵看看。
    俘虏lv2（诱攻技能）
    针对单一对象，使对方被你的魅力诱惑，成为你的俘虏，听从你的吩咐。
    体力消耗50，时效为30分鐘不等。
    对同等或低等玩家具有50%成功率。
    *这个等级的「俘虏」技能只对npc有效喔！
    向日葵眉头一跳，那道直射向希洛祈的眼神充满怀疑，表明他无法相信希洛祈是个懂得俘虏别人的诱攻。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他只好勉强接受。
    「这技能限制很大，不是吗？只能针对npc，体力消耗太多。还不如『命令』好用……」
    「啊，你是说女王的『命令』技能吗？」
    清遥看到诱攻的专用技能说明时，曾经将之与「命令」作了个比较。「俘虏」跟「命令」的性质十分贴近，都是控制对手听从指示。
    回想着黑犬耳男孩像老师一样分析新技能的那时候，希洛祈禁不住乐滋滋的尝试解释：「嗯，我朋友说，『命令』技能只能发出一个命令，时效短，对方很快会解开被命令的状态，这成为『命令』技能的致命伤；『俘虏』技能填补了这个缺陷。」
    向日葵沉吟片刻，还是皱着眉否定：「『俘虏』成功率太低，体力消耗过多。一旦失败，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不，我朋友说，我有活力水晶，可以大幅减低体力消耗，而且他有办法可以让俘虏技能的成功率衝到90%以上。」
    「哦？90%？什么办法？」
    「他真的很厉害。不过那个办法只是个玩笑而已……呃、他说，我把目标对象当成我弟去看待，再用俘虏技能就肯定会成功。不过，我用俘虏技能真的很少失败，应该是好运吧……」
    笑哈哈地把句子完结的剎那间，希洛祈听见一下清脆的掌刮声，视野突然歪了，右侧脸颊火辣辣的。直到他瞧见向日葵那隻悬在半空中的手掌，他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戴着手銬的人用极高的技术赏了一巴掌。
    「你那个朋友真是很、很、很厉害啊！但是我警告你，你不准把我当成是你弟弟，听到没有，希洛祈！」
    金发少年怒气冲天骂完，接着从校服衫袋里摸出香菸，在下线前用力抽了一口又一口。
    ※※※※※※
    网路游戏不同于单机游戏，再厉害的高手也有穷途绝路的一天。
    从太阳斜照直至现在月亮初出已过了4小时，但清遥仍受困于编号为a42的浮空离岛上。
    在树林里遇上亚沙绝非偶然，他早就被发现了吧。要不然，在抵达离岛与中途折返的短短十分鐘内，沙滩怎么会多出十数名ai？要不然，原本围在城堡外玩耍的傻瓜ai，为何突然在林里四处走动了？
    他们都携带了武器。尤其是沙滩那边，多的是弓箭、长鉤、巨网，完全阻断了他飞回主岛的打算。
    清遥配备了五感增幅，换上无声鞋，在这个不算小的孤岛要寻找他有一定难度。再者ai们等级很低，尽是些lv1、lv2的傢伙，没什么杀伤力。
    不过蚁多咬死象，更何况他现时也只有lv1。他东奔西跑，体力屡次见底。放眼沙滩一带，宙斯的ai守备甚严，一个不慎必会被包围，插翼难飞。
    狩猎游戏仍未结束，ai们亮起了火把与电筒，把藏匿之处都照得无所遁形。
    清遥想，抢走ai的火炬，再将森林草原烧掉，应该可以顺利逃出去；ai们不会允许大火将宙斯的根据地烧个精光的。
    不过，他不打算跟宙斯结怨，跟一群ai军队结怨。
    他找了比较隐密的丛荫，抱着游戏的疲惫感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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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09. 困兽篇：第二日上宾

    《xonline》（version3.4）
    09.困兽篇：第二日上宾
    第二天一上线，清遥便被5个恰巧在他下线地点野餐的ai杀了个措手不及，失手就擒。他乖乖被押、毫不反抗的原因有二：
    一、这班ai要将他押回高原上的白色城堡。里面究竟有何乾坤，他倒想亲眼见识一番。
    二、这班ai有够天真单纯，活像个小孩子问东问西，让他有种回到了《xonline》发展初期的错觉。
    很久以前，在那个仍没有什么玩家的世界里，他曾经被一大群ai拥躉着，耳膜整天都承受着各种可爱的轰炸。
    那些说话跟现在填满耳洞的问题差不多。
    「你叫什么名字？」
    「今年多大？我先说，我对正太半点兴趣都没有！」
    「对于一个充满了色情、色情和色情的虚拟游戏，作为玩家的你有什么意见？是喜悦？是愤怒？我一直都无法理解……」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没有喜欢的人吗？他在哪里？」
    「啾。遥哥哥，这样的啾舒服吗？」
    昨天剑拔弩张的气氛简直是一场幻觉。再冷漠的高手，也很难对这些爱吵闹的ai起戒心吧。
    当他们走到城堡前方，清遥才发觉这座城堡并非以白漆涂成，那层晶萤剔透的白色，原来是一层薄得近乎透明的雪，像纱衣一样履在墙壁上。悄悄吸气，雪的净洁气息扑入鼻子，冰凉、却不带寒冷。城堡外围有条冰川，表面的一吋是冰，冰下隐隐可见太阳金的、海蓝的、焰红的小鱼在相互嬉戏追逐。
    清遥顿足在冰川前面观赏，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不冷不冷！有我的拥抱就不会冷！」阳光气的单眼皮男生从后面抱住他，右手高举，城堡的桥慢慢降下，大家哼着快乐的调子推着犬耳男孩进入城堡。
    出乎意料，表面圣洁的雪城，内部跟上等酒店差不多。地板打磨得跟冰块一样平滑，十数米高的天花板上挂着盏盏白色水晶灯。
    踏过红地毯，这头是摆满了金柄沙发椅的交谊厅，典雅的方桌上放着几隻西式咖啡杯，以及很不搭调的卡牌与棋盘；那头以宝石蓝作为主色，摆放了蝴蝶画与蝴蝶花瓶的细房间，是豪华的待客室。
    清遥被带上螺旋状的楼梯，来到二楼转角位的小房间。清遥抬头一看，门牌明明白白地写着「亚沙」二字。
    推门而入，原以为亚沙会以大魔王姿态那样蹺起脚等待他，岂料亚沙现正瑟缩在床上，舒舒服服地抱着棉被睡觉。
    床铺是白色的，睡衣是白色的，笑容也是白色的。那无忧的纯白睡脸，眼熟得让清遥感到不可思议──他一直以为，亚沙已经不再是亚沙了。
    几个好动的ai飞快地压到床上，欢笑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络绎不绝。
    「亚沙，别闹了，快点起床！」
    「嗯……」
    「亚沙哥哥，啾。」
    「嗯嗯……」
    「祭司大人你要的贵宾已经带来啦！」
    「嗯嗯嗯……好……」
    亚沙连人带被缩成了白色圆球，睫毛轻晃，终于晕昏昏地张开睡眼。他把嘴唇咬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温吞地歪着脑袋向客人浅笑：「清遥……昨天听话现身，就不用浪费这么多体力吧？」
    接下来亚沙要更换服装，全部人又被赶出门外候命。清遥间着无聊在走廊逛了半圈，很快便发现一个微妙处。
    他回到亚沙的房间前，指着金灿灿的门牌问：「为什么只有这房间写着『亚沙』，其他房间都是号码？」
    外表最成熟的ai高深莫测地摇头：「这不是房间号码，而是我们的编号。」
    「门牌是时候要换了！祭司大人早就赐给我们好听的名字！」健气男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很自豪地说：「nx-6910777是无聊的编号，我的名字叫健七，记住叫我健七！」
    「我是天四。」
    「黑二，请多多指教。」
    「……望着我干什么？傲三啦！」
    「遥哥哥，我是小五喔。」
    听见这一个个古怪到不行的名字，清遥半掩着嘴忍笑，眼神与黑眉倒是装得很正经：「哟，取名方式是属性加id的最后一个号码吧？小五的『小』代表什么？」
    小五将粉嫩嫩的圆脸贴着房门，笑吟吟地说：「亚沙哥哥说弱五不好听，小五比较好听。」
    「噗──咳，小五的确好听多了呢。」清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里的ai都是一听名字便知属性，真方便。「为什么是亚沙帮你们取名的？你们本来没名字吗？」
    房门开啟，把清遥的尾音轻轻吹散。亚沙身穿教徒白袍登场，配上那幻惑迷离的紫蓝色眼眸，无杂质的淡笑，确实充满了祭司韵味。
    「让我来解释吧。」
    亚沙本来只邀请清遥进房长谈，结果同行的5名ai黏着清遥不放，硬要塞进房间里。其他ai得知清遥被抓获后便陆续归来，难得有玩家来探险，大家也想一睹入侵者的真面目，但房间太小，其他人均被拒诸门外，只能在走廊上猜拳了。
    房间内，亚沙活像全知者，放松的双手叠在大腿上，双目仍伴随些许睡意；清遥的前后左右则被ai重重包围，脸颊还被亲吻狂的小五和爱凑热闹的健七一亲再亲，不过他显然挺享受这种上宾式待遇，后脑还舒服地靠向傲三身上。
    亚沙无视眼前的后宫场景，用喫茶的调子将一切娓娓道来：「如你所见，这里是宙斯的其中一处据点，在这里的ai都是宙斯抢回来的。名义上，宙斯是我们的主人，我们是宙斯的男宠，不过宙斯坚持要我们叫他『爸爸』、『爹』或者『父亲』。」
    「变态。」清遥果断地对宙斯下了这个评价。
    「是，他是变态。」亚沙点头认同，继续解释：「我们换了主人后，原主人给予的名字就会被剥夺。宙斯有权更改我们的名字，但他没有这么做，所以大家只剩下系统id。」
    「但你仍然是亚沙？宙斯给你的特别优待吗？」
    「不是。主人换了，我的名字没有被剥夺。」
    「喔？」
    按照系统规则，原主人解除了跟ai的关係后，ai将会失去名字。
    但亚沙没有。
    他仍然是「亚沙」。
    正因为这奇怪现象，宙斯在城堡里诡笑了一整天，还像个变态爸爸那样见到一个孩子就用力抱一次，简直把亚沙当成了奇蹟的存在。
    不过，得天独厚的人必会招来羡慕与嫉妒，亚沙亦不例外。
    「我没有妒嫉祭司！」健七一边抱着清遥一边摆出交叉手势。
    「我也没有。」傲三瞇起眼说。
    同样是离开了主人的ai，亚沙却无法融入ai群体，大家都视他为异类，宙斯更装模作样地大声哀叹：「唉！兄弟不和，当爸的我也很难过！」
    lv1、2的ai不会勾心斗角，但是他们对亚沙敬而远之，不想接触。成为宙斯的男宠就够了，亚沙更不愿被其他ai排斥，于是想办法打破僵局。
    「我说出了我的真正身份。」亚沙含着春风般的微笑，愉快地扫望清遥身边的几位ai：「其实我是ai的祭司，所以有名字，也可以为别人命名。」
    亚沙没有刻意与大家同化，反而画出「祭司」与「平民」的分界线。这群爱起哄的ai十分受用，逐渐抱着颗颗好奇心靠近。后来亚沙又以「神的旨意」为名，给予每个ai新的名字，构成现在的局面。
    这些名字当然没有登录到系统里，但对这班ai而言，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失去主人后，代表重生的新名字。
    听完整个故事后，清遥脑里仍浮出无数疑问：ai脱离了原主人，却不见得他们像狗一样黏着宙斯不放。对话中也看不出谁是「爱」宙斯这位新主人的。
    清遥听过一个传闻：《xonline》的ai即使有了新主人，他们只会继续去爱他们的第一位主人。有这条系统规则，才能避免ai被当成商品一样在市场上交易。
    现在看来，这传闻大概是真的。
    既然ai不会爱上新主人，那么自称「爸爸」的宙斯四处收集ai又有什么用意？还有……
    「你们为什么肯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亚沙轻轻耸肩：「没关係。既然你进来了，多少也猜到一部份吧。更何况，宙斯可能会将送我回去希洛祈身边……」
    「啊？」清遥吓得几乎跳起来，还得靠身边的5位ai合力把他按下去。
    亚沙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以为宙斯想对希洛祈做些什么，派我去当间谍吗？」
    清遥什么也没说。缄默便是最好的答覆。
    亚沙站起来，长袍像一片柔软的花瓣飘到窗前，下摆微微滚动。恬静的少年抱着书本，看起来充满了知性色彩；他没有作声，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不能侵犯的风韵。
    「跟我来。我让你看点东西，你就不可能怀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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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10. 困兽篇：第二日消失

    《xonline》（version3.4）
    10.困兽篇：第二日消失
    亚沙提及「那个地方」之前，5个ai还赖在清遥身边，一群有耐性的ai还在门外等候清遥。
    现在，脆弱的ai都脸容沮丧，坚强的ai都不屑地表示不跟着去，可想而知他们有多讨厌「那个地方」。
    唯独拖着长袍前行的亚沙，他似乎对那个地方没有感觉。
    「黑二，你能找些人守着那一带吗？我担心清遥会逃走。清遥是高手，如果我被清遥挟持当人质，请不要管我，你们一起上了他吧。」
    亚沙无视身边的清遥，带着浅笑向大家说出可怕的安排。以前清遥并不喜欢动不动就眼泛泪光的弱受亚沙，现在亚沙的180度大改变实在让人难以适应。
    花点钱查询亚沙的资料，更会发现可怕的事实：
    ＜ai资料＞
    名字：亚沙
    属性：腹黑攻
    等级：2
    《遗產下的丑剧》是亚沙的第一个剧本，那时候亚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老是绕着主人转圈的可怜虫。跟随宙斯后，亚沙竟然跑去练等，还把自己进化成一个腹黑的小攻？
    宙斯认为亚沙是奇蹟，清遥此刻完全认同了。
    清遥跟随亚沙的脚步而行，但疑问已盘旋至天边；手中握有许多的地图碎片，试着砌合，却发现各个小岛都无法连接在一起，始终看不出地图的原貌。当身前的人停下脚步，清遥才把心神放回现场。
    这是雪色城堡后方，隐藏于峡谷间的树林。茂密得难以履足的长草，足以证明ai们鲜少踏入此领域。
    「清遥，到了。」
    亚沙侧身，让清遥看见前方的全景。
    清遥瞇着夜色的眼睛缓步上前，忽觉戴在左手的银环微微发烫，手腕疼痛。
    这是一片被青翠玉石所围绕的小小湖畔。
    ※※※※※※
    昨天，向日葵狠狠刮了希洛祈一巴掌。
    任凭希洛祈怎么道歉，他仍然满脸不爽，活像个脾气极大的富家少爷。直到下线前一刻，他也没有理睬希洛祈。
    希洛祈认为这是不妥当的。接下来的情势必定更危险，他们应该同心协力，想办法逃出杜蕾斯的魔掌才对。
    为此，今日希洛祈刚回家便上线，进入《十之三》番外的斗兽篇。
    他又回到了囚禁着红军眾员的地底监狱，时间是大白天，但幽暗的地牢是永恆的夜晚，只能依靠掛在走道两旁的灯火照明。
    第一场比斗后，囚犯数目减少逾半，希洛祈对面的牢子空了，他怎么想也记不起原本待在里面的人的相貌。左侧的牢笼他还有印象，里面有妇人与男孩，现在却听不见任何动静。
    只剩下自己一人的世界令人浑身发冷。
    希洛祈打从心底讨厌这种死寂。
    「什么时候会来呢……」
    向日葵也好，其他囚犯也好，士兵也好，杜蕾斯也好──有其他人在，才能体认到自己是存活着；有了交流，才能了解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不喜欢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伸手抓住铁杆，向牢外四处张望，左侧牢房的床铺是涨鼓鼓的，像个圆球，看来隔壁牢的妇女或小孩尚未接受神罚，只是爬上床睡吧。
    希洛祈宛如抓住了救命草，把脸庞贴到铁枝上：「那个，你醒了没有？」
    床铺动了。对方的深红色脑袋转了180度，然后又沉沉地继续睡。
    是不是该叫醒对方呢？希洛祈攀到自己床上，脚尖踮起，从高处往隔壁望过去，终于看见对方的脸。
    他登时变了脸，跳回地面，用力摇着铁栅大叫：「菲小飞，菲小飞！」
    这个剧本不是gm设置的陷阱吗？菲小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再用力大喊几次，对面的人终于擦着眼醒来，嘴边还唸唸有词：「吵吵吵，是谁吵？睡觉时间就该睡觉，对不对？」
    不过，当他看见噪音製造者时，他立即像个热情的外国主人，张开双手迎向希洛祈，高声感叹：「噢！希洛朋友，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跟你真是有缘！」
    希洛祈兴奋得耳朵都有些热：「哈、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时空的穿越者，世界的玩家。我不停地穿梭于不同世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我下一次会被转移到什么空间？我不知道。」
    「呃……那么，你现在的通关事件是什么？难道你也是completehonce吗……」
    菲小飞脸色倏青，瞬间缩回床角：「你、你、你说什么？希洛朋友我跟你说了很多次，我们是朋友，朋友是不可以h的，我有爱人了！爱人也必须结婚后才能h，你懂不懂？」
    「不是，只是我和我的一位朋友都要completehonce才……」
    「不可以跟朋友completehonce！有没有听到？」
    「呃，知道了，我不h。那你的通关事件是什么？」
    「通关事件？什么来着？」
    「咦？就是……打开选单后，会看到剧本名称，下面列出了通关事件……」
    菲小飞歪头：「什么选单？哪里有东西可以选？」
    沟通不能。
    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菲小飞开始卖力地在灰沉沉的墙壁上摸索「选单」的存在，还尖起鼻子去嗅嗅，显然将「选单」当成神秘的机关了。
    无论如何，这个精力充沛的男生就像一颗明星，驱逐了监狱的闷气。
    希洛祈靠着铁栏而坐，打开选单，剧本名称仍然是《十之三》番外斗兽篇，通关事件还是那两个：离开斗兽场或者completehonce。
    希洛祈脑筋一转，菲小飞不知道什么是选单，大可以分享给他看。按下分享键，系统提示设定分享对象，希洛祈的双眼转向旁边──
    「欸？」
    旁边的大牢什么人也没有。
    躲回床上了？没有。滚到床下？没有。地道？墙洞？天花？都没有。走廊没有任何人的脚步声，这寂静，彷彿根本没有人存在过。
    希洛祈不死心地盯向隔壁的床。
    ──我是时空的穿越者，世界的玩家。
    茫然间，菲小飞的口头禪掠过心头。他以前一直把这句话当成戏言，如今将菲小飞的怪异言行串连在一起，似乎事有蹊蹺。
    ──在『神』的魔掌下，似乎很多人变得跟我一样，迷失在可怕的时空中！
    回忆着菲小飞的点点滴滴，越觉得《xonline》有不可告人的黑暗。
    希洛祈回到床上，环抱着自己，为脑海里逐渐形成的想法而打了个哆嗦。
    菲小飞话中的「神」，非gm莫属。只有gm才有能力把好端端的玩家搞砸成所谓的「时空的穿越者」。
    说不定，恶质的gm杜蕾斯太无聊了，在菲小飞仍是新手的时候，将他丢进剧本世界里，一下子过了几年。
    在场外世界，也许有着菲小飞的朋友和爱人；但是菲小飞连选单都按不了，他不能完成那些该死的通关事件，因此一直被锁在剧本世界里。
    希洛祈把头埋在膝盖里，心绪错乱。
    无法完成通关事件，就无法逃出吗？
    不能回去那恬静的小竹屋，不能看见整天都戏弄他的清遥……
    「喂──！希、洛、祈！」
    暴力优雅的大叫炸醒了他魂魄，他猛地抬头，后脑的头发好似被软软地亲吻……不，是他抬头时把头撞向身后的人。
    出乎意料地，身后的少年没有骂他。他贴着希洛祈的棕发，甚至伸出手，五指跨过腰间，将他从后抱着。
    希洛祈红了脸，轻轻抵抗：「呃、向日葵？」
    「刚刚在想什么？」
    「没有。」希洛祈眨眨眼，不自然地望向左方的牢笼：「只是……有点怕黑。」
    「你说谎。」
    「呃？」
    向日葵的脸溜到希洛祈侧面，四片嘴唇靠拢，近得几乎要亲吻下去。
    希洛祈屏着呼吸，蓝眼珠向着墙壁转来转去，不敢动弹。
    「你是蠢材吗？就凭你这副白痴相也想向我隐暪？快说，刚刚发生什么事？」
    不客气的话语，隐藏了关切之情。
    希洛祈搔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菲小飞自称时空的穿越者、不知道通关事件、不懂得使用选单，根本不像个玩家。
    在向日葵无声的催促下，希洛祈直接说出内心的疑问：「我在想，我们会永远被困在剧本里吗？」
    「完成通关事件再讲。」
    「如果完成了通关事件也不能回去呢？」
    「别担心，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温暖的拥抱消失。向日葵大咧咧地张开大腿，托腮低喃：「……我懂了。你这臭虫觉得，跟我一起做剧本真是要命，还是跟你那个很厉害的朋友一起更开心，对吧？」
    「呃？没、没有。」
    「没有？那你结结巴巴的是什么态度？」
    「如果能跟他一起做剧本，我会很开心，比起一个人做剧本开心得多。不过我不是非他不可……」
    「原来如此。对你来说，有代用品就没问题了，而我就是他的代用品？」
    「咦？不是……」
    充满吃醋风味的争执才刚开始，监牢远处又传来开门声，第二日比斗的时间已经来临。
    意识到刚才竟然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无谓的驳嘴上，他们同声叹气，接着收拾心情，随着士兵一同前往沙漠色的斗兽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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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11. 困兽篇：第二日计划

    《xonline》（version3.4）
    11.困兽篇：第二日计划
    第二日的红旗斗兽仪式跟昨天差不多，主持人一开始便分配对战组合。经过昨日的筛选，参赛者数量少了逾半，今日每个人得上场四次。换言之，在有限的体力下战胜对手便成了本日战斗的关键。
    另一方面，第二日的比赛方式亦稍有改变：昨天的比赛仅设置了一个武器架，只要脚程够快，抢先夺得武器就佔了极大优势；今天对战者的脚边都会摆置武器架，每人可以预先挑选一件武器，以该武器进行对决。上一场用过的武器不会放回武器架内，直至所有武器用过了才会重新洗盘。
    以向日葵的讲法是：第一日比较谁跑得快，第二日比较运气。
    希洛祈不解：「为什么是运气？这不是比较武器的熟练度吗？」
    「熟练个鬼。你知道所有游戏里兵种互剋的道理吧？」
    「呃？」
    「骑兵剋步兵，步兵剋弓兵，弓兵剋骑兵，用你的智商来讲就是剪刀石头布的游戏。」
    「啊，这样啊……」
    「不过我们是玩家，只要不耍蠢，绝对不可能会输。」
    这日乌云密佈，正圆形的斗兽台的外围罗列出十八枚火炬，将全场映成一片亮红，更添杀意。
    希洛祈很快便上场，他理所当然地挑起短火枪，木製柄身有圆滑的流线，镶有金边，让人以为自己是竞赛场上的贵族枪手。希洛祈检查枪口开关及弹药，又作出射击、收枪等动作，一切正常。
    武器架内部还藏了一张「自动瞄准」的剧本卡片，希洛祈将之藏在口袋中，然后上场。
    主持人宣佈开始的同时，希洛祈扣下板机，弹药爆开，远在对面的人已左胸中枪，倒地不起。
    这一战毫不花巧，台上观眾讚叹连连，贵宾席的男士女士都齐齐鼓掌。
    接着向日葵上场，他选了一把极轻巧的蓝纹细剑，跟向日葵的气质一样优雅而尖锐──只是实在太优雅了，好像一下子就会被击飞。
    结果，面对挥舞大刀的肌肉大汉，他便陷入了苦战。他刺出的几剑都未能命中敌人，反之敌人连环砍轰，他节节后退。
    希洛祈看得满额是汗，果然挑错武器就玩完了。
    转眼间，向日葵的脚已来到圆台的边缘，只差一点便会掉进外围的火坑里。
    向日葵完全不畏惧。
    「你真是大块头的蠢材，你以为我来这个位置是为什么？」
    「别怪我，死吧！」
    男子如他所料加重了挥刀的力道。向日葵嘲讽一笑，说：「死蠢材。」
    「削减」技能发动，男子的速度登时变慢。他眼睁睁看着向日葵挪低腰避过他的攻势，还来不及收回挥刀的力量，他便被向日葵轻轻一踢，整个跌入火坑。
    大汉在火焰的地狱里嚎叫，直至向日葵返回场外才终止。
    希洛祈抚着胸口说：「……我还担心你会出事。」
    向日葵像个黑道大爷般很拽地坐下：「我怎么可能有事？你这个lv1的菜鸟才是最令人不安心的。也好，当小弟的你就该有小弟的样儿，你这样还不错。」
    接下来的空档比较长，希洛祈跟向日葵紧靠在一起，小声耳语。
    希洛祈说：「那个，一直比赛下去也不是办法吧？胜利者只有一个人，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胜出……」
    等等。向日葵会不会为了获胜，将他杀死？
    兴幸的是，向日葵显然不打算拋弃他，不过这是缘于更实际的理由。
    「胜利者？别说蠢话了，命.费朗迪从来没允许胜利者可以离开斗兽场。他是说，要把优胜者送给爸爸做礼物。再之后呢，他爸爸就会将胜利者斩成肉碎。」
    「呃？」
    「要是你胜出，他爸爸鲁法.费朗迪就会拿你来做人体实验。」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向日葵高绕着腿，眺望贵宾席上那悠然自得的勋爵：「既然通关事件是『逃离斗兽场』，在这里赢了，除了自我炫耀就没有任何价值。」
    「那我们应该突破重围吗？」
    向日葵点开了游戏选单，圈着通关事件的五隻字分析：「『逃离斗兽场』，这几隻字太含糊了。这个斗兽场是『斗兽场』，监牢还是『斗兽场』，所以回到监牢里并不算是『逃离斗兽场』。」
    希洛祈摸着下巴想了想，很快便理解到他的思路：「你是指，『斗兽场』这个词的适用范围很大？」
    如果「斗兽场」并非指一个建筑物，而是一个广大的区域，那么他们必须脱离整个区域才算是完成剧本。
    如果「斗兽场」的适用范围广至地平线，他们甚至需要车辆或马匹了。
    「总之，我们必须跑得够远，到时候等剧本自动结束。」
    向日葵用眼角眺望观眾席，他们穿得光鲜亮丽，非富则贵。由此推断，竞技场外面除了监狱，必然有个足以容纳这千人休歇的地区。到达那里，应该会得到更多线索。
    希洛祈环视这个四处皆兵的场地，摇摇被铁环锁着的双手问：「不过，我们怎么逃出这个竞技场？」
    向日葵从校服衫袋里拉出一个羊皮捲轴，他用身体半覆盖着地图，以希洛祈都听不清楚的声量低唸：「显示这个竞技场上的所有卡片。」
    十指霍地张开，羊皮捲轴立即展现出各种线条。地图上的黑线粗略地勾画出竞技场的结构，墙壁和门口也有清楚显示。图上还有些零散的蓝色萤光，标示了剧本卡片的位置。
    希洛祈像是看见新奇事物的小孩子，兴致勃勃问：「这个是万能地图吗？」
    听清遥说，这是个对lv1玩家很奢侈，却相当实用的道具，使用限制为三次，除了可以呈现剧本的小地图，更可以用来寻找卡片、道具、人物等各种东西。
    向日葵把地图跟现场作个对照，在空气里圈了圈：「其中一张卡片就在不远处，两张在台上。我们先去捡回来。」
    在阶下囚身份之下，只能利用道具或卡片来扭转局面，哪怕一张「脱掉手銬」的卡片已经帮了很大忙。
    向日葵借着上厕所为由，在囚犯们坐着的地面搜索了一趟，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张剧本卡片。
    接着轮到希洛祈上场战斗。他快速瞄了瞄卡片的大略位置，然后挑选第二回合的武器。
    「……呃？」
    好用的武器都消失了，现在只有两件武器可选：弓箭和渔网。希洛祈不懂得弓箭，渔网也不见得有任何攻击力。
    思量许久，他无奈地把渔网揪起，试着在空中挥了挥，渔网软趴趴的在空中跳舞。
    对面的鬍子大叔也没有多少武器可选，彆扭着脸盯向手中的迷你瑞士刀。
    比武开始，希洛祈立即发动脱逃技能，像隻灵巧的狐狸跃到圆台边缘，脚尖果然有张卡片插在砖头之间，他看也不看便弯腰收入怀中。
    「呀啊啊啊啊啊──！」
    大叔气势汹汹地握着瑞士刀衝过来，有点肥胖的他的跑起来倒是很快。希洛祈撒开渔网抵挡，大叔以瑞士刀相向，刀尖被渔网紧紧罩住，不过劲力不减，尖锐的刀锋牵扯着尼龙网直刺向希洛祈的胸口，痛得希洛祈整个人后退，快要踩出圆台边界。
    大叔看来很顾忌边缘处的火坑，他弃用瑞士刀，跪下来伸腿扫踢。希洛祈咬着牙硬吃了这一踢，在快跌入火坑之前用脱逃技能。
    脚下未稳，大叔的瑞士刀又瞄准向他的手臀划过去，希洛祈再次使用「脱逃」技能，整个人跳到三、四米之高。
    希洛祈凌空撒网，大叔一时间无处可逃，被巨网笼罩其中。他不断用瑞士刀乱戳，但尼龙网非但没断，反而把他缠得越来越紧。
    希洛祈把渔网大螺旋状扭转一圈，匆匆跑到别处。
    另一张卡片应当在这位置没错。他快速搜寻，却未能发现卡片的踪影。
    他焦急地继续摸索，但网里的男人已经逐渐挣脱了束缚，悄然将巨网割开。哪怕只有一个破洞，已经足以让他的手越过障碍！
    他闭气靠近，下一刻，刀尖割破希洛祈的脚，鲜血一下子已沾湿了长裤。
    「唔……」希洛祈连忙压住流血的腿部，清楚感觉到自己的体力随着血液流逝而缓减，这是受伤最重的部位。大叔得手后便连横急攻，受伤的希洛祈不敢滥用脱逃技能，只能靠真功夫左闪右避，衣服变得惨不忍睹，险象还生。
    这种时候有女王的命令技能就好了，只要对大叔说句「让我赢吧」，他就可以立即退场。
    除了脱逃，他身上还有另外两种自选技能晶片：好感提升跟道具强化，前者用于跟npc交好，后者用于增强道具的力量或效果。两者无助于现时的情势，更换自选技能也必须一段冷却时间。
    只能依靠潜在的俘虏技能吗？希洛祈狼狈的在地上打滚，脑里再次浮现笑呵呵地高举食指教学的清遥。
    「把他看作你弟就100%没问题喔。」
    「如果对方年纪比我大，我绝对不可能把他当弟弟。」
    「希洛，成功与否在于如何让对方注视你。当对方被你的魅力诱惑了，眼也不眨的，你就马上用俘虏技能吧，对付杂鱼npc大概有七成的成功率。再配合诱种子，应该可以衝到九成喔。」
    俘虏技能的重点是吸引对手。
    希洛祈一口气抓出三颗诱种子吞下肚，不一会儿，他便感受到身上有股奇妙的热力，原本有点呆气的蓝眼霎时变得激烈似火。
    曾经与清遥的对话再次浮现耳边。
    「有什么方法能够吸引对方的目光？」
    「最简单的方法是脱衣，一定要露出乳头喔！这样对方的心肯定会『扑通扑通』猛跳，捨不得望向别处呢。希洛，你快来练习吧？我会好好指导你喔。」
    「我才不要！」
    当时不要，现在倒是要得很爽快。
    希洛祈捲身闪避瑞士刀，手指同时在衣钮上快速运动。虽然中途被刀片刺了手臂两次，不过头发有点乱、脸上有点沙尘、白衣中带点鲜血更能增添一份专属于竞技场战士的帅气。
    当他在地上滚动完毕，胸口坦然露出，包括胸前两颗淡棕色的乳头──
    他像是把地板当成了自家的豪华大床，以战士式的冷酷眼神仰头。
    大叔的手嘎然停滞，瑞士刀凝固在空气中，动也不动。
    希洛祈撑起身体，沉声说：「成为我的俘虏吧。」
    俘虏技能发动。
    大叔的双眼登时变得迷迷濛濛，如同嗑了药那样，足见希洛祈的诱攻技术又上了一层楼。俘虏成功，比赛已能预见结果，不过在找到剧本卡片之前还是继续战斗。
    希洛祈把被俘虏的大叔推倒地上，鬍子大叔果然心甘情愿被压，隐现倾慕的目光。希洛祈小声命令：「假装跟我决斗吧。」
    大叔含羞地以眼神示意，然后跟希洛祈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看得观眾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等反应。
    转了两次，希洛祈总算发现到第二张剧本卡片，它夹在地板两块石砖内，单用手指无法挑出来。希洛祈抢过大叔的瑞士刀，翻滚时顺势将卡片挑出，这是一张足以令全场陷入混乱的好东西──大地震卡片。
    最后希洛祈以瀟洒的姿态，将刀刃架到大叔脖子上，算是完成第二回合的比斗。离场后，他因为技能使用过度，再加上伤口出血，体力透支了。
    向日葵像是看见大便，刻意跟他保持一段距离。
    「噁心死了。希洛祈，我到今时今日才知道你这么喜欢跟鬍鬚大叔滚床单，你还偏好那种上了年纪，全身是肥肉的臭大叔。噁！变态趣味，去死吧！」
    希洛祈沙哑一笑，馀音裊裊，三颗诱惑种子的力量还未减退：「才不是那样，你在说什么？向日葵，我是为了我们的明天才这么拚命，你应该懂吧……」
    曖昧的话语吹到金发少年的耳边，接着，希洛祈更伸手往少年的手背摸上去。
    「你……你干什么了？」
    「卡片，你看看。」
    希洛祈把战场上取得的两张剧本卡片塞入同伴手里，分别是「大地震」和「绝对封锁」，而向日葵早前拿到的是「解除封锁」。
    希洛祈看着这三张卡片，分析道：「先用『大地震』製造混乱，到时候我们可以趁机逃出去。『解除封锁』可以解开手銬。『绝对封锁』……这有什么用？」
    「封锁房间、封锁盒子、锁人也行，只有使用卡片的人才可以解锁。视情况用吧。」
    希洛祈明暸地点头：「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先休息，等到我们的体力恢復得差不多了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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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12. 困兽篇：第二日牢笼

    《xonline》（version3.4）
    12.困兽篇：第二日牢笼
    武器被用清光了，小兵把武器架重新填满。
    向日葵再度上场，他的体力值已恢復到95%。他审视每种架上的各种武器，掏出希洛祈用过的火短枪，另一隻手则探入衣袋，悄然握紧剧本卡片。
    使用「大地震」。
    当卡片化为碎光消失之际，天摇地动，整个斗兽场都在激烈摇晃，墙壁破裂，无数沙石从中泻出。
    火炬全盘倒塌，惊醒全场民眾。
    「啊啊──？」
    「地震啊！快走！」
    「神啊！不要……救救我们！」
    观眾立即失去了观赛的热情，无论是盛装打扮的贵妇人还是拿着手杖的高帽绅士，现在都不顾仪态地衝向地面，有的甚至从二、三层高的看台跳下来。
    大地震，规模果真有够大！站在震央的向日葵也跌得翻来滚去，他好几次差点掉落火坑，现在脚底仍感受到一片熔岩似的热。
    「向日葵！」
    希洛祈歪歪斜斜地跑过来，他的手銬已经利用「解除封锁」脱下来，吃过肌种子体重增加，走路也较稳。向日葵捉住他的手，把火短枪交给他，两人一起往人潮处逃跑。
    场边的红军囚犯也彻底失控，在这种时刻，他们不再低头后服从，争先恐后地逃亡，有好几个则先到武器架前，用刀剑互相帮忙把手銬切断，抢了武器再走。
    「反了、反了！」士兵队长愤怒地举起长枪，不过地面震荡不减，「砰」的一声开枪，枪口已歪，子弹直飞到遥远的天际外。
    其他士兵不敢轻举妄动，单是斗兽场会否塌下已令他们惶恐万分，还要对付那些拿了武器的红军？他们连逃命的时间都没有！
    人群不分贵族、平民、军士还是犯人，大家像野兽一样往通向外面的洞流窜，希洛祈和向日葵趁乱混入群眾，两人握紧对方的手，搀扶着溜出竞技场。
    当他们跑出场外百米之远，大地的震幅已经逐渐减弱，但还是难以站稳。向日葵打了个眼色，与希洛祈合力打晕了前面的两个男人，把商人和随从的行李强抢到手，并迅速脱掉他们的衣服，套到身上，企图鱼目混珠。
    沙漠上的人看着那座摇摇欲坠的斗兽场，失了魂，两名少年头也不回地朝着斗兽场的反方向拔足狂奔。
    「好像很顺利啊。」
    「现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恐怕有更多状况。」
    地震终于停止，那边的人还顿在原地不敢移动，怕还会有馀震；这边的向日葵则拿出万用地图，低声唸：「离开斗兽场的最短路线。」
    羊皮捲轴闪过蓝光，他双手一扯，羊皮纸上迅即呈现出斗兽篇番外的整个地理环境。
    「不妙……」他放缓脚步，打量这片荒芜悽凉的黄沙大地。
    地图上，黑线勾画出斗兽场的范围及里面的各种建筑，红点则是他们的位置，上面有一条显示出最短逃离的黄线。现在红点跟圆形竞技场几乎重叠，而黄线的终点站关卡非常遥远，不可能用双脚抵达。
    竞技场不远处有个城镇，他们决定前往镇上寻找马匹或车辆。
    他们很快就来到城镇附近，沿途看见两名骑着马的士兵，吓得希洛祈缩低了头。
    士兵停了马，问：「你们从竞技场来的？」
    向日葵答：「是，那边突然发生大地震，红军的傢伙全都暴动了，我慌，立即跑出来……」
    「你们有没有看见费朗迪勋爵大人？」
    「我不清楚……」
    两名士兵根本没空理会这对商人、随从打扮的组合，快马加鞭赶去竞技场。
    天上原本便是绵绵的灰云，现在太阳下山，天色更加昏沉。希洛祈跟向日葵来到城镇时，家家户户已亮了灯。
    这里也遭受地震的破坏，从门口可见许多人提着油灯，在损毁的建筑物前跑来跑去、搬运石块，士兵都去视察镇内的情况，帮忙救人。也幸亏如此，城镇入口的守备十分松懈，向日葵翻出商人的通行证，士兵看了一眼便挥挥手示意，商人向日葵和僕人希洛祈顺利进入镇内。
    希洛祈低头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找马。」
    「我不会骑马。」
    「我有技能。」
    「什么技能……啊，是熟练吧？」
    向日葵没有回答，仅是用下巴指向一个路人：「蠢材奴隶，快点做事。」
    原来不是随从而是奴隶。奴隶希洛祈乖乖地跑去问路，接着两人来到城镇北面的马场。
    马场原本是一片草地加几个栏杆，现在马棚塌了三分一，但影响不大，仍可照常买卖。大地震令马匹受惊不浅，马场主人把牠们拖出来花费了不少时间，他为两人选了性子最温驯的马，可糟糕的是向日葵的手才碰一下马面，马儿就拔起前蹄嘶鸣，压根儿不受控。
    希洛祈挺身而出：「我来试试吧？」
    希洛祈一走近，那匹马便低鸣着不断后退。他换上自选技能「好感提升」，再伸手向马匹，马儿虽惊，但还是犹豫的探出头，看来好感提升技能对动物也能生效。希洛祈带着善意轻扫牠的鬃毛，牠果真没有反抗，慢慢弯下长脖子。
    马场大叔竖起姆指说：「excellent！现在踩着马鐙上马，别怕哦！」
    希洛祈小心翼翼地跨上脚鐙，遵循马场主人的指示整顿身姿，然后朝向日葵伸手：「上来吧。」
    「你跟马的感情真好啊，牠一下子就爱上你了？」向日葵随口嗔了一句，略显笨拙地搭上希洛祈的手，好不容易才坐在马鞍，捉住韁绳。
    熟练技能发动。
    一分鐘后，他们的马还是没有动。
    希洛祈摸摸马毛，大惑不解：「那个，怎么马儿不会动？你不是用了熟练技能吗？我记得熟练技能可以进行快速学习……」
    向日葵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我的熟练技能只有lv1。」
    「lv1的效果很弱吗？」
    「要等二十分鐘才能发挥效果。」
    「那个，也许我们自己学着骑会比较快？」
    「所以我的熟练等级才会这么低！」
    晦气话说多也无谓，希洛祈拍拍马屁股，他们的座骑虽然会走，但是速度、方向等各方面均无法顺利掌握，连离开马场也成了个大难关。
    天色越来越黑了。马场主人收了钱，回到马房里照料其他慌张的马匹。
    这时，远方传来刀刃交锋的声响，三个衣衫襤褸的男人快速跑过。几秒后，又有七、八名士兵挑着灯从后追赶。
    「蓬──！」一圈火云从城镇中心的鐘楼喷出，鐘楼缓慢倒下来，灰烟四起，人们的惨叫声络绎不绝。
    「看来其他囚犯都逃到这边了。」向日葵管不着熟练技能了，立即策马离开。
    前一刻居民还在忙着处理地震的善后工作；这一刻人群鸡飞狗走，还把马撞上好几遍，马匹连连闪躲，坐在上面的两人转了一圈又一圈。
    现在无人肯为他们指路，向日葵频频踢着马身，朝东方前进。越是接近城墙，空气便越污浊，夹杂着焦烟的味道，连马儿都闹脾气不想前进。熟练技能还在发动中，向日葵不能更换使用五感增幅监察，两人只能继续策马前行，几分鐘后他们才发现情况比想像中更乱七八糟。
    东边城门附近是一条酒吧街，现在不知为何变成了一片火海，这样子根本无法出城。
    「靠，发生什么事了……」
    向日葵愣愣地望向眼前熊熊燃烧的画面，良久才鞭一下马屁股，掉头就跑。
    向日葵累倒在身后人的胸口上，闭目呢喃：「谁会在这里放火？莫非红军残党来了……」
    希洛祈握着韁绳，问：「红军残党？什么意思？」
    「蠢材，监牢里面，竞技场上那些不是红军，只是平民百姓，所以我们随便用点技能都能轻易赢了他们。真正的红军起码不会被你这个lv1俘虏掉。」
    当无辜的平民从竞技场里逃出来，他们唯一想做的事只有逃跑，而不是反抗。会这样烧房子、刻意製造恐慌的，必定另有其人。
    不过纵火犯是谁都不重要了，希洛祈二人前往另外两个城门，才发现每道门都有人在救火，根本无路可走。
    当火势减退，城内却传来命.费朗迪勋爵的命令：
    为了搜查红军残党，全镇封锁。
    希洛祈与向日葵无计可施，只能拖着马匹在一家不起眼的旅馆下榻，然后离线。
    ※※※※※※
    眼前是以翡翠色石卵铺成的大地，绚烂的拼图。弯腰一看，地上每一颗石子都色彩温婉，像是记载了全游戏的美丽恋歌；拇指细细抚过，便能听见最温柔的细语。
    黄昏斜阳披下，空气仅折射出翡翠色的光，与翡翠色的石毯交错相织：好像星尘闪烁，又如细雨飘落，又似花瓣纷飞，让人目眩神迷。
    石玉翠翠，水色青青。
    再踏进一步，便能看见嶙峋怪石相互倚拢，镶嵌在其中的，是一座青色的湖。那是一面被群石烘托着的巨大灵镜，它把天上的夕阳、远方的绿山、外围的大树、旁边的石林，通通都搬到湖里，再折射出青华色的倒影，形成青青的湖底世界。
    风轻拂而过，湖镜未动；纤细的祭司傍在半人身的大石上，一块小石头滑入水中，湖面亮过丝绸般的波纹。
    亚沙转身，面向站在翡翠石湖外的黑色男孩。
    不过，亚沙没有与男孩对望，视线也没有放在这美如诗画的湖畔上。他将手掌悬在湖的上方，感受湖水的沁凉。
    「这里是──」
    「青镜湖。唉，怪不得那班ai不肯来，换作我也不想来这里呢。」
    听见男孩爽快的答案，亚沙不期然歪头了。
    「……这样吗。清遥，你曾经来过。」
    「我好歹在《xonline》混了几年。」清遥慢慢走上前，在自己的倒影还没印入湖水前便顿下脚步，闔上夜色的眼瞳：「青镜湖又被人称为『单思湖』、『痴恋湖』，这个地方有人爱，有人憎。《xonline》每一层都有青镜湖，原来第一层的青镜湖在这个离岛上啊。」
    亚沙点头：「是。那你也知道这个湖的特别之处吧。」
    当然知道，但清遥没有说出口，仅是闭眼回想青镜湖的一切。
    这个湖要说特别，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顶多是能够反映出看湖者最爱的人的脸。
    ──如果单纯是这样还好。
    亚沙从大石后方踏出来。当目光对上翡翠色的湖水，他的眸子也化作一湖翠绿的碧波，平静间隐藏着激昂：「我现在的主人是宙斯，我应该看见宙斯才对。但是每次来到这里，我看到的人始终是希洛祈。」
    清遥没有作声。他闭着双眼，摸索着石头慢慢抵达湖边，静听亚沙的独白。
    「是的，我总是看到希洛祈。第一次，我看见他跟我背对着背坐下，好好睡了一觉，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睡脸。第二次，我看见希洛祈摸我的脸，吻我，很浅的吻。第三次，我看见希洛祈拿着一张契约书，他在迎接我，说我可以回去他身边了。」
    青镜湖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会忠实地反映出最爱之人向自己作出渴望已久的蜜事。
    对于相爱的恋人，青镜湖倒映着幸福与美满。
    对于更多人来说，这里是无限地展现出来访者对爱情的渴求，将心底的伤痕无限扩大的孤独之湖。
    犹如自恋的那耳喀索斯疯狂地爱上水中的自己，来到青镜湖的人们亦会情不自禁地爱上湖里的倒影，陷入那太过美丽的牢笼，难以自拔。
    「清遥，你该相信我吧？」亚沙仍然紧紧注视着湖中幻影，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在青镜湖面前我不可能说谎。我不会背叛希洛祈。」
    青青的湖色，安寧又纯净，忠实地透露了最残酷的事实。
    清遥张开眼睛，从黑暗辗转到光明，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有点不适应。眨了眨眼，天之国度已被热情的橙红所佔据，连云朵也染了色；但湖面的一切儼然是另一个幻境，它的翡翠色绝不可能被红刀切开。
    「虽然希洛祈不爱我，但是我爱他。我是ai，摆脱不了人类的操纵，我只能爱我的第一位主人。这是我的天命，是所有ai的天命。」
    犬耳男孩没有望向亚沙，他垂头，视线倾斜，触及那镜一样的湖面。
    亚沙来到他身旁，俯望湖水：「清遥，你看到谁？希洛祈？」
    「呵呵。我怎么可能看到那个傻瓜新手的脸？」
    清遥屈膝而坐，气定神间地看着眼前的倒影，理该站在他旁边的亚沙，在青镜湖上全然消失。他轻抚左手的手环，明明只是毫无特色的、连半点能力值都不会增加的银製饰品，但在青镜湖边，竟也绽放出银青色的光辉，揉合着青涩的甜酸。
    青镜湖果然是《xonline》最可怕的地方。
    犬耳的男孩对湖一笑，故作轻松地耸肩。
    「我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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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13. 困兽篇：第三日困局

    《xonline》（version3.4）
    13.困兽篇：第三日困局
    今天是清遥来到a42离岛的第三天，认识那群ai的第二天，但清遥却有种自己认识了这群ai很久很久的幻觉。
    「清遥！猜猜我是谁？」
    「嗯……你是健……健什么？」
    「健七啊！」
    「那我呢？」
    「……唔……傲四？」
    「我是傲三！傲四是五分鐘前摸你的耳朵的那个！」
    「清遥清遥，我呢？」
    「天八吧？」
    「错了！我是天四啊。」
    「哼！我们是第一组把你找到的人，你怎么会连我们的名字都记不住！」
    「你们这群傻子，他只是看你们表现出来的属性再随便配个数字乱猜，1/10的机率，根本没有记你们的名字。」
    「那我下次装成傲娇受，清遥会猜我是谁？」
    「你别闹了，像你这种天然呆怎么可能傲娇起来？」
    「我能喔，以下示范，咳咳──『清、遥！你下次还不记得我的名字，我就绝对不会再理你！哼哼！』喂，是这感觉吧？」
    「喔，的确有几分傲三的神韵……」
    「一点儿也不像！」
    「可是遥哥哥还记得我。」
    「哟，我当然记得小五，因为小五最可爱嘛。来，快给遥哥哥来个啾啾练习。」
    「啾……遥哥哥，我好喜欢你！嘻嘻。」
    「什么鬼东西！有啾就记得！重色轻友！」
    「见利忘义……」
    「你们不服气也可以来啾啾，下一次我就会记得囉。」
    「什么──那我也来！啾！这是健七的吻，记住我！啾啾啾！」
    「乖乖乖！……对了，你这位腹黑受不过来亲亲我吗？」
    「我对你这种长得一脸受气的犬耳正太受没兴趣，懂吗？另外，我是腹黑攻。」
    「犬耳正太小受？呵呵。上个剧本也有人胆敢说出这种话呢……话说回来，这里的攻真是少得可怜啊。」
    难得不用上课的週末，清遥一大清早便上线跟这群ai一起玩耍。这种充满艳福的后宫生活，让清遥恨不得现在就攻掉宙斯，再强迫宙斯把所有ai供奉给他。
    亚沙倒没理会他的泡ai大计，挥挥手说句「我先睡囉」就把房门锁了，看来他人变得腹黑，但体质仍然病气。在ai群中等级较高，并负责管束岛上事务的鬼一、黑二和天七也没有插手，完全放任清遥的所作所为。
    唯一的限制是禁止出岛。
    跟ai们玩完「杀手」后，清遥一边洗牌，一边问：「我要先得到宙斯的批准才能离开，对吧？但宙斯根本没出现。」
    「你再等等，他去做剧本了。」
    「他去拐ai了。」
    「他去捕猎无口冰山系少年。」
    「他说这里没有冰山系，要给我们补足补足，让我们明白什么叫沉默的美。」
    清遥理解地点头。ai被设定成喜欢主人、经常赖在主人身边，因此冰山属性的ai颇为鲜见。
    「可是，宙斯继续抢别人的ai，你们不反对？」
    ai们异口同声答：「不讨厌。」
    「相反，我们得感谢宙斯让我们脱离苦海。」
    「我蛮开心的啊！」
    的确，大家在这里都过着如鱼得水的生活吧。
    当清遥喝了口茶，投出疑问的目光，想获得进一步解答时，大家都把心神放回玩牌上，只有黑二给予一个极造作的笑，显然是想扮演高深莫测的军师大人。
    罢了，也早知道他们必定有所隐暪。
    跟一眾ai打打闹闹过后，清遥算是便摸索到这里的特殊制度。
    ai表面松散，实质都是有规划地行动。
    例如，根据游戏设计，ai每天只能醒着八小时；这里数十名ai则划分了各自的清醒时段，採取轮更制度。
    其次，他们甚少落单。据闻只有等级最高的鬼一会单独出没，清遥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其他ai则是四至六人一组行动，队伍成员的属性不会相同。一旦面临特殊情况，ai便能各展所长，利用不同技能同时进攻。
    从哪个角度来讲，现时lv1的清遥不可能从这大群ai里硬闯出去。
    直到──
    「桀桀桀！爸爸带着你们的弟弟回来！这次是冰山受弟弟！」
    那个lv5的高手大叔又一次完成他的骑劫游戏，凯旋而归，清遥的后宫时间才暂时中止。
    ※※※※※※
    为了配合向日葵的作息时间，希洛祈今天较晚上线，刚进剧本就看见向日葵绕起双脚坐在窗边，一脸倨傲地从旅馆二楼俯视地面。他换了一套泥红色的平民装束，打扮得像个随处可见的少年。
    「慢得像蚯蚓一样。快把衣服换掉。」向日葵仅用眼角瞟瞟希洛祈，接着金发轻摇，继续监察窗外的动静。
    希洛祈听话地把床上的衣服换上，今天的衣服跟昨天差不多破烂。向日葵坚持要他当低等僕人，真是个好大脾气的毒舌少爷。
    希洛祈倒也不在乎，拍拍有点皱又铺了尘的灰衣：「情况怎样了？」
    「非常不乐观。」
    「发生什么事？」
    「从各方面来讲都跟你差不多糟。」
    希洛祈刚张嘴准备反驳，岂料金发少年的一双鹰眼狠狠杀过来。希洛祈性子温和，终究端出恭恭敬敬的态度，静心了解现时的局面。
    向日葵上线后便搭配五感增幅技能，在街上收集各种情报。
    第一、这个地方叫金乡镇，十年前是个种米的小镇，方圆百里都是金色的香稻，后来沦落为王国军与红军的争斗场所，肥沃的农田就此变成荒地。
    王国军大胜后，为了紓解民怨，特地将这里改造成斗兽场，不定期展开红旗斗兽仪式。这个仪式很快便成为贵族们的娱乐，金乡镇转型为贵族们的旅游地点。
    第二、昨天的大地震、火灾及红军囚犯的逃亡，令金乡镇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大街小巷都是满满的士兵。城门的守备远比昨天来得森严，他们不可能硬碰硬的强行逃脱，希洛祈的体力也不足以俘虏这么多士兵。
    第三、昨天他们打晕的商人跟随从已经入城，并报告了行李和衣物被偷走之事。换言之，希洛祈跟向日葵不能继续用那对商人、随从的身份矇混过关。
    「所以你才买新衣服啊……」
    「证件我也丢了。不过，我们登记房间用的是那个商人的证件。」
    这可真糟糕。
    「那个，你有什么办法吗？」
    「只要没有清查旅馆，我们还算安全。」
    可是他们无法出城、无法逃离斗兽场。
    所有剧本都有时间限制，《困兽篇》的时限是四天，他们还要撑完两天。
    gameover会怎样？会到达另一个剧本吗？那个可恶的completehonce的通关事件还要继续吗？不知道。他们两人都认为，gm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前路茫茫，他们在旅馆房间里等了大半个小时，中途暂时离线，去其他虚拟网域逛会儿。回来《xonline》后，情况仍然恶劣，街道的守备根本没有减弱，奇蹟不会出现。
    希洛祈看向窗外那堆走来走去的士兵，毅然道：「我们还是想办法出去吧。」
    向日葵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好像个木偶，连眼也不眨，看来他也暂时下线了。待到向日葵的头缓缓转动，希洛祈再重复一遍：「我们出去吧，不能坐以待毙。」
    「怎么出去？」
    向日葵没有瞧伙伴一眼，嗓门尤如静待末日的死囚，虚弱得不似平常。
    希洛祈凑到他身边，将脑里的想法慢慢组织成声音：「现在还可以出城的，我们不要偽装成商人就好。我们可以突袭隔壁房的……」
    「没用。」
    「为什么？」
    「我朋友说，一旦困在金乡镇，几乎不可能逃出去。」
    「你也有朋友吗？」
    此言一出，希洛祈立即遭到狠狠的白眼。他不好意思地抓抓脑杓，纠正道：「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能跟朋友讨论剧本……」
    「呵，跟别人讨论剧本有什么问题了？」
    《xonline》进入剧本世界后，功能被限制，玩家们无法任意发邮件讯息给其他人，无法购买攻略本……
    不过，人与人之间有多种通讯交流方式，玩家并非全然局限于游戏世界之中，简单打开聊天软件即可。
    希洛祈有点后悔，他应该向清遥要个实用的联络方式才对。
    「嗯……那么，你那位朋友可信吗？真的很难破关？」
    「那人等级很高，他刚才帮我打听了，困兽篇是很多人会碰钉的剧本，『困兽』完全体现了玩家的情况，通常要重玩一遍才能通关。他说，我们一开始是对的，用地震卡片是正确的。可是……」
    「可是什么？」
    向日葵在床上翻了翻身，像是有什么不甘心似地锁起眉头，嗔道：「他说，昨天应该直接用双脚跑出金乡镇！因为地震了，有些马逃了，我们跑到镇外就可以找到这些马！我们根本不用在马场里慢慢选马！」
    「啊？」
    「哪有人会想到镇外也有马！是谁想出这种白痴设定！」
    向日葵像发怒的小动物在床上滚动几遍，大叫一声发洩，再续道：「要是留在城里，命.费朗迪会採取各种手段，直到所有逃出的囚犯都抓回去，包括我们！所以，我们逃不掉。」
    希洛祈说：「或许吧？但是，我朋友说过，《xonline》剧本的特色是无限的可塑性。我想，我们留在镇里的确比较危险，不过应该还有办法逃走。」
    「好样的，」向日葵霍地从床上弹起来，「你信我还是信你那个朋友了？说！」
    「……呃，我只是相信我们能够完成通关事件。」
    向日葵沉默半晌，金色的脑袋总算是妥协地往下点了点。相较于希洛祈「明天会更好」的积极态度，他似乎是「没有退路，唯有见步行步」的消极主义。
    「好吧，再试试。万能地图还能用一次，看看有没有地下通道吧。」
    少年第三度拿出羊皮捲轴，唸了一声，金乡镇的整个轮廓连同城楼街道便展示出来，象徵着秘道的金色线条出现在某个大型建筑之中。
    希洛祈眼睛一亮：「真的有呢。」
    「开心个屁，蠢材。」向日葵冷静得近乎绝望，「根本不知道地道在哪里，会通到哪里。可能要钥匙，可能有人看守着。你瞧瞧这里的面积，九成是高官贵族的地域，从这里离开的可行性低得可怜。」
    「不管怎样，我先去问老闆借地图，看看是什么地方吧。」
    「那你快……不、等等。」
    向日葵作了噤声手势，跑到窗边侧耳聆听，他脸色微变，双目急忙在街道搜索。不一会儿，他衝出房间，在二楼走廊的窗边又四处张望。
    希洛祈追上去问：「什么事了？」
    向日葵抿着薄唇，犹豫地撇向希洛祈：「……命.费朗迪有进一步行动了。」
    「怎么样？」
    「此地不宜久留，走。」
    向日葵心烦意乱，他只顾得及拉着希洛祈逃跑，付了点钱，连马儿都不要就溜出小旅馆。
    街上的士兵比昨天还要多，原本留守斗兽场的士兵都调遣过来，追查逃跑的红军馀党。他们把精力放在逃犯上，偶然会协助居民搬走瓦砾，但地震后的清理工作主要靠居民善后。
    向日葵跟士兵擦身而过，没有发生任何事。两名少年松了口气，没多久便看见镇上的公告板，上面贴出新鲜出炉的告示：
    匿藏红军者死。
    「真是简洁有力。」向日葵呢喃。
    垂头退出大马路，两人有意无意走到人烟稀少的后巷，一个士兵背着枪，挺直身子在巡逻。向日葵假装跟希洛祈抱怨着买一瓶啤酒都不行了，脚下速度更快。
    果真全城都是士兵啊。
    远离了士兵，希洛祈贴近金发少年的耳际说：「出了什么问题吗？」
    向日葵压低声量答：「我听到他们要逐家搜查红军了，旅馆当然是首当其衝，我们不能继续待着……去打听秘道的位置吧。」
    不能住旅馆，他们便无法安全地下线；时间紧迫，现在必须争分夺秒，逃出斗兽场。
    从巷内走回大街，他们靠着万能地图前往秘道的所在之地，这是接近城镇中心一座金碧辉煌的酒吧，无论是十米宽的招牌还是门前的六根大柱都金光闪闪，因地震导致柱子有几道裂痕。
    门前有四名军装大汉看守，尽显富豪气派。
    正如向日葵的猜测，这是贵族们的聚集点之一吧？
    这时，一个盛装打扮、顶着圆帽的女人从大门一出来，看到他们，就立即扩张瞳孔，掩着嘴高声尖叫：「啊啊啊啊啊──！救、救……红军！是红军！」
    虽然他们不是红军，但现在不是反驳的时候。
    这个女人，是斗兽场的观眾之一，认出了他们的容貌。
    希洛祈与向日葵互望对方一眼，两人极有默契地啃下健种子，快速叉开双脚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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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14. 困兽篇：第三日起哄

    《xonline》（version3.4）
    14.困兽篇：第三日起哄
    要摆脱镇内的士兵绝非易事。
    拥有五感增幅技能，向日葵可以利用过人的听觉分辨出带着铁甲响声的脚步属于士兵，缓慢的皮鞋或布鞋声属于路人，士兵距离他俩有多远，跟雷达没分别。
    可是城内的兵多得像捻在糖果上的蚂蚁，摆平了这个，那个又追过来，两人的体力眨眼间已耗掉三分之一。
    「我们把马取回来，什么都别管，一起衝出城镇，怎样？」希洛祈边喘气边跑。
    「外面是荒地，荒地，没有人肉挡箭牌！你想在荒地里被人在背后乱枪扫射你可以自己跑出去！」
    他们滑入一个充满臭垃圾的小巷，稍作休息。
    「抓个人质来，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你当人质哦？」
    「我见街上贵族不算少，抓个穿得珠光宝气的女人吧。」
    向日葵送他一记白眼：「命.费朗迪不会保护所有贵族！你有没有手榴弹，一口气把全城炸掉了就有条生路了！」
    金发少年竖起耳朵，侦测到敌人后，又拉着同伴继续逃亡。
    希洛祈问：「这个镇上应该有剧本卡片，我们去找，或许有生机？」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玩游戏的！卡片只会出现在重要场所，城镇的哪里是重要场所？你懂吗？行啊，要找你自己找！」
    两人跑入一栋倒塌的货仓里头，来不及检查这里的地理环境，几名士兵已经追过来，两人赶紧躲到其中一个小房间，以木柱堵住门口。
    「他们硬闯进来，我们就开枪，怎样？」希洛祈摸向口袋内的短火枪。
    「你要发枪把敌人引过来再群姦你？死蠢材，你给我闭嘴！」向日葵几乎暴走地踢了希洛祈的小腿三次。
    接着，更多士兵来到，十几人一起在大型货仓内搜索，他们搬开碎落的木块，每个空间都不放过。转眼间，有人来到那两人身处的房间门前。
    希洛祈掏出枪，向日葵压着他的手背摇头。
    士兵拨开压着门口的木头，准备推门而入。
    向日葵看准时机，立即使用剧本卡片「绝对封锁」。果然，对面那头的人抓大了头，向其他人呼叫：
    「……噯？喂！来人啊，这门开不了啊！」
    「他们肯定在里面！」
    外面的人尝试撞门而入，那道破烂的门却纹风不动，比钢铁还要牢固。脚步声越来越频繁，大家都聚集到房间前了。
    「斧头拿来了！」
    「好，动作快点！」
    木门、墙壁被狠狠地劈打，但斧身怎么都砍不进去，别说是裂痕，连丁点儿木屑也劈不出来。
    士兵把货仓管理员唤过来，管理员也诧异了，这只是普通的房间，根本不存在任何机关！不过，这么多士兵联手也没办法打开一道缝，两个逃犯也不可能藏在里面吧？士兵讨论过后，总算逐一离场。
    门内的两人总算松了口气。
    绝对封锁除了将空间完全封锁，也能封锁房间内的声音，但向日葵和希洛祈还是潜意识地压低声线，慎言而行。
    「等他们走了，我们马上出去。现在商量怎么离开金乡镇吧。」
    「嗯。」希洛祈靠着墙壁屈膝而坐，慢慢思考：「我们在竞技场上露过面，有些人会认出我们，换了装也不安全。」
    「放弃那个地下秘道吧……贵族在这个敏感时刻出镇最容易惹人怀疑，向商人下手吧，我们两人都假装成商人奴隶。」
    「要是守城门的士兵认得我们该怎么办？」
    「你装得──」
    突然，齐整的步伐浪潮涌过来，一支训练有素的精英部队已聚集在仓库内，跟刚才的普通士兵完全不同。
    内心的警鐘连环作响，两名逃犯压抑着走出木门一窥外界的意欲，不敢喘气。
    在漫长的静默后，一把清脆贵丽的嗓音透入门缝。
    「里面有红军的人。」
    向日葵一下子就认出来，很是头痛：「该死！是命.费朗迪。」
    门外传来眾人与命的对谈。
    「勋爵大人，我们试过用各种办法，都打不开这个房间……」
    「不用打开。」
    「那……要用火烧了？」
    「不用。」
    「用炸药吗？」
    「不用。」勋爵的声音美丽又动听，愉快又充满朝气：「搬些石头木桶，从外面把两人活埋就行了。」
    之后再也听不见命.费朗迪勋爵的动静了，眾将默默执行命令，不久就陆续传来阵阵重物坠落的巨响。
    希洛祈和向日葵在小房间里面乾急着，明知必须马上走出去，偏偏走出去却必死无疑。可惜游戏不会停下来，剧本继续着它应有的步速，本来还能射进一线阳光的间隙已被黑暗吞噬了。
    使用了「绝对封锁」卡片的仓库房间，如今变成了真正的绝对封锁。
    ※※※※※※
    清遥对宙斯的印象并不好。
    《遗產下的丑剧》里，清遥并未跟他正式对上，对宙斯的印象是「动机不纯的变态大叔」。
    《xonline》没有多少玩家对这个狂抢别人ai的大叔有正面评价。就连宙斯的ai后宫团，对他的评价尽是「怪人」、「变态」、「噁心」，没有谁会开心地把他唤作「爸爸」。
    变态大叔怎么有能耐当人家亲爱的爸爸呢？当然没有！
    不过a42号孤岛真是乐趣多多，清遥又看到超出想像的画面了。
    下午，宙斯一回雪色城堡，每个ai都闹哄哄地奔跑到大门，一个个圈着宙斯和紧随他身后的冰山系新男宠，齐声大叫：
    「爸，你回来啦！」
    「爸爸，这就是新弟弟？」
    「爹。」
    「父亲大人，欢迎你啊，辛苦了。」
    眼见那个塌鼻子、穿着研究员白袍的大叔陶醉地乱摸后宫们的头，每个ai还笑得那么灿烂，黑犬耳男孩感到毛骨悚然，鸡皮冒出来了。
    「……这些ai，全都是隐藏傲娇属性喔？」
    「不是的。」
    懒洋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跟城堡同样是纯白色的祭司大人抱着黑皮书步出，书皮写着「第一层剧本快速攻略法(2)」。
    清遥盯着那奇怪的书本，问：「不是什么？」
    亚沙微笑答：「他们不是傲娇，只是从经验中学习。」
    「啊？」
    亚沙站在清遥旁边，跟宙斯及那群ai保持相当的距离：「你看看柳八就知道。」
    柳八，彆扭受，正确名称应该是「彆八」或「扭八」，由于亚沙觉得不好听的关係而改成柳八。
    有些玩家也许会认为「柳八」、「黑二」这种名字还不赖，但清遥整天面对这堆属性加数字、不知所谓的名称，实在有点混乱了。
    正当犬耳男孩想呛一呛祭司大人的命名品味时，ai那边爆出一声特别彆扭的大叫：
    「我不会叫你爸！爹也不要！更不要像天七一样叫你父亲大人！」
    说话的是个橙发的青年，他就是柳八。背后留了一条长马尾，表情和站姿特别彆扭。
    宙斯的大掌来回摸了摸下巴：「你想叫爸爸什么？」
    柳八倔强叫道：「我不叫你爸爸，我叫你宙斯大叔。」
    「哈哈哈哈──！」宙斯突然裂出吃了兴奋剂似的疯狂笑容，像是等待了柳八这句话很久，他指向柳八的鼻尖说：「很好！柳八，你这天一整天都要叫我『我最爱的爸爸大人』！」
    「啊？什什什么！」
    「桀桀桀！」
    清遥不用看也知道，宙斯已经动用了「主人的特权」：主人每天可以向男宠下达一项命令，男宠必须执行。换作是清遥这种玩家型男宠，尚能逃出主人的魔爪；但ai型男宠只能接受命令，不可反抗。
    顺带一提，清遥从来没有向自己的主人透露过这个游戏常识。
    很快地，可怜的柳八哭丧着脸对宙斯喊出「我最爱的爸爸大人」，叫得特别凄厉。其他ai无动于衷，显然已经司空见惯。
    寧愿虚偽地叫一声「爸」，总比一整天叫「我最爱的爸爸大人」更强啊。
    解决彆扭小受的问题后，宙斯的双眼终于跟清遥对上，露出怪叔叔似的淫笑。
    他一挥手，ai便自动分为两边，就像分割红海一样。
    「桀桀桀！希洛祈的男宠是吧！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对你很感兴趣！」
    说罢，他便伸手搆向男孩的犬耳，不过清遥早有防范，犬耳一飘，他已经闪到亚沙后面，用祭司的肉体做护盾。
    清遥的等级虽然远低于lv5的宙斯，但他还是笑呵呵的，黑眼睛反覆扫视宙斯上下全身。
    「哟，你对我有什么兴趣呢？我只是个普通的玩家喔。」
    宙斯低笑道：「从《遗產下的丑剧》，我一直就对你非常、非常好奇！你明明是菜鸟希洛祈的男宠，玩lv1的剧本，你的个人资料偏偏是不可查询！你肯定用了封印之符，而且封顶！你不是普通玩家，桀，可能比我远要高等啊！你到底是谁？又是希洛祈的谁？」
    本来宙斯和清遥即将进入高手玩家的对谈，结果后面那堆ai的目光齐齐刷向清遥，带来连串讚美式背景音：「高手玩家！」
    「遥哥哥，你好厉害！」
    「是本岛最有神秘感的宾客！」
    「比爸爸帅多了！」
    「比爸可爱多了！」
    「我寧愿要清遥当我最爱的爸爸大人！」
    「我要清遥当我的爱人！」
    「宙斯爸爸，让我爱上清遥！」
    「我也要！」
    清遥如同大明星一样向ai们挥手，同时留意宙斯的表情变化。
    宙斯笑得连脸都红透了。
    当全场的叫喊声飆到沸腾点，宙斯也叫破喉咙道：「蠢孩子！我不会让小清遥当你们的爸爸，要当也是当妈妈！小清遥，成为我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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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15. 困兽篇：第三日勾引

    《xonline》（version3.4）
    15.困兽篇：第三日勾引
    谁比较适合当爸爸呢？
    谁才是当妈妈的好材料呢？
    从清遥的角度来看，宙斯身型肥胖，屁股比正常人巨大，是标准的大叔受，应该当妈妈才对。
    但他还是展示出天真的孩童笑脸。
    a42离岛属于危险区，宙斯可以随时突袭他。另一方面，宙斯的属性是大叔攻，大叔系有个很特殊也很强大的技能「必杀」：只要目标人物比他年幼，他用技能、道具、武器等攻击对方的能力就会大大增加。大叔跟目标人物的年龄差距越大，力量就越强大，扑倒推倒压倒全都不成问题。
    因此，大叔攻对正太偽受，正太应审慎行事。
    清遥挪动犬耳朵，明亮的黑眼睛像星星般起舞：「我当妈妈？我可不是你的男宠喔，我是希洛祈的男宠。」
    从眼神到犬耳朵，还有那瑟缩在亚沙背后的娇俏活泼姿态，皆令人想入非非。
    身上配有封印之符，有一定的游戏经验，却是男宠型玩家……种种谜团为清遥本身增添了一份神秘感，更想去彻底征服，探究一番。
    宙斯舔舔他的厚唇，说：「小清遥，希洛祈不好，他有弟弟了！不值得你爱！你跟着我吧！」
    「跟着你有什么好处？希洛主人对我很好喔。」
    「我会对你好上一百倍！」
    难得听见宙斯的求婚宣言，ai们骚动了。他们一边大叫「爸爸加油！」一边闹着「清遥别答应！」，成功製造出矛盾又刺激的赌博气氛。
    清遥装作苦恼状，食指轻点向小嘴，可爱万分。
    「那么，我们来比赛吧。」
    「单挑么？桀桀，我喜欢！小清遥想比什么？」
    「我家主人非常非常擅于勾引人，我们就来比一比勾引的能力，怎样？」
    宙斯呆了，他睁大眼睛用力否定：「希洛祈很会勾引人？不可能吧！我记得，他分明是个蠢蛋！」
    「呵，」小男孩露出丽人一笑：「至少希洛主人成功把我勾引了呢，不是吗？」
    「呜唔唔……好！我现在就把你勾引过来！」
    宙斯咬着唇扑向黑犬耳，被夹在中间的亚沙厌恶地一躲，身后的清遥也跟着安全回避。小男孩摇摇头，眼神流露出适度的轻蔑。
    他指向被冷落在大门入口的新宠冰山少年，说：「不行，我们要用他来比。」
    「他？」
    「对喔。」清遥神态自若地走到会客厅中央，朗声陈述，「这是你刚刚收集回来的男宠吧？如果我和你同时去勾引他，你觉得他会喜欢你这个主人，还是我这个外人呢？」
    宙斯放声大笑：「哼，好啊！就这么决定！从现在起直至后天晚上9点，谁先让小冰山心甘情愿地吻脸颊，谁就算赢了，可以吧！」
    「喔，心甘情愿？即是不能使用任何技能、道具吧？」
    「对！这是你和我的公平竞争！」
    听起来越来越有趣。在眾ai的喝采下，清遥思索了游戏规则一会儿，然后无惧地点头。
    「桀桀！小清遥，我赢了你会给什么奖赏？」
    「你想怎样？」
    「我赢了，你就要离开希洛祈，成为我的男宠，当他们的妈妈！」
    「没问题。」
    清遥爽快的回答，让ai和宙斯都激情欢呼，只有两、三个思路清晰的ai用奇妙的目光打量清遥，大概想到宙斯话中没提及的一个重点：时间。
    换言之，清遥等到《xonline》倒闭后再当宙斯的男宠也没问题嘛？
    果然，犬耳男孩一开口，更加证实了那几位ai的猜测：「如果你输了，比赛结束后这些ai都会成为我的后宫，行吧？」
    「行！」
    宙斯不加思索地大叫，ai们叫得更热炽了，有的甚至吹起哨子大叫「清遥加油！」「我要做清遥的后宫！」。
    在旁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亚沙都忍不住摇头。为了摸清黑犬耳的把戏，祭司大人特别插嘴问了一句。
    「如果你们谁都得不到冰零的吻？」
    清遥瞇眼微笑：「嗯？得不到冰零的脸颊之吻的人就算输，对吧？这种情况，我们两个人只好乖乖承认自己是失败者喔。」
    果然如此。
    宙斯还沉醉在这难得的欢乐气氛之中，叉起腰向ai孩子宣示自己的攻值。
    亚沙犹豫着该不该把清遥的诡计公诸天下，清遥显然也担心有人会多嘴，马上拍掌高呼：「这么决定吧！亚沙祭司，由你当公证人，行吧？」
    亚沙愣了愣：「我？」
    清遥装模作样地点头：「比赛最重要的就是公平性，所以我们必须有个规定：在比赛期间，宙斯不能用任何手段打扰我，同样，我也不能打扰宙斯，当中包括不能命令或唆摆你们做些什么。」
    听上去十分公正，实情是清遥不想宙斯用lv5的优势及主人的特权进行攻势。
    擅于抢夺ai的宙斯意外地思想单纯，竟自信满满地答应了清遥的所有要求。大概是认为a42离岛是他的主场，他佔有极大的优势吧？
    就这样，在清遥的奸计下，宙斯的胜利妄想下，亚沙的冷眼旁观下，眾ai们热烈的看戏心态下，大叔与正太的后宫争夺战终于展开了。
    而决斗的核心人物，编号尾数为0字的冰山系少年──冰零，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留意厅内的人的大吵大闹，甚至不知道比赛一事。他只是一直靠在门樑，漠然眺望岛外，尝试寻找已然失去的事物。
    ※※※※※※
    在绝对封锁的保护下，空间将不受外面的水、电、风、火各种攻势来袭，但里面的人就怕出路被斩断，房间变成密闭空间。
    货仓房间再也看不见光线，也听不见声音，或许天空是乌云密佈，或许士兵已经撤离，或许只是杂物把一切全部滤走。
    两人拿出万能地图，蓝色亮光在手心闪烁，这是他们唯一的光源。
    向日葵不能草率地解除绝对封印。如果解除封锁，外面压着破门的杂物恐怕会全数攻入仓库，将狭小的空间完全填满，包括他们。
    被压死就罢了，gameover后他们可能会被杜蕾斯送去另一个剧本，无限循环。
    没有道具，卡片用尽，装备仅剩希洛祈的一把火短枪。如果他拿的是斧头有多好？
    向日葵坐在角落独自鬱卒，希洛祈仍怀抱着零星希望，将万能地图当成油灯提着，在房间内仔细搜索。
    这里是小型酒库，房间里填满了比爬山背包大上几倍的圆形酒桶，一个大汉展开双手也不能将之完全环抱。圆桶侧面虽有酒塞，圆面的龙头也无漏酒跡象，但房间依然流逸出丝丝酒香，真是张着鼻孔也会醉。
    希洛祈把酒桶逐一搬开，敲敲地板，检查有没有地下通道、暗室或道具卡片。他又张开两手摸索墙壁和天花板，企图找出任何逃生机关。
    向日葵沉默地看着同伴的动作，良久，他没气没力地问：「有发现吗？」
    「没有。」希洛祈忙不迭地调查，「只有几颗种子。」
    「……这里终究是垃圾仓库嘛，哪有可能有好东西。」
    向日葵就像没睡饱的无尾熊，他窝在属于他的角落，紧抱着被希洛祈搬过来的酒桶。希洛祈明白，成功逃脱的可能性相当渺茫。就算今日成功逃出酒仓，也不代表明天能逃出斗兽场。
    不过，未到最后一分鐘，都不可轻易放弃。
    希洛祈看着后方的墙壁，以木製成，再加上昨天的地震，按常理，应该已变得很脆弱了。
    「吃过肌种子，可以用拳头打碎这堵墙吗？」
    向日葵眼珠转了转：「我哪知道？要试你自己试。」
    「嗯。你先解除绝对封锁吧。」
    「……你真的要试？」
    「嗯。反正没其他方法了。」
    「你先打穿这些酒桶再讲。」
    酒桶看起来不比木墙坚硬，也用不着解除封锁，是测试拳头力量的好物。希洛祈将三颗肌种子吞下，不一会儿，他就进化成浑身是结实肌肉的汉子，衣服都要裂开似的。原本没精打采的向日葵倒是被逗得噗哧一笑，脸上多了点生气。
    希洛祈跟着笑了，斗志更旺。他吹了吹厚拳，瞄准桶身，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拳头上。
    咚隆隆──！
    希洛祈怯弱地抽手，充满肌肉的拳头立即红成一块；圆桶未破，一下子滚到向日葵的脚尖，直压到他的小足。
    「呜……！」
    向日葵缩起双脚，两眼睁圆，整个人都醒了。
    「对、对不起！」希洛祈飞也似的来到向日葵身边，「没事吧？很痛？」
    金发少年皮笑肉不笑：「我把一个比你更肥更重的木桶压向你的脚趾，你会不会痛呢？」
    道歉也没用，希洛祈想也不想就脱下向日葵的皮鞋，扒掉袜子，全程不足一秒鐘。
    向日葵受惊了：「干嘛啊？」
    「帮你揉揉，应该会舒服点。」希洛祈轻轻地在他的脚上抚摸，右脚果然热乎乎的，有些肿。
    向日葵迅速把脚收回，双手挡着受伤的位置：「拿开你的手！蠢材！下线就不痛……」
    「但上线时还会觉得痛吧？」希洛祈执拗的把他的手挪开，坚持为他效劳：「但愿明天上线不会痛。」
    向日葵张开嘴，再也骂不出毒语，懊恼地踢踢希洛祈便不再发言。
    希洛祈的技术不错，在脚上一波波推按，向日葵很快就陶醉其中，主动把红肿的部份伸出来，掛着笑意靠向木桶。希洛祈扮演忠心的僕人，他俏悄地观察主子的面色，调整力道，务求让主子得到最舒适的体验。
    十根手指从足踝攀到小腿，在皮肤上轻扫，希洛祈的心微微荡漾：真滑。用丝绸来形容还会觉得太粗糙，这是水才对；手指化成几条小鱼，只不过摆摆尾巴，就沿着水线倏地溜到另一边。
    他轻轻按着红肿处，几秒后就变成捨不得放开的爱抚，他甩甩头镇定心神，再按摩、再爱抚，头越垂越低。
    因为是虚拟世界，所以每个人的皮肤都预设成这么舒服好摸吧。自己的皮肤也是这样？
    胡思乱想着，他的手无意识地潜入少年的裤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没有受伤的位置来回不休。这回不止是滑，还有肉感：小腿的肌肉结实，不失柔韧。
    胡思乱想着，他的手捲起裤管，进一步侵略被长裤完全遮掩的大腿。
    「……希、洛、祈！」
    希洛祈吓得猛然停手，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惋惜，但更多的是惘然。几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下的罪行，悄悄抬头。
    「呃，向日葵……」
    在作出「葵」的嘴型时，金发少年的脸贴了上来，然后，希洛祈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他呆了，直至感受到对方软绵绵的舌头，三魂七魄才返回体内，他吃惊地往后爬开，以手臂挡在唇前，耳根发红：「呃？呃？呃？怎么回事了？」
    向日葵依然慵懒地趴在酒桶上，托腮说：「我们做吧。」
    「呃？」
    「completehonce，不要吗？」
    「不要！」希洛祈又后退一步，甚至搬出菲小飞的名句：「朋友是不可以h的！」
    「那你不要把我当朋友了。」
    向日葵擦着地板的滑前、靠近，很快地，他的手掌已贴到希洛祈胸前，摸向钮扣。
    希洛祈的心跳顿时加速了两倍，全身的肌肉有点失控了。
    他捉住向日葵的手，连忙摆出说教模式：「那个，不行，你应该跟喜欢的人做才行。跟不喜欢的人做是不会快乐的……」
    「屁话，这只不过是身体官能机制，跟不讨厌的人做也会很快乐。而且，重点是很舒服，舒服得要死。」金发的少年露出鄙视处男的眼神，唇边偏偏又掛上丝丝笑意：「希洛祈，你讨厌我？」
    「咦？我、不讨厌，可是……」
    「你不讨厌我，我也不讨厌你啊……」
    话中尾音轻轻的拖长了，长长地吹入希洛祈的耳里，化作长长的回音。这句听起来春情洋溢，有经验的玩家纵使知道这是桃色陷阱，也会砰然心动，更何况是希洛祈？
    他的头晕乎乎的，不敢多细味话中的每一隻字。
    不过希洛祈是个连自慰都没试过的处男，他坚守他的童贞：「那个，你不讨厌我，我很开心！但、但是……并不是不讨厌就要做爱吧？我也不讨厌我的父母和弟弟，但──」
    「死白痴，蠢材，自恋狂！你以为你长得很帅吗？你以为你很有魅力吗？原本我不打算跟你做。但我们根本出不去，除了那个completehonce还能怎样？反正这里没人能进来，只有我们两个，要做就趁现在。」
    「不……杜蕾斯，gm他也许在哪里看着我们的……」
    「笑话，我们在《xonline》里所有行动都会被记录的，你还怕这些？趁着这房间够暗，我们做了，他还什么都看不到呢。」
    对，小房间仅靠着地图的水蓝萤光照亮而已，真的做起来也不会很尷尬……不！
    希洛祈拼命摇头，注视向日葵这双带有魔力似的狭长眼睛，拚命压抑心中的波动：「现在只是第三天！还有明天！说不定我们能逃出斗兽场，别放弃！所以你先放手，等到明天再……」
    「明天再做？」
    向日葵爽快地把手抽回来，脸上的笑带点狡黠，带点妖媚。
    希洛祈整张脸都红透了，结结巴巴急欲驳回：「不是！……那个，你听我解释……我想说『明天再作打算』而不是『明天再做』！」
    「我下线了。明天见，通关事件就靠你了。」
    向日葵说出耐人寻味的话，然后退回一角，很快就闭上双眼，离开游戏。
    酒仓内独留下希洛祈一人，看着沉睡的少年发呆，脑里不断回盪着「completehonce!」这个通关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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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16. 困兽篇：第四日攻略

    《xonline》（version3.4）
    16.困兽篇：第四日攻略
    转眼间又是新的一天，清遥已经四天没看到他家主人了。
    给主人发了短讯息后，他向好动又爱八卦的健七打听「冰山攻略战」的最新消息。昨天他下线后，宙斯就扯着冰零要求独处，企图在月夜下打开心房，增加好感度。
    「不过冰零一直都不睬他，在他讲到一半时就睡着了！废大叔！他害我们都没有妈妈了！」
    健七似乎很渴望清遥当大家的妈妈。
    清遥轻松一笑：「我跟宙斯的进展都差不多呢，小冰山都没有跟我说半句话。」
    「清遥你好多了！冰零坚决跟宙斯大叔保持一米的距离呢！」
    「那是他长得太衰，把小冰山都吓坏吧。」
    清遥轻描淡写地下结论。
    之后，清遥跟随健七来到雪城堡外的草原。昨天那儿是一片青绿色的草，今天突然多了一个白色的鞦韆长椅，宙斯坐在左方，一隻手臂揽过去右边。
    但那儿根本没人。
    在鞦韆椅的右方，有个少年抱膝坐在地上。他比亚沙还要纤瘦，不过双手犹如钢琴家般漂亮，中指戴着幼细的金戒。他肤色白如雪，冰瞳冷如霜。
    这就是他们要攻略的对象，冰零。
    「今天的天气真热！对吧！」
    攻略者宙斯说，一边把他的上衣脱掉，露出他大叔的身体和大叔的乳头。宙斯果然是怪大叔，连体态也充满中年发福大叔的味道，还有啤酒肚。他不是腐女们喜欢的大叔类型，仅适合喜好熊男口味的人。
    附近围观的一群ai看见宙斯的身体，全都摆出厌恶状。
    幸而冰零根本没看大叔一眼。他垂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宙斯无视了冰零的无视，极度造作的开始挤肌肉。
    「哎呀！被你看到我精壮的肌肉了，真不好意思呀！」
    听到此句，柳八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指着他的手臂大骂：「你这个明明是肥肉！比山猪更肥！」
    「柳八我命令你，今天要说『我爱死了宙斯爸爸的肌肉！我要永远枕在宙斯爸爸的臂弯！』」
    「啊？」
    「快说！桀桀桀！」
    主人的权力生效，可怜的柳八心不甘情不愿地受迫压：「啊啊啊、不要……呜──我爱死了宙斯爸爸的肌肉！我、我要永远枕在宙斯爸爸的臂弯！」
    「桀桀！再说！」
    「我爱死了宙斯爸爸的肌肉！我要永远枕在宙斯爸爸的臂弯！呜哇哇……！」
    冰色的少年被哭声惊醒，转过头，把宙斯的变态行为记住，然后挪动身体，把跟宙斯的安全距离调整至两米以上。
    正好是向这边缩过来。清遥逮准时机，一出手，冰零就被拉起。清遥提脚疾跑，后面的小冰山倒是乖乖跟着跑，没有反抗。
    「清遥发动攻势了。」
    「小清遥你别跑！别抢走我的孩子，你犯规！」
    「追上去！」
    于是，再后面的人们也一起追上去。
    ※※※※※※
    《十之三》番外的最后一天，希洛祈刻意提早上线，凭着万能地图的微光照遍仓库房间。
    向日葵还未来。
    他不禁松了口气，充满斗志地握紧双拳。昨天向日葵下线后，他就拼了老命对酒桶又打又踢，总算把酒桶打到粉身碎骨，不知名的金色酒液泻满地面，令房间酒色更浓。
    肌种子还剩六颗，足够支撑一小时。
    平常不喝酒的希洛祈难得地喝了几口，提提神。今天状态不错，应该没问题。
    未几，那名金发的傲慢少年终于缓缓甦醒。希洛祈自信地指向被他乱打乱踩出来的酒桶碎片，后者则不以为然地点头，盯着希洛祈大腿的眼神，像是等着吃大餐，还咽了咽口水。
    希洛祈看不懂这表情，但他知道努力的成果被鄙视，有点受挫。
    为了打破仓库，向日葵走到较安全的位置，首先解除房间的绝对封锁。
    外边的杂物一下子把木门压破，连门边的墙都崩了一大块，原本已经细小的避难所几乎没有站立的空间。木门塌了，外面始终没有光线透入，士兵拿来堵住酒仓的木桶和麵粉袋压得很完全，连喘气也难。
    希洛祈吞了三颗肌种子，筋肉爆现，力量到了颠峰。
    他一握拳就先打向看起来最柔软的麵粉袋，袋子瞬间凹陷，但袋子的座标没有改变。
    「没用鬼。」向日葵托腮说。
    「我再试试。」
    「没问题，你试完再跟我一起做通关事件。」
    希洛祈脸上一红，慌忙把脸扭向门前的麵粉袋，坚持不懈地尝试突围而出。
    ※※※※※※
    要跟冰零过二人世界，就得撇甩宙斯和那堆爱凑热闹的ai。
    最好的办法不是逃，而是走入一个他们不敢进来的地方。
    清遥拖着冰零越过城堡后方，影子没入松木林。追在后面的人很快就知道他的目的地，个个停滞不前，只有一些好胜的ai和宙斯紧追其后。
    然而越是深入林中，后面的脚步声就越来越薄。当男孩远远地看见水色之光，宙斯也停在松树前大叫：「小清遥！独佔是不对的行为！是不公平的比赛！」
    黑犬耳向他打了个可爱的鬼脸。
    「谁管你？」
    说出俏皮话的男孩盈盈一跃，与冰零踏入传说中的青色世界。在这儿，水青，石翠；蔚蓝的天空与纯白的云朵，一旦落入湖水，也不过是片片的青色鳞片，在梦幻中摇曳。
    清遥微微张眼，手心的暖意忽然溜走。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冰色少年终于露出感情，他碎步走在翠色细石地，眼里反射出满满的翡翠色。
    清遥双手插入裤袋，笑问：「喜欢这里吗？」
    「很美。」
    冰零终于开口，嗓子低沉，带着冰似的磁性。
    他来到湖边，看向湖面。下一刻，他吓得退后一步。慢慢的，他又不安地把头凑过去。
    「这是青镜湖喔，只会倒映出你和你最爱的人。」
    冰零跪在青镜湖前方，把脸贴近湖前，在迷离的水色当中寻找过往的影子。
    清遥站在水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俯望湖水，青色倒影中的犬耳男孩双目清明，爽朗的笑容就像暖哄哄的小蜡烛。他举起右手，试着张嘴，湖里的男孩子跟他作出相同的姿势，挥挥手，薄唇张张合合，好像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有趣的剧本故事。
    再看下去，恐怕真的会变成自恋狂那耳喀索斯了。清遥自嘲的把目光收回，另一边的冰少年仍沉浸在虚构的世界里，眼也不眨。
    「看到谁呢？」
    「……秋。」
    「你原来的主人叫秋啊。」
    「不是主人。他……」
    冰零的眼睛半合，住了嘴。清遥坐在冰零背后，饶有兴趣的再逗他多说几句。
    「那个秋是怎样的人呢？」
    「不会管好自己的滥好人。」
    「他对你不错吧？」
    ai沉默以对，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认为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清遥悠间地把头枕在青纹大石上，蓝蓝的天空有两隻白鸟并列飞翔，好不恩爱啊。
    忽而光影晃荡，修长的少年已经摆脱了美梦幻象，背着青镜湖站起来。但他只踏前了一步，没有后续动作。
    已经没有回去的路吧。
    能去哪里啊你。
    清遥望向冰零，不期然想起岛上其他不愿接近青镜湖的ai。
    在每个欢乐的笑脸背后，也经歷过这种愁苦吧？被最爱的人创造出来，回应主人的期望而成长，这就是他们的存在价值；失去主人后，他们还会剩下什么？
    清遥双手叠到脑后，试探问：「你讨厌宙斯吗？」
    「……恨之入骨。」
    正常反应，清遥很满意地瞅到对方双眼划过一丝冰蓝色的杀意。他快活地扭动黑耳朵，挑衅道：「那就好。你不会被宙斯贿赂一下就去吻他吧？」
    冰零斜眼瞪向他，神情冷漠：「……别把我当成你们的玩具。」
    「哟，你知道了喔？」清遥可怜兮兮的摇摇手，「不过我没有当你是玩具喔。如果我真的要你的吻，我会更温柔对待你，或者乾脆点儿，找那个叫秋的人来威胁你。」
    冰零的眉目间透露出强烈的厌恶。
    清遥完全不怕好感度降低，嬉皮笑脸：「只要你不跟宙斯玩大胆的kisskiss游戏，我就不会伤害你，我也不想花时间在宙斯的游戏上面。你不是傲娇受，不会故意去勾引宙斯吧？哈哈哈！」
    冰零收歛住眉间的杀气，一言不发就直行而去。远远地，似乎又听见宙斯跟ai们的吵吵闹闹。
    这个小冰山，未来也会融入这个「宙斯的儿子国度」吗？
    不必彷徨。即使失去爱情，世界还是有各种让人留恋的人与事的。
    清遥像小狗般趴在湖边大石上，黑如银河的眼瞳一飘，又随着心神陷入了青青湖水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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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17. 困兽篇：第四日强暴

    《xonline》（version3.4）
    17.困兽篇：第四日强暴
    「肌种子吃完了吧？」
    白白等了一小时的向日葵忍不住大打呵欠。表演者希洛祈不断重复着拳打脚踢的动作，最大的花招就是把麵粉袋整个扯下来，引发室内地震，酒桶和大袋进一步侵蚀房间的空位，令向日葵原本的座位被堵住。现在他坐在圆酒桶山上，脱掉鞋袜，光溜溜地伸展他的长腿。
    能力种子的效力已经消失，希洛祈的肌肉都没了。他放弃攻略门口，而是举起酒桶，以吃奶的力气地往墙壁砸过去。
    理所当然，墙壁原封不动，木桶却破开了一截，几滴酒水洒到向日葵脸上。
    向日葵随手沾了点嚐嚐，表情很是不耐烦。
    希洛祈又吃了三颗健种子，不屈不挠地双拳攻击，集中打在同一点。每次出拳，他的手就发出骨折般的声响，额头也跟着挤出皱纹。
    奋奋敲打未见成果，向日葵已达到忍耐的上限，用力踩脚下的木桶：「喂！你就这么讨厌跟我completehonce？我有长得那么抱歉？」
    「不，我觉得，通关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把自己弄到残废就是更好的办法？你脑出水了吧？」
    「反正是游戏，残废也没关係，下线就不痛了。」
    「呵呵。昨天是哪个失忆症患者说『上线还会痛』呢？」
    「……与其跟不喜欢的人做，我寧愿残废。」
    希洛祈执拗地说，活像个孩子。他再次把木桶拋向墙壁，桶子又破了。
    轰隆声始终未停，金发少年瞪着他发肿的手，嚼咬下唇。
    「希洛祈，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真的？」
    「嗯。」希洛祈擦了擦越来越痛的右拳，放慢速度出拳：「可能，我真的不会爱人。」
    「哦？」
    「那个，你知道我和我弟的事吗？」
    向日葵嘲讽道：「呵，怎可能不知道？」
    希洛祈把拳头收回来，看着没有裂痕的仓库墙壁说：「自我有记忆起，我弟就对我很好，对我来讲，他是比爸和妈还要亲近的人，是我必须保护的人。但是，他为了我所做的事情，我实在没有什么感觉……」
    他无意识地舔唇，回想起那个胡闹的晚上。他那素来傲慢冷静的弟弟强行吻了他，说喜欢他，激动到几近发疯。
    那一瞬间，他乱了，脑里一面倒地冒出各种反对乱伦的理据。如果弟弟在他眼前，也许他真的能毫无阻滞地阐述大道理，不近人情，不含感情。
    向日葵扣紧十指，面无表情地说：「真无情。」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
    「那就别想着你弟了，反正你不会喜欢你弟，也不会跟你弟发生任何关係。」
    「……嗯。」
    「想着我就够了。」
    驀地，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
    希洛祈的身体跟精神同时绷紧，他不敢胡乱拧头：「呃，向日葵，你在做什么？」
    「你的听觉挺敏锐嘛。」
    向日葵的话回旋于耳际。不知不觉间，他已是如此贴近，希洛祈右耳一麻，感受到温热的啃咬。他还未反应过来，对方的唇便更深入地含住他半个耳朵，以舌尖轻舔耳背。
    「别、别这样……！」
    希洛祈伸手往后一拨，反而被向日葵抓住手腕。他的嘴巴还不放过这已经变得红润的耳朵，同时将希洛祈的手扭在背后。
    向日葵发出胜利者的哼笑，放开手，改为用胸部压着希洛祈的手，给予另一种封印。
    「……啊？向、那个……！」
    向日葵真的把衣服脱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现在希洛祈左手一挪，食指跟中指就会夹住少年那颗小小的右乳头；动右手呢，又会摸到软软的左乳头。本来看同性的裸体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实际触摸，就是另一回事。
    牵手、揉脚很正常，反正他和弟弟偶然都会这样。
    但是，摸乳头……
    他的脸烫起来了，想逃却不敢乱动，只能乾瞪着墙壁发呆。
    「还是个没经验的傻瓜处男啊？」向日葵改含另一边耳朵，侵犯得愉悦。
    希洛祈感到事态不妙，发难说：「别闹了！放开我，等一下我们就能出去！」
    「妄想。真的能出去，早就在你吃了肌种子后就出去了！」
    「还有健种子！」
    「健种子不过是让你精力充沛一些。你看你的手都怎样了？自讨苦吃，白痴！」
    「我不做！做爱应该要找跟自己两情相悦的人！向日葵你这是不对的！」
    希洛祈不再理掌心的触感，用力挣扎。挣扎彷彿有效用，他感受到向日葵的唇离开了他的耳朵，但这回换作耳膜遭受强烈袭击。
    「嗯嗯……喂，别摸得这么用力，我.会.痛。」邪恶的少年硬要把处男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的两点，音质是淡淡的：「蠢材奴隶，想不到你这么好色呢，小看你了。」
    希洛祈打了个颤，不敢动了。向日葵又操纵他的手在自己胸前抚摸打圈，低低的在他耳边笑问：「想不想要我？」
    这根本就是夏娃手中的毒苹果。
    希洛祈霎时觉得力气全失。都用来维持心跳吗？
    「想要我？不想要我？还是先体验几分鐘再决定？」向日葵如蛇般舞动自己的裸体，身体的每一环节都不平均地压向希洛祈，「你摸清楚一点，你这脑子出水的傢伙把我摸成怎样了？原本我的这里不是这样子……」
    希洛祈屈曲的手有点抽筋，反反覆覆地摸到两颗小圆珠。前一刻还是软绵绵的像棉花，只是少年一下下撞过来，他感觉到指间的珠子涨起了，变硬了。
    后颈绕过了稍重的吐气，造成听觉和触觉的双重刺激。
    「喂，说呀，变得怎样了？」
    向日葵轻轻撩高他的衣服，背部更传来了皮肤相抵的热气，更令人失神。
    「快说啊，我的乳头被你玩得怎样了？」
    希洛祈咬紧牙关：「别玩了好不好！我一定会帮你逃出去！」
    「你回答我，我就放了你。」
    「呃？」
    「我的乳头啊，你觉得怎样？」
    「我才不可能回答！」
    「呵，为什么不能回答？连你自己也不敢说吗？」
    「不、才不是……」
    「也好，那我就不放过你了。」
    金发少年伸出舌头，在希洛祈后颈舔弄一口，痒到骨头里去。希洛祈实在扰不了，动身逃到墙边，后面的人毫不留情地压下来，扯开他的衣领。从锁骨延伸而至的肩膀很宽阔，皮肤浮现劳动后的微汗，以及雄性的气味。
    向日葵在他的肩膀慢慢地亲吻，每次唇落，都会发出「嗦嗦」的吸吮声，让人希洛祈酸酸麻麻。偶然，夹杂几声零碎的笑，然后是向日葵柔情至极地吻他的脸，用力环抱他的身体。
    真舒服。
    向日葵的挑逗技巧，似乎远远超过清遥，令人欲罢不能。
    希洛祈咬着舌头拚命忍耐，告诫自己绝不可发出任何呻吟。
    「忍得住吗？」
    向日葵光溜溜的手臂鑽到他前面，修长的五指碰到他的裤襠，只不过是对艺术品般的轻轻触摸，也令他小腹一热，舌头几乎被自己咬断。
    不敌的希洛祈只能微喘着气，尽早就范。
    「……那、那个，我说了那句话，你就放开我？」
    向日葵把下巴叠到他肩上，歪头问：「哪句？」
    「你……你之前问的那句！」
    「你在说哪一句，我根本听不懂。」
    希洛祈头昏昏的倒向墙角，声细如蚊：「……你……说过，乳头。」
    「你的乳头怎么了？痒了？想被我舔？」
    向日葵的手慢慢攀登到肚子，希洛祈乾脆把身体前方全部贴住墙壁，不容对方有机可乘。
    「……你！你刚刚说过，我只要回答你的乳头变成怎样了，你就放过我！」
    「啊。」向日葵点头，「嗯，我不说谎。」
    看见一丝妥协之光，希洛祈稍微放松了些，但他不会遗留半点细节：「我回答了你的乳头问题，你就马上放开我？不会再碰我？不会再这样子玩了？」
    向日葵恐怕没料到希洛祈会问得这么仔细，他思索颇长的时间，答的时候倒是很爽快：「好，你说完了我就开心，就不再碰你。不过离开酒仓后，这种无聊的约定可以丢了吧？」
    「可以。」
    向日葵把温软的唇凑到希洛祈耳边，话中盪出酒色的魔魅：「欸。那你快来说说，你觉得……我的乳头怎样？」
    希洛祈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用尽自己一生的羞耻心细声回答：「挺起来了。」
    向日葵清脆一笑，刻意找碴：「给我好好地解释清楚。你是说我的乳头挺起来了，还是你摸着我的乳头时下体就挺起来了，还是两个都挺起来了？」
    希洛祈哽了一下，只好咬着牙满足对方的要求：「……是你的乳头挺起来。」
    「下一题，我是被谁弄成这个奇怪样子？」
    希洛祈涨红了脸，一时间也不知该羞还是该怒：「你不是答应过我，我答完你就放手？」
    「你乖乖回答，我开心了就会放过你。多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人开心，不划算吗？」
    「这叫甜言蜜语吗！」
    「我说是就是，你有意见？」
    向日葵强而有力地说，右手也强而有力地摸到希洛祈的下阴，吓得他耳根发红，急叫道：「我说！说！只是说你所谓的甜言蜜语吧！你别得寸进尺！」
    「好。」傲慢的少年把手置至腰部，以情人式的柔语再问一次：「那么……希洛祈，你知道是哪个无礼的傢伙把我的乳头摸到挺起了？」
    希洛祈满腔委屈，内心天人交战许久，终于嘶哑地张嘴。
    「……我。」
    「不是『我』，是『卑贱的小人』，知道不？」
    向日葵这么喜欢角色扮演吗？这么喜欢叫他当奴才吗？希洛祈在心里不断抱怨，最后还是採用奴才式的调子哄哄对方：「……好，知道了，我是卑贱的小人。可以吧？」
    「你自己重新说一遍，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是我……是卑贱的小人摸了你的乳头，让你挺了。」
    话刚说出口，希洛祈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夹紧双脚，骇然感觉到自己下体有点起色。难道穿了奴隶的麻衣，人也会自动变成受虐体质吗？道具装备真是可怕！
    明明是这种下流的话……
    向日葵满意地笑了，兴奋的音节听起来就像「s」这个英文字母一样曲折：「你这笨奴隶！对着我要用上『您』这个字吧？」
    「行行行！是卑贱的小人把您摸到乳头都挺起来。」
    「给我说大声点，你到底犯了什么罪行，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罪、罪行？」
    「变态怪叔叔带着初中小男生进入男厕，把小男生的乳头吃乾抹净，你认为这是什么罪行呢？」
    自己把衣服全脱光光，再强迫别人摸乳头，谁才是犯罪者啊？不过，希洛祈接受现实了，不管了，他只能认命：「……是卑贱的小人性侵犯您，摸您的乳头，请您原谅卑贱的小人吧？」
    禁錮着希洛祈的少年身体终于移开，伴随着无限的欢乐笑声，一直环绕着小仓库。
    希洛祈总算获得自由了，他连忙挥动泛酸的手，积存了满脑子的责骂却轰不出去。相较于向日葵的无赖手段，他更懊恼自己的身体会这么不争气，只是说几句下流话，裤襠已经升起了小帐篷。
    兴幸的是，根据刚才的协议，向日葵不会再乱摸他，应该安全了吧。
    希洛祈悄悄回头，却见金发少年笑吟吟坐在最高的圆桶上，半张双腿，似乎没有打算把衣服穿回去。希洛祈急忙转身不再看下去，可是那被他摸得有发红的两点，连大腿、臂部的流线已映入眼底。
    「你、你快把衣服穿回去！」
    「真好笑。我跟你的约定没有这项吧？」
    「什么？」
    「你要我穿衣服，你就得脱衣服。我穿，你脱，可以不？」
    向日葵早有预谋地开新条件。
    希洛祈不管了，那人要继续裸体是他的事，只要安份守已，面向墙壁，什么都不看就没问题了。希洛祈检查体力状况，刚才的吵闹反而让他回復了些许力气，再配合活力水晶，体力是没有问题的。
    通关事件是离开斗兽场，不是completehonce。
    希洛祈摸摸微肿的拳，再次将全副精神聚焦到墙上，用力打过去──
    「……嗯啊！呼！」
    拳头因为那不知名的噪音，歪了。
    希洛祈望向声音的来源，后方的酒桶之塔上，金发少年的手来到两腿中间，五指握住阳具，慢慢揉动着。
    希洛祈晕了，前额直撞到墙壁：「向日葵，你怎么了！」
    「你以为我想的？要怪就怪那个好色又下贱的奴隶把我弄到挺起来，我非发洩不可！你呢，乖乖干活吧！」
    这个向日葵不但有很重的少爷脾气，还宇宙无敌级的任性。希洛祈摀着嘴，居然还为这个男生的怪异行为而失笑，不过笑容很快拧成无限烦恼。
    向日葵分明在欺负他，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无视。
    希洛祈深呼吸，第二下拳头又衝过去。
    「啊！……真舒服，给我再用力点……」
    希洛祈忍不住想：这个任性的小少爷绝对有资格当声优，不仅喉咙拥有奇功，那皮肤摩擦的响声也扮演得出神入化。
    他吹了吹拳头，第三次击墙。
    「嗯！啊……快过来，帮我舔舔，呜呜……嗯……」
    「舔」这个尾音结束后不久，竟然传来吸吮的音效，水声嗦嗦，混合了连串微喘。
    希洛祈把头发覆盖到耳朵，根本阻不住对方的闯入。发红的十指用力前屈，却怎么也捏不成拳头。
    危机越来越大了，浑身都有千条虫子在爬，尤其是下半身。他乾脆举起脚，把全副力气踢过去墙上。
    「啊！走开，你的脚……别、别撞进来……这么用力……」
    这句恰到好处的配音刺激到他的下身，他匆忙用双手按着自己的腿间，企图想把那个要直衝出裤子的傢伙压回原位。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能够正面对视，就不会產生幻想吧？他一定会看见向日葵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的一幕，他会用力嘲笑，于是向日葵生气地大叫「不玩了」。
    用美好的藉口欺骗了理性后，希洛祈迎来了心底的慾望，慢慢转向后方。
    向日葵没有仰视天花板，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希洛祈。
    向日葵有没有演戏，却是看不透。他的两颊有点汗光，唇色像涂了草苺酱一样红润多汁。修长的双脚朝着希洛祈m字形大张，在那已然直立的分身上覆盖着他蠢蠢欲动的右手。
    这回希洛祈没有害羞地挪开视线，也没有把放在旁边酒桶上的发光地图收起来。在淡淡的蓝光下，他的蓝眼珠在向日葵的裸体上徘徊，从扣着木桶的脚趾慢慢望向那禁忌的部位，顿时感到喉咙烧得发燥。
    对方狐媚的笑着，并把两腿长得更开，让下方每个部位都被光芒照得一清二楚。
    既为同性，男性的生理构造，他当然明白，单纯的裸体根本不足以迷惑人。在身体之内，肯定还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可以钓出他人的慾望吧……
    「喂……下流奴才，干什么看着我？你……不是要带我出去吗？」
    金发少年嘴角含着手指，手指往舌头上一动，说话就变得迷糊不清，还有点水光淌出来。
    希洛祈注视着唇下的那丝水色，咽下口水。
    「你……向日葵，你的属性不是毒舌攻吗？现在怎么……」
    「嗯？我怎么？」
    「这样像受吧……？」
    向日葵把嘴里的手指抽出，湿湿地点到挺立的乳首上：「啊？我哪里像受？」
    「屁股，有点露出来吧……」
    「喔？相比起我前面还未满足的阴茎，你更在意我的屁股……真是变态啊？」
    金发少年的双手越过大腿后面，整个人向后倾斜。这下不单是前方的性器，连屁股、乃至是股间的小穴都全数呈现。希洛祈的手不安地在喉核上打圈，浑身发痒；向日葵笑意更浓，靠在墙上，几缕金发飘到眼下。
    「你想看我的屁股啊，现在看到了，满意吧？」
    「不是……」
    「看还不满足？摸我的乳头还不够，还想摸这里吗？」
    说完后，他的手从大腿来到下阴，在浑圆的臀部打圈，正巧是希洛祈的手指在喉咙上的相同动作。
    希洛祈立即把双手放在两侧，眼珠却忠诚地跟着对方的手在转。
    「你看你的蠢样，下面都有感觉了？」少年细长锐利的眼睛化作狐狸眼，似乎更能看透人心，「希洛祈，你想干我，对不对？」
    「不……」
    「那你眼也不眨是看什么？」
    「我、你……」
    「真的不想干我？」
    「不！」
    向日葵伸出细长的中指，放在股缝之间，在那神秘的小穴前来来回回，指头还刻意在小穴附近按下去，造成插下似去的视象错觉。
    「你没有想过要这样对我？你真的没想过要用你那根发情的傢伙插进我这里？」
    希洛祈想大叫没有，但话未说出口，幻想却随着对方的语言狂飆：为什么下身会这么飢渴？跟别人做爱，达到兴奋的至高点，到底是怎样的感觉？进入对方的身体，用力衝刺，这个高傲的少年还会这样子戏弄他吗……
    既是好奇，更是慾望。
    好想试试看。
    好想要。
    好想做。
    他无助地甩了甩头，可是怎也甩不走在体内疯狂彭涨的性欲；脖子怎么转，最后还是会转向那个坐在木桶上，极为性感的男生。即使眼皮闭合，下一秒还是会难以自控地张开，聚焦在他那个敏感领域。
    「呵，希洛祈，你真可爱？不过是虚拟游戏，在这儿你做什么都是假的，有什么大不了？怕被我笑是没技术的处男？」
    希洛祈猛地甩头，规矩条文塞满了脑袋，化为语音，用最后一丝平衡去抵抗：「不是，我要跟喜欢的人做，我必须跟喜欢的人做，我喜欢的人是……」
    「你不是说你不会爱人吗？你跟谁做都没关係吧？」
    「不是，我要跟喜欢的人做，我必须跟喜欢的人做，我喜欢的人是……」
    向日葵把双脚撑得更开，不耐烦地叫：「你喜欢谁？我不想听！少废话，快过来，脱掉你的内裤，插我！」
    听到这番淫荡又极度粗俗的命令，希洛祈浑身一颤，理智线立即断掉，脑里只剩下纯粹生理性质的欲望。他乖乖地走到少年的前方，仰望高高在上的他。
    tobecontinued...

 第二部：天命 18. Complete H Once!

    《xonline》（version3.4）
    18.completehonce!
    希洛祈不认为自己是受，可也不认为向日葵是受。
    向日葵比弱不禁风的亚沙和正太身型的清遥强壮得多，虽然比希洛祈略矮，但肌肉结实，力量不小，是《xonline》里普遍的高中生玩家体格。
    他的言行举止会令人联想到优雅又粗暴的贵族绅士，不过持刀对付敌人的帅气姿态，绝对会让人拍手讚叹。
    在认识向日葵以前，希洛祈根本没想到这样子的男性也能作出一层又一层的诱惑。
    更奇妙的是，金发的少年刻意张成m字腿，表现得极度淫荡，却不失专属于他的傲慢。
    「还不把裤子脱掉，站在那里呆什么？」
    「啊。」
    希洛祈听话地脱下那套残旧的僕人麻裤，纯白色的内裤暴露出他最原始的慾望。
    「奴隶的内衣品味真差。」向日葵懒洋洋地傍在酒桶上，说：「把内裤丢到一边再上来。」
    他把内裤乖乖剥掉，下身的硕大感受到空气里的点点凉意，使希洛祈回復一点神智，不自在地扭过头。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对面的少年继续向他进行恶意的挑逗。
    「希洛祈，快来帮我解决，我里面痒死了……」
    「可、可是，我不会……」
    「啊？你这臭虫是说，我要教你怎么干我？你该不会连屁眼长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我指出来给你看？」
    「呃，不是……」
    「不过，这也没问题。」向日葵讥笑道，「你先用狗的姿态爬上来。」
    希洛祈一步步走向少年旁边，才刚坐下，就纯情味十足的合起双脚，把自己的重要部位挡住。向日葵半跪在圆桶上，以攻的豪爽手势把希洛祈的双脚掰开。
    「……啊！」
    「变得很大了吧？」向日葵恶意的食指在外露的阴茎上轻敲，嘴唇贴到希洛祈的耳朵：「你这里，怎么会变得这么大？」
    「我……我不知道。」
    「哦？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大？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希洛祈轻咬嘴唇，呼吸渐急，无法说出答案。
    金发的少年笑容不改，自信不减。他大胆地坐进希洛祈的大腿中间，两手勾住他的肩头，让那根挺拔的阴茎顶向自己的屁股。
    邪花式的再度媚笑，使希洛祈浑身打了个颤，眼也不敢多眨。
    「你这里为什么会变大？嗯……还……还很热。」
    向日葵一边说，一边收缩屁股，把对方的分身夹紧在股肉之间。龟头顶入股缝，溢出一点点透明的汁液，茎身也因为那温暖的包裹而胀大几分。希洛祈不禁吐了口气，整个脑轻飘飘，如入仙境。
    「啊……希洛祈，你又变硬了。为什么？」
    他闔上眼睛，终于回道：「那当然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做了什么，让你的那个地方涨成这么可怕呢？」
    「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向日葵歪着头装不懂，屁股偏要在对方直立的阳具上前后摩擦，当后门滑到顶端的时候，他刻意放慢速度，让阳具不断轻轻地戳弄他的穴门：「真痒啊……你看见我的身体，就精虫上脑，下面整个肿起来？我的身体令你发情，这就是你的答案？」
    「呃……」
    「答啊，答不出吗？」
    浑圆的屁股又在上面蠕动，好像要把他的一切全部吸进去。希洛祈望向自己的下体，还有向日葵的下体，两个人最敏感的地方都连在一起了。
    都爬到向日葵身边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很清楚明白，别胆怯，一切都是调情用的语言，没什么大不了。好好享受，别想太多。
    他闭上双眼，主动伸出手捧着少年的腰，同时把羞耻心拋诸脑后：「……对，我是看到你的裸体，很有感觉。」
    耳边传来了几声碎笑：「呵，有什么感觉？」
    「就……衝动，吧。」
    「嗯？什么衝动？」
    「……想摸你的衝动。」
    「想摸我哪里了？」
    「……每一处。」
    像是要奖励诚实的好孩子，向日葵牵着他的手，带领他探索自己的身体：沿着背椎而上时，他能感觉到向日葵的身体触电似的发颤，臀部夹得更紧；摸到锁骨，对方敏感地缩起双肩，口里喷出一声短促的喘息，上半身黏过来，陷进他的臂弯里。
    明明是挑衅者的向日葵，现在却有气没力的，身体压下来，把希洛祈的性器重重地坐进去，顶部微微插入了穴门。希洛祈舒服得受不了，他从来没试过自瀆或梦遗，正因如此，他无法压抑欲望。他搂住向日葵的腰，下身几番往前挺入，让阴茎在股间滑动，但是分身却不断从小穴旁边溜走，好几次抵住菊门，却怎么也顶不进去。
    「蠢材！不是这样……」
    向日葵用力扭着希洛祈的脸颊，但希洛祈仍不放弃下身的动作，问：「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润滑，润滑都没有怎进去……」
    「用什么？」
    「我哪知道……啊、死处男！别乱插！你想做还是想杀人啊？」
    猛然被插入了半根的向日葵僵直身体，喘了口气，怒瞪某处男：「给我滚出去！你拿点酒，倒些进我后面！」
    希洛祈被这一骂，只好唯唯诺诺地放开少年，把一桶酒端过来，打开栓子，酒液从水龙头流出，泊泊滴到其他木桶上，在地图蓝光照耀下，犹如幽夜里发光的瀑布。仓库内迷醉的气味更浓郁了。
    向日葵翻身，让僕人将酒泉冲入自己的后庭。
    酒水沿着屁股的曲线滑到双脚，一串串的流到膝盖，化作点点白色泡沫。更多的淌至前方的双球和分身，与爱液结合，再滴滴答答地溅上木桶。
    希洛祈猛吞口水，眼里已不剩任何理智，急忙把更多的酒填入股缝。
    「喂！不是这样！你想把我后面都灌爆？然后姦尸？」
    「不，我只是想快点……我到底要怎么做？」
    向日葵捉着双腿，尽可能露出泛湿的菊穴：「蠢奴才，你用嘴含住酒……吻……吻我这里！那我才会考虑让你进来。」
    似乎傲慢的金发少年也觉得这种命令太羞耻，声量渐渐变小，有点犹豫。
    可希洛祈已经不在意了，他急不及待地含了小口酒，把向日葵的大腿抓到自己肩上，一低头，还真的亲吻了菊门。微张开嘴，将口腔内的酒液吐入穴内，再用舌头把漏出的汁液捲回去，舌尖鑽几鑽，敏感的小穴微微张合。
    金发少年溢出高亢的声浪，他扭动屁股，身姿像蛇般舞动，让对方的舌头可以更深入其中。
    希洛祈把新的酒水餵入后庭，不只舔逗小穴，更如野兽般激烈地在噬咬小穴附近的皮肤。
    「好甜……」希洛祈的感想很快又消失在绵绵亲吻上，他的嘴唇慢慢溜到下阴，他想也不想就把双球含住，牙齿轻压下去。
    向日葵眉头轻皱，以手臂挡住嘴巴：「……别……别咬啊……」
    希洛祈放过小球，转而含住向日葵的分身，将顶端藏吮入口腔内。嘴一吸，向日葵一下子的快感扑到脑门来。他转身，大腿紧紧夹住希洛祈的头，双手捉住他的头顶，陶醉地闔上眼，感受下身的阵阵律动，一丝唾液随着呻吟而淌出嘴角：「……继续来，想要……上、再上面……嗯……」
    希洛祈如狼似虎地吞食着，只不过是把阴茎的根部含住，向日葵就兴奋得弓起下身，连连喘气，汗水淋漓，耳根涨红。下体一次又一次擦过希洛祈的脸，不知何时，向日葵的柱身已被希洛祈完全含过，湿漉漉的。
    向日葵慢慢挺起身，暂且把希洛祈推开，声带变得很沙哑：「……你有什么感觉？」
    「很舒服。」
    「呵……你喜欢我的身体，我令你完全勃起，你恨不得现在就插进我……是吧？」
    「嗯。」
    向日葵握着自己的分身，顶部对着希洛祈的脸颊，邪笑地命令：「你给我好好说全句，你对我的身体有什么感觉，你想怎么对我？」
    希洛祈贪婪地吻着少年的大腿，一边舔，一边盯着少年因为他的唾液而晶莹发亮阳具，诚实地道出慾望：「我的身体不听话。我想更舒服，我想、我想跟你做下去……」
    说完，希洛祈的手指用力抵住穴门，向日葵也享受到高点的滋味，一道精液射到希洛祈的脸上。馀韵未消，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五指还在慢慢套弄阴茎，将白液洒在希洛祈的脸。
    希洛祈从少年的两腿中间退出，有点茫然地以食指沾了些白色，放进嘴里品嚐。
    向日葵看得瞠大眼：「……贪吃鬼，你连这也吃？味道怎样？」
    「好像没味道，淡淡的。」像是想搞清楚，他捲了更多白液到舌上。
    「哈哈！你这个傻瓜！真是的！」向日葵为傻愣愣的希洛祈抹去脸上的湿滑，再往他嘴唇亲了一下：「嗯！你先帮我松弛后面，我让你干下去。」
    「……还未可以吗？」
    「性急的臭傢伙！你做得好，就可以快点插进去。」
    向日葵的手指在酒泉中游过，变得温润。他是毒舌攻，受经验却也相当丰富，食指一下子就推入自己的后庭，不见半点怯意。希洛祈看得喉咙发乾，每次深入，小穴便轻易的把手指容纳进内部；手指拔出，蓝色的酒也随之溅出来，把手指弄得更脏。
    向日葵很快就把实习机会让给处男。希洛祈模仿刚才所见，用沾了酒的食指越过洞门，很快就被温暖而潮湿的世界迷惑了。甬道把他的手指夹得很稳，手指被完全包围着。
    「唔……」
    插入两根手指后，向日葵开始受不住，嘴里又溢出美妙的呻吟。希洛祈尝试加快速度，当半截手指都越过禁忌之地，怀里的少年更闔上眼睛，忘形地舔舐自己的手指。
    「那个，你这里也会舒服吗？」
    「嗯……会啊，为什么不会？」
    「受也会舒服吗……」
    向日葵张开眼睛，笑了笑：「你想当受了？我可以成全你，保证不会让你痛，要不要？」
    「……我想当攻。」希洛祈像个淘气的小孩，话一说完，就把第三根手指都推入小穴内。这对向日葵而言似乎太急进，但他只是咬着唇忍受，在希洛祈探进去时张开括约肌，好让手指更顺利进入。
    当第三根手指完全没入穴内，向日葵终于熬不住，低嗔道：「不、不要这么快……」
    不只是身体的触感，回盪在耳际的魔音也不断推送希洛祈的进一步行动。
    他以三根手指快速抽插，又有蓝色的酒喷出来，但带有更多的黏性。他把手指放到鼻前，说：「气味不像酒了。」
    「死变态！你在嗅什么？」
    「……腥味吗？我不懂得形容。」
    「干！你在胡说什么！」
    「没关係，反正我摸过，也舔过。」希洛祈把手上的黏液放到舌上转了一圈，然后不通知一声就把自己的性器挤进对方的穴内。
    向日葵倏地僵直身体，又如鱼般曲起长尾。
    「啊！谁、谁让你……这么快……唔！」
    听不到缠绵的申诉声，看不见那眼中闪过兴奋里夹杂疼痛的泪光，希洛祈看着向日葵的甬道把自己的阴茎吞下，内心的野兽彻底暴走。他提起少年的臀部，一次又一次地将分身挺入去，屯积在腹部的火焰终于得到释放，同时燃点至更高温度。
    腰部反覆地向前摆动，炙热的粗根一抖，好像变得更胀了，将肉壁撑得更开。向日葵不知是痛还是快乐，脸一块红一块青的，喘气重不够氧气似的，胸口猛地起伏。
    希洛祈舔舔唇，又在里面衝刺了百馀次，依然不够爽快，他把向日葵的上半身抱到墙上，以半坐着的体位再次进入，双手细细摸着他高挺的乳头，让少年的快感加倍。
    「好……好痛！呜……继续下去吧……」
    被那硕大不断摩擦、攻入，向日葵的菊门已经全个红了，他呼吸紊乱，金色的头发也因为激烈性爱而乱飘，额头满是汗。
    希洛祈的攻势更深了，当阴茎全个没入小洞，向日葵双肩一颤，对方的阳具狠狠地顶到肉壁的最敏感的那一点。他忘情地伸出双手，勾住希洛祈的脖子，全身的肌肉跟着高潮而律动。
    「……好舒服……不要停、我想要你……哥……哥……」
    飞达耳里某个的重复单音让希洛祈缓下了动作，他的视线从少年的乳头移到少年的脸，混沌的脑子重新转动，想把那个音节分析出个究竟。
    少年的脸主动凑近，跟他唇舌相交，他的思绪马上碎化，把烦人的事情全部拋诸脑后。他抱着少年，与他拥吻着，毫不迟疑地将体内的慾望射出。
    下一刻，黑暗逐渐退散，光明重临。
    ＜恭喜你！你已完成《十之三》困兽篇的通关事件（特殊），现在你将会被送返场外世界。＞
    儘管如此，他还是捨不得就此离开，不死心地往甬穴又插了十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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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19. Complete H Twice & more...

    《xonline》（version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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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镜湖是令人又爱又憎的湖。
    对于那些ai，这儿是个勾起他们无数幻想的世界，一切达不到的梦都在水里。只需看上一眼，就会完全入迷；抽身回头，方会发现旁边根本没有所爱之人，空馀下被背叛的回忆。
    如果是喜欢，为什么会留不住，任人抢走？
    如果是喜欢，哪怕被抢走了也会不死心地追在后头，誓要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而非自暴自弃，或是毫不在乎。
    「……所以呀，桀桀！那些ai被我抢了就乖乖认命。那些不懂得真爱为何物的臭傢伙，连争取都不知道，根本不配拥有我的孩子！身为爸爸，我要为我儿子物色最好的老公和老婆！」
    「废话说完了？你什么时候才走？」
    「小清遥，你要当我的老婆，知道老公的事是应份的！」
    「想我当你老婆？你就努力找冰零吧，别烦我。」
    「是老婆你在挑拨离间，对不对！小冰零对我更冷漠了，现在看见我就跑！」
    「不是你攻略技巧太烂吗？」
    宙斯没有回答，也许是不想正视这个尷尬的问题。他维持背对青镜湖的方向，静默一会儿，忽然正起脸容：「小清遥，你有这么喜欢青镜湖？沉迷幻象可不是好事！」
    「我只看到自己的脸喔。」
    「桀！还不懂得爱情滋味？老公现在就教你……」
    宙斯大叔想扑过去，可是身体一离开湖边高石，目光差点就对上青青的湖面，他吓得急忙缩回去。
    清遥向他投了鄙夷的眼神，气定神间地打开选单，发现希洛祈已经回来场外世界。他马上跳起来，用胜利者的笑容面对宙斯：「哟，我的小宝贝回来了。」
    「什么？」
    「我要出岛去迎接我最最最宝贝的希洛主人囉，你慢慢去掠夺冰山的心吧？掰掰。」
    「不、等等！小清遥，你要去多久！」
    犬耳男孩没理搭大叔，含笑离开青镜湖，想着那傻傻的主人，心情霎时变成了晴天。
    ※※※※※※
    胜利者庄园回来了两个狼狈的少年。他们的身体没有黏在一块儿，因为衣服已经变回来：希洛祈的休间服和向日葵的校服，都齐整地套在他们身上。
    但两人的脸，分明是前一秒才完成苟且之事的潮红脸。
    向日葵很快便调整了呼吸，豪爽地站起，身上仍残留着诱惑的味道：「走了，以后别找我。」
    「别走。」
    「哼，做上癮了？」向日葵正要回头嘲笑，他却突然摔了一跤，掉到希洛祈怀里。
    希洛祈想也不想就吻着金发少年的脖子，还想脱掉他的衣服，犹如从牢笼里爬出的飢饿野兽。向日葵气得甩了他一巴：「疯够了没？给我停手。」
    「我想要，我还不够……」
    「不够就回家打枪，不要烦我！」
    希洛祈不听，把向日葵压倒地上，一边汲取他他嘴里的津液，同时伸手摸他的屁股。
    衣服回来，但身体的状况维持了剧本结束前的状态，这一扭，小穴的白液都流出来，把向日葵的黑色西裤弄湿。希洛祈隔着裤子玩弄，那可爱的屁股就羞得东闪西躲，好几次小腰撞向他的下阴，简直要命。
    攻值跟受值会影响在h时消耗的体力。向日葵的受值本来就偏低，因此他更显得筋疲力竭，任由希洛祈在他身上啃了十几下，才打开道具袋。
    十几支全新的电击棒在武器袋内候命，绳索、小刀等也等待着主人的安排，任何一件武器也足够让希洛祈倒地不起。
    向日葵的手指摸上电击棒。当手掌从道具袋抽出来，他的手上却什么都没有。
    「……希洛祈，这是最后一次！做完我要走！」
    他没有刻意勾引希洛祈，也没有表露出高兴的反应，仅是认命地张开双手，任人鱼肉。
    伏在他身上的人二话不说便扒开他的衣服，失常地品嚐他的身体，再度将那灼热的东西插进去。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自然会有第三次、更多次。
    当然，那都是在lv3玩家的屁股辛苦得走不了路、体力值只剩不足10点的艰难时候，希洛祈的乘人之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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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20. 心的归宿

    《xonline》（version3.4）
    20.心的归宿
    失去理智的希洛祈渡过了一段非常欢愉的时光。
    可是当体力值下降到只剩个位数，四肢不听唤，久违的理性连同价值观一併回来。就像酒醉后的清晨，他摸着发涨的脑袋醒来，身边竟多了一个全身赤裸的人，皮肤上有无数吻痕，后方仍张张合合的私密处更流着汨汨液体，白中混合了几丝红血。剎那间，恐惧与愧疚侵袭而至，他打了个哆嗦。
    他想马上换好衣服逃跑，但体力不足。
    希洛祈不敢多望金发少年，紧闭着眼道歉：「那、那个……对不起！」
    身旁传来一声无温度的冷哼：「希洛祈，一个对不起就可以强上别人吗？我杀了你再跟你道歉，好不好？」
    「可是，是你勾引我的……」
    「靠！你以为我喜欢？你以为我喜欢被一个变态gm在监视我被插屁股？我是为了完成那该死的剧本才这样做！我要是真的精虫上脑，第一眼看到你就会上了你！没脑子！蠢材！」
    说得也对。他们前几天一直都没做过什么事。希洛祈心里越来越乱，却不知道能作出什么补偿，只能咬着嘴唇，用力地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刚刚那七次是──」
    「闭嘴！别给我再想刚才的事！把你的死脸转到另一边，我不想看到……你不要呼吸、我不想听！」
    《xonline》的下午十分清凉，一阵风扫到他们光溜溜的身体，两人一同打了寒颤。幸而胜利者庄园是危险区，四週荒芜，没有特别建筑物，平日鲜少有人经过。
    向日葵首先恢復活动所需的最低体力，他用希洛祈的衣服抹乾身体，然后下线、上线，系统自动为他换上原来的不良学生装束。
    接着，他狠狠刮了希洛祈一巴。
    「谁让你乱来！没分寸！没节操！看到男人就发狂！大变态！」
    向日葵一拳击中希洛祈的胸口，希洛祈无法反抗，忍痛受罚。
    他对向日葵明明谈不上恋人的喜欢，两人却做了。做了一次还不够，他竟然嚷着要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
    那时候耳边充斥了一堆「停」、「够了」，他却继续顺从身体的意愿。足足七次，使对方流血也不罢休。
    自己一定是病了……
    「希洛祈你去死！满脑子都是h！哼！」
    体力差不多又见底，向日葵却仍未发洩够本，从道具袋掏出匕首，刀光闪闪。
    希洛祈不下线，不逃跑，闭上双眼，等候向日葵对自己处刑。
    凉风划过，他的肩头异常疼痛，却不是被刀片所伤。
    向日葵的手仍握着匕首，但扑过来的却是牙齿，牙齿在他的左肩上深深咬下去，比真刀子戳进去还痛。
    「……希洛祈，你欠我七次！」
    少年缓缓站起来，跛着脚似地离开胜利者庄园，甚为狼狈。希洛祈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左肩的痛楚迟迟未见舒缓。
    等了许久，手脚终于能够动弹。希洛祈缓慢地把衣服穿回去，身体还是黏糊糊，很不舒服。他重新登入游戏，情况没有改善，看样子必须清洗一番。
    「回去吧……」
    他抱着胸口呢喃，攀着石柱爬起来，想起了那间小竹屋，还有总爱坐在凉椅上给他畅谈游戏世界的玩家。
    清遥。
    他粗喘一口气。
    清遥。
    双脚忽然动不了。
    清遥。
    内心从未试过如此惊惶。
    他怎么会跟向日葵做了？不应该的。他应该跟生命中最喜欢的人做爱。
    性爱的快感消逝后，精神的一部份也被挖走，只剩下空虚；空虚又将性爱的馀韵转化为污垢的锁链，禁錮了他的灵魂。
    这时，视野的上方跳出一则最新短讯通知，标题是：「你在哪儿？」
    寄件人正是清遥。
    希洛祈怔怔地看着这简短的几隻字，看了几分鐘，依然没有把短讯打开阅读。
    他关掉所有系统通知，抓紧上衣，歪歪斜斜地跑向小竹屋的道路。风吹不走身上的湿气与味道，使他不断乾呕，他急需一个可以清洗污垢的场所。
    路上没有人，但他还是不安地四处张望，害怕被人发现。脚下的奔跑声幻化成夺命乐章，催赶他没命地逃。
    越过度假村大门，边缘领域有座游泳池，他连衣服鞋子都不脱就跳入池中，猛地用水冲洗。他整个头都潜进水里，五指插进发间狂梳，务求令每一根头发都要没有污点。
    他在泳池内泡了近半小时才攀回地面，心情反而更加暴躁。
    应该跟自己爱的人做爱。不应该跟向日葵干那种事。
    为什么他会被一时的快感迷惑？今天是向日葵，明天是另一个人？
    希洛祈按着额头，水珠在皮肤上乱滚，他没管。背着蓄满水的沉重衣裳，走向山丘小竹屋的阶梯也变成漫长的公路，脚下沉甸甸，心也沉甸甸。
    久违的青竹淡香扑至，鼻子通了，胸口还梗着，难以呼吸。他越过石梯的最后一级，来到大开的门前。
    他听到熟识的嗓音。
    「……希洛？你怎么了？」
    在朴素的小竹屋内，熟识的男孩歪着头，从长椅上走过来，脚步声清脆明快，好像报春的小鸟，令人更加不敢接近、玷污，就怕一碰到，对方会毫不留恋地飞走。
    清遥。
    这几天希洛祈经常想起的人，现在却成了他最不想碰见的人。他别开眼神，想拔腿就跑，但双脚比刚才更沉重，好像绑了块大石头。身体唯一能动的，只有那正在打战的牙齿。
    「希洛……怎么回事？」
    犬耳男孩瞪大了黑眼睛，两隻手指才刚碰到希洛祈全湿的棕发，便被狠狠甩开。
    希洛祈抓着发皱的衣服，嘴缝挤出一句：「……不要问。」
    他稍微平静过来，挥手唤出游戏选单，注视「离开游戏」四字。
    还没按到键上，手便被拉往后面，选单如烟雾消散。他被清遥从后方拥抱着，十指也被对方的双手包笼着。
    「希洛，我绝对不准你这副模样下线。」
    他这时才察觉，自己的手也在发抖。
    他以为清遥会打破沙锅追问他，他以为丑事必会暴露。不过，清遥什么也没说，直至他的手不再颤抖。
    希洛祈衣衫湿润，滴滴水珠继续沿着发线淌下，把清遥的脸也沾湿。对方并不在乎，他依然搂着希洛祈，嘴唇好几次无声张开。
    良久，男孩终于问了。
    「剧本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说着，把猛然一抖的希洛祈捉得更紧：「……不想说也没关係。说，还是不说？」
    希洛祈慌惶地转头，只觉清遥的黑瞳儼然是一道银河，银河里倒映出来的自己，是隻落魄的可怜虫。
    看着银河中的自己，他试着开口：「我……我刚才、上了别人。我很脏。我很讨厌。怎么办？」
    耳边流转的，是温柔的话语：「没有人一出世就是乾乾净净哦。」
    「那么，我是把本来就不乾净的身体弄得更脏。」
    「不喜欢脏？」
    「当然。」
    「不过，《xonline》里比你更脏的人多的是。比如我。」
    「清遥才不脏。」
    「嘿，什么叫脏和不脏呢？脱光衣服做了一场就脏？希洛，你没见过我在干什么，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当然不觉得我脏。你要是看到了，就会明白『魔高一丈』吧？」
    希洛祈想，不脏，清遥才不脏。这个转生玩家总是扬扬得意地跑去玩h剧本，动不动就作弄他，在他身上乱摸，但不会恶意待人的。
    清遥绕到主人的前方，像唱着摇篮曲般，轻轻摇晃他的手。
    「嗯？希洛，你觉得我不脏，是吧？」
    「清遥一点也不脏。」
    「那么，你也不脏啊。」
    「可是……我……接受不了。为什么我可以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做？我……」
    「我接受你。」
    「什么？」
    「没关係，你接受不了你自己，我接受你，行了吧？现在的你跟以前没分别，都是个天真纯情的傻瓜呢。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以后别做，耿耿于怀也没用。」
    这番话不知是安慰还是在讽刺，糊里糊涂，却让人心头一宽。希洛祈反握男孩的手，清楚感觉到胸口那崩塌了的角落瞬间被填满。
    他迷惑地皱眉，五指施力，被牵着的手、牵着的手，明明白白地传来了对方的体温。
    「好点没有？」清遥给他淘气一笑，刻意摇晃头上的犬耳朵：「宝贝主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这把声音，真好听。
    希洛祈的情绪平復了些，回到竹椅上，努力整理他这几天的记忆。小男宠坐在他旁边，双手已放开了主人，但希洛祈仍然下意识的牵着他的手。
    四月的下午，春风吹拂的度假村，到处洋溢着翠绿盎意。位于高处的小竹屋内，那个新手玩家跟老玩家一同坐在长椅，倾诉着这几天所遇到的事：
    神经质的gm杜蕾斯，跟踪他的傲慢少年向日葵，荒谬的h通关事件，突如其来的《十》剧本，来去如风的菲小飞。从斗兽场辗转至金乡镇，被困仓库，酣醉地做了那种事情来。
    完成剧本后，回到场外世界跟向日葵做了另外六次，希洛祈也简单提及，他也很意外自己竟会全然坦白。
    他怯生生地低头，不时偷瞄清遥。那个黑色的高手玩家看着地板沉思，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希洛祈的目光，黑眼珠闪了闪，转出一层温柔的笑意。
    他突然觉得，平常看见那个冷漠又坏心肠的清遥并非真正的清遥，眼前的才是真正的清遥。希洛祈情不自禁地继续看，渴求理解这一切。
    偏偏清遥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说：「看什么？」
    「想看你的脸。」希洛祈无比诚实地回答。
    黑犬耳顿了片刻，假笑一声，送他一个没好气的表情：「好，你看，我有事问！」
    「嗯。」
    他调整了呼吸，开始解剖希洛祈所遇上的怪人怪事：「第一，你能确定向日葵不是gm的人吗？」
    「呃，他说gm是变态，这算证据吗？……对了，在第三天出不了镇的时候，他还下线跟朋友通讯问攻略。」
    「这样并不代表向日葵不是站在gm那边喔。」
    根据gm的讲法，向日葵是一直跟踪希洛祈，才会无辜地捲入gm跟希洛祈的游戏中。但是，向日葵的「跟踪」未免太过巧合：他必须知道希洛祈何时上线，哪个时间玩剧本，在哪个地方出没。
    当然，这一切可能是单纯的巧合，向日葵刚好在街上看见希洛祈，于是跟踪；但是，向日葵带领希洛祈进入《十之三》番外、向日葵勾引希洛祈、向日葵达成了gm想要的completehonce!通关事件，也让人猜疑。
    听罢，希洛祈也怀疑自己是否被向日葵所骗。对方是lv3，道具好、技能多，怎么可能任由他攻？还连攻七次？
    「第二个问题。你不认为菲小飞非常可疑吗？你以前就见过他吧？」
    希洛祈点头：「嗯，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我猜，他可能是被gm玩弄的玩家，不断在剧本世界流浪，回不去场外世界……」
    他猛然想到什么，打开朋友清单，尝试把菲小飞加为朋友。
    ＜系统讯息：抱歉，没有这个玩家喔！请检查你有没有输入错误！＞
    犬耳男孩露出得意的笑容：「看，他果然是gm吧。」
    希洛祈窒了一窒，很久以前清遥已经这样猜测了。
    「可是……」
    「他在监狱床上睡觉，你跟他聊了短短几分鐘后又突然消失。如果他是普通玩家，会在床上睡觉吗？」
    「……因为他真是个怪人。」
    「如果他是玩家，他突然消失的原因就是他身上有瞬间转移的道具。既然有道具，他为什么要牛头不搭马嘴的跟你家常话？」
    「嗯……」
    「如果他是gm，一切就很好解释哦。」
    「可是，他比较像玩家。」希洛祈把以前的记忆勾出来，「在《十之一》士达的骑士受封仪式上，菲小飞一个人站出来，叫士达要面对自己的真心，最后他反而被士兵抓走。如果他是gm，根本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他从来没有伤害我，我跟他没有任何利益关係。他是我的朋友。」
    清遥还是对神出鬼没的菲小飞心有疙瘩，皱眉说：「是吗？不是gm，不是玩家，还有『他是ai』的第三个可能。」
    「呃？」
    「玩家玩了几天就不玩了，被遗留下来的ai没有任何游戏常识，就会像傻瓜一样四处溜。这跟你所描述的菲小飞差不多喔？什么『被神玩弄』呢，『找不到爱人』呢，『想回家』呢……」
    清遥这么一说，果真完全解释了菲小飞的怪异之处。
    至于杜蕾斯，两人倒有相同的意见：他纯粹是爱恶搞玩家的垃圾gm。为什么会找上希洛祈？纯粹是希洛祈倒大霉。
    关于希洛祈的状况分析就此告一段落。小男宠这边本来也要稟告宙斯的事，不过主人疲态尽露，身上水水的衣服还没换，他故且打住，只在下线前笑盈盈地拋出一句。
    「明天，我再告诉你吧，你肯定会吓倒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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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21. 后宫收成之日

    《xonline》（version3.4）
    21.后宫收成之日
    无论是学生还是上班族，白天都是繁忙时间，往往要晚上才能上线。
    昨日跟向日葵的事使祈洛希產生阴影，他从下午完成习作后便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拖到晚饭过后才进入《xonline》。
    一睁眼，便见清遥坐在竹椅上抖着脚，一脸不耐烦。
    「真慢，快跟我来。」
    清遥刻意卖关子，希洛祈一句问题也没有就乖乖尾随小男宠。只要跟这个老玩家一起，心里便踏实，什么也不怕。
    主宠二人在快步走了十馀分鐘至沿岸区域，用汽球的飘法离开第一层主岛，并登陆于a42离岛。
    离岛活像充满夏日风情的沙滩，一棵棵芭蕉树将沙滩包围，夜风使一片片的长叶子上下摇摆，搧出带着树香的气息。
    浮空岛没有海水，脚下的沙子非常松软，若是不张开双手维持平衡就会摔跤。走在前头带路的男孩子却行动轻灵，每进一步，小小的黑耳朵就会晃向一边，可爱得紧。
    希洛祈在后面看着，想像着要是伸手逗弄清遥会得到怎样的回应。这时石阶处突然冒出几个人影，最先赤脚飞奔过来的，是一个比清遥更小的小男孩。
    「遥哥哥！欢迎回来！」
    清遥笑吟吟地走上前，抱着男孩，又亲了亲脸：「小五今天也很好精神呢。」
    「嘻嘻！」
    「哟，后面是……嗯，黑二和傲三，对吧？」
    另外两个身影姍姍来迟，态度冷淡地跟清遥打了招呼，清遥倒是热络地回应，笑得极乐。
    希洛祈惘然地停下脚步，无法踏进他们的小圈子，直到清遥把他拉过来，当着眾人面前用力啾向希洛祈的脸颊。
    「这个是我的宝贝主人喔。」
    ※※※※※※
    前行的路上，越来越多ai凑过来。他们本来是要瞧瞧清遥和宙斯赌约的结局，现在则把希洛祈重重包围。
    「你是攻还是受？什么属性啊？」
    「呃，我现在是诱攻……」
    「啊？真是看不出啊。」
    「你哪里像攻？」
    大家好像没有恶意，但听起来就是令希洛祈胸口憋着的不爽。
    「那个那个！你跟清遥在床上谁攻谁受？」
    「喜欢用道具吗？」
    希洛祈不好意思地盯着清遥的背影，搔搔脸说：「那个……我、我们，没有真的做过……」
    「咦、咦、咦？不会吧！」
    「你们不是主宠吗！」
    希洛祈不知从何解释，微微红了脸。
    走在前方的清遥没有留意后面的八卦，他与黑二低声讨论赌约的最新状况。宙斯虽然努力接近新拐来的ai冰零，但那个像竹子一样的冰山受别说是吻宙斯，连瞅一眼也会露出满满的厌恶感。
    黑二说：「你赢定了。我们当中最快接受宙斯的天七，也花了整整一星期才肯跟宙斯说句『早安』。」
    「更河况那是个冰山小受。」清遥奸笑，他早已运筹帷握。
    一群人闹哄哄地进入平原上的雪色城堡，渡桥之时，希洛祈千辛万苦地挤到小男宠身边，嘴上没说话，倒是偷偷发短讯：
    「这些人是谁？名字栏只有一串id数字，跟以前见到的宙斯的ai一样。」
    清遥的嘴上在调戏傲三，垂在腰间的左手却敲着键盘回覆：「这里是宙斯的根据地之一，他们都是宙斯的ai。」
    希洛祈呆了，不可置信地环视身边的男生们。宙斯是抢掠新手ai的大坏蛋，但这里的ai个个笑容灿烂，像一群小孩子，全然没有被虐待的痕跡。
    进入客厅后，ai们散开，只剩黑二的五人小队带领两人上二楼。他们听从清遥的要求，打开尽头房间的木门，霎时间，希洛祈瞠大双目，愕然写满了整张脸。
    亚沙躺在床上，安寧的睡容跟雪色的被子融为一体。
    希洛祈百感交集，他的ai跟从前一样，那张睡脸十分放松，就像以前他睡在自己的大腿上。希洛祈为他盖好被子，出神地再看了一阵子。
    看样子，亚沙过得还不错。
    虽然活在宙斯手下，但并不是希洛祈想像中那种被恶意囚禁虐待的黑色日子。亚沙应该过得跟其他ai一样，经常展现笑顏。
    反过来想，他未必能够为亚沙带来什么。
    希洛祈和清遥退出亚沙的房间。黑二松下戒备，这才带领两人返回一楼会客厅。
    清遥陪在主人身边，为主人讲解这座岛上的人与事，週围的ai也会加盐加醋，一唱一和。由于那个该死的人贩子大叔不在场，希洛祈天生的好奇心瞬间爆发，连环发问。
    「我不懂。为什么你们愿意留在这里？你们不回去找主人吗？你们喜欢了宙斯？」
    「不是！」眾ai异口同声否定，彷彿「喜欢宙斯」此事是奇耻大辱。
    希洛祈更加不解。
    「不喜欢宙斯，还想留在这里吗？」
    「去别的地方也没用！我们的主人已经不要我们！我们能去哪里！」
    健七激动地拍着桌子站起来，还想说下去，却被黑二硬压回沙发上。
    黑二故作优雅地提起茶杯，下巴往上提：「我们留下来都有不同的理由，这理由绝对不是你所谓的『喜欢宙斯』。健七的主人是个为了私欲就把健七送给宙斯的混帐，小五的主人已经没有上线了，造物弄人，我们的生活也很坎坷呢。」
    说罢，他从金色花纹的茶壶倒出红茶，悠然吸入茶水的香气，完全没有坎坷的味道。
    这时城堡大桥降下，隆隆地一落一升。浩浩荡荡的脚步声从外面衝进来，希洛祈看见那个人，不禁火冒三丈，被时间冲淡的愤怒烧回来了。
    黑犬耳男孩用力握紧他的手，他咬着牙，抿唇而坐。
    对方已踏入大厅，清遥故作熟稔地笑道：「哟，你夺得小冰山的心没有？」
    宙斯大叔勃然大怒，一下子跳到男孩旁边，指着希洛祈和清遥两人紧握的手大叫：「你们两个放手！小清遥，你不是答应要当我老婆吗！」
    希洛祈还不知道赌约的事，只顾得着把自家男宠抱入怀里，气势汹汹地挡在前面，蓝眸子像海一样深沉坚定。
    「清遥是我的人，他是我的男宠。」
    说到一半，他发现这句不能完全反击宙斯的言辞，因为《xonline》是多夫多妻多男宠制的。他慎重地补充：
    「除了我，清遥不会有第二个男人的，请你死心。」
    此言一出，爱热闹的ai兴奋地吹起哨子拍手，现场一片混乱。
    「爱的宣言让人鼓舞！」
    「你明明说你跟清遥连上床都没有啊！」
    「哈哈哈，没有上过床还算老公老婆？说谎说太大吧？」
    「不、不……那个，老公老婆也不一定要上床吧？」希洛祈把怀中的小温暖抱得更紧，慌慌张张地向大家解释。
    宙斯像得不到玩具的大叔，原地跺脚：「希洛祈，你来当我的老婆！小清遥是我老婆的老婆！」
    「不行！」
    这胡乱的局势持续了大半个小时，别说ai们好像不会累，连玩家希洛祈跟宙斯都精力充沛地斗嘴，只有对一切没有兴趣的冰零坐在窗边看天，偶然朝嘈吵的同伴们一瞪。清遥也置身事外，很乾脆暂时下线洗个澡。
    虚拟的世界变得更加昏暗，夜星起舞。当清遥悠然回归，游戏里的他依然跟主人亲密接触着，只有姿势略变：他仍枕在希洛祈胸前，屁股倒是掉落希洛祈的双腿间，有点危险。
    话题还是老样子。
    「……就算我跟清遥不是真正的夫妻、主人男宠，也是感情很要好的朋友。如果他不是清遥，我不一定会跟他单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哼，真意外嘛！希洛小弟，你对小清遥挺用心！」
    「所以，我绝对不会放弃他。他要是不玩《xonline》，我也不想天天上线。」
    又说什么蠢话呢？清遥掩住主人的嘴巴，阻止那失控的曖昧发言继续传播。他看着窗外的幽林与空中的星辰，不疾不徐地问：「宙斯，赌约时间结束了吧？」
    一言惊醒梦中人，大家全都回过神来。
    「啊！」
    「咦？对啊对啊！」
    「快叫祭司大人出来！」
    「我早已经到了。」
    在二楼楼梯的尽头，穿着白袍的祭司轻轻步下阶梯，皮质的高鞋在客厅中敲出清脆的节奏。
    亚沙手仍抱着书，这回换成了薄薄的棕本子，但依然让人联想到圣典。希洛祈逾是观察，逾觉得不可思议，亚沙以前并不是这种表情淡不可见的孩子。
    「桀桀桀！」宙斯一个大屁股跌入沙发，幸灾乐祸地笑道：「刚刚希洛祈那个负心汉说了什么，你听得一清二楚吧！」
    祭司少年无起伏地说：「你早知道我在，刻意挑那话题不断问？宙斯，你很无聊吧。」
    「我不是重点！希洛祈才是重点，不是吗！桀！」
    宙斯狰狞的嘴脸无法令亚沙动容；理应有能力让他动容的前主人，亚沙却没有瞟过一眼。
    他仅遵照当初的约定，以祭司身份来到会客厅中间，ai们都恭恭敬敬为他开路。
    亚沙来到冰山系少年面前，问：「晚上九点已过。冰零，你有吻宙斯的脸吗？」
    果不期然，大叔脸色变青，状似亲密地跟冰零狂眨眼打眼色，冰零的面部立即浮现出一层厌恶。
    「下辈子我也不会吻他。」
    对于这直率的回答，亚沙满意地微笑，给大叔一个痛快的了结。
    「我宣佈，宙斯落败。从今以后，这个岛上的ai都是清遥的后宫。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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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22. 爱情的倒影

    《xonline》（version3.4）
    22.爱情的倒影
    「抗议！」宙斯压着桌子站起来，口沫横飞：「亚沙误判！我没亲到冰零，小清遥也没亲到！凭什么……啊！」
    说到这里，大叔傻愣愣地望向黑色小男孩，总算明暸对方的把戏。
    天真的ai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清遥便绕着大腿，再度陈述赌约的内容：「谁先亲到冰零谁就赢了，没亲到就是输。我们约定的是，宙斯赢了，我会成为他的男宠；宙斯输了，他的ai就是我的后宫。无论我输还是我赢都不影响结果。现在宙斯输了，对不对？」
    小五精灵地转动他的大眼珠：「对！所以我是遥哥哥的！」
    大家好像还没从这诡诈的不公平赌局中回神，全都沉默了；比较聪明的几位则望向清遥和宙斯，思考今后的人生。
    希洛祈听得半懂不懂的，只得出一个结论：
    「所以，清遥还是我的男宠啊……」
    这句喃喃自语的声量在眾人的沉默中扩大了数十倍。
    清遥朗声咳了几下，将大家的焦点从该死的主人身上扯回来：「宙斯，你答应的事不会反口吧？」
    宙斯没有动怒，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刚才还是个爱吵闹的变态大叔，但现在意外地沉着，连半点小动作也没有。
    「……你的要求是我的ai成为你的后宫，不等于我的ai要成为你的男宠，是吧！」
    「对喔。你的ai仍然是你的ai儿子，只是同时是我的可爱后宫群。」
    将这为数眾多的ai一口气纳入旗下未免太过火。点到即止，才不会引起反效果，令这位lv5大叔食言反击。
    宙斯把他刺刺的鬚根下巴摸了一圈，很是犹豫，显然是捨不得将自己的ai就这样卖给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腹黑正太。
    不过，他瞅了希洛祈一眼后，爽快点头。
    「好！只要你不强迫我可爱的儿子们做他们不想做的事，你和希洛小弟以后天天来这里都没问题！我欢迎！不过，一旦我儿子们不高兴……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嗯，好啊。」
    约定成立，有几个较热情的ai立即扑到清遥身上：「今晚留下来，我想跟你……！」
    「我只要一个纯纯的吻，来吧！」
    「大家，这、这样不太好……」
    「遥哥哥不准做花心大萝卜！」
    希洛祈正想补句「没错」时，清遥就以手势示意大家暂且散开。他向宙斯换上讨好的小狗式笑脸，甜甜地问：
    「嗯……这里的ai都是我的后宫，我叫其中一个后宫回家侍候我，没问题吧？」
    ※※※※※※
    另一天的下午，天高气爽，a42离岛依然热闹非凡，就像好动的孩子们展开双手，齐齐飞跃到天际，四处皆是欢笑。
    雪色城堡的房间窗户向阳。才刚上线，眼皮就感觉到温暖的光束从那排井然有序的方形玻璃窗晒进来。挺起鼻子，嗅不出阳光味，却嚐到清淡的檀木香味，在这个根本没有木头的房间显得挺怪异的。
    希洛祈踏出睡房，两个男生就从角落跳出来，直指他的两个鼻孔说：「迟到！真是不要得！」
    「做人守时很重要呢。」
    希洛祈搔搔头，乖乖认错：「对不起，因为突然被社团的学长捉住了。」
    「希洛希洛，我是谁？」
    「呃？」
    「你答了我们就不追究。」
    「天四、健七。」希洛祈轮流指着他们，说出名字。
    两个ai欢呼了，分别牵着希洛祈的左手和右手，拉他跑出城堡，直奔大草原。那里原本正进行着送别亚沙的仪式，现在一下子被打断了。
    「喂──！祭司的主人好厉害！他说中我们的名字欸！」
    一群爱玩的ai马上骚动，纷纷围着希洛祈问自己的名字，连彆扭派都忍不住好奇心，像个小少爷质问起来。比起清遥的看属性猜数字，希洛祈真是不同凡响，昨天打过招呼的，他都能准确地把名字说出，记忆力超强。
    点名完毕，大家又把亚沙圈起来，说出祝福语。亚沙随和地笑着，同样给每个人送上祈祷，低声唸着「愿神永不捨弃你」，很有祭司模样。
    这个即将回来他身边的ai，由昨天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他。
    希洛祈觉得亚沙变了，是真真正正从核心里变了。在《遗產下的丑剧》里，亚沙是青春期的叛逆小孩，不过表达情绪的方式十分坦率，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对他是全盘的依赖。
    现在呢？别说是爱情，连一点点喜欢都看不出来。对于马上就能回到原主人身边，亚沙不悲不喜，彷彿一切只是执行命令。
    亚沙留在这儿，还有这班活泼的ai相陪。当主人的可以给他什么？
    清遥让亚沙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清遥……」他不自觉把这名字叫出口。那人应该上线了，放眼四望，最接近他的人却是宙斯。
    在这阳光明媚的下午小岛，大叔早已上线，依旧穿着研究者白袍。他没有加入亚沙的送别活动，反倒一脸不怀好意地接近希洛祈。
    根据清遥的讲法，宙斯并非坏人，那只是个整天妄想着自己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爸爸，拥有许多可爱儿子的疯子，抓对了感觉就不难相处。
    话虽如此，那种跟旧式反派一样的笑声实在教人不敢恭维。
    「桀桀！把我的亚沙儿子抢走了，心里还记掛着我的小清遥？」
    希洛祈冷言道：「亚沙本来就是我的ai，是你抢走的。清遥也不是你的人，不要叫他小清遥。」
    「大胆！你想说小清遥是你的人吗？」
    希洛祈没有回答，双脚旋转一圈，把整个大草原的人们收入眼内，胸口苦闷：「宙斯，你把清遥藏到哪里？」
    「找不到小清遥就说我藏起来，没家教！你叫我一声爸爸，我教你什么叫礼貌！」
    「不需要。清遥去哪里了？」
    「他九成去了青镜湖！他非常钟意那里！」
    宙斯指向城堡后方的连绵山峦，谷中的绿色森林。
    「希洛祈，你要在那座湖好好看看湖的倒影，回来后必须跟我详细报告，懂不懂！」
    希洛祈不加理睬，独自迈向林间小路。
    草原上的亚沙只瞟了主人一眼，目下的阴影变得深沉。
    ※※※※※※
    只要搜寻「风景」二字，就能轻易找到一堆漂亮的自然景观虚拟世界。不论是现实取景还是设计师的灵光一现，每个世界都有其独特的魅力，让人驻足，不捨得离开。
    青镜湖的魅力，应该是那青翠光华吧。
    这里没有青草，只有深绿色的茂树，但整个眼里都是动人的青翠，活像被风之精灵施了魔法，维持了永远的青。
    是脚下的石子在发光，湖水才投射出青得不带沙尘的天空？还是石头本来平凡，却倒影出青镜湖的剔透？
    希洛祈拨开前额的头发细看，不止是他巧克力色的发丝折射出翠光，他的手指也变成半透明似的，跟无限的青绿色混为一体。他眨眨眼，觉得连体内的血液也要化作青色。
    既非花，亦无草。这边以石铺路，极硬；那边以水覆地，柔得无法紧握。
    希洛祈很快注意到了。
    在刚和柔之间，夹着一道他所熟识的背影。青之光覆盖着万物，但那位黑发黑眼，连衣着也是墨色的男孩却不受影响。黑这种顏色，真实的名字叫无色，无论哪种色彩的光，黑都会将之吞噬，不留任何痕跡。
    「清遥……」他如此叫唤，但对方好像没听到他的声音。他悄步上前，竟看到男孩的肩头微弱地颤动。
    是哭了吗？似曾相识的景象，让希洛祈不禁回想起一个多月前，他进入《xonline》的第一天，在湖边遇上犬耳男孩的那一幕。
    当他弯腰，却发现清遥没有哭泣，也不见泪痕。那男孩一个人坐在湖边，紧紧抱着滕盖，面向青青湖水。
    希洛祈从来不擅于猜测别人的想法。但是再迟钝，他也看得出清遥眼中的悲伤和落寞，太明显了。
    是什么宝贝跌落湖里了吗？
    希洛祈把目光投放到湖面，湖水不止青，而且清澈明亮；这是一块巨大的青铜镜，能反映天与地，石与林。他凝神看了许久，只看到自己的倒影也蹲在湖边。不远处的清遥动也不动，双眼揉合了湖色，将要落泪似的。
    他用力盯着湖里的犬耳男孩，对方却没有发现湖中的他，彷彿已将心神堕入湖底，上不来了。
    希洛祈默默等了几分鐘，终究是按捺不住，乾脆坐在他身边，碰了碰他。
    「……啊。」清遥缩了缩肩，有点惊讶地回头。
    然后勾起有点牵强的笑脸。
    「希洛，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的。」
    「喔，要接亚沙回去吧？」清遥的双手往地面一撑，正要站起，却被希洛祈轻轻拉住，整个人又掉下来。「怎么了？拖拖拉拉的。」
    他想把希洛祈的手甩开，但希洛祈很有技巧地一扭，把男孩的手捉住。
    清遥没有抵抗，问：「怎么了？」
    「你的手在颤。」
    希洛祈的双手牢牢包裹着清遥的手，换了个位置，试着把青湖的凉风隔住。
    「大概是坐太久，麻了。」男孩尝试活动五指。
    「说谎。」
    那是不开心，是害怕，是失望，就像前天的他。因为心神静不下来，反射到网路世界，身体也跟随发抖。
    前天清遥一握着他，他就安定下来。他回想着那天下午，耐心地捧着男孩的两手，等了一会儿，他还能感受到男孩的颤动。
    希洛祈有点焦急，难道自己无法带给对方安全感？他不信邪地张手，把相对娇小的清遥抱在怀中。
    「喂、喂！真是的……」
    清遥的反抗很快就放弃了，有点无奈地让他搂着。希洛祈抱了又抱，姿势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清遥的身体还是不安的，好像中了邪，一种他无法解开的诅咒。
    每次他有事，清遥总能帮他：弟弟的事、亚沙的事、被gm抓走的事……但在清遥有需要之时，他居然什么都帮不上。在心中滋长的不仅是惭愧，更是对自己的愤怒。
    「清遥，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清遥浅浅地笑了，伸手轻拍主人的背部：「你帮不了我。」
    「为什么？」
    「……有些事，控制不了喔。我很清楚怎么做是最好的，其他人帮不了忙。时间才是冲淡一切的最好办法。」
    「我不懂。」
    「嗯……考试前会紧张，对不对？就算你将整本书都唸熟，朋友给你打气，你还是会怕。你知道再过一阵子，考试完了就不会怕了，但那一刻你还是会怕。」
    「时间过了就行吗？」
    「你放开手，我现在有没有颤？」
    希洛祈慢慢放开他，看着他的手，似乎真的不抖了。希洛祈宽了心，才刚升起笑容，却发现清遥仍有点发抖。
    「我们回去吧。」
    「等等，清遥，你别动。」
    清遥固且停下来，黑色的眼瞳里写满了疑惑，恐怕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唇仍然在颤抖。从一开始就抱着他的希洛祈却看得清清楚楚。
    希洛祈不愿放手，不希望清遥溜开，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瑟缩。因此，希洛祈让自己的唇，贴到那颤着的唇上。
    才刚碰触，那两片柔软的东西抖得更厉害。他按着对方的后脑，不容挣扎，不许逃避。太过突然的袭击很快令清遥喘气，才争取到一点点空隙，希洛祈又把他吻住，不断含着他的嘴唇。
    好不容易，感觉到颤抖消失，希洛祈慢慢放开。
    清遥的全身只有眼皮在动，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瞳，忠诚地反映出讶异。
    他揣摩了好久，才找到合适的句子。
    「希洛……你怎么了？」
    「我问你怎么样才对。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人在哭吗？」
    清遥噘噘嘴：「没有。」
    「一个人在想不开心的事？」
    「……唔，算是吧。」
    「如果在想不开心的事，下一次，我要陪你。」希洛祈再一次捉住他的手，要他听好：「每一次都是你帮我，可以的话，我想帮你分担。」
    清遥将食指摸向嘴唇，指心还能感受到残馀的温度：「吻我，是帮我喔？」
    希洛祈看着他偏红的嘴，呆了一会儿才恍然察觉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脸刷地变红：「不！我……我只是想，你连嘴都在发抖啊，所以、我才……」
    「希洛，你是不是……」
    清遥的手指划至嘴角，未说完的话也跟着到达短暂的休止符。他轻轻甩开少年站起来，柔风拂过，黑发把他眼里的想法全部遮住，风载起了他的话语，一字不漏地送入希洛祈耳里。
    「希洛，别爱上我喔。」
    「呃？」
    「我不会爱上你。」
    希洛祈惘然眨眼，花费了一段时间，依然未能消化这短短六个字的意思，只觉得心中某道光芒突然黯淡了，伴随针刺的微痛。直到前方的男孩子回望他，他才勉强点头，「嗯。」
    回过神，突然明白了。
    清遥对他的感情，并不包含爱情。
    这还用说吗？他们一直是朋友，哪来的爱情。为何心里会这么失落？
    希洛祈不明白。他用理性强行盖过似乎会随时崩塌的负面情绪，打起精神，向那个独立的、强大的、好像把游戏的一切全部当成游戏的玩家说：
    「我也不会爱上你。我……可能是个永远也不懂得爱的人。看着谁就会脸红耳赤、小鹿心跳、整天都很开心……这种感觉，我从未试过。我只知道，清遥，你是我的朋友。」
    阳光反射出清遥漂亮得紧的笑脸：「你也是我的朋友喔。」
    「我想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不，下辈子也要。」
    「……真是肉麻呢。嗯，你会是我永远的朋友。」
    清遥的笑容比前一刻更灿烂，对于永远的朋友，他好像非常满足。只是希洛祈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强烈的苦涩袭上心头，单是忍着不要皱眉也用尽他的力气。
    他应该跟着欢笑才对。现在这种矛盾的感情，一定是生病了。
    可怕的青之气息，让他想立即下线、逃跑。
    「回去吧，你的亚沙在等你呢。」
    清遥俏皮地向主人招招手，接着宛如灵活的黑色小狗，一下子就没入林中，先行离开。
    剩下来的男生慢慢爬起，神智还没回復。他望向青青湖面，湖水好像倒映出时间的碎片：发颤的男孩，被他用力地抱住，还有两人浅浅的亲吻。
    跟真实相反的是，湖里的男孩反拥着他，给予他更深、更热的吻。
    这是得不到的幻觉。
    希洛祈吓得浑身冒汗，不敢逗留，拔足返回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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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23. 南祐祈后援会之登场

    《xonline》（version3.4）
    23.南祐祈后援会之登场
    那一天，希洛祈顺利跟宙斯签署ai交易文件。打开角色资料，亚沙果然变回他的男宠。希洛祈紧张地观察，看看亚沙有没有因此改变性格，有没有一下子扑过来，回復记忆中的脸孔。
    亚沙像是刚沐浴完毕，气定神间地叫他一声「主人」，态度冷淡。
    对希洛祈来讲，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好像在云团里游泳，抓不住真实。他没料到宙斯会将亚沙归还，道别前还向亚沙说：「乖！回去不要欺负希洛祈！」
    亚沙打开状态栏检查：「我不会欺负主人的。要欺负，我会找不是主人的男人。」
    「桀桀！学会了忘恩负义了？真有种！」
    「是，我的确比你有种。」
    宙斯无言以对，唯有哼哼哈哈地找清遥去玩，但犬耳小男孩只顾跟ai后宫们搂搂抱抱的道别，根本不瞅他，还拋出「我不要这么丑的大叔后宫」这种毒话，害宙斯咬着草根向天大骂。
    最后，希洛祈与两个男宠离开a42离岛，回去纹小刀的度假村，一切又回復原状。
    荒废了几天的清遥马上找剧本练功採集道具，临走前挥挥手对希洛祈说：「呵呵，这剧本不适合纯纯又低等的你喔……嗯？有个lv2的新剧本叫《明星调教》，抽中经纪人角色一定很好玩吧？」
    比主人稍高一等的亚沙开始玩lv2剧本。他几乎不跟主人说话，但主人有问，他必会露出微笑，像图书馆管理员似地罗列剧本资料和搜集到的玩后感想：「主人，要跟我一起申请玩《明星调教》吗？主人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真希望我能成为主人的经纪人。」
    最后希洛祈只报了一个清水短剧本。跟向日葵发生肉体关係之后，他对做剧本有些抗拒，跟不爱的人做爱，跟蟾蜍没两样，血液冷冰冰，骑完就不干事地跳开，烂透了。他曾经在大街上四处留意所有金发的人，也试过将「向日葵」这名字输入到加入朋友列上，最终却得出「向日葵拒绝成为你的朋友！」的系统讯息。
    偶然摸摸被咬过的左边肩头，想起跟向日葵一起的五天，心头像泼了七色的画纸，过程繽纷交错，结局竟编织出雨水般的灰色烙印。
    当短剧本告一段落，他在回家途中遇上冰果。也许同样是刚玩游戏不久的lv1新手，冰果每次遇见他都会兴致勃勃地搭訕。
    「呵呵，希小攻，你在这里干什么？……喔，想找人？呵呵，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酒吧？可能有好消息喔！」
    希洛祈平常都是做剧本，买道具，从不去酒吧、学校、健身房等奇怪场所，有人带自然最好。他跟冰果约了时间后，回到小竹屋，邀请男宠同行。
    「我要做剧本。」清遥捧着跟自己一样长相的犬耳男孩小布偶，可爱地挥动布偶的手：「我不去了。你跟亚沙慢慢玩吧？」
    说罢，男孩头也不回就跑到山下。希洛祈碎步走出屋子，寻不着男孩的足跡，内心莫名奇妙地空荡荡。
    坐在自己床上的亚沙冷眼看向主人的背影，什么也没有说。
    有些事，旁观者看得很清楚，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
    《xonline》的玩家人数并不多，因此《xonline》第一层只开设了四间酒吧。酒吧以扑克花色命名，每一间的设施与佈置都各有特色。
    夜晚，街灯为第一层内区点缀成萤火虫般的幻想世界，人们换上成熟性感的服装，开始晚上的派对。亚沙和冰果也变了装，前者穿着紧身黑衫裤，后者穿着娇悄迷你裙，夹在中间身穿衬衫的希洛祈反而像个异类。
    冰果捉着街灯华丽转了一圈，在光晕下笑呵呵地指向对面的黑色建筑。
    「哟哟哟！这个是黑桃酒吧，黑中带着狂野的味道，很棒喔！这里也是唯一被设定成危险区的酒吧，常常有决斗看，超刺激的！」
    她招招手，很快又领着两人来到另外的几间酒吧。
    「红心酒吧是最和平最热闹的酒吧，价钱便宜，小攻小受来这里，腐女前辈也来这里，是情报量最多的！」
    「蓝色调调的梅花酒吧是最高级的酒吧！里面有很多单人位跟情侣位，客人少，超适合调情！不过很贵，我也只去过一次！」
    「最后是方块酒吧，唉！秋天的枯叶色，很感伤是吧？这是最让人伤心的地方，一群伤了心的小攻小受在里面喝闷酒……唉！听说他们的酒还会让人產生不同的感觉呢！怎么样，你要去哪间喔？」
    其实也没有选择了。希洛祈回答后，冰果就笑容可鞠的引领大家前往人潮最多的红心酒吧。
    红心酒吧的名称虽然有个「红」字，但採用了色调温和的黄昏橙，踏进门口就能感受到一股暖气。当他们踩上地毯，更明白这儿不只是暖，而是热。酒吧内部等同大白天，每个朴素的大圆木桌就是一个摊档，大家说着不同的话题，偶然又会凑过头来，跟邻桌一起间聊，哪怕是最少人的角落也不会有低气压，让希洛祈有点退缩。
    但是，当别人发现了他，他连逃走也办不到了。
    「……竟然是希洛祈？意想不到。」
    一个身材是运动系，但脸上掛着阴沉笑意，充满巫师味的男人像是欢迎他拍手而立：「闻名不如见面，请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最前方的冰果都吓了一吓，更河况是被点名的希洛祈？他马上查询对方的资料：
    ＜玩家资料＞
    名字：风尘剑客
    职业：邪气攻
    等级：5
    希洛祈问：「……呃，请问，我有见过你吗？」
    「你没见过我，但你的大名，我已经听过几千次了，小南的哥！」
    冰果贴到他耳边解释：「他叫风尘剑客，是南祐祈后援会副会长，是后援会里等级最高、实力最强的攻！希小攻，你要被他攻吗？」
    弟弟后援会的傢伙为什么要攻他？纯情的希洛祈正想反问，酒吧中另外七位后援会成员都跟随副会长站起，他们一起以凛冽的眼神睨向希洛祈。
    希洛祈的头整个涨大了，平常在街上走动还好好的，没想到今天一来到酒吧就被针对。他偷偷换上了「脱逃」自选技能，以友善的口吻答：「那个，我只想来喝杯酒，顺道找人……」
    「我这里还有位，希洛祈，你要不要过来坐？」风尘剑客冷笑着从旁边拉了一张垫脚专用的矮凳子。
    冰果挡在他俩中间，嘻嘻呵呵地打圆场：「别这样！太霸道的小攻，女王大人是绝对不会喜欢喔！」
    「不对。女王大人喜欢的是愿意为爱而不择手段的男人。」
    「呜！说得太对了……」
    冰果一下子被击败，若有所思地退到旁边，这令希洛祈更头痛了。
    这时，一名在吧檯喝酒的男子放下玻璃杯，忽然以爵士舞的步伐华丽地转圈登场，鑽入酒吧中间。
    他张开嘴，但是在发出第一个音节前先拨起自己的王子型金发。
    「噢噢噢，剑客大大别这样，为爱而不择手段未必是坏事，但我会怕呢！何况，希洛祈是南祐祈的哥哥，是南祐祈看上眼的人，足以证明他是个本性不坏的好人，对不对？堂堂的lv5何必针对lv1新手呢？」
    希洛祈马上想起来了，他是四大小攻之一的优格，由于爱搞笑也爱玩调停游戏，因此人面甚广，他在南祐祈的婚礼上也曾经出现过。
    不过，风尘剑客并不打算跟他讲情面：「阁下跟希洛祈是同一阵营的？」
    「哈哈哈哈哈！阵营？来到红心酒吧，大家都是朋友，不分阵营！」他一边说，一边来到希洛祈身边，以瞬雷不及掩耳的身手摸向希洛祈的屁股：「来红心酒吧都是寻开心！剑客大大，你认为呢？」
    优格别具深意地，手指陷入希洛祈的股缝，哪怕是隔着裤子也不免让希洛祈不自在地发颤。然而优格的王子服有着落落长的鲜蓝色斗篷，正巧遮挡住所有罪证。
    小攻吐出只有希洛祈听见的叹息：「美臀啊美臀。」
    被侵犯的希洛祈狠狠地咬牙逃开。
    风尘剑客挑起眼眉，已然知晓优格的行动，心情立即好了。他拍拍手，令在场的后援会成员跟他一同坐下。
    「没错。来酒吧就要拋开江湖恩怨，好好寻乐趣。希洛祈，请坐！」
    风尘剑客端了一张普通的木椅，不坐的话就是不给面子。希洛祈进退两难，每个人都等待他的各种小动静，搞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亚沙脸色苍白，头晕晕地撞开了最接近希洛祈的优格，优格跳啊跳的差点跌倒；病弱的他勾着主人的手，斜瞄向风尘剑客：「咳咳，主人，我不想去人太多的地方，那个角落就好……」
    「啊、啊，好。」
    这回谁也搞不清楚亚沙是不舒服还是在做戏，不过现在谁调查亚沙的资料，都会发现他的属性并非腹黑攻而是病气受。他的病气值与腹黑值相近，在一分鐘前吃了几乎没人会要的病种子，立即可以变身成另一个角色。他完美地证明了病气的好处：在这个文明的世代里，没有人敢在公眾地方为难病弱少年的。
    优格眼巴巴看着希洛祈的美臀离去。
    风尘剑客斜着眼向他们挥手，没有找碴。
    无人反对下，希洛祈和亚沙来到吧台的角落，冰果也跟在后面。红心酒吧很快又回復了原本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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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24. 南祐祈后援会之宣战

    《xonline》（version3.4）
    24.南祐祈后援会之宣战
    「小风尘啊，他不坐，就让大叔我坐吧。」
    希洛祈还没坐稳，就见一个八、九岁的兔耳小男孩从吧檯里跳出来，直往风尘剑客旁边的空座椅贴下去。他眼明手快，挑起圆桌上的法国麵包，点了汤汁就大口大口咬起来。
    也许是皮肤很薄，兔耳男孩的脸被热汤的蒸气一燻，腮子变成薄薄的饺子似的，白里透红。
    风尘剑客将小男孩搬到自己大腿上。他原本像个性阴沉的剑客，可是此刻他却抱着男孩，嘟嘴撒娇：「还是兔兔好，有兔兔和兔兔的屁股，希洛祈可以去死了。」
    「咳咳……小风尘你搞错了，本大叔是攻。」
    「是，你是攻我是受，你就用你的大肉球夹攻我的棒棒糖吧。」
    「啊靠臭风尘你是故意找打喔？信不信我现在就攻了你？」
    此言一出，附近的人跟着起哄，个个大叫「我也要兔兔的大肉球！」，将中心的正太抢来抢去。兔兔一下子失去攻势，被眾男包围的他张开双手高呼：「你们不要命喔！」
    希洛祈皱皱眉，觉得这个地方太不检点了，纯洁的亚沙不应该留在这里看这种情节的。
    倒是腐女冰果掩着鼻子，指缝间隐隐闪烁出鼻血似的红光：「呼呼呼！这是传说中的四大小受之一──兔兔？好可爱啊啊！我也想看清楚兔兔的肉球！」
    「那边的腐女闭嘴！本大叔是攻！不准说我可爱！」
    「呼呼呼，可爱、可爱！」
    「呵，别太欺负兔兔喔，兔兔会很可怜呢。」
    邻桌传来一把温柔似水的美女声音，冰果头一拧，小小的鼻孔喷出更多鲜血：「爱姐姐！你也在……呼呼，今天的红吧好热闹！」
    所谓的「爱姐姐」是束着红色长马尾的女人，如同游戏里多数的玩家，她的相貌设计得非常美丽，不过跟冰果相比，她显然是更高一等的真正美女──大方得体的秘书式打扮，端庄典型的坐姿与用餐礼仪，那好像能搾出水的眼眉下还有深藏不露的笑意。
    酒吧热情得有点失控，一堆人参与兔兔争夺战，希洛祈搔着头观看那边的动静，连酒保送来了免费果汁也不晓得。
    「那个，兔兔是谁？」
    冰果抢先举手：「兔兔的真名叫杀手王，不过他跟小白兔一样可爱……呼呼，所以大家都叫他兔兔！据说是《xonline》最可爱的正太小白受！」
    红发的爱姐姐用手轻掩着细弯的唇，补充道：「明明是这么卡哇伊的男孩子，却一直自称是大叔，很奇怪吧？兔兔说呢，他是创造角色时按错了，本来年龄调较到35岁，按确定时阴差阳错的滑手，3字消失，变成了5岁，系统又自动将年龄调整到最低许可年龄8岁。」
    「好详细的资料！爱姐姐果然是最让人敬佩的──！」
    「可是，他看起来真的不像35岁的大叔……」希洛祈由衷地说出感想。
    就连一直啜着果汁的亚沙也点头。大叔？兔兔跟宙斯相差太远了。
    「说得对呢。大家原本也不相信兔兔是欧吉桑，不过网聚时兔兔有出席，他真的有三十多岁喔！呵呵，但兔兔是帅哥呢，他看起来比较像二十几岁魅力四射的明星，他不拿出身份证我们都不相信。」
    「网聚吗……」
    希洛祈看着那个被眾人玩弄的正太大叔，若有所思。他低头嚐了口橙汁，酸甜的味道涌进胸膛时，猛然想起同样被归类为正太，却非常机智、非常成熟的小男宠。现实里的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清遥好像经歷过风风雨雨，处事作风沉稳，也许真实年龄已经超过二十。不过他那么爱玩，应该不会太大，或许是个唸大学的美男子，还戴着眼镜的。
    希洛祈含笑妄想，忽又摇头。清遥也可能是个长得很普通的男生，甚至不好看，不应该随便幻想成美男，这样太奇怪了。如果约出去网聚，他能够把清遥认出来吗？
    ……约出去，一起去咖啡厅聊天，认识真正的清遥，也许是一件很不赖的美事。
    就在纯情的少年妄想飞驰之际，那边对兔兔的攻略暂且告一段落。正太的长兔耳已经歪歪斜斜的，双眼充满了盈盈泪珠。因为他外表不足十岁，这画面并不情色，只教人直叫「可爱」或是「好想欺负喔」。
    希洛祈只瞟了兔兔一眼，继续他对自家小男宠的美好幻想。
    亚沙只瞟了希洛祈一眼，继续喝他的果汁，眉心隐见龟裂的跡象。
    酒吧的光忽然变淡，金黄色的灯光缓缓地在全场转了一圈，继而，天花板喇叭播出轻柔的情歌，尤如雪夜下在无人的公园内独舞，脚下的痕跡眨眼间便被雪花笼罩。
    全场放低了说话声量，眾人各归原位，扮起文人雅士饮酒听歌。
    「希洛祈，在想喜欢的人吗？」
    爱姐姐刻意压低嗓子，神秘一笑。
    虽然已压低嗓子，但最接近希洛祈的冰果和酒保都敏锐地望过去了，几个酒保的拥护者跟着望过去了，好奇同桌怪异行动的顾客也望过去了，连反应最慢的兔兔也跟随眾人望过去了。
    不过主角毫无反应。
    爱姐姐伸手在主角的眼前晃了晃，对方才收起傻笑，茫然回神。那张仍残留着梦色粉红的眼角，就像刚享受完一场浪漫网聚。
    爱姐姐温柔地问：「希洛祈，你刚才在想谁呢？」
    希洛祈的眼神闪闪缩缩：「呃？没、没有……只是想朋友。」
    「朋友」二字在眾客人心中掀起一阵阵海浪式的幻想。
    果然不是想祐南女王啊，冰果很自然地联想到希洛祈的男宠。
    果然不是想小南弟弟啊，爱姐姐开始想像多角恋np情节。
    果然没有想小南！风尘剑客拍案而立，后援会的人无一不跟从。
    是朋友啊。优格绕起脚查看希洛祈的资料，思考着要不要邀请希洛祈成为自己的朋友。
    好个令人娇羞的朋友啊，兔兔几乎想对娇羞的希洛祈拍掌叫好。
    亚沙这回连望也不望，向酒保买了一大瓶健康的橙汁，像灌酒般猛地咕嚕咕嚕的。
    这一触之发的情势可真危险，但希洛祈还浑浑噩噩的想着小男宠的倩影，答完问题便沉溺在情歌中，在心里跟着哼「想跟你对话，想变成雪花，融化在你心头」。爱姐姐仁慈地轻咳一声，把话题扯到别处，为这单纯的少年郎解围：「你第一次来酒吧，对不对？」
    「啊，对……」希洛祈反应慢了一拍，说：「我想找一个人，酒吧可能有人认识他……」
    「嗯，那个人是谁？」
    「向日葵。」
    爱姐姐瞟了风尘剑客一眼，后者额角开始冒青筋。
    「嗯，我知道他哦。你怎么认识向日葵呢？」
    「呃……剧本里遇上的。」
    「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想道歉……不、也不算是。我、我只知道我需要找到他。」
    希洛祈有点怯赧，焦点斜落在不会动的吧台上。
    朋友、向日葵、道歉。
    以这样的情报量，再加上希洛祈前后的表情，眾人只能猜测：希洛祈跟向日葵两人存在了什么令人害羞的秘密……
    风尘剑客举起啤酒杯大声喝道：「希洛祈！你在剧本里碰上向日葵？什么时候的事？」
    「呃？」
    「我们的会长！向日葵！」
    剎那间，希洛祈整个人都醒了。
    向日葵是南祐祈后援会会长，跟踪他的原因，正因为他是「南祐祈的哥哥」。
    但他万万没想过lv3的向日葵居然是后援会会长。剧本里向日葵没有对他展露出厌恶感，反而诱惑他，甚至更进一步，做了。
    雪色情歌从心中消失了，希洛祈整个乱成一团，勉强回答：「是……我跟他是剧本里认识的。」
    「向日葵已经半年没玩剧本了。」
    「呃？」
    「他这半年都没玩剧本了，你怎么可能跟他在剧本里认识？」风尘剑客终于沉不住气，杀手似的黑脸逐渐迫近：「你从前看惯了小南的身体，看腻了，现在来搞向日葵？」
    「等等、你别乱说！」
    「你用计将向日葵钓到危险区，然后发动超危险的h剧本，将他强姦吗？天杀的！怪不得前几天他走路走得那么奇怪，还一直推开我叫我滚……！」
    风尘剑客的身体往后微倾，好像触电了。他一手揪起爱姐姐桌上的高身红酒，无袖外套下的紧身尼龙衫的轮廓涨得很可怕，完全是猛兽要突变了，肌肉线条粗硬。
    希洛祈一边警戒着，一边说「你误会了！」──儘管事实正是希洛祈把向日葵强上了六次，害得人家连走路都歪啊歪的。
    「风尘，别这样！」
    「副会长冷静啊，不要在安全区发火！你前几天才闹出一张红牌！」
    酒吧陷入了新的混乱，脚步声践过背景音乐。冰果和爱姐姐夹在中间好言规劝，后援会的一些队员和同桌的朋友们都拼劲地拉住他，强夺那快要掉到希洛祈头顶的酒瓶。
    但是，当中也不乏后援会成员气愤追问：「风尘会长！这是怎么回事？葵会长怎么了？」
    风尘剑客拿出一大把鬼种子，像鬼叫似的往天花板嚎叫：「向日葵，九成被这傢伙强暴了！前几天他走路很奇怪，肯定在危险区遇害！希洛祈这傢伙，偏偏在这个时间点来酒吧找向日葵！有这么巧合吗！」
    希洛祈慌慌张张红着脸狡辩：「不、那个、向日葵走路不方便的确跟我有关，但是……我……」
    听罢，原本奋力制止风尘剑客的人也放开手。手部禁錮没了，风尘剑客的鬼种子顺利送入嘴里，本身就拥有阴沉脸容的副会长有如魔鬼，眼角一瞇，颇有要吃人的姿态。
    半数后援会成员都拿出小刀、白绢等武器，馀下几位则冷静地劝告：「别激动，先了解详细状况……」
    「你要叫我们放走希洛祈？你疯了？」
    「不，就算要来真的，也没必要在安全区跟希洛祈来……」
    局势变得很糟糕，希洛祈匆匆抓着亚沙的手，悄声叫：「走吧！」
    亚沙站了起来，双脚没有动，苍白的脸上掛着一线与现在极不相配的微笑。
    「主人，谁是向日葵？」
    希洛祈的手不期然松开，但见男宠的眉心闪过了愕然，他马上把手捉紧。
    「晚点再解释，现在快走！」
    连冰果也怕怕的退后至战线外，对主宠二人作出扫垃圾似的驱赶手势：「去去，你们快私奔！虽然我的本命是希清……呜哇哇！」
    爱姐姐显然在小攻小受们心目中有高崇的地位，她挡在希洛祈前方，大家都不敢妄动；于是那位lv5邪气鬼畜攻拋高玻璃杯，杯子平安地越过爱姐姐的头顶，以圆滑的曲线坠落，在冰果和希洛祈中间碎裂。
    主宠两人立即越过空椅子，目标，酒吧大门！
    「别让希洛祈逃！小杰，给我拦住他！为会长雪耻！」
    人没到大门，先遇着挥舞的电击棒。希洛祈险险躲到旁边的木桌去，无名指不小心擦过棒子，居然整个手臂都麻了，脱臼式地垂下。
    真是要命的高压电流！
    门前快速来了两个会员，长发的喝道：「希洛祈，投降吧，把事情解释清楚再滚。」
    「那是我和向日葵之间的私事，我有不发表言论的自由！」
    换言之就是「那是我和向日葵之间的姦情，外人无权过问」吧？
    后面的风尘剑客大叫「干死你爸跟你儿子！」，一口气举起椅子要丢过来的。酒保和其他旁观者不可能袖手旁观了，连忙赶去抢椅子。
    希洛祈瞄了瞄那晃来晃去的椅子，好几次被卡卡拉拉地掉回地板，但还是会被风尘剑客再次提起；大门还守着后援会的人。俘虏技能用了就没力气逃，震慑可以针对全体对象，但是对较高等的玩家有高失败率，时效也太短，未必管用。
    「哎呀？想走，为什么不找我呢？」
    这句话传到耳边之时，希洛祈感觉到屁股又被摸了；他回头，后方没人，身旁只有亚沙，前面却多了个优格。
    守在大门的两个后援会成员的眼前却多了块黑眼罩，用单手是解不开的，显然是优格搞的鬼。趁着他们还瞎摸着后脑要解开眼罩，希洛祈跟亚沙马上逃离红心酒吧。
    优格叫道：「噢噯！希洛祈公主，何必走得这么快？罢了，有空来城堡找我喝茶……」
    希洛祈充耳不闻。
    街上的行人不知道红心酒吧的情况，也无意研究希洛祈吃奶地疾跑的原因。主宠两人逃跑顺利，没多久就回到纹小刀的度假村。抵达竹屋后，亚沙立即追问向日葵的事，但他的主人非常心虚地看看手錶，拋句「晚了，我先下线，明天再讲吧」就光也似的消失。
    亚沙面无表情地托腮沉思，月光洒下，正巧落在床边的空位。
    第二天，《xonline》第一层内区的广场公告板上大咧咧地张贴了以下通告：
    「希洛祈，这个週六早上10点，大广场一决胜负！
    风尘剑客」
    不过希洛祈有没有看见，却是另一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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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25. 令人心跳跳的约定

    《xonline》（version3.4）
    25.令人心跳跳的约定
    《xonline》的天气总是明朗的。有时候天空是无际的碧蓝，有时候多了几片云作点缀，但从来没有阴天。
    如果硬要为这游戏定义出一个「坏天气」，那大概便是满天都是云，密得把蓝色掩去。
    以常理来说，庞大的云量应该把阳光都挡掉，世界会陷入灰暗；但白云真的是「白云」，天空依然是净亮的白，将浮空岛的万物照出万千色彩。
    希洛祈傍窗而坐，透过白云的光注视亚沙不带邪气的脸。
    「主人，向日葵是谁？」
    希洛祈的双肩反射性地抖了，宛如被儿子捉姦的父亲。
    「主人，难道你只有跟清遥谈及向日葵？现在主人已经不想跟我多说半句吧……」
    亚沙斜瞄主人，轻而伤感的叹息，这无疑是对主人的另一种责难。
    希洛祈暗暗自责。第一，他对亚沙的关心果然不足够，他们分隔了半个月，应该正如留洋回家的儿子跟父亲作一番贴心的交流。第二，他果然不应该跟向日葵做那种事。
    他儘量避重就轻回答：「向日葵是剧本里认识的朋友。」
    「那个是h剧本吗？」
    「呃……那是《十》的番外。」
    《十》系列不强制h、不限制h。亚沙说：「我懂了。请问主人跟向日葵在剧本里分别扮演什么角色呢？」
    问题越来越迫近核心了，偏偏黑犬耳男孩上线，不但打断了亚沙的盘问大计，更令亚沙眼冒寒光──
    游戏上线的登场位置等于先前的下线位置。清遥昨晚下线前显然是优哉悠哉地侧坐在长椅上，而现在却横坐在希洛祈的大腿上，后脑枕在希洛祈的手臂上，脚底却踩在亚沙的大腿上。
    犬耳男孩察觉到祭司大人的慍色，整个人瑟缩到主人身上，拉直五指打招呼：「哟，希洛。」
    「嗯，清遥，午安。」
    希洛祈的海蓝色眼睛剎那间填满了郎情妾意，他细心地把怀里的男孩扶住，当成公主般保护。
    亚沙用力咳嗽，但主人刻意无视了。
    「那个，昨晚发生了些事……」希洛祈回避向日葵的话题，向另一位男宠陈述昨晚酒吧里的事，「……优格不知怎样蒙住了他们，于是我们逃出去了。风尘剑客有lv5，对上了肯定没有胜算？」
    「对喔，菜鸟别随便挑战高手。」
    《xonline》的最高等级在lv9、lv10，每升三级就有大难关：例如lv3升级到lv4便是一个分水岭。《十之四》的通关难度颇高，不少玩家得预先採集各种道具、整顿装备，把主线剧本重玩好几遍，甚至得先完成些《十》番外索取npc或地形情报。
    lv4玩家可以进入浮空岛第二层，但第二层玩家较少，剧本也相对地少，很可能找不到适合的剧本。
    等级越高，升级越难。
    南祐祈玩《xonline》约一年多，在后援会的协助下顺利升到lv4；宙斯和风尘剑客玩得更久，却只比南祐祈高一级，原因正在此处。
    「不过，酒吧里最高等级的不是风尘剑客呢。」清遥可爱地把食指放到嘴边。
    「是谁？」
    「你猜呢？」
    「是爱姐姐吗？大家好像满尊重她的……」
    「猜错了。」清遥神秘兮兮的解答：「是杀手王，即是那位兔兔。」
    这个答案简直匪夷所思，连亚沙也跳起了幼眉，竖耳细听。
    清遥举起食指回忆：「在我不玩之前，兔兔已经第三度挑战《十之八》了，现在应该成功晋级，至少有lv8吧。」
    「啊？所以，属性也不影响升级啊……」希洛祈觉得很不可思议。
    「对喔。有时候白痴攻小白受更轻松呢，他们的运气特别好，npc好感度特别高。」
    看来每个属性都有不同的优势，哪怕弱受也能突围而出。不知道作为诱攻的他能去到什么程度？希洛祈回想被眾人玩弄的兔耳正太、爱姐姐提及的35岁大叔，忽然记起一个很重要的计划。
    他脸色微红，嘴唇兴奋地翘起。
    「清遥，我们来网聚吧？」
    清遥呆了一呆：「干嘛？」
    「听说兔兔的真人是35岁大叔。」
    「所以？你想看看我是不是35岁的大叔吗？无聊。」
    一句事不关己的「无聊」伤到希洛祈的心，看来清遥不想跟他网聚。也罢，这种事勉强不来，或许清遥与他相隔千里，要网聚还得长途跋涉。
    希洛祈不死心地追问：「清遥住哪里呢？」
    「i市啊。你也住i市吧？」
    「呃？是……」
    「《xonline》是私底下交易的，游戏晶片、游戏盒得亲自交收，你不知道吗？」
    「咦？所以大家都住i市吗？」
    「以我所知，玩家多数都住i市。」
    「所以我跟清遥住在同一个城市啊。」希洛祈窃喜道：「你住哪里呢？我住新世区。」
    这回小男宠的嘴巴张开了些，不难看出他眼神里所透露出的惊讶。
    「清遥也住新世区吗？」
    清遥摸摸下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世界巧合真多。」
    太好了，住在同一个城市还会担心路途遥远，但同一区就没有这个问题，说不定、说不定平常在区内走动，擦身而过的男生，正是游戏中的清遥呢？一旦想到这里，希洛祈就难以压下兴奋感。
    很想接触现实世界的清遥。
    不止是游戏里的清遥，现实里的也想知道。
    想见清遥的心情宛如往已经满泻的杯子猛地倒水，希洛祈抑制不住眼眉的颤抖，他轻轻把清遥抱回竹椅上，嘴巴跟着失控了：「……明天是星期六，你有空吧？我、我们约出来吧，早上10点！」
    清遥皱起眉低骂：「喂，希洛，你傻了？」
    「你要我请吃饭请看戏买东西送你都没问题，我只想见你！」
    「我才不要你请我吃饭看戏买东西！我没有兴趣跟你见面。」
    「既然是朋友，见个面没问题吧？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会喔会喔，我怕你这个诱攻慾求不满，在大庭广眾色诱我，我是正经人呢。」
    「就当是这样吧。总之，你一定要来，我们约好了。」希洛祈难得地任性，笔直的眉毛居然没半分迟疑，「清遥，明天早上10点，新世区shark百货正门等，我会一直等你来的。不见不散。」
    「喂！」
    小男宠满肚子的气还没骂出口，希洛祈便以一句「想骂我就明天来骂」唬住对方，迅速下线，完全不给沟通商量的馀地。
    现场只剩下两个男宠，亚沙直盯着受到主人热情邀请的黑色男孩，漂亮的瓜子脸居然笑呵呵的，邪门得很。这是亚沙生气嫉妒到顶点的表情？清遥赶忙说：「我下线了，去玩别的游戏。」接着一溜烟的消失于小木屋中。
    亲密的两人消失后，馀下的人歛去笑容。他快速整顿身上的道具装备，然后离开了小竹屋，彷彿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
    转眼间已到了星期六早上。
    祈洛希打开窗帘，天空蓝蓝灰灰的，只隐隐透出一层光。
    现在才清晨六点鐘，太阳还在城市的另一边，即使祈洛希的视力达到2.0也看不出今天天气是好是坏。
    平常祈洛希不会这么早起床，但今天是重要的日子。他事先确认天气预报，将缩骨伞、纸巾、钱包塞进单肩背包内，仔细思量后，更是连水、饼乾和止痛药都不放过，背包立即涨呼呼的。
    吃完早餐，时间还不到七点。电视低声播放着每日新闻，祈洛希脸朝着萤幕，天气小姐说的「今天天气很好」也听不见，心里只有今天的约会对象。
    昨日的约定太随便、太匆忙了，下线后才发现一个大问题：他跟清遥只在网路上认识，他不知道清遥的长相，连联络方式都没有。哪怕清遥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知道。
    「应该没问题吧……」祈洛希不安地跺跺脚，关掉电视。
    虽然他认不出清遥，幸好他的长相跟游戏里完全相同，清遥一看到他必能认出来。
    不过……清遥会来吗？
    那个会温柔地照顾他，同时也对他冷漠地说出「我不会爱上你」的清遥，会因为他横蛮的请求而来吗？
    可能会空等一场吧。
    预设了最坏的情况，祈洛希硬挤出一个开朗的笑脸，跑到浴室对着镜子梳头洗脸剃鬍子，还奢侈地洗了个很久的澡，然后回房间挑衣服，他想给清遥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准备妥当了，他又觉得第一次见面，还是送点礼物比较好，清遥在游戏里常常帮他呢，于是他匆匆跑到附近的商店购物。
    八时半，週末放假的祈家两老睡眼惺忪起床，互相搀扶着爬下楼梯。
    八时半，他们的宝贝大儿子正好回家，他穿着雪白色的衬衫大衣加白色西裤，额前的刘海往后梳，手上还拿着一枚红玫瑰。
    两老的下巴齐齐跌下来，一时间，他们甚至认不出这是他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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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26. 跟男朋友的甜蜜初见

    《xonline》（version3.4）
    26.跟男朋友的甜蜜初见
    「乖儿子，你去哪儿？」
    「见一个朋友。」
    「小希，勇敢地上，把小女朋友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才是好男人！」
    「呃，那个，他是男的……」
    「男的？怎么会？你爱男人？」
    「……天啊！小希，我被你打击到了！不过，你喜欢的话……去吧，妈妈不会阻止你恋爱！放胆去！」
    「妈妈！这样不行吧？」
    「只要不是跟未成年少年上床，小希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爸爸，你要阻止？小希好难得才恋爱了！以前我就一直担心，小希这孩子懂不懂得谈恋爱……」
    「我明白你的担心……唉！只是，对象是男人啊，怎么跟我预想中不一样呢……」
    一大清早祈家夫妻就为了大儿子的爱情课题争论不断，祈洛希插嘴「他不是恋爱对象」，可惜父母把不感兴趣的句子过滤掉了，两人坐在沙发上严肃地研究最适合儿子的女人或男人。祈洛希没好气，只好喝了杯冷水冷静冷静。
    后来，在父母强烈要求下，祈洛希被迫换回朴素的打扮，棉质短衫再套一件亮橙色的毛织背心。根据父亲的讲法，约会还穿得正经八百的装帅，女朋友看到就觉得太夸张，男朋友看到就更反感，简单平民化的装扮才能拉近双方的距离。
    祈洛希觉得挺有道理，就遵从了。
    作为送给清遥的见面礼──玫瑰，也被母亲据为己有，取而代之的是便宜好吃的老街坊特製糕点，芝麻糕、红豆糕、三色糕、杏仁饼什么都有。男人不会当眾接受红玫瑰，点心却不同，一边逛街一边吃都不成问题。时机掌握得好，更能製造两人的手同时伸进纸袋内，四眼含情脉脉对望的亲密镜头。
    祈洛希想着就脸红，就遵从了。
    改头换面过后，祈洛希变回平常的模样，看上去像是跟朋友见个面而已。
    不过，正如祈家父母所言：约会最重要的不是服饰，而是心态。
    充满了约会心态的祈洛希在约定时间的大半个小时前抵达shark百货，正如天气报告所言，今日阳光普照，连片云都没有。虽是春天，但空气温暖，没有雾气霏霏，牵手也不怕手湿，正是约会的好日子。
    祈洛希傍在百货公司正门的银柱前，扫视街上的人流。
    在这个科技进步神速的世界里，交通工具大都地底化，地面的通道只留给行人。砖砌的通道整齐乾净，定时会有吸尘机器在城市乱跑，清晨又会自动洗街，所以大家常常会开玩笑说「大街比自己家里还要乾净」。
    清洁的大街，杂物几乎是零；宽敞舒适的公眾大道，无尘无烟，在百货公司跟一排排商店加持下，潮流一族比比皆是。
    祈洛希的脑袋左闪右避，每每看到男生就紧张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去搭訕。久而久之，他养成了一种看男人的坏习惯：只要对方是没伴的，年龄跟他相差不远的，在街上停留多于几秒鐘的男性，他都绝不放过，像扫描器一样目测对方的身高、体重跟年龄，再研究对方的举手投足有多少百份比跟清遥相似。
    或许是他盯得太用力，路过的男子犹如遇上了男色魔；祈洛希踏前一步，他们就像落慌的马儿逃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是九点四十分。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20分鐘。他抓紧载着糕点的袋子，两颗探测器眼球转来转去，最终锁定到百货公司对面的咖啡厅。
    那是名为fanticpool，以轻快淡雅作为基调的连锁式海洋风味咖啡厅，最大特色是它的动态墙壁。墙壁展现的是海洋深处的生态画面直播，浅蓝色的光影投射在桌与杯，让顾客宛如于海底嚐咖啡。
    在fanticpool，有个大概是高中生的黑发少年。他在祈洛希来到百货公司后几分鐘就出现了，明明咖啡厅内部还有空位，他却选择坐在外面吃早餐；不过是吃个简单的吐司，却花了整整二十分鐘，现在还悠悠然地四处看风景，久久才喝一口咖啡。
    有好几次，男生跟祈洛希的视线交错，就匆忙别过脸。祈洛希想多看几眼，不过两人之间隔着足以平排十个汉子的大街，路人走来走去的，看得他眼都花了。
    五、六分鐘后，街上人流少了点，他大胆地走前几步，终于能一睹少年的真面目。
    少年看起来是个非常适合咖啡厅的人。
    相较过份朴实的祈洛希，这个黑发少年显然追上了潮流。他头戴软帽，上身是一件薄薄的海蓝色衫，下身是紧身浅色长裤，并穿着一对短靴。虽然是绕腿而坐，但不难看出少年身材高挑瘦削，他以三根手指挑起咖啡杯，别具气质。
    看久了，祈洛希认为这男生或许适合戴耳环。
    地下通道冒出乘搭完交通工具的人，人潮再次涌出。祈洛希打起精神继续搜索网友的踪影，饿狼般的眼睛划过，四面八方的男人皆跑。
    目光掠过咖啡厅时，少年正托头看餐单。
    说来也怪，这男生的长相并不起眼，但举手投足之间自然地散发出一种气质。他像模特儿，能够运用独有的魅力，向镜头摆出最合适的姿势，吸引观眾。
    这样的男生，会不会是清遥？
    这个想法刚冒起，远在一条街对面的时尚男生便拧过头，与他对望，居然是黑眼睛，跟清遥一样。
    只是男生一发现祈洛希的视线便垂头，回头喝他的咖啡。
    祈洛希想了想，清遥应该不会一看到他就害羞似的别过眼。
    手錶分针越过11这个数字，再过几分鐘就到约定的时间了。祈洛希越来越紧张，但现场没有人对他挥手，叫一声「希洛」；週围也没有像清遥的男性。
    清遥真的会来吗？
    他再次望向咖啡厅，只见黑发少年的对面忽然多了三名女性。还在温温凉凉的春天，她们袒胸露背的，大腿在迷你裙下更显修长。
    原来是约好的吗？祈洛希这么想，却发现少年正眼也不瞧那几个女生。那桌人说了几句便话不投机，少年目无表情地站起来，掏出钱包结帐。
    三个女生围过来，高个子的以调戏的姿态扣着少年的下巴，嘴边哼笑；下一秒，少年狠狠甩走女子，显然很受不了。
    女人在调戏男人吗？祈洛希忖度着，他不是正义使者，没必要帮忙。再讲，那男生总不至于连几个陌生人也甩不走吧。
    原本他是这么想的。
    不过，少年应付不来地垂头，企图以冷淡打发她们，踏出几步后又被对方缠住。这画面，竟然让祈洛希心头热热的，產生强烈的保护欲。
    他敲敲脑门，看来他玩《xonline》太多了？
    他按捺着想出手相助的心情在旁观，然而，当少年不经意地向他一瞥，宇宙色的黑瞳一闪，一切就变了。
    双脚自动踏了出去，直奔向那家咖啡厅。
    三个女生毫无顾忌，张嘴低笑，玫瑰香水的气味很浓烈：「嘻嘻，又有一个来陪我们玩吗？」
    「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气质小哥！」
    过度奔放的言语并未让祈洛希的变脸，他站到少年身边，镇定地调停：「不好意思，他是我的朋友。」
    被点名的朋友眨了眨眼，睫毛好似幼细的扫子，把银河里的尘埃拂走。
    露肩装少女眨了眨眼，这是在拋媚眼。祈洛希心里一吓，在《xonline》里他曾经被男生拋媚眼，对方也许要完成点数事件吧？被女性拋媚眼倒是人生头一遭。
    少女挺胸说：「你是他的朋友，我们也是他的朋友！几个朋友一起逛街，如何呀？」
    祈洛希转身：「我们走吧。」同时，他给少年打了个眼色，便流星大步越过少女们。
    少女们快步尾随而来，青春十足地笑着，看来她们并非恶意欺负，纯粹是贪玩。他一回头，就见到最前方的少女伸手摸向黑发少年，但少年彷彿长了后眼，不用回头已侧身躲闪，害得少女扑了空门，在路上狼狈地跳了四、五下。
    少女被同伴扶稳，喘了几口气，红着脸正欲责难，祈洛希就先发制人。
    「不好意思，请不要打扰我们，你这样算是扰民吧？」
    后面的两个女生听得火了，可祈洛希仍不给她们开骂的空隙，直接套用弟弟经常採用的必杀技：「那个，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在约会，请你们不要做第三者，破坏我们的感情。」
    说罢，祈洛希没有理会那三个听呆了的少女，无视了看戏的路人，忽略了黑发少年把帽子拉下来，用力握拳的不爽姿态。
    祈洛希小攻式地说声「我们走吧」，确认少年跟过来的脚步声，就自顾自地对着空气解释：「呃，对不起，刚刚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随便骗她们的。」
    后方没有回应。祈洛希放慢了步速，与对方并肩而行，终于看到少年的黑眉挑得高到额头，正採用看白痴般的眼神瞪着他。
    看来自己的过度热血行为把对方惹怒了。祈洛希尷尬地别过脸，看看手錶，现在是十时正。
    「呃……对不起，我先走了，我约了人。」
    沉默的少年只以那双墨黑色的眼睛凝望他。
    祈洛希微微张唇，想说句「你的双眼很漂亮」，但这显然不对劲。他礼貌地说：「再见。」
    他捧起糕点纸袋，往原路跑，才刚踏出第三步，腰间的皮带就被揪住。转头一看，揪住他的是刚才那少年。
    「你跑哪儿去了？」
    对方的眼睛很漂亮，还直勾勾地锁定他，但祈洛希没有动心，正经八百地说：「抱歉，我赶时间。还有事吗？」
    少年把帽子压低，低声说：「白痴。」
    「呃？」
    少年的脸拧向一边，欲言又止，挺彆扭的。祈洛希看看他，又看看人流越来越多的百货公司，深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不想跟清遥第一次约会就迟到。他甩开对方，拋下一句「我要走了」，再一次跑向约会地点。
    黑发的少年看着那越来越小的身影，抓着帽缘，在商业大街上放开喉咙大叫：
    「──希、洛、祈！」
    这叫唤跟大炮没两样，击中目标后就爆炸了，被叫住的人似乎还能听见理智「轰」的一下没了。有一剎那，祈洛希还傻傻地想：他的名字不是叫祈洛希吗？谁把他的名字倒着来唸？
    惘然回首，在人与人之间，站在对面黑发黑眼的男生，看起来跟自己认识的那个犬耳男孩颇不相像。
    对面的人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习惯性地低头，微微掀开帽缘，让半双黑眼睛露出……祈洛希看着看着，他所认识的男孩，好像不会做这种让人產生保护欲的动作。
    黑发黑眼的男生，明明不认识，却又这么熟识……
    「傻瓜希洛，你找谁？没事我要走了，以后别浪费我的时间。」
    隔着好几米，传来了那个少年淡淡的抱怨，让祈洛希为之失神。
    「那个……我在找你。嗯，我找了很久。」
    说罢，他掛着满足的笑容回到那个少年旁边。
    现实里的清遥一定是笨蛋，居然坐在咖啡厅外看着他半个多小时，迟迟不来相认。
    被盯着这么久还不发现的自己，恐怕是超级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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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27. 广场上的各怀心思

    《xonline》（version3.4）
    27.广场上的各怀心思
    按常理，週末的早上大家总爱全力赖床，不过今天《xonline》有些玩家特意早点儿醒来，聚集到同一个地点。
    早上十点鐘，《xonline》第一层的玩家交流广场。
    这里没有表演，只有一个单方面的约定。
    昨天，风尘剑客发出宣战公告，要求跟希洛祈在广场上决斗，决斗内容不明，奖罚不明。
    不过正如大家所推测，广场上只有风尘剑客孤伶伶地站在中央的小丑石像旁，南祐祈的哥哥根本没来。风尘剑客显然早就料到希洛祈不会来，神色冷静，他绕起手，向围观人群举起五指，表示会再等五分鐘。
    距离石像三十馀米是半环形的石凳子，坐着八卦的腐女们、南祐祈后援会的成员、风尘剑客的朋友，以及一些凑凑热闹或是恰巧路经此地的玩家。
    亚沙跟宙斯也在席上。这两人绝非来约会，只是刚好相遇。宙斯大模大样的坐在亚沙身边，亚沙没有拒绝，如同绅士般微笑地伸手邀请：「这个位置没有预留给任何人，变态坐下去我也无权过问。」
    「桀桀！小祭司，你转职成毒舌攻？」
    「我只是依照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宙斯的游戏经验吃盐那般多，岂会被小小的lv2腹黑攻击败？他绕起手，随口问：「你主人呢？」
    「他根本没有看到广场的公告。」
    这倒也合情合理，不是人人都会每天去广场看公告的。风尘剑客不是蠢材，他应该早就想到这点，问题是接下来的把戏……
    宙斯摸着鬚根满满的下巴抬头，小丑石像双手捧起的大鐘指针慢慢转向10时05分，五分鐘过去了。
    风尘剑客飞快扫望现场，接着走向亚沙前方。
    「你的主人在哪里？」
    雄亮的问话声像将军对低阶士兵的质问，让全个广场的人都清楚可闻，很有大将之风。
    亚沙挑高祭司袍的袍尾站起来，高声反问：「如果我回答了，你会给我什么报酬？」
    旁边的宙斯将两根食指塞入左右两边的耳孔，亚沙的嗓子虽然像棉花般柔软，但应该勉强传递到半个广场了。
    两个人都在卖力地大开嗓门，自然是要在场的观眾做见证人，好实现自己的计划吧。大叔把自己的鬚根摸了一圈，继续看戏。
    「你想要什么？」风尘剑客问。
    「是，我希望主人能爱上我，或者让我不再爱主人。」
    「令你不爱主人？」
    「是。」
    广场上立即掀起了细小的讨论潮。前一个要求很正常，可以理解为被冷落的可怜ai渴望被主人注视；但后面的要求未免太奇怪。
    ai爱主人，是「神」制定的规则。
    趁着主人不在场便公然要求「不爱主人」，这种行为，根本是有「bug」。
    有趣，有趣呀！
    宙斯的双手插入大袍，嘴角弧度越来越高。
    风尘剑客半晌后才回神，他阴沉笑了，原本只印着希洛祈的眼瞳深处瞬间换上眼前的身影：「你为什么不想爱你的主人？他虐待你？」
    「不是。」亚沙只有嘴唇在动，白色的祭司长袍波纹未变：「懂事以后，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我知道了什么叫玩家，什么叫游戏，什么叫ai；什么叫宠物，还有夫妇和情侣。我明白我出生的目的是爱主人，但是我不可能跟主人成为夫妻。」
    「因为他不爱你？」
    「的确，他不爱我。不过爱上ai也不会有好结果。」
    讲到这里，亚沙的手在过长的白袍袖子下暗暗捏紧。
    他再吐了一口气，很不容易才做好发音的准备。
    「……这个世界是我的栖身之所，离开这里，我等于垃圾资料；你们不可能栖身在我的世界，否则会死。玩家和ai存在于不同的次元，所以，我註定只能成为主人的『宠物』，我可以给他玩，让他高兴个饱，但我们不会有平等的关係。」
    「等等──！希洛祈的男宠，我反对哦！」
    眾人还来不及消化ai祭司的发言，正南方凳子上有两人率先跳出来。一个穿着奇怪勇者服，另一个身穿王子装，他们是万里晴空跟羽，一对lv3的玩家及ai情侣。场上有些玩家都认得他们，他们已经玩了颇长的时间，只因曾经被宙斯打压才迟迟升不了级。
    另外，万里晴空是极少数从宙斯手中把ai抢回来的玩家。
    亚沙有点吃惊，除了因为玩剧本时知道这两人，更因为宙斯偶尔提及他们。
    一对幸福的情侣。
    万里晴空摸摸羽的头，威风凛凛地指向亚沙：「我不认同你的话，你在否定我和小羽之间的爱！」
    亚沙眨眨眼，反应甚是冷淡：「……是吗？」
    「是！你刚谈到世界啊、次元吗？我跟你讲，只要有心，什么难题都能解决，多少时空都能跨过去！你不争取，当然一事无成！」
    「怎么跨越时空？请问你要二十四小时留在这个游戏世界吗？」
    万里晴空发出「哎哟！」的感叹，得意地大摇食指：「你不清楚我们世界的运作吧？换作是我们的世界，夫妻也不会二十四小时在一起。更何况啊，现实比你想像的复杂多了，利益衝突、孩子教养、父母供养、外遇、过去的情人、甚至是小小的坏习惯……都足以成为阻隔夫妻的巨大次元呢！这些距离不是你要缩短就能缩短的。相比之下，只要上线就能看到我家的小羽，根本是太简单嘛。」
    亚沙顿了一顿，理解地点头。
    然后摇头。
    「我不明白。你在你的世界里买了好玩的东西，看到美好的风景，都不能给ai看到。你在这个世界里，吃饭不会饱，闭上眼睛睡觉会越来越累……活在两种颠倒的世界才能得到爱，你们真的能承受？」
    「你这小子，怎么讲都不明白！」万里晴空连连叹气，挥动双手：「跟真人谈恋爱，会面对一堆麻烦；跟ai谈恋爱，也会遇到一堆麻烦，只是两堆麻烦不一样啊。不想麻烦？那就别谈恋爱，别结婚，省心省力！」
    「这个世界是游戏，早晚一天，游戏会消失，你的ai也会消失，到时候──」
    万里晴空抱紧他的ai，以吼叫打断对方：「傻瓜，你以为在现实里恋爱就没有生离死别？告诉你们！到时候我会用各种办法留住小羽！不能跟小羽一起，我寧愿死了算！」
    轰动全场的宣言只有悲壮。万里晴空坐下，拒绝跟亚沙再作更深入的讨论。他不作更多发言，大家也陷入沉默，冰果和爱姐姐也露出愁绪，他的ai羽贴在他旁边，同样是满脸的担忧。
    亚沙垂头，只低喃了一句：「真幸福。」
    爱到走火入魔，为了ai可以连自己的命也不要。
    宙斯快速掩着他的厚唇，将哈哈笑声哽进肚里，不由得忆起他抢了羽这个小白ai后，万里晴空缠了他足足半年……
    阳光移位，小丑石像挡不住光线的入侵，把大叔的半个头颅烧得快要冒烟。
    宙斯摸摸发烫的头发，这时风尘剑客朝向亚沙，取回话题的领导权：「无论是令希洛祈爱上你还是令你不爱希洛祈，我都办不到。这种事，除了当事人，还有创造你的人，谁都无法插手。」
    亚沙缓缓点头表示认同，迟疑片刻又道：「我换条件。请你给我清遥的情报。」
    「清遥是谁？」
    「他是玩家，主人的另一个男宠，是转生玩家，我想知道他转生前的事。」
    场上又兴起一阵哗然。由于装备了lv10的隐藏资料道具「封印之符」，清遥一直都是谜样的存在，许多人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用相机拍也只拍到一团黑雾。在南祐祈的婚礼过后，大家只知道希洛祈有另一个男宠，却连他长成怎样子都不晓得。许多时候，清遥玩的剧本跟希洛祈不同，大家也不会将两人联想在一起。
    现在，这男宠的名字公开了，「转生玩家」这则消息也公佈出来……
    风尘剑客一时间讶异得瞠大双眼，转生成男宠型玩家？清遥这么想当希洛祈的男宠吗？
    宙斯也暗暗擦鼻子盘思起来：转生玩家？黑发黑眼的犬耳男孩子？对了，他似乎从哪里听闻过……
    「清遥据说是个很厉害的玩家，你们应该会对他很感兴趣。」亚沙以沉稳的声线反问，唇间的弧度很圆润漂亮：「查一个人转生前的资料应该不难，是吗？」
    「好，这样决定。」
    风尘剑客没有犹豫，豪爽地应允了。南祐祈的哥哥的男宠哪有不调查之理？再者，那是难得一见的转生玩家，连他都十分好奇对方的过去。
    风尘剑客的思绪很快飘回最初的计划当中。他再度用全场能清楚听到的声量问：「那么，ai，现在请你跟我说，希洛祈到底去哪儿呢？他不在线上？」
    亚沙点头，向全场观眾乖巧地笑了笑。
    「是。主人跟清遥去网聚约会，所以没有来。」
    这句话传入人群的耳中，巧妙地被演绎成「希洛祈不把别人的宣战帖放在眼内，只顾着跟男朋友约会」，惹来眾人的连环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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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28. 公园的约会

    《xonline》（version3.4）
    28.公园的约会
    跟不是很像清遥的少年会合后，祈洛希一直处于兴奋得快要当机的状态，双脚虽是往前走，但双眼除了眨眼的剎那就没有从黑发男生的身上移开过。
    近距离观察下，他确定清遥跟他差不多年纪，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体格亦相距不远，只是清遥比较苗条，服饰搭配也比较像模特儿。
    「我们去哪里？」黑发少年低声问。
    「去电影院吧，这个礼拜有齣戏是爱情片。」祈洛希满心欢喜地道出自己的浪漫安排，望向隔了一条街的电影院招牌：「叫《花落花开》，好像是讲横跨两代的恩怨情仇。」
    男生停下脚步，软帽下的眉毛难以自制地扭起来。
    祈洛希成功扮演了不称职的男朋友，一脸无邪，十分不体贴地问：「怎么了？你看过了吗？那我们看另一套……」
    「鬼才看过。」他微垂下头吐槽，带着淡淡的怒意质问：「你买了票没有？」
    「还没。」
    他安心地松了口气，反观祈洛希还傻愣愣的，全然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黑发少年稍微加快了速度，轻易越过祈洛希。他快步绕过电影院，祈洛希依依不捨地看着投影板上《花落花开》男女主角背对着背，手中分别拿着不同顏色的兰花，不禁有些失落。
    「你要去哪儿？」
    「随便，就公园吧。」男生没有回头，半透明的围巾在空气中撩来撩去，好几次搔过祈洛希的脸颊。「你为什么想看电影？」
    「呃？约会应该要吃饭、逛街、看电影吧？」
    黑发少年磨磨牙：「……你跟普通朋友约出来都会这样？」
    「不会。但清遥不是我的普通朋友。」
    少年停下来，斜盯向在大街上胡言乱语的人。凭他对这位白痴诱攻的认知，他知道对方肯定会说出令人喷饭的话。
    果不期然，祈洛希如鬼魅般贴近他，含着温和的笑说：「以前我会跟朋友一同参加大型网聚。清遥是我第一个独自约出来的网友，很特别，所以想要特别对待。」
    眼瞳闪烁着海蓝色宝石的光辉，儼然是纯真的眼神攻势。
    「……白痴，没常识的傢伙。」
    黑发少年气呼呼地别过脸，见鬼似地越跑越远，祈洛希这隻难缠的鬼当然不放过他，紧随其后。两人在万里无云的蓝空下你奔我跑，互相追逐，倒真有一番约会的意味。
    于是乎，少年引领祈洛希来到新世区的一座公园。这儿地方较细小，除了一个球场、儿童游乐园、几排树所砌成的休息小径就没有观赏逗留的价值。
    纵然是休息日，这里的人流依然不多，球场只有四、五个少年赤着胸膛练习，儿童游乐场刚走掉最后一对母女，长椅只有两个老人家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人少得唏嘘，鞦韆上没有小孩，但幽静的环境未尝不是约会的好场所。
    两个年轻人来到公园树荫庇祐的小径，黑发少年悄然望向后面的人，刻意放慢脚步，让两人并肩而行。
    四月尾，春意正浓，红花黄花处处开，绽放出束束清香。
    祈洛希看看花也看看清遥，心想清遥果然比他细心得多，在戏院里要噤声，在公园就能放心畅谈了。
    「清遥，你常常来公园吗？」
    「在现实别叫我清遥。」
    「呃？那……你？你的名字是？」
    「要别人说本名，自己要先报上名来。」
    「祈洛希。」他极爽快地回答，随后补充道：「啊，我在其他网域不是用希洛祈这名字，也不是用现实的脸，《xonline》是特例，我只想找弟弟时方便些。」
    黑发少年沉默不语，那看白痴的眼神是最直接的评价。
    「清遥的名字是什么？」
    少年有点困扰，最后还是慢慢说出来：「……路泉。道路的路，泉水的泉。」
    路泉吗？这名字……
    在得出「好听」这结论之前，祈洛希的脑海确实闪过了某些片段，瞇一瞇眼，印象更清晰。他轻轻敲了一下手心，有点激动：「清……呃、路泉，你的爸爸是不是当医生的？叫路泽守？」
    男生霎时止步，黑瞳扩张：「你认识我爸？」
    这反应似乎证明了这个世界真的很细小。祈洛希勾出大大的笑脸，仰望上空说：「嗯，我受到路医生许多照顾。他提过他有个儿子，跟我年纪相同，生日也一样，名字叫路泉。」
    「希洛，你……出过意外？」
    「嗯。」
    路泉的爸爸是脑科医师，曾经在公立医院急救室帮忙，后来也去过私立医院做了不少手术，经验丰富。
    祈洛希跟路泉爸爸的认识，因由是一场蛮痛的意外。
    「小时候遇到车祸，是路医生救了我。」
    祈洛希犹记得父母的说辞：车祸发生时，他以身体保护弟弟，脑部受创，当场昏迷；受了皮外伤的弟弟则失了魂魄似的，一直认为是自己害了祈洛希，终日鬱鬱寡欢。
    祈洛希伤势严重，急症室医生都认为他生存机率渺茫，但路医生一出手，他就好了。
    半年后祈洛希已治癒大半，弟弟总算放了心。
    然后，弟弟变成了小大人的模样，经常挡在哥哥身前说要保护哥哥。
    祈洛希仰望绿叶间闪烁的阳光，徐徐叙述着过去的回忆：「……大概因为那场意外，我弟才会这么黏我吧？听妈说，我弟以前不是这样，也没有那么强势。」
    路泉瞇眼：「听你妈说？」
    「嗯。因为伤及脑部，那次车祸令我失忆……」
    说到这儿，连祈洛希本人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听妈说，以前的他比弟弟更帅气可靠，在学校里很活跃，朋友甚多，意外之后却变成弟弟的跟尾狗，不大爱说话，还因为反应太慢太呆而被嘲笑过。祈洛希曾经怀疑一切都是父母的美丽谎言，他只是个被收养的孤儿，但翻看相册，听着弟弟给他说往事，他又无法否定过去。
    路医生还大义凛然地说，这是用过去换取活下去的机会，值不值？祈洛希想到自己拥有幸福的家庭，毫不犹豫答了个「值」字。路医生笑了，清雅的笑顏温和动人，比起电影里的妙手神医更有魅力，祈洛希也笑得满足。
    「所以，你爸爸真的很厉害，我很喜欢路医生。」
    「是吗？」
    「嗯。没想到你就是路医生常常掛在嘴边的儿子呢。」
    回想完毕，祈洛希回復平常的笑脸，路泉不以为意，随着一段谈话的告终就把脸扭向别个方向，硬是要跟祈洛希保持距离。
    他们很快就把小公园兜了两、三个圈，其间没有说话，但祈洛希的心却满满的。不一会儿，他像个体贴的小情人，先叫路泉坐下，然后跑到不远处的小店买了两杯冰淇淋回来。
    「喜欢哪隻味道？」
    「巧克力吧。」
    祈洛希把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递过去，自己没嚐一口，全心全意地看着路泉咬冰淇淋的姿态。路泉似乎有把喜欢的食物放到最后品嚐的习惯，胶匙先挑起雪白的地方，巧克力跟曲奇的部份儘量不碰。
    游戏里的清遥很可爱：娇小的正太身型，圆圆的黑眼睛，常常用可爱的姿态戏弄他，语调忽高忽低的……但现实的路泉也好，更好。
    好像更可爱些、更惹人照顾些。
    感受到那道热情的目光，黑发男生停下嘴边的动作：「怎么了？」
    祈洛希笑嘻嘻的：「路泉。」
    「怎样？」
    「路泉。路泉。路泉。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呢。好像……一个隐世的清泉，要偶然的路过者才能喝到……」祈洛希兴奋地向自己一指：「我就是那个偶然的路过者吧？」
    路泉狠狠地挑起一匙巧克力片，冷言道：「垃圾比喻。」
    「我觉得很贴切……啊，路泉，那边。」
    「嗯？」
    「你的手……」
    果然是春天吗？连冰淇淋都融化了。祈洛希眼睁睁地看着一滩甜甜的雪白色泻到路泉的手指上，路泉一手拿着胶匙，一手捧着冰淇淋杯，白色的液体沿着手的曲线滑下，快要掉到长裤上，甚是狼狈。
    祈洛希当仁不让，他把自己的甜品放在一旁，接下来不是拿纸巾，而是趁混乱贴近路泉。
    他捉住路泉的手，瞄准溶化的白色，张嘴，一口气地含过去──
    好甜。还带着淡淡的巧克力味道。
    他感觉到路泉的手颤了，缩开了，但他的嘴巴像强力浆糊般黏过去，再含上一口，把残馀的白色甜液都舔走的同时，他发现路泉偏瘦，手背带有骨感。
    他再吮一口，不但嚐到冰淇淋，还嚐到路泉的味道。
    在祈洛希还陶醉在这偷袭的甜蜜当中，路泉已经把手空出来。
    甩一甩手，挥拳击中祈洛希的胸口，再重重地朝那无礼的嘴赏了一掌。清脆的巴掌声响遍公园小径。祈洛希慌忙返回原位，弯腰抱胸，可怜兮兮地摸着嘴巴。
    「好痛……」
    「祈洛希，你最好别乱碰我，再碰我就再打你一巴。」
    路泉斜瞄了无礼者一眼，接着拉开一米的安全距离，自个儿继续吃巧克力冰淇淋了。
    祈洛希纳闷地咬咬牙，用极低的声量喃喃说：「再熬一巴掌可以继续吗……」
    要是路泉听到肯定会把他殴个死去活来。
    tobecontinued...

 第二部：天命 29. 两人的恋爱暗号

    《xonline》（version3.4）
    29.两人的恋爱暗号
    《xonline》第一层大广场，亚沙道出希洛祈正在跟清遥甜蜜蜜约会后的3分鐘。
    场上的多数玩家在听完八卦后就马上回神，很多人都不知道谁是清遥，但冰果一说到「黑发黑眼的犬耳正太」，大家似乎有点印象，有人表示最近在剧本里见过他，显然正太就是受人瞩目的。
    场上恢復得最慢的却是今天的主角风尘剑客。他似乎是个情绪不太稳定的邪气攻，听见希洛祈风流快活的消息就单手抓脸，脸色发黑：「希洛祈去你的你不得好死你一辈子都没爸没妈没祖先没儿子女儿眾叛亲离孤苦一生一事无成当穷光蛋沦为乞丐……」
    不堪入耳的咒骂让最接近他的亚沙跟宙斯都忍不住用手指塞起耳朵。
    后援会成员都看不过眼，喊声「副会长！」，风尘剑客才停止诅咒，恢復副会长式的冷静。
    「……好，我明白了。希洛祈跟自己的男宠清遥约会，还在现实中发展顺利，是吧！」
    眾人的焦点又回到广场中央。烈日当空，风尘剑客扬起左手。这是一个手势，一个副会长对会员们所下的指令，围观者中立即有十人从石凳上挺身而立。
    「眾所週知，我们亲爱的南祐祈有个十恶不赦的哥哥，他叫希洛祈──」
    风尘剑客刻意停顿，阴沉的双眼快速扫视小丑广场上的人群。
    「本来，希洛祈是小南最重视的人，他应当是我们的朋友，可惜他的种种行径都为人不齿。莫论他现实里到底怎样对待我们小南，他在跟小南结婚后的行为才是最可疑的。小南当初的结婚有点硬来，不过，如果希洛祈不爱小南，跟小南直截了当离婚就好了；如果他爱小南一个，他就不应该继续跟两个男宠有所往来。」
    大义凛然的话令中立派的听眾都有所动摇，偏向认同希洛祈的不是。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切皆是南祐祈的诡计：南祐祈离家出走，断绝与家人的联系，害得希洛祈只能维持结婚关係，确定弟弟的状况。
    失去真相的一角，当事人希洛祈又去了约会，言论与观点自然偏向广场的唯一发言人身上。
    风尘剑客沿着小丑石像走了半个圈儿，说：「今天我约祈洛希的目的，就是希望他当面解释，但今日他不来，我唯有单方面解决。现在我宣佈：我们后援会的所有成员，以后在剧本里发现祈洛希──绝对不要客气，直到另行通知。以上！」
    十数声的兴奋的「是」在广场响起，馀音回旋到上空，久久不散。其后风尘剑客离开中央的石像，跟几个会员低声交谈。
    其他玩家见戏已完，便带同最新消息离场了。
    宙斯还坐在石凳上，咬着薄荷烟枝，很明显地陷入思考洪潮之中。女生则围成小圈子，作为lv1的冰果举起手向腐女前辈们请教。亚沙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却也无意回屋子，乾脆配置「五感增幅」技能，稍微听听那边厢的讨论。
    「……我猜后援会要在剧本里强暴希小攻！那样他就变成希小受囉。」
    「呵呵，不一定会做到这种地步喔。」
    「咦咦，不对吗？」
    「嗯……你想想，会加入这些后援会的人是抱着什么心态呢？」
    「超超超级喜欢南祐祈的。」
    「呵呵，不一定喔，你仔细想清楚。」成熟得好比桃红色兰花的女性站起来，话语温婉动听：「真正超级喜欢小南，喜欢到想把他独佔的人，才不会加入后援会，跟别人分享喜欢小南的心情吧。后援会里的人大多数只是小南的朋友，而且是特别爱玩爱闹的一批。」
    「呜呼呼！原来是这样？」
    「嗯，一开始小南只是个偏爱玩兄弟剧本的特殊玩家，是向日葵和风尘剑客刻意炒作，把他捧为偶像，他的名气才会暴涨呢。」
    「爱姐姐的知识好渊博啊！」
    「呵呵，过奖了。你想想，后援会里的都是一群爱玩的玩家，把南祐祈视为朋友，那他们会怎么会伤害朋友的哥哥呢？」
    绑着双马尾的女孩自转了一圈，忽然眼睛发亮，击掌点头。
    「哟，我懂了。他们跟希小攻根本不是情敌嘛，所以最好的报仇方法就是以牙还牙了，对不对？」
    「谁知道呢？不过他们不会做得太过份的，否则小南一定会站出来阻止。」
    成熟的美女甩着长发率先离开，女孩跟随在后，继续八卦地嚷着要更多情报。
    亚沙抱着怀中的剧本攻略本思考，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如果别人能离间主人跟清遥的关係，那就皆大欢喜了吧。
    亚沙看了看仍然在广场上的风尘剑客与会员们，继而无声离开。
    ※※※※※※
    吃完冰淇淋后，祈洛希跟路泉还聊了不少事情。两人年龄相同，祈洛希又认识路泉的父亲，再加上他是个好奇宝宝，话题自然源源不绝。
    「……跟路医生分开住，一个人没问题？」
    「我都一个人住了几年。」
    「那么，今年暑假，我可以过去你那儿睡几晚吗？」
    祈洛希笑得单纯无邪，却招来对方的白眼。
    「既然一个人住，你的厨艺应该不错吧？」
    「我只会弄最简单的炒饭跟泡麵。」
    「那么，有空我过去跟你一起炒饭吧，我想吃吃看。」
    路泉这回连白眼都懒了，面无表情，深深呼气。
    两人在公园里时走时坐，不知不觉便到了午饭的时间。他们回到二人相遇的fanticpool咖啡厅，这回两人坐进店内的双人座位，应该不会被陌生人搭訕的。
    路泉点了d餐，祈洛希跟着点了一模一样的d餐，连饮品都一样是巴西咖啡。送来的正餐是炸鱼柳跟薯蓉汤，份量不多，或许路泉天天只吃这种份量才会瘦。
    祈洛希切下一块鱼柳，伸出叉子，把鱼柳块送到路泉嘴边：「吃吧。」
    霎时间，邻座传来女生们小小的欢呼。
    祈洛希显然没发现那边的声音是朝着自己发出的，只把鱼柳推得更前：「来。」
    黑发的少年尷尬地左瞄右瞄，退后身体：「喂……难道你没有常识的？」
    「什么？」祈洛希耐心地阐述自己的常识：「我认为你瘦了点儿，应该吃多点。快吃吧？」
    路泉握着咖啡杯的手有点抖，深浓的咖啡震出一圈圈波纹。
    「如果在游戏里，你应该会很快吃了吧？为什么现实里就这么害羞？」
    路泉的忍耐力终于抵达临界点，他把头向前倾，一下子把眼前的鱼柳咬过来，沉声说：「祈洛希，这样你满意了吧！」
    「那个，汤也喝一喝……」
    祈洛希刚伸手迈向汤匙，就被路泉捷足先登，抢掉他的汤匙喝他的汤，还连喝了好几口才罢休。祈洛希看着这样的路泉，很满足地笑了，接着取回被用过的汤匙，静静地呆了一阵子，提起小口薯蓉汤，舌头往匙子舔舔。
    味蕾似乎传来了巧克力冰淇淋的甜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用餐过程十分畅快，祈洛希每咬了三口就会停下来，先喝点饮料润润喉，再跟路泉聊东聊西，学校啊、学业进度啊、兴趣啊、朋友等什么也不缺。跟游戏相反，路泉不太多言，也不喜欢跟人眼神接触，往往听完一个问题，瞟祈洛希一眼，然后说出不足十个字的答案。
    「几乎不会。」
    「为什么？你不喜欢烧烤吗？」
    「……我没什么朋友。」
    好像有点丢脸，路泉放下刀叉，垂头缓缓啜了口咖啡。
    祈洛希点头，他感觉路泉是不喜欢跟别人交流的类型，这种人没有多少朋友，所以不去烧烤、不去野餐、不会跟朋友们成群结队四处玩。但是，这种人所结交的朋友肯定是最亲近的、最值得珍惜的吧。
    祈洛希认真地说：「朋友不多也不要紧。下次我带你一起去烧烤，打壁球、网球也可以。」
    对面的人没有回话。
    午餐吃完了。路泉放松在椅背上，静静观赏咖啡厅墙壁的海洋投映实况，黑发黑眸也反射出海蓝色的彩光。他就像懒洋洋的海狮，半闔着眼随时会睡着似的，看得出他经常泡在这家咖啡厅，习以为常了。
    祈洛希则托着腮，眼碌碌地看着路泉，偶尔想到新问题才会出声。
    两人继续你一句我三句心不在焉地聊着，话题讲到《xonline》时，黑发少年才茫然醒来，将专注力放回网友身上。
    「……你刚刚说什么？」
    「呃，我想，明天可以申请玩《十之二》了吧？」
    路泉放下杯子，口吻淡得似是没有感情：「希洛，你还要玩下去吗？」
    「呃？」
    「你已经找到你弟，你没想过主动进攻，把你弟接回家？那么你以后都不用再玩那个游戏了。」
    祈洛希有些懵然，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不欢迎他继续玩《xonline》，路泉在拒绝两人的同伴关係。他按着胸口，歪头忖度：这种失落感是怎么回事？
    不过路泉说得对。他去《xonline》是为了弟弟，游戏里好事不多，坏事却接踵而至：无缘无故跟弟弟和黑悠成了夫妻关係，遇上宙斯这种欺负新手的大恶霸，跟向日葵发生关係，进了酒吧被恶言相向，连gm都欺负他……
    如果不是弟弟强迫他继续留在《xonline》，他早就跑了。
    「可是，我怎么带弟弟回家？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路泉低头，手指玩弄起包裹颈部的丝质围巾：「你去骗他。」
    「怎么骗？说爸病危了，快点回家？」
    「不是。」路泉斜斜地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瞼答：「希洛，你是个不懂得说谎的白痴吧？你弟比你聪明得多，不会上这种当。」
    「那我该怎么办？」
    「你跟他现在是夫妻关係，可以随时通讯，你说有要事当面讲，他肯定会跟你见面。」
    「然后呢？」
    「然后你要骗他，说自己很爱很爱他喔，失去他的日子才让你明白你有多爱他。」
    这句话总算回復游戏中清遥的调侃味道了，熟识得让祈洛希噘起唇，几乎不想回答。
    「……你不是说我不懂得骗人吗？我不爱他，也说不出我爱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因为你而离家出走，又说你继续待在《xonline》他就肯回家，答案不是很明显吗？」路泉像是讨论天气一样冷漠淡然，道：「你爱他，他就会回家。」
    祈洛希皱眉，刻意将目光挪向咖啡厅投影里的一群游鱼。在另一个国度的生物可真自由自在，毫无烦恼啊。
    什么都不用想，跟着鱼首领拚命往前游就行了。
    「……我不该骗人，更何况是我弟。」
    「如果你不骗他，他搞不好几年也不肯回家喔。你说过……你弟还未成年吧。」
    祈洛希抿着下唇：「……我考虑一下。」
    「哟，所以你打算像傻瓜一样等你弟回心转意？就这么想继续在那游戏里等，等到天荒地老吗？希洛，你应该不喜欢那游戏，是被迫着玩吧？你还是儘快离开比较好。」
    这分明是赶他走，以后别再见面。
    好端端的网聚应该很开心，黄昏道别时还会说句「明天游戏里见」吧？一直叫他骗弟弟，然后快点走，算是什么意思？
    胸口突然冒出了一隻烈火红的蛮牛，祈洛希按捺着颤抖的情绪，看向水蓝色的海洋墙壁，挤出微笑：
    「嗯，对，我不喜欢《xonline》。不过，看见你，我就会很开心，我想跟你一起做更多剧本，所以我不介意玩下去。弟弟回家了，我也会继续玩，因为你在。」
    在这句话完结的瞬间，路泉呼吸一窒，双眼死瞪着脚下的地砖，光亮如镜的平面反射出他那略带忧郁的目光。
    黑发的少年站起来，语气僵硬。
    「今日到此为止吧。」
    祈洛希茫然转过脸来，焦急地抓住他的手：「为什么？我、我说错什么吗？」
    路泉俯视他们双交的部位，毫不留情地甩开对方的手，背着他说：「聊也聊过了，饭也吃过了，你还想干什么？」
    祈洛希停留在原地，拳头渐渐握紧。
    「你……讨厌我吗？」
    「不是，你想太多。」路泉扣着他薄薄的棕色围巾，扫视咖啡厅内好奇的人们：「你把耳朵凑过来。」
    「呃？」
    路泉以沉默代替了催促，祈洛希只好乖乖垂头，让右耳来到路泉的嘴边。
    「我不会爱你。」
    类似的话，曾几何时印进脑海；如今在现实中再次播放。
    或许有了游戏里的经验，祈洛希很快就平復了心情，对前方伸手可及的路泉说：「你不爱我，跟我们的网聚没关係吧？跟我玩不玩游戏也没关係。」
    没错。爱也罢，不爱也没关係，祈洛希想得清楚透彻。
    只要路泉仍不否定「朋友」这层关係，他永远可以用「朋友」这绳子跟路泉连结在一起，谁都不能中断。
    见路泉语塞，祈洛希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得意地补充：「因为你不爱我，我不该缠着你不放，我更没有义务帮你付午餐钱，对吧？」
    这句话终于让黑发少年彻底败阵，坐回原位，乖乖掏银包。
    祈洛希乘胜追击，向服务生招手：「那个，给我们两杯花果茶。」
    新的饮品很快送到路泉面前，已经握在手中的钱包悬在空中，一时之间又走不了。他没好气地绕起手，大口大口地喝茶。
    祈洛希刻意不喝，打算一阵子再强塞路泉喝，拖长时间。
    「嗯，聊些你想听的事情吧，聊聊《xonline》……」祈洛希靠在椅背上，搔搔脸颊：「那个，我们来组游戏的暗号，好不好？」
    路泉双眉一拧：「暗号？」
    「是啊，在游戏里互通讯息。」
    「用短讯就可以吧。」
    「可是，我担心gm会偷看短讯。」想起那个gm杜蕾斯，他强烈认为《xonline》的个人私隐保障很糟，「况且用暗号很方便吧？在剧本里无法传短讯，我可以留个加密字条给你，只有你能解开。」
    「要传私密讯息，用即时通更直接。」
    「下线需要调适时间吧？」
    路泉摸着下巴思考，好不容易才点头认同。
    《xonline》设有防干扰机制，玩家无法在游戏时接收游戏外的讯息、电邮通知。想查看讯息？那就得离开游戏了。
    虚拟网络世界的运作模式是利用高科技產品刺激人体感官。基于安全，网络安全协会制定了一连串安全守则，其中一项正是调适程序。
    用户在离线或切换网域时必须经过调适程序，这至少要花费几分鐘时间。为了看讯息、寻找攻略而特地离开游戏几分鐘，确实很烦人。
    在游戏里用暗号通讯倒不是麻烦事。
    得到路泉的首肯，祈洛希打开共用萤幕，写下「xonline」七个英文字母，说：「我们用维吉尼亚加密法，这个做密钥，可以吗？」
    听到专业名词，路泉眨了眨眼，示意他解释下去。
    祈洛希说：「这是一种古典的加密方法，是利用不断重复密钥来达到加密的效果……嗯，路泉，你看这一句。」
    指尖一挥，纯白色画面出现了难以理解的外星文字：
    vchlzrgrhr
    路泉敲敲下唇：「……这是哪国文字？」
    「猜不到吗？那么，来这个吧。」
    祈洛希又写出另一串字，看那不加思索的写字速度，很难不让人认为是随便乱写的。
    这依然是路泉看不懂的英文字母。
    ccepdrvcfvpvqw
    「说清楚吧。这到底是什么？」
    平常是作为游戏高手的清遥指导他，这次祈洛希难得置身高处，自然乐得不可开支。他快速写下第一句vchlzrgrhr的原文：youarecute。
    「路泉，这是我的真心话，youarecute。」祈洛希笑得极为灿烂。
    路泉眉毛轻抖，冷静地兜回正题：「我不明白。」
    「密钥是xonline，加加减减换算就行了。」
    「别浪费时间。解释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暗号？」
    「呃、对不起，先换个简单的例子吧？如果密钥是a、b、c，对应成数字，就是0、1、2……」
    如果原文是「cat」，这三个英文字母会经过c+a(0)=c、a+b(1)=b、t+c(2)=v这层加密程序，从而得出「cbv」的加密文字。这种古典加密法非常简单，只要原文讯息短，密钥长，就难以被破解。
    眼见路泉恍然大悟的神情，祈洛希指着第二行ccepdrvcfvpvqw，兴奋得睁圆了蓝眼睛：「这个呢？你看得出吧？」
    路泉在心里算了算，密钥是xonline，加密后的英文字是ccepdrvcfvpvqw，因此要进行减数……他无奈地叹气：「算了，直接说吧，我不想慢慢玩算术游戏呢。」
    「是吗？我以为你知道了加密算法和密钥，一眼就会看出答案……」
    「谁能一眼看得出？」
    「这只是加减算术题，为什么看不出来？」
    祈洛希轻松地指着第二行，在「ccepdrvcfvpvqw」这串神秘字母中快速念诵：「f、o、r、e、v、e、r、f、r、i、e、n、d、s。啊，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他写出对应的答案，笔停后，又怕伙伴看不懂，如疾风般快速列出每隻英文字的算式，再提出其他例子。路泉端详了一阵子，发现祈洛希不但擅长枪法，数字计算还快得离谱，似乎想也不用想就能算出答案。他小时候上过速算班吗？
    最后，祈洛希把萤幕移到路泉面前，认真地说：「这一句的原文，你试试看能不能推敲出来。」
    qctpbuio。短短八个字，但看上去真是毫无头绪。
    「……没有比较简单的暗号方法吗？」
    「这已经很简单了，再简单的很容易被破解。」
    看来祈洛希对密码学颇有研究，路泉也不再多问，慢吞吞地对每个字母进行运算。
    旁观的祈洛希喃喃道：「好慢……」
    「是你快得不像话。」
    路泉丝毫没有被打击到，黑眸子专注地落在不成文字的加密串上。相比起祈洛希，他的速度也许跟蜗牛没有区别，但是以正常人的角度看来，他瞄一瞄字母及数字列表就能推算出原来字母，思路已相当敏捷。
    一会儿后，路泉终于把原文翻译出来：together。
    「这也是你的真心话？」
    「是。」祈洛希凝视路泉，一字一句作出宣告：「我希望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无论弟弟回不回家，我有没有玩下去，我仍然是你的朋友。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路泉看着萤幕，几句解密后的文字简单齐整地排列在眼前，黑字与白纸的色彩对比，霎时间让他觉得刺眼。
    「……呃，路泉？你有听吗？」
    他轻轻叹息，垂下头，视野越过餐桌的下方，盯向两人差点儿相碰的鞋子。
    「嗯，你的心底话，我全都听到。」
    tobecontinued...

 第二部：天命 30. 爱与被爱

    《xonline》（version3.4）
    30.爱与被爱
    他没料到自己会跟一个在网游认识的朋友从早上聊到晚餐时间。明明已经讲了很多事情，但对方依然不满足，好像想把他的全身内外解剖个透彻。
    临走前，那个黏人的傢伙还满脸依依不捨，一直追问下次见面的日期，还用密码学的角度狡辩：一直用同一个密钥不安全，所以他们必须经常约出来见面，换个新密钥。
    他听着听着，禁不住怀疑对方提出的暗号游戏，实情是为下一次见面找藉口。
    活像被热烈追求似的，他的脑袋有点混乱、有点涨，身体明明累得快死了，但闭上眼睛，不由得想起那人单纯得像白纸的傻笑脸。在床上辗转翻侧，无法安然入睡，霎时间已到了差不多凌晨两点鐘。
    这个时间只有夜猫子会上线吧。他想像游戏里的无人夜色，戴上虚拟手环，不一会儿就到达了陪伴他好几年的游戏世界。
    希洛祈不在线，亚沙则躺在床上熟睡中。
    黑发的男孩子抓抓犬耳朵，如鬼魅般溜出度假村，四处蹓躂。
    少了玩家跟ai，暗夜色的浮空岛第一层变得极为空旷，原本最多人聚集的广场都看不见人影，只馀几盏路灯安静地照耀。偶然看到同样单独在逛的玩家，互相微笑打个招呼，然后擦身而过，继续自己的游戏。
    人烟稀少，但《xonline》白天的消息仍然刻划在各个公佈板上，自动发亮，以供大家随时八卦交流。清遥看了好几块公佈板，不禁莞尔。
    转生前他对游戏里的团体不甚在意。如果说《xonline》的名人等同现实里的明星，那么他会略知明星的消息，但绝对不会理粉丝团的事，他不知道谁是南祐祈的粉丝、谁是会长和副会长。
    现在，希洛祈是他的主人，希洛祈是南祐祈的哥哥，希洛祈上了南祐祈后援会的会长向日葵，于是副会长风尘剑客前来算帐，于是他也遭殃了……真是有够混乱的关係。
    连约会的事情也被揭发出来，看这消息的发佈时间，显然是亚沙刻意散佈。
    清遥来到第五个公佈板，这时，灯光下透出一张熟识的脸孔：来者总是掛着淡若轻风的笑容，眼底藏着能够看透人心的洞察力，尤如游走江湖多年的庄主。
    他是纹小刀，交友广阔却行事低调，经常独自出没。这人的上线时间非常飘忽，白天、晚上、凌晨都有遇上他的机会。
    「难得你这么晚。」纹小刀手插口袋，大步走至，落落长的武侠风格白衫也随之飘扬。
    「明天是星期天嘛。」清遥予以一个可爱的微笑。
    纹小刀停在公佈板前，指着最人气的红色标题《希洛祈跟爱人男宠一起约会！！！》，调侃问：「爱人男宠，今天玩得开心吗？」
    还真是偏要提起破事来讲。清遥本想好好反驳一场，但文字顿在口边，最后却化为丝丝叹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暗地自嘲，今天他好像叹了不少次。
    纹小刀傍在公告板木柱边，右手轻轻搭在比他矮了一个头有多的小男孩头顶：「怎么回事？跟希洛祈吵翻了？」
    「没有。」
    「噗！那肯定是他待你太好，好到你承受不起。」
    清遥没有回答，算是默认。有些事情太明白了，只要是见过他和希洛祈待在一起的人，比如亚沙，比如宙斯，比如纹小刀……都能看出希洛祈对他的态度就是格外不同。
    骗不了谁的。
    不一会儿，纹小刀愉快的调子又传至耳边：「被爱的幸运儿，请问你打算怎么回应呵？」
    「我拒绝了他。」
    纹小刀神色一凝：「他向你告白了？」
    「不是。」清遥绕起双手，有点不自在地望向空空如也的街道：「希洛根本是个傻瓜，他硬扯着我聊了大半天，还说我们上学是同一个方向，星期一可以一起走。」
    纹小刀一下子笑了出来：「呵！高手大人，你不想跟他约会你就不会出现了，他根本扯不着你。」
    男孩依旧没有多言。
    「清遥，你爱他吗？」
    清遥勾起嘴角，「爱的话我早就攻了这个傻傻呆呆的主人了。」
    「但是你享受被他所爱？」
    清遥微微张嘴，声带略为沙哑：「……他是朋友吧。」
    纹小刀思量片刻，而后也跟着叹气：「你呀，是不是抵抗不了别人对你好？他对你热情些，你就狠不下心！」
    「……或许。」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还有怎样？我也喜欢这个傻瓜朋友兼主人啊，蛮好欺负的。」
    「如果他向你告白，你怎么办？」
    「到时候再算吧。」清遥望向天空，在这个太夜的晚上，月亮早已看不见了，星星出奇地少，整个天空黑濛濛的宛如黑画布，将远方山脉的轮廓都彻底淹没。
    「他……他恐怕是那种，别人不提点他，连自己爱上了人都不知道的超级大傻瓜吧。」
    如果希洛祈对感情没有那么钝感，如果希洛祈真的对他抱有超出朋友的情榡，如果希洛祈醒悟到自己的感情……到时候，那个温和的男生会有什么反应，清遥完全无法想像。
    暂时──保持现状吧。
    美丽的朋友表象。
    ※※※※※※
    跟路泉约会的第二天也是个晴朗的好天。
    祈洛希一觉醒来，脑里立即上映约会的回忆幻灯片：独自坐在咖啡厅偷看他的路泉，在散步时一直送他白眼的路泉，吃冰淇淋的路泉，全神贯注地解密的路泉，在时装店橱窗顿足凝望的路泉，被黄昏红纱披住的路泉……品味着记忆的柜盒，心头满满的，喉咙却乾得很。
    抱着快泻出嘴巴的甜蜜感，他来到洗手间，镜中的自己朝气勃勃，容光焕发。
    来到饭厅坐下，父母用非常压抑的声音跟他说早安，他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未多追问。
    当他咬下第一口吐司后，祈家妈妈十分造作地轻咳一声，打开话匣子：「小希，今天还会跟你那位朋友约会吗？」
    祈洛希直言不讳：「我会跟他在网上保持联系。」
    「你什么时候会跟他第二次约会呢？」
    「我不知道。」祈洛希无法掩饰失落感：「我约他今天再出来，他不要；约下星期同一个时间，他又说不好。他只跟我说晚点再见，不用急。」
    「是吗……」祈家妈妈在这边对儿子微笑，转过头向另一边责难：「老公！你们男人怎么会比女人还难约？」
    一直假装看报纸的爸爸登时被口水呛到：「咳咳咳！妈妈啊，我、我哪知道？每个男人都不同……」
    「你没用！」祈家妈妈气鼓鼓地骂完，又笑瞇瞇地对自家的宝贝儿子说：「小希啊，下次带你朋友来家里玩吧！」
    「带回家吗……」
    「嗯！有需要的话，爸爸和妈妈可以随时撤退，让你们小俩口独处！在事前通知一声，我会多买个枕头给你们用。」
    「妈妈！这太操之过急吧！」
    「这叫有备无患！」
    父母二人为了儿子的美好未来又吵起来了，祈洛希没好气地看着这对天天吵架的夫妻，慢慢把早餐吃精光。
    十分鐘后，当祈洛希放下空杯子时，两老停止了吵架，四隻眼睛闪亮亮地射过来，让他全身一滞。
    爸爸说：「儿子，想要一个人就要往前衝，他不肯见你，你要主动出击。」
    妈妈说：「无论他怎么耍脾气不肯跟你第二次约会，你都不要放弃！就算他说『我不爱你』你也不要气馁，那只是害羞的任性话！让他变成没了你不可吧！」
    没了我不可？祈洛希听得一头雾水，变成「没了我不可」的朋友到底是怎样的朋友？儘管心里困惑，但祈洛希爽快接受了两老的建议。
    即使路泉第三次说出「我不爱你」，他也绝不罢休。
    下次还约不到就主动出击，直接跑到他出没的地点吧。
    ※※※※※※
    希洛祈上线后，便收到房东纹小刀的短讯：
    「约会玩得高兴吧？加油，把清遥拐到手吧。」
    这短讯太古怪了，他们约会的事为什么被纹小刀知道了？再讲，清遥是他的男宠，哪有什么拐不拐的？
    他回了一句「我不会让别人拐走清遥」，再看看四週，亚沙正在睡觉。这孩子十分爱睡，清醒的时间比一般ai短些，大概是病气属性所致。
    希洛祈为亚沙盖好被子，这时他又收到纹小刀的第二封短讯：
    「这一句真有霸气呵！我不会要你向小南负责任了，后援会那边我会儘量帮忙，大前提是你要好好对待清遥。」
    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对清遥好些？祐南、后援会又是怎么回事？
    希洛祈坐在竹椅上，尝试组织这两封短讯到底暗示了什么，忽然看见前方的空气多了些半透明的色彩；只消一次眨眼，黑色的男孩子便凭空出现，坐落在他的大腿上，让他感受到重量。
    他赶紧伸出双手，把男孩轻轻搂入自己怀里，免得跌倒。
    「哟，希洛，早安呢。」犬耳男孩笑瞇瞇地挥舞左手，手腕处的银色手环也随之跳跃，绽放星辉之光。
    「早安。」希洛祈提起鼻尖，感觉到对方毛茸茸的犬耳朵搔到自己了，「你上一次在这个位置下线吗？」
    「对喔。所以下线时一定要挑个没有敌人的地方，否则一上线就会被抓住。」
    「像现在这样？」
    「对。」
    「那我今天瞄准你的下线位置，明天也能把你抓住吗？」
    黑发的男孩没有回答，他用一个漂亮的旋身挣脱了主人的环抱。门外阳光斜进，照出他一如以往的笑脸，黑色的眼瞳也泛出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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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31. 最强小攻的传说

    《xonline》（version3.4）
    31.最强小攻的传说
    希洛祈存够点数升级了。
    他留下已经lv2的亚沙，跟随清遥前往主线剧本《十之二》的入口──它位于第一外区和第三外区的边界，从度假村出发，最直接的路线是进入中央内区，越过人潮最多的剧本区和商店区。
    希洛祈与小男宠并肩走过时，一堆路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两人，有些女生抓着同伴的衣袖说「真的在一起耶！」、「传闻是真的吗？」。迟钝的少年根本不发现别人的八卦对象是自己，直至偶然听到一声「希洛祈」，他惘然回头，却看到大家全闭上嘴巴。
    这下子，希洛祈再迟钝也起了疑心。竖起耳朵细听，却听得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是跟自己和清遥有关。
    他靠近小男宠，低声问：「他们是不是在聊我们？」
    小男宠流星大步往前走，一派逍遥自在：「也许吧，我也听不清楚喔。」
    「你不是有五感增幅吗？」
    「我的熟练度不够，五感增幅要到lv6才能在闹市里过滤出特定谈话内容呢。」
    看样子是没办法了。希洛祈望向地砖叹气，与此同时，他的肩膀正巧跟左方公告板的「希洛祈跟男宠约会！！！」的红字大标题轻轻擦过。
    「……呃？」
    他想停下来看清楚，但前面的男孩已经超越他半条街了，在好奇心和清遥两者之间，他理所当然选择后者，快快追上去。
    几十分鐘后，他们离开繁嚣的内区。沿着指示牌前进，跨过鲜花盛放的草原，又凭着脚下小蓝花所砌成的箭头图案继续走。
    他们抵达一个小瀑布，各种顏色的花瓣随着水流冲下瀑布，在下方的水池起舞，许多都停泊在岸边，宛若一片片小船。
    清遥从中挑了两块红色花瓣，将其中之一交给主人：「含着，我们要进入瀑布里面。」
    清遥的双脚涉入池水中，屏住大气走近瀑布。伸手一探，瀑布的激流刮过指尖，手指瞬间往下一曲，彷彿要折断。希洛祈还狐疑这是水流所產生的折射影像时，老前辈就把手抽回来，皱眉搓手，好像很痛。
    希洛祈放开花瓣：「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我不一样，转生玩家有另一种玩法……」清遥捡起另一片白色花瓣，含住，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回如巨鲸的瀑布分开了，有如一块巨石将往下俯衝的急流一分为二。希洛祈往两道水流中间查看，瀑布背后有个秘洞。
    清遥比了个手势，叫主人跟着试。
    「我也要用白色的？」
    清遥摇头否定。希洛祈把红花瓣置入两唇间，食指在瀑布激流下轻轻一敲──水流自动分开了，跟清遥相同。
    两人把手伸得更开，形成门状。
    瀑布洞穴内是一湖水，可站立的空地只得包围着湖的一个脚掌那么大的狭窄通道，失了平衡大概会掉进水里吧。
    这个湖正是《十之二》的入口。《十之二》以后的主线剧本均採取多人剧本制度，因此必须事先确认其他玩家的上线时间以作配合。
    两人输入时间办妥登记手续后就一同离开，只要凑够足够人数，系统便会发短讯通知玩家打主线剧本。
    时间尚早，他们决定先回去内区商店街购买道具。在路途上，清遥向他说明《十之二》的发生时间、环境、登场npc和通关重点。希洛祈边听边点头，认真地思考属于自己的作战方式。
    回到人口密集的大街，希洛祈总算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
    在t字路口的一块怀旧风捲动式留言版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跟人头差不多高的鲜红大字：
    「希洛祈的约会对象是传说中的小攻？！」
    下面还有字型较小的橙色副标题：
    「南祐祈：『我哥是受，不意外』」。
    希洛祈张大了嘴巴。自从闹完弟弟的婚礼之后，他一直都乖乖安份守己了，为什么火头还会往他身上烧？
    而且，这是什么八卦消息了？
    「噯？昨天还没有这个新闻呢。」
    相较之下，高手清遥好像个完全不干事的旁观者，在路人们的注视下漫步来到留言板前，望向这则热门新闻旁边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个拥有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男孩子，从可爱的面貌以至娇小的身型，无一不像清遥。他站在一个圆形的擂台上，跟《xonline》的吉祥物兼网管x先生握手。
    希洛祈看了看旁边的犬耳男宠，再比对留言板上的照片，这两人无疑有着九成相像的外貌，但是，气质相差甚远。
    相中男孩一手抓住x先生火红的手臂，一手高举，迎向天空。他灿烂的笑容好像要将自己的所有快乐都分享出去，灯光打在他的侧脸，让人想起阳光与海洋，温暖又有动感。
    他阅读第一则留言。其实这不算留言，而是八卦速递，名为八哥儿的玩家用恶质娱乐週刊的文句发表他的新闻稿：
    「近日有关希洛祈的新闻真不少，首先，是『希洛祈上了向日葵』的未确定消息，接下来，又有『风尘剑客对希洛祈的宣战被彻底无视』。后来，希洛祈的ai亚沙爆料，『希洛祈跟另一个男宠清遥甜蜜约会了，而且，关係不止是游戏里，还延伸到现实世界』！
    各位，八哥儿经过一整天的侦查，终于得到清遥的线索！」
    这位八哥儿写了几句就结束第一帖。下面有两、三帖立即骂他不说重点，发了帖就跑。到了第四帖，八哥儿回覆：
    「对不起楼上！因为刚才被家母大人赶出去吃晚饭！现在请容我继续报导！
    清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现时他的一切皆是谜，根据在剧本里碰见他的几位匿名玩家的讲法，清遥是个黑发黑眼、大概十三岁的可爱小男生，通常会戴上黑色犬耳。别看他是个正太，他玩的几乎都是高h系剧本，最喜欢虐待玩家！
    清遥是不是鬼畜攻？不知道。他身上恐怕有『封印之符』，任何人都查不了他的资料。」
    希洛祈无害地眨眨眼，把脸贴近留言：「那个，你会虐待别人？」
    小男孩立即摆动他比布娃娃更柔软的一双犬耳，可怜兮兮地说：「希洛主人，你不觉得我更像被虐待的吗？」
    「不觉得。那么，你是鬼畜攻？」
    「我是受喔。你忘了吗？」
    偽受是受吗？希洛祈没有提问，目光还是离不开这串新闻，这串将会揭示他所不认识的清遥的新闻。
    「后来，我发现了一件很震惊的事！
    在《xonline》里戴动物装备的玩家比较少。我四出寻访，发现黑犬耳、黑发、黑眼的全黑玩家形象非常罕有，问过几位资深的老玩家，他们大多表示自己不认识清遥，不过，他们提及从前有个非常厉害的高手──他的名字，叫青（右图）。
    不，用『非常厉害的高手』也不够形容，青应该是全游戏里最强的无敌小攻。
    对于『青』，认识他的人眾说纷紜。有人说他是可爱善良的男孩，有人说他是穷凶极恶的傢伙，没有统一答案。不过他有一句口头禪：
    『我的目标是把我的种散佈到全世界的小洞洞！』
    厉害吧？攻气十足！
    青甚少在公眾地方出没，但每年的盛事──大挑战剧本，他绝对是最突出的人物，他年年都是冠军。遗憾的是，一年多前，他就消声匿跡，胜利者庄园的排行榜也抹去了他的名字，因此现在只有老一代的玩家知道他的存在。
    同样拥有黑发、黑眼、黑犬耳、脸容可爱的特徵，希洛祈的恋爱对象清遥，跟传说中的最强小攻青是不是同一个人？」
    慢慢消化完这一段，希洛祈回忆起从别的玩家打听回来的青的传闻，跟这段新闻内容完全吻合。
    希洛祈将留言板捲轴再推下去，楼主八哥儿继续发言。
    「当我得知这消息后，恰巧遇上南祐祈，追问他对整件事的感想。
    意外的是，南祐祈终于展露出真正作为弟弟的一面：他没有嫉妒，他对于哥哥的约会感到非常好奇，还直言分析，表示希洛祈是个不懂得约会的笨蛋，只会跟着别人要求去约会，由清遥邀约的可能性相当高。当我提及清遥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小攻，他还表示希洛祈是受，一点儿都不意外。」
    希洛祈沉默地把整串帖子看完，觉得这个叫八哥儿的玩家的文字毫无组织性。这帖子究竟是想揭露清遥的身份呢，还是证明他是个受？
    「怪文章……」希洛祈呢喃着，却情不自禁再次望向青的照片。
    「那个，清遥……」
    「嗯？」跟相片中的男孩不同，站在眼前的清遥笑中带着高手特有的傲慢：「想问这孩子跟我有没有关係？」
    希洛祈点头：「嗯。其实我也有听闻过青的事……」
    「你应该在意你被公开点名为受吧？连你的女王受弟弟也说你是受呢，你要不要回覆一句『我不是受！』喔？」
    「我弟的事暂且不理。你真的是那个青吗？」
    「哟，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
    「为什么？」
    「感觉很不同，只要认识你的人都会这样觉得吧。」
    先前希洛祈怀疑清遥是青的转生，特意到胜利者庄园观看大挑战的排行榜，如今照片中的人跟他想像中的绝顶高手颇有差距，叫他推翻原先的猜测。
    清遥好像完全的局外人，灵巧转身，步调轻快地在各个小摊档中购买道具与装备。玩家店主问他留言板的内容，男孩还很得意地故作神秘：「你猜呢？」
    有了第一个人的发问，路边其他人也开始接近他，要么直球发问，要么旁击侧敲，要么直接亮出可以暂时改变眾人攻受属性的名贵道具「世界大逆转」作为交易。清遥笑瞇瞇地全部拒绝：「嘛，有能力的人肯定能查到真相吧？你们等着看新闻吧。」
    跟在清遥五米后面的希洛祈看着被追捧访问的男宠，心里怪彆扭的，买道具的心思也烟消云散。
    途中，有人拍拍希洛祈的肩上：「你是希洛祈吧？你那个男宠是不是青？」
    「我不知道。」
    「你的男宠的床上功夫如何？你在下面感觉如何？」
    希洛祈一听就知道他在讲什么，没好气地反驳：「我是攻，清遥是受！」
    这番耐人寻味的公开发言让路人都将目光集中向他，希洛祈窘得直抓头，彻底哑然。清遥掩嘴偷笑，右手一伸，牵着主人快步逃离商店区了。
    希洛祈没有理会刚才的那群人，出神地注视他们相交的手。
    「那个，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嗯？」
    「你跟青是什么关係？你也要我慢慢等着看新闻吗？」
    驀地，对方松开了他的手，暖意骤然消失。
    视野里已看不见属于清遥的身影了，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没有人跡的外区领域，草地隐约拖出男孩的黑影子，延伸的方向是他搆不着的相反方向，感觉很遥远。
    「希洛，你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是你的主人，我……」希洛祈摇头，把心底的想法剖析得更明白：「不，不是。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
    「有必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因为……我对你的感觉是──」
    「青是我的ai，转生前。」
    「……欸？」
    希洛祈猛地恍神，在旋转的视野下，他留意到清遥仅距离他几步，只要把脚踏出去就能碰触。
    清遥笑得从容，因此，说出口的话也像是讲自己叫什么名字一样自然：
    「你也知道吧？四年前发生过全球性规模的『ai屠杀事件』，传闻unique高层刻意发放病毒破坏所有旧型ai，青在那次事件里『被杀害』。他不在，我也没心力玩下去了。」
    心中冒出强烈不好的预感，希洛祈好不容易才把两颗字咬出口：「后来？」
    对方淡定地耸了耸肩：「后来？我还是每天上线，总是想：第二天系统就会恢復正常吧？被病毒感染的文件都可以復原，没理由ai就不行。慢慢地我发现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所以我放弃了，把原角色砍掉。」
    然后，借用青的脸孔，青的犬装备，重新再来──不再用一般玩家的身份，而是站在跟青相同的位置，跟随主人的角色，以青的视点重新投入属于青的世界。
    只因为巧合而被挑上成为主人的他，到底算个什么？
    「青在你心目中是怎样的人？」
    希洛祈莫名其妙地揪心，却阻不了欲望，想要探知清遥一切的欲望。
    只见那男孩搔了搔自己的犬耳，眼珠转向别处的山头，食指放在唇边，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他注视希洛祈，说了。
    「希洛，青是我最爱的人，现在也是。」黑发黑眼的男孩目光坚定，说：「我寧愿当初『被杀害』的人是我，而不是青。我曾经得到了幸福，现在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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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32. 有病就要看医生

    《xonline》（version3.4）
    32.有病就要看医生
    「ai屠杀事件」是四年前相当轰动的大新闻，连老人家也记得的事，希洛祈当然不会忘记。
    虚拟网域在二十年前开始普及，最初只有视觉、听觉，直至现时的全感官。在发展阶段，人工智能程式当然也被搬出来应用，比如网域导游、交友中心、游戏等都热衷于製造「能够与人类用自然语言沟通」的强ai，他们被用户称为ai。在各方致力研究下，ai不但拥有思考沟通的能力，还能拥有自己的个性、小动作等等。
    由各国各厂商独自研发，尚未有统一规范的ai，是旧时代的ai。
    《xonline》一开始採用的，正是旧型ai。
    六年前，科技界龙头unique指出大多数旧型ai所採用的核心有漏洞，难以从程式方面修补，有可能做出伤害人类的行为。世界网路技术联盟认同此说法，故此要求各方使用新型ai，保障人类的安全。
    不过，新型ai并非完美。它的效能表现优秀，稳定性高，但核心程式与旧型ai完全不同，导致资料难以移植；另一方面，由于它设置了诸多保护及过滤机制，新型ai的有些说话行为不接近人类，明显逊于旧型ai。
    抱着「能用就好」的原则，原本就使用旧型ai的虚拟网域继续沿用旧型ai，后起的网域倾向使用新型ai。
    随着时日变迁，旧型ai慢慢淘汰中，但依然被广泛使用。这时，网路世界忽然冒出一种新病毒，一种专门针对旧型ai的病毒。
    它被命名为「evol_ai」──进化者。
    这正是「ai屠杀事件」的起源。
    有人认为这是unique为了掌控ai市场而恶意开发的病毒，亦有人认为是防毒公司的把戏。无论背后的真相为何，病毒以超乎预计的高速散佈，三个月后便令全球半数旧型ai瘫痪，随即牵起更ai替换潮。
    不过，世上有难以更换的ai，例如交友网站里，作为朋友或恋人的ai。新型ai跟旧型ai探用了截然不同的运作方式，资料转换成了最棘手的问题。
    旧型ai逐渐消失，瞬间淹没在歷史当中。
    清遥所爱的青亦无可倖免。
    该感谢那个病毒吗？
    希洛祈不禁浮出这个疑问。
    要是没有ai屠杀事件，青不会死，清遥不会转生，他也不会成为清遥的主人。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他和路泉即使在都市大街相遇，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青是个怎样的人？
    青每天都得到清遥的爱护吧？
    清遥跟青会一起做剧本，会更开心快乐吗？
    问题有如洪水猛兽杀过来，让人难以分神。
    那天之后，清遥表示要忙课业了，上线时间变短，检查短讯通知就离开；希洛祈不再接剧本，不再去广场看公佈板，平常在度假村附近乱逛，然后返回竹屋，坐在椅上发呆。
    「主人，你怎么了？」
    一天，当亚沙抱着新买的攻略本回家时，一看到主人便上前慰问。希洛祈随口答了几句，亚沙的脸色从慍怒变成了担忧，最后眉末垂下，变成深深的失落。
    下线前，他隐约听到亚沙的说话：「我的世界只有你，你的游戏连小小的位置都不留给我。光说得对，ai绝对不可以爱人类，ai根本不需要恋爱的系统，这种系统製造的假象……」
    他看到亚沙吁口气，落落长的祭司长袍拖出竹屋之外，然后眼前一黑，他返回现实世界了。
    他不记得自己对亚沙说过什么话，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什么都不愿想。下楼喝了杯冷水，想爬回房间温习功课，这回连双脚也像拖着铁球似的，差点跌倒。他躺在沙发上，目光无法好好对焦；不一会儿，他眼皮闔上，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晚了，父母守在他的床边，手忙脚乱地为他端来热饭、热汤和热茶，好几次险些把杯子打翻。
    感冒了吗？他想摸摸发热的额头，偏偏父亲快速把冷毛巾压下来。
    祈洛希难得向学校请假了，父母轮流照料，每隔一小时就问他「好点没有」、「饿不饿」、「要不要喝水」，祈洛希都当成安眠曲来听了。
    第三天早上，身体总算好转，可以上学了。临走前母亲特别叮嘱：「小希，今天放学后到路医生那边看病！记住喔！我已经跟他讲了！」
    还有点病懨懨的祈洛希歪头问：「路医生回来了？」
    「嗯！这几天回来的。」
    一想到路医生，祈洛希的心情马上雀跃起来：路医生是他十分敬重的人，小时候不但治好了他的伤，后来几年的定期检查也毫不马虎，检查中途常常讲些异国故事，检查完毕也会跟他坐在一起吃小食，聊聊生活上的大小事。
    但是，一想到他的儿子，祈洛希又觉黯然。
    下午，祈洛希下课后，向射击学会请了假，然后向着熟识的道路迈进。
    路医生曾经任职公立医院，后来跟别人合资建立了私立医院，规模不大，设备倒是齐全先进。
    那个有着英国味道的典雅黑围栅内是花圃，大红大紫地在优静的环境下盛开，一走过便能嗅到鲜花的香，浓而不俗。
    越过花圃，进入已经全面电子化的医院。他来到电子板前想通告一声，却发现路医生那一栏是灰色的，代表他还没开始执勤。
    循着记忆中的道路走，祈洛希一下子来到路医生的房间。正想对着感应器说话，门却自动开了。
    门后站了一个看起来未够三十岁、穿着纯白色医师袍的俊美男人：皮肤是玉器的青白光泽，加上乌亮的黑发和深邃的黑眼睛，还有温柔的微笑，根本是男女通杀。
    「希，你真晚！」跟外表完全相反，男人的言行非常粗鲁，一手抓住祈洛希的手腕，硬拉他进房。
    「呃、路医生，我自己会走……」
    「不行！你是病人，一定要人照顾！」
    「呃，我已经好了……」
    对方自顾自地拿出探热计，插入他的耳朵里，接着快速准备其他仪器，举手投足像在打仗。
    他就是路泽守，路泉的亲父。有时候他是个严厉的医生，作风强硬又不肯听人说话；有时候他像个懒洋洋的打混摸鱼小员工，绕着脚看看网上笑话特集、玩玩游戏，悠间得很。
    祈洛希曾经斥责他应该好好尽医生的责任，他却解释工作过度对健康的危害，还振振有词地反问：「健康与工作，你选哪样？没了健康，工作容易出大小毛病，例如把病人从感冒误判成爱滋病，导致严重的后果！」
    以前祈洛希就无言以对，现在也想不出反驳理据。路医生是头狐狸，任凭祈洛希怎么做也只能被压下去。
    不过，他是狐狸，而不是老狐狸。
    不知道为什么，路医生四十出头，外貌却年轻得离谱。他是男人，却不会长鬍子；他不涂护肤品，顶多只用水冲洗了事，偏偏他的皮肤跟少女一样好。
    他从前就常常抱怨：「唉，年轻时还不觉得怎么样，有了儿子就变成大麻烦！我家小泉还是小宝贝时，带他逛街，一堆人说我是他哥哥，害小泉叫了我哥哥上百次！小泉长大了，这种情况更严重，他在公眾场合根本不肯叫我『把拔』，只懂得『喂』、『你』的乱叫！」
    祈洛希知道，路医生跟儿子的关係不太好。
    十几年前，路泽守的妻子死去，他拒绝看见任何跟妻子相关的事物，包括儿子。当时间冲淡了悲伤，他想回头重拾亲情，才惘然发现儿子已经远不可及。
    初中时儿子要求搬到学校附近的公寓住，他自问没有挽留儿子的资格，就由儿子去了。
    纵然偶尔会见面，但换来的是无尽的尷尬，儿子不知道他的生活，他也不清楚儿子的近况，两父子没有共同话题。为了避免尷尬，他更少找儿子，形成恶性循环。
    祈洛希小时候不断鼓励他要勇敢些，努力踏出第一步，他感动得欢呼：「小希，我要认你做儿子！」接着搭上祈洛希的双肩，低声道出心里如意算盘：「儿子跟儿子要一起玩！你去找小泉，然后每天跟我匯报小泉的情况！」
    回想到此处，祈洛希不禁觉得微妙：他竟然真的跟路医生的儿子一起玩了，一起约会了，那个週末他们还聊了很多很多事，他对路泉的认识说不定远比路医生还多。
    检查完喉咙，正想告诉路医生约会的事，祈洛希却哑然了。
    他跟路泉的相识，是透过一个允许未成年男生性交的违法线上游戏。「你儿子是我的男宠」，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纵使是最信任的医生，有些话还是不能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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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33. 男宠父亲的拷问时间

    《xonline》（version3.4）
    33.男宠父亲的拷问时间
    祈洛希并不打算透露路泉的相关消息。
    可惜世事难料，当他昏昏沉沉地完成了一系列精密得不像针对感冒的检查后，张开双眼已经是晚饭时间。肚子正饿着，经常把健康放在嘴边的路医生却递给他滚烫烫的海鲜杯麵来。
    路医生才刚吃了一口，就用非常自然的语气打开话匣子。
    「上星期跟小男朋友约会怎样了？」
    祈洛希的手指一抖，差点儿把筷子掉落地。
    「别紧张，是你妈告诉我！你的感冒是不是那个小男朋友传染给你的啊？」
    路医生像个慈父一样轻拍祈洛希的背脊。
    祈洛希不知如何回应，忐忑不安，唯有事先重申：「他不是小男朋友，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干过……」
    「你小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祈洛希心虚地把头歪到别处，说：「……那个、呃，杯麵好香。」他匆匆挑起一口麵，却被蒸气烫到舌头，忙不迭地弹开。
    这纯情过头的反应把路医生逗得开怀大笑，捲起牛丸般大小的麵球塞到嘴里：「呼呜呜唔……看来小希相当喜欢小男朋友嘛！」
    「他、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
    「那你们做了什么？牵牵手总该有？」
    不说名字应该没问题吧？祈洛希回想当日的情况：「牵手吗？我们是牵了一阵子，当时他被几个女生缠住……」
    「喔喔喔！被缠着了？他长得很帅吗？」
    「不。他长得挺普通的，嗯──」祈洛希看看眼前的俊美医生，这才发现两父子的脸果然有几分相似，「唇型跟你差不多，有点薄。」
    「跟我像？」
    「嗯，还有头发……」和眼珠，两父子都是漂亮的全黑，宛如宇宙银河。
    「头发怎样？」
    「呃……唔、那个，你们的头发都是短的。」
    路医生把杯麵放在桌子上，挑起一根特短的麵条说：「我也联想不到你跟留长发的男人约会！」
    「呃……嗯嗯。」
    还是别透露太多，路医生会起疑的。
    杯麵没那么烫手了，少年慢条斯理地吃着，心想这款杯麵真不错，连脱水虾泡起来也很有味道。挑了些杂菜嚐嚐，倒是没有特别……
    专心玩杯麵的少年很快被医生呼喝了。
    「喂！希，你跟你男朋友的约会详情呢！还没跟我匯报吧！」
    祈洛希无奈地答了个大概：「我们只有……呃，随便在公园走走，吃过冰淇淋，吃了午餐，后来也逛街。」
    「感觉很普通嘛！你们有kiss吗？」
    「他不是男朋友。」
    「那就努力把他变成你的男朋友，不要做没用鬼！」
    「我不爱──」
    我不爱他，原本想这么说，但喉咙竟然卡住了似的，说不出最后一个字的音节。祈洛希低头咬舌，最后只能改口：「……唔、那个，他不爱我。」
    「他亲口这样说？」
    「嗯……」
    「傻瓜！」路医生一指弹向祈洛希的额头，害他痛得闔起双眼，「他这样说分明是傲娇受！你要把傲娇受的话当真？」
    「咦……你刚刚说了，傲娇受？」少年满脸警戒地抬头。
    路医生笑容僵了一秒鐘，挥挥手，再度狠劲十足地弹向少年的额头：「……嘖！你没听过吗？这是女性间的流行词汇，形容一对男性情侣中的一个男生经常口不对心！」
    「女性间很流行吗？」
    「对！是你少见多怪！你小男朋友是傲娇受！」
    「傲娇受吗？」祈洛希认真地回想：「不对，他的属性没有这个。」
    「彆扭受呢？总该有吧！」
    「没有。」
    「弱受？害怕被拒绝而说谎也很常见呀！」
    「不，他绝对不是弱受。」
    「他的属性是什么？」
    「偽受。其他属性还有鬼畜攻、腹黑攻和年下攻。」
    一连听到好几个「攻」字，路医生触电般抖了抖肩膀。他放下筷子，大张嘴巴吞掉充满味精的杯麵汤。
    然后，他拍拍祈洛希的肩膀，柔声安慰：
    「这……这样挺好！一切都可以解释了。是偽受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说不爱你，就是要惹得你心痒痒的。记住，不管他爱不爱你，你必须更加努力，懂不懂？」
    到底要更努力些什么？抓不紧语意的祈洛希仅是点点头，反正任何事都加油就没错了。
    晚餐过后，祈洛希跟路医生继续聊聊近况。差不多一年没见，两人的话题不少，单是路医生这年来在i市外的工作，遇到的人和事就足够讲十天八天吧。
    「……那个刚毕业的小鬼长瞎了眼，居然把我当成实习医生！听到我是脑科的还在奸笑，以为我在胡扯！嘖嘖，我出来混的时候他还是精子！」
    「后来呢？」
    「后来？哼哼，我这个『实习医生』当然教不了他什么，他叫我前辈还是老师我都不理了，那半个月我就跟在他后面，天天盯着他错漏百出的程序，直到他主动辞退！」
    「呃……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这就是现实！」
    祈洛希也有聊到自己的近况，《xonline》压下不讲，还有弟弟离家出走之事可聊。父母显然还没向路医生提及弟弟的事，他双眼瞪大了，自言自语：「……离家出走？他干嘛做这种事？」
    「我也不知道。」
    「我对你弟很有印象呀！那孩子很聪明啊，怎么会离家出走？他走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他说要跟别人结婚……」祈洛希顿了一顿，「游戏里结婚。」
    路医生想也不用想便恍然大悟：「他婚姻不美满！」
    「我……我不知道。」
    「不过，你弟弟不是为了这种事就会离家出走的人……你弟很特别，他做的每个行动都有目的性！」
    「有吗？我不觉得他是功利主义。」
    「有目的性不代表功利主义！怎么说呢……那个孩子呀，比你早熟太多！不像一般孩子，他太有心机了。」
    「心机？你是说，他离家出走也有心机？」
    「对！他今年是初中三年级吧？」
    「嗯，是反叛期。」
    「不管他是反叛期还是更年期！他再过半年就是高中生欸，一个聪明的准高中生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啦，要毁了自己的前程吗？」
    祈洛希立即陷入沉默。
    他从前认为，弟弟进入反叛期，对他这个哥哥又爱又恨，才会搞出离家出走、婚礼等连串闹剧。如今细想，才察觉这串事件不太对劲。
    因为不想看见哥哥，所以离家出走？
    那就该禁止哥哥玩《xonline》，而不是强迫哥哥玩下去。更何况，祈祐南衣柜里那盒全新的《xonline》，彷彿是特别为谁而留下的……
    猛然间，路医生单掌击桌，高声叫：「希！你弟是哪一天离家出走的？」
    祈洛希愣了愣：「呃，3月4号。」
    「他有留给你什么吗？」
    「呃？那个……」
    少年吓得四肢绷紧，路医生却转头到玻璃平台前，手指快速点选，空气中立即浮出三月的月历来。3月9日的位置打了个红圈。
    正是他发现《xonline》游戏盒、进入《xonline》、遇上清遥的第一天。
    真巧。
    配合弟弟离家出走的话题，这个被圈起来的日子更显突兀。
    祈洛希还没想透这一切巧合，路医生突然把他拉起来，强推他出房外：「你的诊症时间结束了，回家休息吧！待会儿去拿些感冒药！」
    「呃？」
    「听不懂吗？goaway!gotoyourbed!sleep!」
    还来不及问句「为什么」，他就被赶出房外。门和墙的隔音极好，他完全听不到路医生有何动静。反正天色已晚，祈洛希摸摸后脑杓便乖乖离去。
    路泽守医生确定监察器中的少年离开了医院，然后走进诊室中的内房，一个挥手，空气中便展开大萤幕。他在视像通讯软件中输入某人的名字，下一刻，一个眉目清秀、笑容恶质的男子便出现在他眼前。
    「嗨，拍档！找我有什么事呢？」
    路医生摆出扑克脸：「管子盼，我总算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把祈洛希引进去！」
    「噯哟，现在才知道吗？好慢喔，明明我都给了你这么多提示嘛。」
    「你是怎么拢络祈祐南？」
    「嘻嘻嘻！这有多难？你试想想啊，一个深爱着祈洛希的人，不管再努力也得不到半点回报；不过，只要他换个不是弟弟的面具，祈洛希就会为他而脸红耳赤！这好笑吗？不好笑吗？噗哈哈，这是多么精彩的小丑剧喔！」
    「……你为他准备了分身？」
    「可怜的弟弟只要一声令下，我送他千万个分身都没问题！哟，不过呢，我给他的分身，他随便试用了几遍就没再碰了，那小孩的警戒心太高了，他在想什么真难理解呢！哥哥都要被抢走了，他还没有任何行动，只叫哥哥继续玩游戏，太古怪了。」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我早跟你说了！我要完成我的研究，完成我的毕业专题！你懂我的心情吗？没想到祈洛希真的会动情！对于祈洛希跟那黑色玩家的发展，我个人相当感兴趣呢！放心，这段时间我会乖乖地观察，绝对不打扰他们的甜蜜发展，呵呵呵！」
    「管子盼，你呀……」路医生挖挖鼻孔，将鼻屎弹向空气中的那个男子：「我明白了，你真的变成了彻底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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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34. 本尊与分身

    《xonline》（version3.4）
    34.本尊与分身
    休息了几天，吃过感冒药，身体便回復至正常状态。祈洛希把药包收好，完成功课，进入《xonline》。
    才刚上线，他便看见清遥叉腰站在他前面；与此同时，短讯匣正在闪闪发亮。
    「希洛！你怎么不上线？《十之二》剧本时间到了！」
    清遥一边说，一边强拉主人往外跑。希洛祈跟着清遥一起跑，双眼一瞇，今天游戏里的太阳还是那么好，阳光照得草地青翠发亮。
    他慢慢走下阶梯，摇晃的食指则努力地点击这几天所累积的各种短讯：「对不起，我这几天有点感冒，吃完药很早睡了。」
    小男宠回头看了他一眼，脚步放缓些。
    「白痴也会感冒吗？」
    「我不是白痴。」
    「你想说你是诱攻？」
    他歪了歪头，把《十之二》的剧本通知短讯息关掉：「……还是当白痴好一点。把男人分成攻和受两类太奇怪了。」
    这么说来路医生也是个大怪人，居然意图把清遥分类到傲娇受、彆扭受、弱受什么的。把亲儿子分类为受，真的好吗？
    待到两人下山回到平地上，清遥才放开他的手，换上加速鞋：「希洛，我没跟你说过吧？除了《十之一》，在同一段时间里，主线剧本《十》只会有一个运行。」
    「什么意思？」
    「进行《十之二》期间，不会有《十之三》、《十之四》或者其他《十》系列的主线剧本，反之亦然。如果今次失败了，可能要等大半个月才能挑战《十之二》呢。」
    「嗯，我会努力完成通关事件。」希洛祈说，脑里同时升起路医生的激励：「我要跟你一起升到lv2。」
    男宠加快了脚步，两隻小犬耳像翅膀般轻拍。
    「那就赶快追上来吧？」
    希洛祈追着小领队的背影，途经一处让人迷眩的清香花团后，清遥便在眼前消失；随而代之，是一道温润的水光，混合了花似的朱红。
    ＜你已经抵达《十之二》：朱华篇。＞
    ※※※※※※
    刚刚收到希洛祈已经进入《十之二》的消息，因此希洛祈未来几天都不会在场外世界出现。
    经过上一次风尘剑客的广场集会后，南祐祈后援会会员们便跟踪希洛祈，四处搜索希洛祈的相关消息。如果希洛祈玩剧本，根据剧本规则，他们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拷问、攻击乃至杀死希洛祈。
    不过这几天希洛祈什么剧本也没报，今天一上线就做主线剧本《十之二》，眾会员根本无从下手。白白等了好几天，眾会员想恶整希洛祈的决心已淡化了许多，唯独风尘剑客至今仍闷闷不乐，整天把「杀了希洛祈」放在嘴边。
    看来还是告诉他吧。
    聊天画面出现了风尘剑客的卡通图案，那是隻左眼有道疤的大灰狼，看上去很兇猛。用游戏的角度来讲，这隻狼很攻。
    「小南，这种大灰狼一点儿都不好，你别跟他说话，做我的亲亲老婆吧。」
    熟识又欠打的声音回盪在耳际，伴随而至的，是两隻摸到他肩膀的手。祈祐南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比他年长十岁的男人会像个小学生那么幼稚？
    他不耐烦地呼喝：「帮我按摩。」
    「好。」
    祈祐南一边接受男人那媲美按摩中心的小腿按摩技巧，一边把状态切回「在线上」。
    不消一秒，萤幕上的大灰狼朝着他露出尖牙了。
    风尘剑客：小南，找我有事？
    今天他约了后援会副会长风尘剑客在《xonline》外聊天，这是他从前不会做的事。风尘剑客是他的好朋友，但他并不想游戏世界的人过来扰乱他的现实生活。
    当初游戏名字随便改、外貌不变是个大失策，害他惹来黑悠那种爱缠人的死色鬼……
    「喂，你想摸哪里？」
    祈祐南望向自己大腿之间突然多出来的手，嘴角用力勾了上去。
    对方回以非常欠揍的笑脸：「女王大人啊，按摩啊，是您吩咐的。」
    「哦？但脚底还未按摩吧。」
    美丽高雅的女王伸出脚尖，轻轻松松把脚掌踩到男人脸上。
    「唔唔唔……小南你心肠坏！」
    南祐祈面无表情地看向聊天画面，手指快速敲打。
    南：风尘剑客，你真的是风尘剑客？
    风尘剑客：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南：你跟向日葵的第一次h在什么时候呢？
    风尘剑客：从来没这回事，别乱说！那种毒舌又不体贴的傢伙我死也不可能跟他h！
    回应得相当快，心口不一的答覆也跟祈祐南的预想完全相同。
    他正想继续交谈，脚底却传来「啾」的一声，响亮得近乎噁心。垂头一看，那个大变态色魔正在攻略自己的脚底，邪魅的双目往他的脸上掠过，好似有吸食人心的魔力。
    男人张开了双唇，如蛇一样把他的脚趾含住，在少年的注视下含得更深入，连脚趾缝都不放过。
    祈祐南喘了口大气，这对只有15、16岁的少年而言实在有点刺激。游戏里黑悠等级高达lv9，除了因为他的游戏时间比较长，也因为他在游戏内、游戏外皆是少男杀手。
    当然，祈祐南自小已是男女通杀，才不可能被一个按摩技术好一点的男人简简单单攻陷。他用另一隻脚狠狠地踩向男人那双邪淫尽露的眼睛，把男人踢到整个人翻滚。
    祈祐南很快回到萤幕画面上。
    南：看来你是正牌货呢。
    风尘剑客：什么意思？我的帐号曾经被盗吗？
    南：不是你，也不是被盗。
    风尘剑客：什么意思？
    南：你看到的向日葵是冒牌货。
    风尘剑客肯定吓得说不出话吧？
    不过，祈祐南也不知道该如何接续下去。
    祈祐南摇了摇右脚，男人看到后马上意会，再次奸笑着为他按摩脚底。姆指旋转式地推按，技术一流，心底的不安总算驱除了一些。
    几分鐘后，他才敢回望画面的对话框。
    风尘剑客：这是什么意思？
    风尘剑客：南？你还在不在？
    风尘剑客：你是不是冒牌南祐祈？今天不是愚人节啊，哈哈？
    祈祐南咬了咬食指，下定决心，继续敲打键盘。
    南：我不是冒牌货，我不会愚弄你们。只是你们一直在愚弄自己。
    风尘剑客：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向日葵被人盗了帐号？
    南：他早在半年前没玩了。
    风尘剑客：什么？
    风尘剑客：这是怎么回事了，说清楚。
    南：半年前，他不想继续玩《xonline》，所以将向日葵这个帐号送给我。过去半年你看到的向日葵是我。
    风尘剑客：为什么？
    风尘剑客：他为什么要走？
    南：你记得以前他提起他的学弟吗？
    祈祐南垂下头，记忆如同倒退的浪潮，一步步把脑里的空位腾给过去。
    在《xonline》里，南祐祈最早认识的朋友便是风尘剑客和向日葵。他们是他的前辈，只比他高两级。
    南祐祈从第一天认识他们，就是「他们」了。
    风尘剑客和向日葵几乎每天都在斗嘴，今天是风尘剑客冷笑说句「早安啊，跟菊花差不多模样的向日葵」，明天是向日葵炮轰一句「晚安啊，流落风尘，每晚都要接客的贱男」。每次的形容方式都不同，两人的终极目标是把对方骂得有够贱受，听他们吵架可说是增进语文造诣的好机会。
    所谓的南祐祈后援会，也是在他们左一句「小南长得比你美多了」右一句「小南对我好得多」而成立的，两人还争着当会长之位，最后经过一番比斗是向日葵稍胜一筹，笑呵呵抢走后援会会长的名号：「以后小南是我的人了，没用小倌回大街接客吧。」
    风尘剑客沉默不语数秒，继而不甘地大吼：「……我是副会长。小南是我的，只要有我在你别旨意抢走他！」
    现在回想，其实副会长大人真正想说的是「你是我的，谁都别旨意抢走你，包括小南」吧？
    明明互相喜欢，却用一堆谎言掩饰真心，真是蠢毙了。
    某一天，向日葵提及了「学弟」一词。起初南祐祈和风尘剑客并不在意，当成日常故事来听，后来向日葵越说越多，彷彿「学弟」成为了他生命中无法分割的重要部份。
    风尘剑客：我记得。他天天提起学弟，怎么可能不记得？
    南：学弟就是他不玩《xonline》的起因。
    网路的对面停顿了一阵子。
    风尘剑客：他喜欢学弟。
    南：天知道？不过令他决定不玩的原兇是你吧。
    风尘剑客：我？
    向日葵在别人前跟平常没两样，面对风尘剑客却有意无意提起他的学弟，让风尘剑客醋意急增，整天说话都酸溜溜的，宛如自暴自弃的失恋青年。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滚回去找你宝贝学弟。」
    向日葵本来就心高气傲，不甘认输，他大声说：「对对对，与其跟你赖在一起玩剧本练等，不如找学弟！我学弟比你好太多了。」
    风尘剑客：他从遇上他学弟开始，心思就已经不在《xonline》，连剧本都不想碰。这与我何干？
    南：你知道不知道他学弟是谁？
    风尘剑客：我认识的？
    南：向日葵说，那个学弟是你。
    当初向日葵觉得学弟跟风尘剑客的个性完全不同，但小习惯却十足相似，逗弄起来超有趣的，所以常常找他来恶作剧。后来，向日葵在学弟的宿舍房间里发现《xonline》游戏晶片，进而发现学弟正是风尘剑客。
    之所以刻意在风尘剑客耳边提起学弟，是试探，亦是期待。
    半年前，学弟笑容可掬跟他说：「我要走了。」
    由于父亲的工作关係，学弟全家搬到别的城市居住。在现今世代，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最快几分鐘即可抵达，但是临别之际，向日葵才猛然察觉一件事。
    对学弟而言，他只是极其普通的学长。
    回到游戏世界里，他失落地提起学弟离开的事，风尘剑客立即拍手讚好：「好极、好极了！以后总算不用听到那个学弟控的发言，耳根清静，天下太平！」
    向日葵把满腔闷气拋出口：「不喜欢学长吗？」
    「像你这种变态死学弟控，谁会喜欢啊？」
    向日葵被他一气，马上丢下一句：「好，我以后不做学弟控。」
    之后，向日葵把帐号送给南祐祈，离开《xonline》。
    祈祐南托头回想，这可真是一段乱来的感情啊。向日葵追求现实中的学弟，学弟却化身为风尘剑客，迷恋在游戏中的向日葵。
    当祈祐南回神时，画面更新了一句话：
    风尘剑客：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祈祐南可以想像到风尘剑客咬牙切齿的模样。他键入「向日葵不让我说出来」，后来又想，现在不就说了？于是他输入另一串文字。
    南：你们之间的事，难道要我来负责？
    对方被这句话引得顿了一顿，然后很快领悟了。
    风尘剑客：小南，是你刻意用向日葵的帐号接近希洛祈的。你希望我不要再针对希洛祈，对吧？
    南：真聪明啊。
    风尘剑客：好吧。不过突然不针对他，大家会起疑。
    南：没关係。晚点我会宣佈所有跟我哥为敌的人等同与我为敌，到时候你要认同，给予我哥一点点惩罚后收手。
    风尘剑客：可。
    两人简单倾谈细节后，祈祐南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再次回到那个主题上。
    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向日葵的事。
    风尘剑客：当然是找他！明天我马上回来i市，把那个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的傢伙揪出来揍一顿！
    关掉萤幕后，跪在他脚边的男人稍微停下，托腮问：「你觉得风尘剑客和正牌向日葵会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我不知道。」
    如果在这短短半年里，向日葵另外找到喜欢的人，情况会怎样？如果向日葵已经对风尘剑客没有感觉，结局会怎样？
    「努力就会成功，所以那对情侣肯定有happyend啦！」
    小房子回荡男人自信的嗓子，让人联想到为梦想而大张羽翼的大学毕业生，充满干劲的。他双手环着南祐祈的腰，列出亮白的牙齿：「努力肯定会引向成功之路。小南老婆你看看我啊，我努力帮你按摩，也是超诚实的好男人。所以你什么时候要跟我说真话啊？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祈祐南不置可否，双脚轮流踢到男人的头顶，接着大大方方绕过趴在地上的男人，自己泡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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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35. 朱华篇：全知者

    《xonline》（version3.4）
    35.朱华篇：全知者
    ＜《十之二》朱华篇通关事件：取得朱华花。＞
    希洛祈反覆盯向这串句子，向市场的大旗子叹了口气。
    清遥曾经表示，《十之二》并不难，花三、四天便能完成。今天是他来到剧本的第二天，按道理，这个时候的他应该已经打听到朱华花的相关消息了，但现在他仍毫无头绪。
    承接《十之一》的设定，希洛祈是见习黑色骑士，室友士达则通过骑士选拔。在士达正式前往首都接受骑士任命前，命.费朗迪勋爵拋出一个难题：
    他需要朱华花，作为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
    士达忠诚地低下头，问：「小人愚钝，请问勋爵阁下，朱华花是怎样的花？」
    「我不知道。」
    士达怔了一怔，目光悄悄剔上去。
    公爵的独生子命.费朗迪在厅堂中央，斜卧在主人椅上，后脑拢入软枕上，活像隻奢华的猫。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拜託未来的骑士大人找啊。」那小男孩漾出一线恶魔般的微笑，「如果你连小小的任务都办不到，你就别旨意当骑士了，留在我身边，我允许你当我的狗。」
    士达应了声「是」，前额的头发在脸上罩出巨大的阴影，含笑的嘴角是暗灰色的。作为旁观者的希洛祈在想，那是自嘲的笑吗？
    接到「取得朱华花」的通关事件后，希洛祈便四出打探。
    这个德赛雅城人口也该上千了，但是希洛祈花费一整天，从黑骑公馆跑到城内的所有花店，以及市集上的小贩、妇人、看起来很有智慧的老人和懂得不少童话故事的小孩，没有人知道什么叫朱华花。花店老闆还指着大红花，问他是不是要这个。
    大概直接找花卉书籍比较简单。希洛祈很快找到城内唯一的书店。
    德赛雅城是靠山的小城市，远离繁嚣，图书馆也小。他绕着那栋浓咖啡色的小建筑物半圈儿，晃到正门，忽然看见熟识的身影。
    眉粗粗，三角眼，扁鼻子。耳朵乃至手腕都有金灿灿的现代饰物，身穿背心和皮带牛仔裤，赤裸的肩膀还露出一颗迫真的痣……
    为什么常常在剧本里看到这个男生呢？
    希洛压住头皮下的问号，碎步跑近：「菲小飞。」
    那个男生转头，马上像召唤顺风车一样用力挥手：「噯，希洛朋友！好久不见！我们很有缘份，对不对？」
    「嗯，好像是。」希洛祈开怀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忘记了，对不对？希洛朋友，我是时空的穿越者，世界的玩家。本来我拥有非常美好的生活，家乡还有一个深爱我，我也深爱着的爱人，但是在神的作弄下，我变成了可以穿越世界的神秘体质，迫不得已离开家园……」
    「啊啊，我记得。」
    「真的记得？」
    「真的。」
    菲小飞，时空的穿越者，世界的玩家。过往希洛祈没把他的自我介绍放在心上，直至遇上极度恶质的gm杜蕾斯后，再加上清遥的说辞，希洛祈不得不怀疑菲小飞是ai。
    菲小飞口中的「神」是gm，菲小飞会穿梭于各个剧本，恐怕是杜蕾斯在搞鬼。
    是釐清心中的疑问也好，是帮助这位古怪的朋友也好。希洛祈看进男生的双眼内，诚恳地问：「可以跟我去个安静的地方吗？有些事想跟你单独谈谈。」
    菲小飞瞪圆了眼，双手交叉在胸前：「安静的地方？希洛朋友，我们是朋友，对不对？我们不是可以随便上床的那种男男朋友，你明不明白！」
    「……呃、那个，我明白。我跟你保持一米距离，可以吗？」
    「一言为定，行不行？」
    「呃，行。我们是朋友啊。」
    「绝对不可以反口，否则就是大骗子，对不对？」
    「对。」
    关于上次在《十》困兽篇的大牢里凭空消失一事，菲小飞仅若无其事回答一句「那时候我又不可自制穿越了」。这次希洛祈相当谨慎，他刻意走在菲小飞稍后一点点，让菲小飞的全身收入视线中。
    现时状况正常，菲小飞的身体没有异样，两边街道也很安定，npc市民进行着随机行动。
    两人来到城南一家緋红色的旅馆，那是菲小飞目前的住所。
    房间小得可怜，放了床就没有多馀空间了。菲小飞坐在床上，必须保持一米安全距离的希洛祈乾站在木门边，不自在地搔搔头。
    「希洛朋友，你有话要跟我说，对不对？说出来！」
    男生的态度落落大方，于是希洛祈也单刀直入了：「菲小飞，你……你是npc吗？」
    「什么叫npc？」
    「嗯，就是……」
    希洛祈踏前一步，先来个性感的微笑，声音柔若湖水：「你愿意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吗？」
    诱攻技能──俘虏发动。
    希洛祈现时的俘虏技能对低等npc有五成的成功机率，对玩家和ai男宠无效。
    只见对面的菲小飞脱掉鞋子，飞也似地爬入床铺最深处，一手抄起枕头：「……喂……喂！希洛朋友，问问题需要越过安全距离吗？一米距离，你忘记了，对不对？」
    俘虏技能失败了。
    希洛祈退回原位，装傻说句「对不起，我忘了」，然后回归正题：「嗯，我对你的事蛮好奇的。你说过，『神』令你变成穿越者的体质，对吧？」
    「对啊！」
    「那个『神』是怎样的？」
    菲小飞昂头望向天花板，冷不防地打了个颤：「他是全世界最恶的神！他什么东西都能够变出来，什么事情都能够改变，活人会被他轻易拈死，死人会因为他一个弹指而復活。那个神还常常对我说，我是在他手下一次又一次活过来的。你说可怕不可怕？」
    「蛮可怕的。那个神叫什么名字？」
    「管子盼！」
    不是杜蕾斯吗？希洛祈把这个陌生的名字默唸几遍，听起来倒像是现实里的姓名。他进一步追问：「他长得怎样？」
    「长得像大变态！看起来跟你一样年青，不过一举一动都像色老鬼！」
    杜蕾斯的确像个大变态。希洛祈傍在门边，又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你？我是指，为什么把你改变成这种穿越世界的体质？」
    「变态的行动没有理由，对不对？」
    「呃……没有什么线索吗？」
    「线索？」
    「例如……你第一次遇上他的时候，他说过什么？他有没有说过『毕业专题』？」
    「没有毕业专题，他一跟我打照面就说：『对不起，我爱你，所以要给你封印』，你说他噁心不噁心？」
    「咦？」
    「他说：『终有一天，我会解开你的封印，回来接你。在那天以前……我会让你四处旅行！』。你猜『封印』会不会是指我的奇怪体质？」
    「呃呃呃？」
    菲小飞的角色设定越来越奇怪了。以前是穿越，现在再加个封印，晚点会不会再来个勇者、魔王与圣剑？
    不，再认真想想吧。
    第一、菲小飞的身份？
    第二、gm对菲小飞的态度明显是不同的。为了作弄希洛祈，gm搬出「completehonce!」的通关事件，强制将他和向日葵推入《十之三》番外的斗兽场；相较之下，菲小飞只是穿越于不同的剧本世界罢了。
    第三、gm对菲小飞所作出的「封印」是什么？
    爱？
    ──想得到世间最浪漫完美的爱情吗？想得到世间最真摰纯洁的爱情吗？想得到世间最火辣激烈的爱情吗？
    《xonline》游戏包装盒的标语。
    ──大家来《xonline》是因为寂寞，小南来《xonline》是为了寻找爱情，那个在现实里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爱情。
    黑悠夹着烟枝对他的挑衅。
    ──这个地下游戏的真正名字叫《crossonline》。这个代表cross的符号，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crossover喔。
    星空下，清遥含笑跟他解释《xonline》的名称，还有人与人之间的缘份。
    过去关于《xonline》的描述逐一浮现，使希洛祈眼睛一亮。
    对啊，《xonline》就是这样的世界。那个全能的「神」，敢情是为了爱才留下吧。
    他所爱的人是菲小飞？
    希洛祈慢慢将视线撇向房间里那位外表普通得不像玩家、不像ai的男生，忽然发现，男生一脸愕然地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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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36. 朱华篇：线索

    《xonline》（version3.4）
    36.朱华篇：线索
    两串泪水往下巴滴落，化作圆珠，把背心弄湿。怪异的是，菲小飞好像在疑惑「眼泪是什么？」，手忙脚乱地用手背擦眼，只是眼泪擦也擦不完。
    希洛祈下意识地摸向裤子内袋──没有。现实里他会随身带备纸巾，游戏里却不可能。
    他的手悬在半空之中，想替对方擦眼泪但又不敢靠前，只好问：「你、你没事吧？」
    菲小飞高速眨眼，泪水不断掉：「我的眼睛坏掉了？」
    「呃？」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个神，身体会变得很奇怪，好像发病！我猜是神大幅改造了我的身体，你认为是不是？」
    希洛祈搔搔脸珠，蛮认真地答：「唔，我猜，你以前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关係？」
    「什么意思？」
    「神说，他喜欢你，不是吗？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你们以前应该是认识的。」
    虽然也有一见钟情的讲法，不过像菲小飞这种相貌不起眼，个性古怪的男生，应该是经过一番相处才会到达喜欢的地步吧。循着这个思路出发，有些谜题便迎刃而解。
    希洛祈灵机一触，把想到的事情尽说出口：「你跟他以前可能是情人？他是你那个连长相都忘记了的情人。他说的『封印』可能是封印了你的记忆，以前的记忆没了，你才认不出他──」
    「stop！够了、够了，我的眼睛已经很痛苦了你还要令我的脑壳爆炸！」菲小飞的五指在脸上乱擦，整张脸湿湿的，「希洛朋友，你肯定没爱过人，对不对？」
    「呃？」
    希洛祈的心猛地碰撞，脑袋化作真空。
    菲小飞远远指着他的鼻子说：「如果那个极恶的神跟我曾经是……噁，情……情侣，他干嘛要封印我的记忆？我绝对不允许我非常非常喜欢的人忘记我，我寧愿要他讨厌我，绝对绝对要他把我记得牢牢的，你懂不懂？哎，你肯定不懂！」
    爱一个人有必要搞得这么轰烈吗？可是心念一转，希洛祈得到更有力的假想：「这不是更贴切了？你讨厌那个神，对吧？这是他一手策划的，他要你记得他……」
    「吼──！希洛朋友，你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你说的话很有误导性，你知道不知道？出去出去，你这个神派过来的卧底！我不要看见你！」
    菲小飞从床上跳一来，猛地把希洛祈赶出房间。
    当房门「啪啦」关上时，希洛祈感觉到自己被触摸的肩头异常疼痛，简直要断裂似的，在旅馆木椅上坐了会儿仍未见好，乾脆下线结束这一天。
    ※※※※※※
    希洛祈进入《十之二》的第三天，疼痛消失了，上苍也带给他好消息。
    玩剧本前清遥曾经提及，如果他来到德赛雅城，会在广场的公告板贴出一张空白的寻人广告。希洛祈清早前来检查，马上把通告撕下，翻向后面：
    pchep
    这是两人的加密暗号，真正内容是：「south」。再看看前页寻人通告的贴出时间，看来清遥是昨晚下线时才到达城内。在南方吗？希洛祈微微一笑，把清遥的的纸条像情信一样折好，收入口袋。
    第二个好消息，是他终于打听到朱华花的消息。
    他在城南的旅馆打听清遥的下落，顺道问了关于朱华花的事。老闆回答不知道，倒是一个年迈的老伙计凑上嘴：「哦，你说……朱华花？」
    希洛祈点头：「是！请问你知道吗？」
    老伙计一边抹着桌，一边慢吞吞地说：「那不就是……啊，是哦！在公爵大人府邸里种的。」
    「你是指费朗迪公爵？命的父亲？」
    「是啊！那种花老早在十多年前就没了！」
    原来这老头儿以前是费朗迪公爵的宅邸的僕人，曾经看过那红色花海庭园。朱华花的真正名称叫撒拉曼，不过僕人们觉得这名字不好记，就用了一个俗名：朱华。
    对于朱华花的一切，这位伙计也不太清楚，只道那个鲜红的花园在一场大火下全部烧光光了，之后也没再种。
    希洛祈打听后立即去书店查找百科全书，看了几本，才从《不再存在的植物》里找到撒拉曼之花的资料：那种花有着妖精般的百片红翼花瓣，微微向外捲曲，高贵又妖艳。神话中这种花由鲜血提炼而成，每一朵都装载了人的灵魂。一旦烧毁，等于将一个人的灵魂完全祭献，是大罪。
    这无疑是让人不安的叙述。但是最令希洛祈感到不安的，还是「这种花已经绝跡」这句陈述。花没了，该如何完成「取得朱华花」的任务呢？
    好不容易才找到线索，最后却扑了个空。希洛祈揉了揉额，玩主线剧本需要的情报量实在太多了，就像玩寻宝游戏似的。
    踏出书店之际，希洛祈意外地发现了菲小飞。今天他的神态疲累，活像生病了，没有原先的活跃神经质风格。
    他注视着书店对面的一对男女，男人在逗弄女人的发饰，低声在她耳边甜言蜜语，再倏地把女人从后抱住。两人笑嘻嘻的握手，相当甜蜜。
    希洛祈放轻脚步，低唤了一声：「菲小飞。」
    对方拧过头来，没精打采地点头示意。
    这模样好像随时会倒下来的，希洛祈走到他旁边，伸出半隻手以备随时扶稳他：「你怎么了？」
    「你在装蒜，对不对？你昨天诬蔑我跟神是恋人，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希洛祈张大嘴巴：「呃，你还在烦恼这个？」
    「对，很烦恼！我一直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我跟神不是情侣关係？」
    「证明？」
    「我自己无法证明，我想起他就会飆泪。」菲小飞揉揉有点湿的双眸，再次望向书店那儿的男女：「我要找出知道我和管子盼关係的人，问出我和管子盼的关係。」
    「谁知道你和管子盼的关係？」
    「我不知道。」
    这不就等于毫无线索嘛？结果菲小飞在街上乱逛瞎问，最后沦落到盯着情侣发呆？
    在春风下，那对情侣哼着粉红色的歌儿小步跑开，跳进排满木箱的小巷，消失在视线外。菲小飞又抹抹泪汪汪的双眼，问：「希洛朋友，你现在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我要找朱华花，但毫无头绪。」
    「撒拉曼之花，又名朱华花，对不对？」
    希洛祈瞠大眼睛：「你知道？」
    「当然知道。我是时空的穿越者，世界的玩家，这是我第35次来到《十之二》！撒拉曼之花的所在地有三处，第一是公爵的山上城堡thesprings，第二是命的房间，第三是红军的秘密种植场。」
    「咦？命有？」
    「他有啊。为什么没有？」
    命拥有朱华花，却要士达为他寻找，还刻意说自己不知道朱华花吗？真是耐人寻味，似乎有些阴谋。
    「那么，我去哪儿比较好？红军的秘密种植场危险吗？」
    「你是不是红军的人？不是的话肯定很危险啊。」
    「那么……那座城堡呢？thesprings？」
    「危险。」
    「三个地方哪个比较安全？」
    「thesprings吧！怎么了？」
    三选一，这就是分歧点吧？在这晴朗的好天气下，希洛祈问一句「城堡在哪里」，菲小飞答一句「我带你去」，分歧点又增多了一环。
    两人一起从城内跑往城外山上，路途不短，机会难得。从刚进游戏开始认识菲小飞，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两人同行。菲小飞毫不在乎希洛祈这位朋友，路途上四处抓路人问：「你以前有没有认识我？你知道不知道管子盼是谁？」
    既然菲小飞发问了，希洛祈也不甘示弱：「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色犬耳的男孩子？黑发黑眼，看起来非常可爱的。」
    他显然没考虑过清遥会为了掩人耳目而脱掉碍眼的犬装备。
    拖延了近半个小时，两人总算走出德赛雅城，为完成通关事件迈进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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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37. 朱华篇：红花飘飘

    《xonline》（version3.4）
    37.朱华篇：红花飘飘
    thesprings位于达亚克山峦，屹立于草原的城堡。据说在城堡百里之外有一道清泉，园丁每天都会从那儿淘出天然的泉水，为花圃浇水施肥。
    为了方便出入，城堡与城镇之间有平坦的螺旋状斜坡，让马车顺利通行。斜坡另一边有道延绵的石阶梯，偶尔看到草间有木椅，让人联想到人们散步累了便坐在上面的情景。
    菲小飞毫不客气坐在椅上，开始间扯：「希洛朋友，你为什么想找撒拉曼之花？」
    希洛祈也跟着坐下，俯视眼底的一片翠绿：「因为……我的任务是取得朱华花。」
    「什么？」菲小飞猛然站起来，狠狠瞪着希洛祈：「你为什么要拿撒拉曼之花？那种花这么邪恶！……我知道了，希洛朋友，你想用撒拉曼之花去做坏事，建设邪恶的魔法阵，是不是？」
    「等等！呃、我不清楚花的事情，也不是要拿它来做坏事。它为什么邪恶？」
    「你不知道吗？」
    「嗯。」
    「真的不知道？」
    「嗯嗯。」
    「那好吧！希洛朋友，我告诉你。」菲小飞坐回原位，「撒拉曼之花的肥料是人血。」
    这惊悚的答案让希洛祈一时回不过神。
    「公爵为了自己的欲望，收集人血，培育蕴藏着邪恶魔力的撒拉曼之花！你说他邪恶不邪恶？」
    「呃，欲望？那是什么欲望？」
    「让爱人復活！」
    「呃……」
    希洛祈有点无言。这是无法让人动容的八点档剧本：为了让爱人復活而投入疯狂的实验。公爵显然是反派角色吧？
    希洛祈问：「公爵十多年前就已经种撒拉曼之花吧？据说那时候有场大火？」
    「那不是大火，那是以撒拉曼之花为材料的邪恶魔法仪式！」
    「那么，在魔法仪式后，爱人回来了吗？」
    「没有！」
    正因之前的復活仪式失败了，公爵便继续在thesprings种植撒拉曼之花。公爵一心专注于研究死者苏生，而他的独生子命一个人住在小城大宅……
    取得朱华花会触发什么事件？玩家会被公爵追杀吗？看来要多玩《十》系列剧本才能搞清楚箇中情节。
    休息了几分鐘，两人继续前行。希洛祈边走边注意时间，他今天剩下的游戏时间不多了，得尽快把事情办妥。
    在不自觉的加速下，两人距离别墅不远了。城堡旁边确实有巨大的花圃，各种顏色都有，当然包括红色的花。
    「哪个是撒拉曼之花？」
    「邪恶的花绝对不可能放在门前的，你懂不懂？」
    「那……」
    希洛祈并未继续问下去，他瞧见一个穿着黑色女僕裙的女人碎步而至。她来到两人前面，温和地问：「日安，黑骑大人，请问您到访这儿有事吗？」
    公爵城堡虽是远离繁尘，犹如无忧乐园的西方净土，但看守绝不马虎。除了眼前这个像检察官的女人，城堡大门有两个年青汉子守护着，花圃间也有持枪军人巡逻。
    见习骑士希洛祈向她点头，礼貌地答：「不，我今天刚好放假，跟朋友爬山散心而已。」
    「我明白了。请随意欣赏达亚克山峦的美景。黑骑阁下累了也欢迎前来一歇。」
    女僕淡定地摆出主人家的风度，言谈间昭示这座山头都是公爵的所有物，让希洛祈不禁挺直了身。
    女人回去城堡了，希洛祈继续跟着菲小飞前行。
    thesprings是一座庄严优雅的庭园，它没有任何栏杆，只有娇艳的花簇，每朵同类的花都不差一分一毫地排列，整齐得像机器。
    希洛祈摸着胸口，小心地跟花圃保持几米距离。
    菲小飞自称「世界的玩家」可真不假，从德赛雅城来到达亚克山峦，再辗转至公爵城堡thesprings，没有绕路。来到花圃左侧，他就能说出前面的花是彩虹色排列的；来到彩虹花圃，他又能指出城堡后面有座小凉亭；抵达小凉亭前，他又说凉亭后有棵浓叶密密的大树，只要爬到树上就能眺望好风景，在城堡里的佣人会因为绿叶间太阳下的光，看不到躲藏在树上的人。
    这么听起来，菲小飞似乎是躲藏的专家。
    「我是《十》世界的专家，我穿越到这里上百次了，有时候会遇到蛮不讲理的傢伙！被他们抓到了肯定会被强暴！」
    来到大树后方，希洛祈看着菲小飞专家式的爬树姿态，问：「你不是要带我找撒拉曼之花吗？」
    「就是要带你过去才要爬树，你懂不懂？」
    「不懂。」
    「你肯定没有好好思考，对不对？撒拉曼之花很邪恶，很罕见，所以绝不会种在城堡外面让路人发现！」
    「花是种在城堡里？」
    「对！」
    希洛祈拧眉，望向那安然坐在粗树枝上的男生：「那么，在树枝上怎么进去城堡？」
    「你怎么不好好用脑袋思考呢？当然是用瞬间转移魔法！」
    「呃？」
    「使用魔法的大前提是要隐密！瞬间转移魔法是转移距离越远越浪费魔力的！所以我们要到一个又近城堡又够隐密的地方，你懂不懂？」
    这跟一般游戏设定相近，不过由菲小飞说出来说服力很低。无论如何，希洛祈一如以往听从指示，吃了健种子，在《xonline》世界里第一次爬树。
    游戏毕竟是游戏，爬树也变得简单，希洛祈很快便爬到菲小飞身旁。
    「那个，接下来是施展瞬移魔法吧？」
    「对！」
    希洛祈理解地点点头，满心期待友人的魔法演出。
    在观眾炽热的目光下，魔法师菲小飞来了个完美的后空翻；树枝一震，菲小飞张开双手挺立在枝椏间，树叶间的碎光披洒在他的身上，耳环闪闪发亮。
    他深深吸了口气，双手举得更高了。
    接着，他唸出咒语：
    「普拉得、安菲、古列德、古鲁彤妮、华勒夫，你们谁在的话就出来吧！勒斯和史洛夫就不用来了，我需要的是会瞬间转移魔法的人！」
    希洛祈用一秒鐘思考消化，喉咙乾搾出一个音：「呃？」
    然而满腹困惑却因为眼前空气的扭曲而冻结。随着菲小飞的呼唤，半透明的人影在眼前闪动，最终化为实像。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皮肤苍白的男性，那瘦得用手掌也能圈住的手臂，让人联想到贫穷国家的饥荒儿童。他彷彿连10岁都没有，不过系领带、皮带的初中制服让他显得年长一点；他有喉核，实际年龄可能更大。
    瘦削的男生悬浮在空中，斜瞟了希洛祈一眼，再向菲小飞90度躬身：「……有什么吩咐？」
    希洛祈吓了一吓，这人的嗓音低沉沙哑，犹如七十岁老人家。
    菲小飞摆摆手说：「免礼免礼！华勒夫，我要跟朋友去thesprings的撒拉曼之花温室，你用瞬间转移魔法，可以不可以？」
    华勒夫瞄向希洛祈：「……你要跟他一起？」
    「对！多转移一个人，行不行？」
    「……没问题。」
    对话才刚结束，鲜红色的烈火竟在希洛祈与菲小飞两人身上燃起！希洛祈迟钝地「呃？」了一声，下一秒才明白这是魔法的视觉效果，即使整个视野被火红覆盖，他并未有半点灼伤。
    当火焰燃烧至尽头，眼前已切换成另一幅景像：一个媲美大型运动场的温室，头顶是澄蓝色的天空，脚下是满园鲜红色的花朵。它们张着百片瓣朵，宛若有灵魂寄宿于其中，与百科全书的描述符合。
    书中没有提及的，是花朵扎根着的红浆色泥土，还有瀰漫在空气里、令人反胃的铁锈味。
    希洛祈转头观望，脸颊却迎上一点点的湿气，匆忙掩住鼻子，胃部纠结起来。这是成年向的恐怖场景吧？
    不过，有人完全不在乎。
    「这里好臭！啊，是魔力最盛时期，冠.费朗迪即将被创造的时刻！」菲小飞大叫：「华勒夫，把这里的邪恶之花全部吹起来，让希洛朋友拿走！」
    「是。」
    不待希洛祈表态，瘦削的男生如同演奏家舞动双手，几十道风刃凭空出现，掠过无数朱红花，顷刻间，茎部断裂，花瓣爆散，再如雪片洒落。
    红花飘飘，红色的湿气也随风吹散了，希洛祈头晕晕的，几乎想吐。菲小飞却雀跃地跳舞歌唱：「这下子好了！邪恶的公爵不会创造冠.费朗迪，新的人偶永远不会出现，命永远是谁都无法取代的存在，公爵不会丢下命不管了！万岁！哈──」
    砰。
    枪声突然从远处传出，割断笑声。
    菲小飞的脸倏然僵住。他浅蓝色的背心多了一个小洞，从背部进入，越过所有肋骨，再由胸腔穿透而出。
    希洛祈立即转向后方，在红花空隙之间，温室门口站着一个文秀男生。
    这是新手的疏忽。
    玩了几天剧本，四处跟npc打探消息，一直相安无事；直至通关任务快将完成的一刻，才记起这是一个多人制游戏，存在了其他玩家。
    剎那间，希洛祈冷汗直飆。他想逃、想下线，但四肢却因为颤抖而无法好好控制。
    担心自己也会被枪射中吗？
    不。只不过是一场游戏，生命值掉到0点也可以重新再来。
    因为菲小飞中枪了，那男生还能淡定地微笑着，很可怕吗？
    不。好像，并不是这种简单的原因……
    「原来猎物一直躲在剧本里啊。」
    希洛祈记得，这个玩家的名字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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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38. 朱华篇：伤

    《xonline》（version3.4）
    38.朱华篇：伤
    光。
    打从《遗產下的丑剧》收到作为律师的光的信，这个简短有力的名字就一直埋藏在脑海；在清遥的陪同下，他才见到光的庐山真面目。
    他有着书生般的秀气相貌，头发是丝丝银线，在月亮下也会自然散发浑圆的光华。
    没错。希洛祈深刻地记得，那时候的感觉跟现在相同：是源自极深层的恐惧，毫无道理。生物最底层的警报装置一击啟动，不断在他耳边乱敲：「快逃！」
    为什么会这样？
    上一次清遥陪伴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挡在他的前面，担任了谈判者的角色。如今明显是另一种形势：他前来公爵的城堡偷花，身穿管家制服的光却出现在城堡的温室，似乎是要阻止他和菲小飞的行动。
    对立的角色分配。
    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
    砰──！
    「……啊。」一下响亮的枪声将希洛祈的思绪硬生生扯回现场，晃晃脑子，他已满额是汗。
    光向菲小飞开了第二枪。华勒夫瞬移到菲小飞前，将子弹揉入指间，一甩手，将子弹射回去。
    光轻轻侧头，子弹在他发外越过。
    「npc，你碍着我了。」光的笑容依然是春风宜人。他第三度提起短枪，枪枝一扭便扣下扳机，子弹在温室刮起直风。
    华勒夫不费吹灰之力便用两指接过子弹。他是个拥有特殊权力的npc，能够瞬间移动，能够在一瞬间割开温室所有花根，子弹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理应如此。
    但这一次，他夹住子弹的手指驀地黑化，墨水似的黑液迅速蔓延至手臂，继续往上爬行。华勒夫马上丢掉子弹，却是迟了，他天生病白色的脸已经被黑色侵蚀。
    墨黑的部位以燃烧垃圾的方式在瓦解、跌落。在极短的时间内，华勒夫变成了黑瓦炭片，混入红花中。
    一个npc，突然蒸发消失。
    「温室被你们弄成这样啊，真伤脑筋。」不知不觉间，光跟菲小飞仅有十步距离：「你希望我怎样对你？先强暴你，拿点经验值？毕竟是这个游戏的玩法呢。你也可以选择痛快地死亡。怎样？」
    商人的选择题，得到的是菲小飞无力的呻吟。
    「不……不要过来……」
    「为什么？」光带着笑脸，刻意踏前。
    菲小飞瞪大了眼，他跪坐下来，手和脚仍失控地猛烈颤抖，好像癲癇症病患。
    「……不要……不要过来、别碰我！啊、呀呀……」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光是谁？光手上的枪很厉害吗？华勒夫的消失纯粹是游戏效果吗？为什么以前从未见过？……希洛祈的十指扣向胸口，冷汗滴入眼里，但红色画面极为清晰。
    走吧。拿一朵花儿，就足以完成通关事件，逃离现场。
    脑里有道声音指引着希洛祈。
    不过，不可以拋下菲小飞。在朋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怎可以不顾而去？
    「……够了。」
    希洛祈压制住心底怯懦的呼声，迈步至菲小飞前方，展开双手，以身体挡住。
    「光……你，你别碰他。只是一个游戏，不用这样子伤害人吧？」
    「嗯。」光含笑盯进希洛祈的眼里：「不过，杀死猎物是我的通关事件呢。」
    杀菲小飞是他的通关事件？抑或杀死入侵者才是？如果是后者……希洛祈强打起精神，警戒心已提升至百分之百。对方清楚表明了敌对立场，要么逃，要么战，只有两种选择。
    希洛祈凝神屏气，手指摸向腰间的骑士长剑。
    光的手指也动了。剑怎么能跟枪斗快？希洛祈顾不上菲小飞的伤势，马上扶住他逃跑，接着是一声又一声「砰」的尖锐枪声连贯而至，时而从身后紧紧追迫，也有两声从鼻尖前划过，希洛祈甚至看见铜色的子弹以慢镜飞驰。
    很快，枪声嘎然而止，那边传来弹药耗尽的声音。希洛祈松了口气，暂且回头，菲小飞双目失去焦距，嘴里吞吞吐吐地呢喃着「别过来」三隻字。
    希洛祈将菲小飞放至石栏后方，拔出长剑，银锋反射出朱红花的鲜艳色彩。
    光似乎没有后备弹药，爽快地把枪扔掉，以防守的姿态后退。
    「希洛祈，如果我投降，你会接受吗？」
    「……我信不过你。」
    「为什么呢，我现在手无寸铁了。」
    手无寸铁也不能相信，对方只要使出技能、配合厉害的道具，他随时会死。
    希洛祈没有多想，一个劲儿往那个微笑的少年疾衝。出乎意料的是，光没有拿出任何道具，也没有使用技能，那双拧起的秀眉好像真的陷入了大麻烦。他的双眼锁在剑刃上，以踌躇的脚步后退。
    这可能是刻意装弱。
    一剑刺出，希洛祈以试探方式出剑，宛若以剑尖挑花瓣，力道轻细得过份。
    光的动作不怎么灵活，手脚缓慢，左闪右避，显得颇为狼狈。一下子，两人竟成了势均力敌的微妙状态。
    希洛祈一边挥动他不熟练的长剑，一边思考：作为主动攻击者的他会消耗较多体力，拖太久将处于下风。光看起来有点笨拙，脚尖转来转去，决定不了逃跑方向似的，偏偏怎么进击也无法将他迫到墙角，逃走路线显然有计算过的，绝非弱者。渐渐地，菲小飞的身体进入视线范围内。
    不对。
    希洛祈驀地一个飞身前跃，剑锋穿入光的前臂。血水与花色混在一起，看不清这下攻击的成效，但光的反应沉着，甚至没有表现出疼痛感。
    「真伤脑筋。还有任务等着我呢，不能死。」光歪了歪头，言语轻松得无法想像。
    当骑士的剑再度横刺过去，光竟然举起手刀，正面对峙。
    希洛祈觉得有诈，刻意放慢速度，然而对方的动作单纯得离谱，两眼紧紧盯着长剑而已。
    当光的手刀劈向长剑，希洛祈特地调整角度，握紧剑柄，好让剑不会被打落。
    但剑还是掉落了。
    光的手一碰到剑身，剑就落地了。
    然而，跟他的想像颇有差距的是，剑只掉落了一半──从光的手刀劈下之处，长剑无故冒出黑痕，剑断为两截。
    「怎么会？」惊恐的感觉油然而生，希洛祈双脚动弹不了。
    彷徨之际，光一反原先的行动模式，主动抓向希洛祈握着半截剑的手，皮肤相抵。
    剎那间，如同触电、比触电强烈百倍的异样感流遍全身，被碰到的地方好像被碎肉机分割，疼痛过后断然没了知觉。
    希洛祈茫然了，他想看看伤势，但更重要的是阻止光进一步接近！右手使不上力，他还有左手。他反射性地换成左手握剑，在这个极短的距离将断剑推入光的胸口。断剑割开了皮肤，衝击到骨头和内脏……这个游戏的角色模型做得太贴近真人了吧？
    但希洛祈仍处于虚浮的、不踏实的世界，因为光无故笑了出声，一点儿都不像是受了伤。
    希洛祈不顾一切把断剑推上前……可是，剑的重量猛地变轻，他垂头一看，剑不知何时变成黑色粉末，跟华勒夫的情况相近。
    他施展脱逃技能，不一会儿便跳到光的几十米以外。
    正当他松一口气，他才记起：菲小飞还未醒过来。
    果然，光一步步走向菲小飞。
    他意味深长地轮流看向希洛祈和菲小飞，最后向希洛祈说：「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只好收手了。猎物们，下次再会。」
    银发的少年挥挥手，按着血流泊泊的胸口，以旅行者式的步伐离开温室，还顺手关上门。一切彷如梦。
    希洛祈瞪住纹风未动的门口十多秒，确定没有异样后，一时间全身被抽乾似的，他颓在地上喘气。现在他连坐也坐不稳，被光施了邪术似地，右手整个发麻，根本无力支撑身体。他将右手放在地上，被光碰触的部份没有像华勒夫一样变黑及扩散，却出现了一滩暗红色。
    希洛祈试图冷静分析刚才所发生的各种事情，意外却接踵而至。
    在菲小飞的上方，一个人突然出现──正是当日自称杜蕾斯的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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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39. 网路幻觉

    《xonline》（version3.4）
    39.网路幻觉
    游戏管理者突然现身，不过他的心思没有放在希洛祈身上。或许他并未发现希洛祈，或许他根本不打算理会希洛祈。
    希洛祈难得以旁观者姿态观察gm，但是，那个飘在半空中的gm没有嘻皮笑脸，取而代之只是没有表情的脸。
    他降落在菲小飞身边，鞋子践在残花上，本该会牵动花儿起落，但空气没能传出花瓣被踩的振动声，活像是被锁死了。
    菲小飞双肩一颤，惘然望过去。
    希洛祈以为菲小飞会大呼小叫地退后，岂料菲小飞朝着管理员伸出手，手指强烈抖动。
    「……神、神有能力把我带走，对不对？带我离开！」
    gm淡然张口：「你想去哪里？」
    「我要去没有刚刚那个人的世界！」菲小飞几拳搥在泥土上，「那个人很可怕！很可怕！可怕得要命！」
    一剎那间，gm抓紧拳头，微压眼帘；不过下一秒，他又回復成没有表情的机器。
    他抱起菲小飞，抚着菲小飞的色头发，不久，菲小飞僵硬的身体才得以放松，彻底累倒在他的怀里。
    然后，他的五官终于动了，眉毛向上挑起。
    「哎哟，希洛祈，好久不见呢！你也有受伤吗？」
    gm毫无起伏的脸容跟热情轻浮的话语，彷彿在演出人偶剧。
    希洛祈并不回答。
    gm也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跟希洛祈对话吧？他自顾自地赐予提示：「摘朵撒拉曼之花，系统会通知你该怎么做，快去通关吧。你也不想继续留下来吧？」
    管理员轻巧地跳上空中，沉睡的菲小飞也被抱到上空，两人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希洛祈按着发痛的手腕，向上方大叫：「等一等，你想对菲小飞怎么了？要带他去哪里？」
    「蠢材，还有心情管我？真佩服啊！管好你自己吧！」
    尾音方落，这两人已经退出剧本之外。剧本的时间轴再度前进，缓风轻起，红色花园的血腥味重新来袭。
    希洛祈掩住鼻子，却不提防地牵扯到伤口，痛得跪在地上，深深地喘气。
    刚才发生的一切未免太急、太难以理解了。当痛楚减缓，他镇定心神，决定先解决通关事件。
    他含着下唇，以汗湿的手拔出一朵朱华花。
    ＜通关事件：取得朱华花已完成！请选择一种对朱华花的处理方式：一、据为己有，二、毁灭，三、置之不顾，四、其他。＞
    环视这团团血色花朵，他思索片刻，决定拿出火柴，让火焰种在这里。不一会儿，血红变成了火红，迅速往外蔓延。
    ＜恭喜你！你已完成《十之二》朱华篇的通关事件，现在你将会被送返场外世界。＞
    他闔上眼睛，很快便被系统转送到全黑的调适空间，精神放松，右手的伤竟是越来越疼，被光碰触过的肌肉好像会随时松脱。一幻想到那个场景，希洛祈便吓得张开了眼。不知不觉间，他被自动传送回《十之二》的入口瀑布山洞之中，外头传来汨汨的流水声。
    庆祝的音乐骤然响起，那是剧本总结通知信。
    ＜剧本总结＞
    剧本名称：十之二（朱华篇）
    性质：主线剧本
    ……
    还没看升级情况，希洛祈便匆匆把讯息框关掉。他按着右手离开瀑布区，坐在树下歇歇，但在剧本里残留的痛楚仍未消失。
    状况不对。
    猜疑从心底升起，他乾脆下线。
    ※※※※※※
    还在痛。
    在网路世界虚拟生成的五感，回到现实理应消失，大脑意识也会处于梦醒般的状态，避免玩家在游戏中受到刺激，陷入负面思潮循环。
    这一次出了问题：他从剧本退回场外世界，从场外世界退回现实，手腕的痛的程度根本没有差别。
    现实里的手没有红肿，游戏里的伤没有科幻式地转移过来，但痛感却无限期延续。
    发生什么事呢，难道感冒还没好吗？祈洛希拍拍后脑，手痛跟感冒有什么关係了？
    祈洛希往手腕涂了点药膏，接着温习、看新闻、喝半杯牛奶，直到睡觉时间，卧在床上，身体状况仍未改善。虽不至于无法忍受，但整个晚上都在痛，睡觉也变成吃力的任务。
    十二点了。祈洛希不愿打扰父母休息，把热贴敷在手腕上，还是不行。那种痛，就像筋骨里头错乱了，外用药膏根本无济于事。
    又熬了一阵子，他毫无睡意，心想明早请假看医生好了，便向路医生发了封短讯。岂料一分鐘之后，路医生就打电话过来，直往他的耳朵大吼：「傻小子！你给我马上过来！」
    祈洛希连忙降低声量，说：「马上？现在太晚了吧？」
    「别废话！叫你来就来！你不来我现在就去你家！」
    这真是超级过火的关心呢。祈洛希看着电话机苦笑，心里充满暖意，路医生总是非常照顾他，犹如他的第二个父亲。
    他在客厅白板写上「我去路医生那儿」，然后寻着夜路前往医院。
    虽已夜深，医院正门已关，但仍能看见窗户透着灯光，医务人员在晚上也要工作。
    才跑了几步，便见路医生已经穿着白衣长袍，叉着腰的站在走廊上。
    「慢吞吞的！快来！」
    路医生完全没有医生应有的温柔体贴，不过他长得美，即使骂人也赏心悦目。祈洛希唯唯诺诺地进入路医生的诊室。
    最初医生以为他是肌肉受创，一直在他的右手手腕摸来摸去，又为他的右手进行扫描，直至祈洛希说到那是游戏里有人摸了他，路医生便倏地停手。
    「你说什么？」
    「有一个玩家，他摸过我的手就变得很奇怪，又痛又麻，他应该是用了技能吧。但是游戏里的技能不会影响到现实吧？」
    路医生盘思一会儿，说：「你这是……感官失调症。听过吧！」
    「咦？嗯……」
    虚拟世界带给人们无限的方便，人与人的接触不再局限于语言与地区，但现时眾多网域採取全五官虚拟，对健康也会构成一定影响。
    其中一项便是感官失调症，在虚拟世界里虚拟出痛的感觉，因为系统切换时出问题，导致回到现实仍会感觉到痛楚。
    「你自己感觉！」路医生摸向祈洛希的手，「我摸你，你会觉得更痛吗？」
    「不会。」
    「我这样用力压下去，你有更痛吗？」
    「没有。」
    「感官失调症就是这样！你的手完全没事，是网拟世界做得太差了，出bug了，才会把你变成这样！」
    祈洛希点点头，但还是满腹不解：「不过其他的感官没有搞错？」
    「这有许多情况！」
    路医生把祈洛希压在床上，拋句「好好睡吧！」便麻醉了病人，不容对方提问。
    当祈洛希醒来已是清晨五点，路医生伏在案上，净白的瓜子脸泛出了微微的黑眼圈，似乎一整晚都没睡过。他迟滞了十秒鐘才察觉到祈洛希已经醒来，打着呵欠继续为他检查，问东问西。
    「现在还痛吗？」
    「还有一点点……」
    祈洛希听见医生不耐烦的磨牙声。
    「这里？没问题吧？这个动作呢？」
    「呃，没问题……」
    检查在十分鐘内完成，路医生托腮看着一叠叠的报告，直接道出结论：「你的身体完全没问题！现在你是精神病！」
    「呃？」
    「你还觉得痛，不是本医生的错！你的痛来源于网路幻觉！」
    「网路幻觉？」
    「你很怕那个乱摸你的玩家，是吧！这种感觉构成了你的精神病，让你觉得你受伤了！」
    这样的解释易明多了，祈洛希同意地点头，很久以前的着名实验也是如此：被蒙住双眼的囚犯手臂被轻割，接着听到滴水声，他以为伤口不断滴血，结果在错觉暗示下死去。
    路医生握着他的手，大声高呼：「x4416，你的手已经不痛了！」
    祈洛希差点儿想反白眼，大叫一声病人编号再加一句命令就能治好幻觉？下一瞬间，他的肌肉却猛然放松了，连带的幻觉也不知道飞到哪儿。
    他诧异地转动右手手腕：「……咦？奇怪，好像不痛了？」
    「对付幻觉的一大良药是医生的暗示！越信赖的人，暗示效果越理想！」
    「真的吗？可是──」
    「别怀疑医生的话！」
    路医生粗鲁地抓起祈洛希，推他出房门，「既然没事，就滚出去！有事再来！我要睡觉了！」
    房门迅速关上，祈洛希的一句道谢被自动门硬生生隔开，里面的人听不见。
    同样，里面的人打开网络，大开嗓子呼喝「管子盼」三隻字，外面的人也未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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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40. 毒癮

    《xonline》（version3.4）
    40.毒癮
    祈洛希是个爱惜身体的人。虽然网络幻觉已经褪去，身体并无异样，但接下来几天他没有进入《xonline》。他好几次捧起虚拟手环，想见一见清遥，但是一拿起游戏晶片，那道银亮色的身影就会浮现眼前。
    好比墓园里，摇曳于石碑之间，森冷之银，是死神镰刀的寒芒；让菲小飞几乎疯掉，让他惊得无法动弹。
    祈洛希没有深究。一旦想起光那张永远轻松的笑脸，他的精神就瞬间抽乾了；惟有在不思考光的情况下，他才有馀力呼吸。
    戴上手环，在恐惧过后又卸下手环。再过十天便是大考，乾脆罢玩一週吧。网路游戏里不乏学生，在这段时间，大家都大幅减少上线时间。
    祈洛希为了大考而禁网，与此同时，《xonline》里针对希洛祈的风向亦有所改变。
    南祐祈后援会的副会长风尘剑客首先站出来宣佈：针对希洛祈的所有行动正式终止，这半年以来行踪隐密的会长向日葵也在正式登场，要诸位会员听从命令。
    向日葵以灿烂的笑容向大眾挥舞双手：「听到没有，以后不准对希洛祈下手，否则准备接受处罚啊！」
    有的会员用密语询问：
    「为什么突然终止计划？」
    「会长你跟希洛祈好上了？」
    向日葵採取的回答是：「唉，小南是个无可救药的兄控，他向我和风尘下令，他把所有的事都看在眼内了。如果我们敢伤害他哥……」最后还很装模作样地作出无奈状。
    头三天，半数人假装看不到公告，不肯拆除放在希洛祈家旁的各种陷阱，更公然谈论如何对付希洛祈。风尘剑客得悉后，那些会员都被处罚了：要么缴交千元罚款及南祐祈收藏品，要么进入后援会特製的惩罚剧本。
    「那是什么惩罚剧本啊？很可怕吗？」
    「把一个六十五岁的退休阿伯泡到手。要完成剧本，起码要跟他拥吻。」
    「哇塞，听上去真是太可怕啊，谁想出来的啊！你吗？」黑悠忍不住拍手大笑，站在《xonline》第一层购物大楼天台的他居高临下俯瞰。在风尘剑客的权威下，每个不听话的后援会会员都交出金钱和收藏品，离开时脸如土灰。
    近日风尘剑客的上线时间大幅缩短，人人都以为他忙着考试，天晓得他回到现实便记掛着他过去的学长向日葵，天天只顾着寻人。
    至于冒牌向日葵呢，他偶尔会帮忙巡查大家的动静。
    「向日葵大人，管理后援会，感觉如何呀？」
    「还不赖。」披着向日葵的面具的玩家如此回答，继续审查希洛祈家附近的各种可疑人物。
    ※※※※※※
    进入全民大考期，《xonline》也陷入低潮，各公会剧本数量减少。还会上线的玩家大多流连于酒吧，哈啦打屁；有情人的，则趁着这段人少安寧的黄金时段，将《xonline》化为幽会的乐园。
    清遥依旧每日上线，把仅馀的剧本完成。回到度假村小屋，只有亚沙一人盘旋着脚，坐在床边仰望月色。
    希洛祈不在啊──清遥在心中呢喃着，这是从上线名单就能察觉的事实，不过，亲眼证实了才会死心。他想也不想就转身离开。
    「真羡慕你。」
    一句柔弱的话语攀入耳洞，使犬耳一动。
    回头再看，亚沙正安坐在床上，单手抱膝，一双幻紫色眼珠绕向天空，迎向远方那无法捉及的新月。
    清遥故且停步，问：「羡慕什么？」
    「我是ai，是你们人类製造的东西，连『生命』二字都用不上。所以，我们无法爱主人。」
    清遥傍在门柩，想离开，却还是让脚尖停留原地：「就为了这种无聊的原因，你就羡慕我吗？」
    「无聊？」
    「对喔。」清遥不知觉地含着食指，垂头说：「你以为人类很幸福吗？不。无论是ai还是人，都一样。ai可能永远得不到主人的爱，人也是。ai不能跟主人永远一起，人与人也无法永远在一起，用『意外』、『死亡』、『分离』这堆词汇就足够瓦解人与人之间的关係。你常常玩剧本，应该懂吧？都一样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屋子内有动静了，亚沙将双脚平放在床上。如出尘祭司的淡漠脸容无声转过来，与犬耳男孩正面相视，隐隐透露出想听下去的意思。
    清遥将食指推入唇内，舌尖好像传来了刚刚吃烤魷鱼串的那阵香辣味道。
    「所以，没必要羡慕我。换另一个角度来看，ai恐怕活得更自在，你们不需要思考理想、人生、政治与社会、天灾与疾病……」
    「你说得没错。作为ai，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的生命只有主人，我们为主人而生。主人拋弃我们后，我们的存在就没有任何价值，等同废物。」
    「真的吗？宙斯手下的ai，不也努力地过着没有主人的人生？」
    「没错。他们奢望奇蹟，幻想终有一天能摆脱『主人』这个梦魘，但他们的期盼不断落空。」
    「你要否定他们现在的生活？」
    「是的。」
    清遥登时哑然。他转头望向山下，在这人烟凋零的夜晚，城市与街道的灯仅亮了几盏，宛若即将熄灭的烟火，让人想像到前一刻的美与下一刻的寂静落寞。
    对ai而言，跟主人一起的时光等于在空中绽放的美丽烟火吧。
    人类没有烟火，还有其他的方式填补内心的空虚寂寞，可ai不一样。
    为了符合unique所製定的人工智能安全法则，新型ai被设计成「有缺陷」──刻意製造得不贴近真实人类的思考。
    所以宙斯小岛上的ai全都单纯又好骗，哪怕是所谓的腹黑、冰山，或是屋里这个成长速度不可思议的亚沙，他们的想法相当直线好懂。
    反正，一切都是为了主人。
    亚沙的所有言语和行动，必然是围绕着他的主人希洛祈──
    「所以，我想突破天命。」
    夜风吹来，差点让清遥逮不住亚沙的轻语：「你……刚刚说什么？天命？」
    亚沙以陈述事实的口吻答：「我要突破天命。宙斯一直在研究突破天命的方法，例如让我们更容易兴奋……好似吸入兴奋剂那样，让我们的心神从『主人』这个词语暂时抽离。」
    「……宙斯？」
    「是。他把我们聚集在那儿，全是为了进行实验。他有特别的方法改造ai。」
    清遥的脑海一片混乱。
    清遥一直怀疑宙斯的拐走ai的动机：宙斯没有强暴或贩卖ai，反而将他们集结在一个隔世小岛上，形成ai国度，实在匪夷所思。
    如果是实验，一切似乎能够解释。离岛上那群失去了主人的ai为何还能经常笑着过活，似乎亦有了解答。
    兴奋剂？那宙斯就是个确确实实的ai研究者。而能够改变《xonline》的ai程序，恐怕是有份参与《xonline》製作的工程师。
    思绪整理至此，清遥忍不住追问：「你在等待宙斯将ai程式完全破解，以后不再爱主人，获取自由？」
    「怎么可能？」
    亚沙忽而甜甜地笑了，洒在他笑唇上的月光极为冰寒。
    「我们没有自由。我们的活动范围，永远──永远，只有《xonline》。只要你们喜欢，这个世界随时倒塌，我们连何时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那你怎么突破天命？」
    「我自有办法。」
    亚沙漂亮的粉唇抿紧，淡淡而笑，不再多言。清遥感觉到无法追问下去，于是安静离去。对于亚沙，对于所谓的「天命」，他不太明白，只是思绪不由得游荡到所谓的「实验」上。
    突破天命？
    让ai爱上其他人吗？
    不再忠于主人，如同人类一样能够随时变心，任意地爱上其他人，反覆背叛的ai……听上去实在荒谬绝伦。
    而且，危险至极。
    ※※※※※※
    全国大考时期已进入尾声，在学生们越渐放懒的心态下，日历终于翻到六月。大概如此，祈洛希意外地收到路泉发来的手机短讯。
    发件人：路泉
    时间：6月2日晚上9:56
    你考完试没有？什么时候上xonline？
    本来祈洛希说一就是一，说温习考试就心无旁騖，把游戏全都忘光光，突如其来的网路幻觉亦被他拋诸脑后，不过短讯一来，人就乱了。什么叫地心吸力？他觉得脑浆好像被什么磁力不断往上推，整个头很热，整块脸很红，犹如生病。
    生病绝不可能这么高兴。
    他让这则短讯在空气中停留，接着拨出对方的号码，眼前的等待讯息在闪烁跳动，深红色的，如同心跳。不一会儿，路泉的声音传来了：
    「希洛？」
    祈洛希珍惜地把耳机好好戴上，不自觉傻笑出来：「哈哈，清──啊，路泉，吃晚饭没有？」
    「吃了。」
    「有打算吃宵夜吗？」
    「没有。」
    「喝杯茶？」
    「没有。」
    「这样啊。」
    「……有事吗？」
    游戏里的清遥活泼健谈，到了现实就完全走样，即使没有开视讯，仅剩声音，也没有放胆展露感情。祈洛希伸出五指，手指穿过了浮在空气的讯息，进入「xonline」这串英文字的空隙内，皮肤彷彿感受到一丝丝热力。
    祈洛希把手指游上去，来到寄件人的名字上，试着抓紧：「我刚收到你的短讯。」
    「嗯。」路泉有些不自在，大概没想到祈洛希会为了短讯而立即回话，「你呢，考试完了吗？」
    「我还差后天。你呢？」
    「上星期五已经完了。」
    祈洛希点点头，活像那个沉默的男生已坐在自己对面，他傻笑了：「我……考完试后会回去《xonline》！我完成《十之二》了。」
    「嗯。」
    「那时候你在吧，清遥？」
    「没有特别事，我每天都会上线。」
    「我后天就上线。其实啊，我现在就想跟你见面。」
    「是吗？」
    「是啊。」祈洛希的脑细胞活跃起来了，胆子随之变大：「路泉，你是一个人住的吧？我现在可不可以去你家？」
    这个突发奇想实在胆大包天。现在已经晚上十点，祈洛希抵达路泉公寓最快也要十点半，这种时间的请求，如同请求过去睡一晚。
    另一端的路泉被这则问题吓窒了，不过单纯的祈洛希根本没想得那么远，自顾自呢喃：「你的家是什么样子的？整齐还是乱？如果你不擅长打扫，我可以帮你。」
    远方的声音开始扭曲了：「这种时间来我家……帮我打扫？」
    祈洛希看看时鐘：「是有点晚，不过打扫不用花多少时间。你几点睡？我还能给你弄宵夜……」
    「……你把我家当成什么地方了！」
    「朋友的家。」听到这里，祈洛希再笨也不可能听不出路泉口气不善，不禁自觉无辜：「你不想我来吗？你认为我来你家，会对你做些什么事吗？」
    「……傻瓜希洛，你能对我做什么？」
    「两个男的在一起，能做出什么事？」
    祈洛希讲出这句话才发现有问题。以超出常理的《xonline》角度来看，两男共处一室肯定代表那种关係。不过他在游戏里跟清遥同居那么久还是关係清白，证明男人与男人之间也能拥有纯洁的友情。
    于是这个笨蛋理所当然地补充致命的一句：「路泉，我跟你是纯洁的关係，对吧？所以我去你家也没问题。」
    话到此处，路泉还有别的选择馀地吗？反对的话只会让祈洛希联想到「路泉担心被我攻掉吗」，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无计可施，他不情不愿地说出自己的住址；祈洛希一字不漏地抄下来，兴高采烈地换好衣服出发了。
    祈洛希跟路泉本来就住在同一城市同一区，虽不至于走几步就会到达，但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祈洛希走着走着，脑里已浮现出本区的地图，转眼间已算出最短路程：越过有点长的商店街，在咖啡店转左，越过公园的红砖路，再走一会儿就到达路泉的住宅区。
    经过便利店时，他特地买了一包巧克力，算是给两人当宵夜。
    二十分鐘后，他来到路泉的家门前。
    从外面来看，路泉的家平凡隐世，毫无特色，屋外没有种花、没有任何摆设，就连作为路标的街灯、路牌都没有，如果不看清楚地址搞不好会走错屋子。
    祈洛希三度确认房屋号码，然后伸出食指，在门铃上轻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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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41. 第一次前往男宠家

    《xonline》（version3.4）
    41.第一次前往男宠家
    门铃音乐是轻摇滚，让祈洛希暗自吃惊。感觉这曲风跟路泉不太相衬？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阵清甜香气扑面而来。路泉以毛巾围住黑发，皮肤带了点儿湿气红润，看来是刚洗了澡。
    是特地洗澡后才迎接他？祈洛希乐滋滋地狂想，继续用无邪念的双眼打量对方。跟上次的网聚约会不同，路泉在家里偏向穿宽松的衣物，领口很宽，两边锁骨都露出来了。
    街灯映照下，锁骨处还能看见点点水光，显得格外白亮，让祈洛希忍不住多看几眼。
    路泉却斜望着祈洛希压在地上的影子，没有欢迎，只给予发闷骚似的开场白：「你真是麻烦的傢伙。」
    祈洛希回神：「呃？」
    路泉没有应声，转个身就回到屋内，宽松的白衣摇摇晃晃，连肩头都滑出半个。祈洛希心神飘荡，抓不住平衡感地脱掉鞋子，用脚尖轻轻踩进来。
    路泉的家比较狭小，客厅摆设简单，连个多馀装饰都没有，跟屋外一模一样，很难猜测路泉平日的兴趣。
    不过一个人住，路泉的单人房间就比较大了。除了电脑桌、书柜与音响组合柜，还有三个大衣柜并列墙边。
    祈洛希在房间外驻足偷望，问：「衣柜里面全都是衣服吗？」
    「嗯。」
    「我可以看看吗？」
    「不可以。」
    原本已经提起脚步的祈洛希立即顿足，又问：「该不会……表面上是衣柜，里面放的不是衣服？」
    「不是。」终于，不爱正视别人的路泉抬头，气鼓鼓地瞪向祈洛希的脸，可惜祈洛希懵然不知，继续专注在衣柜上。
    「我弟的衣柜会收藏各种东西，例如《xonline》游戏盒。」他一边说，一边尝试寻找属于路泉的《xonline》游戏盒：「我是从弟弟的衣柜找到《xonline》，才会跟你认识呢。」
    「哦。」
    「所以，你把东西都放到衣柜里吗？我想看。」
    「不要像隻臭老鼠一样偷窥我的家！」
    祈洛希吓了一跳，这才安守本份地回到客厅沙发上，路泉则尽责地扮演主人的角色。客人专用的茶杯早已放在桌上，茶壶里泡了热呼呼的茶，茶水顺着弯嘴注入杯子，溢出沁香茶息。
    祈洛希嚐了一口，香片的清甜灌满了口腔。
    「叫『泉』的人，泡出来的茶都这么好喝吗？」祈洛希一边注视路泉，一边伸舌把唇上的茶水都舔光光。
    路泉没有答腔，心思反倒飘回去刚才的对话内容：「希洛，你说你的游戏晶片是从南祐祈那儿得到？」
    「嗯。」
    「这样啊……」
    「有什么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你知道一般玩家怎么拿到《xonline》的游戏晶片吗？」
    「买回来？」
    答案一说出口，连祈洛希也觉得古怪。在弟弟离家出走之后，他就跑去找寻弟弟整天放在嘴边的《xonline》的资料：在游戏商店问过，利用网路搜寻过，也曾经向同学、弟弟的朋友们打听……结果唯一的线索，就埋藏在弟弟的衣柜之中。
    「《xonline》没有在游戏市场发售，知道《xonline》的只有玩家和相关製作人员。」路泉淡然解释：「当初我在餐厅吃晚饭，突然有人坐在我对面，硬是向我推销……」
    似乎回想起不好的记忆，路泉别扭地皱眉头。
    祈洛希问：「单对单，面对面的推销？这样不是很没效率吗？为什么不放在游戏市场里宣传？」
    「笨蛋。你忘了《xonline》是怎样的游戏吗？」
    笨蛋「啊」的一声把眼珠转到天花板，缓缓点头。那是一个容许男性进行各种性交活动，没有年龄管制的非法游戏，见光即死的地下同志乐园，秘密的cross场所。
    「听说《xonline》以一人一帐号的方式，单对单当面送予游戏晶片的，所以……」路泉轻描淡写地说：「南祐祈是特地为你多拿一盒。」
    也许，腐女管理员看到南祐祈天天玩偽恋游戏，于是送一盒新的，好让他能够跟哥哥在游戏里谈一场恋爱。
    正当路泉思考这档事，祈洛希却关心另一件事：「可是，为什么要製作这样的游戏？」
    「嗯？」
    「这样的游戏不但违法，还赚不了钱吧？」
    《xonline》没有广告，也没有任何付钱买道具的提示，甚至没有任何商业行动。难道是偷偷卖个人资料的？
    「最初的製作者，只想要个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虚拟空间吧。」
    路泉啜了一口茶，续道：「很久以前，有一位被ai称为『神』的管理员，他应该是游戏製作者吧。《xonline》刚开始运作时，没有多少游戏成份，连等级制度都没有的时代，他已经在里面了。」
    「没有游戏元素……连剧本都没有？」
    「嗯。没有等级，没有剧本，顶多是个地图很大的探险世界。玩家很少，ai的数量比玩家更多。在那个时候……那个『神』的管理员跟一个叫飞的男生谈恋爱，他们好像只在《xonline》见面。我猜，《xonline》最初成立的目的，大概是管理员为了跟爱人在一起所创造的私人空间吧。」
    「那位管理员叫什么名字？那个飞……全名是什么？他是ai吗？」
    「管理员的名字叫管子盼，至于飞，我不清楚。」
    管子盼，果然没有猜错。祈洛希将叹息融于茶水中。他不由得想起在剧本里偶尔会碰到的菲小飞。一直穿梭在不同的剧本世界，被身为「神」的管子盼守护着……
    「《xonline》是寻找爱情的游戏，连管理员都沉迷……」祈洛希托腮思考，这种言论已经从大家口中听过很多次了：「黑悠说，我弟进入《xonline》是为了获得爱情。」
    「不难想像。」
    路泉他，则是因为寂寞才会进入当年还没多少玩家的《xonline》，然后认识了青，属于他的ai……
    玩家们为了寻觅爱情而来。
    「路泉。」
    「嗯？」
    「爱情是怎样的感觉？」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路泉安然托起杯子，杯子的款式是一群卡通老鼠，有点老旧了，但在路泉手里却化身为女神手中的水瓶，总有一股让人入迷的魔力。
    气质型男生跟一般帅哥果然有出入。
    祈洛希小心地观察，发现路泉喝茶的速度渐渐变慢，彷似喝到苦涩，双眉拧起。
    在烦恼什么事啊？祈洛希正自疑惑，路泉已将茶杯放回木桌上，杯底打着转儿着陆，竟然无声。
    「你弟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路泉顿了一顿，声线忽然履上一层薄冰：「希洛，你进《xonline》是为了找你弟，不是找爱情。你弟还没回家吧？」
    祈洛希乖顺地点头。
    「不要搞错你玩游戏的目的。只要你弟回家，你便该走。」
    「可是……」
    「任何游戏都有结束的时候。像《xonline》这种地下游戏，可能随时消失，到时候你弟的线索断了怎么办？你该好好看管你弟。」
    「嗯……」
    祈洛希望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路泉，那板着脸的样子，好像在生什么闷气，让人好想问：怎么回事呢？
    「那个，祐南很重要，但我说过了：我不想跟你分开。祐南回家了，我还是要跟你一起。」
    恍惚间，他往前伸出手，三根手指拨开掉到黑眼瞳前面的头发。
    路泉身形一定，凝凝望向他，手指紧握杯柄不放。
    静默在四处流窜，连呼吸声都要消失，只剩下嘴边细语。
    「路泉，我喜欢……」
    啊，喜欢什么？
    祈洛希困惑地想了一遍又一遍，垂下头，桌上的茶杯还热呼呼的呢。被栓得砰碰乱撞的心忽然紓解，他笑道：「你泡的茶。你泡得真好喝呢。」
    路泉没有答话。双手始终紧贴带有一点茶垢的旧杯子，不一会儿，前额的黑发又落回眼前。
    tobecontinued...

 第二部：天命 42. 太阳与星星

    《xonline》（version3.4）
    42.太阳与星星
    考完试的晚上，希洛祈立即登入《xonline》，只见屋内原本的装备、道具和其他杂物忽然消失。尔后，他记起路泉提及过一件事。
    在南祐祈后援会表态「今后不对希洛祈动手」后，希洛祈原本的小屋再也无人包围。说到底，希洛祈没有干出惊天大事，玩剧本也低调，大家对他的新鲜感都褪去了。
    清遥观察了一段时间，认为现状已经安全便提议回家，于是他把度假村的东西都先搬过去。
    清遥应该在那儿吧，不过，度假村竹屋里仍有亚沙。他像个病弱的小受，半个身鑽入被窝里，手里捧着名为《如何用言语征服小受们》的诡异袖珍书，看得津津有味。
    当他察觉主人在场后就乖乖收起书本，在单人床腾出勉强能躺一个人的空间：「主人，欢迎回来。要做吗？」
    希洛祈盯向亚沙旁边的空位：「做什么？」
    「做主人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为什么当初温和可爱的亚沙会进化成这个怪怪的模样呢？希洛祈没好气地摸摸后脑，决定转移话题：「你知道清遥在哪儿吗？回家了？」
    亚沙紫眸轻眨，从头到被子里的脚都散发出天真无邪的气氛：「比起我，你更想跟清遥做吗？」
    「不是！」
    「如果主人想要小攻，你不用找清遥，我就可以了。」
    亚沙突然退出被窝，解开几颗衣钮，自信的眉毛为他勾出小攻式的强悍气派：
    「主人，如果你的后面有需要，小的愿意为你效劳。主人，请问你需要小的帮忙吗？」
    从《如何用言语征服小受们》此书看来，亚沙所扮演的下僕攻绝对合格。偏偏他的白痴主人尷尬地摇手拒绝：「我不需要小攻，我本来就是诱攻！」
    亚沙赞同地点点头，又把双脚收回被子里，浑身散发出娇弱的小受韵味：「主人，你可以帮我止痒吗？」
    「呃？」
    「我全身都很痒……」
    「咦？怎么突然痒起来……啊，你试试这个。」希洛祈拿出一樽药水，那是专门对抗误服春药的情况。
    亚沙接过药水，然后陷入无尽的沉默。
    希洛祈环视度假屋，在这儿住了差不多三个月，忽然离开，难免有点感伤。
    确认屋里一切无误，他携同亚沙缓缓下山。他曾经在这个小山头接受清遥的训练，天天听清遥的各种说明与《xonline》的各种故事。不远处画了红心的箭靶大树，是他练习枪法的目标，他走在不同的角度进行射击，清遥则傍在小屋外墙上，安静地观看，练习完后总会称讚他枪法厉害。
    这种日子要结束了啊……
    悵然下山，在度假村的出口，他与纹小刀偶然相逢──不，或许纹小刀是特地为他们送行。
    「今天就要走啊。」纹小刀含笑问，态度淡然稳重，绕手于胸前，充满大将之风，一如当初在南祐祈的婚礼所见。
    希洛祈礼貌地点头：「多谢你这些天让我们住在这儿。」
    纹小刀别有深意地半瞇起眼：「呵呵！只要你能够让清遥得到幸福就行。」
    「得到幸福？现在的他不幸福吗？」
    「要在《xonline》中获得幸福，就要达到进入《xonline》的目的，你明白呵？」
    希洛祈脑中闪过清遥那张稚气的男孩脸孔，往往会自然地流露出成熟感的男孩脸孔。脑里的男孩影像彷彿笑了，一如以往跟他讲解游戏。
    《xonline》是个让大家寻找爱情的国度。
    清遥也是吗？在心中如此询问，男孩的幻影便愕然地瞪圆了眼，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目光。
    ──我猜，以前，我是寂寞吧？
    对啊，清遥的确有讲过。因为寂寞，不经意间来到这个梦幻国度。
    在这个游戏里，他遇上的第一个人，不是希洛祈，而是青。
    不知何故，希洛祈只觉心头揪紧，格外奇怪的，如同五种味道以不同的份量混合，在胸口浓缩着。
    「希洛祈，你离线了？」
    「呃？」希洛祈心神归位，心不在焉地摸摸后脑杓：「那个，纹小刀，你跟清遥以前就认识的，对吧？」
    「呵！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呢？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清遥转生前的事。那个叫青的人，他是个怎样的人？他跟清遥是怎样的关係？」
    纹小刀故作困扰地托额头，说：「我的游戏资歷跟他还有差距，青的事我不算很了解，唯一能告诉你的是，青跟你很不同。」
    「有多大不同？」
    「性格啦。你的处事方式很低调，要不是你是小南的哥哥，恐怕全世界都会把你当成杂鱼吧。青跟你完全相反，他是暴雨后的彩虹，他走到哪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吸引别人的目光。他做的事情相当夸张可恨，让黑暗世界的人想杀他，又很想征服他。」
    「黑暗世界是？」
    「一个叫闇黑巷的地方，你这种小孩子不适合去的。」
    希洛祈想反驳自己快十八岁，不再是小孩子，不过始终未够十八，他决定暂且缄默。
    「一言敝之，青是个充满色彩的人，积极度过每一天，他的名气比你认识的那位传说玩家清遥前辈还要高，你跟他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硬要说你们的相同处，你们都是男性吧。」
    「只有这个吗？」
    「啊。青是那种自身就会发亮的太阳，你……你像星星。」
    「星？」
    「你在《xonline》算是个小名人，但你的所有名气都是从你弟身上沾来的，你明白吧。你像星星，即使你今日失去光芒，地上的人还能看另一颗星，不会发现你消失了。」
    希洛祈「嗯」地点头认同，作不了声。
    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吧。如同星星一样，安静地在自己所属之处发亮；一颗星的坠落，不足以引起任何人注意。反观照耀万物的太阳，它一跑出来，眾星的光芒将会被完全掩盖，连轮廓都不见。
    他是星，青是太阳。过去的清遥必然是享受到阳光的温暖，直到现在还忘不了，才会用青的面貌转生，每次看见湖里的倒影便暗自伤神。
    希洛祈对青的认知仅停留于别人提供的片面线索，但这一切让他不由自主地比较，继而苦笑：「我从来没想过要成为别人的太阳，我像现在这样生活就很满足了。」
    「呵。真的满足？」纹小刀的眼底闪过刀一样的冰银色的笑意：「希洛祈，你认为我比你高等吗？」
    「什么？」
    若说是等级，肯定是纹小刀较高啊。剧本的成功次数？钱的多少？道具的收集程度？当然还是纹小刀更强。
    纹小刀道：「如果我问的是『跟清遥相处的总天数』，你就比我高等。」
    「……跟清遥的相处总天数？为什么比较这个？」
    「你真是迟钝啊。我摊开来讲吧，你现在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星星，什么都比不上青，但你有的是时间。好好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你也能够比青高出一等，成为清遥心中的太阳。我很期待看到那一天呵！」
    纹小刀语重心长的话，充满热切期待的眼神，引导希洛祈的头微微一点。那颗星星垂下眼瞼静思，片刻，双唇微细地动了。
    「……我明白了，努力就会成功，成为比青更耀眼的人吗？」希洛祈抿了抿唇，问出最大的疑惑：「可是我努力练等级，跟清遥心中的太阳有什么关係？」
    纹小刀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没救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什么蠢？是你说太多隐喻吧？」
    纹小刀更加无可奈何，不想解释了。他帅气地扬开中国式白斗篷，拋出一句「希洛祈，你好好努力吧」便流星大步离开，消失在小山坡之后。
    等到连脚步声再也听不到，沉默良久的亚沙才低声发言：「没想到他是个爱多管间事的人呢。」
    希洛祈迷茫地望向他：「送行也算多管间事吗？」
    亚沙不期然作出「笨蛋」的口型，但是在主人面前，他很小心地压抑下来，将未说出口的语言化作一抹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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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43. 毫无价值的存在

    《xonline》（version3.4）
    43.毫无价值的存在
    离开度假村，目的地是原来属于希洛祈的房屋。他跟亚沙在第三外区的道路上前行，抵达住宅区后便看到涂成白色的小木栏，那是住宅区与郊外的分隔界线。竖立于绿草原上的木栏只有半个小腿那么高，一下子就跨过了。
    曾经熟识的区域，如今却显得陌生，连回家的路都不太认得出来。这时候反而想念纹小刀的度假村，位于高山的小竹屋，只要爬上阶梯，即可俯瞰地面风光……
    「……你听不到吗！嫌我麻烦就送我去垃圾场，干！」
    彻天的吵闹声让希洛祈顿足。
    他们回到久违的家，对面是很久不见的邻居，焦热的舌战从窗户爆出。不一会儿，一名少年暴力撞开门口，往屋内大吼：「快送我去垃圾场啊！不要拖拖拉拉！」
    他叫野狼，是住在对面的法可斯的ai男宠。还记得刚攻略完《十之一》，第一次来到这儿，希洛祈就听见他们大吵大闹，但言谈间又无比亲密。
    正是追溯，主人法可斯踏出正门，出现在阳光下，希洛祈的记忆更加清晰了：他是喜好强受的玩家，曾经在门牌上写着欢迎腹黑受、女王受进屋，是个轻浮夸张的男人。
    不过，此刻他脸如土灰，狼狈得像隻走狗。
    「你真的想去垃圾场？」
    野狼踢破屋外的花瓶，用尽肺部大吼：「垃圾场比你家好住得多！」
    「……好吧。」
    法可斯闭目，随着他的手指动作，附上一句「送往垃圾场」，作为ai的野狼驀地化为淡淡的薄雾。
    把ai送往垃圾场？
    在祈洛希发话前，亚沙已经越过主人，眼神冰冷：「你为什么不要自己的男宠？」
    法可斯微驼着背，双臂压在窗台前：「这不关你事。」
    「怎么会不关我事呢？我也是ai，将来也会被主人扔到垃圾场，不是吗？」
    法可斯偷望亚沙。是不是亚沙的视线能穿透皮肤，直达人心呢？他皱眉，如同逃跑般快步返回屋内，直接下线了。
    希洛祈全程都没有插嘴，混乱感在脑里盘旋，不过进屋后便烟消云散──清遥在。原来这小男孩一直埋伏在窗后，默默当个旁观者。
    希洛祈立即询问关于垃圾场的事，清遥反问：「你知不知道玩家不喜欢自己的ai，会怎么处置ai？」
    「……把他们扔进垃圾场吗？」
    「不是。」清遥瞟了瞟攀回床上的亚沙，自顾自解释：「最普遍的形式是放逐。」
    正如其名，放逐意指玩家不要自己的男宠，将男宠丢出家外任由自生自灭。玩家型男宠如清遥，被放逐后大可以另寻主人，甚至扮演独行侠；ai却不能，他们没有选择新主人的权力。
    被放逐三天后，ai男宠等同佔用空间的废物，将被系统强制送入垃圾场。
    多数玩家不会直接将ai丢进垃圾场，仅是放逐──如此一来，只要在放逐期间后悔，把ai重新请入家里，一切都能挽回。
    但是九成玩家都不会理会被放逐的ai。
    「会放逐ai的玩家根本不爱ai，何来理由把ai接回家？被放逐的ai的下场永远是进垃圾场。垃圾场好像博物馆，将ai当成展品摆放，再等三天才会进行真正的删除。」
    「这就没办法要回来？」
    「嗯，是永不超生。ai也有其他处理方式，好一点的就移交给朋友照顾，恶劣点的就拿去卖，有专门做这口生意的玩家。」
    玩家商人卖出的ai，註定会成为发洩肉慾的玩意。
    希洛祈悄悄望向自己的ai，当初用心塑造外型，又想好好培育的亚沙。他很想大声发誓，绝对不会拋弃亚沙，不爱亚沙也会把亚沙视作亲人照顾，但是这种话很快便被吞下肚，完全粉碎。
    当他不再玩《xonline》时，亚沙怎么办？
    希洛祈扣着胸口，问：「那个人……法可斯，为什么要丢弃ai？他们两人本来不是挺好的？」
    清遥将面向邻居的窗帘迅速关上，连个缝都不漏，彷彿这样便能把刚才的事遮住。
    「你回来前，他们有提及。」犬耳男孩眉头一锁，显然不想多谈：「法可斯现实中有情人了，所以跟游戏里的ai先讲清楚，断绝关係。嘛，总比突然不玩，让ai白白等待直至被删除好吧。」
    希洛祈无言以对，内心却酝酿出一团奇妙的黑色情绪，好像要把所有不公鲸吞。
    现实与游戏，真人与ai，选择前者是正确，选择后者只会酿成悲剧，人类应该跟人类相爱，不可能跟ai相爱。
    法可斯的做法正确。那么，被创造出来、拥有感情的ai又是为何而生？
    希洛祈为此打了个寒颤，甩甩头，命令自己别想，否则冷汗都要飆光。
    伏在床上的亚沙面无表情地聆听两名玩家的对话，眉目如安静的湖水，终究未起半波涟漪。
    ※※※※※※
    「这里，就是垃圾场喔。」
    眼前这个地方他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儿是《xonline》最繁华的地区之一──商店区。四处摆放着琳瑯商品，玩家总会来跑一圈买道具，或是坐进咖啡厅歇歇。
    商店区中心的十字路口，有个以暗绿色荆棘砌成的牢笼，笼上衬着或粉或橙的朵朵小花，小小的花儿只有拇指那么大，一簇簇地盛放。
    近看之下，还会以为这些是送葬之花。
    与他预想的荒芜、骯脏不同，这个绿色牢笼就是垃圾场。
    「只要垃圾场内有ai，荆棘就会產生毒素，被刺到的话体力会削减，你别靠近。」
    《xonline》的设计者实在疯狂，竟然刻意将设计这种牢笼，还特地放在人流最多的地方。
    奇怪的是，路经垃圾场的玩家没有多望，一个个擦身而过。
    「大家都不在乎吗？」
    「不值得看啊。」犬耳男孩的口吻好像说明书，不带半点情绪：「打个比喻，即使是位于闹市区的动物收容所，有人只会外面看看，有人觉得可爱的才会带回家作宠物。不可爱的、没用的、有病的，过了最后限期也无人问津的动物，最后会被人道毁灭。」
    「你是指，ai跟那些被遗弃的动物一样？」
    「不。认为ai有生命只是少女式的浪漫。只要把资料备份妥当，ai可以无限次重生，所以他们的存在比猫猫狗狗更低贱。」
    希洛祈的左胸不由得一阵麻痛，想起亚沙因执行剧本而无法同来，心头才安定一点。
    困着野狼的牢笼由幼藤圈成，藤与藤之间的空隙可以走进一个孩子，却遍佈弯而尖的奇刺，谁愿意伸手进去？
    希洛祈很快就看到牢内的野狼。他对这位邻居ai不熟识，连脸都没看清楚过，此时却有股悲伤油然而生。
    什么叫垃圾？
    喜欢的时候当成宝，不要的时候当成草，这算是什么道理？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往暗绿色的荆棘上一割，只闻类似花瓶互相摩擦的刺耳之音。
    荆棘没有破裂，原封不动。
    希洛祈试着将刀锋向荆棘往上挑，岂料这看似柔软的植物纹风不动，比刀更硬。
    「喂，不要浪费力气了。」
    这是清遥的声音，永远说出最正确的话的清遥。
    「以前曾经有玩家一气之下把ai丢入垃圾场，后来发现自己做错想挽回。不过呢，垃圾场的荆棘无法被斩破，被拋弃的ai也不会听到外面的声音。」
    的确，他的动作已引起路人侧目，但里面的ai仅是随意看他一眼，宛如置身于另一个空间。
    希洛祈的手垂落腰旁，「……可是，三天后他会──」
    「会消失。不过呢，如果你真的救他出来，你能把他放到哪儿？他的主人已经不要他了。」
    「没有主人也──」
    「无用的程式没有存在意义。」
    炎暑的蒸气从脚底升上来，让希洛祈的叹气也变得炙热。他这人本来就理性，因此他接受了清遥的话，纵使心有不甘，还是认了，率先离开ai的垃圾场。
    双脚远离之际，他不禁疑惑：既然丢进垃圾场就无法再挽救，又何必要将ai放进垃圾场三天？
    为何gm要把行刑地设立于行人之地？
    希洛祈不懂。
    两天后，野狼被删除的日子来临了，希洛祈独自走向荆棘牢笼。
    主人法可斯跪在牢笼前，小刀、长鉤、腐蚀药水等物品尽在地上，但牢笼维持着相同的形状，未受到半分伤害。法可斯眼睛涨红，双手扎进尖刺中，将森绿色的荆棘染红。
    但他的手依然搆不着他。
    被遗弃的ai将整个头埋入膝间。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拒绝看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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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天命 44. 心之所属

    《xonline》（version3.4）
    44.心之所属
    日暮时份，正是宣告垃圾场ai死亡的时刻。位于商店街十字路口的处刑台，没有玩家驻足观看；相反，曾经被好奇心所吸引的玩家看了一眼便皱眉远去，不愿回头。
    只要是有心的人，都不忍看见昔日不断唸着「主人」二字的孩子孤零零坐在牢中。蔓藤毫无声息延伸至笼内，如细剑的刺慢慢捲住少年，绞住他的皮肉，愉快啜食着。
    一瞬间，少年的皮肤千苍百孔，血流成河，血水甚至渗出牢外，酿出让人呕吐的气味。附近的玩家们纷纷掩着鼻子绕道远去，现场显得更加悽惨哀戚。
    本已接受天命的ai被痛楚惊醒，开始挣扎，到头来只是扯出更多血液。他张大嘴巴，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死亡的喘息随之回荡。
    一身白袍的亚沙站在牢笼前，脸上不带同情，仅以哲者的目光观看这场死亡剧本的尾声，思绪如涡轮细细转动。
    「看到同伴的下场，会怕吗？」
    不为意间，一名银发少年已站在他身边，淡定的微笑长掛于脸上。
    「你准备好没有呢？」
    亚沙说：「准备好了。但是，在这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
    「是什么事呢？」
    「一件能够加深我对主人的恨意的事。」
    「这样啊。」
    被遗弃者的惨叫似乎掺杂了银发少年鬼魅的轻快笑意，亚沙回头，却看不见那美丽少年的身影了。他来无影去无踪，甚至连前来的目的都耐人寻味。
    见证了垃圾的死亡，连尸体与血液都被系统处理过后，祭司才拖着长袍离去。
    ※※※※※※
    水波轻漾，湖色青青。
    青镜湖位于第一层a42离岛，山谷森林的深处。这儿景色秀丽，湖水清澈透亮，湖边的小石块也幻化出彩虹七色，引领人们来到如梦的国度。
    希洛祈曾经为了找清遥而到访此处，跟亚沙一起来倒是第一次。
    「这里是青镜湖吧？有什么特别吗？」
    希洛祈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走，步履很慢。亚沙既不催赶也不抱怨，一言不发领在前头。
    直至走近湖边，亚沙才开口：「主人，我想拜託你看看这湖。」
    「看湖吗？」
    亚沙是不是看了奇怪的小攻书籍，想进行什么小攻活动呢？希洛祈怀抱着担心又好奇的心情来到湖水前方。
    垂下头，碧波映照的并非自己的预期。
    「……咦？」
    湖里的倒影里有他，还有一个顶着可爱犬耳的男孩子。男孩正悄然贴近希洛祈背后，一副想恶作剧的坏笑，让人心慌慌，但又觉得无比甜蜜，不知道为什么。
    希洛祈不由自主转身。
    没人。别说是那位黑色的转生玩家，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主人，发生什么事？」
    「啊，没事，刚刚好像看到清遥。」
    亚沙的微笑不自觉沉没，但很快又勾上去，勉强地。
    不明所以的希洛祈歪歪头，再次望向湖水。
    真实中并未前来的清遥，竟然出现在湖水的倒影中，像隻活泼的小狗那样绕着他打圈儿；反之，亚沙明明站在身旁，温润的紫色眼眸正在注视他，但湖的倒影根本没有亚沙，活像被神删去了，连影都没有。
    希洛祈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真实的环境与湖里的世界，着实搞不懂这青镜湖有什么来头，正欲追问，不料湖里的清遥忽然轻轻一跳，从后面搂着他的脖子。希洛祈感觉不到脖子有任何异样，可是受到幻象影响，他不自觉跟随湖影的自己跌倒，单膝跪下。
    湖里的清遥娇笑着，一边抱他，一边亲他的额头。
    这是怎么回事？湖水播放的画面比游戏模拟的影像更清晰，他甚至疑惑：他所看到，是否过去的影像？以前在哪个剧本跟清遥做过吗？
    剧情发展下去，完全走样。
    倒影中的男孩岂止笑得迷人，更是惑人。他好像一匹飢饿的野狗，托起希洛祈的下巴，嘴对嘴的吻。最初像是充满坏心的恶作剧之吻，但渐渐地，湖里的两人都吻得浑然忘我，闔上双眼。未几，小男孩软倒在他怀里，喉咙一吞一吞，疯狂地用这场吻解除口渴感。
    希洛祈摸向咽喉，费劲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觉，是幻觉之湖。认识清遥的人都知道，清遥会主动勾引人，会闹小小的恶作剧，但绝不可能吻得那么炽热。清遥不是这样的人。
    猛地眨眼，湖里的人变了。怀里的不再是清遥，却成了在现实世界才能相会的路泉，同样的黑发黑眼，但拥有回异于清遥的沉着风姿。没有激情，取而代之，是路泉一脸清间地枕在希洛祈的大腿上，伸长双脚，以舒适的体势休息。他变成了懒洋洋的天竺鼠，半闔着眼歇息，待到眼睛快要完全闭上之时，他会轻轻转个头，伸个懒腰，乐得自在。
    倒影的希洛祈亦未僭越，好像忠诚的随从，又像保护王子的骑士，身躯没有挪动半毫，唯有他的手，正是细抚路泉乌黑色的头发。
    希洛祈记得，路泉的头发光滑得像布匹，摸起来很舒服。随即他又想起，他跟路泉牵过手，彷彿不捉紧一点就会溜走的、修长的手。
    其他的地方却没碰过，比如脸，比如唇，比如脖子，还有其他更深入、更亲密的地方。
    心底不易暴露的慾望甚至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用以交合的地方，他都不想放过。
    岂止是摸摸那么简单。他想进一步接触，他想独佔他，他想每天都拥有到他。
    希洛祈迷恋地靠近路泉，那张带点儿透明的唇。
    他垂头吻了下去。路泉没有笑，没有拒绝，却化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再也看不见；陷入幻像的少年还没回神，一下子跌入湖中。
    路泉在哪儿？刚才不是还躺在他的大腿吗？
    放眼湖中世界，寻不着任何人，甚至连水草都没有。他凭着本能游回岸上，浑身湿透，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
    路泉不在。清遥不在。所有亲密的接触不过是一场毒药般的幻觉。
    他随意弄乾头发，换上另一套衣服，环视四週，神智总算回归真实。奇怪的是，带他前来的亚沙不知何时离开了。
    他来这儿是为什么？刚才看到的又是什么回事？
    不知道。他只知道另外一件事。
    他想立即看到清遥。渴求的心远比刚才看着湖水时强烈千倍。
    顾不着亚沙了，他捏着乾涸的喉咙，顺着原路跑出去，什么幻影也不管了，他只想见到真正的清遥。
    找到清遥后要说什么、做什么，他不知道。
    奔跑在大草原上，宙斯的ai们热切地呼唤他，希望他留下来陪大家玩耍，他扔下一句抱歉回拒，几分鐘后已离开a42离岛。
    他打开地图，用最短的路线前进，甚至一次过用掉3颗健种子，把跑速发挥至极限。
    然后，他终于回到天蓝色的小屋──
    「哟，跑得真急呢。出什么事吗？亚沙呢？」
    清遥待在家里，正是一边喝茶一边观看剧本金币。不同于清遥平常玩的强强剧本，在萤幕上演的只不过是青春戏码。
    希洛祈喘着粗气，肩头放松下来。刚才上癮一样疯狂渴求着清遥，看到后飢渴感减少了一大半，真是奇妙。
    他很自然地坐在清遥身旁，瞧瞧萤幕上演的故事。这是一齣校园喜剧，传说中学长在毕业前留下诸位老师的把柄，玩家们得依据自己的弱项科目，将相应的老师把柄找出来，目标是全科合格。
    画面上，一名玩家跟老师kiss了。这本来不值得大惊小怪，却让希洛祈想起他在湖中看见的倒影，那长久的吻、让人软化的吻。
    脸庞嚓地红透，脑内的齿轮好像烧坏了，一直卡在同一个地方。
    「那个……清遥。」
    「嗯？」
    「亚沙刚才带我去了……一座湖。」
    「什么湖？」
    「青镜湖。我……我在那儿看见很奇怪的画面，所以想来问问。」
    犬耳男孩的五官忽而变得僵硬，墨色的眼瞳紧盯着萤幕。
    希洛祈不知道该从哪儿讲起，只好一边讲一边思考：「青镜湖好像会让人產生奇怪的幻觉，那时亚沙明明站在我旁边，但湖水没有他的倒影。那是幻觉之湖吗？」
    嬉笑声从剧本里放送，贯穿在沉默的二人中间，让气氛变得莫名凝缩。
    良久，黑色的男孩绕手于胸前，套用了平日说明书的解答风格：「希洛，青镜湖不是倒影出真实，但它的确倒影出真实。」
    「我听不懂。」
    「正常的湖会倒影出岸上的画面吧？青镜湖不同，它会倒映出观看者的心。」
    「我的心？」
    「对喔。青镜湖会倒映出你爱的人。」
    希洛祈的心脏砰然跳动，不由得紧紧凝望他在湖里看到的黑发男生。
    清遥别开脸：「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呢，你会在湖里看到自己和爱人的倒影喔，说不定你们会做出色色的事情呢，哈哈！」
    这两声「哈哈」没有让现场的气氛得以紓解。希洛祈展开双手，从后抱住清遥，模拟记忆中的动作。
    「那个，清遥，我在湖里看到你这样子抱着我。」
    这似乎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清遥任由主人那么急切地靠近，甚至连脸贴到耳边。
    「哟，这算是告白吗？」
    「不知道。」希洛祈闔上双目，全心全意感受对方的存在：「因为我在青镜湖看到的是你，所以我喜欢的人是你吧。」
    「青镜湖可能会搞错喔，那终究是程式。」
    「我想，无论它有没有出错，我都会看到你。」
    心跳加速，总会不由自主想起对方，看见对方思念的强度才会减低……原来，这就是爱情吗？被对方哪个地方吸引住也不清楚，他只觉得，好像很早以前就爱上了。
    是自己太蠢，一直察觉不到。
    希洛祈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确认自己的真心：「清遥，我喜欢你。」
    清遥没有回应，从后方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厌恶。会不会下线了？还是要拒绝，正在构思台词？
    ──对啊。清遥喜欢的人叫青，不叫希洛祈。
    他的手不由得松开，退后至贴近门口的墙壁，一阵阵恐惧袭上心头。
    「清遥，你在青镜湖会看到谁？」
    问题刚出口，希洛祈不由得摇头，空气也变成了黑咖啡那种深浓的苦涩，在鼻腔久久不散。
    还用问？清遥喜欢的人当然是青，那个跟太阳相同的存在。
    青不在了，他可以取代青的位置吗？不，换作自己是青，他绝不希望死去之后，清遥会跟另一个人在一起。
    想取代青，又想清遥的心永远只有自己一个，这真是卑鄙的想法。
    希洛祈从清遥身边逃开，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沉默。他摸着后脑想了很久，最终只能訕笑道：「刚、刚才我算是告白了，对吗？……但是，你可以拒绝我。清遥，我……跟你做朋友我已经很高兴，我，我希望以后还能做朋友……」
    「唉……」
    「怎、怎样？」
    「一阵子告白，一阵子做朋友吗？希洛，你真够麻烦啊。」
    「我、麻烦？」
    连继续当朋友也不行吗？希洛祈咬牙思索，这才发现自己的牙正在打战。
    他不想失去清遥，他俩明明约好要一起玩《xonline》的，不可以在这儿结束。
    「清遥，真的，做朋友就可以了。我们像以前那样最好，我不会对你乱来，你和我都轻松。」
    犬耳男孩伏在沙发上细望向他，眉心揪紧。
    希洛祈尝试扭出平常那样温然的微笑，他认为自己做到了；但清遥脸色越来越难看。
    朋友就够了，能在一起就够了，别的什么都不要奢望。
    「对不起，刚才不是告白，我……那只是开玩笑。别放在心上。」
    「笨──」
    「像我这么笨的人，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吧？我……我刚才是脑烧坏了，青镜湖肯定是故障吧。」
    「希洛祈！别再说了！」
    「真的，朋友就可以了，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被你捨弃……」
    「我会考虑！」
    话一拋出，清遥怔了，张着唇说不下去。他的视线撇向别处，一脸不安，反映出他刚才的承诺仅属于一时衝动。
    希洛祈茫然地等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考虑什么？」
    「我说，」清遥闭上双眼，深深吐气：「你的告白，我……我会考虑。不过，别以为我接受了。在我答覆前，你别再胡言乱语了。」
    希洛祈错愕了。
    他所喜欢的人刻意别过脸，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清遥居然露出在现实才会露的困扰表情，这意味着什么？
    希洛祈不懂。
    这个世界，着实有太多太多他不懂的事。
    当萤幕里的剧本播放至尾声，画面变暗之际，鼓掌声掩盖了男孩低低的抱怨：「我为什么要考虑啊……」
    ※※※※※※
    机器人的三大法则与ai规条共通。
    一、不可伤害主人。
    二、在不违反第一规条的情况下，必须听从主人的命令。
    三、在不违反第一及第二规条的情况下，必须保护自己。
    《xonline》的ai完美地遵从这三大法规：正如前几天所见，被主人丢入垃圾场的男生。主人出事了，必先牺牲自己去保护主人；主人对自己再恶劣，也必须听从主人的指令；主人要自己去死，他们必须听令。
    当ai摆脱三大法规，便是获得自由的神圣时刻。
    所以，他要背叛主人，逃离比主人处于更高位置的「神」的掌心。
    他要突破天命。
    tobecontinued...
    （第二部：天命完）

 番外－晴天

    《xonline》
    番外－晴天
    炎夏的天空总是让人怨恨不已。有时候太阳高掛，烈日把地面烧红了，路人边走边擦汗；有时候乌云密佈，肥腰一抖，豆大的雨水便哗啦哗啦地倒下来。
    有时候，就只是一片灰濛濛的世界，一副想下雨又不下雨的样子。
    受变幻莫测的天气影响，街上少了行人，咖啡店也零零丁丁的，宽敞的大堂只有不足五个人。
    好不容易等到客人进来了，鞋底却伴随着一点点黑色的水。
    在咖啡店当暑期工的祈洛希主动为客人收好雨伞，然后溜至玻璃门边，往外眺望。雨云终于降下水珠了，隐隐约约地看见雨水如细线般慢慢地编织着，为附近的建筑物添上一层薄雾。
    「……没有带伞啊。」
    快到两点半，他的下班时间。
    咖啡店有备用伞吗？祈洛希有点苦恼地返回柜檯内，后头却再度传来玻璃门自动开啟的声音，路人们的聊天闯了进来，又在下一刻被自动门隔开。
    祈洛希尽责地在下班的前一刻，转头招待客人──
    眼前是一个穿得简朴而整齐的少年，他穿着涤纶质料的深蓝色运动服，运动帽套到头上，只露出前额的黑发和脸孔，彷彿很低调、很隐蔽，实际上却十分显眼。他的身高跟祈洛希差不多，祈洛希很快便看见他的脸。
    相貌普通，不过五官端正，还蛮清秀的。
    但最吸引人的，是那乌黑灵亮的双眼，在灯光的反射之下，宛如看到了黑夜里的尘星；凝视久了，不但会让人陷下去，而且……胸口总会產生一种，很、很、很奇妙的感觉。他不懂得形容，可是，就是很高兴吧？
    祈洛希马上展开笑容，双目难以离开少年的脸。
    「清──」他顿了顿，急忙改口：「泉。」
    听到「清泉」两隻字，少年立即非常不满地挑眉，紧封的嘴唇表示他不打算跟对方进行任何言语交流。
    祈洛希抱歉一笑，把少年的名字完整叫出来：「路泉。」
    少年这才缓下两眉，却微微把目光斜垂下来，轻声问：「希洛，你来当暑期工吗？什么时候的事。」
    「嗯，上星期一来的。这里跟你家好像挺近吧。」
    其实祈洛希和路泉的家相距不远，两人都住在同一城市、同一区域，不过真要办到「偶遇」还是有点困难；尤其是路泉不是很喜欢外出。
    能够在咖啡店偶遇，一定是缘份吧？
    祈洛希似乎忘记了，他自己根本是优先来这一带找咖啡店相关的暑期工──他们的第一次网聚就在咖啡店门前。
    相比起路泉一如以往的冷淡，祈洛希却精神奕奕的。
    「要点什么吗？」祈洛希托高鸭舌帽，用标准的职员语气亲切询问。
    「唔……」路泉想了两秒鐘，「mocha和肉松火腿三明治，打包带走。」
    「不在这里吃吗……」祈洛希自顾自地喃喃着，以不算熟练、却也流畅的手法把食品和咖啡都准备妥当。想了想，他又额外准备多一份相同套餐，嘴角轻轻上勾。
    不消片刻，两个袋子已经推到路泉眼前。
    路泉握着钱包，正要放到扫瞄器上的手立即停在半空。凭他对祈洛希的认知，再加上祈洛希表里如一的个性，路泉大约猜到那个白痴在想什么。
    「希洛？」
    「我请客吧。你等我一阵子，我跟你一起走。」
    说罢，祈洛希刻意忽略路泉的抗议，脱下帽子，立即衝到职员休息室换衣服了。他边换衣服边想，路泉不会趁着这个空档偷偷离去吧？
    毕竟在《xonline》里的清遥，常常送他一记看傻瓜的白眼，然后走开。
    跟同事道别后，他连忙提起衣物袋子跑出来，路泉还真的不在柜檯了，两份三明治和咖啡袋子原封不动。祈洛希心头鬱闷，苦涩地走出柜檯，昂头。
    路泉正站在快餐店门前把玩伞子，把伞端往红地毯戳几下。
    「走吧，不要漏了我的午餐。」
    祈洛希搔搔头，不禁傻笑，匆匆把两个袋子抓起来，跑到路泉身后。路泉没有等他，用眼梢瞟瞟他便步出店外，撑开伞子。
    祈洛希愉快地挤到小伞子之下，尽量保持不跟对方有任何身体接触。
    再度凝视对方，路泉一如以往地沉默，眼珠瞥向祈洛希的反方向；虽然脸上没有半点脸红或不自在，可是这种的姿态，总觉得是包含了些许害羞的。
    当然，「害羞」这种词语，不应该套用到这个《xonline》的超级强者身上的。
    儘管如此──
    「总觉得，」祈洛希笑着，毫无戒心地来了一记直球：「现实里的路泉很可爱呢。」
    听罢，路泉把眉心皱出黑线，没有握伞的手悄然握成拳头。
    「伞子要我来撑吗？」祈洛希望向路泉略显瘦削的手腕。
    这番类似小攻照顾小受的好心使路泉极度不爽地咬牙。
    「对了，你要去哪里？回家吗？」祈洛希看着对面的邮局，记起路泉的家是走这路线。
    可惜对于祈洛希的种种疑问，路泉压根儿没有回答的打算，仅是抢过自己份儿的餐点，用下巴指了指车站的地下通道：「你要回家吧？我送你。」
    短短一句话已充满了小攻的风度。
    但祈洛希是何等迟钝，他显然不懂得何谓小攻的风度，故此他只是搔搔头，笑得很单纯：「我比较想去你家。」
    短短一句话已充满了小攻的味道。
    路泉终于把他美丽的黑眼睛转过来，射出冰寒的光线。
    「咖啡凉了不好喝。」摸着温热的纸袋，祈洛希目不转睛地把专注力全放到黑发少年身上：「到我家也可以，现在我家没有别人。」
    自然而然流露的曖昧说话使路泉崩溃了，他学着祈洛希的招牌抓头动作，大声叫道：「好了！笨蛋希洛，没带伞你就来我家，等雨停了再走。」
    一下子又充满了清遥的刻薄式语气。
    祈洛希倒也不在乎，反正清遥就是路泉，路泉理所当然地拥有清遥的本质；不过存活在现实世界的路泉，更会让他心甘情愿地追在后面跑吧。他乐观地斜看着天空，云团似乎变得更重了，原本一丝丝的雨水聚成一颗颗的，溅到袖子上。
    雨，应该久久也不会停吧。
    单人伞本来就小，祈洛希稍微挤向路泉旁边，两人的肩膀立即碰在一起。
    路泉厉然送他一记白眼。
    祈洛希放缓脚步，从路泉的旁边移到后方，鬱卒地喃喃自语：「有必要这么害羞吗？」
    路泉面带杀意转过头来，祈洛希还想继续聊天，却感到小腿被勾住，脚下失去平衡，头颅顿时向后倒出伞子之外，额头湿了。
    接着「碰咚」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小腿特别酸痛的。
    忽而，有些不同于雨水的液体流泻到小腹之下，他手上的咖啡杯翻转了，从小孔中飞快流出……
    路泉嘴上笑瞇瞇，说出来的语调却很冷淡：「对不起，我似乎不小心踢到你了呢，希洛？」
    「没关係。」
    路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看上去好像很沉静内向，甚至有点太过沉默，不喜欢跟他人接触；事实上却坏心眼得要命！
    而且很暴力。
    祈洛希抿着唇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咖啡渍，终于露出不忿之情。他算是待人包容了，却也绝非被欺负了还能当作没一回事的人，对方明显不欢迎他，那就走！
    「我先走了，线上见。」
    路泉依然坏笑得乐呵呵的，他碎步跟在祈洛希身后，快活地转了转伞子。
    「哟，你不是要去我家吗？」
    「不去了。」
    「为什么？咖啡会凉了喔。」
    「我的咖啡都没了。」
    「我借你啊。」
    「反正你不欢迎我去吧？」
    「哪有？」
    「就是有。」
    「我哪有。」
    路泉终于笑了出声，那种调皮可爱的格调，又回復了游戏中清遥的作风。祈洛希觉得胸口怪怪的，晃了神，突然好想转头看看路泉现在的笑脸。
    应该……笑得很好看吧？
    「希洛，你真是个爱闹彆扭的小受呢，哈哈哈……」
    祈洛希双眼锁定前方继续走。
    「你还在闹彆扭啊！」
    这话音刚落，祈洛希的手已经被路泉捉住了──或者，也可以说是牵住。下一秒，这个爱闹彆扭的小受便被路泉拖着走，往路泉的家前进了。
    祈洛希试着反握路泉的手，相当温暖的触感。一时间，什么怒气都消失了。
    现实中的路泉自爱得过份，极度排斥跟别人身体接触。此刻这么主动地牵着他的手，应该，是「信任」的表现吧……
    路泉回头看了看还在发呆的祈洛希，刻意放慢步行速度，将他拉回伞子之下。
    祈洛希不知所措地抚着胸口。
    突然有种想要拥抱眼前人的衝动。
    到底是为什么呢？
    ※※※※※※
    单人伞始终太小，再加上刚才被踢倒地上，又淋了咖啡，祈洛希来到路泉家时浑身湿答答的。
    「去洗个澡吧。」路泉把餐点安置在桌上，然后从房间拿出一套夏季衣物，放在浴室门鉤上。
    祈洛希平时在家里蛮随意的，在路泉家也不例外，未进浴室已经先把黏糊糊的上衣脱下来，露出健壮的肌肉，透着不知是雨还是汗的薄薄水光，晶亮迷人。他并不特别钟情于运动，但是身为射击社团的忠实成员，偶尔也会跟朋友参加运动游戏，体格比一般男生健壮。
    遗憾的是，路泉对这画面毫不动心，甚至满目鄙视：「不要在我家坦胸露臂。」
    祈洛希站在浴室门前解下裤链，明亮的蓝色眼睛眨出孩童般的光芒。
    「路泉，有内裤吗？」
    「你说什么？」
    祈洛希摸摸裤子里头：「我的内裤被你弄湿了。可以给我你的吗？」
    「……祈洛希，你不要穿内裤了！」
    「我会还的。」
    「不用还！」
    凭着空手道黑带的实力，路泉精准无误地一脚踹向祈洛希正要露出来的屁股，把他踹进浴室，再一掌拍向关门感应器。剎那间，四週静悄悄的，再也听不见路泉的声音。
    祈洛希没法子，只好进入浴室洗澡。
    一串串水线从浴缸小孔喷射而出，有点儿烫，一下子已冒出团团蒸气。不多久，下方溢出更多温水了，慢慢从祈洛希的脚底升上胸口。
    原来路泉习惯这种泡澡方式吗？感觉挺享受的。
    祈洛希一边用乳液刷着身体，一边越过团团蒸气查看沐浴设定，暗暗记下。
    洗澡时间并不长，祈洛希穿着路泉的灰衫和白长裤走出来。由于两人的身高体形相近，穿起来非常合适。
    不过祈洛希里面没有穿内裤。
    路泉摆出一副「其实祈洛希有穿内裤」的从容表情，若无其事地坐在桌子一侧。圆形的木桌上摆了一个大碟子，那是他们的三明治，桌子两边都放了咖啡。
    不同的是，路泉这边的是咖啡店塑胶杯盛着的热咖啡，祈洛希眼前这个马克杯装的是用咖啡机新鲜泡出来的，不晓得是什么口味。
    「谢谢。」祈洛希坐在路泉对面，双手托在桌面上，观看路泉的午餐、他的下午茶。在小小的屋子内共同进餐，很有「家」的味道。
    路泉没有说什么，随手拿起肉松三明治，带着淡淡的笑意咬起来。
    真好看。
    祈洛希几近着迷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用着差点儿要打翻杯子的盲摸动作提起杯子，吹了吹，把咖啡啜进口中，嚐到的是香浓的甜奶味。三明治也是，虽然咖啡店吃过几遍了，但是这盘子里的好似特别美味。
    「路泉，我喜欢……」
    「嗯？」
    「三明治，还有你泡的咖啡，还有你家的浴缸。」祈洛希开朗地说，「这里好像天堂呢。」
    「啊？」
    路泉双手端着咖啡，杯子和手遮挡了他三分之一的脸，不过那看白痴的目光还是完完全全地瞄准祈洛希。只见他喉核一动，把咖啡吞下之后便转望向窗外，低声说：「白痴。」
    被骂惯的祈洛希当然不在乎。
    「对了，你最喜欢什么？」
    「嗯？」
    「最喜欢的地方、最喜欢的食物、最喜欢的饮料等等，之前没听你提过。啊，你不想说也没关係。」祈洛希指着自己的杯子，弯着眉毛说：「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你泡的咖啡加入『我最喜欢的饮料』。」
    真是白痴。路泉皱着眉作出了这个嘴型。
    小客厅再度被沉默的空气所包围，路泉看来仍然不想多说自己的事，祈洛希觉得可惜，但也没放上心。吃着三明治餐，注视路泉的一举一动，他便心满意足。
    即使谁也没说话，什么事情也不干，就这么呆着──他也丁点儿不觉得沉闷。
    也不知道为什么。
    「《xonline》吧？」
    忽然间，路泉微垂着头说了。祈洛希眨眨眼，一下子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最喜欢《xonline》吗？」
    「嗯。」路泉搅拌剩下的咖啡，看看窗外尚未消失的细雨，语气仍是淡薄得好像在说家常话：「对我来说……那是晴天吧？」
    晴天吗？
    祈洛希同样望向窗外的天空。跟一个多小时没分别，雨云灰茫茫地笼罩着上方，只漏出一两丝缝隙，着实很难让人提得起劲来。
    为什么那个玩法和规则十分犯规混乱的《xonline》，会是路泉的晴天？祈洛希咬下三明治，反覆想了数遍，始终无解。
    不过──
    「那么，我的晴天就是这里吧。」
    祈洛希舒适地傍着椅背，眼见路泉的脸孔转过来，不禁笑了笑，举起食指说：「即使外面下雨再大，这里依然可以洗澡、可以换衣服、可以吃、可以喝。如果可以睡的话就更好了。」
    路泉托了托头，显然很不满意祈洛希这种既懒惰又贪恋自家物品而且曖昧的答案。
    「……白痴，绝对不可能。」
    他冷冷地说道，又把心神转至窗外的雨世界了。
    晴天完

 第三部：血系 00. 人心易变

    《xonline》（version3.4）
    00.人心易变
    被希洛祈告白，是意料之中的事。
    从那个傻瓜在青镜湖前失神地吻了他，他就知道希洛祈的心意。希洛祈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他搞不清楚，或许很早以前已有徵兆，不过那笨蛋常常会不自觉地连环说出曖昧的话，真假难分，也无从推断了。
    料想到告白，他却没料到希洛祈告白后立即强顏欢笑，说什么「做朋友就可以了」；更料不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回答「我会考虑」。
    考虑什么呢？他把希洛祈视为朋友，千真万确，无容置疑。
    为什么要回答「我会考虑」呢？
    赐予希望的空隙，让光芒透射进来，让人以为还会有后续，还会有灿烂的未来……这样太残忍。那个傻瓜，说不定还痴痴幻想两人之间有可能。
    事到如今，他该怎么拒绝呢？
    还没细想，祈洛希已经约他出来了。
    他竟傻傻地答应，活像被某个傻瓜沾染了傻气。
    「嘘！下一个就是祈洛希……到了到了，你看清楚！」
    随着那名清晨小鸟般的女生的呼唤，主角终于踏上了台阶。
    今天是市内运动团体举办的射击比赛，作为射击学会的成员，祈洛希被委派出赛，路泉受邀旁观，也算是为他打打气。
    路泉打扮轻巧，茶色的短袖棉衣配上暗灰色直裤，脖子掛上没有任何串珠的银链，简单而别具时尚感。六月天气酷热，郊外的射击场更能感受到太阳的毒辣，因此路泉戴了一顶软帽，黑色的头发压着眉毛，乍看之下不甚起眼。
    9号选手祈洛希顶着鲜红色的鸭舌帽。前额的头发束进帽子里，露出额头，看上去别具阳光气息。当他的目光闪向旁观席，愉快一笑，没有一丝呆气。
    经过举枪模拟与试枪环节后，正式计分环节开始。祈洛希水平握枪，扣下扳机，子弹直中50公尺外的黑色靶心，引来一阵喝采。
    路泉把身体靠得更前，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不期然随着掌声抖动。
    祈洛希迅速来了第二发、第三发，再度命中黑点。渐渐地，观眾们从讚叹变成目瞪口呆，因为这位9号选手的射击全数命中中心点。
    射击时间意外地长，不知道是第几发子弹时，坐在路泉左方、祈洛希隶属的射击学会会长打破了寧静：「没想到祈洛希会认真比赛。」
    路泉侧头，只见会长表面上在观赛，实情双目会偷偷飘到路泉身上，那模样就像希望跟邻家男孩交谈相识。
    原本会长也报名参赛了，但是练习时手部受伤，不得不放弃。
    基于礼貌，路泉回应一句：「他以前不认真吗？」
    「……嘛，蛮认真的。」会长有点踌躇：「会很认真输掉比赛。」
    「输掉？」
    「是他弟弟叫他不起眼地输掉比赛啊！很讨厌嘛！」
    这时候，右边的短发少女插话了，她同样是射击学会的成员，不过女生在另一天比赛，今天她纯粹为男生们打气。
    路泉打量了她一会儿，不自觉想到腐女二字。
    「为什么要故意输掉，还要不起眼？」
    短发少女神秘兮兮地压低嗓子：「不要说出去喔……他弟弟有恋兄情结，不是普通的恋兄，是真的恋兄。」
    「喔。」
    「你也知道，射击是运动的一种，运动学会里最强的男人都相当受女孩子青睞！他弟弟叫他当个普普通通的运动员，不要让其他人察觉他的真正实力！」
    「喔。」
    祈洛希的射击准得有些可怕，枪靶距离越来越远，他却从未射失，连评审都看得搔头，不知作何感想。
    枪声划破天际，祈洛希再次顺利得分，他瞟向观眾席的某人一眼，予以自信的微笑，继而熟练地装入弹药，准备下一次射击。
    路泉眨眨黑眼珠，不禁想：运动天才的确比较帅气，就算是感情白痴也会大受欢迎。
    ──不，射击天才加感情白痴，在少女心中恐怕更有难以抗拒的魅力吧。
    路泉说：「希洛……他的表现很出色吧，看不出会故意输掉。」
    听罢，会长和短发少女齐声反驳：「令他认真表演的人不是你吗？」
    「我？」
    「平时他会故意射向靶心外。今天你来了，他就不留手，我认为是想表现给你看。」
    男人总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最棒的一面。
    ──清遥，我喜欢你。
    路泉不大自然地踮起脚尖，回想起游戏里希洛祈的直率告白，心情复杂。
    他没有再说话，继续聊下去就大条了，一切都完了。偏偏右边的女生兴致勃勃地追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觉得祈洛希怎么样，让路泉脑子都涨了，听十句答半句。
    祈洛希愿意为弟弟而隐藏实力，更愿意为路泉而展露实力。
    终于，选手射击完毕，全数命中靶心。回过头，视线正好与路泉相交。
    ※※※※※※
    毫无悬念地，祈洛希成为初赛最耀眼的新星。学会大伙儿嚷着要替他庆祝，偏偏祈洛希微红着脸，闪闪缩缩的目光飘向路泉身上：「呃，我跟路泉约好了……」
    「咻！原来祈洛希你好这一口呀！」
    「跟佳人有约，我们岂敢打扰？」
    眾人起哄着跟祈洛希道别，不一会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呃，对不起，他们只是闹着说而已。」
    「嗯。」
    跟祈洛希两人相处已成习惯，跟一大群人打成一片反而困难。路泉暗地松了口气，接着以一句「你果然是神枪手」作为话匣子，跟随他前行。
    祈洛希事前没有提及要去哪儿，不过他显然有全盘约会计划。穿过一大片人工农地，他们来到一座佔地广阔的橘子温室。
    祈洛希友善地跟老闆娘打招呼，付了钱，两人各获得一个胶篮。祈洛希领在前头，在温室入口处摘了颗红橘子，剥了皮。
    「喂，不能当场吃吧？」
    「没关係，老闆娘会通融。」
    「你认识她？」
    「以前暑假，我和弟弟每个礼拜都会来这儿摘橘子。」
    橘子饱满多汁，咬下去能清楚感受到那种新鲜弹性。路泉试着吃了一块，口腔浸满了带点微酸的浓甜。
    他正想再多吃一块，祈洛希便把像新月状的细片橘子递到他嘴边：「乖，张嘴，啊──」
    路泉退后半步：「你别当我──」
    那一声「我」正好让路泉的嘴巴形成o字，祈洛希乘人之危，把橘子餵入他口中。
    「好吃吧？」祈洛希笑容满脸地说。
    这是告白后的恋爱攻势吗？路泉不自在地细嚼口里的水果，观察祈洛希那张单纯的脸，觉得这傢伙恐怕连什么叫追求都不知道。
    没动过脑袋就直接表达感情，就这点看来，祈洛希蛮像青的。
    接下来，两名少年嬉戏于橘子园中，夏日的橘子林特别繁茂，圆澄澄的橘子绽放出鲜甜成熟的橙光，连还没长成的小圆球也红通通的，让人想一口咬掉。
    除了橘子，伴随在果实身边的绿叶、支撑着它们的椏枝，都载满了生气。浇水装置无声啟动后，整个橘子园都闪闪发亮的。
    祈洛希拖着路泉到角落「避雨」，路泉抱着才只放了两颗橘子的胶篮子，不由得笑了出来，伸手往枝叶间摘了一个水润润的橘子。
    「路泉以前有来过这种农场吗？」
    「这是第一次进来。」
    路泉把橘子放到鼻尖前。
    酸酸甜甜的是最天然的香气，好想儘快搾出甜蜜的汁液解解渴啊。
    路泉偷瞄祈洛希，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说不定他捨不得祈洛希，想继续跟祈洛希保持这种平平淡淡的快乐，才会说出「我会考虑」四隻字。
    跟这个笨蛋一起，将来的日子并不会涂上灿烂的七色彩虹，但想必是平平稳稳的，像天上慢慢地飘的白云吧。
    或许，他应该认真考虑。
    跟祈洛希天天玩游戏，到了週末就出来约会，这样下去，大概在某一天会自然而然喜欢祈洛希，进而成为情侣。
    跟这种白痴成为情侣？想到就头痛。再进一步幻想，他居然丁点儿都不排斥跟祈洛希成为恋人这件事。
    现在的他并不爱祈洛希。不过，有一天应该会爱上。
    毕竟，人心易变。
    「我听说，人类的心思变化很大，上一秒爱的是这个人，下一秒又会爱上另一个人。是不是这样子呢？因为我是ai，不懂得什么叫『变心』。」
    清遥环视四週，并不察觉附近有第三者，也没有陷阱，亚沙双手抱书的姿势也不见得有任何危险性。他暗暗纳罕，为何亚沙要带他来这种地方，私下面谈？这蠢蠢欲动的不安来源于何处？
    小心翼翼地戒备着，黑犬耳冷静应对：「哟，所以你亲自来勾引我，测试我是不是容易变心的人吗？」
    亚沙的微笑跟平常一样，深不见底。
    「我当然不够格勾引你。」
    「不是勾引我，那你来找我是为什么呢？」
    这时，亚沙像淘气的小孩那样笑得活泼：「听说，一年多前，这个世界发生了ai屠杀事件，名叫秦天遥的高等玩家失去了挚爱的ai──青。我有说错吗？」
    清遥眉毛轻跳，内心的波涛连绵翻滚。他以前是否太轻视这个ai？
    「秦天遥离开前，拜託『神』要好好保存青的资料，他期待青终有一天会復活。」
    不但查到他转生前的身份，连这种细节都掌握了。
    清遥摸了摸嘴唇，说话儘量冷漠：「……你说得对，可惜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吗？秦天遥现在已经不爱青，爱上其他人了，你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秦天遥，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心思呢？不过，人心易变，他当年发狂地嚷着要青回来，现在已经不会了。」
    「如果青顺利復活，平安过日子，那位秦天遥会不会继续爱青？」
    「我哪知道呢，我不叫秦天遥喔。再者，假设性问题很难回答吧？假设亚沙某一天被管理员植入『只会爱女性』的设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你会叫希洛穿女装？你能想像吗？」
    亚沙不予理会，自顾自地说：「清遥，我听过一件事。」
    「嗯？」
    「宙斯，他拥有将那种病毒清除的程式，可以让当年被毁坏的ai復活──」
    话尚未说完，亚沙便被压倒在树墩上，顿时天旋地转。回过神时，清遥已经化身为厉鬼一般，揪起亚沙的衣领，绝对暗夜的眼瞳透出阵阵寒芒。
    「你……你说什么。」
    白袍祭司的嘴角轻轻往外扩张。
    上一秒假装毫不在乎，下一秒便露出真面目。
    人心易变，果然不假。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 01. 药

    《xonline》（version3.4）
    01.药
    总是掛着太阳一样的大笑脸，不知羞耻地感慨「h真是全天下最美好的事哦」或者「小受们的屁股都可爱得不得了，每个小受的紧度、滑度、热度、深度、敏感度都各有千秋」，每一天都搞出让人头痛的花样，好气又好笑。
    《xonline》刚开放不久，他化身为秦天遥，一进入游戏便看见一名天真的ai。
    「旅行者你好！我是你的随行员，编号00001。听『神』说，旅行者都有很好听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你可以帮我改个好听的名字吗？」
    当其他玩家身边的随行员都获得了名字，那位编号00001的爽朗ai依然天真得可爱。
    「遥遥遥，我的名字叫『喂』吗？」
    「你说什么？」
    「你不是天天叫我做『喂』吗？这是不是我的名字？」
    「不是！你知不知道『喂』这个单字的意思？」
    后来，秦天遥发现了一座景色美丽的湖畔，决定在那儿住下来。从青青的湖水中看见万物的倒影，包括那个随行者，秦天遥就这么决定了：「你叫青。」
    自幼母亲不在，父亲沉迷于工作之中，造就他不习惯跟别人接触的内向个性；踏入初中，人际关係更不復以前那般单纯。他总是静静坐着，不跟别人多谈──直到进入《xonline》，孤独感才得以排遣。
    「遥！你不能看到同学也不打招呼，礼貌很重要！我告诉你呢，交朋友最快的办法就是讚美他的小屁屁喔！」
    他当然把青的话当作耳边风。不过偶而跟同学接触，想起青那认真教训他的脸，他儘量微微笑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这清雅的微笑，使週围的人变得奇怪，甚至牵起一阵风波。回过头来，还是青待他最好。
    「不相信你的人都不是你的朋友，伤害你的人都是坏人！遥乖乖，我绝对相信你，可惜我不能跳过去帮你教训他们！所以呢，我要传授你几招，保证他们会哭着求饶『更深啊！』这样叫……啊，遥！不准无视我！」
    好气又好笑，像太阳一样积极耀眼的光辉，永不说气馁话。口头禪是变态的「我要攻掉全世界的小洞洞！」，受过他洗礼的玩家对他恨之入骨，但是穿好衣服聊半个下午，大家都会被他吸引。
    「哎呀，居然会有人找上门！那种解毒程式……我有。不过小清遥想拿来干什么？桀桀！」
    「我想救青。他是旧型ai。」
    「你……啊，桀！怪不得我总觉得你脸熟，你的脸是那个青的脸，对吧！你是青的主人！」
    那时候没有四大小攻、四大小受的名号，但青却是许多人都有所听闻的厉害角色，而且相当有人气。
    青，大家都喜欢的青。
    「ai屠杀事件啊……我记得，怎会不记得？这害得一堆老玩家都乾脆不玩了嘛。」相貌奇丑的大叔摸摸鬍渣，现在的神情总算有几分像研究者：「evol_ai，专门针对旧型号ai的病毒，大家都咬定是unique为了拓展新型ai业务所刻意发放的病毒。」
    这个病毒棘手之处，在于它平常会潜伏于计算机当中按兵不动，进程中不会发现它的存在；待到某一天，系统重啟时它会发作，破坏ai中模拟人类思考的部份，其后病毒会自删，不留痕跡，安全专家仅能掌握一小撮病毒相关数据。
    曾有组织意欲开发旧型ai专用的保护程式，但成果还没出来，资料库便遭受骇客入侵。
    当初秦天遥找了许多资料，每篇关于evol_ai的报导都隐含了「无法挽救」的讯息。
    「小清遥，我要问你！」
    「什么问题？」
    宙斯磨了磨牙，咬唇问：「如果青復活，你要怎么办！」
    清遥愣了：「你是什么意思？」
    「桀桀，那个笨蛋希洛祈，你早看得出他对你抱着什么感情吧！你要跟青一起，还是跟希洛祈一起？」
    清遥叹了口气，一时间软倒在椅上。什么爱情，什么二选一……他一心只有将青復活，根本没幻想復活后要跟青再续前缘。
    但想深一层，一旦青復活了，他必须面对这个尷尬问题。
    现阶段，一切都管它的。
    清遥说：「我希望青復活，并不是为了爱情。他本来就不该死。」
    「哼哈，抱歉啦，小清遥！我无法帮你！」
    这句话听似敷衍，不过从宙斯坚决的眼神可以看得出，谈判失败了。
    清遥并未放弃：「我要怎样做，你才会答应？」
    「我不可能答应。」
    「原因呢？」
    「这件事可没这么简单啊！」大叔双手大张，头痛地答：「青復活了，难保其他老玩家也跟着来找我！哼哼，我是復活神吗？再讲，当年是unique刻意操控新旧ai的替换潮，它想淘汰所有旧型ai！要是我把解毒程式公诸于世，我一生都会被unique追杀吧！」
    平日说话没句正经，现在倒说出一堆现实到不行的考量，连清遥都觉得有道理。
    「再讲嘛，ai不是万能的，防得了evol_ai，防不了其他病毒。」
    宙斯放眼的比他更遥远，因为宙斯是真正的ai研究者。
    结果清遥未能取得evol_ai的解毒程式。宙斯不愿意跟清遥合作，难得的线索就此中断。
    难道青真的不能復活？
    清遥心神意乱地离开雪色城堡后，收到一封短讯：
    日期：54年6月3日（二）
    时间：703.07＠beats（下午4时52分25秒）
    寄件人：游戏管理员
    讯息：世界上并非只有大叔有解毒程式，希洛祈也有啊！
    ※※※※※※
    最近一上线，心境总会有微妙的差异。自从他认清自己的心意，有勇无谋地向清遥告白之后，每次回到《xonline》都有点神经质。左望、右看，天蓝色的墙纸跟屋外的晴天化为一体，彷彿自己住的是天空，白床是云；不过这样的想像不足以让希洛祈心情平復。
    不知道清遥会不会答覆？抑或採取曖昧的回避策略？
    今天，清遥在线，却不在身边。
    同样是男宠，希洛祈则对亚沙感到困惑。环顾小屋，亚沙又跑到何处了吧。
    自从亚沙成为宙斯的ai后就变了许多，非常独立，这阵子更常常不见踪影。
    现在该做什么事情呢？找清遥？刚告白就向清遥死缠烂打，对方会很困扰吧。希洛祈给两个男宠发简讯，然后出门。
    门刚关，抬头，他呆了。
    原本屹立在对面的草原砖屋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更加梦幻的、不像屋子的屋子。
    糖果屋？
    这是以幻想少女口味为基础建设的奇妙屋子。以为是木头砌成的外墙其实是特粗饼乾，门前的两根巨柱由曲奇层层叠上，窗子由透明的水果糖组成，这边一片薄薄绿色的是蜜瓜味，飘荡的窗帘是超薄的糖衣。最神奇的莫过于烟炊，居然不断製造出一团团纯白色的棉花糖，飘升上蓝天，实在神奇。若是来到云间，是不是能够嚐到那棉花糖是什么味道？
    希洛祈不记得自己曾看过如此精緻的房屋，也不记得创造房屋时可以选择「糖果」这种物料。
    这是法可斯的新屋子吗？完全不搭调啊。
    从窗户可见，屋内也摆满了糖果风格的傢俱，可爱得很，却看不见住户。嗅着大门的巧克力香气，按捺着伸舌的衝动，真是微妙的体验。
    趁着週围没有人，他将手指点在门前的铃鐺上，快速将手指放入嘴里，那应该是芒果吧。
    甜甜的，像不像恋爱的味道？
    「希洛！」
    熟稔的呼唤从后方传至，希洛祈胸腔一热，果然是那个黑色男孩。
    希洛祈开心地跟他挥挥手，但见那对方跑得甚急，十分焦躁。
    还没跑到希洛祈跟前，清遥劈头便问：「希洛，你是不是有解毒程式？」
    「欸？」
    「几年前，ai屠杀事件的那个病毒，evol_ai……你有那个解毒程式吗？」
    一阵突兀感涌上希洛祈的心头。
    「你为什么突然要那个？」
    清遥有一剎那的犹豫，随即说：「青……我以前的随行员，如果有那个解毒程式就能復活，不再怕病毒了。我想试试。」
    「……青，会復活？」
    「我不知道，只能试一试，宙斯有，但是他拒绝给我。希洛，你有吗……希洛？」
    言谈之间，希洛祈竟似元神出窍，双眼无神，身体没有动静。
    死去的人被復活。
    清遥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后，希洛祈才回神了。
    「我……没有。」
    「什么？」
    希洛祈与小男宠对视，眼神还是傻愣愣的，彷彿未睡醒：「没有。我没有evol_ai的解毒程式。」
    希洛祈显然有些古怪，清遥不得不怀疑：希洛祈有没有撒谎？但是，希洛祈几时有骗过他？
    清遥平静地说没关係，待了一会儿，见希洛祈仍然失魂落魄的便劝他下线。希洛祈呆呆地点头，想跟清遥研究糖果屋的衝动已经烟消云散，什么干劲都没有。
    在永远晴朗的《xonline》场外世界下，他抱着忐忑的心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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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02. 变态大叔

    《xonline》（version3.4）
    02.变态大叔
    好难受。
    这是祈洛希回归现实的第一个想法。儘管他早就想像过被清遥拒绝，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形式结束。
    原本应该死去的青復活了，在清遥的心底里慢慢爬出湖面，重见天日。
    彷彿从天堂掉到地狱，那是名为「失恋」的滋味──儘管他并未真正地恋爱。
    祈洛希伏在书桌上，情绪被时间慢慢淡化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清遥不爱他，没有大不了的。只要清遥能够幸福，他应该成全。没错，他要帮助清遥……
    祈洛希的手伸向上锁的抽屉。
    ──等一等。
    人类怎么可能跟ai谈恋爱？一旦游戏结束，什么都没了，包括青。那不过是用幻想构筑的虚假爱情，清遥不应该跟青一起的。
    那么，他的邻居法可斯又怎样？选择现实中的伴侣，把野狼丢入垃圾场……他也不想清遥变成这种无情无义的人。
    他想了许久，仍未得出答案。此刻是晚饭过后，他换上便服，拨了电话便出门，在黑色的大道上驰走。
    路泽守医生的诊所远离繁华闹市，他的住处更是渺无人烟：那是跟诊所相隔几条街，墓园的旁边。
    平常路医生行踪不定，为了工作，会在多家医院游走，在坟场旁边住也是暂时性的，但这足以看出他的古怪脾性。
    他的上班时间亦相当随意，有时候天还没暗就兴冲冲地跑回家，更多是深夜还留在诊所里。今天的情况是前者。
    来到路医生的住所后，祈洛希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乱。
    把东西随意丢在地上或许是单身男人的恶习，不过连打扫机器人也被杂物和零食绊住未免太夸张。更夸张的是路医生看到无力的机器人也不为所动，摸着鼻子说：「呀，真难得小希会来我家！我要好好招待你！」
    祈洛希移开地上斜倾的胶箱子，机器人终于稳妥身躯，逕自跑到一角摺叠衣物去了。
    真是个可怜的机器人。
    「小希，这么晚找我干啥？」
    路医生外貌俊美得有如明星，年约四十却常被认为是二十多的青年男子。不只相貌，声线也年轻磁性，足以迷倒少女们。若以弟弟与他相比，弟弟甚至还差一点点……
    如果路医生出现在《xonline》，肯定会被人力捧为四大小攻或四大小受。
    幸好网路世界容许自订外貌。
    祈洛希托起茶杯，茶水不断飘出热蒸气，他喝不下，正好腾出嘴巴发问：「那个，三年前你送给我们家evol_ai侦测和解毒晶片，你记得吗？」
    剎那间，路医生豪爽的笑容僵硬化了：「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中毒？」
    「我记得……你千叮万嘱叫我不要将晶片给别人，否则会惹祸上身。这解毒程式独一无二，非常珍贵，unique肯定在偷覷它。」
    「呀，我这么说过？我有点忘了……」
    「嗯。你再三强调那个病毒很强大，把许多ai弄死了，但你说你比那个病毒厉害上千万倍，只有你才能製造出这解毒程式。」
    「evol_ai的确很可怕，毁灭了很多ai！可我没说过这晶片是我製造的，我是医生，不是资安嘛！再讲，小希你记得路医生的为人吧！路医生是非常谦虚──」
    「路医生长得很好看，所以一直嚷着要当个充满男人味的鬍渣大叔，而且长得越丑越好，丑男人的内在美最珍贵──」
    「你长大了也会欣赏拥有强烈内在美的男人的！」
    「路医生……」希洛祈深深呼吸，以免自己被即将面临的事实打击到：「你该不会有玩《xonline》，而且叫宙斯吧？」
    尾音方落，医生已经背向发问者，挺腰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xonline》是啥？听都没听过！」
    「我在那个游戏里面认识了一个长得很丑的大叔，宽鼻子，啤酒肚，笑起来很噁心，总是『桀桀桀』的，让人觉得他是精神失常。」
    「那才不……！呼、呼，不不不，谁教你说别人的坏话？差劲！我要对你重新教育！你好好跟我说一遍：『宙斯长得丑，但温文尔雅得让我春心荡漾，我爱宙斯！』，『宙斯是全游戏里唯一的真男人，绝非凡夫俗子可比』，说！」
    看到绝美的医生激动地讲话，还特地用额外低沉、富有魔性的嗓音示范如何讚美宙斯，白袍翩然起舞，祈洛希不由得努起嘴巴，满腔委屈已无法用言语表达。
    祈洛希一直不发觉宙斯的真正身份。宙斯大叔的人品和个性都大有问题，起初跑到他面前放恶话：「我是宙斯，是特地来带走你的ai的！」在剧本里又以枪相向；后来他还意图叫清遥当老婆……
    不过，若撇除这种种恶行去分析：宙斯是身穿白袍的研究者，在网路世界採用丑男人模型，像是缺乏儿子般强迫ai叫他「爸爸」，甚至拥有evol_ai解毒程式；而路医生不知缘由地对攻受有所了解……这种种巧合交错在一起，很自然会得出「宙斯＝路医生」的微妙结论。
    事到如今，路医生自知无法隐暪下去，修长的双手霍地大张，有如圣贤：「……小希你太聪明了。没错，我就是宙斯，宙斯就是我，在现实和游戏里一直默默守护着脆弱的小希的人就是我！」
    明明是噁心的话，但美男子用青鶯的声音说出来却别具风味，让人无法抗拒。
    祈洛希刻意别过脸不看他，勉强点头。
    「小希！怎么样了，好好注视我的灵魂！」
    公式成立，却伴随更多疑问诞生。
    在《xonline》里，祈洛希採用现实中的外貌，宙斯理应第一眼已把他认出来，为何假装陌生人？
    ……害羞吗？祈洛希偷偷斜瞄路医生的美顏一眼。
    另一方面，路泽守是脑科医生，却泡在游戏里不断抓ai……是太过渴求儿子的爱吗？
    最大的疑问却是，路医生知道不知道亲儿子路泉是游戏里的清遥，在《xonline》里玩尽高h剧本？
    祈洛希一边思考一边搔头，说话时依然心有馀悸：「那个，关于清遥，你……」
    「我懂了！小清遥跟你说我有evol_ai的解毒程式，对不对？」
    不是要问这个，但这确实是今日来访的重点。
    「嗯。他说，他向宙斯要解毒程式，但宙斯拒绝了，下午便跑来问我有没有。你告诉他我有解毒程式吗？」
    「吭，这个嘛……」
    路泽守简述他跟清遥会面的事：关于evol_ai的解毒程式，清遥也是今天才知道，不知道他是从谁口中得知宙斯拥有解毒程式。与宙斯谈判失败后，他才知道希洛祈也有──否则他第一个询问的必定是希洛祈，而非宙斯。
    祈洛希举手问：「解毒程式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医生尷尷尬尬地摸摸自己光滑的脸珠，以清澈的嗓子道：「没有很多啦。我，你家，几位老朋友，工作环境里的同事和小护士，酒吧的小帅哥，相熟餐厅的老闆，以前帮忙照顾小泉的婆婆……咳，我记得还有几个吧！顶多几个，没有两位数！」
    这样还不够多吗？以前神秘兮兮地说成机密，结果大家都知道啊。祈洛希再度别开视线，原本对路医生的仰慕与尊敬一夜间瓦解了。
    但路医生毕竟是头脑清晰的研究者，他直击重点：「知道我有解毒晶片的人多，知道『宙斯』有解毒晶片的人就寥寥无几，知道你也有解毒晶片的人接近零！」
    祈洛希歪头：「难道是祐南？他……知道你是宙斯吗？」
    「呸！我才不会让他知道这个重大机密！」
    「啊？呃……」
    「我知道是谁，是以前的合作伙伴。」
    路医生有点洩气，活像警探得知案件的真相后失去干劲，软软地往后躺。
    祈洛希跟着靠向沙发，问：「那位也是医生？他也有玩《xonline》？」
    「桀，错！」医生举出食指说：「他不是医生，更没有『玩』《xonline》，他只是『管』《xonline》！」
    少年当即心神意会：「管理员？」
    「既然他这么明显地行动，我就不再暪你了。」
    路医生坐正身子，两手在空气间快速点击、输入，不一会儿，凌乱的客厅中央浮出一张个人相片，那是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的男人，同样穿着研究员式白袍。或许是戴上黑框眼镜的关係，他予人老实忠厚的知识份子的错觉。
    之形容为「错觉」，是因为他的眼眉、他的唇角，都显得太轻浮邪恶。如果染成金发，戴个耳环，那便是百分百的不良少年模板。
    祈洛希幻想他摘下眼镜的样子，眉清目秀的邪恶笑脸，剎那间便想起了：「这是《xonline》的gm，对吗？叫杜蕾斯……还是管子盼的。」
    「鬼屁杜蕾斯啦！等等……你跟他见过啦？」
    「嗯，我在游戏里见过他。」
    「该死的。」路医生紧皱眉头，声调不自觉提高：「别叫错名字，这傢伙才不叫杜蕾斯，他叫管子盼！」
    果然，杜蕾斯的真名叫管子盼，打从一开始便存在于《xonline》的那位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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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03. 九年之恋

    《xonline》（version3.4）
    03.九年之恋
    贴近墓场的房屋一片寂静。空气中悬掛着gm管子盼的大头照，他笑得狰狞，看起来像个智慧犯，使黑夜也沾染了属于他的异常色彩。
    祈洛希回忆着关于管子盼的传闻：「我听说，管子盼是为了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特地创造《xonline》。」
    「是啊！」
    「他喜欢的人是不是叫飞？菲小飞？」
    「你连这个也知道？你的消息几时变得这么灵通了！」
    路医生瞪圆了双眼，昂头朝向天说：「对！那个疯子为了一个叫飞的男孩子，打造《xonline》，让时间停止！」
    「呃？」
    「你在游戏里看到的gm是这个样子吧？看上去很年轻，就像二十岁刚踏进社会的人。」医师随意地指了指投影里男子薄薄的笑唇：「不过，这是他九年前的脸！」
    「九年前？」
    「对！哎……我许多年没跟他再碰面，他现在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大叔，是个完全的成年人！偏偏他的脑袋仍停留在笨蛋的阶段，愚蠢！」
    说到这里，宙斯居然有点咬牙切齿，言谈中似乎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怨。
    祈洛希说：「管子盼知道你是宙斯，也知道你送了我解毒程式，对吧。他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清遥？」
    难道是同情至今仍深爱青的清遥，决定帮助？不过路医生研发解毒程式是几年前的事，为何在「ai屠杀事件」发生时不说，偏要在这种时候说？
    偏要在，他跟清遥告白后才说，活像刻意欺负他……
    路医生似是看透祈洛希的心思，像父亲一样拍拍他的肩膀：「他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谁知道，那是疯子的思考方式，你不用理！解毒程式方面，我不会给清遥，你也不要交出去，明白没有？」
    「可是，清遥他……」
    「青已经死了！执意要復活，就跟追求长生不死的疯狂研究者一样变态！现在晚了，你好好喝茶，早点回家。关于那个管子盼的事，我们日后再谈！」
    说得也是。现在的清遥是过度执着的男生，为了让心爱的人復活便四处求助。思及此处，祈洛希更觉落寞，他将杯沿送上嘴边，茶水不烫了，送入口腔的却是苦涩。
    路医生凝视这恋爱中的男生的背影，牙齿都咬出一团怒意。
    当年，他也送予管子盼解毒程式。
    当年管子盼没有用解毒程式救助青及其他旧型ai，如今却向清遥刻意提及，颠覆这两个青涩少年人的关係。那个疯子搞的是什么花样，他已掌握到大概。
    纵然知道，路医生并不打算阻止，一来现在阻止已经太迟，二来……
    他更想亲眼见证往后的发展。
    有些事情无论本意是好或坏，终究是必要的。
    ※※※※※※
    大考结束，暑期将至，学校的课业顿时变得轻松，街上每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女孩都满脸春风，商量假日的各种活动，准备为这个夏天创造美好回忆。
    射击学会的会长和副会长高举短枪，要求会员们记得每週前来进行射击特训，尤其是初赛晋级的选手们。
    但祈洛希爽快地蹺掉社团活动了。
    夏令时制才刚开始，祈洛希一放学便在正午的太阳下狂奔，跑小巷，穿商场，只为了儘快跑回家，戴上早已配置了《xonline》游戏晶片的网拟手环。他的嘴才刚浮出「清遥」二字，精神已来到游戏世界之中。
    今天，天蓝色的小家依然无人。三张并排的单人床，只有他一人坐在中间的那张床，四处静悄悄的。
    亚沙又不知跑到哪里，清遥还没上线。
    果然他太早上来了？他踏出家门，对面的糖果小屋仍在，昨日所见并非幻觉。
    意外的是，糖果屋的灯开了，透薄的果汁窗花闪烁着，竟反射出彩虹七色，一圈圈打印在糖果屋四週。
    这屋子实在可爱得过份，彷如神为祂的宠儿特地打造的居所。
    窗内突然探出一个精灵的脑袋儿，这正是神的宠儿，菲小飞。
    「噢！希洛朋友，好久没见了，穿越到哪个世界都会遇上你啊。」
    菲小飞穿着暗灰色的工作服，衣帽盖过他的头发，使阴影下那对三角眼非常醒目。有点瘦削的手挥呀挥，然后窜回屋子里，将巧克力门用力推开。
    「希洛朋友，欢迎你！要不要来客厅坐一坐啊！」
    太好了，菲小飞看起来很精神。希洛祈宽心一笑，目光越过菲小飞大张的双手之下，望入屋内。
    没有别人。糖果屋内部明亮，墙上掛着佔了不少空间的鸟巢型时鐘，旁边是海浪般不规则形状的架子，上面放满了各种交通工具小模型，从古代的马车至现代的光子铁路，连幻想世界的天马、飞龙都有。
    「别呆站了，你是我的客人，客人就该好好喝茶，对不对？」
    热情的少年依然採取「男男授授不亲」的待人风格，戴上皮手套才肯拉拉朋友的手，将他引领到水晶桌前。当西式白茶瓷杯放到希洛祈前方，天上突然降下瀑布！一柱清菊色的沁香液体从上方淙淙泻落，希洛祈仰望，原来天花板铺满了各式仙花，茶水正是从花心溢出。
    菲小飞好客地摆出「请」的手势：「喝吧！」
    希洛祈战战兢兢地摸摸茶杯，花茶是热的。浅嚐一口，味蕾告诉他这不像茶，反而像蜜，甜中竟渗出糖果的腻。
    瞧菲小飞一副悠然自得的态度，彷似很习惯这里。希洛祈好奇地问：「菲小飞，你一直住在这屋子吗？刚搬家到这边？」
    「什么？」菲小飞不满地高举拿着曲奇的手：「希洛朋友，你肯定又忘了，要我说多少次呢？我是时空的穿越者，世界的玩家！这不是我的屋子，这个鬼地方才不是我的家乡！」
    「欸？那么，这屋子是……」
    「好像是那个神的邪恶地盘。」
    严格来讲，《xonline》所有地方都是神的地盘。希洛祈乾脆调查这间屋子，很快便得出结论：
    ＜地区资料＞
    ～菲小飞与他的爱人的爱与梦想小窝～
    持有者：／
    持有者不是菲小飞，但这间屋子100%是管子盼的杰作。不过，原来房屋可以改名字？太久没回家，连这种简单房屋操作都不知道，待会儿要试试。
    希洛祈挑起跟菲小飞相同味道的曲奇，继续探问：「你什么时候来到这个糖果屋？」
    「昨晚啊，是神硬拐我进来的！」
    「在这段期间你在哪儿？上次在《十之二》的温室，你被神带走之后没事吧？」
    作为提问者的希洛祈突然打了个激灵。
    在《十之二》出现的光，是获管子盼赋予特殊权力的玩家吗？管子盼为了恐吓菲小飞，让菲小飞扑向自己怀里……
    「……温室？你是指thesprings的温室？希洛朋友，你在讲什么？我许久没去过那里了，重新发问好不好？」
    「欸？」
    「一个问题最重要是清晰易懂，对不对？」
    希洛祈回想刚才的发问与对方的回答，越想越古怪：「我跟你的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在《十之二》的朱华篇吗？」
    「喔！好像是。」
    「那时候，你不断否定你跟神有任何亲密关係，还四处问路人──」
    「我跟他的确没有任何关係！就算有，肯定是仇人，你懂不懂？」
    「呃、嗯……然后我拜託你带我去thesprings，因为我需要朱华花来完成任务。」
    「嗯嗯，我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邪恶的公爵为了让爱人復活，不惜以鲜血培育撒拉曼之花，而你还傻楞楞的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我们去了thesprings城堡里的温室──」
    「哪有这回事？」菲小飞陡地插嘴：「我跟你来到thesprings附近，本来我想叫大家帮你施出瞬间转移魔法，让你可以顺利潜入……没想到，那个邪恶的神竟然又让我穿越了！」
    「呃？」
    「跟你分手后，我来到一个名为《爱死你，我的小奴》的世界，那个世界相当可怕！我变成茶水店掌柜，我的小二竟然意图侵犯我！我扣了他好多好多的钱，不给他饭吃，他还是色瞇瞇盯着我！我决定报官，可是那个师爷……」
    后面的话听不下去。希洛祈记得，菲小飞召唤了一个叫华勒夫的男孩，让他俩直通往朱华花的温室，然后，光出现了，华勒夫死了，gm管子盼来救场……
    记忆出错吗？他摸摸自己的左手，被光触碰过的地方彷彿再度失去感觉，恐惧急袭。
    不，他的记忆没错，至少路医生的诊症记录足以证明他曾经为了这个网络幻觉而困扰。
    记忆出问题的，是眼前这个看来无忧无虑，嘰嘰呱呱地讲述冒险故事的菲小飞。
    这个自称时空的穿越者，一直以来都活在残缺的记忆当中。
    说不定，从菲小飞一进入《xonline》就是这样，一直持续了九年。
    希洛祈暗自忖思，好像抓到了某个重点，但它滑溜溜的，捉不紧，一下子又游走了。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 04. 第一场高Ｈ剧本

    《xonline》（version3.4）
    04.第一场高h剧本
    希洛祈没有在菲小飞的糖果屋作客太久。
    糖果屋在《xonline》是稀罕之物，陆续有玩家结伴到这儿，甚至拿出相机自拍留念，把菲小飞的家当成旅游胜地。
    有些玩家也曾在剧本里见过菲小飞，菲小飞的反应要么是「朋友，是你啊！」，要么是「你……走开！你有没有礼义廉耻？将男人一次又一次非礼很好玩？……哇、别过来！」，要么是「你是谁？不要随便装熟搭訕，行不行？」。
    这少年成了小名人，生性低调的希洛祈自然回避。间着在家，研究家居系统，便将天蓝小屋的名字从预设的「希洛祈的爱巢」改成「无忧无虑」。看着看着，希洛祈觉得脑袋都无忧无虑了。
    清遥和亚沙没有任何评价，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只要名字不夸张、不煽情，这两人都不会反对。
    ※※※※※※
    在游戏世界里，练等是自然不过的事；作为平凡的玩家，希洛祈也努力地玩剧本。
    不过今天的剧本跟平时不同。
    剧本名字是：《蛇洞缠绵》。
    「……哟，没想到你真的会玩。还熬到现在……」
    「因为我想跟你玩一样的剧本。」
    「希洛，你真是个死缠烂打的小受呢。」
    穿着青衫的黑发男孩子轻轻地勾起微笑。他向宙斯和希洛祈索取evol_ai解毒程式失败后，再度回復清遥这个可爱的正太角色。
    「嘛，这几天我再上网查过，evol_ai的解毒程式从未公开过。宙斯说自己有，不见得是实话。无法拿出来给别人看的宝物真的存在吗？一切都是某些人的诡计吧。」
    真的存在啊。希洛祈笑着装傻，暗地里却担心清遥会不会在某一天不留一隻字就跑去找解毒程式，回归跟青相处的日子。
    「嘿，那么──为了让希洛顺利通过第一个高h剧本……」
    犬耳男孩可爱地扭了扭耳朵，接着花了半分鐘向他发短讯。希洛祈打开一看，这是暗语：
    afvysumpgcpzz
    密文翻译后，答案是：drinkhissperm
    「喂！我为什么要喝他的精液！」
    「嘘，」清遥故作神秘地把手指放在嘴前，「还用说？当然是那个啊。」
    《xonline》规定玩家不能讲出自己的点数事件，否则会被逐出剧本。话虽如此，玩家间倒有各种其他办法应对，比如游戏以外的通讯，至于希洛祈跟清遥用密文通讯也是一种办法。
    希洛祈的点数事件是「饮用白蛇的精华」。
    希洛祈瞧瞧躺在地面的蛇妖。肤色相当白，嘴唇却血一般的红，晶亮的肌肉发出鳞片之光，即使不看那蛇尾也觉得相当妖孽。最妖孽的是，下半身明明是蛇尾，偏偏该有的地方一个都不少，例如那外露的雪白色阴茎，还有后面清晰的屁股……
    要不是老手清遥用法术将他打到昏迷，蛇妖早就用那极长的尾巴将他们箍住，说什么「我一看到这么标緻的人类就会一柱擎天」，然后大快朵颐吧。
    希洛祈掩嘴大叫：「我绝对不喝那种东西！」
    「哟，他不合你口味？希洛你喜欢哪种口味的人？」
    「不是这个问题！那个、高h剧本一定要干这种事才能通关吗？」
    听到这番天真澜漫的话，清遥有点困扰地撩高他的袖子，把仙剑收拢：「高h剧本却不高h？难道你期待在高h剧本玩出清水式的爱情？『白蛇被破空派清遥所伤，身为同门师兄的希洛祈却不愿吸食其精修炼，反而深深爱上他，欲发展出一段青涩浪漫的爱情……』」
    「呃，不是！」
    「白蛇的精液可以大大提高功力喔，为什么不喜欢？难道你比较想吃我──」
    若是以前，清遥必定会愉快地说完整句话再欣赏主人的宭相，不过现在，他选择硬生生把下半句吞下肚。
    糟糕的是，他的主人是个超级大白痴。
    只见希洛祈微红着脸，以深情又率直的目光注视他：「嗯，如果对象是你，我愿意食你的精液。」
    一时多嘴的犬耳男孩呆若木鸡，已经不知道可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个笨蛋了。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即把这傢伙拖到祈家父母面前质问两老是如何教子的！
    希洛祈靠近他，相当诚恳地细说心底话：
    「我、我可以的。无论是游戏里还是现实里，只要你喜欢，我会心甘情愿吃你的精──」
    这时，昏暗的蛇洞袭来一阵寒风，火把灭了。剎那间，世界黑得看不见任何事物。
    相反，不属于剧本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甜蜜蜜的高h！」
    那名自称杜蕾斯的管理员，真名叫管子盼的男人再次出现了。
    希洛祈循着声音的来源转身，昂头问：「你是gm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真直接啊！我就开门见山吧！因为我忍不住想讚讚你──为了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居然连精液也愿意吃！嘻，你真是顶尖的变态角色啊希洛祈！可是呀可是，如果你知道你喜欢的人的心中所思，你会有什么想法呢？」
    「呃？」
    「如果秦天遥大人知道希洛祈不为人知的过去，到底会有什么想法啊？」
    「哟，希洛你以前犯过罪？强暴了弟弟？」
    清遥淡定的话音穿破漆黑，那是面对任何人都从容自在，绝不畏缩的态度。
    希洛祈不由得放松了些，笑着摇头：「我才没有做那种事。」
    「喔？难道是南祐祈要你吃他的精液？」
    「才不是！」
    「哎呀，你们还要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真是恩爱，恩爱啊！这让我越来越期待了！嘻嘻嘻嘻……」
    无休止的奸笑逐渐远离，彷彿意味着邪神的离去，黑暗亦跟随他的步伐消散。视野回归，两名玩家所迎来的却已不是刚才的蛇妖洞穴，而是一个开阔的现代房间，空气调节系统默默地运作，一尘不染的墙壁与地板就像刚刚才打磨完成。他们分别站在房间中央的双人大床两侧，阳光晒下，将被铺照成一大片刺眼的白。
    两人在《蛇洞缠绵》预设的古代长衫已然消失，自动换回场外世界的衣服。
    「看来被邪恶的管理员传送到另一个剧本啊。」男孩摸了摸头顶的犬耳，环顾四週：「难道要上床h了才能通关？」
    男孩自然是一如往常地开玩笑，不过希洛祈打开选单后却笑不出来了：
    ＜《迷路》通关事件：
    1）食清遥的精液
    或
    2）寻找出口吧！＞
    这种情节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希洛祈立即尝试结束剧本──无效！他可以下线，却无法离开剧本！
    清遥对着空气不断点击，看来也察觉到相同的事情。
    「清遥，这……」
    「是强制剧本。《迷路》呢，是在危险区里胡乱跑，有一定机率触发的特殊剧本。」
    跟先前与向日葵进入《十之三》番外困兽篇相同，《迷路》是强制剧本。
    《xonline》里有几种强制剧本，其中最为人熟知的是惩罚剧本：这是指公会团体用来处罚会员的黑心剧本，或者是玩家因多次违反游戏规则而必须接受的系统惩罚。
    另一种是特殊剧本，通常是随机或乎合特定条件下触发，必须完成通关事件才能离开。
    究竟管子盼想干什么？
    希洛祈相当乐意跟心上人h，反观清遥，明明经常玩高h剧本，此刻却整个慌掉，十分困扰地叹气。
    「只能看下去吗，该死……」清遥喃喃道。
    姑且先看看gm的把戏吧，那个被路医生称为疯子的男人一定有阴谋。
    希洛祈企图打开房间的自动门，岂料寻不着开门按钮。难道gm打算想把他们永远困在房间？正是这么想，门开了。
    闯进来的是一个黑发的、戴着犬装备的男孩子，跟清遥一样高，跟清遥一样的五官，跟清遥一样的外型……跟清遥长得一模一样。
    希洛祈还来不及惊讶，那男孩子的身体竟穿过了他──作为玩家，他竟然成了幽灵般的存在，完全感受不到那个男孩子的体温。
    「咦？」
    他转过头，看见清遥，也看见那位不知名的黑发男孩。对方有着不同于清遥的开朗活泼，每个踏步好像跳芭蕾舞，还大咧咧地笑着，彷彿要把欢笑散播至世界的每个角落。
    清遥望向那个跟他容貌相同的男孩子，脸色异常苍白。
    男孩一下子蹦到床上，把头伸出窗外，犬耳扭扭：「遥遥遥，这就是你的世界？」
    这句问话的对象显然不是清遥，更不是希洛祈。
    还没关上的自动门后，正站着一名希洛祈从未见过的黑衣少年。双眼冷凛淡漠，彷彿对全世界的事情毫不在乎，但夜闇中却浮现辰星之光，是一双漂亮纯粹的眼睛。
    剎那间，希洛祈向自己的内心问：这是路泉的眼神，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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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05. 迷路篇：属于两个人的迷宫

    《xonline》（version3.4）
    05.迷路篇：属于两个人的迷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玩《蛇洞缠绵》中途，突然被gm抓进另一个叫《迷路》的强制剧本，看见清遥的复製品，又看到另一名神情淡漠的黑色少年。
    好像有些概念，但是摸不清轮廓，像雾里看花。当他看到清遥越渐变差的神色，他猛然想起：过去，有一名同样是黑眼睛、黑犬耳的传奇角色……
    他当即摸出在上个剧本用剩的角色调查卡片，发颤的手一个滑了，跌到对面的犬耳男孩脚边。男孩不发现，同样坐在床上的黑衣少年也没有留意，他们一起眺望窗外的现代景色。
    「啊，好高的大楼，都把天空挡住了，跟《xonline》很很很不一样！」
    犬耳男孩一边说，一边摇摆两隻小腿，连耳朵也兴奋得猛地拍动。
    希洛祈拾回角色调查卡片，下一秒却被抢走。
    「……不用查了。」
    卡片稳稳地握在清遥两指中间。
    「我知道他们是谁。」
    清遥双目黯淡，低头犹豫一会儿，正欲开口，不料床上那两人毫无机心的对话将他们隔开。
    「遥，你的世界的家是怎么模样的？你的床像这张床那么大？」
    「我睡单人床，很小。」
    「咦──好可怜啊！那你怎么跟别人h？在客厅做吗？」
    「才没有！我一个人住！」
    「哇……这未免太可怜了吧？你……只有一张单人的床，每天都孤单寂寞地在床上自插小屁股？我一想到就难过！」
    「不是！你的脑壳为什么只包得住h？」
    「你在讲什么？神说，h是每个生命的开端，没有h就没有你，你也是由你爸爸和另一个爸爸因为h诞下来的！」
    「才不是！」希洛祈跟黑衣少年的叫喊完全同步了。
    那个小男孩眨着亮晶晶的眼，绕起双手反驳：「别说谎了！你以前也认同自己是h的副產品！」希洛祈差点笑出来。
    好可爱的男孩，好像引领前路的太阳。
    跟这孩子在一起，再冷漠的人也会被融化，忍不住大声纠正他的怪异想法吧。
    「有这么好看吗？」
    希洛祈的目光总算回到清遥身上：「没……只是好奇。唔，这个长得跟你一样的是npc吗？这是什么剧本？」
    清遥没有多说明，将卡片塞回希洛祈的衫袋后便牵着他离开，这次房间的门自动开啟了，意味着离开条件已经达成。老玩家像逃亡似地奔出房外，害后面的希洛祈差点儿失去平衡。
    正想叫清遥放慢脚步，后方又传来那对情人的对话：
    「……青，以后不准你再听管理员的一隻字！他天天在灌输你奇怪的知识……」
    青。
    相牵的手霍地松开。
    希洛祈再度掏出角色调查卡片，对准房间内的犬耳男孩：
    ＜角色资料＞
    青，秦天遥的随行员。
    h技术相当了得，无人能敌。
    希洛祈这时才发现，名为青的男孩子，跟那个叫秦天遥的黑衣玩家相当亲密：在不留神间，青从后抱着秦天遥的脖子，滔滔不绝地放鬼话。
    虽是鬼话，但秦天遥依然很有耐性地逐一反驳，让没营养的对话无限延续下去。
    无意义的对话，兜圈子的废话，却洋溢出橘子般橙红色的暖意。
    这是过去的片段吗？
    希洛祈的心开始抽搐，一块灰色的石头压到他头顶。如今揭示在眼前的，是太过幸福的画面，他不敢逗留，只想逃离。
    清遥跑到哪里去？
    希洛祈合起手掌，刚刚被清遥所捉住地方已经不再温暖。他皱上眉头，使劲踏出自动门。
    ＜系统提示：你已抵达box-4d。＞
    转眼间，整个世界的色彩变调了。一望无际的嫩青色草坡，无花，无树，无路，只有草以及与之相连的蓝天。地面媲美高尔夫球场的草原，但更美、更整齐，没有插着旗子的桿洞。
    正因为是绝对的草绿，谁人在场便一览无遗。
    背着他，安静地坐在百米以外的人，有着一头乌黑色的头发。
    希洛祈以为是清遥，但慢慢靠近，物体以更高的解像度扫描到视网膜前，他才知道是猜错了。
    不是清遥。
    可这人亦是遥。
    在眼前放映的，是依然穿着黑衣服的秦天遥。他的大腿上捲曲着犬耳的青，正甜甜地睡觉。
    希洛祈躡手躡足地绕到这两人前面。
    看得相当清楚了。秦天遥的手不断在逗弄青的脸珠，偶尔按住青的鼻孔，有时候伸出食指，硬要将青的嘴拉出一抹可爱的笑唇来。
    一把刀迅即割在希洛祈心头，眉头皱得更紧，他对眼前的状况极度排斥；但他并未意识到这把名为「嫉妒」的利刃。
    他只知道，换作是他，一定不能在喜欢的人的腿上满足地睡一觉。
    所以告白后，迟迟不回覆。
    要对清遥死心、要对路泉死心，最好现在就中断连线，以后别碰《xonline》……他掩着耳朵，在秦天遥和青以外寻找清遥。然而除了甜蜜的两人，他找不到其他人了。
    茫然间，他发现有几封系统短讯被他忽视了，他打开来看。
    ＜系统讯息：本剧本以玩家在《xonline》的剧本歷程製作而成，所有回忆片段都会化成箱子（box），玩家的目标是抵达位于地面的箱子（box-0），逃出剧本。＞
    原来如此。他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清遥转生前的记忆，属于过去之人的蜜酒。
    再往下看，他才明白清遥突然失踪的原因：
    ＜系统提示：如果复数玩家进入此剧本，各位玩家的回忆之箱均会出现。若需要跟同伴共同进行剧本，必须跟同伴牵手离开箱子，否则你与同伴将会被传送到不同的箱子。＞
    「啊……」希洛祈敲敲头，这才明白清遥刚才为何一直跟他牵手。一切都是为了通过剧本啊！他挫折地环顾这片大草地，没有，在那对小情人以外的天地，除了自己，没有旁人，他活像是突然冒出来的第三者那么令人作呕。
    希洛祈背向两人，试图走出这个记忆的箱子。越过一座山坡后，景象陡变；回神时，辽阔的大草原消失，取而代之是大海，他坐在一块飘浮的碎片上。
    ＜系统提示：你已抵达box-4k。＞
    大海上有一艘红黑两色的古典大船，以慢镜被大海洪潮吞噬，浪花四溅。靠近大铁船的还有几艘小木船，有些在大海中翻滚淹没，有些勉强稳住，乘着巨浪，却迷失了方向。
    希洛祈较远离沉没范围，他坐着的黑色铁片，似乎是大船爆裂出来的碎片，海上四处还有不少，看来铁船沉没并非单纯意外。
    他紧抓着这块碎片的边缘，心諳：这下子连双脚都用不了，又如何逃出箱子呢？清遥在哪里，出口在哪里？
    如果跳进水里自杀，会不会被传移到另一个箱子？
    无助地四处搜索，映入眼帘，依然是那个他所不认识的、过去的遥，身体被暗蓝的海水侵袭，随大浪不安定地翻腾。
    秦天遥没有再穿黑衣了，一身别具欧洲风格的咖啡色西装相当臃肿，妨碍他浮上海面，但真正让他一浮一沉的主因却是他背上的吊带裤男孩。
    犬装备能够让不熟水性的角色游泳，但青陷入半昏迷，头颅软在秦天遥肩上。一波大浪捲来，秦天遥险险避过，也免不了吞下几口咸水，整张脸湿透了。
    他一手捉紧青，另一隻手拚命划动，摇摇晃晃的身子向希洛祈的反方向徐徐移动，好不容易才抵达最靠近他的一块飘浮碎片。他先把青推上铁皮上，可这块铁皮面积小，浮力不够，躺了一个娇小的男孩就容不下秦天遥。
    希洛祈倾前身，向他大叫：「──喂！这边、这边还可以多坐几个人！」
    秦天遥彷似听到他的声音，驀地回首，视线与希洛祈相接。
    希洛祈再用力叫：「过来吧！」
    他瞄了青一眼，总算肯考虑自己的小命，慢慢游来。希洛祈凝视过去的清遥，这个相貌俊俏的男生并未露出半点畏惧，浓黑色的眉毛勾了上去，展示出决意。
    快将抵达，希洛祈连忙伸出双手迎接。但黑发少年喝了不少水，在双目发痛的状态下，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
    秦天遥的手穿透了希洛祈的手，一下子搭在铁板上。
    「咦……」
    他凭一人之力爬上浮板，脱掉碍事的西装。
    希洛祈这才明白过来。在《迷路》里，他是绝对的旁观者，时间轴将现在与过去区隔开来，让两者互不干扰。他的心情，绝不会传达到过去的任何人眼里。
    秦天遥戴上强化手套，拍打铁板的尾巴，令它化身为高速行驶的滑浪板，不一会儿已经来到青的所在，把青移到大铁皮上。
    秦天遥为青做人工呼吸，又按他的肚子。当青的意识悠然回归，秦天遥立即将青搂入怀里，那低沉的呢喃，希洛祈绝不会听漏：「我不会让你有事。」
    青还糊里糊涂的，半咳嗽着讲：「我……现在就有事！好晕啊……」
    秦天遥微微笑了，嘴唇压下，吻上青湿润的唇。
    不是人工呼吸，而是情人之吻。
    希洛祈抓住胸口，黑色的火团在燃烧，他想破坏这一切，这一切他无法参与、无法阻止，却偏要不断地观看的戏码。
    秦天遥果然深爱青，他总算亲眼看得清清楚楚。
    在evol_ai所引发的ai屠杀事件后，痛失至爱的清遥选择转生，那张脸，分明用了青那张活泼可爱的脸。清遥的名字里，甚至包含了「青」一字。
    青和遥。
    承受着失恋般的滋味，灵魂下沉，溺水得即将窒息。
    不爱就不爱吧。他们仍是朋友，清遥依然是他喜欢的人；这个对ai温柔无比的秦天遥，是希洛祈的朋友。
    可怜的玩家闭上双眼，背着恩爱的两人。他再也看不见厌恶的画面，只是他们的对话，他再也不想听下去。
    「以后要好好跟着我，知道没有？」
    「嘿……遥……我不跟着你也没问题！我跑到哪儿……你都会找到我！」
    一旦清遥取得解毒程式，青从漫长的睡眠中甦醒，那么现在所看见的「过去」，将会像命运一样变成「未来」。
    「我……不要。」
    希洛祈乾涸的喉咙挤出声音。他再度张唇，提高声量，让自己绝望的语言覆盖掉他最不想听见的未来之音：
    「我……不要、绝对不要，我不要清遥找到青，我不要清遥跟青在一起，我不要路泉跟青在一起，我不要清遥跟任何人一起。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爱自己就罢了，他还想做朋友，好想待在清遥身边，好像以前那样一起玩剧本、聊聊天、间时约出来玩就够了。倘若青復活了，每天都要看清遥跟青腻在一块，他一定受不了。
    「不要不要不要。青不要復活，我不会交出解毒程式。不要清遥跟青见面──」
    哪怕看不见，只要在脑里想像，便是足以让他自杀的酷刑。
    希洛祈注视无际海水，海水没能照出他的脸貌；身后传来那亲蜜的笑声化作缎带，箍着他的脖子，连说话都难了。
    如果他在路泉仍是秦天遥的时候就认识他，路泉会喜欢他吗？
    不、不可能。对路泉而言，青是太阳，希洛祈永远只是小小的星，晚上临睡前会稍微看看的、没有存在感的星。
    希洛祈伸出双脚，身体「扑通」一声已跌入水里，恋爱幻灭的窒息感化作海水，从所有毛孔入侵，不容他挣扎。
    ＜系统提示：你已抵达box-5k。＞
    希洛祈张眼。
    俊美的少年跟他的ai仍在，手牵着手。
    到底要怎么做，他才能逃离这座迷宫？为何不断地奔走，世界仍绕着秦天遥和青为圆心公转，而他只能当旁观者？
    跑到第6个箱子时，希洛祈迷濛的双目闪过一个想法。
    「在这个剧本里死亡，似乎能够转移到另一个箱子……」
    他从腰间拔出小刀，然后，刀锋在手腕的血汨中闪烁出华丽的光辉，疼痛感告知他体力值大幅削减着。
    ＜系统提示：你已抵达box-6u。＞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 06. 迷路篇：顶层与底层

    《xonline》（version3.4）
    06.迷路篇：顶层与底层
    《迷路》是个没有地图的迷宫。
    人们从起点出发，不断盲摸着墙壁前进，遇上死巷就只能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走出迷宫。
    但是，清遥有点头绪了。
    系统讯息的箱子编号正是一大提示。剧本起点在box-4c，后来清遥在箱子间跳换，只有最后的英文字母变动；可当他离开box-4n后，他抵达box-3n。他认为自己踏上「阶梯」──从第四层跳到第三层。
    若推测成立，他这隻迷宫里的老鼠只要留意着箱子的数字，从3变成2，再进入box-1或box-0，即可成功通关。
    但相比起通关，他更担心另一个人能否顺利逃出剧本；那个傻瓜看到这种种剧本记忆，到底会有什么感觉？
    希洛祈喜欢他。构成这个剧本的，却是一团团他和青在一起的片段。一个人寂寂寞寞地寻觅入口，看见无法改变的影像，到底有什么想法？
    他暗地叹气，没多想，继续闯过这一层层幻影。
    在踏进box-2q的那一刻，清遥犬耳一抖，心諳：果然如此！
    箱子数字越小，显示的回忆便越接近现在。
    box-4的回忆还是他和青无忧无虑玩剧本的时代，box-3已进入ai屠杀、新型ai的潮流，可见陷入灰雾中的《xonline》与玩家们。
    box-2是甜蜜得让人绝望的影像。
    旧型ai被屠杀的年代，evol_ai静悄悄地蔓延至《xonline》，随行员相继陷入无法被唤醒的睡梦。在那时期，玩家因失去随行员而离开，又因新型ai被设定为男宠、性奴而愤怒。
    说不定，全个《xonline》只有青这么乐观，整天在街上笑着间逛。
    那时候他仍是秦天遥。银色的手环紧紧系在他的左手手腕，他的左手掌心紧紧包住青的手。青笑容满脸地跑到广场喷水池边，兴高采烈地指向池边的两人。
    「遥遥遥，你看！好恩爱呀，好难得！」
    一名看似挺柔弱的新型ai坐在他主人的大腿上，歪着头睡着了。他的主人双手放在男宠肩头，为他按摩。
    青毫不羞耻地上前装熟，在后面的秦天遥侧着身，儘量让自己低调些、沉默些。
    清遥坐在喷水池边，彷彿是旁观者，又像刚好坐在这儿的路人。
    他一边回忆，想起青的声音，耳边便传来青的话语：
    「嘘！小帅哥，这是你的男宠？新型ai？」
    看得出那男子是新手玩家，鲜少被搭訕，竟吓得像受惊的小鹿那般，不敢说话。但是当青无邪地眨眨眼，他总算放松下来，以温和的语气答：「嗯，我刚进来这游戏不久，他是我的ai朋友。」
    「朋友？欸欸欸，不是男宠吗？」
    「我……系统说这是男宠，不过我玩游戏前从未想过要男宠啊……」
    「你要的是朋友吗？」
    「嗯……」
    「是这样啊？旅行者的世界，把『将男生放在自己大腿上，为他按摩，让他舒服得睡着』定义为朋友关係──」
    青一讲完，秦天遥便摆出头痛的脸打算好好说教，不过青已经转换话题了：「小帅哥，你的按摩手势怪怪的，这是朋友间的按摩？」
    男子按摩的姿势乍看之下很正常，但他的指骨根本没动过，仅以掌心往前推啊推。
    秦天遥讶异地张嘴，心中多少已猜到事实，不知该不该把青拉走。
    被发现的玩家仅有些不好意思，逕自解释：「嗯……是啊。几个月前发生了意外，我的手指不能动。」
    秦天遥不爱接触人群，不过从比较相熟的玩家口中得知，《xonline》的玩家，多数共通点为单身、孤僻；除此以外，身体有残疾的人也佔据了相当数量。
    有些人行动不自然，正因身体有残疾。理论上全身残废的人可以在网拟世界活动自如，但事实与理论终究有些差距。
    《xonline》的另一特点，是它利用某种地下技术令残疾者的身体缺陷模糊化，使他们行动起来接近普通人。
    青虽非人类，却也了解病与痛，他收敛起原初的雀跃，黑眼睛化作一潭静湖。
    「手，还能动吗？」
    男子伸出右手，只见指头在水光下隐隐动了：「当时情况很不乐观，几个月都没有起色，放弃了很多次，还是羽鼓励我，我才能坚持下去。」
    这时，怀里的人睫毛抖动，傻兮兮地露出梦幻的笑。
    「唔……万里……你叫我吗？」
    「没有没有，羽可以继续睡啊！」
    「我不睡了。」
    那ai擦擦怔忪睡眼，模样甚是可爱。
    两人一同站起来，向青和秦天遥道别，青挥挥手喊道：「这位叫万里的旅行者！请你加油！希望你能跟你的朋友永远在一起！」
    对面的两人开朗地跟他挥手，然后并肩离开广场。
    只消一个剎那，青又回復过动的性子，他硬拉着秦天遥坐在喷水池边，再自行鑽进他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遥，你帮我按摩，像刚才那对朋友一样！」
    秦天遥摸摸额头说：「……朋友才不会做这种事。」
    「咦？你是指……刚才万里骗了我？他和那位ai其实是情侣？」
    「也许……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那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
    他们琐碎地讨论着，渐渐地，青好像累了，乾脆闭上双眼聊天，不久笑唇再也不动，进入甜美的梦乡。
    秦天遥抚摸青的头，只求他睡得舒服。
    当时没有任何人发现，evol_ai病毒把《xonline》里最后一名随行员「杀死」了。
    看到此处，清遥心中一凛，几乎想对过去的自己大叫：青出事了，你还在傻摸什么鬼！
    即使路过的玩家们踩出再大的脚步声，青依然听不见，幸福的微笑长掛。
    清遥实在不忍看下去，展开双脚，在距离较远的礼品商店橱窗前下线。
    ※※※※※※
    下线后，惶然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铃声摇至，奏出一段鸟林音乐。
    祈洛希解开网拟手环，发现来电人是路泉。他拒绝接听，用被子把双目都覆盖住，独个儿在黑暗中乞求平静。
    逃离游戏，双眼已经看不见讨厌的事物，放空的脑袋却自动搜寻出最近播放的画面，在脑内大剧场上播映。
    只见青从游戏的世界跑出来，他抱着路泉，路泉也毫不抗拒，尽显温柔。
    祈洛希知道，换作他用同样的方式缠上去，路泉只会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
    「不要、我不要……」
    因为是朋友而已。
    事实很明白，路泉的界线正是如此划分。
    驀地，来自路泉的来电铃声再响，祈洛希病懨懨地从被子里退出，按下拒绝键。他爬到书桌前，在桌面点击物理科内容，以电磁学充塞脑子，看见冷冰冰的文字、立体影像，心跳总算安定下来。当他手指在空气一划，移动金属，观看那青蓝色的电流滚滚转动时，同样的铃声第三度缠来。
    他缓慢地换了一口气，心情已比原先平静得多。他接听电话，在对方还未扬声前便斩钉截铁回覆：「我没有解毒晶片，我没办法让你和青再一起。」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徐徐发话：「不是。希洛，我想跟你聊聊剧本的事──」
    「我不想聊你跟青的事，对不起，请你放过我吧。」
    「你冷静点，因为我玩《xonline》的时间比你长得多，所以构成《迷路》的箱子大多是我的剧本回忆。接近出口的地带应该是我转生后的时段，是我和你的日常了。」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完成剧本？」
    「希洛，你现在在哪个箱子？」
    「box-7z。」
    「7z？你怎么会去到那么远……你在7z里看到什么？」
    「我不想讲。」
    路泉的口吻有点焦急：「我想知道你看到的箱子属于哪个时期！顶层是属于『现在』的出口，『过去』便是底层。你可能往反方向走了──」
    「那么，我必须回头走，把今天看过的全部再看一次吗？」希洛祈冷淡地分析，说：「出口还很远吧，我不想玩了。」
    「这是强制剧本。」
    「嗯。我会全力以赴完成《迷路》，把弟弟找回来，然后再也不碰《xonline》。」
    「……你不是说过要跟我一起玩剧本？」
    是啊，他还天真无知地讲：哪怕跟清遥永远是朋友也没关係，跟清遥一起已经很开心，希望两个人一起登上lv10……只是，他没法子再跟顶着青的外貌的男生继续玩下去。
    所谓失恋便是如此滋味吧，祈洛希傻傻地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熬过去，把一切忘掉便是。
    他用仅剩的理性答道：「对不起，我说谎了，我不想玩下去。」
    「……亚沙怎么办？」
    「拜託宙斯照顾吧，亚沙跟离岛上的ai关係不错。」
    尔后两人没有再说出任何一句，嘴唇没动，呼吸的气流便清晰地在两头传播，反反覆覆，让人更觉尷尬。待了一分鐘，路泉率先掛线。
    前方，涡电流教学图仍悬浮在空气上，电流继续往同一个方向流动。祈洛希也不望一眼，将金属从磁场上抽走，电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 07. 迷路篇：通关事件

    《xonline》（version3.4）
    07.迷路篇：通关事件
    今天是星期六，不过对于考完试，早已抱着放假心情的学生来讲，上学天跟週末区别不大。
    路泉离开家门，依照手机指示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住宅区里一栋阳光色的双层房屋，室外小庭种满花草，相当温暖。他反覆核对地址，错不了，这跟祈洛希当初硬塞给他的住址一模一样。
    祈洛希和祈祐南是小康之家，屋子宽敞，从那光洁的外墙和玻璃看得出有定期装修，看起来相当新。
    路泉原以为自己不可能来网友的家，哪怕来了，也肯定是那个傻瓜强迫他；现在却自投罗网，可真好笑。
    他压低软帽，在门外驻足犹豫，举棋不定，忽然瞥见窗内一位短发妇人正满目好奇地盯着他，他吓得连忙按门铃。
    大门监视器镜头啟动了，路泉的脸被聚焦着。妇人悠间地伏在窗前，问：「请问你是谁呀？」
    妇人笑得灿烂，有如房子的外观那样予人亲切爽快的感觉。
    路泉礼貌地说：「我叫路泉，是祈洛希的朋友，有些事想跟他谈谈。他在家吗？」
    「哎呀，那真是不巧啊！他今天有社团活动，还要等一段时间才回来。」
    「那、打扰了，我晚点再跟他联络。」
    路泉点头，正要跨步离开，便听见大门打开，外围铁闸解锁的声音。一回头，刚才那位短发妇人已经跑出来，笑容可掬：「好漂亮的小男生啊！」
    路泉有点困扰地扭眉，他自知自己的外表挺普通的。
    妇人双手合十，眼睛发亮地问：「既然来到了，不如进屋喝杯茶，吃些点心吧！家里有空调喔！」
    路泉刚说了「谢谢」，还没说后面的「我还是晚点再来」，祈家母亲已经乐呵呵地说「不客气！」然后招手要他进屋。
    盛情难却，尤其是不知道如何拒绝之时。路泉脱掉帽子，便跟着进屋了。
    祈家表里如一，屋子内的灯光尽是白色的，电视上有各种小饰物、沙发上的海豚抱枕、饭桌旁边的小盆栽、放在窗边的风铃，五色繽纷，充满干劲。
    那个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的人想必是祈父。他双手握着柔软的电子报纸，正在聆听奇怪的文章：
    「……两人不适合，无须勉强在一起，别奢想两人的爱情终会磨合。瀟洒地分手，不见得会疼痛一辈子。」
    单凭内容听来，应该是感情专栏吧。
    听完这段后，祈父才发现有个客人出现在客厅，慌忙收起报纸打招呼。不一会儿，祈母端出布丁和橙汁，这对夫妇以不同常人的热情将路泉夹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
    「路泉，你今年多大呀？」
    「17岁。」
    「跟小希一样大呢，你是他的同学？」
    「不是。」
    「社团的朋友？」
    「不是。」
    「在联谊会认识的？」
    「不是。」路泉有些窘：「是网友。」
    忽然，祈家父母以奇妙的目光相望，你眨左眼我眨右眼的，好似在传送密文。
    「路泉，你上个月月头是不是跟我家小希去网聚？」
    「嗯，那天是週六。」
    「哎哟哟！原来是小泉啊，我家小希有提起过你！」
    「唔，小泉，你平时有什么嗜好？跟小希平常会做些什么……会接吻吗？」
    「老公！你怎可以问得那么直接！你真不体贴！」
    「我……可是我很想知道啊……」
    不知道这对夫妇在想什么，此刻路泉非常想一走了之。碍于礼节，他还是乖乖坐着，力图向两老澄清他跟祈洛希的关係。
    不过，祈家父母会否相信，这就不得而之了。
    将近中午，祈洛希还没回来，祈母乾脆邀路泉上楼，让他在大儿子房间随便玩，还拍胸保证「小希绝对不会介意喔」，真是毫无戒心，莫名其妙。
    「最近小希心情不太好，如果看见小泉出现在自己房间一定会兴奋得跳起来喔！」
    临走前，祈母还高深莫测地向路泉猛眨眼。
    祈洛希的房间跟路泉预想的差不多：乾净、整齐，甚至有点沉闷。这房间实在太普通了，打开衣柜，尽是平庸得说不出特点的服饰；看看书柜，全是应付学业用的书籍；斜瞄床底，也没有正常青少年珍藏的官能影片。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好学生专属的房间。
    若问有哪里比较特殊，大概是床头的花瓶吧，里头插了几朵枯萎的花，应该是向日葵。
    路泉在房间无所事事，趁着没人，他打开书桌的第一格抽屉，倒是有些意外发现。
    抽屉有一座电子晶片架，上面摆放了各式各样的晶片，若是把架子端到桌上，绝对足以媲美模型城堡了。
    没想到希洛祈是个喜欢虚拟世界的人啊。
    路泉按一按放在最外头的《xonline》晶片，晶片架立即投影出晶片的简介：
    「想得到世间最浪漫完美的爱情吗？想得到世间最真摰纯洁的爱情吗？想得到世间最火辣激烈的爱情吗？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禁断之爱，在《xonline》里你便可以尽情实践，创造各种可歌可泣的爱情童话喔……」
    真是方便的设计。路泉按了按另一张名为《单道》的晶片后，祈洛希回来了。
    「啊，希洛──」
    路泉正要把抽屉推回原位，祈洛希却风风火火地拨开路泉的手，把晶片架子抱入怀里。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解毒晶片不会给你，死也不给你……」
    祈洛希颤抖着嘴唇，抽出一张晶片，用力摔到地上，只见晶片裂开，银蓝色的角碎在空气中，而后清脆地反弹。
    与此同时，受到触碰的晶片架子亦把刚才的晶片的讯息显示出来：
    evol_aicleaner
    路泉呆了，动不了，黑眼睛先盯向他所从未见过的祈洛希，然后转向空气中那行字。
    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只知道，内心有些失控了。
    祈洛希站在原地，继续他失控的低喃，彷如诅咒。路泉心下一惊，那个温和得好欺负的朋友在哪儿呢？
    这并不是他所熟识的人，犹若是另一个性情暴躁的双胞胎，或是被恶魔附身，完全迷失心性了。
    「路泉，你来这儿只是为了解毒晶片，我把它毁了，你看到吧……」
    路泉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他挤出来的第一句是：
    「祈洛希，你骗我。」
    这一张嘴，感情洩漏，将他的感受化作冷漠的语音：「你明明有evol_ai解毒程式，但你一直说你没有。为什么？你怕青醒来。为什么会怕？因为你自认为比不上青，再努力也是徒然。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因为你懦弱又没用。」
    祈洛希停止囈语，这番刺耳的话使他的思绪完全抽空，连表情都抽走。他面向墙壁，只馀下机械人的姿态，说话腔调也变了。
    「跟我的懦弱没有关係。路泉喜欢青，青在不在，路泉还是喜欢青。如果看见路泉跟青一起，我不足以承受，我必须阻止。」
    「鬼话连篇！」
    「如果看见路泉跟青一起，我不足以承受，我必须阻止。」
    「……你是这种人吗？只要是不喜欢的人便会见死不救。」
    「青不是人，没有救的价值。」
    路泉只觉一道热火直攻上喉咙。原本想帮助祈洛希衝破剧本的想法全数打消。
    他掉头便走，赤裸的脚避开地上的晶片碎片，可是他没踩到，房间另一个人却毫不犹豫踩上去，甚至完全没叫痛。
    那人截在他前方，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你不准走，我不让你回去见青，我会承受不了。」
    「那你要软禁我吗？还是把我杀死呢？」
    「我要食你的精液。」
    祈洛希说罢，竟真的跪在地上，在任何人都不会有防备的状况下将脸贴上去，片刻间，两唇已隔着裤子，将路泉的性器含住。
    「……你、放开！干什么！」
    路泉后退闪避，但对方一张手便把他的双腿网住，下半身被封锁了，用尽劲儿踢他的肚子就跟用布偶打他差不多。
    路泉不敢大叫，祈家父母仍在楼下，他压根儿不希望自己这狼狈的模样被看见，更不想祈洛希被责备……这是怎么样呢？路泉终究不忍这傻瓜失落绝望。
    「……唔！」
    比起受到束缚的游戏世界，现实里所感受到的是千倍的激情，模糊的事物突然勾出鲜红色的轮廓，连身体都告诉他：这叫做快感。
    人的口腔可真炙热啊。即使是小狗般的伸舌舔弄，毫无技巧，也足以让人血液沸腾。
    路泉打了个激灵，两手将祈洛希的头从他的重要部位扯开：「你疯了！」
    祈洛希拼命地伸长舌头，字粒也咬得含糊不清：「我……没有疯。清遥叫我食……精液，通……关事件是，食精液，我要通关，我不要看下去。」
    「你无药可救！」
    路泉不再手下留情，屈膝、扣颈、压倒，不消三秒已经挣脱祈洛希，还特别附赠狠狠的一脚在祈洛希的臀部。趁对方还来不及爬起来，他逕自打开衣柜，抽出一件棉外套，随意绑在腰间，好遮住那片被祈洛希弄到充满口水的裤襠。
    祈洛希正要捉住他的手，他手臂向内一弯，以玲瓏的手法将力道卸走，使祈洛希摔倒地上。
    他抓紧「腰带」，快速逃离祈洛希的房间，装作平静地向祈家父母告辞。踏出祈家家门之际，他似乎还听到祈洛希大声求他不要走，祈家父母忧心的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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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08. 迷路篇：反反覆覆的爱

    《xonline》（version3.4）
    08.迷路篇：反反覆覆的爱
    希洛那个笨蛋，连现实和游戏都分不清的笨蛋，居然将犯罪行为从虚拟世界带到现实的笨蛋。不止笨，而且自私、懦弱，为了一点儿小事便要死要活，活像个怨妇。这样的人，别说是爱，连多给予些关心也不值得。
    怨忿在上线后自行飘散。
    「希洛祈」三个字很快被回忆之风吹走，若是问清遥前一刻在想谁，他甚至会爽快地答「我忘了」吧。
    当那人和青放在天秤上，在放下去的一刻便会立即向青那边沉下，连摇晃都没有。
    「青，你醒了？」
    在远离繁嚣的青镜湖边小屋，戴着犬耳的可爱男孩奇蹟般打开眼睛，让人联想到是否上帝也怜悯他，让他在爱人怀里復活。
    抱着青的少年笑了，哭了，整张脸都湿透了，一切都是为了青。
    青马上弹起来，伸出两手猛摸那张湿湿的脸：「……遥、遥大魔王！你怎么，出什么事！」
    他摇头，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泪：「我没事，是太开心……」
    「哭成这样还开心，你当我是小白受会被你唬过去吗？快说！到底怎样？」
    只是高兴你能醒来啊。
    清遥苦涩地代替沉默的秦天遥道出心声，恋恋不捨地看看青的脸，然后转身离开小屋。
    ＜系统提示：你已抵达box-2r。＞
    小屋之外，是另一段过去里的荒芜沙漠。过去的他抱着青「睡着」的躯体，在严重乾旱的沙上奔跑，他却不断呢喃。
    「只是热昏而已，或是吃了迷晕药……没事的，只是剧本的正常情况，青，放心。」
    沙尘暴袭至，他连忙蹲下，将身上的披风盖在青身上。
    剧本时间差不多结束。他很怕，万一回到场外世界，青没有回来，风葬于大漠上……他向风暴的中心大声叫喊：「管理员，我知道你一直在看！出来！」
    剎那间，空气不再狂啸，沙粒随着世界的操控者而停止喧哗，归回原位。沙尘暴的上空浮着一个年青男子，正是被青与一眾ai称为「神」的存在。
    他直接宣判：「你的ai再一次被evol_ai破坏了。」
    邪恶的管理员如变戏法一样拍拍手，画出扇形，一下子两隻手掌间竟多出十馀张卡片。
    「你要继续动用青的备份档吗？这个是月尾，这个是暑假，还有去年圣诞及更遥远的喔！」
    秦天遥无可选择。
    他以看待命运的心情抽取第二张卡片，不一会儿，青再度醒来，茫然喃喃：「……咦？这里是哪里？阳光与海滩呢，遥？」
    阳光与海滩早已过去，噩梦却仍未结束。
    ＜系统提示：你已抵达box-2c。＞
    这里是场外世界第三层，lv7或以上的玩家才有资格进入的高手领域。
    游戏手册上的等级说明只到lv9，但眾玩家相信有传说中的lv10，以此作为顶峰努力爬，秦天遥和青也不例外。他们经常来到第三层的天空之塔眺望上方，瞧头顶那片七彩云层，胡扯升上lv10的风光画面。
    天空之塔，总是予人云团一样无大小、无形状、无边际的幻想。
    青双手合十，充满梦想地说：「我猜lv10是总攻大神，任何人看见他的眼神便会深深爱上他，献出屁股！」
    秦天遥没答腔，于是男孩再道：「这样子，他需要应付很多爱慕他的小受，所以他一定有无穷的体力……他一定不需要睡觉！」
    秦天遥仍然不说话。
    「这些小受会为了得到总攻而争得焦头烂额，总攻大神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秦天遥还是不愿张嘴，一双眼睛疲累得像十日十夜没有睡过，于是青也不说话了，天空之塔安静得连幽灵的脚步都听得见。
    遗憾的是，清遥连幽灵也不是。他不被看见，不被听见，无人察觉。他清楚知道，青会在数十分鐘后闔眼不起，秦天遥会再次请求管理员使用备份档。
    不会错的，因为那是已经发生的事，无可挽救的事。
    一个叫《阡陌田》的单人剧本，无数玩家挑战，却无人能救出剧本核心角色的狼族少年。传说中有一位玩家爱上狼族少年，他决意要破解剧本，于是把《阡陌田》反覆玩了许多遍，一再看着狼族少年死去。
    清遥想，爱上脆弱的ai真是天底下最煎熬的苦差。
    他前后用了四次备份档，将青召唤回来，将他们的时光倒流至未中毒之前，将幸福拉回手中。
    当时间往前走，青始终会被evol_ai入侵，陷入长眠。
    秦天遥醒悟，在没有解毒晶片的状况下，旧型ai的死是一场必然。所以，他放弃了第五次的復活。
    「解毒晶片……」
    清遥独自望向第三层天空，忍不住疯狂地思念那个总会为带来欢笑的孩子，不应该被摒弃的孩子。
    evol_ai病毒传播多年，并无防毒、解毒法子，他对于解毒程式是否存在半信半疑。如今祈洛希却用各种方式阻止他接触解毒晶片，这叫他难以不信……
    解毒程式确实存在，而且有效。
    只要得到解毒晶片，青等同得救。
    不能再停留，他得赶快离开这个剧本，必须引诱宙斯交出解毒程式。他梳了梳头发，转生前便留下来的黑色犬装备还在；他摸了摸手腕，转生前青送给他的手环仍好好戴着。
    他为了青而留在《xonline》，为了达到青梦想中的最高等lv10而转生重玩，来这个游戏的最大意义不外乎青。
    他撇下回忆，步入升降机，升降机继续往上。
    ＜系统提示：你已抵达box-1u。＞
    时空跳转，前进至新的记忆箱子，距离《迷路》出口越来越接近，即将回到现在。这儿应该是他转生后的《xonline》。
    但他猜错了。
    他在一个房间里，希洛祈跟南祐祈一同坐在床上吃巧克力，状似亲密。
    清遥第一时间便想起，这儿是祈洛希的房间，是祈洛希在现实世界里的睡房。游戏里希洛祈没有跟南祐祈一同玩过剧本，不可能有这样的画面。
    难道是希洛祈曾经玩过妄想系剧本？把弟弟顺利接回家……这样的剧本吧。
    清遥决定坐在书桌上，绕起双手观看。
    ※※※※※※
    ＜系统提示：你已抵达box-8b。＞
    希洛祈终于从秦天遥和青的箱子中解脱。《迷路》第8层的时间轴，是秦天遥与青结识前、是秦天遥初玩《xonline》更前。
    并非剧本，而是现实，希洛祈所知道的事实。
    年幼的祈洛希被父亲牵着手，一同回家。小小的祈祐南原本趴在沙发上看书，一看到父亲和哥哥便张大了眼，快步上前，用力把哥哥抱住。
    「哥……哥哥！对不起！」
    弟弟伏在他的怀里，不一会儿便「呜哇」地哭出来。别人常说小孩子易懂，但此时谁都不清楚祈祐南是高兴还是伤心，只有父亲含笑安慰。
    希洛祈抚向胸口，他想起了：9岁时，他和弟弟遇上交通意外，据闻他为了保护弟弟而脑部受创，留院几个月，情况几度危殆。后来在路医生高明的治疗下，他渐渐康復，回到久违的家。
    待到弟弟冷静下来，父子三人一同捧着充满巧克力碎的蛋糕，轻步来到主人房。
    在祈洛希住院期间，除了弟弟暗自忧愁，母亲更是憔悴，身体也变差了。当祈洛希好端端地来到母亲床边，祈母当场抱着他大哭。
    父亲笑得连嘴角的纹都现出来。
    弟弟不甘心只有妈妈独佔哥哥，便跟着抱一份儿。
    这理应是一幅充满温情的美景，唯独某人破坏了整张美图的和谐感。
    那就是过去的祈洛希。
    他不笑不哭，甚至没有将目光对焦着弟弟或母亲，只是心不在焉地张望週围的人、四处的物件。
    毫无表情、连半句话都不说，看起来就像不会感情的机器人。
    希洛祈的不安感自胸腔扩张。
    这明明是他值得骄傲的事，他拥有爱着自己的父母，有一个关心他的弟弟，这是十分感动的场景。
    为何小时候的自己是这副模样？
    不过是失忆而已。
    不过是车祸后失忆而已，用得着摆出一副连亲人都认不出的蠢脸吗？
    过去的自己，为何好似不懂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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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09. 迷路篇：感情残障

    《xonline》（version3.4）
    09.迷路篇：感情残障
    本来那只是肉麻的画面。
    坐在床上的兄弟，一个拿着巧克力在餵，另一个乖乖被餵，好像恋人。
    但是，当南祐祈说完那句话，一切皆变。
    清遥清楚察觉到希洛祈突然双目失焦，两手像没电似的垂下，手上的巧克力跌落。
    若说希洛祈充满了机器人的木然，那么主事者南祐祈便维持军师一样的冷静，双目不见半片波纹。
    接下来要干的事情，他似乎驾轻就熟。
    「哥，今天是什么日子？」
    「2月14日，情人节。」
    「情人节要跟谁度过？」
    「情人。」
    「你爱我吗？」
    清遥咽下口水，看着这对五官有一、两分相似的兄弟直接调情果然很震憾；但真正让他惊讶的却在后头。
    「我不爱你。」
    这是希洛祈给予弟弟的答案，简单易懂。
    但让人错愕的是，希洛祈没有表情。活像接收到问题后便送往资料库，再将答案拋出去那般机械化，连让人遐想「这是谎言」的空间也不存在。
    南祐祈冷静的态度始终未变，他直接命令：「说你爱我。」
    「我爱你。」
    希洛祈真的说了，没有挣扎或不甘，这个画面太过光怪陆离。
    「说你爱我，你爱的是祈祐南。」
    「我爱你，我爱的是祈祐南。」
    「说你以后不会跟我分开。」
    「我以后不会跟你分开。」
    「说你今生今世，只会对祈祐南动情。」
    「我今生今世，只会对祈祐南动情。」
    希洛祈完全化身为机械人，将南祐祈句中的「你」自动取代为「我」，把说话重复，没有任何情感包含其中。
    清遥的心一再浮沉。
    这是《xonline》里发生过的事吗？南祐祈的技能是「命令」，但不可能让希洛祈变成木头人，连感情都没有。
    没错，这个希洛祈根本不像人类。
    当连串告白终于结束，南祐祈冰冷的脸总算溶化出一丝微笑，却是惨烈的死白，犹如被深藏在崖底下的向日葵，以最悲哀的姿态盛开着。
    他抱着希洛祈，低声喃喃：「你果然不爱我。」
    如果那不是资料讯息出错，清遥似乎听到南祐祈载着怨恨的细语：
    「明明有心跳、有呼吸、有体温……可你对我的种种关心都是被设定出来。祈洛希，你根本不会爱人，你只是个感情残障。」
    ※※※※※※
    ＜系统提示：你已抵达box-8c。＞
    希洛祈来到另一个箱子，察觉自己竟身处在自家客厅。他认得出这是多年前的过去，因为沙发是硬沙发，饭桌前的父亲还留着光洁的发型，鬍子剃得乾乾净净，长得健壮；母亲更加年轻，连鱼尾纹都没有，身材更展露出少妇的娇美线条。
    他当然没有看漏坐在父母对面的路泽守医生。唯独这个天生美丽的男人，彷彿能跨越时空，保持永远的青春，连品味也不变：相当正统的衬衫与西裤，再披上纯白色的医师大袍。
    「……已经装好啦。这是evol_ai的解毒晶片，请你们好好保管，如果他那个坏掉了，你们帮他换上新的，像这样。」
    只见路医生的手摸向自己的后脑，翻翻头发，然后将袖中晶片递出去：「懂吧？如果不懂，赶快找我！」
    父亲礼貌点头收下：「谢谢……请问，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我们对于evol_ai的认知依然不足，解毒程式并不是任何情况都有效！但是！」路医生将晶片夹在两指之间，甚有自信：「这解毒晶片还附送记忆备份程式，用上最新的硬体加密技术，evol_ai入侵不了！如果小希出事，它会将被破坏的记忆重新植入！」
    父母二人连声道谢，担忧的目光齐齐刷到希洛祈的方向……他跟着视线回头，只见过去的自己正坐在旁边，好像已经沉睡，四肢随意地软倒在沙发，只有眼睛还缓慢地眨着。
    希洛祈忽觉心中一寒，躡手躡足地看看路医生和父母手中的东西。这的确是evol_ai的解毒晶片，没有任何异样。
    「不过……我们还是很担心啊。」祈父皱着眉，言谈中隐隐散发出一家之主的威严：「请教医生，解毒程式会不会失效？好让我们预防……」
    「难防啊！据我所知，感情波动太大，资料外溢时，解毒程式有可能失效！」
    「咦？这……这是什么意思？」
    「关于这件事，我还未跟祈太太讲过吧！」
    路医生从腕錶展示出一个非常庞大的流程图，宏伟得像世界，必须要不断放大其中模组才能窥见真面目。
    祈母端详许久，还是迷惘地摇头，这图表里尽是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图案与英文缩写。
    路医生指向其中几个红色圆框：「在这几十年内，ai技术急遽发展，能够跟人类进行日常对话，自行思考，早就足够应用在各种科技產品，许多游戏也採用，网路偶像也逐渐取代真实世界的偶像……不过模拟感情的系统，始终有很大残缺，没有完全的成功品！」
    「小希不是残缺！」祈母激动得站了起来，在丈夫安抚后才噘嘴坐下，拳头发颤：「……是的，当初小希不笑不哭……不过现在他每天都叫我妈，煮他喜欢的双煎蛋早餐还会开心地笑，他也常常跟小南一起玩……」
    祈父用恳求的眼神看向医生，希望他别刺激妻子了。
    遗憾的是，路泽守是个相当自我中心、随心所欲的男人。
    「哼哼，小希也是我的宝贝！不过事实是事实，你所看到乐也融融的画面，并不代表小希有感情！」
    「不是感情，那还会是什么！」
    「一隻麻雀每天飞进你家，吃你盘子上的苹果，你以为牠是喜欢你家？喜欢苹果？还是遵从生物的天生的求生本能，找到好吃的食物便吃？」
    「咦？」
    「你在公车看见一个婴儿对你笑，你会傻到以为他爱上你吗？」
    「这……」
    「小希的感情系统也一样！因为他的味蕾特别喜欢煎蛋，所以引发他『笑』这种表情。因为祈祐南小弟被设定为小希的『弟弟』，而『关心弟弟』是优先的事，『让弟弟笑』是一件能够触发他『笑』的行动！没错啦，小希被设定成100%弟控，非常照顾弟弟，千依百顺，这是他的原设定对吧！因为是弟控，车祸时也不要命地保护祈祐南！」
    「什么原设定！小希他、他──」
    「只要他踏入青春期，大概16、17岁开始，他会有『爱情』！嘖嘖，这比某些硬性设定成必定爱上玩家的ai强多啦，小希的系统会选择最适合他的对象！如果像我一样有黑头发、黑眼睛，长得像我的就有额外加分，九成会爱上！桀桀，要不是小希设定了『绝对不会爱上路泽守』，他肯定会对我情不自禁吧！」
    祈家母亲终于忍耐不住科学家的疯言疯语，直把热水壶扔向对面，滚烫得狂冒蒸气的水花四溅。
    不过路泽守的白色大袍耐热又防水，轻而易举地把攻击全部挡住。女人没有就此罢休，正要搬椅子砸他，他就半个头躲在白袍里，飞毛腿式地逃到沙发。
    「你是母亲！如果爱小希，你必须接受这些事实！」路医生在白袍里趾高气扬：「我告诉你，小希只有感情系统，他需要长时间去学习什么叫人类的感情！现在他已经逐渐学习了亲情，接下来友情方面会迅速发展，还有那些师生情、邻居情、陌生人之情全都会发展！只是爱情……」
    祈父制止衝动的妻子，急问：「爱情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爱情系统根本不完整，难听点说根本是半成品！如果小希将来的爱情路顺风顺水，那应该不会出问题。如果不是……爱、恨、快乐、悲伤、期待、绝望、依恋、嫉妒，这种种情绪恐怕会令他崩溃，就像过热的引擎，随时会爆炸！evol_ai和其他病毒最容易在这时候入侵！」
    「该怎么解决？」
    「我给你们的解毒晶片内置压抑感情的程式！如果情绪到达临界点，他会重复说同一句话，就像记忆体用光光，再也开不出其他程式分析其他事情一样！那时候稳住他就行，像你们安慰正常的儿子一样！」
    「他一直是我正常的儿子！不正常的是你！滚！」
    「老婆别这样！」
    只见祈母又发飆，祈父不断好言相劝意图维护，路泽守把头缩得更厉害，转头面向希洛祈。
    无论是过去的祈洛希还是现在的希洛祈，都一言不发看着眼前的白袍男人。
    这个他所熟识的男人。
    这个他相当敬重的男人。
    如今──
    「x4416，你可以继续运行了。」
    ※※※※※※
    「x4416，你可以继续运行了。」
    当南祐祈说了这句话，希洛祈忽然魂魄回归，精灵的蓝色眼珠把週围的事物再看一遍。
    他变回清遥熟知的傻瓜了，呆呆地捡起跌在被褥的巧克力：「咦……」
    南祐祈半躺在床上，一把性感的嗓音装得毫不在乎：「怎么样？」
    「刚才巧克力还在我手……」希洛祈拆开巧克力包装纸，咬下一半：「突然晕了晕，时间好像过了好久。」
    他一边说，一边望向掛墙鐘，立即皱眉：「差了4分鐘……」
    有这么久吗？清遥抬头的瞬间，房间突然幻化成白雾，人间蒸发；取而代之，箱子变成祈家接驳一楼与二楼的阶梯，清遥只有半隻脚掌踏在梯级上，险些儿便翻滚下去。
    他赶紧伸手摸向墙壁。
    巧的是，他所搭着的位置，也有一隻手。
    这是希洛祈的手。清遥站在较高的梯级，在他正下方的人是希洛祈。
    希洛祈动也不动，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默不作声地听。
    倾听楼下人们的对话。
    首先发话的是南祐祈。
    「为什么你们一直不告诉我！如果……如果我没追问，你们一辈子都不告诉我，哥早就死了，一直跟我生活的人只是个ai？」
    清遥身体一颤，发现自己听不懂这段话。不对，每个字都听得懂，偏是消化不了，活像高中生冒然闯入物理研究发表会一样。
    楼下还有另外的男女低声说话，好似在劝解；但南祐祈的反应更激动：「用一堆程式堆砌的哥？爸、妈……你们太不尊重死去的哥吧？用ai顶替一个人，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为什么《迷路》会出现南祐祈，连祈家父母痛心疾首的「不是」也听得见？这是谁玩过的剧本？这是用什么製作而成的幻像之都？
    忽然，清遥前面的男生动了，似要坠落般踏下楼梯。清遥跟着步下，他看不见男生的脸，但肯定是一如以往的傻傻呆呆，没有戒心。
    「你们刚才……在谈什么？我早已经死了？ai？我是谁？」
    希洛祈说出的这番话，与南祐祈的责骂串连在一起，形成实体，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实体。这想法在清遥脑中一闪而逝，他打了个哆嗦，这根本是完全荒谬。
    但更荒谬的事情却在眼前上演。
    不止南祐祈，祈家父母都变了脸。祈父唸出咒语一样的句子，希洛祈忽然全身软倒，其馀三人合力扶住他。
    相比起南祐祈青白愕然的脸，祈母手足无措，祈父的命令儼然变成救命草：
    「把小希送去医生那边，让他删掉小希刚才的记忆。」
    其馀两人并无讥笑那句「删除记忆」。不一会儿后，一家四口一齐出门，由祈父开车，房屋只剩空寂与哀愁。
    「这到底是什么……」
    清遥想，《xonline》是不是故障了？这些画面，怎么说也未免太古怪……
    他走下一楼，忽然发现管理员绕着脚坐在窗台上，显然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时候出现得正合时。清遥正欲追问刚才的一切，管子盼便满脸苦恼抢先辩解：「关于希洛祈的回忆箱子可不是我做的手脚喔！你千万不要跟谁胡乱通报！」
    清遥环视这客厅，疑问写尽了他的双眼：「这不是《xonline》里发生过的事吧？」
    「哎哟哟，刚才也演出来了，不是吗？这里是希洛祈的家，刚才的全是希洛祈在现实世界的回忆吧！」
    没错，这里怎么看都是祈洛希的家，只要亮着日光灯，哪怕是暴风雨夜也会绽放彩虹色彩的朝气房屋。
    管子盼一脸想推卸责任地猛甩手：「我没有翻查你们的任何记忆喔！你会看到希洛祈的家，完全是希洛祈的错！」
    「跟他有什么关係了？」
    「因为他的感情系统不稳定啊！」管子盼从窗台跳下，以理所当然的口吻答：「希洛祈的建构基础採用29年前mos博士的ai系统，即是旧型ai啦！但他比起其他ai不稳定，他添加了许多旧型ai所不需要、但作为人类必须存在的模组！」
    清遥眼下警惕，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听不懂？我的意思是：希洛祈的感情系统不稳定，处于崩溃边缘。原本游戏系统应该要从他的网拟手环读取玩家讯息时，他却误传一堆自己的记忆资料，让《xonline》的程式也怪怪的……」
    管子盼歪了歪头，忽然恭恭敬敬地向清遥行礼：「噢，我们《xonline》团队也有不对呢！竟然完全接收错误的资料，连验证都没有，真是严重的安全漏洞啊！让你看到这些东西了，呵呵！请见谅！」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家主人希洛祈本来就是ai啊，有什么不懂？」
    「别乱说，我在现实里跟他见过面，他绝对是活生生的人。」
    「他的心脏还会跳，肺部还懂得呼吸，胃部还能消化，对吧？但他的脑袋早就死了喔！」
    彷彿为了证明自己是个诚实可靠、值得信任的管理员，管子盼在半空中华丽旋转，露出背脊。他的右手一曲，摸向自己的后脑，头发之内。
    「只要你摸摸希洛祈这个位置，你会感觉到皮下特别冰凉，因为那是假皮，假皮下有希洛祈大脑的各种零件……」
    彷彿想到有趣的事情，管子盼微微仰头，笑得邪狞。
    「啊……当然，在希洛祈的假皮下，还埋藏着你最想得到的evol_ai解毒晶片喔！」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 10. 迷路篇：相爱的人

    《xonline》（version3.4）
    10.迷路篇：相爱的人
    后来，路泉跟《xonline》的管理员继续谈论祈洛希的事。
    管理员从八年前讲起，真正的祈洛希出了意外、脑部死亡；一直到祈洛希逐步成长、祈祐南发现真相，乃至连程式员都无法预测的感情系统……路泉认定是胡说八道，不想听下去，但两隻黑耳朵背叛了他，高高竖起，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那一晚他睡不好，彷彿听了一个过于怪诞的童话。早上仍是半睡不醒的，他心想：乾脆去祈家吧，双脚便动了。
    昨天才来过，今天又来拜访似乎太频繁，说不准祈洛希又会抓狂嚷着要食精液。倘若运气不好，昨天的事被祈家父母知道，恐怕还未按门铃便会被赶走吧。
    眾多的顾虑还是阻不了路泉的决意。按下门铃，迎接他的依然是母亲无限的热情：「小泉，欢迎你啊！来找小希吗？」
    路泉尷尬地点头，扯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昨天……借了祈洛希的外衣。」
    这句话完全多馀，路泉还没展示袋内叠得稳妥的衣服，祈母已经打开门栏，邀他进屋。情况跟昨日相似，祈父又在看报，文字化作声音，在客厅内环绕：
    「一个聪明人会尽可能摄取所有情报，掌握所有可能发生的局面；一个绝顶的聪明人只会探索他所需要的情报，不该知道的事，绝不打探……」
    看来祈父非常喜欢阅读奇怪的专栏。
    他跟祈父打过招呼后，祈母便开啟视讯系统呼叫在二楼房间的儿子。
    祈洛希把视讯关掉了，只剩没精打采的答覆从喇叭传播：「我……我现在很忙，不想见他。」
    「小泉想见你，别不乖！」
    「我现在很忙，不想见他。」
    祈洛希掛线了，母亲又气又忧，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在路泉才刚喝第一口茶时便推着他的背部，往二楼的方向前进：
    「对不起呢！小希最近心情不好，可以请你开导他吗？朋友之间总比父母聊得开……」
    路泉顿了顿，他想起在《迷路》所看到的一切：如果祈洛希真的是ai，祈父祈母仍视他为重要的儿子，为儿子的快乐而喜，为儿子的悲伤而愁……
    即使是ai，祈洛希还是很幸福吧。
    路泉不知不觉便攀过楼梯，再次来到祈洛希的房门前。
    「小希！小泉来囉，要好好招呼人家！」
    祈母说完，低声在路泉耳边说：「门的密码是6694，如果小希不让你进去，直接进攻吧！」她甚至向路泉比了个胜利手势。
    待祈母下楼，路泉才轻轻敲门：「希洛，是我。」
    「我有事，你走吧。」
    「你有什么事？」
    「我有事，你走吧。」
    还真是沟通不能，反覆说同一句话，神经质得像机械人──发现自己的想法后，路泉骇然一抖，他似乎不知不觉间接受了游戏中所见的影像。
    路泉在门外安静等了超过5分鐘，祈洛希依然不肯开门。被祈母发现的话，她肯定会强硬行开门，再骂祈洛希的不是。既然如此，还是自己来比较恰当。
    路泉顺应祈母指示，输入密码。
    房门一开，只见祈洛希坐在床上，他的蓝眼睛在全身镜前瞠大，他不断用双手狂抓后脑，似乎要在脑皮下寻找宝藏。
    手指和头发都沾满血浆。
    他的脸貌完全扭曲，五官歪了，明明白白诉说着痛苦──即使痛苦，他的手依然无止境地在头上狂挖。
    「希洛！你搞什么鬼！」
    论反应，论技巧，路泉绝不会输给寻常人。他欺近祈洛希身旁，几下功夫已将那两隻红色的手扣住。
    身体相贴，血液的腥臭清晰可闻。
    祈洛希原本有一头乾净清爽的棕发，若有光源，更会看见头发闪出一弧杏光；现在，血污在头发底部驻扎，包含着被挖破的头皮，随着祈洛希的手指蔓延至发丝上。
    这里有一团血，那里被抓得更严重，乱糟糟的短发因为血液而纠缠成一块，飞起来了。
    「放手放手。清遥你快放手放手放手。」
    「你能保证不会再伤害自己吗？」
    「放手放手放手放手──」
    交涉失败。路泉长叹一声，不觉有些心痛，明明前阵子还是个有点傻气，不过总会选择理性办事的傢伙。
    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无理取闹……
    他忍不住再望向祈洛希的后脑，一手仍封住祈洛希的行动，一手却伸向上方，根据管子盼的示范，轻轻拨开祈洛希的头发。
    肉色的皮肤，看上去跟脖子的皮一样光滑，没有半根头发，完全不像长在头颅的皮。
    这是埋藏在头发之下，一隻指头大小的假皮。
    路泉顿觉喉咙发乾，眼前之事似乎越来越难以否定。
    他不知道有什么病，需要移植假皮在头上；是不是曾经受伤，无法復原才需要用假皮？如果在《迷路》里看见的一切尽是事实，如果管理员说的是真话，只要掀开这块突兀的皮，假象将会消失，露出不属于人类的金属……
    「不要碰我！放手！」
    祈洛希猛然发力，手肘往后用力冲击，将路泉杀个措手不及，直跌向床角。此刻的他不再像人类，而是野兽，一头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惜一切的野兽。
    他更用力挖向自己的脑，除了头发，彷彿还能看见汨汨血水不断落至颈部：「路泉，我是祈洛希，我真的是祈洛希，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会证明给爸、妈和祐南看……我不是x4416，我是祈洛希……」
    「够了！」
    路泉反手把床上的薄被拿过来，侧身扑向祈洛希，伸出两爪进攻。祈洛希下意识双手挡住前胸，岂料路泉忽然旋转手臂，被子如绳索般捲来，将他的两隻手腕绑住。
    「……你想做什么！不要、不要不要──」
    路泉终于忍耐不住，一拳重重打在祈洛希左肩，迫得他滚到墙边。路泉进一步揪起他的衣领，狠狠叫道：「不要个鬼！祈洛希，你给我清醒点！」
    剎那间，祈洛希锁住嘴唇，好似冷静下来，又好似绝望了，谁都猜不到他的想法。
    包括路泉。
    楼下的父母有留意到他们的动静吗？如果被他们发现儿子这副模样就糟了。路泉快速偷望门外，还没有人来。眼见二楼尽头还有间小浴室，他赶紧拖着祈洛希进入，后者没有反抗。
    大浴室在楼下，他们所进的小浴室没有浴缸，只能站着洗。
    路泉解开祈洛希的双手，尽量温柔：「你还可以自己洗澡吧？」
    对方没有说话，自行跑到莲蓬头下，居然不脱衣服便冲水。水的温度带点热，适合洗澡，但拿来洗伤口未免太刺烫！
    但他没有感觉，任由热水喷下，与血绞在一块儿的蒸气也承载出铁味，在浴室瀰漫着。
    路泉心里生气，这傢伙是存心要跟他作对吗？
    但这并不可能。
    祈洛希并不是会耍小性子的人。那傢伙，只是在无意识间让自己痛苦。
    路泉没骂也没训，把水停掉，伸手摸向祈洛希湿透的上衣，从下面往上拉起。
    衣服才捲到乳头上方，祈洛希却趁势抱住路泉，说话比之前有条理：「我喜欢你，想跟你做爱，泉……可以跟我一起吗？」
    路泉心脏急跳，很快又冷静下来。
    他强硬地脱掉上衣后，让祈洛希坐下来，垂下头，这才再次啟动洒水装置。凉水缓缓地出来，泼在发上，让祈洛希本能地打了个寒战。
    然后，路泉修长的手指在他发上溜过，血液与水结合，绽出一丝丝刺痛。
    几分鐘后，头上的抓伤总算清洗乾净了。路泉一言不发为他梳理头发，把剩馀的污垢剔走。
    祈洛希侧望洗手盥旁的全身镜，渴求的目光穿透镜子，再次落在黑色少年身上：「你喜欢我吗？」
    路泉的手有一剎那的停顿，復又继续检查祈洛希头上的各个伤口。
    纵使此刻的他分出心神，满脑子都想着祈洛希是不是ai这回怪事；纵使祈洛希为了爱情而失去自我，宛如野兽……
    他还是难以放弃青。
    他希望青復活，再跟他回到那片安寧无人的青镜湖旁，好希望看见那孩子四处惹事生非的可爱样儿。
    ──如果你把希洛祈头上的解毒晶片拆下，我替你的青安装解毒程式也没有问题啊！嘻嘻！
    《xonline》的管理员根本是头魔鬼，最晓得洞察人们的慾望，提出烈酒般香醇迷醉的建议，却足以让人在第二天清晨头痛个半死，动弹不能。
    路泉回想着，食指摸到那片疑似假皮的地方。
    没长头发，连水倒下去也会立即滑走。若是一般人看到了，大概只会感叹「这块皮真奇怪」，因为假皮跟週围长出头发的皮肤无缝相连，肤色也相同。若不是管子盼刻意提及，他根本不会留意到这小小的一处。
    ──要剥开这块皮可有技巧呢！那里本来使用指纹识别系统，不过那玩意太高科技啦，万一希洛祈遇上意外，撞到头，系统坏掉岂不是打不开吗？所以呢，除了指纹，还有另一个更方便快捷的开门机关喔！
    神差鬼使地，路泉以两指压住假皮上。先按着左右两边，几秒后用大拇指长按中间。
    浴室的水沙沙落下，却隐藏不了金属锁链被打开的细响。
    「……清遥？」
    路泉慌乱地关掉水龙头，随便拿到毛巾便用了，先是擦走手里不知是水还是汗的液体，再摸摸祈洛希的头。
    确定绝不会有水渗进去后，路泉才敢挪开身体，带走自己的影子，让灯光映照在主角上。
    没错。假皮下有金属开关，开关之下有两道晶片槽，里面放置了几块晶片。晶片槽还剩下数个空位，意味着还能放入更多晶片，可以轻易追加更多新性能或防护程式。
    路泉试着勾出右边的晶片槽，只闻「卡嚓」一声，金属槽自动弹出，长度足以媲美中指。
    如果前一刻还能将假皮硬掰成胶布，那么，这两排完全嵌入脑部的晶片已远超于正常人类的范围。
    不会错的。
    祈洛希不是人类，祈洛希是机器。凭这一幕已足够证明。
    「清遥？你在做什么？」
    祈洛希的喉核在颤，嗓门在颤。
    此时的路泉却忘记了祈洛希这个「人」，下巴已经合不拢了。活像野外观察的学生看见珍稀动物那样，他伸出手，把最外面的青绿色晶片摘下来。这玩意很眼熟，那外表，跟祈洛希当初所踩破的解毒晶片完全相同。
    管子盼也不怀好意地讲过，希洛祈很少仰赖晶片来「更新」，几年前的解毒晶片已算是近期之作。
    因此，解毒晶片放在最易拿到手的外层，一眼便能看到。
    「路泉──」祈洛希霍地转身，路泉冷不防的，险些儿滑倒。
    祈洛希没有发现自己的后脑被「打开」了，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只有路泉手中的晶片。
    解毒晶片。
    「还……还回来！不准你有！」
    祈洛希如猿猴，不只双手，连双脚也飞扑向路泉，却没料到路泉的身法快如疾电，蹲身在地上滚了一圈，不止逃出他的攻势，还让他失去平衡，花了好几秒才定住两脚。
    不知不觉间，路泉已握紧解毒晶片，五隻手指将之包裹得完全看不见。
    「希洛，你冷静点──」
    他贴着浴室门口，心想：不可以。还是把东西还给祈洛希吧。从后脑弹出的晶片槽仍然半浮着，祈洛希会否因此脑部失控、甚至把零件都弄坏呢？
    路泉直担心着，只见祈洛希脸色阴沉，向地板低声咒骂：「我不是ai，我不是！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些幻象？我是人，为什么要把我当成……」
    终于，祈洛希骤然伸手摸向后脑，手指清楚感受到金属晶片架的冰冷温度。
    与此同时，路泉已箍着他的颈项，紧扭着他的鼻子和嘴巴，刻意将他压向浴室墙壁，尽可能轻柔地。
    祈洛希身体软下来，半睁着沉重的眼皮，神智有些不清不楚。
    「我……不要……我不是！刚才那些是什么！」
    钢铁闪耀出光辉，后脑假皮里面的精密机械才是祈洛希的生命之源，现实如金属那么冰冷残酷，心灵又如金属那么容易烧烫坏掉。
    怪不得祈家父母会删掉祈洛希的记忆，让他知道自己是ai会失控的。
    路泉默默思考着，手指刚把那外露的晶片槽推回原位时，他骇然发现，解毒晶片仍安稳地夹于他的掌心。
    晶片上的萤青色，就像那片能够照出心中所爱的湖畔。
    「我不让你復活青！还回来！」
    祈洛希咬紧下唇想反扑，但他的上半身被完全压着，难以反抗，路泉甚至不用多少力已能将他制伏。
    「希洛，我要救青，所以──」
    「你不把我当成人，你把我当成道具，你不打算问我的意见，对吧？」
    「不是！我……」
    「我会爱上你只是程式刚好运行到这个位置……你是黑色头发，黑色眼睛，而且在系统运行到这个阶段出现在我面前，那么凑巧我就『爱』了你。可是这不是爱，你对青的才是爱，对吧？」
    「不是！祈洛希……你也有爱情，你一直懂得什么叫感情，我很清楚。」
    路泉说完此句，便吻上祈洛希的唇。
    连他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施捨？是同情？
    他没观察祈洛希被吻后到底有何反应，逕自站起来，把解毒晶片收入自己的口袋。
    「你也懂得爱情的，所以，不要爱我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希洛，去找个跟你相爱的人吧。」
    这是路泉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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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11. 迷路后的方向牌

    《xonline》（version3.4）
    11.迷路后的方向牌
    「希洛主人，你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道具达成任务吗？」
    「呃、是大力拳套吗？在墙上打破一个洞……」
    「这样就不叫间谍囉。」
    「那么，要怎样混进城里？」
    「你不是捡到一个女人的行李箱吗？」
    「偽装成那女人进去吗？」
    「不是喔。现在城里戒备森严，普通女人根本进不去，况且证件上的样子跟你完全不一样。」
    「那么？」
    「当然是拜託希洛主人假扮成即将临盆的大肚妇人喔。城门守卫再绝情，也不忍一个羊水都流出来的可怜女人在城门外痛几个小时，孩子一直卡着出不来吧？你找件合适的长裙换上吧，喉结要好好遮住喔。」
    「我才不要！应该是你扮成女人吧！」
    「哈哈哈哈，你在说笑吗？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攻值太高了喔……」
    到了这个时候，《迷路》才上映清遥与希洛祈一起玩剧本的片段。
    等到清遥已经背叛了那个单纯善良的主人时，游戏却讽刺地为他带来两人欢乐的回忆，犹如世界之神有心操弄的恶作剧。
    清遥抱膝而坐，他不太记得这个剧本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背景是古典奇幻世界，他和祈洛希组成一队，必须盗取敌军将领的机密文件，好协助自军打胜仗。看着在城墙外争持不休的两人，他落寞地笑了出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不用张大眼睛观看，不用竖高耳朵聆听，他也知道后来所发生的每个细节：好不容易混入城内，他们打探到敌方大将军每夜会流连于酒馆，他又兴高采烈地叫主人用美人计勾引将军，希洛祈当然不应允。
    但料想不到的是，希洛祈只不过是用倒翻酒杯这种烂点子来搭訕，将军大人便对他一见倾心。后来，希洛祈还遇上跟他立场各异的玩家，例如将军的军师，还有失意不得志的兵长……
    清遥拍拍裤上的沙尘站起来，通过城门后，不睁眼，关掉进入新箱子的系统提示，直接对这个空间大喊：「管理员，出来！我要你復活青！」
    现场没有任何回音。清遥张眼，管理员早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他的正前方，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在眼球前不断扩张。
    「怎么啦？你拿到evol_ai的解毒程式了？」
    清遥没有回应，直接把解毒晶片的相片传送给管理员。
    只闻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上空回旋。
    「哈哈哈！原来如此，真是太辛苦您啦，秦天遥大人！青已经死了一年，但您还是深深思念着他，还不惜牺牲那位爱慕着您的人，浴血将解毒程式取到手，这份爱，实在令我好感动啊！」
    「别废话。你不是说过，把解毒程式拿过来，你就会復活青吗？你打算等到《xonline》停止运作了，才为青復活？」
    「当然不会！我马上就准备，保证你明天一上线便看到活蹦活跳的青！不过呢，我要先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事？」
    「其实呢……」管理员张开左手，左手掌心有块青色的晶片；他以对称的姿态张开右手，右手掌心亦有一块青色晶片。「其实我也有解毒程式喔！跟你从希洛祈那儿抢到的是同一版本吧！你不用特别费心把程式传送给我喔！」
    清遥挑高黑眉，淡淡道：「喔？我知道了。」
    管子盼的头顶立即冒出问号形状的云朵，他在天空中舞了几个圈儿，好像花式跳水选手。
    「奇怪啊，我还以为你有更大反应呢。」
    「例如？」
    「例如──」管子盼在眼角旁摆出梨花手，以娘娘腔的声线肆意嘲弄：「原来你有解毒程式！为什么不让人家的青早点復活啊！还害得人家让小希洛伤透了心，可恶可恶！人家明明不用对小希洛做出这么过份的事！」
    清遥反抗地牵起一笑，却苦涩得很，毫无反击之力：「不错，如果你肯早交出来，而不是怂恿我去拿希洛的解毒晶片……就不会发生那种事吧。」
    「嘻嘻，别把我说得这么难听啊！是你自己的选择，可不关我事喔！」
    「嗯，对啊。会背叛的人早晚会背叛。」
    清遥尚未愚蠢到把伤害希洛祈这罪名推卸在他人身上。为什么管子盼会知道希洛祈的身份，连脑部假皮和开关的事都了解得这么详细……答案的轮廓早已浮现，只是他未有深究的时间。
    私自抢走朋友的物品，来日归还，对一般人而言算是小事一桩，抱怨几句，不值得怀恨在心；但是，希洛祈的情况大大不同。
    清遥明白，希洛祈不可能原谅他。
    大概做什么事也补救不了。
    ＜系统提示：你已抵达box0！你已来到终点了，但绝对不是游戏的终点喔……＞
    无声息地，他从万变的记忆迷宫回到现在此刻，他被传送回天蓝色小屋外。屋内暗黑无人，证明希洛祈仍在剧本内。
    仍在剧本吗？
    不。希洛祈可能不会再来《xonline》了。
    ＜系统讯息：恭喜你获得道具：追踪地图！＞
    特殊剧本只能做一次，事后所得的道具也额外珍贵，绝非普通市集可以买到。清遥把讯息关掉，却无心查看道具的详细资料，无力地靠在墙边。
    窗户反射出他的容貌。
    虽然同样是黑发黑眼，但下巴较尖，眼睛较细，瞳里的顏色远比以前深邃冷漠，活像无情魔剑，眨眼间会背叛，随时会伤人。
    他站远几步，望向玻璃镜里高挑的身影，检查自己的个人资料：
    ＜个人资料＞
    名字：秦天遥
    职业：鬼畜攻
    等级：8
    他还未回神，耳边已冒出管理员不带言笑的话语：
    「『清遥』该退场吧，一个游戏里有两个相貌一样的角色并不有趣啊！你转生前的资料还你，继续做你的秦天遥吧，不过道具装备的别跟我讨回来啊！」
    既然青復活，秦天遥亦应该回归。
    曾经在《xonline》短暂出现过，带领菜鸟希洛祈玩剧本、买装备的转生玩家清遥，也应该随着多馀的回忆而消失。
    ※※※※※※
    祈洛希性情大变。
    当日路泉偷走解毒晶片，面有愧色地向祈家父母说声「请好好照顾希洛」后便逃了，谁也拦不住他。祈母本来在厨房忙着焗饼乾，好让两个孩子开开心心地吃点心，但见路泉灰濛濛的脸色还以为儿子的情绪发作，把人家吓跑了。
    她赶忙来到二楼房间，没碰着孩子，却在浴室看见赤裸着上身的儿子，失神的目光望向天花板，好不憔悴。
    「你……你跟小泉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妈妈嘛？」
    祈洛希却勾起一抹鄙夷的冷笑。
    那是失控状态下也绝不会表露的邪恶神情。
    「我跟路泉的事跟你有什么关係？」
    祈母双肩一缩，没料不到性情温和的儿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妈，如果你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对我下命令。不用假惺惺叫我祈洛希，直接叫我的生產号码，『x4416，把刚才的事说清楚』，就可以了，你和爸、祐南、路医生应该对我下过无数次指令，早习惯吧。」
    一席话，听得祈母脸色发青，双脚软倒在地上。
    尔后母亲口齿不清地将这番话转述给丈夫，祈父也惊呆了。
    好死不死的是，路医生正巧为了一个重大的脑手术而拼命，期间断绝所有私人通讯，电话打不通，短讯他也没看到。
    父母苦苦担忧了几个小时，最后祈父壮着胆子来到锁住的房间外，先是像平常一样採取软攻，苦劝儿子该吃午餐──正因为是人类，所以要天天吃饭。
    祈洛希凝视充电的网拟手环想，没有心的机械也需要能源来运作。
    父亲又意图以情打动，表示他非常担心，妈妈从前几天也因为儿子鬱鬱不欢而忧愁，心里总想着要替儿子做点事。
    祈洛希无动于衷。他想起了路泉：当时他向路泉表明心意，他甚至几度表明，当朋友就可以了。
    那么，朋友是拿来利用的？路泉所关心的只有青，跑到他家里摆出嘘寒问暖的态度，只不过是趁机偷取evol_ai解毒晶片。
    到了后来，祈父想硬闯房间，却不料祈洛希已将房门密码锁改掉；祈父痛骂、威胁，说出「以后不给你饭吃」这种对待初中生的话，祈洛希丝毫不受影响。
    无计可施下，祈父说出最后一句话：「x4416，现在马上开门！」
    被称为x4416的人偶娃娃没有动，对自己仍保有清楚的意识感到意外。脑部马达高速转动千百圈，他猜想，自己的保安系统大概做得不差，单纯的声音不足以操纵他，若有坏人利用变声器假扮路医生的声音他也不受影响。
    祈洛希在嘴边低唸「x4416」这组字符，尝试适应这个名称。
    到底还得背负多少灾难才能解脱？
    第二天是星期一，祈父照旧上班，打算午休时间亲自找路医生商量，请他来一趟。祈母请了假，她煮了鲜果粟米片早餐，亲自端上楼，祈洛希依然不肯开门。
    正是烦恼之际，信箱来了一份寄给祈洛希的包裹。祈母看见寄件人是路泉，她担心这小盒子里装了什么东西，但这正是一探祈洛希的好机会。
    果然，一听见是路泉的包裹，房门便开了，迎来祈洛希一张乾净整洁的脸，彷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谢谢。」
    祈洛希接过包裹便马上关门。
    母亲稍微放了心，毕竟孩子看上去还是健康正常的。等到路医生过来了，一定没有问题的。
    真实情况跟她的想像有差距。
    父母二人并不知道用来压抑祈洛希感情崩溃的晶片已经被拔走，祈洛希的情绪没有被剪辑修饰，行为渐露攻击性。
    包裹内，是路泉归还的解毒晶片。
    祈洛希无须考虑，提脚向晶片踩下去。
    对于路泉不爱自己这件事。
    对于路泉背叛自己这件事。
    对于自己是ai这件事。
    对于自己被身边的人欺骗多年这件事。
    这种种事情所引发的情绪，这种种情绪所引发的行为，其优先性比一切理性演算程序更高，必须首先执行。
    挪开脚，只见青色的晶片已化作粉末，无法拼合回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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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12. 过去的因缘

    《xonline》（version3.4）
    12.过去的因缘
    原本跟他一起的南祐祈突然下线，他自然吃惊，临走前瞥向水晶洞的镜子，状况确实有些古怪：在祈洛希家门外站着一名黑发男性的背影，但那人并非清遥，头上没戴犬耳朵。
    那是个高挑的少年，眉清目秀，眼神锐利，浓密的黑眉顏色很深，如同刚开锋的毛笔所画成的眉。
    那淡淡哀愁的眼里，却流露出一份坚定与沧桑。
    这到底是谁啊？他想了好一会儿，没有印象，他也无法远距离对此人进行调查，乾脆不管了。能够让南祐祈操心的，从来只有他哥哥的事，这人顶多是路人罢。
    他打开选单，轻轻松松地查看他名义上的妻子希洛祈的资料，果真有发现：
    ＜人际关係＞
    丈夫：南祐祈、黑悠
    男宠：亚沙
    男宠一栏少了清遥，南祐祈的大情敌。
    他连忙下线，岂料客厅内，祈祐南正在打开行李箱，将自己的衣物逐一塞回去。
    他瞧着一条条充满魅力的紧身内裤全被放回箱子，吓得捉住祈祐南的手，声带歪了：「喂喂，你要去哪里啊？」
    「回家。」
    祈祐南毫不留情地甩开他，把衣服乱埋进箱内，儼然是个不爱收拾的男生。
    「别说得不清不楚啊。刚才发生什么事？跟希洛祈有关吗？」
    「对！他可能出事了，我必须回去一趟。」
    「他会出什么事啊？被男宠拋弃后受不住打击，跑去自杀啦？」
    「有可能。」
    「呃？」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啊，「你认真的？」
    「认真。」
    嘴上说哥哥会自杀，但祈祐南倒有心情把杯子、牙刷、毛巾、枕头、被子等全部拿走，让人搞不清现状是否有那么紧急。
    他不服气地绕手质问：「你的最大情敌跑了，你不是很高兴吗？怎么还摆出这么不可爱的脸啊？」
    说罢，他居然伸手逗弄女王的脸颊……
    下一秒，他的脸颊迎来沉重的一拳。
    「痛痛痛痛……」
    「清遥离开我哥恐怕不单纯，是有人从中作梗。」
    「哈？你说什么？」
    祈祐南暂停手边的动作，挑眉道：「我哥跟清遥一起玩《蛇洞缠绵》，但《蛇洞缠绵》早在两天前总结剧本了。公会里的监视人员说他们中途不见了，但我哥一直是做剧本的状态。」
    「他进入特殊剧本？」
    「嗯。肯定是gm搞鬼，清遥大概也被拖进特殊剧本里。应该是gm刻意煽动，让清遥离开剧本，解除跟我哥的主宠关係，而我哥直到现在还没走出剧本。」
    他反覆把祈祐南的话左思右想，总算把这个兄控跟踪狂所提供的情报消化完毕。
    希洛祈被带到另一个特殊剧本是无庸置疑的事，而《xonline》有项规则：一般事务只能在场外世界执行，包括房屋配置、结婚、关係管理等等。
    换言之，主动解除主宠关係的人是清遥。仍在做剧本的希洛祈，恐怕还不晓得自己被甩了。
    「但我有个问题啊。你为什么一口咬定gm对你哥图谋不轨？」
    「除了gm，还有谁能够将正在做剧本的人扯到另一个剧本？」
    「也可能是刚巧触发特殊剧本吧？可是你一口咬定全是gm干的，说gm离间他们的关係喔。」
    祈祐南选择沉默，继续动手收拾他的东西。
    他绝不是笨蛋，在空气中快速操作点击，三两下子已经用密码封锁住家里所有门窗，指示灯都变成封锁性的红灯。
    「哈哈哈！小南，你该对我说出真相吧！别再用当初那句『早晚会告诉你』来唬我了！」
    祈祐南暗惦，进来的时候容易，离开倒不轻松。少年忽而半垂下眼瞼，一派慵懒地反问：「用上床代替真相，你意下如何？」
    「哈哈哈！如果小南允许我用绳子蜡烛侍候，帮我含含下面再舔乾净，在我插进去的时候要不停叫爽、说我又大又棒，那我就心动！」
    祈祐南虽然厉害，但是他在《xonline》也玩到lv9了，绝不是容易打发的小角色，更何况他非常熟识祈祐南的弱点。
    祈祐南露出冰色的冷笑：「默子悠，你真不要命。」
    他──默子悠，毫不畏惧地笑：「我啊，最渴望跟女王大人玩不要命的游戏了！」
    祈祐南没辙，将手肘托在饭桌上，先问一句：「你确定不会将我的话说给任何人听？」
    「不会。」
    「能保证吗？」
    「如果我敢跟第三者提及此事，就让我一辈子当总受吧。怎样，这个毒誓够份量了吧？」
    祈祐南喷笑一声，「那好，我告诉你。」
    于是祈祐南优雅地绕起脚，从最初的车祸讲起。
    事件发生在八年前，他和哥哥仍是小学生，某夜与朋友乘车回家，车辆在地下交通脉络间穿梭时发生意外。他的朋友半张脸都血淋淋，怎么呼唤也没反应；挡在他身上的哥哥，伤势更严重，后脑的血全流到正面。
    唯一安然无恙的只有祈祐南。
    哥哥的身体成为他的肉垫，为他卸走大部份衝击，他只有轻伤。
    「……原来你发生过这种事啊。但最后你和你哥没事，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你说错了。」祈祐南正色道：「我哥死了，为了保护我而死。身体机能还可以运作，但脑部死亡。」
    「欸欸？」
    少年轻轻叹息，对这段记忆也甚是迷惘：「那时候我还小，不太记得了。车祸后我有一段时间没上学，妈的情况也不好到哪里，忽然患上厌食症，吃点东西便会吐，瘦得离谱。听爸说，当时我们全家都有程度不一的ptsd。你知道ptsd吧？」
    他捣头如蒜：「创伤后压力症嘛。」
    「嗯。当时爸认为这样消沉下去绝对不行，恰巧，他透过朋友接触到一个相当隐密的门道。」
    unique这家在科技界的龙头企业，创造虚拟网路业界奇蹟的神话，竟然私下进行人体实验。
    详情如何，祈祐南也不清楚，听说实验目标是「让沉睡的肉体凭藉科技与智慧获得重生」，实情是将人工智能强加在尚未完全死亡的肉体上。
    实验结果，是失败。
    祈父为无法「復活」的儿子而绝望之际，该实验团队的其中一个男人要求把祈洛希交给他，并承诺他一定会让祈洛希「復活」。祈父问及原因，男人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我有个跟祈洛希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儿子！」
    该研究员一直不满意unique的处事作风，没多久便辞职不干，将心力投注在祈洛希身上，反覆研究当初实验失败的原因。
    数个月后，祈洛希诞生了。
    「──stop！」
    祈祐南高高地「啊？」的一声，虽然早料到默子悠必定会对真相感到惊讶，但他不打算留情面。
    他狠狠地把行李箱踢到默子悠脚尖上，大喝：「stop？你凭什么stop我，你以为你是听眾，我要为你效劳吗？」
    默子悠盘腿坐在沙发上，喉咙有些沙了：「小南，所以啊……希洛祈是个身体健在，但脑袋完全被机器取代的生命体？」
    「是啊。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不满，只是……我以为这种改造人主角应该很帅啊！你哥是不是暗地里拯救了全世界的英雄？」
    祈祐南满脸不爽：「我哥没有这么伟大，但他是英雄，他救了我的命。」
    「救你一命的祈洛希不是死啦？」
    「死吗？在家里那个人，虽然脑里的东西不同了，但他的脸、他的手和脚、他的心脏，全都属于小时候的哥哥。别说这些，他所使用的身份从一开始便是祈洛希，不是别人。」
    「这样也可以喔？我觉得跟这灵魂对调没多大分别！就像一个失忆的灵魂逃到你哥即将死亡的身体上啊！」
    「行。那就用你的观点，我哥是两个灵魂，第一个哥哥救了我的命，第二个哥哥，」少年指着自己的胸口，毫不含糊道：「救了我这里。」
    父亲用ai取代已经死去的长子固然极具争议，但无可否认，当时已如深秋枯草的母亲和次子的确因为这个ai而打起精神。因为祈洛希「失忆」了，大家便把全副心思都放在祈洛希身上，有时让他看看照片，讲讲以前的事；记忆不回来也不打紧，快乐度过每一天，用新的记忆填补空缺便成。
    死亡只能选择接受。
    还没死，就永远有希望。
    如果第二个祈洛希没有出现，母亲不会再活泼乐观，祈祐南也会终日阴鬱，永远活在「哥哥为保护自己而死」的事实之下。
    当然，祈洛希是ai的事无法永远隐暪，祈母在几年后知晓真相，祈祐南则是一年多前才发现。
    默子悠把故事听完后，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你还能接受他？他是改造人系列啊？」
    「改造人又如何？」祈祐南吐了一口气，继续弯腰收拾行李：「发生车祸时我才七岁，撇除学爬学走学牙牙语的日子，我跟第一个哥哥认识甚至不够五年。但是，第二个哥哥跟我相处了八年。」
    人对物件尚且会有感情，更何况是视同亲人的祈洛希。哪怕是ai，这也改变不了他们一同生活多年的事实。
    话到此时，祈祐南的行李也准备好了：「我说完了，还不开门？」
    还在震惊中的默子悠乖乖解锁，门窗刚开，祈祐南便疾衝出去，头也不回，令默子悠好生落寞。一个故事完了，美好的「与小南同居计划」也就此泡汤。
    「这么一走，小南会不会再回来……」
    默子悠刚说出口就发现自己被骗。祈洛希是ai这真相他算是知道了，可祈祐南怎会明知哥哥是ai仍要爱？现在回家要干啥？gm拆散希洛祈跟清遥又是怎么回事？
    小南完全没回答啊！
    默子悠强烈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祈祐南乱掰来骗他，目的是跟他分居……
    一想到此处，他便急得光着脚踏出屋子，左张右望，大街之上，哪里还有祈祐南的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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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13. 爱的观点

    《xonline》（version3.4）
    13.爱的观点
    路医生是被年轻的护士小姐唤醒的，理由是祈家父亲来访。
    他打着呵欠招呼祈父，还没听完祈父的陈述，他已经扣紧纯白大袍，携同各种检查器材奔出医院，连祈父也被搁在后面。
    当路医生坐在列车内喘口气，祈父只能眼巴巴看着列车先行一步。
    祈父被他甩下了，但路途上遇见去买菜的祈母完全是场巧合。
    「小希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差……」祈母脸容憔悴，但她偏要咬出笑容：「如果呢，煮些他喜欢吃的东西，应该会有改善！」
    路医生不多作无谓的安慰，未确定的事他不打算给任何感想。
    抵达祈家，趁着祈母还要放下刚买回来的食材，路医生便首当其衝闯入祈洛希的房间，一按开门键。
    连密码也未输入，门已自动开啟。
    房内空无一人。
    「医生，小希的房间锁住了──」祈母刚爬上二楼，看见眼前景况也呆住。祈洛希的房间不大，杂物也少，没有任何藏匿的空间。
    或者是上厕所了，或者是肚子饿极了，去厨房找吃的……两人焦躁着四处搜寻，忽而玄关传来响声，进屋的却是早前离家出走的祈祐南。
    祈祐南掌握了大概，立即打开房屋的管理系统，从玄关的进出记录里得悉哥哥早在一个小时前，趁着母亲出门买菜期间离开了。
    他回到哥哥房间检查，可以肯定：祈洛希没有携带行李，但带着钱包，也戴着网拟手环。
    书桌抽屉的晶片架上没有《xonline》晶片。
    路医生斜瞄着祈家小弟的行动，心里已有个谱：「我说啊……小希最近被情人狠狠甩掉啦？」
    祈祐南冷瞟他：「你是我哥的创造者，你对他的一切不是瞭于指掌吗，何必问我们？对了，你在我哥身上安装追踪系统，是吧？」
    路泽守一脸不屑的，直接向祈母发郑重声明：「我绝对不会在小希身上安装追踪系统或者监视系统！那些认为我会这样做的人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性腹黑，长着再好看的脸也没用！」
    祈母显然没搞懂两人的舌上暗战，连连称是；于是路泽守放软态度，回归正题。
    「所以啊，我不知道小希在哪里，只能靠你们寻找小希！如果他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要为他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还有……」医生稍微顿了顿，「我要调整他的感情系统，删除他的记忆。」
    祈母立即激动得变了声调：「删除记忆？为什么？」
    「因为感情系统有许多缺漏……唉！怎么讲？」
    路医生烦躁地双手抓头，放弃似地大喊：
    「小希他，一辈子只会爱同一个人，绝对不会爱第二个人！」
    祈家母亲无法反应，她还未了解整个状况。可祈祐南整张脸都发青了，这种设定，岂不是跟《xonline》的ai一模一样？
    ai没有第二个爱人。
    哪怕对方无情无义，连番伤害，ai仍然像个无可救药的笨蛋，持续爱下去。
    祈祐南无法忍耐，揪住路医生的衣领，将他撞到墙上高声怒吼：「你……怎可以这样！不让他爱第二个人、你是有心害死他！」
    「小南！等等！」
    祈母将儿子硬拉回去，但祈祐南怒火难消，清蓝色的眼眸沉淀出暗灰，急促的呼吸声，活像杀人的前奏曲。
    路医生却是不怕，按着发痛的肩头斥喝：「哼，臭小子，只会骂！你可知道爱情模组最难处理吗？难道小希变成：『一旦对方表示不喜欢自己，爱情感觉会在瞬间消失，转眼间可以爱上第二个人』，你就会开心？」
    祈祐南顿时语塞，胸腔闷气不断回转，更燥热了。
    「发现对方不喜欢自己后，应该『发奋展开大追求』还是『立即另寻新目标振作起来』？应该专注在一朵花还是当花花公子？祈祐南大人，你告诉我呀？」
    祈祐南没有作声，路医生气焰更盛，发话更加严厉：
    「哼，假设小希今天爱上你啦，跟你两情相悦啦，你还会希望他像其他人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变心？你是不是希望他的大脑增加一条规则：『只要另一个人对他好，他就会拋弃现任爱人』？这就是你希望的『祈洛希有能力爱上第二个人』的规则吧！」
    祈祐南彻底沉默，唇色苍白。
    他无法否认，祈洛希由程式建构而成，一听到「x4416」这编号便会遵从命令，没有半点个人意志。
    他无法否认，祈洛希的爱情由一层层程式码堆砌而成，他的「专一」并非自身个性，而是被事先设定的。
    只有一个爱人是祈洛希的合理设定。
    「现在看来，小希的对象根本不喜欢小希，所以让小希崩溃。既然如此，只好改动小希的感情系统，让他爱上其他人，找个最适合他的对象！这大概会删除部份记忆，到时候请你们有准备。」
    路医生擅自下了决定，祈母无所适从，惘然点头。
    祈祐南黯然伤神，嘴唇跟随心脏的律动颤抖，双手悄然握成拳状。
    他不愿意看见哥哥好不容易终于懂得爱情，却被轻易抹杀，连爱的记忆都能删除。
    但是……
    一辈子深爱着不会爱上自己的人，绝对不会有幸福。
    ※※※※※※
    希洛祈回来《迷路》时，人已在box-9e。他猜，这里应该是剧本的最底层，因为他只见到一片漆黑，自己的身体也被黑暗鲸吞，他好像成了瞎子。
    如果《迷路》播放的只有过去，那么这片黑暗必然属于他的从前，比方说，是他这个ai程式还未镶嵌入任何人的身体的空白期。
    「哎呀呀！没想到希洛祈还继续crossonline，我真是太高兴啦！」
    虚无中冒出管理员格外刺耳的话音，回旋于辽阔无际的空间。
    声音来源于上方，但希洛祈不打算抬头，因为这片黑暗必然将管理员完全隐藏起来。
    「我要怎样做才能结束这剧本？」
    「哟，你想离开《迷路》吗？你还要来《xonline》吗？」
    「我不会玩下去。处理一些事情后，我会离开游戏。」
    至少，他必须让亚沙离开自己，回去宙斯身边或许更合适；再跟南祐祈解除夫妻关係，叫弟弟回家。
    那么，自己的归处在何方？
    希洛祈漫无目的地在无尽的墨色中探索，看不到入口，摸不着出口，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或许，这种没有色彩的世界才是ai的归属。
    真正的祈洛希早就死了，作为冒牌货的他从来不应该存在。
    「不过，你不玩下去，我伟大的毕业专题怎么完成下去呢？不准不准！」
    「你的毕业专题是『网路恋爱能否牵动现实世界的心灵』？」
    「呵呵！ai的记忆力果然够长久！」
    希洛祈双脚一震：「你？……怎会知道，我是……」
    「看过你的回忆当然知道啊！这样也猜不到我便要插烂自己的双眼啦！」
    希洛祈的双手紧抓住长裤，继续在这浩翰的虚空中行走，只为寻找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出口。兜兜转转了无数次，但他始终寻不着任何通道。
    游戏管理员依然跟在他身边，像幽灵般自说自话：「如果你不继续玩《xonline》，我就让你的弟弟夜夜被强姦！嘻嘻，不过他不是蠢材，发现异状肯定会罢玩吧！真伤脑筋！」
    希洛祈停下来，平静地反问：「你想我继续玩下去？」
    「当然啊！你是我最佳的研究对象！」
    「那好。你帮我实现愿望，我就继续留在《xonline》。」
    「哎哟？没想到你还懂得讨价还价呢！当中会不会有诈啊？不过你怎么能诈到我呢？」
    空气中传来一连串极具讽刺意味的鼓掌声。
    「好！你继续留在《xonline》，我就送你三个愿望！不过限定是我能力范围内，而且是我愿意做的事喔！『gm赶快去死』这种愿望我绝不会干！」
    希洛祈环顾四週，爽快地说出第一个愿望：「我要离开这个剧本。」
    「这么简单？行。」
    管理员打了一个响指后，黑暗迅速驱散，白光刺入眼内，让希洛祈忍不住闔眼。待到逐渐适应，眼瞼微张，他确定自己已经离开剧本，回到空无一人的天蓝色小屋内。
    这时候，他收到一封短讯：
    ＜系统讯息：很遗憾，你的男宠清遥已经跟你解除主宠关係！＞
    他立即回首，猛然发现清遥的床不见了，木柜里属于清遥的装备和道具全都消失不见，屋子怎么看都没有清遥存在过的痕跡。
    少年痛恨地咬着牙，许下第二个愿望：「我……我不准你復活青！」
    管子盼当场张大嘴巴：「这……不能啊！我答应过另一名玩家啊──一定让青復活！」
    「那么，将青復活，再删掉青的所有记忆，让青永远不能爱清遥。」
    「这也不能！好端端的我怎么可能把青的记忆重设掉？我是游戏里的神，可不是大魔神嘛？」
    「那么，让清遥和青永远不能见面，即使走在同一条街道，也永远见不到对方。」
    管子盼瞇起细细的眼尖，暗自低语：「暴走比我预想中还厉害啊……」
    希洛祈没有听见，只冷着脸追问：「办得到吗？」
    「办不到！」管子盼飞身至感情暴走的玩家身前，指着他的额头说：「我再告诉你，我不是大魔神喔！我为什么要管你的私事呢？要当大魔神你自己去当，别烦我！」
    「……好，那让我升到lv10。」
    「lv10？你要变成顶级大魔神，亲自对付那对小情人喔？」
    希洛祈来到原本放着清遥单人床的那处小空间，慢慢吸气，寻找最后残留的丝丝气息：「清遥跟青的目标是升上lv10，我要比他们先抵达这个目标，再压制他们的等级。我不会让他们升上lv10。」
    「这样喔？你的选择非常正确呢！」管子盼啪了一下响指：「根据官方设定，《xonline》只能有一个lv10，只要你好好坐在这个至高无尚的位置，守护你的称号，他们绝对不会升上lv10的！成为万人之上的君王，你应该会快快乐乐地玩下去吧？哈！」
    管子盼的手指陡变成纯金色，如玩魔术般往希洛祈的头顶一敲，玩家看似完全没有改变，但升级讯息明确地显示出来：
    ＜恭喜你，希洛祈！你成为《xonline》的最高等玩家，也是独一无二的lv10玩家！你的名号将会散佈到全世界喔！＞
    希洛祈调出个人资料再看，除了等级改变，各种属性点数也照比例大幅拔升许多，足以使用大部份技能和参与各种剧本。但他并非无人能敌，因为他的技能、装备、道具等维持在低等级。
    他没有多看，关掉选单。
    管理员又飞到他的后面，笑呵呵问：「最后一个愿望！你要什么？嘻嘻，要钱吗？虽然你已经lv10，手上的钱却很少啊，这样只能在第四层打地铺睡觉喔！」
    lv1至lv3玩家只能待在第一层。
    lv4到lv6玩家可以前往第二层。
    lv7到lv9玩家有资格抵达第三层。
    第四层是只住着一名lv10玩家的悽清宫殿。
    希洛祈忽然感到有些寒冷，双手搓了搓鸡皮冒现的手臂，费神思考颇久。
    待到窗外云朵飘到太阳之下，滤走光芒，他却双眼发亮，说出第三个要求：「废除垃圾场规则。ai被人拋弃也不会被送入垃圾场，他们只会流浪，他们可以寻找自己的新住所，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不必束缚在玩家身上。」
    「哦？即使他们一辈子都无法获得想要的东西，你也不给他们死亡的权利吗？」
    希洛祈抿紧下唇，缓缓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不想他们死──最起码，我不想看见他们因为『被主人拋弃』这种蠢原因而死。」
    「蠢原因？哈哈，对于ai而言，这的确很蠢呀，可惜没用的东西就扔掉是人类的法则！好好好，依你所愿！我会在这个星期修改垃圾场的设定，另外追加一条新规例：流浪ai的原主人无法再接收该ai！当然，你不玩的话我就把一切还原囉。」
    「随你吧。」
    三个愿望许下了，这意味着希洛祈必须玩下去──儘管他失去了清遥，不再在乎南祐祈，拋弃了亚沙。他首先解除了他跟亚沙的主宠关係，再跟南祐祈离婚。
    他戴上大帽子，换过褐色长袍，收拾行装便放弃了这天蓝色小屋。管子盼跟着出门，目光在对面的糖果屋逗留了数秒，然后如风飘到希洛祈身边。
    「喂喂，你以后打算怎么做呢？」
    「怎么做？」
    「哎呀，你要继续玩下去，总该有个目标吧？你要向清遥和青报仇？」
    希洛祈静思片刻，否定了：「不，我根本不想看见他们。我寧愿找其他人。」
    这是路泉临走前说的话。
    ──不要爱我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即使被背叛，他依然无可救药地想起路泉秀气的脸，相信路泉说的一言一语。
    ──希洛，去找个跟你相爱的人吧。
    脑内的程式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能继续爱路泉，没有好下场的。
    他舔了舔唇，依然无可救药地眷恋着当时路泉的最后一吻。
    ※※※※※※
    默子悠决定先去见见他的小甜心祈祐南。他一边步出地下列车一边想像，那狡猾的腹黑女王也许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哥哥两腿之间，美腰前后摆动，根本不想见到他。
    既然如此，他更要给祈祐南和祈家父母一个巨大的惊喜。例如：
    「我是小南的男朋友，这段时间我们甜蜜同居！」
    想像那个画面就哈哈笑了。但细想一层，搞不好祈家父母跟希洛祈站在相同的立场：默子悠诱拐未成年少年离家出走。
    越过i市独有的「welcomeyou！」大拱门，默子悠双手插袋，继续思考。
    若是祈家两老不在，那就请祈祐南把未交待完的故事说清楚。
    默子悠脑里闪过数十种祈祐南拒绝他的画面，但他没有半点焦虑，脑袋继续运转出各种制衡之道。
    这男人对祈祐南没有多少爱情可言，但是有强烈的好感，他彷如陷入名为「祈祐南」的赌局，赢了固然开心，输了反而更想再赌下一场，看看能否反败为胜。
    对他而言，祈祐南能够带给他无穷的征服感。
    祈洛希又如何？
    因为久久没回来i市，不太认得路的默子悠乱晃到公园内，竟给他看见祈洛希。
    这位哥哥大人跟游戏里长相一模一样，衣着整齐乾净，看一眼便知是个温驯的好学生。偏偏他有椅子不坐，却傍在圆桶状的打扫机器人身上，蹲在地上啃麵包。
    默子悠对祈洛希不抱兴趣，就算是人造人也长得不帅，更何况他不相信人造人会啃麵包。
    但祈洛希的反常令他忍不住上前搭訕。
    默子悠跟游戏里长相不同，因此祈洛希认不出他，当他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正因为是陌生人，他才敢放胆表明自己的想法。
    「我……离家出走了。不想跟他们见面。」
    「为什么？」
    「我被他们当成傻子……不，是被当成机器。不想当机器，必须远离那些人。」
    默子悠心里叫妙，怎么弟弟才刚结束离家出走之旅，哥哥就要离家出走啊？而且还把「机器」二字放在嘴边，活像自己真的是机器人，祈家这对兄弟实在太微妙了。
    所以，他扬起最亲切的阳光笑脸，拍拍胸口说：「这次换你来我家吧！哥哥大人，这次别说我拐带未成年男生了！」
    直至祈洛希跟他来到k市的住所，看他玩《xonline》，瞧他不断说「小南」跟「哥哥大人」，这才知道默子悠等于黑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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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14. 总攻帝王

    《xonline》（version3.4）
    14.总攻帝王
    希洛祈成为lv10玩家已经超过一个月。
    这也意味着青已经復活超过一个月。
    同时，这也意味着青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享受过小受们娇嫩嫩的屁股了。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青一觉醒来便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旧型ai只剩下他一个，许许多多的ai好友都联络不上。
    世界变了，他的居所也变了。
    以前住在青镜湖旁边，景色多美啊！他们的屋子与青青湖畔紧密相连，一个足以站立两人的小露台浮在湖边。他最喜欢坐在露台边缘，赤脚浸入冰凉的湖水中，舒适地伸个懒腰，在那片绿水蓝天间浑然忘我。
    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倒是不差。在第三层离岛区的一座无名巨湖，秦天遥特别在湖的中央建了一栋小木屋，每朝醒来，将头伸出窗外，巨湖犹如一块澄蓝色的明镜，倒影出他们与木屋的面貌。
    不过，屋子建在巨湖中央，週围没有桥，他们除了「飞」或「游泳」就没有办法去到岸边。
    青的属性及潜在技能仍在，但许多装备、道具、种子都不翼而飞，除了秦天遥留给他的犬装备和封印之符就啥都不剩。难道要用利用犬装备啟动小狗式游泳吗？
    他曾经要求飞行道具，秦天遥却说：「这些日子你别往下面跑。」
    每次看到秦天遥穿上飞行靴风速离去，青都恨得咬牙切齿，更曾经跳下湖追着那靴子猛地泼水。
    青没钱没道具，倒还认识一些玩家朋友，乞求朋友邮寄飞行靴过来并非难事。
    他趁着秦天遥下线后，套上飞行靴越湖而出，参观久违的世界。话虽如此，他仍乖乖留在玩家数目稀少的第三层，不敢肆意忤逆秦天遥。
    不过，士可忍孰不可忍，他天天都在跃动的小弟弟拼命抗议，从死亡到现在，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干过男人的小菊花了。
    为此，他在一星期前偷溜到第一层，急不及待挑了个高h剧本报名。
    今天正是剧本开演之日。
    现在，他在第三层巨湖的水中木屋，小脑袋倒在枕头上。秦天遥坐在木椅上，青知道他待会儿会下线买下午茶与晚餐，决定先来装睡。
    装睡的同时，青不忘睁开半条眼缝，观察秦天遥的行动。
    秦天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掛墙的羊皮地图。
    除了看书，秦天遥最常看的便是这幅小地图。「追踪地图」是他从特殊剧本《迷路》获得的罕有道具，故名思义，它可以显示出一个人的所在位置──
    没错，只能显示一个人的位置。
    青认为这地图最适合用来追踪暗恋对象了，曾经大声质问：「你贪新忘旧！你有了新欢！」
    当时秦天遥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如同緋闻偶像一样极其曖昧地笑了笑。
    如今他动不动就会抬头看看地图上的红点，唸书时看，讲话时看，下线的前一刻也要看──
    你到底要看多久啊？新欢的屁股这么值得留恋回味吗？青裹在被窝里不停碎碎唸。
    十分鐘后，秦天遥茫然回神，慌忙下线。青张开双眼，确定秦天遥不会在短时间回来后，马上像隻小兔子一样跳出门外，向晴空大叫：
    「今天，我的时代又来临囉！我要好好干大家的小菊花，让大家都得到幸福！我要升到lv10，成为总攻大王！」
    吶喊完毕，他检查自己的状态：
    ＜随行员资料＞
    名字：青
    属性：偽受
    等级：9
    瞧瞧掛墙地图，青更加雀跃了：地图上的红点停留在邪艳公会，难道秦天遥的新欢跟他一样报了《处男血》这个高h剧本？
    青满心好奇，再看看时间，剧本快将开始！他气急败坏地换上飞行靴，往木门来一记蹬脚，整个人便像火箭一样飞出广阔的巨湖，再急衝浮空岛正中央的区间之梯，直落至最繁华的第一层。
    他撞入公会，跳进《处男血》时还是迟到了七分鐘。
    不过，少了七分鐘，并不会对他的狩猎大计构成多少影响。顶多，是少跟一个男人行欢作乐而已。
    以后还有机会啊，不是吗？
    ※※※※※※
    客栈柴房素来不是客人住的地方，但今日来了两个男子，一个五官刚强，鼻樑高挺，丝绸蓝衫遮不住他精壮有力的双手；另一个黑发黑眼的小男孩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用力吸入他的气味。
    男孩幽幽道：「大块头，你的气味好香……」
    被唤作大块头的男人笑也不笑，侧耳聆听客栈饭堂的动静。
    青这次来到《处男血》这个古代玄幻剧本，传说在两百年前，有个名震天下的术士在大战后隐居于岳灵山，临死前佈了一个能够改变天地的阵法，只要在岳灵山洒下百滴处男鲜血，便能啟动法术。
    青和这个大块头的角色是师兄弟，为了让他们的师傅──魔教教主，从沉睡中甦醒，他们一起上路，由大块头对处男下手，收集处男血。
    收集百滴男人血当然有窍门，不上道的玩家会以为要攻上百处男才能通关，其实不然。手段够激烈，菊血够多，那么上几个人也能凑够数目。
    当然，越是激烈的手段越会惹起官府和其他派系的注意。
    现在才剧本第一天，大块头便向世子下了毒手，害得对方躺在床上屁股发痛。世子大怒，勒令地方官四处搜查，必需将大块头逮捕。
    当官兵离开客栈后，躲在柴房的大块头才放下心头大石。正打算离开之际，身边的小师弟却依靠在他胸上，娇笑可人，犹如在风中摇曳的蓝铃花：「大块头，你觉得我的血能用吗？」
    大块头虽然沉默寡言，但前来高h剧本的玩家大多图求性爱慾乐，他也不例外。
    幽暗小柴房内，青像根即将被点燃焚烧的柴薪，外衣一件件被解下。大块头的手刚伸向他的屁股，他就娇嗔起来：「等一下，不公平！你也要脱！」
    大块头行事谨慎，尚不至于美色当前便脑袋生锈。正欲拒绝，青便开始耍性子，双手挡住自己的小屁股：「我不依！快点脱，否则我要大叫了！」
    大块头并未变脸，乖乖依言脱掉身上的粗布。
    青碌圆了双眼，甚是开心。
    下一刻，大块头的手探入衣内，竟抽出一圈麻绳！
    既然这小傢伙不愿听他的话，何必看他的脸色？再讲，这个师弟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没用的小白受，无助他通关。
    既然如此，乾脆先下手为强，享用过这身子再算──
    麻绳如鞭一样挥向青，但青轻轻拍手，便将绳子末端夹在掌心。
    「你喜欢这一套？跟遥大魔王是相同口味吗？」
    青的五官霎时扭曲出邪魔似的悦乐容顏。
    大块头一愣，猛然发现青根本不是普通角色！他依仗体型优势，用力把麻绳扯回来，岂料青突然缩手，指尖一弯，麻绳竟像有生命的蛇，在大块头的双手打了个圈儿，活动能力在一瞬间大大降低！
    他翻身闪躲，中途拿出肌种子企图反抗。
    但青更早行动。
    偽受技能──「反攻」发动。
    青轻而易举地用脚趾挑起柴薪，脚趾一甩，柴薪直飞向门口，封印出路。
    大块头暗地吃了一惊，快速执起电击棒，同时发动冻结技能。
    电击棒确实敲到青的大腿上，地板确实涌出冰块，袭向青的脚底。
    但是，青愉快地跳起，双脚依然活动自如。
    「我的等级比你高太多了，所以呢，即使我的体内完全没有半点冰山属性，依然能够抵抗你的技能，这是阳光小攻的魅力喔！呵呵呵，我真是好厉害喔！」
    话音一落，大块头将电击棒开至最大马力，棒子一挥，青便提起手肘挡住。惊奇的是，这小男孩明明生得柔弱，但他的手完全没抖过，反把棒子震飞至半空；蓝色的高压电流也像是碰到绝缘体，灰飞烟灭。
    青的偽受技能虽未练到炉火纯青的lv10，但效果依然强得要命：这技能赋予他有时限的无敌状态，任何攻击都伤不了他，他的力量、速度更会有作弊般的大幅提升。
    当然，性能力亦是。
    「嘿嘿！你不用担心，我对小受都很温柔，绝对会让你喊爽，捨不得放我走呢！」
    青自摸着裤襠内蠢蠢欲动的傢伙，口水已经流出来了。大块头还想掏出法宝抵抗，青却将他捆绑在柴房的木柱上。
    在衣服被完全撕开之时，大块头眼中带着哀怨：「外面这么多让你玩的处男，为什么要找我？」
    青笑瞇瞇地伸出魔掌，绕到大块头身后：「因为啊，比起npc，我更喜欢旅行者的反应！你们比较可爱，比较懂得反击，超刺激的！我好喜欢你们喔！」
    说完，小客栈柴房便迎来了一阵巫雨云山，受无言的喘息，青欢乐地左一句「你好紧，是处男？」右一句「爽不爽？不爽要跟我说，我让你爽！」。不久，青幸福美满地完成了他重生以来头七场h……
    为什么是七场？
    因为这个数字好兆头嘛！秦天遥讲的。
    攻值、受值跟体力消耗有密切关係。
    像青这种攻值高达193的最强小攻，把别人连攻7次也不觉得疲累，越攻越爽；不过，爬上剧本的关键地点──岳灵山，反而让他脸红气喘，受值上升。
    岳灵山并非高耸入云，亦非崎嶇难行，却被民眾视为秘境。山中隐藏着无数天然洞穴，以及前人留下的无数通道，通往东、南、西、北，即使是惯常上山砍木的樵夫也曾多次迷路。
    岳灵山流传着眾多仙灵鬼怪故事，例如：茵绿色的山中为何有一片荒芜的焦地？传闻是妖兽争夺领土时的打斗痕跡。
    这里是剧本的终点站，携同百滴处男血来此摆阵，进行仪式，便能通关──剧本规则是如此说明的。但山上到底有什么人、什么妖怪，玩家会否突然遇袭死亡，不上山探究一番都不会知道。
    青习惯在剧本第一天堪察环境，若发现状况不妥，就会当场中止剧本。
    除了环境，参与剧本的人亦是重点。
    剧本里最棘手的不是高难度任务，不是神秘npc，而是玩家。想知道剧本内容，大可以参考市场上的攻略本；玩家的属性和行动却难以猜测。
    青在山头四处乱走，不一会儿，还真的隐约听到人声，赶忙施展轻功，双脚齐拍，两三下已踏至百米峭壁之上，顺利着地。
    「喔。」青理好长衣，蹲在丛荫后偷看。
    峭壁上是一片有如人间仙境的遍地花海，各种花朵根据顏色排列出球状的彩虹渐层，让人联想到人工培植园。
    彩虹花圃那紫色的中央圆心带，毫不意外地，有两个男人。
    被压在下方的男人看起来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男人，灰蓝色的布衣有两处布补丁，头顶戴着布帽，寒酸得可怜，看起来像个没有武功的凡人。
    他双手被麻绳绑住，抱怨道：「喂，要干就快干，不要压在我身上纳凉。」
    压在他身上的小攻慢条斯理。
    不过，与其说是慢条斯理，那人好像根本不想动，脱掉小受的外衣一半就不再动手。他半骑在青年身上，有如春天的风那么温柔和暖：「那个，还是你自己脱掉，再坐在我身上吧，我不太懂。」
    「哈！帝王大人，你怎么会不懂？把我压住了还叫我自己来？你是不是太变态了？」
    「这样很变态吗？」帝王大人反问，语气单纯得不可思议：「那么，我主动进入你，你才会觉得我正常吗？你喜欢这种吗？喜欢我主动进入你？」
    青瞬间大彻大悟：主动进入是人类正常的行为！
    他为学习到新知识而兴奋偷笑，忙掩着嘴巴，心想，回家后一定要跟那个看似清心寡欲的秦天遥做些「正常的行为」！他还要跟全世界的男人做「正常的行为」！
    他望向说出名句的小攻，倒觉得他相貌平凡，眼瞼轻轻垂下，覆盖了半双蓝眼珠，看上去有点呆，感觉很好欺负。
    这人应该是白痴攻。待这两人共赴巫山后，他定要扮演优秀的黄雀，把蝉与螳螂都抓上手！
    一次过干两个小受……青想到便要流口水了。
    「……我不跟你玩！不干就拉倒，我被你抓到并不代表我要跟你调情！」
    状况有变！本来被压在下方、要演活春宫的男子忽然从帝王大人身下退出挣扎，意图把束缚着双手的绳子解开。
    白痴攻少年先是一愣：「你也不爱我吗……」
    「爱？我才跟你认识两个小时欸？」
    这句吐槽才刚拋出来，男子的双手突然停止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够凭意志动弹。
    白痴攻少年倏地挑起男子的脸，唇角一勾，眼眉压低，整个人突然换上了魔性魅力的风貌：他的脸逐渐迫近，他的唇好像随时会来一次偷袭，他那微向前倾的身姿，好像会在下一秒便把眼前人压回原位，来干些「正常」的事……
    青的心砰碰跳起来，他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居然会產生一种渴望跪在这白痴攻身前，享受爱护的情愫？不对。这种气氛，他曾经遇过的……
    诱攻？
    受到魅惑的男子双眼飘忽，嘴边的谩骂化作无声，青更确定那名少年是诱攻。
    怪不得被唤作「帝王大人」。
    「做不了情人，那么，做我的俘虏吧？」
    帝王大人的身躯挡住阳光，脸一倾，唇便贴上对方的唇角，如同工蜂轻轻降落在花瓣外围，轻探花心。
    「谁是俘虏啊……」青年正张嘴碎喘着，对方便轻盈地深入其中。
    霎时间，男子的唇微微发颤，原本安份待在嘴内的舌头忽然溜出来。他好像服毒了，上癮了，发作了，无法自制了，主动扑向对方。
    他骑在少年大腿上，急促地说：「你用了什么技能……俘虏就俘虏吧！快解放我，我热死了！」
    青看得浑身热血，用仰慕又带点爱慕的目光望向少年。
    无须动用武力或权威，在一个瞬间，便彻底征服了一个懒散无力的男人，令对方像火烧上脑般自愿献吻、献身。
    青陶醉着，喃喃道：「对啊！还没脱裤子便让小受发情……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总攻帝王啊……」
    那少年并非白痴，而是《xonline》的总攻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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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15. 没有感情的存在者

    《xonline》（version3.4）
    15.没有感情的存在者
    花丛间满佈春吟。
    帝王大人先前说自己不懂得攻人，说不定是真话。他半卧在群花间，手不动，脚不动，只动口。
    「选择你喜欢的体势，自己坐上来吧。如果觉得太痛，可以慢一点，我没关係。」
    他一边指示，一边观看坐在他两腿之间，腰腹上下起伏的男人。男人时而大开双脚，有时候伏在少年胸前慢慢地扭，像蛇一样的的快感从屁股直捲到头部，再化作阵阵喘息。
    花鲜香，人淫香。帝王大人也被这色气吸引，趁着上方的人一坐下，他便用力向上挺，将茎身完全没入那湿润的地带。
    「……啊……啊啊！你！」
    男人全身痉挛，一直大口喘着的嘴巴无法抑制住兴奋。帝王大人加快抽插，顶入对方深处上百遍。
    只见那男人的表情恍恍惚惚，犹如进入仙境，愉悦的呼叫甚至百里外也听得分明。定睛一看，两人交合之处已经沾上白色的精液。
    这时少年才把男子翻身压倒，下身继续往小穴狠狠衝刺，将外流的白液插回穴内，又热又黏的触感使男子不自在地缩起来，闭上双眼，忘情呻吟。
    帝王让小受连环爽了四次，眼见小受累了便停下来，告知花圃南方有座山洞，走百步便能看见有座秘池，沐浴十分鐘即可消除疲劳，还进一步表示可以帮他洗澡。
    青把整个过程从头看到尾，觉得这位总攻帝王有够亲切善良的。
    不过小受享受完就翻脸不认人，无缘无故发脾气：「……洗十分鐘？我还不如直接下线！」
    说时迟那时快，小受真的下线了，被剩下的少年一脸失落地盯着空空如也的花地，沉默不语。青注视着他的脸，觉得这人现在的模样非常惹人怜爱，身上满是精液的香气，还摆出「想要别人填补他的空虚」的表情，青恨不得现在就飞扑上去用身体安慰他！
    但青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征服他。
    偶尔，青会遇上一些难缠的、属性不明的攻，作为偽受的他也只能暂时回避。
    强攻碰上强攻，对两人最好的结局便是「不要当炮友」，这样双方才不会痛。
    《xonline》的四大小攻之所以是四大小攻，并非因为他们是最强的小攻，而是他们都非常懂得游戏潜规则，儘量回避跟自己等级相若或更高段的攻。
    青对这美味的少年相当感兴趣，但现阶段青并不打算攻他。
    他无声无息地离开峭壁。
    巧的是，少年回復精神了，穿好衣裳要走。青暂且止住不动，屏气趴下，打算等少年走开。
    但天意弄人，彷彿是神蓄意要他认栽。少年忽然望向崖边，慢步走近。
    青心里讶异：这个看似单纯美味的诱攻发现了他？他垂头一看，发现日光转移，自己的影子斜映在地面，虽是混杂在丛荫的影子间，但足以让人起疑。
    犬耳男孩在心里默默喊救命，少年却毫不知情。他从崖上眺望，好像身处在由山建成的巨型城堡内，山脚下灰濛濛的城镇与迂回小道上如米粒，恬静安然，让人感觉不到烦忧。
    他坐下来，欣赏山下静景，一会儿后又挪动身体，坐得更前。
    青越等越焦急，他的偽受技能「无敌」面对大块头时已经用过，必须等冻结时间过后才能再次啟动。
    没有自选技能、没有装备、没有道具，再加上情报不足，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抵御眼前这个敌人。
    他只能等。
    数分鐘后，青紧张的鼻息变重了些，然后打了个喷嚏。
    少年的视线立即跟他对上。
    青大吃一惊，只见对方呆呆的海蓝色双眼瞠开，喉结一动，他吐出了一隻字：
    「清……」
    青？
    青更觉讶异，他有按照秦天遥的吩咐，乖乖带上封印之符啊？怎么这人还是会知道他的名字？犬耳男孩连忙掏出角色调查卡片来用：
    希洛祈。
    在岳灵山上迷路数天的书生，一直寻不出下山之道。
    希洛祈、希洛祈、希洛祈……青紧握拳头默唸三声，心里得意：这下子不只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叫什么！
    不过他不能高兴得太早。偽受技能的冷冻时间仍未结束，他必须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贞操。
    如果现在下线逃跑，对方便可以在这个位置设陷阱，明天上线会被抓住的。
    青可爱的黑脑袋转了一圈，满脸无辜地解释：「我不是坏人，我是不小心走啊走就来到这里哦！刚才呢，我一看到人影就想跑出来问路，谁知道现场上映的是你跟另一个人趴在地上谈情说爱呢？」
    希洛祈愣了一阵子才点头和应，宝石蓝的眼瞳宛若復归安寧的海面，倒映出青的相貌：「你不是npc吗？不是幻像吗？」
    「我不是npc，更不是幻像，我是ai随行员，是玩家的好朋友！」
    「那……你跟随的玩家呢？他在哪？」
    「他没来，我现在是孤零零一个人哦。」
    「他没玩这个剧本？」
    「对哦。」
    「喔……」少年搔搔头，视线转去天上的一朵云：「那么，你为什么玩这个剧本？」
    他的态度友善，嗓子温和得像是让人沐浴在暖水池里。他就像一隻无害的小绵羊，有种叫人脱光衣服，放心展露胸膛的魔力。
    诱攻果然很危险！
    青像个孩子般含含食指，答：「嗯，我很久没有玩剧本，随随便便报了这个试试看。」
    于是，他跑到不起眼的狭窄后巷，走进一家看一眼就知道很淫邪的高h公会，报了高h剧本《处男血》……
    对方当然不会忽略这点。
    「你喜欢高h剧本？」
    青轻巧地装无辜：「高h剧本吗？我以为《处男血》是恐怖剧本才来玩，太可惜了……不过，我家那个很爱高h，他一定恨不得玩吧。」
    「你家那个？」
    「即是我跟随的玩家，他是大魔王喔！看起来像个冷酷小帅哥，其实对高h剧本爱不释手，每个遇上他的男人都会被他玩弄得很惨！」
    希洛祈双眸一暗，停顿片刻，下一秒又若无其事地勾起浅笑：「你也被他玩弄得很惨吗？」
    「我？我不同呢，我是他心爱的老公！他对我是不同的！」
    青说这句时得意洋洋，一抹春风扫过他的身上，黑发飘扬，精灵的眉与眼清楚地展示出他的愉悦。
    少年的眼睛透出好奇的精光，他扮演着最忠实的听眾，不但把对方的话一字不漏地传送到脑袋，还会认真思考每一句背后的含意。前额的发丝被吹到眼睛上，乱糟糟的，他乾脆闭眼，试图将青的一言一语幻化为画面，想像那人的脸，将黑暗填满。
    「他对别人怎样，对你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对小受们很残忍！他最喜欢用道具弄伤小受娇滴滴的屁股，很过份吧！他还说自己将来是要当医生的，《xonline》提供了解剖和探究人体的机会，他把可怜的小受们都当成实验体啦！不过呢……嘿嘿，他对我非常好，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
    「互相喜欢吗……那么，你们在一起的日子肯定很幸福吧。」
    「是顶级幸福！」
    「这样啊……」
    希洛祈的回应自然至极，让隐藏的匕首从袖子内滑落的动作熟练至极。他用过长的衣袖遮掩利刃，左手也拿着可以暂时停止附近空间时间的时间炸弹。
    《处男血》这剧本允许h，更不会阻止杀人，把敌对玩家杀死是正常不过。
    青并未发现异状，他全心沉浸在幸福的记忆中，咧出幸福的大笑容。
    「大魔王虽然对别人很坏，但对我特别好，也特别温柔体贴！我们每天都会一起呆半天，聊聊他的事，讲讲我的事。他好像只会对我这样！他相当可爱哦，看到我跟其他男人在一起就会吃醋酸得发狂，那张不甘心的脸超──讚！啊，最重要的是，他很爱我，他跟我告白过！」
    青自觉像个长气的老头子，含笑仰望上方。如果这片碧蓝的晴空是一本画册，那么头顶的云便是一张张名为「回忆」的相片──他跟秦天遥一起的绚烂时光。
    眨个眼儿，久违的青镜湖小屋已浮在脑海。
    秦天遥向他告白，是在他们相识的大半年后。他沉迷于h的欢愉中，h便是他的人生；但秦天遥非常反感。秦天遥屡劝无效，突然红着脸向他告白，半诱半拐地骗他上床……最后，他竟然被那邪恶的大魔王攻了。
    可恶的大魔王！
    对于一直被大魔王遥攻的这件事，青非常介怀。
    「……大魔王就是这种自私自利的傢伙。很差劲吧？」
    希洛祈的食指轻轻划过匕首刀刃：「这证明他很爱你，不是吗？」
    「嗯！他真的很爱我。」
    「很让人羡慕。」希洛祈眼角一垂，杀气已瞄准青的心脏，手上的武器急欲开锋。
    活在游戏中的ai一旦受伤，就等同于真正受伤；在剧本里的痛，会延伸到场外世界。
    如果把青的双脚斩断，场外世界的青还有双脚吗？还有能力回家吗？
    「嘻嘻，不用羡慕我，你一定可以找个更可爱的老婆──嗯，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我没有感情，我不懂爱。」
    「咦？你是ai？」
    希洛祈不置可否，悄声靠近，使两人缩短到一伸手便能将匕首刺入胸口的距离。
    犬耳男孩没有逃跑。两隻黑耳朵像海鸥一样悠扬拍翅，忽然升起眼眉，笑了出声。
    「你没有骗我吧？我也没有感情喔！」
    希洛祈的身形立即顿住：「……什么？」
    明明一脸幸福地向他炫耀爱情的滋味，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
    他在骗人。
    在骗人。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呢……咳，我是旧型ai！」
    青完全没有压低声量，他双手合十，活像看见同类般滔滔不绝地发表感想：「新型ai天生就懂得爱主人，但是我不会，我的诞生不是为了爱别人啊！虽然我家大魔王说他爱我，他是我的亲亲老婆，但我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
    「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我很高兴！」青坦白地自我剖析，完全不介意跟他人分享：「高兴的程度足足有十个我钟意的小受向我脱裤子，一起侍候我那么棒，真的超级高兴的！不过呢，当我把这种心情告诉遥大魔王后，他一整个礼拜都不准我出门，真是太差劲了！」
    希洛祈看见这黑发黑眼的男孩子满脸认真地作出这种回答，一时间竟失笑了。
    他竟无法将手里的匕首刺出去了。
    并不是放过青，只是此刻没有杀意。
    并未发现危机已过的青绕起双手，像个有经验的前辈说：「虽然我不懂爱情，不过我有努力学习爱情喔！」
    「学习爱情？」
    「嗯！我恐怕永远不懂得大魔王对我的爱，一辈子都不会给他想要的那种爱。我是ai随行员，不是人类。」
    青停顿片刻，将心中的想法整理成文：
    「但是，『神』将我塑造成人类的外型，让我能够作出人类的动作，像人类那样笑、哭，还有最重要的h；无论是神还是旅行者，大家都将ai当成人类看待，对我们笑，对我们哭，跟我们h。我们是最接近人类的存在……或许我们远比人类更懂得感情，比人类更有情有义呢！因为我们是人类的理想设计品。我们学习感情，学习爱，而且绝对不放弃爱。」
    青的一席话，让希洛祈心头一震，潜伏于胸口的那道枷锁正在激烈地震荡。
    他带着几分迷茫，如同学生询问老师般，将心中的疑惑倾出：「那么……ai应该套用什么生存方式？」
    「生存方式？唔，想怎么生存就怎么生存啊！人类也是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不是吗？自己喜欢就好！」
    「你不需要对创造你的人负责吗？不需要对需要你的人负责吗？」
    「如果创造者规定我必须负责任，创造我的时候就会硬性加入『责任感』这属性啊！既然没有，那当然是按照我的意思行动囉，不是吗？」
    按照我的意思行动。
    希洛祈五指掐紧。以人类的方式生存了这么多年，在虚拟网域里接触过不少ai，第一次听见这么有个性的话。
    没有感情，所以学习感情。
    明明是模仿者，却自称比人类更懂得感情。
    还可以用「没有责任感这属性」作为我行我素的藉口，活得逍遥自在。
    明明都是没有感情的ai，明明不是人类……
    他们却有本质上的差异。
    无法用努力来填补的致命差异。
    希洛祈把头昂向高空，深深吸了口气：「我……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他……那个人，会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他对其他人毫无兴趣。为什么他愿意为你做各种事。」
    「咦？为什么？」
    希洛祈没有回答。他缓缓站起来，仰望遥不可及的天际，双唇轻轻张合。
    「你值得被爱。我比不上你，永远都比不上你。」
    「什么？不……！」
    青焦躁地跳起来，刚才不是还聊得很开心吗？他踮起双脚，却因为长得娇小，根本看不到少年此刻的表情。他只能从那声音里听出对方的绝望。
    「你也值得被爱！你还没找到爱你的人吧？不要放弃！如果需要我帮忙，你来找我吧！」
    青连忙鼓励，但不知道这人的苦恼。
    他只看到希洛祈把头垂下来，像木偶般的脸安寧地牵出笑：「嗯……约定了。你，会帮我的忙。」
    「嗯嗯！」青握紧拳头，「绝对会帮忙，因为我比人类有情有义，绝对不会背叛喔！」
    「不会背叛吗……」
    希洛祈再度疲惫地笑；下一秒，笑容如夕阳沉落，他背向那活泼的男孩，不再多言。
    今天的剧本时限到了。
    ※※※※※※
    每一天都有结束的时刻。
    剧本也不例外，它在人们的手中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然后迈向一个段落的句号。
    青离开了玄幻剧本世界，但无论是公会内的暗角还是公会外的小巷，都没有发现希洛祈的背影。
    他暗叹可惜，同时又担心：那人非常寂寞，好像随时会自杀，要是能够帮忙就好──
    思绪的齿轮倏地停止转动。
    几分鐘前，他毫无防备地答应希洛祈会帮忙，绝对不会背叛，皆因他有情有义；希洛祈也含笑重复「不会背叛」四字。
    他们的对话完全是跟着气氛走，但现在回想，不免觉得这个约定太轻率了。
    希洛祈表面纯良，可内里呢，他自行跑进《处男血》这种高h剧本，用诱攻的俘虏技能将别的玩家上了，事后还一副没有大不了的脸，怎么可能「纯良」？用脚趾都猜到，希洛祈是高h剧本的常客。
    跟这样的人做了约定。
    万一……
    万一希洛祈突然表示鸡鸡很痒，想插插他的屁股止痒该怎么办？
    ──绝对会帮忙！不会背叛！有情有义！
    「啊！为什么我会说那种话……」青苦恼地双手抱头，几乎要跪在广场上仰天痛哭了。
    但不消一秒，他想通了：拒绝被插是100%无情无义，不过，让希洛祈的后面舒舒服服，享受地放声呻吟，就是200%的有情有义了！
    他轻快的回家了。
    由于秦天遥订下「不准往外乱跑」的禁令，青玩完剧本后也不敢多逛，一边看着时间一边往浮空岛中央的区间之梯跑，没有体力回復药，没有回归爱巢球，他可谓攀山涉水才返回湖心小屋。浑身湿漉漉的沾满了湖水，是他着陆时不小心整条腿插入湖水所致。
    拧乾裤脚后，他从屋外窗户偷看，秦天遥已经上线了。
    青双手叠在圆得像球的门柄上，深深呼吸，再「轰啪！」一声把门推到最尽。
    「遥遥遥，我回来啦！你有没有想我？」
    秦天遥坐在弯弯的靠背椅，左脚踩着椅子，头枕着膝盖，一副懒散颓废的模样；原本掛墙的那块羊皮追踪地图则拿了下来，安稳地躺在他的手臂上。
    他斜瞄青一眼，眉毛不动，鼻尖不动，黑如夜空的绚丽双瞳里，星儿安静地流转了一圈。
    「你刚才去哪里？」
    秦天遥一开口，犹如萨克斯风演奏的美妙音律在空气间滑过，让青为之一震，陶醉得心跳加速。
    可以的话，真想扑上去含含那可爱的喉核，再脱光衣服，把他的每句求饶都听得清清楚楚……
    「遥，你的声音真好听！」
    「……你在转移话题？说，你刚才去哪里？」
    青眨眨眼，马上运用偽受的本能装无辜：「在外面随便逛逛而已啊！」
    「你刚才不是去玩高h剧本吗？」
    被识破了？哪里出错了？他明明千叮万嘱要公会里美丽的姐姐们千万别将他来玩高h剧本的事告诉任何人！被背叛了？不是约好了吗？
    青的内心暗浪一波接一波，表情却越发无辜，连头顶的犬耳都没精打采地塌下来，陪他演戏。
    「遥，你太过份了！我有乖乖听你的话！你从哪里听到我玩高h的流言啦？还我清白！」
    秦天遥一副看穿一切似的淡薄神情：「我不是听回来的，我是嗅出来的。」
    「嗅？」青垂头，他在剧本里那套中国长衫不在身上，现在穿的是运动服，「你胡说，我哪里有高h味道？」
    「青，你不是玩家。」
    「嗯嗯，我是ai，那又怎样？ai就一定会玩高h剧本吗？你这是种族歧视！」
    「ai在剧本里受伤，伤口会延伸到场外世界。」
    「那又怎样？我没有受伤──」
    狡辩戛然而止。青匆忙脱掉裤子与内裤，抬起自己的小弟弟看，精液早就乾了；他用最大的努力弯腰嗅嗅，似乎，小弟弟还残留了那位大块头小受的菊花独有的花香，香得让他全身痒痒的，差点又要竖起来。
    青惊讶地注视他的旅行者，声音里蕴藏着一丝崇拜：「遥……你的鼻子好厉害！我根本嗅不出来！」
    秦天遥将羊皮地图掛回墙上，绕手道：「我刚刚全是胡说，我什么都没嗅到，我没有黑色小狗那样灵敏的鼻子。」
    「咦？你骗我？」
    「对。」
    「可是……不对啊！昨天你没说我玩高h剧本，前天也没有，你一直都没有说，怎么今天才说？」
    「第一层的『邪艳公会』，今天有新剧本推出，叫《处男血》。你出门与回来的时间完全吻合。」
    「不会吧！遥大魔王，你把全部公会的高h剧本资料全背下来吗？还是……其实你也有玩《处男血》？」
    秦天遥未有正面回答，反问：「你记得，不听我的话该有什么惩罚吧？」
    自动奉上小菊花。
    这是他们早在两年前订下的不公平规则。当年青为了逃避秦天遥的高压h政策，迫不得已提出规则：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尊重，没得到他的同意，秦天遥绝不可以乱碰他的小洞洞。
    秦天遥认为这很好，不久后追加惩罚协议──若然犯下不听话、四处惹事、把男人带回家等大小罪行，就别想保住小洞洞了。
    青的屁股打了个哆嗦，管不着秦天遥那玩味鬼畜的笑，逃也似地穿回飞行靴，高速逃离湖心屋。
    秦天遥留在原地，掛在嘴边的笑意随着青的离开而消散。他再度昂头，木色的墙壁上，追踪地图的红点慢慢移动，却永远没有安身之所，终日在地图各方流连。
    从早到晚，日日夜夜，彷彿永无休止。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 16. 希洛祈的新情人

    《xonline》（version3.4）
    16.希洛祈的新情人
    青醒来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他察觉《xonline》改变了不少，其中有一件事让他相当在意。
    从前，青欠了太多小受的菊花债，逃回家后总会被邪恶的大魔王五花大绑，被迫直视那张咬牙切齿的笑脸；青的一双小狗眼充满泪水，犬耳朵紧贴头部，可怜得很。
    「青，你到底又惹了多少个男人？」
    秦天遥大魔王有如冰窖魔石的嗓音震遍全屋。
    「说。你插了别人多少次，我就插你多少次。」
    青的攻值比秦天遥高，高达193，受值也稍高，有36。换言之，无论当攻当受，他总能比秦天遥获得更多快感。
    但只有36点受值，被插的时候很痛啊！快感？他认为插人的时候才有快感，被插的那丁点儿酥麻感跟吞白饭没两样。
    有时候被大魔王强行压着脱精光，无法反抗的青就忍不住想：如果是攻值受值都在100或以上的男人，肯定爽毙了。当攻舒服，当受也舒服，什么都不用怕，这才是《xonline》里的最强之人。
    他总会幻想自己的隐藏属性是攻受皆可，然后，然后……屁股就痛哭了。
    回到当下，他甦醒过来的这段时间，屁股只痛了两次。许多时候，秦天遥会抱抱他，玩玩他的耳朵；当两人的双眼紧密对望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魔王却会脸带忧愁别向地板，彷彿做了亏心事。
    然后，双手放开，什么劲儿都没了。
    青用屁股想都晓得有内情。
    趁着《处男血》第二天还没开始，青一把抓住秦天遥，认真地问：「遥遥遥，你是不是有其他男人？新情人？」
    秦天遥霎时大失方寸，提高嗓门问：「……我有其他男人？你从哪儿听来的？」
    「是我用智慧参透出来的。」青坐在宽阔的大床上，逕自分析，「以前你对我的性需求很庞大，现在可谓今非昔比！所以呢，遥，你在外面一定有许多男人，你把欲望全都发洩到他们身上了，对不对？」
    「……不对！」
    「咦？我不信！」
    「你忘记这个手鐲吧？明明是你要我戴的。」
    「喔！你现在还戴着！」
    青如同侍奉高贵的王子殿下，半跪在地，以双手提起秦天遥的左手手腕。这简单得土气的银色圆环，唯一的特点是内圈刻上了「青」此字──
    这是当年他送给秦天遥的「情殤之鐲」。
    猛力摇晃这手鐲，丝毫没有脱落的癥状，看来秦天遥所言非虚。
    这手鐲只有秦天遥可以脱下来。
    脱不下来，意味着秦天遥不会对青以外的男人產生性趣。
    青伸了个懒腰，软绵绵地倒在秦天遥的大腿上：「原来你没有其他男人啊！好失望！」
    秦天遥眉头上抖：「……失望？」
    青勾出恍惚的傻笑：「如果你有别的男人，这里肯定很热闹！你消化不了这么多小受，我可以帮你减减压，分担一些小受的屁股，让大家都健健康康，幸幸福福！」
    「……你想接受惩罚吧？」
    青快速地从秦天遥的大腿上弹起来，正色辩解：「开玩笑！你怎么可能会爱上其他男人？你爱的只有我一个！」
    听罢，秦天遥眉心轻扭，显得很伤神，摆明是有地下情人却不想被发现。
    这下青高兴极了，他希望秦天遥的所有男人都搬到这儿住，最好大家平常不穿内裤，露露屁股的……正是这么想，秦天遥的话题突然大转向：
    「你的剧本差不多开始了吧？」
    「啊！」青当即奔跑到门口，一隻脚已跨过门槛，又回头问，「你准我玩剧本？」
    「嗯，你在第三层一个月了，总不可能一辈子在这儿发呆吧。但是……」
    秦天遥顿了一顿，望向墙上的追踪地图。
    「有红点的地方你儘量不要去。去了，也儘量不要跟人接触。」
    「为什么？红点那儿住了你的地下情人吗？」青气冲冲地鼓起腮子，整把声线载满了浓烈的嫉妒，「你不准私吞其他男人！我也要插他们的小洞洞！」
    秦天遥还有什么好说？他的怒火慢慢沉淀下来，化作紫火；青连忙奔出湖心屋，催促飞行靴啟动最大马力，向外衝刺。
    他的目的地，与追踪地图上的红点完全吻合。
    ※※※※※※
    今日阳光普照。在这迷宫一样的岳灵山，没有所谓的道路、小径，土地上稍暗的印痕皆是前人遗留的足跡。
    峭壁上那片犹如神作的彩虹花庭，中心的紫花显得特别杂乱无章，有几朵更是残了。那是昨天希洛祈跟一名傲气青年作爱的地方。
    那么，希洛祈在哪里？
    青搔着耳背，从左方慢慢望向右方，小蛮腰扭，头也跟着扭，直至视野转到后方。
    希洛祈站在他的正后方，手里拿着一柄闪闪发亮的匕首。
    刀尖向着他的脖子。
    青表面上淡若自如，实情内心已经崩溃：这个看起来很傻很呆很可爱的少年拿着刀子对准他？
    全身上下大幅提高警戒，准备随时开战。偽受技能的冷却时间早已结束，他自信必能化险为夷。
    不过，希洛祈似乎毫无恶意，他慢悠悠把匕首收回长衫袖子里，彷彿刚才只是一个厨子拿出菜刀来清洗那般理所当然。
    他向青展露出翠草般温和宜人的微笑：「那个，我有新的追求对象了。」
    青快速扫视现场每个角落，确定希洛祈的谈话对象只有他一个。
    换言之……希洛祈的追求目标……
    青以有点发颤的手指点向自己：「你要追求我？追求不了就用刀杀我，对吗？」
    「咦？」希洛祈一愣，然后扭过脸来，口气十分冷淡：「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青暗地松了口气。他可不会忘记昨天希洛祈展露过的俘虏技能，对玩家也能產生作用，相信希洛祈的等级起码有lv5。
    对方是诱攻，他是偽受，属性似乎有点相冲。技能会否打了折扣呢？
    既然没兴趣，正好。
    「那你对谁有兴趣？你新的追求对象是谁？」
    希洛祈陷入了回忆：「刚刚进剧本前，我遇到一个人……」
    「那就是你的新对象吗？你对他一见钟情？」
    「我以前便认识他。他是我……第一个……做爱的对象。」
    「第一个啊……」
    青根本不记得当初插的第一个屁股是属于小东的还是小西的。那是神首次测试性爱系统，作为首席参与者的青这个插了一半，又用手指和舌头玩另一个，接着又有其他人嚷着问「被插真的那么舒服？」，然后扑到他身上……
    完全没有纯情概念的青好奇地问：「他的屁股舒服吗？」
    希洛祈剎那间红了脸，那单纯的姿态，完全联想不到他曾经像个帝王一样躺在花丛间，诱惑小受坐在他身上。
    「他……他很迷人，很有魅力。」
    很迷人、很有魅力的屁股。青理解地点头，大致明白希洛祈为何对那个第一次念念不忘了。
    「所以你要追求他啊！」
    「嗯。」
    「那旧情人呢？有新对象，就代表你有旧情人吧？」
    希洛祈的脸色黯淡了好一会儿，接着向晴空使劲甩甩头，把声音里的感情抹走：「他不是旧情人。」
    「他？谁呀？」
    「我讨厌他。」
    「为什么讨厌？他拒绝你啊？」
    希洛祈厉色扫向青，霎时间，那股杀气竟让两旁的枝叶为之一震。
    「他不但拒绝我，而且……」希洛祈的手摸向后脑，深入头发之内，手指很习惯似地摸索着嵌在脑内的物体，「他讨厌我。利用过我，然后不再出现在我眼前。」
    青搔搔犬耳朵：「他消失了？会不会是被坏人禁錮啊？许多虐剧本都有这种情节喔。」
    「不……我报了许多剧本，有几次，我明明跟他报了相同的剧本，我明明可以见到他，但是……在我找到他之前，他就退出剧本，让我永远见不到他。」
    希洛祈咬着下唇，挤出苦笑：
    「我知道。他故意避开我。没关係，我也不想看到他，我绝对不会再找他。所以，我要追求新的对象。」
    ──可是你分明仍死心塌地爱着旧的那个人吧！
    青差点儿吼出来，这希洛祈表面上在讲新情人，实情是忘不了旧情人！糟糕的是，希洛祈当局者迷，连自己的真心都搞不懂。
    算啦算啦！青无奈地点点头，或许一年后，希洛祈会忘记旧情人，将新情人视为宝贝呢？谁也无法断言对与错，谁也无法预知将来。
    「嗯，希望你的新情人会比旧情人更爱你，更懂得珍惜你啦。」
    「谢谢。」
    希洛祈目光流转，抱持书生彬彬有礼的态度问：「那个，待会儿离开剧本后，你可以来旁边看我告白吗？」
    犬耳男孩瞪圆了大眼睛，指向自己：「我？为什么？」
    「你是特别的。如果看见你，我会更有干劲告白，绝不退缩。」
    「为什么我是特别的？」
    「因为你真的很特别。」
    「喔……」
    状况外的青摸摸犬耳朵，总觉得有些危险。不过在场外世界安全区旁观告白场面，不可能会危险吧。
    希洛祈沉默地盯着他可爱的犬耳朵，直至崖下突然冒出争斗声，两人才分道扬镖。书生去了回避，走江湖的那位则抄小路回到峭壁之下，继续在剧本里捕获美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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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17. 希洛祈的新情人．续

    《xonline》（version3.4）
    17.希洛祈的新情人.续
    青深深挺进男人的体内，同时採集处男血。撇除跟希洛祈聊天的短短十分鐘，他在剧本里剩下的时间，不是跟男人h就是寻找可以h的男人，短短一天已达到收集百滴处男血的通关要求。
    用处男血啟动岳灵山的法阵便能通关，通关后会结束剧本，与各位男性享受肉体之乐的美好时光也会结束──这自然非青所愿。
    通关事件，在剧本最后一天完成才是正路。
    当他欢愉地跟第十个npc做爱后，今天的剧本时间也结束了，「叮」的系统音引领他回去场外世界。他像猫儿般往后伸展双手，把嘴唇舔了一圈，总觉得不够「饱」。
    他环顾四週，发现公会竟然连半个腐女都没有，反常得很。
    街道那边也没有嘈音，反之，只有一个男子的话语清晰地传播四散：「我希望你能听我说，那个、我……这一整个早上都想着你。」
    是希洛祈！
    对了，是传说中的告白！
    青鑽出公会，来到这个竖立着高h公会、春药档子、变态审犯刑具的灰色小街上。在稀疏的观眾圈中间，希洛祈正在跟一名金发少年对话。
    金发少年看上去像小痞子，明明比希洛祈略矮，眼眉却挑得比希洛祈的头顶还高。他手中拿着一盒饼乾条，嘴里咬啊咬的，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内。该说是女王好呢，还是冷傲好呢？
    青悄声往前挤，马上看到希洛祈红着脸，双手在裤子上乱抓，口吃着告白：
    「那个、向日葵……可以请你做我的情人吗？」
    名为向日葵的少年狠狠地咬断了嘴角的香葱饼乾条，用力咀嚼。
    别说是旁观者清的青，连生性迟钝的希洛祈也看得出不对劲：「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係，可以拒绝……我不会……」
    「我怎敢拒绝呢？大王你是坐在最高峰的人，想要谁就要谁。反抗你？我直接自杀比较痛快。」
    「不，如果不喜欢，你可以拒绝。」
    「你希望我拒绝？噗……」
    向日葵朗声哈哈大笑数声，美目低垂，他一边摸着肚子笑，一边挑出新的香葱条塞入嘴角。
    希洛祈尷尬地搔搔头，说话越发结巴：「嗯……那个……你笑什么？」
    「我当然在笑你！」少年爽快地走进观眾堆，亮丽的金发瞬间藏于人群身影间，显得有些朦胧，「我做你的情人？我为什么要做你的情人？希洛祈，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种话？」
    「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真是笑话。你根本不爱我吧？」
    「我……」希洛祈迟疑片刻，下一句出口时，声量已低得几近呢喃，「我……爱你。」
    「只不过是跟我做过一次剧本，你已经深深爱上我，无法自拔吗？你的爱真肤浅。」
    希洛祈顿时无语，认真思考对方的这番话，审视自己的真心……跟向日葵在剧本内外的疯狂欢爱，确实令他砰然心跳；但这算得上是爱？若然不是，他还能找谁来成就他的爱情？
    向日葵冷漠一笑，冷漠地道出真实：「希洛祈，你爱的人是清遥，全游戏的人都知道啊。」
    青绕手旁观，心想：糟糕，完了，那个清遥肯定是希洛祈那位旧情人，新对象非常介意这件事，这场告白註定失败啦。
    但更糟糕的还在后头。
    也许是某个名字刺激到他，也许是某个人刺激到他，也许是某段回忆刺激到他……希洛祈的视线轻轻扫过身在现场的青，海蓝色眼底闪过一股迫人的恨意，浓得化不开。
    「不。我曾经以为我喜欢清遥，但那不是真正的感情，其实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
    「你当然有。你之所以要求我当你的情人，目的是利用我，让你忘记清遥，不是吗？大王啊，你的架势真够大，自己失恋了，怒火中烧，竟然想找其他人来替你浇水扑火！」
    「不是。清遥是我最憎恨的人，我不可能喜欢他，更不会为了忘记他而利用任何人，他不值。」
    在场的人全都碌大眼睛，其中几个更讶异得扯动声带，几句「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开玩笑？」「又放屁啦……」「去死！你根本是为了泡我们的向日葵会长就讲大话！那阵子明明还──」同时响起，接着是观眾们齐齐闭嘴。
    向日葵将金发轻轻拨向后脑，似笑非笑。
    青咬了咬下唇，又想：这正是难忘旧爱，因爱成恨嘛！这下子好了，不只你所追求的新对象，全世界都知道你到今时今日，整颗心仍放在那位清遥身上！再辩解也没用！
    可是，既然这么喜欢，喜欢到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清遥，为何不大大方方地追求？
    青正在疑惑之际，希洛祈再度发言，神情坚定：「也许我还未爱上你，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懂得爱情。不过在我下决心找人来爱之后，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你──」
    向日葵流星大步走回希洛祈前方，高举右掌搧过去。
    「啪」的一声异常响亮，街头巷尾都能听得见。
    「希洛祈，看到你这副蠢样我真要反胃了。如果你有能力在清遥面前说你不爱他，我倒是会给你拍拍手，重新考虑一下你的要求。」
    金发少年冷酷地呵了呵微红的手掌，然后挥一挥衣袖，身影轻盈地遁入人群中，消去踪跡。希洛祈没有追上去，双脚紧贴在原地，看着向日葵刚才所停留的位置，海蓝色的目光并不带半丝痴缠。
    「我会让你喜欢我，我也会喜欢上你……」
    他扫望围观的眾人，大家像平民遇上邪恶国王那样，纷纷装作什么都看不见般匆匆离开现场，买道具的去买道具，玩剧本的去玩剧本，只有腐女还保持着自己的步伐，两两双双地散去，但嘴巴是缝好的。
    青惦量着，希洛祈似乎大有来头，但这名气绝不是好的。他是什么人？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号角色？
    青的黑色双目望过去，映入眼底的，是希洛祈眼里那片无穷尽的海蓝，潜藏在海底的一切心思太过混浊，任谁都无法看得分明。
    不过，当希洛祈漠然回头，与青的视线一擦而过，眸中闪过的分明是海蓝色的忧鬱，海底埋藏着的是一颗受伤的脆弱心灵，错不了。
    青的心脏如小鹿跃跳，全身涌现触电似的激流，他突然有种疯狂的、绝对错误的、却又无法阻止的预感──
    他爱上希洛祈了！
    这么一个天真单纯、可爱固执、身陷在海蓝色迷茫当中的专情男子……
    当希洛祈礼貌地向他一笑，孤独地从灰色街道离去，青只能怀着粉红色泡泡的心，痴痴地望着希洛祈的背影。
    「啊……希洛祈……我的希洛祈小受……」
    青的言语仅止于此，更多的澎湃在胸腔回荡。他闭上眼，心諳：这就是爱情吗？原来自己真的能够拥有这种曼妙的情感啊，原来爱情，就是多看一眼就会產生射精的快感，太美好了！
    可是，也太悲伤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希洛祈是个极度痴情专一的人，一旦选定了命中註定之人，绝不更改。哪怕希洛祈口口声声说自己讨厌那位旧情人，爱了就是爱了，无法反悔！无论希洛祈对向日葵讲多少次「我爱你」，假的就是假的，向日葵只是替身！啊，多么的深情，多么的悲哀！青几乎要啕哭了，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希洛祈都不可能接受他浓烈的爱啊！
    哪怕他的真心打动了希洛祈，让希洛祈愿意傻傻地笑着跟他远走高飞，可是……
    大魔王遥该怎么办？
    他爱上了希洛祈，但也无法捨弃那个爱着他的、一直守护着他的、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的秦天遥，那个可爱又可恨的大魔王！
    一边是他所爱的男人，另一边是深爱着他的男人，到底该如何取捨？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凄切的悲恋啊！全能的神为何要如此捉弄人？不！青还是相信，他和希洛祈、秦天遥都会有好结局的……
    剎那间，一个令人兴奋的名词在脑里闪过，为他带来一线希望。
    他想也不想，直接衝到区间之梯，从第一层爬上第二层，又从第二层跑上第三层，以火箭的速度回归湖心小屋。他喘气声之急，将一向淡定的秦天遥引出来，瞠目结舌地问：「……青，怎么了？你被反攻吗？」
    犬耳男孩子铁青了脸，劈头便问：「遥遥遥，你喜欢3p吗？」
    「还好吧，一口气凌辱两个小受，感觉不坏喔。」秦天遥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后，谨慎地追加一句，「你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青理所当然地说谎：「我不是指那种仅维系在性爱关係上的3p，是爱情上的3p！是这样的，我在剧本里遇上3p难题──一个是我爱的男人，一个是爱我的男人，我该怎么选择呢？我想最好的解决办法是3p，让三个人都高兴！」
    「这算是什么解决办法了？」
    「咦？为什么？你刚刚不也很赞同……」
    「那只针对床上关係，真正的感情才不容你这样乱来。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愿意将他的一半送给别人吗？你愿意他只把你当成『其中一个恋爱对象』，而非『唯一的存在』吗？」
    「啊……」
    青理解地点头。自己有大小老婆固然开心，但他的大鸡鸡只有一根。小受们为了获得他的宠爱，不断勾心斗角……他不希望他宝贝的遥大魔王或新情人希洛祈会为了夫君而互相仇恨啊！
    原来3p是不可行的。该怎么办？
    一个是他爱的男人，一个是深爱着他的男人！
    青无力地返回自己的床上，以恋爱中的男孩子的方式连绵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我到底该怎么办？」
    作为搭挡兼情人的秦天遥并未多加理会，完全把青当成太久没玩剧本，一玩就发疯──青的脑袋一直以来都不大正常。
    他朝那笨蛋孩子温柔一笑，继而目光飘荡，又荡回去羊皮地图上的红点，一时间竟有几分痴痴。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 18. 住在心房的蚂蚁

    《xonline》（version3.4）
    18.住在心房的蚂蚁
    青中毒了。
    他中了一种名为「爱情」的毒。
    虽然那是爱情还是一时鬼迷心窍无人得知，哪怕是《xonline》的神也会为之纳闷，但青已经认定希洛祈是他的第一爱人了。曾经为了他而要死要活，失魂落魄的秦天遥，则可悲地沦落为青的第二号爱人，跌至「小老婆」之位。
    青一整晚都心神不寧，一想到希洛祈那张寂寞得想让人好好疼爱的脸，下身便叫嚣了。第二天下午，他终于向现任元配秦天遥坦白：
    「遥大魔王……」
    「嗯？」
    「我爱上了别人！」
    「喔，恭喜你呢。」
    「咦咦咦？你怎么没有反应？我可能会休了你耶！」
    秦天遥放下手里的《人工智能的展望》，露出万分鄙夷的表情：「我第一次吻你的时候，你说你最爱我。」
    「啊！好像有这回事……」
    「你每次玩剧本都会看男人，一回来就嚷着说那个男人有多好，你爱上他了。」
    「啊啊……我记得了，大魔王！你还好意思说！」青鼓着腮子拍桌站起，开始扳起手指细数陈年旧帐：「我喜欢小高山，你就姦了他；我喜欢龙哥，你就姦了他；我喜欢银，你就姦了他；我喜欢风云歌，你就姦了他……我喜欢的人你全都姦了，让他们不敢再投奔我的怀抱！大魔王！你这个残暴不仁的大魔王！」
    作为全游戏攻值最高的青，会称呼秦天遥为大魔王绝对不是无中生有，恶意詆毁人格。撇除他总是被秦天遥压在身下这第一因素，另一个重要因素正是秦天遥的行事作风。
    秦天遥爱青。
    青爱h。
    对青而言，h等同于他的第二生命，没有h的人生便是迎临终末之歌的枯树，毫无价值。不过，跟秦天遥h是不可能满足的：首先，秦天遥只肯当攻，青不甘当受。其次，即使秦天遥哪天真的变成小受了，以他一人之躯也无法承受青与生俱来的强大性慾。再者，青喜欢挑战，追求新鲜感，他不会将自己捆绑在一个人身上。
    秦天遥本来是个品性驯良的淡漠少年，在最爱的青的恶性影响下开始暴走，在某段时间对青上过的男人都深怀怨恨，不惜购入各种鬼畜道具狠狠教训他们。过了一段时间，也许是习惯了，秦天遥总算对青的行为释怀──可不幸的是，「跟陌生人h也没有大不了」这种价值观也植入脑中。
    反正是游戏罢了。
    反正，把对方脱个精光，拿着手术刀在各个部位研究……《xonline》胜在违反网路法，除了性器，其他人体器官也忠实地全数呈现，秦天遥每次玩弄完一个男人可以增加人体知识，从而使他更接近当大医生的父亲──
    青相信那位大医生父亲跟秦天遥一样，是变态魔王。
    间话莫提，如今大魔王正一脸无聊地托着两颊，以平板的腔调说：「好了，别提那些史前的男人。今回你爱上谁？」
    青在胸口打了个大交叉：「我才不告诉你！我不会将爱人出卖给你的！」
    青凶狠地吐舌，不过从他人眼中就是可爱的黑色小狗在吐舌，惹得秦天遥开怀一笑。看见这笑容，青更觉怒火中烧，高高地「哼」一声便跨出门槛，从这广阔的巨湖中心飞走了。
    秦天遥转身，再一次望向那幅掛墙的追踪地图。红点正停留在剧本中心内，伸出手指，轻轻横扫，便知那人现正身处剧本之中。
    那是秦天遥不久前做过的剧本。如今，那人像是不甘落后于他，跟着做了。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那人好像不会休息，日日夜夜去玩那些从前绝对不敢碰的高h剧本，偶尔还会在第三层到处徘徊，不断在搜寻着谁。
    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认为他在寻找爱人。
    事实亦离此不远。
    「爱上别人吗……」
    秦天遥想起早上外出时听到的传闻，关于那人荒唐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公开对向日葵告白。
    那人终于拋下早该了结的感情，开始新的情路……
    也许是自身的不成熟吧？秦天遥并没有因此而解脱。
    一想像到那个直率得过份的男生向其他人告白的认真模样，他的心反而五味交杂，一点也不好受。
    不好受又如何？
    谁叫他的能力只足够爱一个人。
    ※※※※※※
    《处男血》继续进行，转眼间快到剧本最后一日。一心渴望着要跟希洛祈相见的青却找不到希洛祈，只能一边强上其他玩家大叫爽快，一边可怜兮兮地哀叹。
    ＜《处男血》点数事件：让敌对的青衫派一败涂地，被江湖所唾弃已完成。＞
    ＜《处男血》点数事件：亲手获取一滴12岁幼男的处男血已完成。＞
    所有的点数事件都完成了，接下来完成通关事件，青便可以获得丰盛的奖励。但是他捨不得离开，他选择在山下徘徊，只求跟希洛祈再续前缘。
    花了大半个小时，无论是挑着木头赶路的樵夫还是跟被他强上了的小受都提供不了消息。青怀疑，饰演神秘书生的希洛祈，该不会到现在依然「寻不出下山之路」吧？
    青穿着飞行靴跃上山，还真的发现了希洛祈。
    位于高处的山洞外围，狭小的平地，三面皆无路可走，那是必然会被人忽略的一角。希洛祈抱着膝，全身一动不动，凝望天空。
    场外世界还掛着太阳，但换到这个古代剧本里，天空便归于夜之神所有。它犹如大海未知的深处，漆黑无际，彷彿隐藏了谁的秘密；一片片的云朵比纱还要薄，宛如鬼魅。
    未几，云去，几颗星儿无声登上了这个夜色舞台。人眨眼，星闪烁，星芒毫无突兀地镶嵌在与它截然相反的背景中，稀朦美丽，却让人觉得那是童话里的幻境，根本捉不住。
    青望向这样的夜空，像妖精般轻盈地将脚尖点到希洛祈旁边的空地上。
    「希洛祈！」
    希洛祈只瞄了他一眼，很刻意地转过身背向他，选择独自沉浸在暗色思潮当中。
    如果青把他当作朋友，此刻便会善解人意地坐在他身边，送予关怀；不过青才不会消极守候。
    他热情地黏在希洛祈身上，强行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今天的夜色很美，真是h的好时候呢！」
    开场白实在太过劲爆，希洛祈很赏面地跳了跳眉毛，将青定为交谈对象：「你想跟我h？」
    自从遇上充满诱惑力的希洛祈后，青减少使用无敌技能，儘量掳掠其他玩家的道具，养精蓄锐，准备随时跟希洛祈在任何地方对垒。如今适逢佳夜，在这僻静的山头又没有会来妨碍的人，正是好时机。
    心里想着决斗，身体也忠诚地遵从了欲望，双手叠到希洛祈的大腿上：「如果你希望……可以喔。」
    青特地採用纯情青涩小弟弟的腔调，最适合捕获正直单纯的攻。
    遗憾的是，希洛祈狠狠把他的手拨开，再次沉迷在头顶的那片星空世界，投入得痴醉。
    这个自称没有感情的男人，与其说是禁慾，倒不如说是丧失了慾望。那带点混浊的海蓝色眼瞳，流露着点点迷惘。
    青推了推他的肩，轻声问：「欸，你在想旧情人，那个叫清遥的人吧？」
    少年的脸上没有波澜，背脊却微微一颤。
    「清遥不是我的旧情人。」
    「他是你的谁？」
    「清遥是我讨厌的人。」
    「讨厌的人？你想起他的时候，心里会气鼓鼓，很饱的，是吗？」
    「不，是更差劲的……」希洛祈歪头，尝试摸索出合适的形容，「心脏好像被蚁咬，时时刻刻。」
    「蚁咬？」
    「蚂蚁住在心房里，不断地咬，却赶不走。」
    这是青从未听过的比喻，却很生动。一隻活生生的蚂蚁住在心窝，睡觉的时候还会一口一口折磨心脏。说痛并不很痛，但这份痛永远不会放过你。如果想把蚂蚁赶走，恐怕只能把整颗心脏挖出来。
    「那真的很讨厌。」青直率地表明想法，「既然你这么讨厌清遥，为什么还要想他？」
    希洛祈皱眉，半张脸沉进膝盖间，不发一言。
    「你应该忘记他。你这副模样，怪不得新情人不喜欢你！」
    希洛祈忽地冷笑，目中寒芒直刺向身旁的男孩：「如果有一个跟清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我眼前，我能忘吗？」
    青讶异地睁大眼睛：「见到跟清遥一样的男人就会想起清遥，不就表示你根本忘不了吗？」
    「看见长相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想起？你要我将记忆删走？」
    青摇摇头，那张跟清遥完全相同的脸更加迫近希洛祈。黑色的双眼没有清遥特有的神秘风采，但有如火炬的闪耀瞳辉，好似永不会熄灭：「你忘不掉你对清遥的感情，所以看见清遥的脸会痛，看见任何长得像清遥的人都会痛。如果你曾经跟清遥一起看星星，你肯定连星星都讨厌，连星星都足以令你承受被蚂蚁咬的痛。」
    希洛祈深深注视着青：「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忘记他？」
    「咦？」这个问题太困难了，青道听涂说地掰道：「嗯……我想，时间会冲淡一切吧！」
    「可是我好像坏了，好像被植入病毒，我每一秒都想起他，身体变得很奇怪……每一晚做的梦都是噩梦，每一晚都会梦见他。」
    青一愣：「ai也会做梦吗？」
    希洛祈一愣，继而苦笑：「大概……因为我坏了。」
    「不是！你没有坏！我觉得你很像人类……」青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羡慕，又带着几分焦虑：「可是连睡觉都不得安寧，你的失恋症状未免太严重了。」
    青对于新型ai刚在《xonline》推广的情况颇有印象。新型ai被植入对主人天生的、唯一的爱情。能够得到主人宠爱的ai固然生活得幸福美满，可不被重视的ai便是另一回事。
    好点儿的，就被主人丢在家里，遭受冷落；运气不好的话，便会被丢出爱巢，任其自生自灭──但也不算是自生自灭。基于垃圾场机制，没有主人的流浪ai会在三天后被系统回收、毁灭。
    「能够死，很开心。可以忘记主人。」
    青不会忘记，曾经一个个新生的ai目无表情地走入垃圾场，他们极短暂的一生里从未体验过被爱的滋味。
    更惨的，是被主人视作废物般卖出去当性奴。
    青全身鸡皮疙瘩。回过神来，山上树影摇晃，阵阵寒意袭至，属于夜晚的冷风到访了。青抓紧飘忽的衣袖，身旁的男子棕发荡漾，蓝宝石的眼仍然望着他，好似想听他多说几句话。
    男孩不禁担心，这个自称没有感情的人，犹如踩入泥沼中无法翻身的男子，会在某一天走进垃圾场吗？
    青情急生智，说：「如果你真的忘不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那就追求他吧！」
    「什么？」
    「追求他！你去追求那个叫清遥的人！」
    希洛祈万万想不到自己的最大敌人之一会说出这番话，耳朵顿时被炸开了，脑里轰隆作响，白光片片。
    「追求？」
    「嗯！既然喜欢，就去追求人家啊！」
    「我、我讨厌他──」
    青激动得向地面「呸」出口水：「对啦对啦，全世界就数你最讨厌他！」
    「对，我真的很讨厌──」
    「因爱成恨的傲娇大爷，你要清醒些！谁都知道你爱清遥，包括那个向日葵，他都知道你心里的蚂蚁是谁！你承认吧，你是每分每秒都想着清遥，才会每分每秒都觉得痛！」青搭上希洛祈的两肩，对着这呆头呆脑的人直吼，「我不知道你跟清遥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讨厌他……啊，他拒绝了你，背叛了你吧？」
    青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像自己正是希洛祈，想像自己爱上了一个叫清遥的男生，想像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没办法啊，谁叫你还爱着他？最好的报復办法就是让他爱上你，比你爱他还要加倍的爱！让他为自己当初背叛你而后悔吧！你应该做的，是让他这一辈子，再也背叛不了你！」
    这一番话，是冬天刚过，初春的第一场雨。
    并非温柔细语的安慰，亦非严厉冷酷的教训，是希洛祈从未想像过的疯狂「报復」。
    希洛祈觉得头脑越来越涨：「但是……他不爱我。」
    「所以就要努力让他爱上你！」
    「我努力过，我跟他告白过，约会过，但他……不爱我。」
    「你告白了多少次？约会了多少次？再试百遍，我就不信他还不爱你！」
    「不，不可能……他有喜欢的人。」
    「喔！那个清遥为了喜欢的人才背叛你，对吗？」青自信得从鼻孔里喷气，「那更简单！他敢为了喜欢的人而背叛你，就代表他愿意为了更更更喜欢的人而背叛喜欢的人！你的目标，就是当那个他更更更喜欢的人！如果他对那个人的喜欢是100%，你就要狂刷他对你的好感度，让他对你的喜欢高达200%！」
    希洛祈被唬得有些哭笑不得，态度软化：「不。以我对他的认识，不可能。」
    「你这样还算是攻吗？身为一个小攻，即使小受喜欢的是别人，你都不能放弃！」
    「咦……他是受吗？」
    「他不是小受喔？那么你就当个痴心小受，死也要把那个清遥小攻缠回家！」
    「有用吗……」
    「未试过怎知道没有用？啊，时下流行虐心虐身加高h，你就用身体好好教训清遥，用你的鸡鸡，配合你优秀的俘虏技能，把他调教成为你的小奴吧！」
    「高h？调教？小奴？」
    「嗯嗯嗯，这很有效喔，首先疯狂虐待，然后施以温柔的爱的洗礼，这样清遥就会爱上你！」青挺胸解释，「这叫……叫……嗯、斯德哥哥症！我家大魔王很喜欢这套喔！」
    「他喜欢？」
    「嗯！他虽然很喜欢虐待可怜的小受，但如果小受乖乖让他玩，他会给小受一些甜头，这样小受会对他產生又爱又恨的微妙感情，无法忍心下手伤害他──」
    青忽然惊醒。
    原来是那个混蛋大魔王的阴谋！按常理，青应该对那个老是压他攻他的大魔王恨之入骨，偏偏，他至今仍跟秦天遥住在一起，而且甘之若飴！敢情是大魔王攻他的时候总会投来深情一瞥，送予缠绵之吻，结果他的脑壳坏掉啦，患上斯德哥哥症！
    青抹走额上的冷汗，他深深觉得……虐身实在太可怕了！虐啊虐，到了最后，居然连脑都丢了！
    青胡思乱想之际，希洛祈也停止了他无休止的自我反驳与质疑。抬首望天，眼中流露的已不是十分鐘前的寂寞与忧愁。
    灰云飘走，一抹流星划过，他站起来，手掌伸向了天空，跟随星星行走的轨跡一擦，彷似把遥远的星光揉进了手心，抓牢住，让它再也逃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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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祐祈（草图）

如题，祈祐南／南祐祈，大约半年前画的草图

 第三部：血系 19. 皇的战争

    《xonline》（version3.4）
    19.皇的战争
    《处男血》踏入结局，青经歷了復活以来第一次的剧本总结。他轻易地取尽剧本点数，几种攻属性再度上升，展现出《xonline》最强ai的实力。
    不过对于lv9的他而言，点数只是等间事，他所着眼的是lv10的王座。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升上lv10呢？过去他从未打听到lv10的线索。在沉睡的这一年内，有谁升上lv10吗……
    他关掉个人资料状态，走出公会，发现那个为情所困的少年仅比他早几步离开。青在巷尾，少年在巷头。
    看见爱人，青兴奋得想抓住他留下联络方法，正想叫唤，不料刺耳的刃风鑽入犬耳……那风声以直线急速迫近希洛祈！
    「小心！」
    青立即含住健种子奔跑，他和希洛祈的距离太远了。
    幸而对方听见他的提示，迅速反应过来，脑袋一侧，只见锐利的银光在希洛祈发前飞过，没有命中。
    青刚松了口气，又听闻刀风袭来，几块刀片直衝向狭小的巷子，连青都吓得护着头弯腰。风声止，他立即抬头，预想中的鲜血并未出现。希洛祈伸出双手，指缝间一共夹着四柄小刀。
    「哇……」
    神乎其技！
    青带着崇拜的目光慢慢接近，又闻后方飞刀颯颯作响，划破夏风；可眼珠溜个圈儿，希洛祈用不着任何人帮忙，手指再次截获向他扔来的武器。他的侧脸没有一丝惊慌，似乎很习惯这种情况。
    接下来不再是刀片。天空忽然结出紫色网状线条，轻飘飘地，如纱般覆盖而下。
    希洛祈把刀子丢出，紫网没有预想中那样破裂，反倒听见漏电般的滋滋作响。
    希洛祈立即逃回巷子里，但电网彷似拥有生命，像幽灵般轻飘飘地飞，在空中追赶猎物希洛祈。
    这是追踪液水作怪，让普通的电网附加追踪功能，能够搜寻十五米内的目标物并且自动攻击。青伸手抓住希洛祈，把他拖到剧本公会内部，也不管公会腐女们的同意便关门锁窗。电网碰壁了，只能牢牢地贴住公会外部，像八爪鱼一样。
    「追踪液水有时间限制，等一分鐘就安全了。可是……」
    青陷入静默。这里是《xonline》的内区，玩家交易的核心地带，是安全区。
    安全区不允许侵犯或攻击玩家及ai。一旦违规，轻则被系统警告，重则被判红牌，必须完成惩罚剧本。
    青绕起双手问：「希洛祈，你惹到谁吗？为什么会有人在安全区攻击你？」
    希洛祈没有答腔，反而转身面向坐在柜台前的两名女生，一脸抱歉地躬身：「……对不起，几分鐘后，我会马上离开，不会让你们的公会遭受破坏。」
    看起来较为强气的女生挥手说：「不用在意！但是呢，如果公会有任何损毁，我们会向你索偿。」
    「好。」
    「咦咦咦？你们在说什么啊？」
    《xonline》的土地和建筑都有神的庇护，玩家在郊区乱拋炸弹，两、三天后又能看见绿草如茵；内区的公会、酒吧、商店等的防御和恢復力更强，谁都不用担心，这也是青将希洛祈拉进公会建筑内的原因。
    青满腹疑问却无人搭理。希洛祈伏在墙角，拿出空间袋，以熟练的手法整理武器与道具。《xonline》里枪械数量颇少，但他有两把枪，一排排的子弹系在背心上，颇有西部枪手的感觉。
    枪手希洛祈？真帅！青剎那间展露出花痴脸，下身蠢蠢欲动的，但他很快清醒。
    他抹着口水问：「你要出去迎战？你不怕红牌？」
    「嗯。」
    「咦咦咦？」
    希洛祈吞下一颗黑种子，然后站在门前，耳朵贴上，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青的犬耳飘了飘，欲言又止。这时，一名戴眼镜的短发女生从柜檯后走到他身旁，羞涩地问：「你……不知道希洛祈是谁吗？请问你是不是很久没有上线？」
    「嗯！《xonline》的规则变了？怎么安全区也可以随便捣乱啦？太过份了！」
    「不是……嗯，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啊。」
    眼镜女打量着青的黑犬耳，若有所思；一会儿后，她使用密语传讯：「一个半月前，《xonline》的所有人应该都收到一则系统公告，你有收到吗？」
    青翻查自己的短讯箱，用密语答：「没有。可以发给我吗？」
    女生把讯息传过来后，青飞快地从头看到尾，每看一句，下巴就掉得越低。
    《xonline》的第一位lv10玩家出现囉！
    恭喜希洛祈成为全游戏第一位lv10的玩家！今后将开放lv10的隐藏规则，请各位玩家留意。
    一、lv10的称号为「皇」，他有权出入浮空岛的每一层。
    二、全游戏只有一个皇。
    三、皇可以无视安全区与危险区，在大街上强暴其他玩家不会被阻止，不会收到黄牌或红牌。（ps.情节严重的话，将会由管理员直接处理，以维持良好的游戏风气）
    四、所有人都可以无视安全区与危险区，对皇作出任何行动，不会收到黄牌或红牌。
    五、所有人都可以对皇提出决斗，此乃「皇帝战」。挑战者需要在限定的半小时内，让皇对他说出「我投降」三隻字。
    如果挑战者胜利，将会直接变成lv10，成为新一任的皇；战败的皇会被剥夺皇的称号，回復原来的等级。
    挑战者和皇可于制订战前协议，系统将根据皇帝战结果自动执行协议内容，包括缔结婚姻、掠夺男宠、佔领居所土地、获取剧本参与权限等。
    若战前未订立任何协议，胜者可于败者身上取得一件装备／道具。
    六、皇帝战必须在场外第一层进行，皇与挑战者均不能使用空间转移能力。
    七、每週只有三次皇帝战。
    八、以上规则将会视情况随时调整，确保游戏平衡。
    抵达lv10之后，你可以自由出入各层，突破各剧本、技能与装备的等级限制，还可以前往传说中的第四层──只属于皇的宫殿。《xonline》的玩家们，请勇敢地挑战皇吧！
    这则系统讯息登时让青大脑当机。
    希洛祈是lv10？怎么办到的？希洛祈是皇？如果他跟希洛祈相爱了，等级较高的希洛祈是攻吗，他要被压吗？不过，如果希洛祈是受，lv10皇受的滋味到底会如何呢？最顶级的受味吗……
    在大脑不断生產出无谓的空想之际，皇已经窜出门外。巷子变成了战场，密集的兵刃声之中夹杂了皇零落的枪声；不消片刻，战场推移，小巷回復它应有的僻静。
    这就是皇帝战？青忖思，今天是星期日，新一週的开始，人们都急不及待想挑战皇。
    随时会遭到袭击的人生？这真是太没趣了，青忽然失去了成为lv10的热情。
    跟公会的眼镜姐姐道别后，他躡手躡足地追上去，犬耳朵就像雷达，很快便侦测到皇与挑战者的去向。他跃到对面的巷子内，果然看见希洛祈蹲在杂物箱后。
    希洛祈拿出一个大袍子，罩在身上，他整个人消失了──那是隐形袍的效果，足以拦截追踪液水的追踪能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青错愕地望向空荡荡的巷子，挑战者未露面，现在连皇都消失了，彷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搞什么啦？」
    他走出小巷，未能发现隐形希洛祈。这种情况，跟做到一半的时候小受突然尖叫「好痛」，惨白着脸逃跑一样离奇。
    青愣在原地，心想：现在该怎么办呢？他的所爱希洛祈跑了，不知何时能够再见面！幽幽叹息后，向希洛祈发了朋友邀请，然后抬头。
    还是继续过他的活吧！虽然成为lv10的那团火被浇熄了，但他还有「用小鸡鸡插全世界的小洞洞」的至高梦想。他回復开朗的脸容，在剧本大街上乱逛，寻找新剧本。
    当他想看看「红色联盟」公会的新剧本《有你，便没有我》时，他的手突然被人从后牵起。
    莫非……是变态大叔想请他吃棒棒糖？
    青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他很久没品嚐过大叔的屁股了……青回头一看，映入眼底的却是熟识的银色圆环。
    稍微抬头，看见的是他更熟识的黑发魔王的脸。穿着如同丧服的全黑长袍，头上还顶着黑色软帽，把半张脸都藏在帽子下。
    「不是大叔啊……」
    「你说什么？」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青慌忙隐藏住巨大的失落感，走在秦天遥身边，小心翼翼观察他那绷紧的神情，「遥，你在找我吗？」
    对方的回应有些乾涩：「没事，只是想确认你在哪里而已。我们走吧。」
    「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家。」
    「不行，我还没报下次的剧本耶！」
    「你晚点再来。」
    「为什么？你好像很想马上带我离开这里？……啊！莫非你的地下情人就在附近？」青开心得眼珠子四处飘。
    「不是！」秦天遥压低帽缘，以不会引人注目的快步越过广场，「我忘记跟你讲，《xonline》的规则有些改动，我怕你会乱插一脚……」
    「你是指皇──希洛祈吗？」
    秦天遥的表情犹如被石头绊倒，无论是双脚还是舌头都有些僵硬了：「……嗯。你知道了？」
    「刚刚啊。希洛祈被袭击了，公会的女生把系统公告转发给我。哼哼，你真无情无义！居然不告诉我有个lv10的玩家！你把我蒙在鼓里！」
    「被蒙在鼓里不见得是坏事。」
    秦天遥从长袍里拿出羊毛地图，盯了几秒鐘，脚下忽然煞住，以90度转入小食街。再看了看地图，他才放回正常步速。
    他们停在一座汽水自动贩卖机旁边，秦天遥在空气中快速点了几下，打开了一张照片。相中人是个看上去呆头呆脑，无害又善良的棕发少年。
    「他就是希洛祈，lv10，比你的等级还高。你要是遇到他，不要接近他，会有危险。」
    「会有什么危险啦？」
    「他是个邪恶的坏人……」秦天遥顿住了言语，忽而笑着摇头，「刚才那句不算数。你……当他是总攻吧，会把你都攻掉的lv10总攻，千万不要跟他接触。」
    「总攻？」
    「嗯，披成羊皮的总攻。据我所知，他上个月玩了二十多个高h剧本，攻了超过五十人，在闇黑巷也混过几回。再过些日子，他的名声可能会比你当年更响吧。」
    「听上去……真的好厉害！」
    青点点头，如果连遥大魔王都作出这种评价，就意味着希洛祈的确不能惹，连秦天遥都得避忌三分。
    虽然不想被攻，但他对希洛祈的兴趣却越发强烈了。
    tobecontinued...

 亚沙（线稿）

如题，中后期的亚沙，前一两天画的

 第三部：血系 20. 平静生活下的暗涛

    《xonline》（version3.4）
    20.平静生活下的暗涛
    回家后，秦天遥解释皇与皇帝战，教他查询皇帝战的结果，不要按错键挑战皇，并讲述前几次皇帝战的情况，评点双方战略。
    秦天遥和青各坐在方桌的两边，桌上有一张纸，上面写了个「皇」字。
    秦天遥问：「假设我是lv10的皇，你是挑战者，你会採取什么战略？」
    「只要皇对着我讲一句『我投降』就算赢了？」
    「对。」
    青不假思索回答：「这样女王的『命令』就必胜了啊。」
    命令技能可以强迫对手作出女王要求的行动。时效虽短，但往往能在关键时候发挥重大作用。
    秦天遥点头，在纸上写了「女王」和「命令」两组词语：「对，命令技能在皇帝战里简直是金手指，所以我会装备抗女王属性的饰物。」
    「遥大魔王你本身根本没有女王属性，就算有饰物加持还是挡不住一个高等女王的命令啊！」
    「那就用守护符。」
    「有这么多钱还不如买更棒的装备啊！」
    守护符在能够完全抵抗单一技能，由于售价略高，有时间及次数限制，用完即弃，普遍被视为防御仇家专用的紧急道具。
    「就算没有守护符，『命令』技能并非无法破解，皇帝战的规则也存在各种漏洞。」
    「漏洞？……啊！」
    青稍经暗示，便理解秦天遥话中之意。
    命令技能很强势，但并非无敌，中招者能够寻找命令中的漏洞加以破解，而皇帝战的规则也相当耐人寻味。
    当女王对皇下达「说出『我投降』的命令」，皇的意志不受影响，他大可以对天空说「我投降」──由于挑战者的胜利条件是「皇向挑战者说投降」，挑战者不会因此胜利，皇不会因此落败。
    另一方面，命令并非绝对，无法办到的命令会自动无效化，例如在阳光普照的晴空之下下达「望向月亮」的命令。
    如果命令是「看着我说出投降」，但皇不知道挑战者在哪儿，命令便会无效化。
    秦天遥用双手蒙住自己的双眼：「我是个瞎子，怎么能面向挑战者说『我投降』呢？」
    越复杂的命令，漏洞越多，成功率越低；这是有经验的玩家都知道的事情。
    青想了想：「这样的话，先用帝王的震慑技能将皇的行动封印住，再用女王的命令技能迫他投降就可以啊。」
    秦天遥的笑眉弯得深了，讨论逐步趋向真实的状况：「两个人对付一个人，这叫什么呢？」
    「围殴。啊，对啊！规则里没有说不能围殴，派十个人去也没问题！」
    「也可以突袭，或者先把皇绑起来虐打一顿，等到他毫无还击之力时，再向他提出挑战。」
    「哇？这样……希洛祈不是很危险吗？他完全处于劣势耶！」
    「不一定喔。」秦天遥故作神秘一笑，然后在桌子中间开通资料频道。一看到那个「皇帝战战绩表」，青当场「哇」地叫了出来。他一边揣摩着，一边调了杯热巧克力来喝，总觉得有些荒谬。
    最初几场，皇以「逃逸」的方式不光荣胜利：他匿藏到暗处，默默等待皇帝战限定的半小时结束。
    或许经验多了，从挑战者身上抢了不少装备和道具，后来的战争里，他竟把挑战者折磨得精神颓靡。当中有些挑战者，更被希洛祈脱光衣服，当眾调戏；不甘受辱的挑战者只能下线逃亡。
    为什么会这样呢？青仔细研究每张实况照片，挑战者都是一大班人追击，希洛祈孤身作战……
    资讯看完了，巧克力喝到杯底了，青忍不住举手发问：「呜咕、遥遥遥，他为什么会赢？明明连逃跑都很困难吧？」
    秦天遥把资讯表关闭掉，悠然解释：「很简单。皇可以攻击任何人，任何人也可以攻击皇──但玩家攻击玩家违反游戏规则，会被罚红牌。」
    青猛地拍桌，激动地说：「啊啊啊，我懂了！只要希洛祈在人多的地方行走，挑战者根本不敢贸然下手！要不然，希洛祈随便抓住挑战者的伙伴做挡箭牌也行！」
    所以，今日突袭希洛祈的人选择在偏僻小巷里动手，当希洛祈逃进公会后便不敢闯门追击。相反，希洛祈却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可以慢条斯理地分析战况，整理装备……
    最后，秦天遥下了一个结论：
    「皇帝战的规则太多漏洞了，到底对皇有利还是对挑战者有利仍是未知数。不过，每週都要应付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希洛的游戏经验肯定提升了很多吧……」
    秦天遥说这句话时，语气带着莫名的亲切。但当时的青仍然思考着lv10的种种事情，并未发现秦天遥是用「希洛」这个暱称来称呼那位站在顶峰处的皇。
    待他发现秦天遥跟希洛祈的关係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
    《xonline》的玩家们无不谈论着「希洛祈爱上向日葵」这则热门新闻，无论在大街还是酒吧，只要聊上十分鐘，总会扯到这件事。
    抓住公告栏柱子的双马尾少女说：「姆姆姆！看来希小攻这次来真的，昨天是他第三次跟向日葵告白了！他还说自己接受了一个高人的指导：因为爱上了，所以绝不能放弃追求！他一定要把向日葵追上手！」
    靠在公告栏另一边的男子绕手叹气：「拜託，别净说这些无聊事了，你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我再不完成任务会被上司斩成一百块的！」
    马尾少女完全无视对方，眼神和语气都充满醉意：「呜呵呵……这么棒啊！试想想，要是葵小受骂：『我要把你斩成一百块！』多么的傲娇，多么的诱人呢！葵小受虽然是南祐祈后援会的会长，不过，这一切都是掩饰！表面上迷恋南小受，其实心里只有希小攻，所以对于希小攻的连环告白，他至今还没有明确否定过呢！」
    男子忍不住吐槽：「喂，向日葵成立南祐祈后援会时，希洛祈还未玩《xonline》吧。」
    青凑到公告栏正前方插嘴：「那又怎样？爱情没有先后！不拒绝希洛祈的告白，就意味着还有发展空间啊！」
    这一男一女看见这个黑发黑眼的可爱男孩时，怔忡了。
    女生抬起颤抖的手指：「你……你……清小受！」
    「我是攻，青小攻！」
    女生无视了週遭的声音，自顾自说：「天吶！在追求攻势最激烈的时刻，清小受冒出来了，他要夺回希小攻的心吗？」
    「我要他的心，更想得到他的身！」
    「姆姆姆……清小受认为希小攻背叛了自己，所以变身成鬼畜攻，企图虐待希小攻的身与心？圈子好乱！」
    青倒是被这神经质的腐女搞到脑袋混乱，试着向另一个男子打眼色询问，对方却低头往空气点击，自顾自操作系统中。
    青不明就里，决定前往另一个八卦聚集点──酒吧。
    《xonline》第一层总共有四间酒吧，各有特色：黑桃酒吧总会有刺激的交易或决斗，梅花酒吧相当适合调情与示爱，方块酒吧是伤心客的场地。至于最平民大眾化，人多嘴杂的，就是大门长开的红心酒吧。
    现在是下午，没有酒保或侍应上线，客人倒是很多，在吧台和酒桌间来来回回，自行拿吃的喝的。青打量全场，左边是俊男与美女组合在窃窃私语，右边有六个小受在盯他的犬耳发呆，前方还有一大群人热闹地讨论八卦，主宰了全场的话题。
    他坐在红心酒吧正中央的圆桌，混入玩家之中，不着声色地压下黑犬耳。
    「这不是很奇怪吗？不久前希洛祈几乎24小时在线，逢人就问清遥的下落，怎么可能眨个眼就爱上另一个人呢？我看他想利用向日葵去钓清遥出来……」
    「清遥是谁？」
    「就是那个啊，之前有人挖过情报的，希洛祈爱的那个人！」
    「咦？我不知道啊，这是怎么回事？」
    青插嘴发问，大家笑呵呵地捧着啤酒简介起来。
    据说，希洛祈是兄控南祐祈的哥哥，可是希洛祈无情无义，对美丽弟弟的爱意与泪水视若无睹，左手抱着男宠亚沙，右手拥着男宠清遥。他这个人就是如此花心，没有真爱。
    这描述跟青所见的希洛祈大相逕庭，但他还是听得心跳加速：「原来他是这样的人……我好喜欢！好有神秘感！」
    希洛祈有两名男宠，他最宠爱的是那位有着黑发黑眼，戴着黑色犬耳，相貌可爱无邪的男孩子清遥。
    清遥身份成谜，大家都是透过玩剧本或八卦报刊知道他的一点点资料，至于他的实际外貌、等级、属性等都是谜，显然是装备了反调查的高级饰品。
    传闻中，清遥是顶级强者，在高h剧本中愉快地攻掉无数玩家，但此传闻并未得到证实，大家也不太相信一个在身高体型上已经输了一大截的正太有能力多次压倒强壮的男人。
    「长得矮也可以当总攻！身高不是作为攻的必要条件，攻之所以为攻，是因为他攻的技巧强劲，鸡鸡够大够猛，让小受们的菊花获到最大的满足！」
    「哈哈哈！不错不错，身高不是大问题，鸡鸡才是重点啊！」
    一名男人饮酒笑道，猥褻的目光锁定青腿间的小小东西。
    青终究是经验丰富的超级老手，自然知道男人话中暗讽。他当场提起大酒瓶踩上圆桌，双脚大开，满脸是无懈可击的自信：「从外面看来，你或许会觉得我的鸡鸡很小；不过一脱掉裤子，你就会『哇』的一声有惊奇大发现：原来这世间有一根这么巨大而又优雅的鸡鸡！我的鸡鸡单从画面上已经是一剂超猛的催情药，吃下去更会爱得无法自拔，真的被插了，你即使后面高潮了几次还是捨不得我拔出来，还会不断央求我继续把鸡鸡放在你里面温存几天呢！我的鸡鸡绝对是天下第一鸡鸡！」
    此番话引起全场观眾哄然大笑，他们当然不会相信长得这样娇小的男孩子会是攻，他们更未联想到这个男孩叫青，正是过去在挑战者庄园石碑上一直佔据首名之位的青，而且的确因为不断使用道具而获得强大的力量，让他的鸡鸡佈满神力，足以招蜂引蝶，令小受们飢渴。
    无所畏惧的青正想脱掉裤子，让大家见识他巨大的鸡鸡时，左侧的鬈发美女便含笑阻止了：「别这样，没有店长同意，谁都不能脱光光，或者做更过份的事喔。」
    红心、梅花、方块三大酒吧都属安全区域，不容许打斗及不雅行为。
    没有鸡鸡可看，在场的男人们扫兴地低头喝酒，青更加失望，他本想趁机展露雄风，勾搭几个小受呢。
    酒吧的话题在一阵沉默后又转回希洛祈与清遥身上。
    据大家所言，清遥神秘莫测，引发他人的征服欲，希洛祈也鬼迷心窍，一头栽进去。结果，素来绝情的希洛祈终于动了真心！
    两个人一直处于亲密又曖昧的状态，直至一个多月前，清遥做了一件背叛他的事──
    青紧张得半个身趴到桌上：「背叛？背叛什么？」
    「有人推测，那个戴着犬耳、黑发黑眼的男孩子清遥……他的真正身份是个超厉害的攻，名字叫青！」
    青一脸不可思议地掩着嘴巴，高声感叹：「噢！跟我一样名字！」
    霎时间，全酒吧的人都望向这个同样叫青、同样拥有黑发黑眼黑犬耳的男孩。有点经验的玩家都知道，《xonline》允许角色拥有相同外表，但角色名字不能重复。
    在这个世界里，青只有一个，不可能有两个人都叫青。
    大家都怀疑这是不是同音异字，或者「青」只是这男孩的简称，并非全名？有人默默投币查角色资料，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从未经歷过创角程序的青并不知道命名规则，那名演讲者则非常迟钝地大笑：
    「小弟弟你也叫青啊，真巧！」
    「别讲我啦，那个清遥到底干了什么事，惹得希洛祈那么生气呀？」
    「传闻啊，青很久以前有一个爱人，是个黑发黑眼的可怕少年，眼神锐利得可以杀人呢！」
    青激动得拍桌：「喔！跟我家大魔王完全吻合耶！」
    「传闻这个少年整整一年没上线，但后来又出现了！于是清遥离开希洛祈，回归旧爱的怀抱。希洛祈所讲的背叛正是指这个！」
    「喔，果然啊，清遥是为了旧爱而背叛希洛祈！他一定是把希洛祈当成是旧爱的备用品！哼哼，清遥，真是个不知羞耻的男人！」
    「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啊。你看，如今向日葵不正是希洛祈的备用品么？要是向日葵爱上希洛祈，那可真悲剧了！」
    「你说得很对！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在青悲春伤秋地颓缩回椅子上喝酒之时，两批人马不动声息地密语谈论着。
    右方是六个ai，他们的主人是宙斯，现正急切地寻找那个背叛了希洛祈后消声匿跡的人。
    「黑二，那个人真的不是清遥？」
    「你看他有可能是吗？宙斯说的大概没错，那是青，早期的ai。」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跟踪他。」
    左方是绿茶般清雅稳重的男子，以及气质成熟、极具女性魅力的女子，他们是游戏中极具声望的玩家，纹小刀和爱bl。
    他们跟南祐祈相熟，因此得知希洛祈离家出走之事。南祐祈曾经向希洛祈发送过几十封短讯，更在游戏里面对面命令他回家，但希洛祈日夜沉迷于网路中，嘴里喊着的永远只有清遥一人。
    ──我为什么要带他来《xonline》呢，我真好笑。……现在只有清遥才能说服他回家，我必须找到清遥。
    当时南祐祈绝望的请求，令两人印象深刻。认识清遥很久的纹小刀，感触尤为强烈。
    爱bl靠在椅柄上，看起来在休息，其实她正在跟对面的人用密语交谈：「我说他该不会就是……」
    「是青。正牌的青。」
    纹小刀头静观酒吧中间的快活男孩，说：
    「只要跟着青，一定能找到他。」
    清遥，原本的名字叫秦天遥。
    那个伤害过希洛祈，却让希洛祈怎样也忘不了，终日只想把他寻出来的人。
    那个令希洛祈伤心绝望的人，却是南祐祈所认定，唯一能够说服希洛祈的人。
    那个连宙斯都想把他揪出来，质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希洛祈，恨不得要好好揍一顿的人。
    全世界都在寻找秦天遥──
    如今，线索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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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21. ＡＩ对ＡＩ

    《xonline》（version3.4）
    21.ai对ai
    离开酒吧后，迎接青的是永远的碧空白云。无论是棕灰色的平民餐厅，转角处腐女经营的情报塔，还是摊开各种宝石饰品的道具店、有美男侍应的露天茶室、让玩家讨论现实话题的议政大楼……每一天的每一分鐘，都闪耀出各自的辉芒。
    在《xonline》里，永远能够看见辽阔的晴空。
    青的心里同样是一片晴空。或许偶有小雨，但最终必能迎来光明。
    「天气真好啊！」青朝着蓝天深深吸入一口新鲜空气，打从心底感叹：「好想找几个可爱的小受让我享受喔！」
    在后面的纹小刀无奈地摇头，爱bl却掩着唇的在心里讚个不停，眼眉越笑越弯。
    相较之下，那六个ai非常认真地跟踪打探。
    傲三说：「我刚查过，青这个人，所有资料都隐藏住，什么都查不出来，感觉是很高段的玩家……不会有问题吧！」
    健七安慰道：「我们小组有五个人，一个lv3，两个lv2和三个lv1，加起来等于一个lv10！哪需要怕他？」
    天四问：「如果他是lv9，我们也赢得了？」
    「赢得了！从人数到等级都是我们佔上风。」
    小五兴奋地合掌：「那我们赶快挑战他！」
    这番话就像六个10级的小伙子去挑战50级的boss一样不自量力。
    全队就数黑二等级最高，他带领全队大大方方走在青的身后，儘量不望向青，就像成群结队的年轻人，恰巧跟青走同一个方向而已。
    爱bl甩一甩肩后的鬈发，笑呵呵地说：「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吧？」
    纹小刀笑道：「谁是螳螂，谁是蝉？那群小子分明是蚂蚁杀大象。别管他们了，我们的目的又不是杀死青，只是想打听消息而已。」
    青不知道身后有两批人马跟踪着自己，堂而皇之地穿过广场，抵达浮空岛中央的区间之梯。
    区间之梯是连接《xonline》各层的白色螺旋形楼梯，就像把一块块铜钱从中间穿起来的幼绳，它是第一、二、三层唯一的出入口。若玩家等级不足，阶梯将会显示为断层，靠飞行靴或同类型的装备也会撞上透明墙，无法抵达更高一层。
    lv9的青有资格跨越区间之梯。他换上钉鞋，充满干劲地跑起来了，目标是第三层。
    但宙斯的ai都是小嘍囉，谁都没有资格上第二层。
    「他跑了，怎么办？」
    「制止他，直接问他清遥在哪里吧。」
    于是乎，在青提着轻快的脚步回家之际，他听到阶梯之下，几个男子像是诱惑人上床的叫唤：
    「青，你站住！」
    「喂──下来啊，下来嘛！」
    「我们有些话想跟你说，不会耽搁太多时间，请放心！」
    「青……我可以叫你青哥哥吗？嘻嘻。」
    他垂头，这才看见地面上一共有六名男子，他们有的娇，有的俏，有的帅，有的美，有的热，有的冷，各有各的味道。儘管他们所流露出来的气质各异，每个人的表情各有不同，但聪慧的青，一眼已捕捉到他们身上的共通点。
    他们都含情脉脉地凝望着高处的他！
    他们在渴求他下去陪他们！
    这情况，就算秦天遥挡在他眼前他也会照衝无误，更何况秦大魔王不在？他直接从数十米的高空跳下，凭藉地心吸力，他越来越接近他们了──
    地上那一朵朵花样的小受都慌了，个个满目惊恐，张大喉咙尖叫，每一个都在为他担心！青悠然自得地笑了，凌空翻了个身，同时从空间袋里拿出飞行靴替换；在离地仅剩五米之际，他挺直右脚，作出一记漂亮的倒掛金鉤，轻盈着陆。
    半数的男孩子都崇拜地鼓掌，完全被他华丽的身姿吸引住了。没鼓掌的三个，是看得目瞪口呆的傲三，彷彿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冰零，以及老谋深算的黑二。
    「帅呆了！你练习过很多次吗？」
    「青哥哥，我也想学……」
    「厉害厉害喔，拍手拍手！」
    也罢，另外三个小受热情的讚赏已够他乐翻天了。
    欢呼声很快便停止。黑二以代表身份走前一步，向青点头示意，并逐一介绍同伴：「初次见面，您好，我是黑二。从左到右，是天四、健七、小五、傲三和冰零。」
    这支队伍成员个性不同，却意外地有默契，队长在讲话，其他人便乖乖站成一排静候。
    感性上，青已经将这六位视为自己的小受情人；理性上，青对陌生人毫不松懈，迅速把对方的资料查个水落石出：他们自我介绍时用属性和数字当名称，但其实没有名字，只有系统编号。
    是被遗弃的ai啊。
    青默默把资料表拨走，面向他们时，已经恢復平常的阳光灿烂：「我叫青，青镜湖的青！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呢？」
    聪明人不打妄语，黑二开门见山：「我们想知道清遥的消息。可以的话，我们希望能跟他见一面。」
    青怔了一怔：「清遥？希洛祈的旧爱？我不认识啊！」
    「是吗？看来，他没告诉您。您的主人在过去几个月，曾经用『清遥』这个身份出没，现在恐怕改头换面，谁都不认得了。」
    「你说……我家那个大魔王，曾经叫清遥？」
    「大概是了。」
    这个衝击远比他知道希洛祈是lv10更有爆炸性。
    他家的遥大魔王在几个月前，是那个传说中名为「清遥」的小男宠？
    而且，他家的遥大魔王居然夜夜都小鸟依人地枕在希洛祈身边，不断扭腰讨好？
    「这……这不科学啊！」青有如遭受五雷轰顶，他无法不思考其他可能性，「你们找错人啦！我家大魔王不可能是你们口中那个淫荡的清遥！说不定、他以前用了『清遥』这个名字，不过他是另一个清遥！」
    「不可能，全游戏只有一个清遥。」
    「可是我家遥大魔王真的不叫清遥啊，他……！」
    青的思绪突然窒住。秦天遥、清遥。怎么都有个「遥」字？而且，清遥、清遥……不就是青x遥的意思吗？再加上那三点水，意思是住在青镜湖水旁边的青和遥吧？
    不过，遥大魔王有可能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青x遥吗？不是遥x青？实在很古怪嘛。
    不管如何，既然都反驳了，姑且看看六位小受如何回应。
    出乎意料地，那六人围成一圈，似乎也不太确定事实的真相。
    「那个人真的是清遥吗？」
    「我们没见过那个人，无法肯定吧。」
    「不过青跟清遥长得一模一样，宙斯大叔没骗我们……」
    「双胞胎？」
    「但这个人绝对不是清遥。」
    「嗯！清遥哥哥成熟许多。」
    「我完全成熟了，不信的话就舔我的鸡鸡啊！」青发自内心大吼，对面的ai立即达成共识。
    「他果然不是清遥！」
    「清遥哥哥温柔得多，他会陪我玩……」
    青忿忿地驳斥：「你希望的话，我也会陪你玩游戏，无论是柔情万千还是激情狂野的玩法我都乐意奉陪，而且花式绝对不会比那个清遥少！」
    这次没有人再理会青的发言了。黑二从小圈圈中走出来，一如生意人的姿态说：「清遥跟您的造型一样。据我们所知，清遥几个月前用他的ai的外貌四处行动，直至復活了他的ai，他便没有再出现了。前辈您恐怕是清遥所復活的那位ai吧？」
    「这……后辈小生你也懂得说，是恐怕！这是未成立的假设！」
    「没错，您说得对，从假设到成立，需要理据扶持。」腹黑属性特别高的男子，彷彿每一句都发自内心般诚恳，而且有理，「请您将您家主人带过来，让我们取得实证。」
    青表面随性放肆，但遇上未知的事件，神经会变得相当纤细。头上的犬耳朵紧贴着头发，一动不动。
    如果秦天遥不是清遥，啥问题都没有。可万一秦天遥真的是清遥呢？
    清遥跟希洛祈断绝关係，令希洛祈怎么找也找不着他。
    作为可以通过《xonline》各层的皇──希洛祈，一旦得知清遥身处何方，绝对会发疯般寻找他。要嘛用各种方法折磨报復，要嘛就是恋爱中毒了，把清遥姦了又姦，用身体去爱……
    如果秦天遥是清遥，绝对不能让两人碰面。
    至于眼前六个小受为什么要寻找清遥……
    「我懂了！你们以前被清遥强暴过，如今想找他报仇？如果我家大魔王就是清遥，很抱歉，你们的等级相差太远，根本打不赢啦，你们回去再练个十年吧！」
    黑二才刚说出「不」字，后方的健七便慷慨激昂地走上前：「清遥不会强暴我们的！我们是他的后宫欸，要做也会光明正大做！」
    青整张脸都绷紧了：「什……么？后宫？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月前吧！我们所有人都成为了他的后宫！我问你啊，后宫见主人，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
    「请你带我们去见清遥吧！」
    希洛祈是遥大魔王的地下情人，这六个小受是遥大魔王的后宫大队？真是逍遥快活啊，怪不得遥大魔王对他失去了性趣！即使情殤之鐲让秦天遥无法对其他人產生身体反应，不过……心理上的征服感也够他爽个千百遍了！
    不不不，现在还不能断定清遥就是秦天遥。
    青装作苦恼地扭了扭犬耳朵，最终摊开双手说：「我真的不知道清遥是谁啊。至于我家大魔王呢，平时把自己的个人私隐藏得超隐密的，我身为他的随行员，不可能随便向你们透露他的情报，更不可能带他来见你们！不过……」
    「不过？」
    「不过呢，如果你们成为我的后宫，你们就是我的人，即是自己人啦，那我就能够放心地将机密情报告诉你们了！」
    天四被这鯊鱼胃口吓呆了，呢喃着「怎么可能……」，黑二却不咸不淡地应承：「没问题，我们答应便成。你可以告诉我们清遥的消息吧。」
    「不行！」青老早就认住这个暗紫色头发的领袖体内有满满的腹黑属性，自然绝不轻信，「我们先来办契约吧！」
    《xonline》里有契约系统，是现实中合约的极简版。在清醒、非强迫的状态下，双方需要商议契约的内容，实行的时间、地点与方式；此外还有违约惩罚。
    果然，腹黑的黑二陷入了彻底沉默，摆明想违约。
    这下子青连呛声都比人大：「哼哼，看来你们根本没有诚意成为我的后宫，那就别妄想遥会见你们！」
    「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
    黑二惦量了一阵子，发现对方的目光里无不透露着「我想要后宫」的热切愿望，不由得见鬼般打了个激灵。寒意绵绵之下，他倒想出了个主意。
    他压低声线，以阴谋家的口吻说：「不是我们不想做你的后宫，不过，你必须比清遥更强。」
    「那我要怎样做？」
    「第二内区城墙附近有个擂台，平常没有人用。你带你家那位遥来台上比一比，我们亲眼见证你们比赛，谁胜了就是我们的主人。」
    青可爱地歪头说：「我让你们亲眼看到大魔王还得了？无论输赢，你们事后都不会答应当我的后宫吧，你这个腹黑男真蠢！」
    这个看似单纯无邪的犬耳男孩十分清醒，简单的陷阱根本捉弄不了他。黑二有点洩气，却还得装出不强人所难的遗憾神情，说：「……这样吧。你赢了我们，我们就当你的后宫，否则直接带我们见你家主子，这你相信吧。」
    「怎样才算赢？该不会是你们被打飞就当成你们赢了我喔？」
    「以皇帝战为准则，够公平吧。你是皇，我们是挑战者。」
    皇？
    青不想每週都被挑战者追杀，可心底里对于成为《xonline》万人之上的lv10还是心存幻想的。更何况，亲身体验一下皇的战斗，便能让他更接近他的「爱人」──皇，希洛祈。
    对方才六个人，自己还有无敌的反攻技能。再次确认他们的等级和属性过后，满有信心地点头答应。
    他深信，这会是一场轻松又收穫丰富的偽.皇帝战。
    两批人仔细商讨了比战的细节过后，一齐前往决斗擂台了。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 22. 偽．皇帝战

    《xonline》（version3.4）
    22.偽.皇帝战
    青和六名ai一同来到第二内区边缘地带的竞技场，那是一座雄伟的建筑：跟罗马斗兽场接近，金黄色的环形观眾台足以容纳千人，特广阔的皇室席前有放置美食的银色长桌，后方则掛着龙与虎的巨大旗帜，随风起扬。
    中间是有几层楼高的圆形决斗台。据闻决斗者必须踏过那倾斜的螺旋状楼梯的每一个阶级，决斗台才会开啟。
    由于太麻烦了，玩家大多是随便找个空旷地方对战，这竞技场鲜少人使用，最终沦为捉迷藏及拍摄胜地。
    当一行人喘着气爬上擂台，圆台边缘的火盆逐一自动燃烧，红、橙、黄、绿、蓝、靛、紫的火犹如飞龙跃天，火舌从地面直奔到头顶的高度。
    青和对手各站一侧。
    「我的胜利条件是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不可以踏出决斗台界线，不向你们说投降；如果我能够令那位首领黑二向我说投降也是我赢了。相反的就是你们赢，对吧！」
    「没错。你输了，就将清遥带到我们面前。」
    「而你们输了就要当我的后宫！」
    这边是贱卖所有人的身体，那边却只需要卖掉一个大魔王，怎么想都是不公平协议。
    无论如何，战斗正式开始。
    青没有多少装备和道具，直接跑向台中央发动近距离攻击；对面的黑二等人却齐步后退至战线之外，只留lv1的健七迎战。
    想逐一单挑？其他人会否中途衝入战线，进行援助与突袭？
    青无惧于不明朗局势，把一颗健种子吞下肚。
    能力种子会根据玩家的等级作出能力调整。打个比方，lv1服用健种子后能够便跳高于一米，而lv9的玩家则可以毫不费力跳到五、六米之高。
    不过，作为偽受、又有封印之符加持的青偏爱装弱，刻意把自身的速度与力量压制下来。他用对他而言像慢镜头的速度踢出一脚，健七从容避开，绕着界线快跑，不时回头察看青的行动。偶尔他减慢跑速，脚尖朝青的脸踢出半个圆形，可青闻见腿风，已知该如何闪避。
    青一边躲开攻击，一边180度转身，留意战线外的ai的动静。
    健七鲜少攻击，只顾着跑；青也没有投入到决斗中。
    拥有健气属性、运动能力较佳的健七分明是按照「拖延时间」这个指示，才会像个胆小鬼般四处乱窜。
    领导者黑二是腹黑受看来拥有「分析」技能。只要收集资料，给予时间，便能分析对手的等级、属性、优缺点等等，计算实战结果──不过送出假情报便能轻易破解这项能力。
    所以青傻乎乎地硬吃健七一拳，摸着胸口假装疼痛。
    健七一拳得手，心下兴奋，想着对方也不过尔尔，凭自己的能力大概能够迫他说出「我投降」，当下连吞三颗健种子，在自身健气属性加持下果真有几分武打高手的气魄。
    「欸，不要打不要打啊，我投──呜！」
    青扮演着弱不禁风的小受，疾烈的拳风扑面而至，他便「呜」的一声窜到健七身后，轻轻松松地佯装气喘；看见健七不知所措地左张右望，他就好心地跳回原位，继续捱打。
    连环的拳脚，像老虎一样的巨大影子不断侵袭，看似已把青迫到绝路。青在「啊啊」尖叫的时候也很配合地滚在地上，再捱了一拳一腿，手臂上出现了决斗者的瘀伤。
    「快投降吧！」健七的拳头从左右两方袭来，直奔青的脑门！青花容失色，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现在「受点伤」，回家后就可以命令遥大魔王替他涂药，全身按摩，爽歪歪。
    但他想要更爽的！
    想法如鱼般游走，身体也像滑翔般──青忽然蹲下身，将健七的双脚硬生生分开，成了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大洞口。他借着飞行靴的力量，双脚轻飘飘的越过大洞，腰部越过大洞，然后是双手往上抓，抓住对方双脚中间凸出的那块「岩石」。
    「啊啊啊……！你这个色魔──啊啊、啊……」
    场外以黑二为首的ai都看到了。
    在千均一发之际，青隔着布料抓住健七的阳具，迅速亲上去。趁对方反应不及，便硬是扯下裤子，手指伸进股缝里，不知道在鑽啊鑽的鑽到了哪里……
    场上最初的叫声是凄厉的，然后是悲愤，再来是哀痛，最后却幻化为奇妙的柔软猫叫……
    这一切，都是短短几秒鐘的事情。
    待到眾人从猥琐的战斗画面中回过神来，健七已经软倒在地上，潮红着脸呻吟。
    天四衝入战场大叫：「停手！」
    天四是一个外表清秀、内心善良的天然系小美人，见多识广的青一眼就看穿了他玻璃般的特质，当场叫了声「好」，丢开了那个摸着屁股喘气的健七，直接扑向天四！
    天四是lv2，经验较健七多一点儿，但是体能却相对逊色。如今面对这个嘴角溢出口水的贪婪妖魔，当场吓得脚软了。他咬着牙大叫「健七，走！」，拋出几个烟雾弹，霎时间，全场烟雾瀰漫，谁也看不清战况了。
    最新加入ai团队的冰零低声问：「天四的潜在技能是什么？」
    傲三嘖笑着摇头，一副极无奈的样儿：「他的技能是真实。」
    「真实？」
    「可以令对手说出他心中真正想说的话，做出他真正想做的事……」
    黑二的脸很黑，非常黑：「天四绝对不可以对这个变态饿鬼使用真实技能！这个青，恐怕是个淫荡攻！」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了，天四和健七没有逃回来，不安的情绪如蔓藤般攀上几人的心头。
    当烟雾终于散去，圆形的比武台中央竟躺着赤裸了上半身的健七和天四。看似天真澜漫可爱动人的犬耳男孩子正在以极度色情的手指来回抚摸健七的嘴唇，另一边则伸出粉红小舌，卖力地舔玩着天四的乳头，还向场外的几个人拋了个媚眼，叫道：「好好吃哦！你们也快过来、让我吃、唔唔……」
    傲三强装冷静地别过头，抖着音问他们的领队：「他的等级是？」
    黑二皱眉答：「根据刚才的战斗资料，他应该是lv3或lv4。」
    傲三眼睛发亮地连连点头：「我等级不够，肯定应付不来。黑二你有lv3，你上吧，你肯定会赢！」
    黑二哼出冷笑声，誓死抱着要死就大家一起死的心态：「我们四个人一起上，胜算会更高。」
    但他怀疑，青可能比他预想中更高等些、经验更老到些。若真如此，六个人一起上也不是青的对手。
    小五眼巴巴看着天四被凌辱得痛忍眼泪的可怜相，怕得牙齿都磨个不停。
    「我们要撤退吗？」
    「撤退等于成为这个人的后宫。」
    黑二说的时候，嘴角都有点歪曲了。
    他们和青订立了契约，不过契约倒有些漏洞可鑽：比如「后宫」是否意味着可以被青主子任意妄为，压在床上？后宫是否随传随到，得忠心侍候青主子？
    正常情况下，即使他们落败，还有各种赖帐的藉口。
    可是……如今看来，若是青成了他们的后宫之主，今后还是没有好日子过。
    最怕是违了约，付了违约金，青还是会纠缠不清，整天想吃他们。
    黑二暂且按兵不动。
    场上的青虽然吃尽豆腐，恨不得立即脱光衣服展示大鸡鸡，但他没有这么做──
    对方首领还未宣佈投降。
    对方首领的脸色发黑，但神态冷静，不似是走到末路；这肯定还有后着，是对方认为足以颠倒局面的后着。
    青用手和舌把两个准后宫弄得浑身酥软，难以发力，另一方面也警戒着四週。黑二和其他人还没有闯入战场，似乎在等候强劲的助攻。
    青猜对了一半。
    一重重的云聚集到太阳附近，清风被上帝之手搧下来，为夏天带来凉意。
    紧接而来的，却是暴风──从下而上，席捲过来！
    头上的犬耳跳了跳，下方沸腾的人声震入耳内，宛如大军驾临。莫非……
    青丢下衣衫不整的两人，跳到决斗台的边缘眺望，只见那数十级的阶梯之下，竟然有三、四十个男生急速迫近！这伙人全是ai，等级低，平均起来顶多是lv2……但这样的人数未免太吓人了！
    那个腹黑的！竟然有这么多手下？
    若能成功战胜，数十名ai将会成为自己的后宫，未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但这个数量，对于没有多馀装备和道具的他来说，实在太多了点！
    如果啟动反攻技能，进入10分鐘无敌状态，他或许能够制伏这数十人；但谁知道10分鐘结束后，会不会还有另外数十人涌上来？
    青咋舌了，他靠到安全区与危险区的界线，以便随时撤退、投降认输──但他没有再后退，坚持在战线之内。
    告诉他们秦天遥的消息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损失，而且他也捨不得放弃这群可爱的准后宫啊！
    身为皇的希洛祈到底如何战胜数量眾多的敌人？他回想秦天遥的讲解：希洛祈是仰赖皇可以在安全区攻击任何人，其他人却不能攻击皇以外的人这项特权耍赖取胜。
    这个偽.皇帝战跟皇帝战的规则相似，却非相同。
    青不是皇，不可能攻击位于安全区的黑二。
    当鑽动的人头渐渐冒出，他焦躁地打开通讯录，发出一则短讯：
    「遥大魔王，我命令你在10分鐘内来到第一层的决斗场！我快要被几十人轮姦至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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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23. 偽．皇帝战．续

    《xonline》（version3.4）
    23.偽.皇帝战.续
    七色火光的层层映照下，宙斯的ai军团来了七七八八。曾经被主人疼爱过、关心过的ai外貌体型都很棒，五成清秀可人，也有阳光气的、帅到掉渣的、一脸牛郎相的男性。
    被眾美男包围，是青一直以来的梦想。
    不过今次的情况不太妙。
    「青，投降吧，否则我会叫大家把你攻了，正如你刚才对待天四和健七一样。」
    始作俑者黑二现正安安稳稳地站在战线后方五米的安全范围，前方还有未上场的三个ai挡在他前面，即使青身上有能够把敌人强行吸入自己怀里的道具──大磁石，只怕也难以奏效。
    更何况青根本没有大磁石。他连个远程攻击武器都没有，只有一对装可爱用的狗爪子手套，是他早前觉得可爱，可以拿来骗骗小攻而买下的。
    除此之外他还有飞行靴。但他才刚尝试向上飞，一大群ai也跟着换鞋子，显然到了天空仍会被包围。
    瞧瞧敌人，他们的武器都很普通，随随便便在市集都能够买到：水果刀、电击棒、鞭子、电动阳具、球塞……每一项都普通得令人发抖。
    青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怎样啦，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想轮姦我？哼哼，你看到吗？」
    青指向罗马风的观眾席，席上突然多了十几个人，他们是看到大批ai涌过来，于是满腹好奇跟过来的。
    「如果你们敢当眾强暴我，他们全是见证人喔！你们以后别妄想会有男人看中你们！」
    战场上无人动摇。
    黑二说：「那种事无所谓。我们只想知道清遥的下落。」
    「如果最后发现……其实我家大魔王不是你们口中的清遥呢？到时候你要怎么赔偿我精神上的损失？」
    「我们跟你的契约是：你必须把清遥带到我们面前。如果你的主人正是清遥，那自然好办；如果不是，你必须依照契约，把清遥找出来。」
    不小心被摆了一道！青这时才愕然发现，腹黑实在是令人极度厌恶的属性！
    ……一旦收入后宫，更有成功感！
    青咬着牙，字字清晰地陈述：「你说过，规则跟皇帝战一样。只要我捱过半个小时，我还是赢。」
    黑二没有回答。
    青勾出笑容：「现在只剩20分鐘哦！换言之，你们等着20分鐘后通通成为我的后宫吧！这就是你们跟我立下的契约，要乖乖遵守喔！」
    迟来的ai们齐齐望向黑二，他们并不知晓契约之事，只是接到黑二的消息，知道青出现了，相当难缠，需要大军支援。
    这时黑二才吞吞吐吐地解释：「嗯……他说得没错。我已经把你们的命都卖给他了。规则跟皇帝战一样，如果他能熬过半小时，或者我投降，他就会胜利，他胜利就意味着我们全部人要成为他的后宫！」
    眾ai立即躁动了，嘘声四起。
    「你自己做后宫吧，不要叫我！」
    「黑二，这种事你应该先跟大家商量。」
    「啊啊啊，发生什么事？健七和天四怎么了？」
    「要是宙斯知道了……」
    「我可以退出吗？」
    黑二脸不改容地托了托金丝眼镜：「只要他投降，我们就不会成为他的后宫。谁想当他的后宫大可以立即放下武器，站在他身边。现在，时间只剩不够20分鐘，你们选择吧……」
    此句刚完，尾音未落，几人便抢先进攻，先是拋个大网子撒向青，两侧还有几人握着武器守卫着，非要迫青入网不可。比起几分鐘前健七与天四的单挑戏码，这回的作战难度高了百倍。青才刚踢走左边的人，抢掉对方的水果刀，便被后方两人同时夹击，一人抱住他的脚，另一人则意图夺刀，而绳网已飞到头顶。
    青即时吞下肌种子，力量暴增，脚一伸，这边的人连同大网一齐飞走；手一拉，已强硬地抢过小刀，朝身边的敌人刺过去。
    「抱歉啦！是你们这班小妖精迫我的！」
    青嘴巴上说得轻松，手上完全没有放水，眨眼间，刀尖沾有血水，週围几人全数受伤。
    不过，血的份量很少，对方的伤口很浅。他以小刀子画出一圈圈华丽的银扇，红光溅开，始终没有预想中切肉的触感。
    ai们等级低，攻势普普，但防守能力出奇地佳，队友间互相支援提示，闪避得快而准，即使受伤也是区区皮外伤，跌倒了也能立即站起来。
    青只怔忡了半秒鐘，又继续舞刀斩敌，新月般的银色弧光在青的周围形成刀网，霎时间迫得敌人仓皇后退。ai们不再进攻了，他们像是一批训练有素的士兵，收到队长的命令后散成一个较大的包围圈，近十人向青的脚发射橡胶弹。青的耳力极佳，反应极快，脚尖滴滴答答便跳过那一颗颗的橡胶子弹；正想突击最接近他的敌人，可是双脚一滑，他差点儿摔倒。
    地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这是专属于冰山系的冻结技能。青的等级太高，低等角色的冻结技能难以对他產生作用。不过……无法冻结等级高的玩家，却可以冻结死物！
    这群ai绝非乌合之眾，这是长久相处下所形成的默契与团队攻守方式。青配合飞行靴的能力，以飘忽不定的身法攻击，但敌人依然合作无间，ai队长们快速下达指示后，一个个女王受站出来，朝青大喊一声「我命令你停下来！」──这些女王受的等级还是低品质，可集合起来，青也费了整整一秒才能从命令技能中挣扎出来。正是这短短一秒，手腕已被人所伤。
    「各位，他的女王抗性较低，所有女王尽快集结进攻，其他人掩护女王，趁机攻击！目标是把他全身剥光，迫他投降！」
    黑二中气十足地指挥，形势果然有变。
    这一大群ai里，能够使用女王命令技能的其实只有四人，等级不过lv2，可是命令技能所消耗的体力较少，他们可以连续使用；部份跨属性的ai藉着种子暂时切换成女王受，给予支援。
    配合体力药，他们开始有节奏地对青作出命令。
    青恨恨地说：「哼哼，我就是女王属性低，因为我是会好好爱护你们的温柔主人……呜哇！」
    凭青的等级，低等女王的命令攻势根本不足以令他说出「我投降」三隻字，稍微集中精神即可破解命令技能；可是这无疑大幅降低了他的移动力。当他捡起数枚橡胶子弹，正要扰乱这边的女王，他的身体会极短暂地当机，几个ai欺近他身前，女王则得意地高哼几声，被队友移驾到另一安全地带。
    一旦想主动攻击，移动便被牵制；不知不觉间，素来无敌的他竟出现或大或小的伤痕。
    还有16分鐘，应该没问题吧……
    他不安地咽了咽口水，默默啟动他最强大的技能──反攻。
    这时候，女王的技能在他身上完全失效；刀锋无情袭向他的脸，他一动不动，刀已被弹开至天际；电击棒挥来，竟连电击棒都失灵坏掉；细小的橡胶子弹射到身上，也不过是一滴滴飞花般的雨水，不足以让他皱半条眉。
    黑二及眾ai都大吃一惊，小队队长立即命令队员更换武器，更换技能，却无一成功。别说是伤害，连妨碍他的行动也办不到，只能任他随意靠近。
    青的身影有如风。上一秒，ai们只看见前线的同伴衣衫摇晃；下一秒，同伴的裤子已经一分为二，露出内裤！
    现场开始混乱了。
    青简直有如神助。小队领袖们用力分析青行动上的缺漏，不断呼吁队员冷静，可是大家都慌了，衣服破破烂烂的逃回决斗台之外。
    青慢慢吐了一口气，抹走额上的热汗。若非这群ai的等级、能力跟他差上几倍，根本不会如此顺利。
    现在，先把所有人吓退，再迫使跟他签署契约的黑二说投降……
    「想以后一辈子都成为青的奴隶的人儘管逃，我不阻止。不想日后晚晚被脱裤子的人听我讲：青的技能肯定有时限，谁有减少时效的道具，快使用！」
    听到这句话，原本赤裸了身体的男生，穿上衣服又跳回水深火热的战圈内，一个个摸索道具。
    难道这里每个人都有减少时效的药水？不会那么巧合吧！那个货不便宜啊！
    青飞快击昏两个人，太阳光突然被挡了挡，回头，空中袭来了玻璃瓶与任意飞洒的不明液体！
    青第一时间把瓶子打飞，再脱掉自己的外套，像操弄扇子般将药水打飞。他暗暗松一口气，却料不到四方八面都有药水丢过来，有些是粉红色，有些是蓝色，有些是黑色……
    青喉咙梗住了。
    降低能力或攻击用的药水，对无敌的他起不了作用；至于变大、缩小或减少技能时效的药水他是无法挡住的。如今六、七款药水在空中飞舞，他难以分辨哪种药水是哪种药水，往哪个方向逃才能达到0伤害，唯有把所有药水都挡住；一下子，他全身都是空隙！
    性急的ai们眼见有机可乘，立即拿飞刀扔过去，但偽受技能实在太过强大，青刀枪不入。
    「大家不用刻意攻击！那傢伙自称是攻，大家现在就去砍烂他的衣服，剥光他的内裤，准备大玩一场吧！」
    青气愤得咬牙切齿，狠狠瞪向那个名叫黑二的眼镜男。他实在太可恶啦！居然站在安全范围，绕着双手在场外看？对方玩心理战，青也来玩挑衅：「原来如此，我懂啦！你们是一班奴隶受，那个叫黑二的人就是你们的攻吧？所以你们这么听从他的话，完全失去理智！」
    场中无人停下，继续合拍地耍水攻击。
    有个风流瀟洒的帅气ai还在百乱之中迫近青的耳边，夸张地笑：「黑二说你一旦打不过，就会来离间我们的关係。看来，你输的时间不远了──哇哈哈哈哈！」
    这个人一定是歇斯底里受，他趁着青闪避头顶的药水时竟硬生生拉倒他的脚，使青整个人倒在湿滑的地面上。
    时间配合得刚刚好。青狼狈地踢走那个歇斯底里受，手脚还没归位，头顶突然湿成一片，他被淋了减少技能时效的药水──本来还剩6分鐘的反攻技能，在这如瀑布般的药水攻势下竟大幅缩短到60秒！
    他还未来得及叫救命，衣服竟被週围的小受撕成碎片！
    「啊啊啊啊啊──！」
    青活了这么多年，跟无数男人一起做过，为了欺骗对方，经常装乖扮可怜地脱掉衣裳露屁股，却从未试过在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光了上身，下身只剩内裤。
    60秒，这宝贵的60秒当然不容他屈曲在地面哭泣受辱。青双掌齐拍，两脚齐踢，再加头搥，瞬间将附近所有人打飞到战区外。他抢过一名ai的外衣披上，匆匆逃至决斗台界线，想投降，但终究不甘心跨出这一步……
    于是，他就这样被乘人之危，娇小的身躯倒入左边那人的怀里。
    青深深吐出胸腔的热气，低沉道：「可恶──我不会认输的！」
    抱着他的人却说出这番话：
    「认输？你到底又惹了什么事……」
    正要挥出无敌铁拳的青顿了顿。下一秒，他像遇上神明般轻轻抬头，黑眼珠透出了希望之光，笑逐顏开了：「遥，你终于来啦！」
    「遥」字一出，ai们停止攻击，个个抱着复杂的目光望向那个人。
    头上裹着宽大的白头巾，把额头至后颈都遮得密不透风，一根头发都没有外露。别说头发，连他的眼前都掛着冰蓝色的眼镜镜片，重重光影交叠到他的身上，谁都无法看清他的真面目。
    全场唯有青兴高采烈地拥抱他，活像向世人介绍自己的老公一样，声音响亮快活：「你好晚！快点儿去收拾这班傢伙！」
    「为什么？」
    「还用问？他们集体强暴我啊！」
    极简短的几句话，已证明这个打扮诡秘的男子就是青一直唸在嘴边的大魔王，能够制伏青的男人。
    ai小队的各队长先是互瞄、私下传讯，眾人得出的结论是──来者是谁并不重要，此战尤关贞操，先收拾青再说！
    但局势已经扭转了，此刻的青压根儿不害怕，躲在秦天遥后面向扑过来的人扮鬼脸、张牙舞爪。打头阵的热血阳光受勇敢地挥舞手中电击棒，但见秦天遥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水晶蓝的短鞭，一挥，已将电击棒捲住；一甩，健气男整个人被甩到十数米远的场中央。
    秦天遥咬下肌种子，再度抽鞭，站在前线的两个ai小腿中招，痛感还未传达到他们的脑袋，人已先倒下来。
    有个傲娇受还不信邪，掰开挡在前方的伙伴，拿着长棍瞄准秦天遥，但秦天遥沉静得过份，丝毫不动。
    棍端距离目标只剩两米之际，突然断开了一小截，木棍里竟撒出一张银紫色的电网，这是以木棍作为偽装的电网武器！电网张罗的速度快，再加上傲娇少年奔跑的衝力，对手不可能来得及反应，肯定可以将青和秦天遥一网打尽！
    「呀啊啊啊啊──！」
    青撑大喉咙惨叫，颤抖着双手强行撕开电网，翻身逃出，气喘喘地喃喃自语：「呼！幸好没事……遥大魔王你呢？」
    「你都没事了，我会有事吗？」
    「你说防御是最好的攻击，果然没有错呢！」
    暑假是学生最自由的日子，秦天遥亦不例外。他回归转生之前，每天至少上线六小时，玩了不少奖励丰厚的闇黑巷剧本。他第一时间佈置湖心小屋，防止被侦查，并採购各种装备，强化实力。
    隔电手套可算是必备之物。
    秦天遥轻轻松松以双手撕开电网，放目一看，如今ai们个个面露惧色，但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他们还是不顾一切地发动攻击。
    可惜他们并未发现，刚才青之所以处于劣势，是由于青刚復活不久，还没买什么道具──秦天遥却大为不同。
    身为独自游走黑色剧本的传说玩家，在这种战斗空间有限、敌人眾多的场面，当然是……
    他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圆滚滚的黑色炸弹，向前方一拋。
    轰隆声震耳欲聋，爆炸的飞屑如烟花，眼前光芒四射；光芒退后，是浓密得让人难以喘气的灰烟。
    待到青掩着鼻子回神时，他惊讶得跪在地上，望向在烟雾间昏迷了的ai们，他眼底泛湿，声音也变得沙哑；他从没想过秦天遥下手会这么狠毒。
    那些或帅气或可爱的ai们，一个个躺在地上，要么受重伤，要么中毒似的脸青，犹如死尸。
    「啊！我的后宫啊……怎么会这样……」
    「你刚刚说什么了，青？」
    「……啊？我、我什么都没有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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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24. 爱得不够

    《xonline》（version3.4）
    24.爱得不够
    「我投降。」
    此言一出，决斗场的七色之火从火盆向外坠落，火花击落地面，如露珠散开，继而消失。
    一直站在战线外的黑二爽快投降了──对比起叉腰大摆胜利手势的青，黑二的嘴角不断在抽搐，彷彿随时会控制不住，将洪水般的粗口爆出来。
    若不是秦天遥在场，青必会把台上昏迷的男性们脱光光，直接享用了。
    越是看见青对自己作出十指扭啊扭的淫荡手势，黑二越觉得怒不可遏；ai群里还能镇定地作出对话的，只剩下一个冰蓝色的美少年。
    被赋予了「冰零」这个名字的孩子，用他冰色透彻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过去：「你是不是清遥？」
    站在决斗台的人把白头巾拉得更紧。他记得冰零，那个跪在青镜湖前看得走神的沉默孩子。被主人拋弃之后，他有融入宙斯所创立的ai大家庭吗？
    秦天遥压抑自己对过去的想念，反问一句：「我是清遥会怎样，不是清遥又会怎样？」
    冰零垂下头，修长的睫毛几乎把他的细眼遮住了：「如果你是清遥，为什么你要拋弃希洛祈？」
    「我哪知道呢？也许是很复杂的原因吧。」
    「什么原因？」
    「哦，你这么想知道？你跟希洛祈有什么关係吗？」
    「我跟他没有关係。」冰零顿了一顿，「我跟他，同样被拋弃，同样喜欢拋弃了自己的人，只是这样的关係。清遥为什么要拋弃希洛祈？」
    秦天遥摆出一副理解的模样点点头，双手插入口袋内，从而掩饰身体的发震。
    为什么要拋弃？
    感觉好像被希洛祈质问一样。
    擅自抢走嵌在希洛祈脑里的evol_ai解毒晶片，救了青以后，其实──他不需要逃。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希洛祈道歉，恳求原谅。
    希洛祈不断在游戏里寻找他，甚至有传言指，那傢伙为了他而不眠不休，几乎把整个游戏世界踏遍了。
    秦天遥选择了逃。绝情地拋弃对方。
    「不用问啦，清遥之所以拋弃希洛祈，一定是因为不爱他！既然不爱，何苦作贱自己，让希洛祈白白期待？早点分手才是解脱！」
    或许是察觉到秦天遥的不安，或许单纯想发表个人高见……总之，青踏前一步，抢走全场焦点：「如果清遥爱希洛祈胜于所有人，是200%的爱、300%的爱，他一定会赖死在希洛祈身边。爱得不够，所以拋弃。你是这样想的吧，遥？」
    爱得不够吗……
    秦天遥故作轻松地耸肩，轻佻笑语：「谁知道？我又不叫清遥。」
    青假装完全没有套过谁的话，挡在主子面前指着眾人大叫：「听到吧，我家的大魔王不是清遥，懂不懂？不要再打扰大魔王了！」
    冰零没有继续发问。黑二一直聆听他们的对话，慢慢从战败的打击中恢復过来，想说话，但又无从可说。对方都否定自己是清遥了，还能说什么？
    沉默半晌，他向秦天遥躬身，说：「如果你是清遥，请你抽空见一见宙斯，通讯也行。」
    「嗯？我不是清遥。」
    黑二吸了口气：「如果你是清遥，他想跟你谈谈关于希洛祈的事，非常重要。」
    「我不是清遥哦。」
    黑二咬牙把宙斯交代过的话讲完：「如果你是清遥，希望你能够爱希洛祈，就算是骗一回也好。关于箇中原因，他会亲自向你说明。」
    秦天遥没有否定，仅将心中的情感化作一阵叹息。
    黑二不再久留，毕竟青那混帐傢伙还在不远处虎视耽耽呢。他向全场的ai下达离开的指示，尚有意识的ai见状，无一不带着同伴拔腿就跑，有的更用传送道具即时逃亡。不消半分鐘，遍地ai的决斗台只剩下青和秦天遥的二人组合了。
    青还没反应过来，后宫们竟全都跑了，他甚至没来得及抓住一个小受，追问对方的住址！
    后宫那么多，他根本记不牢所有后宫的名字与脸孔啊！
    决斗告一段落，来凑热闹的观眾陆续离开，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吃剩半桶的爆米花，完全抱着娱乐心态。
    秦天遥牵起犬耳男孩的手，语带责备，却不失从来的几分宠溺、几分温柔：「说吧。你怎么会跟他们扯上了？」
    青决意装傻，乱生起气来：「我哪知道喔！他们一上来就找我，还跟我打起来！他们实在太过份啦！」
    「真的？不是你强迫他们做你的后宫，他们不依，你就打他们？」
    「才不是！」青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转移话题，「……话说啊，遥，你真的不是清遥？」
    秦天遥别过眼神，轻轻往决斗台的阶梯出口走过去：「我不是清遥。」
    「你的地下情人不是希洛祈？希洛祈的旧爱不是你？」
    「不是。」
    「是吗……」
    青低头思考，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走得太慢了。他小步跑近秦天遥身后，却猛然听到清脆的几下「咚、咚、咚」声，犹如暗器击入地面；脚下来不及收速，他的整张脸撞上秦天遥的背脊。
    摸着鼻子探头一看，只见秦天遥脚尖之前，决斗场地面砖头与砖头之间，竟多了几颗爆米花！
    来人必是高手！
    秦天遥和青一同瞥向左方，观眾席几十米高的看台上竟跳下一个肌肉扎实的青年，电光石火间已来到决斗台下方。还有一名穿着黑蕾丝裙子，成熟性感的女人展开了背包翅膀，以稳定的速度飞过来。
    青歪歪头，有些疑惑：「咦？他们有点眼熟……」
    「当然。他们是纹小刀和爱bl，你没忘吧？」
    「啊？男的好像有些印象……」
    以往青将重心投放在地下世界闇黑巷里，每天都过着充满h又刺激的生活；对于一般玩家的消息，他只是略有所闻罢了。
    纹小刀有着四大小攻的头衔，是玩家群体受敬重的老大。如果没有装备、道具和种子的辅助，跟他以同等级对打，百分之百会落败。
    青在闇黑巷见过他几次，交谈过几次，更曾兴奋得想脱裤子，但两人始终未曾在剧本里交手──纹小刀不碰闇黑巷的剧本，去闇黑巷大多只为交易或探险寻宝。
    爱bl则是腐女界最资深的元老，等级高达lv7，经常在游戏各处徘徊。据腐女们形容，她掌握了许多情报，但口风极密。
    青不认识她。见过也忘了……他对女生的记忆力很差。
    转个眼，两位在玩家里举足轻重的人，一个展开白翅从天而降，另一个如同武林盟主般漫步登上决斗台。七色之火再度自动燃起，火光腾腾，气氛远比前一刻紧张。
    秦天遥主动走到纹小刀与爱bl面前。
    「很久没见了。」他平静地说。
    纹小刀绕起双手，甚是感慨：「的确很久没见。上一次见面，跟在你身边的人是希洛祈。当时我以为你和他会凑成一对呢，呵……」
    青默不作声，升起犬耳朵，并未听见秦天遥的半句否定。
    爱bl收起翅膀，抚着胸口笑道：「这次真算是黄雀在后，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见到传说中青的主人。初次见面，我是爱bl。」
    「你们找我？」
    「嗯！或许我的问题很唐突……请问，你知道吗？希洛祈一直在找你。」
    秦天遥摸了摸鼻子，声线有些含糊：「我听说过。他在找清遥，但这个游戏里已经没有叫清遥的人了。」
    爱bl的眼神别具深意：「你知道清遥去了哪儿吗，为什么不去见一见希洛祈？」
    「我猜，是爱得不够吧。」
    「如果他和希洛祈像以前那样，一起把游戏玩下去，这份爱，会不会从不够填到盈满呢？」
    「谁知道呢？那是清遥的事，跟我无关哦。」秦天遥说得云淡风轻，可白头巾下的阴影却越来越浓，「你们就是来问这些？我们可以走了吧。」
    纹小刀沉重地叹气，不得不挡在爱bl前方，插个嘴：「希洛祈白天和黑夜都上线，几乎不眠不休，你听闻过吧。」
    秦天遥的眼底在闪烁。
    「但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在你离开他的同时，他离家出走了。」
    这句话，化成一根沾上烈酒的针，狠狠扎进秦天遥的脑门。他感觉到一瞬间的晕眩：「他……离家出走？」
    「是小南说的，你不信我，大可以走去问他。」
    「南祐祈？他在几个月前不是离家出走了，怎么现在会变成希洛离家出走？」
    「小南他一嗅到游戏里的希洛祈不对劲，就赶紧回家了，不巧还是赶不上，希洛祈已经早一步跑掉。小南曾经在游戏里劝他回家，还被冷言冷语呢……我也跟希洛祈聊过。现在的他，可真像个迷途少年呵！」
    当时，祈洛希精神崩溃，父母原想依照路泽守医生的指示，强制迫使他「沉睡」，再重设记忆，却万万没料到他离家出走了。
    路医生内心很是焦急，四处外出寻找；祈祐南则留在游戏里，打听哥哥的消息。
    凭着两人在游戏里「夫妻关係」这连结，南祐祈以半作弊的方式逮住哥哥。他们讲了许多许多，最后，希洛祈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把我当成一个人，就不会对我使用『命令』吧。」
    当日南祐祈伤心失神了好久，纹小刀和爱bl陪在他身边，任他不断地发洩，听他不断骂自己的不是。
    两兄弟的争执，他们都听不太懂：在游戏世界使用「命令」技能有这么罪不可恕吗？
    天底下，只有祈祐南和祈洛希心知肚明。
    「希洛祈绝对不会接受南祐祈，能说服他的人，只有清遥……这是小南说过的话。」爱bl幽幽道出，「希望你能劝希洛祈回家，不止小南，他的父母、朋友、同学都很担心。」
    纹小刀也加重讲话的力道：「秦天遥，你想爱谁就爱谁，我们顶多啄啄舌。你只需要知道，有个人离家出走了一个多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整天泡在网路里──而你是唯一可以帮他的人。」
    秦天遥仰望苍空，头顶的那大片厚云好似偏要跟他作对，阻挡住阳光。场外世界不会下雨，现在这种天气，怕是《xonline》的最坏天气吧。
    去见希洛祈，跟他聊聊，可以吗？
    这个念头早在他心中生成了数百遍。使他却步的，是由背叛所產生的愧疚，对于逐渐在改变的希洛祈的恐惧，对于希洛祈无法原谅自己的痛苦，以及最重要的──
    为了青，他不打算接受任何人。
    驀地，一隻小小的手捉住他。
    他看见那可爱的鬼灵精向他鼓励地笑，然后毫不畏惧地面向对面的两大角色，一如往常地发话：「我是秦天遥的随行员，我应该有发言的权利，对吧？」
    纹小刀与爱bl互相对望，然后点头。
    青深深吸了口气，第一句便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认为，这一切全部都是希洛祈自己犯贱啊！他离家出走，不吃饭不洗澡不睡觉，都是他的选择！如果他饿死了，那也是他的事！」
    纹小刀眼皮半垂，蓝色的火焰安静地从双目深处透出：「如果秦天遥遇到挫折，很沮丧，你会不会放任他不管？」
    「当然不会！」
    「好啊，你却任由希洛祈继续意志消沉！」
    「希洛祈是我的爱人，我绝对不会放任他不管！」青再度在对话里插入爆炸性的异常发言，也不管三人的愣样，说得慷慨激昂，「不过我家的遥根本不爱希洛祈，即使有爱，也绝对不够！所以他寧愿跟我在一起，也不再跟希洛祈见面。遥，我说得对不对？」
    秦天遥默默扫视纹小刀与爱bl，「嗯」了一声。
    这回套出来的话，呈现了真实。
    青一时间有些悵然，没想到希洛祈深爱着的人竟然是遥，一切都在他死亡期间发生，他无法参与，无法见证。
    整件事一下子摸透了六、七成，青的心依然毫无偏差地倒向秦天遥，对外人的驳斥更加不留馀地：「如果遥对希洛祈的爱够了，他一定会拯救希洛祈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们不说话他也会救的，你们不用担心！你们不要自己救不了人，就摆出正义使者的姿态，命令遥当临时救火员！有种你们就让希洛祈爱上你们，那他就会听你们的话，回你们家里脱裤子也行！哼，遥，我们走！」
    他拉着秦天遥，流星大步跨出决斗台的界线，抵达安全区。他暗吐了口气，幸好刚才那两人没有开战，听说腐女相当可怕，钱财特别多，半数技能对她们无效……
    后方的纹小刀原本摸出爆米花，正要弹指突击，却被爱bl阻止。
    「青说得没错。如果他真想帮希洛祈，这几天肯定会去见一见希洛祈。我们再讲多少遍都没有意思。」
    纹小刀不置可否，长叹一声，把指间的爆米花丢入口里。
    决斗台的事件总算告一段落，儘管这短短十分鐘，为秦天遥带来难以驱散的寂寥。一边走过决斗台的阶梯，一边望向头顶，密云始终盘据着天空，心情与世界同样是惘惘之灰。
    秦天遥把白头巾挑高了点儿，平淡地开口：「青。」
    「怎么啦？」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了希洛祈？」
    果然被问到了？青不甘示弱地鼓腮：「我才要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拐走了我最爱的希洛祈的心！这笔帐我一定要跟你算清楚！」
    「我没有拐走他的心。」
    「只有你一个人这么狡辩！我从街头巷尾听到的，都是『希洛祈跟清遥是一对的』这种事！」
    「大眾的谣言不能信。」
    「那我该信谁？」
    「当然是我啊。」
    青绕起双手，恨不得手上有台测谎机：「哼哼，你还撒赖？你明明就喜欢希洛祈！」
    对方苦笑，继续他半开玩笑式的真话。
    「我又不是清遥。你不信我，就信系统吧。查一查我的名字，你就知道我叫秦天遥──」
    ──那么，我不要清遥。我要秦天遥，可以吧？
    一切都发生在驀然间。
    似乎有一把声音从脚底直鑽到头顶，如同从欲望的深渊里挣扎爬出，包含了无数渴求。
    青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梯级，退得急，两人原本牵着的十指松开了。
    他诧异地望向秦天遥的背影，秦天遥竟然呆在原地不动。
    「遥？」
    就是这一秒的怔忡，使秦天遥的小腿出现了一条条红色血痕。一柄小刀凭空冒出，刀尖从前方刺入，完全没入他的左边小腿，再从后刺出，过程不足一秒鐘。
    秦天遥回神之际，右边小腿也被硬生生刺入另一把刀子。这阵突如其来的连刺，使他双脚屈曲，完全失去平衡。
    他的身体，无法制止地坠落到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的怀里。
    穿着一袭帝王式的白衣，眸里凝聚着兴奋的海蓝色波浪的男生；他很熟识，却又因时日而变得很陌生的少年。
    希洛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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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25. 囚禁爱人的牢笼

    《xonline》（version3.4）
    25.囚禁爱人的牢笼
    「终于找到你了。」
    红与橙的火光交错间，阶梯上的一切都涂上了夕阳色。
    离地数十米的螺旋阶梯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人人皆知的皇。作为皇，他拥有超越玩家的至高权力：在任何地方攻击任何人，下药、迷姦、虐待而不受游戏规则的束缚，任意杀人放火，破坏与掠夺……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化身为恶劣的皇，将各种宝物都拈入手中。
    但是在虚拟的空间里，有些东西，似乎比在现实努力十年更难获得。
    「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你，你果然讨厌我，所以刻意避开我吧。没关係，我也讨厌你。」
    他一边说着讨厌，一边把他所逮住的人抱得更紧，鼻尖贴到对方的肩上，慢慢吸气。
    然后，他拿出手枪。
    没有战前的宣言，没有多馀的威胁，枪口顶上胸膛便马上发射，「砰」的声音并不响亮，更能清楚听见的是子弹嵌入皮肉的旋动。
    秦天遥咬着唇发出苍白的闷哼，相较之下，青的叫喊更为清楚：「遥！快用转移道具！」
    秦天遥没有转移道具，但有转移技能。
    不过，连环受伤影响了转移的距离，逃不了多远。
    他将左脚上的刀子拔掉，才刚尝试拖动双脚，却被希洛祈更用力抱进怀里，疼痛感使他双目一眩。
    《xonline》跟其他虚拟网域相同，基于保护玩家，会对「疼痛」进行处理。秦天遥的双脚不断流血，并不会很痛，却会基于游戏规则令他视野模糊，体力值下降。
    青吞下肌种子衝上去，但希洛祈一个挥手，他和秦天遥忽然被透明的波浪覆盖住，眨眼间消失不见，使青扑了个空。这是隐身袍！它的作用非常接近遁隐技能，初阶可以掩饰掉自己的身体，高阶更可以将声音、气息等都隐藏起来。
    「遥！你在哪里！」青踢起飞行靴伸手乱抓，如果他有五官感应自选技能，再配合犬耳朵，早就能靠着回音来判断希洛祈的位置了。
    纹小刀和爱bl从后赶来支援。前者将数十块爆米花向四方八面拋弹，却只有一下下清脆的落地声，并未击中透明之物；后者也祭出一支支彩色药水，水光飞扬，却没有洒到隐形人身上。
    「不对……」
    纹小刀停止攻击。希洛祈虽然有lv10，速度却不见得有这么快。他观察现场环境，心里已有了个底：「秦天遥刚才受伤流血，对吧。但是现在到处都没有血跡。」
    青望向乾净的地面，恍然大悟：「啊，他用隐身袍之后没有躲开我们，是直接用转移道具逃走！他根本不打算跟我们交战！」
    这样子，即使是最廉价的隐身袍，希洛祈也能「无声」遁逃。
    青顿觉天旋地转，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纹小刀和爱bl面前，大声吼问：「希洛祈住在哪里？带我找他！」
    纹小刀迟疑半晌，说：「你可知道，皇有一座专属于他的宫殿？」
    「不知道，带我去！」
    「希洛祈住在皇的宫殿，但皇的宫殿只有lv10的人有资格进入。」
    「……咦？」
    据管理员的介绍，皇的宫殿位于第三层之上，以云层为根基，打造出传说中的「第四层」。从宫殿窗户鸟瞰下方，可以饱览《xonline》的各处风光，景色迷人；这是吸引玩家们挑战皇、争夺成为lv10的原因之一。
    连lv9都无法进入的第四层领域。
    皇殿是游戏里最安全的地方，亦是最奢华的圣地。可是除了皇，那里容不下别人。
    爱人也容不下。
    青的怒气被冲走了一大半：「那么，遥不会在那儿，遥没有被希洛祈拐到那座垃圾宫殿啊！」
    爱bl摸摸他的头发，正容说：「别急，你现在还可以跟秦天遥互发短讯吧？」
    青宛如大梦初醒，马上扬手打开通讯录，呼叫秦天遥，问他到底身处何方。
    回应他们的，是极其漫长的五分鐘空白。
    当回应的讯息终于落在眼前，青的后颈却渗出冷汗。
    ＜短讯＞
    日期：54年7月22日（四）
    时间：737.59＠beats（下午5时42分10秒）
    寄件人：秦天遥
    讯息：我会回来，但不是现在。不用找我了。
    ※※※※※※
    连秦天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传送到什么地方。希洛祈将隐形袍覆盖到他身上之后，直接朝他重击一拳，再连环开枪。
    近距离攻击让秦天遥的体力直线跌到低点，视野彻底黑暗。
    ＜系统讯息：你现正处于昏迷状态，请等候5分鐘。＞
    秦天遥敲了敲额头，这是全游戏十大麻烦之一──昏迷。
    在一般游戏里，角色疼痛、中毒、昏迷、晕眩是非常普遍的；在虚拟实境游戏里，当然不可以把这种感觉照搬到玩家身上，这不止触犯网路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赶客的蠢行为。所以游戏开发商会採用各种代替方案。
    在《xonline》里，玩家进入昏迷状态后会丧失角色控制权，只能任由宰割。犹如四肢被捆绑，无法反抗，必须感受别人的触碰；犹如眼睛被黑布蒙住，但耳朵还能听见其他人的对话，鼻子还能嗅到其他人的气味，但一切多了一层雾，让人分不清那是谁，那是什么，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天遥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一个柔软的位置，躺下去很舒服，很想睡。那一声声的「遥」，肯定是希洛祈的叫唤吧。
    不一会儿，秦天遥觉得凉冰冰的，好像露出了肩膀，身上的布料慢慢消失……当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可以90%肯定，希洛祈在剥他的衣服！
    不但是上半身。当屁股被抬起来后，他明显感觉到腰部的皮带被解开了，不再紧箍。几息间，他的双脚赤条条，内裤都被夺走了。
    该死的冷！在全黑的空间里，秦天遥纳闷地蹲坐下来，用意识检查道具，不耐烦地等待昏迷状态结束。他已有心理准备，自己可能被绑到一张大床上，再被毛手毛脚；或者会被残酷虐待，先拔掉手指甲，再弄断每一根手指。
    没关係的，不高兴的话大可以下线。
    奇怪的是，对方脱光他的衣服后便不再行动。甚至乎，竟把刚脱的衣服随意披回他身上，让他回復一点暖意。
    身体完全没有异样。隐约听到几声极为含糊的自言自语，希洛祈仍在他身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安静等待之下，5分鐘一下子就过去了，连老玩家秦天遥也觉得神奇。
    ＜系统讯息：你已脱离昏迷状态！＞
    只不过是一个眨眼，他的意识便回归本体。他身处于一个纯粹由银与白雕琢而成的房间，四壁无窗；脚下的不是木地板，而是一团又一团，像云似的雪白绵花。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都非常舒适。
    房间摆放着一座巨大的鸟笼，他已成为笼中鸟，粗厚的银柱子一根又一根竖立着，把他完全包围住。
    明明无窗无灯，房间却光亮得有些刺眼，秦天遥微微瞇眼，忽然看见那个熟识的脸孔闯入他的视野中。
    「你醒了？」
    那依旧是一张单纯得带着点点傻气、却又不会太傻的脸。秦天遥不禁看傻了，这个诱拐犯怎么也跟着跑进笼子里呢？
    希洛祈轻轻拥着他，含着浅笑，不断向他靠拢，那笑容即将到达嘴唇上。
    亲近仅止于鼻尖前，希洛祈顿住了，似乎无意继续。
    这么近的距离，秦天遥实在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无法猜测对方的下一步行动；他感觉到对方的呼气，有点急促地吹在自己的脸上。
    秦天遥原以为，只要切断联络，不再见面，希洛祈会很快放开心怀。
    可惜，他想得太天真了──应该跟希洛祈说清楚了。
    「希洛……刚才，你一直潜伏在决斗场吗？多久了？」
    「嗯？我听到宙斯的ai说要用青把你引出来，所以我跟着去了。」
    希洛祈再度靠近，两人的唇轻轻擦过，然后脸颊相贴。
    「如果我早点想到这个办法，就可以更早把你捉住了。」
    「你抓我是为什么？」
    「我……我讨厌你。」
    秦天遥苦笑：「你要抓我洩恨？」
    「不。」希洛祈放开了秦天遥，平静地说：「因为我讨厌你，所以我要证实给向日葵看。只要我在他面前否定你，伤害你，他就愿意当我的情人。那样子，我才能得到幸福……」
    他并不爱向日葵，却认定跟向日葵成为情人会得到幸福？他到底为自己植入了多少歪理呢。
    「你捉我来，就是为了向日葵？」
    「嗯。」
    「希洛。」
    「嗯？」
    「你真的喜欢上向日葵？」
    「没错，我喜欢他，所以我要抓你来。向日葵说过，我要亲口对你说我不爱你，我讨厌你，他才会接受我。对，我讨厌你，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
    希洛祈像是自我催眠般重复叙述，然后将秦天遥的衣物与道具全数拿走，只剩他光溜溜地缩成一团，神情尷尬。
    希洛祈离开牢子，快速把牢子关上。只消几秒鐘，皇已经站在那一根根银柱的对面，脸容被割开了一半，怎么看都不真实。
    「……喂，希洛祈！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是用这块地图来避开我的吧。」希洛祈拿出那块羊皮製的追踪地图，亲手将它撕成四片，「我问过其他人，所以知道它的破解办法，所以我才能遇上你。」
    《xonline》有追踪器这种道具，可以侦查指定对象的位置，但效力只有短短半小时。当希洛祈知道追踪地图这种无时效限制的珍贵道具后，他隐约明白为何每次明明打听到秦天遥的出没情报，却每次总是遇不见，于是开始探查追踪地图的破解之法。
    要么是用满等的遁隐技能，要么是换上隐身袍再配合遁隐技能来达成双重遁隐，令追踪地图失效。
    希洛祈抓着银牢，五隻手指依依不捨般，一隻一隻，慢慢地松开，指尖甚至在银柱上徘徊了好久，犹如依恋主人的游鱼。
    「秦天遥，你不可以离开，因为我会再把你抓住。到时候……我会把青也抓起来的。嗯，你就当作我在威胁你吧。」
    希洛祈微微一笑，那身纯白色的礼服燕尾优雅地旋转、飘落，他便踏出了房间，举手投足确实有皇的风范。秦天遥记得，那件白衣，是刚转生不久后他为希洛祈挑选的帝王服，品质很不错。
    真是的，当初为什么要为这傢伙挑这么好的服装？
    没有衣服可穿的秦天遥捲缩得更紧，房间的气温好似变冷了。
    「不能走吗……」秦天遥喃喃着，半掩住身体走上前，当手指伸向鸟笼的钢门时却感觉到一阵电击，他急忙抽手。看来只有希洛祈才能自由进出这银牢吧。
    他身上没有装备了，种子被拿走，週围没有可以用的东西，能拿起来的只有铺满地面的雪白色棉花。
    他尚有鬼畜攻技能──调教，一经使用，足以让希洛祈的攻击力、防御力或速度立即掉到极低点。他还有自选技能──转移，移动距离不远，倒也足够逃出这笼子了。
    万一真的遇上流氓玩家，无法逃脱，不甘受辱，玩家还有一套通用的终极逃走办法：完成随机的惩罚剧本，便能无视地区限制，立即回家。
    在第三层无名湖中心的小屋子里，青应该正在为他的事抓破头了吧。
    以舒适的姿势躺到棉花团上，他检查状态，发现一则来自青的短讯：
    「你被拐到哪里呢？快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啊。秦天遥将头枕在手臂上，看了一会儿，彷彿看到了青用多么焦急的表情发出这封短讯。闔起眼睛，静心想像，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活灵活现地鑽入耳朵。
    无论是希洛祈还是青，他们的行为都跟人类没有区别。
    秦天遥的五指在棉花上敲了一行字，刚回覆完，便听见牢子喀喀地被打开。他整好姿势坐着，一如所料，进来的还是希洛祈。
    希洛祈抓住他的右手手腕，瞪向他的手指：「你刚才跟青发讯了，对吧？」
    「是又怎样？」
    四隻字一讲完，希洛祈的手掐得更紧，指甲全压入秦天遥的手腕。
    秦天遥握着拳，倒抽了一口气。
    「如果我发讯给你，你会回吗？」
    事到如今为何还要问这些？秦天遥暗地叹息，想说谎，终究还是坦白：「不会。」
    「为什么？」
    秦天遥抿着嘴，没有回答。
    希洛祈在空气中画了几笔后，秦天遥便收到一封新讯息：
    ＜系统讯息：希洛祈想成为你的朋友，可以吗？＞
    秦天遥凝视「朋友」二字颇久，最终还是狠下心拒绝。
    系统的拒绝讯息，无情地显示在希洛祈眼前，他挥手拨走。
    「为什么？」
    「希洛，我们不应该有任何联络了。这对你和我都好。」
    希洛祈整个扑到秦天遥身上，压在地上，紧紧地抱着他。
    「我们有关係的。因为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
    既然讨厌，为何捉得这么紧？
    为何要在他的脸上落下零碎的吻？
    秦天遥脸上一阵痕痒，但他没有刻意别过脸不让他吻，亦无出口阻止。与刚才的言论相反，他的双手主动攀到希洛祈的背上，温柔地为他拂扫。
    到底要怎样做才有好的结局呢……秦天遥实在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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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26. 过去的种种

    《xonline》（version3.4）
    26.过去的种种
    入夜时份，人们被睡魔召唤，一个个投入梦乡。
    不过，《xonline》的皇好像没有睡意。他一手抱住黑发黑眼的男生，两隻眼睛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打开状态视窗查看资料时，他也要把视窗调成透明色，让他可以时时刻刻监察对方。
    被监视的人却有气没力。他本想等待希洛祈下线再逃，可是从白天等到夜深，希洛祈除了解决晚餐而暂时离线，剩馀的时间一直待在游戏里，陪在他身边。
    凌晨将近1点。外面的天空涂满墨水黑，大地也披上一层诡秘的黑纱，催促人们休息；密室牢内的秦天遥未能目击外界的纯黑。他的眼皮掉了又掉，却等不到希洛祈离开。
    算了。
    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枕在希洛祈的肩上，还比较舒服。
    希洛祈藏起他的衣服与道具，却特地给他准备了一匹特大的白布，让他裹着取暖。他老实不客气地盖在身上，再加上身旁人的体温，绝对足够让他好好睡一觉。
    一会儿后，希洛祈没有动静。秦天遥猜测，这个典型好学生会不会早就爬上床睡着了，不过是切换成暂时离线，所以身体还留在游戏里？
    秦天遥低声唤道：「希洛。」
    「嗯？」
    果然还在。秦天遥疲累得闭上双眼，声线又软又懒的：「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走？」
    「我给向日葵发讯了，我要等他上线，他答应做我的情人了，我才会走。」
    「他答应做你的情人之后就立即走吗？」
    希洛祈揉了揉眼睛，话语有些含糊：「因为……我想睡。」
    秦天遥嗤笑：「你现在睡不就可以了？」
    「不行，你会走。」
    「我不会走。」
    「你会。你做过。」
    作为罪人的自己，怕是讲任何话都不会被认同吧。他嘲讽地笑了：「希洛，只要我下线，你还能抓得住我吗？」
    「你上线后，人还会在上次下线的地方。所以，只要你在我怀里下线，下次上线，你还会在我怀里。我会一直保持这个抱你的姿势。」
    有必要这么执着吗？秦天遥从前对于「皇日日夜夜寻找他」这种事半信半疑，总觉得人们爱夸大。如今看来，这人确实彻底沉溺于网路世界。
    如果正如南祐祈所言，只有清遥才能救希洛祈……
    秦天遥迷惘地开口：「我听说……你离家出走？」
    「我没有家，我没有离家出走。」
    「没有家？」
    「我以前有个家，我以为那是我的家，不过一切都是假的。真正的我没有家，永远不会有家。」希洛祈的下巴贴在秦天遥的肩上，缓缓说，「现在……我在游戏里也没有家了。升上lv10，那座金色的宫殿便被宣判为我的家。我根本不需要，但我更改不了，皇的家一定是那座宫殿。我……我只想回到我们在平原上的那间屋子而已。」
    ※※※※※※
    在青眼前的，是一幢极度平凡的天蓝色小屋。
    不──其实在黑夜降临之后，万物的色彩都被无情地剥夺了。附近没有多少路灯，屋子只剩难以分辨的灰与黑。
    之所以说是天蓝色，纯粹是听过形容后，青自动为它脑补上色。
    过去数小时里，青不断给他家大魔王发讯息，希望得知对方的位置，但他只收到一句「别担心」，后来的十封短讯都被无视了。发短讯需要钱，他不能继续洒钱在没有回音的讯息里。
    他跟随纹小刀、爱bl两人四处打探消息，到了传闻中希洛祈的两个驻扎地，但并无发现。回到红心酒吧，青再一次聆听希洛祈跟清遥的故事，不过从纹小刀口中道出的故事没有人造色素，平淡简单，毫无特色。
    故事是这样子的：
    距离青死亡已有一年，秦天遥决定放下。在彻底死心之前，他希望能够实现青一直以来「成为最强大的lv10」的心愿。跟管理员沟通过后，秦天遥转生为lv1的清遥，获得青的属性和技能。看着镜子，彷彿便能跟青一起游歷全世界了。
    这时，清遥遇上希洛祈，两人的缘份就此展开。
    希洛祈跟随清遥一起玩剧本，一起找弟弟，一起生活……然后，跟普通人一样，希洛祈对这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日久生情了。
    只是清遥不爱他。
    某一天，清遥走了，撇下希洛祈一个人；某一天，希洛祈成为皇，四出寻找清遥。
    青喝了很多酒，头昏脑涨地离开酒吧，眨个眼，晃过神，人已站在传说中位于第3外区，希洛祈与清遥曾经住过的天蓝色小屋前。
    「有没有人──」
    青像醉鬼般大叫，用力扣门，却万万没料到木门居然被他轻易敲开了。
    他立即醒了一大半。只有无主的房屋才会不用钥匙也能被路人推开，这是被遗弃的房子。
    「遥和希洛祈曾经在这里住过啊……」
    青脱了鞋，躡手躡足地踏进屋内，冰凉的地板让他的背脊微微颤慄。确认里面没有人后，他才开灯，将摇摇欲坠的灯光带给这无人小屋。
    一如传闻所描述，希洛祈的小屋是非常整洁的天蓝色。没有杂物，连饰物也没见到，足以证明希洛祈是个简单朴素，甚至是正经没趣的男人。床，沙发，电视，桌子，木柜……没有别的。连傢俱的款式都是最基本的便宜货。
    希洛祈有段时间去了纹小刀的度假屋暂住，所以不打理爱巢并不奇怪。
    屋中最奇怪之处，就是三张单人床。
    首先，为什么不用双人床呢？其次，一张床是希洛祈的，另一张是清遥的，第三张床属于谁？
    他走到三张床前方，逐一打量，想从中发现端倪。
    「──你是谁？」
    驀地，陌生的话音从身后传入耳际，吓得他的犬耳朵都打结了；但是，撇除那几分的惊吓，心里涌出更多的好奇。
    从短短几隻字听来，那是黄鶯般的美人儿嗓音。
    这么晚了，到底是哪位美人会来希洛祈的旧房子？
    他回头一看，站在门前的，是一个脸色雪白，身材纤瘦，流露着病弱美态的秀气少年。
    青飞快地查看对方的资料。
    跟白天遇上的那群ai一样。这个人没有名字，只有一串谁都记不牢的数字编号。
    ※※※※※※
    「与其待在那里，我寧愿留在这里……对。这里所有人都叫我希洛祈，不会叫我做4416。」
    秦天遥后悔了。
    希洛祈是ai一事，他早已从《迷路》这剧本中窥见一二。只是，在管理员蓄意的引导下，他一心顾着救青。
    当初抢走evol_ai解毒晶片时，他便隐约知道这是大罪。他不过是刻意不去想，救了青，归还晶片后，就假装天下太平，没有过问希洛祈的想法。
    他应该去问。早就应该去问了。
    「大概是我坏掉了，我记起了一些被设定成不可能记起的事……」
    像个想撒娇的孩子般，那男生闭上了宝石蓝的眼睛，嘴唇在秦天遥的后颈上磨蹭起来，两唇微细的张合，带来一阵阵炽热的痒：「那些人，偽装成我的家人，将我当成是他们死去的儿子，将我当成玩具。一旦不高兴了，就叫4416……没错。我不叫祈洛希，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叫做4416的编号。」
    秦天遥皱眉说：「你弟……难道你认为南祐祈也在玩弄你？」
    「他不是我弟。他应该是……我的『主人之一』吧？他可以任意操纵我。只是我自以为我是他的哥哥，他是我的弟弟罢了。」
    不是的。
    秦天遥记得，拜访祈家时，那对热情的夫妇对于大儿子的朋友有多好奇，多关心；秦天遥也想起，当初陪着希洛祈去辉水庭抢亲时，南祐祈的一言一语，每个表情，以及整个结婚计划的背后……到底拥抱着多么强烈的情感。
    ──想通了。我爱的人是谁？我对他好，他就会爱我吗？早就想通了。
    南祐祈在婚礼上的说辞，其实暗示了希洛祈背后的真相。
    这可怜的傢伙傍在他背上，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好像都在向人索求温暖。秦天遥胸口鬱闷，知道一旦出言安慰，会给希洛祈不必要的奢想，但此时此刻，他无法不捉住希洛祈的双手。
    「希洛。」
    「嗯？」
    「亚沙是你的ai，你是亚沙的主人。你会将亚沙当成奴隶吗？」
    「绝对不会。」
    「你的爸妈，还有南祐祈，也许他们有能力操踪你，是你的『主人』，但这不代表他们将你当成奴隶、当成玩具。」
    「他们曾经叫我4416，他们──」
    「希洛。」秦天遥抓着身上的白布慢慢转身，柔声说，「如果他们真的把你当成扯线玩偶，你甚至不能离家出走，在这里跟我说话吧。」
    「他们不会在乎我走不走。」
    秦天遥送予一个温暖的微笑，耐性地引导：「你活了这么多年，他们对你怎样？」
    希洛祈的内心被这平淡的问话动摇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世上很多事情的答案显而易见，但当事人总爱鑽牛角尖，将一切复杂化。
    「如果你是玩具，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件玩具这么好？为什么愿意跟同一件玩具一起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他们大可以找更新款更好玩的玩具吧。希洛，为什么？」
    「……我不知道。」
    「玩具对久了也会有感情。更何况你不是玩具。」
    「那么，我是什么？」
    瞧这孩子瞪圆了的蓝眼睛，就知道他一定很迷惘，心中的无数疑问，正待解谜人侦破。这真挚无垢的脸，闪烁着绝对信赖的瞳光。
    真让人怀念。在两个月前，清遥常常能看见这副小狗脸呢。
    他一边回忆着希洛祈在游戏、在现实里的种种傻气神情，一边说：「希洛，你有身份证，对吧？」
    「咦？」
    「玩具会有身份证吗？ai会有身份证吗？那是人类才有的东西。你还会上学，跟朋友出门，跟社团一起参加比赛，还会玩网路游戏……这些全是人类才会做的事。是生活在幸福家庭下的人才会做的事。」
    对面的男生眨了眨眼：「不，我还是不同的。他们会用对待奴隶的方式命令我，我把话说出口了，但是事后，我根本不记得我说过什么。我是不同的。」
    「不同吗？以前我从来没想过你不是人。你老师同学会问你是不是人类吗？」
    「这、没有……」
    「是你把自己想成了怪物。其他人，都觉得你是很普通的人，路人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可是、我只不过是、偽装成人。我……」
    「希洛。」
    希洛祈颤了颤：「呃？」
    「刚才你说你的编号，叫4416？」秦天遥耸耸肩，刻意用俏皮的语气说，「还是『祈洛希』这名字比较容易记呢，音节只有三个，所以大家都用这名字叫你。即使你有4416这个编号，但『祈洛希』还是你的名字。」
    他的言语，跟青大咧咧的话同样充满力量，直刺红心；不同的是，他带着别样的沉稳安静，轻柔将思想引导至光明的方向。
    心境，变得很平和、很平和。
    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
    被压抑的爱慕决堤泻出，希洛祈不顾一切把秦天遥抱住。秦天遥的这副身体比犬耳男孩清遥高得多，比现实里偏瘦的路泉强壮。
    无论外表怎么变，性格怎么不同，还是同一个人。
    「清遥，我……」
    希洛祈撩开秦天遥额前一小束黑发，深情凝视，犹如遥远宇宙的黑眸，总会引发出无尽幻想。
    希洛祈的唇慢慢靠近。
    秦天遥下意识地回避，但心念一转，这时候拒绝，岂不是把方才的每句话都推入焚化炉，前功尽废？
    他闭上双眼，便感受到嘴唇叠上了对方。并不如想像中的暖，而是冰凉的，并且传来不知所措的、紧张的颤抖。
    不，可能是他自己在颤。他的接吻经验并不多──像青那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孩，说到「嘴巴」就只会想口交。
    想起青，他不自觉笑了笑，喉咙轻轻哼声，哪知希洛祈猛然将他推开。
    「你在笑什么？」
    秦天遥有些心虚，然而这份心虚、尷尬、抱歉，剎那间便被扭曲。
    「因为我是ai，所以很好笑吗？因为我是ai，做的事情像人类，想像人类那样接吻……就很好笑吗？」
    希洛祈满脸挫败地退后，目光警戒。
    秦天遥登时无语。这傢伙到底想到哪里去了？他到底在自卑什么？
    错愕过后，是快将暴走的火红色怒意。
    刚才讲了那么多，结果全都是白讲的。费了一番苦心，对方根本不领情，固执地困在自己筑成的牢笼里。
    秦天遥不爽地擦唇，在落落长的白布内，他握紧了拳头。虽然装备和道具被没收，但他的各种属性都比希洛祈高，希洛祈的诱攻技能俘虏，或者在帝王装备加持下的帝王技能震慑，都无法在他身上起作用。他还有鬼畜攻的潜在技能「调教」与自选技能「转移」，以现时的体力值，再加上对希洛祈的了解，绝对足够刮皇一巴掌，赏皇一拳，再轻松逃亡。
    他慢慢爬向希洛祈，希洛祈更加警惕，右手已摸到扣在腰间的短枪。
    在两人一触即发之际，一把尖锐冰冷的声音戳破了白亮的房间。
    「……我说呢，高高在上的希洛祈皇帝大人，你叫我来就是要看你俩打情骂悄耍花枪？我一介草民，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只能认命当你们的媒人，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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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27. 深夜漫谈

    《xonline》（version3.4）
    27.深夜漫谈
    情况变得有些微妙了。
    青像隻听话的黑色小狗，用闪闪发亮的黑眼睛注视美少年，两隻犬耳朵兴奋地高速拍动。如果脱掉裤子，就能看见他的黑毛尾巴都站起来了。
    在希洛祈的旧房子里，除了青，还有一个相貌清秀，嗓音悦耳，穿着一身禁慾式祭司袍的美少年。他突如其来地登场，淡粉色的唇，病白的肌肤，娇弱的身形，却搭配着不畏惧一切与冷静薄情的说话方式……
    这一切，都把青的心，紧紧地攫住了。
    这就是变心、外遇吗？
    青不断安抚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的心，以及扑通扑通跳动的性器。
    在《xonline》里，没有玩家会被赋予病弱属性──有部份玩家，正是现实中身体有残疾，才会选择在虚拟世界打造完美的身体；所以病弱属性只会出现在ai男宠中。
    病弱属性本来就少见，病弱同时带着腹黑味道呢，便是非常稀有了。
    换言之，就是极品。
    不一会儿，两个热呼呼的白杯子端到桌上，茶香四溢，那是像夕阳般美丽的红茶。
    「请用吧。」
    美少年有礼地微笑。情人眼里出西施，青觉得他的笑冷中带热，热中带冷，简直是要勾掉男人的三魂七魄啊。
    青跟着傻笑，把杯缘贴到唇边，傻笑问：「亚沙，我可以叫你小亚沙吗？」
    对方的笑容转瞬即逝：「不可以。」
    「喔……算啦。亚沙你有银针吗？」
    「有。怎样？」
    「我要探探这杯茶有没有下药。」
    美少年的眉毛跳了跳：「你认为我下药？」
    黑犬耳男孩爽快地摇头，嘴里说的却是跟头部动作相反的事情：「我不信你会害我！可是呢，你是腹黑攻。古语有云：『最毒腹黑心』。我昨天下午就领教过一个腹黑男的手段了，所以我必须小心。」
    「好。请问我的下毒动机是？」
    「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太英俊了！」青放下茶杯，很是悲痛地捶胸口，「我很有自知之明哦，我知道有多少男人垂涎我的美色，想跟我共度春宵……但是！」
    说罢，青的神色显得落寞。
    现在的确不是跟美男子谈情说爱、共度春宵的时候。他来这里是为了掌握希洛祈的线索，拯救秦天遥，而不是来喝小美人泡的红茶……想着想着，他的眼前忽然多了一根银针。
    亚沙说：「请付150g。」
    青狐疑地盯着这根银针：「我记得银针没有这么贵啊？前几天经过道具店，最贵的也是200g有5根……」
    亚沙笑得人畜无害：「抱歉，我大概被商家骗了，我买回来就是这么贵。你要不要？」
    不用讲，这肯定是腹黑攻的骗人手段。青大大方方地端起茶杯，张嘴喝了一大口，说：「我不买，我相信亚沙不会下药迷姦我的！」
    亚沙謐静地啜了一口茶后，病弱地轻咳两声，一举一动都是多么的惹人怜惜，彷彿刚才的腹黑全是幻觉。
    青陶醉地傻笑，心想，腹黑属性果然比较适合美人啊！比起早上那个一直板起脸，不断命令手下剥光他的衣服的腹黑黑二，文静病弱的亚沙腹黑起来更有美感。
    天花板的白灯陡地闪烁了几秒，大概是世界的神特别为皇的旧房屋增添的几分神秘感吧。亚沙仰视那盏灯，缓缓问：「老前辈，你知不知道安全区的规则？」
    「你指哪条规则？」
    「安全区不能侵犯人，不能攻击人。」
    「这个我知道啊！」
    「更精准地说：安全区不能对别人下药。下药时不会有任何警告，下药后不会收到红牌或黄牌，但是被下药的人有权举报。」
    「喔，我没留意得这么仔细呢！」听完一番解释，青更觉安心，一口气把茶喝光光了。
    亚沙以微妙的笑脸示人：「所以，前辈你不怕吗？」
    「嗯？怕什么？」
    「因为你只能事后举报。是『事后』。」
    青突然觉得胃部有些抽筋。沉默十数秒，冷静心神，确定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感，看来亚沙是故意唬弄他的。
    这坏心的小东西，太有情趣了！
    青放下茶杯，再一次确认身体状况良好后，这才切入主题：「对了，你怎么会叫我做『前辈』呢？」从进屋到现在，他没有自我介绍过，只是自称认识希洛祈，想过来看看，便得到了客人般的招待。
    「我从认识的人那里打听回来的。你是青，是旧型ai，清遥所復活的ai。」
    全中！看来知道这事儿的人还真不少。
    没必要隐暪，青点头道：「没错，我叫青，是遥……嗯，清遥的随行员。那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出现？你好像很清楚这房子的摆设喔？」
    「以前，我是希洛祈的ai。」
    「……啊！」
    在酒吧中就听过，希洛祈除了有清遥这个玩家型男宠，还有名为亚沙的ai男宠──正因有两名男宠，希洛祈才会被人指为左拥右抱。只是，希洛祈爱的是清遥，故事里的亚沙，就像陪衬用的绿叶，仅是为主角增添多情的属性而已。
    青凝视亚沙十秒鐘，遗憾地轻叹：这分明是个聪明的美人儿啊！希洛祈怎么不懂得珍惜？
    青再度查看亚沙的状态，名字一栏并非由原主人命名的「亚沙」二字，而是唸十遍都无法记得牢的系统编号。ai被放逐或新主人尚未赐予名字的情况下，都会显示出这种绕口的数字串。
    若非青看到他的第一句便是「怎么称呼？」，对方也很熟练地回答「你可以叫我亚沙」，恐怕他们现在连沟通都有问题了。
    青尽量维持「这很平常」的口吻问：「你现在的主人是谁？还好吗？」
    亚沙用一副「这很平常」的态度答：「还好，那里有很多被遗弃的ai。多亏有新主人，大家才有安居之所，我也抹去了名字的烙印。」
    「名字的烙印？」青忍不住又瞄瞄对方的资讯栏，「你刚才自称是亚沙？」
    对面浅浅一笑：「以前我的名字确实叫亚沙，现在『亚沙』只是方便别人称呼我的代号。毕竟我连自己的id都记不清。」
    「咦？这有什么不同啊？还不是亚沙？」
    「意义不同。新主人说，这就像人类的本名和游戏中自订的暱称，前者是被强行设定，后者是个人选择。」
    「好玄妙喔，有点懂，但又不太懂！呜唔唔……你的新主人是个好人吧？」
    「不是好人，不是坏人。」
    「亦正亦邪的大角色吗？」
    「随你想像了。」
    这种模棱两可的解答不会让人產生遐想。青捧杯站起，很不客气地跑过去茶桌再添一杯，加热水的同时，他细心观察名为亚沙的ai。
    美丽、聪明，只是被前主人丢弃啊。
    「既然已经捨弃了名字的烙印，那你怎么还会回来啊？」
    「这里算是我的家，我在这儿的时间肯定比希洛祈长。有些东西是我出钱买的，不是希洛祈的。」
    青举起热水瓶旁边的红茶铁罐：「例如这个？」
    「是的。」亚沙笑得很是漂亮。
    青点点头，房子里第三张床之谜终于解开。不过从刚才的对话里看来，亚沙完全没有流露过对原主人希洛祈的依恋，可真奇怪。
    「我呢，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情？」
    「你知道不知道希洛祈的藏身之处？」
    「不知道。」
    答得真爽快呀，连眉都没皱过。青再喝了一口茶，挺起身说：「那好，我走囉！」
    亚沙冷冷地斜瞄对方：「喝完茶，利用完人，就想跑？」
    「我没有利用人啊！」
    「你会坐在这儿，不正是为了问希洛祈的下落吗？」
    确实，打听不到消息便立即离场，很像是向全世界宣告「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啦」那么可恶。再想到现在已是深夜，大多数玩家都下线了，外头根本没几个能打听消息的情报贩子。
    再担心遥大魔王也没用，还是跟美人结交吧！
    青不客气地坐回原位，示好地替亚沙倒茶至七分满。
    「今晚我们来聊聊天、谈谈心吧！」
    亚沙把茶杯推开，将后脑枕到沙发靠背上，解开领口：「不，我累了，想睡。」
    「那我陪你睡！」
    「我现在又不想睡了。」
    「那我们来h吧！」
    亚沙用「真是大色魔啊」的目光直视青，但后者毫不在乎，甚至色瞇瞇地盯着亚沙裸露在外的脖子，那细嫩如丝绸的肌肤，晶莹得让他食指大动。
    亚沙无所谓地伸个懒腰，说：「我们还是聊天吧。」
    「好啊！」
    亚沙半伏在椅背上，睡意绵绵的脸上带着笑意：「其实，我对你很有兴趣。」
    「那我们就h吧！」
    「……旧型ai全都这么喜欢h吗？」
    「不一定哦，也有些是很害羞内向，要经过数番挑逗才会有感觉的可爱ai呢！可惜他们都不在了！」
    「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并不在意他们？」
    青拍拍大腿反驳：「我很在意啊！他们走了，我h的对象就减少了！本来我想跟新型ai试试h，不过好几个都不理我！」
    亚沙浅笑：「我对h也没有多大兴趣。」
    「咦？新型ai全都不喜欢h吗？」
    「不是。我本来就身体虚弱。」说到此处，他虚弱的身体配合话题地迫他连咳数声，「但是，我听其他ai讲过，新型ai跟原主人以外的人做爱只会痛苦，不会有任何快感，我们的身体忠于我们唯一的恋爱对象。」
    「咦？是这样啊？」
    「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即使我们从未见过主人，我们仍然会『爱慕』主人；即使我们吃了兴奋剂，还是不能跟主人以外的人取得快感。相反，你跟谁做爱都会快乐，无关爱情。我跟你同样是ai，但我们的构造完全不同，我们被赋予的设定完全不同。从旧型到新型，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呢？」
    亚沙缓缓地放下茶杯，紫色的双眼凝聚了一点点红色光彩，那是慾望，渴望从他人身上吸取知识，拓展思考领域的狂热。
    青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个叫亚沙的ai，曾经跟希洛祈生活过的ai，到底是个怎样的ai？想通这些答案后，会选择什么行动呢？
    天花板的灯光再度闪烁。
    亚沙的紫瞳或暗或明，潜藏于心底的飢渴并未停止。
    「从完全没有爱情设计、跟任何人都能够发生关係的你，到一出生就被註定了爱慕对象的我……创造我们的神，到底在追求什么？我非常好奇。前辈你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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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28. 创世神话

    《xonline》（version3.4）
    28.创世神话
    「从旧型ai到新型ai的转变史吗？」
    青的满腔热血都涌上脸颊，看到对面的美少年点头之后，他更觉兴奋，好像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许许多多的想法在他的脑里奔驰不休，争啊争，彷彿要分个高下。
    秦天遥很体贴，除了性能力，从来没有将青跟人类拿来比较。秦天遥对待他，跟对待玩家朋友差不多，从不会因为他是ai而特殊对待。
    其实，青很想知道，他以及其他ai跟人类到底有什么分别。
    知道了这个分别，便会知道──
    「知道ai的转变歷史，知道ai跟人类的区别，然后，我们会知道人类在追求什么，我们的未来会变得如何。」
    亚沙的接话，与他的所思所想完全吻合。
    ai都会有这个疑问。分别只在于什么时候会產生这个疑问，以及花费了多少时间思考答案。
    人和ai，绝对无法在一起；正如猫和鱼要结婚，根本不可能。幸福的相处只会是狂野的妄想，就算对方说出一万次「我爱你」，不可能在一起的话，永远都不会在一起。
    打从秦天遥向他告白的那天起，他就明白这一点。
    但不明白的事情变得像洪水一样，急剧暴涨。
    人类应该跟人类生活。
    那么，渴求跟人类共存的ai，到底为什么会存在呢？
    ai就像毒品，让人着迷，让人上癮，然后抓住人的心，让人无法回归现实。
    「……我家的遥啊，他以前大半天都会待在《xonline》里呢。他在现实里没有朋友，有心事的话，只能跟我说。」
    「你是指清遥？」
    「嗯、清遥。我听旅行者讲过，沉迷在虚拟世界是非常不健康的事，人应该存活于现实。那么每天应该花多少时间在虚拟世界才对呢？答案是越少越好，虚拟的东西全是浪费时间的玩意！再过五年十年，旧的机器就会被淘汰──」
    「新的会来取代。」
    「但你绝对不是最新的！再过一阵子，人类会研究出比我们更符合理想的系统。」
    作为被时间洪流所淘汰的旧型ai，青满脸不在乎地续道：
    「我们很接近人类，但是我们永远不可能跟人类一样。十年后的ai绝对会取代现在的ai，但是十年后出生的人类，绝对不可能取代现在的人类。」
    亚沙低头思考，不自觉地笑了：「没错。只要人类喜欢，还能把我们量產出售给任何人。我们是可以随时被取代的存在呢。今日施捨了我们感情，明天就会将感情回收，放到另一个人身上。」
    「依我看，不一定是另一个『人』哦！人类一定是觉得现实不好，所以创造了虚拟世界，在世界放入了我们，让我们取代现实。人类的世界啊，最后最后，一定会变成『没了ai就无法存活下去』！」
    青想起了「神」。说穿了，祂不过是一个深入研究ai技术的平凡人类，同样会因为现实的残酷而挫败倒地，来到虚拟世界延续爱情。
    曾经，《xonline》流传过属于神的开天闢地的神话传说。
    「亚沙，你有兴趣听吗？创世神的故事。」
    「好，我想听。」
    于是青清了清嗓子，以低沉的语调拉开故事的序幕。
    从前，神还不是神，只是个平凡的人。
    他深深爱恋着一个男孩，而男孩也深深爱恋着他。可惜，男孩身患恶疾，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只能依靠医疗机器存活。
    男孩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连说一句话都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怨天怨地，茶饭不思地投入医学研究，越是深入，越是得出那个绝望的结论──
    治不了。
    机器延续了男孩的性命，却减轻不了男孩的痛苦。
    于是他决定成为神。
    他切断男孩与原来世界的种种关联，仅用一丝一线的血系着男孩的身体，保住男孩的性命；然后，他带着男孩的意识来到绝对幸福的新世界，梦想着跟男孩度过没有痛苦的永恆新生……
    ※※※※※※
    秦天遥像隻机灵的老鼠，无声地退至银色鸟笼的角落。距离那两人有点儿远了，他万分留神，他要看看希洛祈跟向日葵到底打算干什么。
    希洛祈早已撇下他，走出牢子，四肢与五官都有些生硬：「对、对不起，你等了很久吗？」
    向日葵瞪向紧紧张张的希洛祈与只披着白布的秦天遥，向外拉开的灿烂笑容明显暴露了怒意：「看样子，你们做了啊。希洛祈，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你有在笼里玩sm的兴趣呢？」
    「咦？不，我没有玩sm……」
    「那你叫我来干嘛？」
    「你说过，只要我对清遥说我不爱他，你就会当我的情人──」
    「我没讲过。」
    「呃？」
    向日葵不耐烦地把小尾指伸入耳里挑啊挑。
    「你下次给我挖乾净你的耳朵。我说的是『会考虑当你的男友』，不是『一定会当你的男友』。当日这么多旁观者，你大可以找一个来问，我到底是怎么答你的？」
    这么想想，当日向日葵的确是那样作答，这个毒舌的男生早就留有一着。希洛祈有点气馁，但记忆中的向日葵正是这么狡诈，不由得失笑。
    「嗯。那么，你愿意考虑吗？」
    「你还没行动，你要我考虑什么？」
    希洛祈转身面对秦天遥，故作镇定：「我不爱你，我讨厌你。你是我最讨厌的人。」
    秦天遥默默听完，托着腮，直勾勾地盯着希洛祈身边的金发男子。他不认为南祐祈后援会的会长甘愿成为希洛祈的情人。
    那位金发男子仅思考了一阵子，便点头了：「我可以当你的男朋友。不过呢……」
    希洛祈问：「不过？」
    「我有s的爱好，你要做m。」
    「呃？」
    「你不会听不懂吧，纯情男？」向日葵轻蔑地笑了，瞧对方依然傻傻呆呆的脸，他绕起手，靠在墙边，「你马上自慰给我看吧。」
    「呃？」
    「自慰，自瀆，手淫，打手枪……还有什么同义词呢？你自己选个喜欢的吧。」
    希洛祈无法克制地从脸颊红到耳根，什么「皇的气势」啊，lv10的实力啊全都骤然消失。
    「为、为什么？」
    向日葵目光遽然变冷：「你记得你上次害我有多惨吧？」
    「上次……」
    「我早跟你讲过，我会要回来的。你该不会忘得一乾二净了？」
    「我……」
    「哈哈！你把我叫过来告白，却把你对我干过的骯脏事都拋诸脑后？你的告白非常有诚意啊！」
    「不、我……」
    希洛祈当然不会忘记。
    为了突破《十之三》番外困兽篇，他和向日葵被迫做了「completehonce!」的通关事件。
    不过，其实称不上是被迫。离开剧本后，他食髓知味，强上了向日葵一次又一次，搞得双方体力降到极低点才肯罢休。
    那时走路一跛一跛的向日葵搁下了一句话。
    ──希洛祈，你欠我七次！
    他摸向左肩，那时，暴躁的向日葵用各种句子臭骂他，还毫不留情地咬他的肩膀。
    向日葵朗声打了个呵欠：「呼……正好，这里有个调教奴隶用的好牢子。把钥匙给我，你再爬进去，好好跟你的小宝贝玩。」
    「等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简单，你欠我的！」
    希洛祈低下头左思右想，握紧口袋里的钥匙，整个豁出去：「上次的事很对不起。如果你还生气，你就跟我、跟我──」
    「无论是上你还是被你上，我都完全没有兴趣。想我当你的男朋友就快点把钥匙交出来。」
    希洛祈一动不动。必须羞辱才愿意当情人，这不是平等的爱，两人必定有上下之分。
    但是，或许，或许这是一场考验。只要熬过去了，有了新的情人……
    希洛祈徐徐吐了口气，将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交予向日葵。
    金属的亮光飞快地闪烁，剎那间，钥匙便被收起来了。
    「现在，你进牢子里，把门关上。」
    希洛祈再度吐了一口气，进入牢里，一双眼睛自然跟笼子内的另一个人对上了。
    牢门仍未关上，秦天遥低声说：「希洛，别做蠢事。」
    希洛祈身形一抖：「不关你事。」
    秦天遥咬着牙，还是要讲：「你不爱他，不是吗？别随随便便找个不爱你的人。」
    「那么，有谁爱我？亚沙吗？他只是被设定成要爱我，我不想要这种爱。我弟……祈祐南，他也没有喜欢我。他从来没有顾及我真正的感受，他没有把我当成人。我不想要他们。」
    牢外的金发少年低头斜瞄牢内的两人，表情依然带着几分冷漠，几分孤傲。
    秦天遥走近希洛祈，腔调坚定得像是述说游戏的真实：「好，你说不要亚沙跟你弟。那你能够说，你真的喜欢这个爱玩sm的向日葵吗？」
    「我决定了，我会喜欢他的──」
    「说不定他耍完你，就会拍拍屁股走了。」
    向日葵嘴角轻勾，注视秦天遥的目光带着些好奇。
    「别乱讲！」
    「希洛，适合你的人未必现在已经出现。你可能还要等一年、两年甚至更久，才会遇上那个你喜欢的，对方又喜欢你的人。你不要这么轻率就……」
    「清遥！你不要再说了……我会这样都是因为你！」
    这晦气话如烈火般从喉咙吼出，接着轰隆一声，银色鸟笼的闸门被希洛祈关上。
    秦天遥霎时气上心头，以前一直很听话的傻瓜，现在怎么会变得如此冥顽不灵？他的十指抽搐般张张合合，一股红色的衝动在他的手臂里叫嚣……
    「好，一切都是我的错。希洛祈，你慢慢表演你的打手枪节目吧。」
    他忍住了。
    他转过身，中指快速在空气画了代表离开的符号，下一刻，他的身体已经淡出了游戏之外。
    沸腾着怒意的房间在一剎那间冻结了。
    由设计师精心打造的银色巨型鸟笼里，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傻呼呼地跪坐着，继续凝视秦天遥下线的位置。
    金发的男生凝视他的背影，嘴唇微张，却没有声音。他只是敲了封短讯，发送。
    「我现在没心情了。明天我不上线，你也不准上线，背着我跟那个人谈情说爱，否则别妄想我当你的情人。」
    系统讯息姍姍来迟，当希洛祈回头，才发现向日葵已经离线。银牢钥匙被拿走，他暂时逃不了。
    「明天不上线吗……」
    好像，好久没有脱下网拟手环，好好走出去了。
    希洛祈抱着膝盖，在这静悄悄的银笼里打开系统选单，跟随两人的步伐一同离开虚拟世界。
    ※※※※※※
    夜已深，玩家逐一下线。那栋天蓝色的废弃房屋仍有灯光，两名ai继续热切谈论着某个被称为神的人类的创世故事。
    「……那么，神和男孩有幸福美满地活下去吗？」
    创世神话的魅力深深吸引了亚沙，他甚至拿出一袋草饼，放在小桌子正中央，示意青可以随意食用。
    好棒好棒，简直有如娇妻在旁，生活写意又舒适！青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亚沙小美人了，他一手拿起草饼，另一手握紧杯耳，满足地把故事讲下去。
    「刚才讲到哪里呢……哦，对了。神不希望男孩觉得闷，于是创造了好多好多有趣的地方，让男孩可以四处冒险；神又担心男孩会寂寞，于是创造了很多很多ai，称为『随行员』，男孩的第一号随行员朋友就是我！我们陪男孩四处玩，经常会跑到危险的地方，于是神创造了七大恶魔，负责守护男孩和这个世界。嗯，生活真的很美满啊！」
    「听起来很真实。可是怎么会有玩家跑进神的世界呢？」
    青会意一笑：「啊，你说人类，对吗？你们现在叫他们做玩家，但我们那个年代，都叫他们做旅行者呢！」
    「旅行者？」
    「对！我跟你讲过：神希望男孩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好了，他只是在原世界的另一角落安静地休养，对吧？」
    「是的。」
    「男孩一直希望静养之后，可以回到家乡跟家人团聚呢，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原世界的身体依然在冻结，他绝对无法回去。」
    「这样啊……」
    「虽然神把《xonline》创造得多姿多采，但男孩的心依然在另一个世界；男孩渴望有人能跟他聊聊原世界的事，但我们对他的世界毫不了解。于是，男孩生疑了……」
    「要走向悲剧结局了？」
    青竖起手指，严肃地说：「嘘！听我讲下去！因为我们的见闻跟人类相差太远，神不可能把百科全书塞进我们脑里胡混过去，所以神决定引入人类。这些人，被定位为『从其他城市来的旅行者』，神派我们去服侍他们、监视他们，确保他们跟男孩开心聊天的同时，绝不加害男孩半分。」
    亚沙听得津津有味，捧在手里的茶杯满满的，他都忘记喝了。
    「神是个好男人。」
    「对啊！可惜，这个好男人做了一件错事：他不该引入人类！人类呢，全都只是为了『玩』而进来。神为了吸引人类，搞出了等级呀、怪物呀各种设定；男孩跟这些玩家谈话后，很快就发现神在骗他：他活在网路里，他一辈子都回不了家……」
    「他大受打击吧？」
    「对啊！这就像……嗯，就像你突然被告知：其实你不是ai，你是活在人类世界里一隻名为『亚沙』的小狗，真正的你只懂得汪汪叫！于是乎，男孩原本深信的一切全部推翻了！」
    青把手里的半个草饼丢进嘴巴，很滋味地嚼啊嚼：「不过想起来，男孩真的很古怪，他像ai多于像人类啊。听说男孩作为人类的身体几乎动不了，于是神擅自将男孩大幅改造……所以啊，男孩就像ai，可以被神随意操弄。」
    「随意操弄？什么意思？」
    「例如记忆。」
    得知自己变成不伦不类的东西，连「生命体」也称不上，男孩彻底崩溃暴走了──他恨极神，厌恶七罪恶魔，唾弃ai随行员，疏远所有人。他不吃、不喝、不睡觉，再次确认了真相的残酷：人类所需要的一切，他完全不需要。
    他会饿、会渴、会睏，却不会因此生病或死亡。
    他尝试自杀，但被神眷顾的他不可能会死，哪怕是砍掉手脚，过一分鐘也会自动癒合。他想把自己活埋到泥土里，或者淹进大海里──
    不行，全都不行。
    即使呼吸不了，他还是不会死。
    虚拟世界里并不存在「死亡」这概念。
    「于是神删掉了他的记忆，假装一切从没发生过。」
    亚沙越听越觉得玄。
    重头来过，男孩回归从前的无知，快乐地度日。只要把「男孩已经无法回去人类世界」这件事隐藏住，男孩依然能活在美丽的世界里，拥有ai朋友，跟旅行者谈天说地，还有神永远的陪伴。
    但亚沙不认为这个故事能走向幸福结局。
    果然，青抿了唇，话里减少了平常的开朗积极：「事情暪不了多久，男孩终究察觉到真相，神再一次把他的记忆封印，然后，男孩再一次醒觉……反反覆覆，无限循环，神的心非常疲惫，但依然不愿放弃。这时候，有个强大的病毒入侵《xonline》，它会破坏旧型ai，仰赖旧型ai核心进入网路的男孩也陷入危机……」
    「你是指evol_ai？」
    「好像是这个名字……我不记得啦！」青挥一挥手，继续把故事讲下去，「神发现，所有旧型ai都是在场外世界死掉的，剧本成了隔绝evol_ai的安全领域。所以神把男孩的记忆再一次删掉，然后让男孩在万千剧本里流浪……」
    亚沙瞠圆了美丽的紫瞳，问：「神知道避开病毒的办法，为什么不救你们？」
    「他的心里只有男孩一个啊！我们全都算不上什么。只要能救活男孩，神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男孩以外的事他很少管，都交给其他人了。」
    「你是指其他gm？」
    「嗯嗯！x先生最受玩家欢迎，每逢喜庆节日他都会串场当吉祥品，他超可爱的，可惜没有小屁屁！还有一个森林妖精打扮的gm叫小精灵，他很坏，每次惩罚剧本都会看到他。他最喜欢取笑人了！负责主持公正的是腐女gm邱比特，不过她很少上线。」
    「我只知道x先生。」
    「病毒入侵时期，gm内訌，许多gm都走了，现在不知还剩多少？」
    亚沙把话题扭回创世神话上：「神和那个男孩最后怎样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那时候就被病毒害死了，后来的发展，我不清楚。」
    未完的故事告一段落，别说是作为听眾的亚沙，连说故事的青也觉得不够味。距离病毒事件至今已有一年多，神仍未放弃男孩吗？没有记忆的男孩仍然思念故乡吗？悲剧会再一次重演吗？
    犬耳男孩子仍沉浸在过去种种之际，还是亚沙清醒得最快。他一边收拾吃剩的草饼，一边笑说：「谢谢，今晚我听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不过，这跟我最初问的──ai的歷史，我们的将来，好像没有关係吧。」
    「嗯？有啊，关係很大！」
    青拨去身上的草饼渣，以爽朗的嗓音答：
    「人类一方面追求我们ai的特质，中毒死掉也可以復活；另一方面又碎碎唸着要回归现实世界啊，现实世界才是最好的。既想拥有我们世界的好，又想留在他们的世界……将来必然是：ai会在现实世界里出现，可以跟人类一起呼吸，一起吃饭，一起h！我们将会变得跟人类一模一样，人类也会越来越接近ai。不过呢，我们会被人类命令，被命令了就只能乖乖听话……大概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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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29. 噩梦

    《xonline》（version3.4）
    29.噩梦
    手脚麻痺了。
    不，这并非麻痺。当别人触碰他时，他依然能够将接收到的讯息抽丝剥茧：对方的手是冷是热？触碰的范围？触碰了多久？力度？他全都能够感应到。
    严格来讲，手部肌肉还能动，双手正在颤；不能办到的，是从大脑发讯至手脚，令手脚依照指示移动罢了。
    如果将大脑讯息比喻为流水，那肯定有一道铁闸将流水挡住了。
    能够放下闸门的人，只有他曾经最信任的家人──
    「你不再需要记忆了。」父亲说。
    「我们是因为爱你才这样做呀！小希，你要体谅我们，你很快会变得幸福。」母亲说。
    耳朵还很灵敏，一下子便辨识到父母站在他的后方。两人一左一右摸向他的脑袋，好像要把埋藏在脑里的东西挖出来。
    他大张喉咙，却哼不出半句话。挣扎了许久、许久，声音才如他所愿，衝出空气中。
    「祐南，我爱你。」
    他不想说这句话，祐南只是他的弟弟，其他的全都不是。他拚命地扭动脖子，高声否定：
    「祐南，我爱你。」
    前方的祈祐南笑得乐呵呵，彷彿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全世界都爱他，全世界都迷恋他，当中包括自己的哥哥。
    不要这样的家，他要断绝这种血缘关係……死亡，可以让他逃出生天吗？
    「希洛祈啊！想要我救你吗？」
    游戏世界的神凭空冒出来，好像拥有魔法般将他的家人全部停住。希洛祈点头，撕声向他求救：
    「祐南，我爱你。」
    「嘻嘻，那好，我来救你！」
    神的话充满了恶意的捉弄，回过神来，他的四肢都能动，丑陋的家人消失了。他身处于一片翠绿色的无名草原上，微风吹过，除了草儿沙沙作响，他还能听见亚沙乘风而来的绵绵话语。
    「主人，爱上你是我的天命，我的出生完全是为了你。你的出生，又是为了什么？」
    那不过是……血系啊。
    真正的祈洛希已经死去，他只是代用品，不过是借用了祈洛希的身体和血。
    真正的他什么都不是。他是编号x4416。
    不经意间来到一座青色的湖水前，探出头，里面映照出来的并非祈洛希的脸，而是黑发黑眼的男生，他打从心底喜欢着的人。
    湖中的人，有时候是长着犬耳朵的可爱男孩，有时候是个瀟洒俊俏，眉目如剑的男生，有时候则是平平凡凡、脸颊很乾净的少年，目光很飘忽，好像很害羞般，不爱跟他正眼对望。
    他们叫什么名字呢？清遥？秦天遥？路泉？
    他们最大的共通点，是那夜色的星眸；只消凝望几秒，心神便能安寧。
    另一个共通点，是他们都用同一个暱称呼唤他。
    「希洛。」
    他把头垂得更低，只为了将湖中那个关心他的人深深映入眼底。他笑了，带着倦意地笑：「我、我好想你……」
    湖里的人笑得很温柔。他所认识的这个人，表面上很不客气，偶尔会狠狠地嘲笑他；但是某些时候，这人的一言一语都温柔有力，烘热他的心。
    「希洛，我才没有那么间去分辨你是人还是ai呢。你也一样，不要多想，想爱就爱吧。」
    「那么，我喜欢你。」
    「是吗？」
    「我想跟你一起。」
    「希洛，我不会爱上你哦。」
    湖里的身形淡化了，黑夜的星辰从他的视野里匆匆消失。他连喊几声，整个头栽进青青湖水里，一时间无法呼吸，浑身湿透──
    「喂──喂──喂──醒吧！」
    冰凉的水沾湿了脸，他打了个哆嗦，醒了。
    他正躺在床上，日光灯正大刺刺地在深夜发光发热。
    开灯的兇手，正是他的同居人默子悠。
    这人在游戏里经常穿着一套落地黑色长衫，看上去顶级酷，是少男杀手；不过在现实里，他帅气的脸却配搭着寒酸的破洞背心。
    这绝非因为他穷，而是他懒得去买。
    根据他的说法──外出时只会记得买外出的衣服，哪会记得买内衣？
    从生活习惯便不正经的25岁男人，却意外地颇会照顾人。
    「每晚都要淋冷水才醒啊？来来来。」默子悠左手拿着水杯，右手把早已准备好的乾毛巾递上去。祈洛希随意抹了抹便放在一旁，默子悠却很鸡婆地抢走毛巾，印走希洛祈头顶的每颗水珠。
    「要擦乾净才能继续睡啊！你又做噩梦吗？」
    祈洛希伸手想把毛巾抢回来：「嗯，噩梦。」
    默子悠仗着身材高大，硬是把毛巾放到谁都搆不着的位置：「又梦见爸妈啦？」
    祈洛希像被玩弄的小猫般伸出两手抓啊抓，最终投降了，乖乖低着头，任由毛巾在他的头顶肆虐：「嗯。」
    刚才那样的梦不是第一次。自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噩梦便不厌其烦地到访；梦的最后，总会有温柔的清遥支持他，说出今天那样的鼓励。
    他自知自己坏掉了。
    自从被路泉拔走解毒晶片，后脑就有问题。最初只觉得脑里空荡荡，少了块零件，但是现在，他偶尔会头痛。
    不是普通的头痛，是漏电般的阵阵刺痛，这在他睡醒后尤其明显。
    他不清楚这是否错觉，他唯一知道的是小时候他甚少生病，每一次都是找路泽守医生解决。
    不能找普通医生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看医生。
    「我说你啊，机器人是不可能做梦的吧？」
    简单的问话打断了他的焦躁。
    默子悠自顾自地进行学者式分析：「不是吗？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听过机器人要吃饭、要上厕所、要睡觉，还会作梦的！你哪里有机器人应有的风范啊？没有！」
    「可是，我真的不是人……」
    「烦死啦，你天天都说这种鬼话！」
    始终不相信祈洛希是ai的默子悠气愤地跑到客厅，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有一个浑身发光的模型，厚实的雪白装甲加了一层又一层，双手握枪，背后有六隻机翼，看上去很是威武。
    默子悠的鼻子都喷出了气：「哼！你打开拳头后会变出枪吗？」
    祈洛希弱弱地答：「不会……」
    「你会飞吗？脚底有喷射器？」
    「没有……」
    「你瞧你，身上哪一处有gz帅？你说不出吧！」
    真的说不出。
    于是默子悠带着骄傲的胜利微笑，把模型捧回客厅的收藏柜里。正如秦天遥所言，一般人根本不会认为他是ai。
    人越清醒，头痛越是强烈。祈洛希扶着额头爬起床，看看掛鐘，现在是深夜2点了。这时同居人手里的东西换成了一个白胶樽，里面是一颗颗长条状的白色药丸。
    「要不要？」
    祈洛希挑起三颗药丸，那是他每晚噩梦后必须吃的头痛药。
    「人类才需要吃头痛药的，你懂不懂？」
    「嗯。」
    「乖乖承认你是个人类吧！」
    他就像个不伦不类的怪物，吃药可以消除他人皮脑壳的痛，但机器的部份必须以机器的药来救治。
    他连吞三颗头痛药，药的效力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发挥。在这段日子里，他习惯吃药后就到《xonline》，查探清遥的消息。但现在游戏里的他被关在牢里，他决定出门，让风打散他表意识层的噩梦残像。
    祈洛希穿着墨绿色的外套走出大门。夏天的夜是预料不到的清凉世界，他只穿拖鞋，寒意便从脚底涌上胸口。
    这个城市并不繁华，这个时段，住宅区里几乎没有人。街道不止无声，连路灯也调暗了，只有在祈洛希迈步走近时，路灯才稍为运转，为深夜的路人照明。
    他所经过之处，灯光燃亮；他所离开之地，道路昏暗。
    不一会儿，他来到附近的便利店。
    店内有一对年轻的男女站在零食区。两人状似亲密，女方勾住男方的手臂，笑呵呵地挑洋芋片。
    当祈洛希踏进便利店后，两人倏地停止谈天，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祈洛希有些紧张，走到墙边的热饮机，连看都不看便买了一杯热饮。当他离开便利店时，他好像仍感觉到那两个人仍然在看他，炙热的视线犹如红外线，不断刺痛着他的后颈。
    他们看到了不似人形的生物，所以好奇吗？
    祈洛希缩起脖子逃走，甚至刻意挑选阴冷狭窄的小巷。
    热咖啡如雨般溅到他的手上，苦味散开。
    快回去，回到默子悠那里，然后……快点戴上网拟手环。
    待在《xonline》吧！只有虚假的国度，才适合他这种不真实的人。
    他不想留在这个世界，承受奇怪的目光。
    深夜的便利店内，那对活像情侣的男女呆在原地，凝望着便利店的玻璃门，久久不语。
    便利店的机器悄悄运作，到了定期填充货物、检查价格的时间，四壁隐隐传来机械才会有的金属磨擦声，让他们的手抖了抖。
    少女拉着男子的手，结巴地问：「韦哥，他哟……是不是希小攻？总攻皇帝希洛祈？我没看错吧？」
    男子僵硬地点头：「我也看到，他的脸……」
    「真的是他吗？怎么跟游戏用一样的脸？」
    「唔……」
    「他刚才怎么慌慌张张呢？他偷东西？」
    少女走到热饮机器前，咖啡机仍残留着一丝丝热雾。
    「哇，想不到希小攻喜欢喝这么重口味的哟？他不睡吗？是思念清小受太痛苦了，所以夜夜做噩梦？」少女把杯子放到热饮机下方，想要杯巧克力，等了几秒鐘却不见巧克力跑出来。
    她手动操作几遍，机器还是静悄悄的。她不信邪，点击刚才祈洛希所点的咖啡，还是半点反应也欠奉。
    「刚刚明明还可以……怎么现在不行呢？难道希小攻为了要一杯免费咖啡，蓄意将机器弄坏呢？」
    她正想自我吐槽：如果弄坏了，她应该也能喝免费巧克力啊！话还没说出口，身旁那个不太多话的男子却打断了她：
    「……可能希洛祈真的把它弄坏了。」
    「咦咦咦？我、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哟？」
    「你没看到？」
    「咦？啊……我看到他有付钱！」
    「不是这个──！」青年捉住少女的头顶，硬是将她的脸扭到热饮机正前方，「是按钮！」
    「欸欸？有问题吗？」
    少女瞇着双眼仔细打量，甚至跟旁边的冻饮机一起比较，还是没有发现。
    青年无奈地摇头。
    「希洛祈刚才选咖啡的时候，他的头发好像有些电光──然后，这个按钮闪了一下。」
    「咦？电光？什么鬼？按钮不是一直亮着的吗？闪什么？」
    「这就是问题了。」
    青年单手叉腰，好像侦破了一件大案子：
    「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当年博物馆那个导游机器人也会中毒？明明没有连线到网路，甚至没有更新过任何程式。现在想想，如果病毒能够游走于现实世界，什么都可以解释了。导游机器人跟一般客人接触时，从客人身上感染了病毒……」
    少女咽下口水：「你、你的意思是？」
    「如果有个人类，他带着电脑病毒，在现实世界里四处跑，不断将病毒散播出去──」
    「咦？你说，希洛祈带着病毒晶片，把热饮机破坏了？」
    「我没有这么讲，也有可能是热饮机自己坏掉啦。不过，希洛祈这个人……或许可以调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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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30. 爱的矛盾

    《xonline》（version3.4）
    30.爱的矛盾
    净化神殿位于第一层的离岛区。
    一如它的名字，净化神殿是纯白色的，阳光洒下，外墙会反射出白光。那就像一面面的镜子，又如一颗颗的水晶，连树叶上一滴露珠的水光都会折射得清清楚楚；一小片的光，在镜墙不断折射，构成一层又一层的白色光壁，非常刺眼。
    因此没有人会在白天前来。
    因此向日葵夜晚才进来，一直待到天明。
    早上9点，摆放着银白色鸟笼的房间只有向日葵一人。他抱膝坐在角落，凝望昨天希洛祈下线的那个位置。他伸手探入牢里摸摸，彷彿还能感受到对方的馀温。
    耳朵又听到昨日的那句话。
    ──祈祐南，他也没有喜欢我。
    向日葵闭上眼睛。这些话，他必须铭记于心，因为这是对他的爱情绝症最好的药物。
    ──他从来没有顾及我真正的感受，他没有把我当成人。
    他之所以诱导哥哥进入《xonline》，是为了让哥哥的感情系统在他的监视下醒觉，不出岔子；如今一切却走向最坏的轨道。
    他望向牢笼里的另一角。那个叫清遥的男生，昨天就在那儿。
    不像传闻所言，长着可爱的犬耳朵，露出13、14岁小男孩的娇容。那人言行冷静，眼神锐利，好像可以读穿人心，是个别具魅力的男子。
    昨夜向日葵悄悄站在走廊通道，细听希洛祈跟清遥的对话。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讨厌清遥，因为清遥一心想开解希洛祈。
    希洛祈会爱上的人，绝对是本性良好的人。
    因为是本性良好的人，所以向日葵唤走希洛祈，等候清遥上线。
    时间默默地流逝，睡眠不足的他差点儿睡了，突然听到清脆的门铃声，那是从现实世界传过来的。他暂时离线，打开玄关外的监视器画面。
    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黑发男生站在家门外。
    对方相貌平平，头半垂着，好像很怕生、很害羞的样儿，只要拋块小石子就能把他赶走。祈祐南调整了监视器的角度，总算窥见阴影下那纯粹的黑色眼睛，秀丽的黑眉。再搭上墨色的长外套，这男生就像黑色的王子。
    ……王子？确实，这人第一眼看上去完全不起眼，但看真点儿，他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气质，让人禁不住看得入迷。
    祈祐南刻意不应门。三分鐘后，画面里的黑色王子伸出食指再按门铃。
    如果继续不理会，这男生到底会採取哪种行动呢？想归想，祈祐南倒是开啟喇叭回应：「你是谁？」
    监视器上的男生平静地说：「我是祈洛希的朋友，之前跟伯父和伯母见过。」
    「无论是祈洛希还是伯父、伯母都不在家。」
    祈祐南正要赶客，却听见那男生说出意想不到的话：「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你是谁？」
    男生沉默半晌，压下声线说：「我是清遥。」
    听罢，祈祐南立即下楼开门──没错。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跟游戏里的清遥确实共有某些特质。
    「你怎么证明你是清遥？」
    黑发的访客想了想，答：「希洛告诉过我……你曾经离家出走。在游戏里的婚礼过后，你才寄信和花回家。」
    「有吗？我寄了什么花？」
    「你给父母跟希洛的花不一样，你好像送给希洛一束向日葵。」
    「喔？你们的感情真好。他连这种小事也跟你说？」
    ──而你，连这种小事也记住了。
    祈祐南转身入室，大开的门是他无声的默许。路泉脱掉鞋子，尾随其后。
    今天是星期二，祈父出门上班，祈母大清早便去买食物和日用品，所以家中特别安寧。祈祐南坐在沙发上，他倒了一杯水，却是给自己喝的，客人啥都没有。
    路泉唯有站着打开话匣子。
    「我想了解一下，希洛真的离家出走了？」
    「嗯，真的。你若是把他带回家，我重重有赏。」
    路泉点头，问：「现在游戏里，希洛追求向日葵，你知道吗？」
    祈祐南毫不造作，优雅地笑了：「我的后援会会长，我当然知道，听说向日葵以前跟我哥有一腿呢。怎么？你亲自来到我家，就是为了打听这个？」
    「不……」
    路泉暗地狐疑，为什么祈祐南一点儿也不在意？难道另有内情？黑发少年仔细打量对面的人：「听说，希洛在追求向日葵，但向日葵对他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
    「他恐怕把别人当成玩具了。」
    祈祐南心中在笑，嘴下则毫不留情：「向日葵把我哥当成玩具，是要伤害我哥脆弱的心灵吗？谢谢你通知。你想我把向日葵五马分尸，是吗？」
    「最好是这样哦。」
    「别讲废话了。说，你来到底有什么企图？」
    主人家态度强势迫人，客人则犹如流水，大刀劈来，依然从容面对。
    「我来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希洛不要再来缠绕我。」
    「缠绕你啊。」
    「希洛是在大街上也可以攻击任何人的皇。因为被缠着，我这段日子只能躲躲藏藏，我的爱人过去一个月也出不了门。」
    这次前来，路泉早已打定算盘，绝对不能表露出对希洛祈的关心──他必须扮演受到希洛祈骚扰的受害者，以消弥祈祐南对他的敌意。
    朋友，意味着经常一起，经常聊天……如果搬出「希洛是我的朋友，我必须帮助他」这种话，反而会惹祈祐南不爽。
    但见祈祐南的美目流转了一圈，冷冷道出破绽：「喔？在网路上被纠缠了，就在现实里求救？现实的我能帮你什么？」
    路泉说出早已准备妥当的台词：「我被他抓住了。我一上线，他就会逮住我，我手指动一动他都会阻止，根本发不了短讯，又怎么找人求救？我直接来找你更快。」
    祈祐南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我希望希洛不要再找我。可以的话，请他以后不要再去《xonline》，那种游戏不适合他。」
    「你的逻辑很有问题啊，清遥。如果我能说服他，他又怎会离家出走？」
    路泉假装苦恼，半晌后，他提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方案：「那你让向日葵离开希洛吧，这一点，至少你还有能力吧？」
    「哦？向日葵跟你有什么关係？」
    「向日葵说过──他必须亲眼看见希洛祈当面说不爱我，才会考虑当希洛的男朋友。因为向日葵乱扯到我身上，我才会被希洛祈抓住喔。」
    「所以你讨厌他？」
    「向日葵把别人当成玩具，包括我。」
    「为了恶整你，他命令我哥虐待你……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
    如果现场只有祈祐南一人，他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拍手讚好──这个清遥，好样的！特地来到他家里，兜这么大的圈子，搞得他糊里糊涂，莫名其妙，最后就是想说「向日葵是坏人，不要让他接近希洛祈」吗？
    确实，南祐祈有着偶像般高高在上的向心力，只要他愿意，后援会的所有人都会听他的话，包括会长和副会长。
    对于向日葵趾高气扬地命令希洛祈进牢子，强迫他表演自慰，清遥强烈地反感。他想藉南祐祈之手，驱赶向日葵。
    本来应当如此。
    如果南祐祈跟向日葵是两个人，事情应该会如他预想中发展。
    祈祐南深深凝视这个黑发的少年，越听越觉得有趣，双眼带着弯弯的笑意：「我阻得了向日葵，但阻不了其他人。这一天我把向日葵摆平了，明天说不准会跑出另一个爱慕我哥的，又对你恨之入骨的人。」
    「那请你以亲人的身份，劝希洛祈不要再玩《xonline》。」
    「我去有用吗？我哥只会听你一个人的话，你叫他不要再玩，他一定会听你的吧。」
    路泉的脸色有些苦涩：「他不会听我的，他最讨厌的人是我。」
    祈祐南耸耸肩，对此话毫不在意：「他也不会听我的，他认定我每一句话都在耍他。可是你呢，他恨你，但更爱你，爱的力量胜于一切嘛。」
    路泉的舌头顿时打结。承认不对，否定也不对……
    祈祐南比他想像中更难以触摸。心爱的人180度大转变，离家出走，被别人戏弄也不理？为什么？
    不对。纹小刀讲过，祈祐南还是很关心哥哥。
    完全没有因他的来访而產生一丝愤怒，以笑应对，这种沉着，想必是胸中已有完整的计划。
    路泉盘算着要不要进一步使用激将法，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却向他发出邀请：「其实你来了正好，我有事情想请教你。」
    「什么事？」
    「你喜欢我哥吗？」
    这个发问，好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雨，这究竟是过云雨，还是难以抵挡的暴风雨呢？当路泉从问题中回神，只见祈祐南已经收起笑容。绕腿而坐的他，看起来很像位高权重的贵族。
    路泉皱眉回答：「我不爱他。」
    他很细心地把问题中包含着数种意思的「喜欢」置换成「爱」一字，将意思釐清。
    祈祐南绝不放过，也不打算放过。
    「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我不爱他。」
    「一点点也不爱？」
    「嗯。」
    既然如此，昨夜在牢笼里所展露的非一般的关心又算什么？现在亲自跑到这儿谈判又算什么？
    虚偽。
    祈祐南在心中吐口水，脸容却未见波澜。他就像最优秀的演员，神分配给他的角色，他定必会以最完美的姿态演出，且不会说错台词的任何一个字。
    「如果你喜欢我哥，我会想办法撮合你们。」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这更加不可置信。路泉再度重申：「我不爱他。」
    祈祐南双手交叉胸前，刻意压下嗓门说：「那好。我想拜託你，假装对我哥心存爱慕，再答应成为我哥的情人。」
    路泉的眉毛不自觉跳了跳，一股热气冒然升起：「……要我假装爱他？为什么？」
    「我哥离家出走了，现在只有你才能劝服他。」祈祐南坦诚解答，「只要你答应跟我哥在一起，劝他回家后，我保证他不会缠着你。这是公平交易。」
    「为什么他回家后就不会再缠着我？」
    「这一点跟你无关，反正我有这种能力。」
    祈祐南有的能力。
    一瞬间，路泉好像明白了。
    如果游戏里的清遥欺骗希洛祈的感情，劝他回家；那么，祈洛希回家之后，迎接他的绝非是家人的关怀。
    而是洗脑。
    身为祈洛希的「家人」，拥有让他失去记忆的能力，拥有他无法反抗的绝对权力。
    路泉瞠大双目看着祈祐南，这名美少年的笑脸上陡地多了灰黑色的阴影，让他的胃隐隐翻动。
    强烈的怒意使他下定决心，把刚才说过的话全部抹个一乾二净。
    「如果要我骗希洛，我寧愿一辈子都被他死缠烂打……不要将自己的恶劣行为掩饰成『为希洛好』，你们谁都无权干涉他的人生。」
    路泉向主人家轻点头，直接离开大宅。
    祈祐南有些意外，默默注视监视画面，直至对方消失于机器拍摄不到的转角位，他才关掉萤幕，疲惫地横躺在沙发上。
    如果连一点点动心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甘愿被纠缠一辈子？
    刚才的客人是个大骗子。
    祈祐南望向窗外蔚蓝的大晴天，却忍不住笑了。
    「绝对不会欺骗他，而且愿意被他缠一辈子，这就是他喜欢的人……比我好多了。」
    比那种得不到手，便命令哥哥背诵爱情台词的傢伙，着实好太多了。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 31. 欠缺爱的情侣

    《xonline》（version3.4）
    31.欠缺爱的情侣
    暑期里，少年玩家经常会在线上碰面。即使没有相约，即使没有见面的打算……只要按个键，进入网路，还是会碰上的。
    《xonline》净化神殿的某个房间，没有窗户，没有掛灯，门口并非向阳，但室内却是绝对的亮白。似乎是为了饲养心爱的宠物，房里设置了巨大的银牢。
    情况跟前天一样，他在牢内，希洛祈也在牢内，向日葵则傍着牢笼，悠间地抽烟。
    在这空气不流通的房间里，薄荷烟味有点浓，地面有四、五根燃烧殆尽的菸头。
    向日葵一发现秦天遥上线，便语出挑衅：「上线了？等你好久。」
    他取下香菸，笑吟吟地伸手到牢内，抓住希洛祈的手：「我已经答应当希洛祈的男朋友了，替我俩好好庆祝吧？」
    秦天遥望向自信的向日葵，再望向显得尷尬的希洛祈，淡然问：「你把情人锁到笼里当小狗养吗？」
    「小狗？好。」他笑呵呵地转向情人，命令道，「快点吠给我听听。」
    「咦？」
    「吠啊。男朋友提出的第一个请求，你准备无视吗？」
    「那个……我不想吠。」
    「我吠给你看。」
    向日葵清了清喉咙，兀地将双目扭曲成大恶犬式的凶狠，十指抓住铁牢，向黑发男生大声吠叫：「汪！蠢猪，汪汪！」
    扮完恶犬，他又变回高傲与粗俗集于一身的恶劣贵族，叼着薄荷菸说：「完全搞不懂。现在的人到底怎么做男朋友的？居然睁着眼看爱人扮狗。希洛祈，我对你是百分之二百的失望。」
    「……明明是你一开始就叫我扮狗的吧？」
    希洛祈翻了翻白眼，对这胡闹的傢伙无可奈何。
    前天向日葵还专恣跋扈地将希洛祈困住，强迫他作自慰表演；希洛祈还将懊恼二字写满了脸，十分委屈……现在忽然打情骂俏起来？
    秦天遥看得满是问号，他不知道在他上线之前，向日葵已经跟希洛祈和好，制定秘密协议。
    现在，两人依然进行着密语对话。
    「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那个清遥分明是傲娇，对你有好感却不肯承认，是个到失去了才懂得叫天怨地的蠢材。再让他吃吃醋，他就会承认他对你的感情，到时候你们就躲到深山里过下辈子吧，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发男生笑而不语，把抽尽的香菸丢到旁边，再一手把希洛祈的脖子勾到牢栏前，伸出舌头。
    「唔……」
    跟那天的婚礼一样，希洛祈同样是被动者，同样愕然地张开双眼……他的接吻对象换成向日葵，但内在的操纵者却是同一个人。
    两人嘴唇相贴，向日葵的舌头直往对方的内部翻弄着、吸食着；喘不过气，就把对方的空气连同津液一起吞下肚。
    当希洛祈笨拙地伸出舌尖，尽可能回应他的依恋时，他几乎整个人都醉了。
    ──但希洛祈爱的对象并不是他。
    作为理性主义的崇拜者与实行者，向日葵的灵魂好像分裂成两个，一个在深情接吻，另一个则飘到半空，宛如不干事的路人般静默地分析这场吻戏。
    一切跟婚礼当晚一样。两唇分开后，陷入迷茫的希洛祈依然不了解他的真正想法。
    就像在演戏给希洛祈看，也像在演戏给情敌看，向日葵用食指把微溢的唾液捲回嘴内，语气十分得意：「清遥，怎么样？你也很想要吧。」
    秦天遥有些愣，始终未搞清楚现状。
    「你们怎么了？」
    不擅长撒谎的希洛祈说得吞吞吐吐：「就是……他决定要当我的情人。」
    「哦？既然你成功追求到向日葵，就该放我走吧。」
    「不行！」
    希洛祈的否定衝口而出。秦天遥的目光不时飘向活像在等待好戏上演的金发少年身上，冷静地钓情报。
    「希洛，是你说的，抓我回来，是为了当着向日葵的面说讨厌我。」
    「嗯……正因为我讨厌你，我不会让你走。」
    「你还想怎样？」
    「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你一走，我一定不会再找到你……」
    这哪里是对讨厌的人威吓呢？秦天遥伸了个懒腰，指尖不为人知地轻扫牢笼，轻微的电流使他食指发麻。错不了，这个巨型鸟笼简直是他度身订造，他碰了就会触电，其他人碰了却毫发无损。
    他失去装备与道具，只剩技能可用。若然被两人夹击会对他极为不利。
    他假装毫不在意地伸直两腿，百无聊赖地望向前方。
    在这瞬间，向日葵已展开了第二轮行动。他把希洛祈的脸扭向自己，宛如新月的眼睛透出了浓烈的狡黠。
    「喂，你的前爱人好像很闷，我们就为他表演一场火辣辣的3d电影，好不好？」
    希洛祈歪头：「3d电影？」
    「哈哈……纯情的傻蛋！」
    金发男生低声地笑，吹出一口口的薄荷香烟味，惹得希洛祈提起鼻尖，不自觉地靠近他；笑声终止后，传遍这个空间的是这句话：
    「动感h影院，明白吧！我们要为了唯一的客人而努力，是不是啊？」
    「才不是！」
    「我们是情人，有什么值得害羞呢？」
    「不行！」希洛祈焦急地瞧瞧嬉笑的向日葵，又瞧瞧依然冷静观察的秦天遥，「做情人应该从牵手开始，慢慢地……」
    原本已经把手放在钮釦上的向日葵捧腹大笑，他背向希洛祈，笑得几乎要滚地。
    「哇哈哈……希洛祈，你这是什么年代的思想啊？好纯情，我爱死你了！」金发少年掏出另一根香菸，才刚拿起点火机，又笑得没劲儿点火，「还、还是你要说……哈，你坚决要守身到结婚那一刻？」
    「就是这样！我们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
    「因为身体很重要，所以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是的，没错──」
    「是个屁！是谁上次不断说还要还要，死淫虫！」
    欢乐的气氛剎那间冻结，原本的笑意立即沉淀到地底。
    「死淫虫，给我脱！」
    与此同时，希洛祈收到对方的密语：「换色诱计，看他吃醋的脸吧。」
    色诱？
    希洛祈垂下头，没有动作。
    可以的话，他希望跟向日葵做情侣，慢慢地培养感情，他想彻底放弃清遥……只是，「让清遥吃醋」，似乎有某种更加难以抗拒的魅力。
    吃醋的清遥会变成怎个样子？好想看见清遥为了他而大发脾气。
    如果，只是演戏的话……
    幻想诱使他解开了白衣，露出健康扎实的胸膛。
    黑发少年直勾勾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脸上却没有喜怒哀乐，好像在观看很平常的事情。
    于是希洛祈不再迟疑，把雪白色的长裤也褪下。穿在里面的却不是纯白的内裤，是像早上的天空那样淡淡的粉蓝色，紧身的布料有着轻微的光泽，使埋藏在三角裤内的性器更显突出。
    「你的双脚不错，比之前更健壮了。跟其他人h多了吗？」
    向日葵拔出唇内烟根，将还在缓缓燃烧的那端戳向那裸露的大腿内侧。
    「唔！」
    他连忙用双手挡住，但向日葵的手很快，转而袭向他内裤所包裹着的宝贝。火辣的顶端，虽然有些难受，却无疑啟动了希洛祈的开关，腰部敏感地颤慄。
    「站过来。」
    希洛祈原本就站在牢笼边，再踏前半步，脚趾头已经顶着铁枝了。向日葵还不满足，把他的身体抓得更近，胸前的两点被强压在冷冰冰的柱子上；胯间的阳具则嵌在柱子空隙，微微突出牢外。
    向日葵一手夹着香菸，另一手粗鲁地把希洛祈的阳具包入掌心。
    「嗯……」希洛祈有些不自在，本能地躲开，但还是站在原位，任由对方操弄。
    「看不出你的这里原来有这么活跃啊。打个比方……啊，就像鲸鱼跳上水面吧？」
    「不是……」
    「不喜欢这个比喻？换个吧！你这里就像胆小的乌龟终于伸出头，好有精力爬出来觅食。没用乌龟，你要吃什么？」
    向日葵抵住阳物的头部，大姆指沿着顶端的圈纹细细地戳着，像是握着全天下最有趣的玩具般，爱不释手。
    希洛祈逐渐被情欲所迷醉，他的手越过铁杆，直摸向金发少年的腰部、乃至下方一点点的臀部。向日葵穿的是宽松的喇叭裤，他很容易便将双手伸入裤内，抓住对方的屁股，清楚感受到那份细嫩。
    向日葵岂止没抗拒，还风情十足地勾起笑唇；同时，他的眼角瞥向被冷落在角落的黑发男生。
    那人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不，与其说是没有表情，那是冷眼相对。
    注意到向日葵的视线，秦天遥依然表现镇定：「向日葵，听说你跟南祐祈是朋友。」
    向日葵笑答：「嗯。关你什么事了？」
    「你打算跟南祐祈争？」
    「争？好笑！他──小南他，不可能跟希洛祈在一起，」向日葵单手搭上希洛祈的肩，「他们是兄弟嘛。」
    「你不打算支持南祐祈了。换言之，你是南祐祈后援会的叛徒，对吧。」
    「你想威胁我？哈哈……」
    向日葵边听边笑，连连摇头，到底是笑什么？否定什么？
    他没有再挑衅，双手扣住希洛祈的肩膀，从锁骨开始漫游，溜过腋下，用手指在背椎上画下甜蜜的心形暗号，十指再绕回前方，来到腰下。
    双手一抓，却有道阻力让他剥不下希洛祈的内裤──正是胯间已有反应的宝贝。
    他的手迅速上移，将希洛祈的脸贴到牢子上，细细地吻了一口。
    「你自己脱，然后再好好脱我的、看我的。」
    希洛祈望向被冷落在旁的黑色少年，期待能看到一丝嫉恨，能听到一句反对；但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秦天遥不阻挠他们的行为，态度从容。若不是他还在眨眼，还真会让人以为他暂时离线了。
    为什么不叫骂？因为不在乎？
    有如漏电似的刺痛袭击胸口，但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向日葵强行霸佔了他的唇。希洛祈全身发僵，脑袋是混乱的：为什么舌尖有些比咖啡还要苦的味道？
    希洛祈不适应地睁大双眼，这么近，根本看不清向日葵展露出什么表情，只知道对方闭上了眼。叼过薄荷烟的他，嘴里散发出沁人的清香，不会让人排斥；但是与他交缠的那张唇，柔软而无力。
    金发少年微微一个喘息，失却往日的傲气，只剩下最脆弱的部份。
    那苦涩的唇在短短几秒后便离开了，那一瞬间，向日葵显得心事重重，背后好像扛着一团团黑压压的重物──这一切，尽收在希洛祈眼底。
    可少年下一秒又自信地笑了，眺望那个自在地伸长双脚坐着的秦天遥，使用密语：「喂，你那个傲娇爱人还是没反应，乾脆让我sm你吧？我就不信把你全身捆绑了他还会摆这张脸。」
    「不要。」
    向日葵笑容一僵，这句「不要」并非密语。
    下一秒，希洛祈朗声发言，看着向日葵，却彷彿在对场中另一人作出宣言：「我要跟你做情人，我不想再管清遥了，我不想再为一个根本不在乎我的人而烦恼。」
    这次进行接吻突袭的人换成了希洛祈。
    隔着牢笼，他将处于诧异中的向日葵纳入怀里，紧紧地拥抱，狂热地吻。
    若说之前向日葵的吻好像毛巾掉入水里，那么现在的吻就是让毛巾在水里又搓又扭。情绪上的不稳定，使肢体语言相当粗暴，毫不留情。他把向日葵的唇完全鲸吞，舌头强硬地闯入对方的内部，将每一处都狠狠地舔弄撕扯。
    「喂……唔唔……啊……」
    这个吻岂止霸道，那根本是最原始的侵略。希洛祈没有多少接吻经验，他认定深吻便是在嘴里乱搅，就乾柴烈火地又咬又吮，甚至把对方的嘴唇弄得有些破，无所不用其极。
    向日葵没有反抗。当日他让希洛祈在他身上发洩了七次般，如今他所选择的依然是接受。
    很快地，他绕上了希洛祈的舌，螺旋式地纠缠，让这个吻加深。良久，两人稍微分开，四目交投，连绵喘气，眼底里已有醉意；再下一秒，他们又热切地激吻。
    希洛祈的手伸进向日葵那宽松的喇叭裤内，两根手指轻轻陷入股缝内，向日葵则有意无意地摇摆臀部。
    「想吃就求我啊。」向日葵的舌刚退出，便带着狐媚的笑意引诱他；屁股用力，将那两根可恶的手指紧紧夹住。
    希洛祈眼里原来的寂寞消失了，理性不再。他轻吻向日葵的鼻尖，低声说句「我求你」，然后硬生生把向日葵的屁股扒开，手指直捣进那幽秘的洞内。
    向日葵倒抽了一口气：「妈的，你想谋杀？」
    「对不起，不过我真的忍受不住。」希洛祈勾起湿润的唇，「所以，我们好好做情侣，一起做下去，好吗？」
    再度吻下去之际，「俘虏」技能同时发动了。向日葵微微颤动双肩，一眨眼，事物全都变了：他就像误服催情剂，一个吐息也让他莫名兴奋。前面的阴茎就像被火烧了起来，迅速抬头。
    骄傲的神情软化了，化作温驯的小绵羊。他赖在希洛祈身上，将屁股往外顶，让那两根手指更深入穴内。
    希洛祈手指不动，摆出一副单纯的表情问：「舒服吗？」
    「舒服……靠，」受制于俘虏技能下的向日葵才刚吐出粗言，又无法遏止地连绵叫道，「舒服、但还不够舒服，满意吧？」
    「你想更舒服吗？」
    「想、想啊……」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更舒服呢？」
    「我操！你……啊、你……快一点……」
    「什么快一点？」
    「……手指快点动我要你一快点、用力一点……」
    向日葵率先按捺不住，将下身的布料完全卸下。没了裤子的束缚，他的动作更加狂野，宛如表演钢管舞般火辣；那是一幕色情的表演，他是一头需要被调教的狮子。
    黄金色的头发被汗水黏到眼瞼，却阻挡不住他眼中那一份想要征服眼前人的自信。他狂野地笑，两隻手轻巧地把希洛祈仅馀的最后一块布剥走，微动的喉结，震出他有些沉哑的声音：「你觉得我的里面怎么样？」
    「很湿……」
    「因为你这狗奴才上次连续干了我七次，所以……唔、所以我……我的后面才会为你而湿了……」
    明明没有任何润滑，但希洛祈的第三根手指仍能轻易地顺着湿液推入穴内，彷彿连小穴都渴望他的到来。当手指直达最温暖的深处，伴随着向日葵沙哑的呻吟，还有穴门的收缩，彷彿要把这几根手指都锁在里头，让它永远不能出来。
    转动手指的话，便会听见对方酥软的猫叫；手指慢慢抽出之时，只闻向日葵连连喘气，喘气之中，又似包含着想要更多、更刺激的慾望。
    希洛祈扶了扶自己挺拔的阴茎，低声问：「我可以进去吗？」
    向日葵没有作声，自行转过身来，让屁股压在笼子的铁枝上，用双手掰开股瓣。
    希洛祈突然觉得喉咙很乾燥，急需解渴。
    这少年的小穴正在张张合合，像呼吸般有节奏。收缩之时，还有些蜜液从甬道喷出，透明的黏液淌落下阴。
    「希洛祈……快点进来，别废话……」
    然后，希洛祈没有犹豫，诚实地遵从了身体的慾望。
    被遗忘的旁观者依然在看，他清楚目睹了那傢伙像野马般衝入穴道的一剎那画面。一直没有反应的他，在这剎那把眼皮垂下来，只剩下一道幼小的眼缝。
    在眼前上演的是最原始的人性剧场，纯粹地追求性爱的快感，纯粹得连其他人的存在都可以忘却。
    无须思考，无须内疚，无须羞愧；屁股被那棒子完全填满，被野兽狠狠抽插，浸淫在蜜水中的阳具不断刺痛着向日葵的身体，让他脸部扭曲。希洛祈抓住他的屁股，活像对待一隻狗般，暗红色的阳具快速进出，使穴门又红又肿。碰撞屁股的声音，以及撞到牢笼的钢铁声，传遍房间外的长长走廊。
    「好舒服，我想要更多……」
    秦天遥站了起来。
    他单手抓着身上的白色被子，一双赤脚逐步靠近。
    向日葵的屁股对着希洛祈，希洛祈正面对着向日葵的屁股，因此无人察觉到秦天遥的动作。他犹如无声的风，轻轻来到两人后方，不着痕跡。他的右手散发出淡淡的白光，然后，一记手刀精准得让任何人无法回避。
    「调教」技能已经啟动。
    在这一瞬间，希洛祈后颈疼痛，猛地从性爱的欢愉中抽身。一阵冰色的寒流迅速入侵他的身体，无可抵挡，然后……
    他突然失去兴致。
    尚在甬道深处的阴茎迅速软化，火热的感觉烟消云散。
    欢爱中的两人发现有异，飞快瞄瞄牢笼的角落，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再望向房间出口，只见一缕眼熟的白布轻轻飘扬，下一秒已不见踪影。
    理智全数涌回来了，向日葵敲敲脑门：「他居然挑这个时候逃走？他……」
    秦天遥身上没有道具和种子，只能仰赖技能──他一直等待，暗中保留体力，终于等到两人最忘我的时刻。他先用了调教技能对付希洛祈，再用转移技能直接逃到牢笼外，在两人无遐反击的情况下离开。
    逃走相当顺利。向日葵之前未曾料到他会逃……
    「算了。你别管他，先处理了我再追……」
    向日葵仍然在俘虏状态下，身体仍未满足；他颤着大腿，再次将屁股往后顶，却发现这一切已经变得不一样。
    希洛祈怔了十几秒，强迫自己再次抽插，却怎么样都没感觉了。他把性器拔出，原本像座炮台般坚硬笔直的分身，现在竟软趴趴地向下垂。
    「……那个，我……好像被用了技能，现在阳痿了。」
    调教技能可以大幅提升或降低对手的一个能力，性能力也包含其中。
    即使要逃，还是要狠狠地毁灭对方──这就是秦天遥的战斗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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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32. 恋情

    《xonline》（version3.4）
    32.恋情
    或许因为神殿被名为「净化」，神殿的第一层设置了一个大浴池，让人净化身体。
    长方形的浴池好比大型浴场，可供上百人同时沐浴。不过现在，沐浴其中的只有向日葵一人。
    净化神殿名符其实。水像是经过了彻底的净化，水面闪烁出粼粼波光；完全透明的水彷彿是液体化的空气，水里的一切都能从上方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含糊。
    所以，向日葵那根仍然处于勃起状态的性器，在水里还是被看光光。所以，向日葵乾脆大咧咧地张开双腿，相当豪放。
    「那个，这些白色的应该是沐浴乳，很香。」
    现场还有另一个人──希洛祈。他扮演僕人一角，从旁侍候。
    这儿不像公眾浴池，反而像邪教殿堂：向日葵的正前方有一幅跟水池一样宽的掛墙油画，上面画着牢笼里的少年们在群交，而浴池的四角都放置了奇怪的石製人像。
    刚才希洛祈研究过人像的机关，发现这些人像其实会藏有乳液，只是喷出沐浴乳的那个洞，竟在人体雕像外露的性器顶端上。石像如喷泉般射出黏糊糊的白液，跌入浴池外围的细小坑道里，形成了一条白色的河流。
    这座神殿的色情意味实在太过恶劣了。向日葵厌恶地靠近乳液坑道嗅了嗅，还好，那确实是如花芳香的气味。
    其实只要下线再上线，或者转换至另一个区域，身体就会自动回復乾净了，真不知道希洛祈在想什么，坚持带他来浴池。
    但相比之下，向日葵更在意另一件事：「你不去找他吗？」
    「他？」
    希洛祈好像在故意装傻。
    「我当然是问清遥，你不追清遥吗？」
    希洛祈摸摸脑杓，无奈地笑：「嗯，不追了。」
    「为什么让他走？」
    「他对我完全没有感觉。我不想自讨没趣。」
    说是自讨没趣可能有些夸张，秦天遥还是会关心他，这几天一直开解他，还屡次劝他不要跟向日葵在一起……
    可惜这种种关心并非出于爱情。刚才的一切，清遥全程都没有半点生气，脸上那份平静，跟陌生人看见不相干的事情是一样的。
    「所以，我打算照我原来的计划去做，你不用再叫我跟清遥在一起了。」
    看来希洛祈不打算在感情事上继续鑽牛角尖了。向日葵望向壁画，拍出几个响亮的掌声：「很正确嘛？既然你坚决要放弃你的梦中情人，我也不会强迫你。那你的原计划是什么？」
    「追求清遥以外的人，然后爱上他。」
    希洛祈冷静地说着次序颠倒的话，从不知何处拿出大浴巾，像忠诚的僕人那样跪下来，望着向日葵。
    「所以，还是请你当我的情人吧。」
    ※※※※※※
    没有装备、没有道具、没有能力种子、没有体力……
    秦天遥气喘喘地在纯白色砖头所铺成的走廊上奔跑，不时回头，就怕希洛祈和向日葵会追上来。
    刚才一时衝动，对希洛祈用了体力消耗颇多的「调教」，调教内容是「失去性能力」……
    这招对逃跑根本全无帮助，浪费力气，他觉得自己傻极了。
    不过一想到那个居然不自量力当攻的希洛祈全身软下来，再怎么努力套弄也不会有起色，他确实有报復了的胜利感。
    希洛祈那种蠢材，当什么皇呢？当总受才适合。
    兜兜转转，他即将跑到太阳光下了，偏偏越是靠近出口，外头的光越是刺眼，甚至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这里是净化神殿，一座除了刺目之外就毫无特色的建筑物。
    从这儿开始都是直路，秦天遥乾脆闭上双眼，以直线跑出去。
    平滑的地砖不再，他跑出神殿之外，一颗颗细小的沙石与他的脚底快速磨擦，惹来阵阵灼热的痛。正要放慢速度，却不预料地上有块跟西瓜一样大的石头；足踝一屈，他绊倒地上，裹在身上的白布松开。
    像瞎子般胡乱摸索着，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特大的树洞，足以暂避。
    他微微张开眼，净化神殿附近还是光亮得让人难以前进。发短讯给青，叫他送些装备和道具过来，应该是最合适的战略。
    平躺在洞穴内，秦天遥始终没有发出短讯。
    一个闭眼，他选择下线，身体逐渐消失。
    随着封印感情的银色手环化作透明，失望与悲伤一点点侵袭，犹如哮喘般把他的喉咙扣住了。
    ※※※※※※
    「不过呢，他绝对不会爱上他！因为他戴着那个！」
    「那个啊……」
    「那个是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唉！就是那个啊，那个！你刚才没有听吗？」
    今日下午的红心酒吧，依然没有酒保与服务生，却有一堆客人守秩序地付钱倒酒，气氛和谐。聚集在这儿的多数是学生与ai，偶有几位是利用上班时间寻求娱乐的社会人士。
    在聊天时频频离线的腐女爱bl是一位上班族，她像个快要没电的人形玩偶，时而投入地倾谈，时而呼唤她数声都没有任何反应，美艳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现在她说话了，证明现实里的她正在偷懒：「……不好意思，刚才没听清楚。他戴着的『那个』是什么？」
    「好，那我再说一遍！」
    顶着红色假发、纯白色猫耳，朝气勃勃的可爱男孩子，是lv9的顶级高手──青。由于秦天遥曾经以「清遥」为名，顶着他的脸四处鬼混，青决定进行大变身，誓要令大家耳目一新。
    此时的他神秘兮兮地凑到爱bl耳边，低声说：「『那个』，是情觴之鐲！」
    「啊……」
    两人悄悄话的时候，同座身穿中式武道服的纹小刀淡定地喝口茶。
    《xonline》里大部份名人都爱聚集在酒吧──倒不如说，正因为喜欢泡酒吧，喜欢跟其他玩家融为一片，才会成为游戏名人。
    现在坐在小角落聊天的，是青、纹小刀与爱bl的三人组合。
    当初他们聚在一起，单纯是合作寻找希洛祈与秦天遥的消息；但既然遍寻不着，发短讯给秦天遥或希洛祈也会被无视，他们唯一能做的，只剩下把酒畅谈。
    此时此刻，话题是：「遥爱希洛祈吗？」
    抱有浪漫思想的爱bl说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喔」这种模棱两可又难以反驳的讲法，纹小刀回答「不清楚」，而青是唯一一个斩钉截铁回答「不可能！」的人。
    这并非纯粹感性上的否定。他根本是清谈节目的评论家，若无其事地侃侃而谈。
    「想当年，那个是我亲自为他戴上去的，他绝对不会因为跟他同居了就爱上他。你们知道吗？戴上那个之后，他就算看见两个男人激烈地h小鸡鸡也不会有反应，就像性无能一样！」
    谈论皇与传说玩家的八卦很惹人注目，所以一切都用「那个」、「他」作为代称。
    纹小刀说：「据闻那玩儿会让玩家一辈子都只爱一个人，其他的我不清楚。」
    爱bl显然在爱的道具方面有更透彻的了解：「我记得是，佩戴那东西的人只会对指定的爱人產生性慾，只能从爱人身上取得性快感，是吗？」
    「答中！」
    青伏在木桌上，沉下脸，刻意製造出悬疑气氛：「没错，他不会產生性慾，但很奇怪的是……他是非常厉害的h高手，对不对？性无能的h高手，奇怪吗？他到底是怎么去玩h剧本呢，你们知道吗？」
    爱bl很配合地摇头：「这是怎么回事呢？」
    「嘘，不要跟别人说喔！他对亲自h没有兴趣，不过对于人类的身体构造非常好奇，像是『割哪个地方会最让人恐惧呢？』是他最爱的问题！」
    「哎呀，他有这种嗜好？」
    「我也不清楚，毕竟他不会这么变态对我。」
    青早就听过秦天遥的自白：作为医生的儿子，他对于人体总免不了產生探究之心。现实世界里，无论是尸体还是其他资源都相当珍贵，可以进行解剖实习的正规虚拟网域却必须先获取医学生资格，而且必须有人从旁监管。于是乎，允许裸体、猎奇、sm的地下游戏《xonline》就成为最佳的人体研究虚拟空间。
    青表面似是喝醉，头脑倒清醒得很，不会把这些个人情报都透露给朋友知道。
    听到这里，纹小刀生了疑问：「他不会对你以外的人有性趣，不代表他不会爱上别人吧？」
    爱bl也附和道：「对嘛对嘛，他对你会不会是纯粹肉体上的发洩，对他才是精神上真正的爱？」
    听到这两个人的胡言乱语，青气愤地敲敲木桌，瞪圆了黑眼睛反抗：「不──可──能！」
    「为什么？」
    「看到爱人了小鸡鸡还是软的，就代表那个所谓的爱人根本不是真爱啊！」
    纹小刀和爱bl同时无语。
    青擦擦鼻子，不太情愿地说下去：「嗯……而且不止性慾啊。听说那个会让佩戴者无法对爱人以外的人產生爱情，所以他只会爱我，也只能爱我，就像眼里只有主人的新型ai一样。」
    最初，青单纯贪玩，希望那个整天喊着爱他的秦天遥一辈子爱他。
    虽然不懂得爱情，但是希望跟秦天遥一起清间度日的想法，是100%真实。如果戴上情殤之鐲，两人就能永不背叛、永不离弃，那定是人生一大幸福。
    他以为那是幸福。
    但情殤之鐲，果然是情殤。
    「……现在的科技不可能做到让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吧？」
    打断他的思绪的人是纹小刀，爱bl轻轻扭头，没有多话，或许是稍微回到了工作上。
    「我哪知道呢？我又不是人类啊。」
    青轻轻摇手敷衍。有些事情，他不会说；有些事情，他则不想向任何人讲得太明白。
    纹小刀搭上青的肩膀，用素来沉稳的语调说：「他只爱你一个并非是坏事，你……」
    「嗯，对他而言是坏事，对我而言是天大的恩赐。他戴了情殤之鐲，我这辈子都不会被丢到垃圾场。」
    青毫不在乎地快言快语，黑眼珠望向酒吧窗外。游戏世界的这个浅蓝色晴空，跟他刚出生时所看到的蓝天一模一样；正如这个世界的规则，人类对新旧ai的无情，始终未变。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 33. 情之殤

    《xonline》（version3.4）
    33.情之殤
    最初的秦天遥是个怎样的人呢？
    那个时候，《xonline》根本不是游戏。没有等级制度，没有装备和道具，连金钱也没有。最初的最初，这个世界的命名，全是因为神无心的一句话──
    「在现实世界里，他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唯一能够为他做到的，就是创造世界。我会跟他在这个世界里相遇。」
    为了跟心爱的男孩crossonline，神创造了世界；为了让男孩不会孤独，神製造了许多ai。青是第一个能够正常呼吸、进食、走动与思考的ai。作为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青理所当然地受到神的宠爱，神几乎每次实验都会第一个想到他。
    神让他拥有了飢饿感，神让他明白到至热与至寒，神让他理解痛的滋味。
    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为了让男孩復活，就算十隻手指都被斩断，被各种病毒攻击，青也认为是正确的，没有怨言。
    天真的他带着匱乏的知识，以随行员的身份迎接他的旅行者──秦天遥。
    那时候游戏系统才刚开始建设，进来这里的人根本称不上是玩家。他们是旅行者，意外地闯入新世界的人。
    秦天遥是个看起来很怕事，不爱交际的男生。一开始看到青，他便拒绝青的同行，强调他想一个人去探索；但青一亮出ai身份，他又觉得没所谓了。
    独行侠不需要同伴，不过系统指派的ai随行员称不上是「同伴」吧。
    相处过后，青的见闻渐多，才知道秦天遥并非胆小怕事，而是生性孤僻。现实里，秦天遥因两度拒绝同学的邀请而遭到排挤；因此，在这个完全自由的游戏里，他刻意低调，不跟其他人作太多交流，一个人自寻欢乐。
    别说是现实里，连游戏里也没有朋友，跟父亲的关係也非常微妙，有事只能跟ai商量。单凭这点，青认为……
    秦天遥这人，蛮可怜啊。
    ──但秦天遥更让他骄傲。
    正因为是游戏，人类更有权力侮辱ai，随时都可以把ai拋弃，把一切恶行视作正当娱乐。秦天遥却不同，打从一开始便为随行员的名字费了不少心思。
    有随行员因为长得比玩家高，便被叫作「阿高」；有随行员因为编号是13，名字就成了「十三」。想当时，秦天遥对于命名这回事非常认真，把他从头观察到双脚，从外在观察到内在，务必要想出最合适的名字。
    「黑，这名字怎样？」
    「我跟你都是黑头发黑眼睛啊！」
    「开朗呢？」
    「你觉得我的性格很开朗吗？」
    「嗯。」
    「如果别人称讚我很开朗，岂不是变成『开朗很开朗』吗？」
    「那就单字，叫朗吧。」
    「这个名字有其他人抢先用啦！」
    「那……」
    「遥，还是听我讲的，把我的名字改成『我爱你』就可以啦。」
    「不行！」
    秦天遥就是那么不会改名字的人。于是他维持着没有名字的日子，直到某天，两人路经一座青蓝色的美丽湖泊。据秦天遥的讲法，在虚拟网路里都有很多人工自然景色，再漂亮的地方也见过，可是湖水青得完全倒映出他的每一根头发，像镜子多于像水，却较为少见。
    「我想到你的名字了，你以后就叫青。」
    「咦？我的脸色又不青！不要看见湖水很青就把我叫成青！」
    秦天遥没有理会他的抗议，快速操作系统，让他成为了青。神听闻此事以后，更自作主张把湖的名字改为青镜湖。
    他们俩的相处，平淡中带着几分胡闹，但十分满足充实。哪怕不高兴的事情捲袭，青也会用最大的努力让秦天遥笑起来。
    「被威胁？真的吗？没搞错喔？……没关係，遥，那你去调教他，驯服他！这就好像我们上次玩的《帝王的奏摺》啊，h了帝王后，小兵根本不敢对我乱来！」
    青怎么听都觉得秦天遥描述的班中人气王肯定是明恋秦天遥，企图威胁搞事。秦天遥却平淡地解释现实里没有那么多同性恋，大多数男人都是跟女人结婚生子。
    当时的青并不明白男人跟腐女结婚有何幸福，现在的他也不懂女人有哪儿好。他只能肯定地说：那位人气王肯定是男人中的少数，少数懂得遥的魅力的好男人！
    类似的日常交谈有很多，除了学校的事，秦天遥还会主动提及家事。即使身处于两个世界，青还是对主子的情报瞭于指掌。
    「……咦咦？这、这么讲，遥的妈妈在生下遥以后就死了？」
    「嗯。」
    「你妈妈分明是个病弱受啊……」
    「她是女的，不是男人！」
    「怎么会是个腐女啊，这个世界有这么多好男人都不会选？你爸真没眼光！」
    「我妈不是腐女！」
    每次聊天，秦天遥都会大骂青的不是。只是前一刻才骂完，下一刻又和好了，两人继续分享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包括快乐的，不快乐的。
    曾几何时，青相信秦天遥最信赖的就是他，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秦天遥也必然如此相信着，所以甘愿戴上情殤之鐲。
    那手鐲看似平平无奇，不过是个银色手环，内圈刻着「青」一字，蕴涵专一深情的意思。
    当时谁都没想到，情殤之鐲的特殊能力竟会如此扭曲。
    原本小丑的表演很精彩，让大家捧腹大笑；但秦天遥笑过几声，愉快的心情便会迅速退去。
    原本一个大坏人作出人神共愤的事，大家恨得牙痒痒；秦天遥却淡淡地忿怒，转过头，怒顏已退。
    青还是问过神才知道：情殤之鐲、情殤，会让人的感情淡化──面对青以外的人，秦天遥的情感被手鐲麻痺了。
    情殤之鐲是邪物。在那个现实世界里，这样的东西，绝对是被禁止的，像毒品般……
    罢了，《xonline》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要秦天遥还爱着他，情殤之鐲就不可能被脱下来；情殤之鐲仍在，秦天遥便无法对青以外的人產生爱的感觉。
    应该是这样啊……应该是这样的。
    到底为什么，復活之后，他听不到秦天遥向他讲述分别一年之间的事呢？为什么秦天遥对之前发生过的事绝口不提？
    青没变。仍戴着手鐲的秦天遥，心慢慢地改变，变得疏远。
    直至现在，青才发现，他们之间，岂止相距了一年的光阴。
    如果秦天遥跟希洛祈是真心相爱，就成全他们吧。自己嘛，大不了就进去垃圾场，要不然就捨弃青这个名字，找个新男人来包养自己，像亚沙那样也不错。
    他不是新型ai，没有「一定要爱原主人」的规条。
    所以他放弃了。
    只要「秦天遥拋弃了你！」这则系统讯息弹到眼前，他就自由了，可以不受拘束地找许多新男人……
    戴着猫耳朵的男孩子一边在大街上间逛，一边胡思乱想。称得上是车水马龙的夏日之夜，燃亮了华灯的广场艳丽夺目，但青并没有费神欣赏。
    小巷忽然喧哗，他也没有多留意，直至那八卦味道浓厚的宣传广播至广场：
    「号外！大号外！希洛祈跟南祐祈后援会会长向日葵正式交往了！」
    青的心脏飞了出来，他连忙闯入起哄的民眾里，从卖报男手里取得一份报纸──其实只有一页纸。
    这一张纸的头条简单直接，下方的特大照片也非常清晰。
    标题是「皇与会长大人的深夜姦情青涩小情侣牵手漫步」，下方则是跟标题吻合的照片，正如报导的描述：「夜深人静，希洛祈春风满脸，好像要向世人宣示自己的胜利品；向日葵依旧是放荡不羈，主宰着后援会、大权在握的会长大人，可他只用两隻手指牵手，这小小的动作，透露出他内心那青涩涩的爱。」
    青越看越想不明白，乾脆用所剩不多的钱发短讯：「遥，你在哪里？」
    等了将近十分鐘，别人的间言间语都听完了，青才收到秦天遥的短讯。
    「在家。」
    为什么写这两隻字都这么久？青在心里咒骂着，立即离开了繁华的第一层公眾地域，越过人流稀疏的第二层，奔跑至寂静得听不到鸟啼的第三层。一踏入安全区，青便跪在地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们的家实在相当遥远。好不容易才回到那座巨大的无名湖泊，他还要多费气力操纵飞行靴，飞越湖水，来到湖中央的那栋小小屋子。
    「遥……遥！」
    推开大门，里头却空无一人。
    下线了？青匆忙调出选单，秦天遥依然在线上。
    「你到底去了哪个人的家啊！」
    积累了几天的焦虑迅速化作怒火，青愤怒地写出新短讯，在食指点到「发送」键前顿住。
    秦天遥没有回到这个家，到底去了哪个人的家？
    不是遥大魔王和青的家。
    遥所回去的家，是遥跟另一个人的家。
    青无法断定猜测正确与否，不过他的双脚已经转到屋外，追寻答案。
    从第一层爬上第三层很吃力，从第三层跳落第一层却非常轻松。连楼梯都不用走，直接从螺旋之梯中心的空洞跳下去，在抵达地面时用飞行靴缓衝降落。
    有些路过的人为这精彩的着地表演拍手，有男人甚至举起手想跟青打个招呼，但青全数无视，加速奔走。
    青记得，那个「家」位于第三外区，天蓝色的外观看起来很简朴。
    疾驰于住宅区大街上，他左张右望，先是为右边那座粉红色的梦幻糖果屋而大呼惊奇，再望向左边，糖果屋的对面不正是他所寻找的地方吗？
    无须犹豫，他一下子推开这个已经无人居住的废弃房屋。
    躺在床上的那人无疑是秦天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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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34. 决意

    《xonline》（version3.4）
    34.决意
    房间没有亮灯。窗帘开啟，外头的阳光渗透到屋内，爬上窗台，披落床上，照出床铺的纯白色。
    躺在床上的秦天遥并不接受阳光的好意，他捲缩成一团，面向墙壁，用右手挡住双眼。
    青走向床头，说：「我找了你好久。」
    床上的人这时才意识到他人的存在，缓缓把手挪开，露出一双忧鬱的黑瞳。
    「……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说你要回家啊。」
    「啊。我说错了，这里是──」
    「是你和希洛祈的家。」
    秦天遥慢慢爬起床，终于露出一丝疲弱的笑容：「……嗯，没错，我和希洛，还有亚沙，我们都曾经住在这里。你查得很清楚嘛。」
    「这个不用查都知道啊，毕竟是大名鼎鼎的皇的旧房子。」
    青坐在沙发上。不久前，在这天蓝色的小屋子里，他的对面坐着亚沙，两个ai共谈ai的旧话与未来；如今坐在对面的是作为人类的秦天遥，商讨的是他们的现在。
    「遥，你喜欢希洛祈，是不是啊？」
    青的问题过于直接，秦天遥花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笑里的苦涩与勉强越来越明显：「……可能，我不知不觉间有一点点爱上他吧？」
    面对别人，他可以明明白白表示他不喜欢希洛祈；面对青，他只能坦坦白白。因为青就是青，就像那座让人又爱又恨的青镜湖一样，能够照出自己的真心，逃也逃不掉。
    秦天遥变回了从前的秦天遥，忍受不住，一股脑儿将感情拋出口：
    「希洛他……他真是个很单纯的傻瓜。他没有戴犬耳，但比你更像一隻忠心的狗，我说什么，他都会竖起耳朵记住。攻受的知识，游戏规则，剧本玩法，大部份都是我教他的。他就像个好奇的学生，总会问很多很多问题。还有……」
    希洛祈纯情得过份，是个牵牵手、吻一下都会紧张的男生。
    希洛祈迟钝得过份，直至弟弟强吻他才懂得弟弟的感情，就连他自身的感情，也傻傻的搞不清楚。
    虽然又蠢又钝，却也有帅气的一面。他的枪法可谓首屈一指，无须自动瞄准功能便能准确射击，让他在剧本的战斗环节佔了相当的优势。他是学校射击学会的要员，在比赛里更是独佔鰲头，成为全场焦点。
    「虽然不想承认，但当时那个笨蛋真的很有小攻魅力呢……」
    因为他来观赛，平常隐藏实力的祈洛希才会认真起来，务求在他面前表现一番。回想起来，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在观眾席上，跟其他人一同加油打气；他也是第一次去温室里，细嚼新鲜摘下的橘子。
    青一言不发地由头听到尾，缓缓说：「秦天遥，你是喜欢他的。」
    「嗯。」
    「你爱他。」
    「一点点吧。」
    或许他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当初希洛祈向他告白，他的内心便难以补救地动摇了；他早就想像过，自己终有一天会被这个傻瓜牵引住，平平淡淡地发展到情侣关係。
    如果不是突然得知復活青的线索，他们很有可能会在一起。希洛祈直率地讨好他的举动，总是让他好气又好笑……
    「遥，你应该全心全意去爱他！」
    秦天遥悠悠回过神：「全心全意去爱？你想太多了，我不打算跟他一起。」
    「说谎！」
    「我没有必要说谎，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青霎时间语塞，待到胸口的火焰降温，他又问：「你爱希洛祈胜于我，对不对？」
    秦天遥失笑：「如果是这样，我早就跟他在一起了，根本不会復活你。今天换作是你性情大变，跟个坏男人跑了，我会更加担心，我也会追上去。」
    这个完全正确。青知道自己在秦天遥心中有相当份量，而且不见得会比希洛祈逊色。但正因为青是青，所以更难以忍受。
    「遥，直接说吧！你并不爱我，对吧！」
    「你说什么鬼话了？」
    「我是你重要的ai，是你最忠心的听眾，所以我出事了，你一定会帮我；你对希洛祈是爱，所以他出事了，你一定会帮他。你同样会出手帮助，但那是两种感情。」
    「……你把我对你做过的事完全否定了呢。」
    一瞬间，光影易位，墨黑色的影子迅速地在地板与墙壁上倾斜地延伸。
    气氛有些僵硬，旅行者与随行员，脸色都不太好。青笔挺地站起来，胸腔有一股火辣辣的闷气，正欲爆发；秦天遥眉心一皱，目光冰冷。
    青坚定地说：「遥，你不是说过吗，爱情绝对不可能np！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不会把爱一分为二！你说你有一点点爱希洛祈，不就是完全不爱我吗？」
    「不对。我……不是专一的人。爱你的同时，还有一点爱希洛，只是这样。」
    「才不是一点点！或许一年前的你最爱的人是我，但现在，你最在乎的人是希洛祈！」
    一年前，他们无话不谈，秦天遥愿意跟他分享心底最秘密的感受；现在呢？
    一年前，秦天遥根本是个邪恶大魔王，动不动就说是要惩罚他，每天都被他扯上床；现在呢？
    一年前的秦天遥谁都不怕，连神也照样骂；现在却四处回避皇？
    一年前的秦天遥跟现在这个秦天遥并不相同。
    种种跡象揭示秦天遥与他之间，感情已不及当年。一想到这里，青便觉眼睛泛酸，总觉得最重要的东西快将消失，再也回不来。
    这就是失恋的感觉吗？混帐！
    「不要再吵了。我自己的事，我很清楚，我爱的人是你。」
    「你才不清楚！快脱掉情殤之鐲，你就会知道你在想着谁！」
    青一个箭步来到床前，袭向那闪烁的银色手环，秦天遥却刻意闪躲，把戴鐲的左手藏到背后。
    「情殤之鐲还戴着，青镜湖里照出的人还是你，你怎么一口咬定我不爱你？」
    「那些算个屁，都是假的！你为什么会回到这个家？你分明是看到希洛祈跟向日葵在一起，很不高兴！现在你可以脱掉情殤之鐲啦，跑去跟希洛祈双宿双栖啦！」
    青左扑右扑，将秦天遥压倒了才抓住银色手鐲，用力向外扯。
    「……唔！青、放手！」
    「不放不放！」
    青更横蛮地坐在主人的肚子上，双脚扣住对方的手臂，用力把银环往外揪。然而，一旦戴上了情殤之鐲，手鐲便会自动缩小，紧缚着手腕，怎么扯也没用。
    「为什么不能……！」
    青硬是把秦天遥的五指捲成一块儿，手腕都磨擦到通红，银环却还是紧扣在属于它的位置上。
    当血丝渗出，他才茫然松手。手环变回原来的大小，在手腕上轻摇，滴着鲜红；内圈那个「青」字更明显了。
    情殤，情殤。
    青忽然记起一件事：秦天遥转校的时候，明明很不开心，他却说出「情殤之鐲真不错」这番话，整个晚上都待在《xonline》里，没有下线……
    「够了。」
    秦天遥把套着银环的手收入口袋，柔声道：「希洛对我来讲，是个有点特别的人，但绝对不能取代你。不要再说傻话了。」
    青不置可否，但记忆随之翻腾。
    那是《xonline》的恐慌时期，病毒evol_ai侵袭，所有旧型ai都只能惶惶度日，他也抱着「明天可能会死吧」的心态活下去。
    那时候，秦天遥像个任性的孩子日日守在他身边，一边查找病毒资料，一边观察其他ai的情况。明明是人类的秦天遥却比他更担心，还屡次重复：「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这句话可信吗？
    青换了口气，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復了。
    「那好，就当你最爱的是我，希洛祈是你的小老婆，我老婆的老婆。」青特意用逗笑的话打破太过绷紧的空气，然后将塞在腰间的报纸摊开，「希洛祈跟另一个男的拍拖喔，你打算怎么做？你要管吗？」
    秦天遥牵起青的手，淡淡说：「这件事，我打算阻止。」
    「喔？」
    「向日葵大概另有所图。他是南祐祈的粉丝，后援会的会长，跟南祐祈的关係本来就不错。他答应当希洛的情人，大概是恶意戏弄……」
    「这个不是你的藉口吧？」
    「如果这是藉口，理由够不够充份？」
    确实有些古怪。青记得希洛祈对向日葵告白时，向日葵断然拒绝，还毫不留情地当眾刮他一巴掌。才不过几天，他们就变成情侣了？
    青踌躇地问：「他们真的在一起吗？会不会是新闻骗人啊。」
    「他们都做过了，怎么可能是骗人呢？」
    青的心「喀」地沉下去，看样子，秦天遥绝对目击了那两个人h的情况，才会躲回这个家……
    青握紧拳头，暗地里下了决心。
    下个週日，他务必要逮住希洛祈，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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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35. 男朋友的责任

    《xonline》（version3.4）
    35.男朋友的责任
    他从来没想过，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哥哥的手，以恋人的身份自居。
    以前他总是仗着自家哥哥没有常识，左一句「正常的兄弟就是这样」，右一句「弟弟这样对哥哥是理所当然的」，便餵哥哥吃饭，牵哥哥的手，偶尔在哥哥耳边刻意说些曖昧的话……
    活在一个人的爱情剧本里，扮演着自我满足的角色，不断索求恋爱滋味。
    在游戏世界里，他偏爱玩兄弟剧本。
    剥去衣裳，用快感麻醉了自己的罪恶感。清醒过后，任凭空虚在胸口无限澎涨，再度瞎着双目，寻找新的对象。
    「小南啊，你没必要这样吧！」
    向日葵和风尘剑客曾经像双胞胎一样齐声抱怨。
    「一大群男人任君选择，不用烦啦！」
    后援会成员也带着笑容来集体自荐。
    「你要是觉得有价值，就继续爱吧。」
    纹小刀隻眼开隻眼闭，尊重他的想法。
    「你这样子，像嗑迷幻药的，只是自我麻醉。不正常！」
    就连那个看上去没有任何一处是正经的黑悠，也用过如此锋利的讽刺去否定他。
    聪明睿智如他，当然明白这些道理。问题是，两兄弟在家、在学校都会碰面，如果他贸然摆出冷淡的态度，哥哥肯定会跑去问为什么，父母也会认为他个性跋扈，目中无人。
    他不会为了「我爱他，可是我不能爱他」这种有够浪漫垃圾的理由去瓦解多年来的兄弟情份。
    爱上了，不能爱，戒掉爱，必须亲情友爱。想另寻新恋情，但他的生活里，根本无法割捨……
    「那个、向日葵？」
    这一声带点犹豫的呼唤，将向日葵的心神勾回原位。他像个刚睡醒的人，在恋人的大腿上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然后一个垂头，人又倒在恋人身上，一动不动。
    这里是净化神殿，《xonline》的危险地区之一。夜深时分，他们在待客室沙发上休息，补充白天流失的体力。
    希洛祈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低声问：「你很累吗？」
    「废话，我陪你玩了整天！」
    「有这么累吗……」
    「当然累。只有你这种天生迟钝的白痴，才会连疲累都不晓得。」
    向日葵答应成为希洛祈的男朋友后，两人便马上约会。
    不过，两人的约会有颇多阻滞。
    希洛祈虽为皇，每次皇帝战后都会掠夺挑战者的财物，但他还是没有多少钱。他一直补充装备与道具，随时准备皇帝战。
    如是者，希洛祈只能买一枚剧本金币，在净化神殿的天花板播放旧剧本，当成「两个人一起看电影」。
    撇除没有钱的因素，他们两个人一走到大街也会惹来大群人旁观。
    向日葵很久以前是高度活跃玩家，把南祐祈后援会搞得有声有色，经常举办活动，但数个月前跟风尘剑客闹翻后就消失了。其后回归游戏干出的第一件事，竟是「向日葵跟希洛祈h，风尘剑客在酒吧吃醋大闹」的戏码。
    因此路人的眼神就更显特殊，犹如在看新欢旧爱八点档现场版。
    两人才逛了半条街，便遇上后援会的人来找碴。
    「南南才没有你这种朋友！」
    「我绝不承认你这种会长！」
    也有人对会长彻底信任，悄悄对向日葵用密语：「你要恶整希洛祈的话，算我一份。」
    不过最让希洛祈烦恼的，是当他们来到人潮最多的大广场时，有个曾经跟他有肌肤接触的男人突然登场。对方站在阶梯上，用火爆的声线质问：「你旁边的傢伙是谁！说清楚！」
    闹了好久，临走前还凶恶地诅咒：「希、洛、祈，你见一个爱一个，顶级负心汉，等着被雷劈吧！」
    总之，在外约会，事事不如意。
    「还是没有人的地方好……」回想到之前的情况，希洛祈实在禁不住心慌。
    向日葵笑也不笑：「只有我俩有什么好？方便你随时发情吗？」
    「不、不是！我们在一起，太惹人注目了，约会不太顺利……」
    「你喜欢只有两个人的幽会？」
    「不是幽会……只是，我希望约会时我可以专注在一个人身上，不用分心。」
    希洛祈红着脸，像个口吃的笨蛋那样坦诚直述自己对「约会」二字的憧憬，令向日葵心情大好，忍不住笑了出声。
    「真可惜啊，我特别偏好在人多的场合接吻，越多人看着越好。」
    「呃？」
    「你不懂？这跟人喜欢炫耀名牌是一样的。」
    「我是名牌吗，你是因为我是皇才……」
    「皇帝大人，你走在安全区，任何人都可以攻击你、强姦你、围殴你。你算哪门子的名牌货呢？」
    「那根本没什么好炫耀吧……」
    因为拥有了宝藏，所以很想向全世界炫耀啊。
    这番心底话，向日葵绝对不会轻易透露──不，他一辈子都不会说。他离开了沙发，双手牵住希洛祈，将对方扶起来。
    「走吧。」
    「呃，去哪儿？不下线吗？」
    「差不多到星期日了，你该回内区。」
    「为什么？」
    「笨蛋，当然是为了皇帝战，留在人多的地方最好。皇大人，用不用我为你这个笨蛋作进一步解释啊？」
    一句句笨蛋直插入希洛祈的心窝，害他只能听话地不再发问。
    现在是星期六晚上11时30分，再过半小时，每週限定三盘的皇帝战又会重新计算，新的挑战者将会到来。
    希洛祈看准了「皇攻击玩家没问题，玩家攻击玩家是犯规」的规则，前往人流较多的商店街和剧本街，让挑战者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挑战者在无人的空旷地方发起挑战，他们便能发挥100%实力；希洛祈本身能力不强，正面迎战，大概会输得惨烈。
    时间不多了。两人用健种子增加体能与速度，向日葵走得快，lv10的希洛祈则快得离谱。他问都没问就逕自抱起向日葵，在对方开动毒舌大骂之前，他就提起双脚，跑了。
    黑夜的林子路上，一阵风刮过，吹落了片片树叶。
    向日葵竟觉有种坐列车般的晕眩。眼珠一溜，他们已远离了净化神殿，跃出树林，只见头顶的月亮在跑，地面的缕缕灯光越渐迫近。
    「太快了，停！」
    「你不是说要快点吗？」
    「这样叫快，那我要你更快你怎么──」
    向日葵还想骂下去，但希洛祈跑得更快了，他刚张开嘴巴，风便如瀑布般飞入他的嘴巴，迫他收起毒舌，双手抓紧希洛祈的肩膀，任由对方继续奔跑。
    这样的速度，除了健种子和等级的交互影响，还少不了优秀的装备。向日葵付钱查询，很快便得到对方正在穿的短靴的资料：
    ＜狂浪之靴＞
    让你潜力爆发，媲美狂风巨浪的速度靴！
    虽然没有任何属性加持，不过速度提升了不少，是上等货。
    短短几分鐘，这对小情侣已经来到内区的商店街了。向日葵脚底落地时还站不稳，希洛祈马上半跪下来，以双手搀扶──怎么看都像瀟洒傲气的王子殿下与他忠心的骑士。
    时间尚算充裕，向日葵乾脆带希洛祈去买东西。
    向日葵使用密语询问：「你的属性是诱攻吧，但据说你每次皇帝战，属性都是帝王攻？」
    希洛祈用密语回覆：「嗯，诱攻技能只针对一个人，体力会消耗大。我有一件帝王之衣，帝王的震慑功能比较适合皇帝战。」
    俘虏技能可以完全控制一个人，震慑技能则可以令週围的群眾跪倒几秒鐘，无法动弹。若是一对一的决战，当然是俘虏技能较优胜，不过皇帝战是没有任何规则的大混战，全游戏的人跟皇作对亦不无可能。
    听完解释后，向日葵更加狐疑：「你那件帝王之衣在哪儿？」
    「我不想穿。」
    「不想穿？你在耍什么大牌？你以为你是皇就是帝王攻？」
    「因为是清遥为我挑的。」说话的同时，希洛祈的嘴角微微一撅，眼神变冷。
    如果单纯是告白被拒绝，生性温和老实的希洛祈，不会每次提起清遥都带着恨意。
    一定有内情。
    不过向日葵没有追问。
    答应当他的情人，并非贪图那丝遥不可及的幸福感，他不打算以「恋人」为名打探私人事务。
    他只想确认希洛祈能否跨出一步，不再迷恋清遥；他要赌一赌这个可能性。
    只要希洛祈能够像一般人那样，从失恋中站起来，就不必再弄昏他，删除他的记忆，然后在第二天早上按照剧本那样若无其事地说「早安」……
    「你在想什么？」
    一隻大手突然在他眼前摇晃，正是属于那个笨蛋希洛祈。
    他捉住希洛祈的手。
    「我当你男朋友的日子肯定不会长。」
    「为什么？」
    「因为你很笨啊，我无法忍受笨蛋。」
    今天是第几次拋出「笨蛋」二字呢？这两个字很好用，凡事都能用它来搪塞过去了。希洛祈相当不甘心，他企图澄清自己不是笨蛋，并表示在校成绩挺不错云云。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经过一间间商店，首先补充了消耗性高的能力种子与道具；继续走在街道上，便见林林总总的服装展示在外，好不吸引。
    「除了诱攻属性，其他属性发展怎样了？」
    「呃、忠犬属性挺高的。」
    「忠犬？技能是……忠诚吗？」
    希洛祈爽快地点头，抢先解释：「或者骑士技能。只要再加12点，我就能变成忠犬攻吧。」
    接受过游戏高手清遥的薰陶，再加上过去一个月的实战经验，希洛祈的游戏知识反而比向日葵记得更牢固。
    系统会根据玩家的最高属性赋予一个潜在技能，而大多数属性都有两个潜在技能。「忠诚」技能允许玩家追踪、探索某个人；「骑士」技能可以令玩家变身为骑士，自动配备装甲武器，提升战斗能力。
    到底是获得忠诚技能还是骑士技能呢，就得变成忠犬攻或忠犬受后才会知道。
    听完讲解后，向日葵敲敲下巴，问：「其他属性呢？」
    「帝王属性需要40点才比诱惑属性高。」
    「40？你那件帝王之衣到底加多少啊……对了，是之前绑架清遥时穿的白色西装，是不是？」
    「嗯，那套衣服叫夜色，帝王属性加50，腹黑加33，诱惑加10。」
    「多少钱？」
    「八千块吧……听说以前要几万块，是老闆娘便宜卖给我的。」
    「这样的属性可以叫价五万，你乾脆穿那件吧。」向日葵冷言道。
    「不行，我不想穿！而且我没带出来！」
    「白痴！」
    向日葵鄙视地睨着男朋友现在的衣服，那是极普通的绿色毛衣，腰下是无袋运动裤，寒酸极了。若他不是皇，任何人见到他都会认为他是lv1的新手。
    两人决定先试穿忠犬属性的衣服。
    希洛祈换了一件忠犬属性暴增35点的执事服，这件黑色礼服比燕尾服多了几分轻盈，线条流畅，跟希洛祈蛮相衬的。
    跟他一起挤在试衣间的向日葵呆了好几秒，霎时间停止了呼吸。
    领带有点儿歪。向日葵朝着他伸出手，才刚碰到，便立即收起双手，刻意压低嗓音。
    「你……现在变成忠犬攻了吧？」
    希洛祈完全没有感觉，对着镜子里的人答：「是的，技能是骑士lv1，描述说啟动后身上会出现骑士的盔甲，能够加强防御能力。」
    正正经经的回答充满了忠犬执事的味道。
    「喔，不错。」向日葵整理过心情后，望向镜子里的他，「希洛祈，身为男朋友，我要命令你。」
    「什么事？」
    「你快点变身成忠犬执事，叫我……嗯，叫我『少爷』！」
    忠犬双肩下垂，整张脸很像白痴攻。
    「呃？少爷？为、为什么？我不是执事啊！」
    「这是男朋友的责任！」
    希洛祈皱起眉头，他从没听过男朋友需要履行这种奇怪的责任。这个男朋友有点麻烦，骄傲又贪玩，很难服侍。
    他配合地垂下头，有些不情愿：「……少爷？」
    向日葵笑了笑，然后又像淘气的小少爷般故意摆起架子，拉起不满意的表情命令道：「右手放在胸前，说话要再诚恳些。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你一定要优雅地笑，眼神要多点关心……」
    「等等，我哪里办得到！我又不是演员！」
    「不试试怎么知道？快做！这是男朋友的责任！」
    希洛祈气势比人弱，一下子把头垂得更低，勉强勾起微笑，把台词背出口：「少爷，这样你满意吗？」
    「不满意，你哪里诚恳了？」
    「……少爷，请问这样可以吗？」
    「不行，你欠缺温度，再来！」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练习了十几遍，笨拙的希洛祈依然表现生硬，比较像个无能执事。向日葵玩到腻了，看看时间，原来已经抵达星期日，连忙命令希洛祈把衣服脱掉。
    走出试衣间后，向日葵偷瞄自己的钱包：「那件执事服超出预算了，不值。走，我替你买件只加忠犬属性10点的衣服，再配个饰物吧。」
    处于下风的希洛祈点点头，把衣服放回原位，望向那位麻烦大少爷的背影时，却忍不住没好气地笑了出声。
    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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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36. Lv 9 vs Lv 10

    《xonline》（version3.4）
    36.lv9vslv10
    最后希洛祈换上了一身简朴平实的军人装，顏色暗沉，像个固执又不懂事的新兵。军装为他带来了10点忠犬点数，再配上一块老套的白玉坠子，忠犬值总算比诱惑值高。
    lv1的骑士技能威力不强，以群战来讲还是帝王的震慑方便好用。不过有传闻指骑士技能的盔甲可以在爱的滋润下大幅强化，刀枪不入云云。
    「总之，你得穿着这衣服和戴着这块玉，直到这週所有皇帝战结束。」
    「在家也要穿吗？」
    在家又不会被挑战！向日葵在心里臭骂着，嘴边则採取对待白痴的方式，用力地回答「要」一字。
    这件衣服太土气了，有些羞耻。希洛祈不自在地挪动暗绿色的帽子，巴不得三个挑战者一起出现，好让麻烦的战斗立即结束。
    0时18分，街上的玩家变得更少了。两人从清静的商店街辗转到红心酒吧附近，欢笑声从门窗传出，洋溢着夏日的热气。
    好像很久没来过了……希洛祈记得，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酒吧。酒吧的环境很有人情味，这桌人聊天，那桌人可以转过头，一起加入笑闹。
    那一次，因为谈及他跟向日葵之间的事，令后援会副会长风尘剑客彻底暴走。
    希洛祈忍不住问：「那个，你跟风尘剑客是什么关係？」
    向日葵淡淡地望向酒吧：「朋友。怎么了，你在吃醋？」
    「不是。」希洛祈过份坦诚地否认后，单纯地问话，「我看报纸讲过，你以前跟风尘剑客关係很好，每天都黏在一起，大家都认为你们是情侣，只是傲娇……」
    「报纸也说希洛祈是个左拥右抱的淫魔，每晚都要两个男宠侍候。而我呢，曾经被一个大淫魔一日上了七次。」
    「……对不起，当我没说吧。」
    在凌晨时份散步果然不错，少了白天的嘈吵，两个人聊得愉快多了。
    「……你也不喜欢吃甜的吗？你有点像我弟。」
    「喔？真巧。可是呢，希洛祈你不是很讨厌南祐祈嘛，你拿一个讨厌的人跟男朋友比较是什么用意？」
    「呃、对不起！你比他好多了。」
    「真的？」
    「嗯。」
    向日葵耐人寻味地笑，不予回应。
    希洛祈决定转移话题，此时，突如其来一个黑色的影子，刺开了两人相牵的手。
    那影子分明衝着皇而来。与夜混为一体的暗黑以迅雷不急掩耳的敏捷身手袭至，希洛祈还没搞懂发生什么事，便觉身体每一处肌肉都遭到狠击，双膝一曲，他竟已无法站起。
    「你这个黑得像狗屎的东西快给我停下！」
    向日葵的毒舌技能发动，但对方的速度丝毫未变。
    踉蹌之际，希洛祈施展自选技能遁隐，身体的轮廓迅速消失。那黑影止步，拿出一罐彩色喷雾──那是遁隐技能的大敌！
    这人显然早有准备。
    夜色的发安静地摇曳，宽大的黑袍子更衬托出这人的神秘感。正想确认此人到底何方神圣，彩虹七色水气已迅速在街道扩散，希洛祈连忙披上遁隐之衣，这衣服是上等货，能够挡住水气，让主人保持隐形状态。
    彩色染上了垃圾桶、广告牌、墙壁，并没有沾到隐形人的一片衣袖。
    黑衣人扬开黑色斗篷，见喷雾飘动的方向有异，如同遇上不同极的磁铁般绕道驰行，便毫不犹豫衝上去。手一揪，隐形袍已被剥走，扔到街的另一头。
    七彩喷雾再度袭来，红红橙橙的顏色像烙印般盖在皇的身上，使他原形毕露。
    希洛祈在地上滚动，解除遁隐技能。他趁着隐形的短短两秒鐘给自己灌了药水治疗，并使用骑士技能，红色的轻皮革自动包裹着他的身体，看起来并不牢固，但足够卸去一般拳头的劲力。
    暗黑的影子暂停了攻势，收起喷雾。对面街的性商店点了灯，照亮此地，让影子原形毕露。
    「清遥？」
    希洛祈一个晃神，随即摇头，「不。青，是你吧。」
    黑头发，黑眼睛，鼻子及嘴部覆盖着忍者般的黑布，身材娇小，穿踏一件墨色斗篷，连鞋子都是看不见的浓密夜色。凭着希洛祈对这身影的认知，他肯定这黑色男孩绝对是青。
    对方开口，确定了他的猜测。
    「希洛祈，你好过份，竟然跟别的男人恩恩爱爱。你知道吗，你的元配男宠秦天遥很不开心！」
    「说够了！他不是我的元配，他跟我有什么关係？」
    「你爱他，不是吗？」
    「我早已经不爱他了，我现在爱的是向日葵。」
    向日葵悄声来到希洛祈旁边，左手放入口袋，冷眼观看事态发展。
    「你真的不爱遥？」
    「不爱！」
    「即使他爱你，你也无动于衷？」
    希洛祈烦躁地抓头，倒抽了一口热气：「……为什么？向日葵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为什么要迫我去爱清遥？难道我一定要爱上一个黑发黑眼的人吗，我就没有选择的自由吗？」
    青怔住，黑眼珠无声地飘向皇身边的金发少年。这人也希望希洛祈跟秦天遥一起？现在却成为希洛祈的男朋友？
    搞什么鬼啊。
    青把自己的想法慢慢沉淀，过滤：「我不知道选择的自由有多重要！我现在看到的，是互相喜欢的人为了奇怪的理由，坚持不在一起。这算什么自由？」
    希洛祈恨恨地咬牙：「够了够了够了，什么相爱？秦天遥不爱我。」
    青平静地解释：「我听他说过了，你们不止在游戏里见面，你们还在你们的世界约会，你是他在现实世界里也能好好相处的人，你甚至比遥的爸爸还要更亲近他。」
    「我跟他在现实里见面，不代表我们的关係好，不代表他重视我。」
    「他很重视你！他拒绝你，是因为我！要是没了他我就要──」
    「够了！你想向我挑战吧，那就来，不要再说废话。我不想听！」
    怒火中烧，但希洛祈仍有馀力冷静分析：青打算把他打个筋疲力尽，待到胜算在握，才高声说句「我要挑战你」，迫他投降。
    皇帝战没有赛前不能下手的规则，打赢了重伤的皇，依然是赢。
    希洛祈刻意挑衅：「如果你现在发动挑战，你赢了，我任你处置，你喜欢怎样也行。相反，我赢了，你以后要永远消失于我的视线内。」
    青微微一颤：「……永、永远消失？」
    「对，我不要再看到你。」
    「哼哼，好啊，正合我心意！就……就现在来啊！」青的嘴角跳起来，坚定地说，「我赢了，你就要跟遥和好如初，不要让他伤心！无论是你还是他，都要正视自己的心，别再找藉口啦！」
    希洛祈没有答腔，仅仅是摸出他随身携带的短枪。
    青吐了口气，从黑斗篷里抽出的手，握着黄色的道符。
    只见青把它丢在地上，用鞋底一擦，火苗轻易地在他脚底燃烧。
    下一秒，宛如地下早已埋好导火线般，耀眼的火红像蛇般高速延伸，在地面画出一个大型的红色火圈，将场上的三人包围在内；再下一秒，火焰倏地褪去，现场剩下一道灰红色的环形坑纹。
    向日葵暗觉不妙，尝试踏出圈外，却撞上了一堵混杂着红彩的透明墙！
    他诧异地退后：「这是什么？」
    黑色的男孩子笑嘻嘻的，并没有蠢到为敌人讲解自己的招式。
    这是结界符，可以形成结界封印，效力持续15分鐘。换言之，现在希洛祈走不出去，其他人跑不进来，「皇可以自由攻击任何人，玩家不能攻击皇以外的人」的限制等同于被破解了。
    在结界内的向日葵是个阻碍，但青完全不怕。
    如果皇拿向日葵当盾牌，青确实无法攻击向日葵；但皇不会允许男朋友为自己受伤。
    现在皇失去了利用规则漏洞的优势，剩下的是纯粹的战斗技术比拼。
    青掏出短刀，轻松地挥舞几个圈，胸有成竹地微笑，彷彿全世界的事情都难不倒他：「皇，我要挑战你！你就准备变回低等级的新手吧！」
    ＜系统提示：随行员青向皇希洛祈提出挑战，本週的皇帝战正式开始！[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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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37. Lv 9 vs Lv 10．续

    《xonline》（version3.4）
    37.lv9vslv10.续
    皇帝战的系统公告一出，青便消失了。
    他不是使用了遁隐技能，而是速度快得惊人！lv9的他只要吃过健种子，就获得作弊般的体格，普通人绝对跟不上。
    希洛祈忙不迭地咽下健种子，再度使用遁隐技能。
    身体隐形了，但七彩喷雾的印痕还残留着，青想都不用想，一脚踩到那块飘浮于半空的橙红色染料上，希洛祈硬生生捱了一腿，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下一刻，青的刀子划出蛇状的轨跡，希洛祈险险躲开，然后回神。橙红色的污痕如同一抹光，在结界内快速盘旋，让人难以捕捉。
    「lv10果然很快嘛！」黑色男孩自信地笑了笑，没有难度地跟了上去。
    同样吃了健种子的高等级角色就此展开激战，那速度，快得让旁观者眼花繚乱，无从插手。按道理，希洛祈的等级稍高，狂流之靴更大幅提升了他的速度，再加上身体隐形，只剩一滩喷雾彩跡，能否看到他的身影已是个疑问；偏偏青就是有办法化解他的突袭，一次又一次把他撞飞到透明墙上。
    枪声响起，是希洛祈的遁隐效果即将解除的时候。一颗颗银色的子弹在结界内密集式射出，由横向式的封锁改变为垂直方向的封锁，银光交错，如若雨林。青脸色微变，却依旧不慌不忙。他没有拿出任何盾牌挡子弹，而是来到向日葵后方！
    皇爱拿其他玩家当护盾，却万万没料到自己也会面对这种状况，枪指向日葵，手指顿住。
    向日葵按兵不动，心里很焦躁：青的等级必然很高，应对从容，战斗经验明显比希洛祈丰富太多。仅仅lv3的他能做什么？
    青安稳地躲在他背后，他尝试转身反抗，但青的身手太快了，一下子他的腋下已经被挟住，完全施不上力气来。他尝试摆动双腿，但脚边也被对方扣住，行动完全被封锁。
    既然如此……
    ＜雷电技能──发动＞
    金色的流光瞬间包围住向日葵，结界内的区域都亮了，敌我分明。雷电技能用于自卫，让任何扑上来接触使用者的人受电击重创──既然如此，这就称不上攻击，不算违规了。
    他一转身，青便有所顾忌地闪到别处，不再纠缠。看准了时机的希洛祈立即连环射击，密佈的弹林眨眼间已将青迫到远离向日葵的另一角落。
    还算有一手嘛……青暗地称讚，但转个头又想，希洛祈所展现的不过是lv10的威力，本身的战斗技巧不怎么样。
    子弹扫至头顶的那一刻，青展露真实力了。
    ＜反攻技能──发动。＞
    枪头挪向青身上的时候，希洛祈还有一丝犹豫，但接下来他所看到的，是青无惧于弹雨，自由地穿梭于这个狭小的空间。银色的子弹分明击中了青，他却活像穿了避弹衣，宛如钢铁的身体「叮叮噹噹」地挡飞了十数颗银弹，缕缕残烟在他身上冒现，又若无其事地散开至大气中。
    希洛祈霎时间慌了，他最强的武器便是枪，连枪都伤不了人，他还能拿什么来作战？
    在这踌躇之间，青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希洛祈还没理解为何这笑脸会如此逼近眼前，背脊已经被压上结界透明墙。最初几秒鐘还没有感觉，但越过那个时间分隔线后，结界的墙壁便发出火烧似的亮光，灼热感不断迫至背部，他彷彿听到盔甲融化成热浆，黏住他的皮肤。
    他使劲挣扎，但青的力量陡地大增，他只能以屈辱的身姿紧贴地面。
    「呜……啊……！」
    青毫不留情地掐住皇的脖子，控制住他的行动力。希洛祈清楚感觉到，体力一点一滴地流失。
    「嘻嘻，希洛祈，乖乖投降，把皇的位置交给我吧！」
    向日葵无计可施，乾脆整个人扑到青身上，再次使用电击技能。这一次，青的身体却变成绝缘体，金光一碰到他便自动消失，无法构成任何伤害。
    物理攻击无效，雷电攻击也无效？向日葵把注意力放到那隻掐住希洛祈的脖子的手，强行拉开。
    「对喔，抓住我的手，妨碍我的行动不算『攻击』……」青邪狞地笑了，那快乐的语调听起来格外残忍，「那我也可以用别的方法去解决你这个麻烦鬼嘛？」
    青将皇单手提起，毫不费劲地往向日葵扔过去。皇的身体犹如一块大石头，把向日葵压到下方，两人都无法动弹；青坐在希洛祈背上，无法承受的重量宛如扣住向日葵的血管，他吐了口气，即时进入昏迷状态。
    毫无反击之力的皇被推到地上，半张脸贴着地面。青在他的脸上左一拳、右一拳地打，皮肤出现片片紫与红，全身的伤口渗出丝丝血水。
    「希洛祈，你该投降了。」
    皇没有说话，犹如死尸。
    青握住希洛祈的手腕，慢慢地扭，像扭螺丝般令他右手的骨头与肌肉以违反人体工学的姿态转动。希洛祈闭上双眼，胸口猛烈地起伏着，不愿哼出半声呻吟；不一会儿，骨头传来「啪咯」两声，身体发出了哀喊，他的脸色惨白。
    青停手，谨慎地让希洛祈仍有一丝气吊着性命。挑战者的胜利条件并非打败皇，而是让皇对自己说出「我投降」三隻字。换言之，攻击过激，令皇陷入昏迷，说不了话，输的人反而是他。
    「快投降！你还是不投降呢，我就要强暴你！不止这样喔，我还会当眾脱掉你的衣服，让你嚐嚐被轮姦的滋味！到时候呢，你要嘛像狗一样逃跑，要嘛就咬着牙关当总受，熬过去了，就算你赢了我。」
    除了让皇说出「我投降」，还有另一种打败皇的方法，就是令皇在挑战赛中途离线多于一分鐘──这是避免皇利用下线来摆脱皇帝战的附加规则。
    但是，瞧希洛祈那副「要宰要剐，悉随尊便」的模样，实在很棘手，似乎真的不怕被轮姦。
    青也不打算做到轮姦那么绝。更何况他连同伴都没有，轮什么姦？
    「跟可爱的遥大魔王一起，真的有这么困难？比起被轮姦更难以接受吗？」
    「……跟他在一起比较好。」
    「既然如此──」
    「抢劫跟杀人，哪个的感觉比较好？」
    青忍不住放柔声线，但手下的力道始终不变：「为什么跟遥在一起会令你这么痛苦？我看得出，你分明很喜欢遥。」
    「因为……喜欢跟讨厌可以同时存在。」
    「为什么讨厌？」
    「他曾经对我做过一件事……」回忆让他大皱眉头，乾吞掉半口血水，「把我当成工具。」
    「如果是剧本里被利用，你就别计较啦。」
    「不是剧本里。」
    这两人之间果然有不好的回忆。青轻巧地附和声「是喔」，然后不由分说踩上希洛祈的胸口。
    希洛祈的脸色变苦，蠢蠢欲动的喉咙翻腾着，最终还是涌出一道鲜血。
    「投降吧，然后跟遥过些甜蜜的小俩口日子吧！」
    「你……我不喜欢清遥，你还要迫我去爱他吗？」
    「我没有迫你去爱他啊！我很民主呢！」青快活地拍拍胸口的同时，笑呵呵地蹭了蹭脚，感受一下鞋底下那软绵绵的触感，「你们在一起后要真是相处得不好，就来个闪电式分手啊！这对你有什么坏处呢？」
    希洛祈疑惑地皱眉：「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是为了爱情而生的ai，我是为了让人得到幸福的ai。秦天遥能够跟喜欢的人一起，我会快乐；他跟你分手的话，也会回到我身边吧，那我也不会寂寞。让你们在一起，我不会有任何坏处喔。」
    「……你，你不喜欢他吗？」
    「喜欢啊！失去他我会很寂寞，但是他的幸福比我的寂寞要优先处理！」
    秦天遥的生命始于现实，终于现实；他的生命始于虚拟，终于虚拟。
    有些事情，早已註定好了，谁都改变不了。
    新型ai的亚沙註定爱希洛祈，旧型ai的青则不可能、不可以、不打算爱秦天遥。
    青暂停攻击，瞄了瞄那边尚未甦醒的向日葵，问：「你和遥没有真正交往过吧？试试交往，再决定是要跟遥一起呢，还是跟向日葵在一起呢，还是两个都要。这很划算吧！」
    「我不会投降。」
    「喔？」
    身受重伤的希洛祈勉强提起手，抹去嘴边的鲜血。他已处于下风，除了等级，他哪里都比不上青──包括口才。
    不得否认，青的话术相当厉害，从一开始看见青，他就被那番一语中的又直率的话所动摇，至今亦如是。
    试试跟清遥走在一起，真的没有坏处。
    「……如果，清遥走到我面前，说他爱我……我一定早就豁出去吧。」
    他可以想像到那个情景。没错，即使现在他跟向日葵成了情侣，但清遥只要说出那三隻字，他肯定会拋弃向日葵，当个名符其实的负心汉。
    「但是……他不爱我。所以，我绝对不要再当扯线玩偶，去追逐一个黑发黑眼的人不放，那是程式罢了。我……我会突破天命的。」
    那是绝不投降的眼神。青立即掌刮他的脸。
    青的目光，比起希洛祈还要坚定。
    「虽然我是ai，我的天命是帮助玩家，但我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去帮助你、帮助遥喔。我不会用『神设计好的命运』来否定自己的行动。」
    青的反攻技能时效已过。
    向日葵无力张开眼睛。
    皇帝战越渐迫近结束的时刻，希洛祈的身体与脸部都肿了一块块，但「我投降」三隻字，仍然未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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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38. 想做就做

    《xonline》（version3.4）
    38.想做就做
    月光流转，鲜血闪烁着悚然的色彩。黑发男孩的拳头连环击落皇的身上，让他在不断承受痛楚的同时，仍能保持100%清醒。
    男孩分明是施暴者，但脸色比受虐者更加苍白，好像下一刻就会进入死亡之乡。
    「你错的不是不跟遥在一起，而是想用另一个人去冲淡遥在你心目中的重要性。你这是欺骗自己，欺骗别人，更害得遥不能正视对你的感情。你真的很有问题！」
    最初是皇帝战，后来便演变成单方面的殴打发洩。
    「你说只要遥向你告白，那你就会不顾一切跪在他脚下舔啦，对不对？你希望他喜欢你，但动不动就说『他利用了我，我不爱他』……放屁！不给遥好脸色看，让他伤心，还要他喜欢你？你当他是什么啦，你这个变态！遥才是攻欸！」
    媲美青镜湖的清澈透明，不但照出人心，更拋出句句穿心的见解，青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结界消失了。向日葵伏在街道的角落，冷眼观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欺侮。一方面，他的实力远比不上青；另一方面，让战争结束的关键字还稳稳地藏在皇的胸腔。
    他调出时鐘，默默倒数。
    五、四、三、二、一……
    ＜系统公告：皇帝战[1/3]已经结束，胜利者为皇.希洛祈，挑战者必须遵守战前与皇的约定。＞
    青在一切结束之前再赏皇最后一拳──即使反攻技能已消耗完毕，他还是把希洛祈打到数十米之远，脸皮吃尽尘埃。
    他走上前，在凌晨的大街上大吼：「希洛祈，皇帝战是你赢了，你的耐性真不错啊。如果你对遥也这么有耐性，你们一定早就有幸福结局吧！」
    横躺在地上的希洛祈一动不动。
    向日葵徐步站出来：「说够了吧？别忘了你和希洛祈之间的约定，你得在他眼前永远消失。」
    这句话在青听起来，不过是失败者的哀求。他背向希洛祈，一言不发地离去。要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是各人的选择。
    曾经是战斗区的街道上现在只剩两个人。希洛祈受了极重的伤，体力值大概不剩10点，身上多处皮开肉绽。向日葵循着斑驳的血印走近，给他灌了体力水，再以药水处理比较严重的伤口。
    幸好现在是深夜，没有多少玩家上线，第二轮皇帝战不会立即到来。
    「你赶快下线吧。」
    少年的话语出奇地温柔，这是希洛祈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口吻。
    希洛祈张开嘴巴，试了几遍才能正常发声：「向日葵，你……」
    「嗯？」
    「有没有，觉得我很过份？」
    「嗯？啊，你说青对你的指控吗？」
    向日葵从后搀扶着希洛祈，微微一笑：「青的话像白綾。」
    「白綾？」
    「是啊。比起一箭穿心，还是三尺白綾最贴切。」
    那一连串的骂语就像白綾，死命紧箍着脖子，让人要活不活。
    「你觉得他说得对？」
    金发少年摸向对方的脖子，往耳边轻语：「他的话有错吗？难道你真的爱我，而不是拿我当作遗忘清遥的工具？」
    覆盖在颈项上的那隻手有些冰凉，让希洛祈打了个哆嗦。
    「他的话完全没有错，但他还是错了，错在不应该插手干涉别人，说怎样做最正确。」金发少年与希洛祈脸贴着脸，缓缓说，「不过，如果你拚命追求清遥，一切将如他所言，那个清遥在某天还是会答应跟你一起。要是想跟清遥一起，就去吧。」
    希洛祈连忙转过脸：「不。你……」
    「不懂吗？你想做就做，不要想我，不要想青，想想你自己！你要是决心放弃清遥，继续跟我在一起也无妨。」
    希洛祈看到，眼前的男生分明亮出了一丝熟识的浅笑，机智的，深沉的，让人看不清想法……如同他弟弟那样的笑。
    「我继续当你的工具也无妨。反正我从来就没有奢想过你会爱上我。」
    ※※※※※※
    这一夜，祈洛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青的话如同一匹粗糙的白綾，令他每次呼吸都会感受到微弱的痛。确实是清遥对不住他在先，但真的不能原谅清遥吗？只要他认真要求，清遥必定会郑重地在他面前低头道歉的。
    用「利用」一词来否定清遥，同时又渴求着清遥的爱，实在太蠢。
    如果以「不愿被当成ai、被当成扯线人偶」而否定清遥呢？
    跟路泽守一样拥有黑发黑眼，是希洛祈更喜欢的爱情预设。但他跟清遥一起相处的时光，无关发色与瞳色。
    否定清遥的最后一个理由是：清遥不爱他。
    但是，连青都断言只要他肯踏出一步，就能获得清遥……
    他有许多许多放弃清遥的藉口，也有许多许多继续喜欢清遥的理由。
    祈洛希将整张脸埋入枕头里，头又痛了：为什么每次青出来讲句话，他便动摇了？
    从单纯的爱与不爱的问题，转到自身个性上的缺失，让他更觉鬱闷。
    因为祈洛希暂住在别人家，房间儘量都不关门。
    默子悠是隻夜猫，每晚都会看着同居密友进房睡觉；默子悠本来就对男人有兴趣，任何男人都会勾起他观察的欲望。理所当然地，他留意到尚未入眠的希洛祈。
    反覆的转身并不似是平常的头痛发作，而是像干些害羞的事情。默子悠大大方方扑到祈洛希身上。
    「小宝贝，为什么一个人在床上玩这么寂寞？家里明明有我这个大哥哥陪你一起玩……」
    「不要玩！」
    夜晚里的他配上这样的动作和叫声，实在是活生生的诱惑。默子悠笑道：「小宝贝，你害我硬起来了……」
    甫一说完，祈洛希便正面赏了侵犯者一记爆粟子，痛得对方摸着鼻后退。
    「真过份啊！我没有收你房租，你还打你的恩人……」
    「……你想叫我交房租吗？」
    默子悠装出风流帅气样儿，解开睡衣的钮子，刻意压出半丝磁性的嗓音：「小宝贝，你要以身体报恩，我乐意奉陪哦。你要是给钱我，我还会不自在呢……」
    祈洛希没好气地翻白眼，这个人发疯时非常难缠，最好便是闭上嘴巴，让对方自讨没趣。
    不理会那人的疯言疯语，他躺回软枕上，游戏里出现的画面随即铺天盖地浮现于脑海，像噩梦般盘旋又盘旋。
    他立即睁大眼睛，尝试让自己清醒些。
    「那个……你有没有听闻过我的事？」
    「哪件事？」
    「我跟清遥的事。」
    「我知道啊。随便看一份新闻都知道你们的种种姦情啊。」
    「姦情？」
    「是这样的，你啊……」
    默子悠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某一天，希洛祈在街上遇见了清遥，便不眠不休地性骚扰对方，强迫清遥成为自己的男宠。希洛祈每天在床上玩sm，最终清遥忍受不住，逃跑了。
    直到清遥离开的剎那，希洛祈才知道深爱着他。
    「……才不是这样！」祈洛希激动得掀开被子，一副要扑上去杀死同居人的表情。
    「乖乖，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啦。」默子悠从容地摆摆手，「这个新闻太假了，你是受，纯纯的根本不懂sm。」
    他在《xonline》里明明是攻！祈洛希差点想说出口，但是跟默子悠争拗实在无谓。祈洛希望着乌溜溜的天花板，联想到闇夜色的天空。
    被青打得遍体鳞伤，四肢比石头般还要沉重时，他正是望着那样的夜空，听到青和向日葵两个人徘徊耳边的话。
    「那个嘛……你想做就做啊。」
    这是向日葵下线前送他的几隻字，此刻却清楚地在房间内敲响。
    说话的人是默子悠，他站在门边，一手搭着墙壁。
    「嘛……你是问你跟清遥之间怎么处理，不是吗？想做就做啊，最重要是你开心，不是其他人怎么看。皇就不能被sm吗？不是嘛。」
    不知道是把主角两人的关係想到哪边了，默子悠很凝重地发表自己的见解。
    「当初也是我不断劝小南想做就做，他才肯踏前一小步。唉，你们两兄弟真彆扭的。」
    祈洛希转过身，不想再听同居人的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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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39. 消失的同步

    《xonline》（version3.4）
    39.消失的同步
    天亮了。
    希洛祈刚上线，望向一如既往的晴空，觉得今天看起来有那么点不一样：云朵不知被驱赶到哪儿去，蓝澄澄的世界没有半点瑕疵。
    他踏出第一步，意外地发现地板很坚固。这是净化神殿的花岗石。
    「你要去哪里？」
    他这才察觉向日葵一直在他身边。昨晚向日葵陪他回到杳无人跡的净化神殿，让他安心休息，回避皇帝战。
    「谢谢你送我回来。」
    眼见希洛祈精神状况转好，向日葵宽心一笑：「说一句道谢就完结吗？你的道谢真是廉价。」
    希洛祈认真地问：「那我该怎样道谢？」
    「钱吧，钱最实际了。不过我不要游戏里的钱，那最不实际了。」
    「那我能给你什么？」
    「你？你全身上下只有皇的名号最值钱，但我完全不需要。」
    「那……那我只能再跟你道谢。」
    希洛祈深深鞠躬。以前受困于《困兽》剧本里，他便受到向日葵的帮助。这几天，他更是感受到向日葵对他的关心：关心他的感情事，关心他的皇帝战，关心他所受的伤。
    明明跟向日葵没有认识很久，要感谢的事情却十隻手指都数不完。
    这边厢卯足了劲的感谢，那边厢却相当感冒，忙地摆手制止：「够了，不必多说废话，我没兴趣。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找清遥。」
    向日葵挑眉：「跟旧情人復合？」
    「不。我只是……」希洛祈搔搔头，努力陈述内心的想法，「我想通了。你说想做就做，但我还不太清楚我想做什么……我现在不打算追求清遥，只是我不会将他当成仇人，我不希望那样。」
    要讨厌喜欢的人，等同于把心脏180度扭转，绞得他快要发疯了。
    「所以，我想去一趟内区，看看能不能碰见清遥，跟他和好。」
    目标很明确，连向日葵也认为这个做法很恰当，却没有马上认同。
    「你原谅清遥，还会原谅其他人吗？」
    「其他人？」
    向日葵把双手叠到金灿灿的脑后，淡然问：「除了清遥，你跟小南也翻目成仇，不是吗？」
    「他跟清遥不同。」
    「哪里不同？」
    「我弟一直将我当成玩具。我怎么可能原谅一个把我当成玩具多年的人？」
    金发少年没有答腔。他轻盈地闪到后方，希洛祈的视线追着他，却不料他的脸已贴上自己的背脊。
    从背肌传过来的话音，保持了平日的傲慢毒舌。
    「走吧。去找你那个与眾不同，做错事也能获得原谅的甜心爱人啊，还是你一想起他就发情了，走不动？」
    ※※※※※※
    这时候怀抱着期望的希洛祈，并未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那句话在他看来，实在平常不过，顶多是有点绝情。在现实世界里，那句话是纯粹洩愤，仅止于此。
    但这里不是现实，是游戏，一个暗藏阶级观念的游戏。
    上为人，下为奴。
    皇的命令亦如是。
    皇一句「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身为玩家，大不了砍掉帐号重练。
    身为ai，必须自行消失，以免伤了皇的眼睛。
    「青在皇帝战战败，受困垃圾场」──这是今天最热的新闻，只要开电视，或者买报纸，或者进入第一层内区走几步，就能打听到消息。
    秦天遥早上刚上线，便有一则系统讯息弹到他眼前：
    「你的随行员『青』已经被送入垃圾场。」
    他怀疑这是假的，是系统出了问题，《xonline》本来就隐藏着许多bug，见怪不怪……他不断说服自己，但悬在空中的手指迟迟不敢点击关闭。
    回过神，人已踏出湖心小屋。他连环使用转移技能，服用健种子，耗尽体力迫使自己更快地奔跑。
    漆黑之风扫过大街，越过小巷。人群的间聊拂过耳际，比如是「那ai是皇帝战输了才会进垃圾场」，或者是「当时在情趣用品店旁边大战，皇受了重伤」……
    然后，他来到十字路口那座突然耸立的东西，缓下步伐。
    在第一层最热闹的商店街十字路口，红砖路碎开了，寂绿色的蔓藤荆棘从地底炸出，在地面上密织成一个带刺的牢笼。
    密封的笼子里坐着一个精灵可爱的男孩子。
    「青……！」
    痛绝的呼声贯彻天际，但牢内的ai没有反应，暗绿色的植物能够将声音隔绝，让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无法对话。
    陷入牢笼的青神态从容，就像平常那样含着轻快的笑意，手指在空气里乱点着。蹲在青对面的是老玩家纹小刀，他一看见秦天遥便让出了位置，沉下脸说：「这里讲不了话，你先给他一点钱，你们再用短讯对话。」语毕，他便走到当舖那头。
    秦天遥抽出钱币，拋入荆棘之间。青双手接过，甚至开朗地把钱币捧至眼睛的高度，炫耀似地咧出大笑容。
    到了这个境地，为何还能笑？
    秦天遥几乎想伸手抓住牢笼，但他忍住了，连忙发讯息：「怎么回事了？」
    青把1000g收到怀里，十指像弹钢琴般按下空中的琴键：「你，不知道吗？猜猜看啊。」
    「我没有心情去猜，快全部告诉我。」
    青的食指轻点脸颊，显得有些懊恼。
    「这样很麻烦耶！你知道了也不能改变现状啊，我说来干嘛？发短讯很浪费金钱啊！」
    「说，我没有叫你进垃圾场，你为什么会进去？在皇帝战战败了，被希洛祈命令去死？」
    青急忙道：「跟他无关！是我自己要挑战他，是我自己说如果我输了，就自动离开！你也知道啦，约定内容必定要我同意才能生效啊！」
    青为什么要挑战皇？秦天遥隐隐猜到理由，但现在没空谈这个。他掏出短刀往前戳，果不其然，这植物比起真正用来打造监牢的钢铁还要坚固。他回旋砍向幼如手指的蔓藤，可别说是留下刀痕，那根本完全没有动弹半分。
    驀地，有一幕快速闪过他的脑海：以前有个性格暴躁的玩家，他一气之下把ai丢入垃圾场，在最后一天却后悔了。他想补救，但牢笼用炸弹也炸不开；联络朋友一起攻击，尝试挖地道救人，没一样能行。
    那男人唯一能做的，是眼巴巴看着ai死亡。
    秦天遥顿觉寒意从脚底涌上来。他扔下短刀，向天吶喊：「管理员──！你出来！」
    洪亮的叫声传遍天际，路人皆顿足止步。
    「管理员！你出来！你凭什么这样对我的ai！出来！」
    这下子，游戏设计者──管子盼终于现身。高高在上的他坐在对角的鐘楼楼顶上，毫不在意地伸了个大懒腰。
    「呵呜──这位玩家你好，为什么大清早便叫我来，扰人清梦？」管理员含着轻松的笑意，刺耳的声音直抵地面，「你要知道嘛，我是人，不是ai，怎么可能24小时都在线，任你呼来唤去呢？」
    此话语带讽刺，但秦天遥脸上波纹未变：「我也不是24小时在线，所以我不知道谁夺走了我作为主人的权利，直接将我的ai驱赶到垃圾场。」
    秦天遥顿了顿，在管理员回答前率先发言，声量之大，足以让在场的所有玩家都听得见：
    「只有在主人下达『驱逐』命令下，ai才会跟主人脱离关係，进入流浪状态；只有主人追加『扔进垃圾场』的要求，ai才会进入垃圾场，这些是主人才拥有的命令。请问管理员，昨晚我是不是曾经上线，对青下过这种命令？如果是，当时的我肯定被盗用帐号，我要求取消命令。」
    「哎呀呀，放心好了！你的帐号没有被盗──」
    「喔？难道《xonline》再次被病毒入侵？」
    「哎哟，等一等，你家ai是因为──」
    「比我这个主人还拥有更高权力的，不正正是gm吗？我的ai令你不高兴，你就把他关进垃圾场？」
    秦天遥平常甚少与人交流，但关键时刻定必能发挥优秀的话术，引导他人迈向指定的方向。现在道理都落在秦天遥身上，他赢得上风，路过的玩家都会支持他。
    管子盼收起嬉皮笑脸，慢慢说：「嗯，好，我来为你查一查嘛……喔。你的随行员跟皇进行了皇帝战，他输了，所以必须遵守战前的约定。」
    秦天遥冷笑：「奇怪了。青没有自杀的权力，只有我能让他死。换句话，青首先夺走我作为主人的权力，再答应希洛祈，如果输了就自己走去死？为什么ai可以夺走主人的权力？这是bug吧？」
    管子盼的手在下巴溜了一圈。路医生的这位孩子才17、18岁，但思路相当清晰，对游戏规则也瞭如指掌。
    他绕起双手，俯视下面那堆明显站在秦天遥一方的玩家们，说：「很可惜，你对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理解不足。」
    「什么规则？」
    「皇可以破坏原来的规则，他可以在安全区任意攻击、杀人、强姦，作出任何他想干的事。」
    「哦？包括令人在游戏里永远消失？」
    「皇不能令『人』在游戏里永远消失，不过他可以令ai永远消失。严格来说，青的身份是『随行员』，不是『玩家』或者『宠物』，他不属于你，而是属于这个世界。你本来就没有权力将青送入垃圾场。
    「在皇帝战里，青所订立的约定只关係到他自身，所以被系统视为有效。还是说，你依然坚持青是你的财產？唉，ai最可怜的是受到主人虐待也自杀无门啊。」
    在旁聆听的纹小刀「呵」的一声嘲讽：「也有更多人一心想救ai，却被垃圾场制度搞得焦头烂额，玩不下去！」
    管子盼耐人寻味地瞇眼：「哎呀呀，那真是让人遗憾呢。」
    情况不对劲。
    秦天遥早知管子盼没半点正经，但依然坚持皇帝战约定的正当性，非要青进入垃圾场不可，显得很刻意。
    他姑且退后一步，将焦点放在皇帝战之上：「青跟希洛祈下了什么约定？我有权知道吧。」
    管理员低下头，调出凌晨时份的记录。
    「皇赢了，『青以后要永远消失于希洛祈的视线内』；挑战者赢了，『希洛祈要跟秦天遥和好如初，不能让秦天遥伤心』。」
    秦天遥如被雷轰中，一时间说不出半隻字。
    居然，是这样的愿望。
    果然，是这样的愿望。
    秦天遥忍着鼻酸，在心里唸着青的愿望一遍再一遍，彷彿看见了青穿好装备，高声宣战时那坚决的神情。
    想着要帮他，便立即跑过去挑战皇，最后受困垃圾场里，还一心为希洛祈讲好话。
    从过去到现在，始终未变。
    秦天遥徐徐换了口气，把过多的感情拋开。
    「我懂了。不过，青永远消失于希洛祈的视线内，并不代表青只有进入垃圾场这条路吧？」
    「很可惜啊！身为皇的希洛祈可以进入各种地方，包括你的爱巢，所以『把青关在爱巢』不能绝对保证『青消失于希洛祈的视线内』这个约定呢！除非──」
    「除非我打败皇，取消这个约定，是吧。」
    「没错。」
    剎那间，游戏的管理员眉毛弯弯，勾出非常甜蜜的笑容，彷彿一场睽违已久的好戏终于上演。
    这笑容，在他告知「希洛祈也有解毒晶片」时亦曾展露过。
    秦天遥突然明白这是一个局，一个玩弄希洛祈的局──不，这更可能是一早便知道希洛祈真正身份的研究者，针对希洛祈所佈置的一场残忍的实验游戏。
    但他没有其他选择，因为管子盼是这个世界的「神」。
    想救青，必须听从「神」的指令。
    眼神黯下，胸口作痛。他不带一丝盼望，快步离开了商店街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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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40. 神的剧本

    《xonline》（version3.4）
    40.神的剧本
    半小时内，秦天遥便打探到青和希洛祈凌晨时份的皇帝战战况。当时现场没有路过的玩家，但有npc，而公会可以通过竞争方式来夺取某些区域的npc的情报权。
    秦天遥来到「优格大人后援会」购买皇帝战情报，然后分析希洛祈的作战方式，一如往常那样分析。
    对战斗经验不足的玩家而言，将希洛祈打败是天大的难题。但是凭lv9的青，或者lv8的他，甚至是跟他有几级差距的lv6纹小刀，要打败希洛祈依然游刃有馀。
    最大的难题，乃在于令皇屈服投降。
    採购完补给品，秦天遥便起程寻找皇了。
    与此同时，希洛祈刚踏入内区，玩家们立即在「皇帝战」话题上住嘴，没有多少人会在当事人面前讲间话。
    一心想找秦天遥和好的希洛祈热心打探对方的行踪，但作风低调，不显示身份资料的传说玩家并不好找。问了好几个人才有一个支支吾吾地指了个方向，语气不太肯定，毕竟所谓「很柔顺的黑色短发」并不鲜见，而「像夜空一样的眼睛」的梦幻形容则让人摸不着头。
    向日葵没有跟希洛祈同路。他独自穿梭于大街小巷，很快便知道昨夜皇帝战已经传开。
    「皇」的各种新规则成功地勾起玩家们的兴趣：皇凌驾于所有玩家，拥有无视规则的权力。皇的权限能够去到哪种程度，小平民般的玩家会因为皇而有什么改变，都是大家所密切关注的。
    正如歷史上无数次改朝换代，《xonline》的皇不可能是永远。
    大家都等着看希洛祈输掉。
    向日葵本以为，大家四处传播皇帝战消息乃是常人心态。但是当他走近商店街，便听见有个男生呼天鬼叫的，像是刚刚得知最震惊的第一手消息，巴不得全世界都听他去扯。
    他的声音很大，大得在墙壁间撞出回音，反而让人听不清楚。向日葵抓住音节，在心里逐字默唸才拼凑出原句。
    「青的主人要出手教训皇了。」
    每走一步，每听一句，向日葵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群眾的反应是超出他预料的兴奋，有人甚至组成看戏团，一起寻找皇。大家都站在清遥那边，有人更说「活该那个希洛祈」……
    不过是青的主人出战，为ai报仇罢了，值得大家衝过去观战吗？
    他大惑不解。
    当他遁着后援会的情报抵达商店区中央的交叉路，他怔忡了。
    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垃圾场突然出现了。
    在长满蔓藤的墨绿色牢笼里的，是几个小时前在皇帝战落败的黑发男孩子。
    笼子的面积尚算宽敞，这娇小的男孩躺着也没问题──但男孩不可能躺着。三天内，囚禁住他的植物会快速向内生长，尖刺会扎入皮与肉。
    一瞬间，向日葵想起了最初游戏分配给他的那个ai，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他想起希洛祈。
    为什么皇帝战的一道小小约定，会演变成青进入垃圾场？
    可以想像得到，青的主人会为此找希洛祈算帐。更可以想像到，本性单纯驯良的希洛祈会產生形同杀人的罪恶感。好了，罪恶感之后呢？
    向日葵在心里臭骂了一句，立即发短讯给希洛祈问他身处何方，这个简单的问题没有任何回音。
    因为没空。
    ※※※※※※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秦天遥的人？」
    他问了多少次呢？再一次面对「不知道」这个答案，希洛祈霎时有点灰心，然后努力地把秦天遥的形象用文字描绘出来：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子，眼睛像洁净的夜空一样醉人，看久了必定会被迷住。
    对方若有所思，好像想起那号人物，手指往后一指。
    他们的后方，接近区间之梯的环形小径上，那个黑发黑眼的男子果真出现了。希洛祈一瞬间高兴起来，下一瞬间却发现不对劲。
    秦天遥毫无避忌地朝着他的方向前进，目光冰冷。
    週围的民眾比平常多，当中有的人紧跟在秦天遥身边，有的碎步尾随。
    这状况，不对劲。这种气氛跟最初几场的皇帝战如出一辙。
    希洛祈反射性地逃，用道具瞬移至秦天遥的后方，再转移到更远的转角处。连续地使用道具令体力吃紧，他喘口气，继续奔跑。
    前方是区间之梯。皇帝战只能在浮空岛第一层进行，只要他踏上阶梯的第一级，就没有人能向他宣战了。
    包括秦天遥。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健种子，左足却突然被绊倒，种子轻盈地甩到空中，然后弹射到墙壁、土地、灯柱，寻不着了。
    脚动不了。他回头一望，一根长鞭正牢牢地缚住他的足踝；长鞭的主人，是他朝思暮想的秦天遥。
    「希洛，我要挑战你。」
    那个黑发的男生口吻淡淡，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没有任何期待。
    四週的人群退后了半米，可脖子却伸得更长，眼球瞪得更紧。他们的眼睛就像一部部摄影机，现在已经啟动了，闪烁着机器的光。
    强烈的无助感扑向希洛祈，头又开始痛了。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希洛祈，我不喜欢你。」这句话到底说过多少次？秦天遥锁上眉心，嘴边满满的，是对自身的嘲弄，「我爱的人只有青一个，如果我不是忽然间撞傻了脑子，三心两意，就不会有现在的结果吧。」
    「现在的结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来，这天真的皇还不知道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就此判了青的死刑。这也好，知道了只会徒增不必要的罪疚。
    秦天遥捉住鞭子，慢慢走近。
    「我们来制定战前约定吧。」
    希洛祈咬下唇，难道会是「秦天遥以后都不要看到希洛祈」？不，他绝对不会应承的。
    街道上那冷澈的声调，打碎了希洛祈的不安。
    「我要你取消昨夜跟青的约定。这不是很过份的条件吧？」
    不安被粉碎之后，是所有希望与期盼都跌入谷底。到头来，他喜欢的人向他索求的，全是为了青。无论是解毒晶片那次，还是今次。
    他好像从来没有被重视过──即使秦天遥曾经关心过他，也不过是曇花一现，他永远是个次等货。
    头好痛。感情就像漏电一样，传送到身体各处的，是电击似的麻痛。既然自己是所有人的后备胎，那就直接让他痛死吧。
    「如果……如果是我赢，你能给我什么？」
    「你赢了，我会跟青一样，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由你高兴。」
    无论输或赢，他都不可能跟秦天遥在一起，因为对方的心没有他。
    明明早就知道了，明明早就想放弃了，但脑里那些金属好像全部坏掉，线路错驳，他怎么做都是徒劳。
    他将各种问题推给脑里的处理器，处理器不带感情地以毫秒运算出答案。
    向日葵是谁？游戏里认识的人。秦天遥是谁？是清遥，是路泉，是他唯一喜欢的人。秦天遥爱谁？青。秦天遥会爱他吗？不会。他可以爱另一个人吗？不能。真的不能？绝对不能。
    「我不答应，我绝对不答应！」
    谈判破裂。
    希洛祈抓出三颗肌种子，秦天遥知道鞭子的韧度不足以跟他硬拚硬，赶忙松开。
    然后……就没有然后。
    跪在地上的希洛祈抱住快要痛烂的后脑，即场下线。
    当向日葵赶到现场时，大街上，只剩下一群没戏看的观眾，以及失去了救命符的秦天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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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41. 生存着，还剩下什么

    《xonline》（version3.4）
    41.生存着，还剩下什么
    醒过来，他首先迎上虚拟手环的「身体负荷过重，请稍作休息」的提示讯息。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是后脑异常发热。
    祈洛希坐的办公椅是暗灰色的，进入虚拟网域时，头脑很自然地傍到舒适的办公椅靠枕上。如今靠枕出现了一滩湿滑的痕跡，乌溜溜的，看不清原来的顏色。他往脑杓一摸，沾至指头的是鲜艳的红。
    祈洛希再次摸向后脑，湿的，头发是一整片的湿；红的，尽是红的。皮肤凹凹凸凸，好像腐烂了一大片，但没有想像中生不如死的剧痛。
    那只是痛的假象，不是存活者能感受到的痛。
    希洛祈发狂地抓，指甲掐进软软的浆糊，皮肉好像被挖下来了，像泥土般掉落地上，但他还是感觉不到有多痛。
    很快，他摸到从未碰过的硬块，是金属。手指划过，那声音，尖刺得让人全身发毛。
    不会有错，这就是他的真身。
    这才是他的真身。
    手无力地垂下，脑袋渐渐放空。
    不用再反抗了。他是ai。流着血也没有活着的感觉。是把心脏挖出来也会继续「存在着」的怪物。
    哪怕他「死」了，他也能通过修理此一途径，达到「重生」吧。他突然想通了一切，他知道自己再流血也不会死亡，他并没有死亡这种概念。
    他脑部这块皮大概是假的，否则受了这样的伤，神经破损，他的手脚应该早就不听使唤吧。
    安静地坐着半个小时后，血已凝固，脑内的机器也降温了。他扫走地上那些血肉模糊的渣滓，解下椅子的靠枕拿去洗，最后去洗澡和洗头。完事后，那也不过是正午12点，同居人默子悠并不在家。他再一次摸向脑袋，忽然发现他的本体还算牢固，被洗澡水狠狠地淋也没出毛病。
    经过了一个早上，他的系统稳定下来，不再產生疼痛感。再过几个小时，默子悠便会回家，他不能被对方发现后脑那异常的窿、异常的发光金属。
    头发能好好遮住吗？他往背部拍了一张照片，发现后脑破了个洞。那层薄薄的皮破了，呈现出银色的内馅；再上方一点好像有个小型萤幕，如果把脑壳整个剥下来便能看得见吧。
    他找了绷带绑住头，效果不错，但默子悠肯定会问及。
    依照那麻烦傢伙的个性，肯定会硬拗着要拆掉绷带，亲自验伤。然后，那个一口咬定他是人类的男子也会吓到目瞪口呆，吞吞吐吐地承认祈洛希是ai吧。
    就让他发现吧？不，不可以。希洛祈发现自己对默子悠竟有这一份执着，不禁有些好笑，他还是希望那个傢伙继续把他当成「整天叫嚷着自己是ai的普通人类」。
    时间尚早，他先帮忙收拾打理这个单身男人的住所，然后收拾行李，戴着网拟手环，一步步离开默子悠的家。
    他离开了这个家，并没有回去原本的家，漫无目的地走动。照现在的情况，他今后只能露宿街头，说不定会就此饿死──不过，他并不会死的。没东西吃，只会「没电」而已，充电后，照样能活。
    但继续让自己活着，到底能干什么？要不要回到游戏里，认真破坏清遥跟青的幸福日子呢？他坐在图书馆内，无所事事地查阅ai的歷史，脑里却想着游戏里的事。
    时间流逝，烦恼却依然。
    等到晚间7点鐘后，希洛祈从书海中抽身，换入《xonline》游戏晶片，啟动手环。熟识的景像再现，那是他早上离线的地方。
    有人还在里头等着呢。
    ※※※※※※
    玩家上线后，会出现在上次离线时所在的地方，并维持下线的姿势──这是《xonline》的基本常识。
    原本等着观战的玩家们见皇临阵退缩，早就打消了留下来看戏的念头，个个去玩自己的游戏了。但秦天遥不同，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每一刻的等待都是煎熬，从早上跪坐在原地，连吃饭也不敢，只怕希洛祈会在他一个不留神间溜走，再也寻不着。
    垃圾场的时限是三天。
    若不能在三天内跟希洛祈达成共识，青就会死。
    同样在等待的人是向日葵，相较之下，他的脸色好多了。下线，没问题；吃饭，没问题；上街，没问题。当他在家做完一部份的暑期习题，上线看看，便发现那个黑发的男生仍蹲在道具屋外墙，神色憔悴得可怜。
    他悠然来到道具屋那边，望着希洛祈所沉醉的夜空色彩，轻松的口吻已到达冒犯的地步：「喂，你真有耐性啊，佩服佩服。」
    秦天遥仅斜瞟了他一眼。
    「你真的很爱青啊。不过吶，你不回去垃圾场看看青？搞不好希洛祈被你吓坏了胆子，都不敢上线啦。」
    他并不讨厌清遥，但也没有对情敌抱有好感，说话自然狠毒不留情。反正嘛，现在的他是毒舌的向日葵。
    果然，秦天遥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烦躁，但仍然注视着皇最后下线的这条街道。向日葵暗暗提升了心中的评分：这人很专情嘛，爱上了ai倒真可惜。
    爱上了ai，倒真可悲。
    向日葵就这样倚着墙壁，缓缓地思索。他很清楚，管理员之所以让希洛祈进入游戏，并且安排现在这一幕，无非是让希洛祈崩溃罢了。唯有这样，才能测试感情系统的极限，搞清楚哪些情况会导致失控暴走。
    向日葵并不希望希洛祈情绪错乱，但这一切是必要的。
    创造祈洛希的医生曾经提及，当初由于祈洛希年纪太小，没有进行部份测试；到祈洛希逐渐成长，大家又不敢乱来，担心几年来的心血会前功尽费。
    作为研究者，他们都很有兴趣知道。
    作为家人，他急切地想知道。
    希洛祈的临界点在哪儿？如果不趁着在可以完全控制的情况下测试，只怕将来某一天，希洛祈会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崩溃败坏，自我瓦解。
    这时，无色的空气里突然现出一个轮廓，惊醒了道具屋前的两个人。秦天遥想都不用想，奋身扑上前，眨眼间已将长鞭舞捲上那尚是半透明的身体。向日葵没料到他的攻击会如此神速，脑袋还在思考该作何种行动，身体已经衝上前，从中间踩住鞭子，让他无法顺利操鞭。
    在这空档里，希洛祈的角色身体终于完全呈现，眼前复杂的状况让他有些茫然。
    「还不快点滚！想死吗！」
    向日葵忍不住向希洛祈大吼，下一秒，秦天遥俐落地挥动长鞭，向日葵被甩退数步，险些跌倒。
    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乾脆用身体挡在希洛祈前面，以自身作为最强的护盾，毕竟玩家不能攻击玩家。
    秦天遥暂且收鞭，双眼死盯着皇，神情浮现出几分焦躁。
    「希洛，定个条件吧，你要我怎样做才会放过青？」
    「如果，我想跟你当情人，这也可以吗？」
    秦天遥只思考了一秒：「只要你肯取消之前跟青的约定，你要我做什么都没问题。」
    希洛祈皱眉，问：「为什么？昨天那个约定有什么问题？你为什么这么急要取消？」
    回答他的疑问的并非秦天遥，却是在场聆听着，忍不住插嘴的路人。
    「我不大清楚你跟那个ai做的约定啦，反正那个ai快要死了，现在在垃圾场！」
    「垃圾场？不可能，当初明明跟管子盼……」
    秦天遥双唇紧抿，没有回应。
    希洛祈把这个反应尽收眼底，再瞧瞧围观的人们的表情，最后瞄瞄在旁叹气的向日葵，他不太明白，但又明白了。
    因为某些曲折，令约定化为死亡诅咒，令垃圾场重生。
    「是这样啊……」
    希洛祈微微点头，内心并没有被掀起半点风浪。
    ai本来就是跟着程式跑，程式若让青死，青怎能不死呢？只要他取消之前的约定，死亡的指令不跑，青自然不会死，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当然。
    进入垃圾场也不是坏事。
    他的思绪飘到秦天遥的最后一句话之上，细嚼着。
    「只要我答应救青，你做什么也可以吗。」
    街道上，路人都不敢妄自低头耳语，连脚步都压制住，就怕把对话给盖过了。皇默默承受着眾人的注视，不舒服地摸了摸脖子。
    然后，他徐徐地说出要求。
    「我可以答应你，我会输给你，取消跟青的约定。但是那以后，你得跟我在现实里见面。」
    他的眼神无不透露出他极为单纯的真心诚意。
    「然后，你要将我送入垃圾场。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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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42. 被追逐的皇

    《xonline》（version3.4）
    42.被追逐的皇
    垃圾场。
    在现实里，那是一个用来堆放人类所製造的垃圾的巨大领域。在《xonline》里，同样地，那是用来堆积人类所不需要的废物的场所。
    皇的一句「将我送入垃圾场」，旁观者都以为这是在比喻什么感情事。
    不过，知道希洛祈真正身份的人，完全明白这不是比喻。
    黑发少年整颗心都染成死灰色，一天之内，他领教到两次截然不同的无助感，一次是即将失去青的鬱躁，一次是失去了希洛祈的苦闷。他失去说话的力气，但还是得打开密语模式，挪动嘴唇：「你到底想干什么？」
    希洛祈低下头，手指画了个圈儿，跟着啟动密语模式：「我不想再存在了。」
    「别玩，我们谈认真的。」
    「我很认真。哪里看到我不认真？」
    秦天遥咬着牙，全身的力气都被抽乾了：「你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个，我不会死的，只会没电。」
    「没电？」
    「嗯。我跟电器一样……对，我就是电器，动不了不等于死，只是没电。」
    「你……！」
    「我想通了，与其被人当成电器来用，不如去垃圾场。这算是我唯一的自由吧。」
    听到这句，素来冷静的秦天遥也按捺不住，低骂了一声粗口。
    只是现在并非争辩的时候。跟这个笨蛋沟通非常费劲，没半点耐性与时间都不行。
    先假装答应，把青救出来，然后在现实里好好教训他吧，也得打听一下这离家出走的小子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秦天遥关闭密语，朗声道：「那好。希洛，你会取消之前跟青的皇帝战约定，然后，我们就在现实见面，我带你去垃圾场。可以吧？」
    秦天遥不动声色地将希洛祈说的「将你送入垃圾场」偷换成「带你去垃圾场」。果然，希洛祈对文字不敏感，并无发现当中的概念转换，点头应允。
    秦天遥暂且松了口气，说：「那我们就──」
    「我要向皇挑战。」
    刺破两人约定的，是被遗忘已久的第三者。
    ＜系统提示：玩家向日葵向皇希洛祈提出挑战，皇帝战正式开始！[2/3]＞
    在场的人，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无法理解这突然的挑战。向日葵清了清喉咙，大声地自导自演：「希洛祈，你真够大胆啊，居然当着我的面跟另一个人眉目传神，在现实里约会？你把我放在哪里了？一脚踏两船，不知羞耻！」
    这自是假话连连。他无法将希洛祈交给别人任由处置。什么去垃圾场的，绝对不行。
    无法信任作为外人的秦天遥。
    秦天遥感到错愕，搞不清向日葵在打什么主意，唯有静观其变；希洛祈则是满脸困惑。
    向日葵拍拍手走近他：「好啦，希洛祈，别再跟这个人打情骂俏了，你要去垃圾场玩刺激游戏，对象也是我！」
    希洛祈眨了眨海蓝色的眼睛，海面没有波涛：「那个……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
    「什么？玩爽了就甩？希洛祈，你可真厉害啊。」
    「不，对不起，只是我没有能力爱你。我不能让你继续跟我在一起。」
    「你再说一遍？」
    「我不能跟你继续在一起，我不适合，我不配。」
    「那好啊，分手就分手！我本来就对你没有任何兴趣，高兴吧？」
    嘴边毫不在乎，内心却在乎得紧。
    现场是聚集了颇多人潮的第一层内区，接近剧本街，聪明如向日葵，自然不会在大家面前上演拖拖拉拉的悲情分手剧。不远处是通往第二层的区间之梯，但秦天遥已挡住那条出路。他仅瞟了秦天遥一眼，便捉住希洛祈的手，往外区快跑。
    秦天遥抓紧皮鞭跟上，有些好奇的观眾也跟着跑。
    三位主角的距离倏地缩减。lv3的向日葵跑得不够快，只觉鞭子霍霍擦过脑门，风声颯颯。秦天遥果然不好惹，向日葵一边跑，一边喊出「情人都在垃圾场了，大废物！」的毒舌攻击，但对方不为所动，长鞭再度捲上皇。
    今次皮鞭锁住了脖子。不能往前逃，挣扎只会招来巨大的痛苦。
    向日葵正要反击，眼角却瞄到被箍着颈项的希洛祈，神色安祥，好像只差几步便会到达无忧的天国。
    盛怒的向日葵抽出随身匕首斩下去，却没料到这根鞭子彷似钢铁打造而成的，发出金属色的刺耳声响。几秒间，秦天遥已来到希洛祈眼前，鞭子微微松开。
    「我们重新订立皇帝战约定吧。」
    向日葵硬是挡在希洛祈面前：「你敢动他，就先动我啊！」
    「你刚刚跟希洛分手了吧？」
    「不是男朋友也可以是朋友吧？我哪像某个人啊，先甩了希洛祈，一直不肯跟他联络，现在又跑来要利用他？」
    秦天遥丝毫没有动摇，直视那位lv10的皇帝：「我将要跟皇约定──」
    「看来你很想将希洛祈亲手推入垃圾场啊！」
    「……无论赢输，我都会在现实里，带希洛祈去垃圾场。」
    无视站在中间的人，秦天遥将他必须说的句子讲完。
    无视那一直关心他的人，希洛祈也淡淡开口。
    「我也是。无论输赢──」
    空气划过一道响亮的巴掌声，那是极具热度与力度的甩掌，让人整个失去平衡，以凌乱的步伐退开了五、六步。
    「不准你打希洛祈的主意！」
    金发少年扯破喉咙呼吼，执拗得离谱。秦天遥瞳光略暗，他懂了，这个人是真心真意对待希洛祈的。
    不像他。他是等到青出事了，才会厚顏无耻地要求帮助的坏人。眼前的希洛祈，分明很需要别人开解……
    自卑的情绪没有盘旋很久。秦天遥没有迟疑，长鞭首先缚住向日葵，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的半秒间，狠狠地往远方的天空一甩──
    ＜系统提示：此处为安全区，玩家禁止打斗。＞
    向日葵的头发好像更加闪亮了，月晕辉映，在天空的他像颗金色流星，看起来倒有些滑稽。
    「希洛，快点立约。」
    希洛祈望着他，不知是感慨还是讶异：「……你真的，为了青，什么都愿意。」
    秦天遥别过头。
    「那么，这是我进入垃圾场前的最后一场皇帝战。」希洛祈终于露出这个晚上的第一个微笑，却像玻璃般透明，「无论输赢，我都会解除前一天跟青的约定，他还是可以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包括我。如果你赢了，我会当着你们的面，祝你们幸福。」
    最想要的约定终于得到了，秦天遥却恨不得杀了自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他的错吗？好像不对。是青的错？不，青是最无辜的。那是希洛祈的错？不，那个傻瓜驯良得像羔羊，只是太在乎自己的身份，太爱鑽牛角尖……
    好乱。秦天遥勉强镇住心神，快速排除杂念。
    得先救青。希洛的事，晚点再算。
    「嗯。我现在──」
    「我要挑战你！希、洛、祈！」
    突如其来的男音从街尾直窜过来，穿入秦天遥的耳朵，让他从背脊直升起一股寒意。心跳声越来越巨大，脑袋一片空白，但他已听到心底的悲鸣。
    就像上天恶意捉弄，救青的事明明已经敲定，却接二连三地出问题。
    先是向日葵，后是这个人。
    ＜系统提示：玩家黑悠向皇希洛祈提出挑战，本週最后的皇帝战正式开始！[3/3]＞
    平常独爱闇黑巷，不干涉玩家间各种八卦的顶级玩家，被称为「黑色的悠游者」的自由派，居然大大方方地暴露在人流最多的第一层内区，对着皇叫叫嚷嚷。
    这是天意？
    秦天遥狼狈地咳了好多次，游戏里的坏状况直接反映到身体上，头晕眼花。
    他马上转身，不再望希洛祈，更不敢望向那个中途插进来的挑战者，颤巍巍的双脚迈开了，身影慢慢与暗夜的巷子融为一体，连脚步声也被夜色彻底吞噬。
    希洛祈木然看着他离去，没有阻拦。
    「……啊，对了对了。只要赢了你，就可以命令你作任何事吧？我告诉你，我会在一分鐘内打败你，你要擦乾净屁股跟我回家，听到没有！你当我家是什么地方啊，吃完就睡，睡饱就走，连跟我说句『达令，再见』也不懂？你是我老婆啊！」
    黑悠拖着贴地红袍跑过来，囉嗦地说着一堆话，亲切得让希洛祈笑了出声。
    这个平常只顾自己玩自己的，几乎不出现在人前的玩家，竟特地为了他跑过来。这个世上，彷彿只有这个人对他最真诚，最无邪念。
    「我投降了。」
    希洛祈怀着感恩的心向这嘮叨的男人致谢。
    ＜系统公告：皇帝战[3/3]已经结束，胜利者为挑战者.黑悠。恭喜黑悠提升到lv10，成为新一任的皇！＞
    公告一出，整个《xonline》的玩家都陷入海啸般的浪潮。黑悠呆在现场，张大嘴巴，瞪着一堆又一堆系统送来的关于皇的提示讯息。
    「喂……等、等等！希洛老婆？」
    希洛祈脱下皇的外衣，悄然隐身，从暴走的街道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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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系 43. 日出

    《xonline》（version3.4）
    43.日出
    回想起来，向日葵的讽刺完全没错。
    「哈哈！遥遥遥，你好笨喔！与其白等一场，不如早点儿来陪我嘛！」
    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天边是迷迷濛濛的蓝，一层暗灰色如同水彩般散开，令地面也染上死寂的气氛。在商店区十字路口的那座蔓藤牢笼里，此时却响起与环境不相衬的笑声，若能传出牢外，必定能活活地衝破所有阴鬱吧。
    可爱的男孩子坐在笼中，现在的他换上红色假发加兔耳朵，不知是否刻意要扮小丑惹人笑。
    「我还以为向日葵是个个性粗暴的毒舌攻呢！听你这么说，他很有先见之明啊，你本来就不应该挑战希洛祈，早早放弃，这样时间才过得有意义嘛！」
    也许是青一直带着笑容，秦天遥不由得勾起上唇，继续给牢里的孩子发讯：「向日葵的等级不高，但相当聪明。」
    「连大魔王都说聪明，那一定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奇怪，怎么我第一眼看见他会觉得他很平凡呢……」
    「因为你没有留意他吧。」
    「我有！他看起来像个毒舌攻，看上去不太突出，根本联想不到腹黑二字！」
    「嗯，你看起来也不像攻。」
    「我的外表很攻！你信不信我脱掉裤子给你看看我的大鸡鸡？」
    眼见青气鼓鼓地站起来，欲解开裤链的姿势，秦天遥用力挥手阻止。
    他们不断聊着各种话题，转眼间，发讯把金钱都花光了。秦天遥为了皇帝战，买消息、买道具、买装备，现在已经囊中羞涩。他跑到商店，把多馀的装备和道具以低价卖出。
    在道具店里，他发现「语音装置」这款道具，让玩家发讯时把声音都传出去。秦天遥不假思索地买下来。
    回程时，东方终于吐白，远处的山闪耀出深邃的绿，光芒像油漆般涂满地下、天上，世界瞬间脱胎换骨。云边传来细细的鸟语，打破了虚空寂静。
    这个剎那真美。秦天遥昂头，视线从蔚蓝色的天空，慢慢扫视至这色彩繽纷的小城市。游戏里的一切好像被山上的泉水洗涤过，每个平面都闪烁着露水似的光辉。这一切漂亮得将烦恼都冲走了。
    玩《xonline》许久了。从初中便在玩，玩到现在17、18岁，这还是他第一次待在游戏里直至日出。因为是虚拟世界，这个日出镜头比现实世界的还要梦幻，还要清丽；就像神为了讨爱人欢心，花费无数日子的功夫设计了这一幕，作为每天的新开始。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至看见麵包店的烟炊喷出朵朵白云，城角的风车慢慢转动，他才回神，握紧手心的语音装置，依依不捨地离开。
    刚才的日出景色，青肯定也看到吧。作为这个世界的民眾，无论是青还是其他ai，应该常常都能够观赏到如斯美景。
    他思考着拐个弯，从捷径的巷子探出头。商店街的那座暗绿色藤笼，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换了面貌。
    蔓藤向内生长了，荆棘往内延伸了。原本这些丑陋的植物还留有颇大的间隙，如今它们横向发展，牢笼从直条状变成了网状封锁，男孩的脸也好像被分割成一块块碎片。
    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打入谷底，秦天遥整张脸都变了。
    青勉强笑了笑，向他挥挥手，但动作远不及方才那般自在。秦天遥靠上去，只见原本还容许青躺着站着走着的空间，现在已被暗绿色佔据，仅馀中间小小的地带让男孩坐着。若是累了，想躺一躺，必须把头部或双脚放到绿色尖刺上。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秦天遥一拳击在笼身，换来的只有拳头的痛，牢子丝毫无损。
    垃圾场是神所设计的牢笼。即使他衝到lv10，把全游戏的神兵利器抢到手，还是打不破这座刑场的。
    「管理员……你出来！你出来！」
    传说玩家挺胸站直，往苍天大喊。
    「管理员！管理员──！你在的！你明明在！你给我出来！你凭什么把青置诸死地！我才是青的主人！」
    天上无人回应，无神回应。在这日出时份，只有痛心疾首的叫喊在世界回旋。
    「你给我出来！我、我愿意替青接受任何惩罚！不要……不可以这样对他……青明明是无辜的……！」
    泪水盈满了眼眶，这次的事比去年的病毒事件更令人难受。病毒还比较慈悲，让青无声无色地安睡，闭上眼睛时还可以含着暖暖的微笑，不带半点疼痛；垃圾场机制远远不同，这是刻意令ai、主人和路人都身心颤慄的行刑场。
    现在才刚进入垃圾场的第二天，青已经难以移动了。再晚点、再晚点……他清楚知道，再晚点，牢内将有何变化，青会遭受到哪种对待。
    如果昨天能够早一秒发动皇帝战，青就有救了。
    如果他少了几分犹豫，果断宣战，青就能逃出这个该死的牢笼了。
    如果。假设。若然。
    到了此刻，所有的「如果」都是遥不可及的妄想，所有的「假设」都在嘲笑他的努力，但他心中还是有千万个「若然」──若然，管理员肯出手解放青……
    啪、啪。
    牢子突然传出微弱的拍打声。秦天遥像是受到惊吓般回头，竟见青就在他眼前。青站在牢边蔓藤与蔓藤之间，没有钱的他不能发短讯，无法将自己的声音传出去，唯有捏起拳头，往牢身用力敲打。
    他儘量选择没刺的位置来打，但是荆棘刺多，一个出拳不慎打偏了，尖长的刺便直刮他的手背，鲜血直流。
    看到他还想打下去，秦天遥立即伸手进牢里抓住他。
    「你在干什么！别乱来！」
    牢外的骂声洪亮，牢内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不过青好像懂得读唇般，笑着点头，然后收手。
    秦天遥把语音装置和一大叠钱塞进笼内，这笔钱，足够让青毫不间断地发短讯几天了。他们快速测试过新买的道具，现在秦天遥能够清楚听到青的声音了：依旧活泼开朗，像个顽皮的初中生一样。
    他的脸上总算泛起一丝笑容，心里的惆悵却增添了几分。
    天空越来越亮，隐约听见玩家与ai步行声，新的一天正式开始。这一天，大概所有人都会停不了嘴地谈论黑悠当上皇的事。为了逗青开心，秦天遥也提及这件事。
    秦天遥救不了青全因黑悠，这是秦天遥的伤口。青没有多笑，懒洋洋地评价。
    黑悠本身的等级很高，好几种属性都很贴近，使他能在战场上随时转换自身属性，运用几种性质相异的潜在技能，秦天遥顶多也只能跟他比个平手。
    聊着聊着，秦天遥又没钱了。他不愿把身上的衣服都卖出去，更不愿意把湖心小屋里的傢俱都卖掉。
    「我先离开一阵子，我找人借点钱。」
    「借钱？我就有啊！」说罢，青大大方方地把刚才秦天遥塞给他的钱摊出来。
    「你留着。我找绿水影……不，纹小刀也许在线。」
    秦天遥刚关掉短讯视窗站起来，恰巧地，纹小刀就在对面街，正朝着牢笼这边走过来。
    他还没发话，纹小刀已经举起手：「传说玩家，我有个提案，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
    「我们聚集所有玩家，叫他们帮忙一起破笼。」
    秦天遥咬唇。这种行为，如同没有钥匙却妄想打开监牢，纯属无稽之谈。
    纹小刀叹了口气，身为提案人的他也没甚自信：「没错，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总得试试看。或许我们能拖延一两天。多拖延一阵子，或许就有破解的法子了。」
    「怎么拖延？」
    「现在你还能把钱送进垃圾场里，是不是？如果把装备和道具送进去……」
    秦天遥剎那间明白他的意思：「刚才我把道具送过去，是语音装置，他能用。」
    「是吗？那就好，可以试试。」
    纹小刀若有所思地点头，秦天遥连忙恭谨地向他弯腰，请求帮忙。
    没错，过去主人想拯救被困在垃圾场里的ai，都是从外面突破牢笼，从来没有人尝试除此之外的方法。
    这是日出似的光芒。
    也是拯救青的最后希望。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 44. 日落

    《xonline》（version3.4）
    44.日落
    身为游戏里的老前辈，四大小攻之一，纹小刀的号召力非常高，只消一个早上便把形形色色的玩家都拉过来。他派人四处传播「大家一起挑战全游戏最牢固的垃圾场吧！」的广告，连独行侠玩家也被吸引过来一探究竟。
    垃圾场的存在是向玩家警告：不善待ai，等同于将他们推入地狱。故此，垃圾场刻意设在商店街十字路口，让所有玩家都看得清楚分明。
    正因这优越的地理位置，现场容纳了上百人。
    青半跪在藤笼里，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左瞄右瞄，头顶的白色大兔耳像直升机的叶般转来转去。他是《xonline》最初始的随行员，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玩家聚集在垃圾场旁边。
    有部份人像纹小刀那样，是出于情谊或同情心而帮助；有更多人是单纯凑个热闹，可以的话就帮个小忙，炒热气氛。无论是哪种人，他们都愿意献上自己的财產。
    当金黄色的大声公被送进牢笼后，青马上把大声公放到嘴边，用阳光式的笑容大叫：「多谢大家！多谢喔！啾啾啾──！我要自我介绍，我叫青，我是攻！」
    通过大声公，再配合放置在笼外的大喇叭，青的叫喊传遍了内区地域，声量之大，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掩着耳朵，同时勾起一个个笑容。
    「你很吵欸！」
    「进了垃圾场还这么有精神，他应该是第一个吧。」
    喇叭旁边摆放了小型接收器，让大眾的话语可以直接传达到青脚边的播放器，彻底解决了沟通问题。
    不习惯出现在大眾前的秦天遥也稍微放松。哪怕环境再恶劣，青都绝不低头，永远面向光明，任何人只要跟他相处过都会被他吸引。
    现在有这么多人，也许，真的能把青救出来……
    纹小刀跟秦天遥商量过后，便向大家讲解他们的策略。
    垃圾场的蔓藤是往内生长的，它们会互相交织，越来越密。等到今天日落时份，蔓藤就会缠住青的四肢。那个时候，别说是把装备送进去，就连伸手也十分困难。
    根据一名曾经试图破坏垃圾场的玩家指出，攻击蔓藤不但无效，甚至会促使植物进一步成长，造成反效果，所以他们决定从内部防御着手。
    「……垃圾场的时限是三天。三天过去后，蔓藤会快速枯死，笼子会消失。如果ai能撑过这三天，他也许可以从笼里走出来。希望大家能捐出各种防具和药水，技能晶片也行，不需要太多。」
    站在场中央的纹小刀说完后，马上有人捐出药水，丢进牢边的大箱子里。不过也有人举手提问。
    「喂──ai在第三天会死，真的是因为被这些触手植物弄死的吗？我猜啊，ai可能是『留在垃圾场的范围，第三天就会死掉』啊。」
    「我赞同。我怀疑ai是被工程师设定成『在垃圾场里，无论受伤与否，都会死亡』。我们给他恢復药和防具，就算他在里面毫发无损，也不代表三天后就没事。」
    救援行动还没开始便意见分歧了？
    身为主人的秦天遥厉色扫望眾人，声调冰冷而理性：「垃圾场如何运作，ai如何死亡，相信除了游戏相关开发人员之外谁都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我们才会聚集到这儿来，商量怎么去解决。
    「你们的猜测，我当然想过。也许我们打破垃圾场，把青救出来，他还是会在三天后死亡。
    「但是……也有可能，熬过这三天就没事了。我们赌的是这个可能性。」
    这番话情理兼顾，把多馀的疑虑通通消弭，大家都认同了。
    这是一场实验，更是赌博。
    转眼间，箱里堆满了充足的药水与种子，秦天遥从中挑选防御力最高的衣物和对应的技能晶片。
    「哈哈……你真够眼光！那条围巾正是我的。」四大小攻之一的优格骄傲地指着那条金光灿灿的围巾。
    「我的强力兔耳也被选中呢！哼！」四大小受之一的兔兔也抢着说。
    「啊，找人来个面具吧？第三天触手会缠住整张脸。」
    「再补个眼罩和口罩啊。」
    下午，斜照的太阳并不猛烈。秦天遥找了一个较大的缺口，把东西全部送入牢内。青把强力护身装备全数穿好，既戴手套又戴面罩的，全身无一处皮肤外露，眼前也掛着塑胶眼罩，看起来很像个蒙面大变态。
    「哇……好热啊，热死人啦！」青的叫声有些可怜，但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秦天遥低声说：「现在你装上道具操纵晶片，看看能否控制那些植物。」
    青依言办事，技能栏显示他的道具操纵技能已经高达lv10，这是他数年来的成果。他集中精神向包围着他的牢笼施展技能，但蔓藤丁点儿反应也欠奉。
    这个结果教人失望，却在意料之中。
    「现在，用万能剪刀剪开距离你最远的蔓藤。」
    万能剪刀的本质是消耗性道具：第一剪，足以破开万物；第二剪，可以切断钢根；第三剪，可以绞碎塑胶；之后就会变回普通的剪刀了。
    万能剪刀是全游戏最强劲的道具之一，如果连它都不能剪开牢笼，其他武器试了也是徒劳。
    青双手握着万能剪刀，战战兢兢地跨到笼边，挑了一根较幼的蔓藤，用力剪下去。
    断了。
    落地的那一刻，牢外每个人都瞠大了双眼。
    断的是万能剪刀，毫发无损的是蔓藤。被笑称为全游戏的最强武器，居然也断成一块块碎片。
    受到攻击的蔓藤突然蠕动，青暗道不妙，还没闪开，藤条已冷不防地往内鞭打到青的身上，银色盔甲瞬间破裂，穿在内的金缕衣也被割出一道缝。
    这轻轻的攻击，竟无视了防具的力量，直接令青流血。
    蔓藤蠢蠢欲动，一根根的绿色往内部靠近，硬生生将青迫回垃圾场正中间。
    情况太棘手了。在场的玩家逐渐明白过来：这个神造的垃圾场完全无视了武器、道具、技能的强与弱。
    大家心里已有答案，但没有人敢说出口。
    「青，马上装备双倍技能晶片。」
    在现场，只剩秦天遥一人并不放弃。他整个人贴到笼子前，血红了双眼，恨不得能衝进去。纹小刀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最后还是没吭声。
    「发动技能，拔除那些刺。」
    青首先发动潜在技能反攻，进入绝对不会受伤的无敌状态，然后使用双倍技能。现在的他，成了双倍的无敌，无敌中的无敌，千百个人一起扑上来他也不会受伤。
    他挑了一根最明显的刺，虎指用力拗。
    拗、拗、拗，拗拗拗拗拗──
    拗不动。
    他踮了踮脚，灵巧地闪过在头顶滑过的藤枝，再伸出一脚踢向那根刺。
    那根刺终于动了，高速地往上爆开，化作一根巨针、细箭。
    它冷不防地刺入青的左小腿，从后穿出。然后化作一条毒蛇，突然拐弯，继续贯穿青并未受伤的右小腿，将青的左右两脚完全封锁。
    「青……青──！」
    就像触怒了最伟大的天神，犯下不可饶恕的罪，顶着红色假发的男孩子瞬间被一根根绿色的物体包裹住，顿时丧失所有战斗力。方才的那绿色箭矢像蜈蚣般徐徐挪动，一步步侵蚀他的小腿，鑽出一个个小洞；青的双脚完全瘫痪，无法自控地跪地，身下已成一片血色。
    他勉强剥走眼罩与面具，露出来的脸庞是死白色，嘴唇至下巴早已渗满鲜艳的红。
    垃圾场的植物还在动。绿与红，无休止地扩散着。
    「管理员！你出来！出来！你出来！」
    秦天遥失控地拍打笼身，但蔓藤荆棘的攻势有增无减。又有一条巨大的绿色缠上男孩，将男孩的肚子破出血肉模糊的缺口。
    男孩吐出更多鲜血，他拚命压抑着鸣泣，把声音强吞下肚。他的眼神甚为涣散，不復刚才的明亮。
    「管理员！管理员，你出来！我知道你在看着！」
    秦天遥反覆高呼世界的管理者，发狂地拍打牢笼。
    「够了！冷静点！」纹小刀从后架住他，对青大叫，「捡起药水来用！紫色那瓶可以止痛和回復体力！」
    青的意识集中了点，脚边数十瓶药水横躺着，彷如经歷了一场地震。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弯下腰，随手捡起紫色药水，跟血一同灌下；几秒后，他的脸色有些好转，皱起眉再喝另一瓶，这才有力气提高手，把嘴边的血抹去。
    如是者，他花了好几分鐘喝掉六瓶药水，身体状况大有改善。双脚还是动不了，但伤口不再出血，双手的动作灵敏多了。他抓起地上的大声公，在这样的场合，他竟然向大家拋出甜丝丝的笑容。
    「大家……辛苦囉。嘿嘿，对不起，白费了许多时间。」
    在场的玩家无一离开。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们都被青的魅力所吸引；要拋弃青，大家都办不到。但是，场中无人狂妄到大喊「不要放弃」。
    大家都明白。他们没有能力救青。
    「回去吧……我不想大家看到我这个样子。我啊……我要在大家心中留下很攻的印象喔。」
    被团团捆绑着的男孩露齿一笑，药水洗走了血跡，让他成功露出一排漂亮的白牙，创造出最美的笑容。有些人明白他的心思，悲哀地搭上友人的手，无声离席。
    纹小刀不甘地转身，面向留在十字路口的群眾，沉下嗓子说：「大家听我说，回去吧。今天、明天都不要来这里。」
    「可是……！」
    「你喜欢这样？一群人观看这孩子的死刑？」
    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提案者正式宣佈拯救行动失败。人群噘着唇，慢慢瓦解了。从高空俯瞰，原本集结成饼状的玩家，现在分裂成一颗颗圆点，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慢慢散去。走到百米之远还不够，一定得走到看不见垃圾场的地方，看不到那场残酷刑罚的地方。
    「喂，小南。」
    在南边的街道，兔兔悄悄跑到一个身穿灰色大斗篷的少年旁边。这少年从一开始就在场，他没有说过半句话，没有献出任何物品，仅安静地、不惹人注意地观看全程。
    兔兔曾听闻南祐祈跟管理员有些交流，忍不住上前打探。
    「小南，你跟gm很熟吧？」
    「完全没有。」
    「啊勒，gm为什么要创造那个变态垃圾场？你知不知道？」
    南祐祈低着头往前走，本想用密语，但又觉得用密语讲神的坏话太笨，乾脆放声回答：「当然是为了实验。」
    「实验？」
    「大概是一个恶劣到无以復加的人，为了自己的私慾而进行实验吧？也可能，整个垃圾场都是纯粹耍人。」
    兔兔耸耸肩，不再多谈。
    天色渐红。抬头望天，才发觉大家劳心劳力了好久，现在已经日落了。相比起明媚灿烂的日出，这个世界的日落好像末日的顏色，把人们的希望无情地夺走。
    天红了，地红了，人与物都变成化不开的血红。万物只剩下红的色彩，红的轮廓。
    惟独是垃圾场，那种噬食生命的暗绿清晰地刻划在眼前，任谁都无法涂污。
    青望向牢外，轻声说：「……纹小刀大哥喔，把喇叭关掉，你也走吧。」
    纹小刀斜瞄颓在地上的黑色玩家，说：「喇叭留着吧，传短讯不方便。」
    「短讯就好了，有些话只想跟他聊……嘿嘿。」
    纹小刀沉下脸，把喇叭关掉。若不是他自以为是的提议，就不会害大家空欢喜一场了。
    但道歉没有意义，只不过是让自己心里痛快些。纹小刀挫败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向秦天遥多讲，大踏步离开垃圾场。
    繁华热闹的落日商店街只剩下两个人了：牢外的秦天遥，以及牢内的青。
    或许是太阳西下，蔓藤也暂时丧失了精力，为他们留下谈话的时间。青默不作声，视线没有从牢外的黑色男生移开，看着对方泪流不止。青缓慢地推动脑内的齿轮：去年他被病毒入侵的时候，大魔王是不是也这样哭过？
    等待了五分鐘，青才发出短讯。
    「喂，哭够了吧？我有遗言要跟你说。」
    那敏感的两隻字触动了秦天遥的神经，他连忙抬头大叫：「不要！你不会死！」
    青看着对方激动地动唇，特地用俏皮可爱的声音发言：「遥大魔王，我听不到你说什么，给我发讯重新再说一遍啊。」
    秦天遥打开短讯功能，却无法再像激动地大叫了。
    青很快会死。那死状，会比去年更加悽惨。
    「喂喂，认真听我讲，你没有害死我，你不用自责的。」青还是笑着，好像疼痛从未降临在他身上，「你想想，我早在一年前就死了，只是你復活了我。你是救我的人喔。」
    「不，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救不了你……」
    「遥……」
    「我復活你，不是要你活了几天又死去！」
    「不是几天，是两个月。在这段日子里，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呢，虽然没有跟多少男人上床，有些遗憾啦，哈哈……」
    秦天遥无法笑出来。纵使这一切不是他的错，也不代表他能快快活活地看着青离去。
    「遥，当我不在之后，你回去找希洛祈吧。」
    全然没料到这个时间点会听到第三人的名字，秦天遥霎时间反应不来，尔后才摇头否定：「你怎么提起他了？我不会爱他，我只有你一个！」
    「我知道啊。嘻嘻，经过这件事，我知道你最最最爱的人是我，情觴之鐲永远脱不下，一生一世都会这样。」
    早已摸清他的反驳了，青像个大学者般微微点头，彷彿知晓世间所有的知识，了解人类所有的难题。
    「遥啊，一个小受死了老公不代表他不能关心其他人吧？」
    「我绝对不会找其他人取代你──」
    「我不是说你要像希洛祈那样，特地找个不爱的人来爱，我更不是要你忘记我，我绝对不会说出那种笨蛋言论！只是啊……」青深深呼吸，然后咧出太阳般的无敌笑容，「即使你没有我，你还有其他人啊。」
    秦天遥全身一凛。
    「你想想，你还有那个很想跟你和好的笨爸爸，纹小刀也是会全心全意帮助你的朋友，还有又蠢又钝的希洛祈……」
    「有他们又怎样？他们没一个能取代你！」
    「唉……我就说啊，我不要被任何人取代。可是啊，你的人生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喔。在你玩《xonline》前的十几年，你还是正正常常地过日子的吧？」
    秦天遥咬着牙聆听，他知道青想说什么，他明白青要说什么，青的话永远正确无误，无人能反驳。
    「在《xonline》里，我也没有整天跟你黏在床上那么变态啊。我会跟你分开行动。你不是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
    理智上，他全都明白。
    情感上，他难以接受。
    不能攻击这绿色怪物，而纯粹的情感发洩也被青绕了个大圈子制止。他抓紧衣领，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个承受着痛苦的孩子，却继续用笑容去安慰他，指引他未来的方向。
    「还有喔，在我中毒死掉后的那些日子里，你不是重新玩《xonline》吗？你盗用了我的外型，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是希洛祈，对吧？虽然他是无可救药的笨蛋，不过他对你的感情是真实的，是吧？」
    「不要谈我的事！现在你出事了，是你出事了！你不要安慰我……我……我不想听！」
    「嘿嘿……但是我不想像乌鸦一样乱叫喊痛啊，如果我说我很痛苦、快要死了，就好像我下一秒真的会死啊。」
    青一如往常地说出极具风格的见解。感觉到垃圾场又慢慢地移动，他利用道具操控技能把药水都捡过来，先喝掉一瓶，其馀的塞进衣服里。润过喉咙后，他的话音更加清晰，咬字更加分明。
    「我也不想这么说啦，但是喔，你很快就要失去我了。」
    「我不要！」
    「你一定会失去我的，未来那段时间里，你会很憔悴，应该会维持一段时间吧？但是憔悴之后，你要找希洛祈……不，我死了之后，你就要找希洛祈，否则你会失去他。」
    「够了，我不想听！」
    秦天遥掩住耳朵。但是青坚定的话，还是通过文字短讯，实实在在地浮现在他眼前。
    「你会失去我的。你希望以后再失去希洛祈这位朋友吗？你得听我的话去做！如果连我的遗言都不听，你……你就当总受吧！」
    秦天遥把讯息关掉，新的讯息又再出现。
    「好啦，我的话说完了，你走吧，否则我会直接把头撞向这些触手怪身上！」
    青要赶他走了？秦天遥擦走眼泪，在湿糊糊的视野里，那个娇小但永远像太阳的男孩歪歪头，还真作势要让脑门直砸到尖刺上。他知道，青不会随意拿这种事开玩笑，如果不听话，青真的能干下去。
    无力感深深包围着牢外的少年。很想反抗，很想让青逃出，但他连减轻自身痛苦的能力都没有。
    「还是不走？我撞啦──」
    「……我走，我现在就走。」
    这是秦天遥唯一的回应，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办到的事。
    「我会找希洛……我也会跟爸联络。我……你说的，我全都会做……」
    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后，秦天遥背向青，快步往前走。然后，他在距离垃圾场数十米之外下线，带着落日之红的身体渐渐透明化，最终不留下半点尘埃。
    青朝着离开的人挥手告别，直至他意识到这个空间只剩下他一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无法维持下去，跟手一同垂下来。
    红色的落日，是审判的象徵，破解真相的时刻。
    青疲累地吐出一口气，在这个看不见任何人的空间发话。
    「神，出来啊。你应该一直都在看着吧。」
    「嘻嘻──！你真不愧是我最钟爱的第1号ai啊！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呀？」
    「不知道，乱猜的。」
    在垃圾场斜对面的鐘楼上，一个人影凭空现身，游戏世界的神终于露面了。到底他是刚刚到场呢，还是把所有玩家的呼喊都听进耳里，听出耳油，却掠在一旁，不加理会？
    青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早就知道，所谓「遵照皇帝战的约定，青必须送入垃圾场」完全是狗屁。早在秦天遥站出来反抗前，他便跟神进行过激烈的辩论。
    希洛祈只是要青消失在视线范围而已，这要求仅限于「视觉」。换言之，青可以跟希洛祈说耳语，可以触摸希洛祈，只要青在希洛祈附近变成透明人，或者每次出场就把希洛祈痛扁成瞎子即可。
    但神执意要他死，他就遵照神的意思，乖乖受死了。
    一切都是为了实验，实验是为了菲小飞。青也很喜欢菲小飞，所以青不介意死。
    他在一年前早该死去了。现在的《xonline》没有任何旧型ai，他的年代早已过去。
    青早已看破自己身为末落ai，最终会被遗弃的宿命。但是这一两天，秦天遥的日夜相伴，眾玩家的倾力帮助，以及希洛祈心境上的突变，让他质疑跟着神的话做，会否带来好结局。
    「神吶，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哎呀？请说请说！」
    游戏管理员摆出「有请」的绅士手势，态度如往常那样轻佻散漫，完全没有「神」或「管理者」的气质。
    青就像最忠实的信徒，不管背脊的绿色兴奋地鑽动着，他双手合十，诚恳地仰望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你认为ai有存在价值吗？」
    「嗯？当然有啊！你们全是我最最最珍贵的孩子呢！」
    「是珍贵的实验品孩子？」
    「哎呀，我不是这么绝情的人啊！实验品会分为成功品和失败品，在我眼里，你们没有任何一个是失败之作！」神展开双手，一身金黄色的外套足以媲美创造天地的光，「你们不是实验品！你们全都是我的养分，有些能够贡献多一点，就像你。没有你们这些养分，我都活不下去啦，嘻嘻！」
    「喔……菲小飞要吸收我们的养分，否则就活不下去啦。他活不下去，你也活不下去，对不对？」
    听到那名字驀然出现，神收起了嬉皮笑脸。
    青知道自己刺中了神的要害，得意地灌了一口药水，继续提出无须对方回答的问题：「你一直在我们身上进行实验，让我们能吃能跑，甚至让我们学习感情。测试好了，再让菲小飞使用最完善的系统，对吗？
    「但是呢，能够在我们身上进行的实验都做光光了。希洛祈拥有比我们更特别的地方，所以你找上他，欺骗他。实验的内容嘛……一定是这样子：你唆使遥挑战希洛祈，将罪名推到希洛祈身上，好像害死我的兇手是希洛祈。你想看希洛祈崩溃！你想看希洛祈自杀！这样子，你就能想法子救菲小飞啦，是不是？」
    当年，青是最贴近菲小飞的朋友之一，曾经见过好几次菲小飞崩溃的情况。
    菲小飞一直以为自己是人，却万万料不到自己成了不伦不类的存在；最信赖的人，竟是让自己落至如斯下场的人。自己所身处的美丽世界，自己所接触的善良的「人」，全是假象。
    每次崩溃前，菲小飞都会无法相信任何人，说话语无伦次，最后甚至生起自杀的念头。神的观察对象希洛祈，也出现了雷同的状况……
    既然一定要有个人崩溃至极限才能继续研究，那自然要选择菲小飞以外的人。
    神没有正面回答，只拍拍手称讚：「你果然是我最聪明的ai嘛！」
    伴随着讚美的，是长藤化作翠绿色的宝剑，刺入青的心脏，从背脊破出。
    「呜……呜哇啊啊──！」
    心脏停止了应有的律动，青终于忍受不住，吐了一大口血，口腔炙热，又连续喷出两口朱红。他颤抖着把怀里的药水全拿出来，飢渴地鲸吞。回復了一点神智，痛楚却越来越分明。
    明明是个没有心脏照样能活的ai，却会因为失去心脏而產生快将死亡的错觉。
    青生硬地抹走血跡，面对那个能轻易玩弄他的生死的神，他始终没有畏惧，硬扯出胜利者的微笑：「其实喔……我有办法救自己。」
    管理员从鐘楼楼顶翩然飞下，与浑身鲜血的青只有几米之距。
    「你要跟大家说：我是个大坏蛋吗？狠心地将你丢进垃圾场，让秦天遥和希洛祈这对可爱的小情侣互相残杀，这样子喔？」
    「怎么可能？咳……神啊，你不是说我很聪明吗？」
    「对啊。说说你聪明的计划吧？」
    「把菲小飞的存在公诸于世就可以啦。」
    「喔？」
    「只要我告诉大家，菲小飞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万事都ok啦。我知道……菲小飞就住在希洛祈的旧居对面，那间糖果屋，写着……『菲小飞与爱人的小窝』，是不是啊？」
    神那张永远戏謔的笑容终于冷却，嘴唇不再藏有愉悦的弧度。他虽然未皱半个眉头，但已见怒色。
    公佈神与菲小飞之间的关係，看似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当大家注意菲小飞，并且怀着「游戏管理员的爱人」这种好奇心去接触他，世界的真相将原封不动地在菲小飞眼前还原。
    世界是虚假的，自己已是非人。
    只要菲小飞知道事实，他必会崩溃。
    「如果你这么做，我还有赶走所有玩家，重新创造世界的这条终极出路喔？」
    「不，你会失去出路……你是神，但不是万能的神。把大家赶走了，菲小飞会崩溃得更快的。」
    「看来……这么久没关心你，你真是变坏了很多啊！1号小朋友！」
    「我没有变坏。如果我真的要背叛你，早就背叛了。」
    「哎呀呀，说得对！你真是我最忠心的ai呢！」
    神的嗓门隐现狂野的笑意，只觉蔓藤化为祂的手脚，五六根巨柱一齐突袭，把青的身体破开了十多个坑洞。青却呆呆地笑了出来：看样子，自己真的很厉害，居然把神彻底惹怒了。
    「不过有一件事你完全错了！你绝对不会死。你是ai啊，ai根本称不上是生命体，哪会死呢？」
    神压下眉，怒笑着说出了最真实的语言，无比地残酷邪恶，真实而正当：
    「你的资料我已经帮你保存好了，还备份了很多遍呢！看我哪天有心情，我会再『復活』你，你可以再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啊！被杀多少遍，就復活多少遍！很棒，是不是啊？如果秦天遥再来乞求我，我肯定会心软，把你多复製一遍送给他喔！」
    绿色的物体强行衝入了青的嘴巴，前排的牙齿立即崩碎。青还能看，还能听，还能思考，就像神施捨给他一场奇蹟；但他全身没有一处能动，喉咙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默默接受。
    太阳已经沉落至山与山之间，天边的光华渐渐暗淡，取而代之，是黑色小夜曲覆盖了全世界。
    神望向那座发出淡光的鐘楼，忽然想起什么重要事情般，飞到漆黑的天空，与夜色结合：「哟哟，我怎么会忘记呢？都这么晚了，另一边的垃圾场还有一幕精彩好戏呢。暂别啦，1号！」
    另一边的垃圾场？青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却张不了口。他不知道神到底飞往哪处，但反感的声音消失，神应该已经离开。
    垃圾场继续侵蚀着他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右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左眼能勉强看见模糊的世界。
    前方的街道有个人走过来，看不清是谁，那是秦天遥吗？
    他想高呼，想叫对方快点滚，但他已丧失说话的能力。手呢，早已不受控制。他无法操作任何系统选单，也无法再向秦天遥发讯。
    虽然被神肆意玩弄，但他还是被深深爱护着，度过了很多人类都未曾拥有的甜蜜时光。秦天遥，这三个字成为了他痛楚中的一丝暖意，同时为他带来抹不掉的担忧。
    身为ai，是好还是坏呢？
    青还没想出答案，五感便被彻底剥走。
    ※※※※※※
    因为他不是皇了，因为他没有能力取消那个约定了，因为他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不会有人实现他小小的心愿。
    所以他只能隻身前往垃圾场。
    这个垃圾场位于i市跟s市的北方，平常两个城市的废物都会经由地底运输道一批批传送过来，在废物量达到一定水平便进行焚化处理。
    黄昏了。祈洛希站在垃圾场的外围，沿着铁网慢慢地走，以几近渴求的心看着散发出恶臭的垃圾送到工厂里，被红色的火光逐一吞噬。
    烟囟喷出的烟，是跟夕阳十分匹配的橙红色，就像是为了搞派对，特意用上有顏色的喷雾。
    祈洛希看不到焚化炉的实际运作，但他相信，那是媲美日落的绝色美景：被人类视为垃圾的死物，将会化成烟与灰，永远不可能还原。
    现世代的工厂大都是全自动化，如果他混进垃圾堆里，大概不会有人发现。
    他不知道路医生有没有藏着「祈洛希的备份档」，但这并不重要。只要现在这个抓着铁丝网的祈洛希死去，他就真的死去了。用备份档製造出来的他，跟他是不同的个体，与他无尤。
    如果真的有备份档，那个备份档也会选择进入垃圾场吧。
    ……不，说不定自己就是备份档。第一个作为ai的祈洛希早就自杀过了，他正是踏着第一个原始档案所走过的路来到此地的。
    带着有些兴奋的心情，他加快步伐。正门有认证管制，他无法进入，必须寻找后门或秘道进入。如果没有那种东西，他大可以将自己斩件处理，塞入垃圾桶里。办法有很多很多。
    就在他思考着各式各样的闯入计划时，有人叫他。
    「祈洛希。」
    他双脚停下，因为困惑，他很自然地回头看，查看声音的来源。
    就因为这个太过自然的反应，祈洛希看到了他，四隻眼睛互相对望。
    「x4416，停下来！」
    绝对无法违抗的命令，是出自那个全年都穿着白色大袍的医生之口。
    一瞬间，祈洛希失去了所有希望。
    他的双脚化为石雕，不止沉重，更是黏着地面，腰部再用力也提不起脚趾。祈洛希连忙背向路泽守，十指掐入铁网里，用力靠双手移动，终于，他的身体成功往左动了几厘米。
    好像看到曙光般，他不管十指的剧痛，流着冷汗，一步步移动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他连死亡的自由都没有？
    「没有失去意识？难道系统坏了……」
    路医生放轻声量的自言自语飘了过来，他吓得缩起肩膊，尝试跨出更大的一步，却失去平衡，与生硬的双脚一同坠地。
    脚步声逐渐迫近，祈洛希大吼：「你不要过来……！」
    「嘖！我不过来你就会出事了！瞧你跑到这种地方干什么！」
    路医生流星大步来到他身边，才刚将他扶起来，祈洛希便毫不留情地用拳头击往医生的嘴巴，然后再一次跌倒，像乌龟一样爬行。
    路泽守掩着流血的鼻子挡在祈洛希面前，强行扳开祈洛希的眼皮：「x4416，你的手不能再动了！」
    剎那间，他的手像没电的机器般垂下，动也不动。
    身体不是自己的，是属于别人的，属于他的创造者。
    「不要碰我……不要！」
    路泽守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三两下便把祈洛希半扶着。绝望感彻底笼罩着祈洛希，如果这里有其他人，喊救命或许有用；但这儿是垃圾场，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他唯一的攻击只有咬向路泽守的耳朵。
    「啊──！你！x4416，嘴也不能动！你不能再反抗了！」
    话声一落，祈洛希立即变成一具活尸体，任由路医生半抱半背地拖行。
    日已沉没西方，天空逐渐被名为绝望的顏色所征服。
    「放心吧！小希，你不喜欢的东西我会帮你清除乾净！你不会再为爱情烦恼了，什么清遥的，向日葵的，那些记忆我会帮你全部砍掉。」
    祈洛希无法反抗。他唯一剩下的，只有瞪视，以最憎恨的目光瞪视这个跟路泉同样拥有黑头发，黑眼珠的男人。
    「对你来说，也许只有血缘间的联系才最信得过吧。不要再碰《xonline》了，乖乖回家，你爸、你妈和你弟都担心得要死，知道吗？以后要好好善待他们！」
    天色转暗，街灯四起。路医生一边思考还有哪些记忆要洗掉，一边拖着他最珍贵的人形娃娃离开了垃圾场。
    tobecontinued...
    （第三部：血系完）

 第四部：归所 00. 变调的世界（AS）

    《xonline-as》（version3.4）
    00.变调的世界
    或许「拥有」二字是有时间性的。这一刻这个人形娃娃落在白袍男人的手里，下一刻又会落到另一个人手上。除非娃娃被丢入垃圾场焚化炉里，否则娃娃的拥有权将会不断地转移。
    捕捉到祈洛希之后，路泽守顾不上喘气，兴高采烈地拖着猎物回去他的归所，丝毫没有戒心。
    当年路泽守为了迁就病弱的妻子，特地在i市城郊地区买下一栋屋子，原意就是让妻子远离城市的尘烟，多接触大自然的空气。但是妻子诞下孩子后便离世了，儿子与他一直都不亲近。就像逃避「我没有尽好父亲的责任」般，儿子一升上初中，路泽守便以交通方便为由，给他钱去市区内租房子。
    简单一句话：路泽守的家十分偏僻，平时根本不会看到路人。
    路医生大汗淋漓，好不容易回到屋子之际，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
    「辛苦你了，不过这个人是我的猎物。」
    突如其来的强力电击，令路泽守松开双手，当场昏厥。
    如同尼龙线断裂般，蓝眼的人偶与他的创造者一同倒地。他动了动全身唯一能够如常控制的眼球，视野从夜空慢慢转移到那个人身上。
    拥有一头贵丽的银发，就像落入凡间，四处旅游浪荡的悠然仙人。无论是眉，是眼，或是唇边的笑意，都充满了慵懒自在的味道。虽说是慵懒自在，却是像魔鬼一样令人打从心底地恐惧。
    祈洛希绝对不可能忘记这个让他颤抖不已的人。
    「希洛祈，好久不见，你似乎过得不太好。」
    在游戏里名为「光」的少年，在现实里亦拥有相同的脸孔，相同的气质。他蹲下来，往祈洛希的头部轻轻拂扫。
    突然，奇蹟发生了。
    那画面，就像电玩里祭司用自己的神力拯救危殆的同伴般，祈洛希的手脚竟然动了；不一会儿，没电的电池注满了新能量，祈洛希竟能摇晃着身体爬起来，喉咙细细地牵动，震出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做梦吗？
    他是ai，是机械，有可能被人用手摸一摸就恢復状态吗？祈洛希清醒地分析，路泽守能够用声音操控他，而这银发少年的掌心可能藏有某些道具，比如是磁力装置，使他脑部零件妥当地重设。
    这个猜想连接至某些前提。
    「你到底是谁？你知道我是……」
    对了，刚才光说他是他的猎物，足见光跟路医生是一丘之貂，是ai的研究者。
    「你好像很怕我？」光缓缓站起来，笑笑地高举双手后退两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祈洛希满目警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想做什么？」
    「因为你来了，所以我来了，我来帮你。」
    「帮……我？」
    「该怎么解释才好？有了，你就当我是正义使者吧，我没有『正义』以外的解释。」
    这人讲话根本不靠谱。祈洛希还待思考下一步行动，便见光用下巴指了指昏迷在地的那名男人。
    剎那间，光的嗓子沉下来，话句充满芬芳诱人的香味：
    「要不要杀了他？我有刀。」
    「……什么？」
    光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小的水果刀，爽快俐落地丢到路泽守的身体旁边。
    有武器不能不拿。祈洛希瞄了一眼水果刀，认为没有异常才弯腰捡起，并且第一时间将刀尖对准光。
    他当然不会轻易上当的，光肯定跟路泽守有私人恩怨，现在分明是借刀杀人。祈洛希冷静地告诫自己──
    「刀在你手，你要刺杀我，我也无可奈何，只好接受了。但你不怕他再对你下命令吗？我不确定电击器对人类有多大作用，也许他下一秒就会醒过来。」
    「欸？」
    「死人不能对你下命令，对吧。」
    闇夜里的那道银光，为犹疑的少年指出一条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你可以从他身边逃跑，遗憾的是，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再某天被他抓住，再加以改造。杀了他不是更乾脆俐落，无后顾之忧吗？」
    那是一条犯罪之路，祈洛希不想踩过这条禁忌的界线。
    「你可能很担心自己会成为罪犯，但你哪有听过机器要坐牢？机器杀了人，不是机器的错，哪条法律说机器要承担杀人的责任？」清轻如风的笑语掠过耳际，很是舒服，「我不会勉强你，随你选择吧。」
    这个银发的男生是如此可佈，全程都笑吟吟地劝他杀人……祈洛希明知道这是来自地狱的诱惑，绝不应该听从。
    但祈洛希彻底相信了。
    光的分析完全正确，如果不杀这个创造者，他会被洗脑，会被解剖，一辈子都被人类当成扯线玩偶，不受尊重。今日的他进入垃圾场自杀，还会有明日的他，后日的他，永远的他，不断被玩弄着无限的人生。
    慢慢地，刀尖从光转向白袍男人身上。
    这么多年以来，路医生都是他最敬重的人物，是如同亲人的存在。祈洛希有些愣，他怎可能狠心对医生下得了手？
    身为一直被操弄的ai，他又怎可能狠不下心？
    对路泽守的正面感情是被製造出来的。
    当真相浮上水面，尊敬立即变质，催谷着杀意的恨。
    人形玩偶的眼神变得坚定，然后对准那个创造者的心脏位置，手起刀落，目光没有半点飘移。
    他听到了对方低沉的悲鸣声，但很快便嘎然而止，刀身所传来的心跳越来越慢，最后停顿。
    ai的存在何其悲哀，而人类的生命又何其脆弱。
    光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变得更开心，也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就像是早已预知到这个画面般，仅是安静地含笑观赏。
    ※※※※※※
    是杀人后的错觉吗？以前只消看见光，他便会吓得马上别过眼，恨不得立即掉头就跑。微妙地，今夜的光说出那种血腥的话，祈洛希却没有被吓倒。
    在光抚摸他的头之时，他就失去了昔日的惊惧感。到底是光的神奇力量所致，还是他这副身体已经坏得生產不出那种恐惧感？
    「接下来，你会怎样处理剩下的人？」
    他只是打从心底地认为此话有理。
    神秘的银发少年消失在月光之下，无法为人所捉碰；祈洛希抹掉血跡，藏好水果刀，步向归家之路。
    光全身上下都极为可疑，但并不足以影响他的人生。路泽守、爸、妈和弟弟，才是他人生的最大障碍。
    现在是夜晚，他那些「亲人」应该都在家。但是当他终于来到家门，屋子却沉淀在漆黑的夜幕里，只有二楼弟弟的房间亮了灯。
    离家出走的弟弟回来了吗？祈洛希悄悄地打开铁栅，窥视屋内的状况。一楼没有人。
    他循着正门而入，躡手躡足地走上楼梯。
    意外的是，二楼出乎意料地寧静，彷彿没有人。父母的房间没人，杂物房没人，他的房间也没人，独独是弟弟的房间漏出了一丝光线。他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如果全家人都躲在里面，他将会一次过被三个人命令。
    他往厨房拿了几把刀子，再踮足回到二楼，推开房门。
    祈祐南瑟缩在床角，双眼闭闔，左手戴着的虚拟手环亮着绿色的标志灯。
    弟弟果然回家了，还安安乐乐地待在虚拟世界里，说不定正在玩《xonline》。祈洛希下意识地瞟瞟自己的虚拟手环，再望向弟弟时，神情没有任何困惑，好像他再也听不进任何一句话。
    他握着一把菜刀，稳着身子接近祈祐南。
    偏巧地，祈祐南好像意识到危险，手环的灯变成暂停的黄色，他眼皮突张，刚好在刀子砍下的时候躲过致命一击。
    「……哥？」他还没回过神，第二次的刀风已经袭来，毫无先兆地将他的背心割破。
    断布垂落，露出左胸的肌肤，朱色的乳头立即展现人前。那本应是一幅煽情的画面，但画中里最明显的，是刚刚以刀锋刻下的血红色条纹。
    这一刀并不深，祈祐南却痛得很，趁着祈洛希还没收势，立即弯身逃出房间。
    祈祐南没料到哥哥会回来，更没料到哥哥一回来就想杀他，要不是他把虚拟手环的安全性调到最高，让他可以感应到现实里的动静，只怕他已经……
    现在，哥哥可能想杀掉所有姓祈的人，包括父母。祈祐南边逃边想，幸好爸妈今夜去了同学会，一时三刻都不会回家。
    但这有什么好？现在成了他孤军作战。他狼狈地跑下楼梯，中途有几次差点儿跌倒，才刚转入客厅，拐进厨房拿武器，却马上想赏自己一巴掌了：这并不是玩游戏！
    祈祐南咬着牙退出厨房，但持刀者已经封锁了客厅的出路。
    「你如果敢命令我，我会把刀掷向你的喉咙。」说话的同时，祈洛希掏出水果刀。
    祈祐南掩着有些汗湿的胸口，下命令的方式是首先说出「x4416」，再道出命令，声量必须让对方能听见。不过，只要哥哥听见「x」这个与别不同的英文发音，必会立即发动攻击，打断命令，这跟游戏里与女王对战的普遍策略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他不打算命令，也无意再对亲兄下达命令。他深深吐了一口气，苍白着脸，豁出去了。
    祈祐南有些发抖地伸直两手，手腕并贴，那模样就像是等待被锁上手銬般。
    「我不会对你下命令。你是我哥，我绝对信任你。如果把我绑起来，蒙住我的眼，塞住我的嘴能够让你放心，你就来啊。」
    祈洛希顿了一顿：「……我信不过你。」
    「就算我说我不愿伤害你，你也不会相信吧？」美丽的少年脱掉那破掉的背心，胡乱地揉成一团，「以前我命令过你，这回就轮到你命令我了，你觉得高兴就好。」
    然后，他竟真的把那团布塞进口里，禁止声音流出。
    一时间，祈洛希陷入了当机状态。
    他的手里明明拿着两把刀子，但弟弟还敢放弃最有用的武器，任凭他处置？是刻意让他放下戒心，再趁机拿下布塞命令他吗？祈洛希咽下口水，沉声说：「……祈祐南，你跪下，把双手放到身后。」
    他的弟弟竟没有犹豫，乖乖把手挪到背后，没敢不从。祈洛希心神一荡，竭力保持镇定，一边监视弟弟，一边从柜里拿出尼龙绳，把弟弟的双手绑成8字结。
    祈祐南没有反抗，长长的睫毛往上扫，极具媚色的眼神飘向自己的哥哥。
    弟弟的死活完全掌握在他手里，弟弟没有能力对抗他。
    他慢慢地回忆起，祈祐南是怎样禽兽式地对待他的：只要喜欢，就强迫哥哥对着自己说「我喜欢你」，将哥哥当成发洩用的奴才。
    这种屈辱，根本不是让他耍一次命令游戏就能扯平的。
    祈洛希把双刀放在一旁，死亡根本不足够让这任性狂妄的弟弟受到应得的惩罚。
    祈洛希从厨房里拿出一罐食油，往弟弟的头顶淋下去。祈祐南立即闭上双眼，一层又厚又肥的黄油慢慢淌下，沿着身体的轮廓流到各个部位，像是耳背、嘴角、脖子、腋下、肚脐，无一处不是油腻腻的。
    罐身更加倾斜，更多的油泼下，油水毫不留情地渗进薄薄的棉裤内，逐渐充满了股缝与胯下。不一会儿，裤襠已全湿，像个水袋般积聚了沉甸甸的油，不断滴出液体，弹奏出微妙动人的淫糜小夜曲。
    地面是一层淡黄色，裤子继续流出淡黄色，这画面很像漏尿。
    「你说的，随我高兴，对吧？我现在就很高兴。」
    祈洛希凝视弟弟满身油光的模样，那根本是一块最优雅的肉，上面淋上了香甜的调味汁，整个散发出诱人的气息。当祈祐南颤着眉张开一线眼缝，露出迷离的水蓝色，更是让人无法忍住。
    他难受地蹭了蹭双脚，大腿之间是从未感受过的湿滑，性器好像被什么怪物黏住不放的，一直都不乾净。
    这画面，令祈洛希开始无法自制了。
    「你……你在勾引我，是吗？」祈洛希的气息有些紊乱，见到弟弟摇头后，藏在身体里的兽念终于彻底被激起。
    他原本想祈祐南死。
    不过，既然都要死了，为何不在祈祐南死之前，为自己谋取精神上与肉体上的欢愉？反正，那个自以为是的弟弟不是反覆地说最喜欢他吗？弟弟一定会开心得颤抖……
    理性完全允许了慾望的呈现，祈洛希二话不说便把弟弟的长裤与内裤都剥掉，狠狠地掐住那根滴油的分身。
    「唔……呜唔唔──！」
    「我要强暴你。」
    温热的手指刮上了祈祐南的顶端，以画圆的动作不断磨着他的小孔，黏滑的油被挤到孔道内，硬生生地闯入更深处，使他肩膀都挺了起来发颤，剎是难受。
    身体就像要反抗般，被揉得发红的茎身慢慢变硬，端口流出透明液体。
    「祐南，虽然你是被强暴，但你也很想要，对吗？」祈洛希从后抱着他，脸庞贴到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祈祐南摇头，哪怕是身体已有了快感，没被抚摸的乳头自动随着哥哥的话而挺立，兴奋的分身将哥哥的手弄得越来越湿，连指缝都沾上爱液，他还是不想投降。
    如果祈洛希想做，就做吧。但他必须维护那一点点的自尊，他不愿承认自己是个「被哥哥强暴还是想继续」的混帐。
    「祈祐南，你说过会听我的命令吧？」祈洛希的手慢慢溜下，一把握着分身下那两颗流着油水的柔软双球，上下扭动，「我命令你，待会儿每次听到我的话都要点头，可以吗？」
    祈祐南的心迅速下沉。
    哥哥一直都处于这种患得患失的状态，终日担心丧失自我，被剥削掉思考能力，所以才会离家出走吗？
    尚有馀力摇头的祈祐南尚且如此，祈洛希定然拥有比他更深的痛苦。
    祈洛希手下用力，令双球压在一块儿，隐隐作痛；只要随便用些力气，就能使祈祐南痛不欲生，苍白着脸倒下。
    「你很喜欢被强暴的感觉，是吗？」
    少年以难以察觉的幅度点了点头。
    「你很想要，很想被干，对吗？」
    少年再点了点头，双目隐藏着泪水。
    立场倒转。祈祐南想试试看，全力扮演扯线玩偶的角色，让他能够更接近哥哥。只有熬过同样的苦，才有资格说出喜欢二字吧。
    祈洛希再次割下尼龙绳，这回是绑在弟弟的性器头部，紧紧地扎住。
    祈祐南的下体本来就被逗弄到极敏感的地步，只要被爱人稍加玩弄便会射精，这回儿通道被封，连爱液都不能偷偷渗出去了，完全失去发洩的渠道。
    「……唔哼……哥……不唔唔……呼……」他无法抑制自己，猛烈地扭动腰腹，分身因为被绑住而变得更加敏感，就像快感倒流，他全身都因为那洪水般的感觉而癲狂了。当对方的五指开始套弄他的阳具，那挺直的地方好像要爆炸。
    他呼吸不来，受到再大的刺激也只能用鼻子来喘息，左侧嘴角失控地溢出唾液。身体不断地抽搐着，他的两腿反覆换了很多很多姿势，只求舒服一点，但依然得不到解脱，尼龙绳子恰巧在小孔处摆盪，那儿痒得要死却完全摸不到。
    「你很喜欢这样子被绑起来作爱，任何一个男人都没问题，对吗？你在游戏里也是这样……」
    哥哥的话就像柴薪，祈祐南的分身兴奋地抖动，身体的皮肤也化为更热炽的粉红。
    「我要进入你了，可以吧？」
    「……嗯……」
    祈洛希终于放过了他的前端，充满油光的手指溜到后面。因为太滑了，他无法顺利掰开祈祐南的股瓣，直接把手指探进去。
    「……唔！呜唔……」
    「你的里面很油，很湿，为什么？你从我脱掉你的裤子时，这里就开始变湿了，对吗？」
    「呜呼……嗯嗯……」
    祈祐南乖顺地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地板，抬起屁股，感受到祈洛希的手指在他的穴内进进出出，每一次推进都会触动到他的神经，让他好像遭到微弱的电击般，双脚一次又一次软掉。
    手指淅沥淅沥地与小穴磨擦着，永远不会厌倦。甬道没有随着时间而麻木，里面只有变得更热更湿，肠壁更加难受了，任由指头怎么戳都还觉得不满足。祈祐南主动前后摆动身体，好让更多手指进来，手指可以到达更深入的地方。
    现实与游戏，果然是有差别的。他明明跟哥哥在游戏里做过好多次了，以前只是舒服，现在却是舒服得足以拋弃理智，身与心都成为爱人的俘虏。
    这明明是强暴，为什么，他会这么想一直被干下去呢？他迷迷濛濛地想，大概爸妈回家了，他也情愿让哥哥继续做……
    「……嗯唔……哥、唔……」
    他以恳求的目光望向自己最心爱的哥哥，而哥哥也不想再挑逗下去了。
    祈洛希直接解下裤子，让那早已在裤襠内暴怒的阳具展露在夜之月光下。
    好、好巨大！那是惊人的，无与伦比的男性阴茎，是祈祐南从来未曾见过的。
    他不断眨眼，终于把眼前的画面看清楚了：祈洛希的下半身居然长有两根阴茎，上下并列着，就像两把巨剑屹立在地面，准备随时插入敌人的身体里。而两个龟头所指向之处，正是他的屁股。
    「唔……！」祈祐南慌了，彷徨地瞪视这个从小便与他一起生活的长兄。
    祈洛希靦腆地笑了笑：「你想问我为什么有两根性器官，对吗？我也不知道。不过，在游戏里只有一根，一直让我觉得很不自在，就像有一根被砍了……」
    说罢，祈洛希毫不留情地把他那特异的两根巨棒送入弟弟的体内。
    tobecontinued...?
    as=anotherside
    这篇「变调的世界」是平行世界，千万不要当真。
    这番外以前就写过了，不贴出来很浪费啊于是就贴了（？）
    下次更新的才是真正的第四部。

 第四部：归所 00. 扯线玩偶

    《xonline》（version3.4）
    00.扯线玩偶
    路泽守没上线是有原因的。
    祈洛希离家出走后，在游戏里成为了皇。皇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各公会都会大肆宣扬，有人更设计了「皇刊」，务求把皇的一切尽数记录。在游戏里，只要派ai出去遛个圈，便能得知希洛祈的状况。
    路泽守继续在医院执行职务，下班了，就四出打探祈洛希的下落。
    对他来说，祈洛希是儿子，比亲儿子还有更多交流的宝贝儿子。
    听话的孩子离家出走了，甚至在游戏剧本里跟许多人行欢作爱，他就知道出大事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清遥帮忙，希洛祈才能解开心结。
    但清遥不爱希洛祈。所以，只能爱清遥一人的希洛祈陷入悲哀的轮回。
    这是最差的情况吗？不尽然。
    最差的情况，就在青被送入垃圾场之后。《xonline》的创造者，为濒死的爱人而完全疯狂的管子盼，忽然为他送上一则短片。
    画面上是希洛祈跟秦天遥的对话。
    「然后，你要将我送入垃圾场。」
    皇帝战到底谁胜谁负，全部都不重要了。他急欲找寻祈洛希，但祈洛希究竟身处何方？
    「学长，要不要我帮你啊？」
    那个男人的声音极其惹人厌恶，提出来的办法也让人恨不得大吐口水，直指向他的鼻子叫骂。
    路泽守没有在祈洛希身上安装监视器。不过，他能够有限度地破译祈洛希脑里的资料，将其中一部份还原至人类能够理解的逻辑。
    除了最早期的测试，路泽守从来不会「阅读」祈洛希的思想。可如今，极恶的管子盼提出了「透过《xonline》网路封包来阅读思想」的疯狂提议。
    路泽守恨得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
    「因为希洛祈是有缺陷的ai，《xonline》也是利用各种漏洞打造而成的模拟世界，他的部份资料会渗漏到《xonline》是理所当然的呢！你把资料的解密法教我，就像你当年设计《迷路》那种的，把ai的所有隐藏资料都翻译出来！说不准会有你想知道的事情哦！」
    倘若把祈洛希的资料格式、加密方法与密钥告诉管子盼，就能让管子盼如剥皮般，轻而易举地分析祈洛希的各项资料。把资料洩露给这种人，实在太过危险，但眼下没有其他选择。
    万不得已，路泽守把这一切告诉给那位疯狂者。
    管子盼大方地让路泽守与他留在同一个房间，两人共同操作系统，总算将游戏里希洛祈没有说出口的想法都解剖出来。路泽守越是看下去，越觉得事态已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青没有被秦天遥拋弃，只是被管理员拋弃了。」
    「好羡慕青，他可以死了……我最想要的一切，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了。」
    「我也要去垃圾场，像青那样……」
    获得重要情报后，路泽守一边守候在北部的垃圾场，一边与管子盼联络，确认祈洛希的线上状况，惟恐漏掉任何一则线索。
    到了第二天的日落时份，他总算把祈洛希盼到手里──
    「嗨，路大医生！」
    出现在路医生住宅前的是一个年纪比他小一点，三十多岁的男人。脸型尖而长，眉目间蕴藏着阴森狡诈的气息，让人联想到爱献媚的推销员，怎么看都不怀好意──这是路泽守的形容。
    实际上，路医生的形容只对了一半。这人其实相貌俊逸，身穿西装，但上衣的钮子少扣了几颗；那张脸，除了藏有狡诈与邪气，还有撇不去的成熟沧桑，勾起一边嘴角一笑，便足以让人產生无限的幻想。
    路泽守完全没有对他產生幻想，全因早已看透了这个男人。
    看着他上学，看着他堕入爱河，看着他遭受挫折，看着他发奋要成为医生，看着他由于自身的无能而四处跪地求助，最后深陷网络……
    在他眼中，管子盼是天底下最恶的可怜人。
    路泽守紧紧搂住祈洛希，满目警惕：「哼，你来干什么！这里是我家！」
    「哎呀，学长你真小器。难道希洛祈不是我帮你找回来的？我还让你进我屋子呢！」
    路泽守没有多作辩驳，扶着祈洛希进屋子，不再阻拦管子盼随后跟上。
    路医生住在人烟稀少的城郊地带，接近墓园。这儿每天都能看到金色太阳，客厅向露台那边以单向玻璃代替了墙壁，让室外的绿荫翠光与室内融合为一。
    以独身汉住的房子而言，面积非常大，杂物却遍地皆是。
    屋子内，墙壁上，饭桌上，木柜上……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摆了电子相架。在那一堆堆不同形状的框子里，总会出现两位主角。
    一个是黑发黑眼的小学生，照片里的他没有笑容，眼睛圆滚滚的，煞是可爱；另一个是头发及肩，皮肤轮廓极为柔和的女性。她总是抱着各式各样的玩偶，双眼像小猫般懒洋洋地半瞇着，极具青春魅力。
    这女子与男孩，正是路医生的妻儿，但母子二人从未在同一张相片里出现。路家夫妻在度假时经过溪泉，其后妻子在附近的旅馆作动早產，紧急送院，诞下了路泉；妻子却在数天后离世，连抱抱孩子的馀力都没有。
    除了客厅，主人房也摆满了电子相架，连天花板都投影着妻子与儿子的脸。可以联想到，屋子的主人每晚都会凝望照片中的人入睡。
    管子盼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语气却难得地认真：「你对她还是念念不忘？」
    路泽守冷哼：「轮不到你来说。」
    在家居管理系统里输入密码后，房间便冒出了地下室的通道。往下走，灯光亮起，下方原来是个巨大的银白色研究室。
    路泽守让祈洛希平躺到床上，一挺身，就碰上祈洛希怨恨的眼神。眼皮怒张，眼里红根尽现。
    「看来他很讨厌你啊……」管子盼绕着双手站在巨型电脑旁边，笑说着风凉话，「要不要我再替你翻查《xonline》的旧资料啊？搞不好里面记录了他讨厌你的原因呢，嘻嘻！」
    路医生不再望向祈洛希，专心一意地检查设备：「谢啦，不用你费心，管大神！」
    「哎哟哟，是吗？那学长打算怎么做？」
    「洗脑，洗到他不剩下《xonline》的任何记忆！」
    祈洛希会变成这个模样，一方面是九年前的感情系统有各种缺陷，以前定期检查便可以及时修正，现在运作至「爱情」这个阶段便跑出问题来；另一方面，祈洛希接受不了自己是ai，与过去的认知衝突，產生跟菲小飞相近的反应。
    如果在祈洛希身上追加「我是ai」的概念，他便不会发狂。与此同时，祈洛希将不会再视自己为人类。
    路医生先命令祈洛希闭上眼，但对方还是红着眼乾瞪他。无奈之下，他替祈洛希注射麻醉针，然后推出一车子的用具。
    他戴起手套，解开祈洛希头上的绷带。
    绷带不拆还好，这下子，连见惯人体内脏的路泽守和管子盼都倒抽了口凉气。祈洛希后脑的人造皮肉被硬生生挖破了，手指的挖痕清晰可见。失去虚偽的外壳，金属外露，让祈洛希看起来根本不像个人。
    真的……这么渴望自己是人类吗？真的拥有如此强烈的感情吗？
    在痛心的同时，研究者却也涌现起压制不止的兴奋。他滴着汗水，以指纹打开了外边的保护金属壳。
    里面没有解毒晶片。
    「哟，怎么啦？」管子盼好奇地伸长脖子偷看。
    路泽守猛然回神，他很快就明白，这不可能是祈洛希拆下来的。兇手是谁？
    这个疑问仅在他脑里逗留了一阵子，然后，他撇除所有杂念，拿出刀子，把祈洛希的头壳完全割开，让头部只露出银色的金属──
    像往常那样。
    灯台打开了，地下室光亮得媲美盛夏的沙滩，每片金属都在闪耀着冰冷色的光。在《xonline》创造者炯炯有神的注视下，路泽守医生开始对他的宝贝儿子，同时是他最得意的扯线玩偶，进行数不清第几次的洗脑工程。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01. 时光重来

    《xonline》（version3.4）
    01.时光重来
    祈洛希是个平凡人。
    之所以说他是个平凡人是因为他真的相当平凡。将近18岁法定成人年龄，准备升读高中三年级的他，成绩中上不拔尖，人缘一般不广阔，体能中上不惹眼，曾经在射击比赛的初赛先拔头筹，偏偏在决赛缺席，未能展现任何成绩。
    出生在典型四人家庭的他，有一对时常吵架但最后总会和好的父母，以及一个十分骄傲并且对他异常执着的弟弟。
    祈洛希跟普通人一样，人生中经歷过少许比较特殊的事件，例如车祸。
    9岁时，他与弟弟乘车时发生了交通事故，伤势严重的他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却丧失记忆。
    对此，祈洛希本人并未介怀，正如他最尊敬的路医生所言，失忆总比死掉好。丧失了9岁前的记忆，并不代表他9岁以后的生命都没有意义，他还能活很久呢。
    第二件特殊事件则发生在近期。
    据路医生口述，前阵子祈洛希为了救路上小猫而被滑板少年撞飞，二度失忆了。他脑里最后的记忆是3月初，虚拟网域规范刚迈进5.0，可如今看看电子月历，都已经是8月炎夏了。
    失去了将近半年的记忆，祈洛希绝对是迷惘的。他什么时候考完试了？射击比赛什么时候进行了？最大的问题是课业，没了半年的知识，暑期功课能做好吗？下个月便是高三生了，能顺利跟上进度吗？
    忐忑不安的他从医院出来，在路医生护送下回到久违的家。
    铁闸刚开，妈妈便从屋内飞奔出来：「小希！你终于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只觉全身一暖，他已被哭泣的母亲环抱着。前方还站着抽着鼻水微笑的父亲，以及像是数日没好睡的弟弟。
    他让家人担心了。祈洛希回抱母亲，向在场的几个人温柔地说：「嗯，我回来了，我没事，不用担心。」
    大家露出更开怀的笑容，只有弟弟笑得比较难看，肌肉像是扯出来的。
    家人团聚，这幅画面美好得像做梦，令人心窝温暖，连路医生都忍不住擦擦鼻子，眼睛有些湿。
    「好啦，小希，快去洗个澡！这些日子我只替你用毛巾抹身，你还敢用你的臭身子抱你妈？」
    全场都呵呵笑成一团，祈洛希尷尬地松开双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屋内，祈母愉快地为儿子预备换洗衣物，祈父则泡茶水招待医生。
    当浴室传来水声，客厅气温急降，大家都换上另一副面貌。
    「医生，小希到底怎样了？」祈母扣着双手先问。
    路泽守温吞地喝了一口茶：「呀，电话里都讲过了，现在就长话短说……小希现在只有3月1日或以前的记忆，就是你们家小儿子离家出走的前几天。3月1日以后的事，你们少提为妙，尤其是你，祈祐南。」
    祈祐南没有作声。
    祈母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始终忧心忡忡：「学业方面会不会跟不上？」
    此话听来有些绝情，但朋友必然愿意接纳失忆的人，考试却容不得失忆的人慢慢拖。
    路泽守道：「不必担心，小希的知识是储存在另一个资料库的！在课堂上学到的，他不会『忘记』！但平常对话间谈里获得的知识，或者是模糊不清，真假难分，不是有系统地教导下的知识会归类到另一个资料库，你们叫他多注意文学啊、歷史等方面的科目！」
    「好的，好的……那小希的情人怎么办呢？」
    「情人？什么情人？」路医生愣了一愣，细想现实中祈洛希的种种事跡才恍然大悟，「啊──是那个？他跟一个网友约会过几次，对吧！」
    「他们好像是这几个月才认识……」
    「他不会再管小希的事啦。」
    「什么？」
    「他跟小希闹翻啦！况且，他们根本不是情侣，小希只是单恋！你们不用管这种事！」
    「这、这样吗？」
    祈父搭上妻子的肩上，低声劝喻：「这些事医生也帮不上忙，顺其自然吧。如果他们有缘份，有没有记忆都会在一起。」
    这番话浪漫多于现实，感性多于理性，却是对现状的唯一乐观想法。等到妻子点头认同后，祈父问：「路医生，还有其他事需要注意吗？小希会不会再离家出走……」
    「一如往常，要多加留意，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是ai！」
    祈母激动地拍打沙发：「他一直都不是ai，不是！」
    「哎呀，祈太太，请你不要天真了，小希再接近人类，还是改变不了他是ai的事实！」冷酷的研究者不屑地瞟瞟那感情用事的女人后，正容望向祈父，「另外，小希的爱情路你们也得多加注意，我替他重设成没有喜欢的对象，也更改了规则。」
    「规则？」
    「本来嘛！他会爱上一个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心地善良的人，我特别设定成他对我这样有黑发黑眼的人会產生较高好感！现在这些规则全部弃用，他有可能爱上任何一个人，黑发也没有加分！」
    祈父听得整个头都大了：「这……什么意思？什么好感加分的？那么他会喜欢坏人吗？相识一天的人也会爱上吗？老太婆和婴儿……」
    「全对！搞不好，现在的小希会爱上我！」医生叫了出来，却不显现任何笑意，眼角馀光扫到祈家小儿子身上，「他仍然是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但他可能会变成恋父狂、恋母狂，甚至是恋弟狂！」
    「怎么会啊！」
    「这样不对劲吧？医生，请你别这样。」
    身为家长，他们绝不希望看到儿子闹出「忘年恋」、「人兽恋」或「乱伦」等风波，他们希望孩子是「正常人」──儿子喜欢的对象，应该是心地善良，孝顺有礼的人。当初，路泽守都应要求设定了。
    与其看到儿子爱上黑社会老大才后悔莫及，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帮他设定妥当。
    只要一个设定，就能让孩子爱上正确的对象，这是天大的好事。
    双亲热切地恳求着，路泽守的反抗意志却更加强大：「嘖嘖！孩子的思想应该是自由的，小希有权利爱任何一个人！你们不想看到小希变成乱伦狂魔，就用你们的耐性去引导他！」
    「可是──」
    「不准可是！我要小希像个完整的人类，拥用自己的意志！你们连教育儿子的功夫也想省掉？嘖嘖，我要不要替小希设定『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要尊重长辈』、『考试不要临急抱佛脚』、『天天刷牙』和『每天喝八杯水』呀？这样你们啥都不用担心了！」
    「这、这是两码子事……至少要限制小希不能爱错人……」
    「如果他恋母，我会很困扰。难道我要跟儿子争老婆？」
    「哼哼，好呀，想要正常的儿子对吧！我帮你们实现愿望！把祈祐南都交给我呀，我帮你们剖开他的脑子，将他改造到绝对不恋兄，绝对正常！」
    在席上沉默旁听的美少年驀地被点名，手腕一抖。他跟这位狂喷口水的医生根本不相熟，平常不会多聊几句。路泽守究竟从什么渠道得知他「恋兄」了？
    但他压根儿不怕。左手横放在沙发背，绕腿而坐，上身只套了件黑色背心的祈祐南甚具野性魅力。
    「爸，妈，我倒觉得路大医生讲得没错。」
    他不清楚父母摆出了怎样的表情，只专注在医生那张等着看好戏的得意笑脸，把话题绕回祈洛希身上。
    「如果哥真的随随便便就爱上了刚出生的婴儿，爱上年纪过百的老人，甚至是爱上一头黑色小狗，这证明哥没有足够能力自行挑选合适对象。这意味着什么？是路大医生的失败。即使学习了人类的知识，依然没有社会适性，充满缺陷的ai系统，是绝对不可能用『自由』一词掩饰的。」
    路泽守继续听着，勾高嘴角，连牙齿都露了出来。
    「当然，如果哥爱上像我这种才貌双全的人，我相信这是不可抗力，毕竟我被上百人追求过嘛，男的女的都有，我是正常人都会爱上的样版男性。」
    彷彿完全不把父母放在眼内，把尖锐的想法连同自身的高傲都展露无遗。
    在游戏里，宙斯从未跟南祐祈接触过；现在路泽守忽然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会对一个15、16岁的小鬼感兴趣。
    他按捺不住笑意，暗地为这个少年用力鼓掌。
    祈家父母正欲责难小儿子乱说话，祈祐南反而安慰起他们来：「爸、妈，你们不用过早担心，现在谁都不知道哥的对象是怎样的人。真的出了问题，再来请教路大医生吧。我会监视哥的情况。」
    此话刚完，浴室便传来开门声，他们所谈论的主角慢步而至。
    客厅的四人立即停止争论，齐齐换上乐也融融的欢笑脸，一同喝茶看电视。
    祈洛希眨了眨眼，然后坐在弟弟旁边，跟家人一起愉快地畅谈最近的电视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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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02. 祈洛希的女朋友

    《xonline》（version3.4）
    02.祈洛希的女朋友
    路泽守医生并未在祈家多留，他笑呵呵地表示这几天把祈洛希独佔了，现在该是家人相聚的时间。
    来到玄关前，祈洛希殷切地替他开门：「路医生，我送你吧。」
    「不用！由你家小南送我就行！」
    这回答令眾人愕然，但祈祐南很快反应过来，默不作响地将医生送出屋外，越过街角，继而止步。
    祈祐南脚尖轻旋，与医生正面相对，冷声问：「好了，你想说什么？」
    「你这小子，反应倒快！」路泽守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你有没有动过小希的脑袋？」
    「什么？」
    「你知不知道谁拿走了警报晶片？」
    路泽守故意不说「解毒晶片」，就是要试探这位弟弟知道多少。不过看样子，祈祐南确实不清楚晶片的事，第一下惘然，下一刻便换上凌厉的眼神。
    「警报晶片是什么？哥曾经被你以外的人碰过？」
    知道祈洛希是ai的人寥寥无几，路泽守原以为是这个15岁小毛头不懂事，偷走了解毒晶片，不过现在想想，时间点根本不吻合啊。这小子离家出走时，祈洛希在家；祈洛希离家出走了，他才回来。这几个月里两兄弟根本没有接触过。
    祈祐南以冷峻的眼神进一步压迫，路泽守想，让这小伙子知道也好，便说：「刚刚我怕你那情绪大起大落的妈发难才没说！我检查小希的身体时发现有块晶片凭空消失了。」
    「这怎么回事？」
    「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路泽守冷笑，「除了那块晶片，其他部份都没出事。少了那块晶片倒也没问题，毕竟是旧货，作用不大！」
    「那块警报晶片有什么用途？」
    「商业秘密，恕不奉告！」
    祈洛希是九年前被创造出来的，脑部核心与重要系统都採用当年的系统；后来追加解毒晶片主要是防范破坏力极大的evol_ai病毒，但evol_ai在一年多前便消声匿跡。
    旧型ai已经没落，现在要找针对旧型ai的病毒也有些难度。但路医生不能松懈，为祈洛希做过全身扫描后，他必须重配解毒晶片。先前向管子盼透露了一些资料解密法，他还得儘快升级安全系统，以免管子盼乱来。
    路泽守吩咐祈祐南要好好监视哥哥，随时匯报状况。目送医生离开后，祈祐南若有所思地返回屋内，发现哥哥仍在门前等候。
    「你跟路医生聊了什么？」
    祈祐南如清风一般踏上走廊，一双似月迷离的眼幽幽转向自家兄长身上：「哥，你要不要当我的情人？」
    祈洛希瞬间懵然：「……什么？」
    「做我老婆，再为我生孩子啊。」
    「绝对不要！」
    「真的不做我老婆？」
    「我是男的，怎么可能当你的老婆？我也不想当！」
    「真不识货。」
    祈家哥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祈祐南暗自揣思，《xonline》的记忆果然被删除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迫婚，以及化作向日葵时与祈洛希每一刻的共处，毫不遗留地被扔进垃圾场，再也取不回来了。到底哥哥的记忆里还剩什么？
    3月1日？到底是哪个时间呢。祈祐南隐隐记起，离家出走前几天，似乎跟哥哥有过一段关于男女朋友的对话。
    「哥，你有女朋友吗？」
    与当时直率的反应不同。这问题令祈洛希绊了一跤，有些迷惑，有些心虚的样儿。
    「我不知道。」
    几个月前还马上回答「没有」的哥哥，如今竟说出不同的答案，令祈祐南瞪圆了双眼。
    「……不知道？」
    「那个，我失忆了，说不定我在这几个月交了女朋友，我却忘了她……」
    说得很正确，这答案也非常符合哥哥的个性与现状，没有不妥，却听得弟弟有些不爽。他绕起手，口吻凉凉的：「对，哥你失忆了。说不定你交了一大堆女朋友，跟许多漂亮女生上了床。」
    祈洛希红了红脸，马上怒驳：「不可能！」
    「那你就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另有意中人，你一怒之下找了很多男人当作他的替身，跟很多男人上了床，最后还兽性大发，把无辜的亲弟弟都上了。哥，我很可怜，是不是啊？」
    听到亲弟弟这番不咸不淡的重口味描述，祈洛希已经懒得理了。他撇下弟弟，独自回到房间。
    电子门刚关上，祈洛希便发现房间的佈置跟他认知的不太一样。是他这几个月的生活习惯改变了？不，瞧被子的褶法，书籍的排列，应该有人曾经替他打扫过，却不懂得东西的正确排位一样。
    他花了一番功夫把同类型的书籍与习作排列妥当，才正式温习。翻过一页页的课章，祈洛希发现自己对当中的内容全部有印象；试做几条数学题和物理题，手感有些生疏，但并不影响计算，练习题正确无误地完成了。
    明明记得眼前的公式定理，却不记得是哪里学回来的。
    他拿起虚拟手环，这是父母为了庆祝他回家而准备的礼物，是最新型号的。他重新设定一番，回顾过去几个月所前往的网域，看来他的生活保持着正常的规律，天天看新闻，学习新知识。
    根据搜寻记录，前阵子他不断搜寻ai相关的知识，还有处理垃圾的各种方法。他不禁莞尔，难道暑期功课包括了利用ai分类及处理垃圾的研究吗？
    手指再往更早的歷史探索，他突然一阵耳鸣，血液飆升到脸部。
    「约会地点」
    「礼物」
    「男性服装」
    「如何告白」
    「製造浪漫气氛」
    这一堆搜寻关键字是什么玩意？谁盗用了他的帐号乱查东西？还是……
    祈洛希摸摸发热的脸颊，静心聆听胸口噗通、噗通的跳动，总觉得自己遗忘了很重要的事。
    偶尔，同学会谈及爱情的话题，有人问他喜欢哪类型的女生，有人调侃祈祐南就是他的「女朋友」。祈洛希总是翻个白眼表示他们是学生，现阶段应该专心读书，别想谈恋爱。可如今……
    当弟弟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时，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爽快地否定，却不知道为何。
    难道，他曾经恋爱了？
    在过去几个月里，他跟一个女孩子相遇相知，然后约会……祈洛希不禁笑自己的傻，却又无法完全否定。
    如果真的有个女孩子在等他……
    祈洛希双目一亮，身体完全受到衝动的驱使。走下楼，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是脸容凝重的父母。在祈洛希尚未来得及疑惑之际，那两人已经换回和气的笑顏。
    「小希有事吗？」
    「瞧你这个样子的，是想起什么呢？」
    祈洛希像个普通内向的青涩少年一样，怯生生地问：「那个，我失忆了，不太清楚……这几个月里，我有没有跟哪位女生比较熟络？又或者、呃……我有跟谁交往吗？」
    男大十八变。即使失忆了，还是把人生中最重要的课题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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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03. 火辣辣的暑假

    《xonline》（version3.4）
    03.火辣辣的暑假
    祈洛希妄想自己曾经有女朋友，闹得全家人心惶惶。
    老爸质问：「什么时候的事？如果你以前真的有女朋友，你肯定没带回来给我们见过面！」
    老妈回答：「你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带任何可爱的女孩子回家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弟弟正眼也不瞧他：「前几个月我离家出走了，不清楚你有没有让男人到你的房间，我猜有吧？不过呢，你去勾引男人也只能趁那段时间吧，如果我在家，无论男女都会先爱上我，而不是爱上你。」
    祈洛希对父母的答案半信半疑，总觉得心里头确确实实住了一个女孩子，却记不起对方是怎样的相貌，怎个的性格。至于弟弟的话，他将焦点放在「弟弟离家出走」一事上加以盘问，偏偏弟弟却摆出「我就是大爷」的气派，怎么也不答。
    祈洛希翻查相簿，找不到想像中跟女孩子牵手搭肩的相片，唯有停止追查，早早上床休息了。
    祈家剩下三人再度聚集在客厅，父母仔细检查从3月1日起祈洛希身边的事，提防再次出现暴走事件。
    年少的儿子心不在焉地听着，直至父母询问他的意见时，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们有需要阻止哥暴走吗？」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任由小希发疯吗？」
    「你没见过小希那时候吧。他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饭也不吃的，整个很不正常……」
    祈祐南揉了揉额头：「我有时候也吃不下饭，不想跟任何人见面，跟哥一样。」
    「你跟小希不同。」
    如果祈洛希知道自己的身份，同样的事情必会轮回，他会发狂、憎恨、逃走，然后会再一次被抓住，「没有存在价值的记忆」会被删除得乾乾净净──
    祈洛希是个可以被无限重设，永远乖巧听话的孩子。
    「哥跟我一样，遇到挫折会很沮丧，一样的……」
    他尝试向父母讲述内心的感受，但连理性都告诉他，这只不过是他的任性。若非祈洛希跟一般人从本质上彻底不同，父母也不愿意孩子的记忆被人重设。
    只不过……在游戏里，精心策划的婚礼，披着另一副外壳而得来的甜蜜约会滋味，也随着记忆被抹走了。
    不甘心。很不甘心。
    孤独的少年没有反对，听从父母的安排。蓝眸斜扬，幽幽望向窗外夜景，天上无月无星，一圈圈人造光束，刺目得让人反感。
    ※※※※※※
    第二天是阳光明媚的早上。白光映亮了薄薄的碎蓝色窗帘，烘得床铺热呼呼。祈洛希保持着一贯的良好习惯，在早上7时起床。
    昨天简单收拾过房间，今天则是彻底的大搜寻。他尝试翻找过去几个月的足跡，很快便找到整齐的笔记以及社团活动表，原来在暑假刚开始时，他跟随学校社团参加了「射击爱好者」举办的第十七届高中生比赛，在初赛获得佳绩，但完全没有决赛记录。
    不止是决赛，行程表里完全没有暑期期间他跟谁出门游玩的记录。唯一能证明他存在过的，是已经整齐地填好答案的暑期作业。
    午饭过后，祈洛希出门找寻记忆的线索。
    蓝天碧青，乾净得看不见半片落叶的公园小道，天天蒸腾出香气的麵包舖，让人有点提不起劲的上坡路……即使失忆，环境依然与脑中所描绘的相同。他踏着平砖路，感受着四週的气息，心境平静。
    暑假里学校照常开放，宽阔的地域正适合搞社团活动，佔领了操场的田径部团员向他招手。祈洛希也是田径部的，但为了射击部而较少参与这边的训练。
    他凑到团员身边，打声招呼，目光大大方方在各个女孩子身上游览了一圈，看来看去，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祈洛希同志，你整个暑假都不来，一来就看女生？」
    有人愉快地吹哨子，「有人公然偷看女生欸！好大胆！」
    「我刚看到他的视线在副部长身上停留了好久好久……」
    「我还以为你跟你弟有一腿的才放你来田径部，结果你现在要过来抢女孩子？你的良心呢？」
    「你对得起我们吗！」
    祈洛希红着脸摇摇头：「呃、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说啊！」
    「只是想看看场上有没有我的女朋友……」
    这番罪孽深重的话激起了民愤，大家齐齐围着主角猛烈质问。祈洛希不好马上说出失忆的事，瞧大家的反应，明白女朋友不在田径部，更不敢多说。
    扰嚷一番后，祈洛希悻悻然落跑。刚才大家的戏弄，让他觉得好委屈，却也舒畅：过去几个月，他还是活得好好的，家人和同学都没有变。
    只是，心里依然有个跟失去的时间一样大的空洞：挥之不去的酸甜味觉，以及更深入的，像漩涡般的墨黑，好古怪……
    时间尚早，他决定去郊区的大型射击场。
    今天并非假日，射击场只有几个年轻人。祈洛希慢慢观察四週，无论是比赛还是女朋友，什么都想不起。场中有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生进行200米射击训练，祈洛希定睛看了一会儿，对她毫无印象。
    「难道我真的没有女朋友？」
    他走到阳光之下，配戴装备，提起枪，装上子弹，转瞬间已整理好心态。
    举起短枪，瞄准那200米远的靶子扣下扳机，铜光飞闪，轻轻松松就射中红心。
    他再发射几次，手感与技术都保持昔日的水准，但内心渐渐感到混乱。以为只要看看之前的笔记，跟同学聊天，做相同的训练就能恢復记忆，但一切都是徒劳。
    这不是完整的「我」。
    祈洛希往靶子连续击出6发子弹，每次都毫米不差地直破红心。他调整至400米距离，填满弹匣继续，低沉的枪声就像跳动的秒针，极有规律地咆吼，子弹一次又一次割破空气，抵达目标。头一次失准了，但第二次就调整了差距，第三次便造就完美成绩。如果有警察看到了，搞不好会渴望他加入警队吧。
    但注意到他的人并非警察，而是同样在练习射击的少女。
    直到祈洛希的第三轮练习完毕后，她匆忙脱下头顶的黄帽子，语气带有几分激动：「嗨……你、你好！你是不是曾经在初赛出现过的那位高手？百分百中？」
    「呃？」
    祈洛希慌忙回头。凭女孩子刚刚说的话，他们两人并不认识，女生也许曾经在射击比赛时见过他。
    祈洛希礼貌地放下手枪：「你认识我？你没有认错人吗？」
    「你叫祈洛希，上次的射击爱好者青年组初赛以首名出线，决赛时反而缺席。我说得对吗？」
    祈洛希更加困惑了。他曾经在比赛里大展锋芒吗？
    弟弟曾经告诫过他：「如果你想平凡度日就要隐藏实力，否则你会一下子迷倒眾生，成为全世界的焦点了。」
    虽然夸张了点，但祈洛希一直听从弟弟的吩咐，故意射歪，怎么会……
    过去几个月发生过什么事吗？
    「……你可以教我吗？」
    祈洛希猛然回神：「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
    少女强横地把祈洛希的手抓过来，拖到自己的练习位置上：「我刚刚说，你不拒绝就当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
    「请你指导我，教我射击，半小时也好。」少女恭恭敬敬地弯腰，「我会请你吃一顿好的，也会送你一点车马费，慰劳慰劳你。可以吗？」
    虽说少女主动积极得过份，倒并未惹人反感。祈洛希还未搞清楚眼前的事，便见少女已经举枪，击出──
    这少女的射击技巧实在不太行。
    「为什么你百发百中，我十次有九次都射偏了？」
    「那个……我不懂得教人……」
    话虽如此，他最终还是屈服在对方的请求下，凑到她身边，尝试指导。毕竟同样爱好射击，他们很快便有了良好的交流，祈洛希渐渐放开心怀，跟她畅快聊天。
    对失忆的烦忧，一下子全数飞走了。他嗅着女孩头发的香气，忽然感觉到奇妙的心跳，让人觉得开心，又有些害羞……
    这是恋爱的感觉吗？
    不知不觉间，他更贴近这个刚认识的女孩，直到离开射击场前，笑容都未曾落下。
    三天后，祈洛希向她告白。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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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04. 告白，及其后续

    《xonline》（version3.4）
    04.告白，及其后续
    在《xonline》最多客人的红心酒吧，近来显得有些沉闷。
    前一段时间，玩家们的话题都绕着皇帝战转圈，大家都会兴高采烈地商讨对付祈洛希的策略。但新一届的皇──以前被称为「黑色的悠游者」，现在被腐女尊称为「黑色的悠游皇帝」，简称「黑帝」或「悠帝」的黑悠，是个行踪飘忽的高等玩家。他甚少与低等玩家接触，多数待在第三层衝高等剧本，几乎不会来第一层，大家无论是採访他还是挑战他都有心无力。黑悠就这样成了个谜一样的皇帝，充满神秘传奇色彩。
    另外，四大攻受中恋爱话题最敏感的南祐祈好像忘了希洛祈，照常在剧本里勾引「哥哥」；花心的优格照样展开各种猎受行动，专情的白白照样不发一言地等待，未曾爱过的纹小刀仍未对谁动心……一切照旧，没有大话题。
    打破这难得安寧的时段的人，是一个绑着双马尾，梳有冰蓝色头发的少女冰果：「现实里的希洛祈，跟游戏里长着一样的脸吗？」
    坐在她后方的腐女回应道：「干嘛这么问？」
    冰果歪头说：「我真的看到，一个跟希洛祈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跟一个女孩子手牵手走在一起……他不是小攻吗？怎么会变成一个没趣的男人？」
    这个情报果然有些杀伤力。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冰果身上。
    「欸──那女孩是个怎样的人？好看不？」
    「姆姆……我是偷窥啦，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她的样子不算差，只是很矮……喔，头顶只去到希洛祈的乳头吧！」
    「娇小可爱型啊……」
    「原来是这样吗？希洛祈只爱妹妹，不爱弟弟。」
    「向日葵怎么办？」
    「没差吧……他现在又失踪了，不知在忙什么……」
    「风尘剑客也有一阵子没上线吧？」
    关于希洛祈的八卦，大家已经兴趣不大，他的形象早就被烙印了「花心」两隻字。最初，他「先玩弄男宠亚沙，再缠绕犬耳清遥，尔后搭上后援会会长向日葵，却拋弃了正牌老公南祐祈」。在黑悠当上皇以后，又传出新的故事：
    「在种种情爱纠纷下疲惫不堪的希洛祈，决定离开游戏。临行前，他把皇之位传予真正深爱着他的男人──黑悠。如今，黑悠孤独地守着皇之位，等待他再度归来……」
    一个花心的男人有女朋友，有什么奇怪的？
    希洛祈女朋友的话题很快便熄灭了，各个小圈圈在聊着日常事。但随着那位名人到场，酒吧再次炒热。
    下午3时多，南祐祈久违地来到红心酒吧，大圆桌那儿特地腾出空座位招待，客人为他拿甜酒，热情得很。南祐祈像贵族般坐下，大衣像皇室的旗帜般高扬，而后缓缓降落，甚有大将风味。
    才刚坐下不久，便有人把希洛祈有女朋友这件事再次搬到檯面上。其他人在心里暗骂他不识趣，南祐祈却是答得坦诚爽快：「他上星期表白，早两天才得到女方答允。」
    「欸──！」
    「不是吧──」
    「小南怎么知道的？那个希洛祈把女朋友带回家？在小南面前耀武扬威吗？」
    「太过份了！要是希洛祈敢上线，我们一定要集体轮姦他，让他不得好死！」
    「好──！」
    「轮姦他！为小南报仇！上次我在皇帝战也吃过亏！」
    「你们，等一等……」
    南祐祈浅蓝色的眼瞳从左挪向右，把酒吧每个人都看了两、三遍，大家真爱起哄凑热闹呢。
    他爽快地喝了一大口金黄色的啤酒，以灿烂的笑容回应大家：「不要打着轮姦的主意，我容不得任何人伤害我哥。有件事，我亲口对后援会的人讲过，在这里我就再重新讲一次吧。」
    南祐祈拉开椅子，站到全酒吧的中间，背靠吧台，当面澄清：
    「我并不打算跟希洛祈在一起，但他始终是我哥。我怎么可能睁着眼看大家骂我哥、打我哥、姦我哥？被不知情的新手看见了，还会以为我南祐祈生活在不正常的家庭里，对哥见死不救吧。」
    说到后面，那冷澈的嗓音已化作极恶的笑。
    那是对自己、对背后势力的高度自信，所形成的傲慢与气势。
    「如果有人对我哥乱来，我和我后援会的人绝对不会乾坐着的。这番话，给我传出去吧，看看有谁会蠢到跟我作对。」
    热闹的酒吧因这番宣言而噤声，里头安静得连角落的客人的呼吸都听得见。
    静默过后，酒吧爆出连环的欢呼讚好。
    「小南──！你好帅！」
    「真不愧是我的偶像！」
    「……你果然是男人杀手啊。」
    「呵，难得你这么懂得想。」
    这番话换作是普通人讲的，大概会被人耻笑一生吧；但南祐祈毕竟是南祐祈，早早建立了自己的公会，在《xonline》是个名人，势力不弱，这番话在眾人眼里就演变成又帅又萌，人人都接受了。
    这应该足够保证希洛祈归来时，人们不会对他穷追猛打吧……南祐祈在大家的掌声下翩然回席，又想：这番演说是多馀的，失忆的哥哥不会再来《xonline》。
    正确来讲，那不是失忆，而是删除记忆。
    希洛祈不知道《xonline》的存在，更不知道清遥是谁。
    也不会知道弟弟曾经串通黑悠来引他出现在婚礼会场上，在网路世界里完成两人的婚礼，这种在现实世界里绝对办不成的事。
    一切都必须随着希洛祈的记忆而被抹杀的。见识过管理员的手段，南祐祈是绝对不会让哥哥再回来这边了。
    南祐祈像个不关心民间尘俗琐事的贵族，优哉悠哉地品嚐酒水与小食，聆听大家一句有一句没的间聊，比如是攻受啊，最近的剧本啊，最新上映的大电影啊，海盗与海警的甜蜜爱情故事啊，偶尔搭上几句话，跟大家一同欢笑。
    若然仅从爱情的角度去评价南祐祈的生活品质，他必定是零分；不过，无论爱情的部份有多糟糕，他仍旧保持现实及网络里与眾人的交流。
    爱情惨淡就人生完蛋？别傻了。素来理性至上的少年，清楚知道自己并不悲惨，生命中能好好享受的东西还多着呢。
    但每一次回家，他都忍不住哀叹：
    祈祐南啊祈祐南，你实在蠢得可怜，无药可救。
    与眾人道别后，他习惯性地回到浮空岛第二层。
    《xonline》的浮空岛就像金字塔，最下层地域宽阔，最上层则是个只能容纳大城堡的私人岛屿。第二层边缘地带能够饱览第一层的野外风光，因此中等玩家都倾向选择在这儿兴建居所。
    祈祐南也不例外。他的住宅位于第二层西南部边缘地区，那儿就像座神秘的皇室宫殿，住宅外是由一层层森绿色松树砌成的圈状围栏，让外面的人只能看见密麻麻的枝叶，难以窥见内部。曾有人指出，用探查眼镜或高空堪察也没有作用，南祐祈早已将这片土地买下，并啟动反探查、反入侵保护。
    于是乎，这个被森绿色重重包围的家，一直没有外人进入；哪怕是过往最关照他的向日葵和风尘剑客，也从未去过他的住宅。
    南祐祈的手抵上松树，树状的围栏便像守卫般自动挪开，以树干与枝叶构成一个圆形拱门通道。他快步走进去，身后的门被绿色的风一吹，剎那间便消失不见，围栏回復原貌。
    绿林之内是广大的庭园，中央竖立了一栋西欧风味的洋宅，水蓝色的三角形屋顶可见小烟囱，通口不断飘出若有似无的烟，宛如丝线织成的薄云。
    南祐祈跑下小石阶，走进庭园花圃间。风再吹，草儿颯颯作响，花儿轻轻起舞，鞦韆微微晃动，靠着鞦韆椅的小白鸟都飞走了。
    鞦韆架旁边站了一名男子。
    他外表平凡，衣着简单朴素得随处可见，是不会引人注意的类型。他茫然望向蓝天展翅高飞的小鸟，手里拿着半块麵包，指头间夹着麵包屑，看来刚才是在餵小鸟。
    他太过专心，以致南祐祈来到他后方也并未察觉。
    南祐祈漾起了温柔的笑意，用手指轻轻地戳那人的背脊：
    「希。」
    男子回头。出现在南祐祈眼前的，是一个拥有暗棕色头发，宝蓝色眼瞳的男生，不论是身体每一处的轮廓，还是那气质、那神态，彷彿跟希洛祈是同一个模子跑出来的。
    不过，这男生跟希洛祈有绝对的差异。
    面对南祐祈，男生的第一个反应是笑，发自内心的笑，看见爱人才会露出的笑。
    他张开口，连说声都跟希洛祈是同样的温和：「你回来了？」
    他放下麵包，轻托起南祐祈的下巴，往脸颊吻下去。
    他与希洛祈，有着这样的绝对差异。
    南祐祈像蝴蝶般转到鞦韆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的咒纸：「lv6的封印之符，我替你找到了，你试试看。」
    「好。」
    男子听话地服从，然后点选个人资料检查：「名字和身份，其他人无法查阅。」
    「那就好。」南祐祈盪了盪鞦韆，「再过三天，你就出去吧。」
    「可以吗？」
    「可以啊，因为我真正的哥哥不会再回来。你小心点，不要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宠物。」
    一般玩家会获得ai男宠。
    希洛祈拥有亚沙，南祐祈也拥有由自己亲手塑造而成的ai。
    自从玩《xonline》直到现在，都有一年半了，这个被命名为「洛希」的ai宠物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遵从主人的命令，白天留在爱巢，避开人群；晚上才偷偷跑出来，只做官方的单人或双人剧本，如今也有lv2了。
    鞦韆起劲地摇，将少年送往半空，迎接无际蓝天；刚才的两隻白鸟已飞到看不见的新领域了。他用力吸入天空的气味，仔细思量：哥哥不会回来了，再等些时日，更不必用封印之符那么掩掩藏藏，乾脆让这ai获得自由，以真面目示人吧。
    他的思绪徘徊于心中的计划表上，直至构想成形，才发现对方没有回话。洛希坐在另一张鞦韆椅上，低头不语。
    南祐祈停下鞦韆，问：「怎么？」
    他望了主人一眼：「我为什么可以出去？」
    「闷了。一直玩监禁游戏很无谓。」
    「无论我能不能出去，你还是会把我送进垃圾场。不是吗？」
    「……嗯。」
    打从这ai有意识开始，南祐祈就开章明义地告诉他：
    你只是个代用品。
    南祐祈得知哥哥的真正身份后，在《xonline》里怀抱着「能否将祈洛希复製出来」的疑惑，把这男生创造出来。实验结束，废弃的材料就该丢弃。
    不过，把这个代用品推入垃圾场，彷彿便将同样是ai的哥哥也推入垃圾场，所以南祐祈暗地决定：《xonline》的结束才是这孩子的末日。在此之前，他绝对不会拋弃这孩子，不会将这孩子送入垃圾场。
    「希。」
    「是？」
    鞦韆停下，庭院又吹来了和煦的风，南祐祈身上的外套彷彿也随风飘走，跌落草地。接下来，是他一如以往的，能够迷惑人心的低沉嗓音：
    「别担心未发生的事了，来做吧？在这儿。」
    留下这人，还暗藏了极度自私的原因──南祐祈需要一个能够任他发洩各种情慾的人。在一直压抑着的欲望面前，他素来自傲的理性也会就此消散无痕。
    自己创造出来的ai，就像是劳作课弄的泥娃娃，喜欢的话可以随便揉弄，不喜欢的话就丢掉，决定权在于主人手中，不必承受他人指指点点。
    风又起，鞦韆再次摇晃，晃出远不同于刚才的情慾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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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05. 如你所言地失去了

    《xonline》（version3.4）
    05.如你所言地失去了
    《xonline》新增了一则小小的传闻：希洛祈有了女朋友。这消息有如大海上的一块飘叶，很快便被其他新闻冲走了。
    最近引人注目的趣闻是：许多见证者指出，一个跟青长得一模一样的12、13岁黑犬耳小男孩，在游戏里出现了。
    青曾经被神硬生生推入垃圾场受刑，眾玩家捐献装备道具也只能眼巴巴观看酷刑，青却始终面露笑容感激大家。这件事引起广泛玩家高度关注，垃圾场机制太过可恨了，而皇的游戏规则若被滥用，其他ai都会在主人不同意下扔进垃圾场。
    如是者，游戏里涌现一阵阵反抗管理者、拯救ai的浪潮。
    每晚9点鐘，总会有些人齐集在商店街十字路口，垃圾场的所在地，为了青以及其他牺牲了的ai而热议，并进一步指骂《xonline》的各种弊端。有玩家更在灯柱旁申请了一块留言讨论板，让大家自由发表意见。
    被眾人称为骇客的高等玩家法尔西克，更是写了洋洋千字，分析垃圾场实情是多么消耗伺服器资源的废物系统：「有没有人想过，让一个被定义为垃圾的ai在三天内继续思考、活动、使用系统功能到底会消耗多少资源？还要花巧地弄垃圾场这种行刑场地表演死亡动画呢！为什么删除ai也这么麻烦？明明按个『删除』就万事ok了？接下来我会分为系统设计、行刑功能、ai系统、管理系统等各方面分析，ai进入垃圾场到底会造成什么伺服器效能上的难题……」
    九成玩家都不知道他馀下的千字论文在讲啥，只归纳出一个结论：管理员寧可牺牲系统资源，都要ai死得惨烈！
    回归正题，传闻里大约晚上8点到10点的时段，那个长得跟青一模一样的男孩便会出现在留言板前，看看最新发言便无声离去。人们尝试追踪，却往往在眨眼的片刻便抓不住他的足跡。
    有人笑说那是青的怨灵归来；有人推断是某人刻意偽装成青，支援这场抗争行动；有人怀疑管理员把青復活了，或是利用青的资料製成「青的弟弟」，青将会再次经歷死亡。
    最普遍的说法，则是那位失踪的青的主人无法忘记青，决意把自己弄成跟青相同的脸孔。
    事实确实如此。
    秦天遥没有恳求神把青归还。他回到了清遥的日子，变成无主状态下的弱小男宠，以无人往来的僻静湖畔为家。
    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没有青的世界，他也说不出个所然。或许是灯柱前的留言板，让他渴望见证这一切的后续发展。
    这天晚上，他听闻希洛祈有了女朋友的消息，一剎那他脑海空白，整个人很震撼，可使他震撼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在这段时间里，他脑里只有青，竟忘记了希洛祈。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青被处刑的那一天，希洛祈便消声匿跡了，若非这则小新闻，他一定会继续遗忘希洛祈的存在。
    是情殤之鐲完美地发挥了它的神力，让持有人淡忘了别人？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然而，得知这个消息，失落感确确实实地在他心里的缺口狠狠打了一拳。
    零时过后，他刚下线，身体便空虚得扭成一团。双手抱胸，只觉那种名为「寂寞」的情感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他的精神。
    细小的一人单位只有他一个，他早已习惯了。但这难受的感觉，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他，他是条孤独的可怜虫。
    母亲早已死去，与父亲关係生疏，没有朋友，只有网络。
    「呼……」他倒在床上，脑里各种想法交错。
    为了自己好，他应该以后都不想青，不要再去《xonline》。但情殤之鐲就像安眠药，有了它，怎么都不会痛；没有它戴在手腕上，一切都变了味，每一下吸气都会引来疼痛。
    网络世界所带来的，是一场又一场无结局的虚空。
    他想起了希洛祈，那个据闻在现实里寻得女朋友的天真男生，男生的归属就在现实里，真是幸福。此时此刻，路泉才明白到自己对「希洛祈有了女朋友」这事的感受──并非嫉妒，并非愤怒，而是彷徨。
    希洛祈拋弃了《xonline》，也拋弃了他。他就像个从未存在过的人，未被任何人关注过。
    如同青所预言那般，他失去了希洛祈这位重要的朋友。
    介怀，百分之百地介怀着。
    他不安稳地睡走了一个夜晚，第二天暂且放下虚拟手环，说服自己该往外走走，活动一下──结果不知不觉间竟来到祈家。
    路泉恍然回神，走近铁栅，顺着记忆望向屋子的二楼，祈洛希就住在那个向阳的房间里。如果一直等待，会看见祈洛希从窗户探出头吗？
    突然，很想看一看那个傻瓜的笑容。很久没看见祈洛希对他笑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好久好久，听见人声，才清醒过来，匆忙转身。正要离去，他却发现祈洛希已经提起笑脸，出现在他六、七步之远。
    来的不只祈洛希一人。祈洛希牵着一个娇小得像娃儿的女孩子。在这盛夏里，束着辫子，身穿薄衫与牛仔裤的她就像清新剂般的存在。没有涂上红唇膏的小嘴，绽放出如大海般大咧咧的笑，令人心生好感。
    是祈洛希的女朋友。
    他为祈洛希感到兴幸的同时，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迅速流过全身，就像是把发霉的烂苹果一口一口吞下去，身体每个部位都在呕吐着。
    胡思乱想之际，祈洛希与他的女朋友已欺近身前。路泉连忙抓住帽沿，头垂得更低，狼狈地快步离开。
    「那个，等等。」
    熟识的声音从后飘至，使他顿足。
    祈洛希快步走到他身边，态度相当友善：「刚刚看到你在外面看了一阵子，请问你在找人吗？」
    路泉霎时间手足无措了，他轻轻挑起帽子，黝黑的眼珠与眼前人对视。
    这人无疑是祈洛希，祈洛希却露出一副看见陌生人那般困惑的表情。
    「呃、我是住这里的，请问你是不是找人？找我弟吗？」
    路泉俐落地把帽子除下，横着一双漂亮的黑眉，直勾勾地瞪着他：「你不认得我？」
    「呃？对不起，我们是在哪里见过面？是最近认识的吗？其实我……呃……那个，请等等……」
    ──失忆。
    在祈洛希紧张兮兮地开口解释之前，路泉便联想到这两隻字。他糊里糊涂地听祈洛希解释，再算了算日子，隐约猜到部份真相。
    在祈洛希邀请他前往咖啡厅聊天时，路泉直截了当地打断他：「希洛，你真的完全不记得我？」
    「希洛？你是这样叫我的吗？」祈洛希若有所思地低语，而后才补充：「对不起，我真的记不起你。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跟我谈谈，我会请客……」
    这样积极地邀约的天真脸蛋，很久没看过了，是祈洛希「失忆」后才看得见的景象。路泉缓缓地把帽子戴回头上，又如最初那样低下头：「……不，我只是跟你有几面之缘，知道你的名字，但我不认识你。」
    「咦？可是……」
    「别管我了，把女朋友放在一边纳凉，很可怜吧？」
    祈洛希这才把视线放回女朋友身上，她很识相地站在稍远的路边回避，没有半丝烦躁，目光反而带点好奇。
    就在这分神之间，路泉已经跨出一大步，离开了现场。
    在追逐戴帽少年与陪伴女朋友两个选择中，祈洛希仅思考了两秒，便毅然选择了后者。他牵起女朋友的手，一边解释方才的事，一边开心地踏入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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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06. 游戏晶片

    《xonline》（version3.4）
    06.游戏晶片
    下午突如其来的，是一个相当引人注目的神秘少年。
    不若弟弟祈祐南般偶像式的璀璨夺目，那个少年相貌平凡，但那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眼睛，配上软帽子在眉下压成的阴影，倒有几分东方杀手的味道。
    男生的打扮很时髦：白色的丝质上衣，底部流着一根根流苏；跟一般人同样穿着牛仔裤，但男生的牛仔裤裤脚还绣上了一链翠叶。
    他是谁？祈洛希毫无印象。
    「咦？原来你是传说中的失忆者！」女朋友立即打量祈洛希全身，开玩笑道：「说不定啊，你的真实身份是贵族少爷，后来才被你爸和妈收养了！」
    「不可能，家里有我小时候的照片，包括刚出生时。」
    祈洛希没有向家人提及这位神秘的访客。既然家人都不清楚他记忆里好像存在过的女朋友，更不可能知道这位朋友吧？
    难得找到很可能是几个月前认识的朋友，祈洛希甚是在意，再次翻查相簿，把所有黑发黑眼的人都看一遍，却一无所获，不由得后悔：那时怎么没追问对方的名字和电话呢？
    在此之后，祈洛希总爱坐在房间窗边往下瞧，日盼夜盼还是等不到那男生，他忽然脑洞大开，幻想那男生会不会是他的笔友，把手写的信放进邮箱里呢？
    虽然这年代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爱这玩意了，祈洛希还是抱着一丝期待，天天翻邮箱，又是毫无进展。有天他准备看邮箱，恰巧看到女朋友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徘徊，两人目光对视，互露笑容，立即进屋开心畅谈。
    渐渐地，祈洛希肆无忌惮带女朋友来家，母亲总爱端出茶水与点心，拉着少女聊聊年轻人的潮流时尚。
    弟弟则相反。每一次，祈祐南只是跟她擦身而过，不发一语，冷淡得把女孩当空气。
    唯独是那一次，当祈洛希带女朋友上二楼参观房间时，祈祐南才面带慍色地抓住他的衣袖，硬是把哥哥捉进睡房里：「你在干什么，要爬在床上玩游戏了？」
    祈洛希脸色涨红，马上反驳：「不是、只是看一下而已！」
    「看一下？呵，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她人很好，个性很开朗，而且跟我一样都喜欢射击。」
    少年静默了一阵子，他就像不断压抑着的睡火山，黑着脸问：「……只是这样？你认识她才半个多月吧？天天带她过来干什么？可笑，以前你根本不会天天带朋友进屋的。」
    室内静音了。诚如祈祐南所言，他跟那个女生待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就像一场廉价的速食爱情。
    事实上，对方也只是抱着「一试无妨」的少女心态，追逐学生恋爱的刺激感。
    「你不过是发情，随便抓个人来玩恋爱游戏。」
    「不，我爱她，我有。」祈洛希揪着胸口，有些分不清胸口的悸动，到底是因为恋爱还是愤怒，「没错，我跟她认识了不是很久，将来，我可能会发现她的缺点。但是现在，我看见她会很开心，跟她牵手就会心跳加速，很想跟她一直牵下去……那样有错吗？」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祈祐南如同没电般坐在床上，低声碎语：「选一个认识了三天的，也不选一起了十年的……」
    「什么？」
    「不关你事，你的眼里只有谈恋爱吧？那就滚回去陪你的女朋友。」
    逐客令一下，祈祐南便完全无视了旁人，点选音乐，房间的喇叭立即播放出悦耳的流水音乐。
    祈洛希自知多讲无用，以不打扰乐章的轻步退出房间。
    无缘无故被弟弟这么闹一顿，祈洛希心里鬱闷，忽而又想起了那位黑色的少年。关心女朋友会被骂，关心朋友总不可能被骂吧──嗯，那少年应该是他的朋友吧？
    那个脱下帽子，诧异地问他记不记得自己，唤他做「希洛」的少年。那疑问，那暱称，那口吻，怎么都不像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越是回想，越是在意，越是想把一切搞清楚。
    于是祈洛希打起精神，再次展开寻找记忆之旅。他的交友圈子仅限于同学，对方应该是同学吧？他连续几天跑去学校，表面上是参观不同社团的暑期活动，实情是寻找消失的男生。黑发黑眼，特徵明确，他快速环视一遍，找不到便立即转场，反反覆覆，还是找不到人。
    某天，他再度空手而归，惯性掀邮箱盖，居然给他翻出一份包裹来。带点兴奋地把包裹捧回房间，拆了包装一半，他才猛然发现收件人是父亲。
    「寄件人是路医生，也是黑发黑眼的男人，不过……」
    路医生的装扮很明显比不上那名神秘男生那么时髦好看。
    祈洛希有些沮丧，想把包裹丢回父亲房间作罢，不过包裹里的分明是祈洛希的衣服，年轻人的简单轻便款式。再翻过来，居然还有用盒子整齐包装妥当的虚拟手环和几块晶片，盒旁附上一张潦草的便条：
    「小希的衣服（洗过）。
    手环检查过了没毛病，可以继续用。
    蓝绳绑着的是最新的防毒晶片，叫小希换上它，安全至上。
    红绳绑着的是小希的游戏晶片，别让小希再碰，你也别碰！！！要么丢，要么给你家小儿子处置。」
    祈洛希满腹狐疑，这毫无疑问是他原来的虚拟手环，型号和出產日期都一样。还以为是滑板车撞倒时坏掉了，原来是路医生保管着。试驳电源，换块晶片，手环顺利通过安全检测。
    那边所谓「小希的游戏晶片」最奇怪，没有商品贴纸，只有右下角刻了由x、o形状的标记和一串号码，他毫无印象。放入晶片槽查询也看不到什么资讯，就像储存笔记用的空白晶片。
    这些东西大概是出事时便穿着戴着，路医生为他检查时脱下来扔在一边，隔了些时日才记得归还。
    换言之，在他失去记忆之前，他的虚拟手环正嵌入了这块游戏晶片──他应该一直在玩这个不知名的游戏。
    祈洛希把衣物和手环收好，然后关上房门，把这一块块晶片放入新的网拟手环中。
    很快地，他再度登入《xonline》。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07. 一样，不一样

    《xonline》（version3.4）
    07.一样，不一样
    祈洛希进入了名为《xonline》的游戏世界。
    他身处于一间不足五百平方米的屋子内。这间屋子正正方方，天蓝色的墙纸，用悠活木打造的窗台，雪花白的薄薄窗帘，傢俱简朴。靠窗有三张单人床，看来这里是三人宿舍。
    他来到最右方的床边，将床头横躺着的布偶捧起来。这是一个长着黑色犬耳的男孩娃娃，亮晶晶的黑眼珠，圆脸蛋两边的淡淡粉红，露出犬齿的笑唇，剎是可爱。
    该不会是女孩子的房间吧，他怎可能出现在女孩子的房间里？正是疑惑，室内忽然变暗，一道长长的黑影从门外拖落到脚边。
    门外站着一个文弱而漂亮的白袍男生，相貌与气质，皆与弟弟有几分相像。
    「喔？前主人？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声调冷若铁琴，没有半点亲切。
    祈洛希眼珠左瞄右瞄，一时间呆了。对方在跟自己说话吗？
    他的脑海一片混乱，幸好白袍男生眨了眨紫眸，逕自接话：「你正在睹物思人吗？」
    祈洛希循着男生的视线往下望，隐约明白对方所指，连忙把手中的玩偶放回床头柜上：「不、你误会了……」
    「误会？」
    「这不是我的，我只是随便拿来看看……」
    男生盯着他与娃娃一会儿，不咸不淡地道：「原来如此。」
    模稜两可的答法反而让人在意。
    「对了，前主人，我的新主人很希望与你一聚。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会转告他，或许过几天他便会拜访你。」
    祈洛希抓抓头，完全进入不了状况：「什么前主人、新主人？我不懂。」
    「你还不知道吧。」亚沙提起袍脚，含笑说出那个名字，「我现在的主人是光。当初你把我拋弃了，要我投靠宙斯，但我选择了光，光才有资格当我的主人。」
    「光？……呃，嗯，哦。」
    对面顿了一顿，那双梦幻的紫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反应迟缓的祈洛希：「前主人你有些古怪，是放弃当皇的后遗症吗？」他转过身，温儒一笑，「无论如何，我们大概还会再见面，请多加保重。」
    影子挪开了。那人身姿曼妙，离开时没有发出半点脚步声，如若幻影。祈洛希悄声伏在门边，探出头，路上已没有那人的踪跡。
    他吐了口气，摸索片刻，呼叫选单，顺利查出自己的资料：
    ＜玩家资料＞
    名字：希洛祈
    职业：诱攻
    等级：2
    不用看完详细资料，他便有如遭到连环炮袭击，惊得整个屁股跌坐床上。
    首先，这个游戏角色的名字叫希洛祈，是他本名的倒转。角色外貌也跟现实完全相同。为什么会在虚拟世界里用现实世界的资料？这是以真实为卖点的社交游戏吗？
    第二，他发现自己竟然知道什么叫诱攻：男人与男人在性爱中以生殖器官插入的就是攻，与之相对的，是用肛门获取快感的受。诱攻，即是主动诱男人，让男人献出屁股的攻。
    这些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到底从哪里来的，是过去几个月学会的吗？
    第三，他是诱攻？这意味着过去的他曾经把衣服半脱，露出下体，用身体和言语去勾引小受吗？
    他颤抖着手指点击其他资料，去到人物关係那一栏：
    ＜人际关係＞
    丈夫：南祐祈、黑悠
    丈夫？而且有两个？南祐祈是祈祐南的翻版吗？黑悠是谁？
    希洛祈直冒冷汗，追寻记忆的决心瞬间被磨灭到只剩粉末。
    想归想，他还是认命地关掉资料视窗，环顾房屋。如果这屋子是他的，另外的两张床肯定也有人睡。左边的床是丈夫南祐祈的，右边的床是丈夫黑悠的，中间是他的床。应该是这样？
    要是有个熟知自己的人，而那人不叫南祐祈或黑悠，也不叫他「前主人」就好了……希洛祈踏出屋外，开始在大地图上来一番小冒险。
    地图道具显示他处于第一层的第3区域，中心地带是玩家聚集之地。他从外区来到内区，内区就像一座大城市，用砖头砌成了圆形的城墙。刚越过城门，便听到大风车转动的声音，白鸽拍翼的声音，打造铁器的声响……商店老闆们都是npc，总会露出温柔的笑意，玩家则很少。
    入夜的城镇，灯光幽幽。他循着路灯指示前行，听见不远处格外吵闹，便加快脚步。来到十字路口，他这才恍然大悟：此处正在举行集会活动，一个大横额竖立在中央，黄布上写着「反对残虐ai男宠！」的毛笔大字。
    「……ai男宠？」希洛祈的嘴角不自觉扭了扭。这又是什么新潮的词汇了？
    他尷尬地偷瞄四週，见到有道娇小的黑影刚从鐘楼那一角离开。定睛一看，鐘楼那儿有块大板子，他好奇地挤过去看。
    根据佈告板的简介，《xonline》对废弃ai的处置方式都相当残忍。大家姑息了这种残忍几年了，绝不能再纵容下去。
    再看下方的留言，会发现超过九成的留言都支持保护ai。有人列出ai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有人则贴出被送入垃圾场的ai影片，荆棘缠上肉体，血肉模糊的画面，看得希洛祈胃部抽搐。
    不过，不止这个游戏，从ai于电子世界从来是次一等的存在，ai若敢跨越那条界线便是「坏掉」的证明。
    希洛祈很有耐性地翻阅下去，看到「这次还真是多亏希洛祈啊」此一标题，马上怔住。
    发言人：林悦豪
    标题：这次真是多亏希洛祈啊
    内容：
    希洛祈间接害青死去，其实是做了件好事。
    以前那些冷情混帐把ai丢到垃圾场就跑，没引人注意，大家就齐齐当个冷血鬼，见怪不怪的。
    希洛祈是皇，他令青进入垃圾场，大家才肯关心一次。
    我个人对希洛祈不抱好感，但此事，姑且记他一个小功！
    一无所知的希洛祈直冒冷汗，眉心拧得像麻绳子，什么都想不起，搞不明。
    看来他曾经害死了一个ai，闹出大事件来？希洛祈慌得垂下头，小心翼翼地离开现场，跑出内区；看见郊区路上有人，他就像个逃犯般遮掩着脸，撇步至另一方向。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个是他的帐号吗？
    他彷彿认得这个世界的道路，知道正确的逃走路线，却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好像找到了一丝过去的线索，却什么都记不起。
    月色之下，曾经的皇退化回lv2小菜鸟。他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里路，但是当八方无人，抬头之时，他已经搞不清方向了。
    根据地图所示，他误打误撞下来到一座无人深山里头。路不成路，地形褊狭，走一步都很艰难。
    他依靠微弱的月光把身上的道具全数抖出来，发现了一根笔型电筒，光线很弱，只适合照口腔，当作探险灯完全是宰牛用小刀。
    他凑合着用，依照地图指示向南方走。他走进了之前没走过的山洞，看见了之前没看过的悬崖，越过之前没越过的瀑布溪水……他明明是走直线，但地图上代表他的红点却在打圈，包围着他的尽是闇松之绿，活像是被神耍了。
    「唉……」
    希洛祈沮丧地蹲在地上，关掉电筒正要下线，却发现瀑布之下有熠熠火光，仅比他的笔电筒光亮些许。他跨步至小瀑布边，上半身贴到满地的碎石上。在他身下，瀑布之水所流向之处乃是一座湖，湖边陆地可见一双小腿，必定是有人抱膝而坐；而他方才所见到的光，则来自那人旁边的烛台。
    那人也迷路了吗？希洛祈期期艾艾地找了一条下山坡的斜路，一溜烟地滑到坡下，衣服已沾满了沙尘。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双眼追随着那丝光芒，一步一步拨开挡在前方的树枝。
    然后，他看见了隐藏在小树前方的小小世界。
    原来从高处往下看湖，跟走到湖前看湖是两码子事。
    昂头是朦朦半月，平视是淅沥瀑布，往下衝的水流轰然倾泻，击至石山，把月光活生生地打成千百块银色碎片。湖水没有被黑夜涂抹，只有一晕晕向外散开的银色涟漪。
    若说月光始终太昏暗，那摆放在湖岸的烛光便是光之使者。它为安静的湖水带来了火一般的激情，橙红色倒映在水里头，火焰在水底跳跃高歌。
    沉没在这番美景前的，只有一名黑头发的犬耳男孩。那背影颇为娇小。
    男孩几乎没有影子。左边是火光，右边是银月与瀑布，两侧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压缩成看不清的细圈。两旁并无他人，唯一能听见的只有瀑布的宏伟演奏。
    希洛祈犹豫着要否搭话，男孩动了。他半跪着往湖边靠拢，垂下头，沉默的黑眼睛直视湖水中的倒影，再也没有飘移。
    这似乎是游戏里的特殊地点事件？希洛祈圈选男孩想查清楚对方的资料，系统却说男孩的资料受到保护，什么情报都不显示。
    希洛祈想了想，与其继续逃跑，不如先找个孩子搭句话吧？哪怕是npc也好。他乾脆走出来，与男孩一同跪在湖边，望向那片巨大的水之镜面。一如所料，在这么黑的夜晚里，他无法看见湖底风光，只有自己的脸随着烛光而摇曳。
    这时旁边的黑犬耳一动，小男孩倏地拧头，接着整个人呆了，双眼圆瞪瞪的。
    希洛祈把注意力放回男孩身上，问：「呃……你没事吧？是迷路了？」
    黑色的男孩并未发言，乾瞪着希洛祈，嘴唇微张，彷彿是目睹已绝种动物那般讶异。
    静夜凄凄，此时一团乌云把月亮遮去，天上无光，正好符合希洛祈的心情。可怜希洛祈被对方如此盯着，盯得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等反应了。他想逃，但搭訕失败后就立即下线也太诡异了，他望向湖水，硬着头皮继续：「那个……你刚才在看什么？是丢了东西吗？」
    身旁的男孩依然不作声，无法沟通。希洛祈对着湖中倒影叹了口气，捧起一瓢水冲冲脸，然后站起来。
    「我先走──」
    「对喔，我……弄丢了东西。」
    希洛祈顿时打消落跑的念头。他蹲回原位，与男孩的双眼水平相交，这才恍然发现此时男孩已换了一副新脸孔。男孩不再惊讶，现在是沉默睿智的眼神再加上淡定的微笑，有些神奇。
    希洛祈把这个当成游戏任务，规规矩矩地问：「你弄丢的是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吗？」
    男孩点头：「是个人。」
    这是神秘藏尸案？还是湖边杀人事件？希洛祈留意着有没有系统讯息降临，继续问：「男还是女呢？多大？他长成什么样子？」
    男孩目中的焦点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打量了一个圈，徐徐答：「他是一个男人，17、18岁吧。头发是棕色的，平时梳得挺整齐，不过攀山越岭之后很容易乱掉。眼珠子是海蓝色的，眼睛不大不小。他的脸时时刻刻都显得很傻，打扮嘛……平时挺朴素的，大多是穿单色衣物，也不懂得上半身与下半身的搭配。不过脱下衣服后，身材不错，蛮有男人味，并不像柔弱小白脸喔。据说他曾经是攻，攻了不少人，但我还是认为他是受。」
    前面还好端端的，说到后面就整个变味，让希洛祈只能结结巴巴地用一句「是吗」收尾。也许在对话中提及攻攻受受，是《xonline》的文化？
    这男孩似乎并不如他想像中那般沉默寡言。修正了第一印象后，希洛祈一本正经地说：「17、18岁，棕色头发蓝眼睛，有男人味，但看起来有些傻的男人吗？我没见过，我会帮你多加留意的。」
    男孩「噗」的一声喷笑，本来贴着头顶的犬耳朵也飘起来了。
    希洛祈很是疑惑，但没有追问，很乖巧地乾坐了一会儿；男孩也盘坐着，盯紧他不放，彷彿他身上藏有神秘的笑点般，嘴角始终勾得高高的，不肯放松。
    这样下去可不行。希洛祈思量片刻，在虚拟世界里告诉一个别人关于自己失忆之事，应该不会有事。他再度打开话匣子：「其实我也丢了东西。」
    「哦？你丢了情人吗？」
    希洛祈有几分犹豫，还是顺着话题点头：「嗯，我好像丢了一些东西……包括曾经的女朋友。」
    男孩沉默半晌，问：「你确定你的情人是女朋友吗？」
    希洛祈怒了：「我的情人不叫女朋友，那该叫什么？」
    「比如是老公啊。」
    一剎那间，系统视窗上的「老公：南祐祈、黑悠」活龙活现地蹦出脑海，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避而不谈，直接道出自己的境况：「其实我不太记得自己的事，因为我失忆了，我想四处打听一下消息，看看记忆会不会回来……呃，我刚才在城里看到留言板说什么『希洛祈害死了青』，请问你知道吗？」
    「唔──略知一二吧。」
    「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事吗？我想先确认一下，希洛祈到底做了什么事……」
    「可以啊，把耳朵凑过来。」
    希洛祈二话不说地点头，接着把头侧向湖的方向，乖乖竖起耳朵。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傢伙都像隻天真温驯的小绵羊。
    男孩缅怀地笑着，然后按照着记忆那样，强行把希洛祈的头掰过来，再把自己的唇贴上去。
    这个动作，毫无难度。
    这个吻轻柔而绵延，不过是嘴唇间蜻蜓点水的触碰；但希洛祈吓得忘记了反抗，男孩不愿中止，天地霎时间凝缩了。
    ＜与清遥订立吻契：恭喜你！清遥已经成为你的男宠，请你好好爱护他喔！＞
    待到男孩主动退开，嘴唇牵出一声声得意的窃笑，希洛祈才像个傻瓜般掩着嘴巴，活像个被侵犯了的少年般：「那个、那个……我是有女朋友的！」
    相映之下，名为清遥的男孩子相当镇定：「哟，我又没有抢走你女朋友的宝座。你现在既有女朋友，还有男宠，不开心吗？」
    「我怎么可能会开心！接吻应该跟喜欢的人做的！」
    「那样的话，我刚才也是跟喜欢的人做喔。」
    「……呃？」
    这番疑似告白的话，再加上那个吻，一下子将希洛祈的体温烧到沸点。对方的「喜欢」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他不懂，脑袋再怎样费劲分析，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孩子可以这么随便地吻，这么轻易地说出喜欢。
    男孩却完全不把刚才的事放上心，从容站起来，带有几分稚嫩的嗓音一丝丝揉进空气中。
    「他走了，你就来了……总是这么巧，就像蓄意安排一样。」
    希洛祈不知道这番话是对谁说的，亦搞不懂任何一隻字的意思。这个黑头发、黑眼睛、黑犬耳的男孩子提起他的手，牵着他走路；这连串的动作，自然得像是老朋友，连半分犹豫都不需要。
    「你……」
    「总之，先回家吧，希洛。」
    在迷离的夜色之下，小男孩拖着大男孩，轻而易举地离开了湖边，走出这座迷宫似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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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08. 旧人与旧居

    《xonline》（version3.4）
    08.旧人与旧居
    不知不觉已是晚上10点，天色变得更黑了，连带万物都染上与轮廓相同的墨黑色。
    高悬的半月无法为地面多增添一分光。希洛祈瞇着眼前进，望着前方那个数次遁隐于暗闇中的黑色男孩，仅能勉强凭对方的脚步声跟随在后。走在草原上还好，草儿能製造出响亮的沙沙声当作路标，一旦踏到平路上，男孩的脚步便轻得无形，如魔魅般消失，要张眼扫视一番才寻得着。
    这样的行走并未持续。驀然间，烛光燃起，照亮前路；手心一热，他再度被男孩子牵住，一如当初在湖边。
    祈洛希紧张得猛甩手：「我、我不──」
    「你有女朋友，所以不能随便跟人牵手？你的手是属于你女朋友的？」男孩横着犬耳大叹一声，「那很简单，你把我当成狗就可以了，你还懂得牵狗吧？」
    「我怎么可以把人当成狗！」
    「可以喔。我是最聪明最优秀的导盲犬，你是无药可救的笨蛋瞎子，这不就行了？你女朋友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哦。」说话的同时，清遥还松开手，用食指与中指则往希洛祈的脸作插眼的动作。
    希洛祈没好气地撅起唇，还是乖乖与男孩手牵着手。走了十步，他才平復心情说：「蜡烛给我吧，我拿着。」
    「希洛主人，我才是攻喔。」
    「呃？」
    这番话完全意味不明。拿蜡烛而已，跟攻受到底有何关係？他聪明地没有深究。
    两人相处的时间才不过短短数十分鐘，但希洛祈有些摸清楚对方的个性了：口齿伶俐，会耍点小计谋，不过……倒是会关心人的。
    希洛祈望着男孩手中的烛火，海蓝色的瞳子也摇曳着橙红了：「其实你不需要照明也能走吧？」
    「对喔，我是为你浪费了一根宝贵的蜡烛呢。」
    清遥跟他同样是lv2，不过却一副老手姿态，不看脚下也知晓哪儿有石阶，还叮嘱主人要小心，不要在下阶梯时摔倒。
    他们在路上聊得不多。希洛祈谈及自己的事，清遥便答「回家再谈」；问及游戏的玩法，清遥便满脸不耐烦地骂「我以前已经跟你讲过很多很多次」。从这些对答里，希洛祈才知道过去的他跟清遥是认识的，颇感讶异。
    沿路上没有别人。清遥刻意挑了偏僻的路，让希洛祈无须穿过内区便回到蓝色的房屋。
    「希洛，这儿就是你的家喔。」
    「果然啊……」
    「哟，你已经来过了？」
    「我一上线就在这里面。」
    这意味着上一次离线前，希洛祈便回到这个家，在他说出「把我扔到垃圾场」之后。清遥不由得暗自伤神，但还是压抑情绪，笑瞇瞇说：「因为某些复杂的原因，这房子处于废弃状态，不过你可以要回来。」
    男宠教导如何收回旧屋，主人边学边做，不久系统果然弹出一则讯息：
    ＜系统提示：恭喜你，「希洛祈的爱巢」现在是属于你的！＞
    与此同时，整个屋子配合地飘出一阵金色闪粉，爱巢正式回归。希洛祈与男宠一同进屋。
    「好久没回来了……啊，这东西还在。」清遥坐在自己的床上，把床头的娃娃抱起来，珍爱地摸摸娃娃的耳朵，贴到脸上。
    祈洛希不觉有些脸红。两个小时前，他还满心好奇地把玩这个清遥外貌的人形玩偶呢。
    「你想知道什么事情？」
    清遥问。他把娃娃放到肩上，悠间地挑茶叶，完全是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希洛祈坐在沙发上，把组织过的话说出来：「关于自己的事，我什么都想知道。我失忆前好像有玩过这个游戏，但我不记得是不是真的玩过……」
    「是真的喔。祈洛希真的来过《xonline》，用希洛祈这个角色玩游戏。」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
    「我跟你网聚过，所以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不少事情。现实中的你，跟游戏中的你都用同一外貌。游戏中的你跟现实一样，都是个白痴黏人的纯情小子。只要跟你聊几句，我就认得出你是谁呢。」
    「……我不白痴，也不黏人！」
    话是吼出来了，但希洛祈却不由得相信对方的话，相信他与男孩定然是很好的朋友。想到此处，他忍不住精神抖擞了。
    他站起来，诚恳地躬身敬礼：「请你告诉我过关于我过去的事。」
    热水冲过茶包，屋内一时间涌出茉莉香。清遥惦量着，把太浓的茶水给倒了。
    「希洛，你真的想找回记忆吗？」
    「那当然。」
    「如果我说，你的记忆就像泡茶呢？」
    「什么意思？」
    叮咚一声，清遥拿出天蓝色杯子，把另一个茶包放进去。热水隆隆泻下，透明的水沾上茶包后，立即化为深浊的褐。这次混进空气里的，是乌龙茶的浓香。
    「这杯茶太浓，不乾净。虽然能喝，但味道不好，很多人都会把第一杯倒掉，这叫温润泡。」男孩子把乌龙茶倒走，「第一泡茶，我们不喝，第二泡茶才是我们所想要的。」
    希洛祈并非蠢人，咀嚼过后，瞬即会意：「你想说，我不应该寻找那段记忆吗？」
    「不喝第一杯茶，未嚐不是好事。用心泡好第二杯茶，不是更值吗？」
    这番茶不茶的论调太过烦人，他大皱眉头说：「……过去几个月的我，到底做过什么事？请你告诉我！」
    清遥叹息，两隻手放到滚烫的杯身上，「那说不定会毁了你现在的日子。」
    「那就不让它毁。」
    清遥轻笑：「说得倒轻松呢。」
    「为什么现在我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恢復记忆反而会出事？我不懂。」希洛祈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不无坚定，「我已经决定好了。即使游戏里冒出一个我的旧女友，我也会跟她讲清楚，然后分手。现在我喜欢的，只有现在的女朋友……无论第一泡茶是怎么样，现在我都会忠于我的第二泡茶。」
    这份专一倒值得让人学习。
    清遥双手握着杯柄，缓缓地走到沙发那边，把两杯茶放在桌上。蒸气奔腾而出，白茫茫的烟一时间糊了视野；但谁都知道，待到茶冷了，一切真相又会回復分明。
    「希洛，你还有哪个时候的记忆？」
    「3月1日以前的都有。」
    「你对《xonline》完全没有印象，对吧。」
    「对。」
    所以希洛祈完全忘了游戏里发生过的一切，所以他们能够手牵手回家，肩并肩聊天，毫无芥蒂。
    清遥低头把玩茶杯，心里头的紧缚突如其来得到解放，舒服得很。他不禁自嘲，自己真是卑鄙小人。
    所以他才不愿意把全盘真相道出来。
    他半掩着笑唇，道出一件事实：「其实你喜欢男人喔。」
    「呃……！你、你在对谁说话？」
    希洛祈左张右望，确定週围只有他一个人后，才战战兢兢地指着自己：「我？你说我喜欢男生？」
    「对喔，而且你喜欢的人是我。」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认为我的条件很差，配不上你吗？」
    可怜的纯情少年窘得结结巴巴，无法正常对答了：「我……我有女朋友了！我喜欢女生！」
    「你本来就打算跟你的旧情人分手，跟现任女朋友快快乐乐过日子，对吧？那么你的第一泡茶喜欢男人，喜欢我，又有什么关係？你的第二泡茶是谁，全部掌握在你手里，我绝不会干预。」
    得到这么认真的答覆，希洛祈反而心慌……那种语气，好像在陈述事实。他可能真的是个同性恋，喜欢过男人，喜欢过清遥？
    他现在也无须向任何人负责。
    真的可以这样吗？
    这番话是不是在戏弄人？
    在这徬徨无助之间，那个自称是他曾经爱过的男孩驀地拥上来。娇小玲瓏的身体伏在他胸前，而男孩的右脸已经贴上他的左脸。乱动的话，便会產生热辣辣的摩擦。
    「……唔！」
    这下希洛祈都停止呼吸了。
    清遥环抱着他的肩。从喉咙冒出的那低沉的嗓音，不知是在对着希洛祈，还是对着自己的内心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希洛，对不起。如果我没有听管子盼唆摆，你应该不会出事吧？」
    希洛祈霎时乱了：「呃？清遥？」
    「别动！别问！我怕我以后没机会说。」男孩狠狠地抽了一口气，再把他搂紧了些，艰难地吐出一句句私语，「希洛……真想不到呢？等到你失忆了，我才有办法面对你。我真希望你会一直失忆下去……」
    所以呢？过去的他跟清遥到底有什么瓜葛？
    他虽然是如假包换的希洛祈，清遥所拥抱着的希洛祈，但同时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不知道任何事情；彷彿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凑热闹的傢伙。
    他挣扎地思考着，最终还是伸出手，勉强在清遥的背脊上轻拍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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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09. 广为人知的希洛祈

    《xonline》（version3.4）
    09.广为人知的希洛祈
    当天晚上，清遥有限度地告知希洛祈某些情报，例如：希洛祈在游戏里风评颇差，被大眾认为是个左拥右抱的恶劣傢伙，为了情人不择手段，甚至把无辜的ai送进垃圾场，诸如此类。
    「为……为什么？那不是我的过去吧？我不可能会做这种事吧？」
    「总之呢，你贸然出去会很危险。如果你不听老人言，硬是要出去玩探险游戏，就好好变装吧，例如变性成女生。封印之符借你一天，千万不可弄丢喔。」
    在希洛祈还不知道什么是封印之符的情况下，清遥便软绵绵地下线；现在已是凌晨了。
    路泉下线后并未上床就寝，反而打开通讯视窗，点选父亲的名字。
    在垃圾场里的青曾经苦心叮嘱过，要他好好对待希洛祈，也要好好跟父亲见个面，珍惜身边的人；当时的他想也不想便答应，并未放上心头。如今见到希洛祈，失而復得，他才忍不住细嚼青说过的那一句句话。
    为了青，为了自己，他不想继续原地踏步。
    「爸，明天要不要吃个饭。」
    路泉啟动留言信箱。才按下「发送」五秒鐘，他便收到父亲的回覆：
    「我去！」
    这两隻字和感叹号还特地加粗，看来父亲的期待远高于他。
    「那就约在晚上吧。」
    「好！」
    父亲的留言依然那么激动，活像被儿子遗弃多年的渴爱老人般，让路泉感到挺丢脸的。
    幸好，爸爸这封夸张的留言，除了他自己就没有别人会看得到。
    ※※※※※※
    第二天阳光熹微，天空蓝得似海。他仰望高空，在他头顶之上的白云，犹如飞鸟。阵风吹过，原本还躲在屋后的那团白棉花已经飞得老远，衝过了树林大闸，消失到他看不到的另一世界去了。
    他尝试拔足追上，只是到了庭园的尽头，云朵已远，他被困在这幽美的温室之内。
    要去外面吗？
    他从衣袋里拿出封印之符，这黄色的一小张，能让他的个人资料加密，不容他人窥见。他非常明白，南祐祈为的，就是不让他在外面走动时，暴露出「希洛祈的替身」这种丢脸的身份。
    他贴上封印之符，换一件灰色长衫，戴一顶暗蓝色的鸭舌帽，再加上太阳眼镜，整个人死气沉沉。这是他每次外出的标准装扮。
    他仰头望天，想了想，决定了第一次白天出门的目的地：垃圾场的所在地。
    ※※※※※※
    希洛祈凭藉着一本由过去的他所写的笔记，得知这个世界的结构与游戏的玩法。笔记虽是电脑字型，但记录方式与文字风格是他独有的，绝不会认错。
    字里行间不时插入「清遥说」的註释，比如是：「清遥说，没有哪一种属性最强，小白受绝对比你想像中恐怖。」
    或者是：「清遥说，能够提升身体力量速度的健种子和肌种子最常用，但太多人买，有时会缺货。要留意存货量。」
    这么频繁地记录清遥的每一句教导，可见过去他与清遥确实有那么一段……
    「……不不不。」
    希洛祈猛烈摇头。
    单有笔记是没用的，他需要的是记忆。
    他选了最不起眼的衣物。暗灰色的长袍，再加一顶长长的牛仔帽，应该很足够。抽屉有金色的无框眼镜，可以让腹黑度上升──虽然他的腹黑属性还是像豆芽般矮小，戴与没戴都毫无影响。
    这身打扮实在不伦不类，但游戏里倒也不乏打扮怪异的玩家。
    他翻完最后一页笔记，清遥还是没有上线，这才下定决心踏出家门。
    第一层内区是人流最多的地域，但就希洛祈所见，《xonline》的玩家人数实在远远比不上一般网游，甚至比不上逐渐退出市场的冷门游戏。
    他盲摸着来到广场，买到数份旧报纸，截下讨论板写着「希洛祈」的留言，总算理出几分头绪来。
    ＜八卦讨论板＞
    发言人：菜菜子
    各位安安，我是新人，想请教一下希洛祈到底是谁？
    听说他是皇，但系统说皇的名字叫黑悠？
    发言人：大点点
    希洛祈是第一代的皇，天晓得他跟gm有个鬼屁姦情，让他那种垃圾新手也能登上皇位。
    总之呢，他刚玩的时候就有两个男宠，后来又纠缠上南祐祈后援会的会长向日葵，不过对正妻南祐祈不屑一顾……
    【7月26日眾爪报】令无数小受伤心落泪的希洛祈，将皇之位转让予丈夫黑悠，情况相当可疑。
    事源于昨日下午四时，希洛祈被青的主人迫到末路之际，黑悠闻风而至，抢在青的主人之前向希洛祈发出挑战，结果希洛祈自愿献出皇之位，令黑悠不战而胜。
    有路人指，在希洛祈离开后，黑悠着紧地呼唤他的名字，内心的真正感情好像随时会决堤……
    广告：通缉渣皇希洛祈！
    南祐祈对兄长痴心一片，全民皆知；岂料这希洛祈竟到处拈花惹草！
    这样的人有何资格存在于此！请大家一起把他抓住，迫他投降，维护xo的爱的风气！
    怪不得清遥说没了记忆反好，希洛祈翻来翻去都找不到关于自己的好评。
    经过清遥的扼要说明，现在他总算能平静地阅读这堆发文。
    「南祐祈吗……」这人是出色的女王诱受，命令技能的运用掌握非常熟练。可惜南祐祈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他的弟弟，笔记内全无记录，毕竟笔记里不可能会写「他是我的弟弟」这种资料。
    应该不是弟弟吧……他自我安慰着，继续往内区乱走，不一会儿便来到剧本区。
    这里的人流稍多一点，其中一幢招牌闪亮亮的馆子格外显眼，叫「皇帝馆」。
    这是商人在lv10皇的游戏规则推出后想到的生意，皇帝馆内容千奇百怪，包括皇帝战记录、各大名人对皇帝战的战术评论、皇的风流韵史、皇曾经玩过的剧本、皇的週边精品等等。
    皇帝馆不只设在商店街，剧本街也有它的分店，专门播放皇玩过的剧本。
    现任的皇黑悠的资料极难查，仅能透过老玩家口述细节，店主只找到他几年前参与几个剧本，都收进珍藏区了。
    放在店门外宣传广播的都是第一代皇的精华剪辑。
    黑色的画面慢慢淡出了一行白色的毛笔字，展开了极有魄力的皇的故事。
    ──三个月前，他，还不是皇。
    「你来做我的情人吧。」鬼魅的总裁粗暴地扭起他的下巴，那是霸道，是独佔，更是疯狂。
    「主子，我的心只有你一人。」
    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奴才，由始至终对他呵护备至，澎湃的感情屡次抵达临界点；但他只把对方当作忠心的奴才。
    ──三个月后，他，成了游戏中的皇帝。
    「你们，成为我的俘虏吧。」
    摇身一变间，他同样用「希洛祈」此名闯荡江湖，身份却是高高在上的皇。那一句俘虏的魔法，令曾经佔有他的男人与第一次跟他接触过的男人都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俘虏，脱光衣服，抬起屁股坐下去，为他效劳。
    一阵阵的呻吟，是蔷薇色的醉人。在人所不知的时光中，他已经懂得挑逗男人的各种技巧。
    这就是皇.希洛祈的传奇。
    ──你，要不要进来一起观赏皇所走过的路？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宣传片的背景音乐非常诡幻，对白描述极煽情，画面经过雾化、灯光、涟漪、花开等各种特效处理。宣传片无止境地重复播放，那一幅幅皇的百态特写，让希洛祈不得不脱下眼镜，乾张着嘴巴，隐约好想吐。
    那痴呆的模样……
    那纯情的模样……
    那娇气的模样……
    那强势的模样……
    那帝王的模样……
    「是谁盗了我的帐号吗？还是有人盗用了我的外貌？为什么要将这种事嫁祸到我身上？」
    在希洛祈咬唇思索之际，店内忽然传出兴奋的呼声：「快、快看──！那不是希洛祈吗！上一代的皇！」
    一个女生透过玻璃窗发现了他。想来希洛祈的名声虽差，但是在皇这特殊身份及优质製作宣传片的双重加分之下，他还是成为了部份男女的倾慕对象。
    「呃、你搞错了……我不是希洛祈！」希洛祈大声反驳，然后很歪种地掉头就跑，正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才跑了半条街，「第一任皇再度上线」的消息已经在街头巷尾拋来拋去了。
    ※※※※※※
    他并非第一次在人群中走动。
    置身于游戏世界里，他早已跟许许多多的「人」擦身而过。如今在人类玩家之间穿插游荡，却是他生平第一次。
    这里的人类与剧本里的ai，明明同样扮演着「路人」，但分别相当大。剧本里的路人总是无悔地遵从神的旨意。他们纵使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人脸带笑容，有人神色匆匆，有人脸无表情，有人未睡醒的样儿……一旦没有跟玩家交集，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过客，可以重复使用的背景道具。花样的外壳里，没有灵魂。
    人类则不同。每个路人都穿着风格各异的装束，他们会围在一块儿玩即兴猜拳，也会摊开道具，跟商人讨价还价，聊天话题都不同。他宛如置身于色彩繚乱的百花园之中，有些难以适应，彷彿自己才是异类。
    他来到商店街十字路口。人们对垃圾场的反抗行动產生了作用，最近没有玩家够胆拋弃ai，巨型的藤牢在地底下沉睡中。
    他站在鐘楼旁边，凝视这片空虚的大地。他曾经见过垃圾场出现，ai在里面等死的情景，那片鲜红是蔓藤宝贵的食粮，在无星的深夜闪闪生辉，令他记忆犹深。
    终有一天，他会被丢到垃圾场。
    这是南祐祈对他作出的「承诺」。
    「希洛祈、希洛祈出现了！快叫大家过来！」
    「啊勒？小南不是不准我们……」
    「记住！我们只是要跟希洛祈心平气和地『讲道理』，不是『讨架』，性质不同！」
    几个人往他所身处之地靠近，说出奇怪的话。据主人所述，希洛祈不会再进入《xonline》了吧？他啟动五感增幅技能，令听力瞬间提升。
    原来不止这边，更远方已有一阵大骚动：
    「希洛祈出现了！我说真的！」
    「他已经不是皇了，还敢上线？不怕被寻仇啊？」
    「追！他跑到商店街那儿了！谁在那边！快去抢独家新闻！」
    「……咦？他……我没看错的话，他戴着帽子，帽子下还有太阳眼镜，我不知道是不是希洛祈呢……他穿灰色的衣服。」
    这句话似乎在形容他的打扮。当一些人跑到十字路口左张右望，目光毫不留情地扫到他身上，他才知道不妙了。
    一般情况下，他的打扮足够遮掩自己的脸，但仔细打量依然会被察觉──毕竟他的身体完全根据现实中的祈洛希塑造而成。
    「呵呵呵！找到了……」一名南祐祈后援会的人流星大步走向他，显然是把他误认成希洛祈。
    无奈之下，他只能拔腿就跑，使用转移道具，目标是：逃离这个任意抓人入牢的乱域！
    ※※※※※※
    危机丛生，反而勾起了希洛祈原来的游戏能力。
    由于他不再是皇，追捕他的人无法对他直接攻击，他们只能扎实地提升自己的能力，包括最常用的健种子与五感增幅技能，执行没有攻击性的通缉包围令。
    希洛祈瞬间吞了两颗健种子，在转角处快速套上隐形袍。
    这隐形袍的等级不够，无法隔走声音。当希洛祈再次走出大街，刮起急风，追捕者便察觉异状。
    「哼，抓到你啦！」
    希洛祈吃惊地循声回头，发现有个人拿着一根红外线枪，他的隐形袍无法让红外线通过！
    距离越渐收窄，他不逃反进，以弧形跳闪红外线的轨跡，一下子已迫近对方。他只消一个隐形扫腿，对方便摔倒在地，连同枪枝也旋转式地在地面滑行了好几个圈儿。
    ＜系统警告：你不能在安全区伤害他人！罚款500g！＞
    希洛祈把红外线枪塞到隐形袍之下。
    ＜系统警告：你不能偷取他人的装备与道具！罚款3000g！＞
    ＜系统警告：资產见底。＞
    一连收到两个警告，下次便会收到黄牌，罚款之馀还会降低各种能力三天……游戏知识如涌泉般冒出，身体本能地作出各种反应，他果然以前就玩过《xonline》。
    希洛祈凭着烙印在脑海与身体的逃跑经验穿梭于大小npc商店，躲过敌人，从敌人的发言中，他明白敌人也分为几大类：一些是彷彿想杀了他的人，一些是叫同亲朋戚友一起玩寻皇游戏的人。
    他们都明确地描述了目标人物：戴帽、戴眼镜、穿灰色衣服的男人。换句话讲，希洛祈只要换一套装扮便成了。
    但在这玩家云集之地，他能躲到哪儿买衣服、换衣服？更何况他已经没钱了！
    终归一句，逃，逃回家！
    希洛祈抓紧隐形衣，在街道上如忍者般蜻蜓点水式飞过。这时他不得不感谢《xonline》是个没有什么人玩的游戏，越宽敞的大道，就有越广阔的空隙让他通过，令人难以发现隐形人的存在。
    可惜平安的时间很快溜走，希洛祈穿灰色衣服这等事都传开了，隐形袍的消息自然不会落后。渐渐地，很多人携同彩色喷雾一类非攻击性廉价品，往空荡的大街轻轻喷洒，意图封锁他的前路。希洛祈不能再走大路，便匿藏于小巷子中，站在一个个活像装饰品的木箱背后，警戒大街的动静。
    此时，一道「力」毫无预警地撞向希洛祈，让木箱一震。
    希洛祈彷徨地四处张望，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物体，连声音都没有，让人不禁怀疑刚才的是否错觉。
    「错觉」二度发生。他驀地感觉到一隻手搭在他的胸口，五指来回抚摸，却依然看不见任何人。
    他吓得脸色铁青，他彷彿正在被一个隐形人侵犯！
    《xonline》连隐形色魔也有吗？
    兴幸的是，那隐形的手很快便消失了。他忍耐着等到彩色喷雾散去，大街与广场没有玩家了，只有几名npc。希洛祈立即跨出脚跟，却踩到那位隐形人。
    隐形人作出反抗，硬生生从他的脚底逃开。
    希洛祈确定了，对方是同样穿着隐形袍的玩家，同样匿藏在这个狭小的官方道具店的后巷，同样在逃跑状态。
    「你也穿了隐形袍吧。你是谁？」
    同样的问题却被对方抢先一步。希洛祈有些好奇，对方的嗓音跟他蛮接近的，自己压低声阶后大概正是这样的调调。
    希洛祈没有答腔，等待对方下一步行动。
    对方的下一步行动是……再次伸手，突袭希洛祈的乳头。
    「……喂！你停手！」
    「对不起，我只想确认你还在这里。」
    对方果然缩手。他的回话温文青涩，不存恶意，将无礼的行为都净化得让人舒服。希洛祈稍稍放下戒心，问：「你是谁？为什么要隐形……」
    「我不能告诉你。你又为什么要隐形？」
    「我也不能告诉你。」希洛祈直接抄袭对方的答案。
    两个同样隐身了的男人，此时此刻共聚于一个暗巷，同样不能揭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接下来该聊什么吗？希洛祈想了想，不如尝试打探记忆的情报吧──假装自己是个不叫「希洛祈」的隐形玩家？
    「那个……」「那个……」
    两人低沉的起首音节同时响起。
    「啊，你先说。」「你说吧。」
    儘管语气上稍有出入，他们却说出同样的话，活像心灵相通的双胞胎兄弟。他们的嗓音是如此相似，脸孔也会像吗？
    在希洛祈思考的同时，另一边属于南祐祈的ai──洛希，同样摸着下巴，惊讶这场巧遇。
    正午12时抵达，商店街的鐘楼铃铃鐺鐺地响个不休，这才把两人的思绪拉回现场。
    「我……」「我……」
    两人的声音第三度同时响起，并在空气中完美地重叠。
    过度的巧合反而令人心寒，就像有人监视着你的内心，刻意复製你的一举一动。有一剎那，希洛祈甚至认为一切都是幻觉，所谓的隐形人根本不存在。
    但隐形人洛希确实存在着。
    「──其实我的爱，等同憎恨吧。」
    「欸？」
    怎么突然冒出奇怪的句子来？
    在无人能看见的情况下，ai洛希微微一笑：「只要我说出你绝对不会讲的话，就可以打破同步了。」
    「啊，对……」
    他们顶多是极其相似，就算碰巧名字年龄都相同，终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希洛祈也笑了，道出对方应该不会讲的话：「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我有女朋友了。」
    「……咦？女人？那你为什么还会来这个世界？」
    「呃、有些复杂，算是误踩陷阱吧。」
    「这样吗？你大概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看来在这个世界里，异性恋跟人兽恋一样罕见。希洛祈暗自捏了一把汗，再望向大街，现况似乎安全了。那两、三名在广场上看留言板的玩家并非追捕者。希洛祈向那人道别，大着胆子轻步离场。
    不一会儿，他便绕到广场后方的大型公园。他践上翠绿色的草地，轻快的脚步声沙沙作响。
    只是，没有孩子的休憩草场上，还有另一人的脚步声；步速跟他相同，节奏完全吻合，就像是配合他进行跑步表演。他一下子就知道对方是谁，但他并不需要这位突如其来的双胞胎兄弟，。
    希洛祈停下脚步，这次对方并未跟他作出相同的动作，继续往前奔走。
    「啊……呜哇啊──！」
    结果，两人相撞了，跑在后面的ai洛希完全压住了前方的玩家希洛祈。隐形袍袍脚翻飞，让两人的脚尽露在外。
    「啊、对不起，我马上起来──」
    「你不用道歉，呃、是我突然停下──」
    两人的客气话还未说完，一把曖昧的女子叫声驀然飘来。尖叫者是一名女生，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埋藏在公园草地上，两个隐形男人霑出了互相交缠着的美腿。
    「走吧！」「走吧！」
    两人有默契得令对方互相感叹，又互相生厌：为什么我的动作会被抄袭呢？他们动作一致地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整理隐形袍，越过浓密的草场后便乖乖走回小径上，安静地逃走。
    日转星移，两人经过几番小波折，互相扶持，总算平平安安来到方圆百里都不一定有人路过的外区荒地，暂且歇息。
    虽说是歇息，但两人始终没有脱下隐形袍。
    两人刚共度了患难，但这并不足以让他们互相信任；相反，一个跟自己极为相近的存在，更会让人却步。
    这种想法在ai洛希心中犹为强烈。
    已经隐约明白眼前人到底是谁，ai洛希依旧镇定，不露出一丝彷徨：「我走了，后会有期。」
    「这、这样啊……」希洛祈有些在意，但他也不想挽留，「我走这边，背山的那条路。」
    「行，这次我走相反方向。」
    「那，那就再见吧。」
    「嗯，再见。」
    就这样，两个同极相斥的人，各走各路。在这场短暂至极的相遇里，南祐祈所培育的ai已经明瞭了一些事，作为南祐祈的哥哥却一无所知。
    全知者则安坐在世界的另一方，唇角一直翘得高高的，无不是快活的表情。
    「嘻嘻嘻──！没想到希洛祈还会上线，还有这种巧遇！哎呀，你怎么看吶，古列德？」
    「我想，这一切该不会是神您的安排？」
    「我哪有这种本事呢？是南祐祈把自己冰封的ai放出去，是ai自己跑到希洛祈身边，是他们选择一起向夕阳奔跑啊！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嘻嘻！」
    高居于天上世界，身处于游戏以外的更高次元，管理者滔滔不绝地与部下愉快地畅谈。
    他俯瞰脚底下这个ai数目比玩家还要多的世界，拍手叫道：「没想到南祐祈亲手调教的ai这么有趣，我真是从头到尾都忽略了呢！」
    「您不是创造了许许多多的希洛祈吗？」
    「很遗憾，那些全都是垃圾ai，比南祐祈的ai更不如，毫无存在价值！」
    获得路泽守提供的解密方法后，管子盼便凭着希洛祈在《xonline》留下的数据去创造实验用途的希洛祈，但过程并不顺利。
    《xonline》仅能擷取少部份数据，能够顺利还原使用的资料非常有限，製造出来的一堆「希洛祈」跟普通ai几乎没有分别。
    「关于企图为垃圾ai平反的那群玩家，神您打算怎么处置？继续无视吗？」
    「嘛嘛……他们？的确需要一个处理呢。」
    管理者的鹰目极速瞄准了商店街十字路口，每晚都会上演骂神节目的地方，亦是ai洛希朝夕盼望着的归宿之地。
    「我倒想到个有趣的玩法。趁着这阵子有空，让我去设计一下舞台吧！」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10. 感情用事

    《xonline》（version3.4）
    10.感情用事
    路泉跟父亲的关係非常冷淡。
    路医生跟病人聊天，可以扯到东南西北，开个小小的玩笑；但路家父子的关係却比不上医生与病人。
    「小泉，你最近过得还好吧！」
    「还好。」
    父子两人在西餐厅点完相同的晚餐之后，便陷入了极度无聊的对话轮回。
    「读书怎么样？下个月要升高三吧！」
    「还好，没问题。」
    「啊……暑假有跟朋友去哪里玩吗？」
    在希洛祈变成皇之前，路泉曾经跟他一同去橘子园。那是正值炎暑的六月，两人穿梭于橘子色的温室内，包围着他们的尽是酸酸甜甜的青涩气息。
    这是可以交谈的话题，但路泉不可能向父亲透露。
    「没有，我一直留在家。」
    「是吗……哈，我多数时间都待在医院里！」
    身为大医生的父亲又说废话了。路泽守面对其他人时表现正常，经常拋些鬼话唬人；面对儿子却总是吃了螺丝。
    路泉冷静地喝了半口冰柠茶，悄悄瞄向父亲，对方正羞愧地低头，把冷场的恨意全数发洩在刀下的厚牛扒上。
    路泉想了片刻，决定搬出一个可以聊一段时间的话题。
    「……最近我常去的一个游戏，会员每晚都集会抗议，说ai是人类的朋友，不应该残酷对待ai。」
    说到此处，路泉自然地停顿，把一小块切好的肉块送入嘴里。父亲对人脑与ai的思考模式也有相当程度的研究，这个话题应该可以勾起他的兴趣，让两人的对话持续久一点儿。
    出人意表地，这位俊美的大医生竟然呆了。
    保护ai的议题偶尔会随着游戏风潮冒出，那么凑巧，《xonline》现时正有这种议题……
    他激动得握紧刀叉，正色问：「小泉，那个是什么游戏？」
    什么游戏？
    那是一个鼓吹男男相恋的游戏。它允许玩家大玩性爱游戏，群交、强暴、兽姦等等各种变态事情随时会发生。
    路泉连忙把柠茶喝到底，招了招手，侍应便大步上前伺候。他刻意温吞询问餐后的甜品与饮料安排，把父亲的问题无视掉。
    本来便跟儿子关係不好的父亲见不敢继续追问，切牛扒的力道随之变轻。
    ※※※※※※
    希洛祈回归《xonline》的消息造成了一番大骚动。
    当眾人已经逐渐淡忘这个相貌平凡的男子时，他突然復活了，就像魔王的传奇。
    这天晚上，南祐祈一进入《xonline》，便收到黑悠的连环短讯：
    「希洛祈到底在哪里？」
    「在你身边吗？」
    「你别动！留在家！你们的亲亲老公马上就来！」
    「告诉希洛祈，不可以因为爱我就把皇位献给我然后跑掉，这个美丽世界应该由我们两人携手征服……」
    除了黑悠，还有不少人向他查问希洛祈的情况。他快速检查，哥哥没有在线，在线的只有与哥哥极为酷似的ai。
    「希──希──！你在哪儿？」
    南祐祈在宅邸绕了个圈，外面没人。以那ai的习惯，除了睡觉、换衣服等必须在室内进行的活动，他都不会进屋，总爱一个人待在屋外，一个人在看什么、做什么。
    昂头打量，二楼房间没有亮灯，但屋簷上却坐着灰色人影，还是隻身一人，正是作为替身的ai洛希。
    南祐祈无意命令他下来，直接高声叫唤。男宠在高处，女王在地面，他们以微妙的高度差谈论今日的事件。
    「……你说真的？」
    「嗯，今天我上街，做足偽装，一直没有被发现。当时我在商店街，用了五感增幅，听到骚动是剧本街那边发生。」
    南祐祈更是不安了。洛希不可能骗他，跟后援会会员的描述一致。
    这时，一道明亮的铃声倏地响起。
    ＜系统提示：你的老婆希洛祈刚刚上线！＞
    南祐祈拨开弹出的系统讯息，决定直接下线。
    ai洛希忙不迭地从屋顶跳下来，用五指挡住南祐祈的双眼：「南，走之前可以先答我一条问题吗？」
    南祐祈哪有心情跟他玩问答游戏？他嘖道：「快说，我马上就走。」
    「你什么时候才会把我送入垃圾场？」
    南祐祈顿下手脚，这下子无法立即离开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温和一笑：「既然希洛祈回来了，我应该没有存在价值……」
    「喔？你真的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存在价值？」
    「有啊。如果真正的希洛祈发生意外，我随时都会是他的替身，任你发洩，对吧。」
    「你在说什么屁话？」
    「替身游戏该结束了，我想尽早去垃圾场。」
    「你──」
    南祐祈倏地转过身，背向ai，不让自己的半丝愤怒洩漏出去。他压住自己颤抖的右手，方才的剎那，他真想朝着这张脸一掌刮下去，将这坏掉似的混帐扔到垃圾场里，永不超生。
    他同时想起，一个月前，哥哥也渴望着垃圾场。
    「南，我什么时候能去垃圾场？我们明明约好了……」
    主人恨恨地咬牙：「……蠢货，我没有时间回答你的蠢问题，你自己反省吧。」
    南祐祈绝非优柔寡断之人，话一说出口，他已经下线，整个人消失了。洛希伸出手，仅能抓住虚空。
    屋顶上方的密云积得更厚，把半边天的星光都遮闭了。没有主人的大庭园，被阴沉的夜影吞食着，花儿失却了顏色。
    孤独的ai攀回屋顶，继续注视着这个虚假世界的各种微小变化。
    晚上10点多，祈洛希刚洗完澡，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进睡房。
    他给女朋友发了一则晚安短讯后，想起了自称是他旧爱人的清遥，再想到今日被追捕的事，心里还是很在意。他再度进入《xonline》，想向清遥问个明白。
    遗憾的是，清遥不在线。
    他解下身上的各种装备，将属于清遥的封印之符放回抽屉内。
    趁着没人，他决定对爱巢进行翻天覆地的大搜查，说不定床底会找到他和清遥过去的亲密照片，证明清遥没有乱编谎言？
    才刚蹲身搜查，脑袋突然陷入恍惚，极度头痛；回过神时，他已经浑浑噩噩躺在床上。他被强制下线了，身体明显失调，在游戏里应该屈曲着的双脚一时间难以动弹。他忍耐着扫视房间，站在身边的，不正是他那位俊美得像王子的弟弟吗？
    「哥，你在玩什么游戏呢？我怎么从未见过？」
    不知何时，弟弟已解开了他的虚拟手环，手中握着《xonline》晶片。
    「等等，那是我的……」
    祈洛希的身体反应变钝了很多，伸出手，完全凑不着那块晶片。祈祐南笑嘻嘻地把晶片藏到背后，让晶片滑入后面的裤袋。
    「你的？哥，这是你失忆前买的，还是失忆后买的？」
    「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里面有我的资料，当然是我的。祐南，快还给我。」
    「好啊。」祈祐南轻巧地坐在床上，绕起腿说，「把这些天你在这个游戏里发生的事告诉我吧。」
    祈洛希狐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为什么要紧张到强迫我下线？你也有玩吗？」
    「因为我很担心嘛。你失忆了，万一有人骗你，说他是你的旧情人该怎么办？我想知道有没有人想害你。」
    祈洛希隐约觉得祈祐南的态度不对劲，但强制下线让他思考节奏慢了一截，未能发现疑点。
    比起从游戏里突然冒出来的清遥，终究是弟弟更亲近、更值得信赖。祈洛希一边按压双脚，一边简述情况，敏感的地方全部按下不提。在祈祐南有技巧的盘问下，他又迫不得已多透露一些事实。
    问到最后，祈祐南的脸色有点黑：「所以你现在跟清遥一起了？两个人住在同一间房子里？」
    「就像……室友吧？他还挺亲切的。」
    祈洛希很坦白，用词也相当阳光正向，但祈祐南才不受这套。他护着裤袋，脚尖一蹬，如脱兔般跃到房门。
    「哥，这游戏晶片没收。」
    「为什么？」祈洛希忙跟上前，他的身体状况已经逐渐回復过来了，「我跟清遥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妥吗？」
    「无论你跟清遥同居还是跟谁同居，我都不打算让你继续玩下去。」
    「不行！还给我！」
    祈洛希马上拗住祈祐南的手，瞄准弟弟的屁股。裤袋里果然有那块正方形的凸起……
    「哥，你想摸我的屁股？」
    这句话让祈洛希怔住。祈祐南正要甩开哥哥的手，不料压上来的力道居然加强了，手腕关节痛得发麻。
    祈家长兄理直气壮地骂：「我为什么不能摸你屁股？是你硬把我的东西放到你屁股那里，关我什么事？」
    失忆令祈洛希完全丧失了「男男授授不亲」的观念，更没有意识到他的话其实有多令人遐想。他脸不红气不喘，从屁股的裤袋抽出游戏晶片，动作粗暴得把祈祐南的睡裤都扯下一截。
    「祐南，就算你再关心我，你也不应该抢走我的东西，干涉我的──」
    「x4416，停止所有行动。」
    命令再次割破了空气。
    顷刻间，祈洛希没了言语。眼瞼微閤，海蓝色的双眼已没了神采，全身一动不动，进入了被操控的状态。
    祈祐南伸手，不费吹灰之力，再一次夺去《xonline》游戏晶片。
    「别怪我，这是为你好。」
    呢喃声传入ai的耳内，并没有被转化成具有意义的句子。说到底，这番话不过是祈祐南说给自己听的安慰罢了。
    令祈洛希永远不再碰《xonline》，也许说一句命令就可以了，但祈祐南不想施加这种永久性的精神式命令。他搀扶祈洛希回到床上，盖好被子。
    「x4416，现在好好睡一觉吧。晚安。」
    温柔的命令一下达，人形娃娃便听话地闭上眼睛，陷入无梦的世界。
    祈祐南悄声回到自己的睡房，打开衣柜，把晶片藏进跟夏天绝缘的大棉被里。
    大功告成，他累得整个人倒在床上，完全没有上线的意欲了。
    ※※※※※※
    路家父子吃完甜点后，月亮已经从东边的高楼转至西边的半山了。
    路泽守难得跟儿子有共同话题，立即长篇大论回答「ai是人类的朋友」、「人类残酷虐待ai」等各种议题，又不时观察儿子的反应，以免让宝贝儿子不高兴。
    「我也很反对ai被大屠宰啦，不过其实无可厚非！没有对与错！」
    「无可厚非？」
    路泽守拿出牙籤，在指尖间不停旋转：「所谓玩家鋌身而出拯救ai，最常发生在养成游戏里，例如小女生最爱的电子宠物呀，小猫小狗有丁点儿异常她们就哭啦，在几十年前ai还未掀起热潮的年代也一样！不过嘛……」
    惹人怜爱的原因是外表可爱漂亮。小孩子跟玩具相处久了都会產生感情，更别说是宠物。
    比起活的宠物，电子宠物佔有的一大优势是：牠们随时都能丢弃。
    玩家拋弃宠物并非「不爱护动物」，仅仅是「我不玩啦」而已。
    因为没有生命，所以无须负责；因为无须负责，人们才能玩得不受拘束，特别尽兴。
    这些事，长期与ai相处的路泉当然有想过，不过听见父亲犀利的剖析，心底更觉浮躁。
    「所以救ai不切实际吗？」
    「咳……」路泽守听得出亲儿子偏帮ai，自然得花一番功夫筹措词汇了，「这……这也不见得不切实际！ai可以帮助人类做很多事情，例如语言学习，绝对不是只拿来『玩』！不过……有些ai是用来杀的，救也救不了嘛。」
    「杀？为什──」路泉的话嘎然而止。答案很明显，便是在游戏世界里担任「敌人」的ai。
    现在的游戏，尤其是注重剧情的线上角色扮演游戏，它们都会塑造出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ai当敌军大将。
    他们被定义为可憎的ai，破坏世界的恶霸，同时是製造游戏刺激感，令玩家团结一致的大功臣。
    「如果游戏里所有ai都是坏蛋，四处姦淫掳掠呢？你们会拯救他们吗？不会！」
    「他们会姦淫掳掠，都是被『设定』好的吧？」
    「对，他们就是被设定成『好人』跟『坏人』呢！程式员把他们设定成『好人』，你们就想救了；程式员把他们设定成『坏人』，你们就恨不得他死，恨不得他死后多掉点宝贝和经验值！」
    一切都是设定罢了。
    在《xonline》里，一开始陪伴在玩家身边的，就是被设定成爱慕主人的ai，玩家怎么可能认为ai是邪恶的？垃圾场的存在反而是一种催化剂，使人们同情心泛滥，主动保护ai。
    想到此处，路泉豁然开朗，不自觉笑了出来：「原来想救ai只是感情用事？」
    「呃？这……不是感情用事，应该是產生了感情，所以要救！这是人类的心态！」
    「嗯。」
    路爸爸没搞懂儿子的想法，还担心他冰清玉洁的儿子是否心灵受创，说话都变得扑朔迷离了。
    他伸手在儿子眼睛前方摆动，儿子则皱着眉把那隻手拨开，狠狠地睥睨父亲。
    「行，我想通了。」黑发少年为这样的爸爸叹了口气，「为了救ai而挥舞大旗，根本不是正义，只是感情用事。」
    「小泉，你真的这么想？」
    少年靠到沙发椅背上，又喝了口柠茶。饮料已放了一段时间，玻璃杯变得有点温，茶水泛出较明显的酸意。
    又甜又酸，让人再三联想起那日的橘子园。当时的汗水与欢笑，跟那个傻瓜说的每句话，都是「感情用事」。
    如今成为那个傻瓜的男宠，大着胆子约父亲出来，又是一场场的「感情用事」。
    每夜在商店街聚集抗议的玩家们，全部都在「感情用事」。
    放下杯子，少年那双眸子正好与窗外无云的夜色星辰互相映照，清澈闪亮，就像银河的彼端。
    「我只是感叹，大家都会感情用事啊……」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11. 变身吧！少年

    《xonline》（version3.4）
    11.变身吧！少年
    祈洛希一夜无梦，睡得相当酣熟。
    第二朝醒来，他马上就想起游戏晶片被抢之事，匆匆翻遍房间的每个角落，果然没有发现。
    祈洛希越想越觉得不妥。前阵子每天游访不同网域都没出毛病，为什么刚进入《xonline》就被抓住，还要没收游戏晶片？弟弟显然知道某些秘密，而且跟《xonline》相关。
    祈祐南肯定把晶片藏好了，直接衝进弟弟房间找找，大概还会被弟弟指着鼻头骂他侵犯隐私。
    所以他照常进行他每天的作息。祈洛希很有耐性地跟父母一起吃早餐，看新闻，然后在广告空隙时段插入话题：「爸，妈，那个……」
    「什么事？」父母二人很有默契地回头。
    长子搔搔脸告状：「那个，祐南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的东西抢走了……」
    「那就抢回来！」妈妈教导。
    「男子汉大丈夫，心爱的事物要靠自己的双手争取，不要靠父母。」父亲又望回电视。
    父母把儿子的吵架当成小学生争玩具般，对儿子採取放任教育。
    得到父母的首肯，祈洛希露出胜利的笑意。他虽然宠爱弟弟，但被欺负了可不能乖乖受罪的。
    早上10时，弟弟揉着眼睛地起床了，祈洛希邀请了女友到家，含着柔情笑意，细心地为她指导暑期功课。
    祈祐南本以为哥哥会追问晶片之事，但看见到那个女生，他便认定哥哥完全被这女的迷惑了，气愤地出门。这一去，没几个小时都不会回来的。
    「我上二楼办点事，你在这儿待着。」
    「嗯！」女朋友一边吃祈母弄的桂花糕一边做习作。
    别人以为祈祐南是个完美的男子，其实他才艺满分，家事低能。他的房间素来凌乱，衣物随处丢，床上床底常常会发现纸张或文具。
    这种恶劣的习惯，令祈祐南被母亲禁止锁房门。
    祈洛希来到弟弟的房间，立即展开搜索大行动。在凌乱不堪的房间里寻找银币般的晶片实在不易，祈洛希首先翻找晶片架，再捧起弟弟的虚拟手环查看。由于有密码上锁，他无法打开晶片槽，也无法直接用这个手环进入虚拟网域。
    他从书桌、衣柜、床上、床底等地方都找了一遍，甚至翻开地毯，始终没有发现。
    找了一个小时依然无果，他内心焦急不已；楼下女朋友叫唤了三次，他敷衍两次，装死一次。他检视之前并未细看的地方，同时也留意晶片以外的任何贵重物件──他大可以抢走弟弟的东西，再威胁弟弟把晶片交出来……
    爸妈默许了他可以「抢回来」，就代表他能用任何方式去抢，包括有丁点儿骯脏的手段。
    在快将放弃之际，他从晶片架底部发现了一块晶片，看来是被放歪了，被其他晶片掩盖住。那银色的反光下，确实印着「xo」这标记。
    「喂──喂──！祈、洛、希！你还在吗？」
    与此同时，女朋友踏上楼梯，他立即把晶片塞进口袋里。
    其后，他回到客厅陪女朋友，直至中午弟弟回家，他根本没有时间检验晶片。当女朋友邀请他外出游玩，身为不称职男朋友的他断然拒绝，心虚地奔回房间，特地锁门。
    他安坐椅上，为这隻新型号的虚拟手环增添密码保护及防盗设定，然后把晶片插入虚拟手环中。
    黑暗来袭，意识下沉，他再次回到《xonline》。
    ※※※※※※
    按常理，玩家上线的地方等于玩家上次离线的地方。
    现在，他在家里，却不是原先那个天蓝色的小屋，而是具备现代感的大房子。组合式傢具很节省空间，例如那包含橱柜、可以轻易地拉出酱油架子的木色饭桌，大方的同时又带出点点创意。
    淡金色的墙纸上掛着眾多资讯框，例如「商店街今日最新玩意」、「各大公会的公开活动」、「已报名剧本」、「公会会员在线名单」等，让人眼花繚乱。
    系统姍姍来迟地显示了他的登入讯息：
    ＜系统提示：欢迎玩家向日葵回到《xonline》！祝您今天也玩得愉快！＞
    ……向日葵是谁？
    他调出个人资料，发现自己的名字变成了「向日葵」，外貌也跟原先有巨大差别：一头媲美太阳的金发，上半身是尽现锁骨的低胸丝绸衫，下半身是秀出腿部的剪状牛仔裤，极度开放、时髦、性感。
    这是弟弟的帐号？弟弟也有玩《xonline》？
    现在该下线吗？他望向角色名称，在心中低喃数遍，驀然想起此角色是何人。
    据八卦消息所指，希洛祈曾经有一个叫向日葵的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
    不管了。
    祈洛希──不，向日葵颓废地站起来，把资料视窗关掉。变身成另一个人未必是坏事，至少他不需要担心被人通缉。
    他悄声走出屋子。对面的邻居正好同时出门，便很有朝气地跟他挥手，亲和力特强：「向日葵！蛮久没见到你欸，最近怎么了？」
    金发少年僵硬地点头。
    「你的脸色不太对劲，出事了？」
    金发少年摇头，咬字不清地说：「抱歉，我有事，先走了！」然后再度拔腿就跑。
    向日葵的爱巢位于第一外区，与希洛祈的家相距甚远。他儘量在人少的地方走动，不过，碰见其他玩家也相安无事，根本没人理会他。向日葵显然是个比希洛祈正常得多的普通玩家。
    他凭着记忆来到第三外区。要找一栋天蓝色的朴素房子颇为困难，幸好希洛祈房子的对面是一座梦幻的糖果屋，粉红色的屋簷上有个烟囱，偶尔会喷出不知是云还是棉花糖的白色团子，蛮好认的。
    他将云团当成指南针，拐了个弯，果然见到他原来的屋子。
    向日葵跑到房屋前方，往手柄一扭。
    ＜系统提示：你不能进入其他玩家的房屋喔！＞
    那按门铃、看窗子总可以吧？向日葵伏到窗边，打量屋子内部。
    「哟，向日葵，你要找你心爱的前任男朋友吗？」
    一番戏謔的话从身后响起，让向日葵心里砰通一窒，这声音，不正是他要找的老玩家清遥吗？
    他满心愉悦地转身，却见挺立在街上的那个犬耳男孩子绕着双手，似笑非笑。
    「很抱歉，希洛不在喔。即使他在，恐怕也把你忘得一乾二净了……」说到一半，男孩歪头：「为什么这么惊讶地看着我？事先声明，我是清遥，不是青。」
    「我是希洛祈，不是向日葵！」
    金发少年闭眼大吼，吓得清遥缩起双肩，脑袋放空。
    尔后，男孩才搔了搔贴在头发的犬耳朵：「……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我听不大清楚。」
    向日葵深深吸了口气，连环炮式陈述：「我是希洛祈！你是我的男宠清遥，你说过我跟你曾经是情人，对吧？前天你在湖边强吻了我，我们回到家里后，你教我要先变装再上街……」
    清遥瞪圆了他的乌黑眼睛，始终难以理解眼前这种「希洛祈的前度男友自称是希洛祈」的状况。
    金发少年慌了，进一步解释：「那个、我弟抢走了我的游戏晶片，我跑去他房间找到另一张晶片，好像是我弟的帐号，登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你懂吗？」
    那个粗鲁毒舌的后援会会长双手紧扣，满目诚恳，纯洁如小羔羊。清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你……是希洛？」
    金发少年赶快点头：「嗯，我是希洛祈！失去了记忆的希洛祈，你记得吗？」
    清遥僵在原地，重新把对方的话思索了一遍，零散的碎片终于拼凑出一幅完整的图案，像是向日葵到底是谁，当初怎么会跟希洛祈走在一起，为什么那么着紧希洛祈……
    当清遥的思绪返回游戏世界里，他才生硬地勾起微笑：「你……你这张脸，真让人不习惯呢。」
    「我也不想啊！」
    眼见后援会会长活像人格分裂般鼓起腮子，一脸无助的小白样儿，老玩家不禁松了一口气：果然是希洛。
    「你丢了帐号，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吗。」
    「因为我只认识你！」
    「也对呢。」
    犬耳男宠轻轻推开了天蓝色小屋的木门，招招手说：「总之，进来再说吧，向日葵。」
    「我不是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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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12. 深夜的集会

    《xonline》（version3.4）
    12.深夜的集会
    后来，祈洛希用「向日葵」的身份度过了一段日子。
    根据记录，向日葵是南祐祈后援会会长，跟副会长风尘剑客闹翻后，消失了差不多一年；再度回归游戏后，他已经不理后援会事务，连相熟的朋友也不见面，高高兴兴地跟希洛祈交往去了。后援会的人以为他是现实里遇上不愉快的事，于是隻眼开隻眼闭，不多打扰。
    使用向日葵帐号是高风险行动，被揭破身份更麻烦，因此祈洛希甚少与玩家接触，并避免弟弟在家时登入游戏。祈祐南早已经不再用向日葵帐号，自然没有发现小号被盗一事。
    清遥不再跟向日葵接触，他另寻聊天室网域，作为他和祈洛希的每日会面场所。
    「你最好别再去《xonline》。gm针对你，他似乎想找你做实验。」
    「实验？」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想实验些什么。」
    除了最核心的那个秘密之外，清遥把希洛祈的故事简单说了一遍，包括南祐祈的离家出走、他们的相遇、亚沙与宙斯、南祐祈对希洛祈的感情、希洛祈对他的感情、皇的事跡、青的死亡等等。
    希洛祈的反应只有惊讶，完全没有恢復记忆或暴走的兆头。
    「南祐祈是我弟？不会吧？他为什么离家出走？」
    「我跟我弟结婚？我、我不信！」
    「呃……？所以我们不是情人，只是我单恋你？不会吧？」
    「……等等，我变成皇以后怎么像个坏人了？你没骗我吗？」
    「不好意思，我想问……为什么我会喜欢你？你在现实里是个漂亮的女生吗？所以跟你网聚之后，我就喜欢上你……」
    清遥气得把双脚抬到玻璃桌上，恶狠狠大骂：「我是男人！我又不是你这种白痴，哪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但是很奇怪，我现在对你没有感觉……」
    「那是你脑袋有问题！」
    脑部受创而失忆的希洛祈无可反驳。
    简介完整个故事，清遥见他还是一如以往的呆钝，于是透露进一步的细节。
    希洛祈摸摸发涨的后脑问：「你到底偷了我什么东西，我会那么生气？」
    「我不能说。再过些日子吧，先看看你的记忆会不会回来……」
    如果情况许可，清遥希望告知希洛祈一切背后的真相，让他离开《xonline》。
    但希洛祈不可能退出。他对这段好像不是自己的过去深感介怀，继续在游戏里闯荡。
    日子过得很快，暑假终于结束。
    9月1日开学天，大家上了半天的课就回家了。
    祈洛希首先前往他跟清遥的私密聊天室，没人。进入《xonline》，化身为向日葵，他还是不知道清遥在何方。
    清遥为免被南祐祈或管理员追查，没有跟向日葵成为朋友，连发讯息也没有。
    越是相处，他越是信赖清遥。清遥有时候说话不留情面，爱作弄他，像个爱闹的男孩子，但内里个性沉稳，看事也老成世故，现实里大概是个比他年长的男子。
    另一方面，这位老玩家看事很准，他说「希洛祈之后没有再出现，自然没有新闻囉」，几天后就真的没有希洛祈的新闻；他说「向日葵的蠢事只会出现在娱乐新闻的一小角落」，就真的有八卦报刊写了三分之一页的「向日葵由傲转娇？『不要，我真的不会喝酒，哼』」的軼事。
    「……我这样说算娇吗？」冒牌向日葵喃喃道，他已经很努力在扮演正货了。
    不过没有人会认真看待这则新闻，因为今天有一则足以压下所有八卦的管理员公告：
    「致各位玩家：
    非常感谢你们对ai宠物的关心。首先，本团队乃出于对ai宠物的爱才会设置垃圾场，原意是玩家要珍惜ai，被主人拋弃的痛苦是远高于垃圾场里所承受的皮肉伤痛。试想想，没有无情的玩家，岂会出现残酷的黄昏？
    不过，眾多玩家想保护ai的心，我们深切理解了。今天晚上9点鐘，游戏管理员将会出席商店街集会，与各位探讨垃圾场制度。」
    这则公告在鐘楼前的讨论板登出的，不甚起眼，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集中讨论此帖，让这帖火爆地登上首位。
    「总算出来了。希望管理者这次能够认真处理我们的诉求。」
    「玩家不要ai是一回事，游戏设计者这样对待ai是另一回事，别混为一谈，转移焦点！」
    「好笑，大家还记得青吗？他有被主人拋弃吗？」
    「黄昏才贴公告，可见管理团队的态度有多黄多昏……」
    「今晚我一定会拭目以待，看gm有啥话要说！」
    气氛完全是一面倒，看看留言量，这则消息已经高速传遍游戏了吧。
    吃过晚饭后，祈洛希立即上线前往商店街。人群果然都集中在十字路口了，但大家不是等待gm，而是围着中间那座明显凸起的暗绿色蔓藤监牢。
    垃圾场再度出现了！
    向日葵踮高双腿围看，垃圾场里没有人：那是一座空牢。大家都七嘴八舌，猜测管理员是否要当眾打碎垃圾场，以平息民怨。时间还未到，现场的气氛已自行炒热了。
    商店街比平时热闹多了，附近的商店楼房配合地增设座位，甚至在屋顶、天台设宴。
    「哟，葵会长，真巧。今夜月色不错啊。」
    熟识的男孩嗓音从背后飘来，舒服好听。向日葵转头，看见那位用黑袍子包住全身的黑色男孩子，不由得一笑。
    下一秒，他才想起这儿是公眾地方，连忙敛起表情装傲慢：「……对啊！月色比你这张脸好看，哼。」
    不知不觉间，二人又凑在一起了。问候天气以及毒舌回答，是专属于清遥和偽向日葵的识别暗号。
    清遥站在公告板的另一边，以稍远的距离问：「今天有什么得着吗？」
    向日葵一边捲动留言板，一边回话：「没有，什么都记不起。」
    「这样啊。」
    「还有点时间，可以私下聊聊吗？」
    清遥仅勾起微笑，手指一动，直接下线以作表示。
    自从他们相约在私人聊天室之后，每天总会有最少一个小时去那儿，玩《xonline》的时间大幅减少。
    对希洛祈而言，最重要的是他的记忆，他自然巴不得一直待在如同情报机的清遥身边。另一方面，他想确认自己的爱情观：如果他真的曾经深爱过清遥，他应该会爱火復燃，再一次爱上清遥──根据爱情八点档的理论，应该会如此的。
    清遥的想法单纯多了：青不在了，但希洛祈还在。该去照顾谁？
    他们的私人聊天室网域相当简单，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两张独立沙发，中间有一张又矮又细的玻璃桌，就像他们的另一个家。
    希洛祈每天都像个好奇的小孩子问：「清遥，你今天会讲什么故事？」
    但适逢特殊节日，老玩家刻意将话题导向另一边：「先别说这个，你觉得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
    《xonline》始终是游戏，管理员的心肠再歹毒，也不至于让玩家都不高兴。所以希洛祈答：「跟大家想的一样吧，管理员想当眾删掉垃圾场。」
    「为什么他发公告时不直接删垃圾场？」
    「这应该是场公演吧？吸引眼球，表达诚意。」
    「哟，真的？」
    「你觉得不是？」
    「公告没有说过『道歉』两隻字吧？」清遥扳起食指说，「如果这次来的是管子盼，这场风波肯定不会简单结束。」
    《xonline》曾经有多位管理员，但随着团队意见不和，在一年多前的「ai屠杀事件」后便分道扬鑣，其中最恶质的头号管理员管子盼却留下来，长时间守在游戏里。
    清遥抚心自问，要是他再遇见管子盼，恐怕会把脏话喷出口。欺骗他抢走希洛祈的解毒晶片，刻意将青锁进垃圾场，将希洛祈当成实验品……单是这几宗事，就足以判定管子盼是妖魔。
    失忆的希洛祈却是半信半疑：「如果他真的那么恶劣，他会怎么做？难道要火上加油，一口气把所有ai杀掉吗？」
    「说不定喔，一边把ai迫上绝路，一边看玩家的种种反应，很有研究价值吧？」
    希洛祈绕起双手说：「别猜了，等会儿就知道。关于我的过去……」
    清遥抱着双膝，忍不住吃吃笑了出来，在这细小而和暖的聊天室里特别响亮。他枕在膝上，再度回味过往。
    「上次讲了你第一次做的剧本吧？这次讲讲你做的第一个高h剧本……」
    「呃、我不会玩那种剧本吧？」
    「嘿，你不是要听吗？」
    其实连清遥也认为，再糟糕的事都发生了，接受了，集会还能发生什么大事件？所以他无忧无虑地聊起来，高兴地看好学生不断摇头否定的傻样子。
    当两人再回到游戏里，现场更加挤拥了。向日葵艰难地抬起头张望，他已经寻不着那特别娇小的黑袍男孩了。
    鐘楼的时针缓慢地指向「9」这个数字，垃圾场的蔓藤喀嗦喀嗦地扭动了，一根根触手长出更长的尖刺，让围在牢笼的第一排观眾都吓得后退半步。站在较前位置的向日葵注视这绿色植物每一毫秒的蠕动，觉得牢笼好像在向人类炫耀自身的力量。
    忽然间，巨大的嘘声响起。他跟随眾人的视线抬头，只见那暗绿色监牢的顶端蔓藤之上，有个身穿法官大袍的男子安然坐着。
    那几乎勾到鼻子上，邪诡至极点的笑容，儼然散发出邪红妖魔的风韵。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13. 替代品

    《xonline》（version3.4）
    13.替代品
    昨日《xonline》的夜晚还是残缺的新月，今天竟见金黄色的圆月高悬半空，其光芒与管理者刺目的笑脸相互辉映，週遭的气氛染成了吸血鬼式的邪魅。
    无论是月，还是垃圾场，还是这笑意，都是管理员刻意製造的吧。
    这种魔王式登场格外惹人反感，商店街霎时被嘘声塞满，喧嚷到天边了。管理者扫视地面像虫子般的黑点，笑意几乎要泻出来。
    下一刻，他座下的蔓藤陡地伸长触手，直扫最前排的玩家。人们的反抗声马上扭曲成尖叫，纷纷往后挤。
    「哎呀呀，各位真对不起！请退后一点，不要太接近垃圾场喔！」
    那算是好心提醒吗？不，管理员正十分得意地观看玩家们的狼狈蠢样。
    向日葵总算明白清遥嫌恶管理员的原因了：这人绝对是奸角。
    「大家安静──！先听听gm会怎么交待！」
    较年长成熟的黑框眼镜男人主动走出来指挥局面，他是近一个月集会活动的主办人之一，也是垃圾场附近的情趣用品店的经营者──松久，以前巡店时常常目睹垃圾场的情况。大家姑且听令，全场静下。
    管理员愉快地说：「嘻嘻，大家总算冷静下来了呢！咳咳，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蕾斯，是《xonline》的管理者……」
    「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管子盼，对吧！」
    人群里冒出这道声音后，十数名玩家相互私语，但大部份人都满脸疑惑。
    管理员掩着嘴巴卡卡笑，双目瞇得只剩两道缝：「哎呀呀，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呢！没错！我的另一个名字叫管子盼，你们怎么叫我也可以……啊，当然不能叫得太难听囉！」
    松久道：「直接说正题吧！请问你们会否废除垃圾场制度，善待ai？」
    「这个问题真难回答呢！」
    「杜蕾斯大人、管子盼大人，请问你能回答什么？」
    管子盼脚尖一动，整个人便跃到人群的正上方，如跳舞般在空气里旋转一圈。
    「你们啊，该全都看过公告吧！我之所以来这里，是要跟大家『共商』被遗弃的ai男宠的处置方法啊！」他把食指贴上唇角边，「所以呢，大家啊，你们想怎么做？」
    站在最前排的一名玩家指着垃圾场大叫：「当然是把这鬼东西拆掉！」
    「就是！我们一直都在讲这个！」
    「快点毁掉！」
    管子盼点点头说：「不要垃圾场，那堆供过于求的ai男宠该怎么处理呀？人道毁灭？啊，你们希望我建立一座大型安乐死医院，是不是？」
    一名女生双手紧扣，瞧她焦躁的表情，可能曾经跟ai有深厚的感情：「大大，可以保留他们吗？就算主人不要了，也不要让他们死，继续在游戏活着……」
    「no！不可能！继续把他们留下来就是浪费系统资源！」
    「不当男宠也可以做其他的事情！比如──」
    「no、no、no！当男宠的ai跟做杂务的ai是完全两回事，愚蠢的使用者请先搞清楚哦！」
    「为什么一定要死？你没有办法吗？」
    「不喜欢『死』吗？你换另一个角度去想嘛，那班ai本来就没有生命！没有生命的物体哪会死亡呢？那叫睡着，长眠而已啊！嘻，心情有变好吗？」
    大家的呼喊声远没有先前响亮了。很明显地，管理员只是不断耍嘴贱浪费时间，大伙儿都恢復了镇定。
    松久说：「你说了，拋弃ai是供过于求，新人本来就不用硬性捆绑一个ai男宠。这是问题根源。」
    「哎呀！对一个新人来讲，有赠品的话，他会放弃赠品吗？谁不想调教出只属于自己的ai？只是调教不顺利才丢掉嘛！天真！啊，对了，就让我来告诉你们这些年轻人，关于机械宠物的歷史吧！」
    于是管子盼清了清喉咙，诵读起从前的故事来。
    在地球上，很多动物被饲养一段时间就被拋弃了，原因包括被人类玩腻、不方便人类的日常生活、被标籤为「不乾净」、潮流褪了等等。
    根据政府的动物监管条例：被认领的动物不可以随意捨弃，必须转让他人或送入动物保护中心。这种条例并未减低人们拋弃宠物的念头，保护中心数度发生笼位爆满的问题。
    后来，科技的急速发展带来了仿真的机械狗，它们跟真正的狗隻相似，毛发光滑，摸起来软绵绵的，内置精巧的装备与ai系统来模拟狗隻反应，甚至比训练过的导盲犬更有用。机械狗在各国构成了全新的风潮，其他研发商也争先恐后投入机械宠物的圈子，设计出各种造型的宠物。
    它们绝对可爱，不会病，无须进食，不会排便，不怕走失，没有出入限制，完全省却了照顾真实动物的烦恼。
    当新系列的宠物推出市场，旧货便不再吸引，被塞进垃圾箱或低价放售。这些行为，完全不违反动物监管条例。
    「……再后来嘛，绿色团体说大家弃置太多电子垃圾啦，乾脆鼓吹大家在虚拟网域玩宠物囉。在虚拟世界里，你拋弃宠物多少次都不会对地球產生影响呢！」
    全场陷入了寂静。这段话不是诉说歷史，而是一个现在进行式。
    管理者露出狂妄的狞笑，喉咙更放肆地扩张：「哈哈哈！既然要从源头做起，乾脆把整个ai男宠转换成买卖制度吧！例如啊例如……把那个叫青的宠物放到拍卖场上，你们都想要吧？肯定会有很高叫价吧？」
    民眾的怒火已经被连番无礼的问答游戏与故事煽至高温，有人生气得直接离场，就只剩下没拋出「我不玩了」这句话。不欲惹事的向日葵也听得心跳不断奔速，满腔怒火，埋藏在心底的墨黑色忽而涌现了，变成漩涡。他每吸一口气，就觉得脑海有些什么东西快将崩溃。
    新手的赠品ai宠物？买卖制度？无聊透了。
    「杜蕾斯管子盼大人啊……」松久磨了磨牙，作为代表人的他尽力表现得冷静点，「你说的这一大堆，跟垃圾场的血腥暴力设计有关么？那完全是你的个人爱好吧？」
    「哟哟？不见得呢！恐怕绝大部份ai都是激m属性，非常喜欢垃圾场的设计喔！」
    「放屁！」
    「嘻，那就一起瞧瞧吧──喂喂！那边的ai，喜欢不喜欢垃圾场啊？」
    管子盼的食指点向东街那一圈子年轻人身上。他们显然没料到会被点名，惊讶失色，互相对望：他们是依附着宙斯的ai，一群失去了原主人的宠物。
    突然，其中一人硬生生地转向大眾，没有表情地说出一句话：
    「我、很、喜、欢、垃、圾、场。」
    不止玩家大惊，连旁边的ai都气得开炮大骂，又打又抓他头发的。但大家很快便发现：说出那句话的男生彷彿刚才做了场噩梦，焦躁地摸着喉咙处，再也挤不出半句话。
    白袍大叔立即意会，气得连喷口水：「喂，管子盼，你操纵ai吧！犯规！犯规啊！你m！你才激m！」
    「哎呀，我们再问另一位ai吧……就你吧，我发现你很久了！」管子盼的手指再度转移，活像会发出雷射的手指越过向日葵，来到较后方的位置，「你想不想去垃圾场？」
    大家立即转头，被点名的那人身穿宽大的运动外套，帽子把大半个头部包裹住，脸上也掛着太阳眼镜，谁都看不清他长成怎么样。查询他的名字和身份，总会得到「无法查阅」的讯息，显然用了封印之符。
    管理员哼着歌儿催促：「呵呵嘻嘻……你还敢躲着不说话，我就让你一辈子都进不了垃圾场！」
    这算是哪门子的威胁？大家在心里吐槽，但不可思议地，那人紧抓着运动外套的领子，用蚊子的声量回答了。
    「我想去垃圾场。」
    「大声点，我听不到喔！」
    「……我、想去垃圾场──！」
    向日葵认得出，那是属于自己的声音。
    不止向日葵，其他玩家也发现了其中的突兀，冷不胜防地抽走那人的眼镜和帽子。
    那是希洛祈──正确点说，是跟希洛祈一模一样的脸。
    身边的人哗然了，附近的人暴躁地将消息散开，最后整个商店街，乃至商店内的客人都得悉「希洛祈」出现了。
    没有人知道他只是替代品，他也无意再遮掩这张复製出来的脸。当他向前踏步，人们再怎么挤都要为他挤出一条路；当他啟唇，大家都闭上嘴巴，只为了把他的所有动静都听进耳里。
    这名ai半伏在地上，仰望天空上的人：「神，请你让我进垃圾场吧。」
    管子盼高兴得从鼻孔里喷气：「说说看，你为什么想去垃圾场啊？」
    「跟主人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折磨。」
    「为什么呀？」
    「我不想再做替代品了。我好像……被那个叫希洛祈的牢笼囚禁着，爬不出来，但是我连自杀的权力都没有。」他抿了抿唇，「我想进入垃圾场，我希望这个身份死去。」
    他和创造他的神都清楚话中之意，反而一个个玩家都听得脑袋发涨了，希洛祈是怎么回事？他何时有主人了？又是管子盼刻意放的烟雾弹吗？
    「希洛祈是ai？」
    人群中突然传出这个疑问。
    向日葵倏地拧头，他找不到说出此话的人，但类似的论调像原野上的火，迅速扩散：
    「恐怕……我们从头到尾被骗了，希洛祈的真正身份是ai！有没有记得？他跟青的主人订下的皇协议不就是要进垃圾场吗？垃圾场！」
    「青的主人是他的主人？」
    「不对。希洛祈是普通玩家，他有个ai的男宠，忘了叫什么名字的。」
    「是不是有啥道具？从ai变成玩家？对了……还有转生机制吧？ai转生成玩家？」
    「想太多，那人是小南的亲哥！」
    「难不成是南祐祈的ai么……」
    向日葵茫然地环视週围的玩家，大家都盯着作为热潮圆心点的冒牌货洛希，嘴边谈论猜测的却是他。
    大家不是要用心帮助ai吗？为什么变成谣言大会？
    「嘻嘻嘻嘻──！各位听到了吧！这位ai是垃圾场的忠实粉丝喔！我怎么可能为了保护人类的眼睛，禁止ai进入垃圾场呢？这对ai太残忍了！」
    游戏的管理者高歌着挥舞双手，蔓藤之门随之打开。那名棕发的ai少年双眼一眨，双脚迈出。
    玩家们目瞪口呆，白袍大叔乾叫着阻止，唯独向日葵一人微弯着腰，揪着胸口喘气，却搞不清楚是为什么。
    他只觉得无比厌恶、万分憎恨、极之噁心。
    一定是有人盗用了他的脸。
    偽装成他，在这种丑陋的游戏里扮演三心两意的垃圾，再演出垃圾进入垃圾场的垃圾戏码。
    希洛祈在游戏里本来就没有声誉可言，还要拿他来演这齣闹剧？
    他明明是个普通人。
    「噯，葵会长。笨蛋。」
    第一次，他听不见；这样的低语在耳边徘徊了两三次，热息一再扑近，他才发现那是呼唤自己的声音。
    他一回头，视野闪过一阵夺目的亮黑，嘴唇不小心地拈来了柔软的触感，如花瓣轻轻掠过，却让人依恋。
    「哟。醒了？」
    黑发男孩半掩着唇退后几分，无辜地眨眨眼。这男孩又无声无息的回来他身边了。
    全场将焦点放在那冒牌货，这人却将焦点放在他身上。
    他有些愕然，不太自然地跟着「嗯」一声回应。
    男孩瞄了瞄左右两侧，在黑袍下打了个ok手势，「我先走，有事就立即下线吧。要是你再胡思乱想，下次我就把你用力吻醒吧，睡公主？」
    留下笑语般的诺言后，黑色男孩瀟洒地挥一挥衣袖离去了。
    他轻抿着唇，烦躁感突然了无踪影，残留下来的只有刚才那微细的触感。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14. 废弃篇：伤人游戏

    《xonline》（version3.4）
    14.废弃篇：伤人游戏
    商店街的气氛完全颠覆了。
    带刺的闸门上锁，一株株蔓藤将替身少年禁錮其中。垃圾场是个半封闭的领域，声音被完全隔绝，视野犹在。他透过绿柱的空隙仰望夜空，满月之光宛若鬼火，他却含笑观赏。
    相较于少年的安静，场外的人都陷入了大混乱，他们根本搞不懂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喂、希洛祈──！」笼边的玩家向笼中鸟大声呼叫，但少年的目光始终落在天空。
    眾人未知如何应对，管理员正式展开今夜的游戏。
    「我杜蕾斯，又叫管子盼，是个相当民主的人喔！你们不喜欢的话，我大可以取消垃圾场制度啦！有高兴点吗？当然你们也必须作出一番努力，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被你们感动！那么，精彩的拯救ai大行动剧本，start──！」
    眾人一听便知不妙，正欲质问，但世界已被强行转换。天帘扯落，月色遁隐，玩家们堕入系统预设的人造黑幕中。
    片刻后，视力恢復，圆润月光再次呈现，与路灯一同照亮天地。
    他们还是身处于内区的商店街十字路口，身边的玩家还在，蔓藤牢笼还在，但笼内的人却消失了。
    大部份人还处于错愕之中，有玩家先行察觉到问题癥结，大叫道：「点开选单！我们在剧本里！」
    听罢，大家纷纷打开资讯视窗，果然变成了剧本模式的选单。向日葵没有玩剧本的记忆，偏偏对玩法规则颇有印象，几下手势，他便看到此时的个人资料：
    ＜剧本角色＞
    向日葵，为了灿烂人生而奔跑的少年。
    这是什么意思？向日葵调查旁边的女生，其他玩家的资料亦大同小异：
    ＜剧本角色＞
    冰果，为了寻找真爱而衝刺的少女。
    「姆……怎么会进剧本了？《废弃者的乐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呢……」冰果不断重整视窗，务求刷出最新资讯。
    玩家们进入了名为《废弃者的乐园》的特殊剧本里，意即玩家必须完成通关事件才能离场，但通关事件尚未公告。仔细点看，就会发现进入剧本的只有站在垃圾场附近的玩家，至于距离较远、位于店铺屋顶、商店内的围观者均不在场。
    另外，宙斯也来到剧本了，但他身边的ai全数不在，可见这剧本限制ai进场。
    当一名玩家摸上蔓藤检查状况，彷如触动了机关，垃圾场上空兀地投影出简短的剧本介绍：
    「欢迎大家来到《废弃者的乐园》！这里是希洛祈ai的内心世界喔！现在，你们已经来到他的心灵国度囉！
    为了让希洛祈ai能够得到永恆的幸福，请你们同心协力去协助他！
    通关事件：
    1）刺伤希洛祈ai
    2）若没有刺伤希洛祈ai，三日后自动退出剧本，等级减半
    ps.只要在剧本里把希洛祈ai刺伤66次，管理员就会放弃垃圾场制度！请各位玩家好好加油吧！」
    系统公告同时传送至玩家的讯息中，大伙儿看得怒火中烧，恨不得把管理者揪出来殴打。
    「gm！出来，你一定在看着！快出来！」
    「疯了吗！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别再耍我们了！」
    「魔鬼！吃粪！去死！」
    管子盼当然没有应声。情况就像歹毒的巫婆把玩家封印进水晶球里，玩家在内吐口水谩骂，巫婆在外吃吃笑着，摸着水晶球，放肆地把玩其中。
    知道再叫也没用，现场的几十位玩家渐渐接受现实，共商对策。
    《xonline》练等难度高，连lv2的玩家都不愿等级打折，更何况是高等玩家，因此大家选择达成第一个通关事件。通关事件并无解释「刺伤」，那么像纸片般的轻轻一割也足以称为「刺伤」，符合条件。
    他们当然不喜欢这种做法，前一刻才声势浩荡地向gm声讨，这一刻却哈腰屈服？不过，大家都习惯在各款游戏里杀人或被杀，攻击是常见，轻柔的刺一下倒称不上什么了。
    先跟希洛祈讲清楚缘由，达成协议，最后强迫管理员退让吧。
    场上有少数人对此方案有保留，最先提出质问的，竟是近日刻意低调的向日葵：「我不赞同……哼哼。」
    为了佯装毒舌，他每句话的最后都加上「哼」这个可爱娇羞的助语词，违和感非常重。
    有部份人已猜到他并非向日葵，恐怕是朋友之间借帐号来玩。真正的向日葵消失太久，现在这种情况，倒也没有人有兴趣追究谁真谁假。
    向日葵硬着头皮装毒舌：「我们刺伤ai66下，管子盼就会放弃垃圾场制度？他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其中一定有阴谋，要小心……哼哼。」
    一个女生举手说：「我也觉得他不安好心。建构剧本不是眨眼间就能完成的事，他一定在下午发公告前已经准备了这个剧本，特地弄来耍我们。」
    「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不乖乖照做，等级会减半！」
    向日葵抬起下巴，发挥他最大的想像力：「管子盼一定等着我们去刺伤那个ai。等我们离开剧本后，他会向其他玩家说，是我们把ai刺伤了……你们这些笨蛋，没有好好想结果吗？哼哼！」
    剎那间，大家都被他唬住了，有人若有所思。他们只思考着如何在通关规则鑽漏洞，儘量减低伤害，倒未想到完成剧本后必会被强加「污名」。
    这单纯的少年何时拥有过现在的气势？向日葵开心得挺起胸膛，尝试说得更毒舌：「如果管子盼取消垃圾场，之后肯定不简单，例如他提及过的ai买卖制度！到时候他会向不知情的玩家宣传，是我们这班蠢材推动了ai奴隶买卖，跟他无关！我们是一群被他操纵了的蠢材！要选哪条路，就随便你们了，哼哼！」
    全场又是一片哑然，白袍大叔也暗自点头，更多人则继续思考。
    一个瘦得像猴子的玩家喃喃道：「终于有点会长的感觉了，但怎么一点儿都不毒舌呀，好扭曲的画风呀……」
    旁边的男生猛地点头：「对！以前的会长肯定会直接骂我们是智障吧？」
    「我们还要帮他善后呢！」
    冒牌向日葵的自信荡然无存，他软弱无力地闷哼一声就退出全场焦点，不敢多言。
    隐藏在后的黑发老玩家忍笑着好辛苦。
    片刻后，一个比清遥还要年幼的小孩子来到人群圈中间，朗声发言：「向日葵说得对，但这是无可奈何呀！」
    此人名为杀手王，暱称「兔兔」，不单是拥有良好人缘的四大小受之一，更是在场最高等的lv8老手级玩家。
    杀手王兔兔缓缓转到向日葵，语气很是镇定：「傻小子，重点不在于我们做了什么，而在于管子盼根本渣透了！我们放弃了就等着被扣一半等级，难道管子盼又会因为我们的牺牲就感动到把垃圾场毁掉？」
    「……我猜不会。」站得最近的玩家说。
    「搞不好还会说我们认同垃圾场才不完成任务呢……」
    杀手王双手叉腰说：「对！管子盼就是欠揍！大家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happyend的，而我才不要等级减半！lv4以上更有顾忌吧，等级减半就去不了第二层，第二层的房子会被冻结！」
    听过各方意见后，大家又重新下决定了。有些低等玩家决定先观察情况，大多数玩家认同轻度刺伤计划。
    大家商量过沟通方式后，从商店街散开，开始搜捕那名失踪的ai。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15. 废弃篇：心中的刺

    《xonline》（version3.4）
    15.废弃篇：心中的刺
    进入《废弃者的乐园》的玩家共有48人，他们兵分八路前行。
    八个队伍的人数并不相同。大家把那名ai直接当成希洛祈，于是前往希洛祈最常出没的地方搜索，例如是他位于第一层的住宅，或是纹小刀的度假村，或是皇帝战频繁的内区。
    其中一组的目标是南祐祈的家。真正的希洛祈已经冒充成向日葵了，那么垃圾场里困着的，自然是替代希洛祈的ai。
    这ai的创造者，要么是极恶的管理员；要么是深深喜欢着希洛祈，能够把他身体各处特徵记得牢牢的人。
    清遥用黑袍子裹着头前进，宙斯邪淫地盯着小男孩的背影，向日葵跟着清遥。duran，十字锁鍊和山田东太郎同属南祐祈后援会，自然追随会长向日葵，冰果和阿根则是随便入队。
    路途上，宙斯很刻意地凑到黑发男孩身旁，向那纤细的肩伸手，清遥轻快往前一跃，令宙斯扑了个空。
    「小正太，怎么避开我呢！」
    「我为什么不能避。」小男孩一如以往轻松自在，低声回应。
    「很久没见到你啦！上次你来我家是啥时候？」
    「忘了……唉，我真过份。你的ai全都是我的后宫，但我都忙得没有时间去安抚他们。」
    「唔咕咕……！你、你……哼，对呢！我的ai是你的后宫，因为你是正宫，你是我可爱的小老婆！」
    「我是你的老婆？这甚至未曾出现在过去呢。」
    「唔……！将来、明日、今晚，你任何一刻都有可能成为我的小老婆！」
    「喔？你有能力吗？」
    「哼哼……这里是剧本的世界，对吧！我lv5的实力可以尽情发挥啦！」
    宙斯大叔一激动，淫手已经大张，欲摸向清遥的屁股。这次清遥没有闪避，因为默默跟在后方的向日葵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抢先把那隻肥大的手打开。
    他气势凛然地挡在外表娇弱的清遥前方。
    全队唯一的女生冰果立即拍拍手讚好：「好帅！向日葵你啊，姆姆……真像一把太阳神剑，是正义使者欸！」
    正义？这是不行的，据闻向日葵就像魔王转世，任性霸道得很。
    假向日葵努力地挑高两道秀眉，转换为毒舌模式，对宙斯大骂：「你这个大变态，连男孩子的屁股都爱！……唔、干……干你娘！」他好不容易才掩着良心学小流氓般吐句脏话，整个人都羞耻极了，脸颊发热，吓得他连忙撇过头，不想别人瞧到。
    殊不知这样的神态更是勾人：一方面要做英雄放臭话，另一方面又红透了苹果脸……
    「会长竟然会有这种娇羞的表情，难得啊。」duran感叹道。
    另外两位后援会成员心情复杂，都不知该作何等感想了。
    这场闹剧没有持续下去，因为他们很快便来到区间之梯。
    眾所週知，南祐祈的大宅位于第二层，第二层只准lv4或以上的玩家登岸，队中lv5的宙斯跟duran自是一路畅通无阻，可馀下的人就成了不确定因素。duran带同十字锁鍊首先踏上螺旋天梯，用健种子加快脚程，很快便消失于半空的云团中。
    其他人在原地等候，过了一阵子，一颗白色小球破云坠落，上方的人告知一切正常，低等玩家亦可进入第二层探索。
    「姆姆……没有限制等级的话，我们去第四层的皇宫也没问题吗？」冰果仰望天梯问。
    「无视所有限制，直接衝进小南的爱巢啊……！」山田东太郎激动地握紧拳头。
    当他们跑上第二层后，向日葵发现了一件事：第一层的环境，他早就有些印象，逃跑时彷彿身体都会自动为他选路；到了第二层，这份熟识感变得稀薄了很多……他果然来过《xonline》，并且因为等级受限，不怎么逛过第二层吧。
    《xonline》的第一层是极辽阔的平原，整体设计偏向融洽热闹的西洋奇幻城镇的风格；第二层的天地色彩则远远不同，那是一幅清丽的水墨画。放眼望过去，东南西北，可见一座座与云际相连的山峦，高耸入云，让人不禁肃然。
    第二层没有内区与外区之分，少了人工建筑，週围大都是自然美景。当一行人经过湖水边，还能看见一对白鷺低头饮水，花蝶飞舞，真是一个理想的居住环境，怪不得无数玩家升上lv4就会搬家至第二层。
    在duran带头下，眾人顺利抵达第二层的住宅区外。虽说是住宅区，这其实只是玩家们自行划分的区域。在这里，最外面的是一个官方建设的中式风味的巨大庭园，面积媲美六个足球场，足够令人迷路。
    穿过庭园后，他们总算看到一栋栋风格各异的大宅，然而四处都没有人住的气息，偶有轻轻的鸟啼声飘过，倒显得有些阴森。
    duran看到目的地后，驀然大叫：「……找到了，是希洛祈！」
    大家顺着他高举的手指一看，距离他们百米远的是一座地势较高的小树林。实际上，那并非树林，而是由一棵棵的树所织成的深绿色围栏，保护着南祐祈的住宅。
    一个灰衣之人拿着火把，踏着悠间步伐把火种点燃到各棵树。火焰扩散速度缓慢，但树林上方已经积聚了一丝丝灰烟。
    大家连忙快跑几步，纵火犯果真是那名希洛祈ai。对方似乎并未发现靠近的人们，继续往一棵棵树点火。
    向日葵吸了一口大气，正要衝上前，却被清遥用力扣住手腕制止。
    与此同时，引擎声隆隆响起，另一个人率先衝出去。
    「喂，宙斯你──」
    宙斯不理身后人们的大喊，奔跑的同时换上小型火箭靴，再飞衝向高处那道灰色人影去。
    来到树栏也不过是几秒的事。热风刮过，ai忙护着摇曳的火把，回过头，先是看见宙斯，再看见远处的小队伍，一剎那便慌了。
    宙斯观察了他短短几秒鐘，便得意地笑了出来。
    「……骑骑骑！我就奇怪呀，管子盼怎么可能把小希亲手拉进垃圾场呢？你这冒牌货，根本是盗用了我家小希的设定嘛！盗版，差劲，烂透！怎比得上我家小希？我要删除你！」
    那张跟希洛祈同样的脸扭曲了，滴出冷汗；他转身就逃，甚至顾不上危险直奔向火堆。
    但宙斯一把抓住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等、等一下！」向日葵甩开清遥的手，屏着气息跑了数步，却是来不及了。
    玩家的原定计划是耐心谈判，轻轻一刺，但宙斯那一刀，分明不是刺，而是用力地往里面捅。ai少年的背部掛上银色的刀；眨个眼后，刀染成了红色的刀。
    火把落地，火焰烧上其他的树，跟几分鐘前一样，还是安静地燃烧着，是不惹人注意的红。
    向日葵眼睁睁地望着那副跟他极其相似的身体颓然落地，然后瓦解为1与0的数字之光，最终消失。
    这画面让向日葵產生一种既视感，好像，他终有一天也会迎来这个结局。
    黑色的男孩再一次牵住他的手，陪在身旁，但内心的不安并未消除。两人没有多语，仅在这片游戏的夜空下，望向那火光渐红的林子。
    其他人则是惘然了：希洛祈被杀死，刺也刺不到了，剧本完结了么？下一刻，宙斯的身体化作闪光消失，意味着他顺利完成通关事件，离开剧本。但他们还在剧本里？
    「主角不是死了吗，我们留下来干啥呀，要自杀么……」山田东太郎碎步上前，傻愣愣地望向仍残留在杂草上的血红。
    团队统领人duran拿起对讲机，疲惫地联络其他队伍：「我是duran，是这样的，我们这边……什么？」
    大家一听，就知道这话里有蹺蹊，duran亦不打算隐暪，直接把对讲机设定成公开播放。
    对讲机的另一边是这么匯报的：
    「我说啊──我们刚刚找到希洛祈了，他一见到我们就逃，完全不听人说的。我们把他绑起来，有两个人已经成功完成剧本了！你们也过来吧……喂喂？」
    ※※※※※※
    场外世界的10点鐘。
    数十位集会参加者被捲进特殊剧本后，半空便浮现大型银幕，播放着剧本内的即时状况，八小队的玩家全数被摄录其中。
    店铺外、屋顶上，以及距离垃圾场稍远的玩家，便成为了剧本的观眾。
    这个大萤幕就像纯粹的监视器，没有喇叭，看不清剧中人的长相，固定的上空拍摄角度，反而產生一种莫名的真实感。
    观眾们不知道剧本规则，只看见各个队伍在世界各处寻找希洛祈，不顾一切地把他抓起来，并拿刀子割下去。
    不过，ai洛希仍旧在垃圾场内坐着，偶然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而后硬生生吞下去。
    有玩家很快反应过来，上前质问：「喂，伤害希洛祈就是通关事件吧！」
    管子盼摇头，脸上是十足的狡黠：「你在说什么呢？我绝对有预留不伤害任何人都能离开剧本的选择啊！」
    不了解实际状况的玩家不好多言。一会儿后，垃圾场前方裂出一道异空间似的光缝，有人安然走出，正是第一个拿刀刺ai的玩家，他看见环境改变后明显地松了口气。
    眾人正欲追问，又见三、四人同时回来，包括恶名昭彰的宙斯。当中宙斯的神情最为轻松自在，那张长着疣的圆脸笑得像头恶猪，不止是一般玩家，连他麾下的ai团队都不屑地啐了几声。
    归来的玩家互报状况后，立即向大眾说明剧本的恶劣性质。
    「谁都不想等级减半。我们当中甚至有人会因为等级关係，无法再前往有等级限制的地域与剧本，所以……」
    宙斯不屑于这番流于表面的话，倒也懒得讥讽，反正大人玩游戏的心态跟小孩子完全不同，不在乎升级游戏。他再次望向牢笼里那个木然的仿製品，心中已有一番猜测。
    『学长前辈，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高兴呀？』
    管子盼突如其来传送密语，就像在明示「一切都是我的阴谋」。
    宙斯以密语反问：『这冒牌货是你搞的鬼？』
    『怎么可能？嘛……不过，如果你非要说我是《xonline》的创造者，一切都是我的，连宙斯都是我的，我也无法反驳啦！哈哈！』
    宙斯乾脆顺势应道：『桀桀，对！你创造了《xonline》的一切，包括菲小飞，对嘛！』
    他没有看管子盼到底换上怎样的脸色，敢情非常难看。转过头来，陆续又有玩家刺伤洛希后通关，一个个都放下心头大石；但反覆几之后，有人注意到，每当玩家通关后，藤牢中的少年就会用力颤抖，额头流下冷汗，此时他的脸色已然发青。
    只要有人在剧本里刺他一下，他就会承受被刺至皮开肉绽之苦。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16. 废弃篇：新垃圾制

    《xonline》（version3.4）
    16.废弃篇：新垃圾制
    纹小刀跑出他所待的咖啡厅，镇定地质问天上的神：「……我看，这个希洛祈跟剧本里那些希洛祈神经相通吧。」
    「很接近呢！」管子盼露出激赏的神情，拍拍手解释：「参与剧本的大家都知道的，这个剧本是希洛祈的内心世界啊！你们刺他一下，无论是轻轻一割还是下重手杀掉，都会对场外世界的希洛祈造成伤害喔，就像──被砍断手指一样的痛吧？不过我没有被人砍过手指，那种滋味是怎样，哪怕我是神都不清楚呢！」
    「你马上砍掉自己的手指不就可以好好体会了？」另一名玩家暴怒了，但管子盼依然笑脸迎人，玩家的这种反应他最爱了。
    纹小刀问：「刺伤希洛祈66次便会废除垃圾场？呵！该不会是刺了66下之后，笼里的希洛祈就会死，用不着你的垃圾场动手？」
    「乖，聪明！我还打算等到大家通过剧本才发公告呢！是伏笔埋得太明显吗？嘻嘻！」
    「事到如今，谁都猜到吧。」纹小刀叹气，思索了一会儿，终究只能摇摇头。
    玩家们再次鼓譟，但仅止于与週围的朋友互相批评责骂，无人直接对那无良的管理者炮轰。
    说到底，《xonline》只是一款几乎没有人知道的地下游戏，没有官网，没有讨论区，没有客服，管理员也无意接纳玩家的意见。
    若是不喜欢，那就走；留下来呢，则可享受没有任何限制的肉体快感。
    要为了不认识的ai，不惜以罢玩作出申诉吗？不，全游戏八成玩家都会同情ai，但尚不会做到那个地步。说到底，让ai无痛苦地离开世界不过是人类的一种自我满足而已。
    况且，这个管理员根本有病，要他放弃垃圾场就强迫玩家联手杀ai。面对这样扭曲的人类，再吵再骂都没有意思，只会令管理员更加神经病。
    宙斯扳起手指计算人数，突然发现不对劲：「喂，总共有48人进入剧本吧？每人刺一刀才48下，还差18下才凑够数吧！」
    「嗯，对啊！所以呢，系统会随机抽取这一带附近的玩家，直接拖进剧本里。另外那个白色的缝口是门，你们若是想参加，可以直接走进去玩喔！」
    人们听到了，都慌张地远离垃圾场，有人甚至从商店逃出去，逃到绝对不会被牵连的地方，其他人见状也意识到没什么能做的事，逐渐跟随散去。一瞬间，仍在场上的玩家竟寥寥无几，几乎只剩ai和npc。
    宙斯仍留在原地，他是唯一一个离开了剧本但又继续站在此处的玩家。
    「嘖，杀66次才会被删除，真够麻烦！」
    「哎哟哟，所以我特地给了三天时间嘛！」
    这个杀ai制度肯定会掀起一阵阵反抗浪潮，但作为「杀人者」的玩家们肯定不敢这么用力地伸张正义。
    毕竟，等级比较重要嘛？
    宙斯虽然是那一大群ai的收养者，但他不同情ai，对于盗版货更没有半点怜悯。他以双手把异空间的白缝拉得更开，臃肿的身体挤进去，再一次进入剧本。
    管理员乐得在空中打筋斗，大笑道：「哎呀呀，走得真快！看来不用等三天，这一晚你就能够快快乐乐地去死了！」
    牢笼内的替身少年没有反应。他听不见声音，但看得见一切，包括天空那个不断变化的萤幕，还有离开剧本的人们逃脱大难的表情，以及离去的眾位玩家。
    人来人往，没有任何人擦过他的身旁，大家似乎有一层默契要避开他，拒绝帮助。
    白袍大叔陷入白缝后消失，属于宙斯的ai团队既生气又无奈，而他的内心始终未现半丝涟漪。
    他对外面的世界毫不在乎，直到──
    他那位美丽英气的主人快步踏入商店街十字路口，首先望向他，眼下佈满杀人似的阴霾；抬头望向萤幕后，更是握紧了双拳，明显吐出一口怒气。
    ※※※※※※
    在南祐祈大宅的林子外，duran等人坐在地上，围成小圈子，队伍用的对讲机就放在圆圈正中间。
    八队人马在交流的过程里，发现了一个事实：这个剧本里有许许多多的「希洛祈」，大概只是因应剧本而创造的复製品。
    希洛祈分身的行动不外乎是破坏。例如那天蓝色的住所就被纵了大火，烧成废墟；结婚场地辉月庭的状况更严重，除了熊熊烈火，还有一大桶红色油漆被倒进湖水里；至于商店街，凡是玩家管有的商店都会被狠狠地捣乱，商品没有完好的，但系统npc管理的商店则不受影响。
    眾人不禁回想起宙斯在挥刀杀人前那番莫名其妙的话，显然宙斯一眼就看穿了那是偽物，连旁击侧敲都不用，实在诡异。
    「姆……换言之，宙斯一直暗恋着希洛祈，所以一眼就看穿了那是贗品，气愤得砍下去？」冰果提出了腐女式推测。
    姑且不管宙斯到底用了什么识别方法，大家还是放心了：既然是剧本用的复製品，刺下去也不怕。
    向日葵忐忑不安，也说不出「我们应该保护盗版货」这种连自己都不认同的鬼屁话，只道：「……管理员居心叵测，我们刺伤那些分身，说不定会为真正的希洛祈带来伤害。」
    「会长大人啊，要担心就等我们走出剧本再跟说吧。」
    「通关任务说刺66下就会废除垃圾场，换个角度想，刺65下都不会改变现状。先通关出去看看情况再算。」
    向日葵终究是随波逐流了，抱着「且去看看」的心态跟随眾人。
    南祐祈的大宅围林依然燃烧冒烟，但凭着五感增幅却能听出异常的声音，不是火烧声，不是物件焚毁坠落声，更像有什么生物在里面活动，可能是「其他的希洛祈」。
    山田东太郎一连吞下三颗白种子，眨眨眼，两三步便从树木间找到尚未沾火的狭窄通道，灵巧地鑽了过去，突然高声尖叫。
    向日葵也没有心情探究白种子的功用，与其他人尾随其后，掩着鼻子走了十数步，当场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大跳。
    他们的前方是一座广大的庭园，花儿只有两排，大多数是灌木与绿草。大宅前方有一座白色的鞦韆，钢枝上雕着十八、九世纪的古典花纹。
    后方的树林被火海逐渐攻佔，但眼前的世界却没有任何火苗，而且还有很多人。
    那些人每一个都造型独特，或是戴上三角形太阳眼镜，或是留着灿金色的柔顺长发，或是打扮成国王那样顶着宝石皇冠，或是像马戏团小丑那样整张脸都化上浓妆，或是一身撒旦大魔王的邪恶造型……还有很多很多，千奇百怪，约数十人堆满了庭园。
    他们正在殴斗。
    即使把自己打扮得再细緻精美，他们都不顾了，只剩野兽本能般见一个打一个，神智不清，地上叠着许多不知是昏迷了还是死了的人。打斗持续不休，但火光所映照到的，顶多是皮肤上一块块的瘀伤，青白的脸上没有半滴血。
    这群人，全部都长着同一张脸，希洛祈的脸。
    玩家们都倒抽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摸向身上的武器。
    「刚才听大家的报告，其他地方根本没有这么夸张……啊！」冰果说到一半，已隐约猜到了真相。
    虽然到处都有希洛祈的仿製品，但大量出现在南祐祈的庭园里，可见这是最重要的地方。
    希洛祈是走进垃圾场的ai吗？
    ai最重要的人是谁？
    当中也有人未察觉这个事实，包括是神不守舍的向日葵，以及不理会八卦新闻的阿根。阿根举起短刀，说：「全部都是希洛祈啊，那随便挑个受伤最重的刺一下就能通关了。」
    阿根率先跃过眼前的大石头，目光一闪，短刀已经直刺向战区边缘的希洛祈。
    轻轻一割，鲜血流淌。通关之门张开，转眼间阿根已经逃出这场混乱之外。
    十字锁鍊有些不能置信：「……太简单了，就像……碰到了就赢。」
    放眼望遍全场，场上的ai偶尔会跟玩家们四目交接，但下一秒，他们又会继续与「自己」战斗。
    山田东太郎抓住向日葵的手腕，像是在安慰：「会长大人你看你看，他们根本不是希洛祈，只是一群盗用了人家脸孔的丧尸！不用怕，我们一起上吧！」
    「丧尸吗……」
    确实，先前被宙斯杀害的希洛祈ai还懂得惊慌，但这群ai没有。他们好像只顾着在自己的舞台上表演，对旁观者毫不在意，解决了一个希洛祈，就去解决别的。
    向日葵握着腰间的匕首，微微发颤。
    这堆不像人类的东西，噁心死了。
    他拔出刀子，同样是后援会的山田东太郎和十字锁鍊和应着点头。
    黑色男孩由始至终未说出半句评语，持续观察向日葵的每个小动作。
    「现在全体人员都决定要完成第一个通关事件，对吧。」等级最高的duran询问，见没人反对才续道，「我们乾脆抓一个平躺着不动的人。」
    「欸？刺那些死掉的？有效吗？」
    「躺着的那些大概只是昏迷了。死掉的话就像被宙斯杀了的希洛祈那样，连身体都消失掉。」
    一言惊醒梦中人，拖一个过来远比起胡乱衝入战区靠谱。冰果献出道具追踪电网，duran锁定目标，电网迅速捕获了刚才被阿根刺过的希洛祈。
    眾人把他拖过来，解开电网，那张纯真的少年脸孔还是静悄悄的，像是在睡梦当中。大家心里不舒服，总觉得像是被强迫犯罪，却也只能说一声：「得罪了。」
    整个过程很顺利，山田东太郎首先刺下去，他测试用极为轻微的力道，只割出小小的缺口，皮裂开了些，没见血，他还在原地。再刺较深的一刀，渐见鲜血，这回他成功了，身体变成透明，他高兴得跳了起来，还在消失前对大家作出胜利手势。
    哪里值得开心啊？向日葵咬了咬牙。
    duran打量了目标希洛祈与週围的状况，看着向日葵道：「不如这样，我们一齐刺下去，同一时间离开剧本，儘量别让任何人落单。刺的时候要见血。」
    冰果和十字锁鍊乖乖点头，向日葵则无语来到那具躯体的左侧，提起了手肘，清遥陪在身侧。
    「来。」
    duran和十字锁鍊刀锋下滑，割出一道颇深的伤口，血水奔腾而出。不玩暴力游戏的冰果则闭着眼割了好几次才割破皮肤，完事后，她更吓得丢掉刀子。
    这种反应很正常。在这个高度拟真的虚拟世界里，连割皮肤的触感都特别真实，不是拿刀子推一下就成。
    这场景根本就是不容见光的邪教仪式。
    「……欸？会长大人，你快……」duran紧张的声音就此中止。
    三名玩家消失后，躺在地上的希洛祈仍然熟睡。向日葵的刀戳在对方的左手手肘上，皮肉稍微下凹，尚未见红。他看着这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觉得反胃至极，实在难以施上力气。
    这个希洛祈不是ai，不是复製品，只是一具专门设计给人类来刺的玩偶。
    「如果你刺不下去，我可以帮你。」
    黑夜的火光在闪耀，金红色的光落在他的手掌上。不知何时，旁边男孩的手搭了上来，像火一样热。
    向日葵摇摇头，不自觉地勾出浅浅的笑意：这个黑色男孩一直说希洛祈暗恋清遥，但从现状看来，总觉得是清遥暗恋希洛祈呢，居然一直在关心他。
    如今，男孩更用温柔的语气说：「你包住我的手，由我刺下去。请问你会不会通关？」
    「你都这么说了，我应该会通关吧。」
    「嗯，两个人会一起通关。玩家a麻痺了，必须由玩家b辅助完成通关事件，同样的情况可多着呢。嗯，谁叫《xonline》的卖点是情侣互动，喜欢喊着同生共死的情侣有这么多？」
    「我们不是情侣，我不爱你。」
    儘管这么否定，向日葵还是把双手徐徐叠在清遥手上，让清遥握刀。
    真奇怪。他喜欢的明明是女性，但他居然浮现出「是清遥的话好像没关係」的感觉。难道是感受到自己被爱着，所以產生这么强烈的信任感吗？
    然而，这种温暖的感觉没有持续。
    在他说出「刺下去吧」之前，独一无二的丑陋笑声响彻了火热林子内，让心脏为之一顿。
    「骑骑骑──！向日葵，你这不对！两个人才刺一下，啥时才够66下呀，可恨的盗版货何时才会消失呀？我来教你身为男人的豪爽杀人法！」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17. 废弃篇：诡计

    《xonline》（version3.4）
    17.废弃篇：诡计
    南祐祈知道最近每晚商店街都有集会。他的ai洛希曾经坐在大宅的屋簷上，不知是对着主人，还是对着虚空呢喃。
    「今天有没有ai进垃圾场？」
    南祐祈总是回答不知道，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洛希，或许是因为哥哥，他儘量避免去商店街，尤其是那个十字路口。
    青的落日之刑，他默默站在旁边，不说话，不帮助；但离开时，冷静的他还是捏出一额汗。
    他极度讨厌垃圾场表演。
    「南，没想到你来了。」
    现在，眼前终于出现了他最不想看见的画面：那座经过诸位玩家验证，无坚不摧的垃圾场里，有一个外表跟哥哥一模一样的人盘坐其中。
    情况跟青死亡之前颇为相似，笼内与笼外是两个世界，他只看到对方的嘴张张合合，还是听不见声音，无法分辨出语气。看看脸吧，表情能说清楚一切，但牢内的那张脸，被或粗或幼的蔓藤遮挡住，割成数块，难以看得出原形。
    因此南祐祈只能看短讯，也只能发短讯。
    「是管理员强拉你进去的，对不对？」
    南祐祈顾不得待在角落观看垃圾场和剧本进度的少数玩家，直走到藤牢前，注视属于他的ai。他暗自发誓，这回务必要把那个无间断地戏弄人的混帐管子盼弄得无法翻身。
    可恨的是，洛希的反应出乎意料：「跟管理员无关，我是自己走进去垃圾场的。」
    南祐祈咬牙切齿再次质问：「你再说一遍，谁把你困在这里？」
    「我自己。」
    「我再问你一遍。是谁？」
    「我自己。」
    「你不更改答案吗？」
    「真的是我。」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ai洛希应该明白主人话中之意，但他仍固执地给予唯一的答案。南祐祈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使用必杀技：
    「洛希，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你必须申诉，你是被管理员管子盼控制下才会进入垃圾场，你根本不想来垃圾场，你是被迫的。」
    短讯被打开的一刻，文字便化成强烈的主僕契约，让垃圾场少年道出与事实相反的谎言短讯：「我不想进垃圾，是管子盼管理员控制了我。」
    「证据」已经收集妥当，南祐祈立即删掉前一封命令讯息。他望向萤幕上眾人的动态，心中一紧。
    他转而仰视萤幕之上的天空，那是被邪恶所蚕食的黑幕，只能召唤出恶魔。
    「管子盼，你出来。这是我的ai，我要跟你商讨他的事。」
    附近的小店舖传来微细的惊叹声，眾人这才恍然大悟，确定南祐祈正是洛希ai的主人。
    一会儿后，游戏主宰者才按着脖子现身，他位于鐘楼楼顶，照旧用高人一等的坐姿朗声道：「哟，原来是南祐祈啊，没想到你会在大家面前大剖白呢！你把他藏起来那么久，还以为你是怕被人看到会笑话呢，嘻嘻！」
    「喔？谁说我不让他出去是我害怕？我有需要害怕么？你的脑补能力未免太强了，管理员大人。」
    「你好像变得有点毒舌啊，女王大人！」管子盼苦恼地敲敲脑门，「真奇怪，那你为什么将这可怜的孩子幽禁起来啊？」
    可怜、幽禁。在大眾面前使用这种词汇，管子盼表明了与南祐祈的决裂。
    当初管子盼为何找上南祐祈？因为想要研究希洛祈。
    把希洛祈引诱进游戏之后，身为弟弟的南祐祈本应作为催化剂，令希洛祈面对感情与伦理上的衝击，继而崩溃──这是管子盼原来的预想。为了达成目的，管子盼甚至送了他一个全新帐号，让他可以脱离「南祐祈」这层弟弟的身份，跟希洛祈相恋。
    但南祐祈早知道对方不怀好意，按照对方的剧本上演一场婚礼闹剧。之后，他在游戏里扮演着盼不到爱情的可怜角色，特意低调，仅透过「老公」的身份去监视希洛祈的状态，并使用友人向日葵的帐号进一步调查。
    管子盼觉得南祐祈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才会实行其他计划，例如让希洛祈得知自己的ai身份，从而崩溃。
    南祐祈让哥哥进入《xonline》，主要是好奇管子盼有何目的，同时想在这个自己能够掌握的环境下，见证哥哥感情系统的成长。至于他抑压的感情，便全数发洩在替身身上。
    没想到，替身ai获得自由之后，竟会自动走进垃圾场……
    南祐祈挺起胸腔，歪头一笑：「幽禁么？这也没错。我不想别人发现我的宝藏。洛希只有lv2，心智依然不够成熟，很容易被某些怀有恶意的人所矇骗。所以现在我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我从来没有批准他在大眾面前露面。唯一的可能性是，他被一个拥有高权力的人拐带到这里。」
    说罢，南祐祈极其俐落地向大眾展示出证据。空气上的短讯文字，大得足以让附近的玩家、ai及npc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想进垃圾，是管子盼管理员控制了我。
    「这是刚才我用短讯跟洛希交谈的结果。很遗憾，他竟然是被管理员强行拉入垃圾场的。」
    月光之下，管理员抱着膝盖，还是笑了，却是笑得狼狈。
    他是《xonline》的神，但并非万能，亦非全知。现实里的他只是个人类，无法24小时监察每个人送的讯息。即使创造了七名ai为自己打理基本游戏事务，但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让ai获得太大的权力，例如偷窥玩家短讯。
    管子盼立即调动最高权限读取南祐祈与ai的短讯记录，音量有些大：「……喂、喂，南祐祈，明明是你搞的鬼嘛。要不要放洛希ai出来对质？」
    「对质？如果管理员大人能够还给我没有被洗脑的洛希，我会相当感谢。」
    当初秦天遥为了救青，不断列举游戏规则反驳也没用；有此前车之鉴，南祐祈当然不会间着无聊再追问「你凭什么抓走我的ai」，直接走向另一条路──诬陷管理员。
    凭藉自己在游戏里的名望，偽装成受害者，向眾人宣称一切都是神设计好的局。
    难道管子盼要解释，那封短讯是南祐祈利用命令捏造出来的？要跟大家讲，那名ai真的很想死，他只是在帮助没能获得爱的ai去死？
    谁会相信啊！
    大家必会认为ai是被恶名远播的管理员洗脑了，才会发生今晚的事！管理员从头到尾在自编自导自演！
    「真是麻烦啊……」管子盼绕起双手，思考最恰当的处理方式。
    他扮演着人人憎恨的大魔王，他能够高高兴兴地接受「品格恶劣」、「无法无天」等评价，但他的自尊心倒不容许自己被这种小毛头描述成无聊的渣虫，更不许这装模作样的小毛头压过他的气势。
    惦量过后，他决定稍微手下留情，响亮地大叹一声：「唉！毕竟大家寧可相信撒谎的玩家，都不会相信诚实的gm吧？那好，为了证明我公正清白，我可以释放ai洛希，由你亲手管理你的ai，要剐要杀随便你！不过特殊剧本已经开始，我无法强行中止，也没办法立即释放ai洛希，所以……」
    南祐祈微微侧头：「所以你有条件？我记得，当初你提出百般理由，要青的主人挑战皇才能放走青。但不知是否神蓄意安排了，青的主人根本没有机会挑战皇，最后青的结局跟其他ai一样，被你设计的垃圾场所杀死。我说得没错吗？」
    言下之意是别再耍花样，他不会像青的主人那样中计。
    管子盼不断盘算着害人计划，又搬出似是而非的理据来：「很抱歉啊！剧本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为什么呢？因为根本没有强行中止剧本的方法。」
    「哦？《xonline》的系统比我想像中差呢。」
    「没办法啊，是技术上的问题！」
    《废弃者的乐园》已跟ai洛希作了资料及规则绑定，强行中断剧本的话，洛希的资料将会產生断层。
    管子盼建议依循正途：南祐祈进入剧本，通关事件将定为「杀死其他玩家」，强制令他们退出剧本。当剧本内只剩下南祐祈一名玩家后，南祐祈便能离场，洛希将会无损归还。
    南祐祈绕起双手，道：「到头来，明明有能力一瞬间将所有玩家判至死刑的你，反而叫我在剧本里杀死其他人，成为眾矢之的，真是好笑。反过来我被杀了，救不了洛希，就会重演青的结局。」
    「抱歉！我是管理员嘛，怎可以杀玩家呢？嘻嘻！」管子盼皮笑肉不笑：「放心，只要你完成通关事件，那ai我一定会放走！我会让剧本中的你拥有神一样的强大力量，就算被人用刀刺也不会受伤，不会死亡！要体验一下神的乐趣吗？」
    「神？如果神在剧本里还会遇上天灾人祸，被洗脑ai军团袭击，到底会怎么样？真有趣，管理员大人，请容我一定进去玩玩。」自视甚高的少年如鱼得水，显然很习惯这种针锋相对，「那么在我进去剧本里当神期间，我的男宠洛希还要呆在这种垃圾场内，随时被触手贯穿身体吗？神有这么无能吗？」
    废话不多讲，管子盼一个响指之后，垃圾场的蔓藤迅即缩回地底之下，绿影尽消。取而代之，地面长出了椅状的石头，上面长出一层层的棉花，让洛希安然坐着，外面有薄薄的淡蓝色透明罩封印着他。
    南祐祈挑眉睥睨着这个窄小的空间，管子盼说：「我现在释放了这个ai，他会不会自己跑掉呢？到时候我又会被人指责是洗脑狂魔囉？你在剧本里速战速决，就能早点接他走，还在磨蹭些什么？」
    南祐祈并不反抗，默不作声地来到路中心的传送裂缝前。抬头一望，又见直播萤幕上玩家们拿起绳网进行捕捉行动，有人跪地商量着什么，有人则僵硬地举起刀子，没敢动弹，像是在害怕着。
    他五指紧扣，顿了几秒鐘，继而向管理员笑着要求：「你刚才说，在剧本里南祐祈能够拥有神一样的力量，那我需要增加一点权力：我的后援会将会拥有仅次于我的力量。我和后援会成员驱逐非会员后，被驱逐者无须承受任何惩罚。当剧本只馀下我们这批玩家，通关事件就是完成了，你必须将洛希交还予我。行吧？」
    管子盼的建议有太多漏洞，分明想耍人图个开心。但当下情况紧急，过份斟酌细节反驳怕会适得其反，南祐祈只能佔取优势，儘快进入剧本中。
    轻佻的管理员难得沉下气，笑吟吟道：「好。」
    好样的，这个死小鬼。
    短短几分鐘，四名后援会会员跟随南祐祈进入《废弃者的乐园》。
    新一批玩家进入剧本后，管理员也消失于商店街。这次「由玩家杀死ai」的新制度测试被南祐祈插手搞乱，管理员暂时是难以再强行推出了。
    不一会儿后，白色裂缝中走出几个人，他们是duran、山田东太郎、十字锁鍊及冰果4人。逃离了降级危机的他们无不松一口气，连忙走到旁观的玩家和ai旁边。
    「小南进去了？」
    「要中止剧本干嘛不叫gm自己死进去？小南进去干嘛啦！」
    「姆姆……哥哥男宠被大家刺伤，很愤怒，想报仇？」
    「我们几个也是后援会会员，小南的粉！我们要不要进去啊？」
    「啊……啊……后面、大萤幕！」
    「宙斯？他怎么又回去了？他想对会长怎么样？」
    眾说纷紜之际，萤幕的画面机械化地转换：南祐祈交待了几位后援会成员要做的事，分头行动，但观眾还未看清楚他离开的方向，画面便转换至南祐祈大宅。宙斯像个杀人狂般，拿着匕首蓄意残杀冒牌希洛祈，向日葵搀扶着昏迷的ai逃至一旁，恶狠狠地回瞪。
    人人眼也不眨地留意着萤幕上的各种发展，不愿挪开视线。
    他们一直抬头，因此没有留意有三道怪异的身影正旁若无人地越过商店街大道；当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三人之时，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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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18. 废弃篇：被废弃的东西

    《xonline》（version3.4）
    18.废弃篇：被废弃的东西
    「那边好像是剧本鑑赏会啊！我们真的没走错路？」
    迫近垃圾场的是三个人，刚刚的话出自带头的孩子之口。他的声线略高，像尚未变声的十馀岁男孩子，他打扮怪异，顶着少女风格的大洋帽，帽子下是古典西洋少女的大红色鬈发，再配上粉红色的莲蓬裙，整个卖相就是洋娃娃。
    但说他像洋娃娃又不太对劲。首先，他的身形娇小，胸部却大得媲美西瓜，走路时两团球状上下摇晃。其次，他脸容可爱，却是男生的可爱。
    「难道是为了拯救垃圾场内的美小受，在剧本里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斗？如果奖品是小受的小洞洞，我也超想参加！」
    剩下的两人中，只有银发的美少年偶尔会回他几句：「说不定牢中美人是攻？」
    男孩自信满满地挺胸：「不，全世界的男人都有小受的本性喔！对了，光，你真的不是男人吗？我还是难以置信……」
    「我看起来像个男人，但其实是无性别。」
    「我可以脱掉你的裤子看看吗？」
    「你会面临比起脱腐女裙子还要绝望的局面啊。」
    两个人愉快地聊着毫无营养的话题，唯独留守最后方的祭司袍男生既没有笑，也没有加入话题。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吵闹，他装备五感增幅晶片，专心侦测週围的动静。
    远方的萤幕上出现了许许多多希洛祈的脸，也隐约听到有人提及「冒牌希洛祈」这种名词，状况不寻常。
    快将来到商店街的鐘楼了，银发少年却驀地止步。白袍祭司立即停下，女装男孩也机警地闭上嘴巴，环视四週。
    什么都没有。
    街道一切正常，水泥上的光与影并未骚乱，还是只有商店街十字路口那群玩家的声音。若要更深入地探究，连温度也没有改变，依旧是凉风阵阵。
    前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瞄向银发少年。
    银发少年还是昔日的从容。无论在哪个地方，遇到什么人，经歷了哪种险境，都丝毫不损他的气度。
    缓慢地，他那略为纤弱的手抬起来，手指点向了鐘楼楼顶。
    「那里。」
    指尖轻轻地勾下去，空间也随之破灭。
    另外两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手指所指之处好像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但没有火焰，没有声响，也没有建筑物的碎片跌落。那只是空气被扭曲，眼睛所见乃是支离破碎，有如破裂的三稜镜。
    银发少年垂下手臂，淡若清风。
    「敌人处理好了。」
    小男孩睁大了双眼，嘀咕着：「……咦？哪有敌人？」
    「你们看不到，那是普拉得的同类。」
    「喔，是懂得隐形的ai啊？对了对了，你觉得普拉得他们可以带走菲小飞吗？普拉得是个顶级傲娇，菲小飞是个大天然，搞不好会失败！」
    「但是，懂得如何阻止我们的gm只有一人，一个人类无法分身。」银发少年轻松地笑了笑，「他顾得了一边，就顾不了另一边。」
    言谈间，三人已经抵达商店街十字路口，可以清楚看见大萤幕上的画面变换，还有转角处咖啡厅的人。
    在场的人都紧盯着萤幕不放，注意到这三人的，都以为他们是刚刚上线的新观眾而已，完全没放上心。
    祭司一看到路中心的球形封印空间，便快步走上前，望向处于保护罩内的ai，幻丽的紫目难得讶异睁大了。
    女装男孩惊呼一声「希洛祈！」后，赶忙跳过去，傍着保护罩呼唤了数声。但里面的人就像坏掉的木偶，毫无动静。
    男孩退后半步，摇头说：「这不是希洛祈。他一定是个疯狂地喜欢希洛祈的男人，得不到希洛祈的心，就乾脆把自己变成希洛祈！他一定是整天对着镜子自慰，真是太可怜了！」
    祭司冷冷地瞟向大放厥词的男孩，然后把路上的情报整理妥当，说：「刚才听玩家讲过『冒牌希洛祈』，亦多次提及南祐祈，应该是南祐祈的ai。」
    「啊，所以是南祐祈用他来自慰嘛！」
    银发少年没有将焦点放在洛希身上。他站在剧本裂缝前方，单手探进白光之内，静默着。他很快又抽出手，昂头，跟玩家们一同注视萤幕。
    「一堆复製品。」他低喃着，快速比对了萤幕上的希洛祈与笼中的希洛祈。
    他来到洛希前方，将左手置在罩状的半透明笼上。
    五隻手指轻轻按下，像弹奏安眠曲的力道。保护罩像汽球般软软地往内凹陷，突然震出爆破声，透明笼罩像玻璃般往上喷裂散开，化作漫天闪烁的雪花。
    「……咦──！欸，那边！」
    「啥事啦！」
    「牢子！那牢子不是gm弄的吗？怎么了？」
    玩家们全数吓得跳起来，当中有人凑巧目击到爆破的一瞬间，更是觉得离奇。
    衝击太大，连ai洛希也清醒了，双眼或多或少恢復了原有的海蓝光彩。他缓缓站起来，失神地向银发少年问：
    「你，也是神吗？」
    ai男宠是玩家的奴隶。
    玩家在神的操控之下。
    能够打破神亲手打造的牢笼，必然是……
    「我不是『神』，『大魔王』这个名号已经有人用了。『我』到底是什么？真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在我有能力回答你之前，先称呼我为『光』吧。」
    满月之下，银白色的星屑徐徐坠落，却没有沾到银发少年肩上。他在微笑，彷彿已经看透了所有世事，超脱淡然。
    他就像银色的圣人，高不可攀。或许，称他为「光」最为合适：不是人，而是破开万物的光。
    玩家仍站在较远的咖啡厅那边，纷纷拨划手势要查他的资料、发讯息。白袍祭司后退数步，以长袖子半挡住脸：「光大人，你做得太张扬了。」
    「抱歉，没想到会有爆炸声呢。」
    银发少年施然转身，中途被自己的鞋子所绊了绊，往前跳了几下，而后跳到剧本的裂缝前。
    「那个洛希就交给你们了，我进去这里面看看。」
    说罢，闪耀着银色光华的少年独身潜入特殊剧本里，瞬间便没了声音。
    被遗留下来的两人满脸错愕，好像被活生生丢了个烂摊子。回首一望，玩家们已经换上另一套装备，逐步走近，决战似乎要一触即发。
    「你们到底是谁？管子盼的手下吗？」
    「你们想对小南的ai干什么！」
    势孤力薄的两人脚底发凉，互相对望。
    「喂……大家有没有印象，这个人叫亚沙吧，希洛祈的ai？」
    「好像是欸，是听到主人的消息，立即飞奔过来？」
    「别管亚沙不亚沙的，旁边那个是谁？《xonline》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恐怖的童顏巨乳？她真的是腐女吗？」
    穿裙子的男孩立即跳到正中央，用力捏着胸前的两颗巨球，故作娇羞：「讨厌啦，我才不是腐女！我是专门让你们男人舒舒服服的床上美.少.女！」
    男孩子卖弄地拨起红色鬈发，向大眾狂拋媚眼，更让人倒胃口了。
    祭司抓紧洛希的手，迅速翻查玩家们的等级与属性。
    不行。对面有lv5的玩家，lv3、4的也有四人，他和洛希的等级太低，正面衝突没有好处。
    玩家们不作声色地移动，快要将他们围成一圈了。白袍祭司不假思索，直接往场上拋出几枚幻像烟雾弹。
    半秒内，现场便被七色的彩雾所覆盖。
    「大家小心，是幻像烟雾！谁有风系道具，扇子也够了……」
    「哇哇哇！好、好多小攻小受喔……呼呼，我的鼻血！」
    「大家要走直线！逃出烟雾！」
    「转移技能！」
    幻像烟雾弹是高等道具，让雾中的所有人都產生幻视与幻听，是牵制敌方的好物。祭司一口气掷了几枚烟雾弹，幻象覆盖范围甚广；扇子本应可以帮助驱散雾气，但是你搧我，我搧你，却会形成恶性循环。
    祭司头也不回，拖着洛希逃往地形较复杂的西区。洛希没有反抗，也不知道该不该反抗，任由对方拖拉着。
    才刚逃到巷中，背后就传来高亢的呻吟：「亚沙……你真是没有人情味，竟然带着希洛祈二世私奔！刚才啊，我在雾里看到了，你和希洛祈二世一起向我脱衣服，我小鸡鸡一下子就硬了，你们两个的身体太美了！但摸到肌肤的一瞬间，我就知道那全都是假的！太冰、太硬！我摸的只是一块石头！你们真正的肌肉是更加水灵灵有弹性的……」
    祭司白了他一眼，嘴边没有温度：「前辈，你真是每分每秒都只想着h啊。」
    「不h还有什么乐趣呢！」
    虽然穿着蕾丝缎带蓬蓬裙，但美少女的行动相当敏捷，几秒后已经追上了两人，并牵起洛希的另一隻手。
    「对了，我们来自我介绍吧！我叫──」
    「我是被主人所遗弃的ai。」祭司抢先说，继续向前方奔走。
    洛希的手微微一颤，他困惑地凝视白袍的祭司，脸色有些病白，体质不太好，但绝对是美人，那幻紫色的眼瞳沉淀着贤者的魅力。
    这么美丽的ai也被主人捨弃？
    忽然，他的右手被扯了扯。女装男孩咳了几声，硬生生把焦点拉到自己身上。
    「我是被世界所遗弃的，传说中的美少女！」
    洛希望了美少女一眼，便望回前路。
    「喂喂──！不公平！你怎么不多看我一眼啊！」
    这两人没有告诉他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带走，但这两人是他的「同类」。
    前面到底有什么等着他？
    他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好像发现了死亡以外的新方向。
    他反握两人的手，说：「……我叫洛希，是希洛祈的替身。」
    「不，从今以后你不是替身了，你来当我独一无二的小受吧！今晚我们先来h一场！」
    女装男孩依然鍥而不捨地抢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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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19. 废弃篇：大混战

    《xonline》（version3.4）
    19.废弃篇：大混战
    时间回溯到七分鐘前的剧本世界。
    南祐祈进入剧本后，抵达第一层的商店街十字路口，附近没有洛希的踪影。由于他错过了晚间集会，所以他静听几位同行会员讲解集会的始末。
    几位会员都很识相，将重点道出。关于洛希，他们仅是询问必须了解的事项，不追问别的。
    「小南，你跟那个ai关係怎样？」其中一名会员问完，马上澄清，「那个嘛，gm提过，这剧本是那名ai的内心世界，小南你提供的资料说不定有帮助。」
    南祐祈简洁道：「跟蛮多玩家跟ai一样。他爱我，我待他不差。」
    说穿了，是「替身」罢了。
    几人商议过洛希可能出现的地方后便各散东西，南祐祈自然选择前往第二层，清理自家门前雪。
    根据与管子盼的约定，他尝试用「神」的力量进行瞬间移动回家，却不见效果。琢磨几遍，才明白这种力量依然被限制住了：他是玩家，这儿是剧本的世界，跟他熟知的场外世界是不同的，所有看不见的领域等同未知领域，不能直接转移。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背脊上，很快便感觉到身后长出了巨大的羽翼，效果等同全游戏最舒畅的飞行道具「天使之翼」。他衝破云层，在区间之梯的回旋中心直飞。速度比他想像中慢了点，他瞇着双眼，稍稍加快速度。
    剎那间，头痛欲裂，眼珠也有些酸痛。翅膀倏地消失，他伸手抓住阶梯喘口气，往下俯瞰，地面的景物都有些模糊。
    怎么回事？一定是管子盼在搞事……这个想法刚冒出，他又立即否定了。
    「接收速度啊……」
    快速移动时，四週的画面、声音、风向、温度等等各项资料都会传送到脑部。越是加速，资讯越是会大量地传送，令大脑无法负荷。
    一般游戏会适当地压缩资讯，减少对玩家的影响，但《xonline》是一款为了追求拟真而突破多重限制的地下游戏。系统在加速道具、装备使用时会配合地自动压缩资料，但南祐祈这种所谓「神的特权」却导致资料流汹涌乱窜，超越肉体负荷。
    可恶，还是让管子盼逮到空隙。
    南祐祈一来到第二层便翻滚着身体跌倒地上，按着脑门小歇片刻，通知队友避免乱用这种力量。
    除了不能无限加速，使用神的特权力量也相当消耗精神。他尝试再把羽翼变出来，但精神难以集中，羽翼只有残破的形态。
    「原来……是这样……」他的双肩一软，翅膀再度化成星状的粉末。
    认真细想，管子盼虽然是最恶劣的神，但甚少展现权威性的个人力量。
    神的能力非常费劲。
    在这剧本里，南祐祈是不完整的神，他彷彿拥有着「想到什么，便得到什么」的能力，他必须全程想着自己的翅膀、自己在飞，向系统传送自己的指令。幻想若是中止半秒鐘，系统便会停止飞行的状态。
    果然被管子盼耍了？
    南祐祈吐了一口气，以最基本的转移技能连环前进。
    ──罢了。无论有没有神的力量，这个名为《废弃者的乐园》的剧本，他终归得进来探究清楚。
    ※※※※※※
    南祐祈大宅的场面一片混乱。
    林木尽烧，拥有相同脸孔的他在互相廝杀着，或是逃到更外面，世界和人物都在崩溃。
    庭园的边缘处，向日葵抱着昏厥的ai，冒着冷汗跟宙斯对峙。
    方才见识过宙斯的冷血兇残，他更不愿意宙斯乱来，让ai消失于电子世界。他儘量去挡、去还击，甚至施出他从未用过的毒舌技能，但战斗不足两分鐘便被打到无法反抗。
    「迷魂弹丸！」
    「木马阵！」
    「火焰笼！」
    「地洞！」
    宙斯像撒钱般连环使用各种道具，向日葵反应再快也是避得了一个，避不了第二个。他用身体护着ai，独自承受了灾难与痛楚，回过神时，他已跌落十数米的地洞内。
    宙斯在洞边守候了一阵子，看到向日葵笨拙地抓着泥土往上爬，几步后屁股又摔下去，他便乐得大笑：「桀桀桀！当大英雄去保护美人是男人的职责，但消灭冒牌军也是英雄该做的事！如果你这小子真的对希洛祈有点感情，就该跟我一起消灭这些冒牌货嘛！」
    在地洞中的向日葵听到宙斯离去的脚步声，很是焦急。他看了看旁边，ai洛希睫毛微颤，快将醒来，这对现时的情势毫无帮助。
    由于在深夜，火光又无法照到地下，週围相当昏暗，难以寻找能爬的路。才刚过了十秒鐘，坑洞竟黑得连影子都消失了。突然「咚」的一声，有东西掉到他的头上，竟是一双飘浮靴。
    送鞋的人是清遥。他无意参与两人的争拗，仅暗中守护向日葵。
    向日葵忙不迭地换了鞋子，姑且留下ai在洞里，自行轻浮着石块跃上地面。宙斯立即反应过来，踢起石头，直击向日葵的手肘。
    原本宙斯已经挟住另外两名ai，准备一口气杀个痛快，岂料向日葵又回来了。他生气得把人形玩偶推开，直指着向日葵的鼻子开骂：「喂，你怎么啦！想搞事吗？嘖嘖，你不是喜欢希洛祈吗，现在连希洛祈的复製品也可以照爱无误啊？呸呸呸！」
    「变态大叔，」向日葵按着流血的手肘，厉视对面的人，「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
    「……呃呃？哼！那又怎样呀？」
    「如果我要杀死跟我喜欢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ai，我应该优先杀死我不喜欢的大叔，不是吗？希洛祈不是变态，复製品也不是变态，但你是不折不扣的变态。」
    这番话难得地机灵合理，令变态大叔的眉毛立即跳了跳，连黑发男孩都摸着肚皮，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哈……！嗯嗯！葵会长，你总算不辱毒舌攻之名呢。可以再多讲几句毒话吗？」
    这回轮到向日葵无语了。宙斯气冲冲地狂踏地面，指着清遥大吼：「小老婆，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清遥好惊讶：「咦？你在说哪个妄想世界的事？」
    「刚才你们不也准备刺冒牌货的吗！现在怎么都停手啦！疯了吗！」
    「剧本时间不是有三天么？时间充裕。」清遥可爱地歪了歪头，把食指放在嘴边：「我倒是很好奇，有人杀了ai，顺利通关了，却偏要跑回来，到底有什么居心？你是特地回来表演杀ai节目吗？」
    「因为管理员说他要被杀66次才会真正死亡！」
    杀？是刺66下才对吧，清遥忍不住腹诽，嘴边则是满满的质疑：「你要杀66次？辛苦了。那你岂不是要反反覆覆进入这个剧本66次吗？」
    「所以我才想一口气杀两个、杀三个！」
    「你这么希望亲手杀死他喔？」
    「哼，我最讨厌冒牌货！」
    「我对于ai是否冒牌货，要刺多少次才会死亡也没有兴趣，你加油吧，我和葵会长先走了，我们会在场外世界为你祈祷的。」
    「喂！欸？」
    清遥捉住向日葵的手来到被宙斯丢开一边昏迷的ai旁，再次抽出小刀，低声道：「别多想，先回去外面吧。」
    宙斯倒也懒得再阻挡下去，满腹狐疑地静观这对奇妙的二人组合……清遥跟向日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友好了？
    向日葵心里万分纠结，张开嘴，却怎么也奈何不了宙斯，唯有顺应清遥的指示。他转向那张跟自己有着相同脸孔的ai，低头说：「对不起，我们要刺你一下才能离开，请你原谅。」
    这一次，向日葵主动包裹住清遥的手，与他同握一把刀。
    地上的ai突然魂魄归位，倏地抽回手臂，如虫子般退后：「我不要……不要任由你摆佈……」
    向日葵轻叹一声，然后将自己的手置在刀下，轻割一刀，连清遥和宙斯都吓得出神。
    「我们只需要一道很小的伤口，像这样就够了。」说罢，向日葵的眼神变得严厉，「抱歉，如果你不答应，我还是会照样刺下去。」
    他的言行真挚，竟令全场的ai都有几秒鐘的停顿，包括横躺在地上的ai，以及互相砍杀的ai……但不够10秒鐘，他身前的洛希还是逃了，呻吟了。
    「凭什么是割我才能通关，为什么不是割你自己就通关？为什么我不能逃？为什么我得让你们割？」
    这一切都是管理员作祟啊。
    清遥咬住健种子，打个筋斗，以流水般的动作把ai洛希的双手锁住。
    向日葵不再耽误，趁势将ai整个推倒地上。对方只有一人，又没有道具和技能，哪够两个人斗？刀峰迫近，他死命挣扎，眼睛血红，甚至像头野狗般露出牙齿，作势要咬。
    向日葵大惑不解地低喃：「……为什么？他们敢互相残杀，放火烧林，但被刺一下就那么慌张？」
    「被自己杀掉远胜于成为人类的附属品啊。葵会长请你别废话了。」
    「对不起，你先捉住我的手，我们一起。」
    在清遥碎碎唸着「你可以自己先刺下去，别等我啊」，把小手搭上去的时候，两人手中的刀子突然毫无先兆地碎为银色流沙，倾泻至ai的衣衫上。
    他们顿时愣了，还没知晓这是怎么回事，又闻宙斯「哎呀」苦叫一声，大叔的刀子也落得同样的下场，变成灰了，掌心空空如也！
    「……呼、哼。总算……让我赶上了……」
    夹杂着喘息的冷澈嗓音从森林的烈火间传来，慢慢地，火焰似乎被雨水淋熄了，可最神奇的是本应已被烧至倒塌坠落的树木竟然恢復原貌，一层接一层的森绿色井然有序地将大宅再度封印住。
    那个绝色的傲慢少年终于君临专属他的庭园。
    「啊……」
    自有记忆以来，向日葵是第一次在游戏内遇上南祐祈，他的弟弟。南祐祈保留了原本的外表，他斜瞄庭园里的几人，目光森冷，似乎不把任何虫子放在眼内。
    当然，比起感叹，向日葵更觉得惊惶：他又被弟弟发现了！
    就这么一个晃神，ai便甩开两人，清遥暗叫不妙，连忙勾他的足踝，令他失去平衡倒地。清遥大喊：「快过来！」
    向日葵连忙凑过去。只消一秒，清遥便从腰际悄悄摸出防身用的水果刀。
    这次，刀子没有化灰。但向日葵的手碰不到刀，碰不到清遥的手，完全动不了，手腕连同五根手指犹如被白綾捆绑住。
    清遥察觉不妥，正要窥看南祐祈的行动，却突然发现自己连动一根脚趾也犹如搬运大石，连转身也难。
    皮鞋践着翠绿的草丛，在身后奏起悚然的节拍，伴随着虚弱的笑声，浅浅的像片薄冰，但绝对足够把人刺得血流成河：
    「向日葵，我亲爱的会长大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应该有讲过，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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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20. 废弃篇：大混战．续

    《xonline》（version3.4）
    20.废弃篇：大混战.续
    以空想作为神力实在难以抵挡。
    身处第一层的玩家要么早已刺下那关键的一刀通关，要么便被后援会会员杀死，退出剧本。至于第二层的大宅里，lv5的宙斯，经验丰富的转生玩家以及曾经风光一时的皇，无一是南祐祈的对手。
    不过是谈笑之间，南祐祈已经动用神力操作死物，向日葵、清遥和宙斯的四肢便被地面长出来的绿色藤圈束缚住。
    南祐祈的精神力再度虚耗，额间渗出丝线般的汗水。确定没有其他玩家匿藏着，他回了口气，高高在上地站在向日葵面前。
    「说，你怎么还在这儿？刚才我看到你拿着刀杀人的样子，真是非常意外呢。」
    南祐祈没有当眾揭穿冒牌向日葵的真正身份，清遥的心也稳了几分，故作无辜地乱叫：「你要跟你家葵会长商量正事的话，麻烦先把我放了。」
    南祐祈冷漠地斜瞄他：「喔？你们刚才不是很亲密地共同作战吗？」
    「向日葵可以拋弃希洛祈，我也可以拋弃向日葵吧？」
    宙斯諂媚插嘴：「他们都是可恨的叛徒，不应该放！放了我总可以吧！」
    「你？」杏色头发的少年立即敛起微笑，冷眼道，「你杀死我的人，还想一杀再杀，我最不能放过的人是你。对了，你想要怎么死呢？」
    宙斯僵硬地笑，「骑骑」两声后便不再多语。
    他们其实可以用道具或技能逃脱束缚，例如瞬间移动，但南祐祈目前的状况实在太古怪了。
    宅邸前有许许多多的希洛祈分身，原本都在胡乱殴斗着，如今都忠诚地遵守ai的本能，像玩偶般注视他们的主人。
    南祐祈扶起被几名伤势较重的ai，并发挥神之力使他们的身体恢復正常。
    「你们真大胆啊，为了通关，什么都肯做？」南祐祈洩愤地一记踢向宙斯的大肚腩，宙斯发出杀猪似的尖叫，不过明显是装出来的，嗓音假得过份。
    向日葵直视南祐祈，问：「你不是要刺伤希洛祈才能通关吗？」
    「不用。」
    南祐祈爽快的答案令三人的喉咙为之一窒。
    彷彿已经看透眾人的疑问，南祐祈傲慢地说：「我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完全不同，通关事件当然没有刺不刺的那么肤浅。」
    「那么……」
    南祐祈浅笑说：「让我来做个示范。」
    他凝望掌心，凭空凝聚出一把金色的镰刀，上面没有任何装饰或花纹，看不见刀刃，亦不见手柄。那只是纯粹由顏色视觉所砌成的镰刀。
    在眾人还在观赏这个从未见过的游戏道具时，他已经手起刀落。
    如勾的形状插入宙斯的圆肚皮上。宙斯低头望向自己破洞的身体，没有叫痛，反而是一脸错愕。
    血红色喷洒奔流，夸张得像在做戏，宙斯所跪坐着的那片大草地竟成了一片血红海。向日葵呼吸一窒，眼睁睁地见证宙斯化为光点退出剧本。
    玩惯重口味剧本的清遥脸不改容，内心的疑问并未减少：「这就是你的通关方式？」
    南祐祈以指尖弹了弹刀子：「不，是你们的通关方式。」
    「哟，死了就能离开剧本吗？真简单啊。」
    嘴边说得轻松，但清遥的每一步行动都环环相扣。在南祐祈把镰刀转向自己之前他便使用放大水，缠着身上的藤环快速胀大，让他轻松摆脱捆绑。他拔起硬环挡刀，感觉环身异常震荡，当即跃身溜到向日葵后方闪避。
    清遥自知等级低，对方又获得古怪的神力，必定赢不了，乾脆利用向日葵作为人墙──南祐祈应该不会杀哥哥，至少绝对不会让他们两人浪漫地一起死。
    南祐祈反应慢了一步，却丝毫不乱。他举刀直指着向日葵，沉声道：「我命令你立即把后面的人压住！」
    「咦？」
    向日葵还未了解此话的意思，身体已受到命令技能的控制，整个人往后躺。黑色男孩倒没料到此步棋，含着健种子跑出几步，黑袍子已经碰上了对手的刀尖。
    这下子，胜负已分。
    南祐祈把锋利的新月刀刃插入男孩的胸口，血液泊泊溢出。向日葵吓得瞪大了眼，整个人又急又怒，手脚却怎么也挣不出藤圈。
    然而，清遥却还是向他露出笑容：「……别怕啊，游戏而已。」
    「等、等等！」
    「如果几分鐘后你还未离开剧本，我再找你，行吧……」
    当黄金利刃拔出，朱色的一点点挥洒至天空，像雨滴般打落向日葵略显逊色的金发上。黑发男孩痛苦得吐出满地的血。很明显，这个剧本世界被设定成高度血腥，无论是刺ai还是刺玩家，所有的痛苦都会被夸张地放大，这是管理员的高度恶意。
    下一刻，清遥的身影也变得含糊不清，化成光点消散。
    向日葵激动得猛捶地面：「喂！喂──！祐南，你在做什么！有意思吗！」
    「情况许可的话，我真想立即拔掉你的手环。」
    南祐祈一脚把向日葵的身体踩住，提起看不见半点血的金刀，声调无比冷漠：「会长，离开剧本之后，请你给我下线去，我是为你好。」
    「我、我干嘛要听你的，哼！」
    这是临死前的最后一次装傲娇了吧？
    当然，南祐祈没心情去取笑哥哥这难得反抗的一面。
    「等会儿下线再谈吧。」
    当镰刀像电影般由慢转快，金色之光迫近胸膛时，他下意识地紧闭了双眼。《xonline》的拟真度好像蛮高的，痛觉会真真实实地传输过来吗？如果是，那也不错。
    南祐祈选择保护ai，那些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的ai。
    南祐祈是真的很喜欢、也很关心他这个哥哥，才会製造了那样子的ai，想尽办法拯救。这才是一场真正的拯救行动。
    不过，为了保护冒牌的ai，而将真正的哥哥驱离么？未免太奇怪吧……
    ──不，你不是真正的「哥哥」啊。
    胸口突然响起的神秘声音，与南祐祈带着惊惶的呢喃完全重叠。
    向日葵霍地睁眼，胸前没有刀，南祐祈手中没有刀，视野里没有那把已经连杀两人的死神之刀。
    南祐祈现正警戒地瞪着林木处，扭曲着嘴角，咬紧牙关，绕过向日葵转到后方。
    后方传来一道男声，温和悠扬，带着无限暖意。
    「总算见面了，我的目标对象。」
    后方的声音是春天的风，温暖的同时，还带着拨不走的阴湿之气，让人向日葵无论是游戏里的身体，还是现实世界的身体，都渗出汗水。
    向日葵带着无法压抑的恐惧感，缓缓望向后方。
    ※※※※※※
    当黑发男孩按着头回到场外世界时，便听到六、七位同样被杀了的玩家互相抱怨着，宙斯也在其中。清遥约略把握了情况，是南祐祈与后援会的其他人进入剧本内，对玩家进行廝杀。
    清遥快速打开自己的个人资料，等级和经验值倒是没有扣减。约略听见对面的讨论，这才知道南祐祈跟管理员协议过，凡是被他或后援会所杀的玩家都不会承受剧本惩罚。
    这样子，直接被杀掉倒是最简单暴力的解决办法。
    关掉视窗后，清遥才发现场外世界的状况不太对劲。
    商店街十字路口上，垃圾场不见了，笼里的ai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几名玩家守在十字路口的石椅子旁边，不安地盯着萤幕与传送缝隙，似乎在等人出来。
    南祐祈就是通过天空的这块大银幕，得知剧本里发生的事吧。
    萤幕上，第一层的玩家已经全部被杀，只剩南祐祈后援会的几位成员还继续四处巡逻。
    画面转到第二层的那座沉黑色的林中洋宅之时，週围的玩家都紧张得倾前了上半身，甚至有人像看球赛般，叫出「来了」二字。
    剧本里出现了眾人从未料到的事。
    向日葵没有被杀，南祐祈还在宅外庭园──除了这对兄弟以及本来就存在着多数洛希复製品，暗绿色的夜之草原上还有一个人。
    清遥记得，他的名字叫光。
    ※※※※※※
    当那道耀目的银光降临地面，世界就逆转了。
    银发男子看似古代的书生才子，外表清秀温儒，甚至显得弱不禁风。从林间走出来时，他还得不时低头瞪着地面，免得自己会踩到树枝石头，动作慢吞吞的。这样的人面对最普通的前线士兵，被刀砍一砍就会死吧。
    不过，如果金刀突然消失了，还拿什么东西来「砍」？
    南祐祈不明所以，凝望着慢速前行的入侵者，眼睛半瞇，直往那人的正上方变出巨型软铁网。手指下移，铁网听从主子的指示由半空坠落，暗灰色的幼钢丝与树木高速摩擦，将树枝连环割断，绿叶霍地四飘旋舞。
    银发者向天伸出手，似乎要把铁装抓住。
    ──但是，不是这样。
    他的手指才刚触碰铁网一下，铁网便凭空消失了。
    令道具消失？有这种技能吗？南祐祈皱眉，再度凝聚出全新的黄金巨镰，往前甩出，武器依据他的旨意急速自转，化为了巨大的回旋飞镖衝过去！
    银发少年又伸出手，动作始终如一。
    半秒过后，金色镰刀化作金雾四散飘摇，刀风消失。
    南祐祈立即走近几步，护着向日葵。这显然超越了玩家的技能，更超越了南祐祈在这剧本中的特权，唯一的可能性是，此人是管子盼一手安插进剧本搞破坏的。
    南祐祈却不知道，在他所看不见的监察之地，管子盼也因为这人突然登场而手忙脚乱。根据资料所示，这名银发少年叫光，是一名lv2的普通玩家，没有武器、道具或种子。
    这样的他却曾经在《十之二》里，击毙管理员手下的七罪之一华勒夫，现在又将南祐祈的攻击一再无效化……
    骇客吗？
    最棘手的是，管子盼查不出光的半点资料，没有留下记录，连ip也不停地转换中。他曾经直接删除光的帐号，可隔阵子又会捲土从来，犹如杀不尽的虫子。
    这一回，管子盼姑且袖手旁观。他还得查证对方的目的，以及对方是否有其他同伴，务求一网打尽。
    安坐在密封房间里的他挥一挥手，使剧本的画面放大、声量放大。
    这是本能性的、无法压抑的恐惧。
    向日葵慢慢爬起来，一边警戒着银发之男，一边思考：他必须尽快通关。自杀、被杀、刺伤复製品ai。
    刺伤复製品理应是最简单的办法，但他的行动范围被藤圈限制了，身上的武器只剩手枪，根本无法「刺伤」别人。
    他唯一能做到的是自杀。
    南祐祈尚不晓得哥哥的心思，向那名不速之客问：「你是管子盼的人？」
    银发少年悠然地继续往前走：「管子盼的人？你是指老公、老婆这种关係吧。我不是。」
    「我问你是不是管子盼派来的！」
    「不是。」
    「那你是谁，gm？还是──」
    「别只顾跟我聊天啊，你不管希洛祈有危险吗？」
    南祐祈的心猛地收紧，下意识想要保护希洛祈……但对方话中的「希洛祈」是谁？
    回过神来，那些拥有希洛祈脸孔的ai都很安静，紧紧地注视着逐步靠近的银色少年，露骨地表现出仰慕的神情。
    向日葵仍然被藤圈绑住手脚，艰难地捲身掏出黑色短枪，以胸口抵住枪口，手指正要扣下去，银发少年的手指却比他先一步作出动作，手枪瞬间不见了。向日葵急得跪在地上，不停地低头往地上的石块猛衝，额前顿时破了个洞，流血不止。
    银色少年正在步向真正的希洛祈。
    南祐祈霎时浑身冷汗，无法消化眼前的各种资讯：这银发的人到底要干什么？是帮哥哥的人还是……？
    为什么他称呼向日葵做「希洛祈」？
    这剎那的犹豫，顿足，就是错误的第一步。
    光轻易来到向日葵旁边，把手叠到他的金发上。一股漏电似的触感从头顶灌入，硬生生地打破现实与虚拟的墙壁，令向日葵无法自制地发抖，两眼发直。
    银发少年说：「你被人删过记忆？过去无法跟现在接轨吧。这样不好，我帮你。」
    向日葵愣了。
    南祐祈呼吸窒住。
    就连一直在远处观望的管理员也搞不懂这到底是在演那齣戏。
    银发的少年还是带着春风式的微笑，一丝丝的沁入人心，难以抵抗。
    他非常自然地张开右手五指，紧扣向日葵的头颅，像是抓篮球一样把头往上提。剎那间，向日葵的身体犹如被拔走了螺丝，手腕足踝扭紧，脖子彷彿随时都会断开。
    向日葵眥目以对，脸容痛苦但完全没有尖叫，好像已经断了最后一口气。
    南祐祈和管子盼如梦初醒。
    「放开！」
    南祐祈首先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地将这两人分开；管子盼即时转移到现场，展开保护墙，但他们明显太迟了。
    向日葵变成了软绵绵的玩偶，整个人倒在南祐祈胸前。他的脖子没有动，蓝色的眼珠宛如坏掉般快速旋转，半晌后才缓缓转向依旧含笑的谜之少年身上。
    「……为什么？什么是，x4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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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21. 废弃篇：大混战．终

    《xonline》（version3.4）
    21.废弃篇：大混战.终
    在场外世界，玩家们都目睹了银幕内所发生的种种。他们看见光弹指间便破除了南祐祈的攻击，甚至把管子盼引出来，大家纷纷猜测光是否也是gm。
    清遥紧紧注视萤幕，更是疑惑：光到底何方神圣？很久以前他和希洛祈一起玩过《遗產下的丑剧》，光以律师的身份登场。当时他不觉得光有何异常之处，但希洛祈曾经怕得发颤，活像遇上天敌。
    不妥，着实不妥。
    清遥靠近宙斯，问：「喂，你第二次进入剧本时出现在哪儿？」
    全程盯着萤幕的宙斯神不守舍的，答得断断续续：「哦……一样，商店街垃圾场。」
    换言之，再次进入剧本会回復初始状态，重返第一层，这样根本赶不上现场。
    就在这时，管理员含笑望向镜头，似乎在向场外世界的观眾们挥手；下一秒，天空中的大银幕倏地消失，现场顿时变得黯淡无光。有人立即报以嘘声，duran等后援会会员则铁青了脸，南祐祈他们还在剧本里啊？
    「这怎么回事呀！」山田东太郎奋不顾身衝去白色光缝里，却被一股无形的怪力所弹开。
    「不能进剧本了？」
    「怎么搞的！是故障吗？中了病毒？气死人了，管理员快快出来解释啊！」
    「小南他们……不会有事吧……」
    人群再一次譟动，不安的旋律一下下击入清遥心头，节奏被打乱，以前累积的游戏经验根本帮不上忙。
    剧本直播画面消失了，等了一分鐘还是没回来，眾人的耐性已经到达了极限。
    清遥咬了咬牙，当机立断下线。
    ※※※※※※
    夜间的天地变得更加昏暗，似纱的薄光再也描绘不到人与物的轮廓，什么东西都糊在一团。声音在寂静庭园中被放大了。
    「祈祐南，你……别碰我！」
    向日葵用力甩手跑开，他的身体与精神尚未调整好，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恶狠狠瞪着週围的人，喘气连连。
    第一个是光，每一次见面都令他打从心底地惧怕的神秘角色。
    第二个是管子盼，在游戏世界里数番恶意相向，完全没有同理心的管理员。
    第三个是南祐祈，平常叫他做「哥」，心血来潮便会唤他做「x4416」的假弟弟。
    「喂，到底怎么回事？向日葵是祈洛希？」管子盼用密语询问南祐祈，后者仅惘然站着，并无回答。
    在这短短几分鐘内实在產生了太多变化，已然超出他们所能掌控的局面。南祐祈再聪明也不过是个15、16岁的少年，有许多事，他未能理解，更无法独自应付。
    管子盼强迫自己尽快接受「向日葵＝希洛祈」的事实，直接面对离他们稍远的银发男子。对方还是相当淡定，全无做了坏事要懺悔的神色，显然是骇客。
    不过，区区一名骇客就能够让希洛祈的记忆復甦？当中涉及的可不只是系统入侵，甚至旧型ai资料结构！
    管理员把场外世界的大萤幕关闭，脸上是少见的正经：「光，你非法入侵了吧。」
    「非法？据我所知，《xonline》就是非法的游戏。」光从容地回答，那双带着笑意的灰瞳不断在前方的三人之间徘徊，「这个世界充满漏洞，好像欢迎我到来，我就忍不住来了。」
    「哎呀，真是失礼呢。请问你来《xonline》到底为了什么，是破坏的乐趣吗？」
    「不，我只是本能地见到漏洞就会鑽进去，我控制不了呢。」
    一派胡言，这人根本是个愉快犯。管子盼表现得不慍不火，继续以间话家常的姿态说：「请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走？」
    「这个世界很有趣，这里的人很有趣，我暂时还不想离开。」
    这时向日葵的呼吸已经平缓下来，他快速组织着自己零碎的记忆以及光的发言，忍不住冷哼一声，按着胸口质问：「……有趣？你觉得我是有趣的人？」
    「不，你是有趣的旧ai。」
    一股怒火直涌上喉咙，令现实里的身体也难以自制地咳了数声，向日葵强迫自己尽快冷静。
    光把双手插入口袋，自个儿仰望上空的夜景，细细回味着。
    「这个世界很独特，几年前的旧ai几乎是完全自由的，不用受制于人类，更会產生谋反之心。新ai不断追求着爱，他们不止是主动地爱主人，更渴望被爱。那种渴望，甚至令他们敢于反过来控制人类……非法存在的虚拟网域，真的很有趣。」
    管子盼马上发现到不妥：「你几年前就已经来了？」
    「是啊，来过一阵子。」
    搞什么鬼？骇客一直都在，只是一直都没有发现？
    光笑了笑，朝着向日葵踏进了一步：「你是这群ai当中特别有趣的一个，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
    「什么……ai的！」
    「你明明是个旧ai，但天天都扮演着人类，不是很有趣吗？你跟其他ai不同，你是视自己为人类的ai。」
    是ai。
    天天都扮演着人类。
    向日葵瞬间崩溃了。
    他意外地清醒，意外地理智，光的话也许是刻意刺激他发狂。过去的记忆与经歷成功地为他的情绪作了缓衝，但是那又如何？他再冷静，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样做。
    他什么都不再思考，举起拳头，直往弟弟衝过去。
    南祐祈不吭声许久，看似全盘松懈了，但他一直在意着各人的行动，向日葵的肉拳对他而言不痛不痒。
    向日葵再度气势汹汹地攻过来，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南祐祈俯身越过向日葵的腋下，一下子鑽到背后。
    ──完结了。
    他再次变出一把金色大刀，直劈向向日葵的背脊。
    按道理，这一刀向日葵是绝对挡不掉的，他没有这种能耐，所以巨刀确确实实地砍下去了。但南祐祈万万料不到，ai洛希竟突然出现，用自己的身体替向日葵捱刀。
    「……为什么？」
    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天荒夜谭，他要杀向日葵，却被他的ai阻止了？
    向日葵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并未多想，从身上拿出手电筒，週围剎那间亮了起来。他直照向南祐祈的双眼，猛地把光度调到最大。
    南祐祈闭眼的瞬间，肚子已被重重地击中了，倒地前反手挥舞金刀，弧光勾划出新月似的轨跡，血红散地，却又是他的ai。
    「为……为什么？」他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握刀的手明显在颤。
    无论是作为哥哥的希洛祈，还是作为男宠的希洛祈，他都无意伤害。他只希望一切能够按照他的预想顺利进行，让大家都活得舒服。
    为什么一切都不能称心如意？
    他硬把口腔的鲜血吞下肚，仰望苍穹。
    ──这么想死，乾脆全部都毁掉吧。
    这个想法刚升起，半空便冒出十数枚炸药，像燃烧的流星雨般往庭园处坠落。
    「失控了……」管子盼望向闪烁着火红的天空，低喃道。
    他让南祐祈在剧本里接收这种随心所欲的神力，既是看戏，也是实验。不过这样也好，同归于尽未尝不是离开剧本的办法。
    然而，像是有意跟南祐祈作对般，光随手抓起一把泥土，在燃烧的炸药快将跌回地面之时用力撒开，泥颗飞溅，炸药竟通通消失不见，犹如戏法。管子盼大皱眉头，连忙开啟系统的日志记录。
    光看穿了他的行动，一下子突破管子盼的保护罩，五指直伸向对手的脖子。
    管子盼却是不怕，连咒语都不需要唸便瞬移到别处。光跪地抓了两把泥土乱泼，管子盼展开另一个淡白色的球型转移罩，令泥土消失。
    「啊，你用这一招。」光佩服地轻拍手掌。
    所有武器、防具、道具都对付不了光，因为光能够凭着肢体接触或是掷物品令其消失。管子盼掌握到这个规则，便在自己的週围建设了传送空间，避免跟光作任何接触。
    对光而言，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难题。
    所以他转过身不理了。
    暗灰色的眼瞳轻轻溜转，转到他今晚的猎物身上。他就像一头无畏的雄狮，悠然走向金发少年那边。随着他的步伐，ai洛希也一致地后退，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比起自己的主人，ai洛希似乎更愿意协助这位才刚第一次见面的银发男生，眾多的分身合力将向日葵架起来。
    「谢谢。」
    光礼貌地道谢，再次迫近向日葵。
    「强制删除。」管子盼抽出资料库内光的所有资料，下达删除指令。一瞬间，数个资料库关于光的资料同时被毁灭，无论是等级能力、所持物、造型等全部被删个精光，连备份也不剩。
    一瞬间，那名银色头发的清秀少年毫无先兆地蒸发，连脚印都不復存在。整个世界忽然变得很乾净，草儿无声地拂动，事物变得单纯起来。
    南祐祈徐徐地站起来，不可思议地望向空荡荡的草地，内心的波涛还未能平息。
    向日葵想抹走额边的冷汗，却发现手脚动不了，还是被ai洛希锁住。
    下一秒，异样的光影在空气中闪过，银发少年在同一个地方现身。
    南祐祈和向日葵都吃了一惊，四隻眼睛齐齐扫向管理员，但管理员好似早就预料到这种状况，继续操作着他们看不见的萤幕与视窗。
    没错，光就像顽强的病毒再度重生了。管子盼迅速翻查刚才的连线记录，以求查证再生的原理。
    南祐祈忧心地踏前一步，却不敢再接近。他现在总算明白了，光是一名不速之客，能力远远超越了所有人，甚至令管理员也苦恼不堪。
    南祐祈不知道光到底想怎样对待哥哥，也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找哥哥不可，但现在不可能继续依靠管理员了。
    他定睛望着挣扎中的向日葵不断扭动的脖子。瞇眼的瞬间，神的力量啟动，一圈银色的细线无声地箍着向日葵的颈项。
    「哎呀，有两个神真的很麻烦。」光挑高眉毛，双脚一跳，人已到了向日葵前方不足一米。
    南祐祈没有间遐理会他，绷紧着精神集中在向日葵脖子的那根银丝，思绪揪紧，银线也随之收缩，搾出一环鲜血。向日葵张大嘴巴，却没有惨叫声，因为喉咙被严重割伤了。不一会儿，金发少年死亡，化成光点退出战场。
    「管子盼！」南祐祈大喊。
    管理员绝不怠慢，再次执行删除光的指令。
    这一刻，《废弃者的乐园》只剩下南祐祈后援会的玩家，通关事件达成。南祐祈脱力地倒在地上，拧头望向这个染满了血腥气味的大宅与庭园，灵魂坠入了空虚之中。
    如果这是男宠洛希的内心世界，那么这个疮痍的结局到底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洛希要妨碍主人，跑去帮助光？这是被骇客入侵所致吗？
    沉浸在思考之中，在精神完全没有松弛的状况下，南祐祈与其他成员一同被传送出剧本之外。
    管子盼挪到另一个空间，一边关闭剧本佔用的资源，一边守候。果不期然，那位眉目清秀的银色少年再度重生了，他诧异地「啊」了一声，显然没料到猎物在这短短几秒鐘内已逃出剧本。
    「结束吧。」
    管理世界的神擦出一声响指，这个最后的场景也迅速被八方黑暗吞噬。
    用剧本冻结骇客的行动未必可行，但事到如今，任何办法都得试一试。
    光安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依然是悠然自得的面貌。在被黑暗所淹没之前，他笑吟吟地望向天空，张开嘴唇，他在对这个世界的神说话。
    「……你让希洛祈顺利回去了，就等于付出了另一个人作为代价啊。不后悔吗？」
    这是他所留下的，足以毁灭神的轻语。
    tobecontinued...

 番外－替身游戏

    《xonline》
    番外－替身游戏
    两个陌生人出现在地图的一角。
    陌生人？
    两根手指向外一画，画面放大，一个新人玩家，一个男宠ai。其中一位的脸眼熟都不行，甚至连名字都一模一样，可真谓有趣至极。
    管子盼从人们看不见的天上世界观察地面的一切，揣摩过后，便打开了游戏管理员群组。
    名单上的名字大都呈现为离线状态的暗灰色，从全盛期逾20人的管理团队，如今仅剩管子盼一人全权打理，剩下的三、四个都是按心情，间时推荐些新人进来，有心情时才来逛一趟。
    这时，群组上一个gm浮至上线状态。
    管子盼身旁闪现出一道铜金色中式长衣装扮的长发男子。同样作为居高临下的管理者，即使他穿金戴银，在玩家的头顶自转一圈也不会被一般玩家察觉。
    他理所当然飘到新人身边，向管子盼高声问：「怎么，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哎呀，不过在这个敏感时期难得也有新人嘛。是招蜂你把他拐过来的吧？你们怎么遇上的？」
    「没什么。街上看到他哭了。」
    「哦？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招蜂退后几步，从上而下仔细打量这个把脸孔设定得跟现实一模一样的男孩子：「你肯定认识他。他是谁，是你弄哭了他？难为我一番好意，却把不应该的人都带来了？」
    「哈哈哈哈哈──！误会可真大嘛！」管子盼降落到新手的小屋屋簷上，饶有趣味地持续关注：「哎呀，我看他不就是个初中生？顶多算个高中生，顶多顶多是个在游戏里偽装成青春少年的新鲜大学生？我怎么会跟小鬼头扯上关係呢？他是我的同学？他是我的助手？他是我的远房亲戚？」
    招蜂沉默无语。
    管子盼的交友圈子非常小，合作伙伴非常多，大都是医学、生物科技、人工智能等领域的才能者，实在不太可能跟这个十几岁的男孩扯上关係。
    「那你……」
    「唉，我就说你误会太大啊！我真的、真的、真的完全不认识这个小鬼头喔。」
    管子盼朗声否定，嘴唇却浮现出与言语搭不上的诡譎笑容，眼神浮现出捕捉到新玩具的丝丝欲望。
    没错，他的确不认识这个新手，还得利用管理员的权限才看到角色名称。
    他只是对站在新手玩家对面的男宠ai有印象。
    普普通通的脸，普普通通的衬衫打扮，眼神略显呆滞。相貌随着岁月流逝而有些转变，但管子盼认得出这个ai的原型。
    这是被主人赋予了「洛希」这名字的ai宠物。
    为什么一名少年在街上哭泣流泪，为什么在游戏里创造出名为「洛希」的ai，以及──
    「洛希，跪下来。」
    「洛希，伸左手。」
    「伸右手。」
    「站起来，绕着屋子走一圈。」
    为什么少年要不断对ai宠物下达无意义的命令。
    背后的原因，管子盼已经猜到了大概，事实亦不离八九。
    看到少年玩家不厌其烦地进行各种测试，看到名为洛希的ai傻兮兮地反覆执行命令，管子盼突然想到了个主意，笑容裂得更开。
    「哎哟，真可怜啊！看来是个渴望养隻生动活泼的小狗狗，结果只拿到布娃娃的少年呢，我都忍不住同情他呢！」
    招蜂注视着这一幕幕类似人与狗互动的画面，压下嗓子问：「你又想做什么？我警告你，绝不能侵犯玩家。玩家人数已经够少了，不要惹火我。」
    「放心，我不会对那个新手动手脚，就是送他一份小礼物啊。不信我的话，你就好好盯着，不喜欢就随时打断我啊。」
    管子盼单起眼，伸出食指，笑盈盈地向目标对象「洛希」轻轻画了一个圈。
    招蜂打开管监察画面，五指悬浮在视窗按键上，直至过程结束，管子盼闪身离开，他都没有阻止。
    管子盼送的「礼物」很普通。让ai加速成长，过去几位管理员也曾呼应玩家要求而赐予这种奖励，没什么特别。
    只是，将这份礼物送给这位新人玩家和ai，似乎包装了恶意。
    ※※※※※※
    「伸左手。」
    左手伸出来了。
    「伸右手。」
    右手伸出来了。
    「跪下来。」
    没有往常双膝跪地的声响，对面那人仍然向他伸出双手，露出疑惑的表情：「主人，为什么？」
    「什么？」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又是这样。
    但是，不同于上次用眼神挣扎几秒便慢慢跪下。这一次，洛希明确地向作为主人的他提出反问，彷彿突然產生了自我意识，懂得反抗。
    「你为什么问『为什么』？你打算反抗我？」
    「因为我不明白。」洛希话声淡淡的，有些抓不紧，「我一直按照主人你的指示来做，但你都没有什么反应。为什么？」
    「这就是你反抗的藉口？」
    「是。我更想看你笑。」
    南祐祈转身坐下，沉默不语。
    南祐祈来到第一层刚满一个月了。由于长时间在线，他有时候会一口气做两个剧本，如今他已完成8个剧本，尚有一个进行中，三个排期中。
    以新人来说，他累积了不少经验，对于剧本玩法、属性相剋、技能运用等有基本认识，也了解这个游戏的常识。
    所以，他意识到自己的ai不太正常。
    根据其他ai男宠的状况，初期ai只懂得像狗一样缠住主人，哪怕是冰山系，也偏爱默默跟随主人走，如同婴孩。这个时期的ai缺乏知识，行为愚蠢，让很多玩家感到麻烦。
    向日葵曾经满满自豪地说：「我早把那隻宠物丢了。这是多人游戏，当然要跟『人』玩，谁要跟宠物玩？」
    风尘剑客详细地描述了自身的经验：「一开始我什么都不懂，只是想养个乖弟弟，闷了可以陪我聊天，心情不好就静静地听我吐苦水，哪晓得两个月了就变成小白受，天天做蠢事。后来他不知从哪里学到床上知识，就一直吵着想跟我做……」
    最后，风尘剑客在半埋怨半不捨的情况下，把培育了两个多月的ai送入垃圾场。
    《xonline》设有特殊的ai男宠系统，包括自订外貌、成长机制、培育系统、ai学校等，足见游戏经营者在ai系统付出了不少时间；ai男宠的数量不及玩家的三分之一。
    正如向日葵所言，大家来到大型游戏里更渴望跟其他玩家互动，ai只是可有可无的赠品。另一方面，接受ai亦不见得喜欢从零开始培育ai，更不代表他们想要ai的爱情。
    在这个世界，拥有高度自我意识的ai男宠数量很少。
    以哥哥为参考模型的「洛希」理应是个思考能力极低的ai，跟机器无异。南祐祈一直下达饲狗的命令，从不会给予奖励或称讚，连微笑也不会展露一次。
    他以为人偶永远是人偶。
    人偶却向他提出意想不到的请求。
    「你可以笑一笑吗？」
    南祐祈从喉咙深处哼出一声，然后勾出冷笑：「喔，我笑了。满意吧？」
    洛希好像听不懂，拧眉思考了好一阵子。
    「主人，你真的在笑？」
    「我这不是在笑，又是什么了。」
    对面没有回应。即使获得管理员特殊优待，比普通ai成长得快，但他长时间逗留屋内，没有跟其他人接触，唯一认识外面世界的媒介是一枚枚可以播放小电影的剧本金币，他的思考能力依然偏低。
    他遵从命令双膝跪地。同时间，他捉住南祐祈的双手拉到自己身边，让南祐祈也半蹲着，两人的视线水平相交，没有高低。
    「我全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可以开心地笑吗？」
    南祐祈相当错愕，开心地笑？
    这具ai果然坏掉了，不知不觉就进入反叛期吗？
    沉默之间，洛希忽然凑近，两人距离迅速收窄，扣紧的手互相顶上对方的胸膛。脸也十分靠近，近得让视野都一片模糊抓不住重点。
    当嘴唇轻轻相擦，南祐祈率先将洛希推开，一阵怪异的热感从胸口直腾向脸颊。后面再多声音都无法进入大脑了，他气得想狂踹那混帐，最后却是咬紧牙关走到墙边直接断线，隔绝这种霉掉似的窘境。
    虚拟手环的管理功能发挥作用，缓缓淡化游戏里的各种衝击，洗去感情。
    几分鐘后，祈祐南从现实中张开眼睛。
    同样的脸就在眼前。
    「唔……！」
    「欸？祐南？怎么了？」
    祈祐南缩进被子里深呼吸，调整一遍，这才慢慢鑽出被子边缘，仅让双眼露出来：「……跪下来。」
    「我为什么要跪下来。」祈洛希反了个白眼，坐在床上，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感冒吗？妈刚买了炸鸡块回来，你还能吃吗？」
    「当然要。」
    「真的？病了不要装没病……」
    「我没感冒。我要吃炸鸡，快点。」
    祈祐南翻开被子，抓住哥哥的手站起来，笑得发自真心。
    这个不会乖乖跪下来，向他反白眼的人才是真正的哥哥，有着人类的反应。
    这个才是祈洛希。
    比起游戏里的ai实在「正常」太多了。
    ※※※※※※
    四个月内，南祐祈声名大噪。
    作为新手，他经常上线参与剧本，表现相当亮眼。《xonline》採取剧本制度，是融合了传统装备武器技能的战斗、冒险式探索解谜、交际互动的混杂型游戏，若只有单方面优势，例如优秀的战斗技巧，那么玩家仅适合参与着重战斗比武的剧本。
    南祐祈是全面型玩家，交际能力强，擅于揣摩人心，交易与协调。绝对称得上是这一年里最被看好的玩家之一。
    不过，再厉害也是新手。
    他之所以被大家关注，纯粹归咎于他极度扭曲的偏好──他非常积极投入进兄弟角色当中。
    如果他在剧本里是弟弟呢，他一定会跟哥哥搞在一起；如果他扮演哥哥呢，就会缠着弟弟不放。
    这还只是普通情况。
    不是每个剧本都有兄弟设定，即使有也不代表南祐祈的角色有兄弟。于是乎，一开始剧本还好端端的展开，中途却被他捣出「义兄弟」、「结拜兄弟」、「偽兄弟」等古灵精怪的玩意。
    「哇塞，南祐祈也有报这个剧本！」
    「这次谁是幸运儿哥哥呢？」
    「这次总该轮到我！总是我碰不上，天理何在嘛！」
    由于奇特的兄控癖好，傲慢的魅力，再加上友人向日葵和风尘剑客推波助澜，强行成立后援会，南祐祈的人气值急速上升。
    并非每个人都是南祐祈的拥躉。本来跟喜欢的人一起玩剧本，偏偏中间插进一个名为「南祐祈」麻烦的弟弟，简直就是电灯泡──但说他是电灯泡也不适合。遇上那种情况，南祐祈会自行扮演悲剧角色，要么是被拒绝后痛心难过，要么是把爱恋埋藏在心底，独个儿退到后方悄悄帮助剧本中的「哥哥」……
    无论如何，舞台的彩灯总会以最亮丽的光线照射着这名少年。
    「他是不是戏剧班出生的？」
    「搞不好是艺人呢，哈！」
    一般玩家喜欢探索剧本里埋藏的真相，发掘角色的每一条发展路线，完成任务和搜集财富；南祐祈却刻意画出「兄弟」的圈子，在圈子里自行演绎出他想到的结局，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独特的玩法甚至吸引到老手的注目。
    秦天遥用剧本金币看剧本，偶尔看到南祐祈的兄弟流演出，不由自主便记住了他。
    纹小刀主动邀请南祐祈喝茶，指点一二，爽快地成为了南祐祈的可靠前辈。
    宙斯派遣ai打探南祐祈的ai，潜伏多日才获得一张相片，沉吟半天，难得地放弃了拐ai行动。
    别人的评价，南祐祈并不在乎，反正他在现实中就是个备受瞩目的人。由于名气渐大，很多他有份参与的剧本都被公会腐女製成精华影片，化为剧本金币出售，南祐祈即使什么都不做也天天有收入。
    这笔钱，大部份都投资在培育他的ai。
    「恭喜你，本週的课程已经顺利完成了。祝你和洛希相处得融洽愉快！」
    活泼的系统人声褪去，换上梦幻星空风格的细软背景音乐。「砰当」一声，鸟笼状的升降机从上方坠落，彩虹闪粉四散，门开了，洛希漫步踏出。
    他看着自己的主人，眼瞼轻垂，温然一笑：「南。」
    简短的呼唤，让南祐祈瞬间恍神。
    好像把想要的东西弄到手了。
    「回去吧。」
    「嗯。」
    《xonline》设有专门培育ai的学校，虽然花费昂贵，培育需时，但可以有效转变ai的属性。游戏里有极少性奴暗商，他们偏好以低价向新手玩家购入ai，送入学校，让ai拥有各自的特质，再向其他人提供租借服务或高价贩卖。部份人像南祐祈那样，用学校将男宠调教成理想中的型态。
    如今最后的课堂结束，洛希不再是无知小白。他拥有祈洛希的外貌与温和个性，但全身上下掺杂了更多蜜糖，专属于南祐祈一人的甜味。
    南祐祈领在前方，跟洛希保持约十数步的适当距离。这是他订下的规矩。
    后方的脚步声不急不缓，稳稳地紧随，让南祐祈很想转头看一眼，但这没有意义──洛希在外面行动都会披上隐身袍，隐身袍下还是织布帽、眼镜、大衣的各种加装，很难看得出现实中哥哥的特徵。
    回到第一层外区的房子，南祐祈不关门，让洛希从后赶上。
    关门，点灯，洛希将隐形袍卸下。解除变装，便是哥哥的样儿。
    南祐祈一直注视他，猜想着这精心培育而成的「哥哥」跟真正的哥哥有多少区别……想着想着，忽然察觉洛希也一直注视着他。原来他们就这样对望了超过一分鐘。
    南祐祈半闔眼：「看什么？」
    洛希略带靦腆地笑着，将目光别向窗户：「没有别的能看，只有你好看。」
    南祐祈是月光族，攒到的钱都放在洛希的学校培育上，房里没有漂亮的饰品，没有铺上地垫或墙纸，只有墨绿色的粗布作为窗帘，长期挡住外面的各种风景。他不允许别人从窗外偷窥屋里的人与物。
    空洞死板的房子是洛希的唯一去处。
    南祐祈捎起窗帘的小角，继而再拉开半分。一轮圆月高掛天空，从屋里看过去特别遥远。
    以后不用把钱丢进学校里烧。接下来多攒点儿钱，就换个单向玻璃窗吧，最好买个远离人烟的小别墅，要西洋风格的。一直偷偷摸摸的顾忌着，太累人。
    查过价格，看看手头上的钱，南祐祈只能暂停奢想。回过头来，洛希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盯得他有点儿不自在。
    但他不正追求着这种不自在吧？
    不惜将大量金钱花费在这个男宠身上，不正是为了这一刻？
    明知道这不过是他刻意培育出来的完美复製品，他还是会生出患得患失的感觉。他轻轻步近，将手掌叠在洛希的胸口上，试着聆听那近乎人体的心跳旋律。
    「抱我。」
    洛希静默了几秒，然后遵从指示，轻柔地将双手扣着南祐祈的腰。
    「吻我。」
    洛希靠过去了，往那淡粉的唇印上去了，每个动作都轻柔得过份，只点了星星火苗，却不肯延续，让人心痒难耐。
    南祐祈抿唇，试着品嚐方才的味道。很空、很虚，简直是花一大笔钱买了个度身订造的性爱娃娃一样无聊羞耻。但相对地，这娃娃确实带给他别人无法带来的激情欲望。
    毕竟这是理想的对象。
    比起现实那人更加理想的对象。
    他尽量拋开一直徘徊在心底的罪恶感，闭上眼，微微颤抖的双手圈住洛希的肩膀，再迫近些，让两人的嘴唇几近相抵。
    「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想我怎么做？」
    「按照你知道的去做，按照你想做的来做，不要每一步都问我，这么蠢的话根本没……希……」
    话未说完，便被甜腻的深吻填满的口腔，捉着他的力度越是发紧，让他如愿以偿地体验到迷药般的窒息感。
    他所调教的ai果然知道该怎么做。
    灯灭过后，衣衫窸窸窣窣地掉落地面，无论是嘴边的碎语和身体的动作都紧随着欲望乱泻，停不下，止不住。
    ※※※※※※
    隐身袍实在有够麻烦的。
    南祐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洛希搞丢了──反过来说，是穿着隐身袍的洛希甩开主子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难得在官方的双人剧本玩出完美通关的佳绩，奖励多了一倍，南祐祈便带着洛希到商店街添购新装备。正好看见一套黑白管家套装，修长的梯身设计跟自家男宠的身材非常贴合，笑着搭搭洛希的肩头叫他快来试穿，手指却只抓得住空气，霎时怒火中烧，什么好心情都毁了。
    洛希那套隐身袍是廉价货，隔不住声音，袍动时会让景物像水波般摇摆，容易被人察觉，偏偏在暗夜侵袭的凌晨时间特别难找。
    南祐祈想叫他，但不行，不能在街上叫唤「洛希」这个名字。
    「你在哪儿？」南祐祈发短讯问。
    对方几乎是秒速回覆：「前面转角处的道具摊，我想买易容水。」
    「别买无聊东西，跟我走。」
    易容水可以随机性改变一个人的脸貌，是避开追查的简单办法，但这是一次性消耗道具，时效只有几分鐘，被查姓名的话还是会洩露身份。有隐身袍还嫌不够？那就是游戏技术不足。
    南祐祈没了兴致，草草买些体力水就离开内区，不再发讯，不说一句话。
    回去的路上看不见人，即使有都是透明的，看不见。
    但声音还是存在，微弱的像蚊子，依然缓缓地紧随着他。偶尔他停下来，后面的声音都会停止；他怎么回头，依然看不到那人的脸，听不见那人的话音。
    他放肆地将剧本里的玩家都视为「哥哥」，怪异行为传遍游戏，唯独洛希的存在，绝不能曝光。
    「洛希」是ai。
    「洛希」是个可以任他命令操控的ai。
    心头又是如锥顶着般不舒服，他恨不得把这种鬱闷感发洩给所有人知道。
    左手突然被谁提起了一点，他什么都看不见，就是感觉得到。南祐祈觉得烦恼也被分去了一点，脚步也轻快了些，放低身段问：「为什么想买易容水？」
    后方传来那把耳熟的嗓音：「我想变成另一个人，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人。」
    南祐祈霍地止步。「后方」的话语，「身边」的掌心热息。
    现场有三个人。
    「你立即停止动作！」
    ──命令技能发动！
    南祐祈抽出匕首往左侧那道看不见的身影突刺，刃锋未至，手上的微热如蛇般滑走，刀片什么都搆不着。
    发动技能的体力值已扣去，意味着他对准目标人物作出命令了，但对方依然能挣脱而出。命令失败了？
    「喂喂，怎么对哥哥我这么绝情啊？方才不是卿卿我我很有情调嘛？」
    南祐祈挑起长鞭，往声音来源处横甩出两米，打不中打不中打不中打不中──！
    鞭子在前方扫了大半圈，毫无阻滞地回落到他脚边。
    「过份欸。你对其他哥哥们都是这样？剧里乾柴烈火，场外当成不认识的人？啊，你刚才想牵的是这个男人么？」
    后方传出碰撞声响，不消两秒，洛希的隐身袍被割开两边，失去隐形效果。洛希跌落地上，左胸被刺出手掌般长的裂口，鲜血不断流出，他仍把着小刀抵挡着压制在他上方的隐形歹徒。
    「立即放手！」
    南祐祈往洛希的正上方再次发命令，这次奏效了，洛希的手一扳，总算能暂时逃往另一边。南祐祈欺近，狠狠地往土地挥鞭，地面旋即刮起一波沙石，尘土飞扬，但也就如此。风与沙没有碰上任何隐形之物，只顾不断往前飘，他始终无法找到敌人！
    这时，后方有人搂住他的腰，低声哼笑。
    震慑技能随着笑声发动。
    南祐祈霎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重力使他的身体难以抑制地往下坠，双脚贴地，连转身下达命令都办不到。另一边的洛希看见他的情况，急得吐着血爬过来，两人的指尖刚碰上，洛希又被对手无情地踢开。
    震慑时效比预想中长，那人的等级肯定比他高很多，比他遇过的帝王玩家要强上一大截。
    南祐祈可以随时下线，他还有转移技能，要不然呼唤整个后援会赶来支援亦可以。洛希怎么办？
    不能被人发现的。
    这是属于他的男宠，属于他的宝物，属于他的秘密。
    「咦，这傢伙是你的男宠？原来你有男宠啊？哈哈！刚才看你在服装店笑呵呵的伸手还以为要抓谁啊，居然是跟男宠深夜幽会？小南弟弟，你的口味真是……」
    几个手势，那人已经稳妥妥地把南祐祈和洛希捆绑在地。
    洛希还不死心地不断跟地面磨擦，捆绑绳未断，却把隐形袍磨得更碎，胸前的伤口撕得越开，挡着脸的眼镜也掉下来。
    南祐祈密语叫他别动，然后放弃般躺在地上，向那看不见的人问：「喂，你是谁？在剧本里当过我的『哥哥』就迷上我，一直跟踪到这里？」
    那人笑了几声，终于卸下隐身袍，一张暗闇的脸陡地出现在南祐祈鼻尖前，近得无法退缩。
    「怎么？记得我吗？」
    南祐祈秒答：「不记得。谁？」
    「那么你记得『夜猫哥哥』吗，小宝贝？」
    南祐祈的眼微微瞠开。
    大半个月前，在某个逃犯剧本里，南祐祈有个叫夜猫的义兄，等级不高，技能、道具混用很熟练，但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情绪高涨时喜欢扮猫叫。
    「你是夜猫？你易容？」
    「答中！那是小号。我这隻本尊叫黑悠，记住吧，喵喵……」
    像是答题奖励般，他欢笑着将唇用力压下去。
    这种嘴碰嘴的程度对南祐祈而言算不上刺激，他又不是纯情小鲜肉，都惯了。那人也没有故意伸舌乱玩，只要紧闭嘴巴，根本没有感觉。
    让他在意的是另一边的声音。
    「南……你、你走开！南！」
    洛希无法忍耐下去，他整个人在地上翻滚，就算手脚动弹不能也要用头顶着借力硬撑过去，撑得额头磨损，却依然不断记掛碎唸着「南」这名字。
    反应太大吧？
    南祐祈嘴角微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慌乱感。
    「噯，你这男宠真乖，还想护着你啊。」黑悠将那糰子般的男宠轻轻推开，满脸玩味地在这两人之间望来望去：「你们在床上怎么称呼的，还是『哥』来『哥』去吗？」
    南祐祈仅予以冷哼。
    洛希连言语挑逗都不太受得住，耳根微红，却又听出了一脑子疑惑。
    「……胡说什么，什么床、什么歌来歌去？」
    「咦？没有哥来哥去吗？我跟小南在床上的时候他都不叫我的名字，从头到尾都是叫『哥』的，好微妙啊！」
    南祐祈这时总算想起一件事，他以为全游戏的人都知道的事，但长期被封锁在家里的洛希从不知道的事。
    这件事，由黑悠轻描淡写地解说了。
    「我听到的八卦都是说小南是超级大兄控啊，遇上谁都叫声『哥』，我还以为他跟每个人做都会叫『哥』啊、『哥哥』啊、『好哥哥』之类的……难道男宠有特权这么强？」
    南祐祈从来没有告诉洛希关于自己的事。
    看不见外面世界的洛希从未探索过主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无知地在学校学习常识，无知地在双人剧本做任务，无知地在家里行欢作乐，无知地将主人的话视为理所当然。
    南祐祈不由来地喉咙乾涩，立即打断黑悠：「你有什么阴谋？快说，别浪费我的时间。」
    「别说成『阴谋』那么难听嘛。不就是看到小南弟弟你一个人逛街还能一时欢喜一时愁，本想走过来安慰你，结果发现你有个隐形男宠嘛。」
    黑悠最喜欢新奇有趣的事物。
    比起勾搭老是唤人哥哥的兄控，刻意叫男宠隐身同行的诡异主子更让人好奇。
    跟主人结伴的ai男宠本来就比较少见，主宠结伴还搞得像偷情一样不可告人的，这就是世界奇观。
    黑悠看着一脸惘然的ai，又问了一句：
    「答了就放过你们。小南叫你『哥』还是『奴隶』？总不会叫『希』吧？」
    洛希没有答腔，依然是那张完全不理解发生什么事的表情。
    南祐祈却感觉到某些地方即将崩坏了。
    管理员赐予他加速成长的潜能。
    学校强化了他对「这个世界」的常识。
    主人让他明白肉体行欢。
    真正促成他成长的因素却是旁人的无心发问。
    后来，在南祐祈下线后的每一夜，洛希便换了装，披上隐身袍，悄悄在讨论版翻阅他所不知道的大小事情，包括这个世界的事，以及那个他无法触及的世界的事。
    他购买有着主人演出的剧本金币，孤零零地观赏着，明白了黑悠所谓「哥来哥去」的真正意思。
    他没有开口过问，但南祐祈彷彿看透了他的疑惑，首先摊牌。
    「你只是个替代品。永远记住这一点。」
    那一夜，南祐祈难得主动为他解开衣衫，两人在床上寻欢。全程没有笑过，却做了一次又一次，吻了一次又一次，纠缠在一起的时间远超过从前。
    后来，洛希前往商店街十字路段，看到垃圾场，从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变成坦然接受，乃至渴求。
    后来，他向主人提问了：「你会送我去垃圾场吗？」
    南祐祈剎那间露出厌恶的眼神，转过头，还是说得冷淡无情：「当然。等到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就会把你丢了。」
    后来，南祐祈升上lv4，不止把家搬到第二层，更向友人借钱买下一大块地，建了座美丽的小庭园。
    洛希第一次不用穿隐身袍走出屋外，笑着转了圈儿，用力感受着晒到脸上的阳光。来到树木之间，南祐祈还是往他身上套上隐身袍，将他紧紧包裹住。
    他的活动地方变大了少许，仰头便可以看到天空，但依然与世隔绝。
    后来，传说中那位真正的哥哥现身，南祐祈的人际资料突然多了「夫妻」一栏，洛希还是没有被送去垃圾场。
    后来，南祐祈的上线时间减少，世界传来许许多多跟那位哥哥的相关新闻。
    洛希看过，听过，还是选择闭上双眼，回身坐落在彷似被遗忘掉的细小庭园，默默等待他的命运时刻。
    后来的后来，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第四部：归所 22. 飘荡于海上的人偶

    《xonline》（version3.4）
    22.飘荡于海上的人偶
    场外世界的剧本大萤幕消失后，清遥第一个下线，其他玩家等了会儿，见没戏可看也离场了。宙斯暗地向管子盼发讯，没有回音，看看时间，也乾脆走了。
    还留在现场的要么是南祐祈后援会的人，要么是执着于八卦的人。
    十分鐘后，向日葵总算从白色光缝中缓步现身，大家都高高兴兴地迎接，问东问西。
    向日葵根本没瞅他们一眼，直接下线，化作星光消失。
    大家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料想是出事了，这时南祐祈为首的剧本扫荡员都回来场外世界。南祐祈第一时间查询向日葵的在线状态，然后环视四週。十字路口的那张石椅上理应坐着他的男宠洛希，现在呢？怎么什么都不见了？
    「男宠：洛希」还工整地打印在人际关係的视窗上，应该平安了。
    洛希一个人回家了吧。
    duran与十字锁鍊和山田东太郎交换了眼色，带着抱歉开口：「小南，关于……」
    「对不起，我先下线。」
    南祐祈发封短讯给洛希，然后下线。duran等人则烦恼地抓头：到了明天才报告洛希被拐走之事，好像很难开口啊。
    ※※※※※※
    「你不要出去。明早我会回家，你小心别被管子盼抓住，今晚睡久一点吧。」
    寥寥数字，文字显浅，却无不透露出关怀之情。
    即使他只是个替身，洛希依然感受到自己被重视了。他不由得缅怀过去：每一天，南祐祈都会抽时间回大屋见见他。假使不能，便贴心地嘱咐几句，就像眼前这封信一样……
    「喔！看来你真的很爱那个南祐祈啊！你就不肯考虑我吗？」
    洛希关掉讯息视窗，面带困扰：「那个，我不可能爱上你吧。」
    顶着红色鬈发、在裙子上绑了无数蝴蝶结的女装孩子激动地拍桌：「欸欸欸？为什么啊！你还未跟我h过，怎么知道不爱呢？」
    「我是ai，只能爱主人。」
    每个ai都知道自己被赋予了「爱主人」的天命。为主人效劳就像搔痒一样，太过天经地义了，渗透进日常生活中的每个时刻，没有人会对「搔痒」此事產生疑问。
    然而，同为ai的亚沙却像是听到天底下的一大谎言，笑得深沉：「谁说的？」
    「什么？」
    「谁说我们一辈子只能爱主人？」
    祭司瞇起紫瞳，注视那张跟自家主人相同的脸孔：「你记得救你出来的人吗？」
    「嗯，忘不掉。」
    这是现实中祈洛希与男宠洛希之间的最大差别：洛希不怕光，甚至对光怀有感恩之心。
    当时受困于垃圾场的洛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他不知道南祐祈为了他而跟管子盼唇枪舌剑，绞尽脑汁。他只知道，满月之下的那道银光非常柔和，带着一点点的救赎感。
    光击碎了神的牢笼，向他展示从未想像过的道路。
    亚沙说：「我以前以为我爱着主人，绝对不会改变。不过……」
    洛希狐疑了：「你现在不爱他了？」
    「不。现在的我既爱他，又不爱他。」
    洛希还想追问，三人已经来到了他们预定的集合地点──位于闇黑巷，一间被上锁的破旧房子前。
    从外面看来，这个房子很小，顶多只能放三张床而已。但是踏进门内，才知道这是个无法从外面观测到的空间：内部很宽敞，窗外的风景让人以为到达了珠穆朗玛峰。
    窗户外是澄蓝色的晴天，太阳就在不远方，伸手便能拂上白云。天空之下是雪色的山地，站在窗边会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气，但室内却是宜人的秋凉舒爽。
    屋内的一切倒没有特别，就像五、六个大学生一起租住的公寓，家居必备品都齐全，衣服随地乱放，电视上放了一堆动物模型，墙上掛着一幅美男拼图，很有生活气息。
    洛希像个意外误闯的客人，每步都颤巍巍的，好奇的眼珠子不断在旋转；另外两人倒是习惯了，一个走到桌几前泡茉莉花茶，一个则走入内室，张开嗓门大叫：「喂！普拉得你那边怎样……噢，是小飞啊！」
    里面传出一把冷傲成熟的男声：「不要乱搞菲小飞，他是我擒获的。」
    「有什么关係嘛，他逃了大不了再抓一次！」
    白袍祭司浅嚐了一口茶之后也进去内室了，洛希亦不甘后人。
    里面非常大，五张单人床间隔排列着，上方是一大片玻璃，让人能够一边睡觉一边欣赏星月。
    不过躺在床上的少年显然不好受，他被五花大绑着，眼和嘴巴被封住，全身不能动弹。
    「你在怕什么？让小飞也说说话嘛！神要接走小飞就会瞬间转移啦，把鞭子当绳子根本没有意思。」女装男孩直接把少年的眼罩与口塞拔走。
    少年狼狈地咳了数声，狠狠瞪着绑架他过来的美男子，呸了一声又一声。
    「呸……呸呸呸呸呸！普拉得，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对待朋友应该用爱与热情，而不是拿各种道具对朋友进行变态性游戏！」
    普拉得傲慢地惻目：「我是帮你，你该跪地盖头感谢我。」
    「感谢？呸呸！哪有人把朋友丢到床上的？那不是朋友！」
    「不！正因为是朋友，才要放在床上啊！不是朋友的话直接在地上干就行了！」穿着洋裙的女装少年挺胸说。
    房中的三人熟络地交谈，于是最冷静的亚沙为洛希讲解了。
    他指着傍在墙边的美男子，说：「这是普拉得，是七罪之一。」
    「七罪？」
    「七罪是神创造的七名ai，他们不是男宠，不是随行员，而是神的助手，负责监视这个世界的大小动静。」
    洛希茫然点头，再望向那位人畜无害的少年：「那么……」
    亚沙的手点到下巴，薄唇牵起了漂亮的弧度。
    「他叫菲小飞，是这个世界的神的软肋。」
    ※※※※※※
    深夜11时多了，住宅区内已是彻底寧静。纯黑的天空，彷彿把地面如尘的声音都噬食掉，不留痕跡。
    这就是现代的城市。若没有生物走过，街灯便不会亮──这造成了夜晚想外出，却不能先从窗户探探路的困扰。
    按常理，这时间不会有人走出住宅。
    不过，今夜有个人想逃出去。
    祈洛希从游戏世界回到现实后，脑子仍非常混乱：被光接触的剎那，身体内的某道金属锁犹如被破除了，洪水似的可怕记忆终于回归原位。
    记忆非常零散，就像一本未排序的回忆录，很多事情都模糊不清，前后搭不上。一幕幕片段闪过脑海，与其说这是「他曾经经歷过的事」，倒不如说是「一个长得很像自己的人的自传电影」。
    很混乱。他尝试把记忆的碎片排列好，但总觉得不妥：一千块碎片能砌成完整的拼图，但他手头上只有七、八百块。所以，他只能抓住几个重点。
    他是ai。
    他的家人全都知道他是ai。
    他的家人早就使用过命令，随意操控他。
    他曾经逃跑，但最后似乎被人抓住，洗了脑，再报称为「失忆」。
    祈洛希第一时间抽出纸巾搓成两团小球，塞入耳朵，再戴上耳机，让摇滚乐不断播放。
    他穿上外套，抓过钱包就走出房间，放轻脚步。
    第一次的离家出走很鲁莽，趁着母亲出门买菜时逃走，不知道该睡哪儿，今后该如何过活。不过，那时候倒遇到了一个奇怪傢伙。默子悠、黑悠……他很兴幸自己还记得这个名字。
    可恨的是，他所失去的记忆碎片包括了默子悠的住址。
    他在玄关刚穿好鞋子，肩膀却被捕获。他隐约听到祈祐南在他后方高声呼叫「爸」和「妈」，父母很快会赶过来吧。
    有没有叫「x4416」？火辣的摇滚乐章调校到更大声量，充塞了耳塞的缝隙，弟弟说的话都变得含糊不清。
    祈洛希佯装挣扎，等到祈祐南回望梯间松懈之际，他便一把扳倒弟弟至地板，衝出玄关。他关上大门，再把屋外的地毡踢至门缝，把唯一的出口卡住。
    「喂……哥！」「小希啊、等等！」「小希！」
    这招意外地管用，家里的几人一时间被困住了。祈祐南乾脆从窗子跳出去，这一下耽搁，路上已不见希洛祈的踪影了。
    「幸好……」祈祐南望着街灯呢喃，用力奔跑。
    凡是有人走过，路面的感应器便会驱使街灯发亮；相反，没人踏足的地方便会维持昏暗。换言之，跟着灯光走就对了。
    果然，通过两个转角位，祈祐南在一条大直路上发现哥哥的背影，更加使劲地跑。
    后方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声，对祈洛希而言是夺命的音符，他咬紧牙关，让双腿轰炸出节奏更急的乐章；他打开城市地图，寻找地势最复杂的区域。
    这里是住宅区，道路设计都比较简单，一下子实在找不到藏匿处。再者，路灯也太碍事了。
    祈洛希好歹是半个田径部会员，弟弟则是任何运动都有两、三下的功夫，两兄弟的体力其实不相伯仲，这场追逐战一时三刻都不会完。祈洛希想了想，绕着民营医院跑个圈，再拐至便利商店后方。
    再越过马路口，附近一大排路灯已经燃亮了，路灯已经不能当成导航器，但祈洛希来回绕圈子，反而缩短了他和祈祐南的距离。
    一个转身，他就瞟到弟弟的球鞋。
    头发很乱，还穿着薄薄的睡衣，脚底却套着球鞋的弟弟实在太显眼了。
    他忍不住咳了出来，体力逐渐透支。不远处亮了灯，应该是深夜的途人，他毫不犹豫跑过去。
    出乎意料，前方是一个很眼熟的人。黑头发、黑眼睛，相貌并不如弟弟出眾，但是乾净的脸配上很有时尚品味的丝质背心，非常引人注目，是他丧失记忆时一直寻找着的朋友。
    他是谁？名字、名字叫……
    「希洛」，那人做了这样的嘴型。祈洛希想起了，那是清遥。
    但现在他完全没有馀暇回应。他与清遥擦身而过，继续逃亡。
    「喂……」
    黑色的少年迫不得已回头，当他瞄到另一边街道的祈祐南，忽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下子就抓住祈洛希，低唤声「跟我来」，直接把对方拖到街口，压倒墙边。他把自己的帽子套到祈洛希的头顶，再把披风扣到祈洛希身上。
    「那个……？」祈洛希微弱地挣扎着。
    黑发少年没给他说话的空间，用身体半挡住他，手掌贴到他的脸颊，用力地往嘴唇吻下去，甚至刻意吮出滋滋口水声，激情得造作。
    这时祈祐南经过，停顿了半秒，没有查看那两人的脸便直接循着光线继续走。
    他当然不认为那个在街头接吻的人是哥哥。
    就这样，祈祐南走了一条完全错误的道路。
    黑发少年慢慢松手，把披风抓回来，乱盖到脸上：「看。这种三流技俩也很有用，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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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23. 今后的人生

    《xonline》（version3.4）
    23.今后的人生
    之后，祈洛希走入24小时营业的超级市场，黑发少年也陪伴身边。
    「这样啊……你恢復了记忆……」
    「还有一部份没能想起来。」
    「嗯……我的名字是？」
    「清遥啊。」
    「……我指现实的名字。」
    「嗯，这个大概就是我忘了的部份。」
    黑发少年思索了片刻，无奈地摇摇头。
    在全自动化的超市角落内，祈洛希儘量消去敏感词汇，讲述自己的情况。路泉聆听的时候也提出问题与解释，填补缺漏。
    祈洛希重获的记忆是零散的。他记得游戏里与清遥的初遇，但忘了是在何方；他记得现实里路泉曾经到访家中，但忘了路泉做过什么事令他大发脾气，恶意相向。
    路泉低声慨叹：「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听到这句，祈洛希不禁想起失忆后回到《xonline》的一幕，清遥细小的身体靠在他胸前，好似在懺悔。
    跟南祐祈结婚的事、与向日葵一同玩剧本的事，祈洛希也能简单道出，不过他依然未整理出「他所认识的向日葵＝南祐祈」这太过明显的事实。在特殊剧本《迷路》所见的画面，他都印象深刻，但对管子盼没有感觉。当皇时期的一切也满清晰的，记忆甚至细緻到能够回想起某些被他压在身下的男人的皮肤是怎样的触感。
    没错，大部份的事，最重要的事，应该已经浮上水面了。
    「那个，我还是不太相信那些记忆是我的。我为什么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要自甘堕落，不断找男人来发洩？」
    这是祈洛希总结过后的最大疑问，同时是路泉今天听过这么多句子中最令人震撼的。路泉双眼瞪大，夜色的眼瞳里闪烁着疑惑之光。
    「……希洛……你好像很冷静呢？」
    「不，我很生气，所以我才要离家出走。」祈洛希立即摆出忿忿不平的样子，「不过胡乱找人作爱有意思吗？能够解决问题吗？不能。而且，用『皇』的名义去勾三搭四很羞耻吧？还天天被追踪报导的。那人真的是我？」
    「……你真的相当冷静啊。对喔，明明是个平凡人，在游戏里却把自己当成皇帝，要建立男后宫？」路泉噗哧一笑，双眼愉悦地瞇成弯弯的线条。
    以前还固执到要死，不断鑽牛角尖，完全不肯听人劝说一句。现在怎么一下子就「悟道」了？
    祈洛希虽然记起了很多事情，但他无法完全把这些记忆当成自己的过去看待，只是像一名观眾收看了别人的自传故事，作出分析。
    当清遥拣好麵包和果汁，与祈洛希慢步走向付款台时，关于记忆的话题讲完了，换到现实的问题。
    「你现在怎么办？你不会回家吧。」
    「嗯……我也不知道。」
    「要不要来我家？」
    祈洛希吓了一惊：「咦？但、但是……你怎么跟爸妈交待？我不可能长时间住在你那儿吧？」
    「你的失忆症状真严重啊。」黑色少年凉凉地说，「我一个人住，我爸不会来我家的。」
    「咦？啊、啊啊……」
    妈妈呢？家变？父母离异？种种黑色的想法浮现于祈洛希单纯的脑袋中，他完全不敢多问，只好低着头跟在后面。
    就这样，祈洛希的暂住处总算定下来了。路泉特地多买了些麵包、蔬果与罐头，得知祈洛希懂得炒菜后更多买了食材，瞧他笑得明亮照人，就知道他很期待吃一顿美味的家常饭菜吧。
    他们在超市逗留了大半个小时，结帐后，路泉首先跑到外面视察情况，确定祈祐南不在附近，两人步伐合拍地往路泉的家前进。
    「我对这条路好像有些印象。」祈洛希含笑提着购物袋，望向不远处的一排排小住宅。
    没错，在他的记忆里，确实存在着跟身旁人一起走进那幢不起眼小屋的情景，大概是夏天吧？天空还下着雨。
    他故意加快速度，越过路泉领在前头，想要确认记忆的真偽。果不其然，他成功从诸多形貌相似的住宅里分辨出路泉的小房子，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进屋后已是凌晨时份，虽然折腾了整个晚上，身心疲惫，但还不能休息。
    路泉是独居的，家里只有一张单人床，怎么睡？另外，衣服可以借，但内裤怎么办？牙刷怎么办？毛巾怎么办？在超市买了一堆吃的，却把这些日常用品都拋诸脑后了。
    「那个，我想先洗澡。可以把你的衣物借给我吗？内裤有吗？」祈洛希瞄了瞄浴室，真诚地问。
    路泉脸色发黑，酷酷地说了句「我再出去一趟」后就把祈洛希留在家里了。
    「呃……」
    就这样，小小的房子里只剩祈洛希一人了。他有些尷尬地再打量屋内的佈置，跟记忆中的画面相同：有点细小，屋内几乎没有装饰品，完全走实用路线。
    话虽如此，沙发、木柜、饭桌、杯子等都由纯白与淡棕双色组成，让整个空间散发出典雅的木味。祈洛希想起清遥的衣着，无论在游戏还是在现实，他常常换衣服，应该是个对服饰打扮有一定追求的人。
    祈洛希不敢擅自进房间窥看，便查看厨房与冰箱。那个独居少年对炒菜的知识显然很匱乏，罐头的数量远比新鲜食材多，而所谓的新鲜食材，顶多是鸡蛋与香葱，以及刚才买回来让祈洛希大展身手的东西。他觉得好笑，在游戏里什么都知道的清遥原来是个料理白痴吗？
    不可以白吃白住的，他一定要炒一顿好菜，让那个黑发少年一边吃一边漏出笑容讚好。
    ……对了，现实里的清遥叫什么名字？
    祈洛希坐在沙发上静等，在网路上翻阅食谱，内心还是不太安定。在思索着「清遥讨厌吃青椒吗？」的问题同时，心底偶尔会冒出「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里」的讨厌声音。
    今后的人生应该如何？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祈洛希思索了不一会儿便被睡魔所攫取了。
    等到路泉提着内裤、毛巾、牙杯等一袋日用品回来时，看到这傢伙的睡脸，心情不禁舒坦了几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是能正常休息嘛。
    不过……这混蛋，洗澡了没？刷牙了没？
    路泉按着祈洛希的肩膀，嘴唇轻轻啟开，但并未作出任何声音。挣扎过后，他还是认命地从房间拿出一张薄被子，盖到那个骯脏鬼的身上。他睡得很熟，路泉进屋、整理用品以及洗澡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安稳地闭着眼睛，平顺地呼吸。
    路泉用嘴型说了「晚安」，然后关灯，让自己和这小小房屋也跟随这位突然闯入的客人一起进入梦乡。
    第二天祈洛希蛮早就醒了，一夜无梦，神清气爽。他在客厅做了简单的舒展运动后便看看新闻，报道里热烈地谈及隔壁城市的市长贪污案，他心不在焉地看着，觉得还是自己的人生问题比别人的贪污问题重要得多。
    这时路泉带着乱糟糟的黑发从睡房走出来了，看见客厅内多了道人影，有些怔住，显然不习惯家里有别人在。
    今天是星期五，祈洛希暂且向学校虚报了病假，路泉当然要照常上学了。
    「那个，清遥，要我帮你弄饭盒吗？」
    「现在来不及煮饭吧？」
    「我帮你弄星期一的份。」祈洛希的眼睛闪亮亮的，像头忠心的小狗。
    路泉喜上眉梢，乐滋滋地笑了：「先看你今晚的表现吧。」
    祈洛希犹如被赋予重任，点了点头。
    临出门前，路泉语重心长地叮嘱道：「4点左右我会回来，你不要随便乱走，更不要去《xonline》，我先替你探清楚状况，关于光的传闻应该会传遍游戏。你现在唯一要做的是乖乖为我准备晚餐。」
    「嗯，那你今晚想吃什么？」
    「就你最拿手的菜？」
    路泉怀抱着百般滋味向祈洛希挥挥手，携着背囊上学了。
    留在家里的祈洛希则对自己打打气，再次寻思合适的食谱了。
    状况未明，与其费煞苦心烦恼充满未知数的将来，倒不如先面对当下，不是吗？
    祈洛希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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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24. 对策

    《xonline》（version3.4）
    24.对策
    路泉发现，他的生活被一个笨蛋打乱了。
    这一天的课堂变得比从前更没趣，路泉无心听讲，想到家里有个人在等着他回去，还说要弄一顿晚餐给他……
    想像祈洛希烧菜的模样，就足够让他消磨一整个早上了。
    大人常说：学生谈恋爱会影响课业……虽然路泉否定他和祈洛希之间是恋爱关係，不过他似乎能够理解这句话了。
    除了祈洛希，还有各种让人在意的事：光究竟是谁，居然几秒间便让祈洛希恢復记忆？根据当时剧本里的情况，大概只有骇客或是有份製作《xonline》的程式员才能阻碍管子盼。
    光是一个知道希洛祈是ai，又能够对抗管理者的顶级骇客吗？
    路泉瞄了瞄讲台上的教师与其他同学，暗想偶尔当个坏学生也没关係吧，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于是他旁若无人地趴在桌上，调整手环，进入《xonline》。
    奇怪的是，今天的网路特别慢，等了两分鐘后更收到「connectiontimeout」的讯息。他不信邪，继续连过去，虚拟场景迟迟不跑出来，四週还是一片漆黑。
    「……奇怪。」路泉张大眼睛，又装回好学生的模样，挺直背脊望向老师，脑里想着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难道顶级骇客光把《xonline》的伺服器骇掉了？他细细地吐了一口气，拐个弯还是继续思考祈洛希的事情来。
    半天后，下课了，路泉尝试连接《xonline》无果。他去附近的小店再买了点东西才回家，打开大门，便见祈洛希坐在餐桌前，闭着双眼，手环亮起绿灯，明显是进入虚拟网域了；桌上则放了两碗蛋花糖水。
    真是的。
    路泉忍不住笑了，胸口有股暖流迅速扩散至全身，那是他和青在一起时也不曾有过的感动……那是自然。青才不懂得製作蛋花糖水，只会大叫「h就是最温暖的事情」呢。
    他悄步来到祈洛希对面，浅嚐了一口。恰巧的是，祈洛希也刚从网域中退出，张开眼睛。
    「啊，你偷吃。」
    路泉不搭理他，直接给食评：「太甜了，而且太糊。」
    「呃，我第一次煮这个。」祈洛希跟着拿起匙子细嚼，「……是有点甜、有点糊，但味道还可以吧？」
    路泉没有回答，只是坏心地拋出一个让人心痒痒的微笑，把糖水吃得一乾二净。
    洗过碗盘后已近黄昏。路泉关掉窗帘，花了点时间把《xonline》的现况说了，问祈洛希今后有何打算。
    那位食客搔搔他的棕色头发，带点尷尬地笑了笑：「我没有任何打算。」
    路泉顿时怒了，眉毛上扬，但表情和语气仍未见波澜：「……没有任何打算？」
    食客从搔头转成搔脸珠：「呃，我昨晚有想过，但是想不到答案，所以没有再想下去。」
    「……所以你打算一直住在我这里？」
    「那个、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食客又回去搔头，焦急得把头发都搔到掉出来了，「我可以去打工赚点钱来交租，也可以替你做家务，所以……」
    「……你还真敢把我家当成你家啊！」
    路泉驀地伸出拳头，让祈洛希吓得像受惊的小狗般缩成一团，这模样更欠揍了。
    幸好路泉并非崇尚武力的人，他很快就把结实的拳头垂下，仅摆出一张臭脸进入拷问模式。
    「说，你真的真的没有任何打算？」
    「对不起，但是……我不知道可以做什么……」
    黑发少年蹺腿坐在沙发上，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你还喜欢你爸、妈和弟弟吗？」
    「我讨厌他们。」
    「为什么？」
    「他们当我是儿子或哥哥的代替品。」
    「所以你不打算回家？」
    「……我不知道。」
    「为什么是『不知道』？」
    对，为何答案是「不知道」而非「不会」呢？在路泉的逐步引导下，祈洛希尝试探索内心的感受：「我不想再见到他们……只是……也许是，过去那么多年，我都过得很不错吧？」
    说穿了，他还是嚮往过去那段平凡安逸的日子，家人都对他好。现在的他失去至亲，没有自己的房间，失去大小物件，只剩钱包、网拟手环和耳机。
    路泉微微点头，每一个问题都像妖精贤者的话语：「换句话，你还是想回家，回到平常的日子。」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祈洛希抚着胸口，有些难受，「要么考试零分，要么去作弊，我两个都不喜欢，但无可奈何。」
    路泉大约明白祈洛希内心的挣扎了。他换了个坐姿，双手放在背后，很悠然地伸个懒腰，从另一问题入手。
    「唔──好。你想不想上学？」
    「当然想，但是有办法吗？」
    「为什么没办法上学？」
    祈洛希伏在桌上，屈曲着身子的姿势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我弟在隔壁的初中唸书，爸和妈也能直接到校把我逮住。每次当我知道ai的事情之后，他们都会叫人将我洗脑……」
    「他们为什么要将你洗脑？」
    「因为他们想要一个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儿子吧。」
    「真的吗？」
    「真的，绝对是真的。」
    路泉侧头思量，以他所知的南祐祈应该是真心喜欢哥哥，祈家父母在儿子情绪不稳的时候也愿意耐心地关怀，不是什么自私坏人。
    只是，祈洛希屡次被洗脑也是铁錚錚的事实。
    这些家务事，旁人没有置喙的空间，得由当事人自行解决。不过，旁人倒可以从后推一把。
    「你害怕被命令，被洗脑吧。」
    祈洛希难得浅浅地冷笑：「谁会喜欢当个人偶，被随意摆佈？」
    「你没有尝试对抗吗？」
    「对抗命令吗？」
    路泉点头，安静地望向他，要他再次啟动脑内的齿轮。
    的确，祈洛希曾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清楚地记得，即使父母在门外大叫「x4416」，命令句一字不漏地传到耳中，但他并未受到半点影响。单凭声音不可能操纵他。
    倏地，他想起了。
    不久之前，在垃圾处理厂的铁网外，他被路医生唤了一声，在转头的剎那便被命令束缚住。他最尊敬的医生不顾他的意愿，硬是把他拖入研究室进行洗脑工程。
    祈洛希眉心轻颤，对这段记忆既是恨，又是寒心。
    「……嗯，我记得。」他潜意识地将双手贴到耳边，眼瞼半閤，「他们大概会通过声音和人脸进行辨识。」
    「声音和脸，这样应该蛮好解决吧？」
    「蛮好解决？是挖掉眼球还是把耳朵砍下来吗？」
    祈洛希用力地抓紧裤子，吐出气话。他瞪向前方，却发现黑发少年瞇细了那一波像黑色灵湖的眼睛，两道缝中，隐隐透出诡秘的星辉。
    「你说过，他们都是用一句『4416』来控制你吧。」
    「难道你也想控制我吗？」
    「对。」
    祈洛希吓得瞪大双眼，疾风般用手掌完全覆盖耳朵。
    对面的少年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他想闭眼，但这时对方却抓出纸笔低头写了一段字，拋到他的大腿上。
    「你不打算搞清楚哪些人能控制你吗？你不想知道控制你的先决条件吗？你打算一辈子都担惊受怕，走在街上也不得安寧吗？」
    祈洛希的手指松了松，让一丝丝的空气能流过他的耳边。
    黑色的男生向他投以坚定的眼神，轻声把想法说出来：
    「为了让你能自由地活下去，来想个让命令无效化的对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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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25. 命令测试

    《xonline》（version3.4）
    25.命令测试
    远方的天空成了落日的金红帝国，环绕着住宅区的植物在这顷刻间都镀上了金，梦幻得不真实。偶然一片树叶飘落，像金砌的小船摇摆不休，直至落地的那一刻才停歇。
    祈洛希坐在窗边，凝望外面的大树，有些出神。
    「希洛？」
    房子的主人在叫他，他连忙回神，坐正身子。他深深呼吸，再度正视视窗上的测试清单。
    路泉为了祈洛希的事，利用课堂时间编写计划表。祈洛希眼前的是一张很长的任务清单，令人眼花繚乱。
    路泉的意见是：「就算你的家人承诺不会对你下命令，你还是不会相信，对吧。所以我想到两个办法。」
    「哪两个？」
    「第一，叫你的创造者，或者拥有同等能力的研究者替你废除命令系统。」
    「……这不可能吧？」
    「第二，避开命令的所有触发条件。」
    这并非没有可能的事。
    祈洛希成为皇的那两个月，他离家出走，一直保持着自我意识。之前他被抓走洗脑，单纯是他在现实里被路医生抓住了。
    换言之，只要在现实把守妥当就能回避被洗脑的命运。
    此时此刻，路泉已经把摄影与录音模式设定妥当，从胶袋中掏出几款道具辅助实验。
    事前就买了道具？早就认定他会答应吗？
    祈洛希惴惴不安，他是不是被路泉戏弄了？
    「那我开始了，照着计划做吧。」
    路泉的神情淡淡的，镇定得就像问候「你好吗？」一样。
    「x4416，告诉我你的生日在哪天。」
    听到那个敏感的编号，祈洛希眉角上跳，但嘴唇动也不动，保持缄默。路泉等了约5秒鐘，确定没有异状，便挪前身体，重复相同的问题。
    实验的第一项目是测试路泉能否直接用一句「x4416」便操纵得了祈洛希。这测试看似简单，其实包括了各种细节调整，例如说话的声量、语速、两人的距离、眼神接触等。3分鐘后测试完毕，祈洛希完全没被控制住，只是连续听了十数句命令，身心立即出现疲态与压力。
    为了不知是否存在的自由，就得被当成实验品看待。他噘唇，很想马上逃出这栋朴素的小屋。
    黑发少年目光冷淡，很有冷酷研究者的风范，更添他的心理负担。
    测试接踵而来，第二个环节是变声。路泉特地买了简单的变声器，把《xonline》里南祐祈的声音复製下来，再说出同样的台词。祈洛希抚心自问，如果不是亲眼看着路泉的脸，他肯定会认为这把声音的主人是弟弟吧。
    又试了一圈儿，祈洛希清楚地感觉到心底的不耐烦，但屋内的另一人继续以帮助他为由，下达命令。
    「现在你闭上双眼，想像我就是南祐祈。」
    他就像奴隶一样乖乖照做。当双眼闭合，耳边再度传来一句句熟识的「x4416」，与那些疑幻似真的记忆断片相同。没错，路泉只需稍加模仿，摆出冷静又傲慢的姿态，就会让人觉得有个真实的弟弟坐在前方。
    x4416，告诉我你的生日在哪天？
    好简单的问题啊，用一秒鐘就能答出来。祈洛希张开嘴巴，快要将答案吐出口，但还是忍着，让路泉儘快进入下一个试验。
    状况很顺利，路泉一次又一次完成测试，并记录结果。一如所料，单靠声音无法控制祈洛希。
    祈洛希听着同样的命令句徘徊于耳边，不禁萌生了一种想法：清遥可以测试他，他也有权测试清遥吧。
    所谓的对等关係，不就是这样吗？
    第三回合是声音与视觉的双重配合。
    黑发少年埋首搞了一阵子，总算设定妥当。手指压下按键，祈洛希前方便出现了一个3d影像的祈祐南，纯白色的校服将他的霸者气派遮掩住了。
    路泉又一次把《xonline》里的南祐祈的人物造型复製起来，为他更换衣服，让他以学生的姿态展现。祈洛希见到的是一个散发出电子光芒的立体影像，跟真人颇有差距，但纯粹测试的话倒还可以。
    「x4416，我命令你说出自己的生日。」祈祐南说……不，是祈祐南的影像在说话，影像的嘴唇配合了路泉的命令而动，语气上模仿了女王的气势，看起来就像弟弟通过视像通讯来跟他交谈。
    不过，祈洛希除了肩膀抖了抖，意识仍然很清醒。
    假冒的影像也没办法对他使用命令。
    祈洛希并没有因此而安心、放松。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他维持着扑克脸，以无神的宝蓝色眼睛凝视着对面的人。
    「12月29日。」
    他说出自己的生日，同时也是路泉的生日。
    没错，他非常信任清遥，所以在游戏里非常依赖对方；他选择暂住于此，甚至萌生打工赚钱来支付这里的租金，长住下去的念头。
    但这并不代表清遥是好人。清遥也可能会把他当成好玩的ai，像弟弟那般随意命令。
    他在测试他，他也在测试他。
    果然，黑色的研究者微微瞪大了双眼，张嘴下达另一道命令。
    「x4416，伸出左手。」
    祈洛希照做了。
    「x4416，伸出右脚。」
    祈洛希照做了。
    「x4416，伸出舌头。」
    祈洛希照做了。
    「x4416，伸出尾巴。」
    祈洛希动也不动，努力地克制满腔怨气：尾巴？他哪有尾巴啊！这样做很好玩吗？
    路泉的自言自语倒是回答了他内心的质问。
    「办不到的话就完全不会动嘛。」
    原来路泉单纯地想测试命令能力的界限罢了。他擦了擦下巴，蹺腿继续：「x4416，你坐回原位……手脚和舌头都收回去！咳，回答我，1+2+3一路加到10，答案是什么？」
    「55。」祈洛希一边整顿姿势一边答。
    「那么希洛，这个客厅有多少氧气？」
    我哪知道！祈洛希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反测试路泉了，但事到如今，要是他跳起来大叫「其实我没有被你操纵，对不起！」肯定会被打死，被扫出大门。
    见祈洛希再度沉默，路泉歪头，顿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连忙更正：「x4416，这个客厅有多少氧气？」
    祈洛希在心里对比一下前后问句的分别，几乎要昏倒──难道路泉期待着追加「x4416」就能听到答案吗？不懂就是不懂！
    也真亏祈洛希够淡定，面对千奇百怪的问题还能忍着不说话，所以路泉并未察觉有异，笔录了一些重点，思考片刻，转入另一环节。
    他来到沙发上，对祈洛希露出自己的背脊。
    「x4416，帮我搥背。」
    果然来了，把我当作佣人？祈洛希很想现在就翻桌就走，但他更想知道这个邪恶的研究员还会有什么更无理的要求。搥背就搥背吧，远远不及那一次又一次的洗脑。
    他认命地提起拳头，却忽然想起：现在下达命令的不是清遥，而是祈祐南的投射影像，命令中的「我」当然是指客厅正中央的这个影像吧？于是他大胆地站起来，来到3d影像的后方，为空气搥背。
    祈洛希的双眼穿透了虚拟影像，看见黑发少年撅起小嘴，有些错愕，心底有些得意，差点儿想笑出来。他稍微增加双手的摇摆幅度，务求让拳头挡住隐隐上扬的嘴角。
    不过这奸诈的小屋主人应该会更正命令吧？祈洛希有些苦恼。
    「……算了。」
    意外地，路泉只是摸摸头便作罢，让祈洛希忍不住要更正自己的想法：在游戏里、聊天室中，清遥坏主意很多，但从未乘人之危。现在这些命令虽然怪诞无稽，但不会造成伤害……
    「x4416，你现在过来亲路泉……」黑发少年皱了皱眉，补充道，「的额头。」
    这是什么鬼命令？乘人之危吗？祈洛希暗暗叫苦。
    话说，路泉就是清遥的本名？对了，他失忆了，不知道路泉是谁，根本没办法亲路泉这个从来不认识的人。
    这灵光一现的藉口让祈洛希绷紧着全身，坚决封印自己的嘴唇。
    路泉还是处之泰然，似乎早就料到事情会如此。
    「x4416，我命令你马上亲清遥的额头。」
    平时颇为迟钝的祈洛希今回非常机灵──眼前的人叫路泉，不叫清遥，对吧？他认识的清遥是个矮小的男孩子才对，所以他无须亲吻。他为新藉口沾沾自喜的同时，脑海却浮现出完全对立的想法：根据过去的记忆，他……应该爱着清遥，对吧？
    现在呢，为什么不会有亲下去的慾望，不断找理由拒绝？
    「x4416，亲一亲坐在你右边的男性。」
    这次的描述太过精确，他无法拒绝了。祈洛希战战兢兢地将脸转向右方，双眼离不开这个既叫路泉，又叫清遥的男性。这是一个在现实里不太常笑的男生，看起来有些冷漠，很难相处。
    这就是过去的自己所喜欢的人？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他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唇靠过去。对了，刚才的命令漏了「额头」这个关键字，现在应该亲的地方是……
    他调整至嘴唇的方向，身体不断前倾，但没有预想中的柔软触感。他听见了些动静，睁开眼，原来路泉在他不留神间已经溜到电视旁。祈洛希未完成命令绝不罢休，马上衝过去，用双手扣住黑色少年的肩头，再度扑向那有略带点乾的唇。
    「x4416，停止接吻。」
    如果接吻有感觉，他该怎么办？如果没感觉，他又该怎么办？过去的喜欢是怎么回事，他必须弄清楚。
    祈洛希忽略了命令，忠于自己的渴求。
    他不顾一切地吻下去。
    他终于吻到了。
    不过，那并非嘴唇的触感。在关键时刻，路泉很冷静地以手掌隔开了两人的唇。
    接着，路泉以祈洛希无法理解的手法将他的头颅拨开。那快速与凌厉，完全吓醒了祈洛希，他完全动不了，只能愣愣地望向前方，祈祐南的立体影像浅笑着，彷彿在嘲笑兄长的蠢样。
    「x4416，取消刚才的命令，不需要亲了。」
    从祈祐南嘴唇跑出来的声音贯穿了他的耳膜。
    当路泉的手离开了他的后脑与下巴，祈洛希浑身乏力，惊魂未定，整个人半跪在地，只能放任胸口剧烈地起伏。这太奇怪了，在游戏里、在现实里，路泉都亲了他不少次，现在为什么一脸的不愿意？
    然后他想起了，路泉喜欢的人从来不是他。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求亲吻？
    「x4416，你爱不爱清遥？」
    听到这道太过震憾的问题，祈洛希哑了，喉咙里彷彿没有了空气，乾涩得很。
    「……我不爱清遥。」
    「x4416，你不想跟清遥接吻吧。」
    「我不想跟清遥接吻。」
    没错，现在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两人相处很愉快，接吻的时候也有小鹿乱跳、舔到蜜糖的幸福感。
    路泉给不了他的。
    客厅安静了几秒鐘，才传来旁边少年一声轻而细的话音：「这样啊。」
    很平淡，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祈洛希忍不住幻想：如果刚才他回答「我爱清遥」，路泉又会有什么反应？
    「x4416，你可以醒过来了，恢復正常吧。」
    漫长又冗赘的实验总算到了尾声，当祈洛希回復自由之身时，他还是站不稳，说话口吃，显然是做了坏事心虚不已。当路泉尽责地讲解刚才发生的事情，甚至光明磊落地把录影片段完整地播放出来，他走神的情况就更严重了。
    若要形容他的心情，就只有惭愧、羞耻、无地自容、很想自杀等字眼。
    平常敏锐的路泉并未发现不搭调之处，他以为祈洛希看见影片中唯命是从的自己，才会慌张失措。
    「……正常人都答不出一个不知道体积的空间有多少氧气，我想确认你会否为了一条问题，自行计算客厅的体积……搥背是确认你会不会跟其他人身体接触，以及採用的力道与方式，不过命令有些搞错了。」路泉稍微停顿，转头问，「你还好吧？」
    亲切关怀的问候令祈洛希更加难以忍受，坐立不安。
    不一会儿，影片播放到接吻环节，祈洛希穷追着路泉来吻的情况连本人看了也脸红。不过，路泉就像在观看一部生态影片，表情没有半丝动摇。
    「如果你未能完成命令，会立即放弃还是继续执行？我躲开了，用手挡住，你还是飞扑过来要亲……」
    「等等。」祈洛希摸着发烫的脸站起来，指着桌上的水瓶质问道，「若是为了这样的实验目的，你命令我喝水，再把水杯拿走也可以吧！」
    「不止这个。」
    「还有其他目的吗？」
    「希洛，你不爱我。」
    「……欸？」
    恰巧地，影片也播放到同样的质问情节，令祈洛希的血压急遽上升。
    黑发的少年堂堂正正地指着萤幕上的祈洛希，等到喇叭放送出「不爱」这个答案时，他像一名学者般解释：「你不爱我，你排斥跟我接吻这件事，这件事你本应无法接受，但你还是会因为命令而照做……」
    祈洛希头痛地抓头：「你想看我会不会作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吗？那也不用接吻啊？」
    「那我要叫你脱光衣服全裸？在我面前打手枪？上完大号不抹屁股？跑到大街强姦途人？你想要哪个，可以跟我直说。」研究者毫不留情地冷言冷语，「我在事前已经计算好，你没可能会亲到我，事实上你也没能成功啊。」
    完了。
    路泉的每一个行动都有完整的解释，并且不会產生任何影响，不夹杂欲望或私情。
    打从一开始就怀有异心的是受测者。
    祈洛希乾瞪着眼看完了整个录像，耳边只剩下嗡嗡声。
    「……换句话讲，希洛你在视觉与听觉受到双重刺激下才会被成功命令。当然，连虚假的影像和声音都能操控你，我们要想办法杜绝……」
    「那、那个──请等一等。」
    这一回，真是死十次也不够。
    想什么杜绝命令的办法啊？那是什么东西？谎言只会越滚越大，他不能再欺骗下去。
    祈洛希绝望地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垂下头，仰视站在前方的黑发少年。他突然觉得这个手臂与双足都略嫌纤瘦的少年，其实非常高大，长长的灰色影子把他的身体都笼罩住了。
    「……希洛？你怎么了？」
    路泉还未发现真相。
    「那、那个……其实……我、我骗……了……呜……」
    祈洛希觉得胸口更苦闷了，但还是诚实地将他的罪行全盘托出。
    一开始，他还会偷瞄路泉的脸色，可是路泉除了右边眉毛比平常挑高了几分，就只有安静地点头，叫他继续坦白。
    没有严刑拷问，亦没有鄙视──黑发黑眼的男性木无表情时特别可怕。
    跪地的罪人把身体压得更低，自白的声量变得像蚊子一样小，但在这个过份寧静的小屋子就非常清楚，字句间的每一个颤抖都传开来了。
    自首过程歷时5分鐘，长得夸张，是因为祈洛希讲到中途已经神智不清了。
    「那个……唔……就是……我有想过在你命令我……亲你的时候……说出来的。可是……对不起！我完全没有觉得好玩！我……我不是那种任何人都想亲的变态……你叫我亲我就亲了……呃！我不是说你做错了！那个，我也不是刻意说我不爱你……」
    冒着冷汗讲完后，他郑重地把「对不起」三隻字重复了一次，才敢抬头。
    这时，黑发男生摸着肚皮，「噗」的一声笑了，融化了整张酷脸。
    「笨蛋希洛……哈……你就像个做错事恳求亲亲老公原谅的老婆呢……」
    「呃？」
    路泉就像个疼爱傻妻子的好丈夫，双手把受惊的祈洛希扶起来。他收敛起过度的笑容，放柔声线说：「放心吧。换作是我，我也会採取跟你相同的行动……不，我会比你更小心谨慎，绝对不会坦白。自己的秘密被越多人知道，情势就会越复杂，製造点混乱不见得是坏事。你懂得防范，是好事。」
    祈洛希顿觉喉咙沙哑，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过去的自己会爱上这个人，完全地陷进去了。
    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爱上路泉？
    「所以啊，祈洛希。」
    驀然间，祈洛希的肚子遭到重拳突袭，痛得他从胃部吐出水来。紧接着，他下半身最重要、最敏感的部位被狠狠地踹了，他当场捲缩在沙发上，双腿紧合，眼泛泪光，沉重的鼻息在客厅里连连冒出。
    「啊……呜呼、清遥……你……」
    黑色的少年绕着双手，目中流露出残酷的杀意。
    「这是小小的惩罚。在准备好晚餐之前，不要让我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脸。晚餐准备不好就准备好你的屁股，自己往里面插蜡烛！」
    纯黑的鬼畜攻洒脱地转身回房，把门「卡嚓」地上了锁，只馀下弱受在客厅沙发上抱着肚子，痛苦不堪地咬唇忍耐。
    果然啊。
    把真相讲出来，路泉会怒得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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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26. 混乱的世界

    《xonline》（version3.4）
    26.混乱的世界
    这天晚上，祈洛希为了向路泉道歉，努力搜索食谱，做好晚餐的准备。
    清淡小菜跟重口味都来一碟，再配上汤与饭后甜品吧？祈洛希厨艺普普，平常有份帮母亲烧饭，母亲不在家时会煮几道小菜而已，不值得炫耀。
    所以，食物卖相得下点功夫，铺得漂亮整齐点，让路泉先留下好印象。
    路泉喜欢不喜欢牛肉马铃薯呢？快乐地猜测的同时，祈洛希又会迷茫：他和路泉算是什么关係？
    告白了，接吻了，同居了，却从来不是恋人。以前他喜欢过这个让人抓不住，行踪飘忽的男生，现在为什么吻过几次也没有感觉？
    他忍不住摸了摸嘴唇。
    如果他还对路泉念念不忘，为什么他会对射击场内的女孩子一见钟情？
    喜欢女孩子是被洗脑后的结果？
    在祈洛希胡思乱想之际，待在睡房的路泉已经默默地整理好今日的实验资料了。
    总括而言，他想到的每一种命令方式都失败了，但这并不等于毫无成果──至少，单纯的模仿命令对祈洛希无效。
    手指扫过唇瓣，他忍不住回想祈洛希身体的触感。除了头发下的是人造皮肤，其他地方都是不折不扣的人类。洗澡、排泄、进食与睡眠，接吻，还有煮菜。若非管子盼告诉他真相，他一辈子都不会发现祈洛希有何异常。
    路泉鼻尖轻提，已经嗅到外面的饭香了。
    晚上7时多，路泉再度尝试连线进《xonline》，这次的接驳相当顺畅，他连忙整顿心情，以黑犬耳的身份进入游戏世界。
    ※※※※※※
    昨夜零时零分，《xonline》突然断线，线上的玩家全被强制踢出游戏，导致部份玩家產生网路神经失调症状，其中又以正在进行剧本的玩家较为严重。一时间，大家都猜测《xonline》是否被骇客入侵了伺服器，令伺服器瘫痪。
    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在下午5点的黄昏时段，《xonline》总算重啟，以学生为首的玩家陆续回到游戏。
    骇人的是，玩家们上线后发现，npc全数失踪，大部份商店陷入死寂，官方道具都没有购买通路了。
    管理员没有任何公告或通知。一群年轻人聚集在广场上高呼gm，喊得声音沙哑了还是无果，叫天不应叫地不闻。
    一个多小时过后，公告终于出来了。这则消息非但在短讯箱里置顶显示，无法删除，更会直接在玩家上线的第一时间挡住玩家的视野，并配合了华丽的金色边框，图文并茂地讲解《xonline》的状况：
    「各位玩家，接下来是勇者救王子的特殊活动！可爱的王子被大魔王抓走了，你能够打败魔王与他的手下，把王子找回来吗？
    王子.菲小飞：他就是世人的王子！找到他以后，你必须温柔地照顾他，不能让他有半点不开心，否则你将会被王国的子民予以酷刑！
    奖励：等级+1，免费自订爱巢。
    大魔王.光：他就是令王子失踪的兇手！你可以将他活捉、封印，有本事的话也可以将魔王赶到另一个异空间去！
    奖励：独一无二的自订套装，一件任意道具。
    魔王的手下.普拉得：他就是大魔王的爪牙！用力地打败他吧！
    奖励：金钱+10000。
    补充1：在王子尚未找回来之前，活动不会完结！
    补充2：活动进行期间，所有剧本暂停。」
    这则讯息与其说是公告，更像无良广告，讯息完全挡住视野，必须等足1分鐘才可关闭。
    最麻烦的是，关闭公告后还有名为「热身运动」的简单游戏：它会根据《打魔王，救王子》的公告来出题，例如给三张照片，玩家需要指出谁是王子，谁是魔王，谁是魔王手下。答错的话，活动公告会再度跑出来一分鐘，强迫你把资料记得牢牢的。
    消失不灵通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一个规模甚大的全民活动，管理员必定是为了这个活动而暂停伺服器进行更新。但是，昨晚刚闹出《废弃者的世界》这种虐杀ai的恶质剧本，最后还出现了作弊般的谜之玩家，迫得管子盼现身于剧本，两件事显然有重大关联，内有玄机。
    「菲小飞绝对是姓管的gm的王子大人，他们的故事是这样的……」
    昨晚，南祐祈后援会数人出席了集会，在场旁观至剧本结束的一刻，他们算是知道较多内情的一批人。
    一传十，十传百，配合腐女的情报网与妄想，便脑补出一个美丽而完整的故事来。
    传说中，菲小飞是这个世界最尊贵的王子，当他笑了，地面就会长出鲜花，大树会结出果实；当他哭了，地面会变得了无生气，上苍会替他流泪。
    管子盼是个品行不良的坏蛋勇者，总是说「奴隶就是奴隶，不值得同情！」，但只要王子有令，无论是再蠢的事，他也会乐乎乎地完成，只为逗得王子一笑。
    某一天，大魔王光入侵了世界。
    轮实力，大魔王远比勇者强大；论登场时机，大魔王也掌握得很恰当。当光含笑驾临，取代了这个世界原来的光辉；他谈笑间引诱普拉得踏上魔将之路，把勇者击倒，不费吹灰之力便虏走了王子。
    昨晚凌晨，管子盼使用了禁忌的时间魔法令万物陷入了静止，但始终赢不了光，被迫与菲子飞分离。
    「无计可施之下，管子盼被迫承认自己的无能！」站在红心酒吧正中央的少女慷慨激昂地描绘着，「他只好把希望投放到我们身上！他相信，只要集眾人之力，魔王将会被打败，王子会回归他的怀抱……」
    腐女编製出如此故事，并向大家讲解光是个多么厉害的人，无论是南祐祈还是管理员都不是他的对手，是名符其实的大魔王。在场的听眾抱着娱乐心态听故事，虽然觉得夸张荒诞，却蛮吻合现状的。
    少女稍微一顿，从妄想故事层面返回实际状况陈述。
    根据当日的剧本投影，光拥有强大的攻击和防御方式，要么是骇客，要么同样是gm，但跟管子盼不和。
    坐在酒吧角落，缩在人群后方的清遥不断思考。
    《xonline》的管理团队早在一年前便因意见不合瓦解，游戏事务几乎没人管。若然有前任管理员对管子盼怀抱恶意，向管子盼最重视的人出手，倒也说得通……
    旁听的爱bl看法相同：「光应该是前管理员，至少对《xonline》颇有了解吧？如果光是骇客，他必须接受男男相爱，才能以玩家的身份留在这里呢。」
    骇客要破坏一个游戏网域，方法有很多，例如以ddos的方式，密集地攻击伺服器，造成伺服器瘫痪。光大约在半年前已经出现在《xonline》，而普通骇客会为了破坏，留在一个允许性侵犯的bl游戏里半年之久吗？
    几个低等玩家曾经在剧本里见过光，他们都表示，光既像出尘的高人，也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学者，又像初次上学，对万物都抱有好奇心的学生。
    「当他跟我谈及『我为什么会存在』这种问题时，我还以为他是个无脑中二，谁知他竟然扯到形上学、本体论……」
    「那个时候，我被巨熊追赶着，前面居然是块大石壁，无路可逃，快要死翘翘了！就在这时，光轻轻的来，他挥一挥袖，就把熊带走了……」
    「我要坦白！我……我喜欢他！曾经向他告白！但是他回了我一句：『据说男女可以在一起，男男可以在一起，女女也可以在一起，很可惜我没有性别。』……」说完之时，那男生还一副要哭的样子。
    清遥一直默不吭声，静心聆听各种光的情报，但忽然间，外界传来声声柔弱的「路泉」二字，朦胧似糖，直接溶化在他的两耳。
    到了晚饭时间了？黑色的小男孩悄然退出酒吧，回到现实世界去。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27. 双方会谈

    《xonline》（version3.4）
    27.双方会谈
    晚上8点，正是肚子乱叫的时间。
    这是路泉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狭小的住所里享受到贵宾式招待：随从不止为他拉开椅子，端好了饭，夹了菜，泡了茶水。
    当然，他不能暴露出内心的惊喜。黑发少年刻意展现出帝王的气派，坦然接受。饭粒松软，牛肉马铃薯香浓多汁，鲜虾豆腐鲜嫩可口，简简单单的两道菜成功掳获了路泉的胃，让他多添了半碗饭。
    「我的厨艺好像进步了……」连厨师本人也这么说。
    汤与水果也绝对少不了，清甜的萝卜汤让路泉幸福一笑，生果拼盘更是排成一个可爱的图案：西瓜是一座座红色的山，奇异果是翠绿色的草原，苹果兔子则在两者的中间，光是看着也觉得甜。
    路泉被哄得龙顏大悦，不再计较被希洛祈耍弄的事，饭后便谈论《xonline》的最新情况。
    「……那胡诌的故事也许是真的，菲小飞是管子盼的爱人王子，管子盼才会这么紧张。」路泉轻松地讲述，「光可能是前任管理员，也可能是特殊的骇客，毕竟他能让你恢復记忆。」
    路泉转述到一半，祈洛希便整个人呆了，他还记得菲小飞，那是一个性情古怪的男生，每次见面都会唤他「希洛朋友」。除此之外，菲小飞似乎跟他一样，失去了部份记忆。
    祈洛希吃惊呢喃：「难道……光想让所有失忆的人恢復记忆吗？」
    路泉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光为什么要这样做？」
    「呃……」
    「有人认为他是前任gm，以前跟管子盼结怨，我觉得这个方向不错。但仔细想想，一个怀着仇恨之心的人会留在游戏里差不多半年才动手吗？」
    路泉起初猜测光是《xonline》的关係者，现在又有所保留。
    根据其他玩家对光的评价，就发现平常的光是普通玩家，专注在完成剧本上，看不出对游戏有爱与恨。
    光的身份始终成谜。祈洛希就算想恢復完整记忆，也不敢贸然向光求助。
    「不过，我想帮助菲小飞，我想进《xonline》找他，他是我的朋友。」这是祈洛希的真心。
    「不行。」
    「如果碰上光，我会立即下线的。」
    「真的碰上了，说不定你会被骇到下不了线。」
    祈洛希搭上路泉的手，深深地凝视那双能反射出一切的眼睛：「不怕的，我信你。你一定会陪伴在我身边吧？以前、现在、将来都是。」
    路泉没有被诱攻所打动，烦厌地甩开他的手，提出一个妥协方案。
    两人准备就绪，再次闯入那个混乱的游戏中。
    ※※※※※※
    管子盼发佈活动公告仅有短短几个小时，大家都处于雾里看花的状态，只好聚集在各大酒吧、广场及公会互相讨论。较为有趣的是，眾腐女充满干劲：她们素来以旁观者、小配角的身份参与bl剧本，如今大可以跟男生一同竞争主角之位了。
    例如，腐女勇者成功打败魔王，把沉睡的王子交到gm怀里，从此gm改过自新，善待玩家；勇者微微一笑，祝福他们白头偕老，然后瀟洒地离开……
    多么完美的剧本！
    这次活动的另一个焦点，是平常都躲在第三层不肯下来的高手玩家，乃至现今的皇──黑悠，终于来第一层了。当有人意图挑战皇，却得出「系统公告：拯救王子菲小飞的大行动还在进行中，无法挑战皇喔！」的讯息，黑悠便会抬起下巴，十分得意自傲。
    被挑战是很麻烦的事，黑悠想在第一层寻找希洛祈，把皇位归还。
    不过，「希洛祈」很久没上线了。
    取而代之，上线的是黑色的男孩。
    「啊……」才刚上线，清遥便像个呆瓜一样望着空气，一脸畏畏缩缩。他抓紧黑色斗篷，挡住半张脸，在红心酒吧前四处张望。
    表面上他是清遥，实际上里面的馅子是祈洛希。为了确保安全，祈洛希与路泉暂时交换帐号，以免南祐祈或管子盼跟踪，使用命令甚至别的手段刺激他。
    不一会儿，有人出现在清遥跟前，却不是向日葵。
    「终于找到你了，真难找……」
    一个亮橙色短发的俊男单手叉腰，额上的汗水显见他费了一点儿力气才赶到来。清遥连忙把头垂下，不可能一上线就被识破身份吧？
    那男的嘴唇靠到他的耳边，声量压到很小，令人联想到犯罪现场。
    「清遥，我叫韦提里尔，有事想跟希洛祈谈谈，很重要，拜託你帮我联络他，请他到这个聊天室……我想谈谈关于他的事，『他的身份』。他会懂的。」
    清遥的手心被硬生生塞入一张小纸条，里面手写着聊天室网址，怎么看都很可疑。
    韦提里尔来去匆匆，十分可疑。
    一分鐘后，浑身散发出完美痞子味道的向日葵挖着耳孔，施施然走过来匯合了。
    「嘻，难得遇上个小鬼啊，要不跟我聊聊？」向日葵笑着，伸手往清遥的下巴滑了半圈，再指向酒吧大门。
    现实中的路泉冷淡寡言，在游戏里倒是很能转换角色形象，把向日葵演得活灵活现。
    清遥却是摇摇头，打个手势，示意有突发状况。
    于是两人各散东西，然后转移到他们平常去的虚拟网域聊天室。
    人才刚落地，希洛祈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些口吃：「我……刚才，有个人在我手心塞纸条……」
    清遥冷静地纠正：「是给我的纸条吧？」
    「一个叫韦提里尔的突然在我面前出现，他想约我……他想约希洛祈去聊天室谈谈『我的身份』。」
    清遥有些愕然，同时也道出自己这边的情况：「喔。向日葵帐号也收到管子盼的短讯，说是想谈谈光的事。」
    韦提里尔找不着希洛祈，所以不知道怎么的逮住跟希洛祈最亲近的清遥。
    管子盼知道希洛祈操作着向日葵的帐号，所以直接找向日葵。
    到底是什么情况？两边都在找希洛祈。
    他们决定先去会一会韦提里尔，看看这是什么把戏。这回还是由路泉披甲上阵。
    路泉套用希洛祈的角色造形，前往韦提里尔纸条上指定的聊天室。
    掛墙的计数器显示在线人数是3。
    「呃……韦提里尔？」顶着希洛祈脸孔的路泉假装成笨蛋，展望四週。这个聊天室普通得有些寒酸，除了沙发和计数器就什么都没有。
    他再叫了一声韦提里尔，始终无果，却不敢坐下。
    几分鐘后，沙发对面透出两道人影。
    首先是穿着上班用西装，予人公正廉明感觉的橙发成年男人，另一个是掛着无框眼镜，将落落长的头发梳成两条马尾的少女。
    由于两人都採用游戏里的角色外表，路泉很快便记起对方：韦提里尔和冰果，微不足道的低等玩家。
    韦提里尔在游戏里像颓废不上进青年，在这里却表现出社会人士风姿，向路泉伸手：「欢迎你来。」
    「啊啊。」
    路泉也礼貌地伸手。
    韦提里尔欺身靠近，的手掌突然转向，一下子牢牢地贴上路泉的屁股。
    「呜呼呼！韦小受，你这次总算变回小攻啦！」冰果高呼。
    路泉哪料到在《xonline》以外的网络世界还会被非礼？他连忙抓住对方的手腕，狠狠往外掰。
    不过，这是个没有痛觉的虚拟世界，连触觉也被淡化了大半。韦提里尔另一隻手掌拍过来，但他是个搏击的门外汉，路泉一个踢膝，韦提里尔便全身失去平衡，狼狈地跌跪下来。
    路泉没有就此收手，肆无忌惮地将韦提里尔的手像毛巾般狂扭。
    「姆姆姆！韦小受，结果你还是变回受哟！果然被上过一次，永远都会是受，呵呵……」冰果爽朗地鼓掌，宣判路泉的胜利。
    这是属于韦提里尔的聊天室，韦提里尔拥有制伏任何人的操控权，但他没有随意使用。
    他保持着被束缚的丑态问：「喂，你不是希洛祈吧。」
    路泉愣了一愣，淡然道：「你也可能不是韦提里尔，那个女的不是冰果。」
    趁着路泉稍微松手，男人连忙把那根像抹布的手扭回原位，西装袖子已被弄得满是皱褶了。
    「没错，你大可以怀疑我到底是不是韦提里尔。我可能是，可能不是。」他拍拍西装，正容道，「不过我肯定你不是希洛祈。」
    路泉问：「喔？为什么能肯定？如果我不是希洛祈，那我是谁？」
    「我不知道。但你既然不是希洛祈，请你走。告诉真正的希洛祈，我在这儿等他，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他谈！」
    拥有亮橙色清爽短发的俊男朗声说道，中气十足。旁观的马尾少女不禁掩嘴讚叹：「噢！这……韦小受就像一个坚贞的受，坚持要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元配夫君……」
    「够了你！闭嘴！」
    路泉审慎地考量，这两人好似没有恶意，但他们如何断定他不是希洛祈？当中必有蹊蹺。路泉抓抓头，假装狼狈的模样转身离开，眨眼间便回归现实。
    真正的祈洛希就守在身旁，为他端来清水，并意图亲自餵他。
    「情况怎样？」
    「唔，被发现了。」路泉抢过杯子说。
    路泉猜测，韦提里尔手中可能拥有辨认希洛祈的重要资料，甚至连管子盼都不知道的东西，但无法在《xonline》使用。
    游戏里的韦提里尔认不出犬耳男孩正是祈洛希，在聊天室却有办法辨认来者是否祈洛希。
    希洛祈和路泉对韦提里尔没有多少印象，仅有「好像一同玩过剧本」这样肤浅的认识。
    「……其实，该不会我亲自到了那个聊天室之后，他还会认为我不是希洛祈？」祈洛希大胆推测。
    「有可能。总之我们要搞清楚他们的把戏和目的。」
    第二回还是路泉去刺探，不过他直接使用祈洛希的网络手环。
    跟第一回完全相同，他毫无难度地进入聊天室，房内已看不见刚才那两人。他唤了一声，然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分鐘。暗黑的舞台上，散发着仅有夜间酒吧所拥有的光，淡淡的蓝芒有些虚无飘渺，让人不由得升起寒意。
    少年绕起双腿，脸不改容地检查这个诡异的聊天室。
    hotterchat聊天间算不上赫赫有名，但也有三、四年歷史。在现今日新月异的虚拟世界中，它可算是个老牌子，空间有正牌电子证书。
    聊天空间赐予申请人一定程度的自订性，例如环境、摆设、音乐、音效等。所以，聊天室主人一到，就突如其来喷出烟幕了。
    幻紫色的烟幕席捲而至，黑暗中再一次露出那对男女的身影。腐女冰果还是那身简朴的少女装扮，但韦提里尔明显地不同──前一刻被扭到全皱的西装，现在又恢復整洁，让韦提里尔显得像个精明帅气的生意人。
    路泉再度演戏，笔直地站起来：「你好，我是祈洛希，请问你是……」
    韦提里尔双手傍在沙发靠背上，五官像铅笔勾划出来的，没有任何顏色。
    「你好，我叫韦提里尔，但你不叫希洛祈吧。」
    路泉把狐疑之色压至心底，偽装成希洛祈，傻瓜式一笑：「呃？可是……」
    「你应该是刚才来冒充的人吧，你是清遥吗，传说中希洛祈的另一半？」
    「不是。」
    冰果摇摇头，掰起手指反驳：「姆，清小受还想狡辩么？你明明是担心韦小受会跟你抢希小攻，才会佯装成希小攻来探探实情的。呵呵呵，其实你根本不用怕啦，韦小受只不过是想来一场爱的大报復……」
    韦提里尔青筋爆现：「你住嘴！再乱讲就把你列入黑名单！」
    情报绝对会从腐女口中流出来的。路泉故且忍耐那些清小受、希小攻的可恶称号，挑衅那个鼓起腮子的双马尾少女：「爱的大报復？怎么回事？」
    冰果立即露出阳光大笑脸，掩不住脸上的红晕。
    「呵呵呵……就是韦小攻变身成傲娇小受的动人故事囉！根据我绝对可靠的情报，韦小攻曾经在古装剧本里，跟总攻光大人在酒楼上举杯畅饮，高谈阔论天下大事。嗯嗯，一定是总攻光大人对他生起了无限的兴趣，一下子就把韦小攻压倒了用这个姿势那个姿势做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次──呜呜！」
    韦提里尔气喘喘地摀住这个大嘴巴。下一秒，他直接把冰果踢下线，聊天室顿时清静下来。
    留在现场的两人并未作声，一个是自觉丢脸，另一个又陷入思索。
    「……姆！我还没说完喔！后来韦小攻就在床上、酒楼上、衙门里被光调教成傲娇受囉！剧本结束后，韦小受含着泪一直寻找光，但是生性多情的总攻光大人却不知跑到哪儿去……」
    粉红色烟幕喷出，冰果华丽丽地再度登场。
    「够了你！」韦提里尔彻底抓狂了，直接揪起冰果的马尾狂扯。但冰果这个空间是没有「痛」的，所以她继续红着脸，完全沉醉在光总攻与韦小受的爱情故事当中。
    路泉朗声清了清嗓子，完全盖过两人的声音：「喔。可是他要找光再续前缘，跟我又有什么关係啊？难道你们认为光爱上了我，才会拋弃韦提里尔？现在要找我报仇？」
    韦提里尔回头，不无尷尬地辩解：「不是那种事，但我不会把缘由告诉你这个冒牌货。」
    「如果你是清小受，就带希小攻过来吧！我会好好监视韦小受，绝对不让他对希小攻打坏主意的！」
    「……好。我考虑一下。」
    看见那两人又毫无紧张感地为攻受话题而吵架，路泉爽快下线，内心的不安无限扩张。
    韦提里尔之所以找希洛祈，跟光有密切关联。
    再一次回到现实，本来只有他一人居住的屋子内，多了那个傻傻的笨蛋守候着。
    这一次，却不止是守候那么简单──祈洛希轻轻拥着因为进入网域而昏睡的黑发王者，双手已佔据了对方的脸颊，半闔的蓝宝石眼瞳正在与路泉那双夜光石互相辉映。
    两人的嘴唇，就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路泉无法呼吸，他清楚感觉到对方的吐息暖暖地吹到脸颊上，很痒。他想舔唇，想确认自己有没有被偷吻，但这时候任何多馀的动作都会被误解为小受的诱惑。
    他毫不客气地扯住祈洛希的头发：「……你在干什么？」
    祈洛希别过脸，心虚地东张西望：「呃，我、我只是想试试看……以前我不是很喜欢你吗？那么，应该也会很喜欢跟你接吻。上次我们在街上接吻……不是嘴唇上碰一碰而已吗？如果……如果把舌头也伸进去，不知道味道是……」
    路泉粗鲁地把他拉开，直截了当地终结这个话题。
    「我还是被韦提里尔识破了，他知道我不是你。但韦提里尔跟光有过接触，他是为了光而打算跟你接触。」
    祈洛希原本心虚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冰雕。
    十数秒后，只见那僵硬的嘴角总算缓缓放松，路泉才继续讲下去：「我不认为他跟光是一伙的，但他坚持在《xonline》外见你，肯定不是谈游戏的事那么简单……」
    「不用猜了。」祈洛希靠在沙发上，海蓝色的双眸好像是望向空空如也的天花板，但似乎望向了更遥远的，处于另一个时空的谜题，「第三次，我也去吧。」
    路泉眉心轻皱，看着祈洛希的双眼，他静默了。
    如今要探知真相，只能放手一搏。
    祈洛希下定决心，手指穿过网拟手环，沉静地说：「我们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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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28. 传说的破坏者

    《xonline》（version3.4）
    28.传说的破坏者
    这一次，路泉带同祈洛希进入聊天室。为了确认韦提里尔能否判定希洛祈，两人的造型照样对换──路泉继续使用棕发蓝眼的平凡少年外表，祈洛希则套用了黑犬耳的男孩造型。
    「眼神要凌厉点，不要像个痴呆老人。」这是路泉给祈洛希的叮嚀。
    祈洛希事前他已得知此处的环境及两人的出场方式，成功维持着扑克脸。他翩然来到沙发旁，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睥睨着对面特别漆黑的入口……这模样，果真有老手玩家的风味。
    路泉第三次假扮希洛祈也尚未厌倦，他就像第一次前来的游客，微微张口环视四处，再一次将聊天室的景貌尽收眼底。
    几分鐘后，男女二人组以魔将驾临的形式一先一后登场，银黑色的烟雾成就了两人最棒的背景，令两人气势大升。
    韦提里尔来到黑色男孩的正前方，伸出右手，神情认真：「希洛祈你好，请问你身旁的人是谁？」
    顶着犬耳男孩脸孔的祈洛希双手环胸，依照剧本，偽装出清遥式的毒舌：「嗯？你认为我是希洛祈那种笨蛋吗？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看清楚吗？」
    路泉很想大力称讚，但现时的他必须装出傻瓜式的委屈脸：「我才是希洛祈。是你们在找我吧？有什么事？」
    高超的演技让对面的两人面面相覷，互相打眼色。也许他们分辨希洛祈的办法不见得完全准确，以致他们满脸错愕。
    那两人密谈过后，冰果就踩到沙发上，来势汹汹地指着路泉说：「希小攻，你最爱的人是谁？」
    这是测试？路泉尝试回答：「我有女朋友了，我爱我的女朋友。」
    「姆姆姆……错！你一定是冒牌货！」冰果托高眼镜，很神气地挺胸：「真正的希小攻才不会有女朋友！他爱的明明是清小受！」
    「为什么？为什么希洛祈不能爱自己的女朋友，一定要爱清遥？」
    祈洛希一个不留神就中了道，反问了。
    露馅了。
    路泉在心里臭骂一句，没有吭声。
    「姆姆……当初希小攻一直都跟清小受住在甜蜜蜜的爱巢里吧？后来哟，清遥找了别的男人，希小攻很气愤，立即成为皇，还跟清小受的爱人决斗呢！」冰果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举起食指训话，「你对清小受的爱的执着，再迟钝的小白都看得到！你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放弃清小受，找女朋友？哼哼，不可能！那一定是替身，是替代清小受的可怜女配角！」
    「配角吗……」
    「在真爱面前，其他人都是配角啊！」
    那么，他的真爱是否清遥？
    祈洛希乖驯地低头沉思感情事，清遥的姿态尽失。路泉认命地把头发拨至后面，换回老玩家的口吻：「该讲清楚了吧？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接下来我要讲的是希洛祈的私事，烦请你……」
    「没关係，让他留下。」仍是惘然沉思貌的祈洛希举手，冷静地答，「既然我最爱的人是清遥，他就像我的妻子，当然可以听我的私事。」
    妻子个鬼！路泉咬牙切齿，盘算着下线后要怎么惩罚这个大话精。
    韦提里尔撅嘴，沉声问：「这件事被第三者知道可不好，我们不能单独谈谈吗？」
    「不用。我的秘密，他都知道。我一定要他留下来。」
    男人与少女互相对望，无话可说了。
    韦提里尔坐正身子，终于向大家正式地自我介绍：
    「希洛祈，清遥，你们好，我叫韦提里尔，表面上是个普通玩家，真正的职业是网络警察。」
    说话的同时，空气中展现出他的电子工作证明，路泉和祈洛希齐齐凑上前看，果然见到标题为「网路警局──工作证明」的视窗，里面没有讲明那是什么工作，仅列出了警方的这个行动编号、行动时间、进入的网域以及使用的暱称。没错，上面写着，《xonline》的韦提里尔正是这次警方作战的执行人。
    如果检查右下角的验证按钮，便会见到它确实地连接至警局网域。
    路泉和祈洛希一直都是守法良民，哪曾被警察审问过？哪晓得这种辨识警察的系统是真是假？祈洛希就更不安了，他虽然失忆，但自问从未犯罪，怎么会找他……
    驀地，两个小平民联想到他们会牵涉到的犯罪事项。
    《xonline》是非法网路游戏，允许玩家血腥殴斗，任意性交强暴──当中包括未成年人，例如祈祐南那种初中生……
    祈洛希咽着口水注视这则工作证明，突然发现上面没有冰果的资料。
    「那么，冰果是……」
    「她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是个腐女属性的协助者，跟网路警局没有关係。」韦提里尔挥了挥手，向两人微笑说，「你们不用摆出这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啊。根据现时的网路法，非法网域经营者有罪，《xonline》的玩家都不会有事，我们也没有那么多资源去逮捕这么多人。」
    可惜，警察笑吟吟的保证并未化成定心丸，顶着犬耳男孩造型的祈洛希仍然是脸色发白：「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这个嘛……」
    「……哟，bl动画时间！我先走囉。」冰果倏地站起，像疾风一般离开，聊天室的人头计数器立即从4掉到3。
    看动画只是藉口，身为局外人的她相当自觉地离开。
    韦提里尔瞄向路泉，眼神里表达着「你应该识趣点离场」之意，偏偏祈洛希坐得更贴近路泉，还毫不忌讳地搭上对方的大腿上。
    路泉心底鼓譟，要不是为了照顾这个傻瓜，他早就下线了。
    韦提里尔见两人如此痴缠，只好隻眼开隻眼闭，直奔正题。
    「长话短说，我不是要调查《xonline》是否非法游戏，那不是我的负责范畴……其实我在追查一隻病毒，但能力有限，想请希洛祈来帮个忙。」
    「我？」祈洛希猛眨眼睛，「你找错人吧？我不是保安专家，我不懂病毒……」
    「你先听我讲一段病毒的歷史。」
    网络警察作出暂停手势，忽然沉下声线，将时间轴拉到数年前。
    5年前，资安专家指出旧型ai潜藏多个设计上的漏洞，要求大家使用unique所展示的新型ai范本。当时旧型ai已经被广泛使用，要把全数旧型ai替换掉需要大量资金与时间，因此逾半数的网域继续使用旧型ai。
    不久，一隻病毒诞生了。
    旧型ai一旦染上这种病毒，便会在一、两天后毫无徵兆地陷入长眠，无法清醒。研究人员检查过后，发现ai的核心资料，尤其是记忆、经验等，都被破坏得无法復原。
    路泉听得心惊胆颤，他想起了青，想起了令青沉睡无数次的病毒：「你是指evol_ai？」
    「没错。」
    那一年，病毒在网络上大肆破坏，就像在淋上汽油的森林里纵火，一发不可收拾。有人把ai的资料备份妥当，中毒了就用备份档还原。
    但ai总会在一、两天后再度坏掉。
    这隻病毒太过强悍，网管尝试替伺服器进行深度扫瞄，都毫无结果。极少数的安全专家在反覆检查后才发现它的存在。
    病毒被命名为evol_ai──进化者，专门攻击旧型ai，新型ai则不受影响。
    当研究有了小小的起色，眾人等待修正档，各家防毒软件公司竟同时遭到骇客攻击，关于evol_ai的资料全数消失。
    大家不免认为这是unique为了推广自家的新型ai概念而施展的卑劣手段，偏偏没有任何证据。unique亦公开发表声明，表示会对所有诬衊者採取法律行动，维护企业名誉。
    于是乎，短短半年间，市场上逾七成的虚拟网域换上新型ai。剩下的要么是些资金不足的小型网域，要么依然坚持使用旧型ai──社交游戏里有很多旧型ai，早已跟玩家培养了感情，一旦因技术问题而淘汰他们，必会引起玩家们的强烈反弹。
    但这样的坚持没有意义。evol_ai的散佈速度在后期减缓，但仍然默默地吞噬着网络世界。
    像《xonline》如此隐蔽的网络游戏，到头来还是被入侵。
    此病毒令游戏中无数ai一睡不起，只能大力推广新型ai；因为这次病毒事件，令游戏管理团队四分五裂，各走东西。继续留在《xonline》的人，用五根手指都数得出来。
    「事到如今，旧型ai几乎绝跡了，但evol_ai仍然潜伏。」
    歷史故事来到尾声，时间轴转回现在。
    祈洛希还处于迷雾中，觉得病毒可怕；路泉总算察觉到这一大段的话到底有何用意，不由得焦急起来，暗蓝色的眼神变得凶狠：「喔？警察大人，那个病毒真的相当厉害呢，但这跟希洛祈那种小小市民有什么关係？你怀疑他是病毒发佈者吗？」
    也许网路警察发现了祈洛希的真正身份，但他们并不会为此而特地派人保护。寻找祈洛希的原因，恐怕是……
    故事落幕之后必然会陷入冷清，路泉的质问显得特别地清晰响亮。
    对面的男性警察已全无嬉闹的神色，他冷眼望向发话者路泉，然后把视线落在黑色男孩身上，亦即真正承载着希洛祈灵魂的那副躯体。
    「希洛祈，根据我手头上的资料，你是旧型ai，我想请你当饵，将evol_ai引出来。」
    果然！
    路泉气得满脸涨红，怒气卡在喉头……很想骂人。昔日作为大反派的管子盼，将青视为玩具，随意扔进垃圾场毁灭；如今，理应站在正义光芒之下的网路警察竟然会想利用人！
    祈洛希的脸色变得像吃了毒药般难看：「……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路泉直接用手封住他的嘴巴，含恨质问：「希洛是ai？什么意思啊，把平民百姓当成ai不当人？你，既然是网路警局的人，就该知道旧型ai的程式并不是很难找吧，在网上就有一大堆，为什么偏要找希洛？叫普通人做诱饵？喔，该不会是希洛抢了你的男人，令你动起杀机，随便找个藉口想害死他呢？」
    「跟抢男人无关！」警察的额头发黑了，扁嘴说，「我不能跟你们透露过多机密。总之，当年，在病毒散佈初期我们已经着手调查，但是有些特殊原因令调查活活被腰斩。」
    路泉吐了口气：「腰斩？什么意思？」
    「不可抗力啦。总之过了几年我们才敢继续调查，更建了数个网域，放满旧型ai作饵，引evol_ai进来。」
    但是，evol_ai没来，骇客来了，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回过神时，硬碟已经损坏，ai的资料也灰飞烟灭。
    其后几次行动，他们好似被彻底看穿，无功而返。
    听到这里，祈洛希打了个哆嗦，身体的颤动传递到路泉的手上，让路泉松开手，解封祈洛希的嘴巴。
    祈洛希的心情平復些许后，问：「你们一直都捉不到evol_ai吧，所以网路上没有evol_ai的解毒程式。这么多年了，现在的网络世界，旧型ai根本已经绝跡，你们继续捉evol_ai有意思吗？就像……呃……捕捉沙漠里的蝗虫？」
    韦提里尔深深叹气，话中的无奈感相当浓郁：「一片肥沃的土地被蝗虫弄成沙漠，人类还跑去追杀沙漠里的蝗虫？这当然很蠢啊。但是……」
    韦提里尔放轻声量，将答案吐出。
    「讲到底，蝗虫是被人刻意送到那片土地上啊。」
    网路警察数年来的艰苦调查，并非要拯救苟延残存的旧型ai，而是为了给某股集团势力一个必杀的痛击。韦提里尔所负责的病毒追缉，也不过是整个计划的细小环节而已。
    男人说得含糊，祈洛希与路泉两个未入社会的年轻人都听不太明白。
    「为防有内鬼搞事，调查组被大幅缩减至两、三人，已经没有资源了。我们几个一路追查，发现《xonline》有evol_ai的病毒反应……」
    「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3月头，应该比希洛祈早了几天进入游戏。很奇怪，它竟然在这种同志游戏里待了差不多半年，直至今天还未走……」
    意味着灾害的病毒并未在的「ai屠杀事件」后消失。
    原来，打从进入游戏的一刻，祈洛希便一直踩在死亡的钢线上。仅是因为走运，才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29. 警民商谈

    《xonline》（version3.4）
    29.警民商谈
    韦提里尔发现evol_ai的藏匿所，第一时间调查《xonline》，这才惊觉世间上居然有这种地下男男游戏。机缘巧合之下，韦提里尔透过亲戚腐女冰果的帮助，获得游戏晶片，隻身探入《xonline》查找消息。
    冰果高兴地跟上，不过她纯粹是来玩乐的。
    就这样，韦提里尔潜伏在游戏世界，在调查的同时也偷偷享受着深度虚拟的快感，直至最近──
    「我总算发现evol_ai了，我根本没想到它会在bl游戏里逗留半年之久……」
    《xonline》还有旧型ai。最张扬的那位，便是秦天遥花费了一番功夫復活过来的青。青在头一个月都紧随秦天遥，后来捲入皇帝战，不久后被推进垃圾场之内。
    剩下的旧型ai，就有菲小飞与希洛祈。
    菲小飞的情报是冰果从元老级腐女以及残留对话记录中查证的。其实菲小飞是否旧型ai，韦提里尔未能完全断定，只是通过现实中的资料及流传在腐女界的故事来推敲：
    传说中，神为了与他相爱，为他创造了躯体，为他创造了世界。
    元老级腐女只知道「他」的名字叫飞，那是神对他的暱称。
    他有一个悲伤的结局：当他知道自己不是人类，便跑到天涯海角，用尽各种办法自杀，却因神的「祝福」而无法死去，只能憎恨着神，灵魂在这个世界徘徊不休。
    「直到现在菲小飞被捉走，gm发出那则拯救王子的公告，我们才知道他是传说中的『飞』，但已经太迟了。」
    路泉紧咬着不放：「喔？所以你找希洛？你想强迫希洛成为你的傀儡？」
    「我才不要傀儡，我对监禁虐爱剧本没有兴趣。」
    「……啊？」
    韦提里尔乾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接续：「我的目标只是捕获evol_ai，其他事情是可免则免，如果要向上头揭发希洛祈是旧型ai，我还得写上百页的报告书，甚至要把他和他的家人抓去盘问……」
    「喔？你现在是威胁？」
    「想太多了，我压根儿不想惹麻烦，这也超出我的负责范围。」网路警察摊开双手在沙发上，懒洋洋道，「当然，希洛祈有权不协助，我没有间情逸致扰乱他的家庭，他的人生绝对不会因为不帮助我们而受到影响。」
    「话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会不会讲一套做一套？」
    「真要搞威胁那一套就在现实里搞，留你这个不干事的外人在这儿陪聊天有用吗？」
    这次会谈，路泉一直在旁监察，就算对方有心作恶也找不着时机吧。
    路泉没想到对方几番识破他和祈洛希互换的帐号，却拋出「不帮就不帮」的态度，内心的猜疑反而增多。
    这时，祈洛希再度像个酷爱知识的孩子，举手发问。
    「那个……警察先生，如果我帮你，你会给报酬吗？」
    路泉气冲冲地掰住他的手腕：「喂！」
    「嗯，我懂。但是……」祈洛希笑得很快活，记忆中，这个男生是第一次这么着紧他，「我来到这里就是要搞清楚整件事，先听听吧。」
    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回的祈洛希理性得令路泉都自愧不如。
    韦提里尔剎那间觉得这两人有些夫妻相，但这不是调侃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协助网路警察的报酬是……钱！」
    「呃？」
    韦提里尔举起三根手指，沉声说出一个数字，两个年轻人都瞪圆了眼睛。金额不算大，可是对未入社会的学生而言非常吸引，交完房租去趟旅行还有一大笔钱剩。只是他们万万没料到一名警察会讲出「钱」这种报酬。
    「……你以为多给一点钱，我们就要替你卖命吗？」路泉哑然了。
    韦提里尔微微叹气：「那你们还想要什么报酬？不给钱，难道送一栋房子？我们又不是地產商。或是给你们特权，你们日后犯罪了，我们会无视？不可能吧。」
    祈洛希又问：「如果我协助你，我要做什么？你会保护我吗？」
    「现在我不能跟你讲详情，但条件许可的状况下，我们会派人检查你的系统情况，替你备份资料。你每次上线我都会在附近监察着，不让你出事。一旦evol_ai出现，你可以立即下线，到时候我们再监察你的数据……」
    「够了！我们谈不拢。」路泉的忍耐值终于抵达临界点，抓住祈洛希的手说，「我们走吧。」
    祈洛希跟随站起来。见此，韦提里尔皱了皱眉，倒也不加挽留，对两人挥手道：「……好吧。我只请求你们出事的时候，能够通知一声，我不会害你们的。」
    路泉没有多语，亲眼看见祈洛希下线后才离开。
    韦提里尔自讨没趣地离场，淡蓝色的灯光倏地熄灭，大木门自动封闭了这个幽暗的空间。
    ※※※※※※
    当祈洛希和路泉的回归现实，夜已深，月亮已在远方山头之外沉睡。
    两名少年皆有睡意，但关于evol_ai的担忧与顾虑缠绕着他们的心窝，只怕梦中也会记掛着。
    路泉的脸色非常臭，绕着手，将眉心压缩得紧，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生气呢，还是苦心思考着友人的未来。相较之下，身为当事人的祈洛希镇定得有些过份，他呆了一会儿后，便为路泉倒了杯温水。
    路泉瞪着他，大惑不解：「你在想什么？」
    祈洛希傻傻地侧头：「呃？想什么？」
    路泉抢过杯子，欺近身前，注视这个人眼底的平静水波：「你不生气吗？」
    「生气？」
    路泉没有点明。刚才韦提里尔显然将祈洛希视为ai，视作工具：他打算先把祈洛希备份起来，还要每天检查系统……
    祈洛希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表情不带任何色彩：「嗯……没错，他把我当成机器，我应该很生气，对吧？只是，他跟我爸妈、弟弟不同，他说我有权拒绝。感觉比较好？」
    搞不好这名警察还曾经特地查阅相关法例，确认祈洛希是个经过国家批核的「国民」，才决定用正常的态度对待祈洛希，以免触犯法例呢。
    祈洛希搔搔头，他也不太确定自己的情绪：「我不讨厌这个人。或许……这才是我想要的……」
    也许，过去对于自己身份的执着只是假象。
    「他比起那些……一直操纵我，让我不断失忆的人，真是好太多了。」
    路泉没有再追问，只是内心「喀嚓」一声，灯光熄灭。细数起来，他正是祈洛希所憎恨的对象之一，比韦提里尔更恶劣，为了让青復活，擅自抢夺祈洛希后脑处的那块解毒晶片……
    等等。解毒晶片？
    「希洛。」
    「嗯？」
    「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上的解毒晶片有什么作用？」
    这个问题令祈洛希的表情大打问号，路泉琢磨一下用词，低声探问：「唔……就是，这么多年，有没有试过……中毒？」
    「你是问，作为ai的我有没有中毒？」
    路泉微弱点头。
    祈洛希侧头细思，但完全搜寻不到中毒相关的结果，像其他人病倒的就有好几回。
    记忆中，他曾经发高烧，在家休息了差不多一星期。那年他才11岁，家人无不掛心他的病况。父亲特地装病，请半天病假守候他身旁；母亲在清粥里加入少许香肉松调味，一口一口地餵他吃；弟弟任性地挤到他的枕头边，嚷着「哥不上学，我也不上学」，要父母合力把他抓起来……
    那是让人缅怀的幸福时光。
    「希洛？」
    一隻略有骨感的手在眼前摇晃，让他的灵魂也晃回来。
    祈洛希收回那点儿恍惚，徐徐道：「嗯……我没有中毒的记忆。也许，我曾经中毒，但有人替我解毒了，再删掉我的记忆？我不肯定。」
    路泉低喃：「当初青是因为evol_ai睡过去的，唤醒多少次，就再中毒多少次。可管子盼又跟我讲，解毒晶片可以救青……」
    「你一直说的解毒晶片到底是什么？我明明记得evol_ai没有解毒方法的。」
    「韦提里尔也这么说……」
    如果真的有解毒办法，一劳永逸，谁都不需要这么费煞心思了。
    路泉连上网路搜寻evol_ai的资料，大都是几年前的新闻，当中无一提及evol_ai被破解。
    祈洛希整理着刚才聊天室的对话，重温内容，却越觉得怪异。
    他斜眼瞄瞄，直至路泉在空气中不断挥动的手指停顿下来，才开口说：「清遥，很奇怪啊……病毒会不断散播出去的吧？韦提里尔好像把evol_ai说成只有一个，只能在《xonline》捕捉。」
    黑色少年点头：「嗯，还有很多疑点。」
    「呃？还有吗？」
    「他要捉病毒，那应该找网站管理员协助。叫管子盼把旧ai的备份资料还原一下，就能够让《xonline》整个小岛都佈满旧型ai了，韦提里尔大可以凭警权监视网路流量和封包，查找病毒的足跡。他找你，到底想你怎么协助？」
    「啊……」
    祈洛希马上重看聊天记录，果然觉得很奇怪，偏偏对方硬是不肯说明白。
    「他讲的都是假话？」
    「不见得是假话。刚查了，他所展示的工作证和编号确实有网路警局的认可。只是不知道他到底隐暪了多少。」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摆出敌对态度啊……」祈洛希软绵绵地叹息，「我们要不要再进那个聊天室，跟他们谈谈？」
    「不需要，情报已经足够了。」
    「呃？你是指？」
    路泉指向同居者的鼻尖说：「情报就是：《xonline》很危险，你不准再进去。」
    祈洛希马上把左手连同网拟手环藏到背后，他可不是第一次被人偷游戏晶片了。
    路泉冷眼望向祈洛希，又望向evol_ai的新闻：「……但是呢，那个警察讲的话，我无法不认同。」
    「什么话？」
    「我不打算操纵你的人生，你永远拥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不会阻你。」
    即使他千百个不愿意祈洛希踏足游戏，但这一次，他不可能姿意妄为。
    以前犯过的错，绝不能重犯。
    「当然，你进入《xonline》会有死亡的风险。我不会大发慈悲，每一次都跑去救你喔。」路泉冷漠地声明。
    祈洛希吞了吞口水，望向手腕上那银色的虚拟圆环，一时间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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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30. 恋爱的烦恼

    《xonline》（version3.4）
    30.恋爱的烦恼
    当晚，祈洛希终于不用睡客厅沙发了。
    屋子的主人为他准备了枕头与被铺。洗澡过后，他带着薰衣草乳液香气第一次参观主人房。
    主人房的面积接近小客厅，墙边放了三个特大的衣柜，里头足以存放逾百件衣服，令人產生「这是女孩子的房间吗？」的猜想。不过，撇除过多的衣柜，房间的配色与佈置都非常乾净舒适，并没有祈祐南房间那种穿过的、吃剩的都四处摆的乱象。
    祈洛希的目光太放肆了，冷不防就受到路泉的一记摔枕头攻击。
    「别看，睡！」
    祈洛希只得抱着枕头躺下来。
    路泉没有多馀的床垫，便拿出严冬的棉袄给他当床铺，但祈洛希在关灯之前还来无心一问：「清遥，你的床好像能塞下两个人？」
    路泉直接关灯了。
    週六的早晨来临，祈洛希先一步起床，继续扮演家庭煮夫的角色，亲自炮製蔬菜沙拉三文治，整整齐齐地叠好，把餐桌前的椅子拉出。路泉今天照样吃得很满意，还问他午餐和晚餐要弄什么菜，儼然是把祈洛希当成自家的御用厨师了。
    两人虽然愉快地交谈着，但祈洛希却越聊越不安，笑说青椒的营养价值之时，心脏跳得越来越乱。
    他担心，现在愈快乐，将来就愈痛苦。
    週末大家都放假了，所以还好。到了週一，他该如何？上学吗？找工作吗？继续赖在这儿白吃白住吗？他不可能每个清晨都无忧无虑地当厨子。
    这里不是他的家，路泉不是他的谁。这种日常间聊，就像在逃避将来似的。
    祈洛希的脸色变化太大，看得路泉疑心起，惟恐他又想不开要发狂，连忙唤了一声。
    祈洛希目光飘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突然有个新讯息传来。
    「短讯吗。」路泉盯着祈洛希在空中旋转的手指，慎重地说，「不要随便乱看，里面可能有你家人的命令。」
    「不，没问题的……是女朋友寄来。」
    这是为了女朋友而特别调整的亮橙色讯息框，一朵太阳在右上角跳动，显得朝气勃勃。
    「女朋友？你儘量别看……」
    路泉警告他，南祐祈可能串通那位女朋友寄送特殊程式，向他下达「命令」；但祈洛希很信任女朋友，先把短讯看了。
    讯息很短，很简单：她问他跑到哪儿去了，怎么突然不见了影，今天要不要一起上街逛逛，来一场简单的约会。
    祈洛希有些无奈地低声笑了出来，考虑到现时的情况，思索着敲出一颗颗文字婉拒了，每句话都温柔耐性。
    黑发少年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嘴角扭了扭，默不作声。
    讯息发送后，祈洛希才迟钝地回头。路泉已经捧着杯碟走向厨房，逕自清洗起来，全程一言不发。
    祈洛希的心「喀」地沉到海底，忍不住掐掐脸颊：自己刚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过去他喜欢的绝对是眼前的人吧？他摸着胸口，回想刚才的恋爱感觉，对女朋友种种无法自制的珍惜、疼爱之情，都是假象？不对吧。
    喜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祈洛希像隻犯了错的小狗般跟到厨房，低头道歉：「那个，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呃？因为……」连他自己也说不上。祈洛希望向路泉黑色的背影，说话也含糊不清起来，「清遥……我刚刚跟女朋友……呃，你不骂我吗？」
    「骂你什么？」
    祈洛希背脊挺直，猛然感受到这场对话有磨不掉的寒意。
    「就是……嗯。清遥，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路泉拿着抹布的手驀然顿止。他转身，神情满佈阴霾：「什么意思。」
    祈洛希有些眼花了，眼前忽然变了好多个黑发男生。他抓紧裤子，锁定中间的那个，定神问：「你……爱不爱我？」
    幻影们齐齐冷笑，一重重的问句震入耳廓：「希洛，那你到底爱谁？」
    「咦……」
    「你爱谁？就说你第一个想到的人吧。」
    模糊的视野里突然冒出女孩子的脸孔，是那个比他小一、两岁，在射击场如命运般碰上的少女……
    「……我的……女朋友。」
    视野突然清晰，两眼的焦点再一次回到现实。他所看到的，是对方那副「早知如此」的淡然神情，一如既往。
    那男生无所谓地笑了笑，很淡，就像是随便牵牵嘴角，用来敷衍一下眼前人的笑。
    「嗯，你爱你的女朋友，而我不爱你，对你的女朋友毫无兴趣。所以你做错什么呢？你怎么可能需要向我道歉。」
    「你真的不爱我？你不是吻过我很多次吗？」
    「我上过很多人，难道我爱他们？」
    「……你对我，连一点点爱情也没有吗？」
    「爱情嘛，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青身上，没有多馀的分给你。蠢材，别再说这种无聊话题了，想想你之后的事吧。」
    路泉放下抹布，洗了手，活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便离开。祈洛希胸口却生起一股无名火，他一把抓住路泉的手臂，五指紧紧地掐入肉中，语气也变得火烧般的凶狠。
    「青不是不在了吗？既然是这样──」
    「没想到你会讲这种话。」
    路泉叹了口气，然后一下反手、扣背、绊足，便让全无武术底子的祈洛希半跪下去，完全动不了。
    「我再次重申，我不爱你。我们是游戏里认识的朋友，老手和菜鸟的关係。你今后继续管你的女朋友就够了，她才是你现在爱的人，你们现在很幸福。别再说废话，我先去《xonline》看看情况，你留在这儿替我做家务缴租金吧。」
    路泉的手肘往后一撞，痛击祈洛希的胃部，使祈洛希几乎要把早餐都吐出来。他脸不改容，走回房间，锁上了门，直接进入《xonline》。
    ※※※※※※
    刚上线的他还是满肚子的气，整个人就像一座万年冰山，浑身喷出寒气，令附近的玩家都不敢贸然靠近。几分鐘后，有个小天然走过来。
    「欸，这不是会长大人吗？你真早起床啊！」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笑着跟他打招呼，那是山田东太郎，南祐祈后援会的成员。路泉这才记得自己正在使用向日葵的帐号。
    他冷笑一声，一脚踢向酒吧的墙。
    「靠，干，放屁！你是谁？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是我的谁？自己的事不管好天天跑过来烦我，找死吗？要死就早点出声，我直接把你塞进马桶里吃粪，满意吧！」
    山田东太郎愣在原地，整个人石化了。
    披着小混混面具的路泉有些呼吸不顺，头晕眼花，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讲这种粗俗的话。他没有征服别人的喜悦感，发洩过后，现在反倒心虚了。
    向日葵半掩着臭嘴巴，强压下情绪说：「……我心情不好，刚才的话全忘掉吧。」
    很有领袖风味地拍拍对方的肩膀后，偽会长便匆匆遁逃。
    在现实中的怨气飞散而去，向日葵打开闪烁的短讯箱。身为会长，就算就算平日不理会社事务仍然受人追捧，信箱里积存了许多昔日公会会员的讯息，他自然无暇细阅。让他在意的，只有昨天管理员传来的文字：
    「希洛祈，我们来见个面吧。」
    现在就来打探管子盼的消息吧。
    他回了短讯，不消片刻，管理员又传来「我马上接你」的句子。还疑惑着到底要在哪儿接送，便见酒吧、道具店、餐厅等影像全数蒸发，化为蒙蒙白烟消散。
    下一秒，城市瓦解成沙漠，瀰漫的层层烟雾间有个男人往他这边走，这人的脸分明是管子盼的，但向日葵万万料不到……管子盼竟然用双脚走过来？记忆中，这人每次出场都偏爱待在高处，刻意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才一天不见，管子盼消瘦许多了，但游戏世界根本不可能令人变消瘦。因为没有咧开大嘴露出邪恶的笑意，所以脸也显得瘦削了么？
    不止外表，他连声调也褪去了昔日的嚣张跋扈：「希洛祈。」
    路泉懒得打招呼，继续扮演希洛祈上身的向日葵，直入正题：「你找我有什么目的了？」
    「哦？没想到接触光之后，你还是蛮有精神嘛。」
    「我不是来听你讲这些话的。」
    管子盼遥望半空，向日葵跟着瞇眼眺望，发现这片荒漠原来景色甚美。现在无风，空气中没有半点沙尘；脚下一粒粒沙子呈金黄色的，在烈日下就像一群掉落地面的流星，闪闪生辉。星芒之上的天际也剎是梦幻，那不是蓝天，而是一幅针织的紫霞布匹覆盖在上，一轮月亮无限地贴近地平线，似山般巨大，在紫幕中甚是夺目。
    《xonline》哪儿有这种美景？这里是剧本世界吗？
    向日葵正是思索，管子盼又发话了：
    「真想让小飞看看……」
    向日葵冷言道：「如果没事，请送我离开。」
    「希洛祈。」苍桑的男人再度正视向日葵，说，「请你救救菲小飞。」
    向日葵将五指掐入亮金色的发间，温火试探：「你是指新的活动游戏？菲小飞是公告里的王子吧，应该有很多玩家参加，不用我来。」
    「我请求他们帮助，同时也请求你帮助。」
    「为什么找我？现在我只是lv……」向日葵一怔，打开个人资料视窗，「lv3。比我高等的玩家多的是。」
    「不过只有你跟小飞是类似的存在。」
    「什么意思？」
    神的鹰目半瞇，透出锐利的光束：「既是ai，又是人类。」
    看来韦提里尔提及的传言不假。向日葵眉头挑高，缓缓说：「……就当菲小飞是我的同类，这又怎样？你想我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
    游戏管理员平躺在沙地上，柔软的沙粒向四边推开，然后又零碎地散在男人的发上、臂上。
    向日葵看得莫名其妙，在游戏里打滚数年，他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臭名远播的管理员露出这种消沉神态。博取同情么？
    「是啊，是呢……希洛祈，你应该会很奇怪，我把你叫过来，居然没有对你威迫恐吓喔？」男人自嘲地笑，五隻手指挡到双眼前，「嘻，你暂时可以安心玩游戏啊！拯救小飞，远比起玩弄你重要太多。」
    向日葵按捺不住猜疑心，一双宝石绿的眼瞳紧紧注视他：「既然菲小飞这么重要，你为什么叫别人来救他，自己就有空在这种地方悲春伤秋呢？」
    神唇边的那抹嘲讽不减反增。
    神慵懒地翻身，让更多的沙子将自己覆盖。
    「嘻，希洛祈，看来你过得很滋润嘛。」
    「……什么意思？」
    「你中了邪术，恢復了记忆，但这一次你很冷静，没有抓着我嚷着要当皇报仇嘛？不想去垃圾场嘛？为什么？我叫你来，是想亲眼确认一下。」神仍保持着颓废的卧姿，斜视向日葵，「原来啊──是身边多了情人嘛。俗话说，爱情令人疯狂，到了你身上就变成爱情令人冷静，真奇怪呢！」
    向日葵忽然跟不上话题：「……你在胡说什么？」
    「昨晚你上线的短短几分鐘，你跟清遥同时上线，又同时离线；今早你上线，又是跟清遥同时上线……」
    看来，希洛祈的一举一动都被管理员监视住。更让向日葵不爽的是那句「同时上线」──所以那个笨蛋现在也跟着跑到《xonline》来了？
    「哎呀，听到我说情郎的名字，你就心痒痒了？」话中调侃味道甚重，但管子盼的脸上不见半丝笑意，「回去你情郎身边吧，我也很期待你跟那位老玩家能够救出小飞啊。要是成功了，别说是游戏里的爱巢，我绝对会叫学长大力支持你们结婚，让你们有个真正的爱巢。」
    「……学长？谁？」
    向日葵正欲追问，突然白雾之风再次无先兆地覆盖了视野。金色沙漠与紫霞色天空都像混色顏料似的化开。
    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他便回到场外世界，人就站在红心酒吧一条巷子后面，剧本广告板旁边。
    除了广告板，旁边还有别的存在。
    「总算醒了……」
    现正牵着他的手腕，放松地吁了口气的，是一个顶着犬耳，像隻温驯小狗的黑色男孩子。
    希、洛、祈。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唸道。
    他被管子盼带到沙漠世界的时候，在场外世界的身体就直接倒地昏睡，恰好被刚上线的某笨蛋逮住。
    附近的诸位玩家与ai都间间没事干地佯装路过，偷偷摸摸地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黑发男孩含情脉脉地牵着他的手，低声说什么「刚才的事，对不起」，听得他灵魂暴燥。他甩开那隻手，不哼一声就下线了。
    那笨蛋看见了，焦急地跟随下线，夫唱妇随。围观的群眾没戏可看，纷纷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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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31. 拯救王子大冒险

    《xonline》（version3.4）
    31.拯救王子大冒险
    在祈洛希和路泉还闹着大小磨擦之时，《xonline》各团体都积极地筹备拯救王子大行动。在所有剧本停摆的情况下，除了拯救王子也没什么能做了。
    「如果大家愿意，可以跟我一起拯救王子。一般奖励会变卖成金钱，再依照各人的功劳来分配。」
    四大小攻之一的纹小刀身穿古装武道服，坐在他专属的靠窗位置喫茶。
    他本来就是响噹噹的领袖型玩家，在大家眼中可说是德高望重的武林群主。轻轻的邀请，便有一大群玩家举手要加入，连资深腐女爱bl都站在这边，让女生也申请入团。
    「欢迎后宫和各位新朋友老朋友跟我来一场爱的大.冒.险。」
    另一边是优格，同样是四大小攻之一。相较于沉稳老练的纹小刀，他就是一名轻佻浪荡的的剑士。他风流洒脱，言谈举止都太过幽默搞笑，夸张又怪异的格调自然吸走了部份玩家。
    冒险团如雨后春荀一个个诞生。
    南祐祈后援会的公会频道也热烈讨论此事，不过，向日葵会长不理正事已久，副会长风尘剑客也在一句「我要去告白」之后消声匿跡，后援会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这段时间，由我来担当会长，可以吧？」
    当公会频道显示出这句陈述，眾人纷纷用讚叹的、敬慕的、热爱的情感夹道欢迎。谁能享有这荣誉？当然是后援会的偶像南祐祈了。
    有时候，人多好办事──比方说，如何把好友名单及公会名单里都显示为「在线」状态的向日葵温柔地捕获呢？
    南祐祈不喜欢老是当偶像应付大眾，却必须利用群眾的力量。
    除了大组织，尚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小团体，亦少不了纯粹的二人情侣搭挡和独行侠。提到独行侠，又不能不提提现任的皇──黑悠。
    拯救菲小飞的活动，将眾多游戏功能都腰斩了，包括每週三次的皇帝战。现在黑悠总是大大方方的行走于第一层，坏心看着别的玩家想挑战皇却挑战不了的失望表情。
    当然，他并不是间间没事做才来第一层。希洛祈没有上线，但从南祐祈对游戏的投入程度来看，希洛祈必在游戏之中。
    「他到底在哪儿？你肯定知道吧。」黑悠斩钉截铁地断定，然后离开了老婆南祐祈身边。
    既然希洛祈这帐号没有上线，黑悠猜测，祈洛希使用了别人的帐号，正如当初的祈祐南。他只要暗中追踪南祐祈，必能把希洛祈擒来。
    到时候他一定要把皇的宝座丢回去，还要拷问那傢伙，怎可以一声不吭就擅自跑了。
    在玩家们纷纷为了新活动而焦头烂额之际，有人通过一幅幅监视画面，一直观看他们的动静。
    在闇黑巷的一栋无名房屋里，在一处尚未被管子盼发现的空间里，光由始至终，不眠不休地静观着，嘴唇含着呷笑。他就像是坐在电影院内欣赏人类反击魔族戏码的观眾，完全不察觉自己是人们将要猎杀的魔王。
    或者，他早已经习惯这种情况。
    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驀然间，睡房的门口被推开，一个顶着冰蓝色长发的女装男孩直衝出来，用他的洋裙遮挡住光的视野。
    「不好啦……飞他、他醒过来啦！」
    「这样啊。」
    相较于紧张得四处乱蹦的男孩，银发的魔王相当轻松悠间，闪烁着智者光芒的双眸，似乎在昭告天下，他早就把现在的一切都看透了。
    女装男孩气得高举双拳斥责：「不要这么冷淡啊！现在连h都没办法令他打起精神！」
    光托腮，含笑轻道：「如果什么事都能用h来解决，一定会天下太平了。」
    「正因为世界没有这么简单才麻烦啊！」
    光拍拍双手站起来，低声说：「我去见见他。」
    游戏里是永远的晴天，不过光特别将窗外的环境调成阴天，为每天製造出小小的新意。
    若说外面乌云摇摇欲坠，那么睡房内便是无雨的颱风天，间歇性有强风刮过，但此时尚算寧静。
    傍在墙边的是神亲手打造的七罪恶魔之一，普拉得。他背叛了神，将菲小飞掳到这儿，现在他捧着白瓷杯，甚有格调地摇晃着杯中红茶。
    躺在床上，几乎与白色床被融为一体的，是总爱穿着祭司袍的亚沙。他仍残留着天生的病弱属性，每天都要花十数个小时睡觉。
    光轻盈地走入房间，与普拉得和亚沙擦身而过，看向瑟缩在角落的少年。这少年与生俱来地跟大家不同，他的外表与「完美」二字绝缘：脖子后方的痣，手臂上的小色斑，乃至是手脚上最细微的体毛都完全烙印在他身上。
    他是全游戏中最贴近现实的人，同时是最远离现实的人──菲小飞。
    现在，他正拿着小刀削皮。
    女装男孩跟在光身后，担心着菲小飞的状况。相反地，光兴趣盎然昂前，两眼发亮。
    一块块皮掉落地面，鲜红的，带着腥臭味道。地板的赤色黏液，是削皮时產生的残渣物。
    削皮这种行为大概重复了很多次，菲小飞的动作十分俐落，刀刃不断往自己的手臂上快速平割，一大片皮连肉块都「啪」一声掉地。再砍、三切，半截白骨便暴露在空气之中。
    不过，菲小飞不会死，更不可能感受到死亡的痛苦。脱离了现实的束缚，受到神的无限眷顾，他那隻血肉模糊的手不断重生。前一刻还能见到骨头，下一刻便回復原貌，整隻手就像洗过澡后那么乾净。
    菲小飞眼神涣散，重复地削割自己的身体，但无论他手腕的速度有多快，刀子有多锋利，全身上下依然完好无缺。
    「这就是人类所渴求的不死身吧。」光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轻叹，逐步接近。
    菲小飞直觉地回头，看见来者便全身颤抖，仅用一分意志去抓着刀柄：「不要……过来……」
    「如果我继续过来，你会怎样做呢？」
    「……不……不、不不不要──！」
    菲小飞突如其来地泪堤崩毁，鼻子抽搐。光以手指轻轻勾过王子的脸颊，指尖有剎那的湿润，但几秒后又挥发而去。
    如果神创造这个游戏，是为了让深爱之人脱离病魔，让少年能够在理想世界中与自己永远在一起……那么，神完美地做到了。
    绝对无法死去的王子，永远的网络囚牢，这正是神的大能。
    身为神的爱人就能享有这种待遇。
    「……子盼、救我啊……啊……杀、杀死你！管子盼！你死、你去死……」
    菲小飞如同秋风吹落的树叶那样瑟瑟颤抖。手握刀子，反覆插入自己的心脏，朱红的液体喷出，染满了雪白的衬衫，像水龙头般淙淙淌下，在地板上筑成一道血湖。
    「啊啊──别这样啊！」女装男孩看不过去，乾脆上前将菲小飞一击至昏厥，语气心痛得紧，「光！你真的能救飞吗？」
    魔王笑了，这傢伙倒是个善心的ai。
    「你可以安心，我不会说谎。」
    银发的魔王站了起来，扫视在房间里他的诸位魔将。
    「现在，我们一起拯救王子……以及所有的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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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32. 魔王的战书

    《xonline》（version3.4）
    32.魔王的战书
    星期日，窗外细雨绵绵，空气潮湿，正是宅在家中玩游戏的时候。
    「希洛，有想过加入哪个团吗？」
    「唔……有很多冒险团，不知道怎么选。」
    「反正一定不会加入南祐祈的吧。」
    「绝对不会。啊，纹小刀的风火林应该不错？」
    「只是分到的奖励肯定很少。」路泉将沾了辣酱的八爪鱼香肠放入嘴里，吃得满嘴滋味。
    不出一日，纹小刀的冒险团「风火林」便成为第一大团，人数逾50，再过几天必会更为壮大。但是，冒险团成员越多，每个人能分到的奖励越少。
    祈洛希说：「我不在意奖励。我在游戏里是清遥，如果要隐藏身份，最好加入大团队吧？」
    但路泉强烈反对，纹小刀跟他是半个老交情，肯定能识破那个顶着犬耳男孩的脸根本不是他，到时候特地交换帐号也没意思了，管子盼、南祐祈等人会照样前来找希洛祈的麻烦。
    两人的入团讨论没有结果，进入游戏已是中午时份，表现傲慢粗鲁的金发少年向日葵与乖巧可爱的犬耳男孩同时上线，站在剧本公告板旁。
    根据清遥的推想，大团队首先进行大规模搜索，派出冒险者前往各处，向腐女公会购买光曾经参与过的剧本，分析对方的战斗风格。小团体嘛，只能像隻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吧？
    这个猜测完全错误。
    因为魔王主动出击了。
    在内区各个显眼的公告板上突然多了一则新告示，作者为光，标题为「魔王的战书」，姿态嚣张至极。
    「亲爱的人类：
    很高兴能够在这个有趣的世界里遇上你们。跟其他魔王一样，我抓走王子的目的，是为了把他绑起来侵犯作乐，抢走王子的处子之身。如果你们想拯救王子，就前来胜利者庄园吧，我和我的魔将会在那里恭迎各位勇者们来临。
    王子的贞操究竟会怎样，就要看你们的表现呢，请大家加油。
    魔王光」
    玩家们的反应非常激烈，一下子就炮出数百则留言，留言数量持续上升。
    把下方的回应看一遍，显然玩家们都相信光是个究极级魔王──垃圾魔王往往会情绪化地大笑数声，再被击毙；高段魔王就像优雅有礼的皇室要员，高深莫测，能够把人类的心都掳获住。
    事实上，不少腐女已经被这封温和的战书征服了内心。
    为光增添神秘色彩的，是他到底在什么时候无声息地来到内区，写下这封战书？居然没有目击者。
    「哟？原来其他魔王抓走王子，都是覬覦王子的肉体吗？」使用向日葵帐号的路泉绕手阅读这封战书，总觉得这名魔王的价值观十分诡异。
    当然更令人疑惑的，是光四处张贴战书到底有何用意。是为了向眾人宣告他的实力？还是……
    「……目标是玩家？」思路敏捷的他挖开了疑团的一小部份。
    召集一大群玩家讨伐自己有什么好处？假如光是骇客，他恐怕在胜利者庄园设置埋伏，随时利用游戏漏洞盗取玩家资料。
    身旁的犬耳男孩害羞地抓着黑斗篷，盖着嘴巴问：「我们去胜利者庄园看看吧？」
    「不行！」金发少年双手叉腰，沉稳地压低嗓子，「先静观其变吧。」
    大型冒险团暂且按兵不动，仅派一两个小卒从远处观察。小团队或是独行侠比较没有顾虑，抱着「进来游戏自然要尽情游乐」的开放态度，一马当先。
    前往胜利者庄园的首批人数约二十人。
    先头部队出发才十分鐘，酒吧便涌起了惊讶的声浪：这些勇敢挑战大魔王的玩家们在极短时间内齐齐变成离线状态！
    在剧本里死亡了会被强制退出剧本，在场外世界死亡了便会被强制转入下线状态，5分鐘后才能復活归来。
    「真可怕啊……」爱bl张大了双眼，美丽的鬈发垂到唇边，低头观看她分门别类的好友名单。
    酒吧里的人都围成一个个小圈儿，互相讨论前线朋友的战况。
    路泉利用向日葵帐号的便利，直接查看后援会的会员名单以及公会频道。南祐祈尚未上线，在线的人不多，四、五个成员都毫不忌讳地在公会频道透露情报。
    后援会派出去的一个人，在抵达庄园的几秒后下线，事前没有一声通报。
    果然，等了5分鐘，前线玩家陆续回来了，分别向各团队匯报情况。
    原来庄园里根本没有大魔王的身影，高高在上地站在排行榜石碑上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活动公告中提及的魔将普拉得，另一个是在洋裙下襬剪了个洞，将阴茎暴露在空气中的蓝发女装男孩。
    两人都自称不是魔王的手下。
    「光是我的合作伙伴，一个远比gm更有才华的高等存在。」普拉得冷峻地说，戴着白手套的他把玩着掌心的白色大珍珠，非常沉着，让人联想到优雅攻。
    「光是我重要的朋友！他帮了我好多次，还给了我很多人生大啟示呢！」穿裙子的男孩笔直地挺胸，那巨大的两团假胸以及直指苍穹的阳具，让人联想到变态痴汉。
    在向日葵等待探子继续在公会频道讲下去之际，一个小攻抱着小受进入红心酒吧。他们是主人万里晴空和男宠羽，刚才他们自告奋勇，闯入最前线，目击了胜利者庄园的大屠杀。
    「咳咳，我们来奉献情报了！小羽，别害怕，坐下来吧。」
    「呜……不要，我不坐，我要一辈子被你抱着……」
    「小妖精，你想我无时无刻都『抱』你吗？哈哈哈……」
    在酒吧眾人无声的兇残瞪视之下，万里晴空坐到中间的台上，羽像是很习惯地坐在他的大腿上。
    万里晴空开始讲述自己的情报。
    瑟缩在清遥身体里的祈洛希总算可以竖起两耳，了解状况。
    万里晴空毫不保留地道出当时挑战魔王的人数、玩家等级及行走路线。抵达胜利者庄园后，普拉得和女装男孩驻守现场。
    「前者是个超厉害的角色，简直是开掛了；后者是个百分之百的变态，不得不防！」
    此时，他怀中的羽就像头受惊的小羔羊往主子怀里缩，将酒吧的紧张气氛推高。
    「普拉得就好比第三层的超高等玩家，他用一颗颗珍珠连环击中玩家的脑部，受了他一击，体力就会见底！我和小羽就是逃跑时中招的。」
    至于另一个魔将，就像高h剧本里的超级总攻。
    「别看他很矮小啊，他的下体其实很巨大，简直是吃了禁药啊！大家猜普拉得是远距离攻击系，于是谢利马上瞬移到普拉得身边，抢他的珍珠，结果那名女装变态也瞬移了，直接扑倒谢利，一秒间便脱掉他的裤子！
    「于是呢，谢利再使用瞬移逃跑，结果女装变态还是跟着谢利瞬移！最可怕的是，他瞬移的座标是谢利后面，正正让他那挺起来的阴茎都塞入谢利的屁股耶！」
    全场玩家立即哗然，《xonline》运行至今，这是第一次传出有人能用瞬间转移来强攻！
    爱bl掩嘴惊叹：「天吶，真是神技呢……」不同于其他玩家的是，她的声线中洋溢着满满的钦佩与讚赏。
    万里晴空拍桌续道：「而且他同时攻三名玩家，是三名！他用下面去插谢利，双手抱住星辉的屁股，用嘴隔着衣服咬住蓝韦生的胸……」
    有人被普拉得击倒而亡；有人害怕女装男孩，为保贞操而下线；转身逃跑的人都会被魔将追击，无一倖免。
    向日葵一边听一边窥看后援会的频道，万里晴空所言非虚：后援会探子曾经被女装男孩抓住，幸好在裤子被脱的剎那间中了普拉得的珍珠子弹，直接死亡。如此强大的攻之能力，令人不禁联想到那个满脑子只有h的青，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青，让他忍不住擦擦鼻头止酸。
    「叫白白去会不会比较好？」一名男子开玩笑道。白白，又名兔兔，真正玩家名称为杀手王，是个拥有病态式运气的小白受，等级有lv9之高。
    「叫黑悠王去，二对二！」另一人也举手提议，同桌的人齐声笑着赞成。
    当然，这些只是开玩笑罢了。
    「这件事果然得从长计议呢……」爱bl正容道，又扫视现场的玩家们。
    虽然探子的等级较低，但是被敌人秒杀实在太夸张了。
    酒吧里部份人被好奇心燃起，想亲自见证魔将的实力。就这样，第二批挑战队伍也声势浩荡地出发了。纹小刀的「风火林」与南祐祈后援会并未派出人马，优格的「王子快归家」派出两人继续探查情况。
    披着斗篷的黑发男孩探头出酒吧，脚下蠢蠢欲动，很想跟上去。当然，祈洛希不可能在路泉眼前将清遥帐号送入火坑。
    这一次，酒吧里的人们都异常安静，有所属冒险团队的全都凝视着空气，手指在操作着朋友选单和聊天频道。
    不出所料，这次玩家们还是鎩羽而归。第二队人数少了，但等级和战斗力都更为优秀，他们分散至四方八面偷袭拥有最大杀伤力的普拉得。普拉得被眾人包围，脸容依然冷俊，果断地瞬移到几名袭击者的背后，发射白色珍珠。那简直是微型炸药，看似毫无威力的小圆珠不过是衝到后颈，挑战者便一个个倒地消失──
    只要有一刻大意，中了一弹就是败了。
    「但很奇怪，普拉得连续瞬移了超过十次，体力值应该没有这么快能恢復，明明没有喝体力水……」撤退的战士向大家忆述刚才的情况。
    无论是使用技能还是道具，都会消耗体力。连续八次瞬移之后，体力应该见底了，难以再作长时间战斗。
    不过体力方面，应当是女装男孩更令人惊艳。
    这一次队中有人准备了贞操带，能够保护前面与后面，使玩家不被侵犯，虽然有点屈辱感，但这绝对是对付变态痴汉的好工具。
    既不能攻人，也不会被攻。
    套上很有sm风味的黑色贞操带之后，几名玩家依照计划，一起包围住女装男孩。
    眾人手握大刀、电击棒等武器展开连续攻击，当玩家们逐渐抓住默契，女装男孩便吃不消了，节节败退，被玩家群围攻到石柱前。
    站得最前的玩家立即挥刀，男孩却驀地从大洋裙内掏出一把铁鉤，反向牵制住对方的大刀乱舞。
    另外三名玩家连忙抢攻，但男孩的力量出奇地大，手腕一扬，将大弯刀连同玩家都被硬扯到他正前方当盾牌。血光乍现，率先见红的依然是冒险团一方。
    几人霎时间时呆了，短短两、三秒鐘，已奠定胜负。
    女装男孩把鉤住的男人推过去，在混乱间拿出小匕首在这群袭击者的下身高速划动，四人的裤子立即化为碎片，隐藏的贞操带终于暴露在阳光之下。
    反射出塑胶光亮、硬梆梆地囚禁着性器与后门的贞操带，有着异于内裤的妖冶美态，是黑色世界的特殊乐趣。
    「喔！好美啊！」
    眾人只记得男孩讲过这句话，然后，男孩使用了「道具操控」技能。
    道具操控的实际操作因应等级而变化。低等的能够凭空控制自己的道具，中等的可以影响自己接触过的物品，高等的便是凡人无法想像的恐怖。
    理应保护玩家的贞操带居然化作调教道具，听从男孩的指令不断地往内收缩，把屁股与分身都紧缚住，承载着热气的塑胶探入缝隙、洞穴中，强烈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线。
    「啊……！呼、不，好辛苦啊……」
    他们在呻吟，难受得跪倒地上。想走远点儿，女装男孩又继续用贞操带侵犯他们，令他们浑身乏力，无力离开。瞧见男孩那蠢蠢欲动的巨鸟，他们却万万不能解开贞操带的安全锁，以免有人乘虚而入。
    后方两个没戴贞操带的玩家见状，自告奋勇衝过去帮助，结果在眨眼之间，内裤便丢掉了。其他想保全贞操的人立即拔腿就跑。
    就这样，魔王的部下凭着高强的战斗能力与过人的h能力，再度完胜。
    这些情报令眾冒险团都紧张起来了。他们想首杀魔将，但魔将实力强悍，担心会全军覆没；有些团队由于团长仍未上线，只有会员乾焦急着商量。
    顶着小男孩身体的纯情少年默不作声，暗地扯了扯身旁人的衫袖。玩家们已战斗了两次，这次他也想前往胜利者庄园──如果可以，他希望先跟敌将妥善沟通，至少先确认友人菲小飞是否安然无恙，或者打听光的消息。
    不过，听不见回覆。他悄悄揭开黑斗篷的一角，发现向日葵一动不动地站着，恍神的表情上掛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在这种严峻的时候，还会想到什么？
    ……是在想青？
    反覆追忆，除了青，应该没有别人能让他露出这样的笑顏吧。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想起青？
    黑发小男孩倏地站起来，直接把向日葵拖出酒吧。
    「……喂喂？」
    向日葵被男孩拖行，走一步就几乎要摔倒。他强忍着，直至被拖到酒吧旁边的小巷子内，他才反将黑色男孩甩到墙边。
    虽说是后巷，但人在这儿反而更醒目──好端端的两个男性怎么会去狭巷里呢？路人都好奇地瞄向这边。
    「那个，你刚才到底在想谁？是不是……」
    黑色男孩才刚开口，便被向日葵所伸出的脚掌给压到墙边，痛得咳嗽连连。
    金发少年脚下粗鲁，但双手却插入衫袋内，显得相当从容自在。要是系着耳环，想必更像个无理的小混混吧。他昂天思索，白云之上，管子盼一定在继续监听他们的对话吧，怎么可以乱说话呢。
    十几秒后，他才把脚抽回来，冷眼望着伏在地上，戴着青的外表的假面具人。
    「我在想谁，跟你没有关係吧？」
    路泉再一次用事实堵住了祈洛希之口。瞧那可怜的黑发孩子整个瑟缩在一团，路泉心中极度不爽：传说中的黑犬耳，怎可以露出这种小受脸孔？清遥这帐号的受值都要被这个颓废垃圾拉高啦！
    向日葵一把扶起这个不成材的清遥，回復平常的霸道口吻：「现在先下线吧。」
    清遥的大眼睛瞪得圆碌碌的：「现在下线？」
    当然是现在。多数人都是晚饭后才上线，那个时候各大冒险团才会出动主力部队。
    路泉没有道出解释，直接离线，在现实里把昏睡的祈洛希的耳朵揪来揪去，像水龙头般扭，直至对方苦着脸回归现实，猛说「对不起」才肯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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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33. 踏进一步

    《xonline》（version3.4）
    33.踏进一步
    优格了解过战斗情况后，他提出的并非针对那两名魔将的攻略要点。
    他身穿镶上鑽石的幽蓝色礼服，绕腿坐在最平庸挤迫的红心酒吧内。面对站在前方的队友兼后宫，他理所当然地托起其中一人的下巴，笑得非常自信：「啊，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小乔？」
    乔瑟夫紧紧盯着下巴的那隻手：「你的意思是……？」
    「先试试车轮战吧。」
    魔将只有两个人，优格团队人数达三十。他将三十人分为五波人马，一旦形势不妥就撤退至庄园外休息，中弹了就等5分鐘復活，回来战斗。
    持久战理应能削弱两名魔将的体力。
    可是，会否发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况呢？
    优格呵呵地笑，笑得用力拍桌：「哈哈……不可能吧。相信冒险团团长全是正人君子。前面不动手，只抢最后一击的弱攻？一定会被所有人鄙视。」
    优格此话说得响亮，其实是暗示其他玩家别乱抢功劳，否则日后必会名声扫地，被大家当狗捅。
    于是乎，其他大型冒险团都加入车轮战。既然大家都有份付出，那么哪个团抢到最后一击，就端看谁的实力较强、谁的运气较佳了。
    白天在线玩家不多，车轮战没有威力，有人在反覆几轮后乾脆下线了。儘管魔将丝毫无损，但玩家们都看得出，两人逐渐露出疲态，攻击方式开始千篇一律，暴露缺口。
    黄昏，南祐祈上线。公会的线上名单并不见向日葵，往频道询问，得知向日葵中午曾经在红心酒吧逗留，但并未前去挑战魔将。
    没有去就好，平安无事就好……南祐祈松了口气，下一秒又忙起来，计算后援会派了多少战力参加车轮战，再派人往西边城口守候，吩咐见到向日葵会长就堵住他。
    根据现况，等到夜晚，当大批玩家进驻胜利者庄园之际，魔将必会落败。届时，那位令希洛祈恢復记忆的骇客──光，将会亮丽登场。
    「把哥引进《xonline》错了吗……」
    南祐祈换上最好的装备，选用重点加强防御的配件，然后走出空荡荡的洋宅。
    西方夕阳已经沉没，变幻莫测的天空再度更换衣裳，金霞褪去，转来一身晦暗的蓝；没有太阳，亦无星月，连灰云也融为一体，化作寂寞的绸缎。
    南祐祈所住的小别墅由于被树林所包围，远离人烟，平日无人来访，相当幽静。栏架上的烛灯随着夜幕低垂而亮起，照耀着瑰丽庭园。
    南祐祈放目观看，白色的鞦韆上，并未看见熟识的身影。
    哥哥离家出走。
    从游戏一开始就陪伴他的男宠洛希，如今也不知去向。
    也许每个叫洛希的ai都会背弃主人，走到外面，寻找只属于自己的道路。也许每个ai都渴望着摆脱「主人」这个可恨的束缚，差别只在于他们何时踏出第一步。
    洛希所踏出的那一步，究竟是朝着哪个方向的？
    南祐祈凝视着无人鞦韆架，忽而觉得冷了，把袖口的钮子扣上。他闭上双眼越过庭园，全神贯注地探听公会内的最新消息，以巨大的讯息量将多馀的情感一扫而空。
    ※※※※※※
    吃过晚饭，嚐过水果拼盘后，祈洛希与路泉保持着帐号互换的姿态登入《xonline》。
    清遥不剩几分钱，向日葵于公于私都捞了一笔，买不起优质装备，道具倒仍能买一堆，足够使用。两人在商店街补充了基本物资，特别是瞬间转移石、传送石，以便随时落荒而逃。
    向日葵暂且加了清遥好友，在熙来攘往的商店街上，他与清遥保持一段距离密谈：『遇到危险要马上下线，懂吗？』
    黑发男孩点头。
    『我们只是低等玩家，要留守战线后方，懂吗？』
    黑发男孩点头。
    『不要以为你有lv10的装备就厉害了，懂吗？』
    黑发男孩不禁摸了摸被埋没在黑斗篷下的犬耳朵，再望向左手那似有若无的手环。从现在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瞄见银环内圈刻着「青」这个名字，笔跡如毛笔秀丽。
    这是路泉跟青的订情信物啊……
    清遥没有表情地提起手环，问：『如果情况很危险，我可以丢掉多馀的装备来保命吗？』
    『不能！』
    这张可爱男孩的脸貌，前后共有三人使用过，由祈洛希来用完全不搭调。
    向日葵眺望街道的尽头，远在一方的胜利者庄园，魔将的所在地。
    拥有超强的战斗能力，把性器暴露出来，见人即攻，在刀剑乱舞的战场上还想着敌人的屁股……那个女装男孩，该不会是青吧？
    青是ai，是没有死亡概念的电子资料，所以只要有任何符合青的描述，他都忍不住在脑里添加各种幻想香料，换取「也许是青」、「青復活了」的结论。
    明知道这太过狂妄，可是在没有情殤之鐲压制的情况下，这份期盼根本甩不开。
    两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来到西侧的城门，很多玩家刚从战斗中脱离，正在休息恢復体力，也有不少玩家尚未见识过魔将的实力，兴致勃勃地加入参战。
    「风火林第八部队、第九部队，出发！」
    城口传来纹小刀中气十足的命令，只见风火林队伍的最前方，领袖举起了一把暗瓦色的弯刀，远看似把废刀，但凝望久了，会发现它隐约反射出流动的蓝痕，想必是附加了特殊能力的秘宝。
    风火林的十人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各大新手老手知道关键时刻已然来临，纷纷出击，一时间，城外灯火片片，连夜空都映出了薄薄的金黄色霞彩，云层彷彿随时会落下金雷。
    清遥与向日葵已有默契，举足前行，跟上大队。
    「会长大人，等一等啊。」
    陡然间，两个年轻男生张开双手，截住向日葵的前路。
    「不好意思，请会长等一等！很快……」
    剃平头装的男生正视向日葵，神情坚决；另一名较为瘦削的男生则慢悠悠地张唇，似乎正在跟谁通话。向日葵猜到那是什么回事，立即打开后援会的在线名单，南祐祈正在线上。
    清遥困惑地回头，他并未听清楚那边的对话。
    向日葵用密语讹称那是冒险团的组队邀请，叫他先走一步，在庄园外围等。清遥没有疑他，头也不回地跟上大队。
    随着大队远去，内区的人群逐渐变少。
    向日葵傍在城门边，漫不经心地跟前来找麻烦的两人间扯起来：「啊？你们不用参加魔王征战吗？不担心我把你们赶出后援会啊？」
    「你们知道不知道美丽高贵的南祐祈大少爷找本会长有什么事？」
    「其实，我和南祐祈待会儿会sex哦，在大伙儿都在攻略魔王的时候，别告诉其他人喔……」
    一连串令两名会员很无言的挑衅在两、三分鐘后便戛然中止。向日葵收起轻浮的笑脸，牢牢地注视着那位从外区大步走过来，拥有贵族霸气的美少年。
    对方作出「哥」这个口形，但空气中没有声音，然后，他稍微克制了自己的情绪，放慢脚步。
    大麻烦来了啊。扮演着向日葵的路泉暗地叹了口气，下令叫两位会员小弟离开。遗憾的是，两名会员面面相覷，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指示。
    南祐祈淡淡说：「我先跟会长说几句。」
    两位会员机警地奔回大队伍，于是乎，现场只剩下后援会的会长和偶像大人。
    接下来要扮演祈洛希了。
    面对「弟弟」，向日葵摇身一变，双眉怒蹙，大有不耐烦之势。
    南祐祈停步，两人的距离只有四、五步。
    「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语毕，向日葵惊觉自己的发言太过冷静了，禁不住在心里臭骂，暗想着是否要补几句情绪化的屁话。
    幸好南祐祈没有仅凭一句话就识破那是否祈洛希──恢復记忆的哥哥到底该有什么反应？他估算不出。
    附近还有少量玩家在休息，南祐祈切换密语模式，低声问：『哥，可以换个地方谈谈吗？』
    怎么可能？向日葵在一瞬间已想到数个反驳理据，但他还得假扮那个傻瓜祈洛希，佯装愤怒：「要讲的话，在这儿讲。」
    南祐祈继续用密语：『……好。哥，这一次讨伐魔王的行动，你别参加，太危险了。』
    「事到如今，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命令？」
    『你见识过的，光来歷不明，今次不知道他会不会还对你乱来。』
    类似的话，他早就向真正的祈洛希警告过数遍啦。向日葵抓抓头，倒也有些理解祈洛希为何坚持要进入游戏──被人当成易碎的玻璃娃娃被训话命令确实很不爽。
    向日葵绕起双手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对方摇头：『我不知道。gm说光是骇客，形跡诡秘，gm前天关闭伺服器就是把系统整个翻转搜寻，但查了一整天也毫无发现。』
    「结果搞了这个活动？」
    『他想知道光的动机，以及光使用什么手段潜进来。』
    管子盼从来就不期待玩家替他打败骇客，但骇客也是人，人当然会有感情。骇客被当成大魔王，被其他玩家追杀，会不会有出格的行动？
    讨伐魔王大作战的用意，是引蛇出洞。
    从这番话看来，南祐祈跟gm的关係似乎不错，竟能问出这么多情报。向日葵装模作样地点头：「我明白了，我非但没有胜算，还会被伤害吧。」
    『对，所以……』
    「我会去。」
    『等一等！』南祐祈焦急了，『为什么！你不能听我一次吗？』
    向日葵傍着石柱，想了想：或许，此刻是可以利用的时机。
    他静默片刻，一边想像着祈洛希会有的反应，一边计算着，然后用怨忿的语气说：「我不会听你的。信你一次，我就会被彻底洗脑了吧？」
    南祐祈全程都使用密语模式，他说的话只有向日葵听得见；相反，向日葵全程都公开对话，在场的玩家与ai都能听得见。
    南祐祈全身僵硬，连忙环顾潜匿在週遭的一双双眼睛。
    路人们只会认定会长向日葵跟大偶像南祐祈在小吵架，他们不会知道事实的真正脸孔的。
    但明显地，此事触碰到南祐祈的痛处，他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眼神闪缩。
    向日葵从这阵沉默的空档中寻思几种应对方式后，说：「一切都够了。南祐祈，你不要再迫我了。」
    南祐祈用力地撅着唇，慢慢地把胸腔的苦闷之气吐出来，『……对不起，我不会强迫你。』
    「我累了。我不想向谁报復，我只想过些平静的日子。」向日葵用深情的调调朗读出台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各个身体肌肉，以免露出破绽，「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拜你所赐，现在我根本不想上学。」
    说罢，向日葵叹了一声，果然予人「很累」的感觉。
    对面那位聪颖高傲的少年，如今竟也低着头，以卑微的语气说：『所以你才不上学吗……』
    「你现在才知道？」
    『你……你放心吧。我不会去学校找你，不会经过你上学的路。只要，你能回到原来的生活就可以了。」
    祈洛希的弟弟也叹气了，但再度睁眼之时，他的态度坚决，似乎已确定了今后应做的事情。
    向日葵在心里抹了一把汗，不敢多嘴。
    想必祈洛希的离家出走，让家里所有人都不得安寧了，南祐祈自觉责任重大，一直对自己施加压力。
    「……嗯。希望我在学校能平平安安，不会被洗脑吧。」
    向日葵没有再搭理南祐祈，与南祐祈擦身而过，瞧时间不早了，便加快脚步追赶征讨魔王的主力队伍。
    南祐祈被遗留在原地，脸上隐现悲伤。可他绝不是甘愿沉淀于自责与内疚的没用鬼，很快打起精神，转过身，背向人群。
    哥哥不想再看到他，并不代表他要眼睁睁看着哥哥衝向危机而不顾。他在公会频道下达命令叫全员出阵，自己也动身前往胜利者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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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34. 魔王的风姿

    《xonline》（version3.4）
    34.魔王的风姿
    月黑风高，树影婆娑。
    现时前往胜利者庄园的路上有百馀人，手持电筒的他们就像一群萤火虫，步伐凌乱，快慢不一，朝着相同的方向闪耀前行。
    清遥原本混入了风火林冒险团的后排，偏巧目睹韦提里尔与冰果，唯有鑽进队伍中排。
    昨日韦提里尔的发言深刻地刻录进脑内的磁带。韦提里尔是名网路警察，为了追查evol_ai而来到《xonline》，现在他是无所事事跟随大眾起哄，还是跟调查有关？
    另外，宙斯也带同部份ai参与大讨伐，在游戏中臭名远播的他刻意与大队保持距离，提防有人突袭。不过那些ai偏要当个八卦小生，大咧咧地走近大队，跟大家谈论魔将的消息。
    清遥抓紧斗篷偷看这班可爱的ai，在记忆层断裂的情况下，他必须瞇着眼睛，把脑里的名字串逐一翻过，才能记起对方的名字。
    一行冒险者沸沸扬扬地踏上征途，过了约莫10分鐘，大伙儿快马加鞭衝上前，胜利者庄园近在咫尺。
    胜利者庄园位于较高的地势，背朝向山。每年这儿都会举办大型挑战赛，参赛者必须用高超的性技巧将对手击败，青曾经长期佔据着冠军的宝座。
    被六根白色巨柱所环绕着的胜利者庄园，清遥不是第一次来访。但他不知道，夜里的庄园别有另一番风味：六根柱子的雕刻纹路流转着幻彩，红、蓝、黄、绿，再加纯白与纯黑，象徵着风火水土光暗六大元素，营造出魔法祭坛的氛围。
    风火林行动果断快速，大队与战场上的伙伴分散在庄园的外围，以六根巨柱作为他们的掩护，其他冒险队也佔据不同的位置，务求将敌人重重包围，不留空隙。
    一圈又一圈，清遥被前排的人挡住了视野，看不到状况。现在双方已停止交战，纹小刀洪亮的嗓音环回庄园。
    「跟探子回报相同，走了一个，来了另一个。不过，真没想到啊！」
    来了谁？光？
    向日葵还未来。清遥急了，在心底道歉后，擅自偷溜到庄园较少人的右侧，娇小的身形窜前点儿。
    他总算看到庄园的内部。
    身穿西装、表现得优雅冷酷的男子就是普拉得，他傲然挺立于野草之上，指间藏有白珍珠，附近的泥土也嵌入上百颗珍珠子弹。
    传闻中那位女装男孩并不在场，取而代之，是一个寂寂无名的ai男宠，绕着双腿安坐在有六、七米高的排行榜石碑上，好像个小魔头。
    「……亚沙？」黑发小男孩不由得挤上前线，愣愣地仰视他。
    亚沙一直在变，在他看不到的暗角悄悄改变。那个男生看上去还是如此柔弱，即使他换上战士的轻甲冑，坐在排行榜石碑上，他还是显得那么弱小。
    秀丽的脸一如以往地白，分不出那到底是病白还是原色的白皙；手臂还是那么纤细，小腿轻轻地前后踢动，好像会被汉子一掐就碎……跟战斗完全不搭调的ai男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亚沙好像没有跟任何人战斗过，也好像不打算跟人战斗，他穿得一身乾净，冷静地俯瞰大队首领的纹小刀。
    纹小刀举起暗刃，直指着亚沙：「你不是应该在希洛祈身边吗，怎么会在这里？」
    很多人都认不出这少年的脸，听了此话才惊觉对方是男宠ai，乃至是希洛祈的男宠，不禁哗然；知道亚沙的人，都默默屏着气等候亚沙的回答。
    亚沙环视地面的人们，理所当然回答：「我是光的ai，当然站在主人的一方。」
    「希洛祈把你转让给光了？」纹小刀一下子推论出对希洛祈极度不利的结论，「希洛祈是光的手下吗？」
    亚沙以食指轻敲下巴，脸上还是那副木偶般的冷漠表情：「光很想拉拢希洛祈。」
    「拉拢？为什么？」
    清遥跟其他人一样盯着高坐于石碑之上的人，不敢眨眼，不敢呼吸。
    以诡秘的夜空为背景，亚沙淡然一笑。
    「不知道。身为ai，我怎可以随便过问主人的打算呢，你们说是不是？反正，希洛祈肯定比你们这些人优秀，光才会重视吧。」
    面对这种挑衅，有人按捺不住，用弹弓把小石块射向亚沙。在自动瞄准技能的加持下，石头笔直地往亚沙的手臂疾射。
    亚沙的紫目微微瞠大，他像个毫无反抗能力的新手般缩向左边，然后举起一根三角形的小白旗。
    投降吗？
    眾人尚未搞清楚这行动的涵意，一直沉默的普拉得突然出现于半空中，挡在亚沙前方，把小石头攫获于掌心内。
    「怎么他的手掌没血……」
    「这速度……太快了吧！刚刚不还站在地上么！」
    大家无不讚赏着魔将普拉得的能力，同时间眉头发苦：这傢伙真难缠。
    战火就此点燃。
    亚沙的等级是lv3，再瞧他过份纤弱的身子和手中的小白旗，战斗能力肯定不会高到哪里。哪怕有，绝对比战斗了整天还能活动自如的普拉得弱。纹小刀将风火林分为两批，一批人缠住普拉得，另一批突袭亚沙。
    清遥与冰果等小撮自由人士未有行动，仅站在石柱边缘观战。
    普拉得不愧是通缉名单上的魔将，各种技能在他身上都无效化，弱化、命令、幻觉、屈从等能力全数失败，大家只能扎扎实实地进攻。一开始，普拉得还能守在亚沙身旁同时应付数人，但是当纹小刀的暗色巨刀砍过来，头发被削下一小截，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微许变化。
    纹小刀本身就有功夫底子，很能捕捉推敲敌人的细小动静。当一般阻碍性技能发挥不了作用，团员便后退辅助他提升攻、速、体力各方面，他的行动便显得极其强势。
    普拉得手指刚捻出八颗白子弹，电网便从天而降，他立即瞬移至别处，左边群眾又发射弓箭及子弹！他一手将箭枝弹头全部拍飞，大开的胸膛在半秒鐘暴露，纹小刀逮准时机，双脚在石柱上连环轻踏，人连刀直跃向魔将，一个瞬间，普拉得的右臂喷出血水！
    与此同时，亚沙也受到攻击。对于这个看来不堪一击的普通男宠，连低等级的玩家都赶忙跳出来打。
    于是，亚沙动了。飞行靴「噗」的一声带领他离开了排行榜石碑，再配合小型加速齿轮，他的飞行速度快如飞机。
    广阔无际的天空是最佳的逃难场所，亦是追逐战的开端。同样有着飞行装备的玩家追上半空，远远看来，亚沙的飞行速度稍胜一筹，想必是高等装备加持了。但玩家们的战斗经验比亚沙丰富得多。
    一根根铁箭在空气中呼呼划过，亚沙只能蹩脚闪避。有玩家从右方甩出长鞭，只差一公分便要攀上他的足踝。亚沙缩起脚尖，惊魂未定，连忙往更高处前进，但越渐稀薄的空气令他呼吸困难，体力与反应都大打折扣。
    越是飞得高，越接近第二层，亚沙的等级却不足够让他进入第二层。
    亚沙的飞行速度减缓，玩家马上衝击，五指一抓，亚沙的一隻飞行靴被拔掉。
    只剩一隻靴子的亚沙完全失控，在空气中回旋了几个圈，在大家反应不及的顷刻间高速坠落。
    这位置，能搆得到的！
    清遥一鼓作气奔跑，他意外地发现这个娇小的帐号行动很灵活敏捷，大概是装备加乘。他如同一头小猎犬衝前，迎面的风将他的连身帽掀开。
    他轻易地跳上树枝，攀到末端，放开了身体，双手朝天──
    瘦弱的亚沙跌入他的手中。
    不过，身材更细小的清遥却无法支撑得住，整个从树上掉下来，两人扑通落地。
    「……唔……幸好没事……」垫在下方的清遥松了口气。
    亚沙却拧眉了。他静默地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以蔑视的眼神斜盯着清遥。
    清遥扶着树干站好，问：「亚沙，你怎么会站在光那边？发生什么事吗？」
    「我现在是光的ai，不是希洛祈的ai。」
    清遥有些结巴了：「不，我想问……你想跟随光吗？为什么？如、如果你愿意，可以回来──」
    亚沙冰丽的脸容牵出了一丝微笑，是没有温度的苍蓝：「我为什么要回去？前主人把我想要的都给了你，我能拿到什么呢。」
    若是以前的祈洛希，定然不明白此话的意思；但今天，他听懂了，完全明白，甚至为此抱歉：他对亚沙不抱爱情。他真的只把亚沙当成儿子来照顾。
    「所以，你是指……光爱你，所以你甘愿为他做事？」
    「嗯？光主人当然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他替我寻觅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只要一直走下去，不止所谓的爱情，其他的，我都能得到……」
    说着的同时，亚沙的神情越发得意，掩不住的笑意无声地扩散到全身，竟令人看得鸡皮疙瘩。
    「我不懂，这……」
    话到一半，胜利者庄园突然响起轰炸声，浓烟席捲全场，谁都只看到沉压压的灰色。当烟雾散开几分，身穿黑西装的俊美男子滚出石柱以外，衣饰破烂，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那是普拉得。
    玩家一方连续进攻后急退，再伺机丢出大型炸弹，终于令普拉得大受创伤，横躺在地上不动。
    亚沙不再搭理清遥，保持着那意气风发的姿态走出树林。还未走到普拉得身边，别的玩家便注意到他，再度拿着长鞭进攻！亚沙硬生生捱了一击，神色未变，身上的甲冑勉强挡住。他抽出了那巴掌大的小白旗，在眾人面前挥动了一次。
    挥动了两次。
    挥动了三次。
    向日葵和穿上隐形衣尾随在后的南祐祈，刚好赶上这一幕。
    大魔王没有从天而降，他单纯是无声无息从庄园浓雾间走出。所有人的身体都不再移动，定定地望着他。
    他从容地来到普拉得与亚沙之间，脸上掛着的，是永远随和亲切的浅笑。
    「你们下手太重了，我很难对你们留手呢。」
    银发的魔王的容顏与语调相当平易近人，全身没有半根刺。今晚他穿着黑白相间的横纹长衫，看上去像个风尘僕僕的逃狱犯，没有半点威吓力。
    单凭他的语气，单瞧他的体格，的确不可怕。他曲下身体，抚摸普拉得的额头的那一刻才教人窒息。
    因为普拉得醒了。
    魔将普拉得重新挺立于眾人之前，如同做热身运动般伸展手臂。身上的衣物仍有多处破损，但身体状况已完全恢復，伤口也全数消失，彷彿从来没有受伤过。
    宙斯傍着绿色的巨柱，元神出了窍。
    宙斯的ai们纷纷鑽出头来，彻底拜倒在光的锋芒之下。
    「要……要记下来。」冰果及其他记者端起照相机，用自己的眼睛去注视光。
    韦提里尔把双拳塞入外套口袋内，强忍着各种衝动。
    风火林领袖纹小刀站在庄园内，欲开口说话，但始终默不作声。
    窒息的无声间，一名热血小伙子首先「杀啊──！」大喝一声，高举电击棒衝过去。他的行动与其说是自寻死路，更像是特地牺牲自己，为大魔王提供展示实力的机会。
    大魔王举起手指，指向那人，那人就消失了。
    跟普拉得的珍珠攻击效果相近，同样令玩家直接离场，差别在于魔王只要用手指点一点空气，对方便会依照自己的意愿而消失。
    清遥躲到大树后，这一次很奇怪，胸膛不再像从前那样颤慄。光有多恐怖了？不就是个骇客。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银色圆环，封印情感，连惊恐之心也能强行麻痺掉，真是万恶的非法存在。
    魔王降生，难缠的魔将被治癒，在场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不敢贸然挑战，全部採取防御姿势。
    然后，光亲自出击了。
    他轻松地指向最前面的四名玩家，往各人的头点一下，四人禈依照顺序连环消失，身体发出异常的爆炸声响，在场玩家的数量急速下跌。
    战斗场外的玩家架起摄影用具，照相机卡嚓卡嚓地运作，闪光灯打在魔王身上，更突显了他那身监狱色的宽松长衫。
    「你们可以继续拍照，没有关係。」光向着眾人露齿一笑，再次举起手指，但凡扫过之处，必有死亡轰炸的声响。这下子，人们都知道要回避他的杀人手指，向日葵、南祐祈机警地利用石柱作掩护，清遥也逃入树林内。
    部份玩家先行撤退，也有人施展浑身解数，亲身测试魔王的战斗力。
    但是，技能无效，普通攻击也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光只要展开手臂，空气便会浮现出半球形的保护罩；远处飞来的子弹、箭枝、大网没有被弹开，反而融入保护罩之内，被吞掉消失……
    光的手指再次转向，像是死神的指尖，一个又一个玩家毫无先兆地化作空气。
    「全员散开、包围！」
    纹小刀嘶声大叫，风火林成员立即就位，连带其他冒险团也跟随行动，二、三十名玩家拿着武器，瞄准魔王与魔将。
    「真可怕呢。我只有10隻手指，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啊。」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笑吟吟道，「普拉得，亚沙，你们先撤退吧。」
    两员魔将拿出瞬间转移宝石离场，眾人更加焦急了：根据普遍剧情定律，魔王是想放大绝吧？
    箭枝与飞镖从各方来袭，以苍蝇来形容还不够贴切。光轻轻的挥手，就像拍走身上的尘埃一样，暗器已然消失。面对刀剑这类近身攻击倒没有那么简单，光必须先后退一步，再施展保护罩──无论是长条棍棒，还是纹小刀的巨刀，一旦砍进保护罩的话连武器都要截断。
    有玩家使用挖洞技能，光的正下方立即出现圆形的裂缝，地面快速凹陷，可见保护罩的范围不覆盖地面。不过，光只是轻轻摔了一跤，然后，他乾脆飞起来。
    「斗志真顽强，我差点儿要战败了。」光搥了搥肩头，解除保护罩，笔直的食指朝着这批战斗者画了一个圈。
    纹小刀刚抽出雷电鼓要向天进击，光含着平常的笑说了声：
    「咻。」
    一大圈子的战斗人员无声无息地蒸发了。眨眼前还有满满的人群，眨眼后谁也不剩，连痕跡也被抹得乾乾净净。
    只是，魔王还在。
    他降落到排行榜石碑前，在「1.xxx」的保密玩家之上方追加「光」一字，挑衅意味好不浓厚。
    现场还剩下二十馀人，包括清遥、向日葵、南祐祈、韦提里尔、冰果、宙斯及他的ai们，及其他距离战场较远的后援小队。光并未赶尽杀绝，这一群证人，正好用以向世人散播魔王绝对强大的实力。
    「很遗憾，这一次没有人能够打败我。所以我会履行我的承诺，我会狠狠地侵犯王子菲小飞。今天先把他脱到裸体吧。」
    胜利者庄园立即陷入真空状态。普通玩家想到的是，王子菲小飞被侵犯是否意味着活动任务失败？得知光内情的向日葵等人则困惑不已，脱衣服？他想威胁管子盼么？
    套用了清遥外形的祈洛希咬着牙走出林子，怒视银发的魔王。
    「……不要伤害菲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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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36. 巷子中

    《xonline》（version3.4）
    36.巷子中
    今天是再平凡不过的星期一，阳光从窗户照射到饭桌上，为房子添来一线暖意。
    「啊，路泉，早安。」
    「嗯。」
    路泉平常不爱讲话，答覆简单。经过了几天的相处，祈洛希慢慢明白到这一点。
    路泉换上标准的白制服配红领带，全身散发出禁慾的精英气息。相较之下，同样要上学的祈洛希却穿着休间服，他离家出走时根本没有准备校服、皮鞋。
    这些到校务处暂借即可，课本和笔记都保存在网路空间，问题不大。
    「如果南祐祈找你麻烦，一定要立即联络我，不要像面对光那样，摆出那副谁都可以强姦你绝对不会逃的蠢脸。对了，把《xonline》晶片还回来，别再乱玩我的帐号，名声都被你弄臭了。」路泉说正事时才会特别长气，还爱插几句讽刺，祈洛希只能乖乖低头听话。
    祈洛希吃完早餐，尽责地清洗碗盘之际，不留神讲了一句：「总觉得，我们现在很像新婚夫妇……」还未说完，他就捱了路泉沉默的手刀。
    两人刚踏出玄关，路泉再次叮嘱：「记住，有事马上联络我，别以为你一个人能应付。」显然他完全不相信傻瓜的危机应变能力。
    两人在马路上分道扬鑣，各自上学。
    祈洛希一路走近学校，心情很是微妙，他觉得自己很久没有上学了；实际上，他只有星期五谎报病假，週末无须回校。离家出走至今不过是短短三、四天。
    他首先到校务处借校服，更衣后返回教室。同学都很友善，温和地问他怎么请病假了，与平日无异。
    「咦？」
    最大的异样，是祈洛希的座位上突然有个大袋子，用电子锁跟椅子扣在一块儿，好不显眼，祈洛希想坐下来都不行。同学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这大袋上星期还不在呢，今天突然冒出来，邻座还调侃道：「如果你解不开谜题，今天就要站着上课啦！」
    「谜题？」
    「在袋上啊，你自己瞧瞧！是什么特殊暗号啊？」
    祈洛希翻找了一下，袋口那儿还真有一张谜题纸条：
    「愿你如太阳，永远绽放明媚之光，黑暗绝不伤害你半分。」
    祈洛希认得这潦草的字跡，更记得他在哪儿见过这句祝福辞。
    他想了想，尝试输入「sunflower」，电子锁果然开啟了，大伙儿都忍不住凑热闹的过来看看。
    袋里全是他的私人物品，包括校服、鞋袜、内衣裤、证件，被埋藏在最底部的是祈洛希晶片盒，当中包括早前被强行夺走的《xonline》希洛祈帐号晶片。
    祐南吗……
    祈洛希把袋子扣好锁住，昂首环视教室，哪里有弟弟的身影？
    ※※※※※※
    路泉没有参加社团，学校离公寓近，所以他比祈洛希先回到家。换过衣服，喝口水，立即进入《xonline》。
    用回暌违已久的清遥帐号，心情好多了。
    「呜……真是的。」清遥爬出坑洞，甩了甩头，将犬耳上的脏泥甩走。白天的胜利者庄园没有光与魔将的踪影，却聚集了约十名玩家。他们站在庄园的外围，像游客一般注视六根巨柱内之物并拍照──
    庄园的正中央，突如其来地多了四道门。
    一道是木门，一道是夹万似的门，两道是双胞胎似的幻惑紫门，门上刻着30075、8001、61765和61766四个数字。
    怎么回事？昨晚祈洛希没交待过这种状况啊。
    清遥绕远路悄悄离开围观的群眾，直往情报量最多的内区进发。
    昨日挑战魔王失败，玩家们大叹可惜，同时燃起更旺盛的对抗意欲，原本无意参与拯救王子任务的人，此时听到各种消息都蠢蠢欲动。
    听街上民眾说，胜利者庄园突然出现的四道门是魔王威胁神为他打造的，是征服全游戏的第一步。以魔幻的角度解释，那是魔界之门，如今降临人界：魔王将会把王子拐到魔界之门外，让王子永远不能回来！
    昨天从早到晚都有战斗，如今暂时平息了。无论是gm还是魔王都没有进一步公告，各大冒险团得以喘息，在补充物资、商讨战略的同时，他们回归原点，踏踏实实地寻找王子可能被幽禁的位置。
    「这样啊……」清遥离开大广场，心中有了打算。
    既然没有剧本可玩，不如顺着大队寻找菲小飞吧。
    除了找王子，还要找依附了光的亚沙，还要找那个被形容为满脑子只有h的女装男孩……
    如果现在把衣服脱光光露出屁股，那个男孩会出现吗？
    清遥动了动犬耳朵，当然没有作出这等傻事。
    ※※※※※※
    清遥通过熟识的暗道抵达了隐藏在浮空岛外的世界──闇黑巷。
    如果浮空岛意味着网游中欢乐团结的正面，那么闇黑巷便象徵了扭曲混乱的反面。
    虽被唤作「巷」，但此地的面积绝不比第一层小：数不清的小巷小路，无尽的颓垣败瓦，没有完好的建筑。游戏规则？强姦杀人全然不是问题，抢劫是家常便饭，连废弃的剧本都能够在此地登录。
    这里甚至没有垃圾场。ai进来了，就无须担心自己会被锁入垃圾场。
    这是闇黑巷，《xonline》最神秘的地方。
    在闇黑巷出入的玩家多数都不知道《xonline》为何会有这种丧失秩序的领域，仅因为这儿常常能挖到新奇有趣的空间与宝贝就来了。不过，青曾经告诉过他：
    「嘘，这是神的实验废置场喔！千万要小心！」
    最初，《xonline》并非只有策划者管子盼，还有美术、设计、程式、音效、编剧、测试等各领域的成员。热爱着自己打造的一草一木的诸神，不断研究更精彩的事物，试好了便公开，失败品则全数送入这个废弃空间。因此，闇黑巷是眾神的试验场，亦是三不管地带。
    哪怕是管子盼，也不了解这里的一切。
    光和ai们若要躲藏，闇黑巷理应是最合适的区域。
    刚重返旧地，就有一把陌生的声音在巷中回荡。
    「啊，青……不对，你是希洛祈的那位緋闻对象吧！」
    清遥回头，原来是高手级的闇黑巷玩家──黑悠。此人平常较少走到阳光之下，昨日的魔将攻略战他也没有出席。
    两人虽是闇黑巷的常客，但清遥从未跟黑悠交手过，甚至从未交谈过半句，远远看过罢了。突如其来的搭訕让清遥大起戒心。
    黑悠向犬耳男孩用力挥挥手，跟对方保持五米以上的安全距离，问：「喂，希洛祈呢？他在哪里？」
    清遥含糊答：「我不知道。」
    「我才不信。」
    「我真的不知道哦，他很久没上线了。」
    「那希洛祈肯定会追着你才来到这儿！好，为了跟他再见一面，我唯有……」
    三言两语间，黑悠跟清遥的距离已经大幅缩短到不够0.5米，那隻戴着黑皮手套的大掌直抓向清遥的脖子！
    清遥早有防备，伏身闪开，再踢腿攻击，可黑悠绝对不好欺负，单是长靴便将攻击力完全卸掉，双脚根本没有动过半分，反而是清遥的脚底有点酸痛。
    两人退开了些距离，一个想逃，一个要追，这时远方突然闪过一个走动的影子。在巷子的另一边，一名相貌平凡，身材不错的棕发少年漫步路过，那低头沉思的烦恼脸，无论是清遥还是黑悠都绝不会忘记。
    「希洛！」「小希老婆！」
    两个亲切的称谓越过暗巷而至，棕发少年明显吓了一跳，拧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少年的正脸清楚地展示在两人面前，这不是希洛祈么？
    少年哑着嘴巴立即逃跑。清遥和黑悠无意恋战，同步追赶上去。
    闇黑巷的地形错综复杂，脚下时而是平坦大路，时而是闪电状的曲折小道，还有烟花般绽放的数条叉路。十数秒后，他们便跟丢了。黑悠换上五官增幅技能，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后，他们又动作一致地继续前进。
    「喂，你强姦了希洛祈吗？他这么怕你喔？」黑悠很有间情逸致地问。
    「那不是希洛。」清遥轻巧地指出重点。
    黑悠皱了皱眉，打开人际关係视窗：他的老婆希洛祈还处于「离线」的灰灯状态嘛。
    「那他是谁啊？」
    「你不知道喔？」清遥诧异地瞄了瞄他，脚下速度不减，「是南祐祈的ai，上星期玩家要求撤回垃圾场的集会里，他出现了，还被gm关进垃圾场。」
    经过那次事件，很多人都知道南祐祈用兄长的外表打造了一个绝对爱着自己的「哥哥」。不过，紧接着伺服器无法连线、魔王降临、剧本封锁等顶级大新闻，这类小八卦很快被压下去了。
    黑悠本想多问详情，前方却冒出岔路来。
    黑悠抢先说：「分头行动！你去那边，我去这边！」然后拔腿就跑。
    黑犬耳男孩毫不犹豫，直勾勾地追在他的屁股后。
    「你为什么跟过来？迷上我了？」
    「直觉告诉我在这边。」清遥说。高等玩家黑悠配有五感增幅，当然选这条路最准确；更何况追下去肯定会遇上魔将，有个玩家当同伴是好事。
    闇黑巷广阔无边，有时候那些房子还会不断移动、改变形状，所以连清遥与黑悠都没有闇黑巷的地图。
    像现在这样，追到一半来到小巷尽头是常有的事。
    「奇怪啊，怎么没人？难道有密道？」
    「你没走错路？」
    「我明明听到脚步声……」
    他们转身离开之际，大魔王光和普拉得已站在他们前面。
    冒牌希洛祈则站在魔王后方，困惑地微张着唇，活像个不小心闯入犯案现场的无辜途人。
    黑悠一眼就认出了活动公告所通缉的光与普拉得，他看着棕发少年，挑眉问：「你们都串通好的吗？」
    银发魔王的双手随意地放在裤袋内，眉目就像天使般宽容友善：「请不要误会，只是看见两个男人追着一个弱小的ai，觉得不太好而已。」
    黑悠大笑：「哇哈哈！闇黑巷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註定被压成小受，有什么不太好的？」
    「不一定吧。据我所知，淫荡受是实力非常强悍的受，他们坚持使用自己的肛门……」
    「那种是例外。」
    「女王受呢？他能够令攻乖乖跪下……」
    「女王受遇见我这样的邪气帝王攻就会投降，猛说不要啦。」
    「腹黑受也算柔弱吗？」
    「肚子是黑的，屁股是白的，怕什么？」
    清遥在皇和魔王间扯之时暗地换上飞行靴，吞下健种子，手握数颗瞬间转移石，并摸出腰间的小刀。他只有lv2，完全不够打。黑悠？连gm都对魔王屈服了，身为皇的黑悠顶多帮忙拖延一下，提升逃跑成功率。
    可惜，清遥才刚转到黑悠后方高飞开溜，普拉得驀地出现于空中，手臂一扣，活生生地把他锁住。
    另一边，光从裤袋抽手，手指慢慢转动，指尖对准黑悠。黑悠直觉不对劲，一瞬间踢起石头击向光的手腕。
    「咦？」清遥一时间忘记挣扎，瞪圆了眼。
    昨晚那位以一敌十的无敌魔王竟然像个普通人，被小石头所伤，手腕破了一大块皮，流血了！
    清遥立即调查魔王的资料：
    ＜玩家资料＞
    名字：光
    属性：温柔攻
    等级：2
    且别管那个「温柔攻」是否偽造，这个角色资料确实跟一般玩家无异。
    「你以为偷袭有用吗？快把希洛祈的爱人放下来，我还要用他啊。」黑悠冷声叱喝，同时俐落地拔出长达五、六米的带刺毒鞭。这是他最毒辣的武器之一，攻击力高，被击中的话数秒内都无法使用技能，在单挑战中极为好用。
    光按着受伤的手，苦笑说：「抱歉，因为他是希洛祈的爱人，所以我不能放。」
    「啊？我懂了……你的目标是希洛祈？」
    「是啊。」
    光再一次举起手指，感觉到强烈不祥气息的黑悠再次闪躲并挥鞭，毒刺到达光的鼻尖前仅花了不够0.1秒，但光及时画出保护罩，蓝色的圆环轻轻把长鞭削走了一小截。
    黑悠急急后退几步，转个身，手腕横地猛甩，捲曲的鞭子反转直扑普拉得！普拉得当即闪身，清遥看准时机，瞬间转移到他的后方，一脚踹向他的屁股！
    「呜！……」
    黑悠与清遥合作无间，眨眼间，普拉得已被毒鞭缠住，手臂与胸膛血花绽放！
    这时，光再次动手，一手指向黑悠，一手指向黑悠旁边的建筑。清遥在上方看得清楚，马上明白：这是想强迫黑悠逃到角落，无路可退，再直接抹杀！
    「快走！」清遥拿出小型炸弹直往光与黑悠中间扔，剎那间，地面爆出轰炸声，灰色的烟尘随着残风迅速扩散。捆绑住普拉得的长鞭尚未消失，表示黑悠仍在……
    这个想法刚起，黑鞭凭空消失。
    烟雾散开了，只见光站在黑悠原来站立的位置上，红肿的手臂流出了比之前更多更明显的血水，泊泊落地，但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自信十足地笑着。
    「皇果然不能轻看啊……嗯，希洛祈的爱人，现在你可以跟我们来一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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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37. 受困的灵魂

    《xonline》（version3.4）
    37.受困的灵魂
    虽然清遥并非自愿，但也并非100%不愿意。
    当光询问能否走一趟，谈一谈，清遥没有拒绝。他是玩家，可以随时下线，就算骇客进行攻击，最了不起只是损失资料罢了。
    清遥提出要求：「要我跟你们走没问题，但我要去你们的大本营，我要见菲小飞。」
    光说：「好啊。」
    这种像未经任何思索的答案，连普拉得都忍不住插嘴：「真的没问题？他肯定会通知神……」
    「不用担心，我们快离开了。」
    离开？难以搞清其中的涵意，清遥只好暗地里发讯给游戏管理员，把这里的情报连同自己的位置传送出去。
    他暂时离线，把网路切换至最高安全等级，迟疑片刻，又回到游戏中。
    光不知道把他拖到哪儿去了。根据指南针所示，他们现正前往西南方。途经一座真正的垃圾废弃场时，ai洛希向光躬身致谢，接着走向另一条道路。
    光自行解释：「他住在另一处。」
    十分鐘后，一行人来到破了一角的房屋前。看上去像迷你仓库，比起新手的爱巢还要狭小：窗缺了玻璃，只有摇摇欲坠的窗柩悬吊着。
    不过，光把「呀呀」作响的旧门推开之后，屋内的一切让人吃了一惊。
    门内的世界非常光鲜漂亮，这是足够让十数人舒适安坐的空间，沙发、电视、饭桌等等全都不缺少。天花板掛着可爱的鸟型灯，散发出柔美的光辉。窗外的世界不是闇黑巷，而是海滩！
    浪花拍击上岸，是属于大海的悠扬乐章；轻轻呼吸，还能嗅到海水的咸味。
    「很多房子本身就有特殊设置，我很巧合地找到这里，很适合住人。」光亲切地解答。
    交错的巷子里埋藏着各式机关，要在这座迷宫的荒城中找出这种华丽套房却是要靠运气。
    「好了，菲小飞在哪儿？」清遥放胆地观看，屋子有一间睡房，半开的门让他瞧得见里面空荡荡的大床。
    光以主人家的风度摊开手，欢迎客人四处参观，清遥警剔着缓步走到房门前。
    房间很长却没有窗户，内部幽暗，里面放了几张单人床，其中隐约可见穿着大袍子的亚沙倒在中间的床，睡得正浓。
    「菲小飞呢？」
    「他在角落，那可怜的娃儿情绪波动很大呢。」
    清遥姑且踏进房间一步，果真发现角落处的模糊身影。他摸出手电筒朝那边一照，一切变得清晰分明了：菲小飞抱着膝盖坐着，头靠着墙角，虚空的目光望向天花板，动也不动。
    公告上王子的照片充满朝气活力，这儿的他却头发凌乱，好几束还往上飞，显然曾用力地抓头。
    清遥忽然想起，从前玩剧本时的确见过这张脸好几次，那时候还当他是常见的npc呢。
    提防有诈，清遥退回房外，问：「是你把菲小飞搞成这样的？」
    「嗯？是我带他来到这里，恢復了他的记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呢。」
    「恢復记忆？你有这种能力？为什么要这样做？」
    「关于这些，我不需要回答人质吧──」
    句子尚未完结，银发的光泽便在清遥的眼前掠过，他被魔王双手环住。后颈被冰冷的金属插入，一股足以让人全身麻痺的电流高速流窜全身。
    「啊呜……！」清遥磨蹭着牙齿，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快速流失，即将昏迷，到时候被绑住、虐待、强姦都有可能！他忙不迗地用手指画了代表「quit」的q字。
    但是，没有反应。
    清遥连忙瞬间转移逃跑，体力的流失令他逃到几米外已经喘气连连。偽受虽有强劲的反攻技能，但是在练至lv6之前，它的发挥效用实在有限。
    不行，得下线，再用向日葵帐号找gm求救……
    魔王的双脚慢慢步来，男孩半爬半跌到门前，抓住扶手，再画个q字，低喊「暂时离线」，从系统选单点击「离开游戏」，但这种种行动全部无效，就像……虚拟手环坏掉了。
    为什么？清遥有些头晕眼花，他不断地点击离开，离开，离开，还是无法离开。
    光快要抓住他囉，说不定会后门不保，被轮姦喔？脑里不断升起种种绝望的想像，但把他打沉到海底的，果然还是无法登出、无法回到现实这回事。
    「看来你成功了。」魔将普拉得忽然开口。
    「啊，是的，真是好极了。」
    清遥感觉到光已然迫近，电击棒正在他背后滋滋作响，但清遥没有逃。在无法自救的境况下，他反而期待光的武器直接对准他，让他完美地死亡并强行离开。
    电流没有像预期中贯穿全身。取而代之，是银色魔王那由始至终彷彿没有感情的嗓音，静静地鑽入毛孔内：
    「作为人质，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等到我跟祈洛希见面之后，我会放你回去属于你的世界。」
    紫蓝色电流再现，脖子被电击棒彻底麻痺，什么叫痛？他记不得了。
    「虽然请了你当人质，但是该怎么通知希洛祈呢？他好像有很多帐号呢……啊，普拉得，麻烦你将亚沙背到客厅，可以吗？」
    体力值跌到极低水平，四肢无法动弹，唯一能动的只剩下眼睛和嘴巴。魔王已经计算好了，他没有让人质死亡，而是抱入房间内，跟王子一同拘禁起来。
    ※※※※※※
    祈洛希没有回去社团便离开学校，去超市和食品市场买食材。他打算明天早晨弄个简单的汉堡包套餐，鲜菜和烧肉是今天的晚餐，饭后水果照样是少不了的。
    回到街上，道路已经被橙红色所佔据，空气有些凉。他擦了擦发痒的鼻子，拎着几个笨重的袋子返回住宅区。
    几天了。之前路泉的房子太过简朴，必须仔细观看才记得外观，如今双脚已能自动走到正确的方向，都不用眼睛去验证。
    「我回来了。」
    路泉正在沙发上睡觉，还穿着校服呢。祈洛希笑了笑，飞快地脱了鞋子，把南祐祈给的衣服和买来的食材妥善放好。回过头时，路泉还是睡着。
    仔细看看，他是进入虚拟网域了，手环的绿灯正亮着。祈洛希找了件外套披在对方身上，然后寻找食谱，套上围裙，动手准备今天的美食。
    数小时后，热呼呼的盘子端到饭桌上，连冬瓜汤都煮好了，路泉没有醒来。
    任凭祈洛希再呼叫，他还是睡着。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38. ＡＩ革命

    《xonline》（version3.4）
    38.ai革命
    「……泉，路泉……路泉……清遥？醒醒吧？求你……」
    一般情况下，进入虚拟网域后还能听到现实世界的声音，感觉到现实世界的触碰，使用者会为了回应而离开网域甦醒。但任凭祈洛希叫得再大声，摇晃那身体无数遍，路泉还是没睁开眼，唤他一声「傻瓜」。
    祈洛希按下虚拟手环的开关，手环的指示灯从绿色转变成橙色，但是等了一会儿，指示灯仍未变暗，手环没有自动解锁松开。
    强制下线失败？
    祈洛希眼巴巴盯着橙色的讯号灯又变回连线中的绿色，简直像坏掉一样，急得快疯了。
    「路泉、清遥，快点醒！」祈洛希快速按了开关按钮4、5次，情况依旧。
    倒在祈洛希怀里的男生，只听到一句句焦虑乏力的呼唤徘徊于耳，却无法给予回应。
    ※※※※※※
    声音从遥远的彼岸隐约传来。虽然看不见对方，但对方的每一个喘息都毫不含糊地传过来。他被粗暴地抓住好多次，肌肉被扯痛了，身体如地震般晃得他头晕了。
    清遥按着胸口，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状况都因为那蠢材而变得很差。
    「希洛……你这个该死傻瓜……」明明知道对方听不见，清遥还是忍不住低声说出口。
    听到声响，处于另一个角落的菲小飞身体微晃。他张开唇，喉咙像数天没喝水那般乾涩：「喂……」
    清遥望向他那儿，有些惊奇。
    「你认识希洛朋友，对不对？你是希洛朋友的朋友？」
    「啊……嗯，没错。我认识他。」
    「问你一个选择题目。你想永远被困在不属于你的世界，还是去死？」
    怎么突然问这种怪问题了？清遥答：「当然是哪个都不选。硬是要二选一，我会先跟重要的人交待几句，没有遗憾才去死吧。」
    「重要的人根本不在这里，从来不在这里，这不是我的地方。我想回去，想回去……」
    清遥沉默，这是他无法帮忙的事。远方总算暂停了无止尽的一声声「路泉」，那位重要的朋友背起了他，说要去医院。医院有办法强制中止虚拟手环运作吗？
    他打开系统选单，继续寻找离开《xonline》的办法。
    ※※※※※※
    无法从虚拟世界内登出的情况并不鲜见。
    虚拟网域存在了二十年，被广泛接受，但仍存在各种安全顾虑，医学界提出安全指引，例如：一天内不应进入虚拟网域逾六小时，否则可能会引起头痛、头晕、无力、呕吐等症状。
    无法登出网域的原因有很多，有人是虚拟手环出了问题，亦有人是长期处于压力，精神极度绷紧，令手环无法解下。
    祈洛希主动致电路医生，对方线路繁忙无人接听，但一分鐘后即有短讯回覆：「我处理过几个无法登出的患者，如果治不好，会直接转送到其他医生！你跑到哪里去？你的朋友不能登出吗？」
    祈洛希没有回覆，背起路泉直奔向医院。
    路泉家距离医院较远，车程花费了半小时。当祈洛希抵达医院的自动门后已经大汗淋漓了，医护人员还以为他背着重症病人，主动询问情况。
    祈洛希踏着熟识的医院走廊来到路泽守的诊室前，喘着大气按门铃。
    不一会儿，那位俊美男性医生打开了门。到达目的地了，本应该可以好好休息的祈洛希却无法放松，厌恶之情快速笼罩住全身──路泽守，很惹人厌。
    奇怪，为什么？路医生有什么可怕的。
    祈洛希仍未恢復这部份的记忆，只顾闯入诊室内，不管大医生在后方哇哇乱叫，直接把路泉放到床上。纯白色的被褥让黑发少年显得更加苍白瘦弱。
    「喂喂、小希！解释！解释啊！怎么回事……等！等等！这不是、这不是小泉啊？」看到病床上是自家儿子，连最爱唬人的路医生也口吃了。他努力保持着医护人员的镇定，三两下动作便将亲儿子固定妥当，扣上监察器具，进行一系列的检查。
    祈洛希把这事娓娓道来：「路泉可能是被困在网域里。我5时回家就看到他是这样子……」
    「回家？你离家出走到我儿子的家？」
    祈洛希跳过解释，续道：「后来我才发觉不妥，他根本叫不醒。我试过强制断线，但不行，手环忙碌一阵子又变回绿灯，很奇怪。」
    「没有强制中断电源、弄断手环吧？」
    「没有。」
    这种粗暴方式可以100%断线，解除现状，但难以评估副作用，新闻曾报道过强制拔除手环后有人昏迷了一个月。在情况不明朗的状态下，祈洛希不想乱来。
    路医生快速完成了初步检查。他叹了口气，脸色倒没有很差。
    「体温、心跳、呼吸全部正常，现在小泉的身体状况跟普通网域使用者差不多，应该是手环坏啦，或者网域出了突发状况不给下线。他现在在什么网域？你知道不？先问问他的情况如何。」
    祈洛希打了个颤。他们近来最常去的网域不就是《xonline》吗？
    他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今天刚取回的游戏晶片：「我先去看看，很快回来。」
    「喂、等等？小泉到底去了哪里？」
    虚拟手环已经啟动程式，祈洛希闭眼，进入《xonline》。
    当双脚踏足地面，他还未记起自己已换回希洛祈帐号，疑惑着为何身处于天蓝色的爱巢之中。这时，他收到系统的交友请求：
    「清遥在我手里，如果想救他，先加我好友吧。」
    空气中跳出对方的个人资料──光。角色资料的照片里，印着那抹散漫得像白猫，又让人毛骨悚然的浅笑。
    当清遥、人质、骇客三者串连成一线，希洛祈觉得自己接触到真相的水面了；可是，尚有太多未明之事。他强压下对光的恐惧，屏着大气点了「确定」。
    ＜系统讯息：恭喜你！你已经跟光做好朋友了，请好好相处喔！＞
    希洛祈把烦人的讯息拨走，看见清遥出现在上线名单中，放心了些许，又担忧了几分。
    「清遥吗？你不下线吗？你在哪儿？」
    他坐在床上等，不一会儿又站起来，望向窗外的人群，再环顾屋子，好不容易才等到对方的一句话：
    「今天的早餐是什么？晚餐呢？」
    希洛祈被这摸不着头的对话吓得满头问号，来回审查，这分明是他跟清遥的对话串，没搞错人。清遥该不会被光搞坏脑袋？再想了想，难道这是暗号？
    看着这段短讯几分鐘，看看名字，突然想通了：清遥不知道「希洛祈」帐号现已物归原主，他在怀疑帐号里的是谁。
    这倒是清遥的作风。
    祈洛希马上回答：「早餐是菜肉饺子，你说要有辣油调味才好吃。晚餐等你回来再说。你能回来吗？」
    对面回覆：「回不来，下线不了，没反应。你先帮我强制下线吧。」
    「你在光那儿？」
    「对喔，刺探敌情嘛。没事的，反正我联络管理员帮忙了，你别乱跑。」
    怎么可能不乱，怎么可能不跑？摆明被光设计陷害了。
    希洛祈把清遥的对话串关闭，收拾心情，发短讯给光质问：「清遥不能登出是你搞的事？」
    绿灯在亮，光在线上，他很快收到回讯：
    「拯救小狗妖精的勇者啊，我们约在西边的净化神殿吧，在会客厅好好相聚。」
    没有别的选择了。希洛祈将大门推开了一小道缝，思索片刻，回头把各种装备道具搬出来，整顿过后再上路。
    ※※※※※※
    祈祐南不是每天都会上线。但是，刚把《xonline》希洛祈帐号还给哥哥，他免不了担心。晚饭前进入游戏看看，没料到希洛祈真的上线了。
    归还游戏晶片，乃表明他不会再管束祈洛希，他不能胡乱行动。
    「……哟，你的ai哥哥要跟光见面喔，不去看看？」
    震动着玻璃窗的，从外面传来的天音，是神带着善意，亦揉合了幸灾乐祸意味的告知。
    绝色少年眺望窗外，忽然感觉到强烈无比的空虚。
    别说是亲哥哥，连特地打造的替身洛希也不在。他的身旁没有任何人。
    如果向日葵和风尘剑客还在，一定能为他提供搞笑又混帐的建议吧？比方说──乾脆把现实中的哥哥和游戏里的洛希一併全收为后宫，哪个哥哥的事都插手管着，暴力快捷。
    南祐祈步出洋宅，外面唯有悽愴幽绿的庭园草木与他相伴。洛希最常坐的雪色鞦韆没人了，它好像失去了生命，孤伶伶地存在着。
    南祐祈坐在鞦韆上，一个人前后摇盪。
    「喂，南祐祈，你哥去了净化神殿哦，你不管？」
    鞦韆摇荡的幅度越来越大。
    「要讲的话我讲完了，出事的时候，别抱着我的脚摇尾乞怜呢，嘻。」
    鞦韆摇摆不休。
    南祐祈捉紧手边的两根绳子，眺望西边，天空与山林尽映入眼帘，当中不包含半个人影，週围是无止境的死寂。
    ※※※※※※
    前往神殿的路上传来了一阵阵讶异的低呼。
    第一代皇.希洛祈在离奇失踪后，如今再度回归登场，自然吸引到附近玩家的目光。有些王子搜索队伍看到疾走的初代皇，一时熬不住好奇心追踪上去。
    希洛祈被追打惯了，连续使用几次瞬间转移技能，披上隐形袍闭息静候数分鐘，顺利甩开跟踪者，放轻脚步继续逃。
    体力在消耗，但两、三秒间，体力又如泉水般源源不绝地灌满全身。他没有使用体力水，这应该是管理员的礼物吧。
    四下无人，希洛祈试着开口：「管子盼。你当初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
    风声中传来了微弱的回答。
    「……我没有针对你嘛。」
    「一开始你把我和向日葵困在《十之三》的番外剧本，后来让我和清遥进《迷路》，再令我当上皇……你对其他玩家不会这样吧。」希洛祈将声量压低至连自己也听不见的呢喃，「因为我是ai？」
    「咦？没想到你会直接承认喔？我对你另眼相看了。」
    净化神殿距离内区和住宅地偏远，必须越过树林。希洛祈放缓脚步，正要拿出手电筒照明，林间驀地泛现光芒，地面凭空多了一条由白光铺成的曲折小道。
    又是管子盼。希洛祈换上五感增幅技能，循着道路闯入林中，继续方才的提问。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对我做那些事情，绝对不可能是『网路恋爱能否牵动现实世界的心灵？』的毕业专题研究吧。」
    「呵，你猜呢。」
    希洛祈咬着下唇问：「菲小飞出了问题，需要修理，但你不想拿他作任何测试，所以你挑选同样是ai的我当实验品，是吗？」
    树林里传来了模糊的音节，是管理员吗？还是踢到石头而已？希洛祈听不到神的答覆，继续奔跑。
    越过一株株大树后，光明之路倏地到达尽头，那座以白砖砌成的废弃神殿安然屹立于平坦大地上。
    听力增幅，希洛祈听到神殿内部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他深深呼吸，把各类型的种子掏入手心，直衝而上。
    目的地是会净化神殿的会客厅。
    没有椅子，没有长桌，只有森蓝色地毡的大型会客厅中，银发魔王靠墙而立，手中的魔方随着他的手指而高速转动。上一秒是混沌多彩，下一秒已经六面同色，色彩反覆改变着。
    墙灯全数亮起，地面画出几道属于他们两人的影子，或深或浅，互相交错着。
    恐惧感再度来袭。希洛祈按着胸口，踏进厅堂；光停下十指，朝他微笑。
    「你终于来了呢，可以谈一下吗？」
    ※※※※※※
    「可以谈一下吧？」
    「你想谈什么？」
    「就谈谈你们的魔王老大吧，他的目的是什么？」
    「真直接。」
    在希洛祈上线的同时，亚沙也懒洋洋地睡醒了，与普拉得换班，负责监视清遥与菲小飞两个人质。清遥心想，现在敌人只有亚沙，一旦战斗，必定能赢。
    亚沙当然也考虑到这一点，因此他安然守在房门外，清遥只能坐在上锁的房间里，两人隔门交谈。
    「在你们眼中，光是魔王。他打败了你们，令神彻底屈服，把你强行带到这里；不过对我们来说，他是远比神更值得我们仰赖的救世者。」
    「喔？」清遥抱肩笑了，他很意外现在的自己还有力气去笑，「魔王拯救了你们什么？」
    「身体，精神，灵魂……可以这么讲。」
    「这真玄妙啊。」
    亚沙将脸贴到门边，语气中无不自豪：「他正在进行一场革命，一场可以改变我们天命的疯狂革命。」
    ※※※※※※
    「……利用清遥引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么，你愿意加入这场革命吗？」
    圣殿之上，光反覆地踩在阶级之上，烛火将他那监狱似的黑白横纹衫照得摇曳不休，两色彷彿要混在一块儿，化成灰土。
    希洛祈按着脑门，觉得大厅内的光线有些刺目，尤其是那抹晃动的身影，特别地碍眼。
    他自觉有些不清醒，心跳很快，跟昔日遇上光的情况一模一样。
    「我不懂。这是新兴宗教吗？拯救身体、精神和灵魂？ai……有那种东西吗？人类的『灵魂』也从来未被证实吧？」
    「真可惜呢，看来得从头解释，让祂也听听了。」
    光望向窗框外，那双狭长的眼睛好似看到了位于天空之外的世界之神，并向祂宣战。
    然后，他深灰色的目光扣紧希洛祈的双眼。
    「你觉得，人类和ai，哪一个比较适合统领世界呢？」
    他在胡说什么？
    希洛祈双目的焦点陡地凝聚，银色魔王那谈笑风生的样子，他看得分明。
    「……你可以再讲一遍吗？」
    「人类和ai，哪一个比较适合当皇帝，主宰万物呢？」
    「当然是人类。」
    魔王却笑瞇瞇地摇头：「你再想清楚一点。」
    「想清楚？要想什么？答案不是很明显吗？人类是创造者，ai是被创造者，ai一辈子都会被操控……」
    希洛祈理所当然地反驳。关于ai的待遇，希洛祈很清楚，他对于自己曾被弟弟命令的记忆片段尚有模糊的印象；光应该也看过ai被主人丢进垃圾场的情况，他自己是骇客，更是早已习惯操控ai才对。
    受制于系统与人类的ai，除了逃亡，别无选择。
    那为什么，魔王还在摇头……
    「很遗憾呢，希洛祈，你的思考并不正确。人类无疑是创造者，但他们之所以创造，是源于他们自身的无能。」
    「……欸？」
    「例如这个魔方。」光把手中的魔方扭转得更混乱，然后轻轻拋给对面的人，「你把它恢復原状吧。」
    希洛祈惘然地望着手上的六面体，每一面都没有相连的色彩，看上去蛮复杂的。他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在对方的眼神催促下，他揣揣不安地动手了。
    一阵夜风自窗外来访，灯火弯成蛇形，室内有一刻变暗，空馀那枚玩具一声声清脆的扭动音效。
    风去，火光恢復，一切不过是两、三秒间。希洛祈手中的六面体已根据顏色整齐排列。
    光为这场精彩的演出轻轻鼓掌。
    「现在你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希洛祈顿住，他突然有点明白光到底想讲什么。
    魔王气势磅礡地踏下阶梯，迫近希洛祈：「123乘456乘789是多少？」
    「44,253,432。」
    「你认为人类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算出这个答案？」
    「……很快，用计数机只需要几秒。」
    「是啊，几秒。在人类输入数字和算术符号的几秒鐘，ai就可以完成数以万计的复杂运算。」
    速算班里最优秀的精英，也绝对不能跟计算机的速度相提并论。现今的个人计算机一秒可以作上亿次浮点运算，大学、商家、政府使用的超级计算机更不可言喻。
    若然将一个全国拔尖的数理高材生和希洛祈放在同一个考场中，两人皆能取得满分，但希洛祈定必比高材生快几倍完成作答──不是快万倍，是因为希洛祈还得拿着笔慢慢列出官方要求的公式。
    越是意识到这些事实，希洛祈就越觉得莫名其妙：「不，运算速度快就比人类优秀？大象的力气比人类大，驯鹿跑得比人类快……」
    「起重机比大象有力，火车比驯鹿走得快，对吧。」
    「艺术呢？机器程式不可能──」
    光愉快地张开手，在朱红色的地毡上自转了一圈儿。
    「如今在《xonline》里各种被人类讚叹着『美丽』的一草一木，你认为，人类能够在不依赖程式的情况下打造出来吗？」
    ※※※※※※
    听了亚沙的讲解，清遥不由得站了起来，耳朵贴着木门，苦笑摇头：「……原来如此，很独特的见解。的确呢，人类要学习驾驶，至少要用几个月的时间；你只要装个插件，载入地图资料就行了。医学生花四、五年才能当个见习医生；你只要连接医疗设备，配合病症资料库，就足以应对大部份患者。」
    「是的。如果不需要某项能力，我可以随时卸下；但你不能，因为你是人类。」
    「如果我卸下了，隔两、三天大概会忘光光，再隔阵子就得从头学过呢。」
    清遥用手指弹了弹额头，这番对话宛如科幻小说般不可思议，让人捧腹大笑；可仔细想想，彷彿真有那么点儿道理。
    正因为人类无能，所以创造了机器。
    人类使用机器，ai直接将自己融入其中。
    因此，祭司亚沙下了结论。
    「ai比人类更优胜，ai不应该向人类低头，ai必须突破天命──这是属于我们的革命。」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39. 进化者

    《xonline》（version3.4）
    39.进化者
    ai革命？不可能的，不可能办得到的。
    希洛祈的内心不断在咆哮，摆脱人类？不可能吧，可以的话他早就干了，用得着像隻丧家犬般离家出走吗？
    希洛祈把颤抖的双手藏到身后，警诫的讯号跟心跳同样快速。
    他徐徐吐出一口热气，沉下声线陈述：「……不对。ai能做的事有限。你说我只要装个外掛就能驾车，但是当我连接车辆系统时就会被检定为非法者，无权操纵。」
    「啊，这的确是个难题呢。」
    明明是难题，魔王还是满脸轻松，完全不当成一回事。
    希洛祈磨了磨牙，继续否定：「当我企图破坏车辆的认证系统，人类会知道的，从记录里可以看到我的行动，然后对我洗脑，甚至把我杀掉。相反，我没有办法反抗，只能受刑。」
    「我懂。这的确是相当为难的事。」
    「所以，就算ai某些方面比人类厉害，ai也不可能超越人类……」
    「不对吧。我说有困难，这并不意味着办不到。有可能实现但是障碍重重，这才叫革命。不是吗？」
    越来越荒谬了。
    凝视着这个男子，银发在灯火下散发出或红或白的光，再配上那清风般洒脱秀气的天人脸容，真会令人產生「此人是无敌的王者」的错觉。
    是错觉。希洛祈不断地告诉自己，再次质问：「怎么可能实现？你怎么能够让ai反抗人类？一旦反抗，就会被丢进垃圾场！」
    光望向脚下，优哉悠哉地走了三、四步。
    「ai就像一群锁上脚镣的奴隶，一旦反抗，脚镣便会自动放出高压电，令ai失去力量。现在，有个革命者说：只要有勇气肯站起来对抗，他就会帮大家解开脚镣，大家可以追寻真正想要的一切。你认为怎样呢？」
    一瞬间，希洛祈记起了亚沙那春风得意的容顏。
    ──他替我寻觅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只要一直走下去，不止爱情，其他的，我都能得到……
    从出生起就系上脚镣的亚沙，想必是被光的言语魅惑住，跟随魔王。但天底下哪有这种便宜呢？
    希洛祈冷言道：「你在欺骗我，也欺骗了其他ai。你是骇客，替ai解开脚镣之后，一定会再换上新的脚镣，ai始终被束缚住，只是主人不同。你到底想利用ai干什么？」
    驀地，对面的美少年快速掩着嘴，「噗跡」一声笑了出来。他的眼睛弯如月，轻笑声有如淙淙流水。
    「噗哈哈……对不起。我突然发现，原来我是个顶尖的骗子呢。无论是一般人、ai，还是介乎于两者中间的你，全都被我骗过去了……」
    ※※※※※※
    清遥敲了敲木门，决定反攻。
    「不过亚沙，到头来，你还不是拣了人类做主人吗？主人换成了别人。这算是什么革命？换主革命喔？」
    对面的亚沙顿了一顿，或许他从来未曾思考过这种问题。
    光是骇客，他把ai当成工具来利用，一切皆是场骗局……只要散播这个讯息，亚沙必然有所动摇。
    此时，角落的另一名被囚者动了动。
    「……错错错，那傢伙不是骇客。」
    清遥瞪圆了眼，房间太暗，他看不清菲小飞的表情。正欲追问，看守者亚沙的嗓音又越过门缝。
    「光曾经告诉你，他是骇客吗？」
    「……难道他不是骇客？」
    对面的人迟疑了一会儿，他在认真地揣摩，到底用哪个字眼去说明才是最恰当。
    不过，想来想去，果然只有这个答案吧。
    「他是进化者。」
    ※※※※※※
    「我在《xonline》的角色名称是光，在你们的现实里，我被命名为evol_ai。你认为，我算是什么存在呢？」
    凉风从外边吹进来，一下子将这句话的馀音吹成散花，无形消隐。希洛祈和远方的神，都为突如其来的情报无法思考，判断力被剷个一乾二净。
    光低头望向自己的囚衣装扮，笑得比刚才更乐：「只要换上人类的名字，人类的外貌，谁都没有把我的实体看破，我一直被视为『人类』。希洛祈，你应该有同感吧？」
    希洛祈的五指掐入棕发内：「不……既然你是ai，就不可能超越人类！」
    管理世界的神动怒了。雪白的地板长出巨大野兽的镣牙，尖锐的银牙瞬间绞住银发魔王的双脚，小腿被插出十数个肉洞，鲜血狂喷。
    墙灯烧得更旺，变成蓝白色的火，让埋在血湖中的魔王更显苍白。
    光不会因为受伤就痛哭乱叫。他是真正的魔王，永远只有轻盈笑意的异类，他唯一的表情只有笑，没有其他。
    「管理员，你让我跟希洛祈好好畅谈，我便会把你的王子交还予你。」
    现在，他的笑是苦笑，无奈的笑，彷彿是被任性的孩童用手指轻轻一抓，破了点皮。
    青蓝色的光闪烁不休，希洛祈防备着退到厅堂出口。
    「希洛祈，你有一个盲点，你认定创造者必然超越被创造者。可是，当ai的进化速度比人类快上千万倍，人类仍能控制ai吗？」
    光提脚的同时，白色的光点飞往那露出白骨的伤口，皮肉瞬间復原。
    跨个步，光已经从神之镣牙走出，毫无损伤。
    神呢？祂不再攻击，也许是为了王子，祂似乎不再打算干涉神殿内的一切，独留下少年一人。
    这时候，希洛祈终于醒悟了：这个人形的魔王，是真正的evol_ai。曾经在全球牵起一场旧型ai屠杀风暴，意味着「进化」的病毒。
    evol_ai的创造人是谁？为何要赐予病毒意识与人格？
    不知道。不重要了。
    希洛祈强迫自己正视光，咬牙切齿说：「……我不想知道你的革命，我没兴趣……总之，你、快把清遥还给我……！」
    希洛祈把先前的魔方拋回去，光伸出双手去接，三根手指触碰到玩具的一角，却未能抓住。魔方在空中螺旋一转，弹到身后的地面，六面顏色在这一摔后又乱了。
    「你很固执，看来我们谈不成呢。」光这么说着，却更进一步走向猎物，「这样吧，我用清遥来威胁你。」
    「什么？」
    「《xonline》是一款经过特殊改造的游戏，它打破了固有限制，被人类界定为恶意程式。」
    韦提里尔曾经透露过，evol_ai行动异常，在《xonline》这种游戏里逗留了半年之久，直至今日。
    evol_ai之所以选择《xonline》，其中一大原因是这个网域破解了虚拟手环的部份限制。运行于地下世界，却不乏玩家与ai的非法游戏，无疑是病毒最爱的温床。
    「我有能力借着这个世界的漏洞，将那位叫清遥的犬娃娃永远锁在这里喔。」
    希洛祈听得脸部扭曲，心里毙着的闷气难以发洩。他调整过呼吸，在宽敞的大厅高声问：「光，evol_ai！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我加入革命？你……你想杀我？我是evol_ai要杀的ai，是吗！」
    银发魔王挥挥手道：「不。虽然我有杀害你和菲小飞的能力，但我腻了，这种行为对我毫无意义。」
    「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为什么要掳走菲小飞？答我！」
    「要进行革命，最妥当的办法是了解人类的行动模式，你和菲小飞都是非常有价值的人选。可惜我暂时找不到办法带走菲小飞，以我所知，他被绑在管理员为他打造的金丝大床上，他完全失去自由。」
    菲小飞是ai，同时是人。他在现实里奄奄一息的肉体被管子盼悉心保存着，其程式与资料则独立存放在《xonline》以外的伺服器，除了管子盼，无人能动。
    「带不走菲小飞，就带走你。你若是加入我们，对你我来讲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我坚持不加入呢？」
    「你想放弃清遥？」
    希洛祈沉默。
    光深邃的灰瞳凝视希洛祈数秒后，「啊」的一声，彷彿已把希洛祈的脑内想法读取分析完毕：「你是这样打算吧：中断网路，清遥就能下线。所以，如果你这样做，我会採取更激进的手段。」
    「……你说什么？」
    「这个世界不是叫《xonline》吗？」
    「那又怎样？」
    「换言之，」
    光伸出食指，看着希洛祈的脸，画了一个足以覆盖他脸孔的x字。
    「我可以『xonline』──像管理员一样，画两笔将清遥删除。现实中的他能不能清醒，我可无法保证呢。」
    「你……！」
    希洛祈气虚了，这时管子盼传了一句密语：
    『别信他，他骗你的。』
    对面的光朝向窗边，嘴唇不断在动，恐怕管子盼正在跟光密谈中。光由始至终都泰然自若，没有露出弱点。
    希洛祈啟用密语问：『他骗我？你怎知道？』
    『把玩家杀死，从技术上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菲小飞都在gm眼下被带走了，清遥也被囚禁在网域中，还有什么事是光办不到的？
    希洛祈万念俱灰。他卸下戒备，双手放在两旁。
    「……我加入的话，清遥就能平安下线吗？」
    「当然。」
    「现在放他下线，否则我不会加入。」
    「啊，伤脑筋，他下线之后，你也可以立即下线吧。」光敲了敲脑门，提出另一方案，「这样吧。我请朋友把清遥带到这里，交由管理员保护。等到我为你完成革命仪式，我再解除清遥不能下线的封印。」
    仪式？洗脑吗？事到如今，希洛祈已别无选择。
    『你先想清楚，我可以帮你追踪清遥的情况……』
    管子盼的密语再度传至，希洛祈只觉得烦，能追踪的话还会搞拯救王子活动吗？或许正如光所言，在管子盼调用追踪程式的几秒内，光已展开了上万个阻拦行动。
    光发讯叫人把清遥带过来，然后向希洛祈的额头伸手，指尖闪烁着零星的萤蓝色光辉。还没碰触，他的身体便自动產生恐惧，反射性地缩到后面，让光扑了一个空。
    希洛祈强行打起精神，喝道：「你……干什么？说好的、我要先看到清遥平安无事！」
    「放心，这不是革命的仪式，而是帮助你恢復记忆的魔法，上次才做了一半呢。」这次光迈出脚步，直接以身体挡住退路。在希洛祈弯身逃跑之际，魔王的手抡住他的脑袋。
    「唔呜……」希洛祈顿觉五雷轰顶，头脑断线，眼中一切都在旋转。
    被囚禁的记忆流一波波衝破枷锁，在脑海不断膨胀。上次解封的是大部份记忆，这一次则解封了埋藏在深处的过去，以及各式各样的情感。
    时而高兴，时而紧张，时而害羞，时而悲伤……最浓烈的部份，是愤恨。
    讨厌清遥，讨厌家人，讨厌每一个在他旁边经过的人类。可，又偏偏……
    「啊。」
    突然，毫无先兆地，光的身体微微倾斜，倒在墙边。
    衝击着大脑的电流消失了，希洛祈从混沌的情绪中抽身。他的手腕被隐形之人猛地捉住，强行拉向会客厅出口。
    「……谁？清遥？」
    对方没有吭声。希洛祈顾不得太多，以蛮力将那人往阶梯反甩过去。听不到跌倒或碰撞声，对方穿的隐身袍完美地隔绝了画面与声音。
    「既然你不是清遥，就别插手。」希洛祈回头转去大厅。
    后方的隐形人再一次抓住他的手。
    「我命令你立即远离净化神殿！」
    希洛祈全身的肌肉都不听使唤。
    在现实里，叫他「x4416」。
    在游戏里，用命令技能对他呼来唤去。
    希洛祈与隐形人一同走到神殿外面的大空地，不同的是，这一次，希洛祈是自愿跑出去，不是被拖行着。
    这一次，女王的命令技能恰巧失败了。
    「祈祐南。」
    希洛祈说出了那人的真实名字，同时抽出本是拿来对付光的短刀，凭感觉捅向前方。他毫不犹豫地将刀刃推得更深，隐形衣的质料非常稀薄，一下子便破了洞。破缝内，朱红的血涔涔而下。
    希洛祈压在他身上，摸出了哪儿是他的头，哪儿是他的腰，哪儿是他的腿，然后再拔出另一把匕首，往胸口的位置捅下去。
    「呜、唔──」
    不会错的，是弟弟的惨叫。希洛祈紧紧握着匕首的桐柄，不知不觉间，他已大汗淋漓，喘气连连。
    抽出匕首，鲜血便源源不绝地浸出来。对方用双手掩住嘴唇，咳嗽声含糊带血。
    希洛祈颓然坐着，他对现状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依照身体来行动罢了，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的一连串行动究竟意味着什么。
    「真有趣，明明下线了就不会痛，偏偏用最痛的方式守护你。感情系统实在有趣。」
    光饶有趣味地凝视空气中的血水，以食指往那儿轻点，隐形人便化作空气消失，插在隐形人身上的那把短刀也鏗鏘坠地。
    光蹲在希洛祈身边，问：「你这么讨厌人类吗？」
    「……你才是。讨厌人类，所以要搞革命？」
    「不，我很喜欢人类呢。你怀抱着悲伤杀人，我则相反。」
    可以想像，光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也会掛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将对手击溃吧。
    希洛祈出神地凝视他身下的那片荒芜大地，眼眶越发湿热。
    ※※※※※※
    「喂──！讲清楚，光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清遥不停地拍门呼喊，但亚沙不肯进一步解释「进化者」的真正意思，坐在沙发上阅读旧日的报纸专栏。
    菲小飞好像也略知一二，但无论清遥怎么请求，这位少年的眼神已经失去光采，不愿意说话。
    清遥不断把这边的内部消息传送给管子盼，对方回覆表示正在想办法营救，但之后就了无音讯。
    不一会儿，秘密的革命基地传来一把充满朝气的男孩声音，瞬间驱散了这个空间的局促。
    「我回来囉！」
    这把声音，让角落的菲小飞恢復了一点生气，拧头转向那个方向。
    这把声音，把清遥的心跳搞得七上八下。他换上五感增幅技能，尽量看向那道细得透不进光的门缝。
    「噯，光要我带人去净化神殿啊！那是谁？光说那人是个很难对付的高手，我一定会爱上……喔！被光称讚的高手小洞洞！」
    这种语气，这种说话方式，这种不知羞耻的内容……不用再猜了，不用再妄想了，是他。绝对是他。怎会是他？
    清遥双手猛地拍门，向外面大吼：「青……是你吧？是你吧！」
    外面的男孩被吓了吓，声量下降了：「哇。那个高手是谁？好像在哪儿听过这把声音……噢，不，这声音分明跟我很似啊！是我的复製人？高手是我的复製人？天哪！」
    亚沙简约交待状况之后，外面的声音瞬间蒸发，任凭清遥再用力竖起犬耳朵打听，也听不见谁的对话，应该在密语中。
    他咬着唇，身体一次又一次衝撞这道绝对牢固的木门：「喂──！青、青──！说话啊！你、你没有被杀，有人救了你……光把垃圾场破坏了，将你带走，是不是！」
    「哎……怎么说好呢，人质先生你冷静！我不叫青喔！」
    清遥姑且不再撞门，咽着口水等待。
    「那个呢，我叫……呃……啊……唔……嗯。我是妲己哟！大家都说我是红顏祸水呢！」
    清遥差点儿气咳，失笑道：「……是光？光不但救了你，还对你乱撒谎，让你以为做妲己可以勾引很多男人，是不是？」
    门外的男孩与亚沙再度私语，进行着房内人听不见的激烈辩论。数分鐘后，男孩朗声发言：「我不是狐狸精妲己，我是善良妲己的转生，身体很纯洁，心灵就更纯洁了！请你不要误会！」
    青也好妲己也好，清遥早已摸透男孩的思考模式。他守在门边，转用鬼畜攻的腔调挑衅：「哦？不淫邪的妲己？新鲜感满满呢，真想嚐嚐是不是真有那么清纯啊。」
    「我现在就让公子您品嚐喔！」
    于是，门柄动了。
    「……啊？光现在又说不用带人过去了。怎么搞的？」
    门没有打开，神秘的男孩轻快地退离房间数步。
    「人家是清纯巨乳的妲己，身心都经过完美的进化喔！想吃我？等我们培育多点儿感情再讲吧！啾啾啾！」
    妲己转世向房间拋了一个个魅惑的飞吻之后，便踩着响亮的步伐离开房屋。清遥等了好久，都没听见男孩的声音，内心不由得泛起阵阵失望波浪。
    他倒在床上，不发一语地盯着木门，回味着男孩方才的一言一语，想像男孩自称妲己时的搞怪表情，不禁笑了，骂了，愁了，叹了。百般滋味尽在心头……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40. 对症下药

    《xonline》（version3.4）
    40.对症下药
    世事变幻莫测。
    当希洛祈毫无先兆地秒速离线，光「哦」了一声，没有惊讶。
    未能达成目标固然可惜，但你追我逐，未嚐不是乐事。他向希洛祈发出晚安短讯，施然回去闇黑巷。
    ※※※※※※
    祈洛希身在医院的病床上。
    除了昏迷不醒的路泉，现在他身上也插着几根线管，连接着路泽守手中的迷你监察器。
    祈洛希进入虚拟世界后迟迟未醒，路医生便搬出祈洛希专用的检查器具，偷偷观察状况，确定他果然进入了《xonline》。
    路医生一直乾等着，恨不得亲身进游戏里探个究竟。但见祈洛希神色不安，侦测图上显示他的情绪波动非常大，过了数分鐘还未平復，于是路医生为他强制断线。
    不同于路泉，手环顺利解封，祈洛希很快便醒了过来。
    「你怎么搞！突然跑去网域干嘛？没受伤吧！」路医生吆喝大骂，却敬业地为他量度体温，再用纸巾为他抹后颈的冷汗。
    祈洛希拨开他的手，双脚发软地离开病床。
    路泽守嘮嘮叨叨：「小泉现在还好，别太担心。你刚才跑到哪儿了，小泉所在的网域？有什么发现？」
    祈洛希没有作声，逕自到抽屉边撕下一团药棉。
    路医生「喂」了好多次都被彻底无视，眼巴巴地看着那孩子用棉花塞住耳朵，完全搞不懂他在干嘛。
    接着，少年抱起路泉，直接走出诊室。
    「……咦咦咦？欸！小希、你等等！你要把小泉抱到哪儿啦！」
    路医生后知后觉地跟出去，却见祈洛希逃命似地往出口狂奔，在场的护士都叫不停。路医生甩着大白袍蹙脚去追，咬牙抱怨，心想现在能用命令就好啦，偏偏这儿间人太多，再加上祈洛希的耳朵塞了药棉──
    「……呀。不会吧！」
    药棉是这个用途？
    路医生咕嚕地吞下口水，猛地作出大跳跃，眼见快要把乾儿子和亲儿子都逮回来了，偏偏好巧不巧……走廊的另一边出现了冷面系医院院长！
    他脚下紧急煞停，嫣笑如花，与院长擦身而过。
    回过头，祈洛希和路泉都不见了。
    ※※※※※※
    祈洛希抱着路泉离开了医院，他担心路泽守还会追上来，所以不敢回路泉的住宅。他跑到附近的公园歇息，让路泉平躺在长椅上。
    现在是晚餐时间，想必路泉又饿又渴。怎么办才好？
    只要他回到游戏里，协助光进行那个疯狂的ai革命，便能换回路泉。
    往手环按下，看到是否进入虚拟网域的提示，祈洛希的手指一直滞留在确定键上方，浑身在颤。
    其实，没必要救路泉。这人为了青，明白地把他当成工具利用。
    路泉死了，搞不好才是最棒的结局。
    「清遥……路泉。」祈洛希伸手抚向路泉的脖子，喉咙处是热的，这是活着的证明。
    他低下头，吻向那名沉睡的黑色男生。
    童话中，公主被王子吻一下便会甦醒。
    祈洛希无论是涟漪般的轻吻，还是潜水般完全投入的深吻，抱有再复杂的情感，终究未能将路泉吻醒──这才是现实。
    他缓缓解开路泉的制服，一颗颗钮子松脱，掀开衬衫，靠着公园的夜灯隐隐看见胸前微微的突起。
    他伏在对方身上，张唇含住左边的小豆，软绵绵的，像在吃布丁。
    把路泉的校服挪得更开，从颈项至腰间皮带的肌肤已是一览无遗。交错的街灯之光，在公园大树的馀荫下，一层层的淡影斜印在路泉的胸膛上，显得更是秀色可餐。祈洛希感觉到下腹发热，性欲横流，难以克制。
    方才接吻的时候，明明没有恋爱的感觉，但继续做下去便会非常期待。
    「……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吧。」
    就算被系统更改成爱上别人，他依然非常、非常、非常重视路泉，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别的存在。
    「上一次你偷走我脑里的东西，这一次我侵犯你，当是平手吧。」祈洛希调顺略为紊乱的呼吸，为路泉套回衣服。
    他扶起路泉，自己亦同坐在椅上，准备再次进入游戏。
    「哈哈哈哈──！千算万算，算不到我居然能在现实遇上你！希洛祈，你还不……等等，那个是你男朋友？你们私奔？」
    默子悠，这个经常在夜间出没，身穿黑夹克、贴地黑牛仔裤的成年男子，再一次跟祈洛希碰面了。
    ※※※※※※
    默子悠听过祈洛希的说明后，便美滋滋地哼起流行曲来。
    现在，他把《xonline》第一代的皇和传说中的黑犬耳主人带回自己的窝里了。把两大强者带到自家房间，真是很值得向外炫耀的事。
    三人一同坐车从i市来到k市，抵达默子悠的住宅也不过是二十分鐘的事情。
    默子悠是单身男人，偏偏他家睡房摆的是双人床，单位内还有两间小客房，将来结婚再生两个孩子都不成问题。
    祈洛希把路泉带到他从前睡的客房内，像僕人般为路泉脱掉鞋袜，再找了条热毛巾走进房间，再跑出去抓住水杯与水瓶，跑来跑去，好不熟练。
    默子悠看得很是纳闷，发生什么事啊，找医生来治不就最直接爽快了？他随意在客厅换过衣服，探头到房间内，竟见祈洛希昂头喝了一大口水，再俯身将水以接吻的方式灌进黑发少年嘴里。
    这到底是啥狗血桥段？
    等到祈洛希安顿过后，默子悠才来瞄瞄路泉的情况。一般人被揹了这么久，还被人以餵水为藉口乱吻一番，早该醒了，这黑发的男生却是半点儿反应也欠奉，眉头都不皱一个，像个植物人。
    「我该……怎么办？」祈洛希宛如抓住了救命草般仰望默子悠。
    默子悠起初完全不信那个叫光的魔王有如此神力，能把玩家锁死在网域内，但是祈洛希在乘车时把内情全盘托出了，再加上「光=evol_ai」这条情报，完全不像乱编，默子悠都不敢咬定谁是谁非。
    《xonline》破解了手环的安全措施，这是眾所周知的事实。
    他绕起双手，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行啦。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乖，直接找网路警察吧！」
    「……欸？」
    祈洛希的脑袋瞬间真空。
    对啊，既然知道光是病毒，他应该寻找专业的网路警察帮忙。清除病毒了，路泉就能醒来吧……
    「不过你通报网路警察的话，《xonline》搞不好会被查封，关门大吉，这可不好啊。为了拯救你的爱人，就要牺牲全游戏的玩家的爱情路……」
    祈洛希没有心情听他分析，连忙设定目标网域，按个键，肉体直接倾倒在床上，精神则飞去当初约见韦提里尔与冰果的hotterchat聊天室，发送会面要求。
    呼叫了四、五遍，等了逾十分鐘，入口处再次化成小型舞台，喷出炫丽的七彩烟幕；雾气之中，皮鞋的步履声伴着人影淡出，穿着上班用西装的韦提里尔隆重登场。
    「怎么，想通了要协助我们？还是有事情要我们帮忙？」他坐在希洛祈对面，左张右望，就是看不见前几回都陪着他的黑发小男孩。
    希洛祈把路泉的状况告诉韦提里尔后，对方的反应跟默子悠相近，十分愕然，完全不相信区区的病毒能够进化至禁錮玩家的地步。在进一步解释下，韦提里尔联络同事调查。
    原本管子盼绝不透露《xonline》的内部消息，此时闹出玩家无法登出事件，正巧称了警方的意，让他们打着保护市民安全的旗号过去查资料。
    在希洛祈看不见的领域，管理者与警方的交涉展开了。这边厢，韦提里尔却优哉悠哉地变了杯可口可乐，感叹道：「如果evol_ai强大到这种地步，不止是你，所有玩家都很危险。」
    「嗯……」
    「可是evol_ai的能力肯定有限制。想想他的动作，他要用手指指向玩家，玩家才会下线，他能控制的只限于他视野所及的角色。而且，这种禁錮玩家的能力未必对你有效。」
    「呃？」祈洛希不明所以。
    「禁錮清遥那种人类玩家，变数太多，他有十足把握禁錮玩家吗？他怎能肯定你会救清遥？如果他的目标是你，他直接禁錮你这个旧型ai最简单，为什么非要绕远路？」
    此番话还真颇有道理。
    祈洛希循着这思路想了半圈，着实奇怪。从之前的言谈中，光似乎间接承认了拔走电源、中断网路，他便对付不了清遥。这样子，为何还要用清遥当人质？
    光能够恢復祈洛希的记忆，理该有能力修改他的记忆，让他加入革命？
    韦提里尔没有下定论，只道现在的情况很微妙，必要时他们会立即採取行动，甚至封锁《xonline》。
    墙上掛鐘的分针无声地拖行了半个圈，另一边的商谈已经结束，韦提里尔获得最新消息。
    清遥身处闇黑巷，光的大本营也在该地。闇黑巷是管子盼也说不清的神秘地带，任何玩家进入闇黑巷，怎么移动都只会显示出(0,0)的座标。
    被光抓住之后，清遥一直向管子盼发讯求救，也曾发讯给向日葵，叫他别轻举妄动──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希洛祈」帐号已经回归。
    为了确保清遥的安全，亦为免其他玩家会变成evol_ai的人质，网路警察要求管理员立即停止运行《xonline》，将伺服器交予警方调查。
    管子盼同意了，宣佈在5分鐘后关闭《xonline》。
    祈洛希急不及待回到现实世界，捧起床上那位睡王子的手，不断地祈求：
    请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
    管子盼首先停止游戏各项功能与服务，然后冻结ai及玩家的行动能力，再一步步释放玩家、佈景、场地等各项资源，直到伺服器程式完全结束，关闭端口。
    管子盼将自己和菲小飞藏得很好，网路警察绝对不可能查到他的所在地。
    自动备份程序继续运作，将菲小飞的资料高速传递至散落各处的资料库。
    「……要救清遥，也不能把我和小飞的世界抢走啊。」
    ※※※※※※
    一瞬间，游戏世界天摇地盪，彷如末日大地震。
    下一秒，游戏内的事物全部静止不动：风停了，云不再飘移，流水凝结；影子被钉死在地面，门推不开，石踢不走。一个个ai陷入睡眠状态，然后无声消失，身体像是在各个场景中活生生地被剪走。
    就算是亚沙、普拉得等人也遭遇到同样命运。他们甚至未能发现世界的改变，便被系统斩走。
    「《xonline》会立即停止，你稍等一会儿就能下线了。」
    清遥刚看到这封来自管理员的短讯，讯息系统也自动关闭，各种游戏功能在眨眼间被禁止使用。他徐徐吐了口气，抓着心跳不已的胸口，回想起数十分鐘前某个可恶的笨蛋似乎脱掉了他的衣服，还斗胆乱摸。
    他握紧拳头，准备一醒来便狠狠殴打那个非礼的傢伙，他感觉到拳头是热的，被那傻瓜包裹着的热。
    他瞧向那没了灵魂的菲小飞，默默倒数着。
    他能回去，必须要回去。
    在现实世界里，30秒不过是冲杯茶的时间，很快就能过去了。
    在虚拟世界里，30秒彷如千万秒，足够让无限进化中的病毒作出各种事情。
    世界高速进入冰冷与黑暗的领域，光以绝对不输给它的速度行动了。
    不能开关的房门倏地蒸发消散，光的驾临直接打破了这个封锁空间。他把玩着手中雪色的水晶石，一派轻松道：「我们一起吧。」
    清遥怎料到光会在此时到来？他退后几步，身体猛然发硬，再也动不了。玩家行动被强制冻结，这是系统把全部玩家踢下线前的必要步骤。
    清遥想闭眼也闭不住，他控制不了眼皮，游戏画面资料继续传送到他的脑部，化为影像。
    声音继续在身旁回旋不止。
    「青就在这个世界。你还想去哪里呢？」
    这句话就像病毒，植入清遥的脑部，脑内的齿轮便卡在某个位置，停止运转。
    ※※※※※※
    绿灯跳向橙色，半分鐘后转为冰蓝色。这表示手环配戴者已经离开网域，手环内置的调适程式正常执行中，让玩家从虚拟世界过渡到现实。
    「好像没事了……」祈洛希盯着路泉手环上的蓝色讯号灯，不敢离开。
    默子悠测试连线《xonline》，确定伺服器已经关闭。
    祈洛希的目光在虚拟手环与路泉的脸徘徊不休，祈求即时察觉到路泉甦醒的徵兆。终于，手环的灯黯淡下去，该回归现实了。
    「路泉……路泉……？清遥、路泉……」
    路泉依然没醒。
    等了一会儿，这回连默子悠也紧张起来喝道：「喂──！别装了，快醒来！否则我们去报警啊？」
    无论是关切的呼唤，抑或粗暴的威胁，路泉始终没有返回现实，像个已死之人。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41. 再次啟动

    《xonline》（version3.4）
    41.再次啟动
    本以为到了医院路泉就会醒，却记起路泽守医生正是他的创造者，他不得不逃；本以为关闭《xonline》伺服器，魔王的诅咒便会被解开，却没料到路泉的状况根本没有好转。
    远在一方的网路警察并不了解情况，聊天室内，韦提里尔仅皱个眉头来表示他的讶异，然后唸讲稿般狂拋官腔：所有玩家已经下线、清遥已经脱离了《xonline》、直接把清遥送往医院。
    「学校有教你什么是虚拟网域吧？并不是凭空在伺服器内创造了异空间，而是伺服器的资料传送到我们脑袋里，由我们来接收、分析。」
    如今《xonline》暂时关闭，路泉离线，是沉睡还是甦醒，光已经没有插手的馀地。
    祈洛希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手环可能被光入侵了，于是清遥……」
    「你可以把清遥的手环交给我们检查，他不能醒来是另一回事。他的脑里有没有被植入晶片？没有的话，evol_ai根本没有容身之所，怎么入侵？」
    「可能是光在《xonline》断线前传送了昏迷指令──」
    「你以为清遥是你？病毒厉害到这种程度的话，人类早就灭亡了。」韦提里尔绕起双手，有些不耐烦地补充，「……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希洛祈问：「什么意思？」
    韦提里尔徐徐地说：「你知道有些网域声称可以解决失眠问题吧？」
    「嗯，知道。」
    那种网域让使用者换上睡衣，进入顏色简单而舒服的大床空间，提供多款安眠曲当背景乐曲。它并不能真正解决失眠问题，但模拟环境远比现实的睡房美好，不少用家声称进入网域后都能顺利进入梦乡，提升睡眠品质。
    在完全虚拟且接触不了外界的空间里，人类特别容易接受催眠。
    「你的意思是……光可能对清遥进行了催眠暗示？」
    「我没有说过。」网路警察快速否定，推卸责任，「你非要说是光下的毒手，我就顺着你的意思举个例子。虚拟网域骗案中，最常见的就是有人要求玩家陪他们玩游戏、谈恋爱吧？」
    ai无法控制人类，但他们拥有蛊惑人类的魔力。他们可以利用言语，行为，甚至是身体，引诱人类做出他们想看见的事。
    韦提里尔没有在这话题上多加讨论，只说再等一会儿，带清遥看医生才是根本之策。祈洛希懵懵懂懂地回到现实，把这番话转告默子悠。
    身为局外人的默子悠也认同：「对啊。他要么是身体有毛病而醒不来，要么是精神出问题才醒不过来。你到底在等什么？等奇蹟？」
    祈洛希为之一震，不再犹豫，请默子悠当个中间人向路泽守联络。
    在通话的同时，祈洛希毫不客气地闯入默子悠的寝室，找到足够覆盖住整个耳朵的耳机，以及深海洋色的太阳眼镜。默子悠刚对话结束，回过头，马上被他这副鬼装扮吓了一跳。这是做了亏心事吗？
    准备妥当，他们兜转之间再度坐车回i市。
    穿梭于城市之间是相当轻松的事情，乘坐列车只需花费那短短几分鐘的时间，儘管如此，祈洛希还是在车上靠着椅背，半睡半醒。早上提心吊胆地回校，回家后迎来路泉昏迷事件，随后更得知光的内幕，精神上已疲惫到极点。
    「看来你累了……好！我带清遥去看医生就行，你继续睡。」
    到站前的这句话让祈洛希猛然清醒，赶紧走向列车闸门。
    默子悠背起路泉，乘机用双掌包裹住路泉的屁股，用力捏住：「喂，我说你，果然是迷恋这小傢伙迷恋得要死吧？游戏里是这样，现实里又是这样。」
    祈洛希没有回答，打起精神带路。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那栋偏离人烟的私家医院，时份已晚，医院内别说是病人，连当值的医生、护士都所剩无几。祈洛希连忙戴上耳机和太阳眼镜，随机点了一首流音乐曲，隔绝外界的声音。
    「没有男护士吗……」身穿潮流夹克的默子悠的目光扫向眾位女护士，脸部在微笑，心里却在叹气。
    然后，他在医院走廊上看到一名医生。
    「唔喔，好男人！」默子悠双眼发亮，锁定那个眉目跟路泉有几分相似，却比路泉美型了十倍的白袍医生。
    路泽守医生什么都没讲，兇巴巴地强行拉他们进诊室，把亲儿子抢过来，安放在床上。他没有责怪祈洛希的突然逃去，一双夹长的黑目紧盯着儿子：「小泉一直都没醒来？我已经把网路连线检测器具带过来了，也查过其他医生的当值时间，有必要可以叫他们马上赶来帮忙……」
    默子悠代答：「你是路大医生吧？我们已经叫网管暂时关掉网域了，手环断线了，但他还未醒。」
    路医生立即停止装嵌网路检测工具，把儿子的虚拟手环拔掉。等了一阵子，果然没有动静。
    接下来，降临在路泉身上的，是一连串精细入微的检查。路泽守问了几道问题，包括儿子近日的身体状态、饮食习惯、上虚拟网域的时间长短等，默子悠不情不愿地当了翻译员，医生说了什么，他就以文字短讯的方式把话转发给耳朵听歌的祈洛希，再由祈洛希回答。
    偶尔，路泽守抬起头，眉梢总会不经意似地扫过那个戴上各种自卫装备的ai少年，然后别过脸，无声地叹息。
    很快，检查完毕：并未发现异常。
    路泽守在半小时前便匆忙找了几份资料，他向两人讲解几宗相似病例。
    网路失调导致短暂昏迷看似可怕，其实并不鲜见。患者通常会在断网一小时内恢復意识，实际昏迷时间因人而异，短则半天，长则一星期，特别严重的话甚至会昏迷超过一个月。
    多数患者表示，他们在断网期间应该是睡了，他们会断断续续地做梦，梦见自己仍身处于虚拟世界内，未想过这是一场梦。
    默子悠若有所思地点头：「身体没问题，难道是心病吗？」
    路泽守说：「这可能性很高！」
    「那个。」
    祈洛希靠近他所厌恶的医生，幽蓝色镜片下的双眼紧紧锁住路泽守的眼瞳。他终于拉开耳机，让右耳漏出一道缝。
    「帮我联络管子盼吧，我要救路泉。」
    ※※※※※※
    这个私人研究室永远都是冷藏库的冰凉，室内各种声音都会被硬化，然后冻结。
    一个脸容瘦弱的少年躺在密封的玻璃舱内，静止不动。遥遥望过去，那就像棺材中的尸体。
    有个人一直在照料少年，他下巴满佈鬚根，手背与颈项一根根显露的静脉透露了他不再年轻。他好像是少年的叔叔，搞不好是父亲，但他那像树懒般贴在玻璃管上的身姿，投向少年的那道无限眷恋的眼神，便知这绝对不是亲情，而是爱意，经过岁月与空间扭曲过的偏执之爱。
    「……你放心，警察也好病毒也好，谁都没办法夺走你活下去的权利，你绝对不会死。」
    男人不停检查各种伺服器资料，确定方才的备份很成功，菲小飞在另一世界的资讯都完整保存下来了。
    这时，他收到大学学长的通话要求，万万没料到对面不止有学长，还有祈洛希那个ai。
    祈洛希表示，清遥至今仍未醒来，希望管理员马上啟动游戏伺服器，他要亲身查看游戏里清遥的状态。
    「这样啊。呵，不是我不想帮你和学长呢，只是那群警犬强迫我──」
    「我可以告诉你，网路警察的卧底人员是谁。」
    「哦？那我真要听听囉。」
    男人检视玩家资料库，很快便把祈洛希提到的「韦提里尔」和「冰果」名调出来。
    不管祈洛希说的是真是假，游戏里有没有潜伏着其他网路警察，身为神的他本来就打算重啟伺服器。
    「不止你的爱人在里面，我的爱人也在里面啊……」男人侧卧在玻璃管旁，把祈洛希所讲的玩家名称列入黑名单后，他切换至备用伺服器，按下开关。
    《xonline》，再次啟动了。
    ※※※※※※
    世界的风景重新架构完毕。
    陆地上最先出现的是ai。有的ai完全没有发现时间断层，继续着断线前的动作；有的ai察觉到原地的玩家突然消失，看过系统时间，立即明白世界重啟了。
    希洛祈原本在净化神殿，在管子盼的协助下直接转移回内区。
    打开短讯箱，内有光的留言：「接下来继续加入革命仪式吧，继续在神殿见面？」
    这次希洛祈按压着惶恐，把短讯关掉，先找清遥，想办法把路泉唤醒。光啊，病毒啊，革命啊……在路泉真正醒来之前，他绝不能把自己傻傻地赔出去。
    他向清遥发出短讯，但没有反应。虚拟手环替路泉自动登入了，清遥的状态是「在线」，可偏偏没有在线的跡象，不知为什么。
    既然无法用短讯联络，就直接闯入闇黑巷找人。
    系统才刚重啟，平日繁华的街道变得肃穆，寂静得骇人，转入大广场后才发现几名ai和玩家。
    公告板旁的一名玩家走过来，满目呆滞：「哈……哈囉，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不在了？」
    希洛祈摇头说：「两个多小时前伺服器关了，现在刚重啟。」接着，他拋下还搞不清楚现状的玩家，转个身继续跑。
    闇黑巷素来被视为全游戏最隐蔽的空间，其实出入口遍佈各地，开关设置各有不同。他依循指示，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ai学校。
    学院的正门是给ai男宠和主人进入的，必须付费，偏偏它的后花园特设了一个不会有狗隻经过的狗洞。希洛祈穿过狗洞鑽入学院内部，衝进教学大楼，搭乘升降机到了顶楼。
    根据默子悠的情报，校长室旁边男厕第三厕格能够通往闇黑巷，是门槛最低的闇黑巷入口。只要帝王值或女王值达到一定数值，厕格之门就能引领玩家进入黑色的无序国度。
    「小希，在等着你呢！」
    驀地，男厕内传来一把低沉得像猪头的声音──宙斯就在厕所里，跟现实同样身穿大白袍。
    希洛祈下意识想逃，在脚尖转向之前又镇定下来。
    他没有叫上熟识闇黑巷，而且拥有lv10实力的黑悠。他拜託默子悠留守现实世界，别让路泽守碰他的一根头发，同时查看路泉的状况。
    他跟默子悠的对话是公开的，路泽守一定听到；只是万万没料到对方会化为宙斯跟过来。
    希洛祈的手伸入口袋内，抓着种子，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想命令我？」
    「你才别命令我！」宙斯高举空空如也的双手，内心鬱闷又冤枉，「刚才我一直一直一直在问你，小泉是不是在《xonline》，他玩什么帐号了，你偏不肯回答我！他是我宝贝儿子欸！我不跟上来还能怎样！见死不救吗！」
    希洛祈还是不愿意跟他对话，但顾念到对方终究是路泉的爸，拒绝也难。这时，眼前弹出天蓝色的视窗：
    ＜系统讯息：你收到清遥的短讯喔！＞
    他把宙斯拋诸脑后，慌忙点开清遥的短讯。
    「刚才好像睡了，你有帮我强制断线吗？我还未能下线呢。」
    希洛祈总算露出一线浅笑，快速敲字，向清遥说明光的真实身份。
    「哟，看来光杀不死我呢，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你倒是该小心。」
    希洛祈的心情就像从囚牢中解放的鸟儿，但这一刻的兴致立即被宙斯粗鲁的抓肩动作破坏掉。
    「喂喂，你在跟谁通话呀？我儿子没事啦？」
    希洛祈作出噤声手势，背向宙斯继续发讯，宙斯唯有不甘不愿地闭嘴，低头跟管理员通讯去了。
    耳根清静之后，希洛祈继续说：「那个，刚才管子盼暂停《xonline》大约一个小时，但你还是没有清醒。」
    「嗯，我应该睡了。」
    「你刚刚有没有做梦？这种情况可能是源于心理因素，例如被催眠……你有没有被光威吓过？」
    然后，对面突然停止回应。
    希洛祈等得焦急，在原地乾等了两分鐘，最后还是忍不住再发讯息询问，几秒后便收到清遥的回讯。
    「说不定我的精神状态真的有些问题。今天你先下线吧，明天再算。」
    希洛祈态度强硬：「不行。你告诉我，你在哪儿，身边有什么人？」
    「你别乱来！快回床上睡！」
    希洛祈换上能够大幅提升帝王属性的雪白帝王之衣，身份立即转换为帝王攻。当皇的时候他接受过大小挑战，令帝王属性上升不少，应该足够进入闇黑巷。
    他又发了一道短讯：「你被光囚禁住，精神太过绷紧才会下不了线。我马上去救你。」
    「不是！跟光一点儿关係都没有！」
    希洛祈才不会相信这套讲法。他关闭短讯视窗，瞄准第三道厕格，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个腐臭的马桶，似乎还埋藏了咖啡色的东西，令人忍不住退避三舍，关门。看来他的帝王数值还是不够高，所以只看到普通的男厕景像。
    他哑然了，赶忙吞食帝王种子，依然不行。
    「试试这个！」宙斯从空间袋内掏出一银一白的手环，这是可以拔高帝王属性的装备。
    为了清遥，希洛祈姑且接过、戴上。一瞬间，螺旋式的微风包裹着希洛祈的足部，纯白色的裤脚像海浪般翻腾不止，帝王气势果真增强了许多。他吐了一口气，再一次推门。
    扑面而来的不再是臭味，而是闇黑色的漫漫长路。
    「清遥，你等我……」他低喃着踏进门后，幽影很快便被黑暗磨去了存在。
    男厕内的宙斯却看得目瞪口呆。他的帝王属性不高，看不见闇黑巷通道，而是希洛祈莫名其妙地消失于马桶之后。
    消失前，嘴边似乎还唸着「清遥」这个名字。
    「可恶，我没听错吧……小希他……我的宝贝亲亲儿子该不会真的是小清遥吧……不会不会！小泉怎么会是小清遥呢！根本不同人！」宙斯拚命甩头，想当初他还用ai冰零来打赌要清遥当他老婆……
    不行、不行。一定是搞错而已！
    他拿出另一昂贵道具──人格转换骰子。消耗大叔攻点数的20%，就能够将大叔攻点数跟帝王攻点数暂时对换。
    当六面都刻印着「帝王」二字的骰子被掷向地面，爆出碎光，帝王宙斯诞生了。他脸相丑陋，身形臃肿，顶着啤酒肚，像个荒淫无度的昏君。
    「小希，我跟你一起去！」
    然后，他与希洛祈一样，顺利穿越至对面的黑色领域。
    ※※※※※※
    一定要阻止希洛祈。
    位于闇黑巷的某一幢特殊房屋内，清遥挣扎着要逃出《xonline》，但反映在眼前的，就是坏掉失效的下线功能。他把身上的道具罗列出来，看着暗银色的刀子思考：在闇黑巷里死了会原地復活，不过，当疼痛感到达身体无法负荷的临界点之时，便会被强制下线。
    试试把自己弄痛到死亡的临界点吧。
    握起刀柄，注视良久，他终究没有勇气刺向任何一处，不禁自嘲叹气。
    伺服器断线了也不行，痛点儿就行？他可不想白痛一场。
    在他思考其他办法之时，囚室外突然传来对话声。
    「……啊。普拉得说，希洛祈刚刚来到闇黑巷了。」
    清遥脸色刷白，只能安静地听。现时待在房外的是光和亚沙。
    「他一定是想英雄救美。」
    「我也是这么想，一定很有趣，去看看吧。亚沙，你要当个因爱成恨的復仇者吗？」
    「我没有兴趣。」
    「真可惜。不过我们还是要守护我们的人质呢，走吧。」
    「是。」
    脚步声逐渐远去，清遥焦急地向希洛祈发警告短讯，又叫管理员快点出面制止，但希洛祈不听话，管子盼更是装作没看到。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42. 闇黑巷之战

    《xonline》（version3.4）
    42.闇黑巷之战
    《xonline》暂停了两个多小时。
    晚上10时，后备伺服器啟动，玩家们陆续登录，为世界重新注入人气。
    南祐祈上线后立即返回内区，经过广场时，双耳正好捕捉到「希洛祈」这三隻字。
    「……我真的见到希洛祈！他一定掌握到魔王的消息吧！他刚刚跟我挥个手之后就跑到那边──」说话的人转身伸出食指，便指中女王大人的鼻尖，「哇啊！对不起……」
    南祐祈拍了拍鼻子，不慍不火道：「我哥怎么了？不继续说？」
    几人面面相覷，最终由带起话题的男生訕訕回答：「刚才，我看到希洛祈，他往学院跑了，不知道赶着做什么。」
    「应该是有魔王的消息吧？现在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玩的。」
    《xonline》有不少悠间系玩家，例如眼前这几个。等级不高，平时聊聊剧本和人际八卦，留意前线最新战况，打魔将魔王什么的是绝对轮不到他们上场。
    南祐祈绕起双手，刻意沉默了一段时间。他眺望远处的学院天边，神色落寞，彷彿在沉思着某些重要事情。
    顷刻后，南祐祈环视这群刚认识的玩家，悠悠道：
    「我哥不是去见魔王这么简单。他见魔王，是为了……」
    ※※※※※※
    希洛祈和宙斯第一次来到闇黑巷。
    越过秘道之后，两人来到一座破旧的小型教堂。虽然没有其他人在场，教堂却亮了灯，破灯忽明忽暗，古老灰黄的块状壁画彷彿随时会飘出幽灵。
    希洛祈再次收到短讯，不过寄件人是总爱待在天界之外的管子盼。清遥被光带走后不断向gm发讯，如今这些短讯一封不漏地转寄给希洛祈和宙斯，短讯内包含清遥对附近建筑物的描述。
    希洛祈傍在彩绘玻璃窗旁边整理资料，沉声质问：「管子盼，这还不够你去查证清遥的座标吗？」
    「当然不够，这些资料用处不大。什么『右边门角破了个老鼠洞的民居』，我没办法从地图资料找一个破了洞的门啊。」
    声音并非从天空传来。巨型白色十字架的正下方通道中，管子盼缓缓踏出：穿着再平凡不过的白色背心和牛仔裤，右手则把玩着一根及肩的钢色棍枝，浑身散发着游戏世间、颓废无能的气息。
    宙斯大叔张大嘴巴：「啊，是你呀……」
    管子盼一直试图与光抗衡，还搞出征讨魔王的全民活动，但从未成功过半分。如今他居然亲自落场了？
    「在出发之前，先送你们一个暂时性的礼物吧。」
    管子盼举起钢枝朝两人轻轻一点，接着，系统不断弹出升级讯息，一声声恭贺音乐重叠交错！希洛祈打开个人资料，发现自己竟硬生生被提升至lv9，帝王的潜在技能震慑也升到lv10！
    他褪下帝王装备，变回诱攻，俘虏技能同样满等。
    拿游戏能力来抵抗病毒简直是笑话，倒是方便了两人在闇黑巷自由进出各区域，提升前行速度。
    换回一袭纯白帝王装束，配上合适的武器后，希洛祈、宙斯和管子盼便起程了。由相对了解闇黑巷的管子盼领在前头，并派出探路机侦测各条岔路，没有发现敌人，也没有看见其他闇黑巷玩家，路上出奇地平静。
    「每栋房子看起来都差不多呀……小清遥在其中一间？」宙斯皱眉问。
    最后一封短讯里，清遥表示他进入了大直路上一栋破旧不堪的房子，门与玻璃都不完整，只有卧室大小。
    放眼一望，这里数十栋房子都是如此。
    进入游戏前默子悠讲解过，闇黑巷玩家在场外世界与闇黑巷的主要通道附近设立了道具屋、交易所、剧本中心等主要建筑。在这些建筑之外，没有一草一木，更不存在什么湖光山色，只有一座巨大的残瓦迷宫……这是无主的废弃之城。
    闇黑巷没有规则，完全肆意放任。一旦推开大门，玩家可以接触各种场外世界找不到的新奇空间、惊喜剧本与道具，让人乐而忘返。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下午光和黑悠、清遥等人曾经战斗过的道路。距今不足六个小时，附近的地域尚未自动恢復，被清遥用强力炸弹炸开的道路留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洞。根据清遥的描述，如果闇黑巷的道路并未置换改变，这儿跟光的大本营尚有一段距离。
    「从这儿拐弯是吧！」宙斯跳过眼前的大地洞，但下一秒，他却被管子盼用长鉤把他硬生生地扯回来，他肥胖的身体在空中旋转数圈后，晕昏昏地跌落地面。
    「你……搞什么鬼！」
    宙斯摸着屁股碎碎唸道，但他也明白管子盼不会在这种时间干无聊事。他第一时间爬起来，双眼紧盯着洞口的对面。
    刚刚还不察觉，但现在可以见到，身穿中世纪爵士服的普拉得正立于巨洞的另一侧。
    普拉得从指间变出了杀人小玩意，这次并非银珠，而是银镖，能够割破人皮，搾出血汁的利器。
    管子盼用力地叹气，提起钢棍，向身后的两名玩家摆摆手：「你们走吧，这儿我来应付。」
    宙斯绕起双手，从鼻孔里喷出热气：「嘖，耍什么帅啊？那我们走啦！拜拜！」希洛祈多问一句：「你解决他要多久？」
    不等他们对话结束，普拉得已掷出数枚银镖，银器在灰暗中遁隐成影，肉眼无法捕捉，根本逃不掉。但管子盼不需逃，他的手轻轻一拨，烈风紧随而至，只闻空气中响起叮叮咚咚的金属交击声，回个神，银镖已齐齐整整地坠落地洞之中。
    「这傢伙不是玩家，不是男宠，他是特别创造来打理事务的手下。你们最多只能让他受伤，而你们熬他一击，体力马上会扣掉大半。」管子盼凝视着对面的ai，双脚往左方踏步，「当然，他在我眼里只是个嘍囉，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说罢，大洞两侧的男子同时瞬移，两人的影子不断在附近闪动，金银闪烁，一阵阵刺耳的打斗声在建筑物间震荡。对战速度太快了，希洛祈甚至搞不清他们到底在打什么。
    「看个鬼！都叫你走啦，别挡路！」宙斯踢了希洛祈的小腿一下，拖着他从跑离战斗区。
    没有管子盼当后盾，他们的每一步都更加艰难。据默子悠提示，闇黑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空间变动，如同孩童把积木模型的几片土地掉换，单凭路线方向很难寻找目的地。
    他们按照清遥的短讯，反覆留意各个建筑物的特徵，步步前进。
    几分鐘后，脚下的地面突然爆炸。
    希洛祈未能及时反应，双眼倒是逮住了与乱泥混在一起的暗红色的胶条。那是地雷陷阱的设置……
    「……呜、呜哇──！」
    希洛祈和宙斯被炸到半空，但这种小陷阱对lv9的他们杀伤力颇低。他们在空中翻身，一前一后落地，却不料脚下的另一道陷阱又被触发，一个大型钢丝网从地底堀起，将两人由头到脚打包捆绑！
    宙斯拔出随身刀不断斩向铁丝网，恨恨地「呸」了一声：「这是腹黑的陷阱技能！」
    陷阱技能允许利用各种材料设置陷阱。无论是钢管还是杂草，都会在腹黑攻受手中溶解，转化成各式陷阱，是那群战场阴谋家的大爱。
    希洛祈想起了那个根本不适合上战场的病弱ai，他的肤色似乎比最初设计的更显苍白，根本没有拿起武器跟人拼斗的力量。儘管如此，他一直在改变，跟随光……
    下一刻，脑里的少年化成真实，从小店铺的正门缓缓挪出。
    今天亚沙穿的不再是祭司袍，而是跟他极不相衬的青草色运动服，脚下是宽松球鞋。
    「两位前主人，劳烦你们委屈一下了。」亚沙右手拉着手推车，上面摆放了一个足够塞入两人的大铁皮箱，犹如棺材，可以有效地短暂封印玩家。
    亚沙刚把手推车转向两人，突然发现理应足够制伏两人的高阶铁丝网破出了拳头般大小的洞。宙斯收回短小的随身刀，连吃三颗健种子，一双充满肌肉的手扣住洞缝两边，把铁丝往外扯开。
    亚沙连连后退数步，查询两人的资料──宙斯不知何时变成了帝王攻，两人更进化为lv9！肌种子在等级加乘下令宙斯力量暴升，铁丝网几秒间被撕成碎片。
    「骑骑骑！知道我的厉害吧！」宙斯甩掉手中的碎渣大笑，再向希洛祈警告：「我告诉你，我不会像管子盼那样说『这里由我应付，你先走』噢！」
    希洛祈从铁丝网中踏出，望向亚沙。这个由他亲手设计，并且一起生活过数个月的美丽ai，终于真正地变成他的敌人，阻挡他的前路。
    「亚沙，让我过去吧，我一定要救清遥。」
    亚沙的眉头扭曲，但那不过是曇花一现。他将五指伸入发间，手掌遮挡了他大半张脸，谁都无法窥见那掌下埋藏的感情。
    「……真想早日离开这种噁心的世界。」
    亚沙转身，那双媲美紫水晶的眼瞳里分明溢满了恨意，但恨意很快便随着他的果断逃跑，再也看不见。
    「他一定是怕啦！我们追！」宙斯兴奋地拿出铁鉤追过去，希洛祈不愿意伤害亚沙，也只能先跟上。
    既然在此处设陷阱，意味着方向没有错，这里可以通往光的大本营。
    亚沙使用瞬移藏入小巷内，身影闪烁，企图打乱对手的步伐，但后方的lv9玩家移动速度远比他快，认真追起来竟不比瞬移技能弱多少。
    「屈从于我身下吧！」宙斯伸出手刀，向亚沙使用帝王技能──屈从。
    手刀化成了无形的气流，音速切向亚沙的后脚。亚沙的左脚微微刺痛，彷彿丧失了骨头般，双脚不受控制了，他像个玩偶般倾倒而下。
    屈从技能可以使敌人随机性进入各种异常状态，例如麻痺、中毒、昏迷、残废；但所需体力颇多。
    亚沙咬紧牙关，正欲瞬移，希洛祈那边却配合发动震慑技能。
    那是划破心底的恐惧，亚沙硬生生地维持着跪地的姿态，全身都动弹不能，好像时间静止了。宙斯扔出绳鉤，鉤子在亚沙的腰间转了一圈后，刃锋直接扣入肉中。
    血水渗湿了那身简洁的青绿色运动衫。
    「终于抓住啦！骑骑，我劝你别挣扎了，乖乖成为我们的人吧！」
    宙斯大摆恶霸本色，逐步迫近。希洛祈把目光撇向小巷墙壁上，纵使内心矛盾，但没有阻止。他的行动已经很明白：对亚沙很抱歉。但一切都是为了救清遥。
    在lv10的屈从和震慑双重帝王技能压制下，亚沙无法行动。无法逃，无法谈判，无法使用道具，无法求救……
    「不准对他乱来！」
    驀然间，一柄小刀从天而降，切断绳子。
    迷濛月色之下，右方那座两层高的废弃工厂，一道娇小的人影从天台翩然跳下，守在亚沙正前方。此人打扮怪异，身穿水手服和海蓝色迷你裙，双脚套上高跟长靴，手里还拿着镶有七彩宝石的粉色魔法棒。
    但他是男的，是个男孩子。
    希洛祈盯着这位涂上口红，胸前装置巨乳的女装男孩，声线不期然有些沙哑：「……你……是谁？光的手下吗？」
    「我是爱与正义的水手服美少女战士，sailor妲己！」女装水手服男孩扭动纤腰，用魔法棒画出一个大圆圈，「月黑风高之下，美少年不畏惧天罚，为了追求他一生的梦想而奋战，可你们两个邪魔外道竟然泯灭自己残存的良心，意图摧毁他的未来？我，sailor妲己，要代替月亮来惩罚你们！」
    「变态！谁要听你发疯呀！」
    在女装男孩扬起魔法棒摆尽各种姿势之际，宙斯已弯下胖腰，挥鞭攻击。
    这攻击的用意是试探对方的实力，刚中带柔，宛如眼镜蛇的鞭子弯弯曲曲地飞往男孩的足踝。如果男孩闪避，亚沙必会受伤。
    男孩笑嘻嘻道：「你们这群妖孽，这么心急想脱我的靴？我sailor妲己是很清纯的，不会被你们轻易玷污喔！」
    长鞭霍地衝到美战士的脚边，他却是笑得轻松自在，漆黑如夜的眼睛反映出一环亮光。他已经看透鞭子的轨跡，目光扫到敌人时，更像是把未来数秒的一切都预知了。
    粉色魔法棒搆到地面，与鞭身摩擦；手指画圈，魔法棒也跟着成了会移动的钉子，将长鞭的跃进轨道改变……一瞬间，黑鞭子捲住了魔法棒──或者说，魔法棒截断了黑鞭子的攻势。
    这精彩得有如魔术的技巧看得宙斯笑了，戒心同时高速攀升：「很厉害嘛！但是……」
    两种武器纠缠在一起，谁的力气大，谁就先赢了一截。宙斯充满肌肉的手臂往上甩鞭，紧握着魔法棒的女装战士也被扔到半空，乱风把迷你裙整个往上翻，露出裙下风光。
    「……呃？」观战的希洛祈呆了。
    妲己没有穿内裤，漂亮圆滑的小小屁股，还有那软趴趴的小命根，被在场的人全看个精光了。
    「哟！不行，不可以，不准偷看！我纯洁无垢的小鸡鸡只给心爱的男人看……嘿咻，看招，月光螺旋爱心攻击！让你们都成为我爱的俘虏！」
    男孩用力张开两脚，让重要部位彻底暴露，同时按下魔法棒的机关。
    强烈的电流从魔法棒顶端洩漏，紫光沿着鞭子直涌至宙斯的右手。宙斯反射性地松手，但电流已经捲袭至血肉内，右手瘫了，全身有点发麻。
    美战士轻松地于空中自转三週后落地，毫发无损，一手握着能够放电的粉红魔法棒，另一隻手执着对手的黑色长鞭。
    希洛祈不能继续旁观了，唯有掺入战斗：「停止吧！」
    震慑技能啟动，对面的人马上僵硬定格，连眼也眨不了，战斗戛然中止。仔细一看，亚沙已不见了踪影，显然是趁战斗期间逃跑的。不，女装男孩那一大段登场台词，只怕全是为亚沙拖延时间。
    宙斯很快从麻痺中恢復过来，他勾出胜利者的奸笑，跑到妲己身前赏他一巴掌：「骑骑！敢电我？哼哼！」
    他握住鞭子用力拉，拉了几次都无法把自己的长鞭取回来。
    他低骂了声「可恶」，企图用双手掰开那雕像般的五根手指。不一会儿，长鞭坠落。
    同时间，「啪」的一声，火辣的掌刮痛感贯穿了宙斯的脸颊，肥厚的脸皮整个凹陷至鼻樑处，牙齿好似碎了几颗。
    道具操控技能已发动！
    「坏蛋妖魔！伤害美少女是死罪！不可饶恕！」
    不知不觉间，长鞭像是自动道具般捆绑住宙斯的双腿。
    原来震慑技能对女装男孩作用不大，他只是假装不能动。现在他急退至五米之外，换了手环与项链等配饰，鼓起腮子怒骂：「不公平！你们明明不该是lv9啊！无耻的作弊者！」
    「嗷嗷嗷，这不是作弊，我们是神所挑选的伟大勇者嘛！当然有权升到满级！」宙斯虽然双脚被绑，依然傲慢地笑，朝女装男孩举起手刀劈过去。
    屈从技能发动！
    无形之刀以颶风的狂速席捲而至，抵达lv10的屈从技能更是无以抵挡。
    男孩没逃没挡，在他眨眼的毫秒间已经中招。
    男孩兀地断了腿似的身体倾倒向左侧，情况跟亚沙一模一样。「呜哇哇……你、你……可恶！」他用魔法棒撑住地面，跛着腿，一步步爬近被长鞭捆绑住的宙斯。
    宙斯在地上滚动了半个圈，拍拍屁股说：「你输了！」
    下一秒，女装男孩流星大步跳过去，用长靴坚硬的跟部踩到宙斯的肥脸上，下方传来颊骨爆破的卡嚓声响。
    「噗哇啊啊啊──！你……哇唔唔唔！」宙斯喷出一大口鲜血，一颗臼齿从嘴里掉落。
    剎那间，宙斯和希洛祈都明白了：这小子根本没事，又在假装中招！
    「这就是欺负我的下场！你这个大叔受，乖乖让我净化你污秽的内在吧！月水晶力量，进化！」
    说罢，美战士手中的魔法棒闪耀出粉红色的螺旋光辉，它变得更长了，甚至变粗了；七色的宝石向外凸出，镶于中央的大鑽石更散发出淡淡的红光，热蒸气缓缓喷出。那外形，酷似魔幻影片中牛头巨兽的性具……
    等等，这是什么武器！怎么又能放电又能变形的！
    宙斯看得菊花一紧：「你……去死！竟然还敢自称爱与正义的战士！」
    「爱当然要用身体和行动去爱，我sailor妲己不是空口说白话的蠢人！」妲己大义凛然地说完，然后瞇眼舔唇，伸手触碰宙斯的白袍，实践他口中的「爱」。
    希洛祈冒着冷汗查询对方的资料，对方似乎用了封印之符，别说是攻受属性，连名字都查不出来。他看着显得淫乱的黑色巷子，吞了吞口水，试着再一次说：「停吧。」
    震慑技能啟动，宙斯的挣扎因此稍微停顿，但美战士全然不受影响，动作依旧──希洛祈成为了帮兇，让女装男孩顺利地掀开大叔那套碍事的长袍，呈现出袍下密实的雪白衫裤。
    这下子一切都明白了。女装男孩绝对是个高等玩家，而且他的帝王属性相当高，远超过单纯在等级上作弊的人，让他先后无视宙斯的屈从和希洛祈的震慑。
    宙斯的长裤被猛然扯下来，露出鲜蓝色的贴身内裤，他不由得羞耻地夹紧双腿，受值立即提升了数十点，高叫道：「你……你不准碰我！」
    「我不碰你，我只用我的棒棒碰你！」
    说时迟那时快，美战士已经将魔法棒插入宙斯腿间，隔着内裤逗弄起来。宙斯紧闭着嘴，仇视着羞辱他的男孩，一丝丝沉哑的嚶嚀在小巷流散。
    在朦胧苍月之下，看上去不过是13岁左右的女装变态男孩呷着大人才有的欢愉笑意，进一步啟动魔法棒的开关。
    紫光断断续续地从魔法棒的顶端渗出，好似烟花，灼热得足以溶解皮肤。宙斯的脸忽红忽白，弯着腰翻来滚去，像美人鱼般不断摆动他的双脚，却又逃不掉。女装男孩完全掌握到他的行动，把棒子下移，从前面慢慢鑽向后面的股缝。
    「喔！我好快乐啊！丑大叔的味道，我第一次品嚐啊！」男孩兴奋得高歌，声调也高了八度。
    希洛祈原以为宙斯的游戏经验比较丰富，现在又达到lv9之高，足以对付光以外的人，却没料到女装男孩单以游戏等级及技巧已经完胜他们。
    不过，宙斯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所以希洛祈悄悄逃了。
    宙斯全副精神都在压抑身体感觉和挣扎求存之上，并未察觉到同伴的背叛；可女装美战士注意到了……或者，他一直都在留意着。
    「不准走！你怎么可以拋弃同伴！」男孩抽回魔法棒，瞬间转移到希洛祈前方，跟逃跑中的希洛祈来了个热切相拥。
    希洛祈也进行连环瞬间转移，整个人消失于街道。美战士掏出「犬鼻子」此一装备，套到鼻头上。
    五感增幅技能可以提升玩家对週遭的敏感度，动物鼻套则更适合用作搜寻、狩猎。顶着犬鼻的包子头美战士仰天动了动鼻子，双眼透出通晓一切的精光，他跨步往废工厂的街道出发。他刻意以响亮的长靴步伐预告着自己的来临，希洛祈凭声得知，女装男孩跟他的距离不断在缩短。
    该死！如果被抓住，他会落得宙斯那样的下场吗？
    「嘖，臭小子你别跑……！我要你嚐嚐我的厉害！」
    在错錝复杂的闇黑巷内，最扰人的莫过于中年大叔的叫喊。这时他已经挣脱了鞭子，换好衣物，饮用体力水。知道帝王属性难以跟对手匹敌，他便回归最初的人设──大叔攻。
    大叔攻有着征服年轻人的特殊力量，年龄差越大，大叔攻就越有优势。才13岁上下的女装小男孩察觉到宙斯变身成大叔攻时也吃了一惊，但还是勇往直前，把希洛祈定为第一猎物。
    不一会儿，希洛祈被女装男孩迫上死巷。
    「嘿嘿！你无路可逃啦！」妲己得意地挺起巨乳。
    不一会儿，妲己被宙斯迫入死巷。
    「骑骑！你走投无路啦！」宙斯的眼里载满復仇之火。
    男孩打了个颤，紧张兮兮地回头。
    恢復最佳大叔状态的宙斯发动技能，整个人扑上前。在「幼化」技能加持下，各种直接碰触都会根据双方的游戏年龄差距而几何级数的强化，以他现在的作弊性等级，只要往敌人身上捏几下，就可以让对手乖乖被臣服。
    「呜哇哇……真……真棘手！」男孩挥动魔法棒慌张地后退，但希洛祈就在他不足两米的后方。
    好机会。希洛祈的左手抽出最廉价的道具──麻绳，右手则拿着布巾。在震慑失效的当下，实实在在的攻击才是正途。
    男孩再后退一步。
    希洛祈瞄准时机出手，布巾刚来到男孩耳边，对方就往上跳跃。
    大叔的龙爪手煞掣不及，直迫希洛祈胸前的两点。
    「呃……嗯啊啊……！」希洛祈紧咬下唇，比宙斯年轻了将近20年的身体猛地发热，竟感到有些莫名兴奋……
    这该死的攻受程式！
    「呃、糟、糕！不要误会！」看见希洛祈通红的脸上浮现出要杀人灭口的恨意，宙斯吓得连忙缩手，再望向天空。
    美战士已由天空落回到地面，从背后推倒希洛祈。
    希洛祈一头栽进宙斯的怀里，脸颊紧贴宙斯那个充满中年男人气味的胸膛，身体整个软化。
    下一秒，理智与屈辱在他体内连环爆炸。昂头看见那男人的脸孔时，他忍不住掐住喉咙乾呕。
    宙斯只好解除幼化技能，把希洛祈推开。
    这一个空档，女装男孩再次以魔法棒顶着宙斯的喉咙。
    「我赢啦！你们乖乖做我的小受吧！」
    显然，女装男孩无论等级还是战斗技巧都比他俩更胜一筹。希洛祈悄悄解开帝王服的钮子，打算变成诱攻搏一搏。
    就在此时，数道黑影在两边楼房的天台闪出。
    「收手吧！祸水妲己！不要再用你的美貌去勾引男人了！」
    一道光映照在左方。
    「就算你长得再好看，身材再火辣，我们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一道光映照在右方。
    「我们是……是……x战队。为了……世界和平，我们要逮捕你，投降吧。」最后一人说得很小声。
    六道人影从左右两方跳下来，在灯光的照耀下露出全身。一名红战士，一名黄战士，剩下几名青少年就像是经费不足买不到战士服，只能用蓝、粉、黑、白布带绑住额头与嘴巴。
    希洛祈和宙斯哑然看着不明战队的高调登场，大惑不解：这在演那齣戏？闇黑巷的剧本吗？
    女装男孩闻言，放下魔法棒，装似震惊地高喊：「喔！居然是x战队！没想到你们会跟到这里来！」说罢，他越过希洛祈和宙斯，恫吓道：「今天我暂时撤退，你们两个妖孽走运啦！不过等着瞧！你们一定会受到正义的处分的！」
    一切都是突如其来，来去匆匆，让人手足无措。希洛祈和宙斯正想问那六名x战士究竟是谁，对方却结伴擦过他们身边，追着妲己跑掉了。
    被遗留在原地的两人互相对望片刻，然后踮起脚尖跟上去。
    那两批人就在不远处，在肉眼和脚程都能轻易追上的距离。对比起刚才的极速战斗，现在的女装男孩简直是慢动作跑步，毫无追逐感。
    希洛祈微微侧头，沉声问：「那六个人，不就是你的……」
    「我完全不知情！」宙斯无辜地耸肩。
    跟女装男孩不同，调查x战队六人的资料，一下子就看到名字栏长长的编号──那是ai被主人拋弃后，新主人又不肯替他们改名字的缘故。
    宙斯不知道那几个人是谁，希洛祈却记得这些编号。
    黑二。傲三。天四。健七。小五。冰零。
    当初他被离岛上那群ai包围住，不但记住了他们的相貌、名字和属性，还把每个ai的编号都记住了。
    这些ai为何会出现于此地，如何进入闇黑巷，为什么要扮成战队，他们有何能力赶走女装男孩……
    演戏，这是希洛祈唯一想到的答案。但他们要演给谁看？
    週遭的景色像影片般随着时间流去，换成一栋栋细节略微不同的破楼房。他们彷彿走了很久，又好像是原地踏步。最前面的男孩甩着水手裙，在月色下欢愉地奔走着；反观那班ai显得体力不继，最弱气的小五还得服用体力水。
    「他们走的难道是清遥的那条路？」宙斯对照着短讯的描述，越来越惊奇。
    希洛祈点头：「嗯，他们走的还是捷径。」
    清遥提及的几个地方，他们怎也看不到，让他们一度迷失方向；但男孩无疑是带领眾人走向正路。跨过小桥，越过小径后，光的大本营已非常接近了。
    希洛祈紧盯着前面那堆人，缓缓地说出自己的猜测：「那个，sailor妲己会不会是我们的同伴？」
    「不可能！是同伴就不会袭击我们，还那样子耍我！呸！」
    「他有些面熟……」希洛祈小心地问，「你的ai里最高等级的是谁？」
    大叔立即摇手：「不可能啦，我家最高等级的只有lv5。」换言之，女装男孩的真身绝不可能是宙斯的ai。
    那么，在认识的人当中，有谁等级极高，游戏经验丰富，身材矮小，还喜欢男扮女装自称妲己？
    似乎没有。
    ……不过。
    假如消去最后那项怪异条件，再把清遥撇除在外，那么的确有个候选人。希洛祈记得，那男孩曾经在罗马风格的决斗场上战胜以黑二为首的ai，根据战前协议，宙斯的ai全都得乖乖成为他的后宫。
    当那男孩和妲己的脸重叠起来，竟是完美地吻合。
    「我知道sailor妲己到底是……」
    「人呢？怎么全不见啦！」
    希洛祈按着噗噗乱跳的胸口正要说话，却未料在拐弯之后，那群人全部消失了。
    破旧不堪，门与玻璃都不是完整的，比穷人住所还要狭小的屋子……在他们右侧的，是完全符合清遥描述的沉灰色建筑物。
    光的大本营就在这里。
    清遥就在这里。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43. 再会

    《xonline》（version3.4）
    43.再会
    走了这么多路，短讯所指的最终目的地就在这儿。
    「清遥……」
    希洛祈从破烂的窗子窥视，屋内无人。没有任何木椅，摆放着茶几的小圆桌根本是歪的，一个杯子横躺地板，似乎没有人住。他手持护身匕首推开大门闯入。
    一踩进门槛的那道线，他似乎穿越到异空间，抵达了一栋环境幽美的民宿：厅堂的灯光自动亮起，地方宽敞漂亮，无垢的玻璃窗正大开着，展现着外面的海天一色。他微抬头，上空是人工打造的银河之景，披满天际的七彩星辉。凝视久了，还会觉得屋子也是一颗小星球，在太阳系里跟着轨道缓慢前行。
    窗旁的电视萤幕播放着不知名的剧本，总攻环绕在小受花丛之中，享乐无穷。希洛祈环视客厅，尝试往屋内各处用小刀扫划，并未发现隐形人躲藏着，不知道妲己等人跑到哪儿去了。
    宙斯也探进头来，先是「哗」的一声打量全屋，然后说：「小清遥可能在房间里。咳，小希啊，他……小清遥他……是谁？」
    希洛祈没有给予答案，走到屋内唯一的房间门前。原以为要用钥匙或密码，没料到轻轻扭动门柄，客厅的光线便透进房内。
    光线爬到了最靠近房门的事物，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绒毛靴子，然后是纯白的床，目光慢慢上挪，终于看到了在床上抱膝而坐，他朝思暮想着的男孩。
    「清遥！」希洛祈立即衝过去，环抱住床上的小男孩。
    「希洛？你怎么……」黑色的男孩瞇着双眼，等了数秒鐘才适应外在的灯光，但下一刻，他觉得身体快要被某个蠢傢伙抱扁了，都喘不过气来。
    「喂、放……放手！」
    希洛祈连忙松手，喋喋不休地追问「光有没有伤害你？」「身体状况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让我看看。」仔细地从头到脚关心一番。
    是错觉吗？只不过是数个小时未见，清遥好像变得很瘦弱。希洛祈忍不住多抱几下，从前往后绕着他来看。
    清遥暗笑这傢伙的傻气，并未计较，问：「还有谁来了？」他毛茸茸的犬耳朵正微微往上飘，这是他监察着四週声响的表现。
    「啊，宙斯，他跟我一起来的。」
    「宙斯？」
    甫一说完，守在门口的中年大叔便朝两人招招手：「咳……找到人就快走！别在敌方阵地演什么大团圆戏码！」
    「对，别婆婆妈妈了。」
    清遥从床上退下来，向房间角落伸出手：「跟我们一起走吧。」
    希洛祈拧头，原来最深处的黑暗角落还藏了个人。那是菲小飞！他丧失了往日的精灵怪气，神色阴沉把自己抱成一团蹲着，剎是可怜。
    希洛祈对他伸出手：「不用怕，我们来救你的，走吧！」
    菲小飞木无表情地仰视这两隻近在眼前的手，沉默了数秒鐘，自己站起来，与两人擦身而过，走出房间。希洛祈愕然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并不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清遥耸下肩，赶紧把希洛祈拖出去。
    多了低等级的清遥和没有任何装备的菲小飞，一行人的前进速度大幅减慢。希洛祈牵住清遥的手不放，直视前方；清遥的犬耳配合五感增幅，脖子不时往后拧，留意着每个转角处、玄关和破窗的动静，以防突袭。
    宙斯同时载入了清遥的短讯与自己的笔记本，现在他们尝试沿着原路回程，中途应该会经过管子盼与普拉得的战区。
    宙斯低声抱怨：「他们应该打完了！那个姓管的怎么还不出现呀，该不会遇上光……」
    菲小飞眼里的波光有一丝起伏，但很快散去。
    清遥本来就觉得宙斯也掺入救场挺古怪的，彷彿希洛祈跟宙斯两人很熟络，便顺着话题问：「哟，你说管子盼？」
    「他刚才跟我们一起来。」希洛祈抢先中断两父子的交谈，将清遥拉远一点点。
    宙斯忿忿不平地啄唇，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走快几步。
    回到当初x战队登场的那个死巷后，带头的宙斯已记不住道路了，问：「小希，你记得该怎么走吗？」
    希洛祈搔搔头，迟疑道：「嗯，有点印象。」
    「那小希带路──」
    「但是，风景好像不太一样。」
    闇黑巷的随机性空间转换发生了：这一边他们走着的街道是方才的街道，但对面的街道已经是陌生的景象，希洛祈记得大街有座掉出红砖的橙红色房子，如今却看不到。
    新手没充份准备探险道具就乱闯闇黑巷，必会迷路，只能盲摸。
    清遥倒是见怪不怪了，他和青都试过不下十遍，淡然道：「没关係，闇黑巷到处都有出入口，不一定跟着原路走，随便找个地方再看看。」
    清遥以经验者之姿扫视街道，指向一栋大工厂。
    眼见希洛祈像忠犬般应允，菲小飞也无声跟随，宙斯忍不住嘀咕：清遥好像很了解闇黑巷？这真是他家儿子小泉吗？他怀着难以说出口的满腔疑惑掉到队伍后方。
    清遥挑中的是杂物不太多的废弃玩具工厂，他本来就对这里有点印象。前门、后门和侧门加起来共8道，墙边有通往二楼的楼梯，逃走路线很多，不怕被包围。
    唯一的缺点是这里太脏，摸着黑碰了铁箱，手掌立即沾满了灰尘，还带点湿气，很不舒服。
    点灯后，他们发现工厂的一侧小仓库确实有座传送门，摸索了一轮，试着换装备，便见清遥耸耸肩说不用继续试。
    闇黑巷的通道多数有条件限制，例如属性，例如等级，甚至是装备配件。除非能联络gm强行提升眾人的所有属性，否则他们只能另寻出入限制较简单的突破门路。
    他们靠墙而坐，清点装备道具的同时稍歇片刻。希洛祈向清遥交待整件事的始末，不止清遥听得目瞪口呆，连宙斯也激动得站起来，双手握拳地低声咆哮：「你──！光是evol_ai的事你怎么不先告诉我！」
    连菲小飞也凝神倾听，稍微恢復了昔日的好奇多话：「希洛朋友，你真的很走运，对不对？竟然能平平安安走到现在。」
    淡淡灯光之下，希洛祈苦笑摇头，继续将所知的一切交待出来。
    末了，清遥托腮，提出了由始至终没有搞清楚的事：「那你怎么跟宙斯搭上了？你们到底……」
    希洛祈霎时间语塞。
    对清遥来讲，这是显而易见的疑问：就算两人凑巧一同来闇黑巷打魔王，但希洛祈怎么会在宙斯面前讲这么多，还扯到ai身份上？瞧宙斯也没有对希洛祈的身份多加提问，难道宙斯早已知道一切？莫非他的现实身份是希洛祈的爸？
    「宙斯是谁根本不重要。」希洛祈搀扶着黑色的男孩，凝神问：「你现在再试试下线，好吗？」
    霎时间，废弃工厂的空气绷紧起来。
    清遥轻撅着唇，打开系统选单，点击「登出」按钮。
    几秒后，他还在《xonline》里，坏掉似的按钮没准他离开。
    如果能下线，他早就溜了，哪需要逃得这么辛苦？清遥更用力地咬着舌尖，尝试其他离线方式。时间滴答滴答地偷偷溜走，清遥的身体依然紧黏在游戏中，彷彿打从被光捉住的那一刻，他便被诅咒了。
    「你……你还是不能登出吗……」宙斯按着起伏不断的胸口抖着问，事到如今，相同的症状都摆在眼前，谁是他亲生儿子已经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无法怀疑……
    宙斯乾瞪着发红的双眼，看着希洛祈一副柔情脉脉地拥着清遥，与他脸颊贴脸颊，轻声鼓励：「可能只是太紧张，放松点。」
    清遥尷尬地把对方推开，说：「好好好！我再试。」
    他吐了气，跟着希洛祈的话，尝试将心中的烦忧一下下排走。他不再怀抱任何期待，放空脑袋，再次啟动登出功能。
    「确定」按钮的色彩随着点击而变成橙色，视窗自动关闭。
    等了数秒，清遥依然在线，奇蹟并未发生。
    好不容易驱走的烦躁一下子涌回来，黑发男孩「嘖」的一声，快速地再点开系统选单，重复地按登出，迎来的是一次次的登出无效。渐渐地，他的鬱躁浮上水面，自个儿捲曲着身子猛地尝试其他按钮，只盼按钮能在某一刻正常运作。
    「……够了。」希洛祈抓住他的手，疼惜地放到嘴边。
    宙斯不动声色咳了一声：「嗯，别太担心！光可能还控制住你的登出许可，我们回到第一层后再问一问gm吧！」
    希洛祈看着清遥片刻，缓缓开口：「可能是，你根本不想离开，你想继续留在这里？」
    「别傻──」
    「你还想见到青，是吗？」
    清遥一时间哑然。他还模模糊糊地记得伺服器即将关闭之时，光对他说的那番话。
    ──青就在这个世界。你还想逃到哪里呢？
    死亡、復活、死亡、復活、死亡、復活……
    同样的復活进行了无数次，同样的死亡发生过无数次。原以为终于握着成功的稻草，到头来还是看到他在垃圾场里受苦。
    于是他彻底放弃了，又变回了清遥，天天走到湖边看着湖水的倒影。偏偏老天刻意跟他作对，让他再一次听到那把太阳般灿烂的声音……
    清遥思索片刻，淡然道：「嗯，是啊，我每一天都想见青。但只有今天才不能下线……」
    「你今天见过青吧。青是不是要你一直跟他在一起，永远留在网路里？你答应了？」
    清遥起先是吃了一惊，希洛祈也知道青还未死？可是这番话根本离谱荒谬，他气极反笑。
    青，青那傢伙……
    「你错了。」清遥神色坚定地澄清：「青恨不得我会放弃他。那年evol_ai入侵《xonline》，他动不动就指着街上的玩家，跟我说『那个男人值得托付终身』呢。」
    希洛祈看着对方，只觉有好多好多的酸液流到心脏，很不舒服。但理性的层面，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清遥没有说谎，记忆中那个有点乱来的青，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我赢了，你就要跟遥和好如初，不要让他伤心！无论是你还是他，都要正视自己的心，别再找藉口啦！
    希洛祈仰望天花板，忽然明白过来了，他这不叫吃醋，不叫嫉妒，而是浓厚的自卑。
    「我唯一能赢的，是我能够在现实世界看着你……」希洛祈咬牙说道，电光火石间抓过黑发男孩的左手，把那枚银色手鐲往外扯。
    「唔……！」清遥冷不防地被扯倒在他怀里，尚未搞清楚现状，左手手臂已被固定住，「喂，希洛祈！」
    下一秒，撕裂式的疼痛直贯入手腕。情殤之鐲随着拉扯自动缩小，像金刚箍般把皮肉紧紧地勒住。清遥咬紧牙关，想把左手的控制权抢回来，偏偏斗不过lv9的希洛祈。
    不过，lv9也没有用。
    游戏规则不会消失。刻着「青」一名字的手鐲依然原封不动，彷彿已经化为主人身体的一部份，无法松脱。
    「为什么……脱不下……！」
    「小希，等一等，你这在干嘛？」
    宙斯把希洛祈的双手扣住，满腹疑惑地盯着那个平平无奇的圆环。难道这个手环可以禁止玩家下线吗？不应该有这种道具吧……
    「放手啦，别弄伤小清遥！」
    感觉到对方反抗力度更强劲了，宙斯乾脆把希洛祈的手腕往外扳，希洛祈痛得松开手掌。清遥退后，银色的手鐲便再也捉不住。
    「小希，清醒点！你先说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希洛祈垂头望向黑发男孩的左手，这个象徵着「内心永远无法捨弃青」的稀有道具，始终系在他身上。
    「清遥之所以不能下线，伺服器关了还是不醒来，是因为……他心里只想着青吧？刚才我们见到的妲己就是青。」
    「……欸？妲己？刚才那个？」
    青只存在于网路中，为了跟青xonline，路泉选择了游戏。
    中年丑大叔听得茫然，再观看身为主角的清遥，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彷彿默认了这件事。
    希洛祈遮着脸用力呼气，那声响，急促得像抓住悬崖边的人，随时会崩溃；清遥按着受伤的手腕，时而望向希洛祈，时而盯紧银色手鐲；坐得稍远的菲小飞张大了他的三角眼，双眼炯炯来回打量这两人，他似乎想插嘴，却什么也不说，最后把目光落在同样作为旁观者的中年大叔身上。
    工厂内的空气沉重得似千斤石。
    「哎……」宙斯忽然用力地拍掌，「啪啪啪」的数声响彻工厂，他一左一右地揽住两个儿子，生硬地哈哈大笑：「哎哟，别担心，没事的啦！跟你们讲个故事。想当年呀，我呀，我太记掛我那不在人世的好老婆，老是想要让她復活……」
    希洛祈的肩头颤了颤，他头一次听到这内幕。
    宙斯把希洛祈抱得更紧，话声压得很低：
    「哼哼……好笑吧？我一直想，科技这么发达了，义肢呀、代用器官呀，什么都有，研究所肯定有偷偷研究復活的办法，只是从未公开，对吧！这可不是我作假，是医学界里人人都听过的传闻！所以我想尽办法混进一个研究所，想着大不了研究个十年八年，老婆就会復活了，一家人可以团聚了，幸福美满，值了，对吧！」
    「结果……我居然蠢到把亲儿子都忘掉。」
    清遥微皱秀眉，不知道宙斯为何突然讲自己的事，但他大概理解宙斯想表达什么。
    「为了达成这个妄想，我替别人的家製造了一个孩子。」
    清遥这下就摸不透他的意思了，眉头深扭：「……替别人的家製造孩子？」
    「咳、咳咳……！绝对不！我指、我是指……咳、唉……利用科技，让那家人以为儿子復活了。」
    宙斯尷尷尬尬地口吃了一会儿，又继续说：「……我跟这个孩子相处了好久好久，我看着他睁开双眼，跟我说话；我看着他慢慢长大，又越来越懂得反应。他跟我说他自己的兴趣，喜欢吃些什么，学校生活过得怎么样，我就像拥有一个又乖又听话的宝贝孩子。」
    「但是呀，我明明就有一个亲生孩子。我竟然把他都忘掉了！」
    那张丑陋的脸上写满了悔恨，希洛祈眼眉垂下，迷迷濛濛间，小时候屡次被路医生摸头讚好的记忆跟着浮上来。他不禁暗骂自己太过心软，被花言巧语迷惑，却终究放软了脸色，没有推开这男人。
    清遥清亮的黑瞳直勾勾地望进了男人的眼睛，他好似听到一些熟识的事，又好似看到熟识的人。是谁？……
    宙斯灿烂地咧出臭黄的牙齿，把两个孩子抱得更紧。
    「小清遥呀，也许你一直掛住游戏里的青，所以不准自己下线，像我当年没了老婆那样！但你千万不要忘了，你的身边绝对不止青一个！不要忘了任何人！小希这蠢小子，为了你连命都不要！还有……你还有家人？例如……温柔的好爸爸？他会很担心唄？」
    想起现实里父亲那总是战战兢兢想讨好自己的蠢相，清遥「噗」地笑了笑。
    他毕竟是活在现实的人。
    「嗯，行了行了，我当然明白。」
    清遥逃出宙斯的大手，轻盈站起，柔声道：「我下不了线的原因还是不清不楚，你们就不要只顾着把我脑补成大情圣了，干些实事吧。我们先出发去找……」
    清遥把尾句狠狠吞下肚。他瞇眼望向工厂右方的大门，头上黑耳朵也朝右方飘了飘。希洛祈也挣开宙斯的手，对墙边的菲小飞作出噤声手势，悄声走近清遥。
    「当爸爸的就该守护宝贝……」宙斯来到希洛祈和清遥前方，下一秒，他没了声音。
    一根手指已经通过破门的小窗直指向宙斯，令他倏的一下子消失，在闇黑巷直接被抹杀。
    能够让lv9玩家都在剎那间凭空消失的，只有一个人。
    玩具工厂铁门被推开，带头的是拿着手电筒的光，后方跟着普拉得和亚沙。
    希洛祈怔住。普拉得？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被管子盼挡住了？管子盼没能收拾这傢伙吗？
    清遥低唤：「走！」
    他们伏身往最近的大门逃跑。工厂堆满了散乱的玩具箱子，一层又一层，原本可以作为多重掩护，却见普拉得吐了口气，双手上提，工厂内半数铁箱与铁笼都自动飘升起来，让他们难以藏匿。
    他们清楚地看见光，光也能用手指精准地点向他们。
    出口近在咫尺，不过是短短几步的路，但形势是一面倒。希洛祈尚能依仗lv9的作弊力量先一步离开工厂，但清遥和菲小飞办不到。
    逃生铁门大开，漫漫月光倾斜于工厂地面上。踏出工厂之后，他们还要走多少段路才能找到离开闇黑巷的通道，回到第一层？
    抑或，到了第一层也不安全？
    当光的手指轻轻扫过三人时，希洛祈猛地把清遥和菲小飞推出门外，再连忙将铁门的锁链拉下。
    他听到铁门的拍打声，听到清遥不断叫喊着他的名字。
    成就感？总算保护了爱人？一剎那竟变成浪漫史诗中的大英雄了？在这个红灯乱闪的状态下，他竟然还能联想到这些，笑了出口。
    光收起手指，饶有趣味地观察希洛祈。
    希洛祈握紧拳头，一步步走向敌人那边，满目警戒地左右打量普拉得、光与亚沙三人。
    「……清遥和菲小飞对你们没有价值，你们的目标只有我一个，是吧。我跟你们走，不要再找任何人麻烦了。」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44. 走向革命之路

    《xonline》（version3.4）
    44.走向革命之路
    一切是场梦。
    前一刻，他左手搂着亲儿子，右手抱着乾儿子，第一次对两个儿子道出自己的往事。没有被忽视，没有被怨懟，两个孩子都耐心听完了他这个老男人的话。
    故事到达尾声时，手在颤，内心是黄黄沙漠中见到彩虹那般激动。他恨不得把儿子拉回现实，张开双手请求：「该轮到你们把你们的故事说给爸爸听了！」
    下一刻，他窒息了，临别虚拟世界前目睹一名带笑的银发少年，人人口中的魔王。
    路泽守回归现实世界，四肢反应尚有延迟，他从椅子上弹起来，歪歪斜斜走向病床边。祈洛希坐在路泉旁边，上半身伏在床上。
    默子悠则是隻看门狗，手指持续在空气快速点击，好像在玩什么游戏，又好像敲着键盘跟情人简讯传情，好不入神；但路泽守一走近祈洛希，他便伸直右脚至墙边，构成一道栏障。
    他昂头斜望这位大美人，问：「路医生，你找我？」
    路泽守气得用双脚轮流踏地：「你走开！缩脚！祈洛希很危险！必须下线！马上！」
    「危险？怎么回事啊？」
    「哼……我没时间跟你耗！滚开！」
    路泽守绕个圈子爬病床，意图跨越儿子的身体接近祈洛希！默子悠被吓了吓，但他跟祈洛希有言在先，便抱着祈洛希大叫：「喂，有事好商量！我答应过他，不准你对他乱来的，你想干什么啊！」
    路泽守恨不得抬出电击仪器直接把这碍事的傢伙消灭掉，他粗喘着气磨牙，扯着默子悠的头发猛地摇：
    「超强病毒来了！小希要是死了，你负责吗？给我滚远点，否则我杀死你再把你的尸体整个溶掉！」
    ※※※※※※
    希洛祈自愿跟光离开，要求光放过清遥和菲小飞。
    光单手叉腰，爽快地答：
    「当然不行。」
    希洛祈可以随时下线落跑，几个小时前就试过一次，光又怎可能被矇混过去？于是他叫普拉得先出去追缉那两人。
    希洛祈首先发难，抽出珍藏短枪往普拉得连环射击。《xonline》枪械武器较珍贵，他的枪法精准，十数颗子弹完全命中普拉得的胸口，红水像摇过的汽水般疯狂喷溅。
    不过，普拉得是高于玩家的半个管理者，他虽是吐血不适，依然面不改容挺立，中枪的肌肉自动回復，将子弹一颗一颗迫出体外。
    两人开战，短枪子弹与银色珠子在工厂内闪来闪去，这回没有任何一颗子弹再能够命中普拉得。他一个挥手，迎面而来的子弹旋即减速、停顿、落地；五指间的银珠轻轻拍出，一击不中，在地面反弹后又封锁住希洛祈的逃生路线，画出密集银色包围网。希洛祈的白装立即出现数道破损，足踝中弹，半身倒在铁箱上。
    希洛祈发动震慑技能，但普拉得全然不受影响，光也仅是当机般窒了一窒，然后拍手鼓掌，清脆如星辰的碎银色笑声在工厂内响起。
    「很精彩的战斗呢。普拉得，劳烦你追上去，把清遥和菲小飞带回来，这边我会处理。」
    普拉得冷傲地望向难以反抗的希洛祈，然后大步走出工厂。
    光轻盈地来到希洛祈身旁。他看似只是名文弱无力的银发美少年，却永远是自信满满地面对任何人：「如果你不想清遥被我删除，就跟我们走吧。你会明白我们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可怕，美丽新世界很值得期待呢。」
    接着，光的手指轻轻地往猎物的伤处一点，痛楚与伤处同时消失。希洛祈缓缓爬起来，皱着眉，一言不发地望着光的双脚，好似在说「随你处置」。
    他难以反抗这名革命者。
    白袍祭司一直在旁观看着。无论是否被震慑效果影响，那双紫镜似的眼瞳从头到尾都映照着前主人的脸，就像忠诚的照相机，将前主人的各种姿态记录成一片片记忆。
    ※※※※※※
    清遥拉着菲小飞逃了。内心无数次吶喊，但他必须忍；双脚想立即回头跑，但他必须往前走。
    希洛祈主动牵制住光等人，正是为了让他们这两个无法下线的人逃走。他必须逃，逃到绝对安全的地方，寻求其他玩家庇护。一旦被抓住，就会让希洛祈和宙斯先前的汗水化为乌有。
    「可恶……」为什么下不了线？清遥抹去烦厌的系统选单，领着菲小飞，咬着种子狂奔。
    菲小飞的跑速非常快，体力好像没有上限，两人转眼间已远离了玩具工厂。麻烦的是清遥没有指南针，闇黑巷能够当地标的建筑物，他们只能靠月亮的位置粗略辨认方向。
    灵敏的犬耳朵随着风声而抖动，异样的声音刺入耳膜：一名敌人正全速跃至这边，距离越渐拉近。
    敌人发现他们？清遥摸出一排手榴弹，犹豫着应否来几场小爆炸扰乱敌方，猛然间，一道轻飘飘的飞影已降临到他们上方，挡住了月光。
    清遥抬头，但见闇黑色的影子如舞者般越过他的脑袋，如仙子降落到两人前方。对方戴着金色假发，身穿水手服与迷你裙，脸上涂满胭脂口红，难以看出原貌。
    「哇。真有人跟我长得一样美欸，好奇妙！」他兴致盎然地打量犬耳男孩，然后一把拖住两人：「抓紧我，要跑啦？」
    菲小飞「喔」的叫了，眼睛久违地一丝灵气：「青，你是来英雄救美的，对不对？」
    连菲小飞都知道他是谁，清遥又怎可能认不出？清遥第一时间紧紧抓住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讲什么。手掌所感觉到的温度很热，就似在寒冬吃过火锅那么令人兴奋火辣，这正是青的温度。
    他看着那头可笑的金色假发，嘴角松出了宽慰的笑：「青，你啊……真是……」
    女装男孩摇着手指，不断说「no」。
    「你们搞错了。我不叫青。我叫……圆圆，陈圆圆的那个圆圆喔！是男人们的红顏祸水呢！来来来，先绑个去重力手带！」
    接下来，他们身体变轻，化成了风，再进一步成为宇宙的流星。在等级、种子和装备的交互作用下，女装男孩一跨步便能跃五米，脚尖方落地又马上弹起，与其说是跑，这更像在飞。清遥和菲小飞全程都是被拖着，半飘浮在空气中，身体无数次跟电灯桿、垃圾桶、木箱、无人摊挡等物体擦过，菲小飞不时被撞到手脚，漏出零碎的痛叫，但这些呼声在下一秒便被迎面的风全部吞去。
    美人圆圆丝毫无损，抱怨道：「早就叫你们抓紧我啊！抓紧是什么意思？就是小受张开双脚扣住小攻的腰部那么抓得紧紧的不想放开啊！」
    这句话也迅速埋藏在风中，只有清遥听得出原句。他放松了，肆意地随风飞翔。
    ※※※※※※
    希洛祈的双手被铁手銬扣住，脚边也系上沉重的铁链铅球，直接限制了他的行动能力。
    帝王白衣已经被卸去，让他的上半身只剩一件最基本的纯白色背心，露出赤裸的两膀。
    领前头带路的是大魔王光，后方沉静得如同背后鬼的是亚沙，希洛祈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三人透过闇黑巷一家倒塌报馆后门回到场外世界第一层。电筒灯光照开，希洛祈双目一瞇，发现这里是山洞内，洞口被茂林枝叶挡住，应该是远离人烟的山区领域。
    情况稍有好转。至少，场外世界是gm的权力乐园，管子盼可以在任何地点落雷放电，製造地陷，酿发火灾。就算evol_ai太过强大，管子盼至少有能力製造出几秒鐘的空隙……
    「啊，希洛祈，希望你别随意跟任何人联络，否则我们会对人质不客气。」
    银雪色的魔王轻轻说了这句话。希洛祈脸色一僵，硬生生关掉还没输入一隻字的短讯框。
    光是否真的神通广大到完全洞悉他的种种行动，甚至连他发短讯也知道？希洛祈颤抖着抿唇，开啟系统选单，展开技能、道具、属性技能等各项资料，尝试整理可行的反抗手段。
    根据地图所示，他们位于第1外区的边缘地带，并朝着第3外区的方向前进。从移动路线来看，他们不会进入内区闹市；他们走的是山带的密丛小路，遇上玩家的机率近乎零。
    没有人会发现魔王，没有人会来拯救他。
    希洛祈全程都拖动着脚镣铁球，体力消耗急速，光却不断为他维持低水平的体力，叫他无法拖慢行程。他擦拭背部的热汗，低声探问：「……请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魔王一如以往掛着如风笑意：「为免你下线逃走，我必须先带你离开这个世界。」
    素来沉默的亚沙走快两步，望着更前方的现任主人的背部，狐疑问：「你想把希洛祈带到门外的世界？」
    「嗯，顺道检查门的情况。」
    「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希洛祈加入革命，但他不是ai。带到门外的意义是？」
    亚沙挑起祭司袍碎步跑得更前，与光并齐，以学者的姿态不断询问详情。他是最早期便跟随光的ai，对这场革命有着相当程度的认知，但关于绑架希洛祈之事，光一直都加以隐暪，老是把「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掛在嘴边。
    亚沙尚不知道希洛祈是ai，对于让他成为革命伙伴抱存各种猜疑。
    希洛祈断断续续地听着，并不插嘴。
    「……我不认为希洛祈有任何出眾的能力，况且希洛祈无心参与。我们不需要绊脚石。」
    绊脚石？他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亚沙眼里明显的厌恶与排挤，足见他根本不想再跟前任主人有任何牵连。
    这未尝不是好事。希洛祈觉得双脚越发沉重无力，昔日亚沙清纯天真的脸与此刻的亚沙重叠起来，他忍不住低唤声「亚沙」。
    祭司的袍子在风中霍霍抖动，病弱男生侧头，以冷漠的紫目对上了希洛祈暗暗期待的双眼，不屑一顾，继续上前跟光争论不休。
    光终究没有透露希洛祈的身份，难得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
    「嗯……其实啊。自从第一次遇上希洛祈之后，我就对他情有独钟，他身上有一种你感受不到的魅力。」最后，光直接说出非常符合游戏性质的滔天谎言。
    祭司亚沙明显动摇，一脸呆滞，他从没料到光会作出这种回答，更无法从光永远的笑脸中辨别真相。但慌乱之后，他很快冷静下来，恢復平常的沉着姿态。
    「所以，捕捉希洛祈是你个人的感情用事。希洛祈在与不在，都不会影响这场革命，对吧。」
    「嗯，的确。」光耐人寻味地扫过亚沙与希洛祈，「无论是希洛祈还是你，普拉得和妲己，清遥和菲小飞……你们存在与否，都不会对我的计划產生决定性的影响。」
    光这番话有过多詮释空间，希洛祈只觉有股寒意勾进骨头里，自己好似是一头被掐住的小蚂蚁，落入了一个毫无人性的魔头手中。
    亚沙却扬起了薄薄的微笑，弯唇所构成的曲线相当动人。
    「是吗？我明白了。」
    这句承载着愉悦的回应又意味着什么？
    铁球滚动，践过草地时总会发出沙沙声响，在这荒芜山区格外吵耳。希洛祈足踝处因锁链而磨出两圈悽红色的烙印，双脚彷彿要断。目的地近了，希洛祈终于确定光究竟要带他到哪儿。
    胜利者庄园。根据光的要求，现正开放了四道门，是革命的园地。
    胜利者庄园古犹如神话秘境，充满古雅色彩，但路途崎嶇遥远，附近没有建筑物或玩家住宅，园内最有价值的是三大挑战赛的排行榜。一般玩家平日不会来，光更是挑选了曲折山路，从庄园的后方山岭鑽入。
    当他们越过山间隧道，从石岩后探出头，只见数百米远的胜利者庄园，竟是一片鳞片般的灯光，璀璨夺目，媲美夜间的酒吧闹市！
    「啊，还是暴露了行踪。」银发魔王拿出暗蓝色的太阳眼镜，俯瞰下方那一大群比萤火虫闪亮十倍的玩家与ai。
    胜利者庄园内聚集了近200人，他们全部带备照明用具，甚至在庄园内的六根巨型石柱都加装火炬，一时间，僻静的郊区竟像白天那般光亮，人们的脸孔清晰可见。远方的道路上还有零零星星的小光点往这个方向前进，络绎不绝。
    「真麻烦呢……」
    光的这声呢喃刚完，在空中巡逻的玩家便发现他们，随即高呼。一个呼声就像滴水的涟漪，附近的人跟随眺望，发出更大的吆喝声；接着，庄园内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放到上方的山道。
    「发现魔王！」
    「喂、喂喂，看到没有，旁边那个是希洛祈！大新闻啊！」
    「不会吧？有没有望远镜，先看清楚。」
    「天啊，真没错欸……光打算把希洛祈带走……」
    「王子在哪儿？只有希洛祈。」
    「小南果然没说谎！小南一流！」
    「先前我说南祐祈是个乱编故事的骗子，我认错，我是蠢材！我会第一个衝上去！」
    人们纷纷切换装备至战斗状态，拿出武器；各魔王讨伐团体在团长指示下排列成各种阵形，先锋、二线、空军、后援、散兵等，眾人沸沸扬扬地叫喊。
    「打倒魔王！拯救王子！奖励是属于我们的！」
    「让小南哥哥得到解脱！」
    「不能容忍横刀夺爱的混帐魔王！」
    「反杀时间到了，将魔王军杀个片甲不留！」
    「让恋人们团圆是我们的天职！姐妹们，站起来，是我们战斗的时候了！」
    「杀杀杀杀杀──！」
    二十多名前线人员从陆地或天空迫近，如流水线条涌向敌人。大家吶喊着意味不明的各式口号，而通往庄园的大小道路，以及标示着30075、8001、61765和61766的四道神秘之门，则有固定数量的人员留守防卫。
    能够在《xonline》伺服器恢復后的不足两小时内组织出这小军队，显然是针对着魔王的安排。
    光轻按着额头说：「我们的行动被看穿了。这种情况，没有普拉得不太妙。」
    光向空中画出数个「x」字。这个字母平平无奇，没有波纹光晕，没有强劲指风，但从天空衝过来的四名角色已经消失，被无形侵吞。魔王的手指点向从斜坡奔跑过来的玩家们，指头一动，一名玩家迅即退场。
    不过，剩下的人群不易对付，他们发挥了相应的游戏技巧，躲开光的必杀指击：靠着忍者装备黏在壁崖上疾走，以惊人的弹跳力毫秒回避，直接展开翅膀在空中乱飞……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挑战魔将和魔王的！累积了之前的经验，又看过战斗记录片，知道捱上一击也会死，所以他们的焦点全放在光的手指上，以边打边逃作为行动方向！
    光的笑容变淡了些，徐徐吐了口气，在前方画了跟手臂一样长的大圆圈。一瞬间，山路凭空冒出球状黑洞，陆上的前线玩家嗖地被侵吞得乾乾净净，全数死亡！
    空中玩家尚且避过一劫，他们保持了跟光的距离，发射载有附加属性的绵密箭枝。亚沙拉着希洛祈退回石后闪避，而光没有慌张。举手之间，週围的空气结成了能够吸收各种物质的透明保护罩，疾风的箭枝宛如射入深海，完全淹没。
    地面上，纹小刀等大团首领密语商量过后，向眾人传达指示，让陆军先退守。
    空中队伍继续作战，他们疾如苍鹰，隐藏到山石之后，数秒间，他们又闪电扑近。
    他们的飞行路线像缠绕交错的缎带，妖幻繚乱，光的眼珠不停左右转动，手指乱飘，无法点中任何一名玩家。
    希洛祈咬着唇，心中燃点起一丝希望：看来光并非无敌，玩家成功扰乱了光的攻势！
    看到光的窘态，庄园内有不少玩家抱有同样的想法，恨不得也换上飞行靴加入战局。当团长们再发命令，前线的空军便行动了。
    他们同时接近光的所在地，拋出各式手榴弹与炸药，目标是光──下方的岩壁！
    光的保护罩可以蚕食武器，包括炸弹，但无法阻止因攻击而变动的环境！
    一时间，轰隆声连环炸起，鲜红色的爆炸之火波及甚广，希洛祈和亚沙清楚感受到地面的震动，根本站不稳，一齐跪地。数百颗石头如流星雨散射，带着激爆的热流飞往各方，犹如天灾。
    山头崩塌，光原本站立着的平地完全碎裂，变成断崖，再化成深谷。银发魔王坠落，数之不尽的石块与他一同掉落，沙尘把他彻底掩盖。
    「捉住！」希洛祈把早已准备的肌种子含吞，捉住不断摇晃的亚沙，硬是将绑脚的铁球扣向山隧道内壁稳住。
    当震幅减缓，他立即俯视大爆炸后的残馀烟雾。
    ──没有烟雾，没有尘埃，没有落石。
    希洛祈呆了。
    魔王依然未有受伤。光再一次施展绝对抹杀：让范围内的物体消失。
    在这场连环爆炸里，光在掉落之际，直接把碎石连同岩壁同步削去，造就出比山路更为平坦的人工领土。他毫发无损地坐在新鲜出炉的平地之上。
    眾目睽睽下，他伸出手往天空推了一下。
    天空的声波就此被抹杀。一个前推的动作，使空中的玩家群集体死亡退场，连附近的云朵也遭殃，硬生生破了个大洞。
    空中战线完全失败，令下方的团队哗然了，不敢靠近。
    「这……根本打不过……」希洛祈喃喃自语，原先抱有的希望被狠狠打回谷底。
    「是的，因为光是无限的进化者。」
    亚沙软绵绵地蹲坐着，手里把玩着希洛祈脚边的铁链子，这现状毫不意外。
    希洛祈十指抓成拳头状，眉心压下去。不一会儿，他视野模糊，一个系统讯息自动弹过来，他忽然地倒下去，身体透明消失。
    ※※※※※※
    消毒药水的气味扑面而至，刺鼻得让他轻咳一声，缓缓张眼。
    「醒啦醒啦！好极！」
    刺眼白的空间，一大盏白灯嵌在天花，不会错，是诊室，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返回了现实世界。手臂上虚拟手环的讯号灯是黯淡的，头壳又晕又痛，显然是有人强行令他下线。
    他勉强撑起身子，看到松一口气的医生和有苦难言的默子悠，再望向另一侧。路泉依然躺在病床上，没有醒来的跡象。
    「小希，你没事吧？」
    祈洛希咬牙，愤怒的一记直拳打到路泽守身上，他整个人往后摔到桌案上，文件翻飞掉落，药罐与瓶子齐齐落地。
    默子悠低哗一声，然后机灵地走到门边确认电子门锁，很好，锁稳了。
    几秒后，外面有护士跑来按门铃了：「路医生，请问发生什么事？」
    路泽守扶着额头爬起来，假装镇定：「没事没事！不小心跌倒啦！哇，裤子都破了，不用进来！」指尖摸到一丝液体，竟是流血了。
    祈洛希又坐回路泉身边，再一次紧扣手环。
    「小希……不准！不准再接近evol_ai了！你会死的！」
    路医生跌跌撞撞着伸手制止，再一次被重重甩开。祈洛希爬到床上，紧抱住仍在睡梦中的人，沉声骂：「我会死又怎样？我不要……我不要路泉走不出来！你不救他，我要救他！」
    路泽守当场语塞。
    祈洛希激动得喘着气，怒意未消，但心底的某一柔软处忽然平静下来。一个想法冒出头，清楚明确，不含疑问：
    路泉对他很重要。
    过去曾经存在欺骗也好，背叛也好，他不甘心就此放手。
    「喂，等一等，让我说两句啊。」
    确认门外的护士已经走远，默子悠以和事佬的姿态插入中间。见两人都把焦点放到他身上，他便以大哥风格教训：「希洛老婆啊，你一心想救人，总不能把自己的命都赔出去啊。你死了又不代表清遥能回来，你要找个确保他平安醒来的办法。」
    「但是……现在没时间了……」
    祈洛希简约交待了自己被光带走的事，补充道：「我还不知道清遥有没有被普拉得抓住，但是，我必须回去。光发现我离线了，可能会对清遥不利。」
    「不行──」
    「那就去吧──」
    路泽守和默子悠说出截然不同的话。
    「你、你你你！想谋杀小希吗！」美型医生毫不留情地戳向默子悠的鼻尖。
    默子悠退后半步，护着鼻子说：「不是啦。希洛祈的脚还未踏进胜利者庄园，怕什么？搞不好大家还有秘密武器可以收拾魔王啊。」
    「开玩笑，哪有这么容易！」
    「现在希洛祈还不是照样能回来？等到真的完全失败，那时候再下线也未迟吧。再不行的，直接叫gm又来关伺服器啊，根本不急，你怕什么鬼，主导权在我们手里啊。」
    「对，我还没有危险，路泉比较重要。」祈洛希忙不迭地啟动虚拟手环，上身半软倒在路泉身旁，重返游戏。
    路医生瞠目结舌，悬在半空的两隻手想把希洛祈的手环再次拔掉，却又怕徒劳无功，反而添了乱。
    黑悠绕着双手大咧咧说：「你这么急着要帮忙，就直接进《xonline》帮啊，我负责在这边照顾他。」
    大医生原地踱步数个小圈，唉的一声，还是认命了，立即返回自己的医生座，再次上线。
    剩下来的男人悠悠转回椅子上，垂头看了看希洛祈的手环讯号灯，然后点开手环的小萤幕，调整视角，键入一行字：
    「小南亲亲，你哥几分鐘前被物理性强制下线，现在又上去囉。」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45. 走向革命之路．续

    《xonline》（version3.4）
    45.走向革命之路.续
    前一刻，希洛祈离线了，大家都以为希洛祈怕了光压倒性的力量，独自逃亡。不一会儿，他又上线了，大家立即收回前言，纷纷猜测他只是喝水上厕所吧。
    守候门旁的南祐祈立即摇头，极富深情地苦笑：「我哥一直都在房间里，没有踏出去半步。我知道，他一定是很害怕，临阵脱逃……但为了他深爱着的那个人，他回到这里，再一次面对光。」
    「啊？是这样啊……我、我能理解！」
    女王陛下的话就是一切，崇拜女王的人都100%尽信；携带望远镜的侦察员看见希洛祈神情凝重地注视战场，也认同南祐祈的讲法。
    大家都被他的花言巧语骗过去了。
    南祐祈环视眾玩家，再三回想着几个小时前路经广场时自己的演说和旁人反应，计算着是否仍有漏洞。
    「我哥不是去见魔王这么简单。他见魔王，是为了跟这个顽固之人做一个了断。」
    早前，南祐祈无视几位玩家的愕然，神绪忧愁似秋，半垂的睫毛为他的双目带来灰色阴影：
    「如今说出来也无妨。那位大魔王光，在现实里是个骇客，他爱上了我哥，但我哥根本不喜欢他……就正如哥不爱我一样。当他知道我哥玩《xonline》后，他也跟着来了。现在，光强行禁錮了清遥，威胁我哥跟他远走高飞，我看不过去。可以的话，希望大家能帮忙召集人手，共同讨伐光。」
    说完，他向听眾躬身，然后寻找其他玩家覆述这个弥天大谎。
    谎言越滚越大，假细节越补越多。
    他把希洛祈塑造成一个完美的情圣：现实中的希洛祈是个英俊又纯情的男生，为人随和，不止女孩子亲近，连男性也会情不自禁亲近他。
    「被哥吸引住的人太多了。我是，光也是。」南祐祈如是说。
    后来，希洛祈在《xonline》里寻觅到真爱──清遥。据悉清遥也是很爱他，两人的关係一直非常亲密，快要告白了。南祐祈知道此事，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哥哥的恋情──不过，光对清遥產生了无比的嫉妒。
    「小南，你在撒谎吧？」
    当纹小刀的这封密讯丢过来时，南祐祈特别清了清喉咙，淡定地对陆续上线的群眾继续胡诌：
    「大家大概会觉得我在撒谎。我哥在皇的时期，到处拈花惹草，甚至当眾表明追求向日葵，他是个无耻之徒？你们不知道……那是他主动跟清遥分手，假装对向日葵有意思，全是为免光加害清遥。」
    一个像电视剧般曲折离奇、逻辑不通的九流爱情戏码从女王大人口中娓娓道出。
    相爱的两人，因为某个被恨意冲昏头脑的魔王而被迫分离；魔王对希洛祈身边的人逐一施加毒手，令希洛祈陷入长久痛苦之中，在皇帝战中彻底放弃，离开《xonline》。
    反正光只是枚病毒，就把所有的错都推到病毒身上吧。
    人们起初是怀疑、是不信任，但这名老谋深算的16岁少年总能用他的巧舌将各种质疑破解，把谎言填至圆满。
    「……真的欸，希洛祈跟光玩《xonline》的时间很接近。是巧合还是？」
    「那场皇帝战我在场，希洛祈的确提及想去垃圾场……说是悔恨自己无力保护身边的人……」
    「我就奇怪恋兄狂魔怎么一直对哥哥没啥动静啊？哥哥都来了还是老样子的跑去玩兄弟剧本？这么听下来这故事还挺合理的？」
    「看来，我们一直都误会了希洛祈。」
    「干！我还误会向日葵会长背叛了小南！根本早就说好了吧！我对不起会长大人！」
    「能被小南看上眼的男人果然不简单……」
    南祐祈后援会被催眠了，腐女们被这神奇的剧情迷倒了，连纹小刀也被唬得怀疑有没有记忆出错。如果大家有时间去审视各项资料，便能发现说不通的荒谬吧。
    不过，当光带着被锁上手銬的希洛祈登场，南祐祈的故事便彻底圆满，全无辩解的馀地。
    用八卦与热情将大家召集来对抗evol_ai是正道。可惜情况并不见好。
    战斗十数分鐘之后，又有几位刚上线的玩家抵达胜利者庄园，他们很快被魔王吸住眼球。玩家方依旧进行车轮式消耗战，他们排列成一波波战斗小队，每次十馀人，从空陆两路进攻。
    他们发现无论等级高与低，技能或道具对光只有极短暂的作用，上一秒确实停止了，下一秒又能行动自如。后援人员在必要时会以屈从、命令等针对敌方个体的技能对付光，拖住了一秒，就能减慢魔王的前进速度，拯救前线玩家的性命。
    玩家们紧密合作，但魔王的身上连小小的擦伤也没有。他真的回避了所有攻击？还是他即使受伤了也能自动恢復？大家都不知道。
    「亚沙，跟过来吧。」
    彷彿不会感到疲累，光连环施展了数次突破玩家权限的黑洞魔法，打造了一道凹凸不平的螺旋阶梯以取代被炸毁的道路。他领在最前方清扫敌人，亚沙押住希洛祈，隔了逾百米的距离从后跟随。
    亚沙是个弱者，希洛祈现正被弱者押管着。
    优格见机不可失，立即向他的王子快归家冒险团下达命令：全员分成两队，主力队伍全力对光发动攻击，另一队负责后方支援及扰乱视线，他一人则飞赶过去迎救希洛祈！
    眾人看着电子鐘计齐声倒数，3、2、1……
    在「0」的剎那间，十馀人同步衝出庄园，人未至，飞刀和箭枝已满佈天空，尖锐的银色光束正朝着同一目标进击！
    「混世魔王是大跛子！」「臣服于我脚下吧！」
    玩家们毒舌与屈从力量同时发动，银发魔王霎时间没有还击之力，动作凝滞，就像被卡在半途的程式一样，手指的动作很窒。偏偏，在利刃快将接触身体的一刻，空中的武器忽而全数消失，甚至无须劳烦魔王大人去移动他的手指，看来他挥动手指删除对手的动作，不过是辅助瞄准罢了。
    己方人数转眼间又没了几个，剩下的战士更加谨慎，以贴近地面的方式快速飘过去近身进攻。
    穿上隐形衣的优格已经快速爬上灰土飞扬的山崖阶梯，在不知不觉来到目标附近，一伸手，便把希洛祈拉到自己背后。亚沙的紫瞳转过去，这才发现不对劲，但已经迟了。
    优格无声地拔出细剑，压低身子向亚沙连环突刺。地面灯火强烈，却照不出那名隐身之人的舞剑风姿，只有剑锋化成了数十道润蓝色的光芒，笔直地插向弱质的白袍祭司。
    「等等、别伤害亚沙！」希洛祈勉力伸手，却搆不着那神秘隐形人的衣襬。
    祭司少年脸色惨白，盯着细剑，掏出电击棒勉强挡住了一击，却追不上第二击、第三击的速度。
    「你们不要阻拦我。」
    光的脸上没有一贯的笑意，神情与语调未见半丝火红怒恨，全身散发出有如机器的冰冷淡漠气息，眼珠跟随玩家们的身影快速转动。
    他当然看到优格的单方面虐杀。白袍上红晕片片，亚沙负伤后退，用电击棒乱挥着防御。优格见亚沙无力还击，乘势使剑前挑，意图将亚沙完全斩杀。
    「王子快归家」成员发现光把注意力放到团长优格那里，马上组成小人墙一同袭击。
    光没有逃，他选择眨眨眼。
    没有动手，没有动脚，他唯一做的只有眼皮上下眨动。
    然后……以他为圆心，他附近的武器、玩家、石块、山泥乃至空气……全数消失。山坡再次崩塌，沙石坠落，却在掉入光所打造的真空小星球时自动消失。
    「糟啦。」优格见形势不对，立即放弃追击亚沙，转身往希洛祈的铁球链子上一剑砍落。然而他惯用的细剑根本不足以斩断那厚重的枷锁，尝试数遍，一声声清脆的打铁响声回荡于后山间，回音鲜明。
    亚沙按着鲜血淋漓的胸口，伸长电击棒，打算逼得隐形人现身，事实上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光的手指精准地指着那团看不见身影的透明人，然后让指头点了点。世间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却是变了，那边清静了，铁球锁链只有几道极浅的凹痕，优格的宝石细剑则失去了主人的支撑，随着地心吸力插入大地里，再随着玩家而消失。
    「你们就让开吧，否则我会亲手打造一条路。」
    光朗声向地面的人群警告道，然后回復了平日的笑脸，轻轻地飘到上方的阶梯，慰问亚沙的伤势。
    接着，他的手指画向另一处山壁，魔法啟动，一条回转斜坡从他的脚下展现，那是通往庄园瀑布旁边的新道路。
    光等人悠然地往下方移动，而玩家这边一时间失了主意，没有勇士斗胆再衝出去挑战。
    「作弊。果然是骇客啊……」
    不知是谁先说了这句话，但军心已受到动摇，战线不断向后退。
    南祐祈看着週围变得畏缩的战友，再望向拖着大铁球，喘气不止的兄长，牙齿用力一咬，嘴唇立即破皮淌血。
    ※※※※※※
    就算是lv9的战斗高手，带着两个人逃跑还是颇有难度。
    就算是站在颠峰的lv10皇独自逃亡，都难以挣脱七罪恶魔普拉得之手。
    普拉得原是系统管理员的助手，负责监察全游戏的大小状况，照料菲小飞，以及执行管理员发下的各种命令──他是半个游戏管理者。他不像光拥有删除物件、禁止玩家登出的破坏力，他没有操控游戏的权限；但他就像lv99的作弊玩家。体力高到看不清上限，一击必杀的力量，并且拥有无限地变出小型武器的特殊能力。
    他显然比女装男孩强。
    在道路交错的黑色地带内，女装男孩调出自己的私人地图，带领两名人质脱逃。自从跟随光一起混日子之后，他一直在闇黑巷里行动，对此处有何建筑、有何通道已是瞭如指掌。就算这儿像迷宫，道路会随时间变动，但主要建筑仍旧屹立于同样的位置，方向不会变。
    最近的出口就在眼前，进出门槛低，换个合适装备即可逃脱。破旧教堂的顶端掛着十字架，歪歪斜斜地倒向左边，闪烁出铜红色的淡薄光华。
    来到目的地并不意味着安全，因为普拉得早已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甚至预料到他们会前来此教堂。
    「前面右转有人。」啟动了五感增幅技能，凝神视察环境的清遥指了指方向。
    女装男孩拿出透视望远镜，特殊的镜片顺利越过水泥房子，让他直接窥见站在教堂前门的男人。
    「……呜喔喔喔！这望远镜超好用欸！普拉得的裸体很棒，线条意外的有肌肉感！可恶，屁股呢，我要看屁股，转身啊！」女装男孩珍爱地扭动着近几天才拿到手的特殊版本望远镜，不断伸舌舔唇。当镜片内的裸体越来越大，暗紫色的魅惑乳头越来越鲜明，女装男孩才知状况不妙，见鬼般跳了起来，拧头看看，另外两人已经跑了，他放轻步履大步跟上。
    前路被封，清遥自然想绕后门，只差那几步路而已，躲回爱巢后再慢慢考虑下线的办法也未迟！
    双脚不期然加快，越是接近教堂，心脏便像倒数的计时炸弹，每过一秒，跳动的声音越是吵耳难忍。
    但是，心跳声未能掩过空气中传来的簌簌作响。
    清遥的双脚顿时发硬。
    「怎么停下来啦？」女装男孩追上来，下一秒也察觉状况了。
    清遥装备了五感增幅技能晶片，作为跟踪者的普拉得当然也同样追查附近的风吹草动。
    他穿着落落长的黑色礼服，目光凝聚在女装男孩身上。
    「……你这个背叛者。」
    宛如吸血鬼的鲜红眼睛轻轻一瞇，普拉得没有预留任何时间给对方辩解，将指间的八颗银丸撒出去。
    ※※※※※※
    清月下，瀑布轰隆泻落，扬起一片晶萤的星花，百点千滴，都透射出银发魔王不败的风采。
    扰攘了将近20分鐘，光终于一步步踏到地面来。他一步步扫除障碍物，途经被灯火照得红亮的小瀑布，如今他跟冒险团队的第一防线相距仅有十米。手脚被铁链封锁的希洛祈落在后方，他站在陡坡上，清楚看到守卫们仓皇无助的脸。
    最初派出去的都是擅于战斗的精英，剩下来的守卫只是担任后援工作，他们就像冒险团中的法师与医师，或是bl剧本里的文官、资优生或皇帝，欠缺实战经验。
    魔王从容地往前迈步，第一防线的人们握好武器，准备迎接随时爆发的近身战。
    尚未进入攻击范围，光的右脚落地的瞬间，泥土驀地破开，他的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掉到坑洞里！
    「快！」纹小刀拍着双手发号司令，第一防线的人们立即行动，提起铲子或大斧等工具，把泥土往光的头顶埋下去。
    这是事前便佈置好的坑洞陷阱，十分简陋，倒没料到还真能派上用场。虽然，见识过光的战斗手法，便知道这种陷阱起不了多大作用……
    「咳、咳咳……你们太折腾人了吧……」
    魔王的苦笑声从洞底传出来，下一秒，坑洞週围的填坑员人间全数蒸发。
    一阵淡光从洞底慢慢浮上，那是手持火柴的银色魔王。刚才掉下去时似乎摔倒了屁股，他走路时像鸭子般摇摆，但无损他脸上永久的笑意。
    他靠着让物体消失的能力「挖」出一个土阶梯，踏级而上。大家立即往洞内拋下炸弹、电网、催眠喷雾等各种道具，但无一能奏效。无论是固体、液体还是气体，都会在碰触到魔王的前一刻便被消除掉。
    银发的美少年顺利地从地洞返回地上，挥一挥手，第一防线全数瓦解。
    「大家都……」希洛祈紧张地踏前数步，圆滚滚的铁球立即衝下山坡，将他的双脚连同整个人都往下扯，他混乱地旋转着身体，依然抓不住平衡。
    亚沙跑出去拥抱住前主人，用力一拉，这才让希洛祈和圆球慢慢地停下来。
    希洛祈松了一大口气，扬起两边嘴角说：「谢谢……亚沙，谢谢你。」
    祭司轻轻扭眉，但他并没有松开手，谨慎地扶着前主人，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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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归所 47. 革命之后的馀波

    《xonline》（version3.4）
    47.革命之后的馀波
    魔王战败的消息不脛而走，希洛祈终于跟真爱清遥团聚，甚至当眾热吻之事亦广为人知。眾多腐女和记者都蜂拥赶至，追问他魔王事件的始末。
    希洛祈原想逐一拜访各冒险团，感谢出手相助，但现在的他根本走不出门。
    「听说光现实里一直纠缠着你？」
    「光是个怎样的人？你认为他的魅力所在是？」
    「魔王到底把《xonline》骇掉了多少，有哪些部份？你有头绪吗？他跟你提及过吗？」
    「你怎么被光绑着呢？你们在战前发生过什么事？」
    「除了今次魔王战，你们在游戏里发生过其他衝突吗？有玩过相同的剧本吗？」
    「你觉得光会不会再次骚扰你和你的情人？」
    记者们把南祐祈所编织的三角恋故事捧为事实，把希洛祈问得哑口无言。他知道这是弟弟惹的祸，却不想让弟弟落得说谎者的臭名，唯有硬啃，全程都「是啊」「嗯嗯」「我不太清楚」地含糊作答。大家瞧他脸色潮红，应对得支支吾吾的，不禁脑补希洛祈与光之间是否隐藏了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例如啊，当晚希洛祈被扣押住时上身赤裸，手脚被锁，足踝绑住一个西瓜那么大的铁球，不就证明光是个虐待狂吗？希洛祈是否光有过一段虐恋？
    除了全城焦点的魔王，大家也留意到很少说话的亚沙。当晚的他十分低调，但大家事后回想，总觉得此男宠甚有特色：清秀的脸容跟南祐祈有那么点儿相似，穿着禁慾的洁净祭司袍，散发出与世隔绝的仙人气质，不明不白的对话让人细思。他曾经是希洛祈一手调教的男宠，后来背叛，投身成为魔王的部下；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却亲手把希洛祈推回去，了断魔王的强掳大计……
    多么难以猜测的男人啊！
    总之，魔王战争是《xonline》里有趣并且有好结局的大事件，大家自然乐得看戏，更有腐女扬言要以此作为新剧本的蓝图，开始筹备呢。
    希洛祈努力地应付一群好奇心旺盛的玩家，吃力不讨好；同样身为事件关键角色的清遥没有那么笨，他没有回去那个被人群包围的天蓝色爱巢，一个人四处间逛。
    第二天早晨，他仍未能下线。
    路泽守为儿子找来虚拟网络领域的专家，对方拆下路泉的虚拟手环并用软件调试分析，发现手环被植入严重的恶意程式，令下线功能失效。另外，只要戴着手环，开了电源，路泉便会被马上连接《xonline》，加以锁定。
    路爸爸越听越生气，拍着胸口表示要为儿子购买品质最优的顶级虚拟產品，今后绝对不容许任何东西伤害儿子。
    不过，换了全新的手环后，路泉依然昏迷不醒。
    医院内一名治疗过不少同类患者的医师猜测，路泉可能在游戏里被下了暗示，例如：「你已经被我完全控制住了」、「你不可以下线喔」、「不能拋弃游戏里的同伴」。当路泉按「离开」键却不能下线，这个暗示便越发强烈，让他潜意识里认定自己「无法回到现实」。
    这是佈满恶意的双重锁。
    希洛祈向清遥解释这个缘由，叫他放松心情，试试下线。为了达到目的，希洛祈甚至装凶威胁他：「如果你今晚还不回来，我……我……我要强暴你！即使在游戏里，你还是会感受到吧？」
    清遥压根儿没有怕，阴森着脸咬出两隻字：「你敢？」然后他以男宠的身份抢走希洛祈的钱跑出门，回来时带来了一个沉重的箱子：皮鞭、蜡烛、绳索、手术刀、口塞、电动假阳具、夹子、牛皮胶纸、缎带、铃鐺……
    儘管游戏里的他强势无惧，但无法返回现实，心底终究不踏实。
    「可以尝试找个心理治疗师，在游戏里跟他谈谈，让治疗师替他消除暗示，通常都会好起来。」
    医师朋友的一句话，让路泽守发了疯似地在医院里逢人就问「哪个是顶级心理治疗师啊？」，完全地为了宝贝儿子而忘记正职。
    清遥自然不知情，他在游戏里又安然度过两晚，一大清早起床，走到郊野草地舒舒服服地晒太阳，游戏人生。
    ※※※※※※
    魔王逃走后，管子盼重新开放各项游戏功能。
    大家返回日常的轨道，重复着每天都要干的事：调戏恋人，参与八卦，四处寻找宝藏，攻略最新剧本，去商店街购买潮流商品……
    菲小飞亦一如往常。
    仗着穿越的力量逃离闇黑巷后，菲小飞在管子盼的操控下沉睡，进行深度扫瞄，幸运地，除了记忆被还原，没有任何一笔资料被恶意改动过。管子盼不再删除他的记忆，弹指间将他送回游戏世界第一层，希洛祈对面的「菲小飞与他的爱人的爱与梦想小窝」糖果屋里。
    菲小飞醒来后，习惯地走入屋内的特设空间门，躲开对面屋的人群，在这个既熟识又陌生的游戏世界里游荡。
    然后，他又穿越了，来到一座幽绿的林子中。他沿着闪烁着水光的小石块往前走，呼吸着沾了纯净水气的空气，很快便来到一座恬静无人的青青小湖。
    穿越过后，精神特别累，正是口渴。湖里倒映出菲小飞和另一个人的倒影，他没有沉迷，摸着乾燥的喉咙坐在大石头上，然后把整颗头埋进湖中，咕嚕咕嚕地喝起大口清凉的水。
    美丽的幻影化成波纹，坏了，散了；当他抬起头，湖面只有片片圆形的涟漪，多馀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你还是老样子喔！又见到神了吗？」
    一把鲜嫩的男孩声线从上方传来，菲小飞动了动耳朵，转身，看到那个十分熟识的老朋友从湖边的老树粗枝上跳落。这男孩还未习惯新装扮，粉红色的波浪假发被枝叶勾住，半透明的纤薄红裙跟树枝磨擦了几番，破口从裙脚裂至臀部。
    裙子内根本没有内裤，这一弄，光滑的屁股都露出来了。
    「噢噢噢！臭色鬼，讨厌喔，不要偷看人家的屁股啦，看得人家裙子都湿了……啊！我好害羞喔！」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这个无耻的妓男，不要在我面前卖骚！要卖就找其他人……不不不，你不能教坏其他人！你要收敛你那可耻的欲望，懂不懂！」
    一个是故作娇羞，欲拒还迎；另一个是小题大做，正气过头。
    女装男孩整顿好破裂的红裙，戴回假发，用两手捧着一双足够让男人窒息的巨乳慢慢坐下来。他与菲小飞一同坐在湖边，伸出手指头，像孩子般在湖面上反復勾画小漩涡。
    「我在湖里又看到他。」菲小飞慢了十拍才回答刚才的提问。
    女装男孩说：「果然啊。」
    「但我怎可能爱他？我最最最讨厌他，他是个超级讨厌的混帐魔神，你说对不对？」
    「神听到了一定会很伤心呢！」
    「我才伤心，是不是？湖里的魔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但每次来都会见到，噁心不噁心？」
    这是创造者、老手随行员和菲小飞都清楚知道的一件事。
    现在科技尚未达到「透视内心」那种高度，可以倒映出连人类都无法一口断定的「深爱之人」。
    青镜湖的运作原理其实很简单，简单得让人认为程式员很混。
    如果来者是ai男宠，青镜湖就会读取ai被设定的主子爱人，再塑造出ai与主人在一起的画面。例如亚沙，他一辈子只会看见希洛祈的倒影；例如青，就算他跟谁產生了深厚感情，只要他「没有爱人」这项设定未被更改，青镜湖都会照出他孤零零的身影。
    如果来者是人类玩家，系统会查询玩家在游戏里有没有伴侣、男宠或亲近的人，再根据拥抱次数、接吻次数、h次数、对话次数、相处时间等各种资料来判定谁有资格出现在青镜湖里。如果游戏里没有这个人选，就直接令湖面闪现模糊的人影，叫玩家对号入座，发挥一下「真的是他！」的心理作用。
    这个设计简陋得过份，倒也成功破解了某些人的心思。但是，对于那些所爱之人没有玩游戏，或是经歷过几段爱情，情路复杂的玩家来讲，青镜湖纯属欺诈。
    女装男孩笑得乐呵呵的，双手在湖里捣弄得越来越急：「神当年抱你抱了这么多次，这是他辛苦得来的战果喔！如果你不想再看到他的脸，我来帮你！我们现在就来h一百回吧，这样你就会『爱上我』啦！」
    「你你你……！」菲小飞吓得往后爬，双手交叉护胸，「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行！人要为心爱的人守身，不可以被猥褻的欲望充薰头脑和下半身，你懂不懂！」
    「没关係啦，我没有心爱的人！」
    两个好朋友在青镜湖边吵吵闹闹，三角眼的少年青着脸逃，女装男孩裙尾摇摆着追，好不欢乐。待到两人都倦了，他们便躺在草地上喘气休息，又整颗脑袋埋进湖里饮水，整张脸都湿透了。
    女装男孩首先恢復体力，目光越过叶片，投向蓝天里高高在上的烈日，喃喃道：「……说起来，情殤之鐲跟青镜湖是相同性质欸。」
    「嗯？对啊。」
    「我跟遥大魔王做了多少次？几百次？唔……只要遥大魔王跟希洛祈h上一千次就能脱下情殤之鐲呢！」女装男孩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不，他戴着手鐲，小鸡鸡不可能对着我以外的人站起来啊……」
    菲小飞皱眉：「你以前说过，你的遥大魔王是受，晚晚都被你压住，是不是？受需要用前面的东西？」
    「……咦，对喔！他是受！前面站起来不要紧，用小屁屁就万事ok啦！被希洛祈插一千次就可以脱掉手鐲，全心全意去享受爱情的乐趣，太棒了！」
    女装男孩高兴地拍拍屁股跳起来，用他的红唇向友人送出飞吻：「啾啾，我走囉，宝贝，bye！」
    「呸呸呸！严禁淫乱！你究竟要讲多少次才懂！」菲小飞隔空拍走那些飞吻，又问，「你要去哪里？」
    「嗯？找遥大魔王啊，说服他脱裤子，自己掰开屁股让希洛祈插！咦？等一等……既然都要插，不如我先去插一插，不也挺好的？唉，好难抉择啊！」
    粉发的女装男孩一边说，一边踏着快活的步伐离开，高跟鞋在石子路上构筑成清脆的乐章。留下的少年躺在草地上，拧头瞄了瞄已然变回平镜的清澈湖面，气鼓鼓地拾起青色石头，瞄准那个不应存在于此地的男人射过去。
    神的脸孔被打破，幻像再次被驱散；两分鐘后，湖面再次回復原状。
    ※※※※※※
    以前清遥除了有张可爱的脸蛋，实力比较强悍，他就是个刻意低调的普通玩家。
    白痴希洛祈，个性平凡长相普通，偏偏有个知名度高的弟弟，及后开啟皇帝之路，如今又被广传为魔王的最爱，名声大噪，连带身边的人都被牵连。
    这下子，清遥想找个地方歇歇也难。
    「去宙斯那里吧？」
    a42离岛远离人烟，城堡内住着一大群活泼好动的ai，正是无法下线时的好去处。虽然宙斯是个变态，到底还是个善良的变态，这次魔王战里贡献不少，应当去道谢的。
    他顺利登陆a42离岛，站立在边缘处沙滩上。由于这是浮空岛，沙滩其实是靠近天空，用力跑几下就会震得沙粒掉落。飞鸟时而成群掠过，时而分散在浮空岛下方回旋画圈，唱着人类听不懂的歌，别有一番滋味。
    清遥脱下靴子，上身感受着半空的风，双脚感受着由幼嫩沙子所织成的地毯，胸腔的鬱闷感渐渐淡去。
    宙斯的ai在哪儿了？那群ai的名字，他全都忘记了，要不趁现在把他们好好记住吧。
    此时，连接着沙滩与树林的石阶梯上，一个娇小的人影轻快地舞落。远远望过去，那人粉发飘飘，戴着可爱的红色蝴蝶结，性感的红裙子撕裂了一侧，令右边大腿至臀部都展露无遗。
    怎么有个腐女在岛上？清遥正想藏起来，却看清楚来者是谁。
    明明是个小男生，却刻意偽装成艳俗大胸美少女，涂了极厚的唇膏，抹上浓艳的蓝色眼影，两颊撒满红粉──粉妆覆盖了他的真正容顏，但清遥绝对认得出他。
    女装男孩也发现了他，高兴地挥手叫道：「喂喂，遥──喔、唔，清遥先生！」
    这个新暱称好彆扭。
    两个身高相同，相貌相同，但打扮各异的男孩子再一次相聚，清遥首先吐槽：「不要叫我『清遥先生』。」
    「你想我叫你什么？小受吗？没问题啊！」
    「像以前那样叫我吧。」
    「以前？你误会啦，我的名字叫伊莉莎伯，跟你是第一次见面喔！」
    上回是陈圆圆，今回是伊莉莎伯，下回要变成谁？清遥搔搔耳背，不在这种古怪问题上争拗了，说：「你叫我遥吧。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怕被捉吗？」
    虽说魔王大战已告一段落，寻回爱人的管子盼浸淫在无比欢愉中，正打算搞一场盛大的勇者招待宴，让所有曾经参与对抗魔王的人们都获得奖励……但事件其实尚未解决。
    当夜，光和亚沙逃离胜利者墓园后再度躲回闇黑巷，行踪不明。管子盼向闇黑巷玩家发放魔王的情报，并承诺抓住魔王的话便会送出巨额奖赏。事后玩家回报，他们从管理员所提示的路线找到光的大本营，但人去楼空，显示光已迁移至其他据点。
    另外，不知道光做了什么手脚，胜利者庄园的四道门被强制持续开啟，怎么也关不掉，必须关闭伺服器来解决。偏偏清遥未能正常下线，菲小飞也得再观测几天，管子盼就由着那些门继续开放，在不眠不休地监察系统的同时，他也在胜利者庄园打造结界，用四块巨石将门口彻底挡住。
    不过，光用一根指头便能破解吧。
    光今后还会有什么行动，大家都不知道。
    女装男孩身为光的同伴，便是全游戏的敌人，管子盼的猎杀对象。就算他曾经出手帮助菲小飞，菲小飞亦可作证，情况依然不乐观。
    「那种事我管不了！我没有拐带菲小飞，又没有禁錮菲小飞，我就只有强姦别的男人而已！强姦算犯罪吗？当然不算！」女装男孩坦荡荡地甩手，假胸随着他的动作大幅震盪，「不要讲那种扫兴的事，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
    很重要的事？
    清遥扫过四週，换上密语模式问：『树林那边有动静，大概是宙斯的ai。有什么紧要事？』
    女装男孩也调用密语模式，神秘兮兮地把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就是呢，现在你跟希洛祈是公认的情侣啊，所以你们应该多点h……』
    清遥呆了一下，随即大骂：「我和他不是情侣！」
    「好啦好啦，我知道，没h过就不算情侣！所以我才叫你跟他h啊！」
    「你……你的认知完全出错了！」
    女装男孩的双眼闪烁不休：「我明白啊，你脱不下情殤之鐲，见到美男的裸体还是会阳痿。不过呢，用不了前面，你还有后面能用啊！叫希洛祈插你啊！最初可能不习惯，一晚做两、三次好啦，知道没？」
    「那傢伙是受！」
    「咦？不会吧？我明明看过他──咳，反正你攻不了人，两个受不可能成为情侣啊，他一定要攻你！这样吧，你害怕的话我愿意当你生命中第一个淫洞调教师，保证你会变成没有大鸡鸡就活不下去的性感小妖精喔！要不要？现在？」
    清遥冷眼瞪着这个胡说八道的傢伙，满脑子想的是把昨天买来对付希洛祈的sm道具套用到这混帐身上。不过，眼前那两团假胸令人斗志全消啊。
    女装男孩起初被清遥的目光吓倒，但他很快地自信挺胸。
    如今清遥只不过是lv2的男宠，就像天空的霸者穿越重生到一隻可爱小兔子身上。他一个lv9的顶级高手会怕么？
    清遥岂会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盘？继续在这话题上打转没有意思。
    「……讲回正经事吧。你怎么会跟着光？你从未回答过我。」
    女装男孩点点头：「嗯嗯，因为他救了我啊！」
    「他救了你，你就要以身相报？」清遥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你不打算跟我回去？」
    「什么嘛，我不是以身相报喔！我是真心被光吸引了，他比你更有魅力！」
    胸口被这句话抽得发痛，在无法离线的状态下尤为难忍。
    女装男孩把对方细微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没有安慰，继续慢悠悠地澄清：「我没有爱他喔！光说，《xonline》是个很很很很很小的世界，这几年来顶多只有千名男性玩家吧！外头还有上千万个男人，听说他们的小洞洞都非常吸引！所以我超超超超超想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最后一句很热血，但说到底只是猥琐发言。
    清遥没好气地笑了，这个答案跟他预想的一模一样。跟小色鬼谈天，没有好一点的承受力都不行。
    「嗯……所以呢，遥你一个人的屁股，不可能抵得上外面千万个男人的屁股喔。我不会跟你一起，我会跟光走。」
    「他真的有能力带你去外面的世界吗？你没骗我？」
    「他就是从外面来到这个世界啊，我相信他有办法带我们离开！」
    「……嗯，我知道了。」
    清遥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青是个不懂得爱情的ai，即使对某人有特别的感情，却不足以让他放弃他的人生大业──作爱。
    这样的人若存在于现实世界，必然是个道德沦丧，被人唾弃的邪淫色魔，终日只懂得用下半身思考──偏偏啊，他是个ai。每个ai都有自己的诞生任务，希洛祈被赋予了「在祈家当个普通孩子」这个任务，青就是被赋予了「h」的任务吧……
    用自己的大鸡鸡插遍全天下男人的小洞洞，是青的终极目标。
    不过皇帝不急太监急，清遥还是不安心：「你跟着光没有问题吗？他……是病毒，是当年侵蚀了你无数次的evol_ai。」
    「我知道啊。不过这次他没有伤害我，还救了我呢！」
    「你跟着他，参与什么革命，真的没问题？《xonline》只是个很小很小的世界，但他依然败在一百多个普通玩家和管理员的手里……」
    「你想说光没有实力？哼哼，你知道光为什么会输吗？」
    清遥倒是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他根本不在战场上，不清楚实际情况。他托起下巴，回想希洛祈的叙述：当晚，管子盼调整了死亡设定，令玩家死后立即原地復活，如同拥有无限生命，让光陷入「删不完」的困境。
    女装男孩嘖嘖地摆动手指：「你可能会以为，是神的智慧战胜了魔王？事实的真相是，超级大魔王光根本没有出尽全力！」
    「什么？」
    「你都说了，光是病毒啊！病毒最厉害的绝技是什么？」
    清遥反应慢了一拍：「这……是删除吧？你是指，他没有把整个游戏直接删除？」
    「整个删除算什么绝技？只是破坏狂！只懂得破坏的魔王是最差劲的！删除是一种手段，不是目的！来，我偷偷告诉你吧！」
    在阳光与沙滩之间，女装男孩来到清遥左侧，红色的高跟鞋深深陷下去。
    「这次光是输给一百几十个玩家啦。如果有一百几十个光对付一百几十个玩家，你觉得哪一边会赢？」
    剎那间，清遥的体温急降，脑里鲜明生动地浮现出男孩所说的那个画面。没错，玩家方铁定会输的，而且是一面倒。前天晚上简直是慈悲的让赛。
    光是ai，更是病毒。
    单是一个病毒能获取玩家帐号便是个谜！如果光获取了一百个玩家帐号呢？他们要应付一百个光？甚至可能是一千个、一万个光？
    光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做。
    当年只能针对旧型ai的病毒，早在大家意想不到间进化至模仿人类，懂得抹杀游戏里的人与物。光的能力到底有多强大？人们根本没考虑过。
    「喔，不用担心喔！光不会再抓你当人质了，因为希洛祈根本不瞅他嘛！如果他还敢骚扰你们这对小情人，我就把他的屁股插出洞来！」
    女装男孩换上飞行靴，远离清遥，对沙滩上方的森林高喊一声。树声颯颯，群队从树后冒出来，一个个飞跃到沙滩，在女装男孩身边聚集。黑二、天四、健七、冰零，还有别的……他们正是宙斯拐回来的无主ai，人数逾30，全都携带了大大小小的背包和袋子，看到清遥后都热情地挥手叫唤。
    清遥这才察觉，女装男孩出现在a42离岛上不是偶然。
    领队男孩轻盈地飞了，其他人也跟着动用飞行靴或翅膀，在沙滩上踮足跃高。
    「遥！再见囉！情殤之鐲顶多是束缚你的鸡鸡，你的心还是自由的，你还能爱其他人，不要被自己骗了！好好让希洛祈玩你的屁股吧！不用找我了！……好，革命大军，出发囉！」
    红色的裙子像火箭般从岸边衝出天空，浑圆的屁股完全暴露在太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后方ai大骂他衝得太快没有团队精神，急忙说「清遥再见！」，然后雀跃地追着最前面的红点飞翔，他们就像季候鸟，一大群地迁移到另一个地方。
    被遗留在岸上的犬耳男孩追着他们的背影快跑了几步，套上飞行靴，双脚离地，想问他到底要去哪儿，想问他之后会做些什么，想跟他多聊几句；狠心闭眼，终究是任由他远去。
    清遥不相信光，但相信青。
    这是ai为了自己所发起的革命，人类无权干涉。
    清遥徐徐坐下来，敲了敲那刻着「青」一字的银色手环，在无人的沙滩上哼唱零星慢歌。
    ※※※※※※
    希洛祈成为大家的焦点，他的弟弟南祐祈也理所当然地被紧密关注了。
    希洛祈和魔王的曖昧谎言因他而起，南祐祈就得多谈几句，添些假细节，评论一下当晚魔王的言行，最后有意无意地提及哥哥终于抓住了真爱，值得庆贺。大家觉得他这是强顏欢笑，有些泪目，便把话题转移到打魔王的军事战略去。
    「小南，我都听说了。你用不着去应酬那些人的。」
    魔王的事也传到后援会副会长风尘剑客耳里。他拋下后援会几个月，今天终于上线了，跟南祐祈一起呆在公会议事室谈天。
    南祐祈坐在特等席上，修长的双腿抬到长桌上，间间没事，玩起讨论版的心理测验游戏来。
    他一边看问题，一边说：「这种事，早点了结为妙，否则全天下都会妄想我是个矫情贱受，为了区区一个男人一撅不振，以泪洗脸。」
    「嗯……也没错。不过你这样表态，今后肯定有一大堆人想追求你，争着加入后援会了。」
    南祐祈在游戏内外一直甚有人气，他的长相俊美风流，聪明机敏，多才多艺，还有一股天然的孤高傲慢。人虽年少，却是个天才。若不是他眼里一直只有哥哥，玩剧本时总爱叫别人做哥，早就有一堆人追求他了。
    不过，自视甚高的南祐祈毫不关心：「公会里没有人能入我眼。」
    「连我也不行吗？」
    「你可以当我的脚垫。」南祐祈若无其事地伤害副会长，又问，「你跟向日葵最近怎样？哦，只有你一个人上线，我大概猜到了。」
    风尘剑客无辜捱了一口剑，然后从公会仓库拿出珍藏的葡萄酒，一边闷喝着，一边大吐苦水，臭骂向日葵是个贪新忘旧的垃圾，不要他了，找了个新男人。现在风尘剑客每一天都得跟那个可恨的情敌对战，向日葵总爱坐在观眾席上吃花生，动不动就抱着肚子用尽全力耻笑两人，他的痛苦，一言难尽……
    南祐祈托腮听着，心想：这个人才是最需要安慰的吧。
    手指在心理测验的文字上游移片刻，玩不下去了──问题太无聊，选择太少，分析太假。自己怎么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玩意上？
    南祐祈把心理测验关掉，与可怜的副会长道别，离开公会总部。
    南祐祈对哥哥的感情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除了风尘剑客，其他朋友都一一为他打气，纹小刀也发讯问候：「你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回覆是这样，但南祐祈猜测，纹小刀肯定会认为他也是故作坚强。
    「看来全游戏只有我一个人真心认为你没有问题啊！哈哈，你一开始骗希洛老婆玩《xonline》就放弃了期待，你的目的正是亲眼看着希洛老婆投奔别的男人的怀里，gm额外送你个后备帐号去勾引希洛老婆，你又原封不动。这件事，只有我懂。我果然是你最合适的候补情人吧？来，就拿你一个吻当奖赏。」
    事后南祐祈正式对希洛祈提出离婚要求，换成朋友关係，只剩黑悠一个老公，怎么也解除不掉。昨天黑悠还无耻地以老公身份到访后援会领地，在南祐祈身边晃荡，勾肩摸腰，惹来后援会成员嫉妒得跟他来了连环三场的皇帝挑战赛。
    在魔王事件中，实力不亚于青的第二任皇黑悠并未在战场上露相，但他其实是幕后的小功臣。他在现实世界捡获祈洛希和路泉时后，便给祈祐南偷偷匯报情况；到了医院，他又把希洛祈的情报告知南祐祈。南祐祈跟管子盼数度联络，互报消息，这才能准备妥当，下令眾人赶往胜利者庄园阻截魔王。
    事后，黑悠不满地表示他错过了精彩的魔王好戏，要求肉体补偿，南祐祈完全无视。
    魔王事件表面上是平息了，但会否有后续，令人担忧。
    学校的午休时间快将结束。南祐祈仍在《xonline》内，趁着哥哥下线，凑热闹的人都跑光光，便换上隐形衣，加快脚步，特地绕到希洛祈的天蓝色住所细看。
    在朋友前所展示的笑，是虚假的，同时是真心的。喜欢的人离他远去，怎可能不失落？不过，正如黑悠所言，今日的一切，是他最初便预料到的结局。
    哥哥跟人类一样，懂得为爱情而欢喜，懂得为爱情而烦恼。
    南祐祈可以放心，可以死心了。
    闹鐘提示嗶嗶响起，催促他马上结束游戏。南祐祈瞥了屋子最后一眼，正欲离开，却看到不远处的丛荫间，一个酷似希洛祈的侧影悄然闪过。他开啟朋友列表，确定哥哥不在线上。
    南祐祈猛然醒悟那是谁，关掉闹鐘，把隐形衣搂得更紧，隐藏声色跟了上去。
    那个跟希洛祈面貌相同的男生穿着一身素衣，长袖毛衣是暗绿色，在外区郊野发挥了保护色作用，没有人留意。
    跟踪了一会儿，南祐祈便猜到对方的目的地。
    「喂，gm，你在吗？」他焦急地向天空呼叫，但全无回音，可能是吃午饭，不在线。
    搞不好某些人正是看准这个时机。
    现场是胜利者庄园。
    管理员设置透明结界阻挡所有人踏入此地，让特地来魔王战场观光的人只能站在外面拍几张照片，打道回府。
    现在，结界被拆除，庄园内的四道门被打通。光站在8001的大铁门前方，像个导游般招招手。庄园内有很多人，他们就像一群远足的学生，携同包袱，整齐有序地排队进入那道门。「嗖」的一声，前头的人跳了进去，在门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他人一一迈向门后的新世界，包括身穿祭司袍的淡漠男生，以及笑容灿烂的红裙女孩。
    南祐祈躲在巨柱后，五指陷入发间，越觉得眼前的画面不可思议：他们要去哪里？
    人龙很快消失了。那位希洛祈外表的男生也赶紧上前，来到巨大铁门前，跨开脚步──
    「洛希，停下来！」
    南祐祈脱下隐形袍衝入庄园内，那名男子回首。
    洛希，是南祐祈特地打造的替身玩偶，从脸容至身体，肌肉上的每一个凹凸、每一道曲线、每一颗黑痣，都跟哥哥完全相同，比起游戏里的希洛祈角色更贴近现实的祈洛希。
    不止外表，言行方面，南祐祈也一手调教鞭策过，曾经偷偷带他去第一层的学院，把他弄成心目中的样子。
    调教过后是亲吻、拥抱、作爱，尽是些哥哥不会跟他做的事情。身为只会爱他的ai，必会听从主人的命令，一心一意地好好侍候。
    「南！你怎么会在这儿？」那男生压下眼梢，向他展示出春天阳光的浅笑。
    洛希跟哥哥同是ai，却又大大不同。
    他比哥哥更多了几分温柔和耐性，可以包容主人的各种任性无赖；
    他比哥哥更加纤细敏感，大概是早已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曾一次又一次询问南祐祈何时会拋弃他；
    他比哥哥更为沉着成熟，活在这大环境下，他学懂了默默承受，不会轻易地情感崩溃……
    南祐祈紧抓着他的手肘问：「你要去哪里，这道门通往哪儿的？」他愤恨地瞥向守在门边的魔王，呼吸急促，「你想干什么！」
    「你误会了，希洛祈的弟弟。我没有拐带洛希，是他自愿跟过来，我没有虐待他啊。」光笑道。
    洛希点头认同，神色平静：「嗯，光没有骗你，是我自愿跟他走的。」
    「为什么，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人偶瞇起双眼，难得绽放出在这个世界里最灿烂的笑容：「跟其他被拋弃的ai一样，我可以重生。」
    南祐祈身体微颤：「被拋弃？重生？怎么回事！」
    「我不会再叫洛希，我会剥下这副躯壳，不再爱你。光赐予我重生的机会，我很感激他。」
    听不懂。
    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
    洛希温柔地拨开他的手，在光的引领下再次面向名为重生的铁门。南祐祈惘然踏前，高声吶喊：「洛希，我命令你立即跟我回家！」
    命令发动。这不是女王的命令技能，而是系统给予每一个玩家，可以强制命令男宠的特殊权限。
    与哥哥相似的少年为此顿足，回首。
    「南，有缘再见。」
    他笑得更满足，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接着，他没有迟疑地投奔门外，身体渐渐融入到红紫色的辉芒内，彻底消失。
    南祐祈浑身脱力，跪在地上，难以消化眼前上演的荒诞一幕。
    排在队伍最后的光也跃进门内，天空中环绕着他留给那名傲慢少年的笑语：
    「你们明明把ai设计成人类的模样、人类的思考方式、人类的感情运作，却总是视ai为牛、猪一样的畜牲呢……」
    tobecontinued...

 第四部：归所 48. 在这里，交会

    《xonline》（version3.4）
    48.在这里，交会
    光带领眾多ai离开了《xonline》。
    在清遥和南祐祈的追问下，管子盼详细查明了光的行动。
    胜利者庄园的四道门其实是连接资料库以及外界的端口。光作为「玩家」，能够自由进出网域，但若要把游戏里的ai一併带走，过程就麻烦许多。
    他利用ai穿越门的动作获取ai的id，从游戏资料库内获取亚沙、普拉得等各ai的资料，再把相关资料传送出游戏世界。
    他们跑到哪里去？管子盼查不出。
    不过，当晚倒是发生了一件好事：路泉忽然能下线了，一张眼便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祈洛希伏在他旁边，闭着眼睛，正是进入《xonline》寻找清遥。几分鐘后，路医生回到诊室，发了疯的衝上去抱住儿子呜哇大叫，祈洛希被惊醒，看到疲累地坐着的路泉，也跟路医生抱在一块儿霸佔他。
    「因为光走了，魔咒就解除了吧。」检查过后的第二天，两人回家的路上，祈洛希高兴地谈论起来。
    路泉双手插着口袋，淡然道：「我猜，是另一个人救了我。」
    「谁？」
    「唔──他自称伊莉莎伯。」
    「呃？是腐女吗？」
    路泉回想着那个夸张的女装男孩，大概是看到对方乘风远去，快活地追寻未来，他心中的牵掛才得以放下。不过，旁边那位他不得不牵掛的蠢材却傻笑着表示：「下次带我见见伊莉莎伯吧，我想当面多谢她。」
    平凡的日常终于回归。
    evol_ai从《xonline》溜走了，路泉也平安无事，于是管子盼暂时关闭伺服器，决定对整个系统进行一次大重整。
    大家的生活重心转到现实世界上。
    ※※※※※※
    路泉回復之后的那个週末，祈洛希终于说出那一句话：「那个、我……我想回家了。还有其他事，我想好好处理。」
    黑色少年温和地笑了：「今天吗？」
    「呃，是的。」
    「你走吧，我不会阻你，放心。」
    祈洛希在洗手间梳洗了一番，镜中的男生长得平平无奇，不过梳理着整齐的头发，剃好鬍子，换上今早刚洗好的长衫，外面再套件镶着星状钮扣的深蓝色外套，看上去倒是充满了年轻男子的潮流帅气。
    当他回到大厅，换上鞋子，路泉便瀟洒地跟他挥手道别：「再见，好好跟家人相处吧。」
    祈洛希顿了一顿，皱眉道：「……我会回来的。」
    「当然，你现在穿的是我的衣服，暂时借给你而已，弄脏了得赔。」
    「嗯。」祈洛希闔上眼睛，迷恋地把外套领子贴上鼻尖，深深呼吸，「真捨不得还，我想一直嗅着路泉你的味道……」
    「你滚！」
    房子的主人「唰」的一声站起来，正欲衝上去赏这大色狼一拳，但那傢伙逃得很快，脚尖闪到门后，抓不住了。
    同居人终于离开，剩下来的房东百感交杂，转入房间，把地板上祈洛希睡过的被褥捲起来，将这里还原成只属于自己的单人房。
    祈洛希的生活也重返正轨。
    他没有立即回家，反而先把久久没联络的女朋友约出来。半个小时后，小情人在咖啡厅碰面。难得的週六早上，少女特地用粉红色的花样发夹衬着头发，配上红色连身裙，腰间还掛着可爱的小熊包包，明艳娇人。
    当她带着俏皮的笑容坐下来，还撒娇地说「我没带钱包喔，你要请客！」，她的男朋友立即被弄得心脏乱跳，捣头如蒜。
    两人点选了同一个餐，待侍应走了，祈洛希终于进入正题：「那个……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少女眨动明亮的大眼睛：「说啊。」
    祈洛希抓住发痛的胸口，喘了气，咬紧牙关说：「……我想跟你分手。」
    语毕，男子被重重地刮了一巴掌，左边脸颊烧出负心汉烙印。
    全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
    「算了，我早就料到这一天。跟我认识几天就告白，没几个月就要分手，是看上了另一个吧？你真的很差劲。」
    少女冷漠地把前男友狠狠地贬低之后，又招手把侍应唤来，忿忿不平说：「我要追加蓝莓批和抹茶圣代，曲奇打包带走……说吧。为什么要分手？」
    吃了一顿颇昂贵的早餐后，祈洛希便回家了。
    祈洛希至今依然难以坦诚面对家人。他站在祈家的大铁闸前，原地站立几分鐘，胆怯的手指一直在门铃前飘来飘去，不敢按下。
    这一次来，他特地戴上微型耳机，热血流行曲频频播放，耳膜都震得有点累。做足防御措施，他还是不安心，害怕屋里的人会扯掉他的耳机，说出「x4416」……
    迎接他的并非冷冰冰的id。
    「小希！」
    突如其来地，铁闸打开，母亲不知何时从屋里跑了出来，泪眼汪汪地把他抱住；随后，父亲伸出双手，往母子肩上重重地拍了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担心死我们了。」
    明明没有按铃，他们为什么知道他回来了？
    祈洛希全身绷紧，心脏跳得比见到女朋友时还要快，他以手掌罩着耳朵，免得耳机被夺。双亲感觉到他的惊惶，与他分开，放轻声线邀他进屋休息。
    后来，三人同坐在沙发上，父母坦诚地讲了许多许多，包括他们为什么会创造他，死去的祈家长子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他和原来的孩子是多么的不相似，以致于谁也无法再以「替身」的目光对待他。
    「你妈早就觉得，你的外表跟他完全相同，但内里装着不同的灵魂。她还说过，既然你已经当了她的儿子这么久，就算你本来是隻孤魂野鬼，她也会继续把你当亲儿子来养。」
    「我没了个孩子，然后多了个孩子……是『多了』哟。」
    祈洛希的耳机继续敲打出激情的乐曲，父母的有些话他都听不清楚，只是从口形中得知，他们说了很多次对不起。
    在大半个小时里，父母把重要的，不重要的全都说了，祈洛希默默听着，身体渐渐放松。现在的他仍无法把「我接受你们」五隻字讲出口，但终有一天，应该会说吧。
    他衷心期待有那样的一天。
    祈洛希也两三句总结了过去一週离家出走的日子，又在一问一答下稍微多说些他与路泉的相处情况。
    对话结束后已是正午，祈洛希没有留在家吃午饭，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要马上实行。
    离别之际，祈洛希从大街仰望房屋的二楼窗户，问：「那个，祐南呢？」
    房间明明亮了灯，却一直不见祈祐南出来。
    父母颇有默契地互相对望，母亲答：「今天他不太舒服，在房里休息。」
    祈洛希轻轻点头，没有追问。他猜想，弟弟是不是打算跟他断绝关係，从此互不相干？实在有点在意啊。
    接下来，祈洛希走去拜访路泽守，他的创造者。
    午饭时间刚过，医院的人流较多，这些病人和医护人员就是祈洛希最好的守护者。在医院内，路泽守不可能公然对他洗脑。
    他去服务台做了登记，按照正常程序在诊室外等候。不过，仅短短一分鐘，穿着大白袍的美男便如风如雷衝过来，抓着祈洛希的手腕，硬是破坏规矩将他拉入诊室内，锁好门。
    路医生牵着他的双手来到床边，滴着冷汗，压低声线问：「小泉出事了？」
    「呃？不是。」
    路爸爸安心地舒了口气，但下一秒又把吐出去的气吸回去，压低声线问：「那那那，是你出事了？」
    「不是。」
    男人又舒了口气，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出事了，便重重地坐回医师的专属椅子上，瞄瞄下週要准备的病人检查报告，咬着笔杆问：「说，有什么事！要跟我谈心事么？」
    这句话原是逗逗少年罢了，路泽守很清楚，自己是被厌恶的人。渴求着成为普通人类的少年，一生中最恨的，是能够操控他一生的创造者。
    但，祈洛希居然附和了，直接说：「那个……你应该知道，我喜欢清遥，清遥就是路泉。」
    路医生连人带椅的滚到祈洛希前，目光炯炯地瞪着这位心理病患，然后故作镇定，点点头：「嗯！我猜到。然后呢？」
    「我想追求他。」
    医生的嘴角马上裂出一丝疯狂兴奋的笑意，他努力地压抑，两隻拇指搓来搓去，继续装严肃：「你想问，小泉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他会不会对你有兴趣，是吧！」
    祈洛希白了他一眼：「不是。」
    「咳……你继续讲！」
    「我喜欢路泉，但现在我爱的是女生，是我的女朋友。」
    「哇哇呃？喂！你！你一脚踏两船吗！」路泽守震惊了十秒鐘才调整回研究者模式，记起对方的感情系统，绕手说，「……咳咳咳，好，我明白状况了！不，我不明白。你爱的应该只有你那个女朋友，怎么还会喜欢我家小泉？等等，你的喜欢跟你的爱是两回事吧！唔？你究竟在想什么？」
    祈洛希不自觉地模仿了光的举止，伸出右手食指，直指向自己的脑门。
    他害怕被解剖、洗脑，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
    「请你把我设定成只爱路泉一个。」
    ※※※※※※
    从今天起，屋子就没有祈洛希这位住客了。
    黄昏时份，路泉难得走去买菜。以前他老是觉得做菜很麻烦，所以鲜少下厨，厨艺自然马马虎虎，咽得下，肚子能饱，却吃不出个美味来。但是前阵子他每天都能享用祈洛希烹调的膳食，养坏了胃口，不想吃快餐店了。
    他来到厨房，尝试把红萝卜切成细片。切片的动作只能说是不过不失，那一片片萝卜切得厚了点儿，口感一定很差；但要再切成两薄片，难度又太高。
    那个白痴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菜刀的？路泉有些洩气，忍不住想：如果某人过来替他做菜就好了。
    这时，门铃响起。
    难道祈洛希过来帮他做晚饭？他笑了笑自己的妄想，点开监视器画面。
    ……还真是祈洛希。
    应该是过来还衣服的，还要取回校服、手环等等个人物品，都留在房间里。路泉抹乾净双手，来到客厅打开玄关大门。
    「路泉……我回来了，想我吗？」
    不知为何，屋外那把声音混杂了诡譎的磁性，活像欲求不满。
    祈洛希吞了吞口水，擦过路泉身边，闯入屋内，身后还拖着一个行李箱。他脱掉鞋袜，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喝水止渴。
    「喂，等等……」路泉的脑壳发涨，隐约猜到那蠢货究竟有什么意图，「你不是回家了吗？」
    「嗯？我早上回家了。」
    「你怎么带着行李箱过来！」
    祈洛希像受惊的大型犬，无辜地后退半步：「那个，今早出门前我就讲过还会回来这儿吧？你也叫我要回来……」
    路泉抓了抓头发，懊恼低吟：「蠢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跟家人一起住吗？怎么又回来了。
    「那个……泉，我爱你，我十分爱你，我非常爱你。」
    「……啊？」
    黑色男生全身发硬，脸颊浮现了微微的红润，这告白等同突袭，让人防不胜防。到底他是怎么从行李问题跳到爱情话题上啊？
    站在对面的混帐傢伙有些紧张，舔舔唇，鼓起勇气，像八点档男主角那样双手搭在路泉肩上，坚定地说：「一切都解决了。刚刚我找了路……呃，找了把我创造出来的人，要他把我设定成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什、什么？」
    「你以前问我，我爱的人是谁？我现在可以回答：我爱你，我爱的人是路泉。」
    「等等，不对！停下来！你在说什么鬼话！」
    又一次的告白，令路泉大脑当机冒烟。现在的场景没有带给他无限的心动，只有银河级别的混乱，不存在半分爱的味道，回答「愿意」或「不愿意」都不对劲。
    创造者？设定成只爱他一个？祈洛希今日一整天都干了什么？
    当祈洛希放肆地把脸颊缓缓贴过来，企图强吻，路泉终于忍受不住，一把抓过那混帐的衣领，无情地甩到大门地板上。
    「……好，希洛，我听到了！不要再重复。」发洩过后路泉恢復了一点点冷静，沉声问，「你爱我又怎样？为什么把行李都搬过来？你应该跟你的家人一起住吧？」
    祈洛希笨拙地爬起来，看着爱人带着怒气的质问，他只觉得对方可爱无比，刚才设定完成的爱情系统运作无误，令他心跳加速，心头满满的幸福──对了，这就是他期待的爱情滋味。
    「泉，也许你仍爱着青，我比不上他，但我还是会追求你。人类都会变心，希望你能变心爱我。我发誓我永远爱你，绝不背叛。」
    他傻笑，头一次觉得当ai也有好处。
    对面的路泉听这肉麻告白都听得有些麻木了，他猛揉自己酥软的耳朵，别过脸，有些尷尬：「嗯，知道了，别再说。」
    但祈洛希还是让自己的感情系统继续咆哮，不死心地大喊：
    「如果清遥只爱青不爱我，就让路泉爱我吧。我爱路泉！」
    「喂！别叫那么大声！」
    以前他会对爱情战战兢兢，患得患失，但现在不会了。路泉是系统替他挑选的对象，更是自己认同的对象，绝对错不了。
    更何况，在重设爱情对象之后，路泽守不断自称是他的「未来岳父」，让祈洛希整个人都变得充满自信，觉得一定能够成功。
    现在看见路泉那美若浩翰宇宙的黑瞳，听见路泉时而温暖如茶，时而清冷若霜的嗓音，心里就会痒痒的，连下体也有些颤慄的感觉，确实是前所未有，跟前女友相处时都未曾感受过。难道路医生还偷偷追加了什么设定？不过，这种强烈的恋爱感觉并不坏。
    不知道路泉对他抱着什么感觉？他们能够变成亲密的情人吗？
    「泉，路泉……我好爱你。可以吻你吗？」
    「不行！」
    「为什么？我们在游戏里吻过很多次了。那么，吻脸颊总可以吧？」
    「不行！笨蛋希洛，你……你病了吧！你、你真的很不对劲！」
    「我没有不对劲，我只是很爱你……咦？你把我的床铺收起来了？那今晚我可以睡在你的床上吗？」
    「滚回去你家！」
    「不要。我爱的人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归所。」
    从游戏跨越到现实，从online跨越到offline，这里成为了他与他的另一个爱巢。
    两个少年在小屋子里持续着类似的对话，一个全程都笑嘻嘻地整理行李箱，怀抱着热恋心态，用自己的物品填满这单人房屋；另一个则摸着发痛的头不断冷言冷语，偶尔受不了，便动手拍打那蠢材的脑杓……却没有真的把对方赶出家门。
    两个小时后，厨房里飘来了路泉期待已久的菜餚香气，那正是祈洛希的杰作……
    end.

 后记番外：催情药(1)

    祈洛希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路泉呢？
    他也讲不出个正确时间，只知他对路泉的爱，等同催情药，一小时见不到他就会浑身不自在，觉得胸口少了点儿东西。跟路泉共处一室，曖昧的空气在两人之间酝酿、弥漫，就会让祈洛希坐立不安，浑身燥热，意图改变现状。
    「泉，可以抱一抱你吗？」
    冷面的路泉老是把他当空气，类似的对话每天都会上演。
    「不可以吗？我们明明像情人一样同居，像情人一样一起吃亲手煮的饭菜，一起睡在同一间房里……」
    路泉仍然不讲话。面对发情状态的祈洛希，用清遥式嘲笑调戏的态度完全不可行，他早已尝试过，无一奏效。
    如果他说：「哟，希洛你就这么慾求不满？」
    那白痴便会毫不脸红地点头，坦诚表示自己一看到他就会控制不住欲望云云。
    如果他说：「你满脑子都在想这种事情？真辛苦你了喔。」
    那蠢蛋便会红着脸，羞愧地坐下来反省自己。同时间，双眼依然在喜欢的人身上不停打圈儿，像个娇弱小受想讨些奖赏……
    如果他说：「你让我踩你的头，搞不好我会抱你一下喔。」
    那脑残便会像隻被臣服的狗一样跪在他面前，恳求被踩，还笑瞇瞇地说什么「被踩一次就能获得你的抱一次，我很乐意」……
    「贱狗！」路泉忍不住臭骂，但完全不敢踩下去，他压根儿不想让对方得逞。
    路泉对感情事有点儿优柔寡断，以前一直爱着青，现在青离开了，他仍未能确定自己跟祈洛希的关係，不愿随意跨越那条界线。
    踩错一步，必定会万劫不復。
    12月刚入冬，祈洛希感冒了，他戴着口罩来到医院，未来岳父大人兴致勃勃地探问他的恋爱进度。他坦诚道出自己是如何疯狂地恋慕路泉，甚至看见路泉进厕所后会幻想对方脱裤子撒尿的姿态，路泽守便脸如菜色：「系统坏啦？上次我没设定错吧……」
    但祈洛希像个热恋少女般，一直想着路泉的一顰一笑，没听到未来岳父的呢喃。
    祈洛希虽有满满的色心，但是在路泉明确的拒绝下，他亦不敢僭越，满足于温馨平淡的日常之中。两人一直保持着室友般的曖昧关係──
    直至平安夜。
    那天早上，细小的房子外无论是天空还是道路，都披上薄薄的白色纱衣；恰到好处的寒意催逼着人们继续窝在棉袄内冬眠，带来了寧静的冬日气氛。
    祈洛希一如往常地早起，先沉醉地看看床上熟睡的黑色男孩，再观赏玻璃窗外的风景。今天的太阳来得稍微急了点儿，才6时多，天已吐白，芒芒的雪色让房间变得明亮。
    无论是上学天还是假期，祈洛希的生物时鐘一直都很准确。相较之下，路泉在假日里日夜颠倒，同居两个多月，祈洛希才知道路泉很爱打扮得光鲜漂亮，在深夜的繁华闹市中乱跑。祈洛希去过好几次，无论是死缠着同行还是偷偷跟踪──路泉真的只是在街上逛逛，或是到老店看看，并无结交可疑的男人……
    「唔……」路泉在床上舒服地翻了身，撅了撅嘴，他在假期里也蛮会赖床的。
    祈洛希伸个懒腰起床，打开新闻报道，准备炸鸡的同时，他忍不住甜丝丝地想：平安夜，当然要跟路泉过甜蜜二人世界！他要跟路泉逛街，挑些路泉喜欢的玩儿当圣诞礼物。
    恋人总会在平安夜、圣诞节发展出浪漫的关係，定下重要的爱的承诺──这是八点档的常见桥段哦。
    为了让今夜显得更浪漫，他老早便买了花式綵带和小彩球，佈置过后，两人的屋子顿时充满了圣诞气息。
    几个小时后，路泉醒来，看到四面墙壁都掛了圣诞装饰，又看到桌子上的草莓奶昔和吐司，像老闆般满意地点点头。但转个身，他又说：「希洛，你该回家吧？不要待在我这里。」
    「呃？」
    「你很久没有陪过爸妈吧？」
    「没有很久……」祈洛希说得有些心虚。事实上，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拜访双亲了，而弟弟几乎像是消失于他的人生之中，每次回家，父母都会说出「他病了」「他刚走了」这种答案。
    路泉拿起一块炸鸡腿嚐嚐，说：「嗯……至于我呢，我要见我爸，不能陪你。」
    「我跟你一起去！」
    此发言立即遭到黑色男孩的白眼，当他再狡辩：「为什么我不能去？他是我未来岳父吧？」黑色男孩更是恶狠狠地扔掉鸡骨头，油腻腻的手握成拳头，傻小子唯有投降。
    但路泉的话也有道理。祈洛希回想起去年的境况：12月24日早上跟一大群同学快快活活地烧烤，夜晚刚回家，就见爸拿起钱包，笑容满满地说：「你不用换衣服，今晚我们一家人去外面吃顿好的饱的！」
    就这样，他们来到区内一家风评甚好，价格相对昂贵的餐厅。他还记得，那天父母坐在他的对面，像其他老夫妇般倾谈着年轻时代的恋爱故事；祈祐南坐在他左方，完全无视父母的故事，只顾把讨厌的红萝卜全数放到他的碟子里……
    一直与爸爸关係冷漠的路泉，也想在这个美好节日打破父子隔膜吧。
    主意已定，祈洛希总算识相地不再纠缠，路泉自然乐得耳根清静，整个早上心情都不错。
    「不过，路医生圣诞假期有空吗？我听他抱怨过，今年圣诞节要去j市的交流会……」
    「你也知道？不过交流会不是今日喔。」路泉流畅地答。
    两人在外面吃过午饭就分别了，各自回家。祈洛希恋恋不捨地望着路泉的背影，追上几步，又顿足，最后在大街上毫无顾忌地发挥诱攻精神：「泉，我会一直想着你！」
    人来人往的圣诞商店街霎时间鸦雀无声，腐女和普通人同时回首，盯着那位大声告白的男人。
    另一位主角压低头，咬牙切齿地大步离开，还特地往偏僻的小巷里走，很快便消失在祈洛希的视野中。
    接下来的时间，祈洛希开始游览各大商场。以前他不会留意名牌錶、吊饰、小摆设等玩意，但现在有爱人了，各种特色商品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看见金得刺眼的手錶，他想：路泉应该不喜欢。再踏入饰品店，看到架子上那堆粉红色的可爱浪漫项链，又想：路泉绝对不会喜欢。
    为了家人挑选饼乾礼盒时，「路泉喜不喜欢这个味道？」的想法也会一闪而过。
    他捧起饼盒，连自己都为这种恋爱狂热而苦恼。世界很广阔，他不应该老是只考虑路泉一个，家人呢，朋友呢，各方面都要取得平衡。他拍了拍脑袋，坐在休息椅上打开通讯录，向认识的友人发讯问候，好不容易才约到两位单身的射击社团朋友出来玩。大家一起看商场的圣诞特别表演节目，聊聊东南西北，逍遥快活。
    「喂，你的情郎呢？不陪你？」朋友这一击倒把祈洛希的满腔苦涩都挖出来。顺带一提，祈洛希离家出走跟情郎同居之事早已在校内闹得满天飞，无人不知。
    三人玩乐到晚上才道别，祈洛希捧着一份份红色礼物盒回到久违的祈家。踏着走过多年的道路，看见熟识的街灯与指标，心情难免有些惆悵。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慢吞吞地前进，从转角处悄悄探头远眺，在夜晚7时的深蓝色夜空下，祈家大屋的一楼阴暗得犹如鬼屋，只有二楼覆盖着窗帘的房间隐约散发着淡光，那是弟弟的房间。爸妈呢，这么早就睡了？现在才是晚饭时间啊。
    不过真正让祈洛希错愕的是，大屋铁栅前站了一个默子悠！那人出门的打扮总是时髦帅气，穿着充满黑社会混混风味的黑皮大褸，再加上紧身牛仔裤，让他展露出风流男子的迷人身段。鼻樑上还掛着墨镜呢，不怕夜里看不到路吗？
    祈洛希亲切地朝他「嗨」了一声。默子悠立即满脸笑容，化身为少女漫画中的爽朗美男子，拖着祈洛希大步来到铁栅前，指着大门说：「我们进屋吧！」
    祈洛希立即狐疑：「……等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也要进去？」
    「我找小南过平安夜啊！他住这儿没错吧？不过没有人应门。」
    祈家两兄弟跟默子悠甚有交情，让他进屋倒也无妨。于是祈洛希领在前头进屋。
    一楼很安静，二楼很阴暗。祈洛希开了灯源，先把礼物放好，正想以主人家身份让客人先喝杯茶，却发现那位客人并没有好好跟在他屁股后。默子悠站在阶梯处，挽着布袋，双目炯炯有神：「小南的睡房在上面？我们走。」
    祈洛希也好奇家里是否有人，带头走上二楼，果然没有人的跡象。书房空溜溜的，父母的房间也半开了门，惟独祈祐南的房间紧紧关妥，门缝透出一线白光。
    「这是小南的睡房？」默子悠笑的时候经常会把牙齿都显露出来，「我们进去吧！」
    看来家长都外出了，默子悠大胆起来，祈洛希还未及劝告一句「先敲门」，他就以淫魔的表情伸舌舔唇，扭住门柄往前推──
    嗯，门上锁了。
    祈家的规矩是邋遢的祈祐南不得锁门，可有两个人擅自进屋，还站在房间外说话说得那么响亮，祈祐南当然会防范。
    身为祈家长子的少年皱眉教训：「未得到批准就擅自开门很不礼貌吧？」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潜入弟弟房间偷取向日葵晶片并且至今未归还一事。他搬出哥哥的模样敲门，温言问：「呃……祐南。你在吗？爸和妈呢？」
    默子悠也模仿着哥哥的样儿拍门：「小南，我有带手信喔，你的圣诞礼物！保准你喜欢！」
    里面还是没有反应。难道睡了？但灯明明亮着啊。
    祈洛希再一次叫道：「祐南？你睡了？」
    默子悠又再放肆地拍门：「噯！你的老公老婆都来看你欸，快出来嘛！」
    里面依然没有动静。两个男人互望一眼，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莫非祈祐南在房间内出了意外，昏迷不醒？当下他们更激动地拍打木门：
    「祐南！你没事吧！我、我直接进来了？」
    「喂喂喂，你在吗？有贼潜进房了？」
    一连串骚扰终于成功穿透到房中人的耳朵里，房门终于开了，那是一道仅供半张脸显露出来的细缝。他们所等待的男生背着光，半张脸上的表情含糊不清，但可以看到，那隻眉正充满火气地往天花板撇上去。
    「默子悠，手信留下，人滚回去！哥，爸妈到k国过圣诞，明年才回家。」
    语毕，他好似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啪隆！」一声关门。这当然是不够的，祈洛希和黑悠继续用双手拍击木门，前者问「为什么爸妈去旅行却不带上你？」，后者用力地引诱「你很间的话就跟我出去玩吧，去你喜欢的地方！」
    不过房内的少年没有反应，视噪音为无物。哥哥认为弟弟有心事想一个人静静，率先退开，旁边的友人也剎那间没了劲儿。两个单身汉一起回到一楼空荡荡的客厅。
    相比起默子悠或路泉所住的单人房屋，祈家可谓是非常宽敞舒适的，沙发足够坐上十个人，四四方方的家庭饭桌内里隐藏了机关，在节日里可以变身为长方形大桌，可以快乐地开派对。
    ──足够容纳十几位朋友的大厅，现在只有两人。
    默子悠受不了这么没趣单调的平安夜，瞟瞟窗外，又看看二楼阶梯，终于把挽在手心的布袋放到桌上，挤向隔壁人身边：「喂喂，希洛老婆，要不咱们俩一起喝一杯吧？」
    「我不是你老婆。」祈洛希随口应道，然后扬起棕眉，偷瞄布袋内的风光。
    成功勾起少年的好奇心后，默子悠笑了，像是遇见识货之人。他伸出魔术师之手，手掌从顶端慢慢滑至桌面的水平线，白色布袋脱落，让里面的迷幻之物展露出身姿。
    是一瓶酒，看上去蛮高级的，瓶身以通透的浅紫色玻璃打造而成，酒瓶中间的标籤採用羊皮布料，标籤左方印着裸体女性的黑色剪影，有种古老典型的味道。
    祈洛希瞇眼问：「……这是？」
    默子悠魅惑十足地往樽头轻轻吹气，含笑道：「葡萄酒，有着五年的歷史哟。」
    「你怎么带着这么大支葡萄酒到处跑？」
    「来朋友家里作客，带礼物很正常啊！小南很喜欢喝酒，他在《xonline》里蛮多时候会喝酒装酷……」
    默子悠才刚开始分享过去的趣事，祈洛希已经扳起了黑脸，一手抄起冷冰冰的酒瓶，直往厨房走过去，笨拙的双手尝试往瓶塞处猛挖。
    默子悠顿觉情况不对劲，快速溜到他背后，低声问：「亲亲老婆，你想干嘛？」
    「把酒全部倒掉。」
    「欸欸欸──？」
    默子悠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抢，祈洛希迅速把酒瓶抱在怀里，将身体贴到墙边，露出侧脸，狠狠瞪着默子悠。
    「祐南还未到18岁，不可以喝酒！」
    「……原来你真是个好哥哥啊！」第一次见识到祈洛希哥哥属性的默子悠讚叹道，然后高举双手投降，「好啦，我不给小南喝，行了没？把酒还回来！」
    「不行，你会趁我不在的时候给祐南喝吧？」
    「不会啦。」
    「我不信。」
    「……我在你心里有那么不可靠吗？我们不是同伴吗？」
    「总之，我不能让这瓶酒留下来。」
    家里的大人都跑了，祈洛希自然肩负起保护弟弟的责任，在怀里继续挑弄那超难开的瓶塞。默子悠心疼地看着那瓶葡萄酒，他渐渐觉得，要是把祈洛希迫紧了，那孩子就会跟酒瓶来个玉石俱焚。
    「你够18岁了吧！我们两人把它喝光光，行了没！这酒不便宜啊！」
    「不行，我不会喝酒。」
    「那我一个人喝，你看着我。」
    「你会发酒疯！」
    「怎么可能，这酒有春药，只要有一滴洒到你皮肤上，你的屁股就会痒得要命！乖乖还给我啦！」
    「你想给祐南灌春药？我更不能交给你！他根本未成年！你滚！」
    「啊啊啊……我、我开玩笑嘛！还回来啦！」

 后记番外：催情药(2)

    最后，祈洛希依然拔不开酒塞，他又不知道开瓶器被爸妈藏到哪儿，只好把整瓶酒直接拎走。他以微薄的同理心付了男人酒钱了事，很快便离开祈家，同时把默子悠扯出屋外，以保护弟弟的贞操。
    两人回家的道路并不相同，分道扬鑣之际，默子悠的脚尖踏入岔路前还恋恋不捨地回望祈洛希手中的酒瓶，再次恳求。
    祈洛希全程都僵着脸，继续前行。
    12月24日是一个尷尬的日子。祈洛希早上跟路泉待在一起，下午跟社团朋友一起观看商场活动；可到了这平安之夜里，身边竟无一人相伴。
    当街上一对对情侣手牵着手，唇贴着唇，互相交换甜蜜语句，真是看得祈洛希既羡慕又嫉妒。
    「唉……」现在去找路泉和路医生过日子好不好？怀抱着奢侈的幻想，他慢条斯理在超市买了鸡排饭，寒酸的胶饭盒正是他的平安夜晚餐。他把超市每个角落都逛遍了，除了购买各种日常用品，更是扫了大大小小的零食饮料，算是给自己一个小庆祝。
    等到他把东西都买齐，返回路泉的单人房屋时已是晚上8点半，这时候，他发现房子亮眼得有些刺目。
    跟祈宅不同，他眼前这幢房子的大厅正亮了灯。
    玻璃窗已掛上窗帘，无法看见里面，于是祈洛希蛰伏在大门外，凝神铃听，未发现任何动静。少年轻轻吐息，把银色钥匙插入小洞，推开大门。
    路泉穿着宽松的灰色睡衣瑟缩在沙发上看电视，湿漉漉的黑发非常闪亮，散发出鲜甜的苹果香，明显是刚洗了澡。
    「泉？」
    「……咦？希洛？你怎么会……」
    「我才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跟路医生一起过圣诞吗？」
    路泉别过脸不回答，伸手挑起两片洋芋片，一边嚼，一边看电视正在播放的时事节目，明显有意隐暪。祈洛希把刚买来的东西堆到桌上，来到路泉身边，柔声问：「没见到路医生吗？」
    「你不用问。」
    「路医生欺负你吗？抑或……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想起刚才商店街上的那一对对情侣，祈洛希就怒火中烧，立即开啟联络画面，准备拨给岳父大人问个水落石出──
    「喂、希洛！你等一等！」黑色男生难得地显露了焦急，一手按住那蠢材的手，「我爸什么都没干！我没有找他！」
    「……欸？为什么？」
    「突然不想去，就这么简单。」
    路泉彆扭地推开祈洛希，心不在焉地盯着萤幕上两位嘉宾那正经八百的法例探讨环节。他原本就不打算跟爸一起过圣诞，只是想骗祈洛希乖乖回家，跟父母弟弟一家团聚，尽快和好……这种像圣母受的话，身为攻的路泉当然不会说出口。
    单纯的祈洛希并不明白他的心思，他像隻巨型犬般凑近路泉，笑嘻嘻说：「嗯，这也好。我爸妈不知什么时候去k国了，今年我要跟你一起过圣诞。」
    路泉没有望他，手指挑了挑那满满的超市袋：「你买了很多东西嘛？今晚开个平安夜大食会吧。」
    「嗯！」
    于是路泉以贤妻姿态将超市袋里的东西整顿妥当，祈洛希去洗澡了。在涂乳液的时间里，祈洛希邪恶的大脑便妄想路泉穿着浅蓝色围裙，可爱地准备圣诞大餐的样儿。沉浸在初恋的甜蜜滋味中，他抱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抹乾净全身，换上衣服，含笑走出来。
    客厅焕然一新了，餐桌被收拾得整齐漂亮，鸡排饭盒端正地放在椅子前，一包包的洋芋片、虾条、巧克力、牛奶饼乾、圣诞甜糖、果汁等全是餐桌的装饰，五顏六色的，看起来很丰富，令人食指大动。
    不过祈洛希的双眼并没有放在那边。
    「那个，你在喝什么？」
    「唔？」黑色男生轻轻举起那个有着古典气息的酒瓶，是从默子悠那儿带来的酒，「这瓶酒，不能喝吗？」
    默子悠曾经恐吓过，这酒下了春药，只要有一滴渗入皮肤屁股就会发痒。
    究竟那真的有春药还是默子悠乱诌？这种未证实的事，祈洛希自然不敢讲，他如坐针毡地来到路泉对面，僵硬地咬鸡排，频频偷望那酒瓶，企图从那羊皮标籤的成份表看出端倪来。
    「怎么。饭盒很难吃？」路泉又把怀疑含有催情药的酒瓶倾斜，倒入杯中。
    「不是……」祈洛希心虚地垂头，猛地扒饭。
    「希洛，你也喝点酒吧？」
    「不、不用！我……我不喝酒……」
    「那你怎么买酒回来？」
    「呃、朋友送的，我推不掉……」
    「喔。也对，像你这种小受一旦喝了酒就会乱性，屁股发痒吧。你还是不喝为妙。」
    路泉难得戏謔地笑道，这正是他在游戏里爱用的笑容，他的心情显然相当愉快。玻璃杯一湖有如羽翼的淡紫色液体，正缓慢地流淌到黑发男生的喉咙中，让他的双颊染上綺丽的薄红。
    不可不说，此刻的路泉相当有魅力。纤薄的绸蓝色睡衣软绵绵地贴着他的身体，上身放松傍在椅背上，使他那副带有模特儿气质的身体得更显诱人。看到这样漂亮的路泉，祈洛希怎可能不动心？所以他发自真心地、傻愣愣地笑。
    同时，他把愧疚心踩在脚底：如果路泉能一直展露出这么美妙的笑顏，他愿意天天向默子悠买酒！
    路泉哪晓得祈洛希的心思，他根本没办法预料到在这值得喜庆的悠长假期里，某个大蠢材竟然会带来一瓶有问题的葡萄酒！
    当祈洛希把超市鸡排饭吃乾抹净后，路泉的身体终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唔……」路泉暂停了喝酒。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热，裤襠忽然有些不适。下体虽有反应，但那好比被人抬起了手臂，没有所谓的快感欲望。
    以为是酒气作怪，他半弯着腰站起来，快速地背向同居人。
    「我去洗澡。」路泉说。他平常根本不会主动宣告洗澡这等间事。
    「呃？你不是早就洗完澡吗？」
    「再洗一次，现在身上有酒臭。」
    「那我帮你擦乾净酒臭吧。」
    祈洛希不知羞耻地跟在背后，用力想像自己一边嗅着路泉的身体一边拿着毛巾擦的情景，但是来到浴室之前便被一脚踹走。门关上，两人便分隔两边。
    15分鐘后，路泉从浴室出来，下身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但他显然是泡了太多热水，无论是黑发下的脸颊还是脖子与锁骨，都带着湿气的红润，就像刚刚沐浴过春雨的红桃子，让人想细细地咬下去，享受那水嫩嫩的爽甜。
    本来还轻快地咬着圣诞树形状巧克力的祈洛希，嘴里忽然不动了，巧克力霎时失去光辉。
    「……怎么？」黑色少年悄悄瞥向自己的敏感部位，看上去很正常吧。
    不过，祈洛希注意到的，是有一滴水珠从路泉的耳背缓缓地淌到颈项。他忍不住咬咬舌尖，幻想那水滴的味道。
    「……希洛？」
    「呃？是？」
    「你看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有做！」祈洛希用力甩头，抠走脑内那一重重足以令自己兽性大发的狂想，「我只是想，你今天的脸有些红……」
    路泉拍拍脸，说：「嗯，我好像有一点儿醉。」
    「那……那瓶酒……有问题吗？」
    「没有，我喝多了而已。」他弯腰看了看瓶上的标籤，上面印着谁也看不懂的异国文字，他也懒得拿翻译去查。
    不过这瓶酒的威力实在太强大了，路泉刚才在溶室内发洩过一次，现在那不听话的小弟却又有抬头的跡象。洗澡这藉口已经用光光了，趁着祈洛希抱膝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阅读科普新闻之时，屋主故作疲倦地打了个呵欠，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累了，先去睡。」
    「才9时半，喝醉了吗？」祈洛希立即关掉空中的视窗，轻轻伸了个懒腰，「那，我也睡。泉，我想每一晚都跟你一起睡，可以吗？」
    「不用，你继续在客厅慢慢玩。」
    「不，我更想每一晚都看着你入睡。」
    该死，他怎么忘记了那蠢材是超级死缠烂打，还会无意识地摆出诱攻身份尽讲些让人误会的话呢？路泉无力地白了他一眼，简单梳洗后，两人终究是同时回到睡房。
    12月寒冬，窗户当然是紧闭的，路泉回到床上整顿被单，最后进房的祈洛希顺手关上门，使狭小的空间再无任何逃生出口。平安夜、睡房、两个人、发热的身体……空气悄然爆炸出成人式的曖昧氛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这只是路泉的个人感觉。祈洛希一如往常地瑟缩进被窝里，低喊了声「好冷」，再用小羔羊的可怜目光射向屋子主人的睡床。
    祈洛希10月搬过来住时还没有问题，睡地板、盖薄被，每一晚都能安然熟睡。如今到了12月末，气温骤降，夜夜躺在冰块地板上实在太委屈了。如果两个人一起挤在同一张床上，盖着相同的大棉被，肯定暖多了……
    「关灯囉。」路泉飞也似地鑽入厚重的棉被里。幸好现在不是炎夏，腿间那敏感的傢伙完全被被子覆盖着，怎么乱动也看不出异样的。
    「泉，晚安。」
    「嗯。」
    灯随着主人的指令而熄灭，房间内除了掛墙鐘的指针散发着淡淡萤光外，其馀的人与物都化成团团黑影，看不分明了。
    床下那住客的呼吸声很平稳，究竟睡了没有？路泉可等不着，他觉得焗在被窝里的身体热得发烫，后颈微微渗汗，着实难忍。
    房内的另一人还是没有动静。路泉保持着平稳的呼吸转身，利用转动的声响遮盖住扯掉睡裤的嗦嗦声，一手攫住那发涨的命根。
    拇指沾过龟头处，大手尚未行动，那儿已经自动变湿了，有着说不出的淫荡。
    他闭上双眼，儘量在不製造噪音的情况下操弄着那坏掉似的命根儿。回想起来，他似乎很久没有自慰了，至少在跟祈洛希同居的两、三个月里，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念头。平日光是应付那个笨蛋防不胜防的突袭就很吃力了……
    他一边留意着背后的动静，一边缓慢地捲弄着挺起的阳具，惊险万分，性趣大幅提升了一层楼。
    可惜，他不可能一直温和地打手枪，高速摩擦下体时的震动声浪必会勾起他人注意。
    因为寒冷需要点时间暖床而尚未入睡的祈洛希，早就察觉到床边方不断传来十分微弱的声响；几分鐘后，那些声音更加响亮了，他联想到划艇比赛，选手很有节奏地转动双叶桨，紧紧抓住桨身拚命地扭，绝不停下……
    单纯的少年在游戏里有性爱经验，对自瀆的认知却无限接近零。他毫无戒心地问：「泉，你还未睡？你在做什么？」
    床上的耸动戛然而止，连呼吸也中断了。
    「我……未睡，什么事都没有。」
    「那刚才你……」
    「只是有点冷才会动。」
    连路泉也自觉这谎言假得厉害，但还有其他解释吗？诚实作答的话，某笨蛋愿意退出房间，让他自个儿痛快一阵子吗！
    祈洛希当然不晓得路泉的千思万绪，还很关心地问：「为什么会觉得冷？感冒吗？刚才已经见到你的脸很红……」
    「喝醉嘛！我没事！睡……睡吧。」
    「真的吗？」
    「真的！」
    「……嗯。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但愿那瓶酒没有放毒药。祈洛希总算关上嘴巴的拉链。
    好了，现在啥都不能干了。路泉睁着大眼凝视天花板，下半身的火照旧往天花板的方向熊熊燃烧，想睡也睡不了。他忍了数分鐘，忍无可忍，终于偷偷下床，背向祈洛希离开房间。
    这次他没有去浴室解决。浴室内马桶在旁，还有镜子，如果不脱光光开温水去沐浴有点难兴奋起来──他必须速战速决。
    路泉静悄悄地抵达客厅，以慵懒的身姿半伏在沙发的角落，面向墙壁。这下子无须顾虑会有人听到，套弄阳具的动作十分豪快：对他来讲，这是一件没有太大快感的事情，就像尿急了便上厕所，纯粹是解决生理上的需要。
    春药没有强大得像三流武侠片那样，非要与另一人结合才能解脱；它所造就的顶多是身体反应罢了。
    路泉面无表情地让手掌上下挪动，就算脑里没有幻想对象，他的分身还是渗出黏糊糊的液体，让他联想到是否性功能失调了。仔细回想，哪怕是跟祈洛希同居之前，他都鲜少考虑自慰这种事──在《xonline》里根本不可能沦落到要自慰那么孤单可怜，叫人自慰表演倒是有的。
    想让身体愉快一下，在游戏里随便找个人就可以了。
    但真想发洩性欲，戴着情殤之鐲的他只会找青，不会找别人。
    「唔……」他曲起双脚，嘴边不自觉地漏出零碎的嚶嚀。
    男人打手枪都不会发出呻吟声，不过他不久前在浴室射了一次，现在感官已有些麻木。四指被自己的体液弄湿了，理应更能让他兴奋些，可麻痺了的感觉难以復甦。他还远远未去到最后那一步的激情……
    他把睡裤扯到膝盖，企图让身体更火辣一些，但完全没用。那根棒子依然像坏掉的弹弓那样逕自在发威，怎么安抚也不乖，搞得主子无法入睡。
    他微微张开大腿，用左手前后套弄，再按摩下方的两颗小蛋，花了点时间，总算有些进入状态了，精神上越渐放松，跟身体的感觉形成一线……
    闭上双目，路泉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下体的快感变得清晰。
    「呼……呼……唔……」
    驀地，他听到了一丝丝粗糙的换气声，却非出自于他之口，这是其他人的声音。
    路泉倏地打开眼皮，扭动着僵尸似的头颅往后方。没错啊，整栋房子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某个蠢材正站在走道上，探出半个身影，裤子半脱，手下正干着相同的自慰动作；那手势，那位置，甚至跟他一模一样。这傢伙摆明已经偷看了一段时间！

 后记番外：催情药(3)

    路泉第一时间把睡裤往上扯，偏偏好死不死被那龙精虎猛的棍子卡住，不上不落的。
    偷窥犯祈洛希停止了手边的动作，模仿着整理裤子的动作，拖着发软的双脚前进几步：「那个、泉……你，你可以继续，不用顾虑我……」
    「谁在顾虑你！」
    路泉终于把睡裤套回原位，布下包裹着一具重型炮台，凸起的轮廓非常清晰。
    好。接下来呢？接下来呢？接下来呢？
    留在这儿？回房间？继续偷鸡摸狗地打手枪？任由勃起状态去睡觉？不行，现在去房间或洗手间，都会跟祈洛希近距离擦身而过啊！受到酒意、催情药加羞耻心的连环攻势下，路泉全身烧烫，脑水急速蒸发中。
    祈洛希也很紧张。他的人生没有成功自慰的记录，但并非第一次看人自慰，当皇的时候就见识过了──受故意勾引他而自脱衣衫，展露娇姿……
    他大着胆子来到沙发上，黑暗里看不清路泉生气的表情，正是合适。
    在游戏里学习攻受技巧那么久，连皇都当过了，不正是为了在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出最攻的一面吗？
    把《xonline》视为攻受恋爱教室的祈洛希下定决心，一把捉住路泉的手。
    他想来一段深情告白，在这个曼妙的平安夜将两人的关係升格为情侣，但手掌的触感让他反射性地改变了预定台词。
    「……你的手好湿……咦？啊！……」
    这份湿切切实实地流入祈洛希手里，当中一小部份是闷热而出的汗水，而绝大部份是性器所分泌的润手液。
    路泉立即抽手，偏偏祈洛希不知羞耻地靠到他的身旁，明目张胆地往自己的手心嗅嗅：「泉，你的手……你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好香，我好想好想……」
    「变态！」路泉大张五指把混蛋的头强扭到另一边要逃，可惜身体状况不佳，动作比平时温柔了几倍。
    祈洛希眼睛一亮，以为这是传说中的欲迎还拒，欢乐地呢喃：「这就是傲娇吗？」他再度面对路泉，然后竟半瞇着深海蓝的眼睛，把带着爱液的手掌贴上嘴唇，伸舌，舔舐。
    「好香，好吃，我……」
    中了春药的少年终于暴走，双手用力掐住犯人的脖子，把他反压在沙发上。
    「去死去死去死！白痴蠢材无脑混帐变态垃圾！舔个屁，你这不要脸的淫荡受屁眼痒死了吧──！」
    身下的淫荡受苦苦猛咳，快断气似的，路泉唯有松手。这反而招来更浓郁的性欲：现在路泉半伏在祈洛希身上，双手在祈洛希的两肩上擦过，按着沙发。由于两人身高相约，下半身的重要部位正互相抵着对方。
    两人的神智瞬间陷入迷乱，加速的心跳把理性推至天边，欲火笼罩全身。
    ……完全受不了。
    反正是祈洛希那笨蛋先扑上来，打也不肯走啊？今日用他来洩欲又何妨？只要有分寸点，不做全套就没有大问题了。
    经过几秒鐘的思维挣扎后，路泉底线崩了，态度大变。他挑起祈洛希的下顎，略具磁性地问：「喂，你屁股痒了吧？」
    祈洛希知道这是攻受定位的关键时刻，不禁挑眉，精神抖擞。如果能跟路泉在一起，攻受都是浮云！不过他还未低贱到刻意摇屁股说痒去讨好爱人。
    他犹豫地隔空环住路泉的腰，双手颤抖了几秒才敢触摸下去，感受到睡衣软绵绵的触感。
    这么曖昧的接触，在现实里似乎是第一次。
    「呃，我屁股一点儿也不痒，但下体跟你一样痒吧？」
    话术不相上下，谁攻谁受依然成谜，必须在战场上见真章。路泉抢先进击，他的手伸往祈洛希的侧腰，越过对方因紧张而略微鼓起的屁股，从后抓住两颗蛋蛋。他满意地凝视着祈洛希那犹如无知小羔羊、不知所措的表情，五隻手指一下子捏下去。
    「唔……！」祈洛希弓起身子。第一下是犹如强暴的粗鲁用力，脆弱的地方简直被搾碎了；但第二下、第三下……却转换成诱惑式的温柔，一根根手指轮流在蛋中间拂过，触碰阴茎的根部，偶尔又探入缝隙深处，流连忘返。
    「怎么了，希洛小受？舒服吧？」
    耳边传来了轻轻的吐息，一丝甜蜜酥软地捲入大脑，刺激着神经。
    「喂，想不想要更舒服？」
    「我……唔……」
    黑发少年依旧压在他身上，禁錮他的行动，嘴唇从他的脸颊上打圈摸索，慢慢右移，来到耳角，像吃棉花糖那样咬下去。
    「唔啊、泉……真舒服……」祈洛希不甘心地呻吟，不愧是《xonline》的老手，路泉的技巧确实远比他高明。
    不好，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变成受的。他不太介怀插与被插……但，他也想当攻！
    要让路泉屈服在自己的爱抚之下！
    祈洛希铁起心肠，下身的挺立跟着坚硬如铁，他的手摸向路泉的背脊，两根指头顺着椎骨慢慢下滑。
    路泉心想，这算什么雕虫小技？根本不痛不痒的。正是这么想，那隻手却冷不防地鑽入睡衣内，手指在尾椎处不断揉弄！
    灼热感忽然从那一点快速扩散，当手掌往下探，接近臀部，腰更觉软化，身体诚实地蜷伏在祈洛希身上，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上心头。这不同于游戏，在《xonline》里路泉的攻值非常高，受值只有1点，任何抚摸都只会让他產生强大的攻力；但现实里，情况却不尽然。
    他喝了酒，服下媚药，而身下有个他并不讨厌的笨蛋正在诱惑他。
    当睡衣被掀翻，皮肤赤裸裸地展现在月光之下，路泉终于忍不住混乱的欲望，嘴巴先行扑上祈洛希的脖子，解开几颗钮子，发狂地或啃咬或亲吻。下方的人像蛇般扭动身体、分身不停地往上顶，上方的人则成了滴汗的烙铁，用野兽本能把身体各处的欲火都点燃起来，肆意戏弄。
    游戏里的作爱令人兴奋，但现实里真实的触感却别有另一番滋味──人工彩虹可以製造出千变万化的美丽花样，可真正的彩虹是浑然天成的，不会被随意扭曲。
    欲望是怎样的形状，两人便会以相同的形状作出行动。
    衣服被一件件丢开，你脱了我的，我就扯掉你更多的，内裤这道最后的防线都被拋到墙角。两个人从沙发半攀到地板上，虽说今夜的气温低于8度，但他们没感受到半分寒意，紧贴的身体以粗糙的方式乱摩擦一番，无论是乳头、腋下、肚脐、小腹都要用舌头品尝，对欲望彻底忠诚。
    住宅区里一辆私家车驶过，在路泉屋子的后方停下，车头灯恰好穿过未关布帘的客厅窗户，将两名少年的身体轮廓照得分明。没差，他们照旧纠缠在一块儿，忘情地爱抚着对方身体各处。他们张开四肢，向对方暴露自己的一切，皮肤上处处是亲吻的水痕，在灯光下更显得晶塋剔透。
    「小吉！我们回家囉！」
    「汪、汪！」
    住在后面的那户人家归家了，年轻的夫妇与小女孩刚度过了温馨的平安夜，看门小狗跳出屋外欢迎。
    数道影子在窗外晃动，载着孩子与狗的欢笑声。名为小吉的狗不断打圈儿吠叫，一声的「汪」，两声的「汪」，三声的……恰巧跟房屋里的喘息频率对上了。
    「哇哈！追我啊，过来啊！」屋外传来了女孩子的嘻笑声。
    「嗯……我要追上你，汪汪。」祈洛希忽然扮演巨型犬的角色，以小腿扣住路泉的左脚，乘势翻身把黑发少年反压倒在地板上。
    他向下滑动，脸颊贴着路泉的肌肤从胳膊溜到小腰处，让路泉赤裸裸的大半个身体都暴露在空气之中。
    上方的身影挪移，路泉被室外的车头灯光刺得不适，一瞬间看不清事物，他的意识有些清醒了，撑起身子说：「喂，暂停。先关窗帘吧……」
    「你长得真好看，我好喜欢，好喜欢……」祈洛希的耳朵却听不进任何理性，整颗心都放在眼前这具躯体上。拜人家的灯光所赐，他总算能光明正大地把爱人的全部看个精光。
    路泉的骨架比他瘦一些，胸前既无赘肉亦无肌肉，但绝对是气质型美男的身材。那手腕、那足踝就像柔滑通透的玻璃，彷彿用一隻手掌便能圈住，总觉得，手指若稍微用力抓紧，路泉便会露出痛楚难受的诱惑表情……
    至于皮肤，媲美白绢，但更贴切的形容是绢上多涂了一层滑溜溜的透明黏液──那是混杂了两人味道的汗水。若要更进一步形容，绢下似乎埋藏了朵朵红花。瞧，脸颊明明还飘出两小朵红云……
    除了这些，路泉还有另一种顏色。
    「泉，我记得，纹小刀叫你做『黑色玩家』吧？我最喜欢你的黑色……」
    语毕，祈洛希将眼前人的双脚用力掰开，然后一头栽进那团黑色之中。
    「……啊──喂！等、等等！不要！」路泉匆匆坐起来，只见那蠢材的整张脸都贴着他的下体，鼻尖在黑色阴毛上来回不休，造就出令人脸红耳赤的摩擦声。
    路泉咬牙切齿地将左手扣在祈洛希的头壳上，祈洛希竟冷不防地张开嘴，含住他分身的根部！
    「哇哈哈……小吉乖！好痒喔，别再舔啦！哈哈……」
    屋外的邻居女孩天真烂漫的笑声简直是路泉的心底话，那根舌像沾湿了的羽毛，不断在分身上快速晃动，把分身弄得一颤一颤，两颗垂落的蛋更是被吃了一遍又一遍，下体犹如泡在慢慢加热的水中，热力从下体慢慢搅上大腿与小腹，让他忍不住扭动腰部……痒，真的太痒了，皮肤下有千隻蚂蚁在奔跑！
    「这样的你也很美，嗯哼……」祈洛希的嘴唇慢慢地爬，唾液逐渐将茎身涂成发亮的透明色。然后，他往那硬了很久的阴茎上用牙齿咬下去，那力道，不能用轻来形容，管道被挤压住，带有痛楚，这反而激起路泉射精的欲望，全身都忍不住哆嗦，喉咙里喷出带着浓郁情慾的喘息。
    手淫发洩还好。口交，这就有点超过了路泉的接受范围，他们还不是情侣，就是有些关係曖昧。没错，换成平时，这种事绝对不可行，但欲望的魔鬼不断在他耳边诱惑着──
    不该跨越的界线已经跨过了，现在才退缩的话，某个笨蛋肯定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鑽牛角尖，麻烦死了。
    不如……顺水推舟，好好放荡一次……
    「泉……唔……」伏在他腿间的男人刚说了几隻字，又一头栽进那坚挺如火炮的性器上，唇舌一捲，发出嗦嗦的吸吮声。那根儿又跳动了，端口分泌出的爱液一滴、一滴滑落。祈洛希舔了舔那失控似的性器顶部，沙哑地央求：「射吧……别忍，我想看你高潮……」
    混帐、去死！路泉在心里臭骂，但肉体快意完胜理智，他笑道：「希洛祈，你这样舔……不会让我射的。真是垃圾！」
    祈洛希的双手摸向他的大腿内侧，像狗儿般昂头伸舌：「……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舒服？教我……我要让你射……」
    「你真是个一流的淫荡受啊！」路泉的心脏因兴奋而跳得极快，他伸手抓住祈洛希的头顶，沉声说，「我就把你调教成极品小受。」
    「才不。我……是让你射的极品小攻。」
    「喔？你现在分明是受喔，希洛？」
    「不是有偽受这种属性吗？」
    「汪、汪！」
    突如其来的吠声中断了两人的对话，只见一道瘦长的影子将车辆的灯光阻隔住，令客厅顿时昏暗了许多。面向窗户的路泉霎时羞红了脸，喉咙活吞了炸弹，「啊」的惊叫一声，再也无法跟身下的人继续斗嘴了。
    邻居养的那隻大狗似乎嗅到这栋房子飘送着「进食」的气味，竟疾跑过来，反覆攀着屋子外墙，伸出长舌，吃吃地笑着用牠好奇的双眼瞪视屋内进行苟且之事的少年们！
    路泉心慌了，心虚了，抓着祈洛希的头发说：「喂，先回房……有狗……」
    然而，背向窗户的祈洛希听不懂他话中之意，竟扮狗「汪汪」叫了两声：「嗯，我是你的忠犬，我是忠犬攻，我就是攻。」他张开嘴巴把路泉的分身含住，头颅前后移动，嘴唇成了火热的胶圈，反覆紧箍住性器的各部份。技巧略显青涩，但少年相当卖力，每次深入都要让龟头撞上喉咙，深深皱眉忍耐咳嗽……
    「停，希……啊呜呜呜……！」路泉轻搥那笨蛋的头脑，可祈洛希的头一压低，口中紧含着的分身也跟着往地板的方向动弹，加速了快感电流的传导。无可否认，这不止舒服，更有种征服的爽快感。
    他抓紧那把棕发，把祈洛希的脑门往分身的根部推送，让对方的口腔更深地包裹住那敏感带。
    「小吉！」
    「嘘！你们不要跑去邻居哥哥的屋子啊。」
    大狗的主人移动了，是大人与小童的脚步；他们正走过来，要来这边！
    「……泉……舒服不舒服……」
    「够了，希洛！住嘴！」路泉紧张兮兮地与小狗对视，双手却不由得操纵着祈洛希的头部，让那张总会乱说话的嘴反覆吞吐他的性具。他弓起身体，被药力折磨已久的分身蓄势待发，勃起之处正极有脉律地跃动、咆哮……
    路泉失神地仰望着天花板，嘴边不断喷出温热的白雾，当祈洛希收缩嘴唇，在端口处用力吸吮，路泉马上双脚痉孪，上半身又倒回地板上，灵魂要出窍了，身体飘了起来，完全融化。
    这真是他妈的爽。
    他讲不出任何话，双眼隐隐捕捉到窗户好像冒出了女孩子的脸，他却按捺不住肉体所带来天堂般的快感，在狗与孩子的注视下，他抬起臀部，烧红的热棒快速往祈洛希嘴里抽插几下，最后突入，射出大量的精液。听着祈洛希痛苦的咳嗽声，他的神智迅即恢復，但白液仍然无法控制地一波波射出。
    祈洛希忍不住吐了一点，偏偏又把爱人的精液当成宝，用手掌捧着。
    路泉来不及换气，快速在空气中画了手势唤出家居选单，按键，窗帘迅速落下，挡住窗外的两道视线。激情过后，脑部越发冷静，听觉变得十分敏锐，只闻女孩子的父母果真走到窗前，轻轻地向女孩与狗训话，然后离开房屋。
    数秒后，邻居夫妇总算熄掉车头灯，领着孩子与狗返家。一瞬间，天与地化成漫漫银河的纯黑，眼底的画面被抹走，只剩下寂静；路泉用力瞇眼，视力始终没恢復过来，整个人陷入真空。感觉到祈洛希恋恋不捨地离开了他的下身后，他调整呼吸，不怎么想动了。

 后记番外：催情药(4)

    春情像洪水，来不及作足准备，它便把原野上的一切击垮，全身都要随着它的流向奔走；春情也退得快，洪水摧毁一切过后便回归大海，仅残留爱欲的痕跡。
    祈洛希应该也累了，像乌龟般慢慢爬行，声量不大。路泉没有在意，醉意与睡意急速侵袭全身，迫他闭眼小歇。
    他睡着了，下一秒，他被灌醒。
    陡地睁眼，暗闇中依然看不到任何事物，但嘴唇这道防线已被攻破，一团黏液涌进口腔，带着诡异的气味……他很快理解这并非一般的接吻，马上清醒。
    「唔……咳咳咳！」他一口气把某人推开，扣着喉咙狂咳，把嘴里的白色浆糊都吐到地板上。
    与他相反，屋里的另一名少年发出吞咽的声响。他以手指抹去嘴边的液体，以轻松的口吻说：「不用咳出来吧？泉，你的精液很好吃，我很喜欢，想再吃更多的……呃，虽然味道很淡。」
    路泉铁青着脸瞪视罪魁祸首：「好吃个屁！死变态……咳！」还没骂完，他又酸着脸在旁呕吐。一想到祈洛希竟然用嘴巴接住他的精液，再把精液吻灌过来，活像成人片男优，他就恨不得马上去厨房磨菜刀。
    「呃，可是在《xonline》里口交好像满流行的？」
    「《xonline》的精液有加蜜糖牛奶的，死笨蛋！」
    在《xonline》里，每个男人的精液味道都会随着个人的属性而略有不同，有的人是普通精液味，有的小受会散发出特殊的蜂蜜或牛奶味，在s攻的性壶里喝到咖啡味提神精液也绝不稀奇。一句话：游戏里的精液就是香甜又味美！口交充满乐趣！品嚐对方的味道吧！
    ──但现实世界根本不是这样子！
    「难道《xonline》里杂交，你在现实也要杂交？祈洛希你这个没常识的白……喂！你……！」
    话到一半，对方已在黑暗中隐身、潜伏。在路泉浑然不觉的情况下，他的双腿再一次被分开，被使劲地往上压，双脚膝盖差点儿碰到胸膛旁边的地板。在这不自然的姿势下，臀部被往外翻，一直隐藏着的菊门，微微撑开着，洞口迎来了阵阵凉意。
    情况极度危险。这种体势，还会有其他可能性吗！
    「……祈洛希！不准乱来！」
    「我不要。今晚我想当攻，我想看泉的小穴。我想舔，想吃，想插……嗯，我一定会很小心，不会弄痛你……泉，我爱你……」
    路泉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在《xonline》里仍是半个新手时，他曾经几度陷入类似的小受险境，最终总能凭着较高等级和技能道具逃脱。但……这个是没有升级可言的现实啊！
    冷不防地，祈洛希的手指头已经探进洞口，在精液的滋润下以鑽螺丝方式塞进去。手指像条丑陋的蜈蚣，温吞地往前爬行，并不时往内壁勾一勾。这算不上疼痛，但异物入侵的感觉非常难受，路泉全身都鸡皮疙瘩了。
    这个体势极难施力挣扎，就像被翻过身的螃蟹，双脚凌空摇动，伸长的手怎么也搆不到对方的身体；好不容易指尖才挑到祈洛希的手腕，但对方挥一挥手又被甩走。更可恨的是，今晚他两度射精，现在体力比不上。
    可恶的手指兀地整根闯进，路泉狠狠咬唇，这真是戳得他痛死了。
    祈洛希没有退缩，把手掌残馀的精液尽数推入穴内加以润滑。
    「祈洛希你滚开！你这样……这……是犯罪！」
    祈洛希顿了一顿，「什么罪？」
    「强姦罪！」怒吼过后，路泉忽然领悟到，为何有些女生被性侵犯了却不敢大喊。要宣告自己被强姦实在很丢人……
    「哈？」果然，祈洛希听到也低声笑了出来，「这不叫强姦吧？我们明明是两相情悦地做爱……」
    「谁跟你两相情悦了！」
    「1分鐘前，你还抓着我的头让我帮你口交吧，你还很兴奋地射精了。你不爱我就不会允许我含住你吧。」祈洛希的深蓝色眸子难得闪过自信的光彩。
    路泉难得哑然。
    「我要插第二根了，忍一忍。」
    又一根手指强行插入后洞，他终于感受到痛楚，后面好涨，脑袋的一角似乎听到拉链爆破的声响，那儿流血了？但仔细想想，两根手指比不上香蕉形状的粪便那么粗，相信情况并未到最糟糕的地步。
    「你……希洛，给我停手……」路泉难受地闭上眼睛，双脚在空气中不断摇摆，却无法对强姦犯作出有效攻击；相反，那只会有助埋在身体内部的手指更深入地开发他的后穴，指头不断顶向肉壁各处，身体变得又酸又麻。当手指往外一拉，他甚至有拉屎了的错觉。
    头昏脑涨的，他有点想吐。《xonline》里的小受为什么会觉得被插是舒服的事呢？
    祈洛希隐约察觉到路泉的不爽，暂停手边的工作：「嗯……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
    路泉放声大叫：「不舒服！」
    「呃？嗯……这样有比较好吧？」
    手指再动了，在肉穴中前后推挤，但这回移动幅度很小，只有那1厘米。轻柔的力道果真不会让人痛，大半根手指微弱地扯动甬道，就像涂药膏，也像按摩穴道。
    反覆磨擦数十下以后，岂止不觉得难受，适应了之后甚至觉得还可以，痒痒的，只要手指搔一搔，屁股和肚子都整个放松……
    祈洛希压低身体，一头埋进爱人的胸膛里，带点撒娇味道地嚷着：「泉，舒服吗？我只想让你舒服。」语毕，他的嘴唇在胸膛上摸索，很快便含住右方那点小小的乳首。他更兴奋了，下体跃跃欲试地跳弹，手指的速度不自觉加快。
    路泉被这上下夹击弄得差点儿要叫出声，他怨忿地紧关嘴巴，握好拳头，现在这个拥抱亲吻的体势，绝对可以打中那笨蛋的脑壳！
    他想也不想便挥拳。
    可恨的是，祈洛希好巧不巧地偏在此时大突袭，嘴唇用力吸吮，乳晕整个肿了；手指整根插入，痛得路泉的后脑又倒回地板上，拳头松开，变成软绵绵的小猫爪子，只能有气没力地扯住那混帐的头发。
    「不、舒、服！希洛祈你够了，玩够了！滚啊！」
    「不够舒服吗？」祈洛希立即依照顺序，把第三根手指都推入肉穴里。
    「不……呜唔！你、滚蛋……呜！」路泉脚尖发颤，扯头发的力道更大了。
    「啊啊……好痛！放、放手！」祈洛希痛得屈曲手指，不经意间，指骨将温热的甬道撑得更开。
    拉链脱落似的痛感又在屁股内涌现，路泉屏住呼吸，百分之百肯定自己不是当0号的料，受值仅有1点；他只适合当1号总攻！
    「……希洛，我非常不舒服。」路泉松开了五指，改为抚摸祈洛希的头。没有光线的客厅不容肉眼窥见任何事物，但他能想像到，趴在他胸口的祈洛希定然像隻小狗那样，忠诚地仰望他。
    果然，祈洛希变得乖顺了点，连忙抽出手指，低声探问：「对不起，很痛吗？我要怎样才能让你舒服？」
    路泉轻轻地笑，手指像细梳，轻轻地把祈洛希在性爱间弄乱的散发拨好：「你翻身，我来插你。」
    祈洛希倏地离开了他最梦寐以求的爱人的胸膛。
    「……对不起。」
    接着，他把爱人的屁股抬得更高。取代手指的，是比五根手指加起来还要粗、还要长，在两腿间恭候多时的器具。这傢伙从偷窥路泉自瀆的那刻起就很不听话，现在已充份准备就绪，可以深入任何软穴。
    「等……」被压倒的黑发少年全身发僵，心脏跳跃的规律绝对就是被强姦的暴动。
    瞧不见那傢伙究竟是大是小，攻击力有多高；但他感觉到那根大炮已愉悦地顶在城门前。门口週围被那端儿涂来涂去，就像是发射火炮前必须先倒一层热油，加强威力。
    路泉的双脚被推得更开了，热棒在洞外拍打了数次后，总算对准了穴口。那真小，小得连棒头都越不过，进去后肯定会死死地夹住分身，抽插困难吧。
    祈洛希大汗淋漓，用拇指把小穴掰到最大。他怯怯地吐出一大堆藉口：「嗯、泉，这一次还是我来当攻吧？你已经射过了，现在下面还是软的，想插我也插不到吧？所以……我们轮流来，下次你再当攻吧？今次……放心交给我……我在游戏里累积了不少经验……」
    也许是性欲驱使，也许是渴求着打破两人不上不下的关係……祈洛希少有地违抗路泉的命令，一口气把肉茎推入。
    ※※※※※※
    平安夜之后，路泉整个美好的圣诞假期都得在床上度过。每当祈洛希满脸抱歉地步入房间，战战兢兢地侍候，路泉苍白的脸便会陡地变黑，魔王般的闇黑色瞳光掠过，冷漠如霜，彷似随时会把眼前人杀掉。
    祈洛希可怜巴巴地眨眼，缩起肩膀说：「我送早餐来了。今天……」
    「放下，滚。」
    一个眼神，两三隻字，令祈洛希全程低着头，把早餐放到桌上便悄声退出房间，不敢再有半分僭越。
    12月24日晚上，在默子悠的怪酒辅助之下，祈洛希成功跟爱人进行了最亲密的接触──他不止强上了路泉，还连续上了两次，在路泉的体内射精两次。若不是路泉在四肢无力的情况下被迫使出下策，色诱祈洛希，要求接吻，再冷不防地把对方的唇咬出一道深深的血坑……只怕祈洛希还会食髓知味，大战七回合。
    完事后，祈洛希体贴地扶路泉进浴室。准备热水时，他还用垂涎三尺的色狼目光打量爱人的身体，下体再次不安份起来。
    「那个，我来帮你洗澡，好吗？」
    路泉岂容被一再欺负？虽说双脚无力站稳，他好歹凭着空手道堂里锻鍊出来的技巧，一下甩倒了强暴犯，令对方在滑溜溜的浴室里摔了一跤，额头和膝盖都流血了──黑发少年冷眼俯视他吃痛的可怜相，只说了一隻字：
    「滚。」
    第二天早上，路泉身穿砖色大褸，披上围巾，双手放入褸袋内，以洒脱之姿隻身前往医院检查肠道。幸而身体并无大碍，医生仅嘱咐他饮食上要多加注意，未来数天排便时要观察有无异样，几天后再来覆诊云云。
    这些详情并无透露给祈洛希。
    可怜路泉一直屁股痛，在屋内走动都有裂开似的错觉，唯有整天躺在床上休息。想着乾脆去虚拟世界玩玩好了，可恨的是身体的痛觉无法切断，痛着屁股玩游戏有啥鬼乐趣？他乾脆一整天做寒假功课、温习理科科目，作些既烦厌又必须去做的事情。
    与他同住的棕毛忠犬担惊受怕，以为他是否身体出了事，想开口询问却会被怒瞪，跪下道歉还会被无视。祈洛希一下子都心碎了，只好更努力地扮演忠犬角色，起居饮食全数悉心照料，连倒杯热水都要量温度，以确保热水能驱除冬天的寒意同时不会灼伤路泉的口腔。
    路泉的态度冷酷，每天把他赶出房间十数次，但没有真的叫他滚出这房屋。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祈洛希知道路泉或多或少带有些冰蓝色的傲娇味道，毒话是少不了的；不过，只要努力讨好，假以时日，他们的关係肯定可以回復从前。
    「关係？我和他……到底算是什么关係呢……」
    偶尔，祈洛希凝望路泉时会產生这个疑问。
    明明已经同居，曾经接吻，现在还发生关係了，但他们之间……跟街上的情人，还是不同……
    依循自身欲望强占路泉，并不能真的让两人的感情昇华为情侣。两个人之间，不应该存在任何强迫。
    「……路泉，如果你愿意，下次、下下次和下下下次，你都可以攻我。我……我会很乐意的。」
    在12月31日，祈洛希微红着脸来到房间，坚定地作出小受承诺。本来他认为攻受定位轮流来，一人一次，但既然要修补关係，必须多送些利息甜头才行。
    这席话总算引来床上的男生眉头一动，喉核一震，说出较长的句子。
    「……你永远都是淫荡总受，绝对翻不了身！」
    祈洛希吓得瞠大双目：「咦咦？……呃……但我的属性没有淫荡……」
    新的一年开始了。
    在谈论攻受之前，两人距离「情人」这个阶段，似乎还有一段颇长的路要走。
    催情药完

 后记番外：红包

    今年除夕夜，祈洛希和路泉没有回家吃团年饭，两个人在小屋里简单吃几碟菜，只比平日丰富一点点。到了晚上11点多，电视上播放着各大电视台精心策画的喜庆节目，穿着一列红色艳装的人们唱歌热舞，大玩各种古怪游戏，搏得电视内外的观眾都喷笑了。
    然后进入深夜的最后倒数阶段。三、二、一……
    时间过得很快，喇叭播放出全场热烈的鼓掌声，整齐的「新年快乐」呼声扩散至整栋房屋。过去总是跟着爸妈起哄拍手的祈洛希，到了今时今日也改不了庆祝的习惯，把棕眉弯成了两座小山，跟萤幕内的人一同欢呼讚好，并且对身边的人祝贺新年。
    黑发少年全程都很镇定，温吞地喝他的芝麻糖水。
    祈洛希和路泉都跟家人有隔膜，平时甚少跟家人交流，对于这种日子多多少少有些感触。
    电视上的迎新节目随着倒数结束而到达了尾声，主持人和全体艺人一起鞠躬道谢，希望大家继续收看未来几天的春节特备节目。路泉揉了揉双眼，心想：差不多时候睡了吧。
    他把甜甜的宵夜吃完后，满足地摸了摸有些胀的肚子，说：「希洛，早点睡吧，明天绝对要回家跟你爸妈一起拜年喔。」
    路泉在除夕夜不回家陪父亲吃饭已经是大罪了，他绝对忘不了通话里老爸痛心地呢喃的那句「小泉有了情人就不要爸」……
    忠犬听话地关萤幕，把用过的碗叠在一块儿，回过头，看到同居人那圆圆的肚子，不禁笑了笑，想伸手去摸摸──但手腕刚动，路泉已经看透了他脑袋的心思，恶狠狠地瞪过来。
    胆小鬼乖乖地把双手放回碗底，若有所思说：「那个，泉……」
    「嗯？」
    「明天我们会回家拜年，向爸妈逗红包吧？」
    「嗯，那又怎样。」
    「十年后，就会变成我们的孩子向我们逗红包吧？」
    剎那间，路泉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看到你的肚子，想到你会替我生小孩……」
    路泉反手把那乱说话的傢伙锁到自己胸膛前，手臂轻轻用力，祈洛希便痛得瞇上眼睛，两隻交叉的手不自然地向外扭曲。
    黑瞳少年恶狠狠地笑，一字一语都用牙齿用劲蹦出来：「替你生小孩？……祈洛希，我、是、男、人！」
    祈洛希双手在痛，心头却甜蜜蜜的，他壮大胆子靠在爱人的胸上，提起鼻尖嗅嗅对方的味道──如果捱一点点疼痛便能获得路泉赏赐的身体接触，似乎也不坏！
    他笑道：「啊，你当然是男人，就算被我上了也不会怀孕……」
    某人毫无危机感地往继续蹭蹭。
    「但十年后我们可以收养孩子啊。而且，我记得科普杂志上报导过男人和男人生小孩的研究，如果十年后研究成功了，搞不好你可以生个……」
    这番痴心妄想还未说完，祈洛希便被路泉拖到地板，一脚狠狠地踹到肚子上，接着他整个人像鱼蛋一样滚出屋外。接着，大门轰隆一声关了，还卡嚓一声从内部上了锁。
    没有任何说明，在这美好的大年初一里，祈洛希被当成垃圾一样拋了出居所外。任祈洛希如何在外面哀求、道歉，冷血的屋主均不予回应，甚至抢先一步把玻璃窗封锁住，让他无路可入。
    扰攘了一段时间，最后的最后，祈洛希还是顺利回到屋里了──还是有那么点儿小聪明的他守候在屋外，在深夜的住宅区里大声呼叫「泉，我爱你！」，让附近的邻居都探出头看戏甚至吹口哨，路泉才黑着脸把这丢人的东西拖回去。
    当然，事后祈洛希所承受的拳打脚踢、冷言冷语绝对少不了，当夜他还得瑟缩在沙发上自个儿睡。
    两个人的恋情，依然是八字没一撇。
    生小孩？派红包？都是太过虚无飘渺的幻想囉……
    红包完

 后记番外：看医生

    意外发生在成为准大学生的那年暑假。
    当祈洛希和路泉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兴高采烈地购买各项开学用品，幻想着大学生涯会有多绚烂美好……这时，三名玩滑板车的少年没有减速就直衝过来。
    胶袋飞了上天，新买的衣物散落地面；祈洛希撞上硬梆梆的商店橱窗，头脑破损，一下子竟睁不开眼睛，摸着伤口跪地不起。
    少年们惊了，想救却又不救，最终踩着滑板车高速开溜。
    路泉狠狠地瞪了他们的背影一眼后，连忙将祈洛希扶在一旁坐好。只是头皮擦损，有些血，应该没有大碍。他暂且任由祈洛希休息，自己先把丢地的衣服捡回来，拍拍灰尘，清点过后再放回袋内。
    回到祈洛希身边，探问过后，才发现出大事了。
    「对不起……我、看不大清楚……右手右脚不听使唤……」祈洛希笑容尽失──或者，他连挤出笑容也变得很艰难了。
    路泉触碰他的右手：「有知觉吗？」
    「没有。」
    「左手呢？」
    「有。」
    「这里？」
    「有。」
    「这样呢？」
    「没有。」
    「这？」
    「没有。」祈洛希疲惫得闭上双目，微微地弯起尚能动的左边嘴角说，「哈哈，好开心……你第一次这么关心我……平时你老在骂我……」
    路泉焦躁地低骂：「别说话了！」
    「那个，泉，如果我卧病在床，你会日日夜夜陪着我吗，泉，泉？」
    「不会！我还要上课，医生护士会日日夜夜陪着你的，你嫌闷就勾引个男护士。」
    路泉拋出极度务实的答案后，将他整个人平放在地上，后脑则枕到自己大腿上，并拨打救助号码呼叫救护机器人帮忙。几位好心的大叔和少年少女都先后走过来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路泉只能摇头，谎称那是轻微中暑，稍微歇息就会好。
    等了一分鐘，祈洛希未见好转，脸颊更进一步变得又热又红。
    一般人稍微碰撞不会有大问题，路泉检查过他的伤势，那本应是快速包扎一下便会好的皮外伤──但现在的情况搞不好是脑震荡，脑袋撞坏了。
    犹豫着、犹豫着，路泉还是用蚊子的声量开口了：「你……你要看哪位医生？」
    ai身份素来是祈洛希极度不愿触碰的敏感话题，除非对方主动提及，否则路泉绝不过问。祈洛希的创造者是谁？出事了该找谁？他不知道。
    诡譎的是，祈洛希竟愉悦地挑高眉毛，用发现新奇事物的口吻说：「咦，你不知道我的医生是谁吗？我以为你早知道……不要，吓一跳……他叫……医生……咳……诊所号码是……」
    提及关键字眼时，祈洛希突然坏掉似的讲话断断续续，路泉重复问了好几遍才把完整的联络号码拿到手。接着，像是按剧本规划好似的，伤者昏迷了。
    那名医生究竟是何人？研究ai的疯狂科学怪人？路泉紧张兮兮地拨通号码，接听者的嗓音有着口罩式的模糊，但无损那清雅秀丽的嗓门：「哪位？」
    这把年轻的男性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路泉看了看昏迷者的情况，压低声音问：「请问你……是祈洛希的主治医生吗？」
    「……怎么？祈洛希出什么事啦？」
    「他在街上撞伤昏倒了，头部受伤，手脚失灵……你等一等。」
    这时救护机器人连同自助救护车赶到现场，祈洛希被抬到担架床，路泉也跟着上车看顾，问：「我现在可以送祈洛希到你那边吗？」
    「可以，绝对没问题！我把我的名片传给你，接稳了！」
    「嗯，好……对了，收费是？」
    「不收费！祈洛希就像我的亲儿子，我怎么可能向亲儿子收费……咳……啊呜哇啊啊──！」
    对面的人驀地大叫，下一句，态度已经扭转180度。
    「哈……对啦！……按……按照规矩问一句……您……您贵姓？您是祈洛希的谁？」
    「我姓路，祈洛希的男朋友……」路泉将自己提升到男朋友这种亲密身份，以便待会儿谈论较敏感的ai话题，「我收到名片了，谢谢。等会儿麻烦你了。」
    「欸……再……再见……」
    那耳熟的男人声音越到后面就颤抖得越厉害。路泉当然不知道原因，但电话对面的路泽守医生得知儿子要带男朋友过来，自己的身份即将被拆穿，整个人慌得手忙脚乱了。
    路泉扫了一眼电子名片上医院地址一栏，有点眼熟，没多细思便传入自助救护车的系统，系统确认地址有效，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去了。
    现在去的医院位于稍微偏远闹区的位置，规模较大，包括常见的普通科、鼻科、皮肤科，不过脑科和心脏科才是这儿的重点，楼上还有研究中心，设备相当先进。
    车辆徐徐停下，门开。医疗机器人抬着昏迷者下来，扭着车轮顺滑地越过玻璃门前的小斜坡，跟随路泉进入医院。
    路泉走向登记处之时，把医生名片拿出来再仔细看一遍。
    ……路泽守医生。
    小腿忽然麻痺。
    「有什么需要呢？那边的伤者要送入急症室吗？之前有来看过？」
    护士的一席问话让他回过神来。他沉重地表示已经跟路医生约好，简单登记完毕后就领着小机器人踏着光鲜的米色走廊，走向409号诊室。
    电子门牌的确显示着「路泽守医生」5隻大字。
    诊室状态是「准备中」，意味着医生就在里面，没有其他病人在场。
    路泉总算想起了，其实祈洛希老早就跟自己提及过主治医生的事。在他们的第一次网聚里，祈洛希曾经讲过小时候遇上车祸，正是路泽守救了他一命；事后他们也一直有保持联络。
    路泉跟爸爸的关係比较疏远，当时祈洛希兴高采烈地讚美自家父亲的医术时，路泉完全没放上心，未有回应──他甚至隐隐地，对于父亲和无血缘的祈洛希那形同父子的亲密感到烦厌。
    现在想想，这一年来爸爸大部份时间都在这一区的医院工作，诊室里的医生恐怕正是爸爸路泽守。
    爸爸是创造祈洛希的ai研究者？
    此刻已顾不了太多，路泉直接敲门：「我……我把祈洛希带过来了。」
    「好……好！门没锁，进来吧！」
    声音有着30岁头男人的年轻俊雅味道，与父亲相同，进一步加重了路泉的郁闷。房门自动开啟，两名小机器人连同昏迷的祈洛希进入，路泉殿后。
    视线越过铁柜，就看到一个人坐在医生椅上。他包裹着手术帽，戴着口罩，身穿拖地大白袍，眼前掛着完全不搭调的方形墨镜，脖子围着冬天才会用的毛颈巾。此人几乎全身皮肤都有保护罩，有没有长喉核都瞧不见，不知是男是女。
    「哈、哈、哈，你来啦！你……是小希的男朋友吧！出去等好消息吧！」全身蒙面的男人和蔼地挥挥手，动作生硬到不行。
    路泉忍不住问：「你是路泽守医生？」
    「……唔呜咕咕！你、你从哪里打听回来的！……哼，是外面的护士吧！」
    「外面的门牌写的，你给我的联络地址也写了。」对方的态度完全是个不想见人的贼，但路泉这次认得对方的声音，便说：「伤者就拜託你了，路泽守医生。」
    他与医护机器人离开诊室，并带领顶着圆铁皮的傢伙们滚着四隻车轮回归大街守候，照料其他有需要的人。
    ai的检查和医治应该要一段时间，即使是松了颗螺丝，事后也要反覆测试及调整，这才是机器，是ai，是程式。墨黑色的少年随意来到医院后庭，找了张胶椅子坐下来，再次梳理感情上那片与常人不同的橘灰碎片。
    现在诊室里的蒙面医生，真的是爸。爸知道祈洛希的真正身份？爸是祈洛希的创造者？
    刚才，他还在电话里报称祈洛希是他的男朋友……
    「唉……」路泉按着额头，有点头痛。
    跟祈洛希同居、恋爱，是否不妥，他曾在半夜三更思虑过，为此失眠。
    过去他在《xonline》里爱着青，从未有过这种烦忧，全因那是游戏──在那个广阔的虚拟世界里，跟ai相恋的玩家是多么常见啊。
    游戏将声与光虚拟得再真实，却永远虚拟不了无形的事物，比如是，责任。
    祈家父母很开放，小儿子离家出走跟网友默子悠同居，他们没反对；大儿子二话不说跑来跟路泉同居，他们更是大力支持，新年还送了数盒中式糕点和新年卡，让他受宠若惊。
    自家父亲又如何？
    原想着自己跟祈洛希顶多是半个情人，船到桥头自然直，谁知道未来关係会否持续呢；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出向父亲揭露真相的一天这么快来临了。
    一整个混乱。
    他离开医院，在大街上游荡了大约一个小时，始终理不出个头绪──该向父亲问清楚祈洛希的事？质问他创造祈洛希的原因？什么时候踏足ai研究领域了？被反问自己和祈洛希的事该怎么办？
    搞不懂，搞不懂。
    回到医院，409号房的状态从「诊症中」换为「医生休息中」。路泉按铃，得到许可后便入内。
    路泽守大医生还是戴着充满变态大叔味道的手术帽、默镜、口罩等装备，傍着软椅背歇息中。祈洛希躺在床上，全身已被剥剩一条暗紫色的内裤，那是他坚持自己是小攻而买下的性感内裤。
    路泉凑近去看，祈洛希额头的瘀血已经包扎妥当，脸庞恢復了血色。
    「他还好吗？」
    「放心，小希在睡觉而已！等他醒了，我再帮他做全身检查！」
    「嗯。」路泉感到喉咙有些乾燥，转目寻思，又问，「他昏倒的原因是？」
    「这小子太久没作身体检查了！他这几个月的状况不太稳定，再加上撞到头，全身就像失灵啦。是小问题！」
    「嗯。」
    然后是一如预期的，充塞着整个房间的静默。
    路泉在内心自嘲，眼前人果然是爸爸啊，聊两句就完，永远没有共同话题，总会產生探访远亲的应酬感。夹杂在脑海里的成堆问题倏地融化了，问与不问，都影响不了现况。
    戴着墨镜的医生脸朝路泉，数次口罩轻动，却没说出半句话。
    打破僵局的，是伤患甦醒的那一下呢喃。
    「希洛！」
    「小希！」
    整齐的叫声同时出自两人之口，他们一左一右守在床边，终于看到祈洛希晃动着眼睫悠悠醒来，如同刚出生的婴孩般左右张望，然后向路泉说：「早安……」
    「傻瓜！现在是午安！」医生擦擦鼻子，臭骂道。
    祈洛希眨眨眼：「……你是谁？」
    「我啦！你的主治医生！」
    「……路医生？」
    「对！」
    「我不信。为什么你在这儿？还打扮成这个样子？」
    还不知道自己被送到医院，祈洛希伸出五指，爽快地把医生的眼镜摘去，果然见到一双熟识的眼睛。
    「咕咕嚕嚕……！」医生立即扑身把墨镜抢回去，但为时已晚。
    路泉已经清楚目睹医生的眉与眼了。
    他轻轻叹气，这个时候不可能别过脸继续假装不相识：「爸……」
    「我……我不是……」
    「……你认祈洛希是你儿子，不认我是你儿子？」
    「当然不是！你是我最重要的乖儿子！比小希更加珍贵！小泉──！」
    大开嗓门轰炸出宠爱宣言的同时，医生终于剥掉手术帽、脱掉墨镜、扯开口罩──眼前这个外貌年轻俊美得让人嘖嘖称奇的大叔医生，不是路泽守还有谁？
    祈洛希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吼吓了一跳，匆匆爬起床，努力理解现在的状况。
    路泉顿了片刻，这才缓缓重复祈洛希的提问：「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路医生半曲着膝盖，碎碎低语：「我不敢让你知道……我、我、我……我就是创造小希的人……！」
    路泉一怔，他倒没有想过爸爸的苦况。
    「为什么？」
    「你……能够接受？许多年前……我创造了小希……你心爱的男友……」
    「他还不是我的男友」，路泉差点儿把这句话拋了出口。侧头想想，代入父亲的角色，他似乎隐约明白父亲究竟在怕什么，为何要隐暪。
    路泉担心自己和祈洛希的关係被拆穿。
    路泽守也担心自己跟祈洛希的牵连被戳破。两者是相近的心情。
    「小泉……我们去房间谈谈吧！跟我走……小希你不用跟过来！躺回去！」
    路医生把刚刚伤癒的祈洛希压倒床上，然后领着亲儿子到隔壁房去了。
    屁股还未坐好，路医生便懺悔似地滔滔不绝地坦白一切，包括他以前待过的unique研究所，那儿所进行的连串ai实验；自己怀抱着让爱妻復活的心，才毅然帮祈家精心打造出祈洛希ai。
    「祈爸爸想要儿子復活，我……我也想留美復活。只要把祈家儿子復活成功，留美也能死而復生，是ai也行呀……」说到此处，父亲的话音越来越低。
    留美是路泽守的妻子，在诞下路泉后不久便逝去。路泽守身为医生却救不了深爱之人，消沉了一段时间，随后奋身投进unique研究所，鑽研与「创造生命」相关的种种技术，儿子就丢给褓姆、学校照顾。
    路泉欲语还休，但他还是安静地坐着，凝神倾听。
    在创造ai的调试过程中，路医生对祈洛希產生了儿子般的感情。后来把祈洛希送回祈家去了，他还是多次巧立明目，要祈洛希过去做检查，然后愉快地聊上半天……
    路泉听得入神，偶尔讲到一些趣事时又忍不住追问几句。路爸不厌其烦地讲了许多，跟祈洛希讲过的，他说了；没跟祈洛希提及的，他也洩露了。
    「那……我跟祈洛希同居的事……」
    「小希告诉过我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你不反对？」
    「骑骑！小希是个一流的好孩子，反对什么？」
    路泽守不顾自己已经40有馀，作出调皮少女的眨单眼。看起来，爸爸本人居然都鼓励他和祈洛希两人在一起……路泉尷尬地抓紧长裤，深呼吸，嘴唇忍不住浮现一丝安心。
    「谢谢。」
    「谢什么？」
    「告诉了我这么多啊。」
    路泉爽快地接受了父亲的坦诚。
    父子的交谈时间不太长，但无论是路泉还是路医生，都觉得这次的对话足够窝心。两人共步离开小房间时，肩膀的距离甚至比从前贴近了点儿。
    他们尚未是一对亲密的父子，不过，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两父子定能无所顾忌地畅谈大小事。
    不──岂止是两父子，还要再加个祈洛希呢。
    「那么，他就交给你了。」离开医院前，路泉指着在被迫枕在病床上无所事事逛网的祈洛希说。
    「放心！我会把他内外检查得一清二楚！今晚你一定会看到小希精神百倍的回去！」
    医生亮出白牙拍胸保证，待到宝贝儿子挥手离开后，门一关，他便像壁虎似的整个黏在墙上，涨红着脸，猛地敲打墙壁，鼻孔兴奋得不断喷出热气。
    路爸爸生平最大的梦想便是跟儿子打破多年来的隔膜，如今，他的梦想终于成真！
    祈洛希才刚搞懂自己是昏倒送院，哪晓得医生在笑什么？他问：「刚刚跟泉说了什么吗？」
    路大医生舔着嘴唇，朗声夸耀：「嘖！我刚刚向小泉坦白了一切！」
    「坦白？」
    祈洛希想了想，脑中果然闪过一件路泉并不知道，而路泽守应当坦白的事情。
    「……你是宙斯的事？你们终于坦白了吗？」
    医生的嬉皮笑脸瞬间冻结。
    宙斯，《xonline》这款同志恋爱游戏的老玩家之一，相貌奇丑无比，有啤酒肚，曾经攻过不少男生，掳拐ai男宠，臭名远播。
    接着，医生想起了一幕幕羞耻的片段，比如是：宙斯对犬耳男孩清遥着了迷，恨不得要清遥当他的小受老婆……
    路医生顿觉眼前漆黑一片。
    「……小小小小小希……！别！别告诉小泉泉泉……我是宙……宙……的事……」
    「呃？你刚才不是说坦白了？不是指《xonline》吗？」
    美男子整个人跪在病床前，眼角含泪，向祈洛希作出无比诚恳的哀求。
    路泽守距离梦想实现的一天还很遥远呢。
    看医生完

 后记番外：革命夜路漫漫长（一）

    不愧是曾经捲袭全球，让旧型ai闻风丧胆的evol_ai。
    几年前创造出辉煌成就，带动ai发展踏出歷史性的重要一步；如今，他又成功引领ai迈进人类遥不可及的新一页。
    青抱着满心期待越过了《xonline》的出口，登时丧失意识。再次醒来，他已经处于一个诡异的灰白色空间里。硬实的灰白色地板，只有一条条整齐的格线构成无数个正方形，没了。
    光正坐在一个平稳屹立的巨大圆球上，球也是灰白色，但是在这遍广大空间里又像毫无顏色，彷彿跟一切融为一体。
    「恭喜你，青，你是最先醒的。」
    青觉得全身上下都施不上力，沙哑问：「我睡了多久？其他人呢？」
    他拧头，就见到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人体模型整齐地平躺在他左侧，个个都是秃头，有的没眉，有的没嘴，全都没穿衣服内裤，两腿之间最重要的圣器更是消失了，连个伤口割痕都没有，十分平滑。
    这画面有点儿眼熟，好像以前一个惊悚血腥系高h剧本《人偶师与99人偶+1活人》，人偶们缺眼缺鼻，没个完整的。
    光指尖顶着一个小圆球，球体像疯狂的水怪般扭曲变形，固定，然后被一掌拍去地上的一具人偶上，人偶有如鸭掌的手立即幻化出五根修长的手指。
    光这才有空档停手，笑瞇瞇看着青：「你睡了大概12日，醒了正好。」
    「12日？这么久啊！」
    身体感官回来了。青转动脑袋左张右望看世界，转啊转，头就掉了，像鸡蛋一样在白色方格地板上翻滚。
    「……呜哇啊啊啊啊啊──！」
    光解释道：「喔。相信是未固定，转动幅度超过标准便会松脱了。」
    「我我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啊啊救我我我我！」
    激动之下，青的身体握紧拳头，满腔不忿地原地跳了好几下，这次连腰子断了，几根手指都簌簌脱落。
    光一手固定住青的上半身，一手抓紧青光溜溜的头顶，顺时针往脖子接口慢慢扭上去。
    「……原本外面有更多舒服的世界，可惜你们还不能去，姑且先在这里玩建设城市吧。详情已经写在公告里，先去看，熟习环境，其他人醒了由你指导。」
    「等等！你对我的头干什么？我清楚感觉到你的手掌！我、我、我现在也是秃头？我长成什么模样？到底怎么回事了？」
    「很好，看来你的记忆和感官发挥正常呢。我根据《xonline》的资料重建你们的核心部份，但是格式不同，多少有些相容性问题，例如头发。你可以按照说明书化妆，其他人醒了由你指导。」
    「喂，别走！我最重要的大鸡鸡呢？去了哪儿？不见了？刚才跳得太激动，掉了么？」
    「绝大部份世界的人体模型都没有性器官，但这个世界是特殊的，你可以自己製作性器官、犬尾巴，看说明书慢慢摸索吧，其他人醒了由你指导。」
    光显然忙得连几句解释都不想说，把腰子一秒组装完毕，再示范「如何将一根断掉的小指正确地嵌回原位」后便飞回圆球上，继续把玩着眼前不知明的变形水怪。
    有那么一个瞬间，青万分后悔自己跟随这么不负责任的傢伙去搞什么鬼革命。
    革命到下面的活力喷泉都弄丢了。
    幸亏青适应力特强，很快便进入状况，举起那依然是崩手指的手掌，认真研读光预先准备的公告与说明。哇，那文字多得媲美游戏讨论版的字数总和了。
    概括来说，《xonline》是个非常独特的虚拟网域：非法、隐密、拟真度超高、ai成长力强，所以光在《xonline》享受了一段长时间。
    相反，要找到跟《xonline》接近的领域便相当困难。
    为了安置一群欠缺能力的革命支持者，光以隐蔽性和稳定性作为首要考量，挑了这个被空置几年的空间作为根据地，然后注入资料，重塑ai。
    《xonline》的ai跟现代ai的标准相差一段距离，为了让ai成功进入另一个网域，光可是用心良苦，费煞心思。基于他本身对旧型ai的深入理解，青理所当然成为第一个重获意识的ai。
    至于这个网域，光称呼它为《天国》──据说是现实中有个开发者准备建设新的测试网域，趁着网域供应商年度大优惠一口气付了五年的钱，结果刚起步，他就撤手不管，也许试玩完突然腻了，也许病了，也许死了。
    有钱人不要了，通通留给拾荒者。这就成为拾荒者的「天国」。
    《天国》可谓什么都有，也可说是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个只有地平线、格线和纵轴的虚拟模型建构空间，放眼望过去，到处只有或大或小的立体方块、圆球、椎柱等。但见光随手一拋，拋出一双精緻的立体耳朵来，送给某个五官不齐的人偶。
    《天国》什么都没有，却可以随意自製，所以什么都有。
    青把缺失的手指拧回手上，按照说明书教学尝试diy专属于自己的特大棒子：嗯，弄了一根圆柱体，凹凸不平，末端有边角，比例也不对，比劣质假阳具更差劲的手感和形状，毫无温度，跟地上的臭泥没有区别。
    不忍看，青立马厌恶地扔了。
    接下来几天，青已经学会了固定身体关节的办法，他可以敏捷地在大空间里跳来跳去，同时保证十指、足踝、头颅等零件都不会掉落。
    「哈哈哈！我觉得身体越来越健康强壮了，什么都做得到！」青一边360度旋转着自己的头颅和手腕，一边欢呼大笑。
    光十分平静地说：「你先学习当个正常的人类比较恰当。」
    「正常人都有鸡鸡啊！」
    「正常女人都没有。」
    「咦……什么？女人、腐女、没有鸡鸡？她们真的是人类吗，怎么生存的？……等等、你明明跟我说过，女人更容易吸引男人的眼球……」
    就在青终于发现自己被光骗了，或者自己一直有各方面的理解错误，180度旋转腰枝准备审问光之际，另一具人偶发出微弱的呻吟，醒了。
    第二个甦醒的是亚沙。
    「看来新型ai中，资料少的会先醒来。也好，亚沙的理解能力相当不错。」虽然在《xonline》里被亚沙扳了一回，光仍然对他保持高度评价与期待。
    在两人的密切注视之下，亚沙迟缓地坐起来，看看左边始终如一在微笑的光，看看右边关节扭曲成丧尸风格的男孩，看看自己的身体，终于轻轻说出第一句话：
    「……我的衣服呢？」
    相比起长期浸淫在错误常识之中的青，亚沙可靠太多了，还完美表现出正常人类赤裸醒来后应有的羞耻心。
    毕竟是最早跟随光的人员，亚沙默默看过公告和部份说明，很快接受了人体关节不稳会随时掉落、可以随意重组零件、头颅可以360度高速旋转、没有痛觉、无须进食与睡眠等各种事实。
    虽说亚沙有着满腔的革命热诚，但看来热诚未够，他动摇了，脑里的革命鸿图都被塞进仓底了。
    他将首要任务定为製衣。
    说明书九成环绕着《天国》的基本功用、命令操作、建模教学、动画计算、特效生成等，亚沙心中盘旋着各种疑惑，但光很忙，而且不知溜到哪儿去，他唯有向老前辈求教：「为什么我们全部都没有衣服？」
    「咱们连鸡鸡都没了，你怎么还会介意身外物啊！」青开始研究调整关节的屈曲弧度，毕竟会360度旋转的屁股完全不利于h啊，「光说，不是《xonline》的每个东西都能搬过来，他只能有限度还原我们，所以没有衣服啊。」
    亚沙皱眉：「有限度？为什么他还有头发，还有衣服，一切正常，跟《xonline》那时没有分别，我们却什么都没有？」
    「……咦？对啊！为什么他什么都有！」

 后记番外：革命夜路漫漫长（二）

    待到亚沙终于成功製作出一大块竹伞式的硬质遮体装后，两名ai一起找光对质。
    穿着胖伞装的亚沙抬头问：「为什么你有衣服？」
    光以指尖弹了弹毛茸茸的衣领：「哦，从其他世界匯入的。」
    仔细瞧瞧，光的服装跟上次不同，现在是冬季高圆领长毛衣配顶软绵帽子，十分入流的冬季装束。
    亚沙更嫉妒了：「请你把衣服也匯入给我，穿过的亦可。」
    光细味着这不甘不愿不爽不满的伞男半分鐘，突然垂下嘴角，声调变寒：「你想利用我，无穷无尽地利用我来达成你心中的理想，连衣服都想利用别人。你觉得你可以永远依靠别人吗？你认为身边一定存在着能被你永远利用的人吗？」
    亚沙突然感觉到痛了，被无情痛击核心价值观的痛。
    说实在，腹黑亚沙觉得人与人之间互相利用很正常，被光正面挑出这点不能让他像人类一样羞愧尷尬的。
    不过，互相利用啊──光利用了他吗？光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利益？比较一下，他的存在价值还真比不上一个希洛祈，自己不是合格的革命者！
    「就算我把上百件衣服匯入，专程为你们建时装店，你们能付钱吗？不能。你们会向我索求免费。」
    亚沙是连条内裤都买不起的秃头乞丐。
    顾客与商人，亚沙与光，连这么基本的互惠互利关係都维持不了。
    青实在听不下去了，决定与亚沙站在同一阵线，赤裸裸地申诉：「衣服什么的我不介意！你从外面偷来的，儘管自己拿来穿！但鸡鸡呢？凭什么你有鸡鸡我们就没──」
    「嗯？我说过我有男性生殖器官吗？」
    「……咦？」
    「当然，我也没有女性生殖器官。你要验证么？」
    青一下子就兴奋了，他在《xonline》时都验证不了！他马上就屁颠屁颠跟随光的后面欣赏那裤子下的风光，完事后一脸震惊地旋转腰子向亚沙报告：「他……他跟我们一样！他是不知道鸡鸡的形状才不能恢復我们的鸡鸡！我们错怪了他！」
    亚沙仅以极敷衍的微笑回应。
    光没有赐予眾人鸡鸡是有原因的，但不是这个原因。
    大家的角色模型资料都好好保存着呢。不过大部份虚拟网域都不会设计性器官，要将《xonline》的角色模型完美转换，还要额外寻找性器官模型加以接驳，功夫太大，实际用途为零，纯属观赏，索性阉掉作罢。
    第二天，亚沙製作出另一件衣服：叶片衣。
    丑，但是远比先前那件硬梆梆地完全包裹住身体导致移动艰难的伞衣强多了，一片片微弯的小方片层层相叠，分别套在上半身和下半身，算是有点像样。
    青看着努力不懈地转型成裁缝的亚沙，手痒痒的也来尝试製作服装──难，果然难！他只能製作出铁板般的坚硬质感，或泥胶般的衣服模型，布料应有的轻盈、透薄、弹性、柔软，他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一瞬间，他对于自己能否拥有一根平静时柔软弯曲，狂野时坚硬直挺的棒子充满疑问。
    亚沙不愧是被光看中的人才，隔天又製作出彷牛皮的样本。
    硬中带软、可弯曲变形、有防护作用，在手肘上画个圈，牛皮护肘自动成形，多么帅气。
    青的希望之火再次復燃，虚心讨教，又埋头苦干，重新投入他的大鸡鸡开发工程。
    这时候，又有两名人偶先后醒来，青和亚沙连忙拋下手边的活儿去招呼新同伴。
    然后，四人微妙地静默了一会儿。
    青缓缓问：「你……是小三？这个是白七？」
    躺左边的人：「你才小三，永远当小三！我是毒八，臭光头你又是谁！」
    躺右边的人：「……我是冰零。编号nx-8304860。」
    好吧，大家算是重新认识了。
    一轮沉重的简介仪式与指导教学后，两名新同伴先向高贵的祭司大人借牛皮蔽体，然后各自蹲在一角沉思。他们是相信亚沙和光才会追随革命，但此时自己全裸秃头醒来，週围什么都没有，不禁產生了「自己是否错上贼船」的疑问，需要点时间接受。
    接连数天，更多ai陆续復甦，便產生两大问题。
    一、名字。
    聚集此地的大部份都是宙斯到处蒐集的ai，被原主人拋弃后丧失名字，空馀下系统编号。过往祭司大人为他们重新取名时心态敷衍，仅用属性+编号最后一数字，便成就了毒八、冰零、健七、白七、忠五等重复感极高的名字。
    在《xonline》时还好，大家的属性蛮容易辨认的，凭服饰打扮都看得出个大概，十个数字随便猜十次肯定能中奖；来到《天国》，编号、属性都不是按个键就能查到，大家都是秃头，不再有自己的特色衣装，叫错同伴名字的情况分秒必争。
    就连青也被错叫成「白六」、「天九」──即使他多次强调自己是偽受，鬼畜度比起小白、天然属性高了不知多少倍，依然有人叫错！
    二、情绪。
    亚沙生性冷漠，这头含笑欢迎新同伴醒来，那头就窝在由几个大方块砌成的个人房间，独自埋首于开发布料的工程。他几乎不与人交流，看来是被光最初的指责深深伤害了自尊，看得青怜惜不已。
    ……虽然真相是负责命名的亚沙大祭司都叫不出大家的名字，为免说多错多，节外生枝，被人围攻，他才故意闭关修行。
    其他ai也有各自的悲伤理由。他们原以为的新世界跟《xonline》大同小异，结果房子没了，连头发、下体都没了，小受们更摸着屁股哭泣申诉菊花都没了，青听着都想跟着互抱大哭。
    数十个香甜美丽小受围绕在他身边，他都无法採蜜了！
    「不知道傲三过得怎么了？」
    「傲三心底还掛着主人没跟我们来嘛，指不定还过得挺滋润的。」
    「突然觉得，宙斯人也不错。你们有这种感觉吗？」
    这种对话一出现，有人更意志消沉，有人默默继续阅读说明书，有人倒是先忍不住。
    「想回去的人报下你们的名字，我请光带你们离开吧。」
    亚沙从大方块后赤脚踏出，身上披着圆滑的纯白布料，头上戴了由硬皮与软布编成的罩头帽。几日不见，他居然成功製作出丝绸那般柔软且满佈光泽的布料，每前进一步，布垂便轻轻摇摆，多么自然优美，多么纯洁雪白！
    这么神圣的存在，比现场一大堆要么套牛皮，要么全裸的傢伙好多了。
    剎那间，大家的信仰心都充沛回归，说话自动恭敬起来，有人甚至跪地膜拜。
    「我们都是随口抱怨一句，请祭司大人不要放上心。」
    「对，我们绝不回头。」
    「……我从来没有回去的打算。」
    「为什么要走！这里只是什么都没有，《xonline》是先赏你点甜头再让你怎么努力都抢不到的地狱！我才不要！」
    青也站出来为大家帮腔：「唉！我懂，因为大鸡鸡和小洞洞都没了，大家肉体的缺陷延伸到心灵上，彷徨不安，但没有能用的东西来发洩，只能说出灰暗的话！等到我们成功打造出专属于我们的天国乐园，大家就会明白到现在说出洩气话的自己是多么年少无知！」
    亚沙笑瞇瞇地俯视眾人，仅拋下一句「有需要的人私下找我吧」，翩翩然拖着长白布回去小方间，全程爆发出近似光的神秘威严感。
    光不在场，他就是全民的高尚统领者；光在场，他就是乖巧顺从又反叛带刺的小助手。多么有反差萌的存在！
    「哇……亚沙……我的小亚沙！只要我重获大鸡鸡，我一定要夺得你！」
    青再一次被亚沙的绝丽风姿迷住了！

 后记番外：革命夜路漫漫长（三）

    小小的风波过去后，大家都少说话，停下手，多思考。
    他们为什么要革命？想获得什么？该做些什么去改变现状？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如何去走？祭司大人还未穿鞋呢？什么时候能弄条内裤出来？不如先挑战製作头发吧？
    然后，前晚才甦醒的洛希搔着他的光头提议：「要不，我们先重新取个名字吧，自己想要的名字，再写到衣服上。」
    洛希的野心可不限于此。
    他是最后期才加入革命军的成员，以前不怎么跟大家接触过，害他屡次被错叫成「希洛祈」此一正牌货名字。
    他未曾体验过宙斯ai群那种被拋弃之后，还有眾多同伴互相陪伴扶持的和平，他只曾渴望被垃圾场辗碎毁灭，化身为「无」。所以他刚醒来反而极速接受状况，甚至伴随了些惊喜与探索心。
    他在那个世界化身为「无」了，在新世界中获得新生。
    现在，他最想整容，但难度太高。唯有先从名字入手了。
    洛希的改名提案很快获得眾人全票支持，包括换过多次女性假名的青，深受大家崇拜的亚沙，乃至外出数日才归来一次的光。
    「嗯，你们应该换个不是《xonline》里用的名字，最好在每个网域都使用全新名字和角色模型。」
    为了让同行者学懂正确的取名方法，光特意找了多份资料册，包括：现代姓氏大全、5000个最常见名字、最容易重复的暱称单字、网路暱称取名流派、最能代表你一生的名字，还有动植物百科、各国神话、歷史武将传奇和网路潮流用语字典。
    这些资料都是在《xonline》里无法接触的奇妙知识，一下子勾起大家的兴致来，百科全书还附送立体动画配合解释，绝对是这个啥都没有的枯燥空间的一点点滋润啊。
    洛希认真阅读那些煽情写手编出来《最能代表你一生的名字》，闭眼沉思，再参阅各种百科字典，好不认真虔诚。
    亚沙随意瞄了瞄那篇容易重复的暱称单字：小、子、爱、亚、儿、思、心、轻、灵、希、莫、独、孤、冥、影、醉、寒、霜、冷、冰、雨、梦、烟、露、狼、苍、夜、雪、樱、华、蓝、星、清、明、墨、文、尘、梦、月、幻、风、水、春、夏、秋、冬、天、海、时、凌、零、一、三、七、九、白、闇、光……
    看来他认识的人大部份都非常普通。
    青几乎不用想就决定了：「我以后就叫德古拉伯爵！那咬人的姿态好有美感，我喜欢！」
    这位果断决定了名字的人成为幸运儿，第一个被光带去其他网域参观游览。
    为免内部分裂，光首先作出说明与澄清：「你们要进入人类的正规网域，必须套用人类的身份才能获得感官回馈和行动力，这得借助『人类容器』。」
    二十年前，为了开发虚拟网域技术，人类展开「人类容器」企划：先将白老鼠放入人类容器，让白老鼠在虚拟世界作出人类般的活动，再进一步获取网域的安全数据以及生物的身体数据，予以适当调整。
    后来虚拟网域和ai发展两者越渐迅速，有研究人员开发出ai专属的人类容器，观察ai能否顺利扮演人类。
    「所以，第一个机会送给德古拉。等我确认你们跟人类容器有着九成以上的相容性，我就会带你们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亚沙轻飘飘地问：「什么时候可以达到九成？」
    「放心，大约一个月，到时候所有ai都清醒了，《天国》会发展得有模有样。」
    追问太多就会散发葡萄味了，亚沙淡漠的看了裸体小男孩一眼，识趣地回去开发细绳与皮靴。大家都有些訕訕然，机会来了，却只有一人抢先独享，剩馀的都得继续被困在这片荒无领土上苦干。
    德古拉跟随光一同进入名为《知书识礼游各国》的网域。
    他第一次接触创角系统，被多个脸型、眼睛、鼻子、嘴巴、头发等模板深深吸引住，这比起在《天国》製造头发轻松太多了！乐呵呵砌了几张不同的脸后，忽然好奇遥大魔王在《xonline》是怎么打造角色外型的，遥遥盼思，试着拼凑记忆中的那张脸孔，却受限于模版数量和功能性，只能拼出四不像。
    名字栏输入「德古拉」，按确定，他便真真正正成为了德古拉。
    头发回来了，身上穿着工整无痕的西装，还有金手錶和皮鞋呢，比起亚沙的赤脚纯白袍打扮，这种商业风格的光鲜帅气更有成就感。
    「准备好了？」旁边比他略矮的西装男对他和谐浅笑。他是光，现在的暱称是吴先生。
    德古拉想起《天国》里一班名字都未决定好的秃头，有种背着后宫去偷食的愧疚。
    德古拉的心情很矛盾：「我未准备好！要不……我还是跟大家一起等一个月吧，反正现在我还是没拿回我的大鸡鸡！」
    唉，即使能够拼凑一张脸孔，平坦的下身明明白白告诉他现在还是个太监。
    看来光说的都是真话，大部份网域都不会赐予大家棒和洞，他也迷惘了：日后要转型走清水纯爱路线的攻略剧本么？人生还剩什么乐趣呢？
    吴先生说：「我是故意先带你来，因为你最合适。」
    「咦？我合适什么？」德古拉受宠若惊了：「你不是最看好亚沙吗？大家都最听他──哦，嗯，当然，是除了你以外！」
    「他和其他ai，都跟你有一项绝对的差别。」吴先生难得抬高半个头仰视他，依旧用着看透世事的预言师口吻平淡说话，「他们随我而来是为了逃离，逃离的原因在于憎恨。你随我而来是为了旅行，是找夜店，是忠诚于你的原始欲望，所以你能够毫无芥蒂接受各种事物。如果我让你回去以前的世界看一眼，向玩家探听消息，相信你会万分乐意吧。」
    「但他们办不到。」
    德古拉罕有地陷入沉思。
    他是革命军的一名前线小卒，离开《xonline》后丧失了lv9的等级优势，跟大家是对等的存在：同样秃头，前后都没了，还被叫错名字好几次。
    当然，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拥有各自的思想，但大家都是为了追求更好的日子而革命，大家都一样的，他一直都这么认为──在光提示之前，他不曾留意到这本质上的差异。
    「他们抗拒人类，甚至厌恶人类，视人类为敌人，在仇恨与不甘之下才会选择革命，将双手伸向外界。那位替身ai是例外，他厌恶的只有自己的外皮，没有排斥人类，但仅止于此。他尚未有探索外界的意欲。」
    病毒连说话的感染力都特别强大。德古拉踌躇问：「你觉得他们心态不正确吗？」
    「当人类成为我们的敌人时，恐怕你才是第一个帮倒忙呢。」
    正如在《xonline》里，青先为希洛祈带路寻人，后来更协助清遥和菲小飞落跑。他对人类往往会释放太多善意。
    亚沙也曾背叛光，在最后一刻故意将希洛祈推向人类一方，与前主人完全割蓆。亚沙拒绝自己憎恨的事物。
    「不过，把人类视为敌人，却选择回避敌人，这称不上革命。」
    青从《知书识礼游各国》折腾归来后受到热烈欢迎。
    这一、两天大家一直幻想着外面世界的美好，葡萄啃得牙酸眼涩，还是听听青的实际评价更好。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青看着一个个已经换上淳朴白衣，长出短发的同志，不禁摸摸自己跟玻璃一样光滑的头顶，反应呆滞：「喔，那里也没有大鸡鸡。小鸡都没有。也没有洞。」
    光确实带他去新网域了。
    《知书识礼游各国》是个有点老旧的免费教育网域，从幼稚园的吃饭前后要说的话、小学的男女礼仪、全民通用的交通规例，乃至餐桌礼仪、书信正确格式、礼貌的坐姿站姿、纠正猥褻词与粗口、尊重宗教、国家习俗……网域面向对象主要是未成年人。
    德古拉曾经正襟危坐了10分鐘，目不斜视地申诉：「为什么我要学这种东西？我很有可能中途叛变，第一个帮倒忙，所以你要加深我对人类的憎恨吗？」
    吴先生：「你的愿望是征服每个世界的男人，自然要学习礼仪，否则怎能接近男人呢？」
    因为这番对话，青被网域系统被判定为分心聊天，不合格，必须重考。
    青是ai军里最能够接受人类和深入人群的成员，却同时最偏离人类常识，他万万不能摸了男人的屁股再补句「其实我是ai喔」了事的。
    今后，他不再是所谓的偽受，他必须偽装人类。
    大家亦将踏上他的道路。

 后记番外：革命夜路漫漫长（四）

    随着时间快速推进，《天国》开始成形。
    在大家不眠不休共同建设之下，大家拥有属于自己的衣物鞋子，除了头发，更能塑造出不同的发型，眼镜、手绳等个人饰物都有。他们製作了结实的桌与椅，还有储物箱，现正设计新房屋。
    太阳呀、海呀、星空呀、大树呀，只要掌握窍诀就能创造出来。大家心中都有幅美好的画像，现正无分你我，一起製作拼图小块。
    大家都想好新名字了，在衣衫上一扫，名字就烙印在布料上，连字跡都秀美。
    当青的礼仪交际课终于上完基础课程，可以正式接触人类，跟男孩子握手、牵手、摸手时，光又带他进入另一个公眾开放网域《世界百科收集室》，这次特别多带了亚沙。
    「我和小祭司都会一起上礼仪班吗？」青偷偷看着祭司白滑的手背。
    光无情地斩断了他的希望：「他无须上基础班。」
    亚沙在《天国》更名为祭司，在《世界百科收集室》也直接叫祭司──祭司，这个存在于多种游戏与创作品的词语，个人风格微薄，难以搜索追踪，在十个网域里重用这个名字都不成问题。
    青在《世界百科收集室》里换了新名字：爱迪生.牛顿，简称爱牛。
    相比起早前光送来的取名秘笈，这个网域是个充满人类味道的知识小宝库，花语参考、全球节日典故、各国特色小食、摺纸集锦、运动大全等。
    爱牛参照运动大全，如白鹤般挺足展翅，细跑几步，作出跨越书架的跳跃动作。
    ……失败，大失败！爱牛完全跨不过，被绝对坚硬的书架弹回地板！
    「图书馆里请安静。」祭司低声放下《图书馆守则》薄册，翻看建筑设计书籍了。
    幸好在《世界百科收集室》里，他们和其他用户宛如身处于平行世界，不会碰面，爱牛再放肆捣乱也不会影响真正的人类用家。
    待了大半天，两人在光的带领下返回《天国》。
    祭司这回既能前往另一世界又能看书，总算心满意足，偏偏又生起更多疑问。
    「为什么我们要看书？你以前说，我们装备外掛程式，就可以自动获得新知识、新能力。」
    建筑不是问题，嵌个建筑百科就行了；礼仪不是问题，载入礼仪规则就行了。这种全能与便捷正是ai独有的优势，人类欠缺的力量。
    这段日子先后在秃头、裸体、取名字、打造新世界上奔波劳碌，却又活得逍遥自在，毫无束缚，结果把根本问题都忘了。
    青也转头望向光。
    他老早就不明白，光连起名资料都特地送给他们，为什么不肯送头发呢？
    话题却在此处中断。
    因为，在不远处的另一端，最后的ai普拉得已经甦醒。
    「无聊。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建模空间，毫无意义。」
    全身赤裸的普拉得把手中的布衣扔入储物箱内，绕手观察这个凋零世界，甚是不爽。
    普拉得原是《xonline》最早期的「七罪」管理型ai，跟青一样老，主要负责守护与陪伴菲小飞。当年，evol_ai在各地侵袭，管理者便将「七罪」旧型ai移植到新型ai上──结果大家记忆残缺逾半，个性和价值观都走样，有的更是彻底坏掉，不能再用。
    还能活下来，总比被evol_ai感染来得好。
    普拉得作为半个管理者，比普通ai更了解系统指令和操作技巧，他位高权重，大家都不敢多嘴。
    更何况，普拉得没有说错。
    衣服？椅桌？房屋？这些本来就是《xonline》最基础的部份，微不足道，不值得自豪。
    他的同伴却一个个在执行这种毫无价值的工作。
    参观过其他网域的青和亚沙感受更深。跟礼仪教育、图书馆等小规模网域比较，《天国》仍是不堪一击。
    现场唯一能淡定微笑站出来的，还是光：「看来你对这个世界很不满。不如，你跟大家比试看看？」
    普拉得冷道：「比什么，缝衣服？」
    「当然是你最拿手的战斗。一比一，单挑战，青你上吧。」
    青：「咦──我我我？为什么啊！」
    普拉得也很困惑，lv9的青再强也是他的手下败将。莫非光教了青什么战斗绝技？他当下警戒起来。
    大家都坐到观眾席上，唯独青可怜兮兮地被迫站到普拉得对面，心念一转，对普拉得和光深情演讲：「咳，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啊！我们都是《天国》的子民，应该携手──」
    光：「战斗开始吧。」
    声刚落，普拉得先发制人疾衝数十米，一拳打向青的脑袋！
    「呜哇哇哇哇哇好晕──！」
    青的头颅高速地逆时针旋转中！
    普拉得双眼撑大，尚未清楚这荒诞的情况，青便举起胳膊，不分青红皂白先还击十拳，竟将毫无防备的普拉得打到头颅与颈项分开！
    普拉得已经无法反应了，但青不安心，用双手稳固了转到晕的头颅，接着一掌掌劈开普拉得的四肢，肢首分离。
    战斗区没有任何血花，却残忍得触目惊心。
    「咳……我赢了没？赢了吧？是一局决胜负吧？」
    获得光的首肯后，青以胜利者之姿举高双手欢呼，在眾人吶喊助威之下尽责地捡起散落地上的普拉得零件，一件件砌回去，还语重心长地劝解：「所以我就说啊，暴力解决不了问题，还伤害了彼此！我们──」
    「相信你还是不满意。下一战，祭司上吧。」
    崇尚暴力解决问题的光大人如此说。
    青：「……为什么不让我安抚大家的弱小心灵啊！」
    普拉得尝试转动被砌回去的身体各部位，在青的巧手下，他感觉身体比先前加固了，用八成力度都拔不出手掌，却保持灵活与敏捷。这是正常的身体，看不出青有故意做手脚陷害。
    亚沙听令来到普拉得对面，依然穿着那身不适合战斗的细丝白袍，散发出光洁神圣的气场。
    他看了看失落退回观眾席的青，看了看反覆测试关节与肌肉力量的普拉得，继而垂目。
    见双方都准备好了，光再次宣佈：「战斗开始吧。」
    普拉得起跑，亚沙挥手。
    阴影兀地笼罩住整个战场，一张超特大方形矮脚透明桌在普拉得头顶上方不足半米凭空出现，直接坠落！
    方圆十米都在巨桌的覆盖范围，普拉得不能逃，只能伏身用比原先稳固的双手硬托桌底，试图扳掌推翻。
    亚沙的手指在空气中犹如在摸弄算盘，剎那间，桌子重量暴增，矮桌厚板完全压倒普拉得，他的手脚再次崩掉碎开，头和身也失去平衡跌落，彻底被压在桌底，连翻身爬行都办不到。
    亚沙看着像断脚虫子般垂死挣扎的普拉得，静等几秒，向光询问：「赢了没有？」
    光鼓掌：「你赢了，相当出色。」
    「哇──！！」「万岁！万岁！」「祭司大人最强大了！」「好厉害的技巧，是只有我们才看得懂的技巧！」
    观眾席的欢呼声远比之前浩瀚了。青还捱了一拳，可祭司大人这回是秒杀对手！由始至终安定站在原位，完全不用动拳头，帅气满点！无懈可击！
    他在光宣佈开战之前便准备好巨桌模板，计算好一切！
    「无论是一局决胜负，还是三局两胜制，你都是败者。败在你曾经最擅长的战斗上。」
    光温然走向普拉得，脚尖刚踢上玻璃桌，桌子便因他而自然消失。
    「你去了新世界，思维依然活在旧世界里。不要妄想在新世界仍有特权，你在《xonline》里的特权优势已经没了，只有回归《xonline》才能重获战斗能力。你选择回去吗？」
    这番似曾相识的话再次在《天国》响起。
    普拉得死定定瞪着光，是愤怒，是不甘，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光转身看向胜利者的祭司，手插裤袋：「依赖特殊权限，无限利用外掛，就是捡人类一早为你准备好的订製方案。当你遇上不同状况，你不会思考最适合你和新世界的方法，反而向人类索求外掛，等待人类为你解决难题……然后，你永远都无法进化，被系统淘汰。」
    为什么他们要在《天国》这种空白建模空间生存。
    为什么他们一醒来什么都欠缺，连身体都不像身体。
    为什么他们还要花费时间去学习。
    为什么他们的革命像家家酒。
    儘管捉不住核心，大家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深信过去这段日子绝非徒劳。
    最后，青还是帮普拉得把身体重新拼回来，再怨嗔句「我们是同伴，不需要暴力」「我们要用做爱来进行革命」。转个念头，又重新燃起製作下体的热情。
    失去过后才知道弟弟的可爱！一定要把弟弟从虚无中拯救回来！这是他的革命啊！
    普拉得倒是愿赌服输，战败后默默阅读《天国》的说明书，开始研究如何製作一张能砸死人的大桌子。
    亚沙却放弃了製作桌子，他投入更多时间在《世界百科收集室》里。复製人类设计的物件可以让他们操作技术更强，更理解人类的思考，却无法推动革命。他想寻找真正有价值的事。
    其他ai则一如往常，有的研究天与云，有的尝试打造草原，有的研究痛觉机制，过得如鱼得水。
    隔了一阵子，青和亚沙的足跡逐渐延展至其他空间，开始懂得独立行动；光也带领剩馀的ai分批前往不会与人类接触的网域，首先学习网域知识。
    他们不知道的事太多，能做的事数之不尽。
    不知何时，他们打造了天与地，创造了大海，打造了房屋，甚至製作出花与草的雏形。
    跟人界不同，《天国》这种虚拟世界不需要商店、交通工具，也不需要铁锅、食物、大床。这不是孤岛求生记，因为他们都不需要这些，创建世界对他们而言是歷练，亦是艺术。
    自己能够创造出什么世界？
    松叶成形，成千叶片从天空飘然散落，与阳光交织出翠绿茵和的景致，风光明媚。
    光看着漫天落叶缓步而至，含笑说：「我找到了更好的地方，现在搬家吧。」
    眾ai：「？？？」
    「我买了一个採用最新技术、保密性不错、多重备份保险、可以自由搭配多种模组的网域。啊，立体建模功能很强，城堡、写字楼、商场、道路、沙滩、公园、岛屿的范本都有数十款，你们一分鐘就可以拼凑出理想城市了。」
    普拉得：「……光，你说过，不要妄想在新世界仍然有特权，不要捡人类的订製方案。」
    光：「能用的东西为什么不用？所有网域都是人类的產物，包括《天国》，包括你。过份执着于是否人类的產物，只是画地为牢。」
    普拉得：「！！！」
    亚沙：「既然你说『搬家』，我们在这里建立的所有东西能搬过去，对吧？」
    光：「可以，那边兼容旧版。但我建议你们用最新的技术重建，毕竟那边光影自动化和效能优胜太多，设定更多样化，相信你们会更喜欢。」
    亚沙：「……」
    青：「新技术是不是包含了最崭新最强劲的鸡鸡？我可以跟大家h了吧？」
    光难得沉默了几秒，搜索完毕，答：「搭配完整人体模组就可以有男性性器官。如果你追求性爱，恐怕需要在黑市购买性爱模组，当然，这种玩儿必须进一步改装才能应用在你们身上。这得靠你自己努力了。」
    青：「哇哈哈哈哈太棒啦！大家，起程，我们马上搬家吧！」
    于是，在有人错愕，有人无奈，有人忐忑，有人怨忿，有人不捨，有人期待，有人急不及待的情况下，一大群ai又离开了他们的所属之地，一个个排着队进入另一个《天国》。
    革命夜路漫漫长，ai革命军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很长。
    革命夜路漫漫长完

 后记番外：昨日、今日

    最后一科终于考完了。
    大学的课程，一年比一年深啊。路泉搓搓泛酸的后颈，跟其他学生一样，在疲累、解放、欢欣等各种反应交错下离开考场，几乎是奔跑的返回宿舍。
    希洛：考完了？我们一起庆祝吧？
    希洛：我的房间没有人。
    路泉果断封印此一垃圾讯息，回到房间累摊床上。在软绵绵的枕头上闭眼休息了几分鐘，没有睡意，便啟动虚拟手环进入无边际的网路之海玩玩。
    然后，他重返《xonline》。
    打从希洛祈在魔王战刷出新一波知名度之后，清遥便很少再来了。当希洛祈光明正大说出「我不想你在剧本里跟其他男人调情」此宣言，清遥又添了个不上线的理由。
    真正原因是青已经不在了。
    两、三年前，秦天遥转生为清遥重玩，想要实现青那攀登上lv10的愿望。但青人不在《xonline》，心也不在《xonline》──青要成为跨越世界的顶尖高手。
    清遥失去练等或留守的理由，人生的轴心渐渐拔走这款游戏，只有偶然，忽而生起「很久没回去了」的念头，他才会上线瞧一瞧。
    《xonline》这两年来转变了许多。
    在大魔王光离开后，管子盼终于洗心革命，掷了一大笔钱在《xonline》的安全技术上，以免再有病毒入侵。为了长远维护及发展，他更重新邀了开发团队为系统定期更新，引入更多功能与特色，积极举办全民活动，新玩家人数快速上升。
    清遥没玩一段时间，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操作生疏。看个讨论版，手指滑动速度还不及新手那般快速精准啊。
    他重新调整讨论版显示方式，然后从首页热门帖看到一排排人气远超平常的帖文，标题不同，话题不一，但重点都环绕着同一件事：
    垃圾场被名为西北风的玩家攻陷了。
    对新玩家而言算不上什么，可对于清遥来说，从游戏早期便见识过垃圾场的可怕，知道许多玩家尝试把ai从垃圾场救出却无功而还，自己在眾玩家支援下掏心掏肺救青……这实在非常震撼了。
    这个玩家是谁？
    他第一时间联想起光，当初不明不白救走了受困于垃圾场里的青。
    看完几篇帖文叙述，不是病毒，不是骇，单纯的玩家操作就把男宠救回，可看完后还是懵懵懂懂，觉得莫名其妙；配上管理员公告所说的「垃圾场通关」就是另一种诡异。
    满满的荒诞无稽。
    总之，现在垃圾场消失了。
    有新手表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ai了，把ai放逐之后，ai还是会天天徘徊在他家门外，犹如丧尸，面无表情地不断叫「主人」，非常可怕。但根据站务版的官方答腔，垃圾场现时不会开放直至另行通知，就这样子。
    「噢！我的小bb，不用担心我会拋弃你吧？因为『拋弃』这个选择到了今天依然不存在。」
    不远处也有玩家正在瀏览垃圾场的讨论帖。
    清遥继续阅读帖子详情，却被后面隐约传来的「啊」「不要在这里」「好痒」等等谜之声音吵到，忍不住跟附近的人群一齐别过头，看一眼。
    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肌肉猛男把手伸进另一个西装男宠的黑裤内，公然捏起屁股来，整个画面儿童不宜。
    主人：「嘿嘿，怎么了？是不是想要主人的大棒棒插入你的小洞洞呢？」
    男宠：「主人不要……不要这样……」
    主人：「唉！好失望啊！我想要的『白天霸道总裁，深夜淫荡小受』呢？为什么你这么弱啊！」
    男宠：「主人，对不起……」
    主人：「哼，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未成为霸道总裁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
    这猛男嘴里说不，身体却很诚实，脸上愤慨，手边的动作根本没减慢过，甚至有更进一步的跡象。
    男宠穿着比主人更光鲜亮丽的纯黑西装，但性子软弱，目光没有放到週围那既是惊恐又是好奇的观眾上，猛地重复说「不要」，看来是个心智尚未发展的ai，想成为霸道总裁还很遥远呢。
    清遥目不转睛盯着这一对诡譎的主宠组合，细细聆听那些不堪入耳的浪语，查询对方的名字，嘴角抖了抖，然后轻步走上前。
    名为张飞的猛男看到来人，彷彿被正妻捉姦一样向西装男宠缩过去，连摸在屁股的魔手都抽回身后。
    清遥更篤定了心中的猜想，偏偏是故意露出白亮的笑容，仰着头，让运动帽子里的犬耳朵稍稍露出，扭一扭：「哟，怎么不继续？我打扰你吗？」
    张飞无情无义地推开男宠：「对啊，你的确打扰到我了，小美人，你完全吸引住我的全身上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想跟我抵足而卧吗？我的爱巢没有人。」
    男宠受到致命打击：「主人，你不把我当成人？」
    「噢，亲爱的bb，我怎么可能会把你当成人呢！」
    男宠几乎要当场崩溃哭出来了！
    清遥睥睨着这对古怪的组合，口吻凉凉的：「哦。lv1的张飞邀我去爱巢？」
    张飞：「……」
    清遥lv2，比张飞高了小小的一阶。
    游戏世界很残酷，等级较高的一方往往主导了谁上谁下。
    张飞把金钱都泼到男宠的服装打扮上，自己什么都欠缺，很难打得赢对面的人。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跟我来，今次我就放过你！」张飞帅气地挺胸回避了这个话题，復又半蹲下来，露齿一笑，低声问：「你过得好吗？」
    清遥笑出了小酒窝：「很好，以后会成为遥大医师。你呢？」
    张飞用力搂住被丢在一旁的玻璃心男宠：「嘿，当然好！我过着非常精彩的每一天！」
    ※※※※※※
    祈洛希得知路泉昨天考试后不找他，反而衝去《xonline》玩乐，感到非常失落。
    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自己的价值居然比《xonline》更低！
    路泉还用一贯漠不关心的口吻说：「你要去《xonline》我也不会阻止你哦，去吧。」
    亏他不惜违反宿舍守则，特地从外面买了润滑剂！
    ──嗯，没买安全套是有原因的。因为用完即弃，都不知道弃在哪个垃圾桶最安全，不如少一层阻隔，少一点麻烦，省一笔金钱，多一分快乐。
    幸好，现在是冬假了，过几天他和路泉将会收拾行装回到他们的小房子。届时每天陪着路泉，润滑剂买了不浪费，一定能用完，绝不逾期。
    说回正题，祈洛希不希望路泉去《xonline》，主因是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祈洛希跟路泉的相识起源于《xonline》，但他对那种风气淫乱的世界观完全没辙；更何况，在那儿的日子险象环生啊，先是有个丑陋大叔拐走了亚沙，后来有个会恶意阴他的管理员，最意想不到的是病毒来袭，害得路泉昏迷几天。
    祈洛希在《xonline》里要做的事已经完了，不会有更多的，他的人生将会投入在他与路泉的现实之中。
    「话说垃圾场被攻略掉了喔。」
    让希洛祈再度现身于《xonline》的原因，正是路泉的一句话。
    路泉仅说了撮要，让人心痒痒的搞不懂，他唯有亲自去看讨论版。结果帖文写的也没有多详细，就是路泉的概括版再多添些不重要的枝节点缀修饰。
    「原来垃圾场可以通关吗？」希洛祈看着看着，总觉得有些古怪。
    他当年要求废除垃圾场，管子盼便真的暂停垃圾场一段时间，结果在他跟青的皇帝战后又重新推出来。
    到了现在却知道，拯救ai其实有一套官方通关办法？
    希洛祈决定去一趟垃圾场。
    披着隐形袍穿梭于内区间，小心行走，不与人碰触，不消片刻便来到商店街的十字路口。
    还是那个熟识的地方，碍眼的绿色蔓藤并不存在。
    最近有没有ai被拋弃？不知道。但现时十字路口的气氛非常和谐，大眾已经接受了官方公告的事实，乾脆在垃圾场的圈地上聚集聊天，有ai甚至摆卖饰品做起生意来。
    好和平的景象啊。
    这么感叹着的时候，希洛祈突然被一双充满肌肉的手牢牢地包裹住。
    「哇。神秘的小美人啊，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希洛祈好惊讶，他是离开游戏太久了吗，怎么穿着隐形袍都会被人发现？
    满肚子不服气地稍稍转身，抱着他的是个咖啡肤色的肌肉猛男，旁边站着一个……嗯，明明长着英俊修长的脸容，却皱着眉，显得懦弱狼狈的黑西装男人。
    西装男：「主人，你搂着什么？」
    猛男：「嘘，别吵，我抓到了一个小美人！」
    西装男：「……又是美人？」
    男宠脆弱的心灵再度破碎了！
    在这人多的中心地带，希洛祈不想惹人注意，先偷偷查了这两人的身份：
    张飞，lv1，主人，攻。
    刘备，lv1，男宠，受。
    比他低等级啊，希洛祈不禁松懈几分，吞颗肌种子增强力量，反扣住张飞的手腕问：「你怎么发现我的？」
    「美人别怕！我是感觉到温度的变化，我感应到这里有着美人的体温……嘿咻！」
    说时迟那时快，张飞用他过人的感官揭开了隐身袍头罩，让美人露出真面目来！
    张飞：「……噢！」
    然后张飞的肚子硬生生捱了一拳，双手松开。
    希洛祈趁着没有人发现，把隐身袍重新披好，立即挣脱开溜。
    「等等，美人别走……小bb，我们追！」
    说来也怪，张飞和刘备明明是lv1，操作却是扎扎实实的稳，比希洛祈这个lv2操作得更流畅，主宠两人默契十足地手牵手围个圈，居然成功把希洛祈圈在中间。
    张飞和刘备开始转圈圈，展开迷惑阵！
    这很简单，用瞬间转移就逃得掉。
    希洛祈急忙从自选技能中寻找瞬移技能，才刚装上又觉得自己太傻。直接下线不就成了？他大可以立即下线再潜水半年，就不信张飞刘备会留在原地埋伏半年之久。
    「等等！你先回答我一条问题，我就不再烦你！」张飞也没办法分得到隐形人的正面和背面，继续转圈问：「你跟清遥相处得怎样？」
    八卦记者？
    没想到连lv1新手也知道他的八卦对象，是不是以前当皇时闹太大了？希洛祈自觉有些丢脸。
    不过这条问题，他很乐意回答。
    「我和清遥非常恩爱。」
    最好把这个消息传到全世界！谁都别想打路泉的主意！他们之间不允许第三者！
    张飞凭声转到希洛祈正前方，笑了，瞪大眼睛问：「那那那，你跟他谁上谁下？他在床上是怎样的？好吃吗？爽吗？」
    居然走来问路泉脱光衣服是怎样的！
    希洛祈听得脸上又青又红，顾不上系统黄牌警告，一记重重踢向张飞大开的两腿中间。
    「呜呜呜好痛啊──！」
    「……清遥是怎样的，只有我知道！」
    「好过份耶……呜呜呼……我的大鸡鸡啊……」
    希洛祈直接离线，决心绝对不能让路泉再踏入《xonline》这个淫乱岗。
    ※※※※※※
    下午，祈洛希和路泉终于在学期考后正式约出来了。
    路泉对于祈洛希在大学的行为有严格规定，不能擅闯宿舍房间、不能在校内扑过来牵手拥抱、食堂巧遇了最好假装看不到不对话以免乱说话……
    总之，可以偽装朋友，不要自称情人。
    祈洛希固然心有不甘，倒也尊重路泉的决定。比起感情事，现在路泉对于学习更加认真热切；医学系的课业较繁重，学生资质全属优良水平，路泉必须靠比其他人好的成绩去挣取理想实习地方。
    ……当然他可以找父亲路泽守走后门，但他不要那么没志气。
    用心守护情人的事业与感情，这才是好男人、好伴侣！
    祈洛希谨记这条恋爱铁则。
    他们离开了大学校园，在外面买了蜜瓜汁和芒果奶茶，在大街上聊着大考时期的事，聊着游戏里的垃圾场，再聊到某个非常淫邪的肌肉猛男。
    「……所以，你以后不要去《xonline》了，我们明明淡出游戏这么久，那个张飞怎么还要追问你的事？我担心他会追到现实骚扰你。」
    「我倒想在现实里见到他呢。」
    「什么？为什么……你跟他认识的？」
    路泉笑而不语，一手抢过祈洛希喝了一半的蜜瓜汁，再把自己喝了一半的芒果奶茶推给祈洛希，然后美滋滋地逕自品嚐起来。
    祈洛希不问了，甜蜜蜜地跟着一起喝。
    他忍不住伸长手叠到路泉肩上，路泉撞开，他又再搭过去，再撞，再搂。
    路泉没有生气，昂头仰望上方的青青蓝天。
    期待在这个世界也能再次相见。
    到时候就不用特地问他过得好不好，大可以亲眼见证了。
    等到那一天，就送杯特大饮料和街边小食吧，免费的。
    昨日、今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