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面月亮(1V1悬疑剧情犯罪刑侦向)》 1回来的那个男人 雾江市机场,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拖着黑色的行李箱满脸疲惫地从飞机舱走了出来。因为天气原因导致的起飞延误,这趟旅途他已经在客舱里呆了五六个小时。 周围的旅客大多是旅游回来的,他们还没下机舱,就拖着行李踉踉跄跄地给来接自己的亲友打电话,还有兴奋的小孩子在父母跟前叽叽喳喳地炫耀着不久前购买的纪念品。 叁周前,邹序云收到了自己大学教授的邮件,邀请他担任自己新组建的雾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外科的主任医师。 彼时邹序云刚才从国外留学回来,本该听从父母的意见准备考试在南桥市医院任职。但是那位教授一直在大学时对他照顾颇多,何况也说明了这次的邀请是以市引进特殊人才的身份进行的。雾江是教授的家乡,就算是以探望恩师的名义,他也不得不去。 “邹师兄!这边!”刚出机场,一个穿着厚厚卫衣的年轻男孩就跑了过来,并用微微诧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在雾江不再炎热的天气里,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茶褐色涤棉衬衫,深灰色的休闲裤松松垮垮地罩在了他修长笔直的腿上。在人均男性身高都185的北方城市,邹序云的身高也不算矮,但是因为苍白瘦削显得他有些脆弱。 长时间的飞行导致他的脸色不太好,原本就白皙的肤色在眼光的照射下甚至接近透明,他抬眼看了看蓝的不怎么真实的天空,长长的睫毛在眼周投射出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因为骤然的温差微微翕动着。在这样一张苍白的脸上,那过于殷红的嘴唇就成了一抹异色。 男孩热情地接过邹序云的行李,一边开后备箱一边自我介绍:“邹师兄,杨教授临时有个会要开,派我来接你。我小你几岁,叫宋浩然。” 邹序云点点头,很温和地看着他笑了笑。突如其来的一阵风,让他打了个冷颤,他抬手拢了拢衣领,发出一声不易察觉地叹息。 已经六年了。 留学期间长期生活在温暖湿润的西海岸,他已经几乎要遗忘了这里冷僻干燥的气候。这里不仅存在着他难以适应的温差,也有他难以忘怀的人。 宋浩然利落地合上后备箱,一边拉开车门,还是没忍住地唠叨:“邹师兄,你这穿的也太少了吧!得亏现在不是冬天,不然可不得了。你可是杨教授的最得意的学生,你要是冻着哪了教授不得说死我。”。 坐定在副驾位,车内的温度让邹序云感觉舒服了很多,他抚了抚鬓发解释道:“我太久没来过雾江了,已经忘了这边的温差。按照我们那边的温度倒是刚好。” 宋浩然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答道“是了,杨教授说前阵子才联系的师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教授年纪大了,就是作为小辈我也应该过来看看的。” ''哎,是了,教授一直念叨着师兄你呢。说这么多学生中就师兄你最有出息。” “没有的事。教授他就是这样,逮着谁都说好。”邹序云有些不好意思,想到那位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恩师他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师兄你这次回来除了探望教授,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啊。我看教授最近喜笑颜开的,神神秘秘的问他什么也不说。” “教授邀请我来这边担任主任医师,我还在考虑。” “啊?来雾江?可是这里好像还没有师兄的老家南桥市发达吧,待遇也不是很好。” “是么?我也不太清楚。”邹序云淡淡地回了一句,明显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没事,像师兄你这样的人才在哪里都是抢手的呢。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去酒店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再来接你去教授家。”宋浩然显然没注意到邹序云态度的细微转变。 “好的,麻烦你了,浩然。”邹序云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疲倦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他向车窗外望去,晚上五六点的雾江,天已经大黑了。路上的行人不多,零星的几辆车拉载的也多是像他这样刚下机的乘客,在昏黄的路灯下穿行,有种萧瑟的感觉。 雾江酒店,刚刚还精神萎靡的前台使劲地拍着身边的同伴,示意她看这位前来登记的客人。 邹序云拿笔在登记簿上认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接着递给前台工作人员身份证。那是一双很难不吸引人注意力的手,细长,匀称,骨骼清楚。显然前台的工作人员也是注意到了这点,开口搭话:“先生您是从事艺术工作的吗?” “啊,不是。我是医生。”邹序云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提问,一时间有些发愣,随即很轻柔地笑了。 “我看您的手很像弹钢琴的,还以为您是从事艺术的。您好像不是本地人,是来旅游的么?我们前台这边有本地的旅游指南,您可以拿去看看。”前台的女孩热情地把身份证交还给邹序云,附赠了厚厚的几本旅游手册。 其实邹序云对这座城市并不陌生,这毕竟是他读了四年大学的地方,但是长时间的奔波让 他有些疲倦,只想尽快休息。于是他点点头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终止了前台女孩继续的追问。 他快步地走向电梯,摁亮5楼的按键,只剩下那两个前台女孩在背后的窃窃私语。“那位客人长得可真好看,不知道还以为哪个明星呢。” “可不是嘛,你看我看的这部剧,男主是不是跟那位先生有点像。”哈哈,是有点,但我觉得好像那位先生更有气质一些,不像你这剧里的男主,太高冷啦。女孩们嬉笑的声音在大厅回荡着,为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气。 洗完澡,邹序云感觉轻松了许多。他打开电视,接着收拾自己的行李。电视机里滚动播放着当地的新闻,女主播甜美悠扬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里:“本台记者荀烟报道,近日雾江市因恶劣天气,造成多件意外事件,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及时关注天气信息,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荀烟...” 邹序云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因为过于震惊,摔碎了手中要送给教授的陶瓷摆件。 荀烟。这个他一直刻意封存不愿想起的名字竟会如此突然地出现在这里。而围绕着这个名字展开的种种回忆在瞬间就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脑海。 在推理社团介的绍会上,那个女孩杨着白玉兰的般小脸问他:“推理小说的本格派和社会派你更喜欢哪一个?” 在团建的密室逃脱里,那个女孩在黑暗中闪着小鹿般的双眼狡黠地问他:“学长,你害怕么?” 在明黄的寺庙城墙下,那个女孩罕见犹疑地问他:你的心愿呢?会跟我一样么? 邹序云一块块拾起地毯上的碎片,苦涩地笑了笑。 往事不可追,但来者又真的可得么? 2新来的实习生 一个纤瘦的女孩夹着设备和大大的帆布包闪进了新闻部的办公室。 她戴了顶灰色的棒球帽,看不太清容貌,只露出了一个小巧秀气的下巴,散落的几缕头发随着脚步一颠一颠地荡在耳边。 荀烟摘下帽子,把手头的设备放好,从帆布包里摸出两个包子,因为路上耽搁太久包子已经有些发硬了。她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细长的手指在塑料袋上打了个结,利落地把剩下的食物扔进了垃圾桶。 在这座老旧的北方小城,八层高的雾江电视台居然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层建筑。 荀烟坐在靠窗的工位上,玻璃窗上映出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看不出神色的脸。 眼睛是大而圆润的,但是始终笼罩着一层雾气,浅色的瞳仁里有着细碎的光。 上大学时,很多同学都质疑过她本地人的身份,因为她有着与北方女生完全不一样的苍白瘦弱。 荀烟向窗外看去,楼下出现了几个花花绿绿的小点,那是今天来雾江电视台实习的大四学生。 今天有好几个新闻要跑,同事们都出去了,理所当然地这批人就由她接待。 荀烟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作为新闻工作者,其实与人打交道是必修之课。 她可以辗转在各个活动会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地与人交流、攀谈,获取有用的信息,留下可能有潜在线索的中间人的联系方式,只是她仍然讨厌认识新的人。 认识新的人意味着什么呢? 重复已经说过千百次的故事,留下一个说了千百次的名字。或真诚,或虚伪,总得编出许许多多的话来应付别人或是好奇或是疑惑的问话。 即使是面对着这群相对比较单纯的大学生,她也感到厌烦。 荀烟想起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那句话“大学生就是清澈的眼眸中透露出愚蠢”,在心里默念,希望这不是一批太麻烦的小孩。 作为新闻学院的学生,在大四下学期经由任课老师介绍去当地的电视台实习其实是雾江大学传统。 更何况听老师说过,现任雾江电视台的新闻部骨干是他们的学姐。所以这批学生在紧张之余又隐隐有些期待。 领头的女生叫韩莎莎,她在大学期间一直担任团委,其余几个同学都对她很信任,纷纷撺掇她去对接。 看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那个身影,韩莎莎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姐姐很漂亮。 她有着一张很小巧的脸,眼眸是浅色的,鼻子也很高,只是嘴巴始终紧紧地抿着,显得神情有些严肃。 那件黑色v领衬衫的袖子被她随意地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配了一双同色系的帆布鞋。 她胸前的工牌晃着,上面写着:雾江电视台新闻部 记者 荀烟 。 韩莎莎知道,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她鼓起勇气,咧出一个甜甜的笑:“您好,我们是雾江大学新闻学院的学生,想要大四下学期在这里实习,这是我们的介绍信。” 荀烟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女孩手中接过了几封信件。 或许是看出了站在韩莎莎后面的几个小孩都有些紧张,她不得不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好的。我知道了,负责你们实习这块的蔡主任上午有事出去了,但他已经告诉了我这件事,你们不要紧张。我先领你们上去登记一下信息,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电视台的情况,具体的人员分配的部门呢,要等他回来以后才能决定。” 老旧的电梯一下承载这么多人上升实在有些吃力。荀烟背对着这群学生,面无表情地用余光看着跳动的数字。 身后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这是不是就是老刘总爱举例子的那个学姐啊? “是吧?可是有点不太像,我记得展板上的那个学姐看起来挺和善的,这个姐姐好严肃啊。韩莎莎,你说呢?” “你们小点声吧,我也不知道啊,我看那个工牌上写的是啊,可我没敢仔细看。 ” “叮”的一声电梯门终于颤颤巍巍地开了,也终止了这群学生的讨论。 荀烟转过身,露出了一个职业性的假笑,“等下我会给你们几个一个临时工牌,你们填一下自己的姓名,参观的时候排成小队进去,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但要注意秩序,不要影响别人的工作。” 她顿了顿又说:“或者有想去新闻部的呢,可以先过去,那边没有人,你们可以先找座位坐一下,我等下就回来。” 荀烟这么说是因为新闻部是一个电视台最辛苦的部门。 和在机房剪辑,在演播室的播报的其他工作人员不同,他们这一批人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唯一的出场机会可能只是新闻节目最底端的雾江电视台记者xx的字样。 但是抗洪救灾他们需要在现场,火灾爆炸他们需要在现场,医疗问题事故也需要他们现场报道,更不必说逢年过节和其他的一些重大活动。 作为女性,其实跑外景并没有什么优势,尤其是遇到一些需要争分夺秒的突发事件。 为了保证新闻的事件时效性,荀烟常常要身兼数职,不仅要自己要架机器拍摄画面,也要作为出镜记者采访路人,遇上一些羞于出镜的行人除了不停地赔笑脸请求,还会被人误解为别有所图。 在高考选专业时,母亲更偏向于荀烟选择就业多在室内中文专业。 可是荀烟不听,她那时说:“可是妈妈就是做新闻的,我觉得做新闻很厉害,可以帮助一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可以让他们的声音被听见。即使没办法解决,也能够让大家知道世上有这样一群人存在,不是所有人都过着电视里播放的歌舞升平的日子,我觉得这样很有意义。” 转眼间已经过去六年了,荀烟早已忘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这份工作。 她能做的只是每日听从领导的指示,奔波于各个会场,拍摄一些他们需要的画面,写一些光大伟正的新闻稿。 每到深夜,她总会做一个重复的梦。雨夜里被暴雨冲刷的血迹,太平间里母亲那张苍白的脸,还有路灯下那个不断变远的身影。 3过往与现实 韩莎莎坐在八楼新闻部的办公室里,略带拘谨地打量这个地方。 同学们都纷纷选择了别的部门,只有她坚持来新闻部。 “怎么这么旧,好奇怪啊。”韩莎莎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 在高端明亮的雾江电视台,新闻部的环境确实有些老旧,带着一些上世纪的沉闷。 这里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几张简单的桌子,有的还能明显看得出是淘汰货。 宽大的黑色扶椅也露出了黄色的海绵垫,几张办公桌也坑坑洼洼,唯一吸睛是一幅巨大的照片墙,但明显也不是近期拍摄的。 韩莎莎好奇地凑了过去,其中有些照片有明显的泛黄痕迹,上面的人好些她都不认识。 但如果让上了点年纪的人来看,他们或许能辨认出这群人曾经见证了雾江这座小城从改革开放后的蓬勃发展。 他们中有专注挖掘社会新闻的秦东梁和陈彩英,也有负责医疗新闻方面的韩自明。 现代的新闻业分工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单一了,随着科技的进步和信息的爆炸式递增,很多新闻要兼顾各个方面,这也就催生出了新一批的全媒体人才。 往下面一点看去,韩莎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荀烟的身影。 那是一张培训学习期间的大合照,照片里的荀烟有着跟现在很不一样的笑容,扬着一张明媚的小脸,在一群实习生中分外惹眼,像一朵新生的玉兰花,纯洁淡雅。 “你在干嘛?”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韩莎莎一跳,她回头看去是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荀烟。 其实这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询问,但是因为那张严肃的脸,让韩莎莎心里不由有些没底。 她强忍下心绪,故作俏皮地回答道:我看这里有照片,就想看一看,但好像都不认识。 荀烟慢慢走近,目光在照片上作短暂地停留,轻轻地说道:“这些都是电视台一些资历比较老的记者了,你年纪小,不认识他们很正常。 她指了指墙上的照片,“看,等下你要去见的秦主任也在这上面呢,他是我们新闻部的主任,也是我们电视台的副台长。” 荀烟走向自己的工位,又搬了一张椅子招呼韩莎莎过来坐,“喝水么?那边有杯子你可以自己去倒。” 荀烟看着面前的女孩还是紧张的神色,只得尽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亲切,“莎莎,你是决定要在我们新闻部实习了么?刚刚你的几个同学已经选择了自己实习的部门,如果你想在我们这里呢有几句话我要提前跟你说。” 韩莎莎抬起了头认真地看着荀烟,“新闻部可能会比别的部门稍微辛苦那么一点,需要经常在外面跑,说是实习呢其实可能今天就立马需要出去跟新闻,等下秦主任回来看他安排你跟着谁。” “我现在手头有个稿子需要改,你没事可以先玩玩手机,或者那边有一些我们之前的出版的报纸,你可以自己先看看。” 韩莎莎乖巧地点了点头,把椅子往外挪了几公分,尽量不打扰荀烟的工作。 早晨的阳光洒在荀烟的身上,让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柔和起来,她十指翻飞在键盘上敲下一行行的字,有时又不住地皱起好看的眉头仿佛在斟酌应该使用那个字句。 韩莎莎心里想,这是个奇怪的姐姐,时冷时热的,但是很难让人不产生好感。 或许是因为她在专注工作时认真的神情,或许是因为她实在是个好看的女孩,而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获得人的好感。 好一会儿,办公室才陆陆续续回来了一些人,他们都神色匆匆,刚从外面回来放下设备就马不停蹄地打开电脑检查自己的拍摄素材,生怕漏掉什么重要的画面。 几批人从内间办公进进出出,最后一个带着憨憨笑容的男生在这边停住,荀烟,秦主任找你,还有....这位小实习生。 荀烟点了点头,起身示意韩莎莎跟着她走。 新闻部的主任办公室,一如既往地烟雾缭绕。饶是荀烟已经很习惯烟味了,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还是被四处弥散的香烟熏的睁不开眼。 她无奈地喊了声秦主任,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 秦主任正拿着水壶浇花,这间办公室摆满了他每次外出采访带回来的各种植物,大大小小地高高低低地堆满了一切有空间的地方,简直是硬生生地在这方天地里开辟出一个花园来。 秦主任放下水壶,掸了掸大靠背椅上的烟灰缓慢地坐下坐下。 他喝了口茶,说道:“小荀,这个小姑娘是跟你一个学校毕业的吧?你们年纪差不多就由你带着她吧。下午两点半市里有个引进人才的交流会,你也带她一起去。” “好的,主任。我知道了。”荀烟应下,准备带韩莎莎出去,却又在门口被叫住。她安抚地朝韩莎莎笑了笑,让她先出去等她。 转身关上门,荀烟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对话。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站起来了,示意荀烟靠近一些,他有些难过地说:“小烟,我知道这些年来,你过得很辛苦,可是是时候放下了。” 他垂下手“那件事情你不要再继续追查了,这几年你一直把自己封闭起来,除了工作就是到处找线索。你已经不小了,当年你这个岁数你妈妈已经怀上你了。我跟你妈妈同事这么多年,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她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难过的。”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忍心“出事前你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样子。我已经很久没见你真的开心过了,你这样子你妈在天之灵怎么能心安啊。” 荀烟咬了咬唇瓣,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颤抖地说道:“秦叔叔,你也相信我妈是意外身亡么?” 她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甚至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她那是谋杀!谋杀!秦叔叔,您看过我妈的最后一面么,她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最后身上居然没有一块好的。她这样,我怎么可能去安心过我的生活?在查到事情真相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哎。”秦东梁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他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最终没有,他叹了一口气,大手一挥地道“你去吧。” “嗯。” 荀烟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出了里间的办公室。 对于秦叔叔她是感激的,因为害怕被过多牵扯,在母亲报道过那件爆炸性的新闻后不少人都与她断了联系,就连之后的葬礼也没有多少人参加。 但这位秦叔叔,却一直念着老同事的情分,忙前忙后地帮忙料理。 甚至在后来,荀烟考取了母亲生前工作的电视台,许多同事并不想与她这带有争议性的新人共事,也是他力排众议地给了荀烟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些年,荀烟昼夜不停地工作,台里大的小的事都愿意第一个上,除了是想证明自己,更是不想让这位叔叔为难。 今天的这番话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只是荀烟却无法接受。 最亲近的人不明不白的离开如果没有一个能合理说服自己的理由,她如何才能放下呢? 4girlshelpgirls 从办公室出来,荀烟的眼圈明显有些发红,那张一向面无表情的脸此刻显得有些狼狈,韩莎莎凑了过去担忧地问:学姐,你没事吧?” 刚刚在门外,她似乎听到办公室里学姐和主任发生了争吵。她不知道内容,只是惊讶于一向冷静自持的学姐也居然也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又听到办公室里的其他前辈的议论,说学姐这些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大事小事抢着干,不知道图个什么。这么多年也没见她谈过一次恋爱,挺多人追求她,她全部拒绝,不止一个人觉得她高冷、不好接触还假正经。 韩莎莎看不上这些人在背后议论荀烟的样子,想要说些什么反驳,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自己闷闷地生气小声地嘟囔“才不是,她没有!” 好在刚刚叫他们进办公室的那个男生过来打圆场,打趣道:“你们荀老师能有什么事啊,哈哈哈哈哈。天上掉刀子她也要顶着锅盖出去看看刀子从哪掉的,小实习生啊...你跟着她可是有‘福’享咯”。 荀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感激地看了那男生一眼,笑了笑。拿起自己桌子上的设备和叁脚架示意韩莎莎跟上。 韩莎莎体贴地从荀烟手里接过沉重的叁脚架,没忍住发问:“学姐,你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你么?” “知道。”荀烟不奇怪眼前的女孩的疑问,“说我只知道工作,不谈恋爱是个怪人对吧?” 这些年类似的话她听了太多,已经无法再有过多的情绪了。 社会好像对女性价值的评价不在于她工作上能做出多少业绩,没恋爱的时候说你为什么不恋爱,结了婚的问你怎么还不要小孩。好像女性所有的价值都是围绕婚恋展开的。 “那你不生气么?”韩莎莎继续问道。 荀烟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么?” “不是!”韩莎莎坚定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一只素白的手就覆上了她前额,揉了揉她的头发。 韩莎莎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耳边传来的是荀烟淡淡的声音:“我没办法决定别人对我的看法,人总是会被误解,有些事情你解释得清,而有些事情你解释了也没人相信,我只能做好我该做的事” 荀烟轻轻地捏了捏韩莎莎的脸,“倒是你,小家伙,不要那么在意啦!你看生起气来你胖乎乎的小脸都皱起来了,不可爱了。笑一个吧。” “我哪有胖嘟嘟啦!”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韩莎莎受宠若惊,她小孩子心性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烦恼,高高兴兴地跟着荀烟下楼了。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韩莎莎看着车内老旧的装饰不由得疑惑道“咦,烟烟姐,你们台里的车子都这么旧么?” 因为荀烟刚刚的亲近她大胆了几分。 正在开车荀烟笑着解释道:“那倒没有,这辆是我的车,今天台里任务多,新闻车都派出去了,早上忙着领你们参观,没空申请别的车,我就自己开过去了。” 韩莎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涨的通红:“啊,没有,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烟烟姐什么都是好的。” 荀烟漂亮地打了个方向盘倒车出库,有些好笑地看着韩莎莎着急忙慌解释的样子说道:“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看你紧张的。刚刚在楼上,跟那么多前辈我也没看你这样呀,小家伙别油嘴滑舌啦,我包里有一份会议流程,你拿出来熟悉一下,等下到会场你把设备拿好,跟着我就行。” “哎!”韩莎莎听了这话松了口气,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认真地看起了流程,心里对荀烟的好感又增多了几分。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雾江市的政务中心,荀烟斜挎着一部摄像机,手提着叁脚架,熟门熟路地跟大门口的保安人员打了招呼,往叁楼的会议室走去。 还没到会议时间,会议现场只有零星的几个工作人员在准备茶水,安排会务,荀烟选定位置在过道中架了一个机位,安排韩莎莎负责这个全景。 会议室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雾江市xx年度卫健委引进人才交流会”的字样。荀烟找到会场的负责人,要了一张座位表。 早到的几个年轻人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因为是一个系统的又年纪相仿,他们很快地自报家门。 哎?你们都是哪里人啊?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问道。 “我就是本地的,以后你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地方想要推荐都来找我!”另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豪爽地答道。 “哈哈,那可太好了,以后有什么事我都找你,你可不要嫌麻烦啊!”戴眼镜的男生拍了拍高壮男生的肩膀,又问,“对了!大家都是什么专业的啊?” “我是医学影像科的。” “我是妇产科的。” “我是麻醉科的。” “我是神经外科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回答着,那个斯斯文文的男生越过好几个人凑过来继续追问“这位同志你是哪里毕业的?” 还没等别人回答他又说:“我是麦克吉拉大学毕的,也算得上业内数一数二的高校了。” 看大家羡慕的眼神,他装作遗憾地说道:“但还是宁凯鲁大学的费迪南德教授最具权威,他不仅在国际上享有盛誉,发表了无数核心期刊,更重要的是还拥有非常丰富的临床经验。” “我当时也想拜在他门下,可惜他那个人收学生除了要看绩点还要看点天赋,我是无缘了。” 戴眼镜的男生叹了口气,语气里仍带着一丝不容质疑地骄傲。 据他所知,在这批人才引进的名单里,几乎没有几个人有着亮眼的经历。像他这种国外顶尖大学毕业的,自然多了一些优越感。 刚刚一直在听这人吹嘘的宋浩然有些不满,他不无故意地大声说道:“师兄?你是不是就是宁凯鲁大学毕业的啊?我听杨教授说你的导师好像就是那位南德教授。”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目光都循着宋浩然的声音看了过来。 坐在他旁边的邹序云轻咳了一声,没有否认。 5一个人的重逢 叁天前,邹序云答应了教授的邀请,同意在雾江市第一人民医院任职。 在办完一系列手续后他本该好好给自己放几天假来理清头绪。 自己到底是因为教授的殷切希望留了下来,还是仅仅只因为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名字。 今天的会议他原本也不必参加,教授甚至也贴心地说可以让别人代替他,但他总抱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想要前来碰碰运气。 直到刚才被宋浩然故意问起,他才从沉浸的思绪中的抽身出来。 看着面前众人或艳羡或惊讶的眼神,他礼貌又疏离地笑了笑,说了句:“借过,我去趟洗手间。” 还没等他离开,身后的众人就像炸开了锅似地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先是那个高高壮壮的本地男生开口道:“天呐,原来我们雾江也有这种大神么?卷死我得了!我都没出过国,他那什么学校的名字我都没听过。这么牛的么?” 另一个高瘦的男生也附和道:“可不是呢,看我刚查了,他的导师可在NEJM发过不少sci论文呢!” NEJM在医学界的地步自然不言而喻。 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显然有些不满自己被抢了风头,略带讥讽地说道:谁知道这种人到雾江来干嘛,别是有什么另外的企图。他学历那么高,会肯踏踏实实地在我们这小地方干么?我看啊,他是拿我们小地方医院当跳板吧,大城市职称名额少他这么年轻怕是评不上。我们这小庙容不下这尊大佛。 他的这番发言不出意外地引起了在场人的公愤,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女生,她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坐在角落的年轻人。 因为今天是较为正式的场合,邹序云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外搭一件灰色的休闲西装,更衬得他肤色如雪,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如玉的气质。 虽然温润但是冰冷。 因此,即使一到会场这群女生就注意到了这个长得十分好看的青年,也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但最不高兴的是宋浩然,他立马反驳道:“我看你是嫉妒吧,自己这么想的还这么映射别人。我师兄在大学时候就在我们本地的乡镇支过医,跟你这种人可不一样。” 宋浩然与邹序云相识不久,但是却对他极为欣赏的。 自己师兄站那打眼一看,就是个救死扶伤的光辉形象。何况他又那么帅,还待人亲切。 比起宋浩然本地的几个发小,邹序云待人接物的方式让宋浩然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和那群野蛮生猛的发小不同,这位师兄总是非常客气地感谢他的小小帮助,但却不遗余力地鼓励他的任何一点进步,更别说短短的半个月就请他吃了好几顿饭。 所以刚刚听到那番话,宋浩然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没想到在场的几个女生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我看邹医生肯定就不是这种人。你这么在背后揣测别人不合适吧。” 洗手间内,邹序云鞠起一捧冰凉的水润了润脸。 镜子里的他,有着一双深邃的眉眼,嘴唇照例是一抹鲜艳的异色。 他有些不太适应刚刚的场景,多年来他潜心科研。 试剂瓶,切片,这些是他熟悉的伙伴。而刚刚那种尴尬的场景,他并不擅长应付。 更何况他有些轻微的社交恐惧症,一个拿捏不好就会被人误认为高冷。 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最简单也最不容易被拒绝的理由,借口离开。 邹序云擦干了手准备扔掉湿答答的纸巾,返回会场。却在拐角处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荀老师,这是我们这次讲话的领导的发言稿和刚刚敲定的一些改动细节。”说话的男人大概是这次会议的负责人,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面前的女孩翻阅手中的稿件。 不出几分钟,那个女生看完了稿件,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职业笑容回答道:“好的,严主任,麻烦您了。我会按照您提供的最新稿件来编写新闻,一旦完稿我就立马发给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听到这个回答,那位会议的负责人十分满意,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市领导们非常重视这次的交流会,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的跟你们新闻部沟通,营造一个好的宣传效果。既然这次的新闻是由荀老师您来写的,那我就放一百二个心了。” 荀烟客套地笑了笑,礼貌说道:“哪里哪里,这都是我的份内工作。严主任您要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进会场了,里面还有一个我们新来的实习生,我得进去看看她。” 严澎这才赶忙说道:“荀老师,你明天有空么?我想请你吃个饭。” “明天?周六么?我不太确定….要不….” 没等荀烟说完,严澎赶忙接口到“不会耽误你多久的荀老师,主要是一些接下来工作的安排。你也知道,最近有几个不小的活动,市领导们想都呈现一个比较好的宣传效果,所以我想跟你们新闻部先沟通一下,看看怎么安排妥当。” 见他一副假装公事公办的模样,荀烟也不太好拒绝,只得改口道:“好,明晚八点,城北餐厅可以么?我到时候提前给您打电话。” “好的,好的。”严澎喜滋滋地目送着荀烟离开的背影,自得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约到了这位新闻部出了名高冷的美女。 邹序云站在拐角处,久久没有回神。他本无意偷听这段对话,只是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的脚步就无法再挪动一步。 正所谓近乡情怯,邹序云设想过很多他跟荀烟重逢的场景。 或许是在共同的同学的婚礼上,或许是在某一处的街巷中。 但此刻却是由这样一种荒唐的方式展开的。 她甚至不知道他在这里,而他也只听见了她的声音。 一时间各种杂乱的情绪攀上了邹序云的心头,他的一颗心变得酸涩膨胀,仿佛再无法承受。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甚至不敢追上去问候一声。 已经六年了。 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开场白可以轻松地打破他们之间时间的阻隔,让他们回到曾经的亲密无间。 毫无疑问,六年的时光将他雕刻得变了模样。而同样的改变一定也发生在荀烟的身上。 他不敢想荀烟会想见他么,又或者他现在的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他难耐地捏了捏眉心,脸上是一副自己都不知晓的迷茫。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那端是会场里的宋浩然,“师兄,会议已经开始了,你怎么还不进来。” 邹序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答道:“好,我马上回来。” 一坐下,旁边的宋浩然就发现了邹序云的神色不太对劲,但他又猜不出缘由,只得胡乱的问一句:“师兄你怎么了?不是因为刚刚他们说的那些话吧?” 邹序云却迟迟没有回答他,他正纳闷印象中师兄并不是这么在意别人评价的人,转头看见邹序云的眼光一直盯着会场里一个不停穿梭地女孩的身影。 宋浩然好笑地伸出手指,在邹序云的眼前晃了晃,“师兄,你看什么呢?我可第一次看见你对手术外的事感兴趣。” 邹序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哑然失笑道:“没什么。” 见他不愿多说,宋浩然也不再追问,想到另外一件事:“师兄,明天周六我们科室的几个同事要在城北餐厅聚个餐,喊你多少次了都不去。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让我有个请你吃饭的机会吧。” 宋浩然问这话其实没抱多大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兄平时虽然待谁都彬彬有礼,但一向不爱交际,这次也多半是没戏。 没想邹序云略微思考了一下,淡淡地说了句:“城北…餐厅么?好的,我这次会去。” 6夜色下的烟雾 荀烟扣上腕表,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半了。 她想起刚刚拨出的电话,电话那头男人轻浮的语调让她感到不舒服。 从事需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新闻业,这些年来她不知面对多少次不知深浅的邀请。 大多男人并不认可她从事的工作,有的人甚至认为,女记者、女主播嘛只要长得漂亮就可以,专业能力有没有就那回事。 这些男性天生地对女性有一种随意评价的优越感,按照自己的臆想构建这个世界的运行。 刚刚打电话的严澎,虽然是扯着工作的由头,但是到底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但工作毕竟是工作,荀烟即使厌烦还是得跟进接下来活动的所有细节。 所以在听到邀请时,荀烟反客为主,挑选了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力求把一切交往限制在工作范围之内。 玄关的茶几上有一个暗红色的包装盒上,上面有一只波西米亚暗纹的树莓色蜥蜴,张牙舞爪朝荀烟微笑。 她认真思考几秒,考虑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不耐,把盒子揣进了口袋。 城北餐厅,真的在雾江市的北边。菜色可口且份量足,很受市民们的喜欢。 但因为走的是平价路线,不免环境有些嘈杂,更何况临近雾江大学,常常有很多学生光顾。 荀烟挑选这个餐厅且邀约在八点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坐包间的可能,与严澎在大厅见面。 果不其然,严澎到达目的地时明显有些诧异。 他看着大厅嘈杂的环境,擦了擦汗。为了这次的见面他精心打扮了一番,但是就因为过于正式显得跟大厅里的人群格格不入。 反观荀烟,她今天穿了件浅灰的卫衣,外搭一件深灰色的拼接风衣,此刻脱下外套倒像是附近的大学生,很好地融入了环境。 唯一亮点的是她耳边的银色耳饰,在耳垂和耳骨的位置各有一个。隐在耳际的短发里,闪闪发亮。 荀烟看到严澎,故作热情:‘’严主任,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这边这么火爆,已经没有包间了,只能在大厅,您不介意吧。” 严澎赶忙附和:“没事没事,但是荀老师我记得您好像住在城南的,怎么会选在城北这家餐厅呢?” 荀烟没料到他甚至打听了自己家的住址,强按下不悦“哦,是这样的。听我们同事说,这两天上面督查,您周六估计要加班,这家餐厅离您单位更近一些。毕竟是为了我们新闻部的工作,让您来回跑我太过意不去了。” 严澎似是很满意这个回答,高高兴兴地坐了下来。 荀烟递出菜单,“严主任我刚到一会,这边您应该比较熟,看看点些什么。” 严澎接过菜单,一边翻开,一边打量着荀烟,她无疑是个漂亮的女孩,今天休闲的装扮让她看起来更显年轻了一些。 “荀老师你平时都爱干些什么。” “我嘛?没什么别的爱好。”,荀烟仍是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平时工作太忙了,没什么时间来发展爱好。” “哦哦,那您交男朋友了么。” “还没有。” “为什么呢,荀老师这么优秀,追求你的人应该不少吧。” “我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哪里有事就要立马过去。” 哈哈,这话说得。荀老师真不是我说,女生还是应该以家庭为重,事业嘛,就让男人辛苦打拼吧。女人嘛,在家享享福带带小孩多好。 又是一个钟爱说教的爹味男人。 荀烟的笑容淡了几分,“严主任还是麻烦您把文件先给我看看,之后的几个活动确实很重要,我们秦主任也特意叮嘱我了要好好跟紧。” “当然当然。”严澎递出文件,仍在纠缠一些无聊问题。 此时他的电话响起,“知道了...知道了,我在加班呢,待会儿就回去,你催什么催”,电话那头是女人的质问,夹杂着小孩的哭闹。 “严主任,您是不是家里有事,我刚看了文件写得很明白,您要真有事要不先忙,后续有什么问题您随时找我沟通。”荀烟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假装关心的问道。 “没事没事,我儿子有些感冒,我老婆紧张地不得了。一点小事就叫我。”严澎换上一幅笑脸。 荀烟此刻觉得恶心难忍,“严主任,看刚您还说我应该以家庭为重呢,您才是太热爱工作了。这几个活动都是下周才举办的,不着急的。小孩子生病了,您还是赶紧回家带去医院看看吧,不然发烧了可怎么好。” 电话一直在响,严澎按了好几次最终放弃了抵抗:‘’哎,好,我还是回去吧。不好意思了荀老师,看说请您吃饭 最后弄成这样。” 一切以家庭为重,您快去吧。荀烟好脾气地摆摆手。 男人一离开,荀烟的脸色就冷了下去。 她发自内心地讨厌这些男人,一个个嘴上说着以家庭为重,却把所有的压力责任转嫁到妻子身上。 原来以家庭为重,单指的是女的要牺牲自己以家庭为重。 她索然无味地吃了几口,收起文件,向门外走去。 ------------------------------------- 一进餐厅,邹序云就四下找寻着那个身影。 他们一大群人早早地就来了餐厅,因此倒是挑了个视野很好的位置。 但是因为生意太过火爆,同样没有订到包间。 宋浩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歉意地挠了挠头:“师兄不好意思啊,第一次请你吃饭,没想到只能坐大厅。但这家店味道不错的,下次我再单独请你去别的地方,你不要介意。” 邹序云温和地笑了笑:“没事的,我不介意。再说你看他们都很高兴。” “哎,那就好,邹师兄你多吃点,今晚酒我全帮你挡了,就当赔罪了。” 宋浩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师兄大概不会真的跟自己计较,何况聚餐讲究个氛围,同事们都很开心的样子,只有邹师兄不是本地人怕是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因此才问了这句。 邹序云微笑着坐在桌前,不时地回着几位同事的敬酒。 有人想起哄跟他拼酒,被宋浩然挡了下来:“你小子起什么哄啊,看见谁都要碰一碰是吧,今天一院酒神的名称我非不让给了,来,喝!” 饶是已经被宋浩然阻拦一番,邹序云也喝了不少,他本就不胜酒力,此刻更是脸都红了,便说要出去透透气。 此时气氛正热,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宋浩然能否捍卫他的酒神之名上,没人阻止他的离去。 从一进门开始,邹序云就注意到了荀烟。 她剪短了头发,还是那张小巧的脸,只是神色却并不舒展。 她神情冷漠,形状姣好的唇瓣却是紧紧闭着的。 隔得太远,邹序云听不清她和那名男子的对话,只是敏锐地注意到荀烟一直在抠自己的手指。 她不高兴,即使她看似明眸善睐地在跟人交谈。 这是荀烟上大学时的习惯,一旦有什么烦心事她就会不自觉地抠自己的手指。 邹序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追出去,身体就先比心情更快做出了反应。 城北是雾江市的老城区,基础设施建设比较老旧,即便是较为热闹的餐饮区外也只有几盏稀疏的路灯。 邹序云四下望去,并没有荀烟的身影,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明一灭的红色小点。 借着微弱的路灯,邹序云努力辨认着不远处的女孩的面孔。 夜色如水,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冷风也袭卷了这座小城。 不远处的女孩似乎也是感觉到了这阵凉意,她轻轻地拉起卫衣的帽子盖在了头上,身体塌软地倚靠在车门边。 她手上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是刚刚明灭红光的出处。 荀烟缓缓地把那支已经燃烧了半截的香烟送到唇边,浅浅地吸了一口。 烟雾袅袅上升,如盛开的玫瑰,女孩的脸在这细渺的烟雾里若隐若现,她耳畔的银色耳饰也在路灯的映射下闪着忽明忽暗的光泽。 邹序云的心里抽了一下,荀烟看起来仿佛非常悲伤。 身后“嘀嘀”的喇叭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喝的醉醺醺地大汉不满地探出头来:“你干嘛呢?走不走,在这挡什么路?” 这条路不宽,两边又停满了车,邹序云向旁边站去,低声致歉:“不好意思。” 那大汉还是不依不饶“知道挡路杵着不动?好狗没听过么?” 邹序云还欲解释,身后传来了一个冷漠的女声:“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这是人行道,不是停车位。再说你都喝这么多了还敢开车?我现在就打交警电话。” 那个醉汉目眦欲裂,“你这娘们儿倒是挺爱多管闲事,我打你信不信?” 同车的伙伴倒是知趣,立马拦了下来:”二位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多了。你们别跟他计较,我们马上就换过来,我没喝酒! 他转过头又对荀烟说道:“姑娘,您别生气了,是我朋友不对,对您男朋友出言不逊,我代他向您和您男朋友道个歉。” “我不是...”没等荀烟说完,那名男子似乎是怕同行地醉汉还要闹事,换到驾驶座一脚油门开走了。 荀烟觉得莫名其妙,面色更难看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手却被身后的男人拽住了“荀烟,是你么?” 7送他回家 男人抓住了她的手,力道不重但不容反抗,荀烟被这接二连叁的事情弄得满肚子火,语气不耐,“你干嘛,放开我。” 抬起头,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是她只能在梦中看到的脸。 坐在车里,荀烟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只不过是看不惯那个醉汉借着酒劲对路人咄咄想逼才出言阻止。她没注意到那路人是谁,也没注意到男人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 荀烟尝试了几次,颤抖的双唇还是没办法念出男人的名字,“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的男子却久久没有回答,他目光暗沉,一遍遍地描摹面前女孩的脸。最后却放开了她的手很颓然地靠向椅背,“我现在在这边工作,今晚是同事叫我聚餐。” “你在这边工作?”荀烟一脸怀疑。 邹序云不想跟她解释这个问题,故意扶了扶额头“我头有点晕....喝了点酒,可能没法开车了。”言下之意是让她送送。 “可是你不是还有同事在?”荀烟缩回手,不接话。 “他们先走了,有几个同事喝得太醉了,先离开了。”邹序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脆弱一些,眼睛也因为刻意眯起来而闪烁着湿润的雾气,身体更随之颤抖,他知道这样荀烟一定没法拒绝。 “好吧,你住哪里。”果不其然,他听到女孩犹豫再叁后的答复。 “第一人民...医院的附属楼。”邹序云此刻好像是真的有些难受,他语气虚浮,把手横在眼皮上遮住车顶刺眼的灯光,面色也是不正常的潮红。 荀烟注意到了这点,默不作声地关掉了车顶灯“你看起来不太好。” “嗯,好像有点喝多了,有点胃痛。”邹序云侧身,尽力对荀烟扯出了一个微笑。 “你以前就不能喝酒的!每次都会胃痛,为什么还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荀烟隐怒,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再言语,点火起步。 他们意外地都没提起那个横亘在彼此心里的问题,好像若不提起,一切就可揭过重来。 电台伴着沙沙的电流播放着一首杨千嬅的数你,低沉哀怨的女声唱着对恋人的无尽思念。 “想 从幽幽的眼圈 逐公分那样转 为你点算着疲倦” 荀烟以前不喜欢粤语歌曲的,她一直觉得那些歌词太幽怨伤感,可是在与邹序云分别的日子里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初闻不识曲中意,再闻已经曲中人。 她舔了舔嘴唇,从倒车镜里小心地瞄了一眼侧边的男人。他,好像瘦了很多,也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 雾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附属楼,保安很快放了行。 荀烟停下车,路灯微弱,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邹序云的眉眼,却总是一片朦胧。伸手想要触碰,又觉得没有理由。最终,她只是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不算长的车途,邹序云却睡着了,看着他清俊的脸上明显的青黑眼圈,荀烟拿不定注意要不要叫醒他,只轻轻说了句,“已经…到了。” 好在邹序云自己醒了,他睁开双眼,睫毛微颤。车途颠簸,他睡得实在不算安稳,此刻刚醒,眼神并不清明。他努力分辨着车内女孩刻意屏低的呼吸,苦笑。费力地撑起身体,他打开车门,低着头:”麻烦你了,烟...荀烟。‘’ 夜晚的风吹起了他薄薄的衣襟,他高大的身躯笼罩在里面,像是在真空包装里被抽干了水分的芽苗,颓然萎靡,随时会倒下去一样。 荀烟心头一窒,她跑下车,用自己的身体堪堪撑住了邹序云几乎要摔倒在地的躯体,“几楼,我...送你上去吧。” “叁楼,谢谢你,烟烟。”邹序云很安心地把头靠在了荀烟的颈窝,手臂虚虚地搭在她的肩上,却不敢触碰她的脸。 不算长的一段路,他却希望一直走下去。 邹序云在雾江市的住所,荀烟第一次来,即使是邹序云本人也没待过几天。 这是医院分给青年骨干的人才公寓,基本设施倒是有,就是非常简单。惨白的墙,零星的家具,还有隐隐传来的消毒水味,让人怀疑这简直是医院的病房。 荀烟小心地扶着邹序云在沙发坐下,拿来几个靠垫,垫在他身后让他坐起来舒服一些,“有水壶么?我给你烧点水吃颗药吧。” “有,在抽屉下面。”邹序云蜷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像受伤的白毛狐狸。 荀烟克制住自己想抚摸他鬓角的冲动,端来了一杯水,远远地在他身前蹲下:吃颗药你会好一点。 邹序云看着女孩故意疏远的距离,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突然长臂一伸,用力地将她拉过圈进怀里。 杯子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碎平安,像是为他们的重逢庆贺。 这是一个跨越了六年时光和千山万水的拥抱。 荀烟手上的水几乎都倒在了邹序云身上,“放开...水烫”,她担心他会受伤,他却毫不在意。 他的嘴唇轻轻蹭过荀烟的耳朵,呼出一股热气,温度湿热,让人心悸。 荀烟这才发现,这个人,只要是这个人的一点动作都会在她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不适时的手机铃声却破坏了此刻的旖旎,邹序云不悦地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女孩温柔甜美的声音:“邹医生,你到家了么?我们刚刚送宋浩然回家,他一直在念叨邹师兄你有没有安全到家,非缠着我们给你打电话呢?” “是你们自己要打,非借着我的名义干嘛!”宋浩然无语。 邹序云少见地显示出不耐烦的神色,他烦躁地挂断了电话,小心留心着荀烟的动作。 不出所料,怀里的女孩恢复了冷漠的神情。不容拒绝地推开了他,起身把手中捏着的整板药片丢在了茶几上:“邹医生,你记得吃药,我先回去了。” 邹序云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挽留的话都不可能奏效,他只能望着女孩飞快离去的背影。 荀烟回到家已经接近半夜。 夜色如墨,她却不敢开灯,因为她怕看见镜子里自己那张失落的脸,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无比软弱。她已久处深渊,畏惧看到任何一丝光亮。 被水打湿的衣服早已风干,随风而来一阵雪松香气,而这味道的来源半刻钟前还曾将她拥抱。 荀烟强忍住颤抖,伸手拧开水龙头,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躺进浴缸。升高的温度和暖热的水流让她的身体恢复了知觉,她摸过自己的耳垂,那一小块软肉烫的惊人。 她怅然所失,无力地垂下双手,任水流淹没她的脖颈、口鼻。 水很热,她却觉得浑身冰冷。快要溺死的感觉终究让她清醒,她猛然坐起,水花四溅。在这喧嚣的水声中,女孩的哭声渐渐由隐忍变成凄厉哀鸣。 有的人明明知道不能靠近,但是却又因为不能靠近而心痛无比。 米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窗外的月亮透过玻璃在女孩身上投射出一片阴影,温柔却又冷清。 月亮倒是公平,无论世间的人儿怎么痛苦它始终高悬天上,赠予世人无数浪漫想象。 ------------------------------------------------------------------------------------- 友友们,如果能看到这里真的非常感激!这文我写得非常难受,交代太慢,铺垫太多,想要修改但又无从下手。而且有些情节删减了后面就难以自圆其说,就导致从第八章开始我才引出第一个线索。不过还是非常期待大家能看下去,后面我会尽快推动剧情!如果可能麻烦大家多多留言收藏,让我知道真的有人在看TAT (ps,国庆大家都在干些什么呢?) 8突发的医疗纠纷(3000+支线剧情) 十月的雾江已经有些初冬的气氛,早晚温差过大,路上行人的穿着横跨了叁个季节。 晨跑的小伙还穿着春天的T恤,买菜的小摊贩们却早早地裹上了棉衣。 荀烟急切地向电视台走去,就在刚刚她收到了一条消息。 雾江市人民医院,一对中年夫妻拉起了横幅,阻止前来看病的患者就诊,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荀烟甚至来不及等电梯,她一鼓作气地跑了四五层到达办公室,气还没喘匀向邻座的主编韩自明请示:“韩主编,雾江医院那边好像出事了。” 穿着藏青色冲锋服的中年男人显然也就早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点点头,拿起了设备:“你准备一下,我去开车,我们马上出发。” 荀烟点点头,换上一件便于行动的黑色皮衣,对躲在隔板后偷听的韩莎莎说:‘’莎莎,拿上东西,你也去。” “哎!”韩莎莎兴奋地点了点头,已经实习半个月,虽然每天也跟着荀烟东跑西跑,但是去的多是一些会议场合,今天这种大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 雾江市人民医院。 车还没开近,门口就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荀烟望去,中年夫妻举着白底的横幅,上面写着红色的【还我女儿】的字样。那字迹似乎刚写不久,还没完全干透,滴滴答答地拖在横幅的四周,留下渗人的痕迹。 荀烟转身准备下车,很是恳切地对驾驶座的韩自明说道:“韩主编,等下麻烦您带着她,我先下去了解情况。” 驾驶座的男人应了声,她又嘱咐韩莎莎:“你跟着韩老师,不要添乱,保护好设备,注意安全。” 在社会新闻中,过早地暴露自己的记者身份有时候并不是件好事。所以她和韩自明兵分两路,一个以记者的身份,一个以路人的视角收集信息。 荀烟走下车,在人群周围四处张望,最终挑选了一个看起来很热心的中年妇女。她大概是附近的居民,刚送完孙子买菜回来,已经在这里围观了许久。 荀烟凑过去,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姨,你知道这是怎么了吗?今天我过来探望我的一个朋友,但被拦着不让进。” 那阿姨看了荀烟一眼,安慰道:“姑娘啊,今天你怕是进不去了。” “啊?怎么了?”荀烟装作不解。 “看没看见那边举着横幅的夫妻?”阿姨摘下口罩,贴着荀烟的耳朵小声说道,“他们说自己闺女被这医院害死了,在那闹呢!旁边的那些人都是他们家亲戚,逮着一个要去看病的人就吓唬人家说这医院是黑心医院,瞎治病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荀烟故作惊讶,“可是人民医院不是我们雾江最好的医院吗?听说前一段时间还引进了一批专家呢!” “可不就是说嘛。”那阿姨赞同地点点头,扶了扶自己的帽檐。 旁边一个刚晨练完的中年男人却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大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夫妻是我们小区的,他们家下面还有个小的。据说,那女孩一直精神不太好,他们家人都说她脑子有病,早死早好”说罢他还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的头。“不知道现在在这闹什么呢?” 家中老大,非独生子女,可能有精神疾病。 荀烟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些不太好的念头,但她却告诫自己,新闻工作切忌先入为主,真实性是第一要义,她不能没掌握全面信息,就妄下判断。 口袋里的手机震得她大腿发麻,她掏出手机,是韩自明发来的信息:【小荀,你从医院侧门口进来,我已经跟保卫科打过了招呼,你直接来B区神经科的办公室。院方有一些情况想跟我们反映。】 荀烟收起手机,向两位提供信息者道了谢,快步跑向侧门。 雾江医院的神经科办公室。 荀烟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人过来开门,那女孩十分谨慎,只留了一条小小的门缝,面色不善地上下打量荀烟。 韩自明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向面前一个满脸愁容的秃顶男人请示:“陈院长,这是我的同事,麻烦您放她进来。” 那秃顶男人挥了挥手示意开门,手中的电话却没停下:“你先让保卫科把他们请走!什么?不走?那不行报警,他们这样已经严重影响我们医院的声誉和正常运行了。” “烟烟姐,这里。”韩莎莎在角落里拍了拍身旁的一个空位,示意荀烟坐过去。 荀烟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和惊魂未定的神情心中了然,小女孩没见过这种医闹场景受了惊吓。 于是她安抚地捏了捏韩莎莎的手:“莎莎,你还好吧。” “还行还行,刚刚他们外面的人太凶了,我有点害怕。”女孩献宝似的把相机递给荀烟,“不过设备我都保护得好好的,还拍到了不少画面,烟烟姐你看。” 荀烟按下相机的播放键,画面里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穿着一件棕色的夹克衫,黝黑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疲惫。身旁的妻子穿着一件合身的米黄色外套,露着悲戚的神色,不住哭喊着“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但荀烟敏锐地注意到,她嘴唇上的口红没擦干净,头发好像也是刚染的,在阳光下发出冷冷的酒红色光泽,于一片悲戚中显得不大协调。 好不容易陈院长打完了电话,他疲惫地跌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双手交叉,不住地叹气。感受到屋内尴尬的气氛,他拍了拍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小宋,你跟我们市电视台的几位记者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那青年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有明显的乌青。 他向众人点头示意:“我是雾江人民医院精神外科的医师宋浩然,半年前我们精神内科的同事接收了一名患者纪琴。她因经常性晕厥就诊,进行头颅核磁共振成像(MRI)检查后提示右侧额叶病变、考虑是海绵状血管瘤。当时采取了保守治疗,开了一些口服药。” 宋浩然递给荀烟一张片子,“两个月后她的病情并未好转,于是再次来我院就诊。我们经MRI检测发现该患者侧额叶约额中回处见一约5.4mm×6mm×7.2mm的异常信号,提示海绵状血管瘤病变。” 也就是说患者脑部有瘤,需要进一步治疗?”荀烟在宋浩然的专业术语里捕捉着有用的信息,她拿起片子,看向陈院长:“陈院长,我可否拍摄一下这个核磁共振成像。” 陈院长思考了一会,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按理说,这些片子是患者的隐私我们不该随意泄露的,但事情比较特殊,相信你们也有自己的专业的素养,不会乱来的。” “当然当然!”荀烟肯定地点了点头,一面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记录。 宋浩然接着说道:“我们跟患者家属沟通病情后,家属表示理解,要求进行开颅手术。但是不久患者家属就突然来医院讨要说法,他们认为此次手术切除的并非是患者颅内病变的部分,而是她颅内的正常组织,从而导致患者术后无法恢复,卧床不久后就过世了。” “那手术知情同意书呢?是患者本人签署的还是家属。”荀烟又问。 “这问到了重点。第二次就诊,患者是被她餐馆的老板送来的。当时她正在餐馆工作,突然就倒下了,她老板赶紧把她送来医院,辗转后联系上了她的家人。由于患者父母的疏忽,在当初向公安局报出生年月的时候报的小了一些,因此手术前,患者的年龄还未满18周岁,知情同意书是由她的父母签署的。” “也就是说,患者的父母是完全知道手术可能存在的风险和可能引发的后遗症的?”荀烟继续追问。 “我们医院有非常严格的制度,要求医生术前必须跟家属进行详尽的沟通。”陈院长推了推眼镜,“何况这次手术的治疗方案,是由我院这方面最权威的杨教授和他从国外邀请回来的医疗专家一起制定的,手术本身其实是很成功的。” ”但患者家属并不认可,认为我们是推卸责任。他们已经来科室纠缠了一次,我们的主刀医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宋浩然补充道。 “那医疗纠纷鉴定的结果呢?”荀烟又问。 宋浩然又递过来一沓厚厚的文件,“经申请的医疗纠纷鉴定显示,我们此次手术的流程和方式都是规范的。“他从中抽出一张报告,“在开颅手术过程中,由于切开硬脑膜后会因麻醉、脑脊液丢失、颅内压改变,颅内结构受重力作用等因素造成脑移位,有可能导致术前定位病灶出现偏差。但是经术后检查的片子来看,患者的病变部分已被切除,其他部分未见异常,我们因此认为手术是成功的。” “那患者家属现在的诉求呢?”虽然这么问,荀烟的心里已经大致有些猜测。 “要钱呗!还能为什么。”一开始给荀烟开门的那个女孩显得十分不忿。 “小林,别瞎说。”宋浩然开口阻止,虽然他心里也这么认为,但是在媒体面前他不想随意表态。 林护士听了这话,露出十分愤怒的神情,“宋医生,为什么不让我说!纪琴的父母就是来讹钱的!你没看他们当初的样子么?纪琴来住院,他们理都不理,要做手术了还是邹医生说可以为他们申请特殊补助减免一部分医疗费,纪琴餐厅的老板也提出愿意承担一部分手术费用他们才同意的!做完手术,我们都主张让纪琴再住院观察一下,利于术后的康复,他们却说,说住院太贵了,回家照顾不是一样的吗?” 她气得胸脯直抖,好容易平静下来,又好想到了什么伤心的地方,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可怜纪琴还那么小,她偷偷跟我说他们家还有个弟弟,她爸妈从来都不管她,所以她才在外面打工。还有邹医生,他辛辛苦苦地熬了几个通宵,制定了手术方案,手术成功了,还被纪琴的父母指着鼻子骂他丧良心,是黑心医生。昨天他刚下手术,手术服还没脱就被一群人揪着围殴,现在还在住院部躺着呢!你不就替他挡了一下脸才伤成这样吗!”” 邹医生。 荀烟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细碎的片段。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在办公室外面走廊的那张导医栏上,分明写着: 雾江人民医院 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 邹序云。 9舆论的发酵(3000+) “好,事情的经过我们大概已经了解了,麻烦您了陈院长。”一直没说话的韩自明站起身,伸出手友好地跟秃头的中年男人握了握。 韩自明作势要走,荀烟只能强忍下杂乱的心绪,礼貌地朝众人笑了笑,拉上韩莎莎一起离开。 “小荀?你怎么看?”韩自明从耳后拿下烟,夹在手里,但看到墙上的禁烟标志悻悻作罢。 荀烟略微思考了一下,“还要找机会跟患者家属聊聊,这边只是院方的说法。” 韩自明赞许地点点头,”我已经联系了朋友,待会就去患者家属的小区看看情况。你赶紧先回台里,把今天上午的事情写个短讯,先发出去。” “好的,韩老师!”荀烟点了点头。她也知道,新闻最大的价值就是时效性,她必须抢在别的媒体报道前将消息首发出去。 兴安小区。 穿着棕色皮夹克的男人满脸不悦地拉扯着身边的女人:“我说不要闹,你非得闹,现在好了,医院没结果,我们还差点被派出所抓起来,说什么妨碍公共治安秩序!” “闹怎么了!又没把你真的抓起来,再说你没看见电视台都有人来了?”女人倒是满不在乎把手中的横幅迭了起来,“这事肯定小不了。” “哎!你这女人!真不知道怎么说 你!赶紧回家做饭吧!浩浩还在家等着呢!” 想起家中的幼子,男人和女人加快了脚步。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女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望向门外“您找谁?” “我是雾江电视台的记者,您还记得我么?”韩自明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那女人看了看韩自明的脸,好像想起了什么了,‘’哦哦!原来是电视台的记者啊!那太好了,终于有人帮我们老百姓说话了,您快请进。” 荀烟回到电视台,快速整理着手中的资料。因为信息不全,她只能尽量客观地描述事件的始末,不作过多评述。 更何况那里面的当事人还有一个邹序云。 发布短讯后,荀烟疯狂地在搜索引擎里搜索着邹序云的名字。好在没有什么特殊的消息,页面弹出的也只是查询同名的广告。 荀烟略微放下心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键盘。 突然韩莎莎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看着荀烟指着电脑屏幕大声地说道,“烟烟姐!你快过来看,韩主编刚发的雾江人民医院的后续报道现在是热搜第一!” “什么?”荀烟心头一凛,推开椅子跑到数据监视器旁。 果然,在一众有关雾江医院医疗纠纷的新闻报道中,韩自明刚刚新发的那条后续报道点击量高达几十万。 画面中的女人衣衫破烂,头发糟乱,在昏暗的灯光下悲戚地看着镜头。她轻柔地抚摸着相片里的女孩的脸,不住地淌眼泪。 她在表演! 荀烟想起早些时那女人的衣服还是干净整洁的,头发也是刚烫染过的。 可是网友们却被这悲伤的气氛感染,不停地在视频上刷着弹幕: 【天呐,这妈妈得伤心死了,看她抚摸她女儿的照片我心都要碎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最痛苦了...】 【哎,真是造孽啊,怎么这么大的医院出这种事啊,钱花了不少人却没了,唯一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可不怪人家要讨个说法。】 【你们不知道,现在最黑的就是医院了,故意让人做检查,住ICU,一天就是好几万呢!我邻居家有个亲戚就是这么被拖死的。】 【我听说这次的主刀医生还是刚从国外回来的专家?】 【嘁!国外来的专家就了不起啊!不是还是弄出人命了!】 【 就是就是,我看这次这事就那个医生最有问题!你们看我拍的张照片,据说就是那个国外专家,他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临床经验!别就是他主刀的才出了事!】 荀烟看着那张翻拍的二寸蓝底证件照,倒吸了一口凉气。 弹幕还在源源不断地刷新着整个屏幕: 【这倒也就算了,你们知道么?听说患者还没成年,从手术室拉出来的时候身上有那种伤痕....】 【什么伤?】 【就那种啊.....】 荀烟出离地愤怒,重重地锤了桌子。事实不但被完全颠倒,更有捕风捉影者添油加醋地编造一些不尊重死者的谣言。 他们怎么忍心! 虽然也夹杂着一两个观点较为温和的言论: 【其实医院也不想这样吧?不管是哪种手术都存在着一定的风险。没有医生敢保证手术100%成功,更何况哪个医生不想救活病人呢?】 但立马引来一片叫骂: 【笑死人了!又在装理中客是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你死了女儿是不是也这样?!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人扔了把胎盘养大了!】 荀烟一路跑向演播厅,在角落里找到了在和摄像老师喝茶聊天的韩自明。“主编,这是怎么回事?”她强压怒火,亮出手机页面。 起先她没注意,拉到最后才发现在新闻最后,有本台记者 韩自明 荀烟联合报道的字样。 韩自明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个新闻你前期调查的很好,就是你打听到的线索说着女孩有精神病,我才想到他们家境一定很差,正好顺水推舟拍了个短片,没想到效果不错。署你名字是应该的。” ''主编!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荀烟声音尖锐。 韩自明玩味地上下打量了荀烟两眼,慢悠悠地撇了撇水杯上浮起的茶叶,“这样不是一举两得么?我们收获了热度,家属也会获得赔偿。” “可是事实不是那样的!”荀烟紧握双拳,“您没看那个核磁振片么?院方并没有什么过错啊。”她更想说的是邹序云何其无辜。 可是韩自明不听她辩解,“核磁成片?”他甚至笑出了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荀烟,“你准备把那个片子发出去告诉民众医院没错,是你们不懂?你们遭遇这种事纯属运气不好!” 他余怒未消,冷冷地瞪着面前因愤怒而脸憋得通红的女孩,开口教训,“荀烟,我希望你搞清楚!新闻需要关注度,不是科普课堂,或许你该再去见见患者家属!” 荀烟把口袋里的车钥匙捏得发烫,疯一般地冲下了楼梯。 在路上,她开车的手有些颤抖,整个人如坠冰窖。她清楚地知道网友们的人肉能力,有了那张照片,邹序云会遭受什么她不敢想象。可是她现在能做什么?只有搞清楚事实才能替他发声。 兴安小区。 夜色的降临让这座身处雾江市边缘地带的老旧小区更显阴森,荀烟没费事地就找了那对夫妻的家。在这样一个破旧的单元楼前,却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无数手持摄像机话筒的媒体架起长枪短炮,想要再挖掘出什么吸睛的猛料。 荀烟站在角落里冷冷地注视着一起,她看着在镜头前仍表演得伤心欲绝的夫妻,有些想笑。直到所有人都拍到了他们想要的画面,那夫妻也累得表情干裂,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年人从后面的小屋里蹒跚而来。 中年夫妻跑来迎接,在前头的男人想上前搀扶却被老人甩开了手:“不知道丢人!天天在电视上说这些!你们想让琴琴死都不得安生么!”他重重咳了几下,本就佝偻的身躯几乎弯地垂到了地。 “爸!”中年女人着急地跺了跺脚,因为长时间的哭喊她的声音无比嘶哑,眼泡也红肿得像个金鱼,“我们什么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为了给琴琴凑手术费,我和他爸这些年打工的钱全搭了进去,明明还一直吃着药!您的身体也一直不好,如果医院不赔我们钱,琴琴不是白死了么!” “什么叫白死了!琴琴她是我的孙女!”老人更加生气,杵着拐杖重重敲打着地面。 “她妈不是那个意思!”中年男人连连摆手,把女人扯到了一边,扶着老人在路边花坛坐下,“爸,我没本事,这些年来也没让您享过福,孩子们也都过的苦日子,琴琴书都没念完就出去打工了。我知道您心疼她,但是家里还有个小的呢!他是您的孙子啊!我们不能不管他啊!” “可是琴琴....”老人想起那个一向乖巧不惹事的孙女抹了抹眼泪。 “爸,琴琴她本来就有病,这你是知道的!她精神一直时好时坏的,就是这次不是这个病,她估计也好不了啊....” 哎,琴琴命苦,我们对不住她啊... 见老人似是妥协地叹了口气,他又劝道:“爸,怎么说琴琴没在家躺几天就过世了是事实吧!那些人说只要我们在镜头前表现地伤心一点,医院一定会顶不住压力来私下找我们商量赔钱的。有了这钱,明明的药才不会断啊!他可是我们家现在唯一的一个孩子了啊!” 哎,罢了罢了。别说了,回家吧。老人摆了摆手,颤巍巍地站起了身。 荀烟在一旁听了这些话,内心五味杂陈。 10心之所向(3000+爆更) 纪琴一家人走后,荀烟在花坛拐角处找了块砖头坐下。她点燃了一根烟,升起的烟雾和薄荷的味道让她冷静了一些。 贩卖苦难在短时间是能引起人的同情和共鸣。可是苦难,它不是一个人的苦难,只是因为大家所代入的视角不同,就对相同的苦难划分出了深浅。 纪琴不苦吗?她必然是苦的。 可是为什么要用她的苦难来成全别人。除了那个老人,荀烟似乎没听到那家别的人对纪琴的一点怀念。他们想的不过都是既然纪琴她死了,就要死得其所,为这个家最后做一点贡献。不管是为他们还要吃药的小儿子也好,还是为这个家庭之后的生活。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替纪琴已经失去生命这件事难过。 荀烟想起林护士说的那句”还有邹医生,他辛辛苦苦地熬了几个通宵,制定了手术方案...‘’ 邹序云。邹序云。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真的会为那女孩难过,那个人一定就是他了。 荀烟的眼光虚虚地落在了前方,在烟雾中她突然想起了邹序云那张清俊的脸。 此刻呢,他怎么样了呢?荀烟突然很想知道他的情况。 车子停在了雾江市人民医院的门口。 那夜他们短暂地相逢,有一个不太愉快的结尾,她一时没有勇气面对他,可是她实在担心,只想远远看他一眼就好。 门虚掩着,只能看到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身影,周围围着不少人。 荀烟辨认出是早上林护士的声音:“邹医生,你别太难过了。我们知道这是你回国后的第一台手术,你很看重,但是能做的你都做了。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吧。” “是啊!是啊!我们都听小林姐说了,院长也说这次的事情不怪你,网上的那些话都是瞎说的!网友们不知道真实情况我们还不知道么,你那台手术没出错,纪琴...纪琴她是后面没能恢复好才走的...”另一个女声也附和道。 “要我说,还是怪那些记者,全部都在胡编乱造!本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他们还要唯恐天下不乱,为了抢点流量职业道德都不讲了!”林护士更加义愤填膺。 “好了好了,你们别说了,让邹医生好好休息吧。”宋浩然终止了护士们忿忿不平的讨论,带着一行人离开病房。 推开大门,看见的是荀烟不知所措的脸。 林护士重重把小推车推开,“是你啊!你还敢来!还嫌邹医生不够倒霉是吧!早上装模作样地问那么多干什么?看你写的劲爆新闻,那些网友都把邹医生骂成什么了,还有人来医院给他送花圈你知不知不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好了,林护士,不要说了。”宋浩然拉开林护士,示意荀烟到一边说话,“你是来看师兄的么?” “师兄?”荀烟没想到有过激的网友在线下已经有了行动,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邹医生。你要是来看他的话就进去吧,只是....”宋浩然看着荀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欲言又止,“算了....进去吧,师兄一直在问我那篇报道真的是你写的么?” “我...”荀烟不知道从何解释,她面白如纸,仿佛自己才是病入盲膏的那个。 宋浩然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从那篇后续报道开始,尽管他刻意避免让邹序云看见,但是无数的私信,一直响起的骚扰电话和铺天盖地的辱骂短信还是让邹序云察觉了异样。更何况,晚上他扶邹序云散步回来时病房门后赫然立着一个花圈,上面写着无比恶毒的话。他看见了师兄一向温和的表情似乎裂开了,他差点都要扶不住他。 他怕师兄想不开,就在病房里一直陪着他。师兄看着那条让他置身舆论的报道,指着最末行的字一直追问,“是她吗?她也觉得是我的错么?” 宋浩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上午来办公室的女记者似乎也叫这个名字。 宋浩然转而联想起那次聚餐后师兄经常性的失常。他叫师兄一起去吃饭,师兄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目光呆滞地盯着一张照片,嘴里万般缱绻地念着那女孩的名字“烟烟...”他凑近,师兄却把照片收进抽屉,像被撞见了什么心似乎一般地尴尬掩饰。 早上那会儿因为情况紧急,他并没认出荀烟就是照片里的女孩。现下因为靠得够近,他这才分辨出来这位记者小姐就是师兄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名字。 病房里的邹序云注意到了这边的争吵,他甚至连鞋都没有穿好就拖着沉重的病体走了过来:“烟烟,是你么?” 荀烟循声望去,病服松松垮垮地套在了邹序云的身上,不知道是衣服过大,还是他实在太瘦了。长而大开的斜襟露出了他的大片肌肤,只是上面皆是乌紫青黑的淤青。邹序云面容憔悴,一向湿润的嘴唇因为焦躁已经干裂脱水,他的眼神也不复往日的光彩。尽管这样,他还是对荀烟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 ‘’你...你还好吗?”荀烟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索然无味的话。 只是她还能说什么呢? 不可撤回的信息,在人们心里预设的偏见,这些会对邹序云造成什么影响她再清楚不过。只是她无力改变。 “还好...你坐”邹序云仍是很温和地笑,掸了掸床边的灰尘。 荀烟摇了摇头,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 “对不起。”她声音几不可闻。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邹序云看了荀烟一眼,低下头。 在看到那篇报道时,起先他心里非常难受,他不明白自己只是践行了自己的职责,制订合适的方案,小心谨慎地做好每一个操作以期能让患者痊愈。却在别人眼里,被塑造成一个唯利是图、沽名钓誉的形象。 看到荀烟的署名,他更是像跌落到了谷底。他最珍视的那个人竟也如此诋毁他吗?邹序云不信,可那两个字却又真切地映入了他眼底,他愤怒却发现自己连愤怒也无力。他甚至悲哀地想,这样也挺好,至少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同一篇幅里,他最狼狈的日子也算有她参与。 直到她来,他突然觉得那些是非也无所谓。她会来,他就相信那与她无关。 “可是怎么会呢?你明明是那样一个...”荀烟没有说下去,她也无法再说下去。昔日天之骄子,如今遭人唾至此。 她知道,邹序云内心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在大学,无论是多么枯燥的实验与活动,只要他参加就一定会做到无可挑剔。即使在众人眼中,医学系的天才人物邹序云并不需要这般勤恳。但是他说,我每多做一次实验,就会更熟练一些,出错的可能性就更小一些。 这是他回国后的第一台手术,患者又是那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即使大家都说他的手术没问题,但荀烟知道在邹序云心里,他一定认为自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们就这么相对而立,明明只隔不到一米,却好似横亘山河大海。 “你最近好像瘦了一些,是工作太忙了么?”邹序云率先打破了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没有,你不要再管我了,明明是你的事比较重要!荀烟再也忍受不了他这种故作轻松模样,“那篇报道你不可能没看到吧!网友们甚至还人肉了你的照片。你的工作该怎么办。我没想过事情会这样,我看了你们治疗阶段的核磁振片,你可以解释的!或许,我...我可以给你做一次专访,你也有该说话的机会。” “大概...没用的吧。”邹序云苦涩地笑了笑,“院方这边也做了公关,但是成效甚微。院长今天也找我聊过了,他们认为风口浪尖的我不太适合出面增加曝光。这样对医院对我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烟烟,是我的错,我太想救活她了,或许是我没考虑到她后续的情况,我以为只要我申请了救助资金可以让他们支付这次手术的费用就足够了。邹序云打断了荀烟的话,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难过。 荀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她看着邹序云。他从前是那样夺目的一个人,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不急不躁地处理,可是现在却如此萎靡,即使他强装着镇定,荀烟也看出了他的慌乱与害怕。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改变现在发生的一切,我也清楚地知道唯一不能狡辩的是那是一条人命。”荀烟握紧邹序云苍白的手,才发现他一直在颤抖,“在来看你之前,我去看了看患者家属。我起先不理解主编为什么要修改我的稿子,你知道,我原先并不是那么报道的。” 邹序云的眼光亮了一下,果然她没像那些人那样看待自己。 荀烟用手指轻柔地摩挲邹序云的掌心,试图安慰他低落的心情,“可我想明白了。可能这世上的人都各自有各自的苦难,有些被看见了,于是他们被流量裹挟在得利的同时也失掉本心。有些人没被看见,但他们在自苦的同时也思考出了更能自洽的方式。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评价...” 女孩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那双透亮的眼眸。 但是,邹序云,在我这里,你不是做错的那个。任何一个能拯救患者生命的机会,你是都不会放弃的,这就是你学医的初衷不是么? 11平静生活下的暗涌(女主播杀人案) 初冬已至,荀烟越来越难早起,冬天人最难离开的就是早晨的被窝。 她迷迷糊糊,含着牙刷在镜子前发呆,尖锐的手机铃声吓了她一跳。 “烟烟姐,康图那边出了个大新闻,主任说离你家很近,让你先过去。”是韩莎莎。 荀烟立马清醒,快速地洗漱出门,驱车前往康图。 康图传媒公司,是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传媒公司,靠着一些辛辣的都市新闻和耸人听闻的情节获取了不少的流量。他们一向以追逐别人的猎奇新闻为生,没想到这次却自己门前着火。 荀烟过去的时候,门口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她向相熟的一个警察朋友打听,‘’梁哥,什么情况。” 梁哥叹了口气,把荀烟拉到一边,“死人了。” “死人?什么人?”荀烟大骇。 “康图公司的老总,杨国康,今天早上被保洁阿姨发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我们观察了现场,初步判定是谋杀。” “能勾勒出凶手的画像么?”荀烟问,她知道有些丰富经验的刑警,可以依靠现场的痕迹检测推断出凶手的画像。 “目前…不能跟你透露,但杨国康的死状不太一般。”梁哥一脸严肃。 “那怎么不一般总可以说说吧?”荀烟换了个话题。 梁哥露出了一抹狭促的笑,“这个杨国康私生活估计不简单。五十多岁的人了,浑身赤裸地被绑在办公室的总裁椅上。我们进去的时候,发现地上洒落着多种提高男性性能力的药物。” 重欲但随着年龄增长性能力下降,需要依靠药物来寻找刺激。 梁哥继续说道,“除了这些,我们还发现他胸口有一处贯穿伤,但是伤口并不深,并不是致命伤。” “真正的致命伤是他被阉割的下体,杨国康运气不好,凶手选择的刀具太钝,下手也不利落。是多次切割才弄下来的,小伤口太多最终导致出血性休克死亡。” 力气不大,所以需要绑住死者的手脚作案,以防死者挣扎。凶器不锋利,但仍然费劲心思地阉割。 “凶手可能是女性?”荀烟略作思考问出这句话,而且是与杨国康仇怨极深的女性。 “不好说,现场一片混乱,我们的痕检人员还没提取到有用信息,不过我也倾向你说的凶手是女性。”梁哥回答,又突然谨慎了起来,“我跟你说这些,你可不要乱报道,我可是看在我俩多年朋友的份上。” “是,梁哥,我晓得。”荀烟点点头。 凶杀案,死者不雅的死状,可能性别为女的凶手。 这里面的每一个词条单拎出来都能够让那些嗜血而来的媒体兴奋不已。 美国《纽约太阳报》19世纪70年代的编辑主任约翰·博加特曾说过,“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这一解释一度是西方资产阶级报人选择新闻的标准。 现代社会,为了资本,为了流量,很多媒体已经摒弃新闻道德底线,玩起了娱乐至死主义。他们捕风捉影,肆意传播一些血腥、大尺度的不实消息吸引受众眼球。 荀烟跟现场的负责人交涉了好一会儿,才获得了在外围看看的机会。 透过拉起的警戒线,她看到了固定死者身形的粉笔线,还有地上四处溅落的血迹。 在这间极尽奢华的办公室,一切本该充满金钱流动的声响,而此刻却只有死一般的静寂,也只能是死一般的静寂。 荀烟向窗外望去,窗外的天气却好得出奇。天空澄澈干净,还有几只唧唧喳喳的小鸟停在窗台边,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人间还是那个人间,只是人间的人是人是鬼就不得而知。 “近日在我市发生的一起女主播杀人案引起了广大市民的关注,我台记者已第一时间前往现场。据前方报道,警方已经展开调查,嫌疑人已经基本锁定,请广大市民不必惊慌。详细情况请持续关注我台的后续报道。”荀烟看着电视里刚刚放送的新闻,眉头紧锁。 她焦头烂额地忙了一天,才在晚间新闻之前编辑好稿件。这么大的恶性事件,上面也很重视,嘱托她时刻关注动向。 她向当地警方致电询问明天是否可以见一见嫌疑人,电话对面的负责人思忖了很久,“好吧…这次的案件很有教育意义。我们希望可以通过你台的报道,警示广大群众遵纪守法,只是有些该隐去的地方还希望你们注意。” 荀烟应声,知道警方指的是杨国康不堪的死状。 “烟烟姐,开开门。”门外响起女孩拍门的声音,荀烟才想起晚上约了韩莎莎 她打开门,韩莎莎的小脸冻得红通通的,却挤眉弄眼地看着她。 “快进来,外面冷,你发什么愣?”荀烟奇怪。 韩莎莎朝楼梯间努了努嘴。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围着一条简单的黑色围巾,眉眼低垂。清瘦的脸俊朗无疑,但鼻尖却是红的,显然也在外面站了很久。 ''我来还你东西,看见这个叔...哥哥在楼下,他问我知不知道你家住哪一栋,我就带他上来了。”韩莎莎解释道,“喏,这是相机,我先走了烟烟姐。” 这么好看又低调的男人居然会出现在现实生活里!好想现场磕cp啊!可是他们好像有事聊,我还是给他们创造一些独处的机会,明天再好好问问烟烟姐,嘿嘿。 韩莎莎吹着口哨愉快地离去,满心幻想着我磕的cp什么时候发糖。 “你怎么会在这?”荀烟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神色复杂。 “那天你说的话我好好想过了,想来当面谢谢你。”邹序云解释道。 这有必要么?且不说那篇报道是不是出于自己的本心,都给邹序云带来的不小的影响。他居然不记前嫌,甚至还特地前来感谢。 荀烟有些想不明白,只轻轻应了一声。 又见男人从身后掏出了一个保温桶,露出了一个很轻柔地笑,”刚刚看到新闻频道播了你发的新闻,我想你可能今天一直在工作,还没吃饭....?” “啊?”荀烟微愣,她今天确实过得兵荒马乱,没来得及吃一口东西。 “不请我进去?”邹序云好笑地看了看女孩呆住的神情,明知故问“要换鞋么?” 他已自顾自地带上了门,荀烟不好再将人拒之门外,“哦,家里就我一个人住,没有别的拖鞋,你穿我的吧。” “这不太好吧...”邹序云看着荀烟踢过来的机器猫毛绒拖鞋,有些下不去脚。 “地上凉,你身体还没好全吧?”荀烟的声音很轻却透露着不容拒绝。 “好...”邹序云满意她的关心便不再嫌弃地换上了鞋子,又一面小心地把手中的保温桶打开,”我包了馄饨,想着以前你爱吃的,要尝尝么?” “我...不饿。”看着邹序云期待的眼神,荀烟把拒绝的话吞了回去,她转身去厨房洗了两个碗,“一起吃吧。” “要脱外套么?我拿去挂。”室内开了暖气,荀烟注意到邹序云微微冒汗的额头。 “好,麻烦你了。”邹序云脱下外套,不自然地把衣服递给荀烟。 “还有围巾...”荀烟有些无语地提醒道。 “哦...”趁着荀烟去挂衣服的间隙,邹序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屋子。 这是间不大的一居室,总共不过七十平方,却布置的很温馨。米黄色的壁纸,随处可见的毛茸茸玩具,还有一股淡淡的柑橘清香。 “你一直一个人住么?叔叔阿姨常来看你?”邹序云问。 “他们...我工作时间不规律,容易打扰到别人,所以自己住。”荀烟心头泛起一阵苦涩,但是装作轻松的回答。 “哦,我看你好像也不怎么做饭,刚刚的碗还是新拆封的。” “嗯,平时有食堂,跑外景的时候就在外面随便吃点。” “尝尝,我太久没做了,不知道还合不合你的胃口。”邹序云从保温桶里捞出几颗馄饨,又盛了半碗汤推到荀烟的面前。 保温桶绝对是良心制造,保温效果很好,倒出来的汤还很热甚至升起了一阵雾气。荀烟看着面前的碗,清亮的汤上漂浮着紫菜、虾米皮之类的配菜,碗底是好几颗白胖绵软的馄饨,因为塞的馅太足,坠在了碗底。 荀烟的眼睛被雾气熏的有些止不住的湿润,她想起半个月前去过的邹序云那个惨白的像病房的住所。他一定是不厌其烦地买了很多材料,费事地为她做了这顿馄饨。 北方其实没有馄饨,他们所谓的馄饨只不过是小一点馅料少一点的水饺。荀烟只在大学时吃过邹序云做的馄饨,后来邹序云走了,她的人生就再没出现过这种食物。 12凶手的正义 荀烟翻开抽屉,拿了一板健胃消食片,她晚上很少进食,只是昨晚面对邹序云盛情难却。 她起身去厨房倒水,看见桌子上已经洗干净的保温桶。 在渐渐消散的雾气里,她想起那个男人开门离去时的侧脸,他笑得温柔:“既然你已经吃了东西,我就放心了。明天还有工作吧,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先不打扰了。” 荀烟看了看闹钟,想起今天和警局预约的那个专访,收拾好采访提纲出门。 昨天打完那通预约电话,荀烟想了很多。 面对犯罪嫌疑人,人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谴责与唾骂,无论他们背后的隐藏着什么样的动机,他们终究杀了人,触犯了法律。 但是她的任务却是要深挖这一人物背后的故事,在法理与情理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坏的固然是强调法律的尊严,多面的也要合理探讨法律是否可以更加人性化。 在警局的拘留室荀烟见到了那个女孩,因为等待着今天的采访,她还没有被转去看守所。 “你叫惠滢滢,是么?”荀烟轻轻地问了一句。 女孩看起来不大,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倔强的神色。 “你是谁?他们又找人来想从我嘴里撬出什么?该说的我不都说了?”惠滢滢戒备地看着荀烟,眼神里满是敌意。 在进来之前,荀烟已经从梁哥那里了解了大概情况。 面前的这个女孩惠滢滢,23岁,在康图传媒公司的一个娱乐部门担任主播。 这些传媒公司在无数平台私信用户,广撒网。用高额的薪水引诱一些无知的女孩加入签约。虽然在台面上不从事违法活动,但是也靠直播打一些擦边球来吸引观众打赏。固定受众后,还会让女主播主动私聊榜一,加微信,努力维护好“榜一大哥”的金主身份。 惠滢滢不算里面的头部主播,只是年纪小,脸又嫩,自有一番青涩甜美。 与杨国康的接近也纯属意外。那天带她的行政姐姐临时有事,不能去汇报这一季度的新人情况,拜托惠滢滢先把文件送给总裁办公室的杨国康。 杨国康起先以为这是新招的行政实习生,看了资料之后才发现她也是这一季度新招的主播就留了个心眼,以工作之名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 惠滢滢很单纯,他以为大老板是看到了她的努力,想要提拔她。但是在中年男人眼里,青涩稚嫩的女孩除了美貌又有什么呢? 之后就是无数明示暗示的骚扰短信和电话,甚至在直播时杨国康也会凑热闹地刷刷火箭跑车。 同事们都刻薄地嘲弄她,“得了大老板的青眼,你还在这播什么呢?洗洗干净去吧。” 在这些女孩眼中,有大老板这个榜一,或者是其他的榜一,二者并无差别。 可是惠滢滢不信,她坚持大老板是看到了自己的能力。 终于同事嘲弄的话得到了证实。 一个傍晚,惠滢滢终于等到了来公司视察的杨国康。 她恳切地望着面前的男人,“杨总…您不要再来我直播间了,同事们都说我…故意勾引您。”小女孩因为羞涩,甚至不太好意思说出那个词。 “勾引我不好么?跟了我你就不用再每天日夜颠倒的直播了。”杨国康笑得猥琐。 “您什么意思?”惠滢滢满脸惊骇。 她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听过最接近职场性骚扰的新闻也只不过微博上那些用户真假难辨的自述。 13噩梦的开始(非主线h高虐) 后面就是噩梦的开始。 杨国康在公司的办公室侵犯了这个女孩,并且威胁她。 办公室里有摄像头,拍下了她含着肉棒摇着屁股的浪样。如果她以后不听话,不随叫随到,他就把这些影片播出去。 康图传媒在业内的影响力不小,惠滢滢知道这点,所以她一直不敢反抗。 但杨国康越来越过分,惠滢滢不光光要应付他随时发泄的兽欲,还被迫随他一起参加一些商业酒会。 那是一个傍晚,许多跟惠滢滢有着同样遭遇的女孩被送进了包厢。她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情趣服装,露着奶子和下体。 惠滢滢觉得自己已经失去做人的尊严,像被挑选的商品,还是最低贱的那种。 “骚货,好好含着!”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插进她嘴里的肉棒,中年男子的体味让人恶心,她忍不住呕吐。 随之而来的是劈头盖脸地辱骂和巴掌,“操你妈的,装什么装。”男人被她不经意的动作刺激,掰开她的腿就往里面抽插。 惠滢滢强忍住泪水,男人却还是不满意,他揪起她的头发,“爽不爽?说话啊?肏死你个小骚货,小小年纪就跟了杨老板一定被玩了不少次吧!” 他淫笑,一边抽插,一边扇着惠滢滢的下体,“哦...哦...爽死我了,操,给老子叫,快点,你这个贱货。” “唔...”惠滢滢无声地反抗,那男子却更来劲了,他招来同伴,也不做任何前戏,一手揪着惠滢滢的奶头,一手掰开她的屁股,“老王,快来,这妞嫩得很,估计还没被玩过后面,便宜你了。” ‘’我给你玩的女人还少?”老王拍了一下眼前女人的屁股,抽出下体,就着还没干涸的体液就直接插进惠滢滢的菊穴。 惠滢滢惊疑自己怎么还不死去,她睁开眼,眼前是其他女孩们或趴下或跪着的身体。 她们音色尖细,听不出是愉悦还是痛苦,不过她们身上男人们熟练的姿势让惠滢滢明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害怕殴打与折磨,那些女孩大多说着讨好的话: “老板,您的几把真大,肏的人家好爽....嗯,您最厉害了啊,轻点,轻点嘛,人家不要两个人只要您。” “是,我是小骚货,我就是杨总的小骚货,小骚货只给您一个人操.....啊,啊,杨总好猛,爽死我了...” “我是母狗,我是您的狗,您怎么肏我都行,啊啊啊.....” 她闭眼,分明听见那些淫言浪语都化作了一声声凄厉的呼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们...” 惠滢滢苦笑,她也是她们中的一个,她能救谁呢? 她想死,但是他们也得死! 于是她也换上一幅娇媚的嗓音,“嗯...老板您轻点嘛,太大了,弄得人家好痛。” 最后,又是一个傍晚,惠滢滢藏好手中精巧的刀,一脸媚笑地走进了办公室。 “杨总,今晚我们玩点刺激的。您把头上那东西关了。” 惠滢滢一直很听话,而且他手上有足够多的录像,杨国康死也想不到她会反抗。 但是讽刺的是,杨国康死了。 “我叫荀烟,是电视台的记者,今天只是想跟你聊一聊。 ”荀烟尽量让语气轻柔,不给面前这个故作强硬姿态的女孩施加压力 “有什么好聊的?记者?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爆料。‘’惠滢滢露出了一个极其妩媚的笑容,在昏暗的房间内显得诡异而又美丽。 “我什么东西都没带,我只是想陪你说说话。 ”荀烟举起手,向惠滢滢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这几天一直问你话的那个姐姐觉得你状态不太好,可是她有自己的职责不能过多地接触你。 ” 荀烟说的是负责这件案子的一个女警察,她不是不对惠滢滢的遭遇感到同情。但是他们没有找到惠滢滢所说的杨国康侵犯她的录像证据。 相反地,因为惠滢滢过于不加掩饰的作案手法,能够使她判刑的证据链条却很完整。 “ 她相信我说的么?”惠滢滢本来毫无神采的眼睛亮了亮。 “我…不能给你肯定的回答。 ”荀烟答道。站在第叁方,她无法给这个与那个女警站在对立方的女孩一个安抚的回答。 “我只是感到可惜。 ”荀烟的声音沉了沉。 “可惜?那个男的不应该死么?! ”惠滢滢尖锐的声音划过了幽闭的空间。“你都不知道他做过什么!” 那些画面闪过惠滢滢的脑海,她恨不得再杀他一次才好。 “不,我…是替你可惜。 ”荀烟的声音十分恳切,她听说的只有职场性骚扰,她不知道后面的部分,“ 我不能说谁该不该死,只是你还年轻,不该因为一个坏人把自己葬送在监狱里。‘’ “你懂什么?”惠滢滢轻嗤,她看了看自己双手,就是这双手宰了那个畜生,让他再也不能人道。 她笑得美丽,“我不是没有想过举报,通过一些合法的途径。可是!他是大老板,我只是一个小员工,谁会理我?!” 惠滢滢抬起头,朝荀烟露出了一个极尽讽刺的笑容,“你想过么?或许有我这样遭遇的人不止一个?她们可能已经没办法说话了,但是,我用我的手杀了他。” 荀烟极力按捺下自己悲伤的情绪,”我知道你或许会觉得我只是轻描淡写地在评论这些,但是──人如果要抗争的话,不能让自己先倒下。” “ 即使你觉得正义总是在迟到,你想亲手获得属于自己的正义。可是在那之前,你得活着!活在可以自由探索真相的天空下,活在可以随时可以探望亲人的墙外面,你这样,最难以接受的是你的家人啊! ” “ 家人么?…已经没有了。”惠滢滢一改刚刚的尖锐,小声重复着荀烟最后的话,渐渐地哭出了声。 荀烟看着眼前女孩颤抖的肩膀,心里止不住的难过。她抽出纸巾,静静地等着女孩平复心情。 渐渐地,哭声停止了,惠滢滢接过了荀烟递过来的纸巾,缓慢而坚定地擦干了眼泪,露出了一个她能力范围之内最体面的笑容,“姐姐,你以后有空可以来看我么? ” 荀烟轻轻合上了拘留室的门。 梁哥好像是一直在等她,见她出来熄灭了手中的烟“荀烟,我知道你们女性可能更加容易心软,但是有时候犯罪嫌疑人是很狡猾的,她们会编出各种各样的故事来减轻自己的罪行。我们希望你在报道的时候不要因为夹带个人感情色彩,有失偏颇。” “嗯,我知道,我有我的分寸。”荀烟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了看窗外的天。 14月光如水照缁衣 处理完手中的稿件,已经不早了,荀烟收拾完好东西按下电梯的下行键。 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电视台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明亮的大厅显得空荡荡的,只听见她鞋底接触大理石地板发出的清脆响声。 荀烟拉开驾驶座的门,随手把包扔到了副驾,歪着身体在副驾驶的手套箱里摸索着什么。好一会,被她翻出了一个草绿色长方形的细长盒子。 荀烟抽出一根555薄荷双爆,捏在手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点燃了。 她慢慢吸了一口,上头的凉气让她轻微地颤抖。 这是一款双爆香烟,有两颗爆珠,一颗很凉,一颗有浓郁的薄荷味。荀烟不常抽这款香烟,一是因为市面上很难买到,二是这款香烟实在劲头太大。 可是她今天的心情很烦闷,需要尼古丁来让自己冷静。 她想起刚刚跟主编的争辩,“法律是严肃的,但它并不是冰冷的。我们不能在可讨论的范围内给惠滢滢这样的女孩一些发声的机会么?” “荀烟,你还是不够成熟。”韩自明有些失望,“我们是电视台,是正规媒体,不是路边那种说话不用负责的下叁滥传媒公司。用一些花边桃色新闻来吸引受众只会损坏自己的公信力。” “我没有说靠那个。”荀烟急切地解释。 “那靠什么呢?”韩自明锐利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扫射了过来。 是了,靠什么呢? 荀烟知道大众爱看些什么,她也知道作为相对制度严格的媒体平台他们报道的底线在哪里。慧滢滢的话她可以相信,但是在没拿到经过认证的证据之前,荀烟无法将其登上台面。 见她沉默,韩自明继续教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不公平是吧?那你有没有往深层次想,我们面对着这么多的受众,有义务要正确引导社会舆论。报道那种未经证实的说法,你想给大众传递什么?私刑行之有效?结果正义比程序正义更重要?” “何况,你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正义!”韩自明见荀烟犹不太服气,他越发愤怒,甩下一句话,拂袖离去。 荀烟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 法律必须要维护它的尊严,这点无可厚非。 但是真的就没有寰转的余地,去探讨在妇女遭受侵害的取证方面是否太过严苛。 荀烟明白,慧滢滢遭受的困境和很多女孩一样,只是她们中很多人未必真的这么豁得出去,以身饲虎,最后还是换来一个惨烈的结局。 “咚咚...” 敲击玻璃的沉闷声打断了荀烟的思绪,她摇下半扇玻璃,向窗外看去。 是邹序云,他好像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睫毛和头发上都挂了一层雾气。 “你怎么来了?”荀烟有些吃惊。 “我给你发了信息,说叁十分后到的。”邹序云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荀烟这才想起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没电黑屏了,“我刚在跟主编确定今天的稿子,没看手机。” “唔...是,我过来看到你们楼层的灯还亮着,又看到你的车还停在这,就觉得你肯定还没走。果然,你还在。”邹序云有些孩子气的笑了,握起拳头放在嘴边哈气。 “先上车。”荀烟不忍看邹序云冻得通红的双手,她打火启动车内空调,转念想到了什么,“你在这等了半个小时?!” “没有啊,我才到一会儿。”邹序云伸着手放在空调排气扇前吹。 “邹序云,这不是你们南方,现在已经十一月了,你这样在外面会生病。找不到我先进去等,或者回家不行么?”荀烟很生气,他还是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明明是弱不禁风的一个人。 “啊...没有啊,我很好啊,我就是饿了,同事们工作都很忙,我想来找你吃饭。”邹序云的声音很轻。 同事们都很忙? 荀烟捕捉到了这句话的关键。 她想起前段时间发生的那起医疗纠纷,声音艰涩,“你的工作还没恢复正常么?” 邹序云倒是很轻松,“没什么正常不正常的,就当放个假。医院也没处分我,只是让我做了个申明,短时间内不再接临床手术了而已。” 但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15日料或者麻辣烫 邹序云划着手机的界面,“吃什么好呢?你是还没吃饭吧。”,他征询地看了荀烟一眼,“日料可以么?我听同事说城南新开了一家日料店,装修也很好看,很多年轻女孩都去打卡拍照。” “真的么?可那都是凉的,你确定你吃了不会胃痛?”荀烟歪头看了他一眼,不赞成的神情。 “那什么好呢...?”邹序云轻咬嘴唇,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却是很认真的神情,好像此刻决定吃什么是他一辈子的大事。 他实在是很好看的一个人,荀烟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为了掩饰这份尴尬,她一脚油门,车跑出来叁五米远,等你决定点都打烊了,我们去吃火锅吧,热的...你吃清汤。 “我还没系安全带 。”邹序云抽出座位上的安全带不紧不慢地系上,只是把带子从这个口插到那个口,他动作优雅地都好像在从事什么交接仪式。 然后他回应了荀烟的提议,“火锅啊...不错是不错,可是好像会沾上味道,我今天新换的衣服。”他声音懊恼,抚了抚身上的羊绒大衣。 羊绒确实是个很吸味的材料。 荀烟刚要被说服,突然想起了一件久远的事。 那是刚上大学的时候。 邹序云有些洁癖,荀烟是知道的,但她没想到邹序云洁癖到了那种地步。食堂的餐具不用,打包盒不用,外卖更不肯点。就算是刚出锅的饭菜,为了打包用塑料袋套一下他都不再吃了。 这样的下场就是,在一次体测中,邹序云因为营养不良晕倒了。 荀烟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还嘴硬,“我每天都按照科学标准摄入了营养物质,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邹序云所说的营养物质是大大小小的各种药丸与口服剂。 那件事后,在荀烟的威逼利诱下邹序云终于能像80%的正常人一样进食,不那么过分地挑叁拣四。 回忆涌现,他们却恍如隔世。 荀烟把车子停在了一条深巷中。 她从车子后座拿出一个保温桶,热情跟柜台前的女人打招呼,“姨,要一碗牛肉面,不要葱,不要香菜,不放辣,做完盛这里。”转头又对邹序云解释,“我准备去医院还你,但是一直有事,没腾出时间。” 她从口袋拿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座椅,询问邹序云,“可以坐吧?” 邹序云快步走了过来,像是证明什么一般快速地坐下来,连连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哦”,荀烟沉默,像是懊恼自己的多此一举,眼光游疑地浏览面前的食物。 他们坐在盛满各色串串的麻辣烫推车的两端。 与南方在冷柜里需要自行挑选食材最后分篮煮一碗一碗端给食客的麻辣烫不同,北方有一种麻辣烫推车。长两叁米,中间用铁皮隔开成一个个井字格,摆满了各色用签子串上的食物,底下可以一直加热。 荀烟知道邹序云应该不会吃这个,所以提前跟阿姨打招呼,做了一份较为干净的食物。 她在格子里挑挑拣拣,最终选择了一串烤麸一串冻豆腐,都是很吸汤汁的食材。荀烟捞起食物放在盘子里,伸手去够面前的佐料。 北方最常见的佐料之一是芝麻酱,荀烟很喜欢这个,第一次一起去吃火锅时,邹序云看到荀烟挖了好几勺混浊粘稠的酱料还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淋上多多的辣椒油和一点醋汁,荀烟端起盘子,用签子戳起食物塞进嘴里。食物太烫,她一下又塞的太多,嘴巴鼓鼓囊囊的。 可能是这次店家熬得辣椒油原料足够正宗,辛辣的颗粒呛进了她的喉管,她眼疾手快地抽了一张纸捂住嘴巴不住地咳嗽。 邹序云着急地从对面跑了过来,轻轻地拍荀烟的背,剧烈的咳嗽平息了一些,他递过来一瓶宏宝莱花生露,“你喝这个,太辣了吧?” 荀烟接过,手指不经意地接触,她分不清这温度是来源于饮料瓶身,还是邹序云的指尖。 灌下好大一口,她才缓过来,为了掩饰尴尬,她忍住通红的脸都没再说话。 “姑娘,你的面来了...哎?在这吃么?”老板娘热情地送来了荀烟刚刚点的牛肉面。 “啊,四姐,我本来准备打包的,看你这新做的辣椒油太香了,就没忍住坐下来吃两串。”荀烟解释道,她只是不想让别人对邹序云有异样的看法,便接过话头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被称作四姐的女人正是这家四家麻辣烫的店主,她对荀烟投去一个“你很识货的眼神”,“是吧。这次的辣椒我是从湘南那边定的,怎么样,够劲吧!” “嗯...够,太够了。”荀烟讪讪地答道,邹序云还关切地在给她抚背顺气。 四姐用了然的八卦眼神,捂着嘴偷笑,“哟,你可真照顾姐生意。还带男朋友来这吃饭呢?“ 荀烟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邹序云愉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您这很好啊,很有烟火气,她喜欢就好。” “哟,她那是给你省钱呢!”四姐转过头看邹序教训道,“你看你衣冠楚楚,长得一表人才的,就带女朋友来吃麻辣烫?” 邹序云语塞,荀烟还想解释什么四姐已经被别的熟客叫叫过去点单。 “不好意思啊,烟烟,我下次再请你吃别的。”邹序云倒是没觉得女店主的话哪里不对,默认了她的说法。 对面刚下自习来吃夜宵的附近学生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这两人。 男人穿着考究,挺括的风衣,一丝不苟的头发与这周围的环境好像格格不入,但他心情却好像很愉悦,不住地偷瞄身旁女孩的侧脸,装作不在意地给她夹对面,只是不放那么多辣椒。 “你常来这吃饭么?”邹序云问。 “有时候,这里人多,热闹一点。”荀烟回答。 “哦,热闹...”邹序云咀嚼着这句话,没有继续追问。 16朋友圈的月亮 受不了对面年轻女孩们一直飘来的探究眼神,荀烟仓促地咽下最后一口鱼丸,‘’走吧。‘’ 邹序云早就没在吃了,只是一直在给她拿东西,“怎么了,你吃饱了么?” 嗯,饱了。荀烟叹了口气,她能指望邹序云察觉到什么呢?从前就是这样,只要话题中心不是荀烟,邹序云就全然不会在乎。 荀烟明白那些小女孩没有恶意,只不过出于天真的心理一边偷笑一边讨论他们的相处。只是她们嘴里的,“这对也太配了,这CP我磕了”听起来让她有些难过。 般配么?她没有想过。 关于当初的事,邹序云没有问,她也不知道是否需要解释。而且就算解释了又能怎样呢?是她没有遵守承诺,也没办法再遵守承诺。 她很久之前就明白,这世界的运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使有些事情她曾祈祷过一万遍不要发生,但终究还是会发生。 那件事也改变了她和邹序云的轨迹,让她从一个满心爱恋的小女孩长成为了需要肩负一切的大人。她倒从没想过放弃,找到母亲被害的真相是她现下活着的唯一目标。但是这路太艰难,她有时仍会感到孤独,所以她常去人多的地方吃饭,想用众生的这一点热闹来填补内心的落寞。 “送你回家么?”荀烟拉开车把手,询问邹序云。 “陪我走走?”邹序云略带恳求的神色,他实在是很清雅俊朗的一个人。在这样一个幽暗杂乱的小巷里都自带一身滤镜,好像周围的环境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明亮起来。何况他用那种柔软的,略带鼻息的嗓音。 荀烟的心里像被小猫挠了一下,她点点头,“走吧。” 这条小巷的一端出口连着雾江大学。 这倒出乎荀烟的意料,往日她只是来这里吃饭,吃完就开车回家,没有在附近走过。 雾江大学是雾江市最出名的学校,虽然作为所处身份省份的第二高校,本地人也对此嗤之以鼻。荀烟当初的分数其实够报外省的学校,但是因为恋家,她没有出去。 六年期间,他们都没回过母校,所以一时直接竟没认出来。 直到一群接着一群的学生争先恐后地跑着,“快点刷卡,体育场要关门了。过了时间,这学期的体育成绩就要挂了!” 刷卡是雾江大学为了提高学生的身体素质提出的一项硬性规定,学生在一学期内必须在体育场达到规定的锻炼时间才能保证体育成绩及格。说起来也是因为邹序云在体测中晕倒的那次情况影响太大,校方才把这一软性政策改为了硬性规定。 荀烟有些无语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始作俑者,他倒浑然不觉。反而心情很好的跟荀烟回忆着之前的种种。 直到他们都累了,才在操场跑道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头顶是一轮很好的明月,只不过有时候风吹过,乌云遮住了它的半个身影,让明亮的月光变得晦暗不清。 “你朋友圈背景的那张照片是在这拍的么?”邹序云问荀烟,黑暗中他的眼眸显出点动人的神色。 “朋友圈?”荀烟有些疑惑,她没想过邹序云会注意到这个,略微思索了一下她明白了他指的是哪张照片。 “是吧,很久之前拍的了。”荀烟答,声音闷闷的。 17如果我说,这不够呢? 那时她和邹序云分开后不久,她刚遭遇了家庭的变故,还没能接受丧母的事实。整日浑浑噩噩,头脑昏沉。她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系,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她不是忘了和邹序云的约定,可是母亲葬礼上的异常,所有人避而不谈的态度让她敏锐地感受到了蹊跷。 这些年来,她不断追查当年的线索,可是查到最后,也只被告知了这样一个结论,“荀烟,你母亲死亡的事情是意外,她那段时间太忙,压力太大,才会在开车时晃了神发生了车祸。” 荀烟不信,她拜托了一个关系非常好的刑警队的朋友去打听内情,想看看尸检报告上的死因。可是当初正逢警队改革,要搬新的地址,处理了一批陈旧的档案,非常巧的就是荀烟母亲陈彩英的报告就在混乱中丢失了。 刑警队的朋友鱼跃当时还是一个刚入职的新人,没有权限调查到更多的信息,这件事情最终也只能定性为意外。 荀烟无法接受,但是手头没有更多的证据支持她的猜测。她不想回家,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不知不觉得走到母校的操场,拍下了那张照片。 在这个学校,荀烟曾和邹序云看过很多次月亮。 圆而明亮的,有缺口又晦涩的。 无数诗人作家隐喻了月亮数不清的意象,荀烟最喜欢的是香港作词家林若宁在《捞月亮的人》中写的: “列车上看彼此失散 你面孔早已刻进代官山 夜色即将逝去 月色握在手里 幸福关系也因此破碎” 或许,邹序云曾是荀烟的月亮。可是月亮它得高悬天上,皎洁流芳,不该因为世人那一抹贪恋的仰望失去温柔光芒。 她觉得他应该要去更好的地方,不仅是为了救更多人的理想,更多的她知道她追寻真相的这趟旅途绝不会平坦。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她不想让他卷进事端。 仇恨不仅会是动力,它也很难让身处其中的人目光看到别的东西。 荀烟,邹序云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他蹲下以一个能正式对方眼睛的高度,“当初...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他想知道答案,但又害怕那答案他难以接受,嘴唇因为紧张开始微微颤抖。在那样苍白的脸上留下明显的异色。 荀烟抬起头克制不知道为何而流的泪水,声音空洞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家里出了点事,我一时间没法接受。” “什么事?”邹序云追问。 回应他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荀烟,在你眼里,我不值得信任么?”他捏紧面前女孩的肩膀,在几不见光的夜里,眼光灼灼。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荀烟好像很疲倦,肩膀因为被捏紧开始微微颤动,可是她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在月光的照耀下整个人哀伤地像一张被揉碎的纸。 邹序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颓然地放开了手,看着眼前的女孩从口袋摸出了烟盒,点燃香烟。幽蓝的火有一瞬间照亮了她的眼睛,浅色的瞳孔包裹了一层晶莹的透明液体。 在升起的烟雾里,邹序云听见荀烟有些发抖的声音,“邹序云,你知道么?这世上的很多事或许说了也是没用的,人跟人没办法真的共情。” “太过强调苦痛会让人厌弃,我的痛苦是我无法逃避的事情,却不是应该禁锢你人生的枷锁。一遍,或许你会觉得我可怜;两遍,你会安慰我;叁遍,四遍,五遍,你会说你该走出来了荀烟,人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邹序云,我...也想给你留一些好的回忆。”荀烟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在朦胧的烟雾里有种奇异的美丽,“我们的感情就留在过去不好么?那时候的我们都是好的,就像这轮月亮一样。” 邹序云脑海里闪过万千念头,他一颗心像被攥住,强烈的不安和痛苦让他无法喘息。他深吸一口气,捧起了眼前女孩的脸,语气有着不容置疑地坚定。 “荀烟,如果我说,这不够呢?” 18辣子鸡丁和银耳羹 那天在学校操场与邹序云分别后,他们很长一段没有再见面。 荀烟无法探明他那句话背后的意思,即使他的话在她的心里留下不少波澜。可是生活是更残酷严峻的现实,荀烟没有精力把全部重心放到昔日恋人一句不知真假的承诺上。 何况,那话也算不得承诺。 夜色会隐藏人在白天筑起的用以维持正常生活的盔甲,诱使人做出错误的判断。她也宁愿那只是邹序云随口的无心之说,这样她就不会再有期待。就像在雪地里冻久的人,如果一旦被温暖的水流浸泡,反而会觉得烫伤。 荀烟看了看手机,界面是邹序云每日叮嘱她要好好吃饭的微信消息。她有时候会回复,有时候因为工作真的忘记,邹序云也从不在意。好几次她下班回家,都看到门口放着一两个保温桶,有时候门把手上还挂着一大袋的保健品和补充维生素的药剂。 荀烟看着家里越堆越多的保温桶无奈地叹气。 也不是没有告诉邹序云不要再送东西来了,可是他嘴上答应行动照旧。因为工作的时间太晚,竟一次也没有在他送东西过来的时候遇见。 荀烟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拎着两个保温桶艰难地进门,打开不锈钢的盖子,一阵辛辣的香味扑鼻而来。是一道辣子鸡丁,红红绿绿的辣椒段里掺着切得细小的很入味的鸡丁。和口味温和的北方人不同,荀烟嗜辣,有过把自己嘴唇都吃红肿了还坚持继续战斗的经历。 她打开另一个保温桶,里面是一盅炖的软糯香甜的银耳羹,晶莹粘稠的汁液里还卧了不少硬币大的红枣。荀烟不爱这个,她利落地合上了盖子,上面飘下来一张纸条:先喝这个再吃辣子鸡丁,你没吃饭一下吃辣的胃会受不了。 荀烟负气地猛喝了一口银耳羹,拍了张碗底的照片发给邹序云,‘’我喝了。‘’ 邹序云很快回复消息,“嗯,很好,这很健康。” 荀烟坐下,准备品尝另一道菜,手机又出现了新消息提醒。 “明天你有空么?我听说你休息?” 听说?荀烟咬着筷子,没想出来他到底是听谁说,只是回复,“嗯,是休息,但是我要去看一个人。” “需要我送你么?” “不用,应该很快。”荀烟环顾了四周,目光所及均是码得整齐的保温桶,她又打字,”结束如果你有空,我去找你?保温桶应该不用再买了吧?这可以循环利用的。” “好。”邹序云回复,后面是个微笑的表情。 荀烟要说去看的人是慧滢滢,这段时间工作不少,她时常加班,虽然听梁哥说了惠滢滢已经办好了手续收押进了雾江女子监狱,也没空去看她。 荀烟想起那个有着青涩脸庞的女孩,内心里泛起苦涩。 那件新闻播报以后,人们只会唏嘘康图的老板死得不体面。别的小报的读者也只会关心,造成那老板奇异耻辱死状的女主播是否真的能漂亮到让人失去戒心。 没有人在意,那个女孩是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情。 19意外的线索(主线剧情) 荀烟收拾了一下手头的包裹,里面是她给惠滢滢带的一些保暖的衣物和几床羽绒被。冬天到了,她很担心这个瘦弱的女孩会在里面生病。 雾江女子监狱,荀烟向窗口的狱警出示了证件和派出所出具的介绍信。 按照法律,只有亲属可以探望犯人,但是慧滢滢说她已经没有家人了。荀烟拜托了梁哥很久,才开出了介绍信,得到了监狱的批准。 在会见室,荀烟见到了慧滢滢。 她剪去了头发,穿上了统一的制服,脸上却是很平和的神色。 “姐姐,你真的来看我了?这么多天,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惠滢滢很高兴,语气里是年轻女孩藏不住的喜悦。 “滢滢,你在里面还好么?”荀烟关切地问。 “还不错,有饭吃,有事做,不用陪那些恶心的男人,我觉得很好。”慧滢滢的语气很轻松。 荀烟却几乎要哭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尽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给你带了几件衣服和被子,冬天了,里面冷,你要注意保暖,不要生病。这是一点钱,不多,你看在里面有什么需要你就买。” ‘’姐姐,你是相信我说的那些话,所以同情我来看我的么?”惠滢滢问。 “我相不相信有什么用呢。我只是心疼你,好在你还年轻,或许表现得好,很快就可以出去了。”荀烟的语气里是浓浓的遗憾,“可是你又还这么年轻,本不该这样的。” 惠滢滢却开心的笑了,在她眼中,荀烟会来看她,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于是她说,“荀烟姐姐,我叫你姐姐,是因为我以前真的有个姐姐。” 惠滢滢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柔软的神色,”她跟你一样,总是很温柔地对我笑。关心我在外面过的好不好,钱够不够花,她想我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不争气没考上大学。也找不到好的工作,只能先干主播。” “我本来以为主播赚的挺多的,可以让姐姐不要再辛苦。结果姐姐自杀了。”惠滢滢突然露出了疯狂的神色,“她嫁的不好,嫁的男人总是打她,骂她是破鞋,被人玩腻了才想着嫁人,结果孩子也生不出来。他们日日羞辱她,姐姐终于受不了自杀了。” “我去收拾姐姐遗物的时候,才发现她写了本日记。她认识的字不多,那本日记却保存的很好,我一开始不敢看,我怕她的日子比我听到的还苦。可是.....你知道么!那里面写着什么!姐姐她不得不死,她根本就活不下去!” 杨国康!他死有余辜!不止是他!他背后的人也通通该去死! 慧滢滢的表情变得扭曲,“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看到那个日记你就知道了!” 荀烟的眼神变得惊恐,慧滢滢孤注一掷地撂出了最后的底牌,“你妈妈是不是叫陈彩英,我姐姐当年也认识她!” 惠滢滢的最后一句话,让荀烟身体发凉。 她看着眼前女孩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日记的下落,耳朵里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陈彩英,荀烟的母亲,也曾是雾江电视台一位有名的记者。可是在她意外去世后,这个名字已经很难被搜索到,更不用说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这么会知道。 日记?惠滢滢姐姐自杀的原因? 荀烟感觉血液停止了流动,好一会儿,她搓热僵硬的手指拨了一通电话,“小鱼么?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东西。” 20暴雨是末日还是浪漫(主线h前奏!!下章就 荀烟的车开得飞快,两个小时前她接到了鱼跃的电话,“烟姐,我已经找到了你说的那本日记,就在惠滢滢说的老家,海临县。我已经赶回来了,详细的情况见面说。” 海临县是雾江市一个边远的县城,因为交通不发达,所以这里经济仍然落后。主要靠市里拨款进行资金帮扶。 荀烟清楚地记得,母亲最后一次新闻报道的事发地也在那里。 六年前,陈彩英一直在深度追踪报道一项叫“援天使”的救助计划。这是一项聚焦县城留守儿童生存现状,帮助适龄儿童找到合适领养人的公益活动。一时间内广受好评,作为电视台参与这项活动代表,陈彩英叁天两头地往那里跑,因此荀烟印象很深。 车停在了雾江市的服务区。因为心急难耐,荀烟开车去迎了鱼跃一段路。 荀烟把车并排停在了鱼跃的旁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眼前的男孩神情不明,他惯常微笑的脸上有罕见地严肃。“烟姐,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再看。还有,我得提醒你一句,单一的日记不一定能作为证据。” 荀烟盯着鱼跃看了一会,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慌。最终她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拿给我吧。” 时间随着她翻阅的速度飞快地流逝。最终,她合上日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慧滢滢的姐姐叫慧琳,她在日记中记录的是她因“援天使”计划被收养后的那段日子。 慧琳居然是“援天使”受助人。那她跟母亲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荀烟的脑袋发麻,她想起刚刚日记中的文字: 20xx年 6月15日 晴 村里来了一批扛着摄像机的人,他们说是来选择符合条件的留守儿童接受好心人的救助。我很开心,妹妹还小,爸爸妈妈出去打工只带走了弟弟,我觉得他们不要我和妹妹了,可是我不敢跟妹妹说。 20xx年 7月13日 晴 电视台的人终于选好了可以接受救助的孩子,准备拍摄。我被选上了,我问陈阿姨为什么妹妹不能被选,陈阿姨说每个家庭只有一个名额,而且救助人是自己选择救助对象的。但是她让我别担心,即使妹妹没被选上,她后面也可以自己资助她。 20xx年 8月31 小雨 通过“援天使”,救助家庭找到了我,他们是城里的,很有钱。来接我时,他们给我买了很多衣服,我问可不可以留几件给妹妹,他们说好。我选了几件最漂亮的裙子给妹妹,可是妹妹很生气,她把裙子剪碎了,说我自己要去城里过好日子了。我不是这么想的,但是救助家庭说,妹妹还小,会有更适合的人帮助她,我再不进城就过了插班的时间。我很想读书,我去了。 20xx年 9月1 晴 我真的能在城里念书了。我好高兴,我想跟妹妹说。救助家庭却不让,我原来的家里没有电话,我联系不上妹妹。 20xx年9月11 雨 救助家庭的叔叔总叫我半夜去他房间,还扯我的衣服,我不知道他想干嘛,我觉得很奇怪。 20xx年 10月23 雨 我终于知道了他在干什么,我很担心妹妹,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也遭遇这种事,我好绝望。 20xx年 11月8日 晴 我在学校的活动中看到了陈阿姨,我跟她打招呼,问她妹妹怎么了。她说妹妹还在家里念小学,她每学期都会寄钱过去,让我不要担心,还夸我变漂亮了。 我想跟陈阿姨说,我不知道她相不相信。 20xx年12月25 阴 那个人好像知道了我一直在试图联系陈阿姨,他不让我去学校了。他跟我说只要我乖乖听话,妹妹就会有钱念书,会上好大学,不用过的跟我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荀烟不敢再继续往下看,惠琳说的隐晦,因为她那时候还小。但是荀烟早就明白了她字里行间藏着的惊天秘密。 “烟姐,你现在需要冷静。”鱼跃看着荀烟苍白的脸,握住了她的肩膀,“我们现在不确定陈阿姨是不是知道了惠琳的事。” 荀烟目光呆滞,身体冰冷。 她猜对了么,母亲的死居然真的不是意外。 “荀烟!荀烟!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鱼跃着急地摇晃面前女孩僵硬的身体,见她眼珠还在转动,叹了口气,“你不要要冲动,知道么?” “惠琳的日记先放在我这里。我还需要查查别的线索。你了解陈阿姨报道的这个援助计划么?” “听过一些,不多。”荀烟开口。“我会重新查一下参与当年这个计划的记者有哪些。我先走了。” 荀烟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大街上游荡,刚刚知道的那些事让她暂且不想回电视台。 她不去想那些可能会参与的人选,因为这使她全身发寒。 突然,她的余光瞟到了副驾驶脚垫下的一点银光,那是个保温桶,荀烟想起那天探望惠滢滢前给邹序云发的信息。 她慌乱地翻出手机,邹序云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 “你怎么没来呀?” “是突然有工作么?那要注意身体。” “记得吃饭…有空也可以回一下我的消息?” 噼里啪啦的雨滴拍打着挡风玻璃,不知不觉间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了雾江的上空。 21扇他又让他含奶(主线高h) 荀烟鬼使神差地把车停在了人民医院的附属楼。 这雨下得太急,她根本没有避雨的工具,尽管从车里到邹序云公寓的距离不远,她也被浑身浇透。 为了取暖,她习惯性地点了一只烟。刚刚在楼下,她几乎抽完了那包555双爆,此刻手里的的是最后一支。 荀烟敲门,邹序云看到的就是她那张湿漉又狼狈的面孔。一明一暗的火光映着她的脸,在黑暗中隐隐约约跳动,他的心跳不知何时竟然同频了。 她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眼睛里也充满雾气,他听见她的声音,脆弱但又妩媚,“邹序云…我突然发现我很想你。” “烟烟…你怎么了,先进来擦擦。”邹序云担忧地问。 眼前的女孩不说话,却笑得放肆,“想你操我。” “什么?”邹序云被她如此直白的话语惊到,下一秒嘴唇就覆上了荀烟冰凉但又带着奇异香气的吻。 荀烟她不太对劲。 邹序云的脑海只闪过一秒这个念头,随后就被女孩唇齿湿热的温度乱了心神。 她亲得又快又急,完全没有章法,像小动物一般地舔舐。偏生舌头又灵巧得过份,叩开他的牙齿,用力地吮吸他的舌尖。 他心痒难忍,却努力让自己清醒。手掌撑开与她之间的距离,“烟烟,你是不是喝酒了?” 他的声音带着欲望被迫中断的沙哑。 “嘻…假正经。 ”荀烟明显地感受到他胯下不容忽视的热度,她细长的指尖坏心地揉搓他的欲望。 “嘶… ”睡裤很薄,她的手又凉,邹序云被刺激地咬紧了嘴唇。他本就生得白,又被荀烟吮吻多时,嘴唇红的异常。 “我冷…”荀烟还不放过他,急切地去解邹序云睡衣的钮扣。 睡衣本身就松垮,轻易地被她扯了个干净,她柔若无骨的手顺着邹序云的锁骨下滑,绕着乳首打圈,又用嘴含了上去。 “你怎么没有奶…”荀烟嘟起嘴故作不满,色情地舔了舔嘴角。她动作很慢,邹序云清楚地看到她嘴角流下的银丝。 邹序云伸出指腹重重地抹干净她的嘴角,指尖全是她溢出的口水。 荀烟挑衅地含起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扇了邹序云一耳光,“ 我让你动了么?” 她把另一只手夹着的没抽完的烟放下,细细描摹着邹序云的眉骨、眼皮、睫毛。 这张脸,这张脸她要日日夜夜刻在心里才好。这世间除了他早已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她恨不得即刻死去,就不用继续面对生活的未知恐惧。 她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最终在他那红的异常的嘴唇上停留。她的指尖带着烟草薄荷的气味,凶狠地揉搓着邹序云的嘴唇,直到那里渗出血珠。 “你真──好看。 ”她略微顿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继续肆意地吮吻他残破的嘴角。 那是一个掺杂了血腥味、薄荷凉的绵长之吻。 邹序云觉得自己的心脏骤停,耳边所闻皆是她略带喘息的甜腻嗓音,“邹序云…你,在想什么呢?” “我想 …”他话没说完,就被荀烟推倒在地。 邹序云的手稳稳托住了荀烟的胯骨,他用力地甚至能看出手上爆起的青筋。 “你想好了么?”邹序云觉得自己干渴地几乎要说不出话,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幽暗之光。 “你在说什么废话?”荀烟轻蔑地笑了,她揪起邹序云额前的碎发,用身体行动做出了回答。亲吻的力道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 衣服随着升高的温度一件件地散落,在晦暗的灯光下,邹序云第一次看见了荀烟赤裸的身体。她骨架很小,奶子却大,因为女上的体位堪堪悬在他的脸上。 “ 含含我嘛…”荀烟此刻却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媚意横陈地朝他撒娇。 邹序云微微抬头,毫不费力地把她的乳头含进了嘴里,用粗糙的舌头来回碾压,“舒服么?” “舒服…嗯,这里也要。”荀烟的小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撑起自己酸软的身体,慢慢朝他分开了腿。 在暧昧的灯光下,他看了穴口隐秘的水渍。他一手固定住无力的女孩,一手朝穴口探去。凭借过硬的专业经验,即使他第一次触摸异性的身体也很快找到了窍门。 手指被包裹的地方湿热紧致,他双指合拢,顺着内壁抠刮,找到了那个凸起的点。他报复性地按下,“啊──”女孩湿热的液体喷了他一手。 他抽出手掌,荀烟却用身体将他压住。他抬起头,看女孩明显爽到了还强装镇定的脸。 “抱我。”他的缪斯是高贵的神明,纡尊降贵地来到人间为凡人布道传递福音。 邹序云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温柔,但好几次都被荀烟烦躁地打断,“邹序云,你是不是不行?” 她挑眉,极尽嘲弄。 他早已忍得濒临崩溃,她却如此不知体谅。 “ 荀烟,你不要后悔,你自找的。 ”他单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掉了个翻过来。 荀烟这才知道,刚才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小打小闹。邹序云是一直顾忌着什么才没有行动,直到听到她最后的那句话。 可是,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在这个人迹罕至的雨夜,她只想跟他抵死缠绵,哪怕是最后一次也好。 心里的恐惧和疼痛只有在被这个人拥抱的时候才会有所减轻—— uu们,不知道你们对这趟绿皮火车还满意么hhhhh 22肏不死我就一起死h 荀烟被迫跪在地毯上,浑圆饱满的奶子摩擦着粗糙的沙发,她的脸被邹序云扭过去,半强迫地接吻。 “额呃…”那吻太过猛烈她几乎要窒息。 邹序云好心地让她喘了口气,手却沿着她的背脊摸到了前面的奶子。 他的手指节分明,骨骼清晰,此刻却色情地玩弄着她的乳房,不时地扯她泛红的蓓蕾,直到那里硬起,像两颗红艳艳的珠宝。 “痛…”荀烟嘤咛一声。 “就是要让你痛,小没良心的!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外的时候怎么过的。”他这些年的爱欲都在此刻爆发,多少个无法入眠的深夜,他只能靠着一些虚妄的回忆支撑。 而天一将明,他就觉得身边空的令人心慌。 可到底不舍得让她真的痛,他温柔安抚了下荀烟被拧痛的乳尖,手探往她的股间。 已经让她泄了一次,他不担心会弄伤她。他按着女孩的肩膀,扶住自己下身暴涨的阴茎,缓缓地朝穴口探进。 他动作极缓,速度极慢地摩擦着她的内壁,在她耳边笑得极尽温柔,“烟烟,你说,我到底行不行?” 荀烟觉得穴内痒的难受,只想他给个痛快。她不住地摇着屁股,甚至自己往后蹭,想吞的更深。 邹序云却摁住了她的腰,“求我。” 身下的女孩已经全身通红,小穴里的水也多得溢了出来,在地毯上洇出了一小块圆斑。 可她居然还是不肯说出求饶的话,小腿肚不停地打颤,蹭着他的腰腹。 邹序云不知道这是在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他俯身将头凑在了女孩的颈窝处。他看见她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好像不这样做求饶的话就会脱口而出。 她的眼神被欲望熏的通红,笼罩着一层水汽。水汽积聚,几乎要成眼泪滴落下来。 邹序云觉得心刺痛了一下,他克制地捏住女孩的下巴,用舌头舔舐她的耳廓,“你还真是犟,我拿你没办法。” 他恶意地挺了挺腰,让肉棒深入几分,“信不信我肏死你?” 荀烟强忍着发抖的快感,声音傲慢,“好啊,肏不死我我们就一起死。” 话都到这地步了,不肏真是对不起她了! 邹序云劲腰挺动,只插进了半截,被包裹的紧致和湿润就让他爽得长叹了一口气。 只是越往里刘越艰难,他觉得自己下身都被夹的有些痛了,“乖,烟烟,放松点… ” 荀烟哪会理睬他,终于被插入的感觉让她爽的神志迷离,她只想得到更多,“ 我放松不了…嗯……太撑了,你直接动好了──呀! ” 拖长的尾音骤然升高。 不知死活! 他哪用得着在意她是否会疼。 邹序云发了性,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肉棒带出淋漓的汁液,穴口被肏得媚肉外翻。他如此纵情,几乎看不见身下女孩快要跪不住的身形。 “ 啊…”最后一下撞得太用力,荀烟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邹序云将她拖起,手臂有力地横在了她的腰腹上,防止她再次跌倒。 有了支撑,荀烟轻松了几分,她把身体靠在邹序云的胸膛上,不停地用屁股去够邹序云烫得让人难受的器具。 不够,还不够深,这样还不够,看不到这个人的脸,也吻不到他的嘴唇。 荀烟手撑着地面,两个奶子被甩的发疼,她使性子,“嗯…我不要这个姿势,我要转过来。 ” 话毕就想挪动身体,肉棒就连短暂地离开一下紧致的小穴都不愿意。邹序云不理她,一心往更深处耕耘。 “糙,好爽。 ”这下捅得太深,几乎压迫到了她的宫口。 她爽得有些发疼,于是去掰邹序云的手,把他带到自己的乳间,隔着他的手揉搓自己的奶子。 “ 邹医生…邹学长……求求你。”女孩终于一改刚刚的冷硬,神色柔软,嗓音娇嫩,“ 我要转过来。” 邹序云受不了她这样,如此放荡地叫着自己。 医生,学长。 一个是他的现在,一个是他的过去。 他恨恨地捏了捏女孩的奶子,依言将她转了过来,只是肉棒却没拔出去。 转换的体位在不经意又抵到了那个凸起的小点,荀烟媚叫一声,环住了他的脖子。 “学长肏死我,玩坏我吧……一直肏我好不好,我们一直在一起。 ”她突然热情非常,狂乱地亲吻着邹序云的嘴角,本就被揉搓出血珠的嘴角又裂开,她用舌尖细细地舔了舔,“ 好甜……” 女孩眼神暧昧,嘴角带血,活像吃人的妖精。 只不过她若是真的精怪,他也甘愿奉献上自己的鲜血只为求她高兴。 邹序云轻柔地抚摸她汗湿的小脸,亲吻她的睫毛,“ 你要喜欢都拿去……” 荀烟挑眉朝他笑了笑,“ 我舍不得呀……”。 她突然直起身体又坐下,震得他胯骨生疼,“ 烟烟,别……” 他怕她坐太急,插得太深容易受伤,用手微微拖起她的臀。 荀烟依言放缓了动作,拉扯之间结合的部位流出几根淫丝,她用手摸了一把,一根手指含进自己的嘴里,另一只手摸上邹序云的嘴唇。 “你不喜欢么? ”她问,指尖尽是他们交合的晶亮液体。 “…”邹序云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把她按下。 刚刚那下太狠,他看见荀烟一下变了脸色,眼角也沁出了泪水,他心里生起些微歉意,“ 对不起,烟烟。你刚刚太勾人了,我没忍住。你有没有受伤?” 回答他的只有女孩暧昧却又破碎的呻吟。 精液喷涌而出,溢出了她的穴口。她腿间泥泞湿漉,红白相间,实在狼狈又可怜。邹序云想去茶几上拿纸巾给荀烟清理,女孩却环住他的身子不让他动。 她埋在他的颈肩,闻见他还是很清爽的雪松气息,声音湿漉漉的,“邹序云,你知道么?我真的好想你。” 23烟蒂 邹序云醒来,发现四下空无一人。 他的嘴角隐隐作痛,是昨晚荀烟恶意撕咬揉搓的结果。 掀开滑落了一半的毛毯,试探地叫了声“烟烟?” 当然没有人回答。 邹序云起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睡衣,胡乱地套在了身上。身体已经习惯了与另一个人的耳鬓厮磨,接触到布料的时候只有冷意。他回想起昨晚怀中那个人的热情与疯狂,心里忽的紧张起来。 拉开洗漱间的门,没有人;推开卧室,也没有人。他觉得呼吸急促到要喘不上气来,四处翻找手机。上面也没有荀烟留下的任何讯息,就连对话框也是他绿色的消息栏垫底。 他起初觉得有些荒唐,甚至疑心是不是昨晚喝多的是自己,才会生出这样一场旖旎又荒唐的梦境。 邹序云失神地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凌乱的茶几上躺着半截香烟,烟灰洒了一地,混合着变凉的空气让他觉得微微发抖。 他回忆起昨晚在一明一灭的火光下荀烟隐隐跳动的脸和她最后那句在高潮迭起时不知真假的想念,”荀烟?这算什么?用完我就走是么?‘’ 他冷笑,手指却伸出去,用一个很不自然的姿势夹起了茶几上的半截烟蒂。荀烟不常涂口红,烟干干的,没有红色的印记。邹序云把烟横在鼻下轻嗅了一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橘子唇膏的香气。 邹序云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最终拧开厨房的瓦斯,点燃了那半截香烟,轻轻地吸了一口。在腾腾升起的烟雾里,他突然想起了在国外的那些日子。 一开始邹序云还心有期待,觉得她有事耽搁了,没顾得上自己。他把邮箱的邮件刷新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看到她的任何消息。 他开始着急,拜托各种有交集的没交集的同学帮忙联系她,可是发出的短信石沉大海,拨出的电话永远忙音。 他终于认清,荀烟不会来了,她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消失了在他的生活中,没有解释,没有原因。 他浑浑噩噩度日,脑海里皆是他们过往的回忆,春日里她在樱花树下与他嬉闹,夏日里她开橘子汽水与他碰杯,秋日里她拉着他才刚落的梧桐叶,冬日里她恶作剧地捧起新下的雪塞进他的衣领。 同住的韩裔美女很奇怪这个看起来十分英俊的亚裔男人为什么看起来总是一幅忧愁,“Zou,why you always look unhappy?” 邹序云笑笑没有回答,推开她,她鲜红的指甲划过他的脸,带着浓烈的香水气息,“No,kelly,I'm not in。'” 那女孩作罢,扭着屁股擦过邹序云的身体。见他避如蛇蝎搬地退让,撇撇嘴,又笑意盈盈地加入了party。淫乱的聚会,上头的男女,随处可见人们接吻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邹序云关上门,却隔绝不掉隔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戴上耳机,一遍遍地播放手机里的视频,画面年代久远,像素模糊,是他在上大课时偷拍的。 视频里的女孩迟到了,被那位素来严厉的教授狠狠教训了一番,脸羞愧得通红,却在看见他的那刻一扫阴霾,弯起了月牙般的笑眼,“邹学长,还好你帮我占座了,不然我迟到都每座 了。” 邹序云看着视频里女孩的笑颜,整个人木木的。 在独居的留学生活期间,这些回忆是他抵御漫长孤独的壁垒,也是将他狠狠钉死进现实的钉子。因为在这个温暖湿润,跟雾江有着截然不同气候的西海岸------没有荀烟,当然也就不可能产生属于他们的新的回忆。 可是荀烟,本该是在这里的。 手里的香烟几乎快要燃尽,邹序云小心地把剩余的烟蒂放进了贴近心脏的口袋里,抓起外套仓促地出门。 24伏特加 雾江电视台。 邹序云没有在这里找到荀烟的车。 只犹豫了一秒,他跑进大厅,按下上行的电梯。身旁有个女孩对他微微侧目,邹序云这才注意到自己下身还穿着睡裤。 因为着急他只套了外套就出门,此刻不免有些狼狈,他不在意,却紧盯着电梯变化的数字。 突然旁边传来了年轻女孩试探地询问,“你是来找烟烟姐的么?她今天不在。” 邹序云侧目,杂乱的脑袋想不出眼前人的名字。 那女孩解释道,“我叫韩莎莎,是烟烟姐带的实习生。上次你在她家楼下,是我领你上去的。” “哦,是你。”邹序云想了起来,“你知道烟烟的消息?” “嗯...”韩莎莎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奇怪的男人,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他。 邹序云或许是知道此刻自己的这幅模样有些吓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露出了一个成年男人沉稳的笑容,“烟烟她昨晚来找我,但是今天早上就联系不上了,我担心她有什么事,所以才来这里找她。” 烟烟姐昨晚去找他。 听到这里,韩莎莎才放心,既然是烟烟姐昨晚主动找他,那告诉眼前这个人她的消息应该没关系,而且他看起来真的很着急。 “烟烟姐早上给我发了短信,让我帮她请几天假,说自己生病了。”韩莎莎掏出手机给邹序云看荀烟今早发的消息,“说起来有点奇怪,我还是第一次看烟烟姐请假呢。可能是最近太忙了,她累着了吧?对了...我还听说她昨天下午突然说要找一个朋友叫什么小鱼的拿什么东西,电脑都没关很急地就走了。” “小鱼?鱼跃么?”邹序云问。 “对...好像是的,你也认识他么?”没等韩莎莎问完,邹序云就快步踏出了电梯。 荀烟给这个实习生发短信让她请假,显然只是为了掩饰什么的借口。 邹序云开车回家,他急切地需要什么来让自己冷静。 公寓里,邹序云随手抓起一瓶棕色盛着液体的容器,上面都是外文字母。他看也没看,猛灌了一口,辛烈的酒刺激了他的喉头,他忍不住咳嗽。 邹序云不常喝酒,自然家里也不会备什么好入口的酒,这瓶俄装进口的伏特加还是他的师弟宋浩然第一次请他在城北餐厅吃饭后作为歉礼送来的。 他晃神,棕榈色瓶身上的细小俄文像被密密麻麻的蚂蚁爬满了一样,也爬进了他的心脏,啃噬地他生疼。 邹序云去洗漱间冲了把脸,他看见镜子里自己有些骇人的神色。右侧的睡衣口袋有些凸起,那是荀烟留下的半截香烟。 好不容易翻出一个打火机,他点燃香烟,薄荷的烟气将他环绕,他迷恋地嗅了嗅,这是她的味道。 他掏出手机,撑着洗手台,“浩然,拜托你帮我打听一个人,叫鱼跃。不是于是的于,鲤鱼的鱼。嗯...我等你消息。” 鱼不是一个很常见的姓。 宋浩然托朋友很快打听到了鱼跃的联系方式。 他把信息转发给邹序云,暗叹师兄他最近越来越奇怪。 医闹风波后,邹序云只短暂地苦闷了一阵子,随即投入了家庭妇男行业。隔叁差五地问他附近哪里菜场的菜比较新鲜,有什么好吃的餐厅带他尝尝,学学大厨们的手艺。 宋浩然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切可能都跟那个叫荀烟的女记者有关系。打趣地向邹序云询问,他却显得十分落寞,”没有,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宋浩然不解,师兄怎么说也是一表人才,医院喜欢她的大姑娘老阿姨不说一百也有十个。他甚至撞见过在楼梯间,林护士向他示好。他虽是笑着的,但是拒绝得很干脆,“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有喜欢的人,而且我也只喜欢她,对不起。” 面对林护士快要哭出来的神情,他也没像常做的安抚患者和家属那样安抚她,极力地保持着两人间的距离。 现在又要查什么鱼跃,还是男的? 宋浩然怀疑师兄是不是感情受挫,扭曲了自己的性向。但是这样想想也不错,毕竟最近师兄最近找他试菜时那道辣子鸡丁确实做的不错。 宋浩然被自己微妙的念头吓了一跳,甩了甩脑袋。 25修罗场 城野咖啡厅。 端着托盘的服务生们好奇地打量着靠窗对坐的两位青年。 他们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大呢子大衣,眉清目秀,像冬日里挺拔的雪松,另一个虽然穿的很休闲,但坐姿还是藏不住的板正,眉眼中总透出一股凌厉。 鱼跃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小臂搭在桌子沿上,十指相握,但手并没有接触桌子,或许是职业原因造成的洁癖。 矫情!鱼跃在心中下了一个评价,端起面前的美式,喝了一口,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什么玩意?热中药啊。 他平时是个很热情的人,即使遇到不喜欢的东西也不会特意下别人的面,这么刻薄有些少见。 对面的男人不以为意,招来服务生,“给这位先生换一杯卡布奇诺,多加糖多加奶。” “免了,我不爱喝你们小资阶级那玩意。”鱼跃语气不善,“你不会是突然回来的吧?什么事?” 邹序云忽略他的前一个问题,所有认识他的人第一时间都会询问六年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雾江,只有荀烟没有,也不知道她是信了他说的在这边任职的说法,还是压根不在意。 邹序云苦涩地笑笑,忽视鱼跃的浑身散发出的“不想多谈”的抗拒,“我找你能有什么事呢?是烟烟。” “烟姐?”鱼跃并不意外邹序云是因为荀烟的事找他,他诧异的是邹序云怎么会抹下面子来找他。 “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鱼跃双手抱在胸前,神色不悦。 “烟烟她昨晚来找过我,然后就联系不上了,我去她单位找她,她带的实习生告诉我她请假了。”邹序云坐直了身体,手搭在桌面上,表情凝重。 鱼跃想起那天荀烟看完日记后反常的冷静,内心翻起一阵浪潮,却被他很好地掩饰住,“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实习生告诉我,去找我之前,烟烟见过你。”邹序云略带审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们同为雄性,有些事情荀烟可能从来没有意识到,但是他不一样。 那是有一年荀烟的生日,那时候鱼跃还在上高中,他下了自习兴冲冲地提着蛋糕来找荀烟。但却看见荀烟和他分食一个泡芙。鱼跃那时还小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不高兴地说,“烟姐,原来已经有人陪你过生日了,害我腿都跑断了生怕买不到蛋糕。” 他负气地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就要走,却被荀烟拦了下来,她温柔地揉了揉男孩的发顶,微笑着,“哪能呢!我一直在和你邹哥哥等我们小鱼下课呢!” 邹序云顺着荀烟的话回以鱼跃一个温和的笑容,却被他直接无视。 他的心里觉出点异样,想起之前荀烟对他的叮嘱,“小鱼是我妈妈之前资助的一个小孩,他小时候过得不好,好在后来找到了合适的收养家庭,但也过得挺辛苦,所以有时候小孩子脾气,你不要跟他计较。” 26秘密 他离开荀烟六年了,更有将近十年没见过鱼跃。 面前的男孩已经长成了男人,眉宇间成熟了不少,更不必说他后来念了警校,最近刚被轮调到雾江公安局担任刑侦一处处长。 “我听说你当了警察,烟烟找你的事会跟这个有关么?”邹序云问。 鱼跃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烟姐找我非要有什么特殊的事么?或许,是我们私下关系好呢?总比你当初一走了之强。” 邹序云没想到在外人眼中,他们是这么看待自己与荀烟的分别,但他没有争辩,“是,是我的错。但是我现在真的很担心她,你联系上得她吗?” 鱼跃想起自己拨通了又被荀烟挂断的电话,他心里大概知道荀烟会在哪里,只是不想告诉眼前的男人,“我给她打了电话她也没接。但是既然你联系不上她,或许就是她厌恶你,不想与你接触呢。”鱼跃用指节轻轻地扣击桌面,露出了一个恶意的微笑。 “她不会...”邹序云想起前夜荀烟的热情,只是他不想也没必要跟鱼跃说这些。她是他最隐秘的心事,即使或许那花不是单为他一人开放,他也不想和任何人分享那芬芳。 但鱼跃敏锐地从邹序云沉醉在回忆里的神情和他斩钉截铁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起身,高大的身体压迫地逼近邹序云,暴躁地扯开了他的衣领,映入他眼帘的是邹序云瘦削锁骨上的淤青吻痕。 “你对她做了什么?!”鱼跃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挥拳向邹序云的脸上揍去。 安静的咖啡厅里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邹序云挥手谢绝了前来搀扶他的服务生的好意,撑着地面费力地爬了起来。 他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声音阴沉,示意鱼跃,“出去说吧?” 两个面色不善的男人负手站在街边,光从背影看去倒是不错的风景,可惜正面就能察觉两人的脸色都黑的可以。 “你是特意来跟我炫耀?”鱼跃的声音还是夹杂着怒气。 “炫耀什么?炫耀其实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个?六年前是,现在也是?”邹序云听见自己低沉的像被冻住的声音。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狼狈并不容易。可是,面对鱼跃刚刚突然的那一拳,他虽然疼痛但也因此清醒。 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荀烟的可能。 “你什么意思?”鱼跃紧皱着眉头。 在雾江十一月的寒风里,鱼跃听完了眼前这个从年少时就视为敌手的男人的失意。 他点了一根烟,在烟雾里那双剑眉显得更加凌厉。他苦笑,只有曲中人才不知其意,而局外人却能轻易地看透他们的真心。 从荀烟决定要隐瞒邹序云独自探查陈彩英死亡的真相时,她就为他预设了一条相对没有痛苦的道路,只是荀烟没想到邹序云的执念会持续了六年,就像鱼跃也没想过一样。 他弹了弹手中快要燃尽的烟灰,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邹序云,后者接过,却被密集的烟雾呛红了脸,“看,我就连抽烟都没法跟她一样。” 鱼跃没有理睬,他深吸了一口气,“烟姐不告诉你当年的事一定有她的考量,我不想过多评价什么。既然你决定要回来,一定要插手这件事,或许你可以在新桓公墓找到她。” “另外,邹序云。“鱼跃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你真的想为她做点什么,有一件事或许你帮得上忙。” 27周旋 新桓公墓。 荀烟买了束白色的小雏菊来到母亲的墓前。 黑白照片里的女人有张很温柔的笑脸,跟荀烟有七分相似。 天气很好,阳光也很明媚,只是并不温暖。毕竟是十一月份的天气了,即使看起来外面再天朗气清,温度也是冷的。 荀烟把花放下,细心地清扫母亲碑前的枯叶,“妈妈。小鱼帮我找到了一本日记,是惠琳的日记。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她想说的那些事你知道了么?” 她声音哽咽,“要是你知道当年那个救助计划的受助人出现了这样的事一定会很难过吧。” “但是你放心,不管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会查下去的。不仅是为了你,也为了惠滢滢和惠琳。” 荀烟抹去眼泪,站了起来,风吹起了她黑色的衣角。 她没注意到不远处在树下看着她的邹序云。 雾江电视台。 荀烟一走进来韩莎莎就迎了过来,“烟烟姐,你病好了么!” 她摸摸韩莎莎的头,“我好多了。” 她知道,在这个即将需要周旋的战场只有眼前的女孩是真的关心她。 荀烟敲开主任办公室的门,“秦叔叔,我想问您个事。” 荀烟为了避嫌,在台里都叫他主任,这次一开口就用了旧称,大概有什么为难的事,秦东梁这么想着,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文件,“小烟,怎么了,过来说话。” “您…知道援天使计划么?”荀烟试探地问。 “援天使?”秦东梁思索了一下,“好像有点印象。” “是我妈妈生前的最后参与的一个报道。”荀烟提醒。 “哦,是这样?”秦东梁的眸色沉了沉,“有什么问题?” “您知道当年参加这个计划的人有哪些么?” 秦东梁长久地沉默,“小烟,你还是在查那件事?” “您知道我不会放弃的。” 秦东梁无奈地叹了叹气,他背手而立,看着荀烟,“我当时是听说台里一直在筹备这项工作,你妈妈是第一个自请加入的,还一直鼓动我。” “我知道如果这个活动做得好,肯定能增加曝光度,也心动了。但是…当时老韩跟我说,他家里的孩子生病了,离不开人照顾。台里去外省进修的名额又推不掉,求我帮忙。我没成家,去哪都是一样,就答应了。──但没想到,就是因为这次进修才给了我升上副台的机会,老韩他嘴上不说,心里大概不乐意。” “好多事情他不是针对你,大概是对我有意见,就像康图的那个新闻。” 康图?荀烟记得跟韩自明关于惠滢滢的争辩并没有别的人知道,秦东梁何来这么一说。他作为副台长,经常需要走动出差,怎么会对这种小事情了如指掌。 秦东梁看出了她的疑问,“老韩为了那个事当晚就打电话过来,发了好大的脾气,特地来跟我说你是不是不适合做这行。” 她心里更加疑惑,韩自明向秦东梁告状了?可是那有什么必要?是证明她业务的不成熟,还是观点的偏颇? “秦叔叔,我问的不是这个。”荀烟打断了他的话。 秦东梁负手而立,想了想,最终很严肃的,告诫她,“小烟,有些话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情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你真的想好了么?” “是,我想好了。” “这条路不会好走,但是从上次跟你的对话,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了。那…你去吧,就算是给你母亲一个交代。” “我当时去外省出差,不知道具体参加人员,但台里的档案室应该会有之前年份的所有记录。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我会尽量帮你。” 秦东梁知道拗不过眼前的这个女孩,她跟她的母亲有一张那么相似的脸,那是他也非常想念的一张脸。 28警告 荀烟推开档案室的门,一股沉闷的灰尘味扑鼻而来。她按照年份查询六年前雾江电视台刊发的所有报道。 结合惠琳的日记,“援天使”计划的展开是在六月份。 她顺着报纸栏,一格格地查找。 民生的,城建的,医疗的,她翻来翻去没找到有关“援天使”计划的那份。 怎么回事? 她又重新数了一遍,每栏报纸的数量是固定的,她查了之前几个月的,每栏都是二十。但六月的这栏就是少了一份。 从报栏下灰尘的移动痕迹来看,还是崭新的! 除了自己谁会那么碰巧地也来寻找多年前的报纸? 从秦东梁的办公室那里出来到这里不过十分钟,不可能提前有人知道她会来这里找东西,而且六月,只有看了惠琳日记的人才知道“援天使”计划最早的日期是六月。 日记本还在小鱼那里保管,他是绝不可能泄密的。 刚刚她开门见山地问秦东梁有关“援天使”计划的内容,一是试探他是否知情,二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即使是最老道的猎手,在一瞬间被问道意料之外的问题时也会有龟裂的痕迹。 可是秦东梁没有,刚刚的对话他无非阐明了叁点: 一,他当年没参加这个计划,外出学习了,这个很容易查证,他不会说谎。 二,他不知道参加的人物有谁,却指明了查证的方向。但荀烟提问的时间是随机的,他不可能恰好提前几分钟就刚好把报纸拿走。在谈话时,荀烟也注意到他的手机不在语音通话的状态,不可能实时传递消息。 叁,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才会说出了那种警告的话。只是为什么要提到韩自明?这是整个对话里唯一奇怪的地方。 荀烟正在思索,巨大地轰隆声却在耳边响起,目光所及是一排排向她身上压来的沉重书架。 “什么…?”荀烟来不及逃跑,她蹲了太久,腿脚一时无法挪动,意识模糊之前她看到一只戴着棕色暗纹牛皮手表的手。 荀烟是在台里的消防通道里醒来的,她看着自己手脚上的擦伤,知道刚刚经历的并不是意外。 居然有人在这里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可是她又没死? 刚刚的那起意外好像不是真的要她的命,反而更像是警告。 29空口鉴三 荀烟顾不上处理伤口,她立马顺着消防通道走了下去,不出所料她当然一无所获。 归功于勤劳的保洁阿姨,消防通道干净得连一根针都看不见。 针? 人的大脑总是很奇妙,在联想起某种东西时,不仅脑海会浮现画面,感官也会回忆起相应的触觉。 荀烟抬起手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掌心真的扎进了一个针状的东西,只是刚刚她太紧张,根本没有注意。 她用指甲尖小心地捏住那针,拔出来然后细细地端详。这是一根连接纽旋的表把,是用来调手表的时间的。她想起了在倾倒的书架间,戴着棕色表带的那只手,这根表把是那个人不慎留下的么?可是这么精细的东西应该很难掉下来才对。 荀烟快步走出楼道,拨通了电话,“小鱼,那本日记还安全吗?” 荀烟家,鱼跃心惊胆战地听着荀烟复述的刚刚发生的事。 “烟姐,你没受伤吧?”他担心地问道。 荀烟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短袖T恤下只套了件宽松的运动中裤,露出了她细长嫩白的腿。她点起了烟,却没吸一口,只是夹着任其在空气中燃烧。 “小鱼,你说那个人就是我身边的人的可能性有多大?我妈的那件事已经过去六年了,很多人也离职了,仅剩的两个人,秦东梁我已经查到了他当年在那个时间段在外地学习。韩自明....韩主编好像一直是负责医疗方面的,我不太能确定。” 鱼跃不知道是否要告诉她刚查到的一条线索的指向,那消息的源头是邹序云目前任职的医院。 医疗,医院。或许是有关联的?他沉思了一下,关心地问:“你近期还要去上班么?看起来那个人也许会再次下手,你不如请一个长假,暂且避避风头?” “我在考虑,但是那张报纸,我还没有找到....这是我目前可以收集到的唯一线索。” “是,烟姐。我知道现在让你暂停很难。”鱼跃靠近荀烟,扶正了她的肩膀,“可是你要长远地看。你现在在明,他在暗,也许我们可以制造点机会让对方露出马脚?” 荀烟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刚到电视台的楼下,荀烟一开车门就看见韩莎莎急切地站在身前。 “怎么了?莎莎?” 韩莎莎一脸难堪,她慌乱地绞着衣角,不知道怎么向荀烟叙述楼上发生的事情,“烟烟姐,你最好现在别上去。” “什么意思?”荀烟皱眉,她昨天去档案室的事情虽然听起来惊骇但应该没有知情人的,韩莎莎为什么会这种表情。 面前的小女孩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她斟酌了好久,最终开口,“有人找你麻烦,就是...就是之前负责人才引进交流会的那个严主任,他的老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来台里,说,说严澎丧尽天良,家里老婆孩子不管,一心在外面鬼混,她今天翻手机,才发现他有个小号,里面加了好多年轻的女人,其实有一个就是你。所以....所以她说...” “我是勾引她老公的人?”荀烟接话。 她心里只觉得好笑。她自认和严澎的交往从来不超出工作的范围,唯一的一次见面也是出于工作关系,而且她特意选择了大厅,从会面到离开总共时间没有超过半小时。 于是她安抚地摸了摸眼前女孩的头,“没事,我去看看吧,也许有什么误会。” 荀烟还没踏进办公室的门就看见自己挂在门口的名牌被用红笔大大地画个叉,里面是止不住的女人的哭闹声和同事们的窃窃私语。 她刚在门口露了个身影,一个身穿浅蓝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子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她一反刚刚在门外听到的悲戚哀怨,怨毒地上下打量荀烟,“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荀记者?” 荀烟没有回答,面前的这个女人其实年纪不大,还染了时下很流行的发色,那张脸蛋也是清秀的,但是或许因为总是流泪争吵,眼角有几条交迭的皱纹。此时她的神色看起来那么疯狂,夹杂着些不可理喻,嘴唇也因为愤怒不住地颤抖。 她心想,或许这是一个拥有不幸婚姻的可怜女人。自己在家庭的长期付出得不到丈夫的认可,过着艰难地掌心向上的日子。孩子还小,她日夜不得安宁,长期不与社会接触的日子让她越发惶恐,生怕自己哪天就会失去这顶本就脆弱的保护伞。 或许,在婚姻伊始,那个男人甜言蜜语地说,“你只要顾好家里的事就够了,别的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后来,他逐渐烦躁,动不动就埋怨指责,“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我在外工作那么辛苦,你就在家带个孩子都不行么?” 逐渐地,她变得惶惶不可终日,越来越在意丈夫是否会和女性接触,哪管那是工作还是不是。即使丈夫真的出轨,被规训的妻子也不敢找丈夫的事,只能在外面哭闹。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荀烟能理解事情的开展,却不赞许她的选择,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是的,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等荀烟说完,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整个办公室。 30反击 除了韩莎莎和几个年纪大的前辈,同事们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更有甚者一边偷笑一边上来作势拉下女人,“您这是做什么啊,有话好好说,动手干什么啊?” “就算是像您说的那样,您也不好动手的啊,影响多不好。” 荀烟冷笑着扫过形态各异地众人,抬手给了眼前的女子一个更重的耳光,心里的最后那点同情也消失殆尽。 “原来您找我是这事。不管您信不信,我跟您丈夫并没有什么,一切都是工作需要。” 那蓝衣女子没想到荀烟会还手的,短暂地反应过来之后更加癫狂,口里不住地嚷嚷:”疯了,真是疯了!这年头小叁也敢动手打正妻了,你们领导呢?我要找你们领导!什么人都敢要!还工作!我看你别工作了!就会勾搭别人的男人!” 那刺耳的两个字不出意外地传入了荀烟的耳朵,她面色微冷,正欲理论,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清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这位女士,我想您是否搞错了什么?”他的手轻轻地搭上了荀烟的肩膀,将她整个身子拢向自己,“这是我的女朋友,我觉得您刚刚说的那两个字,并不适用在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身上。” 他咬紧了“热恋”这两个字,轻柔地捻起几缕散落的头发把它们笼到荀烟的耳后。 那是一个暧昧又亲昵的信号,昭示了两人不可能亲密的关系。 不止是刚刚哭闹的蓝衣女子惊呆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有些愣神,随后叁叁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小声地议论: “这是荀烟的男朋友?怎么没听她说过?” “拜托,你看这男的一表人才的,就算是别人也肯定偷偷藏起来,会跟你说?” “就是就是,不过这么说起来,大概荀烟姐就不是刚刚那位女士说的小叁吧?她男朋友看起来这么帅,没必要跟有妇之夫纠缠不清吧!” “谁知道呢?或许她就好这口?她男朋友也不知道呢,看看他们怎么说吧。” 那蓝衣女子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男人,面上险些挂不住,但还是来势汹汹地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上面正是城北餐厅,荀烟巧笑倩兮拿着菜单点菜的样子。 “这位先生,是你不知道吧?你女朋友跟我老公在这吃饭,我说家里小孩病了,他说他在加班,结果呢,是在跟这个女人吃饭!” 她的表情更加狰狞,竖起的指尖险些触到了荀烟的脸。 邹序云的脸色微变,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荀烟的身前。蓝衣女人看他那张起先很温柔的面孔有了些震动,不免有些得意,下一秒却见邹序云优雅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也翻出一张照片,“您是说这个?哦,我知道的,我跟我女朋友一起去的。” 他把照片放大递给蓝衣女人,照片里是荀烟的背影,而他在背后温柔地笑着。“我们单位聚餐可以带家属的,我也征求了我女朋友的意见说要一起去。但是烟烟说那天她有个工作的事需要商讨,也在那个餐厅,我就跟她说你那边完事了再过来我们这边吃饭。” “这位女士,不知道....您说的是否是这次?”邹序云收回手机,一字一顿地说着,虽然面色看起来是笑着的,但是毫无温度。 蓝衣女人一下泄了气,她颓然地放下了手,有些无措地看着手里的照片,泪水积蓄了眼眶,“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31你是狗么 此刻事情终于有了定局,韩自明突然从角落里帽了出来,他面容严肃:“现在事情都搞清楚了!大家散了吧!这位女士,你若对我们的员工还有什么意见,请通过正常渠道投诉。不过…荀烟,你过来,跟这位女士道个歉。” “道歉?是她先动的手,我不过还手罢了。”荀烟冷冷地回答。 看着她脸上仍无比清晰的掌印,韩自明一时无语“,你这孩子…算了,今天给你放假,你回家休息休息吧。” 便利店旁的椅子上。 邹序云拿着刚买的棒冰示意荀烟:“你赶紧敷一下,不然待会肿了。” 荀烟不接,任棒冰在邹序云手上化开。她点了一只烟,雾气氤氲中,她的脸越来越远,只是那红红的掌印仍刺痛他的眼。 邹序云着急,凑过身想直接上手。却被荀烟隔开,她舔了下嘴唇,粉嫩的唇上有些亮晶晶的颜色,接着慢悠悠地喷了口烟气在邹序云的脸上。“邹医生?我不是你的病人,用不着这样。” “别闹,你先好好冰敷。”邹序云担心她的脸,强迫自己忽视她唇上的液体。 没料到荀烟却变了颜色,她猛推了邹序云一下,“你是狗么?邹序云?看来你很迷恋我的身体,只不过是睡了一次你就上赶着倒贴还真是少见。‘’ 好一个翻脸不认人! 邹序云气极反笑:“怎么,荀小姐,跟我沾上关系让你很难受? ” “说不上难受不难受。”荀烟顿了顿,碾灭了手中的烟,面无表情,“但这事跟你无关。” “那跟谁有关?同你吃饭的那个人? ”邹序云侧过身子慢慢逼近。 荀烟沉默,只是盯着眼前的男人。许久才生硬地回答,“跟谁都跟你没关系。别说你也在那只是碰巧。” 那的的确确不是碰巧,是他先听到了荀烟的邀约才想去碰碰运气。 他那时还没做好相遇的准备,但却忍不住想见她,去她有可能出现的任何场合。 他也没想到那次的相遇能为今天作证,那张照片只不过是他自己偷摸拍下想留下的念想。 邹序云突然觉得很颓然,但又奇异地升起一股愤怒,“荀小姐,我们怎么也算是旧相识吧?难不成我不小心自拍拍到了你,你就要告我侵犯你肖像权?” “不是照片。”荀烟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 “不是照片?那是──?” “邹序云。”荀烟叹了口气,“我不是在怪你。或许我也是在怪你。” “什么意思。”邹序云不解,她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你没来之前,我已经跟那位女士解释过了。”荀烟自嘲地笑了笑,“虽然我知道她不会信,不光是因为我还手了。更多的是──在男权社会,只有男人才能为女人背书。我说我跟她丈夫没什么,她不相信,但是你说我是你女朋友他们就都信了,我就立刻被洗脱了做第叁者的嫌疑。” “你懂我的意思么?邹序云?”眼前女孩的笑容苍白又悲凉,“我不是我的产物,只是某一个男人附属的产物。在你眼里也是这样吧?只要我是一个被别的男人拥有的女人,那么另一个女人的污蔑就不会成立。” “算了,我说的太多,还是谢谢你。” 她起身要走。却被男人拉住,“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邹序云有些不解地看她。 “是,我知道的,所以我说谢谢你。”荀烟甩甩胳膊,示意男人松开。 “你没有别的想对我说么?”邹序云不解。 “说什么?”荀烟挑眉,“还是说邹医生想当街跟我来一炮?”她笑得漫不经心,手甚至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点白皙的脖颈。 她。怎么能? 在那个暴雨夜,她失魂落魄地前来,却又异样热情地在他身上盛开。他以为他们那时为负的距离已然是近的不能再近,但她又突然消失。 他跟鱼跃打听过,明白了她的为难,所以克制自己,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冷静。今天也是因为收到了韩莎莎的短信,被告知她有麻烦才忍不住前来。 可是,她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她怎么能? “你不准走!”邹序云压下自己胡乱的思绪,只这么生硬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要干嘛?”荀烟仿佛真的很疑惑。 “反正你不准走!”邹序云好像小孩子在耍赖,说不出什么能令对方信服的理由,只能重复地念着自己的诉求。 “你脸还没好,你过来,敷过了再说。”他找了最弱智的那个理由。 “?”荀烟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对方拉过去按着坐下。 路人的目光里,一个清俊秀逸的男人专注地捏着冰棒敷在女孩巴掌大的小脸上。 那场景有些滑稽,荀烟也有所感,“你放下吧,我自己来。” “太凉了,你手会冻得疼。”邹序云淡淡地回答,那双曾被称赞为钢琴家的手此刻确实因为过低的温度冻得红红的。 “不敷了,我好了,再这样我走了。”荀烟也注意到这点,她执拗地推开邹序云的手,放下一句狠话。 “行,我放下但你不准走!”邹序云妥协,不动声色地把冻得冰凉的手揣进口袋。 “不走。”荀烟无奈,她不经意碰到邹序云刚固执按在她脸上的手,打了个哆嗦。 真的,挺凉的,他手不红成那样才怪。 想到这里,荀烟心里生出些歉疚,她起身四处找寻车钥匙。 邹序云紧张地也立马随她站起来,“你说了不走的。” “我找钥匙。”荀烟真的无语了,“你不准备吃饭了?” “吃。”邹序云浅浅一笑,揽住了荀烟的腰,“但是吃你可以么?” 32吃她(h) 他鲜少露出这种带着些调笑的表情,荀烟略略推了推他。“什么...?” “烟烟,我说...吃你。”邹序云暧昧地舔了舔怀中女孩的耳廓,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因腿软而踉跄了一下。 荀烟气息不稳,“你不要胡闹。” “是我胡闹吗?还是你。”邹序云不听,指节用力地在荀烟的腰间拧了下,他大概知道腰窝上面的那一小块软肉会让她酥麻不已,就像那夜,他只是不小心轻蹭了那地方,荀烟她顿时就浑身颤栗。 ''邹序云,你要玩是吧?”荀烟突然褪下了刚才那副软弱的模样,伸手摸了摸邹序云的耳垂,她的衣袖间有动人的冷雪香气。 车内的暖气已经开到最大,邹序云回想起刚刚在公路上的那场狂奔,在无数个红灯间隙,荀烟总是近乎疯狂地揽过他的身体,在停留的时间内狂乱地舔吻他。 他知道她自己似乎也不是很好受,好几次她的眼神都不再清明,露出点情动的迷茫,直到车后传来喇叭的鸣笛。 “脱下来。”邹序云回神,跨坐在他身上的少女扯着细细地肩带,一手夹着烟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邹序云低下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细细找寻内衣的锁扣,他的头发垂了下来,看起来十分柔软。荀烟失神地摸了摸他额间的碎发,极尽温柔,而后又突然不耐地自发扯下了那件小小的胸罩撇在了对方的脸上,邹序云,你怎么那么没用啊。 少女面容姣好,平日里那张总是有些冷漠的脸突然生动了起来,浅薄的嘴唇也勾出来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吸了一口烟,却不吐出来,捏住面前男人的脸,凑近嘴唇一口一口地渡了进去。 薄荷香气的烟气其实没有男士烟那么呛人,只是有些骤然地冰凉。邹序云是不吸烟的,所以即使是这不强劲的烟气也让他呛了一下。荀烟稍退,在邹序云红的不正常的嘴唇上响亮地啵了一声,后腰抵着方向盘微微扭动。 那是一种暗示,一种好戏即将开始的暗示。 车停在开发区,人烟稀少,月朗星稀,是一个不会有路人经过的好地处。邹序云没有荀烟会被别人看到的顾虑后,松了一口气。他以拆解手术缝合线般地严谨一粒粒地接下自己贴身的衬衫,甚至还耐心地迭了整齐,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一切都像餐前的准备,优雅细致。只是正常的进食应该是从头到尾都循序渐进的,而不是像此刻这样,他拉过上身已经赤裸的少女,只浅浅吻了下她的嘴唇,转而进攻对方在昏暗的灯光下红艳艳的乳晕。 少女喉咙里溢出了难耐地呻吟,身体也软软地贴在了他的胸膛,肉体相贴的感觉让人心悸。她的鼻息在狭小的车厢里成百倍地被放大,邹序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逐渐地崩塌。二十多年的良好的教育使他被规训成一个谦谦君子,但在这刻他却只想扯下自己的人皮,做一些违背礼法的事情。 33服务精神(h) 好在先疯狂的人不是他,荀烟只短暂地失神,随即勾过他的脖颈,鲜红的舌尖从上而下地舔舐他的耳垂。邹序云浑身酥麻,他奇异地看着荀烟放低的座椅的靠背,顺势躺下。 深棕色的座椅映着她雪白的肤色,即使开着暖气也能看到她皮肤上泛起的细小疙瘩。她甚至凹出了一个奇异的姿势,慢慢打开双腿,在邹序云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轻笑着:“邹医生,作为男士,你是不是该有点服务精神?” 她在后座摸到了一包烟,又拿出火机点燃,打火机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异常清脆。摇晃的灯火混杂着寥寥升的烟气使她的面孔有些模糊。她没起身,只是靠着,吐了一口烟气,另一只手搅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还不开始吗?” 邹序云不是没有气的,只是气氛太暧昧,她光洁的小腿轻颤着,透露出她的紧张,这人其实只是喜欢假装。 “好啊,荀小姐,我一定让你满意。”邹序云的眼神坚定地像要入DANG。 他伸出骨节好看的手,握住了荀烟的小腿,褪下了她厚厚的棉袜,她的脚太凉了,以致于他把脚放在胸口知道变得温热才继续下一步动作。先是左边的袜子,然后是右边,最后到腰间的蝴蝶结。 口唇触碰到的那一刻,他能明显感受到身下人的剧烈颤抖,只是她忍住了,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在最高潮的时候,他好像听见少女小小的抽泣,“邹序云,我好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