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第一话 奥兹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焦香味。 炙烧的程度恰如其分深入肉里,加上碳火独特味道融入一块儿,再再刺激着人们飢肠轆轆的胃口。 男子努力压抑涌上喉头与口腔的满满唾液,忍住不让口水流下来。 用力嚥下一口。 他戴着一顶旧到不行的土黄色毛帽盖住额头与双耳,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双腿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似地停在碳烤鸡排摊位前,爽快将一大把零钱交给老闆后等待食物完成,但目光还是很尽责的望向远方。 远方那万绿丛中一点红。 距离五十公尺外、挤得水泄不通的夜间商店街人潮里,一名拥有乌黑亮丽长发的女性正是男子锁定的对象。 长发及腰束成马尾、一身鹅黄洋装的她,布料上洒满彩色花瓣做为点缀甚是好看,搭配名牌桃红小皮包更是显得十分有品味。 但女子步伐零碎带点紧张感,似乎不像是悠哉来逛商店街的。 而毛帽男的工作,就是使出浑身解数盯着她,不让这名马尾女性从视野里逃出。 「先生要加辣吗?」 鸡排加辣? 那还用说,在摊贩贩售的鸡排在酥脆外皮上洒上一丁点儿辣粉来提味的话,吃起来根本人间美味。 尤其是我长期以来的身体状况,常常得吃一些味道特别浓厚的肉类食物,为了不让厚重肉味降低食慾,现在的我更加依靠调味料了。 谁叫我对于味道的敏感程度比以前更加敏锐了呢。 男子心想。 「麻烦帮我洒一点……」男子隔着土黄色毛帽抓抓头想了一下,不好意思般露出微笑向老闆重新要求,「洒多一点好了,谢谢老闆,对,多一点、再多一点,对、很好很好!」 等到毛帽男拿到热腾腾鸡排时,它已经在纸袋里呈现怪异的红色了。 心满意足地提着装满十大块鸡排的塑胶袋,重新踏上执行工作的认真旅途,正当毛帽男大口啃食超烫鸡排同时,才注意到人潮远方目标已然消失。 「咦,不是吧?」 哑口无言,咬在嘴边的半块鸡排直接掉在人来人往的地上,随即被拥挤的群眾踩扁。 即使毛帽男仗着不算矮的一百八十公分身高搜寻人群,却怎么样也找不到马尾女性。 「真的不见了……」 懊恼的男子赶紧加快脚步,脑海里马上浮现的画面比不上耳畔响起的碎念声音,令毛帽男皱起眉头。 『诱饵可是个什么都不知情的菜鸟新人,单亲母亲住院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要抚养,你的疏忽大意可是关係到她的安危喔。』 逗弄语气搭配毫不在乎的嘴脸,就算有张美女的脸蛋一样令毛帽男感到不悦。 「根本就是刻意设计来捉弄我的……」毛帽男喃喃自语。 一想到不堪设想的后果之后要面对阿加莎的窃笑表情,还有诱饵孤苦无依的家人生活,心软的毛帽男脚步不自觉地加速起来。 「难不成是提前被兇手发现了?」他暗自思索目标消失的原因,将机率最大的可能性摆在考量第一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表示目标的目标已经出现。」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毛帽男穿着宽松直条纹衬衫一边狼吞虎嚥吃掉剩下的九块鸡排,一边挤开人群不断往商店街尾端移动,虽然边走边吃是不好的习惯,但迫于时间紧急也只能这样做了。 毕竟从百年前就亲身经歷过飢饿地狱的男子,彻底明白食物的美好与珍贵,所以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浪费食物的。 就算已经变成不能归属于人类的存在,这珍惜食物的良好习惯还是不能改掉,再难吃都得好好嚥下去才行。 更何况他现在飢饿的情况比还是人类时多上好几倍,不随时随地补充热量的话可是会遭遇到生命危险的。 不对,认真一点来说,毛帽男一旦陷入过度飢饿的话,遭遇到危险的可是周遭的无辜民眾才对。 虽然曾经出现过一、两次这种失控情况,但歷经数十年来的反覆练习,现在的他已经能好好控制自己了。 控制这付怪物般的肉体。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儘管会造成其他人困扰,但迫切于马尾女性的安全毛帽男也顾不了这么多,他粗鲁地挤开人群不断加速,心跳速度却远远超过脚步。 「欸,等等……」 右手掌压住左胸膛再三确认,毛帽男自嘲般的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心跳才对呀! 真是的,坏毛病又开始了。 每当愈是紧急情况逼近时,其脑袋里总会冒出一堆穷急无聊的念头或想法。 自从百年前受了危及性命的重伤后,脑袋出了一点儿问题,医生说是记忆受损,对于以前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不,也许还记得一些,例如父母亲长相、出生地闪烁的片段风景,但小时候的过程却宛如破碎纸屑散落风中,拼命想要想起时只能看见一片模糊。 毕竟也是超过一百年前的事情了,以人类有限的记忆力而言,算是极限了吧? 不过百年来经歷的事情还算清晰,对于毛帽男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么为什么会来到这座城市呢? 这座古老地下遗跡与现近城市并存的中央市,是国王城的首都,也是各国网路票选最适合移民居住的世界前五大城市。 市民多元并非毛帽男来到中央市的原因,真正原因也许只有他自己或好友阿加莎知道。 一年前会流浪至此,单纯只是因为想要找一个人。 而在中央市经营古董店的阿加莎,或许就拥有最后的线索。 「嘿,现在进度到哪儿了?」 微型耳机麦克风响起阿加莎的声音,直接将毛帽男从回忆里扯回现实,他感到讶异的同时眼前景象已经换到人烟稀少的街道尾端了。 「哦,我现在应该……应该在靠近中央市南川大桥这里,」眼睛迅速搜寻到不远处大型斜张桥华丽的灯光,立刻就确定了目前所在位置,「只不过目标已经脱离掌控。」 眼神总是闪烁捉弄人恶意的阿加莎,肯定又在想什么坏点子了。毛帽男在心里嘀咕着。 「呵,果然不出我所料,」微型耳麦里传来的语气就像猜中电影情节一样笑着,这让努力工作的毛帽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肯定又被食物迷惑了对吧,奥兹?」 呃,还真的猜中了…… 难不成阿加莎有派遣使魔之类的小东西监视我? 不不、不可能,以她那种高度智商,肯定把我的行为模式摸透了才会做出这种精确的结论。 名为奥兹的毛帽男在心里暗自说道。 「真不好意思啊,阿加莎,」帮忙阿加莎从事古董店的工作一年多来,自觉已经渐渐上手,不过大部份时候还是被阿加莎挑出一堆毛病,很明显,奥兹工作能力没有问题,只是关键时刻常常被食物这件事搞砸,「我跟丢诱饵了。」 「与其现在道歉,不如在事情还来得及挽回前做点什么吧。」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诱饵往哪里跑了,」懊恼的奥兹灵机一动,想起目标背后的团队应该可以掌握她的行踪,「对了,你有办法窃听到警方的情报吗?」 「我像是会做这种违法事情的人吗?」阿加莎趾高气昂道。 你违法的事做的可多了,窃听警方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好嘛。 虽然奥兹很想吐嘈他的好友,不过碍于目前借住在她家的份上,嘴巴还是用力闭上选择不说出口。 「那,既然不能从警方那里下手,现在有什么好办法吗?店长!」 「少拿店长的头衔包住问题丢给我,」阿加莎从耳麦传来的背景音,有着室内回音与少量水声,「还有,基本上我在泡澡时是不工作的。」 「喂喂,这委託是你接的吧?」一听见对方在舒服泡澡自己辛苦在晚上奔波工作,火气差点爆发开来,「我虽然答应你负责跑腿与杂活,不过你也该尽一点老闆的责任才对。」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阿加莎停顿了下来,彷彿真的在思考自己的责任归属,几秒静默后才缓缓说道:「不枉你在我这帮忙了一整年,口才有点儿进步了,不错不错。」 「废话少说,你心里早就有主意了对吧?」 奥兹也很清楚阿加莎的个性,从容不迫的她早就对任何事情都想好了完美对策。 「嗶波!答对嚕,」阿加莎虽然是红发美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上下,但实际早就是超过一百五十岁的傢伙,自顾自地在手机另一头装可爱令奥兹怒火中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我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 「嗯,快点!」 「哦,这种语气让人家好受伤喔。」 「……」奥兹翻起白眼,「拜託你了,阿加莎。」 「耶,心情真好,」耳麦传来两腿拍打水面的声响,十分开心,「你忘记自己的鼻子啦奥兹,那可是比猎犬还猛的玩意儿耶。」 古董店店长提醒了他最重要的事情。 奥兹眼睛为之一亮,原本应该熄灭的希望灯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你说的对,阿加莎!」奥兹用食指搓了搓鼻子,期望它带来的全新希望,「我的鼻子……没错,我还有鼻子哩!」 「好好干,千万别让委託人失望。」 「好好好,话说回来,你到底跟对方收多少费用啊?我的部份可以分到多少……」 奥兹问题才刚问完,耳麦便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阿加莎已经将电话给关了。 「这傢伙……小气爱钱的个性还是跟一百年前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哩!」 呼,奥兹抱怨完后闭上双眼,尝试让心情冷静下来。 开始专心用用鼻子呼吸、收集。 味道,自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异味一涌而上。 它们在冥想里化成飘浮在半空中的各种顏色流动,彷彿拥有生命般四处奔窜移动着。 第二话 味道 打从奥兹变成这付怪物般的身体后,对于味道就特别敏感。 尤其是某种特定的气味。 那是他喉咙里飢渴不已绝顶美味,只要肉体尚味腐败殆尽,奥兹就绝不会停止猎杀这股味道,直到将它生吞活剥吃下肚为止。 意即人脑的美妙滋味。 人脑被头骨包覆其中,一般而言脑髓味道是不可能流出体外的,除非有个倒霉的傢伙脑袋被打碎或被残忍切开。 但只要有脑髓的味道传出来,就算相隔数百公尺奥兹的鼻子也绝对不会放过它。 不过他现在交给鼻子的指令并不是收集脑髓味道,因为奥兹并不认为诱饵已经遭到虐杀,既然目标还活着,只要先锁定体味即可。 每个人皮肤在混合汗液与衣物材质后散发出来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那就像个人的身份证号码,绝对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重覆。 而他,早已在跟踪贴近马尾女性身旁时,将其体味记在脑子里了。 就算她人不在这里,只要她有经过此处就一定会有残留的馀味。 吸气。 吐气。 吸气。 奥兹的鼻头像是猎犬般抖动着。 「果然,」奥兹依循味道调整前进方向,在离开商店街后正往南川大桥的方向移动,「是往这里走。」 随着接近南川大桥,四周灯光更是昏暗,而桥下更传来令人作噁的呕吐味与尿骚味,令人不禁摀起口鼻。 桥下聚集流浪汉是见怪不怪的事,但马尾女性怎么会前往那个地方呢? 这跟计划里说好的地点不同。 原本是说经过商店街后转往另一条街道迈进,虽然不甚繁华但也不会像南川桥下如此荒凉。 担心的程度愈加扩大,奥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踩着阶梯,沿河岸斜坡缓步向下移动。 话说回来,隻身一人来到阴暗大桥下,难道这名来自古董店的助手不会紧张害怕吗? 严格来说,不会。 百年来经歷过大大小小诡异事件与战斗场面的他,并不会畏惧死亡或更加可怕的伤害来袭。 人类就是如此,只要反覆的事件与画面一再经歷和发生,『习惯』就会展现出神奇力量让人不再感到害怕。 有时候甚至连惊讶都鲜少出现。 该说是感情面被岁月愈磨愈平滑呢,还是人类的情绪波动会随着长时间而渐渐消逝? 这一点连奥兹到现在也还在寻找答案。 总而言之,奥兹现在心里只有不安的情绪而已。 他担心马尾女性的安危,就如同阿加莎所言,要是这名警局派来的菜鸟就这么死在连环杀手手上的话,重病的母亲与在学的弟弟就失去支柱和依靠了。 明明阿加莎接受的委託内容,只是要跟踪诱饵并查明兇手真面目,至于诱饵死活一点儿也不重要,也不是该委託的内容重点。 但阿加莎看中了奥兹的人性弱点,才特地指派他来进行这份委託。 「吃定了我会对目标的处境感到心软是吗?」奥兹一想到阿加莎调皮捣蛋的嘴脸,火气不免就涌上心头,「除了小气之外,老爱捉弄人这一点也完全没变,嗯,不只没变,反而还变本加厉了也说不定。」 不愧是阿加莎的好友,奥兹抱怨的部份完全正确。 儘管阿加莎在中央市开设的是古董店,但私底下接受奇怪委託是只有特殊人物才能得知的管道。 委託费用当然也不便宜。 甚至有传言某个委託费用高达兆元金额的也有。 阿加莎凭藉自己多年来累积的强大人际关係灵活应用,不同情况的委託就交给不同的人物来处理。 有职业佣兵、业馀打工者、家庭主妇或流浪汉,也有特地领域专业人士,更夸张的是连非人类也有办法找来解决委託事件。 无论什么样的傢伙都得卖阿加莎一个面子。 这就是中央市怪奇古董店店长真正厉害的地方。 「这味道……」 原本只是轻轻摀着口鼻前进的古董店助手,在靠近桥下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范围时,一股恶臭逼得他五指紧摀呼吸处。 「居然是这种令人厌恶至极的臭味。」 奥兹站在黑暗与人造灯光分隔线外,脚尖只要往前一踩就能踏进黑暗领域了。 但他并没有衝动闯了进去,视野向周遭彻底扫视一番,确定没有其他无辜民眾在场才放下心来。 这就是奥兹的优点。 明明已经不是人类了,却还保有人类善良的一面,对于弱小绝对无法视而不见,即使不自量力也要伸出援手。 阿加莎很欣赏这一点,不过这也是她最看不惯的一点。 明明同样身为非人类这一边,对于人类没必要也没义务帮忙,但奥兹却总会因为对人类心软而陷入麻烦当中。 明哲保身才是长寿秘诀。 就算阿加莎说破了嘴,奥兹也不可能改掉这百年来的人性弱点。 她很清楚,奥兹本人更不用说。 「诱饵的体味就在这里头,」古董店助手明白没有第二个选择,与其等待其他警员赶来收拾尸体,不如靠自己展开救援最快,「看来是真的被这群野兽给掳走了。」 身穿条纹白衫、一堆破洞牛仔裤的土黄色毛帽男,自牛仔裤后方口袋掏出一根乌黑小型的手电筒。 大小跟一支白板笔没有两样,而且还旧旧脏脏的。 看样子应该是阿加莎从客户支付不出费用而典当的一堆杂物里头,翻出来给奥兹的照明玩意儿。 「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这种怪物,距今超过五、六十年,」奥兹转动手电筒,超亮白光立刻喷向前方形成锥状,驱走一大部份的黑暗,「如果是这一类的傢伙在杀人的话,那相对于尸骨无存的案发现场就完全吻合了。」 手电筒灯光照到的地方有佈满涂鸦的桥墩墙面,有些是帅气十足的人物喷漆,有些则是零乱不堪又充满情色的性器官图案。 奥兹抖动着鼻子,将对于味道的敏感呈度降低至一般人类程度,以免被周遭恶臭给逼疯。 自由自在控制着嗅觉灵敏程度,也是奥兹练习数年光阴才到达的成就。 「酒瓶、烟蒂、呕吐物、装着未知液体的保险套……」奥兹随着手电筒照射到的地面垃圾杂物,随口喃喃自语着内容物名称,「老旧被单、塑胶带、用过针筒、无法辨识的垃圾、断手、断脚……呃?」 就在桥下搜寻数分鐘后,奥兹不敢相信出现在眼前的惨剧。 好几摊血渍夸张散落在空地中央,血渍上方还黏着几块布料与碎屑,而奥兹与大块血渍中间的距离就摆着一隻断手与断脚。 光是衝进鼻腔的浓臭血腥味,奥兹就知道关于这具尸体的形成并没有多久,几个小时前才死掉的也很有可能。 用牙齿咬住小型手电筒固定位置,他蹲下拾起断手仔细端详,就连截断处还可以看见血液尚未完全凝固。 「这尸斑……看样子是在六小时以内遭到不幸的,」用手指按压断手皮肤后,奥兹得到结论,「原来如此,吃了一名不够,肚子饿得发愁正好附近出现猎物,就把倒霉的诱饵给顺便抓过来了是吗?」 「实际上是吃了三隻还会饿哩。」 听见黑暗中传来的回答,奥兹连忙起身压低姿势,紧绷神经以面对敌人偷袭。 「成年的野兽人种一天吃一名人类就足以裹腹了,还会饿表示你们只是嘴馋,把狩猎人类当成游戏罢了。」 「你是谁?」从另一面桥墩后方走出一道高壮黑影,身高接近两百公分、上围看起来跟健身选手一样宽厚壮硕,「竟然对我们如此瞭解,你不是普通人!」 奥兹把光芒聚焦到对方身上,佈满刺青的光头露出黑暗,紧绷到不能再紧的t恤薄薄地贴在肌肉身上、厚实大腿由牛仔短裤包着、赤脚沾满血渍,粗旷外形表露无遗。 光头下的狰狞五官像看见仇人般纠结在一块儿,瞪视着闯入黑暗的古董店助手。 但因为某种原因,鼻子跟嘴巴的位置有点歪斜。 这让奥兹注视许久。 「喂,没听见我在问你吗?」 被对方大喝一声后奥兹才意会过来,不急不徐地准备回答问题。 「我是……」虽然开口了,但奥兹根本还没想到怎么回答,他在心里窃笑自己的愚蠢行为,却又得忍住不笑出来,「我是来巡逻的。」 这里可是南川大桥,中央市负责连络南方公路的超大型斜张桥,就算不定时派人员来巡逻也是很正常的吧。 奥兹的确是认真试想这个谎言的真实性。 觉得可行。 「巡逻?我在这里待了好一阵子,从没看见有什么固定单位派人来巡逻过,」光头壮汉怀有恶意地瞪视奥兹,十指也早已握成拳头蓄势待发,「你最好别对老子说谎,年轻人。」 「看来阿加莎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我还是不太擅长说谎呢。」奥兹自嘲。 面对古董店助手突然承认自己撒谎的行为,光头壮汉反而讶异起来。 他惊讶眼前这名戴着土黄色毛帽的年轻人身上没有半点害怕的感觉,阴暗环境加上自己带来的压迫感,任何正常人类都会莫名感到畏惧才对。 屡试不爽的他却在今晚踢到铁板。 这让光头壮汉表情更难看了一些。 「我不管你有没有说谎,总之你就只能活到这里了。」 光头壮汉双臂比奥兹的两条腿还粗,普通人要是挨上一拳肯定掛彩。 「活到这里?」奥兹微笑的嘴角角度拉得更开更上扬,「你是指我的人生?我的性命到这里就要终结了吗?」 「是的,年轻人,算你聪明!」 光头壮汉右拳张开,打算先用手掌抓住古董店助手的小脑袋,赤红手掌的顏色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举手。 「在我死之前,我可以问两个问题吗?」 面对奥兹从容不迫的态度,光头壮汉已经很不爽了,临死前还像个学生般举手发问,青筋立刻在粗短的眉毛边浮起。 「别想要浪费时间,我是不可能理你的!」 「第一个问题,刚被你们掳走的马尾人类女性,应该还活着吧?」 不理会对方的拒绝,奥兹依旧淡定地说出心里想说的话,就像是个完全不会看场合说话的白目年轻人。 「我有没有掳人关你什么事?哦,我知道了,你是跟那个女人一伙的?」 「听你的答案我猜十之八九应该还活着,那我就放心了。」 「喂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说那个女人还活不活着,少在那边乱猜一通!」 「第二个问题。」 即使对方不耐烦或已经气急败坏的高举拳头了,奥兹仍一步也不曾后退过。 「喂喂喂你这个令人厌恶的混蛋,看我怎么撕裂你!」 不等古董店助手把话说完,光头壮汉五指已经往脑袋袭来,要是被这孔武有力的手掌握住铁定跑不掉了。 但奥兹更快。 他不但脚步一滑身形往旁边移动闪开了对方攻击,右手还趁势推了出去一捏。 捏住了壮汉鼻子! 「欸?」 在光头壮汉搞懂发生什么事以前,整个鼻子被奥兹给摘了下来! 第三话 野兽 「呜哦哦哦哦哦哦!」 伴随着高分类吼叫,感觉疼痛万分的光头壮汉摀脸倒退,直到背脊撞上墙面才停下。 「你也太夸张了,不过就是个假鼻子需要这么激动吗?」 奥兹看着手中流着鲜血的人类鼻子,一丁点感觉也没有。 既没有觉得恶心、也不会替对方感到心疼或可怜。 「你……你你……」儘管摀着脸,但鲜血还是渗出指缝流了下来,光头壮汉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吼道:「我要吃了你!吃了你混蛋!」 「啊,不用感谢我,」奥兹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假装听不懂,他挥挥手制止对方的好意,当然其实是满满的恶意,「我只是帮你把面具拿下来,一整天戴着面具也很累对吧?」 失去鼻子的光头壮汉因为愤怒而全身颤抖着,但不知是光影交错或视线错觉,在奥兹眼里的壮汉身躯似乎又更大了一些。 皮肤出现皱折然后开始龟裂。 大到把皮肤都撑破的地步。 「吼哦哦哦哦哦!」 彷彿人皮只是披在身上的外衣,壮汉大吼一声用力伸展双臂,将衣物褪去露出了真实面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豺狼脑袋、毛绒绒外皮、浊黄色眼球与一口淌着腥臭唾液的肉食性尖牙。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在哪里买到人皮偽装的,豺狼人,」古董店助手瞇起双眼微笑,就像在迎接贵宾上门一样恭谦有礼,「不过我想在经过友善沟通后,你会很愿意告诉我答案的。」 豺狼人看上去就像学会站立的狂暴豺狼怪物,喜食人肉或任何可食用肉类,通常是五十人以上的群居状态,以三到五人的小组方式进行狩猎,他们残暴且有点小聪明,武器是尖牙与利爪。 也有不少豺狼人喜欢手持斧头或鎚子来攻击猎物。 另外,落到豺狼人手上的猎物非常可怜。 他们常常是经过虐待致死才被啃食殆尽。 失去鼻子的豺狼外型怪物怒视着不知死活的奥兹,他佈满杂毛的手掌伸出尖爪,只要他愿意,这锐利狼爪可以轻松撕裂人类喉头,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的是,奥兹不是一般人类。 「在我吃掉你两手两脚后,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人类?」 「呃,有件事我必须先说,我的肉……」奥兹隔着土黄色毛帽抓抓后脑勺满脸歉意道:「可能没有你想像中的好吃哩。」 「谁理你啊啊啊!」 敌人扬起利爪朝奥兹猛扑而来,面对如此吓人且残忍的怪物,古董店助手仍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打算落荒而逃的念头。 「不好意思,我时间有限……」 奥兹将手电筒往向上一拋,光源也随着旋转移动,就在光线离开豺狼人身上时,只听见『砰碰啪』的怪异声响,然后光源再次绕回地面时可以清楚看见巨大黑影倒卧在地。 手电筒落下让古董店助手稳稳接住。 「所以我就直接切入正题好了。」 失去鼻子满嘴是血的豺狼脸比刚才更加鼻青脸肿,很有可能在刚才交手瞬间挨了不少揍才变得这付德行。 反观奥兹一点伤也没有,两者之间实力差距显而易见。 「呜呜,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倒地呻吟的豺狼人森白尖牙断了不少颗,鲜血不停从长嘴细缝里渗出,「多亏你靠这么近让我能闻出来,即使你身上撒满人工香水也隐藏不了非人类的臭味,死亡之物。」 「我都忘了豺狼人嗅觉也不错这件事了,」奥兹不在乎对方调侃、也不在乎真实身份曝光,蹲在豺狼人身旁继续打听情报,「告诉我,你其他同伴在哪里?」 「你说呢?」 失去鼻子的豺狼人邪恶瞳仁闪烁着光芒,彷彿正在等待什么好事降临般窃笑着。 「该死!」 察觉危险来袭时晚了一步,奥兹双手护脸同时一股黑影从黑暗窜出,强烈撞击力道将自己猛然震开! 浮空数秒后奥兹才坠地翻滚数圈,才正想爬起就有人帮了他这个忙。 氧气忽然被截断! 喉咙被狠狠掐住高高举起,紧紧握住的手电筒往斜下方一照,可以看见豺狼人强而有力的双腿一共两双。 「那商人卖的除味剂真好用,」掐住奥兹喉头的豺狼人露出狡滑笑容,即使对方不停扭动挣扎也绝不会松开抓住猎物的手,「把我们身上的味道都去的乾乾净净,所以你才没发现我们吧,人类?」 「咕呜!」 奥兹左手想扳开快要捏碎自己脖子的狼爪,无奈敌人的力气比自己还大,只能勉强撑开一点让氧气得以继续灌进气管呼吸。 「不只是除味剂,他卖给我们的人皮外衣也挺合身的,」跟在第二名豺狼人后方走出来的是第三隻豺狼人,他肩上扛着一名用绳索捆绑住的马尾女人,嘴巴被胶带封住无法说话,从挣扎的动作看来应该是还活着,「如今为了这个发现我们的傢伙人皮都破了,我们得再补充一些备用才行。」 「那个贪婪商人眼里只有钱,凑足人类用的货币后就可以再买些人皮来用了,简单的很,」施加力道在五指的豺狼人欣赏着古董店助手痛苦神情,他最喜欢在用餐前将食物活活窒息而死享用,「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个闯入者呢,银牙?」 被称为银牙的豺狼人找了墙角将女人放下,他瞄了一眼倒在地板痛苦难耐的豺狼人伙伴后竟然笑了。 「嘻,你可以问问打死不用除味剂的铜牙有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刚吃了闯入者的拳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呢。」 「如何,铜牙?」 「咳,咳咳!」正想开口说话便咳出血来的豺狼人,用尽气力昂起上半身后对着三人里最强壮的豺狼人喊道:「千万不可以小看这个傢伙啊金牙,他可不是普通人类!」 警告声才刚传进金牙耳里,奥兹将手电筒尾端有个小孔朝敌人脸上一压,充满辛辣味的喷雾鑽进豺狼人双眼和口鼻! 剎那间奥兹挣脱喉咙被掐碎的命运。 「吼喔喔喔喔喔!」 金牙摀着脸倒在地上拼命打滚,泪水鼻水口水什么的全部混合在一块儿,痛苦哀嚎声响遍整座南川桥下。 「想不到这个地狱级防狼喷雾这么好用,」奥兹小心翼翼地将手电筒尾端一转,喷孔便被旋盖起来,光源改照在唯一还站着的银牙身上,「还真要感谢阿加莎在我出发现给的多功能手电筒,看样子可以改放在我的百宝箱里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未卜先知,在奥兹出门准备跟踪诱饵前,阿加莎亲手将手电筒交给了他,并且心不在焉的说明了手电筒其他秘密功能。 正好让奥兹需要时派上用场。 「区区一个人类竟然能打倒两头豺狼人?」银牙看着两个同伴已经无法战斗,怒不可遏的心情全表现在颤抖的利爪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银牙你不要被人类外貌给欺瞒了,」失去鼻子的铜牙忍着苦痛爬起身,打算跟同伴合力对付古董店助手,「这傢伙是死亡之物啊……」 「死亡之物?」银牙从差点失去理智的怒火中稍稍冷静下来,「难不成是骷髏兵?还是更加高级的巫妖之类的亡灵怪物吗?」 「我不清楚,但我确实闻到了腐败肉体的味道,就在他靠近我的当下,」铜牙计算着自己与奥兹的距离,约莫有十公尺左右,「像是受到诅咒的人类肉体,明明已经死亡却仍横行人间。」 「哇,经过几十年的进化,你们豺狼人真的变聪明了,」奥兹打从心里佩服,更让他放下心的是被安置在墙角的马尾女性,光看穿着就明白是被警方当成诱饵的倒霉女人没错,「思考逻辑都跟人类一模一样。」 「铜牙你说,死亡之物是在取笑我们笨吗?」 多疑的银牙恨不得马上咬断对方喉咙大口啃食血肉。 「喂,你明明也是非人类的存在,跟我们是相似之物,」铜牙说起道理来,他认为古董店助手肯定可以认同他的种族理论,「没必要为了一名人类女性跟我们互相残杀吧?」 「嗯,你说的也有一点儿道理,」奥兹将光源照了银牙和铜牙后,转投射至诱饵身上,还看得见马尾女性面对光源照射不得不闭上眼睛的模样,「不然我们订定协议吧。」 「协议?」两隻豺狼人不约而同地放大瞳孔讶异着。 「对,」奥兹看着名为金牙的豺狼人因为地狱级辣度失去意识,安心跨过他的身体往前一大步,「把马尾女性交给我,立刻离开中央市保证不再回来,我答应不会伤害你们。」 两名豺狼人互看一眼,佈满尖牙的狼嘴微微张开。 「哈哈哈,你疯了吗?」银牙一手捧着毛绒绒肚皮一手指着奥兹大笑,像极了童话故事里大野狼逗趣模样,「竟然威胁豺狼人滚出他们的狩猎范围?哈哈哈,铜牙你快告诉我我没有听错吧?」 相较于同伴放肆大笑,尝过奥兹拳头滋味的铜牙反而面有难色,咬牙切齿地瞪视对方。 「银牙,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好好考虑死亡之物说的协议呢?」 「你说什么?」银牙一把掐住铜牙后颈,将他给扯近身旁吼道:「猎物疯了你也跟着疯了吗?或许一对一打不过他,但我们现在可是两个人,只要同时出手猎物一定招架不住的!」 「是……是,你说的没错……」 失去鼻子加上被揍得满身伤的铜牙,面对气势凌人的同伴选择低声下气、服从命令。 豺狼人就是一个谁强谁就在上位的群体,通常是由最强的豺狼人当选群体的王,若底下任何人有异议,在经过一对一廝杀后由胜者继位为王。 一个将弱肉强食发挥淋漓尽致的亚人种怪物。 「所以,你们做好决定了吗?」 明明听见豺狼人大分贝音量讨论的声音,却还是装作没听见,不知道这是奥兹的恶趣味还是礼貌性尊重。 「当然,」银牙十指大开,利爪已准备就绪,「很高兴你提的协议,我们的答案是……」 话尚未说完,两头兇恶的豺狼人便大步一踏衝了出去! 他们兵分二路计划左右包夹,从奥兹的两侧非常有默契地攻击,这应该也是豺狼人平常狩猎猎物时惯用招式之一。 「阿加莎你对我真是够好的。」 面对来势汹汹的攻势,一派轻松的奥兹终于认真起来了,他咬着手电筒空出两隻手,在锐利爪子扫来时用力一跃躲开两侧攻击。 「竟交给我这种苦差事,我一定要申请夜间加班费!」 双手看准时机由上往下贴住豺狼人脑袋,利用体重加上地心引力加乘的力量,彻底把两头豺狼人自半空中一压! 「碰!」的一声将其压垮在地! 第四话 解救 血珠喷散在半空之中。 原本失去鼻子大量出血的铜牙,脸蛋在被狠狠压倒在地后将地板染成一片深红,他白眼一翻几乎快要晕眩过去。 反观状况良好的银牙即使被压倒在地也立刻起身反抗,完全不把古董店助手的反击当作一回事。 「吼呜!」 面对银牙霸道的利爪回击,奥兹选择鑽进敌人怀中将握紧的拳头打在豺狼人腹部。 银牙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大胆,以身高优势张开嘴巴往古董店助手的脑袋咬去,却被猎物移开肩膀闪身躲过,腹部继续遭到数拳连打回敬。 若非对于近身搏斗十分熟练的人绝对不敢採取这种战术。 且一定对自身的战斗能力极度自信。 「呜……」 结结实实挨了十来拳后,银牙不得不倒退数步,他两手按住肚子一脸难受般发出痛苦呻吟。 但奥兹反击的动作尚未停止。 他的战斗手法不像是受过正规训练,反而像是街头打架,出手霸道、狠劲十足。 「等……等等!」 待豺狼人觉得不妙想要大喊暂停时,一切为时已晚。 轴心脚放在右腿一转,奥兹一记左脚旋踢命中银牙的左脸颊,「碰」的一声伴随一颗尖牙喷出,豺狼人应声倒地! 他躺在同伴流出的鲜血里一动也不动,估计是整个人晕死过去。 「啪啪。」 奥兹拍拍手掌,拂去衬衫与牛仔裤上的灰尘,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为这场战斗画下句点。 令人惊讶的是经过三头豺狼人轮番上阵后,奥兹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喘气或疲累的模样。 彷彿方才的战斗只是牛刀小试,真要说可能勉强算得上是热身运动吧。 奥兹转头望向南川桥建筑外的浩瀚河川,在月光的照射下化为一道宇宙银河。 还记得刚到达此处时月亮被乌云遮闭,大地除了人工光害外没有半点月光。 在打倒三头豺狼人的同时,月光也穿透乌云流淌片片银亮撒了下来,宛如在庆祝古董店助手单打独斗的胜利。 「看来暂时是不需要手电筒了。」 有了月光辅助,奥兹便把多功能手电筒给收进口袋里。 「嘟呜嘟呜嘟呜……」远方传来警车鸣笛声响,前来救助诱饵的警方人员很快就会到达这里。 奥兹赶紧来到马尾女性身旁,身上穿的名牌洋装沾满脏污与血渍,幸运的是血渍并非来自于女子身体,在与她视线相交时手指也捏住了封口胶带一角。 「会有点儿痛喔。」 「唔唔、唔!」 马尾女性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奥兹顺势一扯,在对方「噢喔」叫出声时胶带也被撕了下来。 「好……好痛好痛好痛,痛死人了!」 眼角渗出泪水,惊魂未定的女子还在想这男人怎么如此粗鲁时,被反绑的双手与捆住的双脚绳索都被解了开来。 重获新生。 结局除了被怪物生吞活剥之外女子本已不做他想,但现在却从绝望边缘被救了回来。 泪水成珠自脸颊两旁滚了下来。 「你,你到底是谁?」 马尾女性轻抚因捆绑过紧而发红的皮肤,惊魂未定看着她的救命恩人问道。 「嗯,这是个好问题,不过,」奥兹抖动鼻子开啟犯规的嗅觉系统,他可以清楚闻到至少超过十名真枪实弹的员警正往这里移动,「一般人应该会先说『谢谢』才对吧?」 「呃、唔,」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补上久违的感谢:「不好意思,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很好很好,」奥兹就像在哄小孩子般用手抚摸对方头顶,「这样才是正常人嘛。」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人?」口气焦急的马尾女性抓住奥兹右手腕,像是迷述羔羊仰望上帝寻求人生解答一样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有办法对付这种怪物?他们又是什么东西?吃掉我好朋友的真的就是这种恐怖野兽吗?还是我疯了?我到底是不是在作梦?」 对于获救女子机关枪式问句,奥兹也只是笑了笑,没有急着回答。 「你自己是一名警察,要得到这些答案应该不难。」 从阿加莎那里得到的资料显示,女子只是一名刚进警局的菜鸟刑警,因为案件堆积如山、人力吃紧,只好先从舆论压力最大的连续杀人案件着手。 并且拟定杀人犯对于马尾女性的特殊癖好,以诱饵引出真兇的手法来进行侦办。 「不,上级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怪物的事情……」获救的兴奋一旦退烧后,濒临死亡与对怪物的恐惧便开始浮现,女子嘴唇颤抖懊恼说道:「从头到尾都以为是一般的连续杀人犯,你知道的……就是一般人、有手有脚、有正常五官的人类杀人犯……」 「我瞭解,」对于马尾女性情绪的些微失控,奥兹全盘温柔接受,「如果让你知道了怪物存在,你就不会有勇气愿意接下诱饵的任务了。」 「如果知道是这种怪物在吃人……」女子松开原先紧握的手,摀着脸落泪哭泣,「我根本就不会答应这次任务的、根本不会……」 「没事,一切都没事了,」也许渲洩也许是情境使然,马尾女性直接抱住奥兹倒在其怀里泣不成声,「大声哭出来吧,艾莉森。」 就在古董店助手尽力安慰女子时,一些零碎脚步声引起他的注意,他维持蹲下被女子环抱的姿势往后看,勉强看见最后消失在黑暗里的豺狼人后腿。 率先甦醒的是金牙还是银牙呢? 扛起剩下的两名同伴逃走了是吗? 豺狼人果然进化了,就连团队观念都比早期进步许多,印象中的豺狼人为了活命是自私自利拋下同伴逃跑的。 绝不会像现在还愿意扛起其他豺狼人受伤的身体撤退。 既然警力已经接近,我也该悄悄退场了,阿加莎可是千交待万交待要我别干扰其他警察办案。 奥兹心想。 不知经过多久,女子的害怕情绪得到舒发后止住了眼泪,她倚着满是涂鸦的墙壁睁开哭肿双眼,见到警局的同事们全都朝自己伸出援手。 被送上救护车后,心有馀悸的马尾女性才慢慢从脑海里勾勒出救命恩人的模样。 毛帽盖住额头、直条纹衬衫还有满是破洞的牛仔裤,五官清秀像是大学生年纪的男子救了自己。 男子一定不是普通人。 他与三名原本是人类外表,却撑破人皮变成豺狼外型的怪物正面缠斗,不但没有屈于弱势还毫发无伤的胜出。 这在现实世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却让艾莉森一夜之间全遇上了。 「呵,这礼拜星座运势说的真没错,」马尾女性躺在担架上随救护车行驶时上下抖动,她边苦笑边用手盖住双眼道:「本週魔羯座幸运值破表,出现大灾难时会有贵人出手相助。」 「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见艾莉森的举动,一旁救护人员连忙靠近关心。 「不,我很好,没事没事,谢谢你们。」 「没事就好,多休息吧艾莉森警员。」 咦? 艾莉森脑子里忽然冒出某个念头,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本该想起却又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呢? 「啊!」菜鸟警员上半身突然弹起,吓得救护人员一大跳,「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他知道我的名字,我亲耳听见了,」艾莉森回想埋在奥兹怀里时的情景,儘管现场阴暗加上泪水模糊视线,但这都影响不了她的听觉,她深信自己绝对没有听错,「我听见他喊了我的名字,他知道我!」 「可是艾莉森警员,听其他警员说现场只有你一个倖存者,不但没有看见兇手也没有你一直提到的那个人。」 「兇手我看得一清二楚,我会在报告上鉅细靡遗、一字不漏地提出,」艾莉森脑袋不断思考,想着要如何找出救自己一命的年轻男子,「然后我要找出那个人,不管要花上多少时间我一定会找到他,他一定还在这座城市里。」 「艾莉森警员真是干劲十足呀,」负责看护菜鸟警员的女护士叫做桑雅,有着一头俏丽金色短发和瘦到不行的模特儿身材,她对艾莉森的衝劲感到佩服,打从心底为她加油,「看得我都精神抖擞起来了呢。」 「你叫……桑雅是吗,」艾莉森瞄了一眼女护士胸前名牌,对于她皎好面貌与身材感到眼睛为之一亮,「我问你,你在这座城市里看过或听过关于怪物的东西吗?」 「怪物?」桑雅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直摇头道:「那是什么恐怖传说吗?」 「恐怖传说……嗯,也可以这么说,前一阵子八卦媒体不是还有大肆报导过吗?」艾莉森回想起那时媒体一窝峰报导的盛况,就连警局也费了一番折腾才把八卦记者给赶出去,「那些入夜后专门吃人的怪物。」 「咦?我不知道耶,可能我对八卦新闻没什么特别注意的吧,」桑雅露出无辜傻笑,搭配上其惹人怜的美丽五官更是吸睛,「不过你说的吃人怪物,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我的表哥对这一类传说倒是挺热衷。」 「欸,你表哥知道是吗?」 艾莉森喜出望外,她的第六感看诉自己只要找到怪物的线索,就铁定跟救命恩人脱不了关係。 就算不是为了找到那个男子,继续调查出豺狼人下落也是艾莉森非做不可的事。 为了替好友报仇。 「是啊,我表哥因为工作的关係必须接触尸体,许多莫名惨死的人都得经过他的手才能入土为安。」 尸体? 入土为安? 「难不成你表哥是名法医吗?」 「哈哈,你太高估我表哥了艾莉森警员,」桑雅被逗笑得乐开怀,她开心地比手划脚道:「要是被他听见肯定会高兴到手足舞蹈的。」 「原来不是法医呀,我乱猜一通真是抱歉。」 「不用道歉呀艾莉森警员,来,这是我表哥的电话,」金发俏护士将联络资讯写在白色小卡上递给蓬头垢面的菜鸟女警,「他叫做卫斯理,是名殯葬业者。」 正确答案是殯葬业呀,难怪桑雅会说他经常接触到死者了。 「谢谢你,桑雅,你真是我的天使!」 「欸,你先别高兴太早喔,我得先提醒你,艾莉森警员,」桑雅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露出恶作剧般的邪恶笑容,若是一般男人绝对受不了如此的诱惑,「卫斯理可是个大变态喔!」 第五话 咖啡 清晨,凉风吹散稀薄云朵,朝阳为中央市带来一片明亮。 咖啡香早在大多数人清醒前佔满大街小巷。 提醒人们全新一天的来临。 位于街头转角的连锁大型咖啡馆有着大坪数用餐空间,新潮的流行咖啡杯,加上多变化的咖啡口味,在七点左右门口就已经涌现排队人潮。 许多赶着上班的男男女女皆等待着一杯好咖啡,为美好的一天拉开序幕。 在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十字路口转进一旁略为阴暗的小巷子后,一名男子手拿两罐保温瓶、静静地在一间看起来简陋又窄小的咖啡店门口等待。 小店仅二坪左右,玻璃柜就佔去大半空间,手磨咖啡机缓慢且规律地磨出咖啡粉末,倾全身气力製作咖啡的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老婆婆动作一点儿也称不上快,对分秒必争的上班族而言来这里买咖啡简直是浪费时间,甚至一个不小心还会让自己迟到。 所以店内生意总是人口罗雀、冷冷清清。 但等待在店前的男子并不介意时间流逝。 时间能在人类身上留下的痕跡无法攀附在男子身上,他戴着土黄色毛帽、身穿素蓝色衬衫与满是破洞的牛仔裤,掛着微笑的脸蛋没有半点皱纹。 儼然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岁月洪流可以经由衰老摧毁任何生命。 但凡事都有例外。 例如非人类、例如死亡之物。 所谓的死亡之物就是已经无视死亡、超脱生命常轨的定律,不老或不死的横行在人世间的非人者。 即奥兹。 有着黑麦肤色的老婆婆伸出手接过保温瓶,将刚泡好的热咖啡注入瓶内,香气立刻温暖了奥兹内心,让他微笑变成露齿而笑。 「你……」老婆婆颤抖又佈满皱纹的双手好不容易将两瓶都装满后,以矮小身体抬起头递给古董店助手,「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叫做奥西是吗?」 「是奥兹喔,婆婆。」 奥兹听见名字被记错也不在乎,他只在乎老婆婆身体可以一直都这么硬朗,这样每天早上才能喝到如此美味的手工咖啡。 儘管动作慢、时间长而且价钱不便宜,但这杯手工咖啡蕴含了婆婆泰半人生的精华,用心和坚持全浓缩在每一滴咖啡里。 奥兹爱上如此深奥的滋味。 就连他的老朋友也不例外。 「啊,果然是奥西啊,」貌似重听的老婆婆笑了笑,将对方早就摆在桌上的咖啡钱给收进抽屉,「你一整年风雨无阻、每天都来光顾我的小店,告诉我……我的咖啡真的有那么好喝吗?」 「嗯,这个嘛……」奥兹皱起眉头、故作苦恼思考状,答案虽然显而易见,但他就是想要逗老婆婆开心所以不打算太早公布答案,「让我好好的、好好的想想,明天再来告诉你好吗,婆婆?」 「呵呵,好好,你总是我每天开店看见的第一个客人,奥西,」老婆婆眼睛瞇成一条线,和蔼可亲脸庞令人疼惜,「就算一整天只有你一个客人,我也会为了你开店磨咖啡豆的。」 「别太努力呀婆婆,」奥兹认真说道:「如果身体不舒服什么的,多休息一些,身体健康比磨咖啡豆重要啊!」 毕竟人老了什么毛病都会不请自来。 奥兹看过太多太多因为年老导致病痛缠身的经歷,多到他想忘都忘不掉。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奥西。」 老婆婆一身灰黑衣服、系了一条暗红丝巾在颈上,店里的咖啡以深色系为主,整间小店最大的特色就是她一头捲曲银白发丝。 宛如黑夜里的银白月亮。 年老且充满智慧。 「人生一定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必要时就算要你捨弃一切去完成它也在所不惜,」老婆婆抓起一把咖啡渣,在握住的过程中从指缝里撒落不少在旧木桌上,「好比咖啡之于我,奥西。」 「你是指咖啡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吗?」 「可以这么说,奥西,」婆婆昂首凝视,视线从小巷子狭窄的天空延伸出去到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咖啡是让我与我丈夫相遇的美好事物。」 「原来如此,是那个玩意儿凝聚了你对咖啡的热情。」 「的确,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玩意儿,让我和我丈夫决定携手共度一生,一起吵吵闹闹、一同创造了这间小店,一路支撑我走到现在。」 果然是很了不起的东西呢。奥兹心想。 「有时候不只是在心里想,奥西,要勇敢说出来、付诸行动。」 「哇,婆婆你好厉害,你能看穿别人心里在想什么是吗?」 古董店助手看过不少有超能力的傢伙,所以他也以为对方或许也有类似的能力。 「只是活得比较久罢了,」老婆婆张开嘴,假牙随着舌头晃动着,「就这一点来说,你还是我前辈呢。」 「欸?」 奥兹大吃一惊! 真的能看透人心啊…… 果然高手就藏在民间呢。 「那也是一种老人的直觉罢了,你不需要太过讶异,奥西。」 「真不好意思,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啊,就是那种一旦產生了好奇心就非得找到答案不可的笨蛋,所以,可以请问你是在一年前就看穿我了吗?」奥兹打从心里感到好奇,不论是观察力还是直觉,能够如此敏锐的人已经好久没看见了,当然奥兹是指一般正常人来说,「还是花了一年的时间才确定的呢?」 「都说是直觉了,傻瓜,」婆婆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而且是超级开心的那种,「就在一年前你第一次来买咖啡的时候。」 「啊,那时候你就知道了呀,婆婆?」 「你虽然看起来年轻、十分年轻,但你的双眼透露了一切,」老婆婆脸上皱纹随着笑容散开,像是花朵遇见阳光抬头绽放,「那双眼就像经过大起大落的无数岁月歷练,充满诸多无奈与看透,所以,绝对不可能是个二十出头年轻小伙子该有的眼神。」 「婆婆真厉害,早就发现我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罢了,」奥兹每天来买咖啡时,总会陪老婆婆聊上几句,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婆婆的话匣子被打开了特别健谈,「那婆婆要不要猜猜看我几岁呢?」 「我?我眼力大不如从前了,」老婆婆拿起抹布动作熟练地将桌子擦拭乾净,她一边嘟噥一边认真思索古董店助手的年纪,「铁定猜不准的。」 「哈哈,很难说喔,婆婆可是有过人的直觉呀。」 「要是我姐的话,肯定能一次猜对。」 「哦?婆婆还有姐姐呀?」 「是啊,年轻时咱们姐妹俩一同来到中央市工作,我就在那时遇见了我丈夫,而我姐姐则一直没嫁,非常热衷她的工作直到现在呢。」 「原来如此,婆婆的姐姐也是做手工咖啡的吗?」 「不是哦,她最讨厌咖啡味了,呵呵呵,」老婆婆像是想到什么有趣回忆,独自笑了起来,「我们是罗姆人,对于水晶球占卜非常有天份,尤其是我姐更是占卜高手,要是你幸运遇见她的话,千万别在我姐面前喊吉普赛人,她可是会生气翻脸不认人的哟。」 「在中央市西边时鐘塔广场附近有许多街头艺人,也有不少占卜、算命师,婆婆的姐姐就在那里摆摊做生意吗?」 「是啊,不是我在自夸,我姐的占卜很少出错,」老婆婆调整一下丝巾在胸口的折痕、与有荣焉地讚赏道:「在中央市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水晶占卜家。」 「卡洛塔妮?」 「原来奥西也知道呀。」 「不,只是恰巧听过名字罢了,」奥兹听阿加莎提过中央市的一些名胜古蹟、名名人物和危险地带,而擅长水晶球占卜的卡洛塔妮,就是阿加莎口中一连串名词里的一个,「听说确实准的吓人哩。」 「来,奥西,」婆婆从身后的柜子抽屉拿出一颗咖啡豆店给了古董店助手,奥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碍于老婆婆的好意便伸手接过,「这是我店里才有卖的咖啡豆,整个中央市再也找不到同样的,也是我姐最最最最讨厌的那一种咖啡豆。」 「呃,谢谢婆婆,只不过给我这颗豆子是……」 奥兹看着手中烘烤过的优雅褐色咖啡豆百思不得其解,不用拿近鼻子就可以嗅到其独特的香、酸、甜、苦味。 甚至有淡淡水果味,至于是哪种水果奥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代我去探望我姐吧,奥西。」 「代替你去?婆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比起老婆婆突如其来的请求,奥兹比较在意对方的健康状况,毕竟光是从外表看不出来其体内隐藏的疾病。 「傻瓜,我没有不舒服,但我可不能丢下店里不管一个人跑去时鐘塔那儿蹓躂,我丈夫挚爱的咖啡豆会寂寞的,」老婆婆微笑对着奥兹道:「替我捎个话给她,说星期天早上在老地方一块儿吃饭吧。」 莫名奇妙被丢了个差事,一般人都会感到麻烦或傻眼,然后勉为其难的拒绝。 不过奥兹不是一般人。 他很乐意帮这个忙。 「那有什么问题,所以这颗豆子就是婆婆跟卡洛塔妮之间的信物囉?」 「真不愧是活得比我还久的奥西吶,」婆婆老态龙钟,实际年龄已经突破八十岁了,「就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你就别谦虚了婆婆,」奥兹将咖啡豆放进口袋,并对老婆婆挥挥手道别,「我正好有事烦恼,说不定卡洛塔妮婆婆可以给我解答呢,谢谢你给我指引明路囉。」 「胡说什么呀奥西,我一点儿也听不懂。」 「哈哈,你没事还是多多休息吧,」奥兹两手各拿一瓶保温瓶,迈开脚步往小巷出口前进,但视线依旧是停留在咖啡小店,「别忘了,健康最重要喔。」 只见婆婆一手撑着桌子探出头,一手朝渐渐远离的客人挥手。 「知道了,太嘮叨可是找不到老婆的,奥西。」 就在确定古董店助手人影消失在巷子口后,婆婆这才坐下歇息,她颤抖不停的五指拿起水杯靠近嘴巴,缓慢地喝起水来。 自杯缘抖动溅出的水珠沾溼了丝巾。 「要是我们有孙子的话,大概就是奥西这个年纪了吧?」 不知是自问自答还是对看不见的谁说话,婆婆重量压在陈旧木椅上发出「嘰、嘰嘰」的怪声。 像是木椅接合处摩擦而发出的老旧声响。 「呵呵,我在说什么傻话呀,」婆婆脸颊皱纹再次被笑容给推开,宛如涟漪四散,「奥西都一百多岁的老人家了,怎么会像我孙子呢呵呵呵……」 第六话 老友 稻草人穿着五顏六色布料织成的诡异长袍展开双臂,被大十字木棍绑在门外,像是看守的卫兵负责监视古董店外的一举一动。 它眼睛是由两颗比拳头小一些的黑钮扣装饰,钮扣中央用白色顏料随性涂上白点当成眼珠,帽子不是稻草人头上常见的竹编遮阳帽,而是一顶全黑顶端向右边下垂的巫师帽。 象徵嘴巴的赤红缝线呈锯齿状在布织脸上,皮肤採用深褐色布料让整体近二百公分高的稻草人带点阴森效果。 远看就像个落魄魔法师被高掛在那儿。 白天这条中央市最南端偏僻的巷弄就已鲜少人跡,晚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会经过。 所以会被阴森稻草人吓到的路人是少之又少。 受到稻草人守护的古董店就位于死巷最末,因为租金便宜所以整楝三层楼的建筑都被租下,一楼用来当成仓库,二楼办公室而三楼则是古董店店长的住所。 那古董店助手住哪儿呢? 精打细算的阿加莎很欢迎老朋友的拜访,但她绝对不可能除了接风洗尘的高级晚餐外还多花钱在奥兹身上。 但总不可能让久别重逢的老友露宿街头吧? 在一楼往二楼的楼梯下方空间正好可以鑽进两个成年人的空间,阿加莎斤斤计较的将它隔成了一个小隔间,成为奥兹暂时栖身之处。 流浪习惯的奥兹其实对于住所的选择很是随性,只能稍微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对他而言都可以安然躺下过夜。 百年来的流浪有时候会在某个城镇待上一段时间,或长或短,长则五年、短则不到一天;有时候露宿街头和流浪汉们喝酒聊天一整夜,有时候躲在森林树上或废弃遗跡里孤独一人。 相较之下阿加莎提供的小隔间对奥兹来说已经舒适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奥兹心怀感激。 「早安,班尼迪克。」 他拿着手工咖啡回到古董店,在进门前停下脚步抬头向一旁的稻草人打声招呼。 一动也不动的稻草人依旧保持原状,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辛苦你站岗了,有什么事的话记得通知我们。」 稻草人以沉默代替回答。 奥兹笑了笑,也许是对于自己自问自答的行为感到好笑,也许是对稻草人耍酷行径觉得有趣。 「那我先上去了,你也知道,起床气足以毁灭世界的阿加莎只有咖啡是唯一解药,为了守护中央市的和平我是刻不容缓呀。」 玻璃自动门在奥兹靠近后缓缓打开,移动过程玻璃不断抖动还发出「咕咕咕」的怪声,就算改天自动门再也打不开了奥兹是完全不会感到意外。 毕竟自动门已经装了好几年都没维修过,小气的阿加莎原本是不打算将木门换成玻璃自动门的,要不是因为自动门厂商欠阿加莎一个人情、免费替古董店全换成自动门的话,古董店会离『现代化』三个字更加遥远。 店里视线晦暗不清,在没开灯的情况下一般人在里头接近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许多像中世纪的骑士鎧甲手握长矛、野生大熊标本、蛇发女妖石雕作品等等大型物体佔据一楼仓库空间。 已将店内摆设摸得一清二楚的奥兹,即使闭上双眼也能轻松穿过一楼重重障碍。 爬上二楼梯。 二楼和阴暗杂乱的仓库不同,窗明几净的装潢陈设、现代感十足的办公室配备应有尽有,举凡会议室装设了投影机与布幕,个人办公室必备的电脑、多功能事务机、冰箱、冷气和简易厨房。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阿加莎平时一个人使用如此大的办公空间,到底有多么气派和奢侈。 明明个性是嗜钱如命的女强人,在两个地方花钱却毫不手软。 一个是食物,一个是和赚钱有关的方面。 只要关係到吃喝,阿加莎务求美食美酒才愿意入喉。 中央市的稍有名气的高级餐厅阿加莎几乎都是vip等级会员,想用餐时一通电话立刻会有位子空出来给她。 享受不亚于元首级的待遇。 不仅如此,由国外空运来台的高级红酒白酒都会优先通知阿加莎,让她第一时间可以品尝和收藏。 由此可知,阿加莎对于美食的领域多有琢磨,懂得善待自己,更不会亏待自己的舌头与胃。 另外,只要跟赚钱有关的阿加莎也是洒钱不手软,包括新潮的二楼办公环境、情报贩子的收买、佣兵的僱用费、中央市大大小小地方人际关係的打通等等。 都得用最现实的钱来编织。 织出这一道牢不可破、专属于阿加莎的地下传说。 也是专属于中央市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有求必应的古董店。』 据传,无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多么无法理解的难题,只要找到由稻草人守门的老旧古董店,掏出古董店店长要求的价码,任何委託都能完成。 没错,任何。 听说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半个古董店接下委託后,以失败告终的案例。 「阿加莎,起床没?」 来到二楼与三楼交接处停下脚步,因为三楼是严禁阿加莎本人以外的人进入,所以奥兹恪守这个规定,不打扰好友自身的原则。 他润了润喉咙,朝三楼阶梯上方喊道:「阿加莎起床了,太阳已经晒屁股别再赖床了,咖啡帮你买好囉。」 「咖……咖啡!」 原本还像隻毛毛虫裹着棉被蜷曲在柔软床上的阿加莎,在听见比闹鐘还有用一百万倍的关键字后立马昂起上半身,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一口手工咖啡的美味。 无奈双手被捲曲的棉被包住,双眼戴着帮助睡眠的俏皮斗鸡眼眼罩无法视物,一头比鲜血还红的短发女人就这样坐在床上动弹不得。 「奥……」 差一点就向楼下的老朋友呼救了,阿加莎悬崖勒马忍住一口气闭嘴什么也不说,打算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座温暖笼牢。 「呼呼、呼,看我的!」 勉强在床上跳两下,说是跳但其实屁股根本没有离地十公分,反而更像一个虫蛹在蜕变前所做的渺小挣扎。 不死心,阿加莎乾脆倒回床上开始蠕动起来。 「咖啡、咖啡!我来了咖啡!」 没有喝咖啡就绝对无法正式醒来的重度依赖,让阿加莎维持这个怪癖也有十几二十年了。 但红发女人是心甘情愿受困于这个习惯,手工咖啡的美妙滋味令人难以割捨,为了它阿加莎即使在回笼觉时被吵醒也没关係。 如果不是因为咖啡而吵醒她的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性命因此而被搞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起床气极度可怕的阿加莎就是如此古怪的一个人。 「到底是什么鬼被子竟然可以把人捆成这样……」 只见阿加莎又踢又翻又滚,好不容易终于把长满樱花花瓣的日式风格棉被给踹离身体,迅速摘下眼罩、一丝不掛全裸着身体的红发女人对从没关上的房门方向喊道。 「弄好了弄好了,喂奥兹,千万别把我的咖啡给喝了!」 「不管了,你今天懒床太久啦,我先喝囉。」 走进办公室的古董店助手先把一瓶保温瓶放在阿加莎专属的办公桌上后,非常熟稔地坐在角落沙发上,准备好好享受老婆婆的手工咖啡。 甫转开保温瓶盖口,一阵浓郁的咖啡香气宛如核子爆炸般四散,将二楼整个楼层给包围起来。 咖啡注入马克杯后,奥兹将杯缘靠近鼻子用力吸了几口,满意地笑容随嘴角往两侧拉开。 轻啜一口。 一种幸福感在身体每一个细胞扩散开来。 带点苦、带点酸充斥所有感官,温热顺着喉头滑下胃里,随后在味蕾释放的是微甘与果实香。 「啊……」 满足地吐出一口气,奥兹也喜欢品尝美食、更喜欢喝咖啡,严格说起来会在百年前跟阿加莎认识也跟咖啡脱不了关係,只不过因为变成非人类所以奥兹的食量是阿加莎的十倍。 因为食物需求量远比一般人大,难免在食物的美味上就无法要求太高。 对奥兹而言,吃饱比吃好来得重要多了。 毕竟如果饿肚子太久,对四周围的人类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太夸张了你,」就在古董店助手打算喝第二口时,马克杯被外力直接夺走,令奥兹准备好迎接幸福感的嘴巴扑了个空,而阿加莎的声音就出现在头顶,「竟然抢先我享受了起来。」 「谁叫你今天赖床特别久,而且我不是抢先一步,」坐在沙发上不想起身的奥兹,伸手将被拎在头上的马克杯拉回来,抢回属于自己的幸福感,「我只是怕咖啡冷了就不好喝了。」 「这倒是,」身穿雪白和服的阿加莎,布料上有粉色樱花瓣衬托,她走近办公桌拿起保温杯缓缓将咖啡注入杯子,「这手工咖啡虽堪称一绝,但冷掉后味道是苦涩到一个极致。」 「婆婆尽心尽力泡好的咖啡,当然要在最适合的温度喝完它以示尊敬。」 「呵,」阿加莎一口咖啡下肚,对于老友的论调嘲笑道:「你敬老尊贤的坏习惯还没有改过来呀?」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敬老尊贤怎么会是坏习惯呢?」 「现实社会里就有很多老人家喜欢倚老卖老,」手指头勾着红发绕至耳后,阿加莎以直白口吻诉说真实情况,「并紧抓着权力不放,藉此压迫年轻世代。」 「你说的我懂,阿加莎。」 西元2016的现代跟百年前的时代已截然不同。 一路看着人们成长至今的奥兹心里也有不少感慨。 人类的生活更好更方便更舒适了,但贫富差距更大、环境污染和文明病也严重许多。 「很好,」阿加莎意有所指答道:「既然你懂,你还要继续那一套早该淘汰、敬老尊贤的旧社会礼仪吗?」 第七话 间聊 「你说的也有道理,」奥兹看着红发美女享受手工咖啡的美味,表情宛如接近幸福结局的恋爱少女,粉嫩双颊透出淡淡樱红,要不是因为阿加莎习惯打扮成熟的关係,被误认为二十多岁初出社会的ol也是可能的事,「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只见阿加莎将剩不到三分之一的咖啡杯放回桌上,靠近椅子后方的玻璃窗,用手将露出一点缝隙窗帘拉得更紧。 不让多馀的日光透进来。 米色窗帘使用了特殊布料材质,能够让稀释后的光芒稍微中和室内黑暗。 令二楼呈现出阳光无法直接照射进来,却又不到昏暗的地步。 即使不开灯也可轻松视物。 「嗯,这倒是,我们都看过不少栽在坏习惯上送命的笨蛋,」阿加莎不喜欢太阳光,除了体质上的不允许外,本身就讨厌这种又热又亮的玩意儿,「我喝完咖啡之后就要回床上补眠了,你如果有话想说的话就把握时间吧,奥兹。」 「一下就被你看穿我的意图了,不愧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吶。」 奥兹抓了抓土黄色毛帽,一付倍受困扰模样。 「我的保温瓶可是世界上属一属二工匠打造的顶级非卖品,这时候买的热咖啡就算搁置到傍晚睡醒后再喝,味道与温度保持的依然恰到好处,就像刚买一样,」阿加莎用细长指尖拨了一下红色瀏海,意有所指道:「你会在这个时候叫醒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叫我起床喝咖啡吧。」 总是固定白天睡觉、傍晚甦醒工作的古董店店长,内行人都明白有事要进行委託的话,得在太阳下山后才有办法见得到人。 阿加莎就是个名符其实的夜猫子。 「你才刚睡没多久就把你叫醒,真是不好意思,」奥兹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向店长赔罪,杯里的咖啡也只剩下最后一口,他将杯子在掌里慢慢转动,感受着咖啡最后馀温,「我想跟你讨论关于豺狼人的事情。」 「喔?」 阿加莎在老友对面的沙发坐下,趣味昂然。 「这种只会仗势欺人的低阶生物,免费帮我处理厨馀都嫌多馀,他们竟然会让你提起兴趣?」 「人多势眾是个大麻烦,」奥兹苦笑道:「更何况他们不是个好打发的物种,阿加莎,他们可是豺狼人。」 「我对豺狼人没什么特别研究,不过平心而论,我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威胁,」阿加莎不屑眼光飘向远方,想传达给不知道躲在何处的豺狼人们,「在我或是你面前都是小菜一碟。」 「当然,不过那是我们当他们的对手的情况,」奥兹难掩心中担忧,「试想,如果他们成群结队的对象是一般民眾呢?」 「哈,」阿加莎忽然笑出声音来,她并不是想要嘲笑老友,而是对于老友这种悲天悯人的想法感到有趣,「你真的变了呢,奥兹。」 「我?有吗?」 「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呢,」红发美女用食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记忆悠新,「当时我还以为你是脑袋哪里有问题,虽然严格来说脑袋的确是出了问题没错啦。」 「喂喂,不要拿别人的伤口来做文章呀。」 「抱歉抱歉,」阿加莎用手遮住嘴巴,掩饰自己想笑的表情,「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话说回来,你是在关心中央市的市民安危吗?」 「咦?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 「嗯,我以为这种事情只有理想主义者或募款中心会关心,看样子你很适合这一类工作呢,」阿加莎眉毛上扬,曖昧问道:「有没有可能……你关心的不只是中央市市民,而是某位幸运的警局菜鸟女孩。」 「警局菜鸟?你是指艾莉森吗?」 「难不成你在中央市还认识别的女人?」阿加莎胸有成竹地答道:「就是那个让你捨命相救的艾莉森。」 「怎么会,我救她单纯只是因为她可怜的处境,是你告诉我她上有老母下有幼弟的,要我救她不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吗?」 「我可从来没有开口要你救警局菜鸟喔,」阿加莎果断切割,将责任撇得乾乾净净,「委託内容是要你跟踪她,然后看清楚连续杀人犯到底是谁,至于菜鸟的性命完完全全不在委託范围里。」 「好吧,你的确没有说过要我救艾莉森这句话,我承认是我多管间事了,」跟阿加莎争吵是绝对吵不出结果的,这点奥兹比谁都还清楚,所以他儘早投降不做口舌之争,「不过我们还是得就豺狼人的存在做一些准备。」 「那么你说说看,为什么得针对那种低阶生物做准备,搞得好像我们害怕豺狼人一样,」阿加莎嘴巴微张,小声地打了个哈欠,「呵啊,距离我完全闭上眼睛你还有五分鐘,奥兹。」 「以前我跟在一名赏金猎人身边帮忙过一阵子,」奥兹煞有其事地回忆着,右手食指在半空中划圆,「那时候狩猎对象正好就是豺狼人。」 「哦?原来你以前还干过赏金猎人的活啊,我还是头一回听到。」 听见感兴趣的话题后,阿加莎整个昏昏欲睡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干过的奇妙差事可是五花八门,」奥兹感受到马克杯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温热,时间的流逝在掌心隐约浮现,「重点是,因为这个难得的经验让我瞭解到豺狼人的可怕之处。」 「说来听听,虽然我还是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点在于他们筑巢的特殊习性。」 古董店助手将马克杯放在两张沙发椅中间的原木桌上,桌上除了奥兹的杯子外还有一个素色花瓶,上面插着一枝已经枯萎的不知名花朵。 花朵呈现紫黑色且下垂着了无生气。 「筑巢的习性?」 「对,豺狼人是群居生物,他们弱肉强食、喜食人肉,」奥兹指尖放在杯缘,象徵马克杯就是豺狼人巢穴,「通常是五十人以上的部落,每次出外猎食都是三到五人为一组来围攻猎物,一半用来填饱肚子,一伴用来献给豺狼人之王与孕妇。」 「豺狼人的国王……听起来挺威风的,吶,奥兹,告诉我,豺狼人之王的脑袋算是稀有的东西吗?」 对于阿加莎认真提问的怪问题,古董店助手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通常是群体里最强壮的豺狼人来称王,一旦王死去就由另一个强者坦当,所以你说稀有不稀有……我答案是否定的。」 「那我就没兴趣了,」阿加莎原本发亮的目光开始暗淡下来,「本来想说要是稀有的话还可以纳入古董店当红商品陈列呢。」 虽然阿加莎是古董店店长,但古董店的经营说穿了只是个人兴趣。 因为喜欢收集古老、稀有的玩意儿,有时候还会因为古物而取得意外之财,例如隐藏在古董里的宝藏、藏宝图或是魔法物品。 这些加以转卖后都可以得到难以置信的天价金额。 那么对于阿加莎来说,到底是因为爱钱所以嗜好变成收集古董,还是因为收集古董才养成爱钱的个性呢? 这点恐怕只有阿加莎本人知道。 「那种怪物首级的脏东西就不要丢上网路贩卖了吧。」 奥兹苦口婆心的劝导。 「别担心,不稀有不值钱的东西我才不会浪费力气去贩卖呢,」阿加莎再次打了个哈欠,这回连眼角都泛出泪水,「呵啊,不行、不行不行,我真的快睡着了,你最好长话短说、直接挑重点说明好了。」 奥兹点点头,他明白睡眠对红发美女而言有多么重要。 所以他在脑子里归纳出重点,简化说出口的句子。 「豺狼人筑巢的习性,就是在锁定猎物后,在不远处建立地下巢穴,」奥兹指着花瓶意谓着中央市,而指回来马克杯就是豺狼人巢穴,「地下巢穴冬暖夏凉,适合繁殖后代也方便储存食物。」 「你的意思是说,在中央市附近有豺狼人就住在地底下,随时随地趁着夜晚爬上来吃人?」 因为极度想睡觉的状态佔据了半个脑袋,所以阿加莎只剩下一半的脑细胞用来思考这个严重的问题。 但对于聪明的古董店店长来说是绰绰有馀。 「虽然两天前我阻止了豺狼人抓走警局派出的诱饵,但这个举动阻止不了豺狼人继续入侵中央市的结果。」 「原来如此。」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从一天吃掉三个人变成吃掉六个人,然后九个人十二个人愈来愈多,直到中央市化为一座空城为止。」 「听起来跟讨人厌的病毒没什么两样。」 阿加莎从一开始不屑豺狼人的表情转变成恶心。 「这是我亲眼所见,曾经被豺狼人盯上的村庄,在疏忽大意、自以为已经消灭豺狼人的情况下,最后整村都被吃光了,连一个老人家或婴儿都没有留下。」 「嗯嗯,这的确不是知道了以后能装作若无其事的麻烦问题呢。」 「现在你明白了,阿加莎,」奥兹端起马克杯,将最后一口咖啡送入口中,「这也是我一大早把你吵醒的原因。」 「谢谢你,奥兹。」 「谢我?」奥兹一脸疑惑,搞不懂老友的回答是什么意思,「我把麻烦的问题丢给你,你还谢我,这一点儿也不像你哩。」 阿加莎起身走向办公桌,脸上笑容充满恶作剧意味。 「当然要谢你,你知道你的情报可以为我带来多大的商机吗?」 「商……商机?」 「对,商机,」红发美女搓揉着拇指与食指,代表金钱正滚滚而来,「无法估计的庞大商机,我已经可以预计白花花的钞票不断向我飞扑而来。」 「不懂,我完全不懂,阿加莎你是什么意思?」善良的奥兹想破头就是不明白老友的想法,「这是拯救数以万计无辜民眾性命的事情,哪来的白花花钞票飞来呀?」 「你流浪的太久了,老朋友,」阿加莎此时露出了獠牙,就像传说中吸血鬼一样尖锐又雪白的犬齿,「在现实城市活下去需要许多的技巧,其中一样就是将情报转换成钞票的能力。」 将情报转换成钞票…… 阿加莎该不会又要贩卖情报了吧? 奥兹脑海里才刚浮现出这个想法,古董店店长已经拨出电话。 「喂,蕊儿,我是阿加莎,帮我接市长,」奥兹万万没想到阿加莎直接拨给了中央市权力的最高拥有者,厉害的是她连市长秘书都一付很熟稔的模样,「什么?现在在开会是吗,请他晚上直接来我店里一趟,对,十万火急的事,悠关中央市全体市民安全的大事情,对,麻烦你了。」 掛上电话。 奥兹也站起身来,十分佩服地笑道。 「呵,我真的是太小看你了,阿加莎,你把这个情报卖给市长来换取一个大恩情,打算之后向市长讨回来是吗?」 「没错。」 「再加上市长调派全市人手协助防御豺狼人入侵是吗?」奥兹对于老友的反应充满敬佩,「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我认为警察或是军人都不会是豺狼人大军的对手。」 第八话 科尔 中央市地下铁路四通八达,铁路支线不但多元且复杂,来到中央市的旅客如果不做一点功课的话,光是在地下铁迷路就够你花上一整天了。 站在书报亭旁倚着看杂志的奥兹,依旧是戴着土黄色毛帽、水蓝色衬衫与破洞牛仔裤装扮。 脚上穿的不知名黑色球鞋磨损非常严重,鞋带还沾满尘土,就算把它脱下扔在路边,也不会有人愿意捡起这双脏鞋来穿。 古董店助手就这样站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地下铁月台入口,利用杂志查询着某些资料以求运用。 「不行啊,完全找不到废弃铁路的相关资料,」奥兹嘟起嘴巴一脸伤透脑筋的样子,他翻阅着『中央市地下铁地图集』的杂志,却遍寻不着想要的一丝线索,「只好用更踏实一点的方法来找了。」 无奈地收起杂志放回书报架,抬起头的奥兹正好和瞄着自己一身打量的书报亭大叔对上眼。 四目相交。 黑人大叔有点微胖,人中长满泛白鬍子,他盯着头戴土黄色毛帽的年轻人彷彿有什么话想说。 欲言又止。 「呃,不好意思这位大叔,」奥兹很清楚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外表大概是大学生年纪,所以他也是以这个身份年龄来跟别人应对,「请问我身上哪里怪怪的吗?还是衣服沾到了脏东西?」 黑人大叔头发略为稀疏,穿着一条极为宽松的花式衬衫,他从窗口探出头来,对着奥兹说道。 「你,不是本地人吧?」 奥兹微笑点点头。 中央市人口复杂,加上每年进入中央市参观游玩的旅客绝对不输给东京或首尔,整座城市的移民多元化完全不输给美国洛杉磯。 所以对于黑人大叔的问题,奥兹心里感到好奇,为什么会针对自己提问呢? 「大叔好眼力,我的确不是中央市人,」古董店助手好奇反问道:「是我长得太像混血儿了吗?常常有人把我误认成韩国或日本人呢。」 美亚混血的奥兹,长相确实很难立刻让人猜出是哪个国家的人。 「哦不,都不是,小伙子,」黑人大叔嘴角往两边上扬,露出皓齿笑道:「我只是觉得你很面熟,好像在中央市以外的地方看过你。」 中央市以外的地方…… 那范围可就广泛的太多了。 光是百年来奥兹流浪过的国家,可说是达成环游世界的成就、地球上一百九十三个联合国会员国几乎都有奥兹曾经留下的足跡。 所以要从层层叠叠的沉重记忆里想起某一个人,对脑细胞来说是一个浩大工程。 「呃,大叔你可能认错人了,我的长相老实说还蛮大眾脸的。」 奥兹判断对方应该只是无聊想找个路人间扯蛋,正好自己站在一旁翻阅杂志,顺便就探出头来搭话了。 不过目前有任务在身的古董店助手,实在没有太多馀余可以浪费在这里。 奥兹想起一小时前才跟阿加莎喝完咖啡,昏昏欲睡的她在联络完中央市市长后便直奔三楼,倒头呼呼大睡。 在她消失在三楼阶梯前,对仍在享受咖啡馀韵的奥兹下达了一个任务。 「既然你曾经帮过赏金猎人,应该知道怎么找出豺狼人的巢穴吧?」 「咦?」 不等奥兹回答,阿加莎拖着沉重眼皮说道。 「在我睡眠期间把豺狼人的巢穴地点给找出来吧,奥兹,」古董店店长眼皮几乎是閤上的对着助手要求,「如果你真的想拯救中央市市民、还有那个让你着迷的警局菜鸟的话。」 「喂喂,阿加莎,要找出豺狼人隐藏于地底的巢穴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办到的事,要费的功夫可是难以想像,需且我也没有着迷艾莉……」 「呵啊……」 只见阿加莎用了一个长长呵欠回应,完全不理奥兹傻眼表情消失在前往三楼的阶梯深处。 于是一小时后,太过善良的奥兹已经离开古董店,来到最近的地下铁月台处翻阅杂志了。 「不会,我其他事情的记忆力也许正在衰退,」黑人大叔厚实手掌拍在自个儿脑袋上,来回搓着,「但对于其他人脸蛋的记忆力特别好,尤其是曾经帮助过我的人。」 曾经帮助过你的人? 奥兹很想从记忆深渊里翻找出黑人大叔的轮廓,可惜徒劳无功。 土黄色毛帽年轻人真的不认识他。 「所以我……帮助过大叔?」 「对,我没看错,真的是你!」不知何时大叔已经跑出书报亭,来到奥兹身边两眼骨碌碌地瞪着他,扫瞄每一道细纹、眉毛和眼口鼻,「不过还真奇怪呀,那时候的你跟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变吶!」 不会吧…… 奥兹在心里惨叫着。 浪跡天涯的奥兹虽然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过会在他乡遇见曾经帮助过的人,这还是第一次。 「大叔,你看清楚一点,真的是我吗?」奥兹很想要就这样蒙混过去,但黑人大叔伸出手紧抓着奥兹的手臂不放,「说不定真的认错人了。」 「不会,绝对不会认错人的,」黑人大叔情绪开始激动起来,「那时候的你也是戴着这顶土黄色毛帽,你的五官……我对着亡妻发誓过,绝对不会忘记救命恩人的脸,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哇,那就真的尷尬了。 大叔认得我、把我当救命恩人,我却对大叔一丁点印象也没有。 奥兹心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好好、好,大叔你先别激动,说说看我是怎么变成你救命恩人的。」 奥兹当然可以不理会黑人大叔妄想的疯言疯语,直接甩头就走,但他不是这种个性的人,而且好奇心极重的他,也很想知道黑人大叔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更何况你还是我们夫妻俩的救命恩人,」黑人大叔抬起左手瞄了一眼手錶指针,「你、你等我一下,我叫好兄弟帮我代班,马上就好!」 「好的,大叔你慢慢来,不急不急。」 奥兹难以拒绝对方热情,他微笑答应,选择站在原地等待大叔回书报亭打电话。 「嘿,科尔,」一名穿着西装的英挺男仕经过书报亭时停下脚步,对着窗里的黑人大叔问候,放在口袋的手伸了出来,「如果我从这里搭往西北区新盖好的商办大楼的话,要怎么转乘最快呀?」 「这你就问对人了,凯文,」名为科尔的黑人大叔一手搁在窗口,一手伸了出来接过小费,「从这里搭到j1线,转f2线再转z3就可以到西北区啦。」 「真不愧是中央市的地下铁达人,下次再麻烦你了。」 凯文与科尔握手后,拎着公事包走进人满为患的月台人群中不见踪影。 「大叔你……对中央市的地下铁很熟吗?」 听见路人称讚科尔的关键字后,奥兹困扰半天的烦恼全都一扫而空。 「不敢说很熟,不过我很热爱地下铁路,我认为地下铁路是一项伟大的艺术!」科尔再度摸着自己头顶来回磨擦,不好意思笑道:「所以中央市的地下铁路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那真是太好了,」奥兹也向科尔伸出友谊之手,「如果你愿意帮我一个大忙的话,我会很乐意沿路听你说说救命恩人的故事。」 「能够帮救命恩人的忙,那当然是我的荣幸!」科尔用力握住古董店助手的手掌,温热情谊在两人手心交相传递,「你儘量说,我一定努力帮上忙。」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叔,你知道中央市废弃的地下铁路分别在哪些地方吗?」 中央市地下铁路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在不断更新、建造,既然会有新的路线,必定也有旧的废弃路线產生。 所以奥兹就推测,要以现成的地底空间来建立巢穴的话,以中央市的规模和歷史构造,绝对会首选废弃地下铁路线来当作预定地的。 「废弃的地下铁?」 科尔讶异地张大嘴巴,这让奥兹感到担心。 深怕大叔是不是对于废弃地下铁路线一点儿也不瞭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切又要回到原点了。 「真难得,会来问我的人九成九都是问地下铁要怎么搭最快、最划算,从来没有人问过废弃的地下铁路线,哈哈。」 科尔开怀大笑,似乎是对奥兹的问题讚誉有加。 「如果是问目前还在线上的地下铁路线对大叔而言太简单了,」奥兹明白科尔开心的原因,不知不觉也跟着开心起来,「这种程度难题才是真正考验大叔是否为货真价实的地下铁通,对吧?」 「哈哈,说的没错,救命恩人还是一点儿都没变,」科尔看着奥兹就像看着多年老友般亲切,「一下子就读出我们的心思在想什么。」 并非奥兹会读心术。 而是活过百年岁月、歷经沧桑、阅人无数后,你自然而然就能在几句交谈后读懂人心。 奥兹不觉得自己很懂对方在想什么,他只是擅长将心比心,有时候对方想的跟自己想的便不谋而合。 不过说到真正会读心术的怪物,奥兹倒是认识一个。 「正好猜到罢了,大叔别取笑我,」古董店助手想要知道真正解答,毕竟时间宝贵,要是在傍晚找不出半点豺狼人巢穴的线索,肯定会被阿加莎嘲笑一番的,「说真的,你知道废弃的地下铁路线吗?」 「你问对人了,就算你去中央市图书馆找来地下铁大全,也比不上我脑袋里的知识还准确,」科尔花衬衫下搭着老旧短裤、一双夹脚拖鞋,随性穿着带领奥兹步上离开月台的手扶梯,「救命恩人,那时候我请教过你的大名,但你什么也没说,这次如果我帮上你的忙,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奥兹点点头。 「没问题,如果你有办法带我找到目标地点的话,我就告诉你。」 「呀嘿!」 科尔振臂疾呼、高兴地从裤子口袋掏出皮夹来,打开皮夹一张两人合照的照片出现在眼前。 是年轻时候的科尔与一名金发尤物的亲密合照。 推估应该就是科尔死去的妻子。 「老婆、老婆,你一定会很开心,我找到救命恩人了,」科尔毫不在乎周遭人投射而来的注目眼光,大声对着照片说话,「谢谢你在天堂一直护佑着我!」 真是个痴情的男人。 奥兹心想。 「好了,咱们来做正事吧,」科尔把皮夹收好后目光闪亮,就像是准备上战场廝杀的军人,「光是中央市的废弃地下铁路线就有十几条,你想找的是哪一条呢?」 奥兹轻描淡写、像是在诉说着芝麻小事一样道。 「全部,每一条。」 第九话 名店 「每一条?」 科尔高八度的嗓音引起左右电扶梯乘客注意,他不好意思地左右张望一下后继续惊讶地对奥兹补充道。 「你没有搞错吧?要是全部废弃地下铁路线全都走一遍的话,就算花上三个月也走不完!」 「要三个月呀,嗯嗯,」古董店助手并没有半点讶异,彷彿已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个事实般平静,「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时间。」 「我以为你要找的是已经确定好的某条路线,」科尔眉头深锁,不晓得救命恩人想法如此超越常轨,难以想像,「如果你能告诉我要找的是什么东西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先过滤一些废弃地下铁路线,就不用走那么多冤枉路了。」 「我要找的东西现在不能告诉你,不好意思了大叔,」奥兹彬彬有礼的回答,不想伤了对方的心,「这有关国家机密。」 「是嘛,原来你是公家机关的人呀?」 「呃,严格来说并不是,但实际上是有在合作,」奥兹想起阿加莎跟中央市高官们熟稔的关係,这样表达应该还算是符合事实才对,「所以合约里也明定了某些东西是不能对外透露的。」 「我完全明白,」科尔恍然大悟,频频点头,「既然是触及国家机密的事我不会多问的,不过你也看见了,我还有书报亭的工作要做,要连续三个月陪着你深入每一条废弃地下铁路线是不可能的。」 右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的奥兹,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颗粒状物品。 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 「其实,不用每一条,」奥兹似乎想到了什么妙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喜悦,「如果可以把范围缩小到两、三条以内,就轻松很多了对吧?」 「那是一定的,有些路线并不长,有些因为地质或工程因素倒塌无法使用,所以说不定缩小范围后真正要深入的只有一条路线。」 听见奥兹令人振奋的回答,科尔深锁的眉头渐渐松开。 「那事不宜迟,大叔」古董店助手用姆指往后一比,意指身后渐行渐远的地下铁月台,「我们必须用最短的路线前往鐘塔区。」 只见科尔拍拍胸脯、爽朗笑道。 「那有什么问题,交给我这个中央市唯一的地下铁通吧!」 在科尔的带领下,古董店助手搭上复杂如迷宫的地下铁前往中央市西侧的时鐘塔广场,在转了两次列车后,两人出现在广场不远处的一个地下铁出入口。 甫步上人行道看见的天空呈现灰濛濛一片。 奥兹伸出手,掌心向上。 有点闷热的空气被一滴雨珠划破,连结天空与大地的直线距离。 落在奥兹的手心弹碎成无数水分子。 「准备下雨了。」 奥兹下意识的说出口。 「欸,真倒霉呀我们,」黑人大叔两手放在头顶,貌似想用手掌挡雨,但雨势根还没开始下起,「我看先到骑楼躲一会儿吧。」 「不,时间有限,大叔,我问你,」奥兹看着广场上的街头艺人,还有三三两两的旅客们开始四散,大家都顾忌着这场雨会淋溼身体,「你有听过占卜师卡洛塔妮吗?」 「鼎鼎大名的卡洛塔妮?」 科尔眉毛上扬挤出一堆皱纹,惊奇叫道。 「所有中央市的人都一定听过她,她可是红到国外的水晶球占卜师呢!」 「太好了,那你一定知道她的店在哪里,」奥兹拜託黑人大叔带路,以节省自己找路的额外时间,「麻烦你先带我过去。」 「你可真是大忙人,要找寻废弃地下铁路线、又要拜访红遍国内外的占卜师,救命恩人,你的工作内容真是令人好奇呀。」 「是啊,这的确不是个简单的工作,」奥兹轻叹一口气,苦笑答道:「唉,而且老闆还不肯加薪呢。」 「这世道就是这样,」科尔一边带路一边跟着感叹起来,「幸运的话能遇到赏识自己才能的老闆,给的钱足以过上好日子,倒霉的话只能跟在血汗老闆的后头儿,有多少领多少,吃不饱也饿不死、勉强度日罢了。」 「那么大叔,你书报亭的老闆有让你过上好日子吗?」 「哼,现在的人还看书吗?」 黑人大叔抱怨任何事起来都很流畅,一定也是那种下了班待在家里头喝着廉价酒精、啃着垃圾食物、看着评论时事的烂节目大发牢骚的中年男子吧。 奥兹心想。 「报章杂志的销量一年比不上一年,迟早这些立林在月台的书报亭都会变成手机、平板电脑的充电站,」科尔对自己的未来看得很开,没有半点悲伤,「不过别担心我,好朋友们在清洁队里服务,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一定有办法拉我一把的。」 一点都没变啊。 奥兹看着黑人大叔的背影,跟百年来许多帮助过自己的那些人背影重叠在一块儿。 许多是社会里中下阶层的人,他们辛勤工作,勉强餬口饭吃,却都拥有一个善良心肠,在奥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 即使分一半食物给奥兹自己也会吃不饱,但他们眼里没有犹豫。 没有捨不得与不甘心。 所以奥兹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 『滴水之恩,涌泉以报。』 只要帮助过奥兹的人,奥兹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来报答他们,像是帮助她们找回被诱拐的女儿、夺回被抢走的钱包、赶走老是欺压他们的小混混等等。 数都数不清的报恩。 而如今,奥兹接受了黑人大叔的帮助,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来让科尔感到开心。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科尔高分贝呼喊打断了奥兹思绪,他看着一间不怎么样的店面,招牌上仅写着『水晶占卜』四个大字而已,「这里就是卡洛塔妮的店!」 沿着骑楼一路走来奥兹都在认真思考着事情,根本没注意到四周商店内容,直到现在才发现,整条街都是占卜的店。 塔罗牌、扑克牌、紫薇斗数、摸骨、面相、鸟卦、米卦、各式各样中式、西式算命的招牌应有尽有。 光是邻近卡洛塔妮店的两侧,就有同类型的水晶占卜店超过十间以上。 要不是有像科尔这样的在地人指引的话,一般观光客怎么可能找得到红遍国内外的正宗水晶占卜店呢。 「那我们进去吧。」 「欸等、等一下!」 才刚迈出一大步就被黑人大叔给拉出臂膀,奥兹回头给了一个大大问号表情。 「怎么了?」 「你有上卡洛塔妮的官方网站预约时间吗?」 「真的假的……」奥兹以为黑人大叔在开玩笑,不以为意笑说:「卡洛塔妮的水晶占卜有官方网站?还得先事前预约?」 「这可是红遍国内外大街小巷的名店耶,」科尔对于古董店助手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他觉得现代年轻人应该很瞭解网路预约方式才对,「上网预约是理所当然的吧。」 「也……也是啦,哈哈、哈哈,」奥兹不好意思地隔着毛帽抓头,「毕竟是名店嘛。」 「对,红遍国内外大街小巷粉丝爆量的卡洛塔妮哟!」 「不过不怕,」奥兹还是不顾黑人大叔的忠告,独自推了门作势进去,「我有vip专用通行证。」 「欸欸欸千万别衝动啊,如果没有事前预约就闯进去的话,会被保鑣给轰出来的!」 果不其然科尔的担心立刻成真,不到十秒鐘大门就被一股蛮力撞开。 「碰!」 一声巨响一个人就被丢出店门外,在大街上跌个狗吃屎。 「救、救命恩……咦?」 本来打算衝上前扶起奥兹的科尔,这时才看清楚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的并非土黄色毛帽年轻人,而是身穿西装、戴墨镜的高大保鑣。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蹲在保鑣身边的黑人大叔还没想通来龙去脉,第二个人也「碰」的一声被拋了出来! 「哇!」 在科尔大叫的同时,第二名保鑣正好压在上一名保鑣身上,两个人叠在一块儿。 「真有你的,救命恩人,」科尔目光转回卡洛塔妮的店,惊吓表情慢慢转成笑脸,「呵、呵、哈哈、哈哈哈!」 黑人大叔一把抢走保鑣脸上的墨镜,二话不说就戴在脸上,抬头挺胸地朝水晶占卜店走去。 他推开店门里面灯光带点昏暗,而墨镜只会让自己视线更加模糊。 科尔索性摘下墨镜,发现里面还有一道七彩繽粉的木门。 「咕咚。」 吞下唾液润滑乾燥喉咙,科尔深呼吸一口后便推开第二道门。 看见家徒四壁的室内装潢,简单来说就是什么也没装潢,而到处都是苍白顏色的墙壁与地板,室内中央只摆了一张漆黑圆桌。 两旁是华丽雕刻而成的金属烛台,上面各点着一根跟人手臂一样粗的银白蜡烛。 烛火忽明忽暗。 桌子前后放了两张木椅,一个坐着身穿紫色长袍的女人,正好面向刚走进来的科尔,而另一个坐着的就是奥兹,背对着黑人大叔。 「已经开始占卜了吗?」 科尔小声对自己说道,深怕自己身处梦境。 「年轻人,你不简单,竟然可以轻轻松松就把我精挑细选的两名保鑣给丢了出去。」 紫袍女人一头苍白的披头散发,脸上没有半点妆扮皱纹遍布整张白脸,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遇见恶鬼或幽灵。 恐怖脸庞吓不倒对面异常冷静的古董店助手。 反而看清楚紫袍女人面容的科尔倒抽一大口气,两腿发软抖个不停。 幸运的是膀胱非常争气,没有撒出尿来。 要不是怕自己在这里晕倒面子掛不住的话,科尔早就想轻松点倒地昏睡过去。 「没什么,要是没有一点本事的话,也不敢大摇大摆走进这间店了,」奥兹将手放进牛仔裤口袋里抓住一颗咖啡豆,「在没事先上网预约的情况下。」 「哟,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歷,如此有自信?」 紫袍女人两手抬高,合抱着一颗极为澄净的水晶球。 将它熟练地放在黑色圆桌中央处。 水晶球说也奇怪,竟然没有滚动或是摇晃移动,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固定在桌上。 「敢不敢将你的手放上来呢?」 紫袍女人两隻乾瘪、长满老人斑的手臂开始在奥兹面前舞动起来,十指就像是曼妙音符在水晶球后方跃动,弹奏着听不见的魔幻乐曲。 「远近驰名的卡洛塔妮都亲自邀请我了,我当然愿意。」 奥兹举起左手,轻轻地贴在水晶球上。 「一隻手,不够,」卡洛塔妮那深邃不见底的双眸凝视着奥兹,命令对方完成占卜的基本条件,「必须要双手一起。」 「看样子,是货真价实的呢。」 不明白奥兹的意思,科尔一个人用溼透的背部紧贴着墙壁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感觉到室内空气变化异常,一会儿觉得炽热,一会儿又变得阴寒,让科尔几乎快要崩溃,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站在这里观看。 十指贴在水晶球上,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球体开始蕴酿出了光芒。 光芒產生碰撞,碰撞激盪出爆炸。 瞬间,水晶球暴射出强光照耀整个苍白室内! 「呜喔喔喔喔喔……发生什么事了啊?」 科尔摀起双眼跪倒在地,拼了命大声哀嚎。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要爆炸啦啊啊啊啊啊……」 但始终面对面互望的两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奥兹与卡洛塔妮。 第十话 指引 原本应该闪瞎在场所有人的强光,在奥兹与卡洛塔妮眼里却像是柔和光芒飘过,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时间,愈来愈缓慢。 就在科尔想起身上有刚抢来的墨镜想要戴上时,跪倒在地的动作忽然静止。 世界在这一刻都停止了动作。 唯独坐在水晶球占卜师和对面的土黄色毛帽年轻人不受影响。 「你为客人占卜一向都这么华丽耀眼吗?」奥兹微笑道:「红遍国内外大街小巷的卡洛塔妮大师。」 「不,向来只有某些人例外,」披头散发的卡洛塔妮认真回答奥兹的问题,字句里没有一丝谎言,「而你拥有我至亲之人的推荐,应该当享有如此特别的招待。」 占卜师目光落在奥兹桌前的咖啡豆上,以怀念的语气继续说明。 「上次跟亲爱的妹妹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她的笑容真令人想念,」卡洛塔妮突然带点嫌恶表情甩甩手道:「但让人讨厌的咖啡味道就免了。」 「婆婆的确说过她姐姐特别讨厌咖啡呢。」 奥兹想起老婆婆的手工咖啡,脸上洋溢着幸福神情。 「我是讨厌、讨厌的不得了,」卡洛塔妮跟着答腔聊起咖啡来,「不过我并不讨厌其他人喜欢我妹妹的咖啡。」 「毕竟,」两人默契十足、异口同声道:「那咖啡超级好喝的!」 语毕相视而笑。 「真难得,我想,就算你不属于人世间的一员,但我们也许能当个朋友呢。」 「不愧是女巫后代,」奥兹曾和女巫共事过,他很清楚女巫身上混合着各种不可思议材料的诡异味道,就在踏进室内在卡洛塔妮面前坐下时,那记忆里的味道再次浮现,「或许,现在也还是个道道地地的女巫也说不定。」 互相揭开对方的身份,坦白,是当朋友的第一步。 「真了不起,」卡洛塔妮像是巫婆般的尖锐手指指着古董店助手,佩服说道:「你是从哪里得知我是女巫的呢?」 原以为被揭露出真实身份双方会大打出手,但两人都很沉得住气,气氛和乐融融。 「鼻子,」奥兹以食指轻点鼻头,毫不在乎秘密被对方知道,「我嗅觉远比一般人灵敏,记得曾经嗅过的女巫味道。」 「味道?」卡洛塔妮害羞地抬起左臂,朝左肩闻了闻,「我身上喷的都是名牌香水,哪里会有什么女巫的味道,年轻人,可别以为胡扯一通我就会相信哦。」 「我说过,我的鼻子特别灵敏,在闻到香水时就刻意将香奈儿香水的味道排除掉了,剩下的就是专属于你个人的味道。」 「虽然难以置信,不过透过水晶球我可以看得出来你没有说谎,」在四周都是白光的世界里,只有木椅、黑桌与上方的水晶球这几样东西存在,「要是你骗我的话,水晶球也会马上告诉我。」 「我相信,这也是你能够成为知名占卜师的魔法之一吧?」 只要客人双手碰触过水晶球,卡洛塔妮就能透过水晶球来得知对方是否说谎、还有脑袋里最专注的事情,再加上自己擅于提出问题的本领,要摸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就不难了。 就在奥兹碰触完水晶球后,卡洛塔妮已能窥视对方大致的想法。 「我不是什么厉害的女巫,我只是把上天赐与的占卜天赋和女巫的魔法做一个结合。」 卡洛塔妮毫不保留,有问必答。 「太好了,我就是来此处借助你力量的!」 「借助我的力量?」卡洛塔妮百思不得其解,「以你死亡之物的强大躯体,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吗?」 最年轻就开始不断为人们占卜、趋吉避兇的卡洛塔妮,形形色色的人们看过太多。 穷人、富人、好人、坏人,即使是非人者也遇过不少。 所以她并不害怕奥兹,反而因此感到有趣,这为日復一日的占卜工作带来新鲜火花。 「说到底我只是个活死人,未必什么东西都找得到,」奥兹十分坦白,对占卜师开诚布公,「但为了中央市市民的安危,我需要你的指引,卡洛塔妮婆婆!」 「嘖,婆婆这两个字就不用加上去了,」卡洛塔妮显然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她听见奥兹专程来此的原因后只觉得麻烦,「那称呼彷彿是在提醒我距离棺材到底有多近似地。」 「抱歉,婆婆只是尊称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市民的生死关键迫在眉睫,还请卡洛塔妮大师伸出援手。」 奥兹低头摆出低姿态恳求,占卜师对于如此能屈能申的年轻人感到敬佩。 现在没有实力空有自傲的年轻人太多了,如过江之鯽数也数不完。 当然,透过水晶球的感知,卡洛塔妮不仅瞭解到奥兹的真实身份,也明白了他的年纪大约落在何处。 老婆婆或老公公的尊称,应该是占卜师对奥兹恭敬的称谓才对。 「别急,我可从来没说不帮你这个忙,」卡洛塔妮不擅长温柔待人,但她也懂得如何做个好人,给予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指点迷津,这也是她想成为知名占卜师的第二大初衷,「来,说吧,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首要初衷当然是赚大钱。 展开双臂,一袭紫袍的卡洛塔妮欢迎古董店助手自由提问。 「麻烦你告诉我,那群自黑夜之潮上岸掳人啃食的怪物们都躲在哪里?」 「蛰伏在暗夜里的食人怪物是吗……」卡洛塔妮闭上双眼,两手贴在水晶球上来来回回抚摸着,「我看见了……等等,对,没错,就是这样,我确确实实地看见了!」 「卡洛塔妮大师,你看见什么?」 「尖牙利爪、兇猛狼首搭配异常强壮的肉体,飢饿天性表露无遗……」 与其说卡洛塔妮是占卜者,不如说此时的她更像一名通灵者,展开的双臂像两根天线一样笔直推向正上方,没有任何人能看见的画面断断续续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快速放映。 「一隻两隻数隻、一群接着一群、一大团挤满不算大的空间,天啊……」卡洛塔妮简直不敢相信自身预言看见的画面,极为吓人,「这人山人海的可怕数量,绝对会把你撕碎成肉屑的,年轻人!」 「不,他们没这个能耐,别担心,卡洛塔妮。」 轻描淡写,奥兹不讳言对自己实力的坚定。 「我能够瞭解你有多么强大,来自神秘古董店的年轻人,」占卜师的担心只有一瞬间而已,「既然你有如此庞大的善念与力量,我就如你所愿告诉你吧。」 「谢谢。」 黑人大叔终于将墨镜戴上,他左顾右盼、慌张不已,发现刚才的强光异象早已消失,自己就像从梦境里甦醒般搞不清楚现况。 而背对着自己坐在木椅上的古董店助手已经站起身来,俯身向占卜师致意。 「咦?已经结束了吗?」 科尔靠着室内墙壁缓缓站起,虚弱的提问传进奥兹耳朵。 「对,圆满结束了,大叔,」奥兹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走过黑人大叔身旁,「我们赶紧出发吧,事不宜迟。」 「什么,就这样?我看你才刚坐下没多久,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不是吗?」 科尔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瞄了动也不动的白发占卜师几眼后跟着奥兹步出门外。 「我该不会错过了什么吧?」 「不,你正好赶上最精采的部份。」 两人甫步出占卜店门口,雨滴就像埋伏已久的刺客全面扑了下来。 哗啦啦啦…… 大雨降临,气势磅礡。 整个中央市瞬间落入水中世界般看不清楚天空。 「我们必须赶紧跑到地下铁入口!」 为避免雨声盖过自己的声音,科尔两手圈住嘴巴大喊。 「这雨一旦开始下起就没完没了啦!」 「好,麻烦你了大叔!」 黑人大叔身先士卒跑了起来,带领古董店助手奔向地下铁入口方向。 相对于科尔解开钮扣拉起衬衫充当雨伞的慌张模样,奥兹就随性许多。 他享受着雨水滋润大地的恩泽,摊开双臂愜意地在大雨中奔跑,任由溼淋淋的冰凉感觉充斥全身。 相较于在大雨里突兀狂奔的两人,整个时鐘塔广场几乎没有其他傻瓜愿意在暴雨下逗留。 旅客不是躲在骑楼,就是鑽进离自己最近的店里等待雨停。 毕竟雨势太大,就算撑起伞也未必能保证不会被淋溼下半身。 「快、快点,这里!」 科尔深怕自己会在下楼梯时滑倒,小心翼翼地握住扶手跑下地下铁入口处,他边移动边转过头,关心奥兹有没有跟丢。 「大叔,你先到月台休息一会儿,」奥兹用手抹去脸上雨水,但根本阻止不了更多的雨水从溼透的毛帽里溢出,「我肚子饿了,先去附近店家买些食物来垫垫胃。」 奥兹另一手摸摸肚子,他的确是有点饿了,即使在早上离开古董店时已经吃了三条法国麵包、五根热狗、七片培根还有十一颗快腐烂的苹果。 不过飢饿感宛如鬼魅如影随形。 是时候该找寻食物填饱肚子了。 只是在那之前,奥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出来吧,」古董店助手在看见黑人大叔确实消失在地下铁入口后,放心地对身后的跟踪者们喊道:「还陪着我淋雨真是辛苦你们了!」 三名身穿灰色大风衣的高大男人站姿歪斜,就站在距离奥兹五公尺外的街道上等待着。 他们头戴魔术师般的漆黑高帽子,完全将脸庞埋进阴影里看不见真实面目。 「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奥兹转身面对三名超过二百公分的风衣巨汉,手指头在脸颊抓呀抓地思考。 「对了,是从我们出现在时鐘塔广场的时候吧?」 跟踪者不知是选择沉默不语,还是说出口的字句都被凄厉雨声给无情吞噬。 「趁现在四下无人,亮出你们的利刃吧,」奥兹伸出手心对三个全身充满敌意的神秘巨汉弯了弯手掌,极其挑衅,「你们藏在身后佈满铁锈的武器,光是上面的血腥臭味就快让人忍不住作呕了。」 第十一话 遇袭 雨势加剧,打在身上的粗厚雨珠要是没有衣服保护的话,时间一久皮肤也会红肿疼痛。 奥兹不在乎这种小伤小痛,他面对三名风衣巨汉甩甩手腕、扭扭脖子,为了接下来的战斗做起简单热身。 「如果你们不敢过来的话,」奥兹五指一根一根缩回掌心握成拳头,眼神充满狂热光芒,「那就由我来展现绅士风度囉。」 啪! 水花从古董店助手站立的地方扬起,人衝了出去! 首当其衝的风衣巨汉妄想交叉双臂在脸前防卫,不过奥兹的踢腿快上一步,在敌人筑起防御前已经踢中腹部。 一种怪异感从踢击传导回来,奥兹心里作好准备,但腿还来不及收回却看见巨汉肉体变成三大块,中间那块随着踢腿的力量弹飞出去,而巨汉脑袋和下半身瞬间抽离了风衣。 化为两道黑影往自己袭来。 速度敏捷的矮小黑影一个跃在头顶、一个直衝下盘,皆手握利刃朝奥兹大腿一砍! 奥兹直接张开右手掌,没有半点迟疑接住上空黑影砍下的弯刀。 刀刃深入肉里划出血来。 极为少量的鲜血。 下一秒,奥兹将敌人用力抽了过来! 在半空中失去平衡的黑影落在奥兹弓起的膝盖上,重击脸部的剎那正好闪开下方的砍击。 膝击后的右腿顺势往右下一踹,踩在另一个黑影脑袋上。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豺狼人的爪牙了?」奥兹对着尚未对自己展开攻击的另两名风衣巨汉问道:「哥布林。」 「嘎!」 一声尖锐嘶吼后风衣被利刃切个破烂,两名巨汉化成六隻绿皮尖耳、身穿破衣烂裤、一付矮小瘦皮猴外貌的邪恶怪物。 他们有巫婆般的鹰勾长鼻、什么都吃的骯脏锐齿、身高却只到奥兹的腰部左右,有几隻还有在长耳上打了耳洞与怪异耳环。 头发稀疏脏乱,蓬头垢面外貌就像从出生到现在完全没有整理过的一样。 「原来是三隻哥布林叠罗汉再披上特大件风衣呀,」古董店助手一下就理解了巨汉变成哥布林的原因,而且好像忘了掌心被刀刃割开的伤口,一点也不在意,「话说回来,你们没有半个人听得懂通用语吗?」 「人类!我可是听得懂通用语,」一个把杂乱头发绑成一根粗厚条状物的哥布林率先回答,仔细一看他左眼下还有明显刀疤,嘴角也打了唇环,「怎么,想要对咱们求饶吗?」 「求饶?不对吧,先提出问题的可是我,」奥兹抬起头让雨水打在脸上,感觉到大雨的威力已经渐渐减弱,狂暴雨势退为绵绵细雨,吵杂雨声也换成温柔的轻声细语,「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凭什么?我们哥布林只把人类当成奴隶、当成战备粮食,你们没有资格跟咱们对话。」 刀疤哥布林似乎是在场绿皮怪物的领导者,只见他一说完其他哥布林便举起手中弯刀齐声「嘎嘎嘎!」的吼叫。 其弯刀大小与长度对一般正常人类而言就像歪掉的匕首,拿在哥布林手中则是一把运用自如的残忍兇器。 「你确定?」 「确定!」 呃,那我们这样不就是在正常对话了吗? 奥兹心想。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成为豺狼人的爪牙?」 奥兹不死心继续追问。 「我记得你们也不太喜欢豺狼人不是吗?」 「太多问题了,你真是一个囉嗦的人类吶!」刀疤哥布林一脸不爽、朝地板啐了口痰,又浓又黄,「我是讨厌那群自以为是的高大兽人种,可那又怎么样?只要有钱赚就算是看不爽的对象我也可以勉强忍耐的。」 「我懂了,你们是佣兵对吧,」奥兹满足了好奇心后充满愉悦心情,他尝试握紧右手拳头,让被割开伤口的地方主动癒合,「受僱于豺狼人执行某个任务,方便告诉我任务内容是……」 古董店助手歪头瞇眼、等待刀疤哥布林亲口说出答案。 「你是笨蛋吗?我堂堂哥布林佣兵队长奈吉斯怎么可能笨到告诉你任务内容呀!」 就算被骂了奥兹依旧微笑掛在脸上。 「难道是提我的人头去交差?」 「欸!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奈吉斯睁大眼珠大喊,脸颊上的刀疤也随着激动颤抖数下。 「我不知道呀,」奥兹一派轻松笑道,「乱猜一通罢了。」 「该死的人类,你他马的敢耍我奈吉斯?」 刀疤哥布林高举弯刀,其他哥布林们见状也跟着高举武器,准备斩杀任务目标,砍下对方项上人头。 「喂喂,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不一定要动刀动枪的,」奥兹张开十指在六隻哥布林前面左右晃动,企图阻止敌人展开攻势,「大家都成年人了不是吗?」 「说到底你还是害怕咱们的实力呀,」奈吉斯自行解读对方的意思,强行转化成大脑以为的那样,「如果你可以主动把脑袋交出来的话,我奈吉斯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给我一个痛快? 还真是种体贴的狠毒呀。 奥兹心想。 「除了我的人头之外,没有第二种选择了吗?」 奥兹明白哥布林这种零节操的生物,擅长出尔反尔、言行不一、残忍邪恶、性格反覆无常等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跟他们交谈再多都没有多大用处,除了获取情报之外。 偶而还可以离间一下。 「废话少说,快把脑袋给我!」 奈吉斯用刃尖指向古董店助手,要他识时务一点。 「要不是看在一大笔钱的份上,我这万中选一的奈吉斯才不想跟那群高大兽人种打交道吶!」 「一大笔钱?」奥兹觉得有趣,一向主打小组合作狩猎的豺狼人竟然模仿人类僱起了佣兵,而且手中还有很多很多的钱,这金钱的来源令他感到好奇,「我知道你们有专门的黑市可以花钱添购装备,不过这笔买卖不划算,劝你们赶紧退了这份交易吧。」 「该死人类,说什么笨话呀,竟然敢命令我这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奈吉斯做事?」刀疤哥布林开始暴怒起来,用力挥舞弯刀耍狠,「难道你不怕我一刀砍死你!」 「怕呀,但我更怕一件事。」 奥兹拐弯抹角,用演技十足的话语逗弄着个性衝动的哥布林。 「比被我奈吉斯宰了还怕?怎么可能,到底是什么鸟事?」 古董店助手意有所指。 「我怕你们拿了我的脑袋交差后,却拿不到半毛钱。」 「胡说八道臭人类!」奈吉斯明显动摇了,他紧皱眉头一脸紧张道:「这可是豺狼人之王亲口答应我奈吉斯的,这椿交易不可能骗人!」 不可能? 「你百分之百确定?」奥兹眼看效果显着,准备再灌注些力道,「你有看到那一大笔钱了?」 「有,当然有!」刀疤哥布林大喊的同时还转头寻求伙伴支持,其他哥布林们也努力点头回应队长的询问,「我们大家都有看到那些钱!」 「一大笔钱,那到底是多少钱?」 打破沙锅问到底。 只要情况允许,奥兹绝对会一直问下去直到答案让自己满意为止。 或让对方满意为止。 「很多、很多很多的钱,铜板、钞票全都叠在一起像一座小山一样!」 奈吉斯高举双臂,彷彿看见那座用钱堆积的小山丘就在自己面前般兴奋。 不过奥兹却陷入了沉思。 就算豺狼人每次生吞活剥那些无辜的落单女孩、抢夺死者财物,也不可能叠出一座小山高度的钱财才对。 肯定从什么秘密管道拿到了这些钱。 嗯,这种麻烦的问题应该丢给阿加莎来思考才对。 对于金钱这种贪婪的存在,阿加莎特别擅长处理它们。 「所以拿了我的脑袋,就可以换到那座金钱小山是吗?」 「嘎……」 全部哥布林互看了一眼,嘴巴发出代表不安的叫声。 「仔细想想,伟大的奈吉斯佣兵队长,豺狼人到底答应要给你们多少钱?」 刀疤哥布林不自觉退了一步,他用力回想用力思索奥兹拋来的问题和答案。 「豺狼人之王是没说整座山都给我,他是说……是说……」 奈吉斯愈想愈感到不对劲,所谓的一大笔钱到底是代表多少钱,自己忘了问,豺狼人之王也没有说清楚。 「他只有说事成之后,会给咱们……一大笔钱!」 「果然不出我所料,」奥兹无奈地耸耸肩,对着刀疤哥布林说:「既然没告诉你们详细金额,就表示本来就不打算给你们了,这可是黑吃黑常用的手法。」 「你是说咱们被豺狼人之王给骗了吗?」 奈吉斯涨红脸颊上的刀疤又开始抖动,这次是因为愤怒。 「我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不过你身为实力与智慧兼俱的哥布林佣兵队长,故且参考一下。」 奥兹抓住了刀疤哥布林的胃口,儘说些吹捧的好听话让敌人松懈大意。 「你……你说说看。」 「第一,你觉得我这个臭人类的脑袋值那座山的钱吗?」 奥兹用大姆指比了比自己脑袋,然后弹起食指与中指代表二的数字。 只见眾哥布林都摇摇头。 「再来第二点,如果你们没有完成任务,就把你们宰了拿来填饱肚子,大家都很清楚豺狼人就是耐不住饿对吧?」奥兹摸着肚子,飢饿感愈来愈明显,已经不能再继续空腹下去了,「好,就算你们很幸运的完成了任务,最终还是要把你们给宰掉,这样不但可以填饱肚子还可以……」 奥兹盯着奈吉斯愤怒双眼,将球拋给了他。 只见刀疤哥布林颤抖双唇,极为愤怒的开口道。 「……省下一大笔钱!」 第十二话 佣兵 「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奈吉斯,」古董店助手继续将敌人捧得又高又远,「一下子就看穿了豺狼人的阴谋。」 「所有人都过来!」 极度气愤的哥布林佣兵队长扬起左手挥了挥,命令同伴往自己靠拢。 于是所有哥布林都聚集在一块儿,嘰嘰喳喳的开始讨论起来。 此时的奥兹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搓搓鼻头,啟动超越猎犬等级的优异嗅觉,即使大雨洗去了街上大部份的味道,却也让附近店面的味道更容易辨认。 嗯,三明治店、咖啡店、沙威玛、披萨店、义大利麵店…… 奥兹无视眼前围成一团专心讨论的哥布林们,心思全放在到底要吃什么东西来填饱肚子呢。 就算敌人讨论完的结果一样是要拿下自己的人头,奥兹依然有恃无恐。 毕竟靠着身经百战后的经验,双方过上几招就能明白实力差距。 奥兹并不想赶尽杀绝。 他仍坚持能用嘴巴解决的纷争就不需动到拳头。 虽然他内心深处是渴望战斗的,不过这不是文明世界最佳的解决方案。 这也是阿加莎常告诉他的,文明人都是用拳头以外的东西来打倒敌人。 例如语言、例如文字、例如气势,但这些是奥兹自我理解的答案,其实阿加莎要说的是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情压迫和物质疏通。 奥兹曾经度过一段非常煎熬的岁月,每天都依靠拳头与人对话,对象也包括了一大堆非人类。 这也养成了其逞兇好斗的嗜战性格,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经过大把大把的时间淬炼,奥兹拥有最庞大的资產就是无穷无尽的时间,他改变了好战性格的自己,换来如今能够平静面对任何突发状况的半尸人。 对,半尸人,阿加莎和其他属于黑暗世界里的傢伙都如此称呼这付身体。 一半活尸一半人类。 具有活尸化肉体特徵与强化能力,心智却没有被黑暗夺走,仍然可以像人类一样理智思考、控制身体。 这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上还是头一遭。 一般只要被活尸病毒感染的人类都会失去理智,变成只想啃食人肉的嗜血怪物。 他们力量和速度获得提升,弱化疼痛带来的负面影响,飢饿感是脑袋里唯一存在的念头,他们失去感情支配,每一秒只为了吃而存活。 这就是活尸。 为了啃食人类血肉、脏器和脑子的疯狂怪物。 不过奥兹脱离了这种一成不变的活尸结局,他不但能够支配活尸病毒强化后的肉体,还拥有一般活尸没有的自癒能力。 但这种伤口治癒功能会消耗身体庞大能量,所以奥兹必须进食、进食再进食,吃下比大胃王还多的食物来补足身体失去的能量。 就算平时处于没有受伤健康的状态,那股飢肠轆轆、令人难受的飢饿如影随行,宛如诅咒一直寄生在奥兹身上。 幸运的是,奥兹并不会一天到晚想要啃食人类。 正确而言,现在的奥兹不会这样做。 只要注意别让自己饿过头,那种失控好战、疯狂食人的另一个人格便不会再出现。 「我们意见一致了,臭人类,」刀疤哥布林挥了挥手中弯刀,一脸不爽地朝奥兹说道:「如果真像你说的,牺牲太多弟兄拿下人头却被豺狼人之王摆一道的话,那我奈吉斯的佣兵小队就亏大了!」 奥兹微笑表示同意。 「所以我们打算回去质问那群高大兽人种,问清楚一大笔钱究竟是多少数目后,再决定是不是来割下你的脑袋!」 刀疤哥布林撂下狠话,想要好好恐吓古董店助手一番。 只可惜对奥兹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我很高兴你们做了正确决定,奈吉斯,」奥兹可以开心目送哥布林离开,但他没有这样做,他选择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但你们最好远离中央市、远离豺狼人之王,而且走得愈远愈好,现在就走。」 「少得寸进尺了混帐人类!」 奈吉斯怒气冲天地跃向奥兹,手中弯刀劈了过来但被轻松闪过。 「我奈吉斯只是暂且饶你一命,别在那边洋洋得意地对我发号施令!」 「你想多了,这只是忠告,」奥兹的仁慈不侷限于人类,属于黑暗世界那一边的生命也是他所关心的,「根据我对豺狼人的瞭解,你要是回去质问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哈!」刀疤哥布林的弯刀靠近嘴边,伸出溼滑舌头舔舐着刃处,「我奈吉斯可是业界知名佣兵,就算是高大兽人种也未必敢对我出手。」 「呃,你确定?」 奥兹自从成为半个黑暗世界子民后,或多或少都听过黑暗世界的消息,接触不少黑暗世界的人们。 虽然比不上阿加莎的人脉广泛、消息灵通,但他确定自己完全没听过佣兵奈吉斯的大名。 很明显刀疤哥布林是在逞强。 「怎么?你是在瞧不起我奈吉斯吗?」 刀疤哥布林再次挥挥手,身后的哥布林们便动作一致、开始行动起来。 一开始三名被奥兹打晕的哥布林被同伴们接连扛起,似乎打算结束这场雨中战斗。 「看在你提醒我奈吉斯被骗的事情,我就先饶你一命吧,」刀疤哥布林将弯刀插回腰后悬掛的刀鞘,在同伴们跳入下水道圆孔后,自己也走至洞旁准备,「也许一天、也许两天,这是你头还有机会掛在脖子上仅存的时光,好好享受剩下的人生吧人类!」 「你对自己还真是异常有信心啊,奈吉斯。」 奥兹张开五指,微笑欢送敌人离开。 「废话,我可是最强佣兵队长奈吉斯吶,」刀疤哥布林不知从身上哪里摸出一把小刀,在眼前晃了晃,「只要给我够多的钱,我奈吉斯就帮谁卖命。」 出人意料的一掷! 小刀划过细雨飞向古董店助手。 如果是要藉此偷袭奥兹的话,那就太瞧不起人了。 奥兹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以食指、中指夹住小刀后一看,奈吉斯果然已经不在下水道入口了。 「真是自信过头的退场方式,」奥兹视线移至小刀刀身,上面刻了一连串通用语字体,有名字和联络方式,「连名片都这么特别,难道没想过会不小心刺杀了未来客户吗?」 儘管古董店助手拋出问句,不过四周无人只有毛毛细雨的街道,没有半个人可以回答他。 咕嚕咕嚕咕…… 肚子发出严重抗议,奥兹这才惊觉不妙,赶紧动起溼淋淋的身体奔向发出食物香气的店家。 另一方面,在地下铁月台孤单坐在长方形金属椅子的黑人大叔,早已放弃去数到底错过了几次列车。 他看着月台屈指可数的来往旅客,想像这场暴雨究竟打碎了多少人美好计划的一天。 不知看了几次左手腕上的錶,过了将近三十分鐘戴土黄色毛帽的年轻人仍然没有出现。 「说要买吃的不过到底跑去哪里买了,」科尔信守承诺,没有拋下奥兹自己坐上火车离开,「惨了,该不会迷路了吧?」 时鐘塔广场这一带虽然路线不复杂,但老旧建筑不少且房屋外观都极为类似,就算有旅客在这里迷路也是常常发生的事。 「既然我答应要带路,就不应该离开救命恩人身边的,」科尔不安地站起身,打算回去广场搜寻奥兹下落,「要是他真的迷路或倒霉遇上犯罪集团的话,可就麻烦了。」 「哇!」 黑人大叔才刚转身就差点撞到人。 自己吓得后退一大步。 「对不起……欸,是你呀救命恩人!」 奥兹原本来到科尔身后准备出声为迟到致歉的,没想到黑人大叔不说一声就转了过来,好险奥兹利用步伐后移数公分,两个人才没有撞在一块儿。 「是我,抱歉,一不小心逛太久害大叔在这里久候,真是不好意思。」 「哈哈,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科尔松了一口气,脸上担心神情瞬间烟消云散,「你一定不知道吧,时鐘塔广场常发生旅客迷路的新闻,已经见怪不怪了。」 「让你担心是我的不对,来,大叔,」怀里抱着两大炸鸡桶的奥兹抓起一根香喷喷的鸡腿,递给黑人大叔,「请你吃炸鸡就当作赔罪吧。」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看不出来你胃口这么好,」科尔不好意思拒绝奥兹好意,接过炸鸡腿咬了一口,「不过一个人吃两大桶炸鸡不会太多吗?」 「怎么会,我刚已经先吃掉三桶了,」奥兹的回答令科尔傻眼,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刚刚到底听了什么,「这家炸鸡店使用的秘密香料真是美味,令人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呀。」 「你说你……已经吃掉三桶炸鸡了?」 一般人别说三桶了,能单独吃完一桶就很了不起了。 「嗯,没错。」 「这一桶可是有九块炸鸡耶,」科尔形容完炸鸡桶的容量就快要没胃口了,「三桶等于有二十七块鸡腿或鸡胸肉,全都在你肚子里了?」 「嗯嗯,嗯。」 奥兹拿起炸鸡吃个不停,只能用点头回答,完全没有空说话。 黑人大叔摇摇头一脸不可置信,不断在奥兹面前比起大姆指表示佩服。 「大叔,我们是搭这一班吗?」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鸡肉给吞下去,古董店助手抓紧机会问道。 「要往葛里欧地下铁的话。」 「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葛里欧地下铁是嘛,」黑人大叔看着眼前呼啸而过、准备停下的列车思考着,「葛里欧地下铁是十年前就废弃的地下铁路线,位于中央市东区工业重镇地带,要是从这里出发的话……」 奥兹抱着两桶炸鸡桶走近列车门,只要科尔确定的话就可以立刻上车。 「好,就这决定了,」科尔在脑中串连了所有中央市地下铁路线,找出最快的换车路径,「我们就先上这部列车吧,救命恩人。」 奥兹高举鸡骨头,嘴里塞满鸡肉大喊,引起车厢内人们侧目也不以为意。 「没问题!」 第十三话 菜鸟 优雅的白色,骇人的红色,是在此处最常看见的顏色。 而这里,也是天使与死神最常拔河的命运之地。 医院。 位于这栋建物十二楼的楼层,是一般住院病房的楼层,所有需要住院的病患在办理住院手续后,都将在这里静养一阵子。 但在上去一层,第十三楼层则是vip病房。 要在vip病房住下必须支付昂贵的住院费用,换来的是只有指定医师和医院允许的人物才得以进入的保密楼层。 个人隐私的最高守护。 就在最末端的vip病房里,住着两天前送来的特殊病患。 之所以特殊的原因是因为病患身份极为敏感,她是以连续杀人案件倖存者的身份被送进医院治疗,在警方封锁不住消息走漏后,嗜血媒体前仆后继、争相报导。 于是该名病患的身份被迫曝光,警方高层为了保护倖存者于是安排了vip病房,让病患得以在此静养。 重点是防堵媒体挖掘内幕,害怕连续杀人案里见不得光的部份流出。 例如倖存者本身就是警察这件事情。 警察假扮诱饵吸引罪嫌出现本来就是常见的办案手法,但倖存者乃是警局菜鸟,在许多地方尚未训练完备时就担任危险诱饵任务,未免过于草率。 光是这一点就会被媒体大肆炒作、批评。 警方高层担心这一点,所以才决定把她丢在vip病房里等待风声过去,以免警方士气遭到媒体和舆论的打击而严重下降。 十三楼电梯灯一亮,电梯门便缓缓开啟。 一名身穿正式西装的黑人男子手抱一束鲜花、另一手从西装外套内袋里掏出证件,在跟柜台值勤的护士对上眼时出示。 证明自己并非私闯vip楼层的冒失鬼。 当然,你要上来十三楼也需要在一楼就换过特殊感应卡才行,一般人在电梯里按下十三楼以上的楼层是没有反应的。 「您好警官,」穿着白衣天使衣服,看上去超过四十岁的金发女子是护士长,她走近黑人男子恭敬说道:「是来探望艾莉森小姐的吗?」 「是的,麻烦你了。」 黑人男子顶着平头、脸上没有半点鬍渣,高级西装也一尘不染,看上去是个十分爱乾净的人。 护士长热情地对警官挑了挑眉,但他仍一脸严肃,丝毫不为女人成熟韵味所惑。 「就是这里,」护士长带着警官来到长廊最后一间病房后,亲切说道:「医生刚帮艾莉森小姐做完例行检查,身体一切正常,仅剩一些皮外伤,过几天就会痊癒了。」 警官頷首回应。 「倒是心理创伤评估的部份,报告尚未出炉,这点需要多加留意。」 「我知道了,谢谢你。」 警官向护士长致谢后打算拉开房门,但护士长抢先一步伸出了手。 纤细五指停留在警官的面前。 「我叫做尤娜,是这层楼的护士长,有任何问题警官可以直接找我,不用客气。」 「我知道了,」黑人男子不苟言笑,即使对方释出大量善意,他连一抹微笑也不愿意付出,「谢谢你,尤娜。」 礼貌性的握手后,警官主动松开短暂肌肤交流,拉开门走了进去。 面对冷漠中年男子的对待,尤娜不但不觉得受到冒犯,甚至还觉得对方很有个性,是自己的菜。 要是再多给一点时间相处的话,尤娜有信心可以和对方来个一夜情。 望着被拉上的病房门,护士长以舌尖舔了舔乾燥下唇笑着离开。 由恆温空调造就的温暖病房、极为宽敞的空间,vip单人病房每一间都拥有简易厨房与小型客厅,非常适合病患家属前来探望。 丝毫不输给高级饭店的房间设施。 警官走过客厅来到病床前,带来充足阳光的窗户被打开了一些空隙,吹进来的风扬起窗帘呈波浪状舞动。 「艾莉森,你还好吗?」 没有顾虑到对方是否还在睡觉,警官直接开口关心道。 「已经二天了,我代表局里所有同事来看你,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哪里不舒服呢?」 望着将自己用棉被包起滚成条状的病患,警官单纯以为对方还在睡梦当中,完全没听见刚发出的嗓音。 一阵短暂的静默让场面变得有点尷尬。 「咳,」警官故意假咳一声,希望眼前这位菜鸟女警能够识时务,自己赶紧起身接受整个警局合送的繽纷花束,「艾莉森,我是威尔,你的直属长官。」 熟睡。 病患正在熟睡中,唯有这个解释能够让严肃的威尔警官耐住性子、压抑想要吼人的习惯採取轻声说话的模式。 「咳、咳咳!」 这次威尔警官咳得更加大声。 几乎整个vip病房的室内空间都回盪着咳嗽声响。 只不过病患仍然不为所动,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艾莉森你要是还故意装睡开玩笑的话就太不礼貌了!」 威尔警官迈开带有情绪的步伐来到病床侧边,这才发现捲成长条状的棉被似乎不太对劲。 威尔脑中直觉不断响起耳鸣般的警告,这让他伸出来的健壮手臂怀有不祥预感。 用力一推,条状棉被朝对面方向滚动展开,把里头包住的枕头都给露了出来。 本以为在病床上休息的艾莉森警员早已消失不见。 但身为警察近三十年的经验,威尔知道自己别妄下判断,他猜想菜鸟下属可能在厕所里也不一定。 于是他来到厕所门前,先瞄了一眼厕所灯开关,并没有处于打开的状态。 威尔仍小心翼翼地轻敲几下门,作为一名绅士该有的礼仪可不能忘记。 「艾莉森,你在里面吗?我是威尔,局长威尔。」 安静代替了艾莉森回答警官所有问题,这时威尔心中的不安与怒气才冲上脑子,用力的转开厕所门把衝了进去! 砰! 厕所里头十分乾净,表示使用次数并不多,就连洗手台的水渍也快要乾了。 「该死的菜鸟,竟然什么也没说的离开医院!」 深感事态严重的威尔立刻拿起手机,拨打号码出去,在对方尚未接听的一分鐘内已经巡视了整个病房所有可能躲人的空间。 一无所获 「去你马的!」威尔毫不客气地大骂,离开耳际的手机传来空号提示音,「连手机也给我关机,这个死菜鸟到底在想什么?」 威尔把手机甩在沙发垫上,气冲冲地坐了下来,他尝试让脑袋冷静,以免失控将昂贵的病房给拆了。 威尔双手摀着脸,试图在脑海里拼凑出菜鸟警员可能前往的任何地方。 以及她为什么会在无预警的状况下逃离医院的理由。 很快地,他瞭解到自己徒劳无功。 因为他根本不熟菜鸟警员,跟她甚至只有数面之交而已。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警察署长私自对威尔下令,诱饵任务由艾莉森来担当时,从书面资料上的照片才清楚认识这名菜鸟长相。 和名字。 对于警察工作全力付出、忠诚与绝对服从是威尔在警界留下的最佳声望。 所以他从来不会质疑长官的令命。 他认为长官之所以能居上位,一定是能力和智慧大于自己,既然如此,他又凭什么去怀疑长官下达的任何命令呢? 于是署长指名艾莉森执行诱饵时,威尔并没有觉得不妥。 即使当时有一、两名警员前来暗示过自己,但威尔不为所动,他把这些忠告视为懦夫的表现。 唯有贪生怕死之徒,才会不敢担当重任。 而这种人日后也一定无法在危险来临时挺身保护民眾,守护家园。 直到艾莉森被掳走差点被连续杀人犯杀掉,最后命大逃了出来,杀人犯的真面目还是成谜,威尔这才开始问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儘管艾莉森宣称兇手是三隻巨大长得像狼的人形怪物,并且救出自己的是一名大学生样貌的年轻人,没有半名同仁相信。 威尔当然也不相信。 艾莉森的供词没有透露给媒体,所以媒体只知道警方这次的诱饵任务以失败告终,连续杀人犯虽然没有杀掉艾莉森,但当天晚上还是有三名女子遇害。 见缝插针的媒体赶紧加温网友和民眾不满与恐惧的情绪,大家开始挞伐警局的错误作为、全盘皆错的冒失计划,和毫无成效的追捕成果。 高层与民眾上下夹攻的压力,几乎快让身为警察局长的威尔喘不过气来。 这也是威尔这几天情绪不稳的最大原因。 「这连续杀人犯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避开我们佈下的天罗地网,咨意地杀人取乐……」 两手托着沉重脸庞,威尔已经无计可施。 连续杀人案没有半点有利进展,关键倖存者艾莉森现在又上演脱逃戏码,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想将威尔给逼疯。 「叮铃叮铃……」 手机内键铃声在此时响起,威尔把深埋在巨大压力里的五官昂起,瞄了一眼手机的显示萤幕。 来电者:亚尔维斯。 「是警察署长!」 威尔毕恭毕敬、在拿起手机的同时也站了起来挺起胸膛,宛如来电者就站在自己前面一样。 「喂您好,」按下通话键,满脸愁容的威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力量,而不是方才洩气无力的蠢样子,「署长!」 第十四话 姐妹 长发及腰束成马尾,一身白t恤与贴身牛仔裤的轻松穿着,姿色在街上来来往往的女性路人里算是前段班的女孩子,就是警方现在扩大搜寻的连续杀人案倖存者。 艾莉森。 几个小时前逃离医院的事跡败露后,局长威尔便联络了中央市所有警员协助搜寻,当然这是不公开的任务,以免媒体藉机炒作。 离开医院监控的艾莉森没有笨到跑回警局报到,在她发现手机传来局长曾拨打电话的提醒简讯后,她就知道自己的行踪将会被同仁们视为首要工作。 但她有必须要做的事。 而不是像个被软禁的虚弱病患整天待在病房里看电视、上网还有等待用餐。 这不是艾莉森现在该做的事,所以她选择立刻行动。 「我得找出那些怪物替蓓琪报仇,」艾莉森鼻头还贴着创可贴,手臂和小腿上被豺狼人捆绑而留下勒痕依旧红肿未消,但她不觉得痛,她把这些隐隐作痛的感觉视为警醒,时时提醒好朋友的死亡伤痛不可忘记,「那些丧尽天良的吃人怪物!」 蓓琪是艾莉森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她们一同玩耍、一起长大,一块度过了难忘的青春期,也互相扶持陪伴跨过伤心难过的时光。 蓓琪就像是艾莉森的姐妹,就在大学毕业后正义感十足的艾莉森选择成为警察打击犯罪,而蓓琪则因为爱护动物的关係努力当上了兽医。 在中央市北区开设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兽医诊所。 艾莉森总是喜欢调侃蓓琪问道:「看样子人跟动物比起来,你最喜欢的是动物囉?」 戴着度数深的厚镜片、满脸雀斑的年轻女兽医一边帮猫咪检查身体、一边回答好朋友这无聊的问题。 「傻瓜,你都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还要问呢?」 「天吶,你还真的这么想呀!」艾莉森故作惊讶,「现实世界的美女与野兽吗?」 艾莉森身穿整齐的警察衣装,习惯在例行的巡逻工作时来到好朋友的兽医诊所,串串门子、聊聊天还有喝杯冰箱里拿出来的免费可乐。 痛快畅饮。 「人跟人相处有太多麻烦的东西要注意,艾莉森你看,动物多好,」深褐色长发的蓓琪正好和抚摸的猫咪同一种毛色,她的爱心与呵护让前来看病的猫咪一点也不紧张害怕,「只要你真心对待牠们,牠们也会真心对你。」 「你说的没错,不过人类也有可爱的地方呀,」身为人民保姆的艾莉森理所当然地为人类说话,「就像我妈、我弟还有你,永远都是这么的可爱与贴心对吧?」 「你弟我相信,但你母亲还没戒掉嗜酒如命的习惯对吧?」 「你明白的,蓓琪,她还走不出父亲带给她的折磨。」 「我可不想跟你争辩这些我们从小看到大的不争事实,」蓓琪的褐发带有天生捲度,远远看来就是一头美丽波浪,「反正我想说的你都瞭解。」 蓓琪以俐落手法为猫咪打完预防针,猫咪连感到痛开口叫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轻柔地放回了笼子。 反倒是艾莉森靠近笼子想跟猫咪打声招呼,却被猫咪以不屑眼神看了一下后,趴下休息完全不想理会女警的逗弄。 「唉,这隻猫真难相处。」 「别难过,艾莉森,你从小到大都被动物讨厌不是吗?」 「也没有『都』好嘛,」艾莉森将喝到剩一半的罐装可乐再次倒入喉咙,冰凉快感随着饮料滑进胃里带来一阵凉爽,「至少水族馆里的鱼没有看见我就转头离开。」 「你可真惨呀,竟然悲哀到拿鱼来安慰自己。」 一身白袍的蓓琪脱下手套,从冰箱里拿出可乐跟着好姐妹喝了起来。 「鱼也是善良的动物呀,如果我活在大海里说不定很得鱼类喜欢呢。」 蓓琪笑了。 「我劝你别胡思乱想了,小时候被流浪狗欺侮时被追的总是你,宿舍出现鼠辈老是躲在你桌子底下进出,还有逛动物园时连大象也捲起东西往你这里砸,总而言之,你在动物眼里就是一块好欺侮的肉,懂吗?」 「听见好姐妹这样说自己,我该高兴还是伤心呢?」 艾莉森故作悲伤,还用指尖沾了口水点在两侧眼角。 「这样不是很好吗?」 相较于艾莉森爽快喝可乐的样子,蓓琪则是插了根吸管慢慢享用,完全不同个性的两个人,却是天造地设、默契十足的好朋友。 「我喜欢动物,所以我照顾动物,你喜欢人,所以人们的安全就交给你来守护。」 「好好,都听你的,」艾莉森勾住好姐妹的手臂,像隻爱撒娇的大猫,「现在我们都如愿做了我们一直想做的工作,那我们就一起好好努力吧!」 「工作的事情定下来了,」蓓琪推了一下眼镜,以取笑口吻说道:「那你交男朋友的事什么时候才要定下来呢?」 「男……男朋友?」艾莉森露出呆滞表情,就像电脑遇到无法处理的程式而显示当机一样,「我对交男朋友什么的才没有兴趣,更何况男生也不会喜欢我粗手粗脚的模样啊!」 「你放心,一定会出现的,」蓓琪像摸小动物一样摸着好姐妹的柔顺黑发,「欣赏你勇敢与单纯的好男人一定会出现的。」 「哈,不用说那种不确定的事情啦,」艾莉森整个从背后拥抱对方,就像隻大猫腻在主人身上,「我们可以聊聊你跟你台湾男朋友确定的事呀。」 「说到他,他答应我今年圣诞节的时候会来中央市陪我,」蓓琪提起思念的男友时脸颊透出微微红晕,「到时候一起吃个饭,我也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别吧,我可不想当一颗惹人厌的电灯泡。」 「你别担心,亲爱的,」蓓琪轻轻捏了艾莉森的鼻子一下,以示惩罚,「你平常就已经够惹人厌了,不差圣诞节一天。」 「蓓琪你这样说,我可就真的要生气囉!」 好姐妹开心的欢笑声充满整间小型的兽医店,就连关在笼子里的小猫小狗们也感染了快乐气氛,跟着叫了起来。 如今这些美好回忆只能残留在艾莉森心中。 蓓琪被当成连续杀人案件的第一名被害者,为中央市的黑暗揭开序幕。 艾莉森到达案发现场时简直快要失去意识,她无法接受仅剩下血渍、肉屑和染红衣物就是好姐妹遗体的现实。 残忍的兇手没有留下任何蓓琪完整身体的一部份。 连指甲都被啃食的一乾二净。 这让艾莉森请假在家哭泣了整整一个礼拜,她患得患失、悲伤哀痛,七天过去后支撑她回到工作岗位上的力量只有一个。 那就是復仇。 只剩下復仇。 唯有替她报仇血恨,才能抚慰姐妹在天之灵,这是艾莉森坚定不已的信念。 儘管在亲眼看见豺狼人之前,艾莉森始终不相信网路上关于吃人怪物的谣言,她讲求真相、一切眼见为凭。 就在担任诱饵被怪物掳走时,艾莉森知道传闻是真的,而自己死期将近也是真的。 她悔恨自己无能为力,连续杀人犯就在眼前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束手无策成为他们腹里的食物。 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到蓓琪的灵魂面前痛哭流涕。 「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打不倒那群怪物的,」菜鸟警员虽然被復仇驱使行动,不过大部份的理智并没有失去,他明白自己的极限在哪里,「非找出那位戴毛帽的年轻人才行,他才是帮蓓琪復仇的关键钥匙。」 但奥兹身在中央市的哪个角落艾莉森没有半点头绪。 虽然有警局资源可以使用,不过现在擅自逃离了医院监控后,肯定没有立场回警局调阅资料。 眼下掌握的唯一线索只有护士桑雅给的联络资讯,她表哥卫斯理对于食人怪物极度着迷,也许真有能够找到豺狼人的方法也不一定。 艾莉森从口袋里掏出皱到不行的白色名片卡,上面写了卫斯理的名字还有一串细长的电话号码。 「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菜鸟警员拿出智慧型手机,她暂时封锁了局长和所有同仁的电话,以免干扰追踪敌人报復血恨的节奏,「就算是桑雅口中的变态表哥也得试试才行。」 艾莉森戴着太阳眼镜和口罩,在小道暗巷里快步行走。 她知道同仁们已经分配站在各大交通要道,例如地下铁、机场、边境出入口等地方,只要自己出现就会被同仁抓住。 运气够好就回到医院休息。 运气不好就得蹲在牢里几天,等上面长官气消为止。 所以菜鸟警员刻意避开那些要道,朝一般警察巡逻时的盲点地带移动。 「好,拨出去,」输入完卫斯理的手机电号后,只等待艾莉森把通话键给压下去就可以朝报仇血恨迈出一大步了,「拨出去呀艾莉森!你不是要帮蓓琪復仇吗?」 不知为何犹豫了。 艾莉森盯着手机萤幕,萤幕中央的通话键却像是个艰难决定,让她指尖不断颤料无法动作。 「快按呀艾莉森,难道你以为放下仇恨、选择接受蓓琪的死一切就会过去了吗?」 艾莉森不停捫心自问,泪水悄悄出现在眼角泛着光芒。 「蓓琪……蓓琪……为什么,」艾莉森靠在暗巷的脏墙边忍耐,昂首闭上眼时眼泪全流了下来,「为什么是你,死的人为什么是你……」 不要哭,艾莉森。 「为什么不是我代替你遭受如此痛苦虐杀?」 不能哭,艾莉森。 艾莉森咬牙切齿,一股巨大的痛苦在心里膨涨、燃烧体内所有脏器,即使是最煎熬的部份她还是一个人撑过来了。 但压抑太久导致精神和身体的耗弱在此时浮现出来。 崩溃。 艾莉森张开嘴巴仰天大喊,喊出的却是无声哀嚎。 她对蓓琪的思念到达极限,整个人坐倒在地嚎啕大哭,像个永远无法长大的小孩子气力放尽般哭泣着。 无神论的艾莉森从没想过祈求神明。 她从小就瞧不起那些迷信的傢伙,有好事发生就急着感谢神,有坏事临头则马上推给魔鬼,完全不检讨自己到底做对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唯独这一次…… 唯独这一次,艾莉森透过眼泪抬头祈求,祈求那从未见过的天神,恳求那任何有办法赐给自己力量的未知事物。 帮助自己。 赐予力量。 就算要失去一些东西,也许寿命、也许远比生命更重要的部份,艾莉森都愿意。 只要能帮最爱的蓓琪捏碎全部豺狼人的心脏,艾莉森都愿意。 拜託了。 第十五话 秘密 细雨濛濛,阴暗云层笼罩大地。 原本就灰色一片的地带,更显阴森朦胧。 这一带老旧仓库立林,在下班时间尚未来临之前,许多工厂已经关门大吉,一段时间没有营业了。 从斑驳砖墙、废弃机具、歪斜招牌与坑坑疤疤的道路来看,荒废程度远大于人们想像,此处实在是不适合女孩子单独出现。 而违背警长命令不愿在医院休养的艾莉森,正高度警戒着四周站在一间仓库前枯等。 等待雨停。 等待某人现身。 这里是中央市东区,也就是俗称的工业地带,中央市九成九的厂房、加工业和製造业等等都在此处深耕茁壮。 许多无法在中央市北区商业地带支付离谱房价、天价租金的业者,只好退而求其次跑来东区承租仓库。 包括贪小便宜或怀有创业梦想的新手老闆。 不远处,一部货车摇摇晃晃开了过来,轮胎陷进水坑溅起不小水花,驾驶笨拙的开车方式早已被艾莉森看得一清二楚。 「这傢伙,到底会不会开车呀?」 菜鸟女警忧心忡忡地望着,她一直担心对方会撞上一旁的仓库或是转弯处的电线杆,不过不知是驾驶运气好还是故意耍宝,歪七扭八的开车方式依旧安全抵达终点。 来到艾莉森的面前。 艾莉森故作轻松姿态,但拳头已经紧握,要是对方冒然做出失控行为,那鼻青脸肿就是她要送给对方的见面礼。 「三十号仓库,你……你是艾艾艾莉森小姐?」 穿着宽松蓝色旧外套的驾驶摇下车窗,在看见菜鸟警员时发出胆怯声音确认,深怕自己会认错人似地非常紧张。 「对,我就是艾莉森,」即使跟未曾谋面的人相约见面,艾莉森也没有使用假名骗人,她冒着可能被对方认出是连续杀人案倖存者的风险,选择诚实以对,「你是卫斯理、桑雅的表哥?」 「是……是的,没没没错,」体态臃肿的驾驶顶着鸟窝头、圆胖脸蛋上掛着胶框眼镜,鼻子则红通通一片,像是过敏一样让他不停抽起面纸来擤鼻涕,「我就是桑雅的表表、表哥!」 儼然就是一名不修边幅、讲话口吃的胖子。 「相信你在电话里已经很清楚了,」艾莉森在对话同时仍不忘警察作风,目光扫过驾驶座附近所有物件,包括空饮料罐、披萨纸盒、揉成一团的大量面纸、废纸张还有数本看不清楚封面的杂志,都逃不过菜鸟女警视线,「我是来寻找有关任何食人怪物线索的。」 心急如焚的艾莉森故作镇定,她实在是很想知道眼前的胖子到底有没有豺狼人的线索。 「我懂我懂我懂,」胖子点头如捣蒜,眼睛骨碌碌地猛盯着艾莉森五官不放,这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那些入夜后跑出来吃人的怪物对不对?」 艾莉森怎么说也是整个警局数一数二、可以登上檯面的漂亮女警之一,会让卫斯理目不转睛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知道可以靠着长相或身材这些优势来尝试得到想要的东西。 任何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孩子都会这么做。 若是平常的自己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那就像是告诉自己除了外表的优势之外,内在拥有什么其实不太重要一样。 正义感十足的艾莉森最讨厌这样了。 「嗯,帅哥,」两手架在车窗口,刻意以手肘推挤胸部让它更加明显,此刻的艾莉森为了替蓓琪復仇愿意放弃以前的原则,「听说你对怪物们最有研究了,方便跟我一起分享吗?」 「分……分享?」 只差口水没有流下来。 卫斯理整张脸羞红不已,眼珠焦点全集中在菜鸟警员的胸部。 「对,分享,」艾莉森轻拨一下乌黑瀏海,千辛万苦挤出的狐媚笑容连自己都快要受不了,「就是告诉彼此最得意的事情、还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秘密呀。」 她猜想这个胖子最得意的就是关于怪物的八卦消息,如果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就一定拥有一般人不知道的秘密。 只要略施美色,变态胖子一定会全部招供。 艾莉森不知哪来的自信。 「我……我的秘密,都都都放在家里,」胖子以为天上掉下来艳福,兴奋地连说话都差点咬到舌头,「资料太太多,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我我来。」 卫斯理一手拨开副驾驶座上的杂物,轻拍数下示意对方坐下。 「资料很多?」 艾莉森就像在怀疑犯人般不敢完全相信陌生人说的话。 她也担心一旦进到对方家里有可能会遭到很多难以想像的虐待、攻击。 不过这一点是建立在对方有此犯意的推论上。 「你没有带在身上吗?」 只见卫斯理拼命摇头,努力保护属于自己的珍贵之物。 「那些是我的宝贝,我从不会带它们出门。」 「我了解,每个人都会想要爱护自己的宝贝,」艾莉森打开车门,二话不说就坐上副驾驶座,她脑海里倒映出蓓琪的脸,泪腺开始分泌泪液,「所以你的心情我全都明白。」 艾莉森揉揉眼睛,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掉下眼泪。 「哈、哈、哈、」像是从喉咙深处吐气,兴奋的胖子连开心时的笑声都听起来格外诡异,「真的吗真的吗真的的的的吗?你真的明白?」 「真的,卫斯理,」艾莉森知道自己距离豺狼人的线索只差一步了,她伸出小指,用指尖滑过胖子紧握住方向盘、隔着外套的手臂,这让对方一阵酥麻,「求你将秘密分享给我好不好?」 「好!好好好!」 卫斯理瞳孔与鼻孔一块儿撑大、整个人像是嗑药一样超级兴奋。 「我们马上回家马上回家美美美女!」 「好好,别着急,交通安全最重……」 艾莉森才刚拉起安全带来不及系上,车子油门已被猛然踩下,整部货车往前暴衝! 「小心一点啊前面!」 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电线杆,剎那间艾莉森放开安全带,抬起手臂保护头部,不过结果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整部车倒霉撞上电线杆作为结束。 而是紧跟在油门后的紧急煞车迫使艾莉森用力撞上挡风玻璃、再弹回座椅! 货车幸运的与电线桿只有不到一公分间距,安全停了下来。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受够胖子超烂开车技术,艾莉森不想继续扮演好风骚美女一角,她扳起脸孔转头厉声吼道。 「连这么简单的油门都不会踩吗?」 一阵刺痛从后颈传来,艾莉森瞪视着不知从何时靠近身边的卫斯理,用未知的针筒刺进她皮肤。 「嘘,不乱动的话就不会吃太多苦头喔。」 卫斯理忽然不再口吃,眼神也不再怯懦闪烁。 「你,到底想要干嘛……」准备回敬对方一拳的艾莉森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别说拳头了,连把五指缩回握紧都办不到,她感到意识模糊,胖子的臃肿身形开始分裂出好几个,「不是说要带我回……回家吗……」 「我说到做到呀,」胖子把施打完的细小针筒收回外套内袋里,盯着刚成为猎物的女孩扬起嘴角,「我的家一直都在我身边吶。」 语毕卫斯理吐出又宽又厚的舌头,像是品尝某种可口食物似地舔过艾莉森脸颊。 药效迫使艾莉森飘浮在无限高的天空,什么感觉都变得好轻好远。 即使如此,她还是看见变态对自己做了什么事。 「啊,真是香甜可口的好味道,」胖子笑得猥琐迅速下车,打开车子后方货柜门,再绕至副驾驶座迎接动弹不得的女孩,「来,我们回家吧。」 艾莉森全身无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胖子将自己抱起,移动到货柜里头轻轻放下。 这里就像一个小型房间,有床垫、棉被与枕头,更重要的是掛在四周像画框一样的存在。 画框里全都是人类脸皮。 如果你看得够仔细,就会发现这些脸皮全都是货真价实的女人脸皮。 没有头发、眼珠、牙齿嘴唇这些多馀的东西,单纯就是一张洗净的脸皮。 被收藏在画框里摆放在小小货柜里头,意识模糊的艾莉森用尽吃奶力量保持最后一丝理性,稍微计算一下画框数量。 约莫有十三个女人脸皮葬送在这里。 这傢伙……有收集女人脸皮的疯狂嗜好…… 艾莉森脑中念头才如此闪过,卫斯理便以全身体重压在自己身上,像头野兽用鼻子在女孩耳畔、下巴、头发都用力闻了一遍。 「你……想干……嘛?」 艾莉森好不容易挤出问句,就算会死也要知道死因才行。 「我可是艺术家哟,桑雅没告诉你对吧?」卫斯理昂起身拿来一个画框摆在胸前,像是对得来不易的观眾展示作品,「表面上的工作是殯葬业驾驶,但实际上是一个未来不可多得的伟大艺术家哩!」 「艺……术……」 全身上下能够自由控制的部份仅存眼珠。 艾莉森目不转睛地盯着变态一举一动,开始用警察的专业去分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能够让她试着专注,而不被药物拖进深沉睡眠里不省人事。 「没错,艺术,人们总说艺术很难懂,但我可不这么觉得,」卫斯理把画框甩至一旁后再次伏下身子,伸出舌头舔起艾莉森嘴唇,就算艾莉森不愿意也无计可施,「当我收集一百幅美丽女人脸庞时,全世界的镁光灯都会来到我身上停留的。」 一百幅…… 如果这人脸是藉由杀人取得的话,这变态还要再行兇八十七名无辜女子吗? 不可饶恕! 艾莉森知道自己太过天真,才会落到这种变态手里,不过现在懊悔自责于事无补,得先想办法逃离卫斯理的魔掌才行。 以免自己的脸皮也被掛在这台破车里,凝视下一个受害者上门。 第十六话 食物 随着货车平稳行驶,虚脱无力躺在货柜黑暗空间里的艾莉森,命运就像身上t恤的木偶图案一样,由他人的双手操弄丝线掌控。 从隻身来到仓库一带时,菜鸟女警看到的一切都是卫斯理偽装的, 假装开车技术差到不行,说话口吃笨拙、表情动作像个害羞肥宅,全都是为了演一齣降低艾莉森警戒心的戏。 在车子继续上路前,变态卫斯理十分享受地边舔着艾莉森脸颊,边将自己计划的始末都告诉了她。 表妹桑雅早就被卫斯理用金钱收买,藉由护士的工作帮他物色漂亮女孩,然后假借所有用得上的谎言牵线 为的就是把女孩子骗到卫斯理面前。 虽然不是每次都有效,但总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 就像这次,桑雅抓住了艾莉森渴望寻找吃人怪物的机会,诱骗菜鸟女警主动联系变态表哥成功。 车上可怜的十三名女人脸皮,将近半数都是靠这种简单的钓鱼方式到手,惨死在卫斯理手下。 不过奇怪的是,卫斯理一直否认自己杀人,只敢大声承认自己是艺术家之类的屁话。 让艾莉森觉得纳闷,面对一个无力反抗、任人宰割的女孩子,就算承认自己的犯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甚至有些杀人犯还会以此为荣,滔滔不绝于耳地自夸着。 但卫斯理并非传统的杀人狂。 他说自己只是个单纯的艺术家,杀人这种骯脏的事情当然交给别人代劳。 如果卫斯理没有骗人的话,那他就是还有表妹以外的共犯囉? 艾莉森脑袋快速运转着,她觉得只要用力思考就可以早点摆脱药物控制,只要能在货车到达终点前让一隻手动起来的话…… 活下去的希望之火仍未熄灭。 「杀人在中央市过去可是死刑,」艾莉森回想卫斯理在耳边碎碎念的话语,尝试找出有用的关键字,「现在则是不得假释的无期徒刑,我可是个自由自在的艺术家,怎么可以因为杀人而被关进牢里呢,那可一点都不艺术了。」 就算是自言自语,变态胖子仍不放过玷污马尾女孩。 不只是脸蛋,上半身就算隔着衣服也被卫斯理的恶心双手给摸遍了。 「而且呀,尸体这种东西最难处理了,」由从事殯葬业的卫斯理来解释尸体处理似乎很有公信力,「不管你用任何方法来抹消掉尸体,警方就是有办法从看不见的细微处找出尸体曾经存在的证据。」 这算是对警方的讚美吗? 艾莉森不假思索,就当他是好了。 「最后我找到了一种最佳办法,噢不,说不定是最佳办法找到了我,」卫斯理双臂高举,闭上的双眼就像在感谢上帝恩典,「让我可以直接获得脸皮却又不用烦恼尸体处理的问题,真是太美妙、太神奇了!」 是吗? 怎么做? 难不成是巫术还是天杀的魔法之类的传说。 正当艾莉森在心里嘲笑变态胖子的说辞时,豺狼人与土黄色毛帽年轻人的存在令她停止了嘲笑。 如果传闻中的吃人怪物都是真的,那巫术和魔法也是真的。 艾莉森额头冒出不安汗水。 当初被豺狼人掳走时,他们都拥有和平常人无异的外貌,儘管到现在艾莉森还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直到跟土黄色毛帽年轻人战斗时才现出了豺狼人恐怖原型。 难不成…… 卫斯理也是披着人皮的豺狼人? 一向相信直觉的艾莉森静下心来,让第六感来判断变态胖子到底是不是该死的吃人怪物。 不对。 虽然当时视线不清楚,没有月亮的大地一片昏暗,可是衝出来将自己抓走的豺狼人当时沐浴在路灯下,艾莉森看得十分清楚。 鼻歪眼斜,就像整形失败的五官一样惨不忍睹。 按照这种逻辑来看的话,卫斯理胖归胖,不过五官都在端正的位置上,跟豺狼人的人类形态不太相似。 其次,那三名豺狼人偽装成人类时身材仍然高壮,和卫斯理的矮胖外形也不相配。 直觉加上推敲,艾莉森认为卫斯理只是单纯的变态,并非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人假扮。 既然跟豺狼人没关係,那就不能浪费时间在卫斯理身上了。 艾莉森试图让右手跟大脑连线,看能不能夺回四肢的主控权。 首先是食指,她不停对肌肉发号施令,一分鐘过后食指终于抖动了一下。 太好了! 这让艾莉森感到无比雀跃! 只要照这个方式努力下去,一定可以在卫斯理对自己下毒手时反将他一军。 忽然车子一阵颠簸,整间货柜晃个不行。 艾莉森无视周遭环境影响,努力和虚脱的肉体持续沟通。 不久后路况回稳,但车速却渐渐慢了下来,这让艾莉森的危机意识猛然爬升。 车子一旦变慢,很有可能是距离目的地近了,相对的死神镰刀遭艾莉森脖子挥下的一刻也近了。 不行不行不行! 菜鸟警员好不容易夺回右手五根手指头的掌控权,但距离握紧变成拳头还需要更多时间。 现在的程度根本还没有办法一击打倒对方。 咬牙切齿的艾莉森还没发现脸部肌肉的控制权也回来了,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吃力握拳过。 肌肉用力导致汗如雨下,艾莉森背部溼成一片,却也让药效结束时间远比平常还要早很多。 车子戛然而止。 艾莉森心脏加速跳弹起来。 「怎么回事……已经到了吗?」听见自己说话声还吓了一跳,看来药效已经过了大半,「太好了,手臂的力量也快要差不多了。」 虽然目前想要起身还办不到,不过艾莉森在拳头上尽情施力一点完全没有问题。 「费尽心力爬出去揍他一顿太累人了,我看还是等变态自己靠近比较省力。」 艾莉森早已想好一百种揍扁卫斯理的方法了。 只需等待对方打开货柜门的那一刻。 「干得好,人类,」透过货柜超级不隔音的空间,菜鸟女警清楚听见外头说话的声音,「又带来新货了是吗?」 「嘿嘿,你说的没错铁牙大哥,」卫斯理採取低声下气的说话方式,跟他对话的傢伙嗓音沙哑低沉,让艾莉森有不祥的熟悉感觉,「我特地带来让你们吃顿好料的。」 「哈哈,干得不错,」被称之为铁牙的傢伙发出类似野兽嘶鸣声,「你也知道现在粮食不足,大伙都为了饿肚子而暴躁呢。」 「粮食不足?怎么会呢铁牙大哥,」卫斯理的卑微口吻跟在欺压虚脱艾莉森时的霸道判若两人,「你们豺狼人一直都有稳定的管道送来食物不是吗?」 艾莉森就像中大奖般露出喜悦神情。 踏破铁鞋无觅处,终于让她找到復仇对象了! 豺狼人……豺狼人…… 居然真的跟卫斯理有所关联,不管是误打误撞还是幸运过人,艾莉森此时完全不管自己死活,只想着要怎么杀死豺狼人为蓓琪报仇。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咱们生力军一直不断增加,食物供给的速度赶不上弟兄们吃的速度呀,」铁牙重重拍打货车一下,整部车子都震晃起来,「所以你送来的已经不能算上点心,而是我的正餐了。」 「嘿嘿,想不到我能帮上铁牙大哥的忙,就请您好好大口享用吧,」卫斯理心里想的只有他的艺术大作,其他都不是重点,「只要您记得把脸皮留给我就好了。」 「老规矩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铁牙用尖锐指甲摩擦货柜,让金属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你也是得靠咱们帮你吃掉尸体对吧?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铁牙大哥!」 原来如此,卫斯理口中处理尸体的最佳办法,就是丢给豺狼人饱餐一顿,儘管作法粗糙邪恶、残忍不人道,但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警方肯定找不到遗体,自然也无法循线找到只留下脸皮的卫斯理身上。 「话说回来,铁牙大哥,你们有政府高层撑腰,叫他们多送一些食物过来不就好了,老是饿肚子的话要怎么干活呢?」 卫斯理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口中的食物可是人命呀,竟然跟豺狼人同一个思维将人类当成食物来交谈,太丧心病狂了吧! 艾莉森愤怒心想。 而且他说豺狼人有政府高层撑腰……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是天大的丑闻与内幕了,我们的人民生命安危竟然被政府人员出卖给怪物! 我的天啊…… 「关于食粮的问题,咱们的王自然会想办法解决,」铁牙来到货柜正后方,可以听见他开始扳开锁头的声响,「比起这个,还有另外更加头痛的问题需要处理。」 「哦?铁牙大哥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也可以帮上一点忙。」 这个出卖人类的混蛋! 我一定要把你揍到连你老妈都认不出来为止! 艾莉森边咒骂卫斯理,边在脑海里模拟无数个揍扁变态胖子的画面。 「几天前咱们兄弟趁着入夜上街去捕食,没想到竟然被一个人轻松打倒,逼不得已最后夹着尾巴逃了回来,」铁牙沮丧地喊道:「兄弟们简直不敢置信,这年头居然有能够打倒我们的人类存在。」 「蛤?这不太可能吧,铁牙大哥,」卫斯理亲眼见识豺狼人的残暴威力,一个成年人站在豺狼人眼前不到十秒就会被虐杀至不成人形、血肉模糊,就算是一个精通武术、站在世界顶端的武功高手,也绝对不可能是豺狼人对手,「你确定对方是普通人吗?」 「这我就不清楚啦,毕竟逃回来的三位弟兄正接受惩罚,被王关进牢里听候发落。」 「真惨,好不容易从敌人手中逃出来捡回一条命,还得被你们的王惩罚喔。」 「那当然,我们兇残暴力、为填饱肚子而努力奋战,逃跑对我们豺狼人一族而言是令弟兄蒙羞的丑事,会打击军队士气,所以必须受罚。」 第十七话 幻觉 该怎么办? 浮现在艾莉森脑海的念头一分为二。 首先是正面迎战! 既然药效已经失作用了,囚禁自己的变态胖子肯定以为菜鸟女警还在虚脱中,在他打开货柜门的瞬间击倒他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在于身旁叫做铁牙的豺狼人。 艾莉森了解双方实力差距,就算自己是一名训练有素的警察也不可能徒手打赢吃人怪物。 跟豺狼人正面对决的下场一定是死无全尸。 那么第二个选项呢? 逃跑吧! 想办法夺下这部货车然后逃跑,这是上上之策,反正最开始逃离医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是找到这群混蛋怪物的藏身所。 只要知道他们躲在何处,下次就算是带来炸弹还是什么其他能够杀死怪物的东西回来就好。 会联系卫斯理不也是为了得到有关豺狼人藏匿处的线索吗? 如果贸然面对豺狼人送死,那为蓓琪报仇的机会就到此为止了。 冷静下来的艾莉森总算整理好自己的混乱思绪。 自从在暗巷里崩溃大哭后就陷入復仇的失控行为里,刚才甚至还怀着不顾生命安危跟豺狼人打起来再说的莽撞念头。 「艾莉森你这个笨蛋,要是因为一时脑衝就死了,在天堂里遇见蓓琪也会被臭骂一顿的。」 艾莉森笑着碎念自己,甚至眼前可以模糊看见的蓓琪身影鼓起双颊,一脸气呼呼的逗趣模样。 「对不起,蓓琪,我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蓓琪气归气,她还是爱着眼前这个正义感十足、衝动却又懂得反省冷静的笨蛋女孩。 她蹲下轻抚艾莉森的脸,无声嘴唇张开又闭上,像是在诉说着:没关係的,小傻瓜。 艾莉森热泪盈眶,止不住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滑落。 泪水无视半透明褐发女孩的手指,顺着脸颊不断流下。 「蓓琪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马尾女孩一直都想跟好友懺悔,但连尸首都没有留下的蓓琪,艾莉森不知道该向谁说,「那天要不是我跟你约在新开幕餐厅吃晚饭的话,你就不会……你就不会……」 蓓琪摇摇头,并且用指尖贴住艾莉森颤抖的唇。 要她别再自责了。 过去的错误无法回头,纠结在不堪回忆里只会让生者更加痛苦。 只见褐色捲发、满脸雀斑的女孩张开双臂在艾莉森的眼前。 「蓓琪,我……我好想你!」 拥抱,是多么的温暖! 蓓琪的怀里总是有着一股兽医诊所习惯使用的消毒水味道,不刺鼻却又带有清新芳香。 下一秒蓓琪的幻影就化为虚无消失在空气里,拥抱过后倒在床垫上的艾莉森不知道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幻觉。 她想要拭去泪水停止无声啜泣,却被鼻尖残留的蓓琪味道害得泪流满面。 喀! 货柜门响起重金属刮开的声音,表示门锁已被打开。 变态胖子与豺狼人准备进来将她抓走当成美食饱餐一顿。 艾莉森眼下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看能不能趁对方松懈的瞬间衝进货车驾驶座幸运逃离。 她拉起t恤擦乾眼泪,然后倒卧着假装自己仍四肢无力、任人摆布。 嘰咿…… 灰暗空间藉由货柜门打开的剎那涌进亮光,像是吞噬黑暗壮大自己一样,照亮整个不算大的货柜空间。 嘟呜呜呜呜呜! 不远处莫名响起号角声,这种奇怪的声响菜鸟女警还是第一次听到。 但这对铁牙而言似乎不是个柔美乐声,艾莉森瞇着眼偷偷观察,只看见背光强壮的豺狼人黑影匆忙移动起来。 并且就像在交待小囉嘍做事一样朝变态胖子大喊。 「这是敌人入侵的号角,我得赶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听得出来铁牙的低沉嗓音里混和着焦急,「你把食物给我看好,我等一下回来再接着享用!」 「是、是的铁牙大哥!」 很明显卫斯理并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无奈屈服于豺狼人的恐怖只好听命行事。 「我会乖乖在这里等候你回来用餐的,如果你担心食物会醒来的话,我等会儿再补上一针就好。」 「最好别出差错,人类,我肚子饿得发慌,一旦没东西吃时连难吃的人类男性我都可以勉强吞下肚的!」 「没……没问题的,铁牙大哥!」 卫斯理的回答充满恐惧。 在怪物面前,人类就是如此渺小无力,只能任他们使唤、吞食最后化为粪土。 这么说来,现在这里就只剩下自己和变态胖子囉? 艾莉森松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豺狼人待在一旁的话,要打倒卫斯理夺下货车是轻而易举之事。 「嘖,真是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耶,」确定怪物消失在尽头转弯处后,变态胖子立刻换上机车嘴脸埋怨豺狼人,「我可是中央市难能可贵的艺术家,怎能够在这个鬼地方虚度光阴呢!」 「嗨,艺术家。」 艾莉森昂起上半身面对刚爬进货柜内部的卫斯理。 菜鸟女警面带微笑,而胖子则睁大双眼和肥厚大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噗!」 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鼻子便被外力逼得凹陷、上唇遭到强压撞进嘴里打断门牙,眼珠子瞬间上吊只看见一片漆黑。 一击正拳。 把卫斯理轰出货柜! 「咕喔哦!」 笨重身体摔在地面引起卫斯理一阵哀嚎,但令他痛苦的不是摔红的臀部,而是被揍扁的鼻子和不停溢出鲜血的嘴巴。 「我的鼻子!我……我我我我的鼻子啊!」 两手在脸前慌张舞动,就是不敢碰触痛到不行的脸部皮肤,卫斯理佈满血丝的大眼泪水狂流,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痛过。 「你的鼻子拿来补偿因你而死的女孩子性命,还差得远呢,」艾莉森一手撑在货柜门边一手拿着画框半蹲着,眼神凝聚肃杀气息,「先别急着哭,卫斯理,我们两人的下午茶时光才正要开始。」 看在惊恐的卫斯理眼里,画框的女人脸皮似乎也在怒视着自己。 「你你你……你怎么醒了不可能啊!」满是泥土的地面因胖子体重微微陷下,可见这里的土质松软,卫斯理想要后退却只踢起更多泥土起来,「一般女孩子都要昏迷至少三个小时才会醒来,你、你你还不到二小时啊……」 「这不就证明了一件事?」 艾莉森环顾四周后跃下货柜,遍寻不着被卫斯理脱掉的鞋子,她只好赤脚踩在土上。 「我不是一般女孩子!」 周围环境像是一个超大型人造洞穴,光亮来自上方长满蜘蛛网的led灯泡,而地面唯一提供的线索就是老旧废弃的铁轨,就铺在货车停留的位置旁。 估计当时货车进来时一阵震晃,应该是车轮开在铁轨上引起的。 「这群怪物真聪明,挑了一个废弃地下铁当作藏匿处,」中央市的地下铁世界闻名,拥有多条废弃路线也是市民常识,虽然是常识,但很少人知道正确地点在哪里,「不知道这里是哪条废弃地下铁,嘛,算了,既然货车进得来就一定出得去。」 菜鸟女警逼近浑身颤抖的变态胖子,光看他满脸是血的欠揍模样,艾莉森根本止不住心中怒火。 力量注满拳头。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再过来我要大声叫囉,那些吃人怪物、对、对对那些绑架过你的豺狼人可是会马上过来的!」 卫斯理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赶紧搬出豺狼人来吓阻菜鸟警员接近。 「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死变态,」艾莉森很清楚豺狼人不在附近,他们全被那奇怪的号角声给召唤走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入侵者这么倒霉,竟敢来到怪物的巢穴送死,「这废弃地下铁大得夸张,路线长度也很惊人,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计划被识破,变态胖子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我错了美女,饶了我吧,我只是跟你闹着玩的,」硬的不行就改软的,卫斯理眼看打出豺狼人牌无效,改上演苦肉计戏码,「你也知道我没有伤害你对吧?那我现在马上载你出去,我们互相扯平好不好?好不好?」 「闹着玩的?」 「哇!」 艾莉森伸手揪住尖叫的卫斯理外套领子,将他整个人勒起身来站好。 两腿抖个不停的胖子只能勉强站定。 「那你觉得好玩吗?」 「好玩,噢不、不不不不不好玩!」 「是吗?」艾莉森再度露出招牌微笑,甜美笑容十分具有魅力,「我倒觉得很好玩啊。」 「欸……你觉得好玩?」 「对呀,尤其是我打你叫的部份最有趣了。」 「蛤?」 卫斯理发出疑惑时世界已经倒转,他看见的景物颠倒反转,直到躺在地上望着led灯泡、背脊传来一阵阵剧痛时,他才发现自己被过肩摔了。 「呜呜呜……痛……痛啊!」 「原来你也会痛啊?」蹲在身旁一脸无辜的艾莉森呈惊讶状,装可爱的声音听在卫斯理耳里跟恶魔没有两样,「那些被你骗来被迫成为豺狼人食物的女孩子呢?你知道她们更痛吗?」 「咿……我、我我我……」 「她们的家属呢?她们的爱人呢?你又瞭解她们的痛吗?」 「我……她……呜呜呜……你……」 痛到语无伦次的卫斯理只能开始用泪水和鼻涕回应,他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都逃不了被艾莉森狠揍一顿的命运。 甚至最后丢他一个人在这里,等着被愤怒的豺狼人吃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最惨的结局不过如此。 「你放心,我不会像你这么变态把人丢给豺狼人吃的,」菜鸟女警出手虽然毫不留情,但身为人类的心还是火热跳着,「我会把你带出去接受法律制裁,让你下辈子都在牢里编织你伟大的艺术吧。」 「我错了……呜呜呜……我真的知道错了……」 卫斯理右手摸着胸口哀鸣道歉,彷彿身体里某根骨头断掉引起剧烈疼痛。 但事实是手正伸进外套内袋,握住能够麻醉身体的恶毒针筒。 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来临! 第十八话 鬼魂 「你胸口怎么了?」看着变态胖子痛不欲生的神情,艾莉森的侧隐之心便冒了出来,「难道是肋骨断裂伤到内脏了吗?」 「好痛……好痛……好痛喔!」 只见卫斯理不理会菜鸟女警的关心,自顾自地呻吟喊痛。 「救命、救命啊……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好好,我知道,你先不要慌,情绪激动对伤口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愈弄愈糟,」艾莉森正打算贴近对方查看伤势,这让卫斯理内心笑了起来,「不要乱动,我看一下受伤的地方。」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啊白痴女人! 近到我针筒刺进你皮肤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是伟大艺术家浴火重生的时刻了! 卫斯理眼神里燃烧的邪念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善良的艾莉森此时只担心胖子偽装的严重伤势。 淡薄的轮廓在此时浮现。 一名女人身影就出现在卫斯理身后,不过胖子本人似乎没有发现,只有艾莉森亲眼所见。 恐怖景象竖立眼前。 女人有着一头柔顺金发,身穿顺眼的米白洋装,唯独脸孔无法清楚辨识。 整张脸皮都被撕去,血淋淋的腥红是脸庞唯一的着色。 血珠渗出失去皮肤的人脸,夸张地顺着脖子流下,开始染红整件洋装。 幻觉? 第一时间在艾莉森心中浮现的就是这个答案。 方才在货柜里才见过蓓琪的幻影,如今又看见了貌似惨死在卫斯理手中的女子幻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不成自己意外成了通灵体质,能够看见鬼魂了吗? 艾莉森并不觉得眼前鬼魂可怕,反倒觉到怜悯、替她们感到不捨、愤怒。 满脸是血的女人在艾莉森靠近卫斯理时开始用力摇头,很明显是在提醒菜鸟女警小心什么东西一样。 艾莉森当然接收到了鬼魂肢体语言,但她还在思索同时停下原本要俯身察看卫斯理胸口的动作。 卫斯理见艾莉森莫名停下动作且不再贴近后,决定採取行动。 他迅速抽出针筒右手一挥,刺向艾莉森蹲下的大腿外侧! 啪! 没想到艾莉森竟然用左手回应,以掌心接住针筒! 针头尖锐部份正好被指缝夹住,菜鸟女警左手力气远远大于胖子,强行将针筒给抢了过来。 「唔!」卫斯理因手指疼痛闷哼一声,见事跡败露惊觉不妙,「你……你是怎么知道?」 艾莉森看了一眼卫斯理身后的女鬼,她停止摇头动作并且轮廓愈来愈淡,淡到渐渐与背景融合后消失不见。 多亏了这名鬼魂摇头警示,才让艾莉森对卫斯理有所防备。 「我怎么知道?」 这次换艾莉森拿起针筒,她看着透明玻璃内混浊的白色液体,就是这个玩意儿麻醉了十多名女孩,让她们虚脱无力乖乖成为了怪物粮食。 也成为卫斯理的变态艺术作品。 「虽然你看不见,不过坏事做多了夜路会碰到鬼这句俗语,我老实告诉你,是真的。」 明白自己无计可施、无法反抗的卫斯理根本听不进艾莉森说的半句话。 他眼神涣散,为了艺术而疯狂活下去的动力也到此刻燃烧殆尽,什么也没留下。 「随……随便你怎么处置吧,」卫斯理就像大限将至的重病者,瞳孔尽是绝望,「我如果无法再继续完成我的艺术,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死?」艾莉森直接朝对方脖子一插,针筒刺进皮肤注入不明液体,「你犯下的罪行得用一辈子的生命来偿还,想死可没这么容易。」 「咕呜!」 一直以来都是卫斯理麻醉那些无辜的女人,自己从来没被注射过,就在艾莉森拔出针筒后,他感到头晕想吐、嘴角慢慢溢出了泡沫。 全身肌肉不自觉颤抖震晃。 「如果你的身体对这药物感到过敏,就这样死去的话,」艾莉森不想理会变态胖子的身体反应,她直接抓起对方的脚拖行,来到货柜门口,「或许还顺了你的意呢,加油吧,看你跟死神的交情好不好囉?」 用力抱起一拋! 卫斯理躺进货柜内的柔软床垫,意识就像欢庆佳节的烟火四射爆炸、失控狂乱、然后眼皮极其沉重地盖下。 整个人陷入无法唤醒的深层睡眠中。 堕入满是恶梦的无底深渊等待法律制裁来临。 「太好了,」艾莉森将货柜门锁上,轻松走回驾驶座坐下,「现在只要把车开出这个废弃地下铁,回到地面就安全了。」 毕竟这里是豺狼人地盘,不趁现在赶快离开的话,一会儿叫做铁牙的傢伙回来可就完了。 艾莉森转开原本就插在钥匙孔上的车钥匙,引擎顺利发动起来,整部车抖抖抖地用力运转。 打开车头灯照亮松软地面,就算艾莉森不知道离开这里的路线,但货车进来的胎痕可是老老实实地印在土上了。 只要乖乖按照胎痕前进,一定可以回到地下铁连接地表的出入口。 艾莉森相信着。 一眨眼。 拥有深褐捲发的女子挡在艾莉森面前,也挡住了车子去路。 又是幻觉? 可是,思念至极的好友再次出现。 艾莉森摀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相信,她看着蓓琪半透明的身影,猜想是不是跟刚才暗示卫斯理想攻击自己的鬼魂一样,也想透露出某种讯息。 本来打算下车靠近蓓琪的艾莉森,才刚这么想老友便做出了动作。 她抬起食指指向车子后方,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是要我把车子开往后面的方向是吗?」 艾莉森吐出的音量轻到只有自己听得见,但蓓琪点点头,表示她也听见了。 可是后方是铁牙消失的方向,意味着豺狼人的巢穴就在那里。 「我知道了。」 艾莉森二话不说,放下手煞车排档桿一打、将车子回转调头。 她相信蓓琪。 就算前往的地方是世界末日,她也坚信不已。 油门一踩,货车便开始摇晃移动,缓慢前进。 驶进没有胎痕的新路,只有吃人怪物的黑暗深处。 时间回到号角响起的三十分鐘前。 黑人大叔带着土黄色毛帽年轻人来到中央市东区,位于工业地带最偏远的地下铁站。 他们光是走下电车,就能从月台上冷清乘客光景略知一二。 这里不是个人潮眾多的地方。 「大叔,我们接近葛里欧地下铁了吗?」 趁着转车和乘坐列车的一小时内,两大桶炸鸡已经全部下肚,只留下骨头堆积在纸桶底部。 古董店助手将垃圾好好的丢进月台垃圾桶里,就连掉落在一旁皱成一团的传单也帮忙拾起丢掉。 环境整洁人人有责。 「快了,只要出了这个地下铁站,大约再步行二十分鐘左右就可以到达封闭的葛里欧地下铁入口。」 科尔还处于讶异奥兹巨大食量的状态,他惊讶的点在于年轻人吃光炸鸡桶后,竟然幽幽吐出『我还有点饿』的可怕宣言。 「太好了,」奥兹由衷感谢黑人大叔的帮忙,他无愿无悔、捨弃上班赚钱的一天陪自己寻找豺狼人巢穴,就算他说奥兹是救命恩人,奥兹也不认为科尔的帮忙是理所当然,「谢谢你,大叔。」 奥兹伸出手握住科尔厚实手掌。 诚心诚意的道谢让科尔都不好意思起来。 「啊,这是应该的,如果我老婆在世的话,肯定百分之百支持我这么做,救命恩人。」 「不要再叫我救命恩人了,大叔,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恩情就算是还我了,」奥兹轻拍科尔的臂膀,微笑道:「我叫做奥兹,你就叫我奥兹吧。」 「我懂了,」科尔明白一直救命恩人、救命恩人的呼叫确实蛮奇怪的,他恭敬不如从命,露出洁白牙齿大笑,「哈哈,奥兹,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两人有说有笑,一起走过冷清月台,步上雨水流下的溼滑阶梯,就连扶手也因为长期没有保养而產生了锈蚀。 映入奥兹眼帘的街道,给他一种灰濛濛的错觉。 灰色系建筑、灰黑地砖,就连匆忙赶路的人们也都披着灰色大衣,或是暗色系衣服。 非黑即白或灰。 宛如身在只有单调色彩的默剧里。 「这是住在工业地带的一种默契吗?」 奥兹好奇提问。 科尔听见后不加思索,马上说出答案。 「虽然也是听来的传闻,不过多多少少也有一点真实性吧,」科尔带着奥兹来到十字路口后左转,朝人烟更加稀少的方向前进,「工业地带造就出不少杀人魔,最有名的是一个叫做菲里奥的男子,他曾经杀了将近十名路人,都是穿着鲜艳的目标。」 「所以这里后来就很少人敢穿鲜明顏色的衣服了?」 「听说是这样,不过也有另一种说法,」科尔说起故事五官生动,两隻手也跟着舞动助兴,「那就是入夜后的吃人怪物最频繁出现的地方就是中央市东区!」 「哦!」 这让奥兹精神为之一振。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怪物第一眼下手的目标,这里的人便开始穿得与街道建筑融为一色,说不定能让吃人怪物看走眼而逃过一劫。」 「听起来虽然有点荒谬,但却又不无道理。」 「是啊,只要能够安全回到家,就算穿得无趣、朴素或一成不变也没关係,」科尔揣摸工业地带居民的消极想法,「毕竟华丽衣着比不上性命可贵呀!」 第十九话 衝突 「到了,」黑人大叔来到一处暗巷,入口被警用黄色禁止进入线封住,他得意洋洋两手叉腰,转头对古董店助手道:「里头到底就是葛里欧地下铁入口,相信你要找的东西就藏在那里。」 几经波折,奥兹终于来到豺狼人藏匿的地下巢穴入口。 他伸手试拉黄色警戒线,松垮程度就像是常常被人扯开通过而造成的现象。 可见警戒线只是摆着好看,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吓阻作用。 更何况对象不是一般人类,完全不会在乎警戒线功能。 「到这里就可以了,谢啦大叔,」奥兹举起拳头,而科尔也回应拳头互相碰了一下,男人之间的默契,「只是厚脸皮的我,希望你能再帮我一个忙。」 调整一下毛帽,一路上乘坐列车吹着冷气过来,年轻人这才发现原本溼淋淋的衣服仅剩下牛仔裤还有点溼。 「儘管说,只要我能做到都没有问题,奥兹,」科尔听进救命恩人的建议,直接称呼对方本名,「是什么事呢?」 「答应我,在我走进葛里欧之后,你立刻搭乘地下铁离开东区。」 奥兹的要求有点突然,却都是为了保护科尔的性命安全。 天知道街道四周暗处有没有躲着豺狼人,正准备狩猎落单的人类傻瓜来填饱肚子。 就算他们喜好女人的鲜肉味道,但飢不择食时连男人也不会放过。 不论你年纪大小、肤色种族或宗教信仰,在吃人怪物眼前都只是一块会移动的肉。 一直与飢饿争夺理智的奥兹非常瞭解。 「好,」科尔答应地极为乾脆,对于救命恩人的要求,他没有多馀的疑问和犹豫,「我马上就走,不过奥兹,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大叔你说。」 「一定要活着回来。」 「哈,如果是别的要求也许我未必办得到,」奥兹从来没有透露前往葛里欧地下铁所为何事,但科尔隐隐约约觉得肯定是悠关性命的大事,「唯独活下来这点绝对没有问题。」 「那,保重了!」 科尔说到做到,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没有一丝踌躇。 「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大叔,」奥兹看着义气相挺的黑人大叔走远,自己也拉开警戒线低头穿了过去,「我会带中央市最好喝的咖啡去找你的。」 暗巷两侧墙壁喷满涂鸦,不过因为阳光照不进来,所以奥兹也懒得去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图案。 垃圾与大型废弃家俱堆积在一块儿,刻意挡在入口往下的阶梯前方。 奥兹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移开了书桌、推走衣柜还有透出恶心臭味的电冰箱。 「这里果然有豺狼人出没的气息,」奥兹轻揉鼻子,刻意切断冰箱散发出的恶臭,细细分辨四周围豺狼人留下的味道,「味道还是不久前摩擦到这些废弃物留下的。」 奥兹看着入口深处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半点畏惧,在掏出多功能手电筒的同时走下阶梯。 滴答、滴答。 下过雨的地下世界并非没有受到影响。 年久失修的天花板凝聚了不少水珠,在古董店助手前方接连滴落,就像在列队欢迎陌生客人前来造访一样。 来到葛里欧下地铁月台后,出乎奥兹意料的是他并不需要用到手电筒。 因为月台灯火通明,即使没有人使用,这里的灯泡依旧坚守岗位,持续发光发热到生命最后一刻。 「这不太对劲,」奥兹对于废弃地下铁的电力没有被切断感到疑惑,他站在明亮灯光下抬头凝视,「照理说早就被断水断电了才是。」 中央市政府不可能笨到地下铁废弃使用后还让它持续用电,不只是民眾知道后会大骂浪费人民纳税钱,还会被媒体用来大大嘲讽一番。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想吗?当然是贪婪的人类为了利用高大兽人种而重新开啟的电力呀!」 「这声音……」奥兹对这略为熟悉的声音感到讶异,应该说他不觉得还能跟发声者再次见面,「你竟然还活着?奈吉斯。」 「没有人能够动我奈吉斯大爷一根寒毛!」 一身绿皮肤的哥布林生物跃上月台激动大喊,可以看得出来他曾遭遇过战斗,赤裸上半身满布渗出血的爪痕。 「所以你的疑问不成立,混蛋人类。」 看见对方受伤加上没有其他哥布林跟着,奥兹很快就判断出这名哥布林佣兵队长的惨况。 不过奈吉斯心高气傲,若是开口关心他死去的弟兄们,肯定会被误认为是在消遣他而换来一顿暴怒。 「很高兴见到你,奈吉斯,」奥兹本以为来到葛里欧地下铁后会有数不清的豺狼人迎接他,没想到却是一隻哥布林,「你刚才说这里被切断的电力是因为贪婪人类重新开啟所致,所以你知道是谁在跟豺狼人合作?」 「嘖,说合作就太过美化他们了,」刀疤哥布林的腰带装有好几个小型钮扣袋,他从其中一个掏出玻璃罐,罐里装满青绿色的膏状液体,用手指抹了之后擦在大小伤口上,「人类和豺狼人凑在一块儿能有什么搞头?不就是互相残杀或是互相利用两种选择罢了。」 互相利用? 豺狼人利用人类的最大利益,应该就是为了填饱肚子。 不过人类利用豺狼人的话……是为了什么事? 又是谁会这么做呢? 奥兹苦思,一时之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他知道这种动脑筋的事,该找谁来负责。 「我劝你别花太多时间想这个愚蠢的问题,死亡之物,」初次见面时,奈吉斯还不知道奥兹的真实身份,不过现在却明白了,「你等会儿可有得忙了。」 「你是何时发现我不是一般人类的?」 「本大爷才没那个间功夫去发现你是不是活物呢,」刀疤哥布林抽出掛在腰后的弯刀,「只是被混蛋高大兽人种关起来时,同个牢房的三个白痴说的。」 同囚牢的三个白痴,难道是我解救诱饵时打倒的那三隻豺狼人吗? 「叫什么金牙、银牙跟铜牙的豺狼人?」 「没错,就是这三隻大笨蛋,自以为了不起想把我奈吉斯当成奴隶来使唤,」刀疤哥不林回想一小时前的遭遇,「我只好秀点实力让他们瞧瞧本大爷可不是纸扎的。」 奈吉斯亮出的弯刀上头还有残留的血跡,他吐出舌头舔上一口,然后厌恶地啐了一地。 「你还真不简单,竟然能从豺狼人阵营里隻身逃脱,」奥兹衷心佩服对方,只差没有出手鼓掌,「之前是我小看你了,抱歉。」 「本大爷不需要你的道歉,死亡之物,」奈吉斯挥舞锐利弯刀,滔滔不绝喊道:「你顾好你自己别拖累我就好!」 「是吗,」从铁轨远方黑暗处传来令奥兹皱眉的臭味,他立刻就明白奈吉斯想表达的告知事项,「他们打算杀你灭口,还派人追兵前来。」 「追兵只是来我奈吉斯眼前送死的,」刀疤哥布林来到土黄色毛帽年轻人身边,露出极为得意的笑容,彷彿战斗尚未开始就已经知道结局了,「再加上我奈吉斯心胸宽大,愿意让你帮忙的话。」 「呵,」对于刀疤哥布林超爱逞强的个性,奥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我先谢谢你的心胸宽大,奈吉斯。」 就算是逞强口吻也还是向奥兹请求帮助了。 这表示一场无法避免的战斗即将到来。 「别客气、也别急着膜拜我,本大爷可没那么多空间时间来受人敬仰。」 一直被黑暗保护踪跡的豺狼人来到明亮月台后纷纷跳起,近二百公分高的豺狼人个个面带杀气,他们将奥兹两人团团围住,打算用围殴的方式赢得胜利。 背靠背面对威胁,奥兹与奈吉斯头一次合作便表现的默契十足。 「王已经下令了,哥布林,擅自逃离监牢就是死罪一条!」 为首的豺狼人失去了左眼,他戴着眼罩眼里没有古董店助手的存在,只是恶狠狠瞪着奈吉斯。 「我连你名字都记不起来的无名小卒,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本大爷说话?」刀疤哥布林面对六隻豺狼人没有一丝惧色,这让奥兹甚是佩服,「豺狼王那个混蛋,不打算给咱们小队酬金就算了,竟然还违诺杀光了我的人!」 「王要你们拿回死亡之物的首级交差,你没有办到就是该死,竟敢大言不惭地向王讨价还价,」独眼豺狼人张开尖锐爪子,一脸要将奈吉斯生吞活剥似地,「就算把你的哥布林佣兵们煮来吃也不够抵消你的罪行。」 听见同伴全死在豺狼人腹中,奈吉斯气得咬牙切齿! 「混蛋东西!」 「先别衝动,」伸手挡住刀疤哥布林莽撞向前,奥兹幽幽开口,「不好意思,请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独眼豺狼人从嘴里滑出溼黏舌头,像是在回味美食,「我喝下的热汤里,还有一颗哥布林的眼球呢,真令人意外,想不到瘦不啦嘰的哥布林杂碎汤也能这么好喝啊!」 一拳。 直接塞进独眼豺狼人的腹部,这是在场所有人看见的画面。 土黄色毛帽年轻人是何时迈开脚步、何时出手攻击的完全看不清楚,就连奈吉斯也只抓到一点残影而已。 「咕喔哦……」 独眼豺狼人跪倒在地,因痛苦而两手紧抓着腹部,长满尖牙的大嘴不停淌出唾液一付快吐模样。 其他豺狼人则被奥兹迅雷一击给震慑住,不敢轻举妄动。 「我有稍微降低出拳力气,所以不会死人的,放心,只是要麻烦你把属于奈吉斯同伴的部份都还给他。」 虽然奥兹说的诚恳,但听在豺狼人耳里都是挑衅。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普通人类……」 独眼豺狼人眼神里充满恶毒与愤怒,让自己在属下面前出糗,恨不得将这个年轻人大撕八块、啃他的骨、喝他的血。 「你这个白痴,这傢伙就是你们豺狼王千拜託、万拜託我去杀的死亡之物呀,」奈吉斯看见豺狼人跪地求饶般的落魄样子,一整个心情大好,「现在他人的脑袋就在这里,你们有本事的就儘量来拿啊!」 不敢轻举妄动的豺狼人们一听见奥兹的身份,连呼吸都变得轻巧小心。 「喂,奈吉斯别这样,我帮你同伴报一箭之仇你竟然这样对我。」 奥兹微笑向刀疤哥布林抱怨,希望自己可以低调一点。 「你们还在等什么?」独眼豺狼人忍着腹痛,抬头对着其馀五名伙伴下达指令,「他们只有两个人还不快宰了他们!」 「哦哦!」 吃人怪物就像从石化状态中挣脱,在独眼豺狼人一声令下惊讶眼神变回残暴神情,个个张牙舞爪扑向奥兹与奈吉斯。 第二十话 相遇 五名豺狼人同时扑了过来,他们在身经百战的奥兹眼里动作就像慢了半拍。 古董店助手和最先来到眼前的豺狼人一起出手,敌人爪子才挥到一半,奥兹挥出的拳头已经命中豺狼人脸蛋。 断落的牙齿穿破脸颊射向月台下的轨道,只要奥兹多加点力道,就算把敌人的眼球给打喷也不是不可能。 右拳尚未收回右腿踢出,将妄想割开自己喉咙的豺狼人踹个老远。 「混蛋!」 刀疤哥布林採取的是游击战术,他趁着敌人跳过来时往前一滑,来到豺狼人身后举刀一劈! 将其中一隻豺狼人小腿给砍断脚筋,逼得他痛苦大吼! 「吼呜!」 小腿的伤口痛归痛,却没有击倒豺狼人的战意,他转过身利爪以回击,准备撕碎哥布林的五官。 不过刁鑽的奈吉斯早就看穿敌人攻击方式,他及时侧过身体让利爪挥空,举起的弯刀毫不留情直接砍下! 鲜血四溢。 一支长满兽毛的手掌脱离手腕,掉落在刀疤哥布林跟前血流不止。 豺狼人仰天哀嚎,下一秒奈吉斯已经跃起。 唰! 手起刀落,划开了断手敌人的喉头。 一名豺狼人当场死去。 「撑着点死亡之物!」奈吉斯高高举起弯刀、得意地扯开喉咙大喊,「我已经干掉一隻啦,你可别一下子就被打趴在地上了,帮本大爷多争取一点时间啊!」 战到热血沸腾、浑身热汗的奈吉斯转过头,发现只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样站着。 奥兹。 他拉拉毛帽调整戴的位置,一派轻松地向刀疤哥布林挥挥手打招呼。 「嗨。」 除了喉头被奈吉斯划开的豺狼人尸体外,另外发起战斗的四隻豺狼人已经倒地不起,通通被奥兹给击倒失去意识。 「……」 奈吉斯紧握的弯刀还举在半空,却已经没有敌人可以跟他过招了。 「你……你们这些傢伙……怎么这么不耐打啊?」 奈吉斯为了让自己的激动有台阶下,开始骂起倒地的豺狼人,连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羞辱一番。 「可以了可以了,奈吉斯,」奥兹毫发无伤、空手就打倒四名豺狼人,过人的战斗能力让自负高傲的哥布林另眼相看,「辱骂对豺狼人没有任何作用,只会激怒他们而已。」 「激怒他们?」刀疤哥布林抬腿踩在一名失去意识的豺狼人身上,刀刃瞄准喉头准备痛下杀手,「反正他们都要死在我刀下了,就让他们满怀愤怒却无所做为的死去吧哈哈!」 「你开心就好,我先前往他们的巢穴了,」奥兹的目标是解决豺狼人之王,将他们全部赶走,永远不再接近中央市,「你最好别再接近豺狼人巢穴了,奈吉斯,他们说不定还有下一波追兵呢。」 「你在胡说什么啊?」 刀疤哥布林一刀抽起,鲜血洒得满脚都是,在场的豺狼人尸体又增加一具。 「咱们行走佣兵界也是要讲义气的,」刀疤哥布林不愿让古董店助手隻身深入虎穴,脚踩的高大兽人种换成唯一醒着的独眼豺狼人,「等我奈吉斯把这些混蛋全宰了之后,就跟你一起杀进去。」 「我尊重你的个人意愿,奈吉斯,不过丑话得先说在前头,」奥兹并不是没有想过刀疤哥布林会跟着自己回去,只是他不想要看见勉强算是好人的奈吉斯回去送死,「到时候跟人多势眾的豺狼人军队打起来,我可能心有馀而力不足无法帮你哦。」 奥兹毕竟只有一个人,就算再厉害面对数不完的敌人涌上来也是会陷入苦战。 所谓的苦战对他来说,就是得施出全力应战的意思。 这让奥兹感到困扰。 「谁要你帮啦,死亡之物,」奈吉斯把刀架在独眼豺狼人喉头,豺狼人吐不出半句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哥布林,「我只需要你引开全部的豺狼人,当那群高大兽人种注意力全聚集在你身上的时候,豺狼王的脑袋就交给我来割下!」 「擒贼先擒王是吗?」 奥兹慎重思考了一下,觉得奈吉斯的建议不错。 「豺狼王不顾佣兵行规,违约在先还杀我弟兄拿来煮汤,」刀疤哥布林以手指抹过刀刃鲜血,涂在眼睛下方刀疤处,以豺狼人之血祭祠死去同伴,「此仇我不报的话怎么在佣兵界里混下去?」 「好,我答应你,」奥兹很高兴在讨伐豺狼人的旅程上多了一个得力助手,奈吉斯出手快、狠、准,而且杀人毫不犹豫,滑溜敏捷的身形也有利于个人生存,这对奥兹而言是个不可多得的强大战力,「就照你的计划进行吧,全部豺狼人交给我,王就交给你。」 「哈哈哈,痛快!痛快!」 唰! 刀疤哥布林一个兴奋就夺走了独眼豺狼人性命,脖子被划开的伤口血流满地,当场死亡。 「我奈吉斯是从不跟人类交朋友的,不过你不是人类,而且够强够爽快,所以你这个朋友本大爷是交定了!」 「英雄所见略同。」 奥兹对杀得正起劲的奈吉斯比起大姆指,表示同意。 黑暗世界那一边,奥兹只是勉强沾上边,他并不是很感兴趣,倘若真有什么问题身边也还有阿加莎在。 阿加莎不管是黑暗世界还是人类世界都很吃得开,不仅人脉广、地位在两边也都佔有一席之地。 而且有钱到富可敌国的程度。 所以奥兹从来没有想过要多加接触黑暗世界的傢伙。 就像奈吉斯这样的有趣人物。 偶而增加一些对彼此有帮助的朋友似乎也不赖。 奥兹心想。 「搞定!」刀疤哥布林出手果断、不留活口,现场豺狼人全部喉咙都被开了大洞,百分之百活不了,「这下子那个豺狼混蛋王派来的追兵,全都死在我奈吉斯的手上了哇哈哈哈哈哈!」 就在两人走至月台边准备跃下轨道时,古董店助手的嗅觉又侦察到了新味道。 「对了奈吉斯,你是怎么把身上味道消除的?」 奥兹很好奇哥布林从刚才出现到现在,身上体味都消失的一乾二净是如何办到的。 「这就要多亏那短暂的狱友三白痴了,呵呵呵,」奈吉斯一想起来就呵呵笑道:「他们被我揍的跪地求饶时,其中一人拿出一个号称可以消除身上味道的玩意儿,还说死亡之物的嗅觉灵敏,要是没有这个东西就绝对接近不了你。」 原来如此。 是黑暗商人卖给豺狼人的除味剂。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奈吉斯身上的味道会凭空消失了。 奥兹的好奇心在获得满意答案后,不再自寻烦恼。 「本大爷知道路,就由我来当领头羊吧,」刀疤哥布林跳下月台踏在锈蚀的铁轨上,弯刀挥向豺狼人方才过来的方向,「你也赶快下来吧,死亡之物。」 「先等一下,」奥兹确定鼻子嗅到的新味道是某种汽油燃烧后的味道,就像是车子排气时的臭味,「有某种尚无法分辨的交通工具接近中。」 「蛤?」刀疤哥布林不以为然,他竖起尖耳认真倾听空气里的任何渺小声响,就是没听见奥兹所说的交通工具声,「你确定吗?我可是什么都没听见呀!」 「相信我的鼻子,奈吉斯,」奥兹轻轻一跃,来到身高仅到自己腰间的哥布林身边,「正往我们这个方向行驶而来。」 「真的吗……」本以为是古董店助手嗅觉出错,正打算出声取笑的奈吉斯在这时候才听见异音,「欸,好像……真的有什么,啊,是引擎声啊!」 说时迟那时快,一部老旧货车从地下铁道转弯处衝出,直接往奥兹和奈吉斯的位置开来。 「你的鼻子真是厉害啊死亡之物,完全被你说中了!」 「等等再高兴也不迟,我们得先确定车子里的人是敌是友。」 奥兹小心翼翼,面对有可能撞上自己的货车他没有选择马上逃开,而是努力想透过挡风玻璃看清楚驾驶者面容。 无奈地下铁的灯光正好反射在玻璃上,让奥兹一时之间无法确认清楚。 「喂,再不闪开点的话就要惨死在车轮底下了。」 不知何时已经跳回月台的哥布林,对着仍站在铁轨上的土黄色毛帽年轻人大喊。 「我相信你没有强到可以一拳打爆车子吧?」 「当然没有。」 话虽如此,但微笑掛在脸上的奥兹依然故我,没有半点要移开脚步的意思。 「欸笨蛋!被车子撞到就算没死也会重伤啊!」 「我知道,不过……」奥兹用手指搓搓鼻子,表示自己的过人嗅觉发现了什么,但刚成为朋友的奈吉斯似乎不懂对方的暗示,「我想我不需要躲也没关係。」 奈吉斯无法理解奥兹哪来的自信,是深信自己不会死还是相信车子不会撞上他。 不管是哪种都是吓死人的信心。 「喂!」 伴随着哥布林伸出手的惊讶大叫,货车在撞飞奥兹的剎那间紧急煞车停了下来! 车头距离奥兹的鼻尖不到三公分就要碰上了。 「呼呼、呼,死亡之物你也太狂了吧?」奈吉斯的心脏差点就鑽出胸口跳了出来,他惊魂未定,以为刚交的朋友就要死在眼前了,「就快要被车撞死了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我说过,不会有事的,」奥兹温暖笑容依旧,不只献给奈吉斯也献给货车驾驶,「驾驶的味道在刚刚被我辨识出来了。」 喀卡! 车门在此时打开,驾驶离开座位跳了下来。 「我还以为又看见幻觉,没想到真的是你!」 黑发马尾、白t恤与牛仔裤的美丽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在废弃地下铁的轨道上遇见了一直想要找的人。 她不等奥兹开口,抢先抓住对方双手紧紧握住不放。 「徒手打倒豺狼人的大学生,我知道这样很突然,但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 第二十一话 团队 「你不是应该待在医院里吗?艾莉森小姐,」看着当时差点被豺狼人吃掉而出手相救的马尾女孩,奥兹一脸疑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啐,是混蛋人类女性啊!」 讨厌人类的奈吉斯看在对方似乎是奥兹的旧识,抱怨声的音量也只到自己听得见的范围。 急惊风个性的他不想囉嗦一直催促奥兹,索性坐在月台边看着两人叙旧。 顺便打个大大哈欠。 「这……这说来话长,啊!」艾莉森此时才惊觉紧握对方的双手过于失礼,连忙松开致歉,「不好意思,看见你真是太高兴了所以就……总而言之,希望你能帮忙,拜託拜託了!」 「好,我会好好听你说,先静下心来,深呼吸、来、再来,」古董店助手见菜鸟女警有点兴奋过度了,试着安抚对方,艾莉森也跟着大口呼吸照做,「要我帮什么忙还有你为什么来到这个危险地带,慢慢说,我需要充分瞭解才行。」 于是艾莉森将她为什么逃离医院、被警局搜寻、好友蓓琪之死,为了復仇被变态胖子绑架载来葛里欧地下铁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了奥兹知道。 鉅细靡遗。 包括看见蓓琪鬼魂和死在卫斯理手上的女人鬼魂,她们无声的指引,这些说出来也没人相信的话,完全没有半点隐瞒,全部诚实告诉奥兹。 「当时蓓琪就是指着这个方向,虽然和离开地下铁路线背道而驰,但如今我知道蓓琪的用意了,」艾莉森昂首望着比自己高半颗头以上的年轻人,欣慰说道:「她让我找到了你,打倒吃人怪物的不可思议之人。」 能看见鬼魂的神奇能力,比起对方的復仇大计,奥兹更好奇这一点。 或许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潜藏在体内的某种天赋、力量就此觉醒。 奥兹相信阿加莎应该知道答案。 阿加莎就是如此聪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匯集黑暗世界与人类世界各路情报多年,让她走向全能全知的可怕存在。 「虽然我很想说你有勇无谋,但你为了让好友灵魂得以安息,坚持与忍受的苦难一路努力走到这里,我打从心底佩服你。」 奥兹真心认为艾莉森的执着异常强大,凭藉普通人类的身份闯进吃人怪物的巢穴,明知是送死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这种坚忍不拔、不畏惧死亡的心理素质,并非任何人都拥有的。 「其实,没有选择离开而是深入怪物巢穴,我已做好死亡的觉悟。」 「我明白,不过就像你说的,你的好朋友指引你到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古董店助手对艾莉森所说的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怀疑,「如果原因是为了找到我,那我就帮你这个忙吧。」 「真的?」 「嗯,如你所见,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跟你其实是很雷同的。」 「你也是进来杀光豺狼人的吗?」 艾莉森眼里充满希望光芒,自从看见奥兹之后,光芒不曾离去。 「严格来说,非必要的话我是不杀人的,我主张给予教训并且用沟通加以劝导,」不堪回首的过往死在奥兹手上的生命太多,不论是死有馀辜或是无辜之人,这让现在的他出手有所收敛,不想再误伤无辜,「大部份时候是很有效果的。」 意即不得已时,奥兹仍会大开杀戒。 「可是他们全都杀人不眨眼,还将人生吞活剥,吃到连一片指甲都不剩,」艾莉森不明白,为什么对于残忍至极的豺狼人奥兹还想用道德劝说,「这种没有人性的怪物,是绝对不可能跟你进行沟通的。」 「哈哈,虽然我讨厌人类,不过这名人类女性说的倒也没错,」奈吉斯为了打发无聊,插嘴说道:「高大兽人种都是些没有人性的渣渍,就算跟他们沟通也是白费力气。」 艾莉森这才发现绿皮肤矮子怪物坐在月台上,略为惊恐地向土黄色毛帽年轻人身后移动。 「他……是你朋友吗?大学生。」 「对,他叫做奈吉斯,是一名哥布林佣兵,准备跟我一起进入巢穴赶走豺狼人,」奥兹挪动身体,让双方能够互相看见,「奈吉斯,这位是艾莉森,是中央市警局的新进警员,为了消灭豺狼人来到这里。」 「你好,我是艾莉森。」 知道是奥兹的朋友后,就算对方长得不像人类,艾莉森也不害怕。 或许是奥兹带给人的一种安全感吧。 「喔,」不太想理会菜鸟女警的问好,奈吉斯大声对奥兹喊道:「喂喂,不太对呀死亡之物,我现在的目的是为了砍下豺狼人王的脑袋,才不是赶走他们而已,本大爷可没这么温柔!」 「他讨厌人类,所以不理你是正常的,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奥兹轻声细语,在艾莉森耳边悄悄话。 「嗯嗯,没关係,我不介意。」 「另外,我好像一直没有自我介绍,」奥兹面带微笑伸出手,而艾莉森反射性地握住,「我叫做奥兹,是南区一间濒临倒闭古董店的助手,请多多指教。」 「太好了,奥兹,这样我就不需要老是叫你大学生了。」 「哼!」奈吉斯一脸不爽,他自己也很清楚,天生看见人类交谈就是这种反应,没办法,「死亡之物还留着人类时期的名字,那种东西一点用也没有。」 对于哥布林的碎唸,奥兹当作耳边风完全没听进去。 不过奈吉斯更在意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喂,死亡之物,你该不会要带着人类女性闯进高大兽人种巢穴吧?」 奥兹点点头。 「在这个废弃葛里欧地下铁哪里都不安全,要是放艾莉森一个人回去,很可能在路上就被豺狼人偷袭了。」 「去,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刀疤哥布林下一秒盯着人类女性问道:「喂,你叫做艾莉森是吧?」 「是。」 「你有什么自保手段吗?」 「自保手段……」艾莉森仔细想想自己身上既没有枪、也没有刀,唯有学过的警用防身术还算堪用,「我会一点……空手道。」 艾莉森不好意思答道。 虽然空手道对付坏人或歹徒很好用,但面对黑暗世界的怪物就未必上得了檯面了。 「小刀呢?」奈吉斯从腰袋抽出漆黑小刀拋向半空,然后轻轻接住,若是在黑暗中出手常常可以杀人于无形,「会用吗?」 「不太熟练,」菜鸟女警惭愧苦笑,「平常我们都是使用警枪或警棍。」 艾莉森诚实以告。 「棍棒类精通是吗……」对于刀疤哥布林的喃喃自语,艾莉森听得不是很清楚,「嗯,你给本大爷等等。」 奈吉斯站起身忽然发狂似地,朝月台铁椅猛砍乱劈一通! 「奥兹,可以请问一下你的朋友是在……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惹他生气了?」 「哈,他正尝试释出他的善意呢,」奥兹从哥布林的问话里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标准的刀子口豆腐心,「你就稍待片刻吧。」 「好了,完成啦!」 只见哥布林将弯刀插回腰后刀鞘,两手各拿一根棍状物走回月台边。 「接好人类女性!」 面对奈吉斯拋来的金属棍棒菜鸟警员顺利接到,一看就知道是把月台铁椅给砍下来的一部份。 不过大小长度正好接近警棍尺寸,艾莉森拿在手上耍弄一下,挥舞手感也可以接受。 虽然不知道真正面对豺狼人时能够撑多久,不过有武器总比没有好。 「这样你至少可以防身了吧。」 「唔,谢谢你,奈吉斯。」 奈吉斯跳下月台,假装没听见艾莉森的道谢,弯刀扛在肩上独自向前迈进。 「要宰豺狼人就快吧,反正死亡之物你会负责保护人类女性不关我奈吉斯的事,」刀疤哥布林说好要带领奥兹进往巢穴,如今他正实现他的诺言,「而且我逃狱的时候他们还吹起了紧急号角,这表示豺狼王召集了所有附近的豺狼人往巢穴集合。」 「那正合我意。」 奥兹示意要艾莉森跟上,自己则走在刀疤哥布林与菜鸟女警中间。 这样不管是前方或后面发生危机时,奥兹都可以立刻出手帮忙。 「他们全部聚集在一起最好,这样我打倒他们的时候才不会有漏网之鱼。」 「抱歉,我可以问个问题吗?」艾莉森小声跟在奥兹后面,毕竟地下铁道安静的很,任何声音都会变得特别响亮,「吃人怪物的王死掉的话,那其他吃人怪物会去哪儿呢?」 「豺狼人的领导者是依据族群里最强大的人来担当的,一旦领导者死去,他们便会暂时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直到下一名最强大的豺狼人打倒其他有意见的豺狼人,才能成为新任领导者。」 「那这样杀掉他们的王没有意义不是吗?」 艾莉森虽然跟奥兹一样,不想要豺狼人再次出现在中央市,但她的想法更加激进,真要比较的话,跟奈吉斯的想法较为类似。 都是认为杀光豺狼人才是最佳办法。 「还是有意义的,」奥兹可以体会马尾女孩急着为好友復仇的心情,但他知道豺狼人的个性,没有必要为了中央市安全而赶尽杀绝,灭掉一整个豺狼人部落,「在推选出下一个豺狼人王之前,整个团体会选择先移动到安全的地方安顿,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大学生,奥兹。」 在艾莉森心里不断燃烧的復仇之焰,在遇见奥兹后便开始减弱,她开始试着去想想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能安慰蓓琪在天灵、也能让自己不再被报仇的愤怒与悲伤驱使的可能性。 「喂喂,本大爷突然想到,咱们也是一个小队吧?」刀疤哥布林停下脚步,转身莫名对奥兹和艾莉森说道:「那我就是小队队长囉!」 奥兹和艾莉森互看一眼后,耸肩表示没有意见。 「哈哈,厉害的奈吉斯不管到哪里都是优秀的队长呢,」刀疤哥布林高举双臂兴奋道:「来来来,既然是讨伐豺狼人的菁英小队,我们应该也要有个响亮队名吧!」 「响亮队名?」 奥兹抓抓脸庞,笑看哥布林疯狂行径。 「有什么特别用意吗?」 「拜託,死亡之物这你就不懂了,你一直都是一个人行动对吧?」奈吉斯露出尖锐牙齿笑着,「团队行动时,有小队名才能让队员向心力凝聚呀!」 「是真的吗?」 奥兹向艾莉森确认。 「我觉得奈吉斯说的不无道理。」 「那好吧,」既然在团队里工作过的菜鸟女警都这么说了,奥兹也不再多问,「你想到什么队名了吗?奈吉斯队长。」 「那当然,肯定要取一个吓死豺狼人的响亮队名!」 奈吉斯拔出弯刀,向着前方深不见底的地下铁道大喊。 「咱们就叫做『奈吉斯大爷队』吧哈哈哈!」 第二十二话 阴谋 地下洞穴深处。 废弃的葛里欧地下铁总站,佔地极广,光是地面上的铁轨就超过六条,这里原本停置的列车在确定废弃后都被运走做其他利用。 于是广大腹地被豺狼人相中,当成巢穴暂时住了下来。 塞满人类的城市才是永恆目标。 豺狼人生活习惯在人类眼中极脏,不但讨厌洗澡,睡觉只要找个角落就能卧倒入眠,吃东西也是非常不卫生。 他们习惯生食。 抓到的猎物只要肚子饿的话马上就可以吃起来,不论是人类还是生畜。 可以看见地面满是碎裂骨头和五花八门顏色的碎布,碎布料的来源就是人类身上穿的衣服,在被啃食人肉的当下遭到撕碎和咬破。 俯瞰整个被月台围绕的广场就像巨型乱葬岗,到处散落着白骨还有数个大釜摆放在各个地点,儘管豺狼人喜欢生吃猎物,不过偶而也会想要喝点热汤。 这时候大釜就派得上用场了。 使用大釜熬煮热汤通常是女性豺狼人的工作,她们除了负责生儿育女之外,就是要解决男性豺狼人想喝汤这件事。 豺狼人之王则位在广场中央,坐在由无数个人类骷髏头盖成的王座上。 王座高度超过两公尺,让他坐在上面时可以看见两侧月台上的动静,而月台则有多名豺狼人负责巡守,保护位于中央广场的豺狼人之王和女性豺狼人们。 男性豺狼人会被王给安排各种工作,通常是守卫或巡逻,战斗力顶尖的豺狼人则特地被挑选出来,负责最重要的出外狩猎。 狩猎主要是填饱肚子,同时也包括带回食物,让巢穴的女性豺狼人与豺狼人之王不愁温饱。 故男性豺狼人绝对不可能在夜晚时分,还留在广场内无事可做。 另外很重要的一点,豺狼人是夜行性兽人种,一言以蔽之就是豺狼人晚上醒着、白天睡觉,和人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性刚好相反。 这也是为什么中央市连续杀人案遭到虐杀的女孩子,都是在晚上遇害的,原因便在此。 傍晚时分,在广场休息的大量豺狼人提早醒来,有些还揉着惺忪睡眼、有些甚至还昏昏欲睡。 全都都因为豺狼人之王下令,立刻吹响号角的关係,导致距离甦醒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豺狼人们被迫从美梦中醒来。 因为奈吉斯从月台储藏室盖成的牢房逃脱,导致豺狼人之王气到下令号角手用力吹响,召集附近在巡逻与狩猎的豺狼人全员回归。 并且立刻咐吩独眼豺狼人带领五人小队前往追捕奈吉斯。 如今每个豺狼人都昂首张望,看着位居骷髏王座的豺狼人之王大声说话。 「超过时限了,各位,独眼没有赶回来通报,」豺狼人之王高于同类身高,接近三公尺的高度已经不亚于巨魔大小,这也是他能够当上王的有利条件之一,「这代表追兵全军覆没,也许那该死的哥布林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援军。」 豺狼人之王肌肉浑厚结实,有别于其他豺狼人,他一头赤焰般的红毛、兇恶五官,两根犬齿就像剑齿虎般露出唇外,长度到达下巴。 「吼呜!吼呜!吼呜!」 听完领导者发言后,王座下的豺狼人们纷纷振臂疾呼,大声回应豺狼人之王。 「所以我们也要做好迎战的准备,」豺狼人之王从王座站起,腰间套了一圈小一号的骷髏头串成的腰带,应该是用人类婴儿的脑袋製作而成,「千万不可松懈大意,让那该死的哥布林有机可趁!」 「报告伟大的王,」高耸的王座正下方有一名驼背豺狼人,他看来年事已高,眉毛和稀疏头毛都随着岁月变成白色,披着老旧绿斗篷的他勉强抬起头向领导者建言,「老朽一事不解,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奈吉斯,还有可能跑回来送死吗?」 站在前排的豺狼人听见之后深表同感,用力点头。 「哼,牧师,这你就不懂了,」豺狼人之王睥睨身为整个族群里唯一的豺狼人牧师说道:「我瞭解这名哥布林佣兵的性格,他属于有仇必报、杀人不眨眼衝动个性,只要没死,就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报仇。」 「报仇?」 豺狼人牧师不解。 「他的弟兄们都被我丢下大釜煮成浓汤喝下肚了,」豺狼人之王一想到这里,舌头便贪吃地伸出舔了一下嘴唇,「奈吉斯肯定是嚥不下这口气的,牧师。」 「原来如此,伟大的王,老朽明白了。」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牧师,」豺狼人之王光看其强壮外表,就知道他是个擅长战斗的箇中高手,论智慧,似乎也不输给整个族群里最聪明的豺狼人牧师,「我知道将有大事会发生。」 「伟大的王,你说的没错,王的直觉向来都没有失准过,老朽十分认同。」 「这也是我响起号角,要全军做好准备的原因,」豺狼人之王开始走下王座,他踩在用人骨製成的阶梯,霸气地踏出第一步所有王座下的豺狼人们都同时跪下,「负责监视葛里欧地下铁出入口的探子刚刚向我回报了,头戴土黄色毛帽的人类正向着巢穴接近。」 「土黄色毛帽的人类?」牧师目光飘向月台的临时监狱,「打倒金牙他们三人的死亡之物?」 「企图消灭我们豺狼人的敌人既然自投罗网,我们也不需要客气,」豺狼人之王向着全军大吼:「此战役决定我们是否能将中央市蚕食鲸吞,各位拼死一战吧!」 豺狼人群齐声狼嚎,士气沸腾。 「伟大的王,是否人类那一边,透露出不愿合作的跡象了呢?」 牧师翻开斗篷下的双眼,厚重黑眼圈里闪烁着邪恶眼眸。 「哼,不知道是谁从中作梗,阻挡了我跟中央市市长的合作,」豺狼人之王压低声量,和牧师交换意见,「他传消息过来要我们最近收敛一点!」 「收敛一点?」 「就是要我们少吃点人啊,明白吗牧师!」 「老朽明白、老朽明白,」豺狼人牧师右手撑着一根带点弯曲木製法杖,就像是老人家拿来抱持平衡用的杖子,只是它更长一些,上头还掛了一些珠鍊和饰品,「只是老朽不明白这股气,王难道是选择吞下去吗?」 「怎么可能!」 豺狼人之王震怒大吼,前排的豺狼人们都被吓一跳而不自觉抖了一下。 「没有人能对我说不,就算他是中央市最有权力的人类也不行,」豺狼人之王张开手心,尖锐五指就像杀人利器,只要他轻轻一划就能切开任何人的喉咙或皮肤,「为免后患无穷,只要我们先把恼人的奈吉斯和死亡之物给杀掉,再趁着夜黑风高的晚上涌进市长宅邸把他给吃了,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啊?牧师。」 「这么一来,整个中央市就纳入王的地盘了。」 「呵,没错,只要套上魔法人皮我也可以人模人样的,」豺狼人之王说出计划已久的野心,「不如就由我来当中央市市长,掌握分配人类的失踪人口数量,一步一步将中央市变成我们豺狼人的食物养殖场。」 「伟大的王英明!伟大的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豺狼人牧师对于阿諛奉承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他跪倒在地,如同身后将近一百名的豺狼人们一同叩首。 中央市市长与豺狼人之王互相利用的戏码到此结束,只是市长并不知道他暂时拒绝提供失踪人口给豺狼人当成食粮,会给中央市带来多么恐怖的后果。 整座城市被吃人怪物肆虐屠杀是最惨烈的结局。 「呜哇啊啊啊啊啊!」 庞然大物痛苦哀嚎飞过月台,熬不过地心引力拉扯直接坠向广场重重落下。 碰! 一头强壮的豺狼人胸口浮肿,描绘出拳头形状,一看就知道是成年人类的拳头大小。 落在王座不远处的可怜豺狼人经牧师鑑定后,他朝豺狼人之王摇摇头。 确认死亡。 在场豺狼人们全都吓傻了,他们一动也不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样恐怖的力量才能把同伴打飞这么远? 「奥兹,你不是说不打死人吗?」 吸引广场全员目光的,是来自月台上的黑发马尾人类女性声音,她似乎在指责身旁戴土黄色毛帽的人类男性做的某件事情。 「情况危急,力道拿捏上就失去准头了,不好意思,」奥兹指尖在毛帽上抓呀抓,满脸歉意,「要是我刚才不及时出手的话,那头从暗处衝出的豺狼人可能会伤到你。」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我也不是怪你,」艾莉森很感激古董店助手出手相助,「但我不希望你因此违背了原则。」 「笨蛋艾莉森,」奈吉斯看不下去,索性拔出弯刀挥舞一番,「死亡之物从来没说过不杀人,他只是说尽量,所以你就别再拘泥于语病上的问题啦!」 艾莉森忽然领悟了什么。 「是吗……原来如此,还是奈吉斯瞭解奥兹,谢谢你。」 「那还用说,死亡之物就是个傻子嘛,很好理解的。」 「你们都太快下结论了,」奥兹见艾莉森跟奈吉斯相谈甚欢,想为自己说点什么,「刚那名豺狼人也未必会死啊!」 「死定了!」奈吉斯与艾莉森异口同声道。 「奈……奈吉斯!」豺狼人之王见刀疤哥布林带着两名人类闯进月台,无视广场下的豺狼人军队,满腔怒火瞬间涌出,扯开喉咙向敌人大喊:「你还真的敢跑回来送死?」 「哼哼,没割下你的脑袋我怎么可能会走,」刀疤哥布林豪气万千,站在月台边回呛豺狼人队长,脚底下全是兇恶表情的豺狼人军队,「快趁现在脑袋还好好在脖子上的时候多用点脑吧,剑齿!」 「大胆畜生哥布林!竟然敢直呼王的名字,不要命了吗?」 豺狼人牧师第一个为领导者出头,以乾扁皮肤包覆的手指指着奈吉斯骂道。 「等你们死后都将成为热汤填饱我们的肚子!」 「有本事就来呀,你们这群没长脑的兽人杂种!」 面对奈吉斯的挑衅,广场上近百多名豺狼人终于忍耐不住,等不及豺狼人之王的下令便发狂嘶吼,争先恐后地要宰掉月台上的三名不速之客。 「上吧奈吉斯,不用管我们。」 面对奥兹的叮嚀,刀疤哥布林丝毫不领情,他眼中燃起渴望杀戮的火焰,全身处于最佳状态。 在一个接一个豺狼人爬上月台时张嘴大笑。 「咿哈哈哈哈哈!我等这一刻等好久啦,死亡之物!」 躲过第一道爪击,垂直跳起的奈吉斯在半空中横劈一刀! 唰! 首当其衝的豺狼人喉头洒出一身鲜血,顿时失去力量的膝盖倒卧在地,成为奈吉斯落地时的尸体地毯。 一口痰吐在尸体后脑杓,杀人不眨眼的弯刀扛在绿皮肩上。 「再来再来再来再来呀!下一个轮到谁来送死?」 没有最狂只有更狂,疯狂的奈吉斯杀上了癮,每一刀都瞄准豺狼人的喉咙下手,就算不是一刀毙命,也会在第二刀、第三刀的时候割断对方喉咙。 堪称史上最疯狂的豺狼人杀手。 第二十三话 激斗 相对于滑溜疯狂的哥布林,在另一边被豺狼人团团围住的两名人类就温和多了。 艾莉森被推进一间储藏室待着,奥兹则挡在门口面对倾巢而出的吃人怪物,看起来虽寡不敌眾,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菜鸟女警隔着窗户看得一清二楚。 奥兹行云流水的脚步,宛如能洞烛先机、预判出豺狼人攻击的落点及时闪开,再予以回击。 「咕喔哦!」 胸口挨了一拳,豺狼人嘴角溢出鲜血两眼翻白,脚步不稳的情况下向后倒下。 前仆后继、更多更猛烈的利爪袭来,就算同伴死去自己也会马上替补位子,豺狼人保持小队战斗的观念,接续联手攻击人类男性。 古董店助手虽然不想杀死这群豺狼人,但身后有要保护的女孩,同时要面对的敌人又太多。 原本一直刻意压抑的力道,终于渐渐失控。 一记勾拳打在豺狼人脸上,敌人眼球直接喷出砸碎在墙上,然后左拳奉送给失去眼球的敌人顏面,脑浆立刻从后脑爆开! 洒了后面同伴一脸脑浆和血液。 「不要再过来了!」奥兹知道体内狂暴的气息渐渐高涨,高声提醒豺狼人们道:「我现在已经无法压住力道了!」 不过有把奥兹苦口婆心劝告给听进去的豺狼人,没有半个。 他们就像敢死队,只要领导者没有下令停手,这群失控吃人怪物绝对不会停止攻击入侵者的动作。 因为他们很清楚。 背后有豺狼人之王和豺狼人牧师在盯着自己一举一动。 一旦出现畏战害怕、甚至想要逃跑的行为,下场轻的就像金牙、银牙与铜牙被关进牢里听候发落。 严重一点就是直接成为剑齿的食物,在大家面前被开膛剖肚、成为领导者的养份来源。 经年累月在街头打架所锻鍊出来的互殴直觉,让奥兹能判断敌人攻势,随即还以顏色。 所以奥兹很少採取先攻,大部份都是等待敌人攻击后才展开还击。 跟急性子的刀疤哥布林刚好是互补相反的战斗方式。 奈吉斯最喜欢先发制人。 他最爱欣赏敌人不知所措的惊恐模样,无论是率先掷出小刀、还是猛然跳起弯刀劈砍,又或者滑过对方跨下从背后偷袭,都是奈吉斯常用的招式。 「呜哇啊!」 一双手被弯刀斩断,豺狼人仰天嘶吼痛苦不堪,刀疤哥布林为了儘快了断敌人煎熬的时光,补上一刀结束对方性命。 「呼、呼,」奈吉斯满脸是血的吐出两口气,他把弯刀扛在肩上,四周已经没有站立的敌人,全都躺在冰冷地板成为死尸,「嘖,没有更能打的豺狼人了吗?」 理所当然,奈吉斯身上的血渍不是来自自己,全都是从敌人喉咙挥洒出来的华丽战利品。 「你还是跟传闻中的一样能打啊,奈吉斯!」 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月台上的豺狼人之王,近三公尺的高度瞪视着刀疤哥布林,就像在睥睨螻蚁般充满不屑。 「你当初不就是知道我能打才请我来杀人的吗?」奈吉斯语气酸溜,完全不给剑齿一点面子,「要是有人愿意乖乖付钱,就不会落得今天这种下场了,唉。」 「哦?你倒是说说看什么下场?」 忽然奈吉斯和豺狼人之王中间產生了一道间隙,就像是空气被某种神秘力量撕开,呈现一种黑色裂缝画面。 奈吉斯第一次见到这个现象,不过他心里有数,视线转向远在广场的绿斗篷老者。 豺狼人牧师让自己飘浮在半空中,两手向着这里抖动十指。 「果然是邪恶魔法,」奈吉斯把目光转回眼前的高大兽人种,信心满满说道:「剑齿,你打下这片江山有一半是那个老傢伙的功劳吧?」 豺狼人之王把手放进黑暗缝隙里,抽出一根金属製长棒。 「咒牙可是服侍了两届的豺狼人之王,他的忠心是眾所皆知的,」剑齿拿出的金属棒末端是比篮球稍大一点的金属球,球上长满尖锐圆角,是一把全身漆黑的狼牙锤,「有牧师的帮忙,要杀掉你们是易如反掌。」 「哈,不过是一把看起来吓人的狼牙锤,有没有办法砸到目标还是个问题呢。」 「很有骨气嘛奈吉斯,」只见剑齿两手紧握漆黑武器,大地开始为之颤抖,无声无息的震动了数下,「当你死在我这把『灾祸』手上的时候,可别后悔喔?」 「什么?」忙着打倒源源不绝豺狼人的奥兹,还特地分出一点心思偷听不远处的奈吉斯与剑齿对话,在听见『灾祸』二字时感到讶异,「难不成是暗武灾祸!」 一头豺狼人抓准时机,在对方分心的剎那挥出迅雷爪击划过奥兹脸庞,好险奥兹反应够快昂首躲开。 「唔!」 但毛帽也因此被指甲勾到脱离奥兹脑袋,落在后方距离五步的地板。 奥兹脸上冒出怒气,大脚一踹回敬敌人,不小心勾到土黄色毛帽的豺狼人在吃了这一脚后弹飞起来,撞倒三名倒霉同伴才倒下。 没有土黄色毛帽的遮掩,古董店助手露出了怪异头颅,在场的豺狼人也都清楚看见了。 包括躲在窗内的艾莉森。 奥兹没有头发,原本应该是光滑的头顶像是被什么东西削掉了一部份,靠近左耳上方、几乎三分之一的头盖骨都不见了,露出不停在微微跳动的新鲜脑子。 他捡回土黄色毛帽重新戴上,这也是为什么奥兹一天到晚都戴着毛帽的原因。 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感到害怕, 「脑子都露出来了还能活吗?」 尚未衝上去战斗的豺狼人们交头接耳,开始讨论起来。 「所以金牙他们说的是真的,戴土黄色毛帽的傢伙根本不是人!」 「对,银牙铜牙他们没有说谎。」 「原来死亡之物是这个意思啊!」 「死亡之物是不死的,跟这种傢伙战斗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恐惧开始在豺狼人族群里漫延开来,有些豺狼人在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头活死人后,萌生退意,想要趁着场面一片混乱逃跑。 现在正是时候。 咒牙正在专心施法帮助豺狼人之王,剑齿也和奈吉斯交战,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恐惧的豺狼人临阵脱逃。 「呃?」 戴好毛帽,准备继续战斗的奥兹这才发现,眼前的豺狼人们早已一哄而散,四处逃窜不见踪影了。 「人呢……」 「都被你的神奇化妆术给吓跑了,」现场唯一没被吓跑的艾莉森走出储藏室,她知道奥兹头上的伤口是属于他个人隐私,不便多问,「早知道这么有用,就不用打得这么辛苦了。」 「就是这道伤痕,造就了现在的我,」奥兹苦笑,像是对艾莉森或远方的某人诉说,「若不是这伤痕,我的双手不会沾满鲜血,若不是这伤痕,我也不会幸运的活到现在。」 「哟,看来是个有故事的年轻人呀!」艾莉森想方设法让气氛变得活络点,不要死气沉沉的令人感到哀伤,「这些我们晚点再聊,姐姐会好好听你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帮我们奈吉斯大爷队的队长吧。」 「也是,」奥兹被艾莉森逗笑,他这才想起关于『灾祸』的麻烦事,慎重地对菜鸟女警道:「你先在这里待着,别贸然靠近豺狼人之王会有危险,我这就赶过去帮忙。」 「好,」艾莉森知道那并不是属于人类的战斗,她只能站在远处替他们两人加油,「你自己小心,奥兹。」 「不会有事的,放心,」奥兹微笑以对,不知为何看在艾莉森眼里反而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我已经许久未尝败绩了。」 古董店助手确定没有半个豺狼人再靠近他们后,直接奔向豺狼人之王与刀疤哥布林战斗的方向。 砰! 漆黑流星锤划出半圆,被哥布林闪过后砸在地板冒出裂痕,在月台上製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凹洞。 「喝啊!」 重量不轻的流星锤在剑齿手中不算吃力,但也没到能轻松耍弄的程度。 挥舞灾祸的剑齿努力想要打中奈吉斯,无奈哥布林速度太过敏捷,一时之间根本碰不到他半根寒毛。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武器是吗?」 「呵,你只不过像条溜得快的老鼠,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甘被哥布林取笑,剑齿也大声回嘴呛声,看在艾莉森眼里双方都显得略为幼稚。 「奈吉斯,离灾祸远一点!」 边跑边往这里赶来的奥兹放不下心,大声提醒刀疤哥布林一定要注意敌人武器。 「没什么好怕的,死亡之物,」奈吉斯在刚才闪躲剑齿攻击时已经摸透了敌人招数,会从什么地方进攻和挥舞流星锤都记得十分清楚,「再厉害的武器打不中目标就是没用,没用的东西配上没用的王,真是合适啊。」 忽然之间力气从腿部流失,奈吉斯小腿一软差点跌倒,要不是他用弯刀往地面一插撑住身体的话,现在早已倒下。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呵呵,奈吉斯,你应该好好听你朋友的忠告,离灾祸远一点,」剑齿一脸胜利在握的神情,迈开脚步靠近无力的哥布林,「或许你还有机会活久一点呢。」 「唔啊!」 力量流失的速度超过奈吉想像,他整个人跪倒在地,看起来就像为了求饶而对豺狼人之王下跪。 「这把『灾祸』只要用力砸在地面就会產生一道轻薄地表结界,从持有者以外的任何生命脚底抽取力量,一开始或许没什么,但时间一旦拉长就会变得跟你一样……」 剑齿高举流星锤,瞄准哥布林无力的脑袋,准备用力一挥砸烂他的头部。 「死吧虫子!」 力量集中在脚部大力一踩,奥兹整个人飞跃起来越过奈吉斯的上方。 「不准动我的朋友!」 踢击正中剑齿脸庞,将他整颗头踹歪一边! 第二十四话 合作 脸虽然被踢歪了,不过强壮的豺狼人之王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打击就失去意识。 他用脸顶着奥兹的脚,试图挥出手上的灾祸。 咻! 流星锤扫过沉重空气,准备砸中古董店助手大腿时奥兹及时张开左脚,踩在挥来的球体下方的金属棒部份。 藉着反作用弹开、一个后空翻回到月台上。 「死亡之物,你究竟是何许人也?」剑齿将目标转移到奥兹身上,力量被灾祸吸光的奈吉斯暂时没有任何威胁,到时候再回来捏碎他的喉咙也不迟,「力量不仅是人类的好几倍,反应与战斗直觉看起来也不像是病态无力的死灵法师之流。」 「你就慢慢猜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答案的。」 奥兹有礼貌地回敬笑容。 「哼,看来也是一个嘴硬的畜生,难道你没看见前车之鑑吗?」 豺狼人之王明指趴在地板上不停喘气的刀疤哥布林。 「奈吉斯只是大意罢了,他并不知道灾祸的可怕之处,」奥兹评估目前奈吉斯没有生命危险后,打算专注对付剑齿,「但我知道。」 「呵,不愧也是属于黑暗世界这边的死亡之物,对暗武想必是瞭解不少。」 「在黑暗世界流传的十三把暗武之一,就是你手上的漆黑流星锤『灾祸』,」奥兹仔细回想,凭着不算鲜明的记忆说出一点皮毛,「是一把可以吸走周遭生物力量的可怕钝器。」 「说的没错,要不是因为我得握着『灾祸』的话,我还真想替你鼓鼓掌呢。」 剑齿粗厚又长的犬齿蠢蠢欲动,恨不动咬碎奥兹的手臂和远处人类女性的脑袋,大啖他们血肉来饱餐一顿。 「那倒不必,我只希望你们全部族群离开中央市,不要再回来了。」 奥兹说出了他内心想法。 「你觉得有可能吗?呵、呵呵呵呵呵,」剑齿对于奥兹的要求感到好笑,他甚至觉得这傢伙的脑袋有点问题,搞不清楚现实状况,「现在强者是我,身为弱者的你没资格要求任何一件事。」 「现在就走的话,还可以留着一条命,在别的地方东山再起,」奥兹不厌其烦地提点对方,不过显然敌人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也不想听,「在这里死去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果然跟奈吉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连说大话的方式也差不多,我都听腻了,」剑齿高举流星锤摆出不可一世的战斗姿态,「来吧,只有最后还站着的人有资格发号施令!」 「唉。」 就在奥兹摇头叹气时,流星锤已经用力捶下! 碰! 被死亡之物躲过是意料中之事,但凹洞已在方才奥兹站立的位置形成,表示魔法结界开始啟动。 吸取所有附近地面上活物的力量。 俐落的脚步由空中降下,奥兹直接踩在流星锤上面,选择不回到地面碰触结界。 「你以为不踩到地板就没事了吗?」剑齿用力拔起灾祸连同武器上的奥兹也跟着弹起,「保持跳跃姿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破绽!」 趁着死亡之物还在半空中时剑齿抓准时机,大力一挥! 奥兹知道这次躲不过只好交叉手臂挡在胸前,硬是挨了流星锤一记挥击。 砰! 「唔!」 奥兹闷哼一声整个人弹飞出去,撞在墙壁后像块僵硬人形板子停顿一下,接着摔了下来。 「奥兹!」 艾莉森见奥兹被击中连忙跑了过来想要察看伤势,不过奥兹没有让人失望迅速起身,并且对着马尾女孩的方向伸出手掌。 「不要过来,艾莉森!」 才刚衝出来的艾莉森立刻停下步伐,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我跟豺狼人之王的战斗,你千万不可以过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行,」奥兹眼神专注地瞪着慢慢走来的剑齿,说出口的话却是向着马尾女孩,「答应我,艾莉森。」 「我知道,我答应你。」 艾莉森明白在前线战斗的辛苦,她不想要拖任何人的后腿,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所以她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奥兹的请求。 「谢谢你,艾莉森。」 奥兹重新站起,眼眸燃起熊熊斗志。 已经很久没有认真解放的大打一场了。 难得一见的美好时光正好降临在这个时候。 奥兹扭扭头、转转胳膊,为接下来的决斗做好热身,他不去猜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只想让身体好好享受这白热化的战斗。 「来吧,虫子!」 剑齿大喝一声,奥兹就像听见鸣枪声响的运动选手衝了出去! 每一拳每一脚都准确地命中剑齿脑袋、右脸左脸还有腹部,连续不断的强力攻击殴打在豺狼人之王身上,若是一般豺狼人早就被揍成猪头连他妈妈都认不出来。 不过剑齿一点也不觉得痛。 他身体轮廓透出一层暗灰色气息,保护着豺狼人之王不受到任何伤害。 奥兹当然有发现,他每一拳攻击產生的影响还有返回的感觉,都在告诉自己对方的真实状况。 对方拥有魔法护盾的保护,能够将奥兹造成的伤害降至十分之一左右,就算奥兹打得再卖力、再厉害也无法对剑齿造成任何致命伤。 相反地,只要奥兹无法儘快打倒豺狼人之王,力量被灾祸吞噬殆尽是迟早的事。 艾莉森当然不懂什么魔法护盾之类的东西,但连她也看得出来,奥兹对豺狼人之王造成的伤害降低很多。 这不是个正常现象。 心急如焚的艾莉森想要帮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意接近奥兹他们的话只会给奥兹带来困扰,说不定为了保护自己还会连累专心战斗的他。 莫名,一阵熟悉的味道鑽进菜鸟女警鼻腔,让她转过头张望。 「这不是蓓琪身上的消毒水味吗?」 果不其然,艾莉森看见蓓琪半透明的身影轻飘飘地浮在月台外。 「蓓、蓓琪!」 艾莉森这次知道了,她相信鬼魂带给她的指示与帮助,不再感到疑惑或害怕。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只见好友魂魄缓缓侧过身体,用纤细指尖指向远方的豺狼人老者,他也像个鬼魂似地飘在半空两手紧握木杖,闭眼念咒守护着豺狼人之王。 「持久战对……对你不利呀死亡之物!」 从虚脱状态里恢復一点气力的奈吉斯,对于奥兹英勇奋战的过程全看在眼里,他大声对奥兹喊话,希望他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你好好休息,奈吉斯,」奥兹一个前空翻躲过挥来的流星锤,一边战斗一边不忘回应哥布林的关心,「我很快就可以打倒剑齿了。」 「哼,笑死人了!」 剑齿改变战法忽然使出右脚膝击,撞上反应灵敏、用手肘挡下膝击的奥兹,让试图靠近殴打腹部的古董店助手打退堂鼓。 「既然你的攻击对我无效,而我的攻击对你有效,你还不赶紧投降吗?」 「不、可、能!」 吐出坚决意志的奥兹不打算收手,反而使出更多更强大的拳脚攻击,打在剑齿强壮的肉体上。 「摆明徒劳无功的事……已经知道是白费力气的事……」奈吉斯趴在地上,拖着笨重身体缓慢移动,伸出手捡回刚才倒下时不慎离手的弯刀,「为什么你还能这么拼命的勇往直前呢?奥兹!」 丢掉死亡之物的称号,奥兹在奈吉斯眼里是真正的朋友。 就在此时、此刻。 「呜!」 奥兹发出了一声挫败声响。 他单膝跪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哈哈哈,就算是摆脱生死束縳的死亡之物,力量释放还是有一定极限啊,」豺狼人之王裂齿而笑,看着强大的敌人跪在自己面前,心中爽快只有无比舒畅可以形容,「强如巫妖层级的你,终究还是赢不了暗武『灾祸』啊哈哈!」 「奥兹,快跑,不要理我奈吉斯啦,趁你还有剩馀力气的时候快走!」刀疤哥布林坐在地板上背靠着一具豺狼人尸体,他举起弯刀大声对战斗的双方怒吼:「混蛋剑齿,有本事就衝着本大爷来,还是你尿裤子胆小鬼,不敢过来跟我决一死战啊?」 「激将法对我没用的,奈吉斯,」剑齿出乎意料的沉得住气,完全不被奈吉斯的话语给影响,「要杀死现在的你,我只需要用两根手指头就可以了。」 「两根?笑掉我奈吉斯的大牙了,谁会相信啊!来呀你,真那么厉害就过来捏死我啊混蛋!」 「你就趁现在多逞一些口舌之快吧,奈吉斯,」剑齿伸出左手抓住奥兹脑袋直接举起在自己眼前,「我就让你看看惹我生气的下场会是什么。」 黑暗裂缝再次划开在灾祸下方,豺狼人之王右手一放,流星锤就慢慢下沉,滑进裂缝里收藏起来。 「你想先看我吃掉你朋友哪个部位呢?奈吉斯,」剑齿吐出溼滑舌头,等不及要品尝死亡之物的内脏了,「是手还是腿、哦不不,说不定是肾脏跟大肠呢。」 「真是可惜了,」奥兹展现出过人气力,瞬间扳开剑齿手指让自己脱离死亡边缘,落地后一个回旋踢将豺狼人之王给踢开十公尺远,「你把灾祸收起来就是迈向衰败的第一步。」 儘管挨了一记踢击,但因为有魔法盾的守护剑齿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你还真是顽强啊,死亡之物。」 剑齿张开双臂,锐利如剑的十根利爪渴望撕碎猎物血肉。 「不过大部份力量都已经失去的你,还真以为有机会赢过我吗?」 「故事书不翻到最后一页的话,没有人知道结局如何,」古董店助手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倒是腹部发出一阵咕噥声,令奥兹皱起了眉头,「啊,不好意思,我想我们可以聊天的时间不多了。」 「哼少装做一派轻松,让我亲手扭断你的脑头吸乾你的脑髓吧死亡之物!」 用力踏出的步伐引起月台一阵震晃,狂暴的豺狼人之王就像野狼扑向猫,高大身躯跃在半空光是阴影就已经吞噬掉奥兹身形。 「呵。」 奥兹露出兴奋笑容,双手握拳迎向敌人。 一场激烈又狂野的互殴即将开始! 第二十五话 铁牙 不久前,忠心耿耿的豺狼人牧师正专注地为剑齿维持魔法护盾,丝毫没有注意到渐渐靠近身边的威胁。 一个手持铁棍的人类女性。 艾莉森。 靠着已故好友魂魄的指引,艾莉森躡手躡脚地爬下月台来到驼背豺狼人附近,她昂首仰望飘浮在半空中的邪恶牧师,脑袋里急速运转思考着任何有效点子。 任何能够打倒豺狼人牧师的方法。 打倒豺狼人牧师也就代表能够为奥兹带来胜利希望。 「不行,太高了,」艾莉森看着飘浮在头上将近三层楼高的豺狼人牧师,紧握手中铁棍却无能为力,「除非我手上有枪,不然根本伤不到牠半根寒毛。」 就在艾莉森苦恼时,远处月台上的非人大战正打的火热。 儘管比格斗技巧、比战斗经验都是活尸奥兹佔据上风,但打出的伤害落在豺狼人之王身上都是徒劳无功。 原因就是魔法护盾的干扰。 豺狼人牧师给予剑齿的魔法护盾吸收掉绝大部份的衝击与伤害,让古董店助手的攻击近乎于零。 这样下去就算奥兹再怎么厉害,体力迟早会被暗武灾祸给吸的一乾二净,落得失败下场。 艾莉森咬牙切齿! 「不行,绝不能让奥兹与奈吉斯的努力都白费了,关键一定就是这个怪里怪气的豺狼人老头,」年轻女警左右张望,寻求任何一丁点有可能帮上忙的线索,但四周除了人类骨骸、碎石、木屑和豺狼人尸体外,没有其他任何有用的玩意儿,「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更靠近牠一点?」 艾莉森不放弃的眼神在一阵搜寻后终于落在一个定点。 「有了!」 那是由人类苍白骸骨堆积而成的阶梯高台,顶端则是豺狼人之王的权力中心白骨王座。 一座象徵弱肉强食的恐怖建筑。 啃食了数不清的人类血肉才创造出来的权力王座。 「就是这个地方!」 只要踏上豺狼人之王的王座,顶端高度至少两层楼以上,这么一来距离飘浮在半空中的豺狼人牧师就更近一步了。 兴高采烈地伸出脚踩在白骨上,艾莉森顾不得这些骨头生前都是可怜人类、倒霉成为高大兽人种食物,一心一意只想帮上大家的忙。 「吼呜!」 「呜哇!」 忽然一声怒吼吓得艾莉森从阶梯上连滚带爬跌了下来。 「怎……怎么回事?」 此时从白骨高台后方慢慢走出一个巨大身影,铁灰色鬃毛是映入艾莉森眼里的第一印象,潜伏在暗处的豺狼人发出类似野兽嘶鸣声现身在女孩面前。 「哈哈,竟然是人类女性!」兴奋的铁灰豺狼人似乎比一般豺狼人壮硕,但还是输豺狼人之王一大截,「想不到负责保护牧师大人的我还能捡到这么美味的食物真是太棒了!」 美味的食物? 该不会是指我吧? 感到疑惑的艾莉森轻抚着臀部缓缓站起,她战战竞竞瞪着眼前口水流满一地的豺狼人,明白自己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 在敌人眼前肯定是像个小白兔一样的脆弱猎物。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年轻女警虽然没见过铁灰豺狼人,但敌人嗓音却格外熟悉,「好像不久前才听过……该不会是……」 艾莉森很快就想起了铁灰豺狼人的身份。 在变态卫斯理的货车里听见的豺狼人声音,两个声音完全吻合! 「你……你该不会叫做铁牙吧?」 「嘶哈!」铁灰豺狼人从鼻孔吐出大量热气,他听见自己名字后不但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无比兴奋,飢饿感让自己全身佈满力量准备饱餐一顿,「知道我的名字也好,人类,至少在你死前可以清楚明白是死在谁的肚皮里哈哈!」 「果然是你!」艾莉森一想到帮助变态卫斯理啃食掉无辜女孩骨肉的怪物,就是眼前的混蛋豺狼人时,愤怒心情全写在脸上,「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变态卫斯理狼狈为奸!」 「什么?卫斯理?」 铁牙距离目标不到十公尺,牠感觉到人类女性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心里只有轻视与嘲笑。 因为人类没有任何抵抗自己的手段。 弱小、没用又贪生怕死,唯有肉质不错吃这一点让豺狼人讚赏不已。 「你说的是那个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吃的肥胖人类废物吗?」 铁牙眼中闪烁着狡猾眼光。 「你很清楚我在说谁!」 「哼,看着你们人类互相残杀、出卖同类,只为了什么虚无縹緲的梦想之类的屁话,真是倒尽我的胃口!」 铁牙张开手掌在脸旁,伸出黏腻暗红色的大舌头舔起手指来。 「但一想起你们人类女性甜美可口的肉质,我的肚子又开始咕嚕咕嚕地吵闹起来啦!」 恶心、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而且还是个喜欢废话连篇的痴汉怪物…… 艾莉森在心里抱怨的同时两手各持一根金属棍棒缓缓后退,这是善良的佣兵奈吉斯特地切下月台座椅製成的临时武器,她紧握着棍棒手心却不自觉冒出汗来。 面对可怕的食人怪物,棍棒对敌人能造成多大伤害? 艾莉森心里十分不安。 毕竟怪物的利爪与尖牙可以轻易将人类肉体撕碎、把骨头咬烂,自己也不像古董店助手或哥布林佣兵一样身怀绝技,要从铁牙的威胁下逃出生天极为困难。 我不怕! 即使生存机率不到百分之一…… 我要报仇! 即使这一刻是我生命的终点,我也绝不退缩! 为了蓓琪! 也为了我自己! 「喝啊!」 年轻女警出奇不意大吼一声,成功惊吓住满嘴口水的铁灰豺狼人,牠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人类女性发疯似地朝自己狂奔而来! 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自杀一样。 「因为明白没有半点儿活下去的机会了,所以理智崩溃了是吗?」 铁牙裂嘴而笑,展开双臂欢喜迎接美味食物投怀送抱。 「来来来,我一定会把你吃得乾乾净净、不留一丁点肉屑的哈哈!」 就在铁牙开心拥抱美食的剎那,双臂一夹却只抱到空气。 「什……什么?」 张大狼嘴的铁牙背后传来一阵痛楚,牠转头一看才发现滑溜的人类女性不知何时已经鑽到身后,用金属棍棒拼命敲打自己的脊锥。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弱小人种!」 铁牙飢饿难耐,牠愤怒转身挥爪却被对方敏捷一闪,攻击再次扑空。 艾莉森虽然从敌人利爪下逃过一劫,不过左手的棍棒却没这么幸运,在敌人锐利的一击下断成数截落在地上。 「我的天啊,这豺狼人的爪子……根本削铁如泥……」 「别再白费力气逃跑了,人类,」铁牙高举双臂展开十根锐利细爪,彷彿在炫耀多么了不起的武器般自傲,「我虽名为铁牙,但天赋异赋的十根爪子却是整个部族里数一数二锐利的,不用怀疑,你的下场就像地上的铁製棍棒一样,将被我碎尸万断哈哈!」 可恶…… 可恶啊! 不管我刚才多么用力的鎚打豺狼人背脊,却无法造成任何致命伤害,反倒是用掉了不少力气。 呼、呼呼…… 赢不了……这样下去毫无胜算啊! 艾莉森努力掩饰用力过度的喘气姿态,她儘量保持与豺狼人有十至二十公尺的距离,以防止自己来不及反应被敌人瞬间击杀。 「你们人类总是无法理解自身的弱小是吧?」 铁灰豺狼人的爪子不只是豺狼人部族里最锐利的,囉嗦多嘴的功力也几乎无人能敌。 每当牠要吃人的时候总喜欢碎念个几句,或跟吓得半死的食物淘淘不绝说个不停,这个坏习惯一直以来都没有改掉。 如今却也意外给了艾莉森活命的机会。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不但肉体贫弱寿命也短,唯一派得上用场的就是喜欢耍小聪明的脑袋,」铁牙迈开飢饿脚步前进,牠渴望人类女性因为害怕转身逃跑,这样的话就可以展开令人兴奋的狩猎游戏了,「还有那不错吃的肉质。」 死亡的压迫感一点一点逼近。 艾莉森无处可逃,儘管四周并没有东西阻拦自己逃跑,但她很清楚,就算用尽气力奔跑也绝对逃不过铁灰豺狼人的猎杀。 这就是种族肉体之间的实力差距。 「呼……呼呼……」 深吸一口气后吐出长长一口气息。 年轻女警深陷绝望但没有绝望。 她在这一刻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静,扫描周遭环境、审慎评估任何能改变局势的微小事物。 看着手上冰冷的武器。 是一支连敌人利爪都无法抵挡的金属棍棒。 「真是太棒了,」艾莉森凝视着铁牙愈来愈近,自己的脚步反而不再退缩,选择勇敢面对强大敌人拔山倒树而来,「我替你报仇雪恨的一刻终于来临了,蓓琪!」 「你这双眼睛真是让人讨厌啊!」铁牙眼看猎物没有打算逃跑的意思,尤其那双永不放弃的眼神让牠打从心底感到颤慄,所以牠愤怒大吼扬起十爪猛烈攻击,「看我怎么把它们挖出来吃掉哈哈!」 第二十六话 支援 艾莉森瞄准操控高大身躯的铁牙脑袋,用力甩出手中唯一武器! 「喝啊!」 凝聚年轻女警全部力量的武器高速旋转,瞬间来到铁牙眼前,不幸的是铁棍终究只是铁棍,下一秒便被豺狼人挥爪弹开。 铁棍被切成五段,像是失去希望的存在沉重落在地上。 「没有了护身武器的你只能任我凌虐啦哈哈!愚蠢人类!」 铁牙贪婪地吐出粗厚舌头,臭气冲天的唾液随口满溢四散。 巨大黑影笼罩自身,压低身体面对壮硕豺狼人袭来的艾莉森不逃也不躲,她瘦弱身躯在敌人利爪下不堪一击,深藏在眼眸里的光芒不但没有熄灭。 反而更加明亮燃烧。 「唯有如此,你的注意力才会全部放在我身上。」 刀刃沾满鲜血穿出胸膛,直到长度来到铁牙不用低头都能注意到的位置,铁灰豺狼人才停下所有动作。 脑袋一片空白。 铁牙还在想眼前画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胸口传来的刺痛才开始让豺狼人昂首哀嚎。 穿心剧痛。 「呜吼喔喔喔喔喔喔……」铁牙双手颤抖靠近刀刃,却又不知该如何拔出兇器而动弹不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傢伙?」 绿色手掌拍拍铁灰豺狼人的脑袋,牠才意识到有个满怀杀气的小傢伙站在自己肩上。 把杂乱头发绑成粗厚条状物、左眼下还有一道明显刀疤的哥布林裂嘴笑道:「别忘了本大爷还在这个战场上吶,豺狼人混蛋,吃掉我奈吉斯队友的仇,我还没报完呢。」 「是你……」 铁牙一脸不可置信表情。 「哥布林佣兵!」 奈吉斯明明不久前才在月台上被王给打倒,虚弱趴在不起眼的地方等死才对,怎么这一会儿就来到豺狼人牧师下方了呢? 「哈哈!还在用你白痴脑袋思考为什么会这样是吗?」 奈吉斯大笑两声从铁灰豺狼人肩上跃下,来到刚从死亡命运里逃脱的艾莉森身旁。 「你能及时赶来真是太好了,奈吉斯。」 「笨蛋艾莉森,多亏了不死之物勇往直前的战斗,让我回復了不少体力。」 「咕!」吐出鲜血的铁牙带着沉重肉体跪下,心脏部位被哥布林以弯刀贯穿,以结果来说死亡的命运已然註定,「难怪人类要朝我丢出武器,为的就是不让我发现哥布林佣兵接近……」 「哈哈哈没长脑的兽人杂种,都快断气了才想通这一点,」奈吉斯嘲笑着濒死之人,丝毫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既然你明白自己是怎么中招的,就快点死在我的眼前吧!」 「呕!」 只见铁牙从嘴里喷出大量鲜血,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但牠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简单地…… 愚昧地…… 毫无价值地死在一隻绿色丑哥布林手里。 非常不甘心。 牠扬起锐利无比的右臂五爪、凝聚最后气力,打算在生命走到尽头前做些什么。 「我……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动……动牧师一根寒毛!」 「是吗?」 奈吉斯迈开轻松的步伐,不对,是尽力假装轻松的模样,其实体内暂时回復的体力为了以最快速度赶来救援已消耗殆尽,连要站稳脚步都极为吃力。 但哥布林佣兵说什么也不能在艾莉森面前倒下、绝不在人类面前示弱。 绝对不行。 「那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你一程。」 奈吉斯不知何时抽出的匕首,俐落地在五根利爪挥下前用力一插! 直接从铁牙左侧太阳穴贯入,剎那间铁灰豺狼人双眼翻白、虚脱倒下。 「到地狱去跟我的伙伴求饶吧,兽人杂种!」 看见哥布林毫无人性地夺取铁灰豺狼人性命,艾莉森着实吓了一跳。 但她很快便说服了自己。 这不是个正常的世界,正常的世界在蓓琪死在怪物手里时就不復存在了。 站在此处的自己,也已经不是正常人。 与不死之物为伍和哥布林佣兵合作,一起打倒食人怪物的奇幻画面,确确实实在眼前上演。 和怪物战斗的自己,染上鲜血与杀戮的双手,其实也称不上是人类了吧? 闹哄哄的思绪在年轻女警脑袋里胡乱四窜,艾莉森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就被一掌给惊醒。 「欸?」 身高只到艾莉森胸部的哥布林佣兵用力拍了她臀部一下,让艾莉森整个人花容失色。 「在战场上别胡思乱想,」奈吉斯似乎不是有意要吃她豆腐,只是顺手一拍罢了,「一瞬间的闪神都会要了你老命。」 「呃,嗯嗯,」艾莉森这才明白哥布林佣兵的善意,连忙点头表示瞭解,「我知道了,以后会多加注意的,谢谢你奈吉斯。」 「要谢等干掉兽人杂种牧师再说吧。」 奈吉斯抬头瞪着飘浮在半空中的豺狼人牧师,他跟艾莉森有同样的烦恼,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掉眼前这麻烦的存在。 「喂,笨蛋艾莉森,」哥布林佣兵指着一旁的白骨高台说道:「当时我看你想爬上这堆鬼东西,是有什么计划吗?」 奈吉斯虽然是个疯狂佣兵杀人不眨眼,但却不是个大老粗,艾莉森发现奈吉斯观察力敏锐且支援迅速,许多的小细节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当成冒险伙伴的话着实是个强力人选。 「我只是单纯想说可以爬高一点,」年轻女警捡起地板上被铁爪削成数段的铁棍残骸,心想手边已经没有武器可用,「离老怪物近一点再想办法干扰牠。」 「果然是笨蛋艾莉森,你手无缚鸡之力、想跳也跳不高,就算真爬了上去又能对兽人杂种造成什么威胁呢?」 「没办法,」面对奈吉斯的调侃,艾莉森虚心接受,「我能做的极限已经是这样了……」 「哈哈哈也是啦,以你一个平凡到不行的普通人类而言,能活到现在算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哥布林佣兵从腰间抽出两把小刀,递给一脸茫然的年轻女警,「这你拿着防身吧,飘在半空中的兽人杂种就交给本大爷了。」 「欸?真的可以吗?」 「拜託,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奈吉斯大爷是什么大人物?」哥布林佣兵踩在铁牙尸体上,两手握住插在其背部的弯刀握柄用力一拔,将拿手的武器连同喷撒而出鲜血都抽离了铁灰豺狼人,「要是我认真起来,没有我干不掉的傢伙!」 还真是自信过头的宣言吶。艾莉森心想。 「所以你有新的计划囉?奈吉斯。」 「那还用说,」哥布林佣兵将弯刀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晃过年轻女警眼前走向白骨高台,「当然是先爬上去再说,这样跟兽人杂种牧师的高度刚好在同一个水平之上。」 呃,那不是跟我当初的想法如出一辙吗? 艾莉森刚觉得傻眼,下一秒奈吉斯便蹦蹦跳跳跃上白骨王座,来到豺狼人之王的权力顶端。 站在高处的奈吉斯视线瞬间开阔。 不仅可以看见在远方月台上战斗的古董店助手,还可以将遍地狼籍的豺狼人巢穴尽收眼底。 更重要的是,豺狼人牧师就漂浮在前方距离约莫三十公尺处。 半空中的驼背豺狼人紧闭双眼,两手握住弯曲木杖唸唸有辞,那是只有牧师自己听得见的咒语,也就是守护着豺狼人之王的魔法盾来源。 在豺狼人族群里,拥有高智能的个体几乎是少数,例如豺狼人之王,得以号令统治整个豺狼人部落;但像是豺狼人牧师这种拥有高智能和魔法才能的傢伙,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偶而一个豺狼人族群里会有一个豺狼人法师,能够使用简单的火球术或燃烧咒文,但都未必会有一名牧师诞生。 所以出现在奈吉斯眼前的豺狼人牧师,可说是非常稀有的存在。 「像你这种稀有货色的眼球,肯定可以在暗黑市场卖到不少价钱,」哥布林佣兵想杀掉敌人除了要助古董店助手一臂之力外,最主要还是可以从牧师尸体上捞到不少好处,「那我可要小心别砍烂了你的脸哩。」 拥有魔法能量者的眼球一直是邪恶女巫们的爱好品。 在专门流通不祥、禁忌与诅咒之物的市场,称之为暗黑市场,是黑暗世界里交易量最庞大的地下买卖平台,哥布林佣兵奈吉斯为了赚钱已经成了那里的常客。 在那里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有买不起的财力。 「奈吉斯,快上啊!」 艾莉森见奈吉斯盯着豺狼人牧师发愣,赶紧高声提醒对方立刻动手。 「啊?」妄想豺狼人牧师眼球能卖多少价钱的奈吉斯,一时之间开心过头,连嘴角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直到听见年轻女警的呼喊后才回到现实,「哦哦,咳,少废话笨蛋艾莉森,我奈吉斯是在思考策略、策略两个字你懂不懂啊!」 在队友催促下才勉强拿起弯刀的哥布林佣兵,正好跟缓缓睁开眼睛的豺狼人牧师对上眼。 「呃?」 奈吉斯原本打算大步跳跃的动作毫无预警地停了下来。 「你们竟然能够走到这一步,奈吉斯,老朽不得不佩服你的毅力呀。」 豺狼人牧师取消咒语的唱诵,整个人从空中慢慢降下,这个动作让哥布林佣兵大吃一惊,让从一开始打算跳上前去劈砍的计划可说是白忙一场了。 「唉呀,真是令老朽意外,」驼背老迈豺狼人借助木杖力量在着地时稳住脚步,看着人类女性讶异道:「想不到吾王伟大的领地居然让孱弱人类混了进来,那负责守护此地的下属们全都该死。」 「不用麻烦了,老兽人杂种,」奈吉斯一口气从骸骨王座上跳下,砰的一声落在艾莉森与豺狼人牧师之间,阻止豺狼人牧师对年轻女警出手,「所有的豺狼人不是死在我刀下就是夹着尾巴逃跑了,这块臭得要死的烂地方只剩下你跟大块头兽人混蛋王啦!」 第二十七话 衝击 身披老旧绿斗篷的驼背豺狼人并没有被奈吉斯激怒,相反地,牠满佈皱纹的脸庞构成了一付笑脸小声道。 「呵呵,就凭你?奈吉斯?」豺狼人牧师乾瘪的左手张开五指,缓慢地抬起后握紧成拳头,「我很清楚你的实力,哥布林,若不是有死亡之物的帮忙,你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啐!」 哥布林佣兵不屑地吐了一口痰,差点黏在豺狼人牧师赤裸的脚上。 「要不我现在就砍下你这老混蛋的脑袋试试?」 奈吉斯冷不防掷出小刀,却在命中牧师额头前被无形的墙壁给弹开! 出乎意料之外! 「呵呵,老朽虽然年事已高,但被哥布林这种下贱种族小瞧还是会感到不悦的,」豺狼人牧师充满不屑的口吻,左手不知何时张开向前,施放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暗灰色环绕在周围,「你会耍什么样的小手段老朽很清楚,所以我将守护王的魔法笼罩在自己身上了,以防万一。」 「嘖,多此一举!」 废话不多说,哥布林佣兵弯刀一扬便砍了过去! 「少浪费魔力早点进墓地去老实躺着吧兽人杂种!」 沾满豺狼人鲜血的弯刀砍在暗灰半透明魔法盾上,没有金属碰撞声响,也没有难以承受的反弹力道,有的只是像砍在极其厚重棉花层上般白费气力。 不管奈吉斯挤出多大力量展开攻击,保持张开左手掌姿势的驼背豺狼人仍纹风不动。 稳如泰山。 「该死,这兽人杂种的护盾还真是难搞!」 自知剩没多少气力的哥布林佣兵两步併成一步,蹦蹦跳跳回到年轻女警身旁喘气道。 「呼呼,所以说……我最讨厌魔法之类的鬼玩意了!」奈吉斯好不容易回復了一些体力,在赶过来帮助艾莉森时就用掉泰半,干掉铁灰豺狼人时已所剩不多,「是男子汉的话就给本大爷来个堂堂正正的武器廝杀啊!」 艾莉森也不是个粗心大意之人。 她听见伙伴气喘如牛的声音和微微颤抖的双腿后,心里大概有个底。 为了拯救自己,哥布林佣兵挤乾所剩无几的气力。 就算自己是个弱小又无能的人类,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让我来吧,奈吉斯。」 艾莉森两手各紧握着伙伴刚给予的小刀,虽然这辈子还没有用刀剑攻击别人的经验,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她相信。 「我想办法拖住敌人一点时间,你趁这个机会多喘口气。」 「蛤?别说笑话了笨蛋艾莉森,」奈吉斯没想到自己濒临虚脱的丑态竟然会被发现,又长又尖的绿色耳朵变得发烫,心里极度不爽,「本大爷还没落魄到需要靠一名人类来拯救性命好嘛!」 「情况危机,现在可不是紧抓着无谓自尊心不放的时候……」 「少废话了,给我躲到远远的!」奈吉斯破口大骂,完全不敌人当前的危机放在眼里,「要我丢脸到给一名人类伸出援手的……本大爷不如去死算啦!」 「可是……你不也接受了奥兹的帮助吗?」 「哼,你说不死之物啊,」哥布林佣兵由怒转笑,一脸戏謔道:「他早就不是人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笨蛋艾莉森?」 不把自己当成威胁般的存在,豺狼人牧师感到莫名脑怒。 鲜明的魔法画面在脑海里上演替代了满腔怒火,驼背老豺狼人明白自己除了魔法盾以外熟练的咒语,可以马上解决掉眼前两个低贱种族。 牠开始举起右手木杖,左手搭在右肘上,口中默念起未知咒文。 「我才不管奥兹是什么死亡之物,在我眼中,他是一个活生生存在这世上的人类,一个愿意保护弱势者的勇敢之人!」 灵敏的耳朵听见豺狼人牧师诵唱咒文,哥布林佣兵随即做出迅速反应。 「快滚开!」 大力一推,奈吉斯将艾莉森推向一旁害她重重跌坐在地。 但矮小的自己却没这么幸运,胸口被一股来势汹汹的力道撞上,整个人弹飞数十公尺远! 越过白骨王座后像被拋弃的垃圾一样,摔落在乾枯四散的柴火旁。 「奈……奈吉斯!」 目睹哥布林佣兵的惨状后,艾莉森马上就瞭解到方才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惊魂未定的眼神慢慢转移到左方的豺狼人牧师身上。 艾莉森抬起颤抖的左手食指,指着敌人说道。 「是……是你,你用看不见的魔法攻击了奈吉斯……」 「看不见?呵呵呵,」豺狼人牧师露出斑黄牙齿与邪恶笑容,牠喀喀喀的笑声就像拿着骨头敲打地板,令人感到十分不舒服,「要是看得见的话怎么能轻松命中目标呢?」 多么可怕的魔法…… 既然肉眼无法看见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闪躲的机会了不是吗? 绝望的沉重黑暗降临在艾莉森身上。 她没有能够打倒敌人的能耐,更没有能从这里安全逃出的办法。 等待自己的,唯有死亡一途罢了。 小刀冰冷触感藉由手心传达至艾莉森内心,她盯着手上的金属暗器,告诉自己这一切要放弃的话还太早。 「奈吉斯救了我不止一次,」艾莉森悔恨与不甘心一涌而出,在紧咬着嘴唇而渗出血的同时滑下了泪,「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白白浪费这条性命的……」 「徒劳无功、徒劳无功,」驼背豺狼人露出狰狞面孔,佈满血丝双瞳恨不得立刻将人类女性给生吞活剥,「老朽为了保护王耗费了不少魔力,等会儿大餤你的血肉来补充营养吧,呵呵。」 「想得美!」 艾莉森不管三七二十一直衝向前,两把小刀拼了命往豺狼人牧师身上猛刺一通! 「唔!」 被人类疯狂动作给吓到的豺狼人牧师迟疑了两秒,造成来不及使用攻击魔法的重大失误。 年轻女警一下子靠得太近,要是贴身使用压缩空气的咒文会波及到施法者的。 豺狼人牧师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连忙抬起左手张开护盾。 暗灰色魔法盾及时挡在豺狼人牧师与年轻女警之间,让发狂的小刀无论怎么刺都伤不了施法者分毫。 「人类似乎有句话叫做:被逼急的狗也是会跳过墙的,」在魔法盾的保护下,豺狼人牧师才放下心来,任由艾莉森拼命攻击也毫不在乎,「说的就像是你这种模样吧。」 「废话少说!」 艾莉森自知伤不了敌人,但她能做的就只有这样。 对着魔法护盾猛刺、狂刺、拼了命刺! 直到掌心都被小刀的反馈给割伤,满手鲜血后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呼、呼、呼呼呼……」 气力放尽的艾莉森全身虚脱跪倒在地,她努力过了也尝试过了,无奈最后的结果就是如此。 想刺也刺不动了…… 彻底输给了豺狼人牧师。 「我说你们人类真是愚蠢至极,事实摆在眼前仍在白费力气,」豺狼人牧师见年轻女警连爬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便开口嘲笑对方,「我要是你就把这难得的机会拿来逃跑了,说不定还真有一点机会逃出这里呢。」 「不可能,当我选择逃跑的时候,就是你使用打倒奈吉斯的魔法狙击我的时候……」 「你很聪明,人类,」豺狼人牧师放下左手,意谓着魔法护盾不再有效,「可惜的是得罪了吾王,下场就是尸骨无存。」 两人相距拉开至十步距离,驼背豺狼人把左手搭在另一边手肘上,木杖指向喘气如牛的年轻女警。 「如果你运气够好,人类,老朽的衝击咒文会将你的脑袋瓜子给瞬间砸烂,一点痛苦也感觉不到。」 「那如果……呼呼,我……我运气不好呢?」 艾莉森抬头询问一个早就明白的答案。 「呵,如果你真的很倒霉,那可能会先被老朽轰个五马分尸后痛苦而死吧,」豺狼人牧师裂嘴而笑,「呵,你知道的,老朽年事已高,魔法的精准度已大不如从前了。」 「那是不是得拜託你瞄准一点呢?」 「老朽儘量,只是年纪有了视力看不清楚也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吗?呵呵。」 「照你这样说的话,比较年轻的我命中率应该会比你高出许多。」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呵,死到临头开始疯言疯语了吗人类?」 模仿哥布林佣兵投掷暗器的动作不断在脑海里上演,艾莉森在心中练习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人生第一次的将小刀朝敌人甩出的机会儼然降临。 拜託了幸运女神,仅此一次,在这一刻降临吧! 「去死吧怪物!」 唰! 右手模仿奈吉斯行云流水的掷出小刀,飞快射向驼背豺狼人脸部! 叩! 豺狼人牧师惊吓之馀反射性收起木杖一挡,小刀正好没入杖首刺进木头里去。 果然幸运女神只是临时抱佛脚才呼喊的虚无存在,到头来并没有站在艾莉森这边吗? 「竟然学下贱的种族投掷暗器……你这个下贱的人类看老朽怎么虐杀你!」 震怒的豺狼人牧师刚移开眼前木杖准备大声念咒,一道黑影便闪了上来。 噗嗤! 俐落扎进眉头深处! 「怎……怎么一回事……」 额头顶着小刀,豺狼人牧师眼前一片模糊,空白脑袋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最大的失误除了瞧不起我而选择取消魔法盾之外,」跪坐在地仍爬不起来的艾莉森,很高兴自己第二次的尝试便射中了目标,「就是忘了奈吉斯给我的小刀一共有两把。」 无力双手松开了木製法杖,豺狼人牧师往后一倒犹如风中残烛。 「不……不可能,老朽会输给下贱的种族……不……」 拾起敌人木杖撑住沉重身体,艾莉森缓缓站起身来走至豺狼人牧师身旁道:「慢慢到地狱去后悔吧,食人怪物。」 在驼背老豺狼人嚥下最后一口气前,牠还是不相信自己死在人类手中。 牠不断告诉自己,肯定是哥布林害的,哥布林佣兵才是杀死自己的最大原兇。 「老朽绝对不会死在下贱种族手上啊!」 两眼渗出愤恨血水,濒死的驼背豺狼人抓狂自地面弹起,扑向毫无防备的艾莉森! 张开的獠牙直取人类女性肩颈部位! 第二十八话 分身 锋利刀刃划过一道闪光,穿过豺狼人兇恶至极的头颅。 豺狼人牧师死前的反扑遭到阻挡,脑袋被横切一分为二,来不及碰触到艾莉森的肩膀便撒出一团血水后倒地不起。 成为了哥布林弯刀下数不清亡魂之一。 「奈……奈吉斯!」看见再一次拯救自己的哥布林佣兵挺身而出,艾莉森眼眶挤满了泪水,「你你你、你没事?」 身穿简单皮甲的奈吉斯将沾满豺狼人鲜血与脑髓液的弯刀扛在肩上,他轻拍胸口皮甲凹陷的部份,甚至有点破损。 「没事没事,我奈吉斯穿的皮甲花了不少钱请专家附加过抗魔符文,这群兽人杂种的烂魔法对本大爷起不了什么作用。」 逞强口吻加上浑身是伤、嘴角缓慢流出的鲜血,艾莉森怎么看都觉得奈吉斯受了颇严重的伤。 不过既然哥布林佣兵强调自己没事,那艾莉森也不好多嘴。 否则只会讨来一顿挨骂。 「太好了奈吉斯,太好了,」艾莉森摊坐在地,经过方才豺狼人死前的挣扎惊吓,现在连爬起来的馀力都办不到,但笑容却充满希望,「我们终于做到了!」 「去!你这个笨蛋艾莉森,豺狼人是那种额头上被扎进一把小刀就会死的杂种生物吗?」奈吉斯放下弯刀撑住身体重量,另一隻手指着年轻女警埋怨道:「战场上就是有你这种笨蛋,自以为敌人已死就贸然接近,根本是愚蠢地走上前去送死!」 「对、对不起,我以为牠死定了……」 「兽人杂种生命力很旺盛的,只要不是致命伤肯定会来个死前反扑,」哥布林佣兵就像在教导菜鸟后辈般特别嘮叨,「最好可以给牠们的脑袋或心脏来个彻底破坏比较保险。」 「是,我会谨记在心的。」 「哼,」哥布林佣兵一脸不屑,将插在豺狼人牧师额上的小刀与落在地面的暗器一一拾起,「话说回来,你投掷小刀的架势还挺有模有样的啊。」 首次尝试并且面对生死交关的瞬间,艾莉森对于拋射暗器的能力说不定特别有天份? 奈吉斯心想。 「不,只是一时运气好罢了,」年轻女警呼吸渐趋缓和,体力也一点一滴的顺利回復中,「没想到第二次投掷小刀就能命中怪物脑袋,不说声哈利路亚感谢上帝好像说不过去哩。」 「那是靠你自己实力创造出来的结果,」奈吉斯口气依旧又兇又急,「跟那个虚假的人类神祇一点屁关係也没有!」 儘管奈吉斯口气颇差,不过艾莉森习惯了哥布林佣兵的坏脾气,一点儿也不在意。 「嘻,奈吉斯你不喜欢我们的神吗?」 没来由的,就只是好奇罢了。 艾莉森从来没想过生存在另一个世界的黑暗子民们,会有成为朋友的一天。 「嘖,咱们哥布林只信仰破坏神,除了破坏神以外的神祇对我们而言都是可以唾弃的存在。」 「破坏神?」 有这名神祇吗? 难不成是指印度三大主神之一的湿婆吗? 不,这只是以我人类的观点去思考罢了,在黑暗世界里的眾神肯定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样…… 艾莉森心想。 「你不过就是个笨蛋艾莉森,没听过咱们伟大的破坏神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改天你再说给我听吧,我对神话一类的故事还挺有兴趣的。」 「想听黑暗世界的神话是吗?」哥布林佣兵拿着一把小刀在掌心上拋弄,「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付我佣兵费用。」 「呃,只不过听你说个故事也要付费,真搞不懂你到底是佣兵还是吸血鬼商人呢。」 「吸血鬼?哈哈哈,你要是有见过真正的吸血鬼就不会说这种蠢话啦哈哈!」 睁大眼睛、嘴巴微张表示惊讶的艾莉森问道。 「你的意思是……真的有吸血鬼?」 「哈哈哈哈哈,你也太搞笑啦笨蛋艾莉森,」哥布林捧腹大笑,似乎是对于年轻女警的某种无知感到开心,「都亲眼见到不死之物、哥布林还有豺狼人等黑暗世界的住民了,竟然还问本大爷是不是真的有吸血鬼?」 「也是,」年轻女警抱歉地抓抓头,「我怎么会问这种笨问题呢……」 「人类就只是个喜欢耍小聪明的种族,所以你会问这种问题我奈吉斯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啦。」 「不好意思奈吉斯,那我还可以再问个笨问题吗?」 艾莉森害羞抬起右手,就像是小学生第一次向台上老师提问。 「问吧,反正我们都在等待体力回復,」哥布林佣兵目光飘向远方月台,不过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看不太清楚奥兹与豺狼人之王战斗情况,不过现在豺狼人之王失去了魔法护盾保护,胜负应该很明显了,「有东西能够间聊打发时间也是不错。」 见识过奥兹实力的奈吉一点也不担心死亡之物会输。 「嗯,好,我想问的是……人类好像在黑暗世界里不太受欢迎的样子……对吗?」 哥布林没有半点犹豫,大声答道:「对!人类在黑暗世界里就像过街老鼠一样,走到哪儿都被嫌弃、讨厌跟仇恨!」 果真如此…… 人类跟食人怪物还有传说中的吸血鬼之类的比较根本弱得不像样,会被讨厌也是应该的吧。 毕竟暗黑世界感觉起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恐怖世界。 艾莉森在心里断言。 「想知道人类为什么被大家仇视吗?」 哥布林佣兵一付看好戏的心态,半开玩笑的询问。 「嗯,肯定是因为人类太弱了对吧?」 「真可惜啊笨蛋艾莉森,叫你笨蛋还真是叫对了,哈哈,」奈吉斯一脸窃笑表情,「完完全全猜错囉。」 「那你快告诉我答案嘛,奈吉斯!」 「嗯,等本大爷有空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不然等兽人杂种的事情结束后你自个儿去问死亡之物也行,他来告诉你应该更有说服力。」 奈吉斯举起杀敌无数的弯刀扛上肩,用空着的左手姆指比了比远方月台方向。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亲眼见证王者殞落的一刻。」 「什么意思?」 艾莉森实在是累坏了,她回忆起以前到现在,除了在警校期间的体能训练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也因此对于哥布林佣兵的嘲笑或讽刺实在是没办法反应。 「嘖,意思就是说,去给你的救命恩人拍拍手啦!」 「你的意思是……奥兹赢了吗?」 「笨蛋艾莉森少说废话,快点跟上就是了。」 「哦,好!」 哥布林佣兵扛着弯刀走在前,年轻女警手无寸铁、脚步虚弱地跟在后面,三不五时奈吉斯还得转过头来张望,关心艾莉森是不是有乖乖跟上。 随着离目标月台距离拉近,怪物吼叫和拳拳到肉的打斗声也愈来愈明显。 令艾莉森心情跟着紧张起来,顾不得疲惫身体渐渐加快了脚步。 甚至超过哥布林佣兵走在前方。 「喂喂,笨蛋你走那么快干嘛?」奈吉斯见状立刻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呀?区区一个人类竟然想要走在本大爷前面,我可不容许这种混蛋事情发生!」 哥布林佣兵气不过位置被人类超越,赌气加快步伐,马上就追上了艾莉森变成竞走第一名。 然后再被年轻女警超了过去。 艾莉森根本没有发现哥布林赌气的事,她只想早点到达月台上方,担心着奥兹生命安危与最终战况。 毕竟奥兹要面对的敌人不是一般豺狼人,而是统率整个豺狼人部族的老大,体型既巨大威力也兇猛,绝对不是像铁牙或豺狼人牧师等可以打得赢的对手。 当然,这也是指艾莉森或奈吉斯的强度等级。 剑齿的对手是奥兹的话,艾莉森心里是很有自信的。 要不是因为豺狼人牧师暗中帮忙,古董店助手应该早就夺下胜利了吧。 「奥兹,应该会赢吧……」 艾莉森嘴里念念有辞,就算奥兹胜率是百分之九十九,也还有人算不如天算的百分之一。 要是剑齿耍一下小手段、阴险攻击之类的难保奥兹不会陷入苦战甚至吞下败仗。 直到又宽又平坦的阶梯进入眼帘,艾莉森才停止不安想像,她知道顺着这道阶梯上去就是奥兹与豺狼人之王战斗的地点,打斗声音响亮且不绝于耳。 「哟,笨蛋艾莉森,你终于来了。」 站在月台上迎接年轻女警的不是别人,而是哥布林佣兵奈吉斯。 「欸?奈吉斯?」 艾莉森满头问号,哥布林佣兵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月台上呢? 「你刚刚不是在我后面吗?」 转头一看,艾莉森立刻揉揉眼睛想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布林佣兵就站在阶梯中间,一脸不爽地瞪着艾莉森抱怨道。 「喂笨蛋艾莉森,你干嘛挡在本大爷前面不走啊?」 「你们两个……」艾莉森莫名地害怕起来,她退到月台上的一边直到视线能包容两名哥布林佣兵为止,手指头指了指,「谁……谁才是真正的奈吉斯?」 奈吉斯站在一起,互相看了一眼后都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奈吉斯大爷啊!」 「哈哈哈哈哈,奈吉斯大爷就是我!」 「天啊,我要疯了,」艾莉森用五指狂搔后脑,然后灵机一动似地大叫,「啊,我懂了我明白了!你们一开始就是双胞胎兄弟对不对?」 「该怎么说呢?」 奈吉斯望向奈吉斯,两人不约而同的窃笑,就连说话的口吻与字句都一模一样。 「笨蛋艾莉森永远都猜不中答案哩。」 「这种取笑人且高高在上的口气,两个都是奈吉斯没错!」艾莉森一听就知道两个都是真的,只是从来不知道哥布林佣兵是双胞胎组合,「不要再耍我寻开心了奈吉斯,你们就承认吧。」 「承认个什么头?」站在右边的哥布林佣兵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怀錶,在打开錶盖的同时另一个哥布林佣兵就像烟一样消失了,这缕烟像找寻归宿般鑽向怀錶不见得一乾二净,「不就是个分身罢了。」 「分身?」艾莉森恍然大悟,「原来是用了魔法道具呀!」 「在黑暗市场买的,那个臭鱼人死都不给本大爷砍价,一想到就浑身是气,」奈吉斯口气虽然差但表情却非常得意,他小心翼翼将怀錶收回腰际,「但这个魔法道具可是十分好用,只要打开就可以创造一个完美分身,虽然有次数限制,不过刚才那种紧急情况不用是不行啦。」 「欸奈吉斯,你不是说过你最讨厌魔法的吗?」 「道具是死的,是我的智慧在运用它,」奈吉斯一派轻松说道:「但邪恶的傢伙使用魔法的话魔法就是邪恶的,瞭解了吗笨蛋。」 艾莉森正想反驳时,巨大兇恶的吼声袭来,引得年轻女警与哥布林佣兵转身一探究竟。 「下贱种族!不死之死你休想赢我!」 霸气高大的豺狼人之王浑身是伤,像是被几十个人围殴一样凄惨。 造成这种伤害的不是别人,正是与牠对恃的古董店助手--奥兹的杰作。 「终于失去魔法护盾的保护了是吗?」奥兹看上去虽然呼吸有点急促,但还不到疲累的程度,「我不断打在你身上的拳头看样子开始有效了。」 「你说什……呜哇啊!」 屈于劣势豺狼人之王话才说到一半,大开的嘴巴硬生生吃了一记奥兹贴近往上的踢击,溼滑长舌被自己的尖牙当场给咬断! 血淋淋地落在地上不停蠕动着。 断舌引起的剧痛让剑齿崩溃狂吼,奥兹顺势摆开架势,右拳先是一缩拉至肩后,整个人往后退数步的豺狼人之王衝去! 剑齿摀着嘴巴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只见奥兹愈来愈近、右勾拳几乎佔满左边整个视野画面。 碰啪! 断了几根牙、流了多少血,剑齿根本不知道,意识渐渐陷入模糊的豺狼人之王只想搞懂一件事…… 为什么保护自己的护盾消失不见了! 三公尺的身体失去平衡往后一倒,正好落在刀疤哥布林的跟前,在奈吉斯兴高采烈举起弯刀往自己脖子砍过来前,豺狼人之王终于看见了答案。 就在奈吉斯旁边,手持豺狼人牧师木杖的人类女性,对,一定是她! 一定是这个下贱种族偷袭了豺狼人牧师导致护盾消失! 这个该死的…… 马尾女孩艾莉森。 第二十九话 终话 清晨,日光洒下金黄色碎片在古董店前方的石头路上,经歷数日大雨后四周空气变得十分清新。 雨过天晴。 非常适合早起。 就在冷清街道死巷走进一名头戴土黄色毛帽的男子,他身穿斑点纹路衬衫、满是破洞牛仔裤,心情看似愉悦的走着。 他两手各拿着一罐保温瓶,瓶里装满现做手工咖啡,光是咖啡香就足以吸引不少在屋顶的麻雀佇足停留。 年轻人看起来仅二十岁出头年纪,是眼前这栋破旧古董店的助手。 奥兹。 「嗨,班尼迪克,」来到古董店门口的奥兹,习惯向一旁的稻草人打声招呼,「一切都还好吗?」 头戴巫师帽的稻草人没有半点反应,对于古董店助手的问题一惯以沉默回答。 「辛苦你站岗了,有什么事的话记得……」 「有新的客人,两位。」 出乎奥兹意料之外,稻草人班尼迪克竟然跟他对话了! 要不是奥兹够冷静的话,一般人早就将手中咖啡洒落一地、头也不回地尖叫逃跑了。 感到有趣的奥兹想起刚住进古董店时,阿加莎当面对他说过的话。 「班尼迪克是古董店的守护者,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他会告诉我们的。」 一直以为阿加莎是闹着玩的,没想到今天真的听见班尼迪克的警告。 「是吗,有两位访客呀,跟阿加莎约这么早的时间真是稀奇,」奥兹向稻草人点点头后进入自动门开啟的店内,「那我先进去囉班尼迪克。」 顶着幽暗视线穿过层层雕像、古董和杂物,古董店助手顺利踩上阶梯来到二楼,阿加莎极具现代化的高级办公室。 不同于以往都要奥兹呼叫阿加莎起床,一上来便看见古董店主人已经穿好碧绿色和服,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待助手回来。 绿色布料上还有荷花片片点缀。 「早啊阿加莎,你今天有点反常怎么自己起床了,」这个时间通常阿加莎已经入睡一至两小时左右了,「难不成是为了那两位访客特地晚睡?」 透过艺术玻璃,奥兹隐约可以看见坐在办公室里沙发上的两人,一名长发绑成马尾的女人和一名身材矮小的小孩子。 「喔,班尼迪克告诉你了是吗?」 阿加莎的确是延后了睡眠时间,她会等着奥兹上来也是为了咖啡。 「没错,原来班尼迪克是真的,你没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奥兹,」拥有一头血红俐落短发的阿加莎眼神锐利,她总能看穿眼前任何人的违心之论,「我只会分成现在告诉你、跟晚点告诉你这两种方式罢了。」 「那不就是骗我。」 「那跟欺骗的本质还是有所不同的,朋友,」阿加莎接过奥兹递来的保温瓶,边说话边走进办公室将咖啡倒进杯里,「欺骗是一开始便不打算告诉你,而我是打算之后会告诉你,懂吗?」 「行,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辩不过你。」 跟着走进办公室的奥兹这才看清楚沙发上的客人。 惊讶全写在奥兹脸上。 「嘿,混蛋奥兹,想不到你住在这么舒服的地方呀?」一身尖耳绿皮肤、穿着皮衣皮裤的哥布林,眼睛下方还有明显刀疤,「这本大爷不早点来真是亏大了!」 「奈……奈吉斯!」奥兹刚才透过模糊玻璃误认的小孩子原来就是刀疤哥布林,「你怎么会在这里?」 「嗨,奥兹,好一阵子不见了。」 坐在奈吉斯对面的马尾女人就是艾莉森,她的出现也让奥兹吓了一大跳。 「你也来了?艾莉森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奥兹张大嘴巴、脑袋一片混乱,他从没想过在豺狼人一役过后还能再跟他们相遇,「我听说你被警察局长强制送到美国,进行创伤后压力症候群治疗了不是吗?」 「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我回来中央市了,经过了整整六个月呢。」 艾莉森灿烂笑容漾起,那依旧没变的美丽五官更加动人。 「这半年本大爷可没间着,陆陆续续干了几票大买卖,不少笨蛋惨死在我奈吉斯的招牌弯刀下!」 没人问佣兵奈吉斯近况,他反而自己高谈阔论起来,包括这段期间杀了哪些傢伙、抢劫了谁的财物还有哪个僱主不长眼睛,被他给砍断了手指。 疯狂依旧。 「这年头生意是愈来愈难做啦,要找到有信用又好的僱主真是比登天还难哦!」 「阿加莎,这该不会都是你……」 不等奥兹问完,阿加莎已经喝下一口咖啡,来到沙发旁向大家说道。 「你猜的没错,奥兹,」阿加莎苍白纤细的手指滑向哥布林与马尾女孩,「他们两位都是我今天邀请来的客人。」 「呃,是为了什么原因还是目的吗?」 看到这里奥兹的脑袋已经开始打结、他完完全全猜不透老朋友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没什么,单纯就是经过豺狼人一战,古董店的名气被你们给炒热起来,导致私底下的委託愈来愈大量,而我最近急需人手,」阿加莎望向艾莉森,四目相交后互相点头,「所以就找来你的最佳搭挡们了。」 「奈吉斯本身就是个佣兵,你要找他我没意见,」奥兹纯粹是不想要将艾莉森扯进危险的黑暗世界,让她安全的活在人类世界才是最幸福的事,「但艾莉森是现任警员,她怎么可能来古董店帮忙。」 「我可以的,奥兹。」 「欸?」 听见艾莉森亲口回答,奥兹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在我被送去美国期间,中央市警局高层会议讨论过后,我已经被评为不适任警员,所以没办法再当警察了,」艾莉森坦白说出自己的状况,奥兹则不敢相信,「其实正合我意,经过豺狼人事件,我也不想只是当个警察,我想要跟你们一样,做些不一样的事情。」 我的天啊…… 事情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复杂! 奥兹在心里哀嚎。 「别小看艾莉森,奥兹,」阿加莎知道奥兹的担忧,所以她得切断那此无谓的困扰,「你说过她可以看见鬼魂不是吗?」 「我是说过,那也许是灵媒的天赋,不代表可以进入黑暗世界涉险。」 「我查证过了,」阿加莎说话一向有凭有据,这样子吐出的字句才有重量、才能让人信服,「艾莉森是稀少的灵魂女巫后代,也就是体内流着正统女巫的鲜血,世世代代的女孩子都可以和鬼魂接触,经过学习还可以有更厉害的巫术可以使用呢。」 「我知道女巫有很多种,不过灵魂女巫我奈吉斯还是头一次听到呢,真是长见识了哈哈哈!」 听见哥布林大笑三声,艾莉森也跟着笑出声来。 「就算艾莉森真的是女巫后代,难道不能平平安安的过着人类生活就好吗?」 想起自己百年前成为非人类后受到的煎熬与人们的歧视,奥兹心疼艾莉森将会遇到的不幸一切。 「奥兹,」艾莉森缓缓站起,她牵起奥兹的手泪眼汪汪道:「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归正常人类的生活了,后来我才明白,母亲就是深受看见鬼魂之苦才会酒精中毒,为了逃避现实过着酗酒的日子,毁掉自己的一生。」 「艾莉森,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一旦进入黑暗世界后,就再也无法回去了。」 「我明白,我也都考虑清楚了,其实我要感谢阿加莎小姐,若不是她在我待在美国时联络我、告诉我灵魂女巫一事、表明愿意给我一份工作的话,我在人类世界早已没有立足之地了。」 明白老友为艾莉森做这么事后,奥兹望向阿加莎心里想要致谢,阿加莎则用唇语说道。 『不、客、气。』 既然是艾莉森自己做出的抉择,奥兹只能接受,他告诉自己,马尾女孩会踏入黑暗世界有一半是自己的责任,今后一定要做好保护她的使命才行。 「很好,既然都谈妥了,佣兵契约也在奥兹来之前都签完了,现在大家都是古董店的一份子,这点相信各位都很清楚吧?」 阿加莎微笑面对在场其他三人,只有奥兹是愁眉苦脸。 「老闆我有个问题。」 奈吉斯举手发问。 「怎么了,你说。」 「这里环境不错,我想搬来这儿住,有没有空房算我奈吉斯便宜一点呀?」 「想住这里呀,嗯,楼下是有个楼梯间的空房,」阿加莎一说出口,便马上看见奥兹抗议神情,她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奥兹先不要说话,「如果你要住的话,住宿费我会直接从佣兵费用里扣掉的。」 「真是乾脆,本大爷就是喜欢你这种豪爽的个性,老闆!」 「不对吧阿加莎,」奥兹把阿加莎请到办公室门口处,刻意压低音量抱怨道:「你把一楼的房间租给奈吉斯,那我要睡哪里?」 「你可是个随遇则安的人,睡哪里有差吗?」阿加莎说得不无道理,但听在奥兹听里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更何况我帮你把睡觉的地方升级了,你应该感谢我。」 「什么意思?」 奥兹才刚问出口,阿加莎便牵着艾莉森的手过来一起讨论。 「艾莉森,你之前是跟好友合租一层楼是吗?」 「嗯,我原本是跟蓓琪合租的,后来蓓琪开了兽医诊所比较忙常常睡在诊所里,直到蓓琪离开……我现在还是住在那里,只不过一层楼的空间对我来说似乎太大了。」 「你一个人住太危险了,我就安排一个人保护你吧。」 「不不,阿加莎小姐你不用费心了,」听见阿加莎的建议,不想麻烦别人的艾莉森连忙挥手道:「我也算是个前任女警,对空手道很有自信,要保护自己是绰绰有馀。」 「傻瓜,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黑暗世界的一员,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危险,」阿加莎另一隻手则抓住奥兹五指,将两人的手拉在一块儿,「有个让你信任的保鑣住在一起,我比较放心。」 艾莉森与奥兹四目相交,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心里澎湃不已、一堆想说的话全塞在喉咙吐不出来。 「阿、阿加莎,这不太好吧!」 「没办法,古董店没有空房间了,」阿加莎早就知道奥兹要说什么,毫不在意地走回沙发坐下,「要不然你跟奈吉斯挤一间?」 「我才不要咧!」刀疤哥布林一听到要跟奥兹共挤一室,整个人暴躁起来,「别看本大爷这样狂野不羈,我奈吉斯很注重个人空间的,混蛋奥兹你要是敢进来我房间信不信本大爷砍死你!」 呃…… 我的天啊,这美好的早晨怎么一转眼就变调了,连同我的日常生活也变得乱七八糟。 奥兹苦笑。 「好了,怪奇古董店的各位,昨晚已经有新的委託进来了,」阿加莎示意要大家坐好,艾莉森来到阿加莎身旁坐下,脑袋过于混乱导致有点放空的奥兹,则在奈吉斯旁边一屁股倒下半躺在沙发上,「这委託难度颇高,经过深思熟虑后,我认为需要你们三个人同时出马。」 「哈哈,咱们奈吉斯大爷队又有新搞头啦!」 哥布林站在沙发一脚踩在木桌,伸出手要跟对面的马尾女孩击掌。 啪! 「太好了奈吉斯,这是我们第一个任务呢!」 艾莉森难掩兴奋之情与奈吉斯击掌,反倒是半躺在沙发上的奥兹没有任何反应。 跟条死鱼一样。 「笨蛋艾莉森,这是我们第二个任务啦,我们还宰了豺狼人王不是吗?」 「嗯嗯,我都忘了已经跟你合作这么多次了。」 「笨蛋艾莉森,这才第二次合作啦!」 「哈哈!」 经晨风拂起的窗帘随波浪舞动,彷彿呼应室内热闹滚滚的讨论声响。 艾莉森很开心自己的新生活,在欢乐气氛中她凝视着窗旁角落,微笑回应褐色捲发女孩的温柔笑容。 就在奥兹从沙发跳起跟奈吉斯争夺房间拥有权时,阿加莎与艾莉森被逗得开怀大笑。 褐发满脸雀斑的女孩轮廓渐渐变得透明。 「再见了,蓓琪。」 再见了,艾莉森。 女孩同声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