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骨科 双胞胎】》 01抓蜻蜓 江声和江听是对双胞胎。 最常被问的是,谁是老大,是姐弟还是兄妹? 江家人会说:“一样大,我们没给两个孩子定大小。” 所以江声喊江听从来都是喊全名,没耐心时只一个“喂”字。 虽然一起长大,但两个人的性格南辕北辙。江声从小身体强健,长大了开朗活泼,上蹿下跳;江听幼时瘦弱,性格内向好静。 好多中老年人士见了,都说:“你家女小孩的性格该和男小孩换一换呀,这女孩子总归是文静点好,男孩子活泼点才吃得开呀。” 十岁的江声翻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女孩子就该文静?哼哼,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江家大人赔礼:“真对不住,小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其实心里压根没一点歉意,该怎么样还是怎样,江声仍旧每天撒欢跑来跑去。 江声可喜欢使唤江听跑腿了,这不,她无视他房间门上贴的“江声请敲门!”的纸条,“哐——”地开门走进去,喊:“江听,江听!”。 “没看见门上的字吗?”看故事书被打断的江听皱着眉转过头,瞪着她,说道。 “你的狗爬字,我看不懂。”江声撇撇嘴。扭扭歪歪的字塞满一张A4纸,外加一个用蜡笔涂红的大大感叹号,过了暑假就要上五年级了,字还写那么难看,可真浪费纸张啊。 “哼!”江听转回身,不理她。 “哼哼哼,猪才哼哼。”她揶揄,早就忘了最爱哼哼的是她自己。 “要干嘛——”他有些不耐烦,不想和她掰扯真要算起来两个人还属猪呢,拖着长音问躺在他床上的人。 “我等会儿要和殊殊去抓蜻蜓,快帮我找两个玻璃罐。”江声喜滋滋,滚一圈爬起来,道出她的来意。反正江听再怎么不耐烦,最后总会听她的话乖乖做事,她可是家里的小霸王。 江听起身,下楼去厨房找玻璃罐。家里用完的罐头都放在一处,他挑了一个海鲜酱的罐头,问:“这个?” “盖子不好看。”小霸王不满意。 “这个?”他挑了个汽水的罐头。 “瓶口太小了,蜻蜓塞不进去。”还是不满意。 “这个总可以了吧?”他举起一个绿色的罐头。 “我要透明的!”小霸王气得要跳脚。 最后找了两个装手工饼干的塑料密封罐。江听把罐子给她,就要离开。 “等等,帮我洗下。”江声拉住他,把罐子重新递给他。 “爸爸都洗过了。”意思是不想。 “你看,上面还有点碎渣渣!”江声指着上面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见的碎屑,义正言辞地说道。 大夏天的黄昏,江声带着让江听洗干净的罐子出门,去池塘边和殊一汇合。 殊一带了两把捕蜻蜓的罩子,看见她后,开心地挥手。 池塘边的蜻蜓最多,黄色的,橙色的,青色的,蓝色的,黑色的,红色的。小小的,绚烂的。一只只展翅飞跃,又停下振动落在草叶间。 “我想要抓蓝色的!”江声先立下豪言。 “那我要青色的。”殊一笑着附和。 起初,她们两个用网兜住蜻蜓,但蜻蜓太敏捷,等她们兴奋又小心翼翼地掀开网时,蜻蜓顺势逃走。这样失败了好几次,先前的耐心和激动慢慢褪去,燥热涌了上来。 “要不我们用手抓?”殊一提议。 “好啊!”江声抹掉鼻尖的汗,回。 把罩子放在一边,两人重新上阵。 一只蓝色的蜻蜓落在叶尖,江声屏息,手缓缓地伸过去。下一秒,两根手指快狠准地捏住蜻蜓的尾巴,不甘心的蜻蜓扭动身体,江声喊:“殊殊,罐子!” 殊一闻言拿起放在地上的罐子,扭开盖子,小心翼翼地等江声把蜻蜓放进去。待蜻蜓进了罐子里,殊一飞快地盖上盖,扭上罐子。 两个人看着罐子里横冲直撞的蜻蜓,蓝青色的身影上下窜动,齐齐感叹:“好漂亮啊——” 殊一也如愿抓到了青色的蜻蜓,轻轻地装进罐子里,站在身旁的江声立马帮忙盖上盖子。 “我们回去吧,”抓得差不多了,江声提议,“等我洗个澡再去你家吃饭!” “好,别忘记叫上小白鱼。”小白鱼是边白渝的外号,江声发明的。 “知道啦,等会儿见,拜拜~”外号发明家江声回。 “拜拜!” “喏,你要的蓝色蜻蜓。”江声回到家,把装着蓝色蜻蜓的罐子递给江听。洗罐子的时候,江声问他想要什么颜色的蜻蜓,他说蓝色的。 “谢谢。” “本来我想抓黑色的蜻蜓的,可惜怎么抓都抓不住。”她有些遗憾地说。 江声很喜欢黑色,因为冬天在太阳底下的黑色衣服很暖和。执一姐姐告诉她这是因为黑色能够吸收所有的可见光,虽然她不清楚什么是可见光,但她感到很神奇。 “还有黑色的?”江听感到诧异。 “当然啊,”江声回,“大自然很神奇的。我先去洗澡了,你打电话给小白鱼,等我洗完一起去殊殊家吃饭。” 她们的妈妈爸爸常年出差,很忙,经常把她们托给好朋友温之礼(殊一的爸爸)一家照顾。也正是因为忙碌,愧疚的江家母父只求两个孩子健康快乐、平平安安。 “知道了。”江听说。 江声早没影了,已飞快跑去自己房间拿要换洗的衣服。 他把罐子放在窗边,看蓝色的蜻蜓缓缓地振动翅膀,轻叹:“好漂亮。” -- 很多年前想的角色,今天突然灵感涌来,挡不住了!噼里啪啦开启更新。 02吃晚饭 今晚温爸爸做了红烧排骨。 江声一进门就闻到香味了,可高兴了,活学活用前几天让江听陪她看的《食神》,小嘴不禁流出赞美之词:“姑爷(叔叔),您太厉害了,怎么能把排骨做这么香呢,您就是食神!” 温之礼被捧得很开心,说:“声声啊,快来,姑爷今天买了三斤排骨呢,肯定够你吃!” 江声不知道三斤排骨有多少,但听到“够你吃”就很放心。 边白渝望着眼前飘荡着身体飞去饭桌的江声,小声对身边的江听说:“她好会拍马屁。” 他可不敢大声说,江声治男有绝招,要把她惹不高兴了,直接一脚踢要害,挨过的都说疼。 江听拍拍他的肩膀,说:“习惯就好。” 在家里,江听见过比这更厉害更密集的,现在只能算小场面。 执一姐姐从楼上下来,和她们打招呼。 执一开学就要读高中了,高中果然很累,还没开学呢,暑假作业都比初中厚好多。她坐下,问坐对面的小学生:“小白鱼,明天有空吗,帮姐姐抄个暑假作业?” 小白鱼听了很不开心,说:“我不喜欢‘小白鱼’这个外号。” 小白鱼外号起名家兼小霸王江声不同意了,说:“你哪里不喜欢?我觉得很好听啊。” 殊一是江声的好朋友,小坏蛋当然要和小霸王站一个阵营,帮腔道:“你看,你叫边白渝,渝字那么难写,一条鱼的鱼就很好写啊!” 边白渝求助江听,后者起身进厨房帮温爸爸拿筷子,可恶! “那叫白鱼好了,为什么前面一定要加个‘小’啊?”他不服气地问。 “我95的,你96的,你可不比我小嘛。”江声替他解答疑惑。 “那我们都是96的。”96小白鱼看向96小坏蛋,继续不服气地说。 “我上学期就过完生日了,已经九岁了,你才八岁呢。”殊一嫌弃道。 “我下礼拜就八岁了!” 于是几个小孩开始商量生日。 “先吃饭啦,小朋友们。”温爸爸解下围裙,坐在桌子的主位,打断两边闹腾的小孩。 “你想要什么礼物啊?”江声啃着不知道是第几块的排骨,问斜对面的人。 “不能给我个惊喜吗?”小白鱼很无奈地说。 “万一你不喜欢呢?”江声很中肯地回。 “那我想要四驱车!” “买不起。”江声诚实地回答。 “你不是有吗?” 他可是知道江声房间里有好几台呢。 “行吧,姐姐借你玩几天。”江声说。啃完了排骨,她示意身旁的江听帮她拿张湿纸巾,没想到两边各递来一张。 江声喜笑颜开,说:“执一姐姐,你真好!” 执一朝她眨眨眼,把纸巾给了她,又抽一张递给坐江声对面的殊一。 殊一还在认真啃排骨,不然她就加入对话了。吃肉和呛小白鱼,她选前者。 “江听,你真是她的小奴才。”看江听给江声递纸巾,为报刚才的不救之仇,小白鱼气呼呼地说。 “瞎说,我们江听是小闷瓜。” 论损江听,江声可从没缺席过。 除了小闷瓜本人,在座的都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闷瓜!”边白渝笑起来。 执一总结:“好了,小霸王,小坏蛋,小白鱼,现在小闷瓜都有了,齐活了。” 小闷瓜瞪了小白鱼一眼,起身,端走小霸王和小坏蛋的碗筷,走进厨房给收拾台面的温爸爸。 “谢谢你啊,”温爸爸嘴角憋了很久还是失败,揶揄道,“小闷瓜。” “姑爷,连你也这样!”江听感受到了背叛。 到了饭后水果的环节,温爸爸端出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在客厅茶几上。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孩们看见眼前的西瓜,开心极了。 明明在看电视,却玩起了吐西瓜籽的游戏。 执一当裁判,小霸王和小坏蛋一队,小闷瓜和小白鱼一队,比哪个队脸上能沾上最多的的西瓜籽。 小小一颗西瓜籽,还挺难制服。四个小孩各塞了十粒进嘴,咻咻吐出籽。黑色的籽从口中飞出,落到沙发和地毯上,还有的掉落在茶几上,就是不愿贴上她们的脸。 最后,小霸王2颗,小坏蛋1颗,小闷瓜1颗,小白鱼零鸭蛋。 总比分3:1,小霸王和小坏蛋胜出! 两个女孩欢欣鼓舞,又是击掌,又是对败者男孩们做鬼脸:“噜噜噜,气死你~~” 玩完比赛又继续看电视,精力旺盛得不得了。 少儿频道暑假放《快乐星球》,播完已经十点多。 傍晚七点看到深夜,终于散场。 行至门口,边白渝听见执一的魔音—— “小白鱼,明天别忘了早点来帮姐姐抄作业啊~” 回到家,江听发现放在窗前的罐子不见了。他喊:“江声,过来下。” “我要飞,我要飞,快乐小神仙~来了来了,怎么了?”江声哼着歌从卫生间里出来,她好困了,正准备刷牙睡觉呢。 “我的蜻蜓呢?”江听指指窗台,问她。 “什么你的我的,我给你的抓来的。”江声说。 “你送我的东西,也要拿走?” 他都不稀奇了,她向来对他的东西强取豪夺,他有的她都要,哪怕她不喜欢。她明明喜欢黑色,根本不喜欢蓝色。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他有些生气,闷闷地说。 江声很少见江听生气,她抿抿嘴,说:“去吃饭前,我路过你房间看了眼蜻蜓,感觉它快死了,所以就把它放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他赞同她放掉蜻蜓,但气她不和他知会一声,难道他还会不同意吗? “我下楼的时候是想和你说来着,但看到小白鱼来了,就忘了……对不起。” 小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第二天早上,江听早忘了昨晚的事。 起床开门的时候,低头看到门口被塞进了一张卡纸。 卡纸正面是用水彩笔画的一只大大的蓝色蜻蜓,他翻过卡纸,反面写着两行端秀的字—— 江听的蓝蜻蜓。 这只蜻蜓永远都是你的,我不拿走。 03过一天 江听暑假的生活尚且算规律。 七点半起床,之后出门买早饭。他的,还有江声的。 今天到家比平时晚些,回来时,已经过八点了。 厨房里煮的鸡蛋也好了,倒了两杯牛奶,把打包好的馄饨装进碗里,摆好勺子。 江听坐下来吃早饭。快吃完时,也不见江声下来。 奇怪。 他走上楼敲门,喊:“起床了。” 她就从来不敲门,他可不学她那样。 又敲了一遍,用了点力:“吃早饭了。” 房内一阵响动传来,门被猛地打开,起床气犯了的人朝他喊:“敲敲敲,你知道我几点睡的嘛!” “不想知道。”他轻飘飘地答。 “那就——滚!”她吼,欲关门继续睡。 “买了馄饨,再不吃要发胀了。” “哪家的?”听到“馄饨”二字,江声的困意有些消散了。 “你最喜欢的那家。” “喜喜?” 江声最喜欢吃馄饨,尤其是二中门口的喜喜早点。馄饨皮薄肉多,咬起来还有弹性。可惜离家太远,上学时路过停下来吃一碗很方便,但假期就懒得过去。她整个暑假都没吃过,很想,很馋。 “嗯。骑自轮车(自行车)去买的。” “今朝做老噶好啦?(今天怎么这么好啊?)”江声睡眠不足的大脑感到很懵,不解地问。 夏天的单城早晨起就是高温,怕麻烦的江听竟然骑自行车去买馄饨哎! “不吃算了。”江听转身就走。 “哎,吃的吃的!”转了转脑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喜笑颜开,说道。不枉她为了画那只蜻蜓画到一点才睡,光是卡纸就画废了五六张。 等吃完早餐,他负责洗碗。江声负责擦桌子,擦完再吵吵他。 就像现在这样,说着说着,她还唱起来了:“得你一弟弟,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祝你平安,哦~祝你平安~弟弟,姐姐爱你哦~” 江声吃完心心念念的馄饨很满足,再回去补个觉就更满足啦。 “谁要你当姐姐?”江听低着头刷杯子,漫不经心回她。 “那我叫你姐姐好啦!姐姐,弟弟爱你。”江声能屈能伸,立马改口。 “姐姐是女生,我又不是。” “姐姐只是一种身份*,我都没嫌弃当弟弟呢,”江声皱起嘴,朝他掀个白眼,说,“我才不稀罕当男的。” 吃过早饭,江听上午通常会找边白渝玩。 今天小白鱼去给执一姐姐抄作业;他决定去书房拼拼图。 拼图是妈妈买的礼物,为了庆祝小孩子们期末考结束;爸爸带她们四个小孩去了一趟日本,吃吃喝喝玩了一周。 江声补完觉找到他时,地上的拼图已经拼了四分之一。 “我也想拼。”江声说。 她自己的那副,在日本旅游回来后立马拼完了,妈妈把她拼好的画裱入画框,挂在客厅电视墙上。她真佩服江听忍到现在才拆开。 江听挪了挪位子。 她开开心心坐下。 两个人果然快很多,到了午饭点,拼图还剩四分之一。 楼下想起小白鱼的声音:“吃饭了!” “走吧。”江听说。 午饭通常是在小白鱼家解决的。小白鱼的奶奶是厨师,爷爷也很会做饭。 小白鱼的妈妈爸爸也很忙,幸好退休的奶奶爷爷会过来照顾他,顺带包了她们双胞胎的午饭。 “作业抄完了吗?”江听问他。 小白鱼苦着脸,向好朋友倒苦水:“下午还要去,执一姐姐巴不得我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去。” “姐姐让你写什么?”江声凑过来,好奇地问。 “你该问我没让我写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没什么?” “语文英语数学,物理化学,还有生物,我全都写了。本来只写选择题的,执一姐姐说,反正老师也不会认真看,让我把剩下的也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怜,小白鱼变小苦鱼。”江声嘲笑。 小白鱼爷爷做了鱼香肉丝,酸溜溜的,真好吃。 吃过午饭,他会午睡一会。 起来后继续在书房和江声拼拼图。 江声放起了音乐,是梁静茹的《宁夏》。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 江声跟着哼起来,摇头晃脑地找一块适合的拼图。 “你知道这歌在唱什么吗?”江听问。 “不知道啊,”江声回,“我只是很喜欢开头的两句,会让我想起小时候和阿婆(妈妈的妈妈)乘凉看星星的时候。” 那时候,阿婆拿着蒲扇,帮她赶蚊子。 说来真奇怪,明明都抹了花露水,蚊子只咬她,江听一个包都没有。 她挠了又挠,用指甲揿了一个十字也没用。 她躺在竹椅上,指着天上密集的星星,其中有几颗特别亮,问阿婆:“阿婆,那是什么星座啊?” 阿婆哪里懂啊,和她胡说一通。 江声也不懂,也和阿婆一起胡说八道,嘻嘻哈哈。 音乐快结束了,江声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吗,我们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不是玩捉迷藏嘛。 “那会不知道轮到谁抓人了,我躲在殊殊家的窗帘后面,就是很突然地,我想到阿婆。 “我想到,想到,阿婆有一天,会死。我只是这样一想,就很难受,然后我就哭了。 “江听,你有这么想过吗?就是,要是有一天阿婆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她有一颗柔软的心,他一直都知道。 凑近了,好红的眼,好伤心的脸,手尖移走珍珠,安慰她:“阿婆会长命百岁的。” 照例是在殊殊家吃晚饭。 今晚温妈妈回来了,前两天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去了。 小孩子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是学术会议啊? 温妈妈就和她们解释,大家坐在一个大教室里,有人上去念自己的写的作文,然后再来个人点评下那个人作文写得好不好。 小孩子们“啊——”一声,恍然大悟。 “今天做什么了?”江声拉着殊一的手,晃啊晃,今天一整天都没好和她见面呢,好想念。 “和妈妈聊天呢,顺便监督小白鱼抄作业,嘿嘿。你干嘛了?”殊一也很想江声,手一直牵着不放开。 “早上吃馄饨啦,然后拼图啦,看电视。” “晚上我妈妈开车带我们去逛街,怎么样?” “好啊,我已经带好钱了,嘿嘿。” 今天是周六,晚上不播《快乐星球》。 小白鱼问今晚玩什么。 殊一说:“我们等会儿出门买好东西去。” “不带你玩,”江声两手捏住嘴角和眼下的皮肉,做鬼脸给他看,“略!” 小白鱼看向江听。 江听说:“我也去的。” 小白鱼也想去,结果被执一拦下来,说要和他下象棋。 其实是去给小白鱼买礼物。要让他去了,哪还有惊喜? —— 姐姐只是一种身份:借用“女人是一种身份”的说法。 04教骑车 四年级来临之前,小白鱼有个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学会骑自行车。 四年级了还不会骑车,很丢脸的哎! 小白鱼的妈妈爸爸很忙,没时间教他;奶奶爷爷老了,教不动。 “要不,我们来教?”坐在温妈妈的车子里,江声提议。她和江听升小学前就会骑车了,一直骑车上学,算得上是老手了。 “你们和他一样大,可能扶不住他。”温野提醒。 “妈妈,你能教小白鱼骑车吗?”殊一问温野。 “问问你姐姐愿不愿意,让小孩子抄作业,总要给报偿的。” 三个人觉得可行。 “小白鱼有车吗?”殊一问。 “去年他爸爸给他买了辆变速自行车。”江听说。 “车还不会骑,装备倒是很高级。”江声咂舌。 回到家,殊一问执一的意见。 执一点头:“好啊,没问题。” 江声对小白鱼说:“快,还不快见过老师!” “什么老师?”小白鱼专注着吃温妈妈买来的夜宵,没听见她们聊什么。 江声戳炸鸡柳的竹签指向他,挥舞起来,说:“从现在起,执一姐姐就是你的自行车老师了,小白鱼,你终于要会骑车了!” “啊?” 执一拍拍他的脑袋,说:“小白鱼,放心吧,姐姐已经带出一个学生了,有丰富的教人骑车经验!” 学生殊一猛吸一口香芋奶茶里的珍珠,嘴里含糊地说:“相信我阿姐!” 教小白鱼骑车这件事定在了他生日前一天,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全凭执一姐姐高兴。 天还是很热,选在了上午,地点是池塘边。抓蜻蜓的那个池塘。 小白鱼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变速自行车出门。 被来找他的江声见了,直接一把夺过骑上,“哟呼”一声向着池塘出发。 留下来的殊一负责鄙视他:“瞧你那副怕车倒你身上的样子。” 小白鱼为自己辩解:“因为我还不会!” 殊一抱着水壶,一跳一跳地走,嘴里哼着改了词的歌:“阿殊阿声两只黄鹂鸟,阿嘻阿嘻在笑他,白鱼背着那重重的的壳呀,学会骑车还早地很哪~” 留下的江听拍拍他肩,陪他慢慢走,还鼓励:“加油,下学期可以一起骑车上学了。” 开始前,执一扇着折扇,望着好大一个太阳,语重心长地说:“你一定要快快学会啊。” 小白鱼学车阵仗很大,执一是总教练,江声和江听负责辅助,必要时在小白鱼两侧稳住重心,殊一是物资供给方,给水喝,还时不时从兜里掏出大公鸡喔喔糖。 执一先教他踩踏板上车,失败。让他直接坐上车大胆往前骑,她在身后扶稳车子。赛车后面没有座椅,执一只能抓着小白鱼的屁股座垫一角,很是艰难。 “殊殊,把你的自轮车骑来,我们换个车学。”执一抹汗,打开水壶喝了口水,说道。 不一会儿,殊一骑着青色自行车来了,还向他展示踩踏板上车。左脚踩着踏板前进,用力一蹬,右腿灵活地跨过车子,人稳当地坐在自行车上。 小白鱼个头比殊一还矮些,骑又重又大的赛车属实难为他了,殊一这辆普通自行车更适合他。 学到日头高起来,还是没学会。 “之前教我们殊殊学车,没一会就学会了,怎么教你这么费劲咧?”执一有些想不明白。 教殊一骑车是今年的春天,天气宜人;如今大夏天的,一个上午就不好受。 执一掏出一张十块,给他:“喏,小白鱼,去买点棒冰回来。姐姐要小布丁。” “谁陪他去?”江声问剩下的两个人。 “黑白配?”殊一出主意。 “黑——白——配!” 江声手背,殊一手背,江听手心。 “我要美国提子!”江声开心地说。 江听问:“怎么现在不抢我的了?” 小霸王扬扬眉,回:“哼哼~” “小白鱼,我要绿舌头和草莓棒冰!”殊一说。 小白鱼问:“为什么你要吃两根?” “我就喜欢这样。快去!” “走吧,上车。”江听骑上殊殊的车,示意小白鱼坐后面。 “你行吗?”小白鱼有些担心地问。 “放心啦,江听很有经验的。”江声说。懒得骑车上学的时候,江声老是命令江听载她,美名其曰锻炼他的车技。 “快看!”殊一左手甩着绿舌头,绿舌头晃悠悠地颤着,又低头咬了口右手的草莓棒冰内心,外层的透明冰衣早落入她肚中。 “哇,好长。”江声咬着美国提子,和她并排坐在木椅上舔棒冰。 “看我的。”小白鱼展示自己的绿舌头。 “没殊殊的长。”吃着草莓棒冰的江听打击他。 小白鱼不服气,继续努力,一定要赢过殊一,早没了刚才学不会车的失落样。 执一摇摇头靠在座椅上看四个人闹,小孩果然是小孩。 万幸,历经三个小时,小白鱼终于学会了。 小白鱼在前面紧张地踩着脚踏板前进,不放心地身后的人说:“姐姐,你有在抓着的,对吧?” “放心,抓着呢。”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声音有些远?” “错觉啦,我在你身后呢。” “真假的?”小白鱼不放心地回头看,身后哪有执一,她们四个人正站在原地冲他笑呢。 见小白鱼的车子要倒了,几个人小跑过来。 执一跑过来稳住他歪掉的车把,祝贺他:“恭喜小白鱼,你学会啦!” “我会了?我真的会了?”小白鱼不敢置信,确认道。 “是的,你会啦~”殊一说。 “嗯,你会骑车了。”江听说。 “骑车没你想得那么难吧?你再试试!”江声说。 再试了一次,虽然歪歪扭扭的,但他真的让车子前进了。 这感觉真奇妙啊,曾经那么难的事,竟然做到了。 他坐在自行车上,轻轻地踩着,有热风呼呼拂过,吹过他汗湿的脸。 05过生日 在小白鱼家吃过午饭后,江声下午待在房间里画生日贺卡。 楼下听见响动,有人喊:“声声,听听,我们回来啦——” 是妈妈爸爸回来了! 江声飞快跑下楼;开门的江听只觉有阵风经过。 “妈妈!”江声开心地喊,扑进妈妈的怀抱里。 “宝贝,想妈妈了吗?”江风扬抱住声声。 “好想好想的,好想!” 妈妈摸摸她翘起的几束头发,问:“头发怎么翘,是不是没吹干就睡啦?” “嗯,”江声抬起头,和妈妈汇报,“今天上午我们教小白鱼骑车了!好累好累,累到我洗完香香就睡着啦,都来不及吹头发。” 边说,江声还用合十手,作睡觉样。 江听也跑下来了,喊:“妈妈。” 江风扬一手搂一个,问:“听听想妈妈爸爸了吗?” “嗯,很想。”江听埋进妈妈柔软的衣服里,闷闷地说。 “爸爸!”江声见拎着大包小包的颜近进来,开心地大喊。 “宝贝!”颜近放下东西,搂住奔过来的江声和江听,“我家双胞胎又长个子咯!” “爸爸,好想你们哦,你们不在,我真的好孤单哦。”江声抬起脑袋,泪眼朦胧地说。 妈妈爸爸今晚要请大家吃饭。 江声握着座机话筒,打给殊殊:“喂,殊殊?今晚六点去饭店吃晚饭哦!我妈妈爸爸回来啦,叫上姐姐、姨娘(阿姨)和姑爷哦!” 又打给小白鱼:“喂,小白鱼吗?侬屋里厢五个宁(你家里五个人)全要来哦!” 橘色光下,大圆桌前,菜肴丰盛,气氛融洽。 妈妈爸爸回来了,江声就成了小无力,坐在妈妈旁边,吃什么都要妈妈夹。 “妈妈,我想吃那边的糖醋里脊,先要一小块哦。” “妈妈,我想再喝点果汁。” “妈妈,我要吃肉圆子,要两个。” 小白鱼凑过头来,和执一姐姐吐槽对面的小霸王:“姐姐,声声好粘人。” 说完,小白鱼对身边的妈妈说:“姆妈(妈妈),我也想吃肉圆子!” 执一挑挑眉。 “这段时间真的感谢大家照顾两个孩子,来,我敬大家一杯!”颜近举杯。 “干杯——” 小孩们也学样地举起装满果汁的杯子,开心地互相碰杯。 “干杯——” 第二天早晨,就是小白鱼的生日了。 江听拎着打包好的早餐来找小白鱼。 “喏,煎包。”江听递给他早餐。 昨晚,江声说要吃源隆小吃。源隆小吃的煎包出名,只早上5~7点营业。于是江家四口六点就出门,吃完还打包了三份。 “好香——声声呢?”边白渝打着哈欠,问道。 “去给殊殊她们送早饭去了。” “进来坐吗?我哥和我妹也来了。” 小白鱼的哥苏朝,是他舅舅的儿子,大他两岁。小白鱼的妹妹房舒郁,比他小一岁,是他姑姑的女儿。 “好啊,苏朝在哪?”江听和苏朝是同班同学,关系不错。 “在客厅看电视。托他的福,我被迫早起。”小白鱼又打个哈欠。 江声送完早餐就回家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江听回来。 跑到小白鱼家,客厅里坐着看电视的四个人。 小白鱼嘴里咬着煎包,说:“声声,来坐啊。” 苏朝和她打招呼:“你好啊。” “这是我同学,叫苏朝,小白鱼的哥哥。”江听介绍。 “这是我妹妹,舒郁。”小白鱼指指和他抢煎包吃的人。 房舒郁嚼着煎包,说:“你好~原来你们是双胞胎啊,好神奇,我们年级都没有。” “你们好,”江声问舒郁,“你读几年级啊,也在城东小学读吗?” “不不,我家在城西,我暑假过完读三年级。为什么你们长得不像?” “因为我们是异卵双生啦,长得像的是同卵双胞胎。”江声向她解释。 “玩飞行棋吗?”苏朝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飞行棋,提议,“我带了。” “好啊。” 五个人,黑白配选出四个人,剩余一个人做替补。点数一和六是再投一次,没有结盟伙伴,玩个人战。 第一轮,小白鱼做替补。 江声第一把就掷出了六,开局胜利的她说:“先说好啊,飞行棋的世界没有慈悲。” 很快,三位玩家就见证了她的没有慈悲——犹如一场龙卷风,江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被她吃掉的次数多了,三个人的胜负心也起来了。 一局下来,三个人意犹未尽,就想着怎么打倒小霸王。 小霸王真的很傲,睥睨天下:“我可是我们班的飞行棋一霸。” 江声班上有个飞行棋小团体,只要有空就聚在一起来一局,她就没怎么输过。 “换我来!”江听最晚到达终点,被小白鱼顶上。 就这样玩了好几局,四个人不得不佩服江声,掷六的运气爆棚,进攻又快准狠,同时又防守到位。 “好香——”小白鱼的奶奶爷爷在厨房炒菜,香味飘到客厅。 “快吃饭啦,小朋友们。”小白鱼奶奶走出来,吩咐小白鱼去喊温家姐妹。 大人们晚上才来,中午只有七个未成年。 吃过饭,午睡也不睡了,聚在一起玩这玩那。 执一自觉年纪过大,回家午睡去了。 六个小学生凑一块,玩起了跳房子。 苏朝画了一个超级大的房子,每个格子都很大,从这个格子跳到那个格子得费很大的力气。 但小白鱼跳得猛远。 殊一叹为观止:“你这应该去练跳远啊。” 人多,凑在一起玩什么都开心。 又跳又跑,累了就看电视,还吃了点心,闹了一下午。 晚饭后,到了送礼物的时间。 “给,寿星,生日快乐。”江声递给小白鱼礼物。 是饭桌上小白鱼要的四驱车;计划着教小白鱼骑车的那天晚上买的。 四驱车上还贴着一张贺卡。贺卡上画着一辆在轨道上驰骋的四驱车和一条开心的鱼,反面写着生日祝福。 江听送的一副羽毛球拍。殊一的是套故事书。执一的是套乘除法练习册,理由是:“连5乘6都算不对,好好补补。” 小白鱼一脸菜色地接过。 “寿星,蛋糕来啦!”见小白鱼妈妈从冰箱里端出蛋糕,殊一打断他的悲伤,兴奋地说。 灯熄灭的屋子里,蛋糕上九根蜡烛的光闪动着,一屋子的大人小孩伴着音乐蜡烛一起唱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戴着生日帽的小白鱼,在晃动的烛光前闭眼许愿。 “快吹快吹——” “呼——” 蜡烛灭了,灯亮了。 “吃蛋糕啦!” “寿星快分蛋糕!” 荷花绽开的音乐蜡烛还在唱着歌,吃着蛋糕的小孩们开始你来我往地开启抹奶油大战。 06不一样 小白鱼生日过完了,《快乐星球》也播完了,暑热虽没结束,但暑假正式结束了。 江声把今天发的语数英教科书放进包里,拎着书包,去三班等江听。 “江听,快点啦。”她走到窗边,对坐在位置上理书的江听说。 江听闻言,背起书包走了出来,说:“走吧。” “等会儿去下书店,”江声把包递给他,嘴里继续说,“我们那个班主任一定要让我们买包书纸,真讨厌,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管。” “怕弄坏吧。”接过包的江听说。班里有些男生的书,一个学期下来,书裂成几半,封面破得惨不忍睹。 “那她应该建议我们买包书纸,而不是命令。建议和命令的区别,你懂吧?我不喜欢被命令。”江声说。 走到自行车棚,殊一和小白鱼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不开心?”殊一问面色不快的江声。 “我真的好讨厌上学。”江声感叹。 小白鱼捅捅江听胳膊,问:“小霸王怎么了?” 江听说:“被她们班主任气到了。先去趟书店吧。” 到了挤满了学生的书店,江听和小白鱼在门口等着,只江声和殊一挽着胳膊进去。 “要买什么吗?”殊一见她站在文具前发呆,问道。 江声向好朋友倾诉:“我们那个班主任啊,一个小时里说了好几次让我们买包书纸,什么让我们好好保护书,还说要明天检查。可是,问题是,书就是拿来用的啊,为什么要那么爱护呢?这是我的书啊,我的书难道不是好我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吗?” “她还要明天检查?”殊一蹙眉。 江声说:“对呀,奇了怪了,为什么我的书包不包保护纸这种事都要她来检查啊?” “那她为什么不自己花钱给你们买包书纸?包书纸又不是什么必需用品,为什么要让每个人都买。不是所有人都能付得起这笔钱的。” 江声赞同殊一说的,不是所有人都能付得起这笔钱。一张包书纸要一块钱,三本书就要三块钱,三块钱算很多吗?对她们来说不是,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如此。贫困与捉襟见肘,是真实存在的,她们曾亲眼目睹过。 江听见江声和殊一空手出来,问:“不是要买包书纸吗?”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会买的。这就是一个不合理的要求。爱护书的人,怎么样都会爱护的,不是包了一层书皮就可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书是拿来学习知识的,难道要把它供起来吗?” 江听点点头,随她吧。 她继续说:“我不喜欢买包书纸,我就不会买。我不会乖乖听话的,不管是谁,没有人可以命令我,没人可以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殊一揽住她,肯定道:“说得好!支持你!” 第二天早自修开始前,班主任陈海云进来,站在讲台上,说:“大家把三门课的书本拿出来,我们昨天说好要检查有没有包包书纸的。” 台下开始变得闹哄哄的。 “哇,你的包书纸好好看。” “昨天晚上让我妈妈带我去新华书店买的,一块五一张呢!” “我这个透明的好看吧?” “哇,你这个透明的怎么和我的不一样,摸起来沙沙的。” “好了,安静!”陈海云高声打断道。 “……” 检查到江声,陈海云皱眉,问:“江声,你的包书纸呢?” “没买。”江声答道,垂在桌下的手有些汗湿。 “忘记买了?” “不是,是不想买。” 一时,教室静得可怕,压抑的沉默取代了刚才的生气。 班主任望着江声,江声垂头不语。 良久,陈海云说:“下不为例。” 等陈海云走了,噪音响了起来。 一个声音说:“就是仗着自己成绩好呗。” 另一个声音附和:“是咯,成绩好了不起,陈老师都拿她没办法。” 江声转头看向那两个男生,目光如炬。后者立马噤声。 今年的教师节在星期六。 大课间休息期间,几个女生围住趴在走廊栏杆上的江声,问道:“江声,我们打算给陈老师潘老师还有孙老师买礼物,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原本和江声聊天的江听和苏朝退到一边,等待着。 江声有些不明白,问:“难道一句‘老师,教师节快乐’还不够吗?” “不行啦,那太简单了。” “写张贺卡?” “贺卡太普通了啦,隔壁班准备买花和水晶球,我们可不能输!” 江听摊水,道:“那我帮不了你们了。” “你可是年级第一哎,总有想法的是不是?你不准备给老师们送吗?” 江声如实交代:“我就准备说声‘教师节快乐’。” “啊……”女生们失望地离开。 转身时,女生中的一员周如沁问站一旁的江听:“江听,你们班准备什么啊?” 江听:“我不太清楚。” “那你也不准备送什么吗?” “嗯,我和江声一样。” 周如沁有些失落地说:“啊,这样啊。好吧,再见,江听。” “再见。”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周如沁感受到了对面江声打量的视线,疑惑地问:“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江声摇摇头,嘴角含笑,肯定地说道:“你,喜欢江听。” “咳咳,哪有,”周如沁看了眼周边,还好她们坐在最后面,这会也没什么人了,说,“你别乱讲。” 江声觉得她真有趣,调侃道:“承认吧,小如沁,你早上表现得太明显了。” “很明显吗?”如沁有些担忧。 “嗯啊,你像是那种随便和男生说话的人伐?” 如沁不爱和男生讲话,这和江声是飞行棋一霸一样出名。 江声继续问:“你为什么喜欢江听啊?” 如沁小声说:“因为他很不一样啊。” “啊?” “小学男生都好幼稚的,整天起哄,上课一条虫,下课一条龙,动不动就碰你的东西,像没有开化的猴子。” “确实哦。”江声同意地点点头。上周议论她的那两个男生就是这样,只敢阴阳怪气,不敢真和她对峙硬碰硬。 如沁说:“但江听就很有礼貌啊。” “就因为礼貌?” “还有,他长得很好看,”如沁问她,“你和他是双胞胎哎,难道你不觉得他长得挺帅的吗?” 这就触到江声的知识盲区了。只见她面目扭曲,将信将疑,试探地吐出两个字:“有——吗?” 如沁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向她证明江听的魅力:“其实,我们年级好多女生喜欢江听的。” 放学回家,两个人坐在饭桌前吃冰淇淋。 从放学以后,江听就察觉到江声的不对劲。总是时不时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一会儿是探究的眼神,一会儿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甚至还有嫌弃。 他终于忍不住,望向又开始看向他的江声,问:“你今天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舀冰淇淋的木勺被她咬在嘴里,黑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缓缓开腔:“听说——你在我们年级很受欢迎。” 江听纳闷:“你听谁说的?” 不理江听的疑问,江声自顾自地说:“这是为什么呢?看来看去,你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呀,也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啊。” 最让江声无法接受的是——“都是双胞胎,为什么她们只喜欢你呢?” 她和江听比,论个子论写字论考试论胆量,不管怎么比都是她赢啊,那群女生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最后她只能无奈又倍感惋惜地得出结论:“她们的眼光太差了。” 07烤番薯1 熬完九月,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国庆节。 国庆七天乐,第一天去乡下阿婆家乐。 阿婆和两个娘娘(奶奶)在剥豆子。八仙桌上摊着小山堆般的毛豆节,山堆顶上小篮子,篮子里装着剥好的毛豆,桌子底下是一堆绿色的毛豆壳。 “阿婆,我来了!” 听见声响,阿婆站起来,见蹦跳着跑进来的江声,眼角皱纹堆起来:“我阿囡来了。” 江声抱住江玉:“阿婆,好想你!” “阿婆。”紧随其后的江听也喊道。 江玉高兴地说:“我的两个阿囡都来看我咯。” 一大早开车去接双胞胎的江雨落停好车,拎着早餐走进来,说:“阿姐还在房间睡觉呢,声声,快去喊她下来。” 江雨落生了一个女儿,单名一个央字,是双胞胎的姐姐,刚上初一。 江声答:“好呀!” 兴冲冲地冲去二楼,敲敲姐姐江央的房间,试探着喊:“阿姐,你起了吗?我来叫你吃早饭啦!” “声声?进来吧,我起啦。” “姐姐,早上好!” “早呀,小霸王~早饭有什么?” “姨娘买了油条、肉包和豆浆。” 江央用手梳了梳乱掉的头发,搭着声声的肩,说:“走吧,下楼吃早饭!” 江雨落在八仙桌旁的小桌子上摆好早饭,又给三个小孩煎了鸡蛋。 看着三个小孩吃饭,剥豆子的一个娘娘说:“阿玉,你家小女儿风扬真会生啊,一男一女,凑了一个好字,真有福气。” “是啊,有福气。”一旁的另一个娘娘也应和起来。 江听抬头看一眼喝豆浆的江声,心中默默倒计时。 3,2,1—— “好拆开是女和子,是说女子呀,《说文解字》上说的是好是指女子的美呢,和男的有什么关系啊?”江声反驳道。 那娘娘听了,面色不快地说:“喔唷,阿玉,你家外孙女小小年纪,嘴巴可了不得哟。” 江声眨着无辜的眼睛,说:“娘娘,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翻书哦,那上面真是这么写的!” 那两个娘娘听了,还能高兴?她们不识字,翻书了也看不懂哇! 没一会,两个娘娘就说着回家烧午饭便走了。 乡下的老阿娘,每天最爱做的就是聚在一起论这家长议那家短,什么消息都属她们最清楚。江雨落不喜欢她们,说:“大早上烧什么午饭?觉得没脸才走的呗,指不定这会又去谁家说三道四。这些老太婆也真是,一把年纪,还没个小孩通透。” 小孩们已经在楼上看起电视。 江央问:“声声,老实告诉央央姐姐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小霸王笑嘻嘻地说:“当然啦。” 她虽然喜欢阿婆,但真不怎么喜欢来乡下。因为老是能遇上这种老太婆,每次都是一幅讨人厌的样子,嘴上叨叨的,不是嫌她不像个女孩子,就是一个劲说男孩子有多好。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她们自己就是女人,怎么就那么看不起女孩呢? 江央提议:“别管那些老太婆。等会我们去挖番薯,下午烤番薯,怎么样?” 江听问:“番薯?现在有番薯吗?” “有的,我问过妈妈了。就在旁边的菜园里,种着好多番薯呢。” 还没烤过番薯的江声兴奋不已:“这么神奇!好啊好啊!” “江听咧,去不去?” 江听也兴奋,说:“我也去!” 烤番薯是件需要耐心的事。第一步,挖番薯。 江玉给三个人准备了三把镰刀,一个个递给她们,指着北边的一块地说:“喏,番茄旁边那块就是番薯,现在番薯个头还不算大。小心点手,别被刀伤到。” 三个人下了地,蹲下来,各自挖洞,挖着挖着,镰刀和手齐上阵。 有小泥块飞到江声脸上,险些砸进眼睛,她吼:“江听!你的土全溅到我这来了!” 江听停下来,想用手擦掉她脸上的泥土,被她挡回来:“你的手是脏的!” 他忘了自己用手挖土呢,歉意满满地说:“对不起,我注意。” 看三个小朋友勤勤恳恳刨土的样子,江雨落喊她们:“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们可以的!”江声和江央信心十足地回。 挖了一上午,挖了十几个带着泥块的新鲜番薯,个头不大,奇形怪状,有的圆滚滚,有的长长一节。 江雨落帮她们洗干净,晾在一处。 “是不是太多了啊?”江央问,“我们三个人能吃完吗?” 江雨落说:“声声,可以叫你们的小伙伴来呀,要来的话姨娘可以去接她们。” “那我打电话问问殊殊她们愿不愿意!” 打电话给殊一,在家休息的殊一说好啊;小白鱼也说好,说要骑车过来。 江声对姐姐和姨娘说:“她们吃完午饭骑自行车过来,搞定!” 午饭时,阿婆煮了拿手的红烧肉和排骨萝卜汤。三个人早饿坏了,默不作声地埋头吃了两碗饭。 下午一点。 小白鱼和殊一来了,后面还跟着苏朝和舒郁。 苏朝和舒郁今天正好在小白鱼家做客,听到说要烤番薯,感到新奇的她们也骑着车来了。 四个人骑着自行车,就这样骑到了乡下。 舒郁向江声抱怨:“要不是我哥车技太差,我们早就到了。” 殊一也抱怨:“是啊,我们十二点不到就出发了,停停骑骑了一个小时呢。” 好几次骑车来乡下的江声吃惊:“骑了这么久吗?二三十分钟就够了呀。” 小白鱼为自己辩驳:“嘿,我还是新手!” 苏朝提醒他:“出发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出发前,小白鱼斗志昂扬,说自己已经骑车上学一个月了,要向大家展示自己的车技。 小白鱼继续辩解:“那是因为来乡下的路太难骑了!” 江央皱眉,说:“什么啊,都是水泥路,哪来的难骑。” 江声补上有力一击:“以前上学,十五分钟就能骑到学校。现在为了等你,我们要骑半小时呢。” 小白鱼还想再拾起自己早已无存的颜面,被江听阻止:“承认自己车技差,没什么好丢人的。走吧,先进去休息下。” 大家都进去了,留小白鱼一人在外沮丧懊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低估烤番薯内容了,明天继续更。 祝世界各地的读者姐妹们新年快乐!! 08烤番薯2 进门路过厨房,阿婆正在灶台上煮上午剥好的毛豆。 闻见毛豆的清香,舒郁指着锅里的绿色豆子,好奇地问:“阿婆,这些是什么啊?” 江玉替城里来的小朋友们解答:“这是毛豆,煮毛豆节吃过吗?现在啊,阿婆把剥出来的豆子煮好,再用煤炉烘干,要做成烘豆。” “烘豆,用来做菜的吗?”舒郁不解地问。 “是茶,叫烘豆茶。我们的烘豆茶啊,里面放绿茶叶、桔皮、烘好的萝卜干,还有芝麻呢。” “哇!好丰富呀!”殊一奇道。 “阿婆,现在可以吃吗?”懊悔完的小白鱼听了,馋了,问道。 “可以呀,今年的还没做好,去年的豆子还有些呢,让姨娘给你们泡一杯吃吃看?” “好啊好啊!” “我也要!” “我也要,我也想吃!” 江雨落拿出七个玻璃杯放在八仙桌上,往杯里放茶叶,加盐渍过的桔皮,又放了一大把烘豆,还有橙红色的胡萝卜小丁,倒入热水,又在上面撒了一层白芝麻。 她嘱咐:“好啦,等水不烫就可以喝。别一次性吃完,茶是咸的,喝完再倒水,分两三次吃。” 喝茶的间隙,江声说:“带你们去看我们上午挖的番薯!” 走到大门外,是一处空地,大概一个羽毛球场的大小,在乡下被称为晒谷场。等到收获的季节,这处平地就会晒收割的稻谷或榨油的菜籽;眼下,晒谷场上只支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是晒着番薯的竹篮。 小白鱼数了数,快二十个了,惊:“你们挖了这么多!” 殊一拿起番薯细瞧:“原来番薯还有细细长长的。我只吃过街边的烤红薯,第一次见这样的,这都是你们挖的?” 江听回:“是啊,我们挖了好久。” 这一切都太新鲜了,舒郁等不及地问:“那我们去哪里烤啊?是像街边买的烤红薯那样,放在一个铁桶里吗?” “不不不,我们就在这烤,看见下面的小路了吗?我们等会儿就在那的葡萄架下烤。用砖头搭一个小灶,把番薯扔进去烧就好啦。”有烤番薯经验的江央指着晒谷场下的小路,替她解答疑惑。 江央的家左边是两户房子,右边是地势较低的菜园和湖,菜园和湖右边连接的是广阔的田地。晒谷场前就是一条小路,路过湖和田地,通向一块块田地。乡下农作的人都从此经过,待到夏天,葡萄成熟了,扛着锄头的人们还会在架下驻足,从垂下的葡萄串里摘几颗尝鲜。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开始吧!”小白鱼摩拳擦掌道。 终于,烤番薯进入正轨。 “央央姐姐,砖头要搬几块呀?”殊一大声问里面正找扇子的江央,她们此时正望着小路边一堆垒好的砖头发愁。 现在,江央是总指挥,殊一和舒郁负责搬砖,江声和江听负责搭砖,苏朝和小白鱼负责捡柴和烧火。 “等等啊,我就来!”江央带着几张报纸出来了,说,“先拿十块吧,不够再拿。” 两个人捧着几块砖,几步路走到葡萄架下。 砖到了,江声要搭一个有缺口的圆形,缺口处就是放柴的洞口,砖与砖之间留有一定空隙。江听听她的智慧,就这样垒了五六层,殊一和舒郁又跑了好几趟,终于把小灶搭好了。 接下来,江央手里拿着一捆卷好的稻草,让苏朝点燃。 苏朝第一次玩火柴,划了几下才点燃。 江央把点燃的稻草小心地放进砖头搭好的小灶里,让小白鱼用扇子扇旺火焰。 小白鱼像铁扇公主扇芭蕉扇一样,挥得白烟漫飞,自己先把自己熏哭了:“咳咳咳咳,好熏。” 其余站在旁边的人也被熏到了,纷纷捂嘴捂眼睛地退后。 江央挥走烟雾,纠正他:“咳咳,不用扇这么大劲,小幅度扇就行了。” 不负小白鱼的扇功,火旺起来了,苏朝往里面添树枝。 看火烧得旺,舒郁问:“是不是可以放番薯啦?” 江央点点头,拿起从厨房拿的铁钳,将放在地上的番薯夹入火坑里。 “我也想试!”江声见姐姐放番薯,跃跃欲试。 “好啊,小心烫,尽量把番薯放边上。”江央人站起来,把铁钳和位子都让给她。 “这样?”江声边放边问。 “嗯,干得好。” 一个试玩,剩下的人都想试,光是放个番薯就把七个人都轮了一个遍。 烤着番薯的间隙,她们跨上比小路高四五十米的晒谷场,跑进屋子里面,拿起桌上的烘豆茶喝起来。 嘿,可会利用时间了。 “烘豆好好吃啊,萝卜干也好好吃。”舒郁嚼着豆子,说道。 小白鱼连茶叶和桔皮也不放过,亮着他干净的杯子得意地说:“我全吃完了。” 江雨落见了,笑意满满,问:“给你们装点回去?” “真的吗?谢谢姨娘!”舒郁和小白鱼开心地说。 “姨娘,也能给我点嘛?”殊一问。 “当然可以啦,每个小朋友都有份。等今年的烘豆好了,到时候再分给你们些,好不好?” 殊一答:“谢谢姨娘!” “还不赖嘛,很有烤火经验。”江央倚着葡萄架,看着往里添柴的苏朝,肯定道。 今天的添柴担当苏朝抬头对她说:“还挺好玩。” “烤挺久了,我先掏一个出来试试看。”江央蹲下来,夹了一个番薯,放在一旁等它变凉。 差不多凉了以后,江央试着掰开烤得焦焦的番薯。 “烤得怎么样了?”在里面吃茶又聊天的五个人也出来了,又蹦下来,问道。 “要先尝尝吗?小心烫。”江央把掰开的番薯一半递给舒郁,一半递给殊一。 “怎么样?”江声问。 殊一咬了一口,烫嘴,呼着气含糊不清地说:“我不确定。” “我尝尝,”江声咬一口殊一递过来的番薯,说,“嗯,感觉熟了。” 折腾了一两个小时,番薯终于烤好了。 江央把火灭了,掏出里面的番薯。 大家小心翼翼地掰开烫手的番薯,内里是冒着热气的馅儿,咬一口黄澄澄的番薯肉,外皮的碳焦味先进入鼻尖,然后是烫呼呼的甜——辛苦和等待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是甜的呢。 小白鱼精辟总结:“这就是劳动的味道啊!” 吃完烤番薯,距离回家还有些时间。 江声提议:“我们在晒谷场上玩一二三木头人怎么样?被抓到的人,就用刚才的碳画花脸。” “好!” 起点和终点隔着三个晒谷场,每回都要大声喊。 “一,二,三,木,头,人!” “一二三木头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有的把每个字都拖得很长,有的快到无法移动,还有的不按常理出牌—— “小白鱼,你动了!” “我没有!” “现在你动了!” “可恶,江声,你耍我!” “嘿嘿。” 江声两指捏一捏番薯的碳焦外壳,在他脸上画了两个熊猫眼。 又开始新的一轮。 一二三,木头人! 画个老虎,额头三横一竖。 画个猫须,两颊左右各三撇。 七个人指着对方的花脸捧腹大笑。 五点了,该回家了。 门外站着的人依依不舍地说:“下回再来啊——” 踏上自行车的人恋恋不舍地回:“拜拜,下次见——” 来时四个人,回时也是四个人,但车把上都多了一袋沉甸甸的烘豆。 -- 烤番薯内容仅供参考,不保证其科学性、成功性、可借鉴性,嘿嘿。 09抗冬天 单城的冬天,好冷的。 湿冷像容嬷嬷的银针,密密地刺进外露的皮肤,引起痛彻的长久麻痹。 江声在门口穿鞋子。鞋带系的是死结,脚一蹬,鞋脱了,脚一伸,鞋穿上了,方便极了。 “我真是穿鞋天才啊。”她伸出左腿,看一眼左脚,又伸出右腿,看一眼右脚,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低头欣赏自己的杰作,满意地说道。又戴上黑色羽绒服的帽子,拿起围巾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再带上针织手套,抗冬天装备齐了。 她大声喊还在二楼磨蹭的江听:“江听,快点啊啊啊啊啊!” 等江听下来了,她低头看蹲着系鞋带的江听,倚在鞋柜旁问道:“你听过这句话吗,慢吞吞慢吞吞像只猪?” “没有。” “哈,”裹得严实的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奸笑声从围巾里传来,“那你当然是没有的,因为这是我刚为你创的哈哈哈哈。” 江听任她笑,站起身来,伸手准备拿挂在衣架上的围巾,才发现自己的围巾被她裹着呢。 “你怎么拿我的?” “因为我喜欢你这条啊。” “那你元旦那天直接和妈妈说买我这条不就好了?”江听边说,边围上她的黄绿格子围巾。 “我两条都喜欢啊,这就是为什么我极力推荐你买这条围巾的原因。”她指指自己围着的蓝黑格子的围巾,大言不惭地说道。 “那你可以买两条。”他诚恳建议。 “你的就是我的,我这不是已经有两条了吗?” 哈,还挺有道理。 赶在江听还要说什么前,她推推他,催促:“快快,走了走了。” 两人从车库取了车,骑到殊一家停下。 殊一家距离小区门口最近,所以她们总是约好了在她家门口集合。 离得最远的小白鱼姗姗来迟,嘴里还打着哈欠,说着开场白:“真不敢相信,已经2006年了。” 殊一被他的哈欠传染,也仰头打了个哈欠。 “写日记写错好几次,老是写2005。”江听道出一样的难以置信。 “走吧,出发吃喜喜!”江声最有干劲,大冬天的,还有比吃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更美的事吗? 冬天的早晨,喜喜照旧热闹。 “阿姨,四碗馄饨,一卡(客)小笼!” “好咧,小朋友进去坐啊。” 四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小白鱼问:“听说18号大考。” “真扫兴啊,”江声回,“不要一大早就提考试。” “你年级第一也讨厌?”小白鱼有些不敢相信,原来年级第一也厌学啊。 “谁会喜欢上学和考试啊,你喜欢?”江声给他一个白眼。 小白鱼头摇得飞快。 殊一说了个不扫兴的话题:“武林外传,你们看了吗?” 小白鱼哼起来:“嘿,兄弟,好久不见,你在哪里?” 江听接下一句:“嘿,朋友,如果真的是你,请打招呼!” 殊一和江声对视一眼,唱道:“嘿,姐妹,我们好久不见,在哪里?” 江声接着唱:“嘿,姐妹,如果真的是你,请打招呼!” 四人齐唱:“别对着我笑,没人会在乎。别对着我哭,没人会无助……” “四碗馄饨,一卡小笼,哪桌?” “这里!” 天气太冷,大课间都没什么人下楼来小卖部买零食了。 江声挑了一袋无花果,付完钱,问和她一起来的如沁:“你还喜欢江听吗?” “还喜欢啊,”如沁买了五袋酸妞,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从夏天到冬天,从学期初到学期末,她都没见如沁和江听有什么互动,如果不是现在随口一问,她都不知道原来如沁还喜欢着江听。 “你喜欢江听,那你喜欢我吗?”她问出夏天时的疑问。 “喜欢啊,可是,我对你的喜欢,和对江听的喜欢不一样。”如沁这样说道。 “都是喜欢,还有不一样的吗?” “对啊,我喜欢声声是出于对朋友的喜欢,对江听却好像不是。我也好难说清楚啊。” “那你是怎么确定对江听的喜欢不是对朋友的喜欢呢?” “因为,因为,”如沁思考,说,“你看,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们才在一起玩。但是,我和江听都没有一起玩过,但就是喜欢上了。电视剧上都是这样演的,要么一见钟情,要么日久生情。” “那你喜欢江听,不想和他一起玩吗?” “想啊,但是,”如沁说,“但不是只想和他成为一起玩的朋友啦,还想像电视剧那样恋爱,你看过《金粉世家》吗?金燕西和冷清秋躺在向日葵花地里,好浪漫。” “可金燕西最后没有和冷清秋在一起啊,而且,”江声出声打断她,“电视剧都是假的啊。” “哎呀,怎么聊到这了。总之,这种喜欢不一样,女生对男生的喜欢和女生对女生的喜欢不一样啦,嗯。”如沁告诉她,也像在告诉自己。 一路说着,走到了她们年级所在的五楼,她们的教室在走廊的对面,要路过其她三个班级。 路过江听的教室时,如沁背挺得很直,目不斜视。 最近学校附近开了一家2元店,放学后的活动也变成了“等会儿去逛两元店?” 江声也不例外,四个人牵着自行车到2元店门口,进店这瞧瞧那看看。 店面不大,但东西却很齐全,从学生用品到生活用品,倒挺一应俱全。 但四个人什么也没买,都准备留着钱去小摊吃炸鸡柳丝呢。 小摊老板问吃什么,江声隔着玻璃向老板指一指年糕串、素鸡串、里脊肉串、火腿肠,当然少不了满满一袋的鸡柳丝。 四个人就坐在露天的小圆桌前等,戴着手套的手伸进口袋里,跺着脚等待。 “喜欢是什么啊?”江声戳一口鸡柳丝,向在座的三个人提问。 “喜欢?你喜欢谁啊?”小白鱼问。 “不,是有人喜欢江听。”江声用签字指指江听。 “咳咳咳——”正喝酷儿的当事人一惊,咳嗽不止。 江声从口袋里抽出纸巾递给他,嘴上还不忘叨叨:“这么冷的天还能喝饮料,我真佩服你。” “哪个人啊?”小白鱼好奇。 “为什么要告诉你名字,经过人家的同意了吗?”江声瞪他,“你只管回答我什么叫喜欢。” “我们班主任说,我们现在的不叫喜欢,只能叫欣赏。”小白鱼老实答道。 “怎么是你班主任说,那你是怎么想的咧?” “啊,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啊,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吧。” “殊殊,你咧?” “我也不知道。”殊一摇摇头,说。 “怎么不问我?”缓过气来的江听问她。 “你知道?”江声挑眉问。 “不知道。”江听也摇头。 “看来真的是个深奥的问题啊。”感叹完,江声拿起刷了甜面酱的年糕串咬一口,心里感叹,冬天果然要吃热乎乎的东西啊—— 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对于四五年级的她们来说,好深奥的,远没有食物来得吸引人。 -- 换了封面嘿嘿 10迎新年 期考大考这一天,早晨四个人如往常一样骑车上学。 结束后,江声捧着一堆练习薄和作业本下楼,送给了来收废品的奶奶。 回到教室,拿起几本完好无损的教科书放入书包里。 走到江听的教室,碰见出来的苏朝,对她说:“新年的时候见,到时候一起玩啊。” 江声回:“过年见。” “走吧,”江听也出来了,捧着厚厚一摞书,说,“先去姑爷车子那放东西。” 姑爷说的是温之礼,这会在校门口等着,专门来给四个小孩拿书。 “你的书怎么这么多?”江声问。 “我打算都放回家。你的呢?”江听看她一身轻松的样子,问道。 “除了几本教材,其它都扔了。”她指指楼下还在收废品的奶奶,说道。 “扔了?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舍得的,知识都在脑袋里了啊。”她不以为然道。 等四个人放完书和书包,回到车棚取自行车。 “先去吃点东西吗?”江听问推着车的三个人。 “好啊!”小白鱼说。 “朝着小摊出发,GO!”江声激昂吼道。 没几天后,回学校领成绩单。 江声托着腮,看老师在台上分奖状。 先发些进步之星奖云云,再来些积极分子,最后才是三好学生。 江声上去拿奖状,薄薄一张纸,却让人几家欢喜几家愁。 环顾每个人或欣喜或失落的表情,她想,所以,奖状算是奖励还是惩罚呢? 在她的疑问中,五年级上学期就这样结束了。 到了除夕当天,温之礼一大早去菜市场买新鲜做好的春卷皮子,买够了三家人吃的量。 下午,他喊小朋友们来裹春卷。 在执一的指挥下,四个人成功裹出了没露馅的春卷。 春卷的形状大小各不一,有的瘦长,有的胖乎乎。六七十张饼皮,她们边裹边吃,边吃边感叹不油炸的春卷好好吃。 裹完了,温妈妈拿出年货,让她们呆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吃。 江声咬开一个山核桃,小心翼翼地剥出完整的果肉,随口道:“听说今天不放武林外传大结局,要放春晚。” 从果盘里拿起个小橘子的小白鱼听了,说:“真的啊,好可惜。” 殊一嚼着一颗大白兔奶糖,问道:“春晚几点开始?” “八点吧,”江听说,“你们几点开饭?” 问开饭可不是为了看春晚,是为了饭后聚在一块玩。 “阿爸——我们几点吃饭啊?”殊一大声问在厨房忙活的温之礼。 “再过一个小时就炸春卷,炸完就能开饭了。”温之礼端着煮汤的锅出来,把锅子放在饭桌正中间,回她道。 “现在四点,那我们六点小卖部见?”江声问。 剩下三个人点头同意。 “执一姐姐,你也来吗?”江声又问。 “来呀,”执一正坐她们中间嗑瓜子,说,“晚饭后,带着你们的压岁钱,小卖部见。” “好的!” “Yes,Madam!” 到了油炸春卷的环节,裹着榨菜肉末馅的白色饼皮放油锅里一炸,就成了金黄的脆壳。 四个人挤在厨房里又尝,嗯,油炸的也好吃,怎么样都好吃! 等春卷全出锅了,江声江听和小白鱼谢过温爸爸,抱着自己家那份春卷回了家。 江声家里,江风扬和颜近在厨房忙活,一个择菜,一个洗菜。 听见两个孩子回家的声音,江风扬喊她们:“帮妈妈看看锅里的水烧开了没?” 江声眼神示意江听去看,自己抱着装春卷的盘子站在原地等。 江听凑近饭桌,温爸爸家同款汤锅里的水沸腾着,转头对她说:“开了。” “水开了。妈妈,快看,”江声这才抱着春卷进厨房,捧起用保鲜膜封着的盘子,说,“这是我们裹的春卷!” 江风扬和颜近立马夸她们厉害。 颜近往锅里放了些丸子和油面筋,又放了洗好的青菜和菌菇,加些盐和味精。 单城人的年夜饭桌上,少不了这道清淡的汤,还有配套的川崎蘸料。 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在放烟花,在喧闹的气氛下,一家四口围在一起品尝旧年的最后一餐。 等吃完饭,从妈妈爸爸那拿了压岁钱,几个人就在小卖部汇合。 这会儿,小卖部好热闹,挤满了小孩,最显眼的就是五花八门的鞭炮烟花——电光花(仙女棒),擦炮,晨光花,月旅行,牵牛花…… “靶子炮买几盒啊?”江声指指印着大红鹰图案的的擦炮,问道。 “五盒吧。”执一回答她,自己又拿了三盒电光花。 趁大家埋头买烟花的间隙,殊一走到旁边的冰柜,推开门拿了棒冰,转头问挤在人堆里的伙伴们:“吃棒冰吗?” 小白鱼看她手里拎着两只小布丁,瞪圆眼睛,问:“大冬天吃棒冰,你不怕冷吗?” “不懂了吧,”殊一甩甩手里的快乐,说,“冬天吃棒冰的感觉和夏天不一样。” “真假的?”小白鱼半信半疑地抱着手里的鞭炮,挪步到冰柜,也取了一只小布丁。 最后,五个人买了一堆鞭炮烟花、六根棒冰、一只打火机,全部由执一付钱。 冬天舔棒冰像进入了新世界,虽然入口是冷的冰的,但好吃也是真的。 五个人舔着棒冰来到池塘边,江听把沉沉一袋的东西放在木椅上,转头和其她人一起赏烟花。 冬日的池塘早已枯败,只剩路灯和天边的烟花照亮这处的寂寥。 烟花的爆炸声打破这一处的寂静,应接不暇的花朵一次次照亮池面,黑色的水面映衬着天幕的绚烂。 被烟花照亮的脸上露出痴迷,无人不感叹:“真漂亮啊。” 棒冰舔完了,烟花也赏够了,轮到主角登场了。 执一把袋子里的宝贝们全摆在椅子上,先打开装电光花的长盒,倒出里面所有的灰色棒子。 “先玩这个吧。”执一递给她们电光花,又掏出打火机点燃。 “快看我看我!”江声甩着闪着火光的电光花,兴奋地说。 “哇,看我!”其她人也甩起来,在空中画一个圈,写一个字。 不经玩的电光花,甩几下就熄灭了,又跑到椅子前拿起新的继续点燃。 到最后,直接拿起两三根电光花,用打火机一起点燃,挥着手转圈。 之后又开始玩擦炮,小心翼翼地点燃细长的炮,飞快地把炮扔进池塘里。 咚一声,水面炸起一束水——“哇!” 但是炸池塘已经不够,开始比赛谁扔得远,这个玩完玩那个,乐此不疲。 不知道玩了多久,江听问:“春晚是不是要开始了?” “再玩会儿嘛,反正春晚有重播,后面天天都能看。”江声恋恋不舍地说。 是咯,之后穿着新衣服走亲访友的每天,吃饭前吃饭后,大家就凑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江声最爱这一年演唱的吉祥三宝,走到哪都在哼:“太阳月亮星星,就是吉祥的一家——” 11生日快乐,日日快乐 过年,对孩子来说就是玩。 看电视是玩,吃年货是玩,碰到同是小孩的亲戚也是玩。 年初一回了阿婆家过年,和央央姐姐玩得可开心了。 到了年初二,回爸爸老家,可就没什么玩伴了。 颜近是独生,没有姐妹兄弟,自然也没有什么别的小孩。 距离吃饭还要些时间,这对她们来说有些煎熬,只好玩妈妈手机里的贪吃蛇解闷。 其实爸爸的手机和妈妈的是同款诺基亚,都有游戏,但两个人分别玩手机没有一起玩一个手机好玩。 后半句当然是江声说的;江听听她的就是了,两个人凑一起是挺好玩的。 “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啊?”江声边操控小蛇行走,边问旁边的人。 江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小蛇,说:“不知道,你呢?” “我?我想要一本画画的本子,最好是长方形的,”江声按了暂停键,向他比划本子的大小,四根手指比出一个横着的相框,继续说,“你送我哦。” 吃过午饭,两个人和奶奶爷爷挥手再见,回家了。 舒郁和苏朝今天都在小白鱼家做客,两个人一下车就准备去小白鱼家。 江声提议跑着去小白鱼家:“比比谁跑得最快?” “好啊,让妈妈数一二三。”江听做好预备姿势。 江风扬站在两个人中间做裁判,喊:“准备好了吗?” “好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 “好,各就位,一二三,跑!” 一声令下,一黑一蓝的两个人便冲了出去。 停好车的颜近和江风扬站在一起,看黑色的身影最先在转角消失,笑说:“看来声声要赢了。” 爸爸没猜错,穿着黑色新衣服的江声最先冲到小白鱼家,转身朝败者江听比了个耶,还做鬼脸。 她邀请舒郁和苏朝:“元宵节是我和江听的生日,那天一起来玩啊。” 两个人都说好,舒郁还问江央姐姐来不来,自从去年国庆节烤番薯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们了。 “来的哦,我姐姐她们都来。对了,烘豆吃完了吗?”江声问。 舒郁摇摇头,说:“没呢,姨娘给了好多的。” 国庆节后的某天傍晚,江云落把新烘好的豆子装进布缝的袋子里,开车送到江温边三家。小白鱼放学回家时,奶奶指着满满三袋的烘豆,念叨说实在太破费了,这么多豆子能卖好些钱呢,但江云落当时怎么也不肯收她的钱。那天吃过晚饭,他便骑车分别去了舒郁和苏朝家送烘豆。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 一大早,妈妈爸爸来叫醒她们,祝她们生日快乐。 早餐,妈妈煮了汤圆和馄饨。 汤圆是黑芝麻馅的,好甜好甜,江声不爱吃,所以汤圆是妈妈爸爸江听的,馄饨是她的。 但别人的汤圆总是看着香一些,她对正准备吃汤圆的人说:“我想吃你的汤圆。” 江听用勺子舀了一个,递到她嘴边,提醒她:“当心烫。” 江声吹了吹烫呼呼的汤圆,心满意足地嚼:“真好吃。” “还要吗?”江听问她。 “不要了,我够了。”江声摇摇头,开始专心致志吃她的馄饨。 江听和妈妈默契地对视一眼。妈妈每年都会特意往他碗里多放两三只汤圆,就是料到了江声会馋他的汤圆,这是属于他和妈妈的小秘密。 三家人的小孩过生日都是吃两顿,江风扬和颜近都不怎么会做菜,请了厨师来做菜。过年厨师可忙了,要年前就请好,她们请的是小白鱼奶奶。 午餐,照旧只有小朋友们。和上回小白鱼过生日时一样,还是小学生们和执一姐姐,不过这回多了江央姐姐,于是变成了五个小学生和两个中学生。 七个人,上房揭瓦也足够了,不过,还是安静玩游戏吧。 这回苏朝又带了飞行棋来,七个人凑在一块吃着点心玩了好几局。 看外面天气大好,江声提议:“不如打羽毛球吧。” 江听把他和江声玩的羽毛球拍拿了出来,但人太多了,得两副。 这下,小白鱼从江听那收到的羽毛球拍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平时打球用的都是双胞胎的拍子,他的还没怎么用过呢。 七个人走到小区的羽毛球场,黑白配选出了四个人,又两两分组双打,剩下一个裁判和两个替补。 哪个队先输了十五分就换人,或是谁累了就下场。总之,打得火热,打得出汗。 出来打球时已过三点,尽兴地玩着,天渐渐黑了,而羽毛球场的灯却迟迟不亮。 光亮渐渐消散的球场上,江声接住苏朝打过来的球,猛地一个扣球扣过去,对面的小白鱼挥拍接球,一挥,才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球呢,球去哪了?” 小白鱼不可置信地举着拍,原地转了一找球,地上根本没球。 “怎么回事?” “球不见了?” 同队的苏朝不可置信地回忆球的轨迹,发现球真的在某个瞬间消失了。对面的江声和江听走过来,开始帮忙找球。坐在场外凳子上聊天的执一、殊一和江央也都围了过来,就着微弱的光亮找球。 低着头找遍了整个场子,大家都不敢相信,怎么好好的球凭空不见了? “殊殊,快帮我看看,我帽子里有没有球。” 殊一往他帽子里一伸,摸到触手的羽毛,可不就是她们怎么找也找不见的羽毛球? “球找到啦,在他帽子里。”殊一摇摇手里的羽毛球,对在场低头找球的人说。 呵,原来,小白鱼怕感冒重新穿上了羽绒服,没想到江声一个扣杀,把球扣到了他羽绒服的帽子里。 好嘛,这下,大家都笑坏了,好半天都沉浸在这场匪夷所思里。 笑完,天彻底黑了,球也不打了,回家吃饭了。 晚餐分了两桌人,小朋友一桌,大人一桌。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后泡一杯阿婆带来的烘豆茶。 这会儿,江声家来了好多大人,都是几家大人的朋友,有的在国外工作,有的在省外做生意,一年没见,都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还来了个眼生的男孩,看年龄和她们差不多,安静地坐在客厅看电影。 小白鱼指指对面坐着的男孩,问江听:“你家亲戚?” 江听说:“不是,我爸朋友的儿子吧。” 江声坐得离男孩最近,问:“哎,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没见过你?” “我叫晏软,一直在外地读书,不怎么回来。”男孩答道。 “燕子的燕?” “不是,日安晏。” “啊,言笑晏晏的晏,对吧?你也住清逸别墅吗?”江声问他,清逸别墅是她们住的小区。 “嗯,我家在最里面里。” “这样啊,那是有点远哎。”江声几家都近小区门口,离池塘很近。 “你今年几岁啊,看着你比我小。”江听也凑过来,问他。 “我属鼠的,开年虚岁十一,其实刚过完九岁生日没多久。”晏软说。说实话,他不懂为什么人要有两个岁数,算来算去真的很麻烦。 “那就是和殊殊小白鱼一样大,”江听说,“我们是双胞胎,比你大一岁。” 一直在听她们讲话的小白鱼听了,说:“我就是小白鱼,你好啊!” 晏软回:“你好,小白鱼。” “那你等会儿吃蛋糕吗,”江声指指江听,说,“今天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 “好啊,谢谢,祝你们生日快乐。” “谢谢。” “嘿嘿,谢谢!” 殊一跑去家里拿礼物,回来时看江声江听和一个男孩聊得开心。她走近看了眼电视机,问:“放的什么电影?” “傲慢与偏见的改编电影。”江央姐姐告诉她。 “你有看过原着吗?”执一问身边的江央。 江央点点头,两个人开始低声讨论起原着来了。 “殊殊你来啦,我们可以吃蛋糕了!”江声见殊殊来了,开心地说。 “好啊!”殊一点头。 蛋糕买了好大一个,奶油蛋糕上面,红色的可食色素写着“江声江听,生日快乐!” 两个人戴着生日头冠,在大人和朋友们的庆贺中迎来十一岁。 又闹了好久的抹奶油大战,玩得筋疲力尽。 最后依依不舍地惜别,给今天的见面画上句号。 窗外还在放着烟火,洗漱完的江声回到房间开始拆礼物——执一姐姐送的书,央央姐姐送的颜料,舒郁送的水晶球,苏朝送的大富翁,江听送的速写本,小白鱼送的拼图。 她最后打开殊一的礼物,是好几本图画书,还有一张贺卡: 人们是这样定义生日的,生是诞生。 但我不一样,在我看来,生是生活。 所以,祝你生日快乐是说,愿你生活的每一天都快快乐乐。 生日快乐,日日快乐,声声。 — 写完发现章节名刚好是11,多么美妙的巧合! 12放风筝 江央家旁的湖边种着两棵杉树,褐色的树干被春天的新绿包裹,高高地耸立着,透过她房间的窗户就能看见。 不知是杉树的哪一处歇了一只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趴在床上和姐姐一起画画的江声闻着鸟声,看向窗外茂盛的绿树,说:“喜鹊叫,客人到,不知道它是不是喜鹊。” “兴许是。不过,叫得太晚了些,客人早就到了。”江央说。 江声听了,嘻嘻哈哈地笑说:“哈哈,是呀,我都已经来半天了。” 两个人正在画一个巨大的多层蛋糕,每一层都点缀着不同的水果。 蛋糕是画给江云落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姐妹两个人决定画一小册子的画送给寿星。 小册子用的是江云落公司发的抬头纸,每页的最顶端写着公司的名字,最下端则是联系方式。 她们撕下了五页纸,第一页正是她们在画的蛋糕,后面的则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画。 第一个季节是春天,江声画的是放风筝。 江央看着妹妹画出一根长长的风筝线,说:“我们下午放风筝,好不好?” “去哪儿放风筝?” “喏,”江央指指窗外的田野,说,“下面这么大一片地,随我们放。” “好啊好啊!” 她问在城市长大的江声:“你们学校都是怎么放风筝的?” “放风筝吗?我们体育课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放,两三个人一组,有些人在塑胶跑道上助跑,还有人嫌操场草坪太挤,跑去篮球场那放。姐姐,你们呢?” “初中不知道,”江央忆起在村小上学时的事,说,“但我小学的时候是去外面放,好像是三四年级的时候。村小没有塑胶跑道,都是土,操场又很小,所以老师组队带我们去田野里放,大概离学校很近,现在想起来,只记得那些田好像一望无边。” “哇,肯定很好玩,田地会坑坑洼洼的吗?” “不会,看见田里那些草了伐?春天的田里都长满了草,草很柔软,人在上面走是不会摔跤的。但要是到了秋天,收完了稻子,留下的稻草垛会让人走不稳。” “稻子?”江央好奇了起来,“怎么收稻子?稻子最后怎么变成大米?” “用镰刀割,镰刀你知道吗?就是上回我们挖番薯时用的那个,还有机器,有专门的收割机。至于大米,有专门的加工厂,记得路口那个小屋子吗?那就是加工厂,可以加工大米,还能把米碾成米粉。” “收割机?听着好酷。” “等秋天的时候,你来玩,带你体验下收获的季节。” “好,到时候拉着江听一起来!” 断断续续地聊着天,姐妹两个人画好了四个季节。 江央找来一个衬衫包装盒,在盒子的外表上细细地用胶水贴上了卡纸,又剪了两颗一大一小的爱心贴上,最后把小册子放进盒子里。 “大功告成!” 姐妹两个人拍手庆祝。 中午的饭桌上只有三个人,阿婆和两姐妹。 “真可惜江听不能来,”江央夹起他爱吃的红烧鸡翅,说,“这么好吃的鸡翅,只能我多吃点了。” 江听上周感染了水痘,没多久又感冒发烧,身体虚弱得只能在家养病。 阿婆笑着给她夹起鸡翅,说:“那我们阿囡多吃点。” 饭后,阿婆照例给她们泡了烘豆茶,还拿出事先买好的零食。 江央拿起一包上好佳薯片,拆开,边递给江声边说:“下午,我们可以试着自己做风筝。” 江声喜欢动手和尝试新事物,开心地接过薯片,欣喜地同意:“好!” 从楼梯间那取了一迭的旧报纸,两个人在纸上剪出一个菱形的风筝,还有一根长长的尾巴。 将两根阿婆帮她们削好的竹篾十字交叉放上,用线固定交叉处,再用胶带和胶水将竹篾和风筝粘合。 江央找来多余的线筒,将线的一端捆在竹篾的交叉处,拿起黑白的风筝打量,说:“做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飞起来。” 江央还拿出一个老鹰形状的风筝,说:“以防万一。” 两个人回到吃茶的屋子里。这间屋子刚好有扇通往菜园的门,门外是几级台阶,正对着葡萄架,右手边便是仅一条小路隔开的湖与菜园。 “小心。”两个人从台阶上走下,江央提醒道。 路过用木槿花丛做隔断的菜园,小心翼翼地跨过沟渠,两人来到满眼是绿的田野。 和煦的风吹着,握着风筝线筒的江声飞快地在柔软的田野里奔跑。 简易的风筝脱离江央的手,随着摆动升起,但很快又掉落。 “再试一次,这次我跑再快些。” 又试了两三次,风筝始终没有飞上空。 “我们先试试另一只怎么样?”姐姐安慰她。 这回,换江央跑,一手握着线筒把手,一手拽着线,在适当的时候又放线拉长。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广阔的田野里,散落江声高兴的呼喊。 老鹰慢慢地升空,线筒上缠绕的线也一圈圈地减少。 “好高啊——”江声抬手挡在额头前,抬头看变小的风筝,叹道。 江听走到客厅电视机前,蹲下身,拉开下面的抽屉,找出了一本厚厚的电话薄。 电话薄上登记了单城各个家庭的座机电话号码。 他翻到城北区如水镇那页,依着abcd的顺序找到了莲叶圩江玉家的电话——8427103。 他默念这串数字,走到饭桌旁的餐边柜前,提起座机的听筒,揿下七个数字,嘟嘟的声音传来,按号码的右手缠住白色听筒线,等待对方的接听。 “喂,哪位?” “阿婆?我是江听,可以叫江声听电话吗?” “阿囡啊,身体好点了否?” “嗯,好多了。” “哎哎,那就好,那就好。你等等啊,我去叫声声。” “好,谢谢阿婆。” 安静的空间里,只听得见听筒里的吵闹。 他听见阿婆呼喊的声音,听见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近,下一秒,那端响起女声—— “喂,江听。” “嗯。”他在这一头轻轻地回应。 “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小白鱼给我送了饭。今天做了什么?” “今天我和央央姐姐放风筝了!我们自己做了一个风筝,但好可惜,没怎么飞起来。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一个风筝!是一只老鹰。” “那老鹰飞起来了吗?”他问。 “飞起来啦!飞得好高好高,看着好快乐好自由,难怪人总是想像鸟一样飞上天呢。” 透过听筒,他能感觉到她的快乐。 “快吃晚饭了吗?”江听换了个话题,问道。 “还早啦,才四点,姨娘要五点才下班呢。”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又问她,好似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只是为了问这一问。 “吃完蛋糕就回来啦。” “晓得了,你们玩得开心。”他欲挂断电话,自行结尾道。 那端的人却说:“六点半就回家!” 面色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回:“好,等你回家。” -- 写完上一章的那天开始咳嗽,去医院检查说是感冒,一周里什么事也不做,只安心休息,早睡早起三餐规律,现在已经差不多好啦! 13去游泳 夏天,可真够热的。 下午的三四点,日头还火辣地挂在天上,江声骑着车出门,暑气立刻紧紧包裹着她。眼睛也被这热辣裹挟,看树不是树,看路不是路,全是波纹浮动的热气。 她想,下一秒,她就要热得爆炸了。 她骑到殊一家,只见到在门口等着的殊一,问:“他俩还没来啊?” 生怕小白鱼磨磨蹭蹭,她特地交代江听早点出门找小白鱼,没想到人还是没到。 “嗯,好慢,”戴着一顶凉帽的殊一说道,“好想快点进水里。” “我也是,好想快点游泳。”江声拨动着车把上挂着的袋子,那里装了她换洗的衣服。 殊一瞧见江听和小白鱼缓缓驶过来的身影,说:“他们来了。” “快点——”江声转过头,双手作喇叭状,朝他们喊道。 “真的好慢,慢吞吞慢吞吞像只猪。” 小白鱼收到了来自江声的抱怨,为自己辩解:“帅哥总是最后出场的。” “切。”殊一听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从家骑到如水镇街上的一路上,她们头顶烈日,脚踩自轮车,汗从额头、鼻尖、背后不断地冒出。 如水镇是个城乡结合部,镇中心是两三条街和居民楼,村庄一律都分布在距离镇几公里的地方。而莲叶圩和几个附近的村庄位于如水镇的南端,还要骑个半小时才能到。 眼下,她们在街上的一家棒冰批发店前停下,何以解热,唯有棒冰。 棒冰批发店的老板是位四五十岁的阿姨,搬了个板凳坐着,旁边架了把风扇,花花绿绿的裙子随风轻摇。 “姨娘,买单只棒冰成功伐(阿姨,买单只棒冰可以吗)?”江声问她。 “成功呀,小旁友,要切奥斯自己挑(可以呀,小朋友,要吃什么自己挑)。”姨娘指指里面的三台冰箱,说道。 放冰箱的房间里,丝丝冷气袭来,她们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在冰箱上的棉被,拉开冰箱门,挑起棒冰来。 老板搬出几个小凳子,让付完钱的四个人围着屋子里唯一的电风扇坐下,问:“小旁友,到哪里去啊?” 舔着小布丁的江声回答:“我们要去莲叶圩,去游泳。“ 早在暑假来临前,她就看上阿婆家边那条河了。 莲叶圩傍水而居,没人给那条河起名字,只说去趟水里,或蹲在岸边淘米浣衣,或划桨撑船于河上,然后在夏天猛地扎进水面。 殊一照旧是要吃两块棒冰的,这次她买了一根小布丁,还有一根可以掰成两半的荔枝味棒冰,一半给自己,另一半给江声。 她们告别姨娘,又开始骑行。 单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吸溜着透明塑料壳里的荔枝甜水,慢悠悠地往莲叶圩骑去。 乡间的道路边种着杉树和紫薇花。杉树一排排地站立着,守护着田地,而那田地里,不知插了什么秧苗,青绿色的叶尖被晒出干黄的斑点。紫薇花大朵大朵地开,白的,紫的,粉的,耷拉着脑袋。 她们慢慢骑着,路过每一棵树落下的树荫,感受到夹杂着闷热的微风。 快到莲叶圩时,会瞧见一条长长的河,河上有座桥,名曰白典桥。那桥陡得厉害,需咬着牙爬上坡。 等爬上了桥,桥下是长长的下坡,不需要蹬脚踏板,放开双脚,唰地一下就能冲下桥。 “啊————” 她们冲下桥,欢快地叫着,爬坡的艰辛被这简单的快乐治愈了。 终于到了莲叶圩,把车停进阿婆家里,喊上江央姐姐,迫不及待地跳进河里。 江声痛快地在河里游了会儿,游回岸边,湿漉漉地跳上船,坐在船尾,夏天的温度让船身变得滚烫,贴着的屁股也变得热烘烘的。 此时近五点,天还大亮,温度已经慢慢降下来,落下的脚刚好伸进水里,表面的水也是温热的,但再深入进去,水是凉爽的。 手撑着船面,从河里带来的水流入粗糙的船面,双脚无意识地拨动水面,她抬头看被两岸深浅不一的绿点缀着的河。河缓缓流过两岸边的房屋,向更多的村庄蔓延而去,不知最后流向哪个尽头。 “嘿!” 江央和殊一不知何时也湿漉漉地爬上了船,在心照不宣的默认下,顽皮地惊吓发呆的她。 两个人坐在她的两边,江央问她:“游累了吗?” 江声闻言摇摇头,说:“想试试坐船的感觉,我还没坐过船呢。” “你坐的呀,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坐船去一个阿婆家做客呢。” “什么时候的事啊?” “哈,你和江听还是猫猫头(小婴儿)的时候。” “难怪记不得!” 她们晃动着脚,激起一层层涟漪,感受身体与水的推拉。 “我赢了。”江听触碰到扎在水里的竹竿,摸了一把脸,开心说道。 那竹竿有四根,围成一个方形,里面是养着鱼的网兜。 小白鱼迟了几秒才到,悻悻道:“算你厉害。” 两人开始探究起网兜里养了什么鱼。 “是从河里钓来的吗?”小白鱼好奇道。 “应该是买来养在这的吧。”江听猜。 “还挺肥的,得有我小臂这么长。” “江听!”这时,远处传来声响。 江听转头看向远处船上的三个人,只见坐在中央的江声向他招手,对小白鱼说:“游过去看看。” “这次我肯定比你快。”输掉比赛的小白鱼不甘心,说完立马朝船上的三人游过去。 “又在比赛。”殊一看着奋力划水的两人,明了这场面。 两人闷声游至船边,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船上的三人身体后仰,三双腿奋力地掀起水花,那透明的水花映着她们恶作剧得逞的笑脸,直直地打在他们的脸上。 两人被水花拍得模糊了视线,犹如被瀑布暴击,无法睁开双眼。 好一会儿,这水的暴击在他们的投降声中终于停下了。 两人筋疲力尽,被她们拉着胳膊才勉强翻上船,瘫坐着。 而船上的三人歇够了,纷纷跳下船,入水蹦起的水花不偏不倚地又落在了他们身上,激起两人的尖叫。 “你们是故意的!”小白鱼嗷嗷叫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个人朝她扮鬼脸,嬉笑着划动胳膊,霸占着夏天的水面。 -- 好久不见,惭愧。 终于明白作者断更后的内心世界,一旦断更,真的很难再复更。 14宁静夏 尽情地游完,五个人踩着拖鞋走回阿婆家。 阿婆此时正忙着用剪刀剪毛豆两端尖,好做一道煮毛豆节,见她们回来了,赶忙催促道:“快去楼上换衣服,小心着凉。” 小孩们笑嘻嘻,全然不当回事,反倒是关心起天井里的西瓜什么时候能吃。 “已经拎上来了,等你们换完衣服就切开来吃。” 五个人这才满意地上楼换衣服。 单城乡下人屋里总有一块露天的水泥地,雨水从天空中掉落,阳光也洒落下来。 天井就位于四四方方的水泥地中间,夏天,那口井就是天然的冰箱,小心翼翼把放了西瓜的铁制水桶放入井里,等再提上来时,那裹着热气的西瓜已变透心凉的井镇西瓜。 大人们还会在桶里放几瓶啤酒,到了晚间开饭时再取出,借着板凳翘开瓶盖,将冒着泡的液体涌入玻璃杯里,开启微醺的夜晚。 阿婆选的瓜皮薄,一刀切开圆鼓鼓的西瓜球,红色的肉,黑色的籽。 “哇——”小孩们围着阿婆和瓜,眼也馋嘴也馋。 阿婆继续切瓜,把一个半球又切为两半,切成三角形。 每切下一片,放进边缘印着青苹果的碟子里。 这时候,她们也愿意等,等着阿婆把西瓜装满碟子。 “好了,吃吧——” 阿婆一一声令下,小孩们伸出洗干净的手,拿起西瓜,先咬三角形的顶端,然后大口大口吞完一整片西瓜,冰凉的汁水解了游泳的疲惫和夏天的闷热。 “阿婆,籽吐哪里啊?”嘴里只剩下西瓜籽的小白鱼问。 她们都在西边吃茶的屋子里,阿婆指指通完菜园和田地的小门,说:“吐外面好咧。” 这下好咧,五个人站在门外那窄窄的几级台阶上,开始比赛吐籽。 “看谁吐得最远!”小霸王提议道。 江央姐姐自认已是初中生,不爱加入小学生的幼稚比赛里,说:“那我当裁判。” 虽然比赛很幼稚,但当裁判还好吧? 照例,小霸王和小坏蛋一组,小白鱼和小闷瓜一组,一局定胜负。 小白鱼鼓足气,吐出籽,结果,那籽站在了他嘴边,引得大家爆笑。 “江听,要帮我报仇!”小白鱼把希望寄在了江听身上,下午还是对手的他们,如今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 “嗯,看我的。”江听揽下小白鱼的希望,自信地说完,用力吐出了西瓜籽。 江声看一眼江听吐的西瓜籽,轻哼一声。 “现在轮到声声啦。”裁判江央说道。 殊一在一旁助威:“加油,声声!” 江声深吸一口气,将西瓜籽抵至唇间,一个发力,西瓜籽被吐得老远。 “哇,好远!” 江央随手在葡萄架下捡了根木棍,像模像样地插进江声吐的西瓜籽那,判道:“江声领先。” 现在只剩殊一还没吐西瓜籽,但胜负已经明了。 “还要比吗?”江声侧身看向两位手下败将,得意洋洋地问道。 “三局两胜!”小白鱼不服,抗议道。 殊一朝天打了个哈欠,真诚地说道:“根据经验,三局两胜也还是你们输,省省吧。” 小白鱼心虚,但嘴硬:“谁说的,搞不好就是我们赢呢?江听,你说是不是?” 江听叹一口气,劝说:“走,去看看阿婆在干什么。” 阿婆蹲在河边,洗篮子里的毛豆节,手边还有个装着小鱼的菜篮。 河对面淘米的年轻女人问:“婶娘,今晚有客人啊?” 阿婆笑着大声回:“是啊,几个小朋友客人,夜头(晚上)给她们炸点鱼吃。” 洗完毛豆节和鱼,阿婆拎起菜篮拾阶而上,瞅见走过来的江听和小白鱼,说:“回去了,我洗好了。” “阿婆,我给你拿。”江听说。 “不用不用。” “你给我们嘛,阿婆,我们给你拿。”小白鱼附和。 “好好好,真乖。”阿婆笑皱了眼睛。 到了六点,江云落和丈夫提着熟食下班回来。 镇中心开了一家熟食店,除了卖卤味和烤鸭,还卖小孩们最爱的炸鸡腿。 饭桌上,五个小孩各抓着一只鸡腿啃,油渍渍的炸衣,油渍渍的嘴。 江玉老公还在的时候,饭桌上不允许讲话,食不言寝不语。但如今人不在了,快乐的寡妇江玉才不管这些,任由孩子们在饭桌上闹腾。 席间,江声说起小白鱼念古诗两首的笑话。 在单城的土话里,数字二是两,念做“niàng”。当语文书上第一次出现“古诗两首”时,班里好多人发出洪亮清脆的“古诗niǎng首”,而小白鱼就是其中之一。 老师听了,纠正是“liǎng”,但仍有学生读错,小白鱼仍是其中之一。 “我后来就改过来了!”小白鱼羞红了脸,辩驳道。 “那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了~” “声声,你和白渝不同年级,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江云落打趣道。 “那自然是好心人告诉我的~” 好心人夹一筷炸鱼,深藏功与名。 今夜有浅浅的凉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阿婆家的竹篾躺椅增至三只,但显然不够今晚的人数,于是又搬来两只小竹椅。 江央把躺椅让给了没试过的殊一,江听也把躺椅让给了小白鱼,剩下的一只,江央姐姐说那她就不客气了。 阿婆还是拿着蒲扇摇啊摇。 临睡,江云落和丈夫把席梦思搬进江央的房间地板上,紧紧贴着江央的床。 五个人随意翻滚,闹腾了一阵才躺下。 黑色的安静里,江声手枕着脑袋,出声:“央央姐姐,初中好玩吗?” “不太好玩,抓得很紧,连吃饭的时间都很赶。” “那有什么快乐的吗?” “嗯…同学?和同学在一起很开心。” “这样啊。” 又安静了下来,能看见树的窗户开着,微凉的风裹着隐隐的蝉鸣吹进来。 江声想起那首歌。 她哼起来: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这一次,有了靡靡的和声。 知了也睡了,安心地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 15童年终 九月的清晨,初升的太阳下是青蓝的开学典礼。 校长结束了他冗长的发言,紧接着台下响起一阵掌声,迎接新生代表的致辞。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好,我是初一一班的江声,很高兴……” 操场中央,江听看一眼国旗下发言的江声,又把目光投向四周,穿着白色校服短袖的少女少男们或发呆或交头接耳。他的思绪渐渐飘远——昨晚,江声赖在他的床上看漫画,随手将看了一遍的演讲稿丢在一旁。 他问她为什么不看了。 “反正没人会听这么无聊的东西。”她说得那样漫不经心。 确实没人会听这些无聊的讲话,他想。 “嘿,哥们,听说你们是双胞胎?” 江听的思绪被左侧转过身的隔壁班男生拽了回来。 对方指指在台上发言的江声,满脸的好奇。 江听点点头。 “那你们是姐弟?” 江听欲想回答,瞥见又有几个人转过头来,一个个问题也随之抛向他。 “你们真的会有心灵感应吗?” “你们怎么长得不像?” “你们是哪个小学的啊?” “所以你最后怎么回答的?”食堂里,江声嚼着米饭,问他。 他歪头,回:“你猜?” 江声白他一眼,道:“你猜我猜不猜?” 坐在一旁的苏朝见惯了这场面,朝对面的江央解释:“她们的经典曲目。” “所以到底说什么了,我也好奇了。”江央也问。 江央如今在青蓝读初三,四个人很早前就约好了以后一起吃午饭。 江听环顾三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什么也没说,老师嫌他们太吵,让他们转回头去了。” 三人觉得扫兴,倒彩声一片。 对话开始转向社团活动,江央向她们介绍:“这周就可以开始报名参加社团,下午最后一节课就是社团活动课,基本没有门槛,选自己喜欢的就行。” “姐姐,当时你选了什么?”苏朝问。 “舞蹈社,我现在已经退了,”在三人疑惑的面色中,江央解释,“我们排的都是团体舞蹈,每次有活动都必须参加,周末也要抽时间排练,太影响学习了。” 她很喜欢在舞蹈社的时光,说到退出时,老师和社团里的学妹们都不舍,她的内心也是遗憾的。 “你想选什么?”江听问对面的人。 “我?不知道,”江声坦然,“我没什么感兴趣的。” “有书法社,你不去?” 两人自小练书法,不似中途放弃的江听,江声一直坚持,摘过大大小小的奖,也因此瞧不上他的字多年。 江声不以为意,说:“平时练练就够了,没必要学校里也练。” 她打量一眼对面的两人,面色古怪,问:“你们别是选足球吧?” “当然,”苏朝拍拍江听的肩,再一次同班的两人默契地朝身后的椅背靠去,答,“振兴国足,人人有责。” 江声摆摆头,撇嘴,纠正他们:“第一,那顶多叫男足;第二,有希望的才能叫振兴。” 江央闻言笑了,很是赞头。虽然不关注足球,但这年头,不看体育频道也知道男足的水平,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咯。 午饭结束,四人去了小卖部。 小卖部在初一教学楼的一侧,狭长走向,面积不大;而外面的空地上摆了几张桌凳,面积比小卖部大多了,延伸至初一一班。 青蓝的教室两侧都各有三扇窗户,而空地一直延伸至一班中间的窗户那。 往后,这两扇窗就成了其她人窥探传闻中的天才江声的好地方。轮到江声坐窗边时,江声和苏朝就会倚着窗和她聊两句。 江声没怎么吃饱,胃口恹恹的,再加上食堂伙食太一般,说“一般”都算是侮辱了“一般”。她挑了一袋绿盛牛肉粒,递给江听,那意思是让他付钱。 “棒冰吃不吃?”江听接过她手中的牛肉干,指指苏朝打开的冰柜,问道。 “不想吃,放学回家再吃,”江声摇摇头,瞥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问,“你买了什么?” 江听抬起手里橙黄色的饮料,在空中轻甩,亮给她看。 江声想,又是酷儿,从小学喝到初中,他也够始终如一的。 用饭卡结好账后,四人分道扬镳,江央回远处的初三楼,苏朝和江听回二楼的六班,路上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而江声回一班。 “你去哪?”同桌的季妄弦问刚进教室又离开的江声。 江声亮出从书包里掏出的卫生巾,对她说:“厕所。” 等到江声从厕所回来,季妄弦好奇:“你已经来了?” “没有,”江声摇摇头,拆了牛肉干,分给她几颗,说,“我妈妈让我带着,以防万一。” 季妄弦接过她给的牛肉干,拆开一颗绿色包装的,继续好奇地问:“你妈妈会和你说这些?” 江声嚼着牛肉粒,说:“是啊。” 何止,殊一的妈妈温野是英语老师,思想比较开放,在她们三四年级开始就普及性教育,一套性教育科普课本从执一用到殊一她们这辈。 后面她太忙,找人来代班。代班的人就是执一,从妈妈那接过对四个小孩普及性教育的重任。 四个小孩也在三年的性教育科普中成长许多,从第一次的震惊和无言以对,再到后来的认真吸收。 “妄弦,你想好选什么社团了吗?”江声托着腮,问她。 “你对画画感兴趣吗?我想去看看美术社。” “好啊,我也去。” 下午的社团活动结束后,江听在车棚里等着江声 “今天怎么这么晚?” 江声把书包甩进车篮中,气喘吁吁地说:“和我同桌去了美术社,在实验楼顶楼,爬上爬下,好累。” “走吧。”江听推着车,说道。 如今,她们两个人上了初中,无法再和殊一小白鱼两人一起放学。倒是早晨上学还是一起的,顺路到在喜喜吃个早餐再分开。 到了家,路上嚷嚷要吃上口爱的江声急着跑去上厕所。 江听在她背后追着喊:“那我先给你拿蓝莓口味的?” 江声急冲冲光上门,扯开裤子,果然,中午以防万一垫的卫生巾上染了红。 “好了吗?”江听敲门。他开始担心她是不是看见自己早晨急忙换下的内裤了,这种事,对着苏朝可以坦然地说,但换成江声,他却有些开不了口。 江声开了门,表情愁眉不展,宣布:“我来月经了。” “难受吗?”江听内心舒了口气,看她一脸的无精打采,有些担心地问。 “不难受,但我不想吃了,回房间了。” 江声坐在房间里,趴在桌上,在日记上写下:2007年9月3日,初潮。 即使早已了解青春期,但她仍旧有些无措,她模糊地想—— 童年,就这样结束了? -- 开启初中生活篇啦 无忧无虑的童年结束后,两个人的感情也会慢慢开始变化 16早熟男 “你一个人,声声不在吗?” 江听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手里捧着冰淇淋,听见殊一对声音,回头看,见她站在门口张望。 “她去楼上了。” “奥,那我上去找她了。” 江听点点头,转回身,想问对方吃不吃冰淇淋时,视野里早没了人。 殊一敲敲江声紧闭的房门,等江声给她开了门,径直坐在她常坐的小沙发上,问:“初中怎么样?” “哎,不太好。”江声这样回答她。 “怎么啦,心情不好?” 江声撅嘴,脸颊两边鼓起金鱼的泡泡,说:“我今天来月经了。” 在刚过去的暑假,殊一已经迎来了她的初潮,颇有经验地问:“没征兆吗?毛毛长了吗?” “有啦,但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江声还想说什么,被敲门的江听打断了。 “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江听的声音。 江声走过去给他开门,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会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想起那条内裤,她不耐烦地问:“干嘛?” “想问问殊殊吃不吃冰淇淋,”江听不知她怎么又生了气,只好解释道,又问殊一,“吃吗?” “啊,谢谢。”殊一小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冰淇淋和木勺。 “你可以走了。”江声下逐客令。 门关上,江听转身朝楼下走去,没听见江声的抱怨:“他今天把内裤扔进了我的的脏衣篮里,脏死了。” 两个人的脏衣篮很近,早上还处在慌张里的江听急着换内裤,扔进了以为是自己的脏衣篮里。 等抱怨完,江声的火气也就消了,转而开始和殊一说起有关初中的琐事。 晚餐照例是在温家吃的,温爸爸做饭,吃饭的人里少了执一姐姐,只剩了她们四个小孩。 不知不觉间,执一姐姐已经进入了高三,早晨六点半出门,晚上十点才回来,好辛苦的。 吃完饭,三个人坐在桌前看小白鱼写作业。 “执一姐姐要考什么大学啊?”小白鱼停下手头的笔,好奇地问。 江声无语:“快点写,就你最慢。” “这怎么能怪我?谁知道开学第二天就有作业?” 和他同班的殊一见他不依不饶,毫不留情地拆台道:“如果你下课不去走廊上玩,放学后不立马玩游戏,你就不会现在还没写完作业。” 小白鱼挠挠脑袋,声音低了几度,说:“好了啦,我知道了。” 江声瞧一眼小白鱼,再看一眼殊一,眨眨眼,不说话。 等写完了,小白鱼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姐姐要考什么大学啊?清华,北大?” 原谅涉世未深的小孩吧,谁小时候不纠结选清华还是北大呢? “不知道,”殊一摇摇头,说,“其实我阿姐她想出国留学。” “出国留学?”小白鱼奇道,“哈佛还是剑桥?” 江声问:“除了这两所,你还知道其它的吗?” “我需要知道那么多干嘛,我又不出国。这年头怎么还需要学英语,没听过S.H.E的新歌?”小白鱼哼唱起来,“全世界都学中国话~孔夫子的话,越来越国际化~” 三个人无语地看向他。 九点多,双胞胎和小白鱼从殊一家出来,在蝉鸣的分叉路口,揣着作业的小白鱼挥手对双胞胎说再见。 江声和江听并排走着,路过一盏昏黄的路灯,影子被拉得变长,拉出两个细长的黑色剪影。 置身闷热的夏夜中,江声无法怀着心事过完这一天,索性开口:“你说……小白鱼是不是,喜欢殊殊啊?” 其实她有些不确定,小白鱼喜欢殊殊?这也太早熟了吧。 谁知,江听却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地说:“对啊。” 她惊讶极了,不解地问:“啊?你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很早之前是多早?” “大概我们还在读六年级的时候。” 这下,江声是真的震惊了,她的世界产生了裂痕。 天啊,她居然没看出来!天啊!小学生都开始谈情说爱了嘛! “我还知道……”江听看一眼身旁石化的人,准备再扔个炸弹给她,缓缓张口道。 “知道什么?” “你没看出来吗?苏朝喜欢央央姐姐。” 她发出巨大的不可置信:“啊?!” 这下,不只是裂痕了,她的世界要大地震了! “走不走?” “你先走,让我缓缓。” 过会,江听听见身后追来一阵脚步声,他的肩被她搭住,整个身体朝她靠过去,最后,被她揽住脖子逼问——“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猜苏朝为什么放着离家近的崇荷不去,偏要来青蓝?” “我以为他就是想和你一块读书……”江声顿住,她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我的天……” 回了家,江听看她还是一副世界崩塌的表情,叮嘱她:“别想了,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呢。” 她点点头,示意他锁好门,垂着头上楼睡觉了。 江听锁好了门,关了一楼的灯,上楼,却见江声停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门口。 “怎么不进去?” “你的内裤还在我脏衣篮里呢。”江声准备洗澡了,结果那内裤还在,真是的,烦人。 江听赶忙收拾,还问她:“黄昏(傍晚)火气那么大地给我开门,就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 江声见他弯腰捡内裤,突然,不知怎么地,一个大胆的猜想浮出水面——“你的内裤,不会是……” 江听立马否认说:“不是!” 可惜,江听不擅长撒谎,一撒谎就耳朵红。 她看他红得不可思议的耳朵,怒火冲天地吼:“你太脏了!!!” 17人气女 国庆节假期来临前,青蓝对叁个年级进行了第一次月考测试,第一天考语文、科学和社会思品,第二天考数学和英语。 第二天下午考英语时,天阴得可怕,学生们奋笔疾书的间隙望一眼黑沉的天空,不由露出担忧的神色。 等到考试结束,天气愈演愈烈,狂风疾呼,骤雨随风刮进教学楼走廊。 苏朝装完课代表们刚发好的一摞考卷,随意将书包甩到肩上,跨出教室门的一瞬间,雨蹦在他暴露的小腿皮肤上,转头对好友说:“这雨有点猛啊。” 江听点点头,急匆匆地说:“我去找江声了,拜。” 江听的班在二楼左数第二间,左数第一间是五班,离西侧的楼梯近。他一脚跨两级台阶地下楼梯,小心避开其她下楼的同学。到达一楼时,没有围栏的一楼风雨更甚,猛地吹向他,天黑得像世界末日,近处的花坛在黑沉中变得模糊不清。 忽然,在沉闷湿润的空气中,有玻璃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惊呼—— 他朝声源处望去,一楼只剩一班还亮着灯——他并不惊讶,江声说过她们班主任喜欢拖堂。有点庆幸还好她们班也拖堂了,不然他又要被说“慢吞吞慢吞吞像只猪”,天地良心,这次真不赖他——教室后门口站着几个被吓坏的女生男生。 原来是挂在二班教室外墙上的画框掉落在地,那里面装着高尔基和他的名言,这原是学校为添加文化氛围的苦心,如今玻璃碎了一地,高尔基被风雨打湿。 女生男生们小心翼翼地跨过碎玻璃,露出后背站在前门口的一对少女少男。 江声的考场就在自己班,考完和同考场的江听约好一起回家,催促他动作快点,不要磨磨唧唧。 自从江听进入足球社后,她都是自己一个人骑车回家,因为足球社放学后要留下来训练。起初,她有些不适应,习惯是可怕的,一起骑车上下学六年,突然只剩下了自己,说不出来的怪。但很快,她学会往耳朵里塞耳机,听着流行音乐,慢悠悠骑回家。 江听刚走,捧着试卷的班主任就来了,准备回家的一班学生发出不满的哀嚎。 年近十四的班主任是凶相,自带威严,板着脸吩咐课代表发试卷,再叁强调国庆七天不要光顾着玩,留下一句“‘宗学桑’(中学生)不学就是‘宗桑’(畜生)”就走了。 江声撇撇嘴,开学一个月来已经听了不下十遍这个谐音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江声!有人找。”坐教室前门的女生杨嫣一说。 江声朝门口望去,是笔直地站在风雨中的辛池开。 走出教室时,杨嫣一眨眨眼,坏笑着对她说:“这周第叁个咯~” 江声佯装生气,瞪她一眼。 辛池开就站在门口,很难不听见杨嫣一完全没压低声音的调侃,问站在他面前的少女:“什么第叁个?” “没什么,”江声说,“我同学开玩笑呢。找我有什么事吗?” 虽然同处美术社,但是江声和初二的辛池开完全不熟。她们初一的跟着老师从基础学起,整天不是临摹水果就是罐子,初二初叁的自己画静物或油画,凑巧蹲在一起削铅笔也不会搭话,交流几乎为零。 辛池开回答:“想问你国庆准备画什么。” 国庆节到了,自然少不了一年一度的迎国庆作品征集比赛,题材不限,踊跃参与。安妮老师希望画室里的学生能抓住这次机会,毕竟画得不错的作品可是会被放进布告栏上作展示。 “我才学素描多久。”江声说,言下之意是自己没什么准备。 “你不是苹果女孩吗?”辛池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江声面露尴尬,问:“你开我玩笑呢?” 苹果女孩的头衔是这么来的:她们第一次临摹的对象是一只苹果,一共五个初一学生,江声是其中画得最好的,美术老师安妮不加掩饰地赞赏她,还让整个画室的人来围观她的苹果。江声虽然一直在表扬的环境中长大,但区区临摹而已,哪里值得初二初叁的学生也来夸赞她? “哪有,真的画得很好。我刚开始学素描的时候,画得很差。”辛池开一脸真诚地说。 “真的?”她一脸不信。拜托,她看过他的画,私下里还和妄弦议论过呢,用色大胆,但画面奇异得和谐。 “千真万确。对了,可以给我你的QQ号吗?”话题七拐八拐,辛池开终于拐到了主题上。 “可以啊,XXXXXXXXX。” 辛池开还想说什么,忽然,“砰——” 高尔基画像掉落在地。 缓过神后,辛池开问:“没被吓到吧?” 江声摇摇头,回答:“没事。” 她的视线从碎了一地的玻璃移开,隐约看到了远处握着伞的江听,他好像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们。 这场讨厌的雨不知何时才能落幕,两人决定先回家为妙。 深蓝色的雨披在风中失去了作用,行程过半,江声的鞋全湿了,校裤湿了一半,雨水透过缝隙浸透了她的校服领口。 江听也没好到哪去。他咬紧牙关地在雨中冲刺,不停歇的大雨让他烦闷,又不明白这股烦闷出自哪里,又何时能散去。 总之,这一切都糟透了。 18恨恨地 国庆七天假期,双胞胎被安排了十分忙碌的行程。 国庆节是放假的日子,更是吃酒席的日子,双胞胎要吃两场酒席,一场上梁酒,一场结婚酒。此外,国庆节还是做客的日子,一天去阿婆家,一天去爷爷家。 连轴转到第四天,剩最后一场结婚酒。阿婆是长姐,有五个姐妹兄弟,最小的妹妹生有一个女儿,如今女儿结婚,双胞胎家也有吃酒席的份。 一大早,江声江听被爸爸送到阿婆家。一路上,她们都有些兴奋,因为阿婆说过今天要带她们坐船。 等到十点多,阿婆拿起船桨,喊在楼上看电视的叁个小孩下楼,说要出发了。 单城是水乡,江央曾多次在语文作文的开头写道“我的家乡是江南鱼米之乡”。莲叶圩几乎每户人家都有水泥筑的船,船分两种,有一片叶子般细长的小船,也有体积比她大一倍的大船,大船是夏天小孩们戏水的跳台。船是连通各个村庄的交通工具,柏油路和沥青路尚未发达前,与阡陌纵横相辅相成,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 住在阿婆家前面的一户人家就是筑船的,后门口的空地上背阴,地上是掉落的香樟树叶,砖瓦墙上是青青苔藓,常年摆放着两条倒扣的水泥船。江声每次路过时,都很好奇阿婆家的船是不是从那户人家那里买来的。 到了岸边,江声小心翼翼地下到摇晃的船里,坐在船尾,江央姐姐和江听并排坐在她前面。船头的阿婆解开绑在岸边的绳子,桨撑在岸边台阶上,借力划开船,船慢慢驶离岸边。 在寂静的湖面上,阿婆慢慢地摇桨,浆升桨落,绿色的镜子泛起圈圈波纹,载着她们的小船就这样从宽窄的莲叶圩驶出,进入宽阔的水域。她们好似在船上流浪,远处的房屋很近,好似划几下桨就到了,但船慢悠悠地拓开水面,看着又很远。 小阿婆家就在岸边,那里已经聚满了人。见她们来了,陌生的人们笑脸相迎。 开心果是万年不变的酒席打头菜,在大家都往盘子抓一把开心果时,江声象征性地夹了一粒放在红色塑料桌垫上。无肉不欢的她对着接二连叁上来的素菜不感兴趣,放下筷子,光明正大地把手伸向旁边的开心果。 开心果的主人提醒她:“这是我的。” 江声觑一眼江听,回:“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 “刚才为什么不多拿点?” “因为刚才不想吃。” “现在想吃了?” “对啊,现在没什么想吃的。” “喏,我这有,你们吃。”另一旁的江央连忙把自己的开心果挪给两人,平息了一场即将点燃的战火。 到后头,见糯米肉圆来了,江声的眼睛放出闪闪的光亮。在酒席上最爱的是糯米肉圆,沾一圈糖醋鱼汁,别提多美味了。 坐在她边上的江听眼睁睁看着白色的肉圆变成黑色的肉圆,半信半疑地蘸了点糖醋鱼汁,咬一口——还行。 饭后,阿婆要和好久不见的姐妹们叙旧,她们也只能留下。 亲戚中有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孩子,被大人推过来陪她们玩,亲戚小孩问她们会打麻将吗。见她们都摇头,自信地说:“不会?放心,我来教你们,包教包会。” 一个下午,四个人坐在八仙桌前,洗牌摸牌,筹码是一堆开心果。 到了吉时,船载着新娘来了。鞭炮声乍起,噼里啪啦。唢呐锣鼓下了船,叽里呱啦地奏乐。拜堂的台子是临时搭建的,八仙桌上摆着各式物品,最前端摆着金色的烛台,细长的蜡烛红红火火地燃烧着,喜庆的新人被喂着吃红糖水汤圆。 江声站在人群中,看着这闹热的一幕,暗暗替新娘担心,要烫死咧。 第二天早晨下起了大雨,两个人呆在家写卷子。 午睡起来,强烈的阳光照进江声的房间里,雨过天晴!她猛地从床上蹦起来,跑到对面敲江听的房间,大声喊:“江听!江听!” 江听正坐在桌前写卷子,起身给她开门,问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人:“怎么了?” “出日头(太阳)了!”说完,江声发现他的房间能接收到更多的阳光,眼睛更亮了,跑到窗前,手撑着窗台,转身对他说,“你房间真亮!” 江声跑去房间拿了两本8开大小的素描书过来,人倚在他桌前,给他书上画着的百合花,问:“你说,画这个怎么样?会不会和国庆节不搭?要不写副毛笔字?”。 “你作业写完了?”江听看一眼在瓶中绽放的百合花,问道。 “真不好意思,”江声笑眯眯地说,“我上半天(上午)就写好了。” “这个要画多久?” “大概两叁个小时?”江声有些不确定,她还是第一次在没有老师指导的情况下画素描呢。 “那书法吧,不用那么久时间。” “可我很喜欢这幅画哎,”江声说,“哎呀随便了,重要的是我喜欢,学校喜不喜欢才不关我的事呢。” 江听见她主意已定,也没说什么,倒是转了个话题,装似不经意地问:“考完试那天,到你教室门口找你的初二男的是谁?”。 正专心致志地看绘画步骤的江声听了,不以为意地回:“啊,你说辛池开啊,一起画画的。” “月考又不弄社团,他来寻你做什么?” “问我准备画什么。他还蛮受欢迎的,他们年级还有女生为他争风吃醋咧。”她把昨晚和杨嫣一聊的内容浓缩浓缩,简短又不是精炼地告诉他辛池开的事迹。 昨晚杨嫣一在QQ上和她八卦辛池开,好宏伟好腥风血雨的一段爱恨情仇,本到家困得不行的她立马精神了,激情聊了一个多小时。 书写的笔顿了顿,复又继续,笔的主人发出短暂的音节:“噢。” 什么啊,刚好奇的人是他,好心解答了,就一个噢?她本来还打算给他展开讲讲呢。 她顿时觉得无趣,捧着书走出他的房间,关上房门前,恨恨地瞪一眼阳光里坐得笔挺的背影。 19别担心 晚上吃饭时,执一姐姐和江妈妈也在家,一伙人久违地聚在一起吃饭。 高三生的执一姐姐难得有假期,没睡饱的觉都趁假期补了回来,精神奕奕的她专爱拿小白鱼开涮。 小白鱼觉得自己苦兮兮,努力埋头吃饭。 “慢慢吃,别噎着。”江风扬笑着对小白鱼说。 “不不不,姨娘,我得快点逃离魔爪。”小白鱼解释道,惹得众人大笑。 小白鱼有史以来成为第一个吃完饭的人,赶紧跑去厨房放好碗筷,在客厅坐下,等其她人吃饭。 过了会儿,迟钝如小白鱼终于发现今天的小霸王话特别少,甚至刚才在执一姐姐在调侃他时,奇异地没有加入执一姐姐的阵营。 “声声怎么了?”他拉住同样吃好饭走过来的江听,问道。 “什么怎么了?”江听一脸雾水。 “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刚才她都没有帮执一姐姐来围攻我。” 江听觑一眼小白鱼,语塞,他发现他的好朋友好像有那么一点犯贱,人不招他,他还问为什么? “她真的没问题?”小白鱼还是想确认下。 江听坐下,挑了个桃子,不以为意地说:“没有,很正常。” 小白鱼刚想拍胸舒口气,就听江听说:“她这几天大概来月经,人有点累吧。” “来月经还正常?你不知道吗,来月经的女人都很容易发火!”自觉音量太高的小白鱼压低音量,语重心长地对好朋友说,“这时候你千万别惹她,千万千万!” 江听挑眉,问:“你好像很有经验?” “都是我惨痛的教训。”小白鱼摇头,颇沧桑地说。 “是吗?”江听咀嚼桃子的速度慢了下来,难怪她下午气呼呼地摔门呢。 等大家都吃完饭,江声拉着殊一出门,被小白鱼拦住:“去哪啊?” “怎么,你也要买卫生巾?”江声双手交叉在胸前,斜着眼看他。 小白鱼的脸立刻涨红,马不停蹄地说:“没有没有,您们慢走,我在这儿等着您回来!” 目送两人离开,小白鱼拍拍受惊的小心灵,心有余悸地对江听说:“我就说很暴躁吧!我刚才感受到了杀气,和她当年踢人时一模一样的杀气!” 那还是江声小学三年级时的事,某一个放学后的黄昏,她眼睛冒火,伸腿恶狠狠地朝一个同级男生的裤裆踢去,那男生一脸错愕,倒地不起。殊一和小白鱼也在现场,她们至今记得江声怒腾腾的杀气,那个男生的痛苦表情。那男生之后每次不幸碰上江声,总是下意识地护住裆,引得路过的江声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哼笑。小学生不会因为谁成绩第一而忌惮某个人,但暴力可以。江声凭借那一脚一战成名,轻松荣登城北一小的一霸,也踢断了烂桃花。因为若有新入学的低年级学生被她的外表所骗,好心人士立马拉住对方,上前给他科普一霸的战绩。 江听没有太在意,他被另一个问题搅得心烦,提议道:“我有事想和你说,出去跑步(散步)吗?” 小白鱼点点头。两人和在厨房的江家三口人打了声招呼,慢慢走出门。 慢慢散步到常去的池塘,小白鱼问他有什么事。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殊殊会和你分开。” 小白鱼最听不得这话,皱起眉头,不满地抗议:“你咒我呢?” “不是,”江听解释,“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们现在一直在一起,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长大,都会有自己的世界。” “我不管,我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她身边。” “奥,”江听被好朋友的比喻弄得发笑,“你蛮厉害的。” 小白鱼问:“你怎么突然这么杞人忧天?” 教室门口两人的身影挥之不去,江听意识到,他产生了一种恐慌。江听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是一个不变的圆,圆里有江声、小白鱼和殊一,还有家人和朋友,而辛池开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她们总有长大的一天,分化成不同的圆,而她们的圆里也会装下很多很多他不认识的人,接受曾亲密无间的人慢慢远离自己的圆。 小白鱼果断地说:“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都住在一起,就算以后去了不同的大学,也还是会回来一起工作的呀,我狗皮膏药黏死殊殊,你和江声是双胞胎,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要是江声结婚了呢?” “那你们就找个对门的房子住?”小白鱼还是个小学生,这问题对他来说实在太遥远了,大手一挥,说,“啊呀,我们还是小孩呢,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办吧。” 虽然江听没听到满意的答案,但也认同小白鱼后面说的话,内心的惶恐慢慢被压下——是啊,别担心,未来还很长呢。 另一边,江声和殊一走去超市,两人站在卫生巾货架前交流心得。 江声拿起绿色包装的一款卫生巾,说:“我不喜欢这个网面的,量很多的时候,看着好可怕。” 殊一向她推荐了一款纯棉的,说:“试试这个?” 江声拿了两包,又拿了包夜用的,走去结账。结完账,两人慢慢往回走,殊一问:“最近姨娘她们很忙吗,国庆节都不放假?” “好忙的,家里只有我和江听。哎,我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江声闷闷地说。 “怎么不开心?” “妹妹就会和我一块玩啊,就像你和执一姐姐一样,你们就很有话说,对吧?但我呢,我得到了什么?一天说的话能用一只手数得过来的闷瓜!我呆在家都快无聊死了,一想到他,我就火大!” “息怒息怒,都怪江听太闷了,和我玩就好啦,我们是好朋友呀。” “我还很烦小白鱼,”江声怨念地补充,“特烦他老是想插足我们,出来买个东西都要一起,有病没病?对了,江听说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知道啊。” “嗯?他和你说的,小白鱼表白了?” “他没说,但是我能感觉出来,”路灯下,殊一一脸肯定地说,“如果一个人喜欢你,你能感觉得到的。” “是吗——”江声立马来劲了,两眼冒出光,说,“我是本台特邀记者,特别想采访一下您,请问女士您是怎么感觉得到青梅竹马长大的边白渝先生喜欢您的呢?” 面前多出了一个用拳头作的“话筒”,殊一对着“话筒”,清清嗓子,说:“他会时不时看向你,会总想和你呆一起,没话找话和你聊天,还特别听话,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请问江女士,进入初中后,您身边出现络绎不绝的追求者,对此您作何感想呢?”殊一也递上话筒,采访江声。 江声装作一脸沉痛,说:“他们只是看上了我的美貌,没有看见我的才华,我对此深表遗憾。” “那也就是说目前还没有满意的人,您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暂时还没有,但我保持一颗开放的心。” “借此机会,您是否愿意介绍下您自己呢?” “大家好,我叫江声,性别女,聪明伶俐,品学兼优,美貌出众,才华横溢,棋艺(飞行棋)高超,球技(羽毛球)精湛,身怀绝技。” “请问是什么绝技呢?” “很会一招制男,”说着,江声抬脚展示,腿一弯一直,脚掌有力划破空气,说,“也就是这么一踢,直击要害,百发百中。”。 两人相视,在微弱的灯光下哈哈大笑,无厘头的采访也就此结束。 20可拼了 七天假期结束后再上学,犹如倒时差般痛苦,尤其是这个月起恢复晚自修,生活苦上加苦。 许是考虑到了学生们的不适应,学校组织晚自修看露天电影,叁个年级的学生聚在操场上,围着一块大大的屏幕,看青少年教育片。 夜幕降临,大家搬起自己的椅子来到操场上,按班级坐。 江声想起了小时候在阿婆村子里看露天电影,村里的人搬着自己的小板凳聚在白色的屏幕前,旁边还有人推销儿童的打虫药,透明的玻璃罐里放着可怖的虫,隐约记得卖的糖是红色的块状,含在嘴里是过分的甜。 班里不知道怎么的,一个节日过去,小情侣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好几对。看电影的座位是按早操队伍排的,排在她前面的女生就是其中之一,男朋友专门挪到她旁边坐,两个人叽叽喳喳,小动作不断。 江声是真郁闷,看个电影还要被吵,她只好拍拍前面两个人,让她们安静些。 小情侣听了,连连道歉,安静了一会儿后又开始打情骂俏起来。 江声火冒叁丈,再坐下去可能要骂人了,坐在后头的季妄弦赶紧拉着她离开,说要一起上厕所。 操场离初叁的教学楼近,她们理所当然地去了初叁楼。L型设计的教学楼中间是一处楼梯,楼梯上有叁个人站着聊天,江声远远望去,开口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女生是我阿姐。” 季妄弦有些近视,眯着眼看过去,确认了另外两个穿着初一校服的男生是江听和苏朝——他们两个经常课间下来买完东西后,凑在窗边和江声打招呼,苏朝曾开玩笑说这像探监——问:“她们叁个人在那干嘛?” “谈情说爱呗。”江声猜都不用猜,江听就是妥妥给另外两个人打掩护的,一女一男站一起太奇怪,但叁个人就不会了,要是老师来了,也不会误会成是小情侣在谈恋爱。 但季妄弦可不这么理解,好奇地问:“3P啊?” “妄弦,”江声被妄弦淡定的脸和不淡定的话惊到,艰难地赞叹道,“你真的,懂好多。但让你失望了,主角是我阿姐和苏朝,江听只是一只电灯泡。” 主角和电灯泡都已经注意到走过来的江声和她同桌,抬手打招呼。 “怎么出来了?”江央姐姐问。 “上厕所。你们站在这干嘛?”江声明知故问。 江央和苏朝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惹得江声鼻子哼哼,甩头拉着妄弦去二楼上厕所。 等上完厕所,江声让妄弦先回去,甩着手上的水,走到比江听高一阶的台阶上,问:“喂,我能不能去你们班坐?” 苏朝说:“这么突然?” 江声解释:“我前面有对情侣,烦死了,严重影响我看电影。” “你去我们班,那你坐哪?” “坐你位子啊,你去我那坐。” “嘿,你也不怕老师发现啊,年级第一这么拽?”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江央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因此苏朝才这样调侃她。 “放心吧,今天我们老师请假,没人管,不然我旁边也不会有小情侣坐一起!” “那你就不怕我们值班老师骂?” 她在江央姐姐和苏朝两人身上来回盯,理所当然地说:“我们亲双胞胎坐一块,又不是情侣,还怕老师说?” 苏朝要不过她,只能举手投降。 江听说那就走吧,还问苏朝要不要一起回去。 苏朝本来想再多待会,但江央推推他,让他好回了,他也只能恋恋不舍地分开,江央人都走到班级里头了,还站在那看。 江声看得一脸扭曲。 江听和苏朝如今个子猛长,坐在队伍最后边,江央惊奇地发现他们班男生竟然这么多,比其它班多出了一截,孤零零地坐在最后面。 值班老师站在后头和别的老师聊天。江听定睛一看,真是天助她也,竟然是安妮老师。 安妮老师欣然同意她坐在六班,还和她说她的画已经被选上了,大概明后天就能放在布告栏上展示。 江听开心坏了,刚才被情侣熏过的不快消散,安心地坐在苏朝的椅子上看电影。 但总有没眼力见的人来打扰她,坐在她前面的男生转过头来,和她打招呼。 江声定睛一看,说:“我知道你,你在我们班可出名了。” “喔,怎么个出名法?”男生眼睛亮起来,有些激动和自豪。 “我们班给你取名‘交际grass’。” “交际grass?”男生愣住。 “就是交际草呀,女生是花,男生是草,你特别爱勾搭人,所以你是交际草,草的英文就是grass,所以称呼你交际grass,懂了吗?”江声耐心给他解释,像对待一个叁岁小孩一样耐心。 江听坐在她后头,艰难地忍住不笑出声。交际草本名刘基凯,为人油腔滑调的,经常勾搭长得好看的女生,到处认姐姐妹妹。之前曾问他要江声的QQ,江听直接皱眉拒绝。 江声才不管交际grass心情呢,转头对江听说:“和你换个位子。” 换了位子后,江声终于能安心看电影了,惬意地把头靠在江听背上,嗅到一丝没闻过的洗发水味道。 她小声地问:“用的谁的洗发水?” 以往,江听训练完都是回家后再洗澡的。现在有了晚自修,傍晚回不了家,通校生的他只好到男生宿舍楼去洗澡。 声音从头顶传来——“苏朝的,他住校。” “奥,还挺好闻,橘子味?” “鼻子挺灵。” “说了我是狗鼻子。不过……” 边看电影,江听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不过什么?” “没想到他嘎讲究,洗个头还搞香味。” “为了爱情呗,他一天洗叁次头。” “这么拼?” “是咯,可拼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苏朝要知道她们在背后调侃他,估计要气炸。 21长白直 城北区的小学每年都会聚在一起举办运动会,运动会设在周六,只允许当天参加比赛的高年级学生参加。低年级学生和没有比赛项目的高年级学生全被拒之在外,她们连“运动会”的“运”字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但到了初中,运动会变为一项人人都能参与的校内活动,学生们对此翘首以待。 运动会定在金秋十月的下旬,上旬开始,报名工作结束后,参赛的学生也陆续为此开始准备。 江听在跳高上有些许天赋,连续三年都参加运动会,破过五年级男生的跳高纪录。 每年这个时候,江听会抽出时间练习,在他看来,天赋固然重要,但有效的练习也同样关键。因此,足球队的训练结束后,他会跑去田径队那报到,练一会背越式跳高。 跳高队的学生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等江听过来时,训练已经差不多结束,只剩下同年级的柳志宣和体育老师留在竿子前。 体育老师留下来是为了指导下江听,他知道两个人的成绩和实力,初一年级的男子跳高冠军准是在他们之中的一个,比起冠军,他更在意他们是否能打破纪录。 被提问的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回答,一个说肯定能,一个说不确定。信心十足的是柳志宣,保守回答的是江听。江听是柳志宣的劲敌,留下来看江听训练也是因为他想知道江听练得怎么样了。过去三年的小学比赛中,他连续三次都在决赛遇上江听,江听如一条幽静的蛇,紧紧跟在他身后,他铆足力气,才险胜一次。但今时不同往日,进了校队的他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体育老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看时间差不多了,招呼两个人去食堂吃晚饭。 等到了运动会举行的这一天,一大早,学生的心思就已经不在课堂上了。 从没有参加过运动会的季妄弦非常激动,眼巴巴地盼着运动会早些开始。一下课,她趴在桌子上,焦急地说:“哎,怎么下午才开啊,真难熬。” 看一眼手表时间,江声叹口气,惆怅地说:“距离运动会开始还有三个多小时,愁啊。” 季妄弦问:“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运动会呢,你有参加过吗?” “我也没有。” “你体育课跑步挺厉害的呀。” 江声给出回答:“懒啊——但江听会参加。” “他是不是跳高很厉害?之前听我们班的男生谈起过。” 江声有些惊讶,说:“都传到你们小学去啦?” 季妄弦说:“哈,因为去年六年级跳高冠军是和我同班的柳志宣,据说两个人就差了一点。” “柳志宣?”江声没听过这个名字,但记得六年级那回,拿着铜牌和第二名的奖状回家的江听还蛮失落的,问,“现在也在我们学校吗?” 季妄弦点点头,说:“在九班,他好像走了体育特长生,估计今年又是他第一。” 江声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说:“那可不一定。” 下午一点,运动会正式开始。在响彻全校的伴奏声中,三个年级又拎着自己的椅子进入操场,操场外圈是水泥地,三个年级就围着操场坐下,每个班之间都隔了一个过道的距离。有经验的老手架起竿子,挂上精心制作的红色横幅,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虽然说是秋季运动会,但天气还是蛮热的,秋天两字背后的萧索还没有登场。 江声班级的位子刚好迎着太阳,没有任何遮阴,阳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受不了,急需一件外套遮阳。早上忘记带外套的她想到了最佳人选,跑去六班找人。 “江听咧?”她问坐着的苏朝。 “去换衣服了,找他干嘛?” “想用下他外套挡日头。” 苏朝瞥一眼江听空荡荡的座位,说:“他外套估计在身边,要不你先用我的?” 江声抿嘴,望着一脸真诚的苏朝,反问:“您看合适吗?” 2007年没有暖男,也没有中央空调这样的词来形容苏朝这一类人,这时的江声只觉得苏朝有些好心泛滥。后来得知他和姐姐分手时,她并不感到意外,人人都想要唯一,期待被特别对待,可惜苏朝不懂这道理。 “算了,我去找他。他在哪?” “在教室里。” 江听有一丢洁癖,不想在厕所换衣服,走回无人的教室,拉上所有的窗帘,换上衣服和鞋子后,又重新穿上了校服。换完衣服,他下楼去小卖部买了瓶水。拧开瓶盖喝水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望了一眼一班的那扇窗户,里面是只剩下一排排课桌的清冷教室。 “你在这儿啊。” 一道声音划破空气。 江听看向来人,意兴阑珊地问:“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柳志宣走过来,哥俩好儿地搭上江听的肩膀,乐呵呵地说,“怎么样,等会儿就要比赛了,有信心赢我吗?” 江听不在意这样的挑衅,只说:“比了就知道了。” “你双胞胎妹妹呢,没跟你一块儿?” 江声和江听对外从没说过她们是姐弟或妹兄,但柳志宣却觉得江听一定是哥哥,只因他在食堂吃中饭时,不止一次见过江听两手端着盘子,而江声则悠闲地在一旁和他说笑。于是他断定,江声一定不是姐姐。 江听淡淡地回:“又不同班。” “那,她有男朋友吗?” 江听顿住脚步,嘴唇轻微地一张一合,挤出两个字:“怎么?” 柳志宣见他面色不善,解释道:“嘿,别误会,我对她没兴趣。” 在柳志宣看来,江声虽然长得不错,但个性未免太过张扬,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他可不喜欢太强势的女生。 江听的心情更坏了,柳志宣算什么,还需要他对江声感不感兴趣? 在温度逐渐降低至零摄氏度的空间中,一道欣喜的女声响起:“终于找到你了!” 江声跑上跑下,终于在自己班门口找到了江声,小跑过去,瞅一眼晒得黝黑的男生,对江听说:“去哪了你,找你半天。” 江听还没说话,柳志宣立马打招呼问好:“嗨,江声,我是你哥的朋友。” 一听到“哥哥”,江声忍不住皱眉,不懂都双胞胎了,为什么人类还这么执着于前来后到,反问:“谁说他是我哥了?” 柳志宣立马闻到了火药味,救命,他说什么来着?她真的不好惹。 “你找他还有事吗?”江声懒得听对方的回答,只想离开,不客气地说,“没事,我就带他走了。” “没事没事,你们聊。”柳志宣连忙摆手,快步离开 江声把江听拉进自己教室里,关上门,催促他:“快快快,快脱衣服,急用你外套。” “要干嘛?”江听裹紧衣服,不自然地问。 “晒啊,我没带外套,用下你的,”江声说,“注意,不是借,是用。” “为什么你上身穿着运动服,下面还穿着校裤?” “运动裤在里面。”他有些不自然地说。 “那到时候还脱啊?多麻烦啊,现在脱了不就好了。” 江声见他还在磨蹭,不耐烦地说:“快快快,慢吞吞慢吞吞像只猪!” “你们运动服......这么露的嘛?” 江声看着江听暴露在空气中的大片皮肤,那映着小明青蓝色的无袖上衣,还有堪堪遮住大腿根的青蓝色短裤,说是两片布也不为过。 难怪他扭扭捏捏半天都不愿意脱呢,她咂舌,是有些难为情哈。 不过,她看一眼他的腿,嘿,还挺长,再看一眼,蛮白的,哟呵,还很直。 江听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伸手盖住她上下扫描他腿的眼:“别看了。” 江声突然被冰凉的手掌一遮,只剩下一片黑,立马抓住他的手扯下。 两人一个遮挡,一个摆脱。 闹半天,江声不服气地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时候我还看过你全裸的呢!” “小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江听瞪她。 “不就是第二性征明不明显的区别嘛!” “哦?”江听的胜负欲莫名上膛,问,“那你敢看?” “你敢脱我就敢看!” 江声瞪大眼睛看着江听,只见他一脸玩味,双手慢慢往下,真要脱那条破布裤子,急得她立马捂住眼睛:“啊!男女授受不亲,就算双胞胎也是!” 天啊天啊,她可没想到会玩脱。 寂静之中,江听说:“睁眼。” “我不我不我不。”江声紧紧捂住眼睛,念经一般。 “没脱,睁眼。” 江声半信半疑地分开手指,瞥一眼只有一双鞋的地板,再往他腿看去,破布还穿在裤子上,再往上,是他得逞的笑颜。 被耍的江声恼羞成怒,扑上去揪他笑得嘴角都要飞上眉毛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掐死你你这头猪!” 22她笃定 打打闹闹完,两个人回操场。 江声走在树荫底下,问起刚才认为她们是兄妹的男生:“他谁啊?” 江听还套着校服,直面阳光,说:“九班的,柳志宣。” “就是那个跳高的?”江声还没傻到要说去年他就是输给这个男生的。这种长别人志气、灭江听威风的事,只限她们两人之间的事。 “嗯。” 江声接着问:“有信心吗?” 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信心指的是这次的跳高比赛。 “你觉得谁会赢?”江听问。 离热闹的运动会声愈来愈近,有一束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映在江声无暇的脸上,江听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江声跳进另一处树荫,转身面向他,波湛横眸,声音坚定,“当然是你!一定是你。” 心跳得很厉害,江听认为自己全身被注满了能量。 末了,江声补充:“我们说好啦,为了照顾你的害羞,我就撑到你检录哦,检录前要把校服给我。” 跳高在操场最边角的地方举行,江声头顶着江听的校服,站在场外观看初一女生跳高,旁边还站着苏朝和江央。她们都是江听的亲友队,来替他助阵加油。 “长跑什么时候开始?”苏朝报名了一千五长跑,江声问他。 苏朝看一眼手表,判断着时间,说:“三点半,跑完应该能赶上。” “那等会等你啊,阿姐你也去吗?” “我和你一起。”江央摇摇头。虽然苏朝早就央求她去给他加油,但这样的加油方式实在太高调了,一个初三学生混在一堆初一学生里,任谁看了都知道怎么一回事。 江央说话时,江声注意到苏朝变得失望的脸色,立马转移话题:“江听来了。” 红马甲的志愿者领着江听一行人进入操场,慢慢走到她们这里。 初一女生的比赛渐渐到尾声,三个人在一旁给他助威。 江听朝她们挽起嘴角浅浅的弧度,转回头,缓缓地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别紧张。 初二男子跳高一共二十余人。很多都是被拉来充数的,对跳高一知半解,跑到竿前跨栏,还有的直接从竿下穿过,前半场闹了许多笑话。 江声两姐妹在一旁笑得不行。这会苏朝已经去检录,只留下了她们两个人相互搀扶对方,防止对方笑到倒下。 许是因为这样的身体搞笑,离跳高场地最近的初二学生也渐渐被吸引了过来,围观的人慢慢增加。 几轮下来,比赛慢慢刷掉了献出笑声的参赛选手。竿子慢慢升高,剩下了江听在内的四个人,柳志宣当然也在内。 一千五的比赛已经开始,枪声干脆利落地响起,一直内心挣扎的江央也随着枪声落下而下定决心,对江声说:“我去给他加油,等会儿再过来。” “好。”江声说完,继续专心看比赛。 比赛到了白热化阶段,场上如体育老师所料,只剩下江听与柳志宣在争冠。 柳志宣排在他前面,已经顺利完成了第一跳,赢得掌声和齐齐的“哇”。 轮到江听了,他立在起点,青蓝色的运动服前别着“1302”的参赛牌。踮起脚后跟助跑时,左腿的肌肉明晃晃地呈现在空气中。 江声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她能感受到他的紧张,紧紧攥着手里的校服,静静地在心中给他加油打气。 但江听的第一跳和第二跳都失败了。 背部两次都触到了竿子,裁判冷静地宣布1302失败。 有些沮丧的江听垂着头回到起点,情绪的低落在所难免,只剩最后一跳,如果这次也失败,他会止步于此。 会输。 “别担心,一定能跳过去!” 江声咬紧下嘴唇,坚定地为他加油。 江听抬头望向来到他身边的江声,她此刻的加油对他来说是一剂强心剂。 起跑,转身,背跃,矫健的身子轻巧地越过竿子,身体落在垫子上。 在周围的掌声和惊叹中,江听知道自己跳成功了。目光牢牢地锁住江声,她的脸色也洋溢着喜悦,在阳光中闪闪发光。 “怎么样,怎么样?”苏朝跑完,赶紧和江央跑来跳高场。 这会场子外围了一圈人,好不热闹,在外面完全不知晓里面的战况。 江声满脸骄傲,说:“这是他第二跳,现在在冲纪录。” “赢了?”两人大喜,确认结果。 “对,他赢了。”江声笑容满面地说。 三个人不再交流,全都屏息观看江听的第二跳。 这一处的空气全都凝结,围成一圈的学生将目光牢牢锁住江听,看他沉稳地助跑,背身落地。竿子轻微地晃动,但最后归于平静,稳稳地挂在空中。 这一刻,全场沸腾,裁判激动地宣布1302破了校运会纪录。 兴奋从体内狂出,江声和苏朝江央欢呼庆祝。 江听最后的成绩停在了这里,虽然之后的新尝试没有成功,但这已足够。他是当之无愧的冠军,也是实至名归的新纪录者,潜力无限。 江听从垫子上起身,迎接体育老师的祝贺。 脱身后,他迎来了三个女生。 “江听,恭喜你!”同班的李婷伊拉着同伴们一直在旁观赛,这场比赛看得她们热血沸腾,这一会,同伴们带着她来到江听面前,她真诚地为他道喜。 同伴们也打心眼地为江听高兴,同时也不忘为朋友助力。 “是啊,你好厉害!婷伊一直在替你加油!!” “是啊是啊,冠军,你太棒了,为我们六班狠狠争光了!” 江听谢过她们的祝贺,走回起点处,和苏朝来了个肩碰肩,互相祝贺。他刚才有听到广播播报,知道苏朝跑了第一。 苏朝难言激动地说:“不错啊,朋友!” “彼此彼此。” “江听,恭喜!刚才那一跳很帅!” “谢谢阿姐。” 江听看向江声,神采飞扬,双眸剪秋水,声音含笑,说:“我赢了。” 她笃定他会赢,于是他拼尽全力,兑现承诺。 简短三个字,江声懂他的意思。 “嗯,赢了。”江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难掩激动。 这一刻,她笃定,她们心有灵犀。 23李婷伊 起初,江声并没有太在意李婷伊这号人。虽然当时看见了李婷伊几人开心地冲向获胜的江听,但她并不在意。究其原因,她认为这没有任何问题,将心比心,她也会为班里每一位参加比赛的同学加油助威,衷心地为她们获得名次而欣喜。 之后,具体是运动会结束的第二周周叁中午,她随着江听和苏朝走进六班的教室,在教室后门张贴着运动会合影的宣传栏上,她发现李婷伊总是精准地出现在江听的左边、右边、前边。这时候,她还只是有一些猜测。 而真正确信,是在她傍晚为了消食往操场方向走,见有几个女生坐在国旗下的石阶上观看绿茵场上训练的足球队时。一开始,她并不知道那几个女生中就有李婷伊——她并不熟悉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女生的背影,如果照片也算一次见面的话——她走进围栏包围的操场,操场的出入门刚好均匀地排布在国旗两侧。这时候,那几个女生中有人转过头来看她,这个人就是李婷伊,用很欢快的声音和她打招呼: “嗨,你来看江听训练吗?我是他同班同学,我叫李婷伊。” 江声低估了自己在校园的名气,对别人总是知晓自己这件事总感到有些意外,问:“你好,你认识我?” 李婷伊笑起来,说:“你可有名啦,年级第一哎!” 人们总是最先看到江声,因为江声实在耀眼。和因为江声才知道双胞胎江听的其她人不同,李婷伊是因为江听才认识江声的。 因为,她喜欢江听。 李婷伊喜欢江听,从五年级那场运动会开始。那时候她在另一个小学念书,代表班级参加短跑项目,无意间目睹了江听破纪录的全程。虽然那时江听的个子还没有抽条,但那一抹矫健和自信的身影深深地在脑海挥之不去。 六年级的运动会,她参加了,这一次不需要体委恳请,她主动报名。但好遗憾,那次他没有得第一,望着他低垂的样子,她能感觉得到他的落寞。 喜欢,在她还察觉时,这种感情已经发生了。她会忍不住地收集有关他的信息,渴望她们能偶遇,祈祷她们能上同一所初中。开学报到的那天,当她发现名单上赫然映着他的名字时,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有数千只烟花同时绽放。 自从同班后,她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了解江听,他不再是她想象中的人物,他变得具象,一个性格有些安静的男生,他在班里玩得最好的人是苏朝,两人聊足球羽毛球这类的体育,也经常听到他们说起江声。 对于江声,李婷伊感叹过她近乎满分的成绩,观看过那副总是让人驻足的魔力百合。她有时想,因为江声,江听也许早就习惯了优秀的女生,自己应当再努力些,向江声看齐。 “说起我,他们怎么说我的?”从李婷伊嘴里得知两人聊起自己,江声颇惊讶,好奇两个青春期的男生会聊什么。 此刻,江声已经加入了看台下女生的队伍,坐在她们中间。女生之间的感情从无到有,并没有想像得那么难发展。 说江声什么呢,其实并没有太过具体的事,只是很惯常地出现她的名字。比如当两个人聊昨晚的篮球赛,江听说江声十分钟里打了二十叁个哈欠,他发现江声虽然讨厌足球,但她可以忍受一场九十分钟但可能一球未进的足球赛,却不能忍受时间更短、进球更多的篮球赛;再比如,江听又从桌肚里掏出一瓶酷儿喝时,苏朝说要是江听看见一定会翻白眼。 “肯定没什么好话。”江声看李婷伊没作答,心下了然。 足球队的训练已经结束,教练召集散在操场上的队员,总结了今天的训练后便原地解散。 江听和苏朝背着训练包,抱着各自的球,不知道聊着什么。 “喂!”江声出声,招手示意他们。 两个人对江声的出现都感到惊讶,训练了两个月,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见到她。 江听问出了两个人的疑惑:“你怎么会在这?” “来消食咯。”江声闻到了他们的汗味,捂着鼻子说。 苏朝看她一脸嫌弃,拎起衣服闻了闻,问:“有这么难闻吗?” 江声立马回击:“那我叫我姐来闻闻好不好闻?” 都搬出他女朋友了,苏朝心里急了,赶紧服输:“那怎么行!我去洗澡总行了吧?” 苏朝先行一步去宿舍了,剩下江声和江听两个人。 “真这么难闻?”江听轻声问她。 江声露出真诚的眼神,坦诚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去洗澡了,你怎么不去,你们不是一起洗的吗?” “两个人一起洗,像什么样子?”江听瞪大眼睛,实在想象不出和苏朝一起洗澡的画面,以往都是他在苏朝寝室洗,苏朝去班里另一个男寝洗的澡。 她余光撇见李婷伊她们起身要走了,挥手和她们说再见。 李婷伊也笑着和她挥挥手,笑容开朗得要命,再目光转向江听,和他挥手,这时笑容里带着几分大胆和羞涩。 江听第一次注意到原来看台下的女生是自己班的同学,也朝对方挥手。 回过头,江听看她对自己若有所思,不懂地问:“怎么了?” 江声幽幽地说:“嫉妒你。” “嫉妒我?”江听不明白她脑袋瓜里在想什么,现在只想洗掉汗味,“我先去洗澡了,你要等我吗?大概五分钟。” “这么神速?”江声惊掉下巴,江听可是平时在家洗澡要半小时的人,说“去吧,我在寝室门口等你。” 江声看着江听小跑着去寝室的背影,黑色的训练包在他背上晃动,有些说不出的青春。 嫉妒江听什么呢?她回忆起刚刚李婷伊的笑容,又想起后来转学离开的如沁。 嫉妒他被女生们喜欢着,嫉妒这份喜欢是单纯的。 得知如沁喜欢江听时,她气愤为什么同样是双胞胎,江听就可以被女孩们偏爱。女孩是什么样的呢?她们纯粹,她们开朗,她们羞赧,她们是江声沉闷校园里熠熠发光的粉钻。 但如果要细细揣摩眼下自己的心情,在嫉妒之外,江声察觉到了一丝从前未出现过的恐慌——在她太过耀眼的光芒下,别人总是很难第一眼注意到江听,而现在,江听被人看见了。 只有她知道的江听、只有她可以对其无理取闹的江听...... 这种“只有”的特权好似手里握了一把沙,正在以她抓不住的速度往下坠。 -- 不是雌竞,不写雌竞。 李婷伊是青春期单恋这种情绪的一个缩影,因此这章以她为名 24是惟一 周五没有晚自习,只剩下最后的社团活动。 美术社今天的任务是帮学校画黑板报。黑板有两块,一块在校门口,一块在食堂外。 画室一共八名学生,分了两组,每组四人。安妮老师只有一个身子,分身不了,只能负责其中一组。一番人员规划后,她决定负责叁个初一学生和一个初二学生组成的第一组,放心大胆地让第二组的同学自己干。 江声就在第二组,同组的还有季妄弦、初二的辛池开和初叁的季玫,她们负责食堂外的板报。 黑板报并不需要什么新意,翻翻手里的黑板报图册,几人敲定了适配的组合,开始分工干活。辛池开个子最高,负责画框和画线,季玫负责画标题,季妄弦负责插画,而江声则是写字。 季玫和她们并不熟,其实她和谁都不熟。读完这个初叁,她就要出国了,对即将分别的人和事并不费心。 “学姐。” 声音从底下传来,踩在椅子上勾线的季玫低头看去,是一旁等待写字的江声。 江声和她眼神对视,继续说:“我听安妮老师说,你要去留学了,可以问问你去哪里吗?” 季玫知道江声,那个初学素描就惊艳别人的女孩,回答她:“去澳洲,我姑姑在那边。” 江声对澳洲的印象停留在袋鼠和考拉,看来此后还要加一个“认识的学姐去留学的国家”的标签。她点点头说:“这样啊。” “你也想去吗?”一旁拿着叁角尺画线的辛池开听了,逗她。 江声回:“不是啊,就是好奇。” 辛池开最近追江声有些不顺畅,平日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见上面,但江声总拉着她的同桌。就连今天画黑板报也是,她主动和老师说要和季妄弦一组。想着周末约她出门,但她总说家里人不让她随便出门。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难追的,但他自信自己能追上。 趁江声开始写字的功夫,他开始攀谈:“你喜欢听歌吗? 江声一边看一眼左手纸上的文字,一边细心地誊写,不忘分神回:“还行。” 见江声没不搭理他,他继续道:“我上次放学看见你了,塞着耳机,就猜你可能喜欢听歌。” 江声挑挑眉,其实她只是一个人骑车无聊,听歌消遣而已。 “你喜欢五月天吗?” “还好吧。” “他们这次的新专辑里,你有听过一首吗,叫《私奔到月球》?” 江声喜欢很多女性歌手,其中就有陈绮贞,和五月天合作的这首歌,她自然知道。但,现在她佯装惊讶,蹙眉道:“怎么私奔啊?一到月球就死翘翘了吧。” 辛池开噎住,心里想,江声什么都好,但是缺少了点浪漫细胞。 写完了一块文字,江声跳下椅子,轻快地对同桌说:“妄弦,我们去换水,好不好?” 等人走了,旁观的季玫暗自嗤笑,玩弄女心的辛池开也有今天。 江声和季妄弦合力拎着一桶水到食堂外的洗手池,倒掉水桶里的脏水,一人一块抹布,慢慢搓洗。 季妄弦性格并不外向,不怎么喜欢在不熟的人面前讲话,眼下只有她们,她才开口:“你不喜欢辛池开,对吧?” “是滴。” “为什么啊?辛池开长得挺秀气的,好多人喜欢呢。” 江声撇撇嘴,不屑地说:“我才不喜欢滥情男呢,他和那么多女生搞过暧昧,还有女生为他争风吃醋。” 季妄弦点点头,辛池开确实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和好多女生有牵扯。 “那你喜欢不滥情的,你是他初恋的那种吗?” “可是,喜欢是什么啊?”江声关掉水龙头,提出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全都在谈喜欢喜欢,可是喜欢到底是什么啊?” 喜欢是什么样的? 如沁的喜欢,小白鱼的喜欢,苏朝的喜欢,李婷伊的喜欢。她们都在喜欢,那她们的喜欢都相同吗? 如果喜欢是苦辣酸甜,那每个人尝到的苦辣酸辣都是相同的味道吗? 喜欢一个人,希望对方做出怎样的回应呢?喜欢一个人,自己又是怎么行动的呢? 喜欢好像无师自通,为什么没有一门课教人如何辨别自己的情绪,采取相应的行动呢?但无师自通的喜欢有对错之分吗? 如果喜欢有千百种答案,那么千百种答案的喜欢都是正确的、可发生的、被允许存在的吗? …… 这样的问题,她不似在课堂里解练习题,能解得游刃有余。 但对于喜欢,十二岁的江声正在凭借自己的力量,揉捏出独属于自己的形状。 “好难啊,我也不知道呢。对了,”季妄弦有些被难住了,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声声,刚才你问学姐去哪里留学,你是不是也想出去啊?” 江声吐露实话:“是有这个想法啦,但还只是想法。” “为什么啊?”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国呢? 江声咬咬嘴唇,委婉地说:“其实吧,我就是想试试别的生活,想知道别的国家的小孩是怎么上学的。” “那你一个人出国吗?” “当然不是呀,”江声斩钉截铁地说,“还有江听啊,他和我一起。” 说到江听,这勾起了季妄弦最近的苦恼,她问:“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啊?” “什么呀?” “双胞胎,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季妄弦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这段时间,面对家中突变,她有些希望自己还有一个同伴,这样至少在她感到无助时,还可以互相依靠。 “双胞胎啊——” 江声拉出长长的尾音,开始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和江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从记忆开始,她的身旁就是江听,她们性格一点也不像,感兴趣的事也不同。 她经常指挥江听,默认江听的就是她的,她习惯了江听的存在。 她想,江听也是如此吧。 江声望着洗手池上方被水珠装饰的镜子,明亮的镜子里照映她们被有些红彤彤的脸,脑袋后方是繁茂的绿树,还有天空中厚厚的云。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是彼此的惟一。我是他的惟一,他也是我的惟一。” 25她希望-1 操场的这边,江听和苏朝顶着热辣的太阳训练。 今天练防守,苏朝表现得异常积极,积极得让江听起疑。中途休息时,他问苏朝:“你是有什么好事吗?” 苏朝猛灌几口瓶里的水,笑嘻嘻地回:“很明显吗?” “当然,你今天像打了鸡血一样。” “咳咳,”苏朝故作咳嗽,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自豪地宣布,“放学后,我将迎来和我女朋友的第一次约会。” “你不是经常和我姐见面吗?”江听有些不解,在学校里,他都不知道帮她们打了几次掩护,何来的第一次? “那怎么能一样!”苏朝不自觉拔高了声音,激动地强调,“这是正式约会,正式约会!” 江听扬扬眉,吐出四个字:“有区别吗?” 在苏朝看来,江听这副十分不屑又不解的样子像极了江声,嘟囔道:“果然是双胞胎。” 下课铃响,随后响起不断循环播放的《感恩的心》,在平时这宣告着晚餐的开始,而在周五则是拉开周末的序幕。 黑板离宿舍楼不远,江听和苏朝收拾完东走到宿舍,大老远就看见站在椅子旁写字的江声。两个人走过去,黑板报上原先的国庆主题变成了普法教育。 这会儿,江声已经快写到结尾,听见脚步声后侧头看,问:“结束了?” 苏朝看着一整面的内容,惊讶地问:“你一个人画的?” “怎么可能,四个人一起的。” 江听问:“那她们人呢?” 江声写完了字,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大功告成,轻松地说:“我让她们先走啦。” 江听继续问:“那这一地的东西呢?” 他看向地上洒落的粉笔,红色水桶和泡在里面的两块抹布,还有丢在椅子上的黑板报手册。 “这不是等着你们来吗?”江声眨眨眼,说。 苏朝认命,看一眼手表,拍拍江听的肩,说:“交给你了。” 江声疑惑:“你有什么事吗?” 苏朝露出一丝只可意会的笑容,留下一句“秘密。”便跑去宿舍洗澡了。 江声和江听一起捡地上的碎粉笔,问他:“他要去干嘛?” “和阿姐去约会。”江听接过她手里的粉笔,放进粉笔盒里,回她道。 “约会?”江听的眼睛开始变圆,惊讶极了,问,“现在?去哪儿约会啊?” “嗯,约了四点半,不清楚。” 江声看一眼手表,距离四点半还剩十分钟,眼珠子一转,从他手里抢过粉笔盒,催促地说:“快快快,快去你班里收拾书包,拿出你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江听原本还想洗个澡再回家,眼下硬生生被她拉起来,只得作罢,扭头看地上的东西,问:“那这些呢?” “我自己来,快去,四点半,车库见,不要被她们发现!” “你要跟踪?” 她这样急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对,快去!!!”江声边发号施令,边扛起椅子。 书包还在教室,水桶的水还没倒,抹布还没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要快,要快,快! 四点半,苏朝和江央在校门口如约见面,两人相视一笑,一切竟在不言中,浑然不知自己已被瞄准跟踪。 青蓝所在的街上有一家很出名的冷饮店,夏天的香芋奶茶和橙汁是必点。如今进入秋天,冷饮店的重心转为油炸小吃,炸鸡柳、火腿肠、鸡腿,炸一切学生爱吃的小吃。 两人挑了二楼最靠里的位子,桌椅被装修成田园风格,椅子是吊着的秋千椅,吊绳上还裹着塑料叶子。每桌都有挡板,隔绝了其它桌的视线,保证了她们这一隅的私密性。同时也隔绝了她们往外看的视线,方便了江声和江听的潜入。 江声为了不暴露自己,先在楼下点好了单,再拉着江听偷偷摸摸上楼,此刻正坐在她们后面一桌。 两人一边吃着小吃,一边分心留意她们的动向。 江听看着趴在挡板上专心听隔壁讲话的江声,用眼神询问对面在讲什么。 江声嚼着江听刚递过来的鸡柳丝,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用气声回:“一堆废话。” 一个说自己练球如何如何,另一个不时地捧场,尽是些有的没的。 过了好一会儿,江声着急地指指门外,说:“她们要走了,快快快!” 两人赶紧躲进厕所,等时间差不多了,又下楼继续跟上,跟着她们进入街尽头的公园。 小情侣牵着手一直走啊走,走到了公园最里面的一处长椅前,坐了下来。 “秋天怎么还有蚊子?”江声放下挽起校服袖子,小声抱怨道。 为了不被发现,她们蹲在小路旁的树丛中,结果招来了蚊子。 被叮了好几个包的江声望着坐在长椅上的两人,又看一眼手表,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出校门都快一个小时了,天都要黑了,都不急着回家吗? 蹲在江声身后的江听看她一直在挠,知道她难受,提议:“回家吗?” 江声是想回家了,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头脑发热说要来跟踪,回家可比在这被蚊子咬强多了。 刚想起身,余光却瞥见坐在隐蔽处的两人开始慢慢贴近。 江声立即再次蹲下,回头看一眼江听,瞪得圆圆的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 远处的两人,身影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脸也贴得越来越近,最后连嘴唇也贴在了一块。 天啊,天啊,天啊! 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没过多久,江声一点点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结结巴巴地说:“回,回家。” 江声骑着自轮车穿过不断变化的街景,有些凉意的秋风拍打在她的脸上,慢慢浇灭了她刚刚疯狂跳动的心,而思绪开始如耳边的风一样翻飞。 她毫无预料地偷窥了一场吻,但她扪心自问,难道真的是毫无预料吗?她的急促,她的偷听,她坚决不走的等待,也许一切只是尽在不言中罢了。 人们常说,江声是天才。她总是把天才理解为做什么都易如反掌的人,但真是这样吗?也许比起别人,天才只是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更懂得所有的选择都是取舍。在这场旁窥中,她下定了某种决心,在取舍之间确认了她的得与失。 此刻的心情,让江声想起几年前在日本看的海,那时天很蓝,那时海很美,那时的浪不断拍打岸边。 而现在,她的心里也卷起了一场浪,心随着浪不断地翻涌,留下白色的浪花。 首发:ρ○①⑧.space「Рo1⒏news」 26似花火 一到家,江听就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洗澡。 他洗完出来,听见书房有音乐传出,不用猜就知道是孙燕姿的歌,最近江声一回家就听,一直循环同一张CD。 “这首叫什么?”江听走到书房门口,问坐在桌前写作业的人。 江声点击鼠标,按下播放暂停键,回:“《我怀念的》,你要听吗?” “嗯。” “那我从头开始放。” 书房里安静下来,缓缓流出音乐—— “我问为什么/那女孩传简讯给我/而你为什么/不解释” 然后,慢慢地到达高潮,孙燕姿唱道——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两人就这样静静倾听,一个靠在椅背上,一个倚在门口。 一曲完毕,江声问:“怎么样,好听吧?” “你听得懂?”江听问她。 “那你听得懂?”江声反问他。 江听摇摇头。 江声得到了他的回答,也诚实地说:“我只是觉得旋律很好听。” 对于她们来说,怀念很遥远,歌词不过是歌词。 “晚上你还要用电脑吗?”江声问他。 “当然。” 每周五晚上,江听喜欢玩会电脑上的游戏再睡,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江声挑挑眉,回了个“哦”。 最近妈爸很忙,忙到没有周末,她们已经习惯了没法和妈妈爸爸一起吃饭的生活。 餐桌上,温爸爸做了热乎乎的番茄蛋花汤和甜甜的红烧排骨。 殊一说:“我在网上看到有人做排骨的时候,里面还放蒜。” 小白鱼震惊了,说:“那是什么味道啊?” 江声也想象不出放蒜的排骨得是什么味道。 温爸爸笑着说:“很正常嘛,我们国家这么大,大家喜欢吃的不一样,我们这里的人喜欢吃甜口的,但别的地方的人更习惯吃咸的辣的。” 既然说到了地域差异,温之礼认为自己作为长辈,有必要再讲得深入些,他说:“虽然你们现在还小,但总有一天要长大,会去更远的地方,会见到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这里面啊,很多人可能和你们有很多不一样,说着不一样的语言,吃着不一样的食物,不一样不代表不对,不一样的人才会让我们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我们要学会尊重别人的文化……” 四个人虽然平时打打闹闹的,但这会听得可认真。 等温爸爸语毕,江声想到四川盆地,说:“比如四川人喜欢吃辣,她们就和我们不一样!那姑爷,宋祖英唱的那个‘辣妹子辣,辣妹子从小不怕辣’,是不是就在说喜欢吃辣的人?”” 温爸爸说:“是呀,四川、重庆和湖南那边的人都喜欢吃辣。” 小白鱼转头,对今晚格外沉默的江听说:“你今天都不说话。” 江听淡淡回:“受刺激了。” “什么刺激?” “没什么。” “嘿,”小白鱼不高兴了,“我们之间都有小秘密了?” 江听瞥他一眼,不以为然。 饭后,江听先回了家,在书房的电脑前坐下。桌面上还摊着江声的作业,他收拾好放在一边,俯下身准备开机。 而开机键冒着蓝光,原来是江声走前没关。 奇怪,平时她都会关的。 他晃了晃鼠标,黑色的待机画面转为经典的草原照片桌面,点开没关闭的谷歌浏览器,鼠标光标在搜索框闪烁时,竟然跳出了最近搜索内容。 他越发觉得古怪,但很快就被第一行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他擦了擦眼睛,重新再看向屏幕,他没看错那四个字。 大脑片刻停滞,在猛然加速的心跳中,他用鼠标点击这一行内容,网页开始跳转,在新显示的页面里,唯一变色的一行内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游戏好玩到灯都忘记开啦?” 江声也回了家,走到二楼,听见熟悉的游戏声,书房门敞开着,里面一片漆黑,只有电脑发出微弱的光,她啪地打开灯,心里有股无名的火,连带着说话也带着嘲讽。 江听闭上眼,难以适应骤亮的光线,等再睁开眼,江声已经走到他身旁。 他偏头,看向正在把练习册放进书包里的她。 电脑的画面已经被暂停,只剩下江声噼里啪啦整理的声音。 她见他侧身看她又不说话,烦死了,问:“干嘛?” 他回:“你说——” 拖着长长的尾音,却没有后续,惹得她更加恼火,愤怒地低头看向他,却发现他双眸静静地注视她。 四目相对,她愣住了。 她发现他将目光下移。 目光停留的地方,不是鼻子,也不是脖颈,而是她的唇。 「首先,你可以暗示对方要接吻。比如,让对方留意到你在凝视对方的嘴唇……」 唇瓣慢慢互相贴近,气息全都混在一起。 黄昏时沐浴乳的清爽,饭后撕开椰子糖包装后的甜腻。 越来越近,微微张开的双唇,触碰在一起。 「嘴唇可以微微张开,让你们的唇迭在一起,先轻吻地吻对方的嘴唇几下,男生可以捧住女生的脸……」 江听细细地啄她的唇,惹得她嘴角弯弯,有奸计得逞的开心。 江听捧住她的脸,用鼻尖蹭了下她的鼻子,轻笑道:“现在知道了吗?” 也不等她回答,咬住她的上唇,继续啃咬。 在他的将计就计中,她也继续投入。 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当江声孤注一掷地在搜索框里敲下「怎么接吻」时,她其实并不明白。 当她一整晚忐忑不安,在回来的路上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时,她也不明白。 当她发现他若无其事地玩游戏,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又恼羞成怒时,她更不明白。 但此刻,她们小心翼翼地接吻,她才明白,原来,吻是甜的,是软的。 她心里的浪平息了,留在岸边的浪花全都冲向天空,绽放成一朵朵璀璨的烟花,成了一场人们叹为观止的花火大会。 —— 首发:ρ○①⑧.space「Рo1⒏news」 27大霸王 唇齿相依的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江听两手捧着她的脸,用大拇指细细地抹掉她唇上沾的液体,哑声问:“还要吗?” 江声抿唇,还沉浸在刚才的吻里,说:“不要了,留给明天吧。” 虽然接吻的感觉不错,但一直低着头接吻实在太累了。 江声握着能调控他心情的遥控器,原本听她说前半句时,心情有些低落,但她的后半句却能让他瞬间多云转晴,生出密密麻麻的喜悦来。 江听问:“明天有什么事吗?” “怎么,”江声歪头看他,问,“你要和我约会吗?” “嗯,所以可以吗?”江听轻轻笑着,不紧不慢地问, 在江声看来,这样的江听有说不出的诱惑。她清清嗓子,回:“当然可以。” 她看似非常镇静,但红透的脸颊出卖了她。他看在眼里,没有揭穿,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耳朵。 周六是个艳阳天。 江听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垫了一件软软的卫衣。江声在一旁看他绑衣服,等他完工后,雀跃地坐上后座,扶着他的腰,说:“坐好了,出发吧。” 她们的第一站是喜喜,真奇怪啊,明明上学的早晨都是在吃喜喜,吃了这么多年,她们还是吃不腻。 从江听自行车后座上下来,江声立马小跑到喜喜馄饨店,喊:“阿姨,要两碗馄饨,一客小笼,在这吃!” “好咧,小姑娘你们自己找个位子坐啊。” 不一会儿,小笼包先上来了。 江声从摆放着一堆碗碟的桌上取了两个小碟子回来,倒了两碟醋,把其中一碟推给江听。她顺便接过江听递过来的筷子,也不急着吃,用手撑着脑袋看小笼包冒出的白烟。 因为喜喜的小笼是灌汤小笼,咬一口刚出锅的皮,馅里着急流出来的汤汁烫得能烫坏人的舌头。 等到馄饨上来了,江声才开始开动,用瓢羹小心地搅馄饨,好让馄饨变凉些。搅动馄饨的时候,她说起昨晚江听提前离开后没听到的事:“以后我们去杭州可以坐直达的公交车。” “真的?” “嗯,”江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姑爷的朋友告诉他的,错不了。” 单城是毗邻杭州的一个小县城,莲叶圩就贴着杭州管辖的一个区,平时走几步路就进了杭州。但她们此刻聊的杭州是指杭州的主城区,是白娘子的断桥、阿晴阿梁*西湖边的那个杭州。 “那我们以后可以直接去博库书城了,那边的书比新华书店多多了。”江听有些期待直达车了。 “大概要明年呢,今年就先委屈你在新华书店挤挤。”新华书店虽然没有博库大,但也没到挤挤的地步,江声只是想调戏他一下。 江听笑了起来。 到了新华书店,两个人选了同一本书,名为《佐贺的超级阿嬷》。江声盘腿而坐,把书放在交迭的腿上。江听坐在她右手边,靠着墙,单手举着书阅读。 她们在书店二楼一处靠窗的角落席地而坐,阳光刚好落在书上,时间慢慢走着,两人都沉浸在书中。 低头看了好一会儿书,江声仰头舒展脖子。她两手撑地,右手不经意间碰到了江听的衣袖,顺势抬起手指,犹如按钢琴琴键般,抬起,又落下,直到五根手指全都在他的手背上安全着落,无声的音乐才停止。 江听仍旧眼睛盯着书,但一侧的左手缓慢张开,拢住了刚结束演奏的无名钢琴家的右手。 一切都是这样的心照不宣,此刻的江声很难不开小差地想。 她们放着城北的新华书店,跑来城西的这家店,而现在她们在一处无人光顾的角落,肆无忌惮地牵手。她好想这一刻被定格,但又忍不住期待之后的每一天。她如同一只在天线杆上跳跃的麻雀,一会跳在这根线上,但没几秒又蹦到另一根线上。实在没法安定下来,因为她喜悦,她激动,她觉得好好哦。 回到家时已经近五点,没想到妈妈在家。妈妈问她们吃了什么,她们说早餐吃馄饨,中午吃烧饼;妈妈又问她们一下午去了哪,两人说在新华书店看书。 晚上,妈妈煮了雪菜肉丝面,问味道怎么样。 其实面的味道不好不坏,比不了小白鱼爷爷烧的,但妈妈又不是厨师,也不常下厨,能给她们煮面就不错啦,她们不想伤妈妈的心。 “好吃的。”江听答。 “姆妈,你煮得好好吃哦。雪菜哪里来的啊,家里没见过啊?”江声问。 “从阿婆家里拿的。” “你去阿婆家啦,什么时候啊?” “今朝下半日(今天下午)。”江风扬说。 今天她被母亲江玉的电话叫到了莲叶圩。起因是江云落发现江央在早恋,初三这么关键的时候,她不懂女儿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她气得和江央大吵了一架。江玉看一大一小都在怄气,小的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的在那抹眼泪,她老了,不知道怎么劝,只好打电话叫来了小女儿江风扬。 江风扬问两个孩子:“声声听听,你们晓得你央央姐姐早恋的事吗?” 江听点点头,说:“晓得的。” 江声望着妈妈有些沉重的脸色,有些警惕地问:“怎么了吗?” 其实她可不喜欢早恋这个词了,真是莫名其妙——早恋早恋,恋爱还要分早晚吗,到底是拿什么来划分早和晚呢,人的感情难道因为年幼而不可信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小孩的其它感情难道就值得被信任了吗?反过来,大人们的感情就全都全都全都是真实可信了吗? 但是,江声没有说出她的不满,这是她隐秘的反抗,同黄昏到家时说今天出门只是想去新华书店看书一样。不知不觉间,她也开始有了母亲不能知道的事。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呢,要拆散她们吗?”江声看过好多肥皂剧,里面多的是这种棒打鸳鸯的事。 江听也有些紧张,眼睛直直地看向母亲。 “你姨娘她是打算这么做的,”江风扬眉头蹙着,叹了口气,道,“但已经被我劝住了。她根本就不知道罗密欧朱丽叶悲剧的可怕。” 两人听得似懂非懂,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难道不是家族仇恨吗? 江风扬也不指望她们懂,让她们吃完就上楼洗澡休息。 江听从卫生间出来,敲了敲江声的门。 “进来吗?”江声开门,问他。她比他先洗好澡,这会在房间里看下午没看完的书,但其实根本没看进去,她有些担心阿姐。 门被江听轻轻关上,他搂住同样穿着格子睡衣的她,安慰道:“别多想。” 江声压下心里的不安,也搂住江听,本想回“知道了”,但两手一环,哎,江听以前有这么宽吗? “你长肉了?” 江听看着她不解的神情,闷闷地说:“那是肌肉。” “真的假的啊?”江声悄咪咪地聊起他的睡衣,戳了戳细皮嫩肉,评价道,“还挺结实,有八块腹肌了吗?” 她对腹肌的认识就只有电视上经常说的八块腹肌。 “练腹肌哪里这么容易?”江听说,“等你练腹肌了,你就知道了。” 江声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伸手揪住他的脸颊,恶狠狠地说:“说了你的就是我的,你有腹肌等于我有腹肌,我还需要练?” 江听早就习惯她的强词夺理了,笑着讨饶说:“知道了,小霸王。” 江声放过他的脸颊,点点他的下巴,说:“小霸王已经长大了,我现在是大霸王。” “那敢问大霸王,今天份的,还要吗?”他握住她使坏的手指,眸深深,望着她。 今天份的什么?她当然知道,斩钉截铁地答:“要。” 他低头去寻她的唇,轻轻地含住她的唇瓣,祈祷地老天荒。 -- *阿晴阿梁:情景剧《杭州佬》中的角色。 28我没事(久等了!) 单城的秋天很短,刚过十月,天气开始转凉,白色的雾遮住了早晨忙碌的街道。 叁辆自行车破开晨雾,缓缓在喜喜前停下。 坐在江听自行车后座的江声轻快地跳下来,小跑到店门口,喊:“姨娘,要四碗干挑,在这吃!” “好,小姑娘你们自己找个位子坐。” 剩余叁个人停好车,拎起书包走进店里落座。 小白鱼搓搓手,说:“今天还挺冷的。” 江听想起昨晚的天气预报,说:“过两天可能要降温,穿热点。” 江声睨一眼穿得单薄的小白鱼,撇嘴道:“要风度不要温度。” 小白鱼不服气地呛声:“切,你又不用骑车,当然不觉得冷。” 这时候,在店里打下手的老板老公端上四碗紫菜汤,还不忘和熟客们攀谈:“小姑娘,今朝怎么想试试干挑了?” 江声笑眯眯地回:“想试试新花样。” “我老婆烧的干挑也好吃的,保证好吃!”老板的老公说,说完继续招呼下一桌客人。 望着热气腾腾的紫菜汤,殊一有些诧异,说:“没想到点干挑还送汤。” 小白鱼已经迫不及待地用调羹舀汤喝,赞道:“正合我的意,天助我也!” 四碗干挑很快也被端上来了,白色的面上撒了雪菜,用筷子搅开面才能看到最底下的黑色油汁。 “好香啊。”围坐在一起的四人不约而同地感叹道。 小白鱼大口吃面,咀嚼中,问:“你们两个最近怎么老一辆车子?” 江声舀一口汤喝,不以为意地回:“感情好呗。” 小白鱼问江听:“你不吃力?” 江声替他回答:“他不累。” 江听没说话,嘴角漾起静静的笑容。 小白鱼翻了个白眼,说:“你就宠着她吧。” 坐在对面的殊一望向双胞胎,轻轻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撤回视线。 吃完香喷喷的干挑面,四人分两路,各自骑向自己的学校。 距离七点的早读还有些时间,昨天刚结束第二次月考,即期中考,各科老师昨天都没布置作业,因而早晨不需要各科课代表收作业,难得的清闲时间里闹哄哄的。 “听说以后晚自习只有住校生会留下来,通校生回家写作业。” “啊,那岂不是有更多时间玩游戏了?” “错,是你作业铁定写不完了。” “哎,我听我在崇荷的小学同学说,她们只要月考就会放半天假,真爽啊。” “羡慕咯,青蓝怎么不学学?” “成绩什么时候出来,今天?” “这么迫不及待,这次考得很好?” “长痛不如短痛,今天立马公布,这样我才能死得痛快。” 在全班叽叽喳喳的聊天声中,季妄弦用胳膊肘戳戳正在看课外书的江声,问道:“你这次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吧。” 后桌方维听了,大惊小怪起来:“完了完了,我们班长的第一名不保了。” 江声转头,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无所谓地说:“没有人能一直第一,好伐?” 方维不以为然,转头问季妄弦:“学委呢?” 问题太过突如其来,季妄弦愣了下,说,“我?还行吧,分数没出来,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这时候,今天值日的季妄弦被人叫走,说要一起扔垃圾。 人都走了,话题自然散了,江声继续低头看书。 没一会儿,对着小卖部的玻璃窗被人敲了下。 江声抬头,看窗外站着的江听,欣喜地拉开窗,说:“你怎么在这里?” 江听把泡好的奶茶递给她,说:“喝点热的。” 江声笑嘻嘻地接过他手中的优乐美,不忘回一句谢谢。 “噶客气(这么客气)。”江听也笑起来,喜上眉梢。 后桌的方维目睹全程,摇头,轻叹一句:“可怜的学委。” 午间,原先热热闹闹吃饭的四个人改为叁个人,江央不再同她们一起。 江声不知道央央姐姐和苏朝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但两人分手的时间还是知晓的,约是被姨娘发现以后。那晚,她给央央姐姐打去了电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担忧和关心。电话里,江声在扯完即将开通的公交车和杂七杂八后,小心翼翼地问她还好吗。 电话那一端的央央姐姐带着浓重的鼻音,先是说“还好”,后又否定地说“不是很好”。 到了周一,江央没有像往常一样飞跑去食堂和江央会面,而是站在人来人往的楼梯间等待苏朝和江听下楼。对过去的周末一无所知的苏朝看见江声,脸上带着不解,问:“你怎么在这等,江央呢?” 很快,苏朝知道自己失恋了,所有的挽留都被冷漠地拒绝。年轻气盛的火焰被一盆水浇得不见火苗,湿漉漉的柴冒出灰白的浓烟,浑浑噩噩地游走在校园。 和这样的苏朝吃了一周的午饭,气氛太过死静,江声见霜打了的他没了往常的胃口,心不在焉地夹起几粒米凑合吃,心里叹几遍气。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她飞速解决餐盘里的食物,逃也似的回教室。到教室了,才放心地嘟囔一句:“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消化不良了。” 季妄弦听见了,奇怪地问:“消化不良?” 江声叹一口长长的气,只说:“哎——” 说着,她瞥见叶凡易和梁滢思坐在一块,好不打情骂俏。 “没想到叶凡易平时这么腼腆,谈起恋爱来倒是不差嘛。”江声说。 季妄弦也望过去,瞧见叶凡易有些红的脸,评道:“她们俩,谁追谁的?” 江声摇摇头,说:“不晓得。” 季妄弦怂恿:“你去问问?” 江声睨她一眼:“你怎么不去?” “你是班长,你去嘛。再说了,叶凡易也是足球队的,你熟。” 说到足球队,江声不免又想起苏朝,同是足球队,一个失魂落魄,一个意气风发,哎——可怜的苏朝。 这么想着,教室突然变安静。 江声和季妄弦齐齐转头。 班主任在门口站着,目光如炬,训斥道:“吵什么,回到自己位置上。” 他把印有各科成绩和排名的纸放在讲台上,开始宣布月考成绩。 江声还是班级第一,但这次的年级第一变成了叁班的班长,她排第二。季妄弦从班级第叁升为第二,名次从年级十五上升至年级第七,受到了班主任的表扬。 年级名次和各科排名宣布完后,班主任将纸留在讲桌上供学生查看,末了,说::“梁滢思,叶凡易,你们过来一下。” 方维小声哀叹:“完了。” 江声的心沉了下去。 原先热闹的教室也失去了活力,在沉闷中迎来了午自习的铃响。 午自习过半,梁滢思和叶凡易才回来。梁滢思的眼睛红红的,叶凡易也好不到哪里去,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妄弦,班主任叫你过去。”梁滢思走到她们这来,哑着嗓子说。 “叫我?”季妄弦一头雾水地离开教室。 方维拍拍江声的椅子,问:“老班为什么叫她,她没恋爱啊?” 江声有些烦,只回:“不知道。” 没过一会儿,季妄弦就回来了。 “学委学委,老班给你什么纸?”方维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张纸,问。 “下周一晨会的演讲稿。”季妄弦小声答,又看了一眼写卷子的江声,面色忧虑。 开学至今两月有余,学校和年级都组织过大大小小的活动,小到晨会,大到竞赛,班主任历来都是选江声出马。 班长只是没当成年级第一,可还是班级第一啊,怎么就…… 方维想起早晨自己说的话,懊悔不行,真是乌鸦嘴! 而一旁的江声仍旧埋头写作业。 等到放学回家,江听和久违在家的母父都感觉到了江声的不同寻常,关切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江声挽起一个笑容,说:“我没事,就是学累了。” “那早点休息,别学太晚。”妈妈说。 “好。” 江声躺在床上,窗户留着一些缝隙,窗外是一棵树,树上住着蝉,常在夏天歇斯底里地鸣叫,吵得她心烦。 但夏天已经过去,秋天不是蝉的季节,只有偶尔的风,从沙沙作响的树叶间穿进屋里来,牵动白色的布帘。 安静的房间里,她睁着眼睛,闷闷的情绪在心间萦绕。 —— 久等了,十分抱歉和十分感谢! 这回一定完结,每周都会更新! 29永远的 yushuwu.name 周六的早晨,江声是被煎包的香味叫醒的。 餐桌前,妈妈在倒牛奶,江听在摆碗筷,爸爸在分煎好的鸡蛋。 “我们小馋猫下楼了。”妈妈发现了下楼的江声,逗她。 “妈妈,我才不是。”江声嘟着嘴,抗议。 爸爸表扬她:“还打算让听听上楼叫你,没想到我们声声自己下来啦,真厉害。” 妈妈摸摸她睡得乱哄哄的头发,温柔地说:“好啦,声声宝贝,吃早饭啦。” 江听把她的专用杯子递到她面前,在她旁边坐下。 江声夹起一个撒着黑芝麻的煎包,一口吞下,嚼着,问:“煎包是爸爸早上去买的?”好看的书都在这里:xs yush uwu.co m 江听素爱慢条斯理地用餐,不紧不慢地答:“嗯,我也同去了。” “个么(那么),你们几点钟去的?”江声又问。 爸爸讲:“礼拜日闹热(周末热闹),我们六点钟就出发了。” “真早哦。妈妈爸爸今朝不用上班?” 妈妈坐在江声对面的位置,看女儿吃得快,从自己的打包盒里夹了几个给她,说:“再忙也要抽时间关心我们两个宝贝呀。这两年妈妈爸爸忙,家里常常就你们两个,现在生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过两个月就是寒假了,我们一家四口去旅游好不好?” “好呀好呀,上回我们一家人同去旅游还是四年级暑假,寒假太冷了,要去热的地方!”江声非常开心,举着筷子手舞足蹈起来。 自从妈妈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和爸爸一起做生意以后,她们一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出去旅游了。 看见女儿不再像昨晚那样满腹心事,江风扬心中悬了一晚的石头终于能放下来了。昨晚她第一次在一向活泼的声声脸上看见了愁容,她有一些担忧进入青春期的女儿,和丈夫颜近去了朋友温野家。温野对育儿十分关心,也很有经验,大女儿执一在躁动的青春期也没和妈妈疏远。温野告诉她们,孩子进入青春期,开始有了主体意识,要多花些时间和孩子相处,要把孩子当成平等的人看待,多倾听孩子的内心。 赚钱是为了孩子,为了赚钱却错过孩子的成长是本末倒置,江风扬和丈夫两人懊悔不已,回到家后一直商量着如何多抽出些时间陪陪孩子。 江风扬看向一向话少的江听,问:“听听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都可以。” 江声继续高兴地晃头晃脑:“那就听我的!啦啦啦,要去旅游噜~” 每次去源隆小吃买煎包,妈妈爸爸都会多买三份,这次也不例外。江声提着两袋煎包去殊一家,江听则去小白鱼家送煎包。 执一刚跑步回来,和江声打招呼:“嗨,小江声。” 执一原计划去留学,但不知怎么放弃了,决定留下来高考。虽然距离高考还有七个月,但学业压力并不轻松,跑步成了她释放压力的好途径。 “姐姐,殊殊咧?” “在洗脸,我叫她下哦。” 今天温妈妈和温爸爸出去约会,家里只剩两姐妹在家。”江声看着用餐的两姐妹,问:“那你们今天午饭怎么办,去阿婆家吗?” 执一说:“今朝我们去你家吃哦。” “啊,我怎么不晓得啊!难怪爸爸买了好多的菜。” 殊一答:“昨天夜里,姨娘和姑爷来过,可能是那个时候讲的吧。” “我妈妈爸爸昨天到你家来了?” “嗯,九十点的时候,我都睡觉了,姐姐早上同我讲的。” 执一吃得差不多了,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声声,最近读书怎么样?” “还好。” “期中考考过了?” “嗯,这个礼拜考的,第二名。” “还是蛮厉害的嘛,那怎么昨夜不开心?” 这时候,执一才进入正题。昨晚大人聊天时,她也在场,姨娘拜托她帮忙问一问。青春期不再是什么都会同大人讲的年纪,开始有了母父不知道的秘密。她比几个小孩都大几岁,作为姐姐没道理推辞。 江声沉默片刻,回答:“执一姐姐,你也觉得早恋不好嘛?” 执一注意到了声声问句中的“也”,询问:“有谁认为早恋不好吗?” 江声有些沮丧地低下头,说:“大人们。” “那声声觉得早恋是好还是坏?” 江声皱着眉,说:“我只是不喜欢大人们说什么我们的喜欢很幼稚,根本就不是喜欢,好像只有她们的喜欢和爱才是最对的,我们就什么也不是一样。” 昨天放学前,班主任又拖堂,他的脸色非常阴沉,说了一大堆早恋的不好,说这个年纪的喜欢和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她坐在底下愤愤不平,内心好似火山即将爆发,但又来场风浪,熄灭了她的愤怒。她感到迷茫——她的喜欢难道是幻觉吗,为什么要说她们的感情是经不起推敲的? 执一问:“殊殊呢,对早恋是怎么想的?” 殊一对早恋话题并不陌生,在她们家,喜欢是一个可以随意讲起的话题。她说:“我们班一直有情侣,虽然班主任很早就说那只是欣赏,但我不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妈妈说过,进入青春期的小孩喜欢谁是很正常的事。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真的假的,如果喜欢不是喜欢,那是什么?” 执一看着两个妹妹,没有了平日逗她们的轻佻,安抚她们的情绪:“喜欢当然是真的,比起大人,我们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内心对不对?” 她看着两个妹妹点头认同,继续认真地说道:“大人们觉得早恋不好,是因为担心早恋影响我们的学习,影响学习就等于不能考一个好的高中,考一个好的大学。但是,对于我们学生来说,生活不是只有学习,考试和上课是我们要做的事,和同学相处是我们要做的事,突然产生的对某个人的好感也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我想,与其告诉我们早恋是不好的,不如告诉我们怎么处理这些没有办法控制的喜欢,可能效果来得更好吧。毕竟,我们自己也对这些喜欢感到很心烦意乱呀。” “那她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江声问。 “她们也不知道吧,大人们也许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厉害,也有很多办不到的事情。” 末了,执一看着声声,真诚地说:“如果有烦恼,一定要说出来,好不好?如果不愿意和妈妈爸爸讲,可以告诉姐姐,我会永远站在你们这一边。” 殊一看着姐姐抓住声声的手,她也放上自己的手,许下承诺:“不要难过,我永远都是你的好朋友。” 大人不会相信永远,因为永远是抽象的,是不可能实现的谎言;但小孩还在认真地说永远,因为永远代表誓言的有效期久到她们无法预测的未来,永远是一种语气词,代表坚定和肯定。 江声用力地点点头,很想很想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