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恋22%》 楔子 我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因为这是不被允许的，不被接受的一段感情。 接受了，只会伤害到对方，毕竟……拥抱刺蝟，只会受伤。 你说是吧？ - 夏日的阳光穿过树梢，点点金黄洒在草皮上，蝉鸣、鸟叫，在和平的森林内形成动听的交响曲。 如果这时，刺蝟遇上熊了，会是如何？ 「别靠近我，我会刺伤你。」 「不怕，我皮厚。」 一是深怕伤害别人，而孤立自己的弱小存在。 一是照耀许多人内心的，如太阳般的存在。 其实，熊熊也从未想过他会如此。 直到…… 「喏，刺蝟，这个给你。」 鲜红色的苹果，已经经过河水的清洗，太阳照射在上头，反射着耀眼的光辉。 「谢、谢谢。」 已经过了一阵子，刺蝟的防备心依旧很重，虽然他收下来，但还是嗅了许久。 一口咬下，刺蝟的脸上尽是掩不住的笑意，双眸彷彿闪烁着光辉，那是自心底发出的满足以及愉悦。 兴许便是这刻，熊熊打从心底的想要守护这天真的微笑。 从此，两人形影不离。 刺蝟依旧很怕刺伤熊熊。 可熊熊一再的、一再的接近他，将他身上的刺一根根的拔掉——那属于他的防卫机制。 说是残忍吗？ 我想倒也还好吧。 - 曾经我连想都不敢想的，就这么发生了。 我很害怕，非常。 我怕一不小心，梦醒了，一切都跟着消失了。 不过……是梦也罢，装模作样也好。 对不起了，我想……放手一次。 Ch-1 「欸？！牛奶没了吗？」 冰箱橙色的灯光照在那位妇女脸上，虽然岁月已经在她的眼角刻上了痕跡，但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哎呀，这可怎么办……？」 此刻正弯着腰站在冰箱前，撑着脸颊，微偏着头，满脸忧愁的望着冰箱内。 「妈，我帮你买吧。」 出声的少年名为亦天，乐亦天。 整整快一米八的身高大概是所有男生所希望的，天生的棕毛看来甚是搭配，眉飞入鬓、五官端正、皓皓白齿，走在街上属于回头率高的那类吧。 「那就麻烦了。」 亦天才正想要披上外套出门，可好，那年仅七、八岁的弟弟跑来，从后抱住了亦天，吵着想一起去。 「我也想跟哥哥去！」奶声奶气的说着，看来甚是可爱。 「乖，在家等哥哥，我马上回来。」 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便转身出门了，只留下待在原地看来快哭了的弟弟。 金属的喀喀声，可以知道亦天已经锁上门扉，走在漆黑的街道，晚风抚上脸庞，虽已入夏，但夜晚的风依旧冷的会让人发抖。 『叮咚。』 不过多久，已经到了附近的超商，随着清脆的声响，周遭的温度终于有些上升，不过亦天的手依旧插在口袋内。 「牛奶、牛奶、牛奶。」走在超商的走道，满心只想找到牛奶的他，一想到家中的弟弟，便又加快了脚步。 眼前所看到的都只剩下那牛奶，没注意到一旁的人，才想伸手去拿时，却搭上一隻白皙而纤细的手。 「欸！？抱、抱歉，那给你吧。」 出声的少年看来有些害怕，赶紧伸回了手。基于礼貌，亦天拿起了牛奶后，递给了对方。 现在的他没想过，这人会影响他的一生。 「给你吧。」 「不用，没关係。」 「不用客气啦，给你吧。」 大概是对方知道无法动摇亦天的决心，所以只是再问了一次「真的可以吗？」就收下了。 「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总带着重度的戒备心，彷彿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似的。 为什么那么害怕？该不会是自己长得太像坏人！？想到这，手不禁抚上脸颊，陷入沉思。 直至对方离开后，才突然回神，赶紧拿了瓶牛奶便去柜台结帐了。 结帐完后走了出去，亦天的思绪仍停留在那人身上。才刚走出商店，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看来弱不禁风的身影，正提着便利商店的大袋子，于是赶紧向前询问看看。 「需要帮忙吗？」 「欸！？」 那身躯看来正在颤抖，估计最多国三吧？望向矮了自己一颗头的他，又是刚才的表情。 好像……又吓到他了。 「不不不用没关係。」 眼前的人儿眸中透露着惊慌，看他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还结巴的样子，无奈，只好小心翼翼的攀谈。 「真的不用吗？」 「嗯，真的不用，没关係。」 既然对方都拒绝了，亦天自己其实也不方便再说些什么了，只好站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开。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 朝阳逐渐升起，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地面，夏日的暖阳中夹杂着秋风的气味，这意味着一天的开始。 今天的风有些喧嚣，儘管艷阳高掛，气温还算舒适宜人。 「我出门了。」 亦天朝着屋内喊了声，语音未落，便传来了熟悉的应答：「嗯，路上小心。」闻言，亦天才真的踏出家门。 阳光有些刺眼，透过树梢，点点金黄映在地面。虽然艷阳高照，但徐徐微风吹来，也还不至炎热。 学校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说特别也还好。常春藤攀上水泥砌成的围墙，最中间是一大片的广场，再向前走，便是校栋大楼。 路过了精心照顾的花圃，喧闹的教室，终于抵达到自己的班级。 教室内，细嗦的耳语声不断，大概就是一群人在嚼舌根，虽然已经尽量压低音量，但多人耳语，依旧嘈杂。 隐约中，大概听到了这样的内容。 「欸欸，听说我们班有转学生欸。」 「嗯，我知道，好像是男生。」 「不知道帅不帅啊。」 对于未知的事物，大家都做出了大胆的假设，毫无根据性的将那位转学生想成自己心目中的样子，然而没有一个人有准确的答案。 亦天也是。 「啊，老师来了。」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声，想当然，全班便安静了下来。 「起立，立正，敬礼。」 「老师好。」 所有的事都一如往常，除了接下来的。 「各位同学，我们有位转学生。」语落，台下同学又是一阵骚动，无奈之下老师只好出声制止，「安静，让我们掌声欢迎一下这位新同学。」 掌声落下，门口的人走了进来。 感觉呼吸声与外头风的颯颯声一同凝在空气中，台下的同学们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的那人。 走进来的人，的确是个男生，说帅气倒也还好，一头黑色的短发比平凡还平凡，如杏核般的双眸亦是漆黑如墨，身高才快一百七，看来有些像国中生。 「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是何向日。」 过了三秒，依旧鸦雀无声。 「就……就这样？」老师显然有些错愕，不过见这位转学生只是点了点头，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好请同学再次掌声。 「你就坐在最后面吧，那边有个空位。」 「谢谢。」 等到向日坐到位子上，亦天满脑子早就装满了问号以及惊叹号。 这是他们，第二次相遇。 亦是一切的开始。 -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鐘响，下课。 眾人围在向日的座位旁。 不外乎就是一些…… 「欸欸你之前是什么学校的？」 「交个朋友吧。」 「要加个lime吗？」 可向日都只是低着头，并没有搭话，毕竟每每自己才刚想要开口时，下个问题就又来了，其实就只是对方问完想问的，答案永远都不重要。 感觉只是在自讨没趣，不过一会，不少人就已经离开了，因为向日就只有偶尔弱弱的出个声，大多时间都直盯着自己的膝盖。 在其他同学离开后，向日明显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他觉得一切都能够平静点时，眼前就又出现了一个人。 「你好啊。」亦天拉开了向日前方的座位，坐下后便开始攀谈，「你还记得我吗？」 「记……记得。」答得有些怯懦，虽然向日已经在压抑自己，努力让自己能镇定点，但还是结巴了。 「对了，我们也加一下吧。」 「啊，好……」 清澈的眸中似乎混杂着一点污浊，然而更多的是对外界的恐惧，虽然如此，却还是故作镇定，努力不让人察觉。 - 眼看就快放学了，一整天下来，那位转学生和班上并没有什么互动，他不会主动搭理人，但如果有人找他，也不会拒绝。 「好，各位同学我们明天见吧。」 接着又是一阵骚动了。 「欸欸，我们等等去买多多吧，渴死了。」 「好啊，我还要去买文具。」 大概就是大家约着要去逛街、廝混吧。 也有人去约他，不外乎就是要不要一起去唱ktv？要不要买个东西吃？或者出去溜达之类的，但都被拒绝了。 亦天并未去邀约向日，不过是看着前几个人都被对方婉拒了，猜想对方应该是待会有事，便打消了念头。 - 「妈，我洗好囉。」 浴室的门打开了，里头的水气像是受到解脱般倾斜而出，看来彷彿舞台的乾冰特效似的。 豆大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头发服贴在脸上，肩上掛着一条毛巾，穿的有些随性，反正只是在家。 「好无聊啊。」 躺在床上，功课都做好了，间的发慌。亦天滑着手机，其实也没什么在看内容，直到萤幕前显示了一个人名。 ——何向日。 不知道是什么心情，驱使着点进了聊天室，也不知道是何来的想法，决定和对方聊天，在萤幕前犹豫许久，讯息删了又删，最后决定用千篇一律的开头。 『嗨。』 为了释出善意，还附上一张熊熊贴图。 过了一会，对方回传了。 『你好。』 还有一张同款的贴图，不过是隻刺蝟。 没想到他也有用这款贴图！？ 这款贴图虽然很可爱，但有些冷门，购买的人似乎不多，能遇到同好真的非常困难。 『原来你也有用！？』 闪闪特效。 『是啊。』 有些，过于简短了。 『那你知道他有出吊饰吗？』 『知道，我很喜欢！』 『可是就差那隻棕色的熊。』 『那个我好像有多的！明天带去给你！！』 『真的可以吗！？谢谢你。』 『不会。』 翻了翻，传了一张熊熊比耶的贴图。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虽然没什么内容，但感觉还挺充实的。就这么到了十点多，向日似乎是要睡了。 『我先睡了，晚安。』 刺蝟盖上棉被睡觉的贴图。 『嗯，晚安。』 「我记得在这啊……。」 方才和对方道别，亦天便打算先把那吊饰找出来，以免耽误了明天的上学时间。 从床头，到书桌的每个抽屉，大概翻找了五分鐘，才终于在一个阴暗的小角落找到了。 看着那吊饰，那熊有着棕色的毛发，嘴角扬起，虽然不会动，但仅仅是看着，就能让人心情愉悦。 真不懂为什么这不太热门呢。 「快睡吧。」 睡意渐渐袭来，亦天先是把吊饰放在书桌上，关掉灯后便赶紧躺在床上，为明天一天做好准备。 - 就在不知的情况下，渐渐的加深了两人的情感，也为未来的相处打开了那门扉。 熊跟刺蝟。 遇上了，会发生什么呢？ Ch-2 微风轻抚过发梢，顺道吹起了地上的落叶。九月，已经进入秋天了，天气舒适怡人，直叫人觉得又会是个美好的一天。 还没进到校门，亦天就遇到了向日。 「早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感觉有些刺眼而不可直视。 「早。」 「啊，这个吊饰。」 亦天从口袋内拿出了那饰品，比手掌还要小一些，可以掛在其他东西上，再加上精巧可爱的外表，颇具装饰意义。 「欸！？谢谢你。」 非常难得的，向日露出了微笑，那是个打从心底开心的笑容，说是动人心弦也不为过。 微微上扬的嘴角，如杏核般的黑眸彷彿闪着点点亮光，阳光洒在那有些娇小的身躯，彷彿精灵般，耀眼、动人。 「……不…不客气。」 像是看傻了眼，亦天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回话回得有些结巴。 「走吧。」 眼看就快到早自习的时间了，两人并未再门口停留多久，便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 早晨的教室内，并没有老师在前方管理，所以显得有些吵杂而毫无秩序可言。 「嘿，it'spartytime！」 就连干部也都跟着玩起来了。 直到老师打开门走了进来，全班才顿时安静下来，但还是有几个状况外的人，所以这时便有些声响。 「欸，老师来了啦。」 「闭嘴啦。」 老师只是督一眼，便走到讲台上。 「各位，既然早上没事，那么就来随堂测验吧！」 台上，老师如此提议。 回应他的只有眾人的哀号，将所有人的不满都表达出来。 「齁……」 「烦欸，又要零分了啦！」 「就整天都在考试就好了啊。」 然而，说这种话的通常都是班高标。 鐘声响起，老师发下了考卷，顿时，铅笔滑过纸面的摩擦声回盪在教室内，为这寧静的早晨增添些许和谐。 大概过了三十分鐘。 有一批人已经趴下在睡觉，不是检查完了，就是放弃了吧。也有人还在振笔疾书，想着能不能再多挣个几分。 总之，时间是快到了。 「好了，停笔。」 「我说停笔。」 第二句语气明显有些严肃，不过事不过三，这大家都懂得道理，听到这话，也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估计下午就会公佈成绩了。 到时候大家的地位就会出现，这是学校内常发生的事，大概算是一种潜规则。 功课好，人缘相对的会比较好，地位也会跟着提高。 功课差呢？不能说是一定会这样，不过被孤立的人功课应该都不是多好的。 - 秋天的午后，午休刚过，那舒适的气温，更增添了眾人的睡意。 无奈，下午第一节就要公佈成绩。 「叫到名字的出来拿成绩。」 「何向日。」 根据习惯，通常名次越前面或成绩越高的会先叫到，按照这个可以猜想，向日的分数是全班最高的了。 这引来了同学们一阵惊叹声。 「没想到转学生那么厉害欸。」 「有人第一名的地位要不保囉。」 闻言，向日赶紧起身，走到台前接过考卷，「谢谢。」语落，便回到了座位。 到这，亦天对向日的看法又多了一个——「这人一定是资优生！」因为直到不知道多久，亦天才拿到了他的考卷。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下课中响起，顿时，向日的位置又围了许多的人，教室内变得更加吵杂，有些令人不适。 「欸欸欸欸欸你之前都第几名啊？」 「可以教我读书吗？拜託。」 「向日是大神啊啊啊。」 感觉又回到了昨天——向日第一天转来的时候，位子旁顿时挤的密不透风，在内基本上根本看不到阳光。 而独自一人在座位的亦天，看来有些低落，虽然成绩并不是差到哪里，但也没有多么的好，至少对未来的梦想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等到向日的位子都没有人时，大概是五分鐘后的事了，毕竟这次跟上次一样，向日只是偶尔点个头，或者答个话而已，大家觉得没什么兴趣，便走了。 人们就是如此，一开始兴致勃勃的，如果对那件事付出了，却没有如期得到相对的成果，便会觉得无趣，打退堂鼓。 「嘿。」 还算难得，这堂下课亦天并没有出去玩，或者是去福利社买东西，而是到了向日的位子前，坐定后，发出了代表招呼的单节音。 「啊，你好。」 感觉比生疏还生疏，虽然认识两天这样的确正常，但这样子反而感觉像是下属对上司说话。 「你成绩好高啊。」亦天的嘴角掛着有些苦涩的笑容，嘴角有些困难的上扬起。 「谢谢你。」 向日微微点头致谢，并未再说什么，上课鐘便响起了。 - 感觉才不过一会，但对学生们来说却似是过了整整大半个世纪之久，终于到了放学时间了。 令人愉悦，教室内顿时气氛“融洽”——如果吵杂等于融洽的话。 「乐亦天、何向日，等会到办公室找我。」在老师宣佈完放学后，如此说道。 「好。」亦天看来愣了一下，才有些疑惑的回答道。倒是向日，闻言，整理完后背上侧背包便到办公室了。 走在往办公室的路途中，走廊上同学三两走着，讨论着放学要去哪里玩，或者是补习班怎么样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没有打破这飘着淡淡违和的寧静，毕竟任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那门便出现在眼前了，领头的是亦天，刚开门，一股沁凉迎面而来。 「报告。」 「啊，你们来啦。」老师看到两人进了办公室，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身便望向两人。 「亦天，你的成绩……」 看来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用继续讲，亦天也能猜到老师想说什么了。 而向日也只是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向日你是班上最高的，就由你来指导亦天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感觉也没什么拒绝的馀地，毕竟拒绝了也只会造成尷尬的场面罢了。 「好。」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向日，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似乎吓了一跳，看来刚刚在放空，随后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 「就这样，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闻言，两人便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 离开办公室一会，亦天率先开口了，「麻烦你了。」脸上掛着充满歉意的微笑。 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毕竟对他来说，都是亦天帮助人居多。 「啊，不会。」 在亦天开口前，向日似乎正在思索些什么，听到对方的话才猛然回过神来。 「那…明天放学留下来？」 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校门口，无奈，两人的家在反方向，现在只好道别。 「我们lime讲，再见。」 夕阳西下，馀辉照耀在亦天的脸上，他扬起了大大的微笑后，转身离去了。 那是个，很温暖的微笑。 向日有些愣了愣，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转身往自己的家走去。 - 亦天回到家后，为了避免对方久等，一切的行动都以速度为原则，比快还快。 就连在饭桌上也是。 「我要开动了。」 随后听到的便是筷子敲击到陶瓷碗的声响，还有因为囫圇吞枣、狼吞虎嚥而噎到的咳嗽声。 「你吃慢点。」亦天的母亲看不下去了，无奈的望着自家小孩，递了杯水，提醒道。 「葛格、葛格，慢慢初——。」 亦天的弟弟叫书予，今年也才刚上小学，说着不是非常清晰的话，提醒着自家哥哥。 「知道，你快吃。」 清澈的双眸藏着小孩独有的天真，以及不受尘世污染的烂漫，煞是可爱。 亦天揉了揉坐在一旁弟弟的头发，柔顺，宛如猫毛般令人爱不释手。 「我吃饱了。」语落，便上楼进房了。 『久等了。』 然后丢出一个熊熊道歉的贴图。 『不会。』 不过一会，对方就回讯了。 『那么……就明天放学留下来囉？』 『嗯。』 『请多指教。』 闪闪特效。 又是一个和谐的夜晚，两人谈完正事后，依旧天马行空的聊着，并没有多么深入，但还挺有趣的。 - 点点白银映在地面上，浅浅的呼声绕在寧静的夜里，还有电扇运转的声响。 「乐亦天……么？」 一盏檯灯勉强照亮了房内，是个没有多少坪的房间，摆设整齐、一尘不染。 晚安，世界。 Ch-3 时间有如白驹过隙，每分每秒都悄然的流逝在彼此的对话间，或是欢乐、或是伤感，时间仍是毫不留情的继续向前。 转眼，便到了隔天的放学。 老师刚说完放学不过多久，教室内便从原本热闹的像菜市场，变成了彷彿大战过后的荒凉战地。 为了方便教学，向日搬了桌椅到亦天前，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 其实本来亦天想帮忙搬的，看对方搬起来有点吃力，但却被对方婉拒了。 「先从数学开始吧。」 亦天的思绪在向日发声时，便从遥远的天边拉了回来，专注在眼前那令人头晕目眩的题本上。 昏黄的夕阳映照在云彩上，整片天空变成了美丽的橙色，混合着有些违和而妖媚的紫。 煞是美丽。 外头有些喧嚣，毕竟放学后的校园内，有些学生会留下来打球，或者校外人士也会进校运动。 不过这些对此时教室内的两人都是空谈，亦天眼前只专注于那些数字、公式上，并没有多注意外头。 教室内只剩下两人。为了省电，学校会切断某部分的电灯、电扇，所以此时窗户依旧敞开，以便通风。 秋天的凉风撩起窗帘，为教室扫除了阳光的炙热，离开时顺道带走了些许陌生以及僵硬。 「馀切是cotθ=x/y=邻边／对边，所以这题应该要是……」 只要认真起来，向日就不会那么扭捏了，跟平常的样子完全相反，兴许连本人都没察觉到如此。 「嗯……」 向日教的认真，亦天也不负所望，认真的学习着这令人头痛的高中数学。 接着，还有很多等着他。 不过还是先专注于眼前好了。 再来所看到的，亦天一辈子都忘不了。 橙黄色的夕阳馀暉照在向日的侧脸上，那人低着头，轻颤着的睫毛看来像个女生似的，微风轻抚过发梢，墨色的短发恣意晃着。 「你有没有在……听……？」 向日看对方都没什么动静，抬起头，便看到对方正盯着自己，马上羞红了脸。 「这题，算。」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只觉得脸颊还微微发烫，指着考卷的笔尖正微微颤抖着。 语气有些强硬，把题号圈起来，像是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很快的，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外头的天色渐渐昏暗，路灯亮起，撑起昏暗的夜色。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大概是怕对方太晚回家不安全，亦天在写完手边的题目后，如此提议道。 「啊，好。」 若不是亦天说了，向日还打算继续教下去，果然太认真、心无旁騖，就会忽略周遭的事物。 傍晚六点多的学校，电灯都已经关上，感觉这时被害妄想症会不断膨胀。 那里是不是有个黑影？ 会不会有歹徒闯入校园啊？ 诸如此类的疑问时常出现在文艺小说内。 不过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什么，方才消失的尷尬再度回来围绕在两人身旁。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要陪你吗？」微偏着头，发丝顺着引力垂落，亦天询问着。 「不用不用不用。」闻言，退后了好几步，还摇了摇手连说了三次，似乎是想踏足立场。 「好吧。」看到这，亦天也不好勉强什么，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力，大概是为无法帮上忙而感到有些难过吧。 两人就这么相互道别，在这昏暗的校门口。 - 几天后，是本学期第一次的小考，科目是数学。 虽然只是个小考，但对亦天还有向日来说，却有着不同的意义——验收成果。 考卷发下，教室内沙沙的声音代表着青春，那些我们都曾有过的日子。为隔天的考试而烦恼、为复杂的人际关係担心，还有很多很多。 考试期间，向日时不时的就会抬头望向亦天的位子，看看状况如何了，虽然压根看不到考卷。 但单看对方振笔疾书的样子，应该是可以猜想对方是没问题的吧。 十几分鐘后，向日写好、也检查好了，趴在桌子上就只知道盯着亦天看，不知道的人兴许还以为他在暗恋亦天。 再过了不知道多久，亦天也趴下了，一会，可以从规律起伏的身体，看出那人已经睡了，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好了，停笔。」 「左右交换改吧。」 几分鐘后，在老师朗诵答案下，大家都改好考卷了。 向日像是理所当然的得到了一百。 而亦天呢…… 「喔喔喔喔喔九十！」惊呼声传出，明明对有些人来说压根没什么，但亦天高兴极了。 闻言，向日也勾起了浅浅的、淡淡的微笑。 「你看。」 下课了，亦天拿着考卷跑去找向日，可以从那一脸灿烂的笑容读出对方在想些什么。 「恭喜。」一样简短的话，但配上那笑容也就足够了。 两人就这么相视而笑。 有些凉爽的空气，喧嚣的教室内，一瞬间彷彿添上了几笔的幸福。 - 离那次又过了几个礼拜，大家准备迎接第一次的段考，那令所有人痛恨，却又无法逃避的事。 连续三天的段考，转眼，便来到了第二天。 这几天，亦天可以说是卯足了全力，像是前一天晚上读到十二点多才睡，还有自习课时其他人都趴下睡觉了，他依旧盯着课本看。 大概是不想让向日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失望吧。 而向日也全力支援着亦天，每每考完一科，亦天便会去找向日对答案，虽然不一定是对的就是了。 而这是在放学时发生的一段插曲。 「吶，向日。」撑着颊，亦天写题目时突然发了声，唤着对方。 「怎么了？」抬头，向日对上了了亦天的视线。 看来这段时间已经加深了两人的关係，向日比较不像以前，能够正常的和亦天交谈了。 应该说是不这样也不行。 「段考完我们去吃饭吧。」 语落，向日看来有些愣住了。 斗大的惊叹号和问号撞击着他的思绪，内心不断滑过许许多多的疑问和惊讶的情绪。 「不……不用。」 脑内的思绪紊乱，大概是以前没有遇过这种问题，向日有些慌了。 平復心情后，勉强挤出了这句子。 「欸？为什么？如果是担心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是我付钱。」 「不是啦。」 亦天看对方这样子，还以为只是因为价格困扰，赶紧釐清，不过看来并非如此。 「那就这么决定囉？」丝毫没有留给对方拒绝的馀地，就这么霸道的定案了。 「好吧。」 闻言，亦天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大概是很满意眼前的情况吧。他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要感谢对方而已。 段考结束是礼拜五，讨论完后两人决定放学便直接去吃晚餐，才不用假日又出来，省得麻烦。 - 终于，恼人的段考结束在眾人的欢呼声中，亦天和向日也稍稍松了口气。 由于成绩还未公佈，所以……先轻松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吧？其他的事之后再说了。 事不宜迟，在放学的鐘声响起后。 「向日，走吧。」亦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上了侧背包后，唤着向日的名字。 不过看来反而是对方在等自己了。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夕阳的馀辉照耀在混着碎玻璃的地面，闪烁着点点的金黄，为周遭缀上几分华丽。 亦天在走出校园时，接过了对方的书包，这举动大概吓到向日了吧。 「欸！？我……我自己拿就好了。」 「没关係。」亦天朝着向日扬起了一个微笑。 黄昏的云彩呈现令人感到温暖的橙色，秋日的傍晚，枫叶被自然染成一片片动人的殷红、暖人的橙橘以及亮眼的鲜黄。 很快的，两人已经来到了餐厅前。 与其说是餐厅，其实……就是速食店，毕竟考量到金钱，还是来这比较划算。 两人一进去餐厅内，冷气的凉风迎面而来，叫人直打哆嗦。 服务生替两人带位，一路上也只有亦天询问向日想吃什么，虽然说是为了感谢对方，但却什么也没说。 「今天天气真好啊。」 「是……是啊。」 「你看那小孩真可爱。」 「嗯。」 两人的谈话听来乏味无奇，亦天和向日更是没有什么互动，一直到…… 「我吃饱了。」 亦天吃饱后放下碗筷，接着，像是下意识的抽了一张卫生纸，倾身向前，替向日擦嘴巴。 向日看来吓到了，而亦天也是。 亦天平常吃饭时，总会替自家弟弟擦拭嘴角，感觉已经变成一种习惯，而今天就这么不自觉的替向日擦了擦嘴巴。 「对不起……因为平常都会替弟弟……真的很抱歉。」 「没……没关係。」 两人现在的气氛尷尬极了，彼此的脸颊都泛起淡淡的红晕，谁也不敢打破沉默。 一分鐘、两分鐘过去了，只觉得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个……谢谢你之前教我。」 「啊，不客气。」 向日刚刚好像在思索什么，有些顿了一下才回答对方的话。 「吃饱了吧？我们走吧。」 「嗯。」 离开店家时，外头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漆黑的夜空中弦月高掛，星星不算多，却是伴着皎洁的月光熠熠生辉。 「要陪你走回去吗？」估计是怕对方太晚回去会遇到危险，所以亦天如此提议道。 「不……不用，没关係。」 「再见。」 向日看来并没有要等亦天回话或拒绝的意思，马上与对方道别在店门口，便转身往自家方向走去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亦天不断思索着对方，也就是向日的事情。 为什么他警戒心那么重？ 我们的关係是朋友吗？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 不过想这些不过只是庸人自扰。 一回到家，亦天马上传了讯息给对方，确认一下向日是不是平安到家了。 『到家了吗？』 加上熊熊歪头问号的贴图。 『嗯，谢谢。』 『不客气。』 就这么结束了对话，感觉有些过分的简短，虽然还想要找话题聊天，不过最终还是作罢了。 Ch-5 自从第一次段考完后，向日和亦天的关係变得比以前更加要好，可以说是……朋友？ 对向日来说，朋友这个词有些过分奢侈，毕竟依照向日的个性，其实很难有这类的人存在。 不过对亦天来说可就完全不同了，就算到了新的环境，他也能马上和大家聊得有说有笑的，这大概能算是种天赋。 最令人伤心的莫过于那人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而对方对你，却不是那样的存在。 - 「向日，老师请你去搬作业。」 下课期间，向日正坐在位子上看书。大家对这样的情形早已见怪不怪了，所以也很少去靠近向日。 闻言，向日从书中的世界回到现实，仔细一看，书封包装精緻，书名清楚的写着《达文西密码》五个字。 压根就不像是这年纪的人会看的。 「好。」 将书籤夹回书内，轻闔上书本，正打算出去时，却被一个男声拉住了。 「要跟你去吗？」出声的是亦天，不出所料。 亦天的关心尽写在脸上了，微微偏着的头使得发丝顺势垂落，并站在原地等着对方答案。 「不用。」微微的勾起一个笑容，向日便转身出去了。 说实话，这绝对是骗人的，厚厚的一叠作业，以及向日并不高挑的身材，要拿回来大概会花上一段时间。 不过那人依旧独自走向了导师办公室，不为什么，只因为不想麻烦别人，尤其是亦天。 果然，从导师办公室回来的路上彷彿在攀登喜马拉雅山似的，两手抱着作业簿，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艰难的走着。 向日已经尽他所能的不表现出劳累的样子了，毕竟他可不希望突然有个人过来询问，「同学，你还好吗？」 不过，就在他走到差不多半路的时候，真的就有个人出现了——亦天。 不出所料，在向日转身离去后，虽然亦天是去找朋友聊天了，但心神却未放在聊天的话题上。 直到两三分鐘后看向日还没回来，脑海中出现了好几个妄想，到最后还是来找向日看看了。 「……」 亦天上下望了望向日，两人对视了大概三秒，随后，亦天二话不说直接把作业抱走了。 「欸！？那……」 「我拿就好。」 向日都还没说完，亦天便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不打算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多说什么，儘管一旁因为下课时间而吵闹的像是菜市场般，仍旧没有打扰到他们。 对此刻的向日来说，彷彿一片叶子从枯木上凋零、飘落、着地，都能够清楚听到似的。 「谢谢……」良久，向日开口了。 「不会。」微微转过头，亦天望向走在自己后方的向日，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轻声道。 接着，又是一阵静默。 尷尬的可以。 没有人打破这有些彆扭的寧静，不一会两人便回到了教室内。 「谢谢，辛苦你了。」向日又重复了一次，只是比上次更小声了些。 「不客气。」 嘴角微微扬起，亦天替对方将作业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后，便又自己找朋友去了。 其实亦天也有拉着向日一起去找他的朋友过，甚至不下三次，不过次次都被对方婉拒了。 「向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 还记得那天，气温十七度，虽然太阳高掛在天边，但冷风却有些刺骨。 风中带了点月桂的花香，有些呛鼻，大概是校内花圃的桂花已经盛开了吧。 「不了。」 这并不是向日第一次拒绝亦天了，每次亦天约向日去哪里玩，或者去哪里逛逛，都被一口回绝。 「真的不去吗？」 亦天看来有些失落，也许是为了报恩，他想把向日拉到人群内，让他能够开心点。 不过……有时候只是一厢情愿。 向日很感谢亦天能够如此不厌其烦的，儘管他一再的拒绝，他仍一再的邀约。 他很感谢，不过却没有接受这样的好意。 虽然如此，亦天依旧只要有要出去，便会顺道询问向日要不要一起。 - 眼看时间渐渐接近了第二次段考，大家仍有些心浮气躁的，无非就是因为想到第二次段考后的户外教学。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在亦天的房内，日光灯照亮整间房间，再加上桌前的灯光，显得明亮无比。 他正在准备几天后的段考，空间的手正在转着原子笔，拄着头，满脑子尽是眼前的习题。 回想起之前和向日一起努力的第一次段考，亦天不禁放下笔，沉浸在那回忆中…… 「你看！你看！」 亦天兴奋的跑到向日面前，手中挥着那成绩单，看起来就像找到宝藏的小孩似的。 向日缓缓接过了成绩单，一会后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不外乎就是看到了满意的成果。 每科大部分都有进步，有的甚至还从及格边缘到了八十几分，想当然校排跟班排也前进了不少。 果然，努力便会有收穫，回想之前放学留下来、熬夜苦读的日子，便觉得值得不少。 因此，这次的段考亦天也决定好好努力，就像上次一样，只要有不懂的，他也会去询问向日，而向日也不厌其烦的指导着对方。 从回忆拉回来后，不知怎么的，亦天有种充满干劲的感觉，拍了拍脸颊作为醒脑，继续埋首苦读。 三天的段考转眼便结束了，这三天比起上次，向日和亦天心情有比较平缓，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两人都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情度过的。 随着段考离去，紧接着的便是校方及学生会策划已久的户外教学了。 小组分配、宣布注意事项、事前准备，样样都没有缺少，就如同以往的户外教学一样。 - 「向日，我们一组吧。」 老师方才宣布要分组时，亦天便先去找向日，询问看看对方的意愿，虽然他大概能猜到结果。 「不用。」向日看来面有难色，不过只是挥了挥手表示拒绝。 分组期间，教室乱的有些像菜市场，其实分组不过三分鐘的事，接下来就是眾人在谈天、耳语。 向日眉宇微蹙，手中紧抓着那本《达文西密码》的书角，尽量忍住那不安的情绪。 亦天在被向日拒绝后，便先去找其他朋友，想说待会再去找向日，而其中有位到刚才才醒过来。 那位是苏啟，几乎每一堂课都在睡觉，然而成绩却从未掉到三名后。 茶白色的发丝看来有刻意染过，原先突兀的顏色在他身上去没有一丝违和，反倒有些好看。 右耳在抬头时闪着光辉，仔细一看是因为太阳光洒上了对方那纯黑的耳钉，才会如此刺眼。 「哈……」 一个长长的呵欠，那人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随后继续趴在桌子上，眸子也依旧闔起。 「现在在干嘛？」 说的模糊，近乎呢喃的声音导致亦天听的不是很清楚，约莫过了三秒，亦天才了解对方在说什么。 「分组。」 说的利索，看来对眼前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了，在心中兀自猜想着对方大概昨晚又在游戏内廝杀到半夜了。 「……」 身体规律的起伏着，披着学校的制服外套，即使一旁喧嚣的令人不耐，但苏啟那人却理所当然的睡的安稳。 「我们一组喔。」 然而亦天并未因此感到不满，弯下腰后晃了晃对方的身体，提高了音量说道。 「啊？喔，好…好……」 双眸半睁开，答完对方的话后又继续睡了。 近十分鐘过去，老师呼喊了声「回座位，分组好了就回座位。」听到这话，一旁聊得开心的同学才不满的回到座位。 「好了，还有谁没分到吗？」 静默了三秒，随后，是椅子被推开，摩擦的地面的声音。 那声在微冷的空气中显得有些突兀，生硬的划开寧静后，又再度回归原始——鸦雀无声。 全班就只有向日站起身来，他能感受到身旁不断朝自己投射来的灼热光线，即使他低着头，他都能猜到现在的情形。 「那向日……嗯……」 「有谁愿意跟向日一组的？」 为了避免被排挤，老师选择使用询问的方式，以免造成有些人不甘不愿，出去玩得不开心的情况。 「我。」 不出三秒，亦天便举起手了，满脸灿烂的笑望向了向日，彷彿在述说：「看吧，就让你跟我一组。」 至此，原先脑袋有些混乱的向日，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不禁平復了不少。 抓着书角的手缓缓松开，抬起头来，眸中带着些许不安的对上了亦天的视线。 「谢谢。」 这句感谢，向日到最后都还没说出口。 Ch-6 「要换的衣服、毛巾、牙刷……啊，雨伞也带着吧。」 明天就是户外教学了，依照校方的安排，这次是要去山上露营，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亦天看来仍有些兴奋。 因为这次，和以往有些不同。 不过一会，亦天已经整理好了。 望着眼前拜访整齐的行囊，一股喜悦油然而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便躺到床上了。 拿起手机，萤幕的亮光投射在亦天的脸上，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调暗亮度后才又继续手边的动作。 滑了滑，打开lime，果断的按下显示『何向日』的聊天室，上头正亮着绿点。 『准备好了吗？』 再传送一张熊熊背背包的贴图。 三分鐘过去了，亦天在这期间换了好几个姿势，最终趴在床上等对方回讯息。 又过了两三分鐘，手机的震动代表有人传了讯息过来，而那个人大概就是向日了。 亦天满怀期待的打开手机，眸中彷彿此刻的夜空般，闪烁着点点银光。 随后，手机扔到一旁，呈大字型平躺在床上，无神的呆望着天花板，看来那人并不是向日。 一分鐘、两分鐘、三分鐘，等待的期间彷彿天长地久，亦天连一眼都没眨，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素白的天花板。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手机再次震动，这次亦天早就不抱有什么期待了，慵懒的拿起手机，接着从床上一跃而起。 『抱歉，晚回了。』 是个刺蝟低头，看来有些慌张的贴图。 『刚整理完。』 『没关係。』 为了不让对方认为自己在生气，还附上一张熊熊比耶的贴图。 对于在这学校第一次的户外教学，虽然向日有些紧张，不过幸亏和亦天分到一组，放心了不少。 当时拒绝亦天时，虽然说的神色自若，但在心中暗地的骂了自己一顿。 不过想来真的幸好老师有询问，且亦天也不介意一开始被拒绝，又再次接纳。 两人在这有些寧静的夜晚，天南地北的聊着天，忘记明天还要早起似的，安详的度过这晚。 - 一早，朝阳方才升起，剔透的露珠依旧依依不捨的留在叶子上时，亦天便准备出门了。 背上有些沉重的行囊，踏在铺满阳光的的道路上，亦天脚步走的有些轻快，像是刚入学的小学生一样。 此刻的亦天无暇顾及一旁的美景，因为那不过是行道树、路人，以及早餐店。相较于等会要亲近的大自然，直是相形见絀。 很快的，校栋大楼便出现在眼前。 今天的校门口有些热闹，一台台的游览车从门口排到后方，即使踮起脚尖，仍无法看到尾端。 现在时间不过早上快七点，距离集合的时间还有整整十五分鐘，但亦天仍走到了集合地点。 至此，只有向日一人也早到了。 「早安。」扬起嘴角，亦天提着行李走到了向日旁边，如此问候着。 「早。」在亦天往向日靠近时，向日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刻意逃避似的，不过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向日只背了个后背包，双手抓着肩带，站在集合地点的角落，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就这么两句，两人不再谈话，亦天这次并没有试图找些话题，就这么让这寧静安详的早晨，保留一丝和平。 不久，大家都陆陆续续的来了，全二年级集合在一片操场，可无法只以吵闹来比拟。 现在时间约莫八点多，太阳可说是日上三竿了，而在学生们都差不多到齐时，领队们便开始宣布注意事项了。 向日和亦天的座位被分配在一起，亦天本来是和苏啟一起坐的，不过因为怕向日和其他人坐在一起会不安，于是便要求换座位。 大概八点半，眾人才正式啟程。 - 沿途的风景都尽收眼底，坐靠窗的向日，整路直盯着窗外看，像是要逃避什么似的。 越到目的地，一旁的行人、车子也越来越少，毕竟会往山区跑的人应该也不多，更何况是平日。 「要吃吗？」拿着一包零食，亦天一手拿着一片饼乾，一手将包装口朝向向日，询问道。 「不用。」摇了摇头，顺道挥手加强表示拒绝的感觉，回答完亦天的问题，向日便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了。 窗外也说不上是什么美景，不过是一排排的树，在馀荫的交错下，地面呈现一片杂乱的美感。 已经在走山路了，车子因为上坡而有些倾斜，原先向日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而在爬坡时，顺势滑落靠着椅背了。 每一个拐弯，向日就越加紧张。 此刻，被害妄想症正疯狂的膨胀中，脑内不断的盘桓着多馀的妄想，不过并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 约莫又过了十五分鐘，现在是早上十点，亦天一行人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山顶的营区。 游览车一进入大门，又熟练的拐了几个弯，便停在了旅客专用的停车场，大的难以看到边界。 正当向日还在发愣时，导游的声音唤醒了那些熟睡的同学们，并抓住了眾人的目光。 「好了——让我们好好的——游玩吧！现在，下车。」导游说的油腔滑调，语气起伏大的夸张，动作亦同。 大家随着导游的指示，来到了晚上要睡觉的地点，明明活动都还未开始，大家看起来都已经疲惫不堪。 - 首先是搭帐篷。 眾人领了帐篷后，便在营区找地方，只要在范围内找到位子，并且不要靠近中间的火堆，营区长官便不太会管要在哪。 亦天选了比较靠近火堆的地方，原因是这样比较安全，毕竟比较靠近中间，固然提高了安全度。 在搭帐篷时，就向日的身材来说有些困难，然而他还是坚持要帮忙，拿着竿子，照着别人的指示做。 「我来就好。」亦天走到向日的后头，接过对方手中的竿子，此刻两人的距离不到五公分。 向日彷彿能感受到后方传来的心跳，规律的起伏、令人安心，还有那怀抱给予的温暖…… 思及此，向日逃开了。 在对方接过竿子的几秒后，转身、低头，往后退了几公尺的距离，并且紧抓着衣摆不放。 当大家都已经搭好帐篷时，导游们看各位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领着所有人到餐厅吃午餐。 时间已过正午，大家都抱着肚子进餐厅，不过一会，餐桌上便呈现一片杯盘狼藉。 「吃饱了吗？」放下碗筷，亦天偏过头询问一旁的向日，不料对方已经在吃甜点了。 「嗯。」而向日只是用了简单的单节音带过了这个问题。 看来并没有打算要让学生们睡午觉，领队在带着大家走到营区门口时，操着一口怪异的语调，说道：「好啦——要活就要动！跟着老师动次动！」 彷彿能看到一隻乌鸦从上空飞过，同学们只回以一个白眼表示不屑。 「咳，好了，继续我们的活动吧。」 所谓活动大概就是这片山区，以营区为出发点，约莫到半山腰的位子，有藏匿宝藏的定点，以及需要标记的地点，需要大家去探索。 而奖品是——今天的晚餐。 闻言，眾人不禁开始嚼舌根，抱怨、兴奋以及懒的心情交织在营区内，不一会到了营区门口时，导游便宣布「山区晚餐大探险，开始！」 不少人一开始就往林中的小路衝刺，像是逃难似的一个跑的比一个快，令人不禁佩服起食物的威力。 相较于亦天他们这组，显得十分的休间，信步沐浴在芬多精中，也不担心人挤人，因为他们选了最下面的道路。 不知何时已经看不到天边的烈阳，只剩下层层堆叠的乌云，看来像是蛰伏在空中的野兽，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待在林中彷彿能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周遭掛起阵阵凉风拂过树木，增添了寒冬的意境。 随后，一滴、两滴，直到地面看来湿润，混合着泥土独有的味道，亦天他们才意识到下雨了。 淅沥的雨声，像是天空的叹息，我们无从得知它的心事，所以它只好以这种方式宣洩不满。 「下雨了。」 队伍中，传来一声呢喃，像是在向大家解释，却又像是自言自语，只不过那人说出了声。 看到这种情形，并没有任何人感到慌张，亦天和向日等人拿出了雨伞，挡住渐大的雨势。 刺蝟的吊饰掛在向日的背包拉鍊上，随着每一步跨出步伐，吊饰也随之晃动。 然而在不知情下，一旁的树枝勾住了那吊饰，不小心扯了下来，但并没有任何人察觉。 傍晚，依旧细雨绵绵。 - 幸亏煮晚餐的地方在屋簷底下，为眾人挡住了那雨势。 『唰——』 这次是由亦天掌厨，菜才放下，一道声响代表着一件事——开饭了。 周遭顿时变得吵杂起来，再加上领队那头播放起时下的流行乐曲，无非是为了炒热气氛。 虽说外头依旧下着绵绵细雨，然而锅内冒出的油烟依旧让主厨亦天挥汗如雨。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亦天将衣服撩起以拭去汗水，因而露出了那肌肉曲线。 并不是特别健壮，只有微微的线条，毕竟亦天并未特别训练自己的身材。 在一旁的向日为了不让自己看来像个没用的存在，正在帮忙清洗、切食材。 「啊。」一个短促的单节音吸引住了亦天的注意，接着他看到的事令他直接放下锅铲跑去关心向日。 并不是多大的伤口，不过腥红的血珠从伤口渗出，也引起了阵阵刺痛。 「还好吗？有没有怎样？」 亦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慌张，抓起对方的手到自己眼前端倪着，然而反倒是抓手腕的动作比较疼。 「我这有ok绷，等我。」 全程向日都一愣一愣的，方才想要拒绝表示自己很好时，对方便离开了，无奈下只好乖乖的站在那等亦天回来。 一会，亦天拿着一个卡通图案的ok绷递给了向日，仔细一看，上头有着一隻刺蝟。 虽然不怎么好看，画的还有些潦草，不过可以看的出是隻淡褐色的刺蝟，而一旁是一个个的十字架。 看到这，向日督向自己背包侧边的拉鍊，也就是原本掛着那刺蝟吊饰的位子。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ok绷尚未接过，向日便快步走向自己的背包，拿起后双眸瞪的老大，眼底尽是惊讶自己错愕。 「我……我先出去一下，等等回来。」 离开前，向日娇小的身躯明显在颤抖着，虽然话还说的正常，但视线及心神早已不在晚餐上了。 转身，快步跑进黑暗中…… 而在离开时，天空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 - 「今天是不是有点异常？冬天下雨？」 苏啟那人在吃饭的时候终于是打起了精神，在替所有人盛完饭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冬天下雨自是不可思议，更何况是有些滂沱的雨势。 已经五分鐘过去了。 然而向日并未回来…… Ch-7 至此已过十多分鐘，没有任何人看到向日回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老师，向日不见了。」在和向日同组的人找不到向日后，终于有人通报了老师。 「欸！？」饭方才吃到一半的老师赶紧放下碗筷，去通知领队及营区长。 现在离向日离开已经过了二十分鐘，营区展开了大规模的搜索，从工作人员到学生，所有人都是如此，只为了寻找向日。 「在哪啊……？」雨声哗啦，掩盖过了向日低声的呢喃，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的行走在泥泞上。 向日撑着伞，照着原路寻找着那吊饰，也因此走的比较缓慢，虽然一心想赶快回去，不过势在必行，还是等找到再说吧。 随后，脚边的枯枝闪过一道银光，向日弯下腰仔细一看——是吊饰。 不过那树枝延伸至步道外，而吊饰正悬掛在上头，即使伸长了手，离目标仍是有些距离。 然而向日并未因而放弃，将雨伞放到一旁，任由豆大的雨水落在自己身上，虽然不致疼痛，但有些模糊了视线。 「差一……点点。」 「哇啊——！」 不料，一个踩滑，在拿到那刺蝟吊饰的同时，向日连滚带滑的掉下山坡。 上头只留下了素白色的雨伞。 「向日——向日——向日——」 此刻的山区回盪着向日的名字，空气中充斥着不安以及紧张的情绪，再加上雨水淅沥的声音，使得有些人渐渐烦躁了起来。 「为什么要乱跑啊？」 「没想过会造成麻烦吗？」 「到底。」 抱怨的声音不断，而这些当然也传进了亦天的耳中，一旁跟着寻找向日的苏啟望向对方，并未说什么，只是继续寻找了。 有些比较迷信，或者比较胆小的同学都纷纷做出了有些天马行空的猜测，不外乎就是一些光怪陆离的恐怖故事。 「该不会鬼打墙吧……」那是个来自于自称能够看到灵异体的女生做出的猜测，而这更打乱了周遭的秩序。 「不……不要讲啊，很可怕欸！」 「鬼打墙、鬼打墙、鬼打墙。」 有些幼稚的同学便开始在一旁起鬨，看到这情况，亦天打从心底的感到厌恶。 「安…」 「安静。」 在亦天开口前，苏啟便抢先一步喝止那一群幼稚的人，语气严肃而冷静，看来吓到那些人了。 看到这，亦天并没有说什么，早就板起脸孔的他也没有因此而缓解情绪。 「我去其他地方找找。」 转身，亦天拿着手电筒继续往半山腰，也就是他们早上一开始走的那条路寻找向日了。 - 跌落山坡的向日，膝盖、手肘等处渗出些许的鲜红，手中紧抓着那吊饰不放。 「好痛……」现在说出一字一句对向日来说都是艰难无比，因而难以发出多大的求救声。 气温骤降，向日呼出的气息都是清晰可见的白雾，再加上身上的伤势，可说是雪上加霜。 幸好坡度并不陡峭，只是轻微的擦伤，不过雨水渗进伤口，仍是引起了阵阵刺痛。 夜晚的森林中，只有微弱的月光冷冷的洒在偏黑的树皮上，已经入冬，树上并没有太多的树叶给予遮掩，向日只好暂时用手挡住。 哗啦的落雨声，抬头仅能看到层层堆叠的乌云，有人说那是它无人能解的叹息。 向日环顾周遭，忽然发现了一个山洞，虽然说并不大，但还能够容纳几个人躲雨。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一拐一拐的走向洞穴，跨出的每一步看来都艰难无比，向日的脸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花了好一会才走进里头。 靠着岩壁坐下，曲起双腿后用双手环抱住，将头倚着膝盖，一阵阵孤寂从心底涌上。 『滴答、滴答。』 雨滴落在地面，滴答的声音回盪在洞穴中，配合着外头的细雨，交织成代表凄凉的交响曲。 这周遭的一切无非是在摧毁向日的精神，伤痕累累的身躯再加上疲惫，此刻的向日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倏然，一道刺眼的光照在向日脸上。 「向日？」那是个带有磁性的男声，半疑惑的语气正朝着他接近。 等到向日适应了那强光，仔细一看来人，他愣了那么一下，试探性的回问：「亦天？」 「向日！」这下亦天确定对方的身份了，衝上前便想抱住对方，然而却被向日给躲开了。 「……」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鯁在喉，向日说不出话来，彷彿只要一说话，眼泪便会溃堤似的…… 他没有理会亦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走到洞穴里的角落，安静的坐了下来。 「还好吗？」亦天坐到了向日对面，盘腿坐着，手放在膝盖上——方才他下来时，擦伤的地方。 向日的眼睛已经快要闔上了，但他仍稍稍頷首以回答对方的问题，不过现在的他只想睡觉。 「……」亦天起身，坐到了向日身旁。 向日并未说什么，想睡的心情正一点一滴的啃蚀掉他的精神，已经没有多馀的心力去抵抗了。 「先睡吧，我们等放晴再回去。」 亦天的声音小声到只有两人听得到，不过他也不确定对方究竟听到了没，只知道向日恍惚的点了个头便睡了。 「晚安。」 他的动作很轻，将向日的头挪了位子，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只希望对方能够睡的安稳些。 是夜，雨似乎小了点。 而亦天整晚都守着向日，没有入眠。 - 阳光渗进洞穴内，代表着早晨的降临，经过昨晚雨水的洗礼，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香味。 「向日、向日，起床了。」亦天轻拍向日的肩膀，唤着对方的名字，试图将他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唔…早……？」揉了揉双眼，等到完全清醒，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亦天身上，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对、不起，嘶……痛。」 方才移动身体导致引起伤口疼痛，到抽了口气后，向日仔细的检查了下自己的伤势。 ——右手手肘擦伤、左脚膝盖破皮，脚踝好像有扭到。整体来说，从山坡上跌下来，这样的伤势应该算轻了。 「可以动吗？」亦天的头微倾，随后背对着对方蹲着，「我背你好了，上来吧。」 「不……不用，没关係。」才刚想要起身表示自己很好时，便又差点因为中心不稳而跌坐在地上。 「我背你吧。」这次亦天并不打算让对方考虑，话才说完便靠近向日，直接将对方背起。 虽然昨天受伤的膝盖依旧在隐隐作痛，不过对方的重量对亦天来说依旧不成负担。 「那就，谢谢了……」 都被背起来了，向日也不方便拒绝什么，只好向对方道谢，便任由动作了。 走出洞穴，柔和的曙光彷彿代表着希望，下过雨的天空此时显得清澈无比。 在蔚蓝的天空，有着…… 「你看！是彩虹欸！」亦天发出了惊呼，像是没看过彩虹似的。 「嗯。」 简单的单节音，一切像是跟着昨晚的雨，一同被冲进回忆深处，待多年后的两人去翻找、回味。 「谢谢你……」清新的空气中流过一丝轻轻的、来自向日的谢意，那声音小到甚至向日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亦天听到了，很确实的，在这有着鸟鸣的早晨，他听到了对方所说的一字一句。 不过他并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扬起嘴角，举步继续往营区方向走着。 - 「你们两个没事吧！？」才刚走进营区，原先在外头来回渡步的班导便小跑步到两人面前。 高跟鞋踏在柏油路上的叩叩声十分清晰，微卷的及胸长发看来有些凌乱。第一个声音却不是责备，而是关心。 「嗯，踩滑跌倒而已。」向日朝老师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次的遇难。 背着他的亦天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在视线和老师对到的时候，也只是跟着点个头，表示向日的话属实。 「快点去找医护吧。」老师发出了提议，不过语气听来并没有要让对方参考，这是命令。 「好。」两人不约而同的回道，随后亦天便继续背着向日，往医护区的方向走去了。 医护区在集合点旁，方才靠近集合点，亦天和向日便被一群八卦的同学们包围了。 「喂喂喂你还好吗？」有些人是出自于关心，虽然语气没有很好，但心意却十分明显。 「有……有没有看到什么飘着的东西？」然而有些人则是神经质的如此询问着。 不论何者，他们都没有顾虑到两人的心情。 向日蹙了蹙眉头，原先放在对方背上的手收紧了些，下唇被咬的发白，情绪尽写在脸上。 亦天当然也有察觉到，他客套的点了个头，回应了几个问题，便尽力走出人群，往医护区继续前进了。 医护看来也十分惊讶，不过动作依旧快速的替两人包扎完伤口，看来十分的熟练。 「谢谢。」 处理完伤口后，亦天向两位护士道谢，而向日只是点了点头，表达谢意。 「需要搀扶吗？」语气听来十分柔和，亦天侧过身望向向日，如此问道。 出自于好意，虽然亦天身上也有受伤，不过他仍旧询问了向日，毕竟对方伤得比较严重。 「不用。」相较于亦天，向日的语气冷淡的多，并不是讨厌，而是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情况。 修长的手指不安分的抓着衣摆，低着头，向日直盯着地面，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帐篷中。 - 两天一夜的户外教学很快就过去了，每个人都早已不是第一次露营，想当然耳，也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就属向日遇难那件事最令人难忘吧，也吵的最兇。 两人平安復归后，反而被冷落了。 被那一群单纯八卦、完全没担心过的同学们。 「也没什么嘛。」 这话向日听到了，那时他正默默的经过那些人，准备去找亦天他们集合。 「欸欸，刚刚那个是不是……」 「是。」 谈话的那群人有男有女，一旁的女生看到向日经过时，紧张的问了站在中央的男生。 那男生站着三七步，右耳有着耳钉，左手掛着金属手环，浑身散发着痞子的气场。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闻言，向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快步经过了那群不怀好意的人们，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只会惹麻烦的傢伙。」 这是离开前，向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特别清楚、特别宏亮、特别……痛心。 不过他没跟任何人说。 就这样，这有惊无险的户外教学结束在眾人愉悦、不捨和满不在意之中，再也没人提起那件事。 向日遇难，像是跟着他身上的伤口，在包上绷带的那刻，一起封锁在名为回忆的柜子内了。 Ch-8 淅沥的雨声不绝于耳，豆大的雨珠落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提醒着我，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随后出现在眼前，准确来说是发现到的山洞，似乎像是岸边的灯塔般象徵着希望。 好痛。 这是此刻唯一的想法，不停的、不停的在脑海中喧嚣，每一处伤口都在尽力提升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为了之后不要感冒，为了有个能够暂时歇息的地方，还是咬紧了下唇，往那山洞的方向走去。 好累。 坐定后，疲惫感开始窜出，敌不过的孤独感一併涌上心头，只能抱着自己，试图寻找一丝安全感。 其实我那时候很害怕、很害怕。 那感觉像是被这世界遗忘了，隔绝尘世的喧嚣听来似乎不错，然而我终究是败给了该死的寂寞。 朦胧间，在我的意识快要被扯进梦境时，似乎看到了一道光芒。 很刺眼，非常，不过却也异常的温暖。 「向日？」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说实话我已经能够猜到那个人是谁了，不过却下意识的想成了另一个人…… 「亦天？」那声确认似乎是在询问自己似的，只不过我出了声。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打从一开始我就是知道的。 而在他准备抱我的时候，我躲开了。 北风呼啸的寒冬，绵绵的细雨，此刻的洞穴内温度大概低于室温了，但我却觉得温暖…… 应该吗？ 这种温暖对我来说，绝非理所当然的吧。 于是我逃避了。 我走到了一旁的角落，远离了亦天，虽然身上的伤口仍在隐隐发痛，但我觉得已经没什么了。 其实我是知道他受伤的，在他坐到我对面之前，我就已经发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戳破。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 不论是身心灵都是如此。 我不是不知道回忆是一件很累人、很累人的事，然而就在亦天，那道光芒洒上我脸上时，回忆在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还好吗？」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然而对方却早已不是同一个人了。 好想哭。 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为了不再让那原先被锁在记忆深处的回忆继续扰乱我的思绪。 我睡着了。 这是个很糟糕的举动，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 如果又麻烦到亦天呢？ 如果突然发生了什么呢？ 然而袭捲而来的睡意已经没有让我思考那么多了，只觉得全身被浓稠、又温暖的感觉往下拉……拉到了记忆深处。 - 应该是就这么睡了一晚吧？ 因为我没有闭上眼之后的记忆了，直到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意识才回归于自身。 揉了揉眼睛以便看清眼前的景象，视线才渐渐清楚，那画面却令我难以想像。 我竟然靠着亦天睡着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然而伤口受到撕裂的痛楚并没有让我移动到多远。 「对、不起，嘶……痛。」 下意识的发出惊呼，虽然已经不再淌血，但仍旧隐隐发着痛楚，这令我又想再次回到梦中。 随后我记得的是我在逼不得已下被亦天背了起来，说实话，我对这种感觉并不是厌恶，而是……害怕。 那太温暖了，温暖到像个梦。 以至于我有些无法接受，然而身上的痛楚截断了我所有的选择，迫于无奈，我靠上那温暖的背。 出了山洞，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昨夜的那场雨像是为这骯脏的城市冲洗似的，让它回归最清澈、最乾净的时候。 而眼前的画面，也洗涤了的心灵。 淡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时而飘过一朵白云，而最令我惊奇的是天边的那道彩虹。 这并不是多么值得惊讶的事，然而我能够想像我此刻的表情，肯定瞪大了双眼。 「你看！是彩虹欸！」 像个小孩一样。 那人发出了如同小孩般的惊呼，像是没看过彩虹似的，不过我能体会他的心情，那是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嗯。」 千言万语想说，却通通卡在喉咙，然后被吞了回去。我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下，但内心跟亦天大概是一样的。 回到营地后，一切的一切都再次令我厌烦，也没有到全部，但已经是大部分了。 那些人根本不懂，落下山坡的恐惧感、独自一人待在洞穴内的孤独感、迎面倒向的疲惫感，他们什么都不懂。 但他们什么都说了。 肆意的批评着、百般的抱怨着，只差没有咒骂了，然而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亦天呢？他替我挡下了。 回到营地时，在我们被一群人包围的时候，他替我带过了所有问题，并且背着我回到医护站。 对此，我由衷的感谢。 然而我却又再次感到害怕。 正因为过于温暖、过于不可思议，才会更令人难以接受。 「只会惹麻烦的傢伙。」 这是我所记得的最后一句，也是最清楚的一句话了。 我能够感受到其中满满的恶意，我知道那是故意的，因为眼角馀光还瞄到了他在确认我有没有听到。 那真的很噁心。 一开始摆明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关心”我和亦天，所以在确认没事了之后，才会如此恶劣。 正因为他们拥有一切，他们不懂得那种苦，所以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也罢。 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吧。 不明白也好。 回到家中，我思考着这次的旅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后，我想到了那道光芒。 一道温暖到难以直视的光。 - 户外教学的隔天，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一切都照常运作着，不禁令人觉得昨天所发生的事是否都是梦境。 然而只有向日和亦天知道，某些事情已经不尽相同了，又或许他们俩都没发现。 不过太阳依旧照常升起，起码这能让亦天相信一切都还像平常一样，天气依旧寒冷，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亦天尽力去忘了昨天的事。 踩在柏油路上头，冷风不断划过脸庞，像是要在路人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伤口似的。 抬眸已经看不到阳光，只剩下层层堆叠的乌云，天空有些灰濛濛的，明明是早上，天色却像是傍晚一样昏暗了。 就在这时间有些错乱之下，亦天已经到了校门口，这个令人熟悉、却又有些厌恶的地方。 「早啊。」 一声道早，在喧嚣的教室内，如同沧海一粟般，根本无人在意，也没有人发现到。 「宝贝，这是给你的早餐哦。」 一旁的班对正在尽力表达对对方的爱意，惹来一群人的嘘声，但他们看来并不在意。 「谢谢你啊。」 在这寒风阵阵的早晨，彷彿只有他们还停留在春天，周遭似乎飘着粉红色的泡泡。 亦天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逕自走向了自己的位子，放下书包后，走到向日位子旁。 「吃过早餐了吗？」望着正在看书的向日，亦天如此关心道。 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关心。 而向日只是微微点头，视线仍然停留在书本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那本书看来有用书套，上头清楚的写着书《罗生门》。 看来向日看的书都是一些不是同龄层会看的书啊。 对此，亦天只觉得十分厉害，也觉得十分的不解。 「好看吗？」他喃喃的问出声，双眸将视线放在书封上，仔细的端倪着其中的奥妙。 「要看吗？」向日以反问作为回答，他将书封轻轻闔上，准备要递给对方时，却被拒绝了。 「不了。」亦天挥了挥手。 这么厚厚一本书，他可没那种信心能够觉得自己可以安分的看完全部。 闻言，向日便继续沉浸在书中的世界了。 教室内依旧十分吵闹，难以想像向日在这样的空间内还能沉住气，专心的阅读。 方才公眾亲密互动的情侣依旧在亲亲我我，果然要有爱情才叫青春吗？这是个难解的谜。 而看到这样子的亦天并未有何反应，毕竟已经习惯了，也丝毫没有什么想交往看看的感觉。 - 正午时分，天气依旧冷颼颼的，寒风吹起地面上的落叶，也扬起了一些尘土，甚是萧瑟。 亦天一行人已经准备要吃饭了，然而他却忘了带便当。 「抱歉，我去福利社一下啊。」亦天歉笑着对苏啟他们说道，随后便走出教室，往福利社走去。 午餐时间，班级总是特别吵闹，有些人已经早早吃完饭，在走廊上聊天了，有些人则是索性直接在走廊上吃。 一路上的食物香味，都让亦天肚子饿的感觉愈加明显，五脏六腑已经发出了严重的抗议，而亦天也只能加快脚步而已。 终于到了福利社，幸好此刻里头人并不多，亦天能直接在里头找自己想要吃的。 他没有太多时间考虑，因为肚子饿而引发的肚子痛取消了他选择的机会。 先是拿了瓶绿茶，正当他想随便拿个麵包时，搭上的却不是塑胶的触感…… 「欸！？」亦天发出了一声惊呼，并不是因为摸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眼前的人正是向日。 「你怎么会在这！？」他提出了询问，说实话有些多此一举，毕竟看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了。 「买、午餐。」向日说的一顿一顿的，明显是有些不太清楚对方问的用意为何。 这情景……似乎有些熟悉。 「给你吧。」赶紧收回了手，向日果断的说道。 「不用啦，给你。」 「我不饿，真的。」 两人又如此拉扯了一两分鐘，直到亦天的肚子发出了不满的抗议声——『咕嚕咕嚕。』才停止。 「给你吧。」向日再次说道。 而这次亦天选择收下，毕竟现在用任何理由都失去了可信度，他早就饿到发昏了。 「那就谢谢了，要和我们一起吃吗？」 向日拿了其他麵包后，两人一同走到了柜檯，结帐时亦天如此询问道。 「不用。」 像是标准的流程，这种情形早就发生了不下十次，而每次的问题、答案也都差不多。 「好吧……」结完帐，亦天拿起自己的东西，神色看起来有些失落。 「那，一起走回去吧？」 「嗯。」 向日只是微微点了头，表示同意。 一路上，两人并肩走着，相差的身高让亦天看起来像个哥哥似的。 依旧吵闹的走廊，对向日和亦天来说像是不存在似的，他们俩始终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打破此刻祥和的美好。 有些事自始至终都不会改变。 然而有些事，也许画面有些熟悉，但心底有些东西却渐渐改变了…… Ch-9 当天下午约莫两点左右。 现在是下课时间，整个校园如理所当然般的嘈杂，从外部看来就像个大型商场似的。 向日经过走廊，一旁三三两两的同学们正在嚼舌根，时而将视线放在向日身上。 虽然他们已经压低了音量，但仍然可以听到一些琐碎的声音。 「欸，那就是那个户外教学遇难的嘛？」一个穿着得体的女生如此问道。 「是啊是啊，你都不知道那时候可闹翻了。」从语句听来，那位女同学似乎当时不在场，而由这位男生转达着。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户外教学后，变成为了有些人茶馀饭后的话题，有的甚至更加夸张、更加肆意的骂着。 向日只是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心底只希望能够尽快抵达厕所。 「唔！？」 不过走没几步，就这么撞到了人，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坐在地，幸好向日平衡感还算不错，只是晃了一下，便站定身子了。 「对……对不起。」 站定后他连忙道歉，双肩正微微颤抖着，小手紧抓着衣摆，手汗渗透了衣服，语气还有些结巴。 「……」 一会，那人并未说话。 向日疑惑的抬起头来。 对方整整高出了自己一颗头，此刻正微微仰着头，眸底里用尽最鄙视的眼神看着向日。 「你，真是个麻烦吶？」 是之前在营地的。 他依旧衣衫不整，前胸釦子解开一颗，衣领立起，右耳的耳钉在阳光的照样下闪着萤光。 语气极具挑衅意味，眉宇微挑，看来根本就不是向日不小心撞到对方，而是对方早有准备。 「……」 「怎么？不会说话？难道是哑巴？」 向日不发一语低着头的样子引来对方的訕笑，他不是只有一个人，身后还跟了两个男生。 一个艷红色的短发恣意撩起，耳环、鼻环，还有舌环，站姿不正，一副就是看好戏的心态。 而另一边的，墨色的短发遮掩住双眸，不过可以看到那人有带着眼镜，相较于另外两人，可以算是比较“乖巧”的了。 「噗哈哈，没想到不但是个麻烦，还是个哑巴，怪可怜的呢。」 红发的少年笑了。 笑得非常、非常的故意，并不是打从心底的发笑，感觉只是……为了讨好某人。 「是啊，怪可怜的。」 「不过还真活该呢，对吧？」 站在中间的男生回应着红发的少年，他的语气平静，却不失取笑的意味。 「喂、喂，要不要跟老师说啊？」 「不要啦，小心被打。」 一旁看戏的群眾正在耳语着，有些人担心向日会不会怎样，有些人只担心自身安危。 不禁令人感慨起世风日下。 然而向日并不介意。 「……」 他一个转身，跑走了。 留下一群站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嘲讽着的三个人，以及有些错愕，却依旧没通报老师的群眾。 - 上课鐘打了，这件事随着鐘声消失在当时紊乱的场面，被那冷冽的北风，带走了。 不过上课鐘打了是打了，向日却是还没有回到教室内，而且……没有任何人发现。 「老师，我……我肚子痛。」 第一个发现的是亦天，在上课后的一两分鐘，当他习惯性的回头看看向日时，发现对方不在座位上。 他怕会引起骚动，也怕老师不会让他去找向日，然而却不知道能用什么理由让自己出去，情急下，随意说了自己不舒服。 「去保健室吧？需要人陪吗？」 「不用。」 说完，不等老师回答，便逕自往门外跑去，看来完全不像是个生病的人，不过老师也不大介意。 「会在哪……？」 亦天在校园内奔跑着、寻找着，希望能在某处捕捉到那娇小而弱不禁风的身影。 打从心底的恐惧加快了他的步伐，从一楼一路找到了四楼，然后又去找其他校栋。 每一条走廊、每一间厕所、每一个角落，亦天都仔细的寻找过，在莫大的校园内留下了影子，然而他依旧没有找到向日。 「还是会在！？」 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亦天迈开步伐，深怕自己晚了一步，对方会出什么事。 『碰——』 「向日！」 铁门撞击到墙壁的声音随即被呼啸的寒风盖过。这里是顶楼，原本是禁止进入的地方，不过校方也没有特别管制。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昏暗到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层层叠起的乌云，彷彿触手可及，却又好似遥不可及…… 「唔？」 方才开门，亦天便发现了向日的身影。 孤身一人站在架高的铁网旁，衣襟已经浸湿了一片，一双眸子此刻正泛着泪水，鼻头通红，明显是哭过。 「不……不要过来。」向日发现亦天后，赶紧别过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样子，带着哭腔的他如此喊道。 「怎么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看到这种情况，亦天怎么可能就这么呆愣的站在原地不去理会向日。 他的声线柔和，在冷冽的风中显得温暖不少，彷彿是那能够穿透那厚重的乌云，落在向日身上的阳光般…… 「唔…呜……」对于亦天的询问，向日仅仅以哭声回应对方。 即使是哭泣，他也不敢哭得太大声，不敢放肆的、爽快的哭一回。 这是种可悲的体贴。 时而是吸鼻涕的声音，时而是低声的啜泣，一切的一切亦天都看在眼底，然而他却无能为力。 什么都做不了。 「……」亦天也不再说话，缓步走向了向日，而背对着亦天的向日并没有发现这件事，继续哭着。 走到了向日背后，亦天一把抱住了向日。 那是个令人安心的体温，在无情的冷风中好似岸边的灯塔、骇浪中的浮木。 这次的向日没有逃避了。 温暖到令人昏眩，如梦似幻的一切让向日不再在意那么多，他放声的哭泣着。 「呜……哈…唔咕……」断断续续的抽噎，向日转过身直接将头埋进对方的胸膛，任由泪水沾满对方的衣服。 应该是人物错乱。 「乖。」有些沙哑的声线，看到这副模样的亦天似乎也受到感染，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轻抚着向日的背，亦天静静的听对方哭着，他能够感受到对方正在颤抖着、肆意的哭泣着。 「他……他们都呜……没咳…想过我…的心情……」向日断断续续的说道，还因为喘不过气咳了几声。 「别急，慢慢说……」像个温柔的大哥哥似的，亦天依旧轻抚着对方的背部。 他不急着听对方说，毕竟一个聆听者，就是在对方想说的时候听，而不是逼迫。 「我、呜呜啊……也很害怕哈啊……」语句中夹杂着几声呜咽，深吸一口气后，他继续说道，「可是他们却……却这样骂我……呜…」 「……」听到这，亦天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抱着向日的手又收紧了些。 那是不捨。 ——对眼前的人感到不捨。 「别哭了，我在。」右手抚上对方柔顺的发丝，轻揉了揉，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如此说道。 向日缓缓抬起头，他愣了那么一下。 那画面错乱了，直到意识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推开亦天，擦掉了眼泪后说道：「对不起。」 「干嘛道歉，人都会伤心的。」依旧掛着那笑容，亦天微微偏着头，褐色的发丝顺着垂落。 「是么……」望着那片混浊的天空，向日低喃出声，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 「嗯。」亦天给予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答案，儘管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向日并未再说什么。 天空依旧十分昏沉，呼啸的冷风吹乱了原本扫整齐的落叶堆，枯枝也随风摇摆着。 向日转身，准备回到教室。 「……」 娇小的背影，上方盘旋着的莫大乌云，更凸显了那人渺小的存在。 儘管如此，他依旧一个人担。 回去后，那些八卦的同学依旧有可能对向日冷言冷语，还有教室内一定又会一阵骚动。 这些向日不是不知道，但他依旧准备回教室了。 「那……」亦天伸手，像是要抓住些什么，却扑了个空，那一出声并未引起向日注意，对方依旧逕自走着。 说不上来的不捨。 明明是那么需要人照顾，却又一个人一肩扛下了一切，怕麻烦人而什么都不说。 亦天抿了抿嘴，那打鼻头涌上的酸楚逼得泪水涌上了眼眶，喉结滚动，撩起衣服擦掉眼泪后，亦天便跟上了对方的脚步了。 Ch-10 同日放学。 向日的座位旁反常的聚集了许多人，有些同学站在一旁观看着，有些人则负责当面询问。 「欸欸欸何向日，你不在是去哪啊？」一位女同学拉了张椅子坐在向日对面，毫无婉转、单刀直入的询问道。 「呃…欸……」向日的手紧抓着衣摆，视线盯着施力过度而发白的指关节，发出了不具意义的单节音。 无可避免的结果。 「该不会是逃学到校外吧！？」那位女生擅自猜测着答案，而一旁的人则跟着起鬨。 「真坏啊。」 「没想到我们的资优生是叛逆的小孩？！」 各个都心怀不轨，语气极具讽刺意味，摆明了就是不想让眼前的向日好过。 即使他们并无深仇大恨。 闻言，向日什么话都没说。 咬紧了牙关，伸手抓住了背包的肩带，准备起身离开时，却被人墙挡住了。 「想去哪？解释一下嘛。」 「……」刚整理完书包的亦天看到这副模样，赶紧拿起随身物品，穿过那群看戏、八卦的同学们。 「向日，我们回去吧。」发育中的亦天已经比大部分的男生来的高大，站在人群中更是显眼。 感受到被一个影子笼罩的向日，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随后，亦天不等向日反应，便逕自拉着对方离开嘈杂的人群，留下了同学们窃窃的耳语。 两人步行的速度不算快，走在这有些空荡的校园内，他们依旧牵着手。 「那……那个……可以放开了。」 向日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了，白皙的脸蛋渲染上淡淡的红晕，别过头，视线落在一旁的地面。 「嗯？」 「啊，抱歉。」 亦天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又把对方错当成自己的弟弟了吧。赶紧放开了手，也跟着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方才两个大男人牵手的画面固然引起了旁人的侧目，不过两人应该并未发现。 带着这沉默的尷尬，两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那……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直到走出校园，向日的视线都没有放在亦天身上，怕是尷尬。他指了指自家方向，如此说道。 「我陪你走吧。」 一阵冷风拂过，校园外的梅花树随之摇摆，上头的梅花缓缓飘落了几朵，为人行道添上几股风韵。 向日愣了愣，直盯着亦天看。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连忙摇头又挥手，以示拒绝之心。 「到时候又遇到讨厌的人怎么办？」亦天眉宇微蹙，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觉得不安。 「好了，走吧。」不等向日答应，亦天便往对方那个方向走去了，估计也没有要让他拒绝的意思。 「好吧……」 走在昏暗的街道上，天边并未因黄昏而染上美艷的色彩，依旧是令人感到沉闷的灰。 街灯已经亮起，照亮了小范围的视线。家家户户传来了饭菜的香味，以及孩子吵闹的声音。 儼然是对向日的訕笑。 「到了。」 许久下来都不变的街道，每每走过便是感到痛心，然而这次却意外的没有这种情绪。 向日走到了一间公寓的门口前，顿了顿，随后转身面向了亦天如此说道。 像是个方才发现火的原始人，亦天瞪大了双眼，一愣一愣的望着眼前的建筑物。 两人所属的学区并没有如此高大的建筑，也不怪亦天会如此讶异于眼前的事物。 看对方尚未回神，导致向日又说了一次。 「亦天，我家到了。」 「啊，好。」 「那就这样囉，明天见。」 目的已经达成，亦天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为了不麻烦到对方，固然不会再厚脸皮的要求想上楼看看。 向日就这么目送对方离开，直到亦天的背影有些模糊，已经没办法在昏暗的路口看到时，他才转身上楼。 「谢谢。」 至今，那句感谢依旧未说出口。 - 从那天起，亦天随时随地都待在向日旁。 不管是去福利社，或是吃午餐的时候，除了上厕所以外，只要看到向日，就能找到亦天。 「向日，一起吃午餐吧。」 一如往常的，亦天到了午餐时间便邀约向日，即便他知道早就知道对方会回答什么。 不过他有信心这次一定能一起吃。 亦天拎着一个便当盒，拉了张椅子便坐到向日对面。不等对方回应，打开便当盖子便吃了起来。 「啊……」当向日想说些什么时，已经太迟了。顿了顿，他还是低头吃起自己的午餐。 因为向日习惯在午餐时阅读，所以吃得大部分都是些三明治、麵包，那些单手便能拿着的轻食。 相较于向日，亦天吃得可说是营养多了。 色香味俱全的便当，香酥的炸鸡块放在生菜上头，一旁放着当季时蔬，不会过于油腻，掌握适当。 「要吃吗？」将便当盒推到向日面前，饭粒还黏在亦天的嘴角，对于这种类似孔融让梨的行为，看来特没说服力。 「不用。」扯了扯嘴角，扬起有些无奈的笑容，语气有些轻，说完便继续低头看书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吃完了这顿午餐，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再发生亦天替向日擦嘴那尷尬的事件了。 深怕向日下午会饿到，亦天在午休结束前还到福利社买了个麵包。算是当作点心吧，即使对方不收，自己也能当成明天的早餐。 而最后，向日如意料内的没收下，理由是…… 「不用了，我不饿。」 习惯中午只吃一点的向日，固然不会感到肚子饿，毕竟也已经习惯了。 兴许就是人们说的小鸟胃，吃不下太多的东西，或是一下子便会饱了，不过就经济状况而言，应该是件好事。 - 往后的一个礼拜，亦天对向日有些到溺爱的程度，像是个保护过当的母亲似的，连班上的班对都看不下去了…… 「老公，你看人家亦天啦。」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一天，微风阵阵拂过发梢，树叶的沙沙声伴随着鸟鸣，好不愜意。 女学生对着她男友撒娇，抓着那人的手臂，不满的抱怨着自家男友比不上亦天。 「又不是gay，黏那么紧。」 这句话向日当然也听到了，虽然只是对方无心，或是有心的一句话，但向日的心却抽了一下。 只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当天下午放学，向日反常的约了亦天到顶楼。 虽已入春，气温仍有些凉爽，天空相较于几天前算是清澈，时而几多白云飘盪而过，一切美的彷彿一幅画似的。 「怎么了？」 亦天率先打破了这尷尬的沉默，他看来有些不安，虽然气温凉爽，但豆大的汗珠仍顺着脸颊滑落。 「可以请你离我远一点吗？」向日的语气听来有些颤抖，不过背对着的亦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亦天愣住了。 心底什么感觉都没有，害怕、慌张、不明所以，然而所有的情绪通整成了一句话…… 「怎么了？」亦天的身体跟着开始颤抖，不是因为有些寒冷的空气接触到肌肤，而是害怕。 害怕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害怕这着对方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流言蜚语的霸凌，他害怕着，却无能为力。 「我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似是偶像剧标准的台词，向日如此解释着。他紧抓着自己的衣摆，说的缓慢，怕是待会过于激动，眼泪会夺眶而出。 「什么？」亦天看来有些茫然，心一急了，迈开步伐便朝着向日走去。 「不要过来！」那脚步声有些明显，皮鞋落在地面啪嗒啪嗒的声音传入向日的耳畔，他吼道。 止不住，温热的眼泪依旧滑过脸侧，但他没有哭出声，此刻的向日正处于崩溃的临界点。 「为什么……」面对这种情况，亦天有些不知所措，他放柔了身段，轻声的问着。 他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心脏像是要从体内叛逃般，撞击着自己的胸膛，『碰咚、碰咚』的出声抗议着此刻的氛围。 「没为什么，就这样。」冰冷的语气，像是配合着此刻的气温，向日了无感情的解释。 他背对着对方，目的是为了不想让亦天再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然而细微的抽噎声骗不了任何人。 向日不介意。 他什么都不在意了，自从决定跟对方说这番话开始，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反正他习惯了。 「有事就说，我不是说我都在吗？」对于向日的态度，亦天没有丝毫慍怒的情绪，反倒更加温柔了。 「你都在？你都在？！」第二次时提高了语调，向日转过身面对对方，咬紧下唇，深吸一口气后才继续说道。 「可以不要肆意的闯入我的世界吗？」任由泪水遍佈自己的脸蛋，向日吼道，「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很好！」 「……」亦天仅是静静的望着对方。 他没看过向日这副模样，即使是户外教学回来时，他也不曾看对方如此激动。 这时候的亦天才开始疑惑，也许自己的存在，真的是种困扰。 「你有想过我对你是什么样的存在吗？」向日继续追问着，眼泪早已沾满了衣襟，不过本人看来并不在意。 「朋友啊。」 「是啊，是朋友。」 听到对方的回答，向日反而冷静了下来，双眸黯淡的望向一旁的地面，眼神中若有所思。 「我们这阵子离远点吧。」 向日走了。 最后就冷冷的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和亦天擦身而过，独自走下了楼梯、走出了校门。 直到四处张望仍找不到向日的身影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五六点了，亦天陷入了沉思。 此刻的内心乱糟糟的，不同的情绪、想法在脑中喧嚣。他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学校。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着向日说的每一句话，而最令他头痛的问题是—— 「是啊，向日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Ch-12 春天初来乍到，似乎还为这喧嚣的城市而感到慌张，以致于气温仍有着冬天的影子。 街上的路人大多都还穿着长袖、长裤，有的甚至还搭了一件外套，让人看了不免也感到寒冷。 蓝天白云，天空美得好似一幅经典名作，春日的暖阳掛在天边，不至炎热，只令人觉得舒爽。 校门口一声声道早道好，想必在多年之后依旧会回盪在回忆中，包括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亦是。 今天难得的，亦天和向日同时抵达了校门口，然而向日似乎并未发现这件事。 「早啊。」亦天率先开头了。 虽然对方明确的说了「离我远一点。」这种话，但即使如此亦天依旧打了招呼，毕竟这是基本礼貌。 倒是向日一点都不领情，只是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举步便往教室前进，甚至还加快了脚步。 ——尷尬。 留下了手抬在半空的亦天，扯了扯嘴角，什么话也没说的跟着走向教室，却没有跟上向日。 - 到了班上，依旧嘈杂的令人不耐。 「吃早餐了吗？」 一如往常的，亦天放好书包后，便拉了张椅子到向日面前，试图真的能够让一切真能一如往常。 然而，结果并不如预期。 向日连头都没抬，直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看着，不过十秒便又翻了一面，速度快得令人吃惊。 也许也没看进去什么东西。 「……」向日咬了咬下唇，捏着书角的手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道，导致指头发白。 一切的一切都想让向日逃避。 想从这嘈杂的教室逃走、想躲开亦天炙热的视线，还有很多很多，恨不得能够立刻放学。 「……」见向日没有打算要说话的意思，亦天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那位子上等上课鐘响起。 这可不是普通的漫长。 儘管平常的向日在这时候也不太会回话，但仍旧会点个头以表示自己有听到。但今天，不是所谓的平常。 一切都不一样了。 座位在黑板前的苏啟，不久后终于进了教室，摸到了自己的位子，摇摇晃晃的又趴下去睡了。 才趴下没多久，只觉得像是被卡车撞到似的。 「你昨天说的是什么意思？」 迷糊中睁开了眼睛，虽然视线还有些模糊，不过仍能认出眼前的人就是亦天了。 应该说，除了他也不太有人会找苏啟。 「自己想。」 那话小声到近乎呢喃，字句间还黏在一起，好一会后亦天才理解对方说了什么。 当想再次叫醒对方时，上课鐘反驳了这个想法，催促着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 难熬的下课，儘管亦天交友圈还算广泛，但却是丝毫没有那个心情出去逛逛，或是找朋友聊天。 他就这么坐在位子上，或是写写功课，或是盯着黑板发呆，一直到…… 「走啦，一起打球。」一位前次户外教学和亦天同组的男同学如此说道，推了推亦天似乎是想引起对方注意。 右手抱着一颗篮球，身高跟亦天差不多，站在亦天的座位前，如此邀约着。 「不了。」 「你还是出去吧。」 亦天方才拒绝，便听到了一声有些沙哑的声音。估计那人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讲完还咳了两声。 说话的人便是苏啟。 全班的人都知道，能在学校看到苏啟不为任何原因自己抬起头来，次数可是屈指可数。 看到这画面，有些人真是愣住了。 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放下手上的课本或是停止和一旁的人聊天，几乎全部的人都把视线落在苏啟身上。 或许那人看起来懒得可以，成天趴着似乎只知道睡跟吃，但若真要说起来，他可比埋头苦读的一些人还要聪明许多。 给予的意见更是不用说，通常只要有问必答，不过要在那醒着的情况下，如果还很累，一加一算成十也是不无可能。 闻言，亦天先是反应了过来。 随后便跟着一群人出去打球了，在操场上挥霍汗水，总比呆愣在教室挥霍青春的好。 苏啟是这么想的。 亦天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教室时，向日盯着他的背影许久，直到布鞋踏在地面的声音远到彷彿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时，才又低头继续看书。 这些苏啟都看在眼底，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趴下便继续睡了。 - 亦天一整天过得有些恍惚，直到老师宣布了放学，亦天回想今天所做的事——「我做了什么？」却只剩下这个疑问。 午餐时间亦天依旧像之前那样约向日一起，不过理所当然的遭到了忽视。 一整个下午跟早上其实没什么差别，不过就是上课、下课出去打球、上课、出去打球，重复进行。 有种莫名的……空虚感。 「一起回家吧？」儘管受到冷漠、忽视，但亦天依旧在放学时到向日的位子，询问着对方。 「不了。」似是机器人般毫无感情，冷淡的声线压低了几分，连看都不看亦天一眼，便走出了教室。 「……」 亦天看到这样子，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觉得心抽痛了一下，脑袋紊乱到令人喘不过气来。 儘管外头昏黄的夕阳把天边渲染成一片温暖的橙黄，但亦天却是打从心底的感到寒冷。 在走到校门口前，亦天都默默的跟在向日后头，没有向前并肩而行，甚至还保持了两三步的距离。 一路跟到了校门口，两人也要分离了。 他呆站在原地一会，望着向日离去的背影，有些难受，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却不知的该如何缓解。 有些熟悉的一幕。 上次看到这画面，只是想好好保护眼前的人，然而这次却不一样了。 一切来的真的太突然了。 除了向日，没人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不过向日也没有打算向亦天解释的意思。 直到向日的背影模糊在有些昏暗的街口，亦天才回过神来，一晃一晃的朝自家方向走去…… - 「放学。」 「各位记得先去买下学期的参考书。」 时间已经到了二上期末了，只觉得时间真的愈过愈快，像是已经要追上了眾人的脚步。 没有丝毫给人放松的馀地，第二次段考完紧接着的便是第三次，随后便要放寒假了，似是转眼间便会完成一切。 老师先是喊了声放学，随后才想起要提醒眼前这群有些散漫的学生们，要记得顺路去买个参考书。 台下又是一阵嘈杂。 「喔欸，很麻烦欸——」率先出声的是个男同学，刻意拉长了尾音似乎是想引起注意。 「你可以不要买。」 看来是成功了。 一位女同学回应着他的抱怨，背包拉上拉鍊的声音有些清晰，吊饰晃动的声音也不小，却是硬生生的被教室的喧哗盖过。 「那我们去买参考书吧。」 「好啊好啊，顺路可以去吃晚餐！」 有些人如此提议着，教室内一阵欢腾、一阵哀怨，交织成独特的乐章——吵闹的乐章。 「走囉——」 教室门口顿时挤的有些水洩不通，短时间内难以从里头到走廊上。 「一起去……买吧？」话语间带了些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深怕又惹了对方生气。 「……」依旧是意料内的无视。 两三分鐘后，教室内的人所剩不多，至少能够大摇大摆的走出教室也不会妨碍到人。 见此，向日和亦天两人固然走出了教室，虽然说已经不会到令人不适的嘈杂，但这依旧是个不宜久留的地方。 一前一后，两人走出了教室。 最近的书局要往向日家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出了校门口，亦天才想起这件事。 「……」也许是觉得奇怪吧，两人走在人行道上，向日时不时的就往亦天的方向看去。 却只看到一个人头低低的跟着自己。 再走一段路，就是一间连锁书局了，从外头看来不怎么小间，橱窗排列的小物也挺吸引人的目光。 「你要买吗？」率先打破这沉默的是亦天，闻言，向日显得有些尷尬。 「不……不用。」 这声音，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甚至感觉变得有些陌生。 向日脑内思考着该不该告诉对方自己已经买了，所以才不跟着进去，不过想一想，似乎也没这个必要。 欲言又止的模样从对方清澈的眸中能够清楚看到，最后选择是没打算说出口了。 「好吧。」顿了顿，随后再微微頷首，进入了书局。 『叮咚。』自动门打开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时，向日深吸了一口气。 该等他吗？ 还是先走好了？ 看似简单的两个选项，却让向日在路口以及书局外头徘徊了一段时间，只觉得容易被误会成不良人士。 「还是走吧。」 最后毅然决然的下了这个决定，往前方不远处的路口走去，却被一个高大的阴影遮住了。 随后，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只觉得心中的某样东西被硬生生的扯了出来…… 「最近过的好吗？」 Ch-14 三月中旬，是个挺怡人的天气。 校园外种了一排樱花树，虽然没有到一片粉嫩的顏色，却也算是盛开了。 几朵含苞待放、几朵争奇斗艷，甚是惹眼。 严光的家其实就在向日家附近，这件事直到他病好、回学校上课的那天早晨，他才知道。 「早啊。」 短袖的制服衬衫，单肩背着侧背包，手插在长裤口袋内，那人瞇眸笑着，似乎已经久等了。 一下楼，向日便看到这画面，只觉得方才退的烧又復发了。 无奈，他微微頷首表示道早，便和严光擦身而过。没有多说些什么，判定是不需要才这么做的。 「吃过早餐了吗？」见状，严光并不生气，只是加快了脚步和对方并肩而行。 向日没有回答那人，只是微微摇头。 「走吧，一起吃。」一成不变的微笑，掛在严光脸上却不会让人觉得虚偽。 语落，他走在前头，似乎是要带路。 原先低头望着柏油路的向日，微微抬起头来，望向对方的背影，心底像是被羽毛扫过，却又说不上来。 当有一件事不同了，有些事也会连带改变。 接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跟着那人到了早餐店，跟着那人点了餐，跟着他坐下来吃了早餐。 也许只是因为饿了吧。 向日如此想着，甩了甩头，试图让方才有些怪异的感觉拋到脑后。 阳光洒在柏油路上，摇晃的树影为地面缀上几分浪漫，尤其是在这还有些尷尬的早晨。 「你为什么会在这？」手紧抓着过长的袖口，如坐针毡的样子惹得对方又是一阵发笑，不过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情绪。 向日不是个会主动打开话题的人，但早餐吃完了又无事可做，只好询问一下对方。 可是很难得的，如同枝头绽放的樱花般。 「我家就在附近。」严光背对着阳光望向向日，眸子里有着一丝不属于国中生的成熟，令人难以捉摸。 「……」 一时间，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过这次谁也没破坏掉这寧静的早晨。 离开前，严光顺手拿起了对方的书包，付了钱后便逕自往外头走，惹得站在原地的向日一愣一愣的。 「我自己拿就好了。」 反应过来，快步向前想要接过自己的书包，却是徒劳。 严光笑睨了向日，什么话都没有说，拉了拉书包的肩带后，继续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 要怎么做，才能拔掉那扎人的刺？ 又该如何，才能守护最美的爱情？ 严光知道向日对自己是有点好感的，但他没说出来，因为还不是时候。 「又在看书了吗？」 「嗯。」 时间悄然流逝在每分每秒，有些难以想像离和严光相遇，已经快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暖阳的光辉透过窗櫺，撒入气温怡人的室内，一阵微风拂过，撩起了窗帘的一角，好是梦幻。 严光坐在向日对面，眸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阵子的行为早就另他那些朋友们感到茫然了，不过严光本人倒是不太在意。 向日点了点头，顺道发出了没什么意义的单节音。 「果然人家说人认真的样子最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向日翻到下一页之前，严光突然丢了那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惹得眼前那人一阵羞红。 他撑着颊，又是笑了笑。 向日喜欢严光，儘管向日本人还未察觉，不过严光是知道的。 只是还要再等会，等时间到了。 在换位子的时候，严光刻意挑了向日旁边的座位，虽然理由是想问功课，但动机任谁都知道并不单纯。 除了向日。 「这题是因为内错角相等，所以角一等于角二，然后……」那天，向日正在指导着严光功课。 「你不是都会了吗？」向日一脸疑惑的望着眼前的人。 「对啊，只是想靠近你。」 被这么一说，向日只觉得脸蛋发烫，咬了咬下唇，低下头便继续看着那有些厚重的文史。 虽然严光是个好学生，可一坐到向日旁，那些都是浮云…… 时不时以没带铅笔盒为理由，跟向日借枝笔，要不就是讨水喝，或是几乎每一个题目都去询问向日。 「喏，给你。」严光手上拿着一包软糖，递到对方面前。 「不用。」斜睨了眼，视线再度放回书本上，摇了摇手表示拒绝。 「别客气，这是多买的。」怕是对方拒绝，后面才又如此说道。 向日又盯着对方手中的那包糖果一会，才怯怯的接过，默默放入了抽屉内。 - 春天离开了，轻声的、不着痕跡的，顺道带走了动人的樱花，以及那舒适怡人的气温。 夏天默默的跟在后头，炎热的气息像是躲在每个空气粒子后头，指挥起蝉声。 『唧唧、唧唧。』 不绝于耳的回盪在耳旁，时而拂过发梢的微风像是带来了远方爱人的情感，悄悄诉说着回忆。 还记得那天，气温二十七度半。 除了有点炎热，其他的一切都美的不像话，风光明媚、蓝天白云，尤其是时间点。 六月，期末考快到了。 原先嘻嘻哈哈的同学们都染上了一层严肃的气氛，教室内开着风扇，吹散了烦闷、吹散了吵闹。 上课时，向日的桌上被放了张纸条，想也知道当然是隔壁的严光又不知道在搞什么了。 摊开纸条，上头字跡还算好看，用黑笔写了一行字，『放学留下来等我。』 向日只觉得有些莫名，不过却没有拒绝，仅不过将纸条放到抽屉内后，便专心上课了。 时间转眼便到放学，黄昏的到来带走了些属于夏天的炎热，顺道带来了宛如画作般的美景。 同学们大致上都离开了。 又过了五分鐘，教室剩下留下来自习的同学们，不过方才去福利社买晚餐了。 所以现在教室内只剩严光和向日。 唧唧的蝉鸣回盪在教室内，在此刻，电扇运转的声音都嫌嘈杂，不过两人并未说什么。 「找我做什么？」向日率先打破了沉默，背着书包，像平常一样穿着过袖的制服外套，他提出了疑惑。 如同天边的夕阳，严光的笑容令人感到温暖。 「我喜欢你。」 也不拐弯抹角，在向日询问后，严光单刀直入的切入了话题，同时表明了他的来意。 只觉得空气中的灰尘粒子似乎停了，包括风、云、一切似乎都静止在对方说出话的那刻。 「我没喜欢过男生，可是……」他顿了顿，先是望向一旁的地面，随后眼神坚定的望着向日，「我真的喜欢你。」 向日一愣一愣的望着眼前的人，脑内有些混乱，只觉得大量的讯息传入脑内，有些昏眩。 「跟我在一起，好吗？」怕是对方认为自己在开玩笑，严光如此问道。 向日摇了摇头，眼神内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情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喜欢我吗？」严光往前了几步。 「不……不是。」摇了摇头，现在的向日有些开心，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也喜欢自己。 然而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爱情总是突如其来，如同那波涛汹涌的大海。 「那就跟我在一起吧。」严光的目光柔和，语气更是轻的彷彿是外头轻拂过的微风，「好吗？」 「……嗯。」向日垂下眼眸，忖度了良久，随后点了点头。 「谢谢。」闻言，严光高兴的衝过去抱住了向日，双手揽住了对方的背，紧紧的抱着现在属于他的一切。 「……」相较于严光，向日倒有些平淡小手犹豫了一下，才把手放上了对方的腰，并将头埋进了那人的胸膛。 - 交往后的日子，其实和交往前差不多。 因为在交往前，他们俩的相处模式就够像情侣了。 每天早上，严光一定都会到向日家楼下等他，吃完早餐后再一起去上学。 刚开始严光还想餵向日吃，不过却被拒绝了，不想被对方讨厌，之后便没再做。 还有，严光更黏向日了。 几乎是跟头跟尾、如影随形的程度。 然而在热恋期还没过的时候，他们要准备面临一件有些残酷的事——分班。 「吶向日，我们要分班了欸。」拄着头，严光的眸中充满了无奈，语气也多了几分无力。 「嗯。」依旧是不明不白的单节音，看似满不在乎，但向日可是在意极了。 对这种样子，严光也习惯了。 抬手便揉了揉对方柔顺的墨色发丝，还调皮的在对方额上落下一吻，随后满意的笑了笑。 「喂，你干……干嘛！？」 「表达爱意。」 他总能不急不徐的说出这些令人害臊的话，不论是交往前后都是如此。 严光很擅长应付。 他交过不少女朋友，这些向日是知道的，不过交往后他有保证过，他没和那些人来往了。 这是事实。 很快的，他们分班了。 然而严光和向日他们俩并未如愿的同班。 「喂……我会想你的。」那是分班时严光和向日说的，「即使分班了，我还是会喜欢着你。」 可向日从来没问过为什么严光喜欢他。 如此平凡的他。 分班后，他们两个人依旧如初。 严光还是会在早上出现在向日家楼下，他还是会拿着一袋糖果给向日吃，还是会传讯息、讲电话。 默默的，夏天也过去了。 迎接大家的是萧瑟的秋天。 Ch-15 外头的树木被自然渲染出一片嫣红，橙黄交错其中，地面上的落叶堆被方才的风吹乱了。 虽然这样，严光偶尔还是会陪向日上学，偶尔还是会一起吃个午餐，偶尔还是会回一下讯息。 只不过是偶尔。 「抱歉，最近太忙了。」还记得他那好看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抱歉的神色。 这是严光的第一个解释。 向日也不愿做个不信任自己男友的恋人，不过这段时间的偶尔，令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的向日感到更加不安。 是不是应该要懂得放下，爱情才能保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随后他看到严光跟另一个女生走得越来越近。 下课时，他们一起去找老师、放学的时候一起去买点心，偶尔还一起去逛街。 「只是朋友啦，不要想太多，乖。」他摸了摸向日的头，目光柔和的说道。 这是严光第二次解释。 向日点了点头，继续让这不安伴随着他过了一阵子。 这阵子，严光是没传出什么緋闻了，和向日的相处似乎也变回了之前。 不过一个礼拜，一个礼拜便足够发生够多事了，尤其是向日不在身旁。 某天，向日提起勇气去找严光，看到的画面令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但他没有出声。 严光在跟另一个女生接吻，不过国三而已。 那是在离严光教室不远的地方，大概只差了几个转角，却让向日看的正着。 「……」 严光和一个女同学拥吻着。 阳光轻撒在他们身上，似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被上天忘了向日才是严光的男朋友。 大概过了一分鐘，那位女同学才故作矜持的轻拍着严光的胸膛，不满的蹙了蹙眉，自耳根子泛红。 「你很讨厌欸。」 「又没人。」 依旧是那般笑顏，可却和最近严光对向日笑的不同。 不知道有多久，向日不曾看过这微笑了。 「……向日！？」 他们不知在那打情骂俏了多久，只记得一旁似乎有人叫嚣着快上课了，严光才笑着望向向日的方向。 随后，便是一愣。 「向日，那只是……」 他没有丝毫的忖度，彷彿只是把腹稿唸出来而已，令人不禁怀疑严光是否排练过这种场面。 「我知道，不用解释。」 只觉得在听下去，眼泪便要溃堤似的，满腹的委屈压在心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多么希望能够听听那人的解释，多么希望眼前的事情不过是个可悲的玩笑。 但向日没有，也不打算。 他一个转身，小手紧抓着衣摆，抓到指关节发白也不在意，他慢慢的、缓缓的，举步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感觉每跨出一步都是艰辛，眼眶已经微微泛红，挡不住的酸楚被硬生生压下了，可以清楚的看见向日的肩膀似乎正在颤抖着。 那背影，似是不完整的拼图，每一块都从心底悄悄叛逃。 向日没有无理取闹，只不过在对方传来讯息关心时，他冷冷的望了一眼，便放下了。 他不能放肆的无理取闹，在这社会，这段爱情本就不是被人允许的，他也不能奢求什么。 这样就够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严光的生日刚好是在圣诞节当天，在那冷冽的寒冬，严光这名字似乎显得有些违和。 没有送礼经验的向日，由于当季的关係，选了一条殷红色的围巾，颇具圣诞气息。 『圣诞节要出去吗？』圣诞节前夕，向日传了讯息询问严光的意见。 『抱歉……我当天要家族聚会。』 严光传了张道歉的贴图，却看不出有何歉意。 『玩的开心。』 看到那讯息，向日也无可奈何，他如此回覆后，放下手机便去写功课了。 这样就没办法在圣诞节送礼物了……，心里如此想着，随后才决定在前一天送出那条围巾。 一个礼拜的时间一下子就过了，天气也冷得令人直打哆嗦，彷彿下一秒天空便会飘起皑皑白雪。 吃完午餐，向日拿着那包装还算精緻的礼物，动身前往严光的教室，留下后头一群人的耳语。 他习惯了。 自从分班后，他常往外跑的事便引起注意。 但向日并不在意那么多。 一路上，向日的脚步似乎还有些犹豫，大概是对前阵子的事情还耿耿于怀，不过他依旧举步前行。 缓步走向严光的教室，他不急，反正严光不会突然消失。 「欸，那个跟你走很近的女生呢？」 「……」 有些细嗦的耳语声，在愈靠近严光的教室时也愈加大声了，这令向日有些不安。 「…讨厌…向日……吗？」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向日顿了顿，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不再往前。 不知是什么心情驱使，向日慢慢的靠近严光教室的后门，躲在墙后听那有关自己的谈论。 「反正我跟他只是玩玩罢了。」 那是严光的声音。 那曾经在向日听来是如此温柔的声音，此刻却不带任何的感情，如同没有心跳的机器人般。 向日止住了呼吸。 他不敢说话，心底像是被刀划过似的，正在淌着血，只希望对方说的那个他并不是自己。 严光走出了门口，并发现到蹲在门边的向日，直是瞪大了双眼，无法置信的望着那人。 不过随后又转而变成了柔和的笑容，扯了扯嘴角，看来像是硬挤出来的。 「你是怎么看我的？」 向日没有抬头，他不敢。 只是盯着严光的脚，语气还有些颤抖，他淡淡的询问着，彷彿这不关他的事。 「……我们去旁边谈。」 - 两人一路无语的到了校园内的角落，不断在耳旁喧嚣的北风一点一滴的夺走向日的体温。 「所以你……」 「我们不适合。」 抢在向日说完话前，严光如此解释。 只觉得空气似乎结冰了，冻住了此刻的一切、冻住了时间，也冻住了……向日的心。 意外的，向日没有一丝想哭的感觉，也不感到愤怒，只是默默的低着头。 一会，他抬起头来，似乎还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颤抖。 「对不起……」 严光很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不过国三。 他道了歉，但什么也没有改变。 满脸愧疚的神情，此刻看来却是格外的讽刺，而呼啸的北风似是对向日的訕笑。 「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这是第一次，向日询问严光这个问题。 也是最后一次了。 缓缓吐出的话，只觉得弱到如果不再大声一些，便会被寒冷的风直接吹走似的。 「因为好玩。」严光好看的眸子眨了眨，如实的回答对方的问题，看来丝毫没有后悔。 「……你有…喜欢过我吗？」 这问题太过沉重了，沉重到彷彿是天边的乌云，好像下一秒会硬生生压下来。 不过严光没有逃避。 「没有。」 没有一会的忖度，他直接脱口而出，那答案压上了向日的心口，令人难耐。 「没事的话我走了。」 昔日温柔的神情不復存在，彷彿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一样，不禁感慨起人的虚偽。 目的达成，严光与向日擦身，离开了那凋零的树下。 向日手中紧抓着的礼物，彷彿正在毫不留情的嘲笑着主人的愚昧，以及他的自作多情。 他可以哭的，他甚至可以抓着那人大闹一场，逼问着对方，问些没什么意义的话，可是向日什么都没做。 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是硬生生的卡在喉咙，在酸楚涌上鼻头后，把那些话都吞回了肚子内。 那刻，只觉得自己不再值得被爱了。 Ch-16 那令人熟悉的声音，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依旧清晰的回盪在向日的脑内。 微风掠过，撩起了一片难受。 「嘿。」 严光见眼前的人没有回应自己的问题，又如此唤了一声，不过也只是徒劳。 向日依旧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 墨色的发丝一如当年，彷彿什么都没有改变似的，随着引力垂落，看上去有几分无力。 「那人是你的新男友吗？」 闻言，向日抬头了。 双眸睁得老大，眼神诉说了一切，包括惊讶、无语、失望，却没有一丝怀念。 他还是一样好看。 比起之前、最后一次见到他，严光又多了几分成熟、几分瀟洒。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些事。 「不是。」 良久，向日才勉强挤出两个字。 说完便撇过头，不愿对上那人的视线。 「怎么？我比较好，对吧？」 似是讥讽的语气，反衬出天边温暖的夕阳，令人不禁打从心底的感到有些冷冽。 此刻，向日只希望亦天能赶快出来。 「才不。」语气生硬，方才咬紧的下唇又松开，有些艰难的吐出冷淡的两个字。 其实他并不想多和眼前的人说些什么，然而他的脚像是在地面上扎了根，怎么也走不了。 「还喜欢着……」 「不。」 严光方才想要往前，在他还没说完话时，向日便直接打断了对方，并跟着往后了几步。 向日知道他再来想说什么，但他不想听，现在的他只想跑到家里，躲在棉被内什么都不要做。 见状，严光不怒反笑。 一双好看的眸子弯成月牙状，唇角微微扬起，举步便又往前，两人距离只剩一步。 向日低着头，并未发觉。 随后，严光抬手便想要摸对方的头。 方才覆上头顶的触感令向日不自觉的又向后了好几步，一脸错愕的望着对方。 「你在干嘛？」 语音还带了些颤抖，包括身子，向日甚至觉得全世界都在旋转着，不料其实是自己心生畏惧。 「嗯？没啊。」 见严光一脸满不在意的样子，似乎只是在做一件如同呼吸般平常的事。 微风扫过地面，吹起了些许落叶，在夕阳馀辉的照耀下，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彷彿已经变成大人似的。 「恨我吗？」 这问题其实向日问过自己不下十次。每每午夜梦回时，向日在床上偶尔还会因为想起这人而辗转难眠。 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似乎还不算得上是恨，但好像又只差了那么一点。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幸好后方书局门打开的声音响起，而走出的人令向日松了一口气——是亦天。 「你男朋友来了。」 明听到了对方方才的回答，严光依旧不改口，如此称呼着来人，也就是亦天。 严光笑了笑，望向后方眼神紧张的亦天，见此，严光笑得更开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 向日没有搭话，此刻他眼里只有亦天，不过单单是因为他想要快点离开这地方。 急促的脚步声落在柏油路上，夕阳渐渐西下了，天色固然变暗，夜晚便在不远。 「向日！」还有四五步的距离，亦天便叫出声，倒也不会感到丢脸，反而有些淡淡的温暖。 加快了脚步，向日也举步走向亦天，两人不一会便相遇了，向日连忙到了亦天后方。 「你好。」 严光微微啟唇说道，背对着莫大的夕阳，拉长的影子落在亦天及向日身上。 亦天望了望躲在自己后方的向日，又看向眼前微笑打着招呼的严光，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知道，要保护后头的人。 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向严光微微頷首，冷冷的丢下了一句「先走了。」便离开那令人不适的地方。 此时已经看不到太阳了，估计是被层层云彩挡住，天上的星星像是迫不及待般的探出头来。 一闪、一闪的，天边的星星似是亦天的存在，点缀了向日黯淡的生命。 - 「呼……」 是夜，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亦天方才洗完澡便慵懒的躺上柔软的床。 只觉得满是舒畅。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似乎也没什么，不过却隐隐觉得背对着夕阳的那个男人，不是多么有善的存在。 他没有多过问向日，事实上亦天一路拉着对方到另一个转角，确认严光没追上后便放手了。 「抱歉，刚刚……」 「没关係。」 等到意识到，亦天连忙道了个歉，还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勺，不过幸好向日看来并不在意。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今天是几个礼拜下来，亦天再一次陪着向日一路走到家门口。 目送着对方的背影，直到向日消失在电梯门后，亦天才默默的举步往自家方向走去。 那时候看到那人，只觉得要保护好向日，不能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这是什么样的心情……？ 抓了抓头，似乎这么做能够让那些烦躁的思绪离开大脑，亦天翻了个身，索性打开了手机。 『想保护一个人的心……』 打开了瀏览器，亦天输入了这行关键字，随后按下了查询。 在这科技发达的时代，遇到了任何问题只要上网，通常有一半以上能够找到需要的答案。 因此，亦天决定交给无远弗届的网路。 结果不到一秒便出来了，琳瑯满目的网址映入眼帘，亦天随意的点入了其中一个。 里头是一群人给予的意见，筛选掉一些只是卡位的，或者是看戏的，清一色的答案都是——『这就是恋爱啊。』 看到这答案，亦天愣了愣，直盯着眼前的回应发呆，脑内的思绪像是打结似的，转不过来。 各种可能性都指向同一个答案，不过从来没有经验的亦天，直是不怎么相信。 甩了甩头，褐色的短发随之摇晃，彷彿这样能够甩掉一些繁杂的思绪似的。 好奇心被点燃了，尤其是对向日的事，亦天需要更加深入研究一会。 拿起手机，又朝着有关『同性恋』的方向搜寻了一下子，才翻过身准备酣然入睡。 夜幕低垂，夜空没有半朵乌云，看来清澈的可以，点点繁星清晰可见，天边的月亮亦是。 向日对亦天，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答案似乎不远了。 - 兴许是因为昨天过于晚睡，以至于今天亦天的精神状况和苏啟简直是差不了多少。 掛着浅浅的黑眼圈，亦天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只觉得现在眼皮重如千斤般。 一进门，便看到向日已经坐在位子上了。 那人依旧穿着外套，如墨般的眸子直盯着桌面上的书本，看得专注、旁若无人。 当有一件事不同了，有些事也会连带改变。 一见到向日，昨晚搜寻的资料像是投影片般放映在眼前，脑海中好像有什么声音正在叫嚣着。 「早……早啊。」 「早。」 亦天在经过向日时，先是顿了顿，尔后决定还是要向对方道个早。 然而竟然得到了意料外的结果。闻言，亦天瞪大了眼望着向日，彷彿方才的疲倦都一扫而空了。 我们人总是在几经比较下，才能知道究竟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所想要的，或是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 向日轻声的回了个早，头也没抬的继续看着书上排列有序的文章内容。 他知道站着的那人正在盯着自己，不过向日并未因此而抬头。 先这样就足够了。 亦天愣在原地一会，才带着满满惊讶的情绪，缓步走向自己的位子。 坐定后，仍继续发着呆。 一整个早修，亦天脑海里都是向日的事，应该说这阵子以来都是。 各个想法都在他的脑中发表己见，惹得亦天一阵头疼。闔上眼，揉了揉额角，心不在焉的望向了窗外。 在冬末春初时候，那是一片风光明媚，虽然说只是校园罢了，但却不失名胜古蹟具有的美感。 清澈的蓝天时而飘过几朵白云，天边的日头照亮一片大地，穿过枝繁叶茂的树，阳光洒落在地面。 一旁的花圃已经开满了花，不过因为过于遥远，有些难以分辨花种，杜鹃？海棠？一品红？不论何者，只觉得美极了。 「……天。」 「……亦天。」 「乐亦天！」 「是！」 直盯着窗外发呆的亦天，被台上的老师唤了回来，连忙急着喊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在发什么呆啊？」 那老师皱了皱眉，桌上一叠叠的教学讲义代表着用心，不过本人似乎是不怎么愿意。 「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亦天低下头，耳根子泛红的盯着桌面，只觉得有些丢脸。 「思春啦——！」不知从何处飘来这么一声，引起全班哄堂大笑，看来这便是发声者的用意。 微风撩起了课本，随风翻了几页，桌上的原子笔也跟着翻了几圈。 坐在位子上的向日，盯着眼前同学们的一举一动，有些难以理解好笑的点究竟是什么。 最终视线落在亦天身上，直到那人被老师叫上台，然后坐回位子上，接着继续发呆。 这些，向日都看在眼底，不过似乎连本人都未察觉。 - 中午午餐时间，亦天决定来试探看看…… 饭菜香满溢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在午餐时间的鐘声响起后，学校也跟着嘈杂了起来。 感觉是一大特色。 亦天拿着便当，步伐带着些犹豫的走向了向日的位子。 「一起吃？」 虽说现在还算是冬天，不过今天气温却高的有些不像话，一整个上午炎热难耐，以至于亦天已经流汗了。 奇怪的是，整天穿着外套的向日，却坐得好好的，彷彿与世隔绝般，外头的一切都无法干扰向日。 及此，亦天只能一再佩服。 向日抬眸，墨色的眸子望进对方眼中，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眨了眨眼，随后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简直是喜出望外。 动作迅速的将向日前面那座位的椅子转个方向，坐定后喜孜孜的望着眼前的人。 全程午餐时间，亦天像是失了魂，几乎都是盯着向日吃完的，就别人看来，简直像个怪人。 向日讨厌吃芹菜，然而今天向日买的便当，却放了些。 眉宇微蹙，专心将芹菜拨到一旁，并未发现眼前的人正看着自己的动作。 有些不耐、有些无奈，不过终于挑完了。 其实向日并不是个挑食的小孩，只是所有的食物，就真的难以承受芹菜的味道。 舒眉一笑，向日此时才终于开动。 「不敢吃吗？」 方才盛了一匙饭，正当要送入口中时，听到了这么一声询问，有些羞耻。 放下了汤匙，向日一愣一愣的望着亦天，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 一会后，才有些困难的微微点头。 「嗯……」 握紧了手中的汤匙，指头有些泛白，看来是持有者施了不少力在上头。 勉强挤出了这么个单节音后，向日低头盯着便当盒，只觉得周遭温度似乎渐渐升高了。 「我帮你吃吧。」 语落，不等对方答应与否，用筷子将那些大大小小的芹菜夹进自己的碗内。 随后，扬起了一个微笑。 「书予也不喜欢吃芹菜呢。」 随意盛了一口饭，送入口中后，有些发音不清的如此说道。 虽然目光放在碗内，但思绪似是飘向了不在场的另一个人身上，不难猜想那人是谁。 向日边吃着饭，边望着对方，默默听着对方准备侃侃而谈的样子。 见状，亦天便继续说下去了。 「书予是我弟弟的名字。」 闻言，向日看来有些吃惊。 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对眼前的人有多么的不熟悉，虽然早已相处了快一年，但那人始终没有谈太过私密的事。 眨了眨眸，向日咬着汤匙的样子有些蠢萌，似是藏着坚果在嘴里的松鼠。 「今年读小一了，时间真快呢。」 感觉只差没有香烟裊裊了，不然这画面真有些像路旁老人在谈陈年往事。 这让向日有些想拿茶，或者棋盘出来。 「嗯。」 外头掠过一阵微风，带着阵阵的花香，不至浓郁，倒还有些淡雅，估计是从远方传来。 鸟鸣的声音虽然被校内同学的谈话声给硬生生压了下去，不过只要愿意在那屹立不摇的树前停下脚步、仔细聆听，便能听的这大自然赠予的礼物。 生活亦是。 有些事，尤其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总是要静下心来，待我们细细品味，才能够了解其中的美。 - 感觉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 严光的事似乎让向日忘记了对亦天的宣言——冷战。 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事果然还是随着微风、飘向远方得好。 转眼便要放寒假了，在期末考结束当天，为期约莫一个月的寒假便开始了。 Ch-20 倒掉了躺在杯内一天的水，冲上饮水机的声音哗啦作响，也顺道溅起了些水花。 空荡的走廊披着夕阳的橙黄，半小时前的嬉闹声悄悄的随着最后一个人的离开，也消失在校园内。 满满的孤寂感刺痛着内心。 现在的时间约莫五点半，一小时前就已经放学了，校栋大楼也渐渐空荡起来。 要三年级了，看似久远的毕业似乎悄然接近，令人担忧的学测也跟在后头。 虽然现在准备看来还有些太早，不过向日依旧决定没有社课的时候留在学校自习。 毕竟回了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 过长的外套袖口有几处顏色较深的地方，也许是方才喷溅起的水花沾染到袖子了吧。 拿着水壶，向日坐回了位子。 「呼……」喝了口水，长呼了一口气后，举笔便打算继续计算题本。 然而脑内的思绪却紊乱的如同外头操场上的人们。 令人厌烦的情绪在脑内喧嚣，烦杂而琐碎的想法不断的跑过脑海中。儘管眼前放着一年级的题目，只觉得向日都还要花一段时间才能解开。 放下了手中的原子笔，视线不知为何的飘向了左方——亦天的位子上。 整齐划一的桌面，乾净、没有任何杂物，抽屉内大叠的课本，以及椅子下的卫生纸盒。 每样东西都有亦天的影子。 不甘的咬了咬下唇，闔上眸子一把趴在桌上。 「……对不起。」近乎低喃，向日弱弱的出了声，也不知是在向谁道歉。 细腻的声音自向日的臂弯内窜出，随后调皮的溜出了教室，却也凸显出桌上那人的孤独。 那天真不该因为私人情绪，而那样对待亦天。 「大概要被讨厌了吧。」向日的眼神黯淡，自臂弯内抬起头来，失神的望着前方的黑板。 羽睫轻颤，眸内看不到任何光泽。儘管外头的夕阳温暖的像是感恩节的壁炉，向日却觉得好是寒冷。 回忆令人痛心，内容更是苦不堪言。 但向日知道，亦天也没道理需要承受自己的气，何况是自己那么深深的伤到对方。 回想起昨天，只觉得心抽了下。 「亦天应该是在开玩笑吧……」 思考到最后，向日不知为何说出了声，随后又将头埋进臂弯中。 对向日来说，被爱已经是过于奢侈的事了，只希望能够不被讨厌、不会麻烦到别人。 亦天的存在却破坏了向日世界的平衡。 咬了咬下唇，甩了甩头，举笔后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 「礼拜一再道个歉吧。」 - 这个週末，两人都没有任何互动。 平时看似稀松平常的问候，现在看来都格外的尷尬、彆扭，两人索性便没有传送讯息给对方。 也许是因为有误会在，没有解开。 亦天认为自己被对方讨厌了，而向日则是觉得自己惹对方生气。 若是不解开，估计会就这么样一直到毕业吧。 身处异地的两人，都在思考着同一件事…… 很快的，週末过去了，迎接而来的是令人厌恶的星期一。 平时的今天总带了几分烦躁、几分慵懒，不过现在却多了些紧张以及担忧，不外乎是因为邻座——那个被告白的人、那个逃走的人。 踏入教室，一如往常的嘈杂似是一盆冷水，浇熄了亦天的睡意。 这样也好，至少能够產生一种一切都还是跟平常一样的错觉。 放下书包，亦天坐在位子上后，一阵尷尬瞬间环绕两人，只觉得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难为。 「那个……」 「早。」 正当亦天想说些什么时，向日抢在前头，道了声早后便急急忙忙的走出教室了。 又是留下了不知所措的亦天。 这几天两人以极为怪异的模式相处着。 似乎刻意保持着距离，但又好像要努力拉近两人的距离，既矛盾又令人不解。 像是中午时，亦天依旧会拿着便当和向日一起吃，不过更准确来说应该只是拉近了距离。 偶尔，亦天也会跟着向日去帮忙搬作业，纵然最后都是亦天拿全部的。 「我帮你吧。」 像是几天前在顶楼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梦，亦天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阳光斜照在他身上，看来有些不可直视。 只希望那一切真能是场梦。 望着来人，向日眨了眨眸子，墨色的眸底情绪复杂，疑惑、不知所措、为难，交织成了现实的反应，他微微往后退了几步。 见状，亦天倒是有些尷尬了。 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决定直接接过对方手中的那叠作业。 兴许是想要得到向日的好感吧。 然而在所谓追求之馀，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阵子以来都是如此，亦天并没有急着索取答案，因为害怕。 害怕对方是不是并不喜欢自己，甚至是讨厌自己，也很害怕……对方可是男生。 向日亦是。 总是找不到适当的时机道歉，等到有空档时，却又没办法鼓起勇气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这样不是办法。 - 「向日。」「亦天。」 夕阳准备西下，街灯亮起的剎那，两人同时道出了对方的名字，眼神交会。 今天亦天打算陪对方回家，希望能够在对方回家前的这段路，好好把想说的话解释清楚——只要说这一切不过是玩笑就好。 而向日决定好好的向对方道歉，仅此。 原先走在前头的向日旋身，望向了亦天，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霎时间只有满满的尷尬。 「你先说吧。」 亦天笑了笑。 儘管能够隐约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也知道说了的后果，便是回不去以往的关係，亦天依旧礼貌性的让对方先说。 店家的叫卖声传出，还有些炒菜的声音，以及不远处传来的，儿童嬉闹的叫喊声。 「……对不起。」 带着淡淡花香的微风拂过发梢，树叶沙沙的声响流淌在两人间，只觉得除此，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向日低着头，语气轻的彷彿要被方才的风一把吹向远方，墨色的短发随风摇曳，看来有些凌乱。 但那对两人来说都只不过是天边的浮云般不重要。 亦天抿了抿唇，没有打断对方说话。 「抱歉，我那天就这么走了。」 良久，向日才又啟唇继续说道，视线依旧放在闪着点点光芒的地面，紧抓着袖口的指关节已经微微泛白。 他不敢抬头，光是这么说话似乎便耗费所有力气。 对方说的话已经超出亦天所预料内的了。 原以为向日会说声对不起后，直接拒绝自己，接着两人便从此形同陌路。 然而事实看来并非如此。 「没……关係。」顿了顿，亦天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还不能因此高兴。 或许是之前的恋爱，让向日害怕了。 不敢再爱、不敢被爱。 甚至已经对爱情迷惘，不知那究竟为何物。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 那声音已经近乎低喃，像是在对自己说，只不过向日出了声。 他并不希望这句话能够得到回覆，甚至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出声了。 亦天眨了眨眸子，表示不解。 活脱脱像是小说内才会出现的台词，里头的女主角和男主角哭诉着他不懂爱情，再来男主角便会温柔的看着自己的爱人，说些肉麻的话吧。 「我能告诉你。」 在夕阳馀辉的照耀下，空气中的灰尘粒子能够清楚的看见，飘盪在充满童话意味的两人间。 闻言，向日抬头了。 先是一愣，随后无奈的苦笑。 「嗯。」披着夕阳，那笑容看来有些令人痛心，儘管连向日本人都未察觉到。 爱这回事，本就没有确定的答案。 那是抽象的代表，有人曾比拟他就像是巧克力，甜腻中带了些苦涩，苦涩后又是一阵甜腻。 或许吧。 或许眼前这人真能告诉向日爱是什么。 见状，亦天并未再说些什么，似乎忘了原先的来意似的，跟着对方的步伐，亦天就这么一路陪着对方走回家了。 慢慢来吧，他打算为了对方等下去。 Ch-21 兴许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 昨天和向日告别在他家门口后，亦天踏着月色，满心愉悦的回到家中，只觉得一旁的野猫莫名的添了几分可爱，上空的繁星彷彿也在为自己高兴着。 明明对方没有给予回覆，也没有表明心意，亦天却觉得这样便足够了，至少能让一切看来都恢復原状了。 有时候就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没有道理的。 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被改变的一切也会慢慢浮上台面，逼得要去面对。 不过待那时，相信亦天及向日也准备好了。 - 隔天早晨，鸟语花香。 清爽的晨间，鸟鸣伴随着早餐店裊裊蒸腾的热气一同向上。亲切的问候，也许客套，却不失人情味。 「同学，外带内用？」 早餐店内，一声声道早道好，以及阿姨们客套的喊着「同学，要吃什么？」或是「那位帅哥，你的餐点好囉。」 对这，亦天早已习惯。 他是知道向日不吃早餐的。 每每到了学校，也没看过那人桌上有早餐的空盒子，甚至连一杯奶茶也没看到。 虽然说也可能是在家中食用完，但当日头高掛，快要到中午时分，便能看到向日掩着肚子，看来有些难耐。 因此猜测对方是没吃早餐的。 亦天顺道替对方买了一份，才举步前往学校。 天空看来分外的清澈，时而飘过一朵白云，反衬出天空的蔚蓝，除此，不过是天边的日头照耀大地罢了。 空气意外的清新，混杂着些早餐的香味，显得和谐愜意。 约莫过了五分鐘，那巍峨的校栋大楼便出现在眼前，熟悉、也带着满满的回忆。 儘管有些不太美好。 「早啊。」 路过了那不变的景象，亦天坐到位子上后，不意外的看到邻座安静的在看书了。 亦天扬起嘴角，只觉得这是再好不过了。 将那袋早餐放到向日桌上，依旧是那如同阳光般的笑容，自顾自的开始解释那袋早餐的由来。 「看你平常都不吃，顺便买给你。」 一切都是照实回答，毕竟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只见那人放下了厚重的书籍，小心翼翼的提起袋子，放到亦天的桌上后，淡然的说道：「不用了，谢谢。」 儘管都过了快半年，向日依旧非常客气。 若要是其他人，早就爽快的收下，还开玩笑的说那是应该的吧。 见此，倒也还在亦天的意料内。 这样的场面不知发生过了几次，自然是有办法能够解决。 「都买了，我也吃不下两份。」 一脸故作无辜的样子，眨了眨眸子，亦天又将那份早餐放到对方桌上。 即使有些霸道，却也不失温柔。 向日又是犹豫了好一会，将那精装书本收进抽屉后，盯着那份早餐忖度。良久，才将早餐打开，准备食用。 他是没吃早餐没错。 或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三餐吃得都不多，一切只求简便、不会麻烦到别人就好。 对于对方的举动，向日也没有多想。 不过是朋友，只是朋友。 - 「向日，午餐一起吃吧？」 嘈杂的校园，虽说有些过分吵闹，但却显得热闹。 儘管两者间仅不过一线之隔。 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伴随着同学们的间话家常，只觉得这一切的令人感到温暖。 「……好。」 向日的视线望进亦天的眸中，眨了眨眸子、顿了顿，轻声道出了亦天意料以外的答案。 这下换亦天愣住了。 手中拿着的麵包直是快掉下，不过不出五秒，亦天便反应回来了。 「啊，嗯……」 正午的烈阳高掛在上空，直逼得人冒出汗来，幸亏教室内的电扇还在运转着，勉吹散了些热气。 虽然亦天是邀约向日一起吃饭，不过也其实也只是两人坐在位子上乖乖吃着各自的午餐罢了。 没有任何互动，也没有多馀的关心。 亦天默默的吃着自己的午餐，望着一旁那安静读着书、吃着午餐的向日，看的出神。 只觉得能够就这么盯着整整一天。 那边认真看书的向日，自是不会发觉来自邻座的视线。 兴许也是因为向日知道会变成这样，才答应亦天的邀约吧。 不过有时候，平凡也是种幸福。 吃过午餐，学校并未强制安排午休。 虽然说必须冒险承担学生们可能会乱成一团的风险，也许便是因为强调自主学习吧，学校很是信任学生们。 对此，学生也不负所望。 午休期间相较于午餐，可说是噤若寒蝉，儘管还是有些低声的耳语，不过并不破坏全体的寧静。 虽然没强制规定要睡觉，不过到了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同学精力也早就消耗殆尽了。 许多人是早早便睡了。 不过向日却是每天都会泡在图书馆内。 优良的读书环境、丰富的藏书，这里对向日还说可是如鱼得水。 之前向日都是独自一人去图书馆，偶尔会在里头看到几位同学，不过并不碍于向日专心阅读。 今次，亦天却是跟上向日，一起到了图书馆。 摆设舒适的休憩区，红色的懒人沙发椅上躺着几位学生，或是心无旁騖的阅读、或是闔上双眼睡觉。 沙发椅上头的抱枕依旧摆的整齐，木质地板散发着独有的香气，只觉得令人身心灵放松。 向日这次拿了本歷史文物，书封看上去有些破旧了，其内页还有些泛黄，字跡也不太清晰。 亦天虽然是跟着对方来了，却也不知究竟来了能做些什么。 和一旁的学生一起睡觉，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毕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校方，似乎打算撤除如此优良的环境了。 随意从架上拿本书来读好了。 思及此，亦天举步穿梭在罗列整齐的书柜间，走马看花的看着上头五花八门的书籍。 图书馆内，安静的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以及时而传来，翻书的声音，好不愜意。 亦天拿了本书，坐在向日的对面后，便心不在焉的开始翻阅。 美其名是在阅读文书，实则不过是想陪着向日一起罢了。 有时候，陪伴便胜过千言万语。 微风轻拂，撩起了淡青色的窗帘，顺道拂过了发梢。 祥和的午后，只觉得任谁都无法破坏这刻。 时间悄然流逝在每个角落、每一次的翻书，或是每一口吸气及吐息。 也许只是想逃避吧。 整个午休向日都没有抬头，不敢对上那人的视线，只好直直盯着书本内容。不出半个午休，厚重的歷史文物便解决了一半。 而亦天，儘管桌上的书都已经被风吹过了好几页，亦天也毫不在意，此刻的他满心只想着向日。 或许步调有些太过缓慢了，不过在场的两人都不在意。 有些事，就让时间带过吧。 Ch-22 有人说曖昧是最美好的。 模糊不清的界线，毫无条件的给予温柔，或是没有底线的接受，满足爱人及被爱的虚荣心。 却也有人认为曖昧是痛苦的。 正因为模糊不清，只要其中一方往后，彷彿便会退到那渺茫的地方。 正因为毫无条件且毫无底线，只要一方累了，那到最后也就形同陌路了。 即便另一人是真正爱着。 - 春日中旬，校园围墙旁的山樱花早已绽放。 淡粉色的花蕊，几朵还是含苞待放，深褐色的枝干衬托出花朵的美艷。 淡淡的清香回盪，随着徐徐的微风飘散在偌大的校园内。 这阵子亦天和向日两人的关係可一言难尽。 不是情侣，只是朋友。 朋友会形影不离的，朋友也会想要时刻陪着对方，当然也一定会因为对方的一举一动而牵动心情。 不是情侣。 所以不会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也不会亲吻牵手或拥抱，更不会约束住双方的自由，保留了空间。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课堂上，粉笔落在黑板的声音配合着老师的讲解回盪在教室内。 儘管老师在台上辛勤的教书，有些同学仍是不怎么给给面子。 有些人在耳语着昨晚的八点档，讨论着那剧情是多么的狗血，讲的栩栩如生的样子，彷彿自己便是其中的主角。 还有人满不在乎的将笔掛在唇上，或是橈着自己的发丝，甚至直接拿出镜子来观察自己的第二性徵。 苏啟依旧趴在桌上睡觉，即使他便坐在第一排。 向日正专心的抄着笔记，原子笔滑过纸面的声音有些显耳，手边的动作未曾停下，视线落在字跡有些潦草的黑板。 方才想要拿立可带改正错字，却是怎么样也画不出来，正当向日开始苦恼着该如何是好时，桌上便被放了个新的补充包。 「给你吧。」 一愣一愣的望着邻座，心里满是讶异及错愕。 不过反观亦天，唇角微微扬起，褐色的发丝似乎不太符合校规，晃动着手中的原子笔，一副看来里所当然。 「……谢谢。」 估计若是不收下，两人一定会如此推来推去的，最终会变成亦天直接替对方将立可带换好。 比起到时的争吵，还不如先收下，再想想要怎么回礼。 思及此，向日便收下了。 「不客气。」 - 「向日，放学一起走？」 鐘声未落，亦天便旋身望向了向日。 虽然说亦天的声音并不小声，但在这嘈杂的教室内，也是立马被压了下去。 手边一边收拾着回家作业，以及些要准备考试的科目，一边是等待着一旁邻座的答覆。 「嗯。」 简略的单节音，却是包含了诸多的意思，以及不少的情绪。 微微頷首，向日已经收拾好书包，顺道背上右肩，起身将椅子靠拢了。 不过他并未急着走出校门，而是待在原地等着亦天。 见状，那人加快了速度，毫不拖泥带水的收拾完该整理的东西，拉起背包肩带便站起身来，准备一同走回家。 这阵子以来，都是如此的。 像是被顏料泼上的画布，天空渲染出一片暖人的顏色，参杂着几缕白丝，揉成和谐的一幅画作。 喧嚣的街道，热闹的柏油路上头是急于返家的车辆，人行道上的学生几个打打闹闹，险些闹上马路。 亦天和向日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一路都保持沉默。 儘管关係比起以前好多了。 亦天曾极度想要替向日拿东西，不过却理所当然的被拒绝了。 『叭——叭——』 倏然，两声急促的喇叭声自后头传出，跟随在后头的是扬起的尘土，以及一些同学的谩骂声。 是台机车骑上了人行道。 那台车很快的穿过原先缓步行走的同学，并从亦天及向日旁呼啸而过。 「小心。」 情急下，亦天直接一个反身，背对着马路，将向日往商店的方向靠去，手扶着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 整个过程，向日都是一愣一愣的。 从那台过分的机车，到亦天搂住了自己，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于快速，以至于向日还有些难以反应。 直到那横衝直撞的机车又险些撞到路人，并消失在远方的街口后，亦天才缓缓放开了向日。 「抱……抱歉。」 等到反应过来，尷尬的感觉也笼罩了两人。 彆扭的别开了脸，向日那略微白皙的脸蛋似是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抓紧了背包的肩带，默默的加快脚步走在前头。 见状，亦天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扯了扯嘴角，背好书包后便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方才的画面彷彿还歷歷在目，在两人的脑中挥之不去。 靠着亦天的胸膛时，似乎能够听到那人紧凑的心跳声，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抚上自己头顶的手似乎还微微颤抖着。 而当下的亦天只知道要保护好那人，无法想像万一他受到了半点的伤害……及此，才做出了这些动作。 返家的路上，两人还是没说些什么，只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十分的彆扭，而方才那些画面也还不断的在脑海中重播。 夜幕逐渐低垂，如银盘般的月亮自云端探出头来，畏畏缩缩的照亮了黑夜，反倒是那星星，早已满布在空中。 「刚才……谢谢。」 就这么走着，也已经到了向日家门口。 转过身，原先走在前头的向日面向亦天，那身高还要向日微微抬头才能看的对方的脸。 眨了眨眸子，本来决定是好好看着对方的脸好好致谢的，不过只要看到亦天，便会想起刚刚的事，忍不住还是别过头了。 稍稍泛红的脸颊在黑夜的掩护下并不明显，儘管一旁有路灯以及自管理室发出的灯光。 「不客气。」 亦天一笑，眸子直是要弯成月牙状，微微偏头，如此说道。 虽说早已入春，不过夜晚的风依旧带了些寒气，轻抚过发梢，儘管向日穿着外套，仍引起阵阵寒颤。 「那我先进去了？」 听上去是个肯定句，不过微微上扬的尾音却带了些疑惑。 不等亦天回应，向日便逕自转过身，举步便打算走回家。 虽然气温有些低，向日却意外的不觉得冷，不过还是快点回家比较好。 ……「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之间眼前那人的脚步迟疑了下，随后低下头，似乎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加快了脚步，不出几秒便消失在门内。 最后决定说出的那句话，只怕不说会后悔。 Ch-23 回到家中的亦天，脑内依旧还在盘旋着方才的事，儘管离当下已经又过了三个多小时，不过那触感、画面，还是挥之不去。 已经洗过澡，也吃过晚饭，甚至连明天要考的小考都已经复习完毕的亦天，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 平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休间活动，曾经是有接受过苏啟那人的邀请，玩了一阵子的游戏，不过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之前也有跟着家人一起看电视，不过到最后还是百般无聊的滑着手机，根本无心放在剧情上。 偶尔书予会闯进亦天的房内，闹着自家哥哥陪自己玩，不过大多都是在他读书时进来的，无奈下只好默默的走出去找妈妈。 于是便变成现在这样了。 尽量用读书的时间填充，大不了便是早睡些，生活起来倒也不会到无趣。 此刻便是如此。 躺在床上，以「其实平凡也是种幸福。」作为理由，儘管那已经有些过于平凡了。 离亦天告白的那天，应该也过了一个月了，向日终究是没有给亦天答案，而亦天也未曾去追问。 只认为时间能够带过一切，他能够等。 不过此刻的心却是有些难耐。 希望能够名正言顺的保护对方，希望能够不要让向日受到半点伤害，希望两人……能够不要如此生疏。 正在思索着该如何是好时，一旁放置着的手机震动了下。 抱持着疑惑的心，亦天点开了画面，而传来讯息的人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苏啟。 『你和何同学怎么样了？』 冷冷的几个字就这么在那边，正当亦天想回覆些什么时，对方又传来了一张变成一滩水躺在地上的猫头鹰。 接着第二张、第三张，对方就这么用着同一张贴图刷满整个版面，只觉得满心的无奈不知如何说出口。 『就那样吧。』 说实话，亦天也不知该如何回覆，因为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随意传了张贴图后，他再次躺在床上，如同方才那张贴图一样，懒洋洋的瘫着，却是满怀心事。 手机震动，亦天有些无力的拿起了手机。 『他还没给你回覆吗？』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多，照常理来说这时苏啟应该是在游戏内和队友廝杀着，能够传送如此长的讯息有些反常。 不过也罢，那人本身就是个反常的存在。 『还没。』 亦天顿了顿，又在传了一次『对，还没。』 对此，亦天总以顺其自然的心态面对，不过潜意识内却是希望能够儘早得到回覆。 但那仅仅存在于潜意识，本人倒也毫无察觉。 晃了晃手机，盯着那发亮的萤幕，亦天的眼底藏着一丝无力，对于现在两人的关係，想做些什么却又束手无策。 一会，对方回讯了。 苏啟打字的速度很快，从看到『输入中』的提示，到看到对方的讯息，不过也才两三秒。 『不再告白一次吗？』 虽说是提议，不过感觉起来更像是怂恿。 那人在下方又贴上了贴图，跟方才刷版面的、一模一样的贴图，彷彿贴图库内只有这张似的。 对于这个提议，亦天有些讶异，不过那从心底莫名窜升的激动却是有些不容忽视。 或许不是不在意，只不过是想要有人支持这个想法，以免得到最后后悔的责备自己的愚昧吧。 压抑着情绪，亦天的手指有些颤抖，勉强按了几个字，还是传出了一句话。 『不是应该要等等吗？』 亦天以反问回答问题。 不过这也正是亦天本人犹豫的点——究竟该等多久。 『头发都白了。』 『你可以给他想，但没行动就什么都没有。』 即使那人是个晚上熬夜通宵打电玩，早上懒散趴着睡觉的人，不过说出的话却自是有几分可信度。 儘管那可能是抄来的。 一分鐘？两分鐘？ 亦天盯着那句话不知道多久，只觉得思绪似乎就这么硬生生的切断了，就这么过了好一会。 苏啟说的很有道理，有些事就是该自己去追，也许答案不尽人意，也许到最后会更糟，也许…… 「怎么可能啊。」 一脸无奈的直接倒在床上，闔上双眼，视线瞬间一片黑暗。 说的永远都比做的容易。 知易行难，便是人类的本性。大家总是一脸头头是道的讲着一堆大道理，不过终究还是没实践多少事。 『你自己想想吧。』 『不行动估计是会这么到毕业。』 苏啟淡淡的丢下了这句，便下线了。 虽然说是要亦天本人自己三思而后行，不过后头附註的那句看来却是没打算让那人拒绝。 「真坏。」 - 隔天一早，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晨间依旧是那般和谐，早餐店依旧照常出来叫卖，赶着上班的大人脚步也还是如此的匆忙。 儘管一切看来就没什么变化，但亦天知道过了今天，有些事一定会改变，或是变好、或是变坏，这一切都是他不得不接受的。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 踏着紧张的步伐，即使亦天知道他总该面对，不过对那一切……那个答覆，仍是有些害怕。 到了学校，幸亏一切看来还是一样。 教室内还是一样嘈杂，一旁的邻座依旧低头看着厚重而难以理解的书籍，不过自己及那人的桌上却放着一份早餐。 抱着疑惑的心，亦天举步朝自己座位的方向走去。方才想要开口询问对方，向日却抢先回答了。 「回礼。」 两个字解释了那份早餐的来歷，甚至连头也没抬，直直的盯着书中内容不放，只见捏着书角的手似乎有些泛白。 见状，亦天不怒反笑，道了声谢谢后，便坐下吃起早餐了。 这一天下来，亦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别人叫他也只是懵懵的应了声，连在打球的时候都有些六神无主。 很快的，放学了。 教室内理所当然的变得嘈杂起来，里头对话的内容一如往常的无趣。 夕阳暖暖的洒在街上，带起阵阵的微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的回盪在空气中，只觉得稍稍缓解了亦天紧张的心。 今天亦天一样陪着向日回家，却是不同于前几次，今次可是抱着满满的勇气才走在向日后头。 转过了一个街口，路过了一条马路，停了一个红绿灯，亦天始终还是没有开口。 眼看离向日家也只差几分鐘了，只觉得不开口不行。 鼓起了勇气，亦天停下了脚步。走在前头的向日在过了一会发现这件事，虽说疑惑，不过还是跟着停下来了。 亦天低着头，褐色的发丝顺着地心引力垂落，微风轻抚过，带着淡淡的花香以及几分勇气。 夕阳的馀辉斜照在两人身上，一旁的行人依旧来来往往的，有几个路人还朝停在人行道中央的亦天及向日投以异样的眼光。 随后，亦天抬首，望进了向日墨色的眸底。 在夕阳的照射下，只觉得亦天脸上的笑容有些暖洋洋的。 「我喜欢你，向日。」 微风再次扫过，一旁的车依旧呼啸而过，还有些家中传来的炒菜声以及饭菜香，远处的孩童正在嬉戏打闹。 然而这些对两人来说都不重要了。 喉结滚动，可以看出亦天是鼓足了勇气，不过那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就这么直直的望着向日。 不等对方回话，亦天逕自说道。 「不用马上给我答案，我愿意等。」 右手握拳，放在自己的胸口前，那指关节似乎微微泛白，亦天并未往前，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 亦天的语气意外的有些冷静，不过那自胸口传来的心跳声却是不容忽视，『碰咚、碰咚。』清晰而显耳。 「就这样。」 这次，换亦天转身便打算离开。 那答案有些过分沉重，一句话便能决定未来的一切，固然重大而需深思。 旋身，当一天正打算迈开步伐，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时，后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尾音还微微颤抖着。 「等等。」 Ch-24 春日的夕阳很美，橙色的、混合了些金黄，时而天空会出现一片紫靄，那如梦似幻的美景直叫人过目不忘。 而此刻便是如此。 打从亦天停下的那刻，向日便隐约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了，儘管他没有出声制止，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那人告白了，第二次。 这次向日没有哭，即使表面上听得一愣一愣的，内心却是波澜万起。 这阵子以来的界线过于朦胧，看似对两人都有好处的情况，却是硬生生的刺痛亦天和向日的心。 只觉得只要轻轻一推，便会将这原本就不该存在的温暖及曖昧推远，到了任谁都抓不回来的地方。 太痛了。 经歷过的向日知道，爱情是多么脆弱的存在，甚至只是场自己的独角戏，没有任何观眾。 他就曾演过这么一场戏。 亦天闻声，回头望着向日。 望着那自刚才便沉默不语的他，亦天等待着那人想说的话。 不过儘管会受伤，儘管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还是放手一次吧？ 对不起了。 「我也……喜欢你。」 究竟有多久没说出这句话了。 只记得以前和严光交往的时候，向日似乎也没说过什么甜言蜜语，觉得那是太过多馀的存在。 此刻却是不得不表明心意。 紧抓着那过长的袖口，小手的指关节已经发白，向日却未停下动作。 那时，风似乎嘎然停止。 路人不再吵闹、车辆不再喧嚣，偌大的世界彷彿只剩亦天和向日两人。 闻言，亦天愣了那么一下，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什么，双眸睁得老大，眼神满是惊讶。 「对。」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种下的种子便悄然发芽，而如今已经成长到了不容许忽视的程度了。 「你能够……」 向日不曾想过自己会对任何人……告白，甚至是不认为自己还会再爱，在严光那事过后。 未曾做过的事，现在做来固然是有些困难，不过只觉得若是这时候不说，未来一定会后悔。 向日顿了顿，嚥了口口水。 「教我什么是爱吗？」 嫩绿色的树叶自枝椏上飘落，缓缓的、轻轻的落在亦天心中，并勾起阵阵的涟漪，回盪出声响。 「可以。」 原先只是涟漪盪漾，随便后变成惊涛骇浪。 认识向日也不过快半年，不过和他相处的时间总是丰富。两人共同写下了青春的一页，兴许还有往后的篇章。 只觉得莫名的想哭。 喜极而泣，这是亦天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词语真正的涵义以及原因。 一个高兴，亦天便想向前拥抱向日，不过那人却是不给面子的退开，让他扑了个空。 「抱歉。」向日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头，拉了拉书包的肩带，眼神落在一旁的地面上。 「没……没关係。」 不论原因为何、不论需要多久，亦天都愿意等。 等到那人能够接受自己的拥抱。 - 自那天过后，又过了几个礼拜。 亦天每天都会陪着向日回家，儘管那人却变得比以前客气，几次过后总笑着拒绝，虽然亦天并未听进去。 亦天会并肩和向日走着，两人沐浴在夕阳馀暉之下，而每次亦天一定会走在靠柏油路的位子，以保护那人……自家恋人的安全。 虽然向日是不答应，但亦天还是会霸道的替对方拿书包，几经劝说后却是徒劳。后来，向日也会帮亦天提一些零散的袋子。 「其实你不用每天都陪我走。」 那天，气温和煦。 天边的日头照耀着大地，暖人、亦是暖心。 时而微风阵阵，吹动空中的云朵，顺道拂过两人的发梢，带着花朵特有的清香，只觉得一切都美好极了。 向日低着头，近乎囁嚅般的说道。 「又不远。」 亦天衝着一旁的人笑了笑。 向日整整低了亦天快一颗头，若是靠近些，亦天只能看到那人的头顶而已。 有时候不过是心意问题，此刻若是要亦天伴着向日到天崖海角，只觉得他只会犹豫一会，便马上答应吧。 犹豫的内容还是该如何照顾向日。 从学校到向日家中，走路约莫十分鐘的路程，说远倒也还好，不过着实要花上一段时间。 抬首，向日眨了眨眸子，望向亦天。 他不知道亦天的家在哪，他的生日、他的喜好、平常的休间事物，几乎都是一无所知。 就一位男友来说，似乎有些不称职。 不过直接询问又太羞人。 两人始终无语，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到了向日的家门口，天色却还尚未暗下，只是由橙黄转成了淡蓝。 「那么，再见？」半询问似的语气，向日在到家门前时如此说道。 「再见，记得吃晚餐。」 倒是亦天，一副泰然自若。 唇角微微扬起，深褐色的眸中尽是藏不住的笑意以及些许溺爱。 抑止住了想抬手摸摸向日头的想法，亦天拉了拉背包的肩带，转身便打算独自返家。 「那个……」 闻言，亦天转过身，望着那欲言又止的向日，只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却又觉得有几分可爱。 带着些磁性的嗓音，亦天笑着问道「怎么了吗？」 「回家记得告诉我。」 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向日便头也不回的走进家门。 见状，亦天高兴的笑了笑，才心满意足的踏着暮色，举步便往自家方向走去。 Ch-25 隔天早晨，空气清新。 蓝天白云分明，参杂着早餐店满溢着的香味，一同飘散到了空中，只觉得一切都好不愜意。 带着慵懒的身躯，换好衣服、梳洗完毕后的亦天，咬着一片土司，在那熟悉的声音中出了家门。 晨间的鸟鸣悦耳而动听，太阳还未高掛在空中，气温舒适怡人，时而微风扫过，只觉得睡意全消。 树正沙沙的低语着，枝椏上的嫩芽如今也变成了树叶，树干上刻划的纹路代表着时间的流逝。 望着街边的风景，亦天举步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春天已经要过了，空气中清淡的花香似乎更加的微乎其微，那时间便这么悄然的随着花香，缓缓流逝。 也还不过一两个月，期间却发生了诸多的事情，或大或小，只觉得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都彷彿梦境般不真实。 亦天第一次恋爱，对象还是个男生。 对于爱情这回事本身就有些模糊，原先认为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兴许在未来的某天，会跟一个女生就这么安稳的过一生。 直到遇到了向日。 直到遇到了生命里的那个他，才知道爱情是要靠自己去争取了。 也许莱恩早就知道这回事，才会提议要勇敢的告白吧。 所以就这么莽莽撞撞的道出自己的感情了。 竟然还惹了向日哭，不知所措的亦天和没说出口的向日就这么冷战了一会，到最后两人就像是小孩子吵架似的，解开了误会。 不过告白也就这么无疾而终。 再来的曖昧期，既美丽却又令人痛心。 向日和亦天维持着巧妙的关係，似乎是想拉近距离，不过却又保持着一定的关係而不越界。 接着，在苏啟的提议下，亦天又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得到的答案也是出乎意料。 思及此，亦天的唇角不禁微微扬起。 不一会儿，那熟悉的校栋大楼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沿途的风景依旧是回忆内的样子，只不过似乎有些不同了——比平常多了几分令人期待的心，期待着这一天和同学的相处。 自从成为了恋人以后，两人的相处和原先也没有什么差别。 或许是因为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爱吧。 「早。」 「早啊。」 一声道早，顺道揭开一天的序幕。 - 当天下午有堂社团活动课，儘管亦天很想跟着向日，不过篮球社却又是不得不参与，毕竟也没有理由请假。 比起篮球队，向日所参加的书研社管理可说是松散到即使有人翘课，老师也不介意的程度了。 只见上课前亦天一副离情依依的样子，像是即将远行的浪子，要好一甲子才会回到家乡一样。 向日倒是一副自若，毕竟这不过是一堂课。 拿起了自备的书籤，和亦天告别后，便独自前往图书馆了。 阅读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忘却了时间的流动，潜心的看着那厚重的书籍。 向日并没有特别爱好某一类的书本，从百科全书到童话故事，不管内容如何，向日总是会至少看过一眼。 眼看离下课时间不过剩下五分鐘，书研社的指导老师几乎不曾在社团活动课时出现在图书馆，顶多是偶尔经过朝里头望一下罢了。 周围的同学有的早已沉沉入睡、等待下课。向日左右观望了下，缓步将桌上的书本放回书柜，并悄悄的走出了图书馆。 不论如乎现在总是上课时间，校园内安静的不像话，老师教课的声音从外头听来有些小，至多是有些老师请同学朗诵时的读书声，除此，也就只剩鸟鸣以及树叶沙沙的声音了。 向日快速的穿过走廊，违反校规的感觉不禁令他加快了脚步，很快的便来到了篮球场——亦天社课的地方。 社科活动时，大家清一色都是穿着篮球衣、篮球鞋，并将换洗的衣物以及水壶放在一旁。 向日默默的躲在一旁，看着如今已经成为自己男友的亦天打篮球。 一个抄球、转身，随后上篮，一连串的动作看来俐落简洁，褐色的短发随着身体主人的动作而晃动着，豆大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些许光芒。 亦天的篮球并没有称得上是极佳，不过仗着身高优势，还算得上有基础底子，和一些同学打起来还算绰绰有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连向日都有些出汗了，那人盯着亦天直是出神，就这么呆愣的站在原地。 鐘声响起后，社员们在和教练行完礼，纷纷零散的拿起东西，准备走回教室上最后一堂课了。 直到亦天朝着自己走来，向日才回过神，当想要装作没事默默走回教室时，却已经太迟了。 「向日！」找到向日身影的亦天，出声唤了对方的名字。 在确认那人真是向日后，亦天拿着东西加快了脚步，随意的和社员道了声再见后便朝着向日的方向跑去。 只觉得满心喜悦。 藏不住的笑容掛在亦天脸上，豆大的汗珠滑过脸颊，此刻看来分外阳光。 「找我吗？」 简直是明知故问。 并肩和向日走着，亦天挑起眉峰，语气间尽是明显愉悦的心情。 「刚好读完书，所以就想说……」 向日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声，在这嘈杂的下课时间更是难以听清楚，不过站在一旁的亦天倒还能听到。 他没有说谎，毕竟这也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只不过没有想的竟然就这么当场被发现了…… 只觉得无地自容。 见状，亦天笑的更开了。 「谢谢。」望了向日一眼，一会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等等记得把汗擦一擦，才不会感冒。」 亦天和向日两人走在这偌大的校园，一旁的同学们有些在打闹，有的人在聊天，不过这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重要。 彷彿周遭没有任何人似的，两人就这么兀自的活在自己的小世界，只觉得就算现在是冬天，他俩的周围的气温肯定如同夏天炎热。 就在两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感情似乎也在默默的升温。 Ch-26 『嘿。』 夏夜的傍晚气候微凉，弦月高掛在天空，蛙鸣以及蟋蟀发出的声响回盪在祥和的黑夜，陪伴着繁星点点存在。 街道旁的路灯一闪一灭的，时而亮起、时而暗淡，在四周无人的路上显得有些寂寥而可怕。 写完功课的亦天心不在焉的翻着那厚重的讲义。 已经五月份了，不过剩一个月，向日和亦天他们便要升上三年级，而那重要的学测也就没多远了。 两人已经交往了快两个月，相处互动却和没交往时差不了多少，对此，亦天有些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转着手中的原子笔，在刚好计算完手边的题目时，手机的震动引起了亦天的注意，他放下课业，转而将视线放在手机萤幕。 是莱恩传送了lime来。 简单的一个字，作为打招呼来说既刚好也不会令人感到生疏。 对此，亦天其实有些疑惑。 自从上了高中后两人也没有什么往来，顶多是偶尔切磋球技，或是见面时点头寒暄一下罢了。 再来就是因为向日的事而去找莱恩了，实在是想不到对方究竟是为了何事而来。 抱持着疑惑，亦天点开了聊天室。 『怎么了吗？』 不出一会，莱恩便回覆了。 『你和何向日怎么样了？』 在看到那名字的时候，亦天的愣了那么一下。 不过也就一下，他便回覆起讯息了。 『在一起了。』 亦天并不避讳这个话题。 虽然先前找莱恩时，是以某个朋友的名义去询问的，不过估计对方也能猜到了吧。 再者，儘管两人的相处模式并未有什么变化，不过也还算是形影不离，这早就引起一些八卦的同学们的猜测了。 『恭喜。』 『我刚好有多的游乐园招待卷，要不要一起去？』 着实是刚好，不过倒也不知对方说的话是否属实。 望着那串邀约，亦天有些犹豫。 那提议是有些诱人，不过这样是不是会打扰到莱恩和他女友两人的相处？但还是很想和向日一起出门…… 难为的亦天，在犹豫了一阵子后，手机再次震动。 『要再跟我说。』 在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莱恩留下了犹豫不决的亦天，逕自下线去了。 - 星期六的上午，那可说是风光明媚。 枝繁叶茂的树木挡住了部分的阳光，树叶的馀荫映在地面上，点点金黄的好不耀眼。 初夏，暑气还不算太重，儘管那艷阳高掛，不过微风轻抚，也还算的上怡人舒适。 路上，有人撑着阳伞，好挡去那紫外线的破晒，有些人甚至顶着一顶大型遮阳帽，只觉得帽缘都盖住了大半部分的脸了。 方才打开家门，看到这副景象的亦天，彷彿自己也热了起来。 亦天穿着简单的t-shirt，搭配一件短裤，踩上布鞋后便背着背包出门了。 向日和亦天两人最终是决定和莱恩他们出去。 莱恩询问的隔天，亦天便去询问向日的意见了。没想到出乎意料的，向日只不过是顿了顿，便点头答应了。 现在想来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一行人约在火车站前，时间是上午的十点。 日正当空，地面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点点亮光。 正值週末，街上的行人不免多了些，再加上附近一带都是学区，一旁就又是火车站，人潮固然多了些。 亦天提早了约莫十分鐘到，然而到了火车站前时，向日早就站在那头的树荫下了。 儘管是大热天，他还是穿了件薄薄的外套，身上的穿搭和亦天并无出入，只不过款式不同，以及向日穿的是帆布鞋罢了。 「早。」 「早。」 两人的对话简单的可以，不过两句话便陷入沉默。一旁的蝉声唧唧，在此刻显得分外的嘈杂。 离集合时间还有三分鐘，不远处便看到了莱恩以及若光朝火车站走来，两人在阳光的照耀下，莫名的亮眼。 他们穿着情侣装。 莱恩穿着粉色的t-shirt，下身搭配素白色的短裤，脚踩着一双布鞋，整体衬托出高挑的身材。 而若光则穿着粉色的无袖上衣，配着一件白色的短裙，及膝的素白色长袜勾勒出小腿的曲线。 正因如此，而显得亮眼。 路人大多的视线都放在两人身上了，不过看来莱恩并不怎么在意，走得态度自然而大方，不过倒是若光似乎有些可以拉开两人的距离。 却是被莱恩直接搂住腰走在自己旁了。 「走吧，火车再五分鐘到。」 向日和亦天两人倒是看的一愣一愣的，直到莱恩走到他们两个面前，并且如此提醒着时，他们才回过神来。 会合时，若光也是礼貌性的点了个头，手上却意外的没有任何东西，不过反观莱恩，却是提了个女用包包。 估计那便是若光的了。 週末的火车人如同意料内的多，只觉得要找到把手抓着都有些困难，再加上列车摇摇晃晃的，要能稳稳的站着更是难上加难。 亦天向日两人在上车的时候便因为人潮而和莱恩他们分散了，不过能知道的是还在同一个车厢内。 里头位子早已坐满，甚至连栏杆的掛鉤也都有人扶住了，两人就这么被挤到角落，紧靠着彼此的身体。 「还好吗？」 摩肩接踵的车厢内，儘管开着空调，却觉得像是个大型烤炉似的。 亦天微微低头，望着就在自己胸前的向日，满怀的担忧都写在脸上。微微压低了音量，此刻听来却是分外清晰。 一路上都在努力不让自己跌在亦天胸膛的向日，闻声便抬起头来，眸中有些雾气氤氳，眨了眨那墨色的眸子，点了点头。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向日的耳根子好像红红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双眸似乎还有些无神。 应该只是太热吧。 虽然得到了答案，不过亦天还是放不下心。 调了下正吹着向日头顶的空调，顺道将备背在那人肩上的背包拿过，好让向日能够轻松些。 对这些动作，向日只是失神的望着，随后才如囁嚅似的道了声谢谢。 约莫十几分鐘的车程，幸亏在后来车上的人陆陆续续的有下车，要不估计是撑不到游乐园了。 方才有个空位，在确认车上没有老弱妇孺需要让座后，亦天领着向日先让对方坐了下来。 不过向日却是摇了摇手。 「你坐就好。」 紧握着栏杆，向日似是想表现出没事的样子，不过那表情却是惹人心疼。 最后是在亦天半哄半强迫下，向日才乖乖坐下了，不过那人最后会同意的条件是背包要让他拿。 总比不坐的好。 亦天点了个头，将向日的背包给了他，自己的却还是背在肩上。 「你的也给我吧。」抬首，向日望进了亦天清澈的眸中，伸出手来如此说道。 「不用啦。」 又是这么互相争了一会，无奈，亦天还是把自己的背包给了向日。 幸好到了下一站，那人旁便有了个位子。 又过了三四分鐘，一行人的目的地终于抵达了。 亦天他们跟着人们鱼贯下车，在原地等了会才看到莱恩和若光从另一个车厢走出来。 「走吧。」 一下车，向日的脸色变得好了些，缓缓背起那小巧的背包，跟着亦天的脚步前往游乐园。 Ch-27 游乐园的大门是铁栏杆，左右两旁各有一尊叫不出名字的生物的石雕，再一旁则是用围栏围起的墙，上头攀附着藤蔓。 令人联想到童话故事内会出现的大宅。 门口还站了为穿着布偶装的工作人员，手拿着卡通气球，看来亲切而讨学龄下的孩子喜欢。 莱恩领着后头的三人，走在前头先将票给了工作人员，随后拿了两张游乐园的区域图。 全程他都牵着若光。 见状，亦天也想牵起向日的手，却又迟迟不敢行动，就这么蹉跎一会，两人还是跟着走进游乐园。 一进去，或是孩童、或是大人们，总之欢乐的呼喊声朝着四人袭来，只觉得瞬间感染上这气氛，心情都好了起来。 「你们有想先去哪玩吗？」 旋身，莱恩望向了后头的亦天以及向日两人，客气的询问道。 换来的是不约而同的摇头。 毕竟这两人除了校外教学也没来过这种地方，更何况此次出游还别有用心，一想到便是满满的尷尬。 得到答案后，莱恩回头将视线放在若光身上，微微弯下腰问道：「摩天轮？」 对方回望，儘管两人此刻的距离剩不到五公分，却是丝毫都不害臊。 微微点了点头，发出了简洁的单节音后，他们一行人举步便前往摩天轮的位子。 这里的摩天轮很大，远在一旁的高速公路便能看到此处的摩天轮，车厢顺时针下来漆成彩虹的样子。 队伍有些长，四人等了足足快十分鐘，才依序踏入车厢。 想当然耳，亦天和向日一个，莱恩和若光一个。 搭上摩天轮后，放眼望去能够将整个乐园纳入眼底。这个游乐园算得上知名，各项游乐设施应有尽有，一趟旅行包准能够玩的尽兴。 湛蓝的车厢内，单独的两个人显得分外的尷尬。为了保持平衡，亦天和向日面对面的坐着，以免车厢向某方倾倒。 「刚才还好吗？」亦天先行出口打破了沉默，有些彆扭的语气中参杂了些担忧，眉宇间因担心而稍稍蹙起。 方才向日的脸色着实有些差，也不知究竟是因为过于拥挤的车厢，还是晃动的火车导致有些晕眩。 「还好。」 向日淡淡的应了声，视线放在窗外的风景。 摩天轮渐渐升到高空，浓厚的沉默而引来了不可忽视的尷尬，随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行人又这么回到了地面。 接下来就是那普通平凡的行程。 儘管游乐园内设备完善、应有尽有，不过永远就是那几样罢了。 午餐、海盗船、旋转木马、咖啡杯，不具任何的刺激性，平淡无奇却带着淡淡的甜腻。 最为值得一提的大概是鬼屋了。 从外头看来是个普通了宅邸，木质改成的屋子看来有些破旧，黑灰色的主体建筑散发着诡譎的气息。 周遭园区刻意种了片树林，以此营造可怕的气氛。 大门攀附上刺藤，一旁围墙上有着铁丝网，下方的灌木丛杂乱无章，丝毫没有修剪过的样子。 门口便站了位工作人员。 穿着看来是个管家，不过脸上的伤妆逼真的吓人，彷彿能够问道那鲜血的腥味。 原本该是素白色的衬衫此刻看起来破旧、骯脏，黑色的背心也破了几个洞，直是配合后头老宅邸的气息。 不过那位工作人员却称不上敬业。 一脸笑容可掬的样子，将原先辛苦架构起的气氛直接打破，只让人觉得亲切无比。 那人还客气的朝游客鞠了个躬，递给了一张简介便开始说明一些注意事项。 随后，由他领着一行人进入鬼屋。 方才打开大门，便发出了『嘎——』的一声，空气中悬浮的灰尘例子跟着飘出，别有意味。 入内，里头若不是如此脏乱，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豪宅。 左右两旁各有一个向上的楼梯，舖着殷红色的毛绒地毯，上方悬掛着一个水晶吊灯，沾染着厚厚一层的灰尘。 天花板的角落结着蜘蛛网，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一旁还陈列了各式各样的娃娃，手工逼真，那双眸子似是有神的盯着游客。 自入内，向日便觉得可怕。 不论是工作人员的妆容，或是四周的环境，这一切都令他自心底发毛。 想要像走在前头的若光一样紧抓着自家恋人，不过思忖度了许久始终只是走在亦天旁。 向日不希望坏了眾人的兴致，更不希望打扰到亦天。 儘管他知道对方是不介意。 「会怕吗？」 一行人先是穿过大厅，随后从左侧的楼梯上了二楼，而那原先走在前头的工作人员不知何时竟就这么消失在眾人的面前。 屋内响起了骇人的旋律，似是悠扬的琴声，一旁却伴随着来自冥界怨灵的哀号，凄凉、悲惨，似是要道尽生前的怨恨。 亦天转过头，望向了一旁那明显在故作坚强的人，只觉得满满的心疼油然而生，想牵着对方，却又迟迟不敢伸手。 「还好。」 向日先是顿了顿，才微微頷首表示回答。 「唔啊啊啊啊啊！」 在向日回答了亦天的问题后不出三秒，一旁便传来了凄厉的尖叫声，只觉得叫入了心坎里，自背脊穿来一阵发凉。 是个女鬼。 及腰的墨色长发凌乱而骯脏，身上穿着一件白袍，眼角满溢着鲜红的血液，指甲尖锐的令人难以想像。 此刻便在亦天等人眼前。 面目狰狞、血跡斑斑。 莱恩和亦天两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若光，直接抓住了一旁恋人的臂膀。 向日亦是如此。 紧紧抓住亦天的手臂，像是要将手指嵌入似的，将头挨着对方，能够明显感觉得到对方在颤抖着。 眼泪都逼到眼角了，向日紧闭着眸子，将头紧紧挨着对方的手臂。 「还……还好吗？」 这问题不知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亦天有些错愕，然而更多的是意外。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并不知道原来向日那么害怕这些事物。 向日就这么抓了对方一会，直到回过神来，少说也过了一两分鐘。而这时候莱恩两人也不知道走到何处了。 稍稍松开手，便往后退了几步，耳根子通红的低下头，喃喃的道了声：「对不起。」 见状，亦天唇角微勾，朝着后方的那人伸出手，眼角亦是满溢出的笑意。 「来吧。」 鬼屋内的气氛依旧阴沉诡譎，彷彿能够打通阴阳两界的连结，凉风扫过，扬起厚厚的尘土。 不过眼前的那人却似是天边的暖阳，像是本就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一样，伸出手的亦天，后头彷彿有道阳光洒上。 见状，向日一愣。 管不了周遭的兇神恶煞，眼前仅剩下那耀眼的存在，如同太阳的光辉。 一会，向日才弱弱的伸出右掌，牵住了对方的左手。 颤抖的指尖清晰可见，那人还微微撇过头，不愿对方亦天的视线，耳根子更是像熟透的苹果通红。 亦天满意的笑了笑，自手心传来的温度令人感到暖心，只觉得儘管眼前出现真的鬼魂，两人也能无所畏惧。 至少又更进一步了。 Ch-28 方才出鬼屋，只觉得松了口气。 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上空盘旋着几朵白云，蔚蓝的天空似是一望无际的海洋，直叫人心旷神怡。 比起凉颼颼的鬼屋，外头的暑气相对较重。 蝉声唧唧，时而微风拂过而引起沙沙的声响，树叶的馀荫为地面缀上几分梦幻、添上几笔盛夏的气息。 亦天和向日牵着的掌心出了些汗，不过两人看来并不在意。 出了鬼屋后，便看到莱恩和若光两人已经待在一旁的树下等他们了。 向日一出鬼屋便挣脱了牵住的手，头始终低着，墨色的发丝顺着地吸引力垂落，而那泛着红潮的脸颊衬托出了白皙的皮肤。 「抱歉，久等了。」 斜睨了那似乎还残存着对方温度的掌心，亦天并未说什么，举步便朝着莱恩走去。 在靠近后，客气的说道。 蒸腾的热气自下方向上，汗流浹背、浸湿衣襟，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感觉就像在沙漠似的。 一行人就这么在园区乱晃了一会，去礼品店蹭了下冷气后又继续游荡在游乐园琳瑯满目的设施间了。 时间悄悄的来到了下午一二点，亦天等四人在园区内留下了许许多多的身影，只觉得此躺旅行果真是玩的尽兴。 「不然我们去玩云霄飞车吧？」 悬在半空中的轨道，上头停了一行列车，只觉得那轨道似乎马上就要断掉了，铃声响起后，便是此起彼落的尖叫声。 园区内最受欢迎的游乐设施——云霄飞车，那是刺激、惊奇、有趣的代名词，可说是不玩一次便不算是到过游乐园。 烤漆鲜艳，在轨道上俯衝而下，彷彿要这么硬生生的从天空划开一道口子，而那尖叫声亦是骇人。 「还是……不要吧？」 亦天愣了下，先是望了望那大型游乐设施，接着望向一旁的向日后，便摇了摇头回答莱恩的提议。 他怕向日感到不适，毕竟刚才的鬼屋经歷就让亦天对向日的保护慾大大的提升了。 再加上现在的向日看来有些摇摇欲坠，也不知原因究竟是什么，不过他可不希望向日受伤。 对上亦天视线的向日，就这么从对方的眸底读出了那人的心思，知道对方在顾虑什么后轻声说：「我没关係。」 心像是狠狠的被拧了一下。 那表情太过令人心疼了，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只为了成全大眾。 「不舒服要记得说。」 见向日微微頷首，一行人便前往那大排长龙的游乐设施了。 唧唧的蝉声随着树叶沙沙的声音，彷彿像是冰淇淋般，一同融化在艷阳的照耀下。 热的令人发慌。 时而微风掠过，轻巧的带走了几分暑气，不过儘管如此，温度仍是没降低多少。 队伍的尽头有些难以望见，亦天一行人已经排到一半了，而一旁的牌子写着『稍等约莫十五分鐘。』 不过这十五分鐘却似是天长地久。 扶着栏杆的向日看来病懨懨的，脸色不同于以往的红润，反倒看来有些苍白，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 站在一旁的亦天频频回头，从排队到现在也不知到底望了向日几眼了，只觉得像是个第一次带孩子出门的妈妈一样。 「抱……抱歉。」 一行人离队伍的前头已经不远了，然而此刻向日却突然抱着肚子、摀住了嘴巴，轻声道了歉后便往厕所的方向跑去。 见状，被留在后头的三人面面相覷了一会，亦天才急忙赶上对方的脚步。 亦天走得很急，穿梭在人群间，口中不断喊着「借过，借过一下。」还因此险些跌倒。 一进厕所，便看到向日就这么在洗手台吐了。 左手紧抓着洗手台边缘，另一手则捧着自己的腹部，似乎是因为过于疼痛逼得眼泪的泛上眼角。 他并未发现亦天前来，因为看到这样子的亦天并未出声，隔了好一会，直到那人吐完，亦天才回过神来。 缓步走向了向日，抬手便覆上对方的背部，轻轻的拍着，另一手则是抽了张卫生纸递给了对方。 自掌心传来的温度令向日一愣，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几步，看到来者是向日后稍稍撇过头，不愿对上那人的视线。 「抱歉……」 亦天微微摇了摇头，举步便又朝对方走去，并将卫生纸凑到对方的嘴边，轻轻擦拭着。 眸底尽是关心以及溺爱，似乎还有一丝的……愤怒。 「为什么不说？」稍稍抬起了对方的下巴，让向日对上自己的视线，微微偏着头轻声问道。 向日的眼神有些飘移，只觉得眼前那人的视线过于灼热，那熟悉的声音縈绕于耳，却是令人躲也躲不掉。 外头喧嚣的人群似乎为这问题给予答案了，两人也是不谋而合的并未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整理好后，亦天和向日便离开洗手间。 而一出门便看到莱恩和若光两人了。 「还好吗？」莱恩出口询问着，语气平稳而令人感到安心，并不是毫无感情，而是沉着冷静。 一旁站着的若光一手紧抓着背包的肩带，另一手手中拿着巧克力，左右来回渡步，眸内尽是紧张以及担忧。 「嗯。」 向日发出了没什么意义的单节音，站在亦天后方应了莱恩的问题，脸上的病气丝毫没有减少。 一见到向日从门口走了出来，若光举步跑到了向日前面，并将手中的巧克力递给了对方。 「吃点，应该会好些。」稍稍扬起一个笑容，儘管担忧是藏不住的，看来仍是满满的善意。 「至少能够消除掉那……苦苦的味道。」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若光在嘴前画了个圆，作为示意。 「谢谢。」 扯了扯嘴角，接过了那条巧克力，向日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虚弱，不过倒还能听的清楚就是。 见状，莱恩的嘴角终于有些扬起，望向了亦天，开口提议：「要不要先回去？」 听到问题后，亦天看向一旁的向日，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似的，不过儘管向日不答应，亦天应该也会拉着那人回家。 见向日微微頷首，亦天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似乎也放下了。 「那我们先回去了。」 丢下了那么一句后，儘管还有些不捨，亦天和向日两人还是先行离开这喧腾的游乐园了。 - 返家的路上，两人始终保持沉默。 莱恩和若光并未一起离开，主要是因为亦天保证能够照顾好向日，莱恩不想打扰，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夕阳的馀辉斜照上两人的侧脸，揉合着几缕白色，参杂在那片天空中，呈现出一片和谐的美感。 幸好赶在了下班潮之前，电车上的人并不多，几乎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放眼望去还留有许多的空位。 「还会不舒服吗？」 电车上摇摇晃晃的，儘管好好坐着，仍可能会因为一个转弯而东摇西晃。 侧身，亦天望向了坐在一旁的向日，放轻了声音，语气柔和的似是一滩清水，令人不禁深陷其中。 他很担心，从出了鬼屋开始才发现那人的不对劲，对此，亦天其实有些愧疚。 回想起来，向日似乎在车上就有些不舒服了。 「不会了。」稍稍摇了摇头，向日挪了下位子，回应着对方的问题。 那声音听来有些虚弱、很小声，在电车『喀啷、喀啷』的声音下，更是难以听清楚，大大降低了这句的可信度。 路灯的影子映在电车的地面上，飞快的向后跑着，夕阳的橙黄让车厢内呈现一片梦幻的景象。 只觉得一切都很和平。 约莫又过了两三分鐘，两人终于到站了。 踏着暮色，亦天打算陪着向日走回家，至少这点应该要做到身为男友的责任。 对今天两人没什么互动而失落的亦天如此想着。 街景依旧，却似是披上了薄薄的金纱，路灯一闪一灭后便亮了起来，商圈的店铺已经准备开门了。 夜晚的街道，像是活了起来。 两人在路过一家便利商店时，亦天停下了脚步，转头过去询问向日，「要不要先买点东西吃？」 自中午到现在已经过了至少五个小时，期间两人不过喝了杯饮料，估计这时肚子已经开始闹彆扭了。 离向日家还有约莫五分鐘的路程，怕是向日饿着，没办法撑到回家，亦天才如此问道。 闻声，向日抬眸便望向亦天，眨了眨清澈的眸子，顿了半晌才微微摇头表示拒绝。 黄昏并没有替城市带走了几分暑期，只不过是从炎热变成了闷热，少了些微风，直逼得人汗溼衣襟。 眉宇微蹙，向日依旧穿着那件薄外套，儘管此刻的气温直叫人冒汗，那人却始终是不愿意脱下。 一会，两人便走到向日家门口了。 难得的微风掠过树梢，和着鸟鸣，一同这么飘向远方，如同那自游子的归念，亦如难以啟齿的思慕之情。 「今天很谢谢你。」 一手接过亦天手中的后背包，任由夕阳的馀辉洒上侧脸，向日微微扬起了一个微笑。 那总是令人心疼的笑容。 这客气硬生生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亦天咬了咬下唇，随后摇头应道，「不会。」另一手则在背后紧握着。 「那么，我先走囉？」 虽说是个疑问句，不过向日并未等对方回应，逕自转过身，举步便准备往家门口走去。 ……「等等。」 「我陪你吧？」 Ch-29 微风颯颯，捲着几片树叶，翻滚到了一旁。 「什……什么？」似乎是怕自己没听清楚，向日又询问了一次，因为那人说的话过于令人难以置信了。 方才拂过的风随着夜幕逐渐低垂，终于少了几分的暑气，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的凉爽，直叫人身心舒爽。 「我陪你吧。」 亦天又重复了一次，不过这次却多了些肯定的语气，以及加深了坚定的眼神，让人不容拒绝。 也许是不甘。 不甘于现状，甚至是那还未消失的、令人难受的客气以及生疏。 亦天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后果，只不过觉得有些事实在是要试过才会知道答案的。 若是不试着去做，便什么都没有。 忖度了良久，两人亦是相望了好一会。也许不出两分鐘，不过对两人来说却好似天长地久。 「嗯。」淡淡的应了声，作为回答亦天问题的答案。 直是出乎意料。 眨了眨那深褐色的眸子，亦天直勾勾的望着向日，惊讶的情绪写满了整张脸。 「我家没人，上来吧。」向日的语气平淡，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关係，那声音听来还有些虚弱。 伸手又是拉了拉背包的肩带，握紧的小手使得指关节发白，随后转身，便领着亦天走向自家楼下的大厅。 - 「要喝点……什么吗？」向日满脸倦容的问着。 方才俐落的打开了门锁，映入眼帘的是坪数不大的公寓。 一个简单的厨房，拐个弯便是厕所，正对着门的则是个书桌，夕阳的橙黄洒上了放在一旁的单人床。 单调、简单，却不至破烂。 向日整理的很整齐，所有的东西摆放的有条不紊，家具更是一尘不染，一切看来都符合这家主人的个性。 「不用，没关係。」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环视了下周遭，亦天开始怀疑这样坪数不大的公寓真能住下一家子吗？ 说来，亦天对向日的家境果真一无所知。 虽然亦天是拒绝了向日的好意，不过基于主人的立场，他仍走到了厨房的流理台，为对方斟了杯白开水。 不过在盛水时，厨房内却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清澈、响亮，却令人心慌。 闻声，原先坐在书桌椅上的亦天一个箭步，赶紧跑到了厨房。 方才走到，亦天愣了愣。 向日的手扶着流理台边缘，半跪在地板上，地上尽是玻璃的碎片，还有一滩水。 儘管向日手上有伤，现在仍在尝试捡起那些碎玻璃。 亦天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快跟那些玻璃一样了，满脸的无奈及心疼，赶紧向前将对方搀扶起来。 「抱歉，刚才一个失神就……」 「有没有受伤？」将对方扶起后，亦天如此问道。 见状，亦天并未责怪对方，反而打断了那人的解释，第一时间便是关心向日的伤势，着实暖心。 他的语气十分柔和，参杂着满满的担忧，却也闪过几缕怒气。不过看到眼前人儿的样子，慍怒的情绪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腥红的鲜血自手中散开，衬托着修长手指的白皙，似是盛开的繁花，美的直叫人倒吸一口气。 向日将手放在背后，摇了摇头。 「手伸出来。」看来是被发现了。 亦天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冷静了，然而心底的波澜却是不容忽视。心脏跳动的声音有些显耳，害怕的情绪自心底扩散开来，那是不争的事实。 外头的微风大胆的闯进室内，先是撩起了窗帘的一角，随后悄悄的溜到向日及亦天旁，惹来怕冷的向日阵阵轻颤。 「……先躺好吧。」 见状，亦天无奈的说道。 将对方搀扶到床边，并扶着向日让他能够慢慢的躺下，接着替对方将被子拉好，顺道先用卫生纸简单的擦拭完伤口。 在确认向日已经能够安稳的躺着休息后，先是走在一旁将阳台的落地窗关起，随后便逕自走到厨房收拾残局了。 棉被内的温度有点高，儘管已经入夜，气温也降低了不少，不过向日的体温仍是高的吓人。 收拾完那些碎玻璃，亦天才缓步走到向日旁，看着那有些失神的望着天花板的向日，轻声问道：「毛巾呢？我替你降温。」 「不用，咳咳……我很好。」向日拉了下棉被，将视线放在亦天身上，那原先如杏核般的眸子此刻近乎瞇起，有些无力的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那两声咳嗽声大大的降低了这句话的可信度，亦天当然压根是不信的。 无奈，自顾自的走向了毛巾可能会在的地方——厕所，隔了一会传出哗啦的水声，又过了一段时间，亦天提着一盆水以及一条毛巾走了出来。 拖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这寧静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还有水撞击到水盆的声响，一同参杂在祥和的夜晚。 「等等吃点东西。」 亦天放低了声音，将毛巾拧乾后细心的替对方擦拭掉额角的汗珠，一路向下，稍稍拉开了棉被，一同将颈窝的汗也擦掉了。 他并没有再往下，亦天可不希望被人当作是个乘人之危的坏人。 再次将毛巾用清水洗乾净，摺叠好后便放在向日的额头上。 「吃不下。」 向日将半张脸埋进被窝，只露出了泛着水雾的双眸，兴许是因为发烧，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潮。 那人说话的声音有些被被子盖掉，不过还算能听的清楚。那语气多了几分的柔软，甚至还有些撒娇的感觉。 床不高，亦天坐在地板上也能够清楚的看到向日的脸颊，包括他此刻的表情。 惹人怜爱。 现在的亦天倒是板起脸孔了，像极了照顾孩子的母亲。 「不准。」那语气直是不容反驳。 向日眨了眨眸子，望向亦天。 似乎是在撒娇，不过那实在不是向日本人会做出的事，也许本人都没有自觉吧。 「我去煮，吃粥不？」比起方才的语气，现在可说是温柔多了。 抬手，轻抚着对方柔顺的墨色发丝，眼底满是溺爱以及关心。 「麻烦你了。」 向日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满着对方的动作，说完话就又蹭进被窝里头，只露出了那双墨色的眸子。 闻言，亦天终于放了下心，起身便走向厨房准备开始做晚饭…… 是夜，已过七时。 外头的繁星闪烁，点缀着黑幕，为夏夜添上几分热闹的气息。 天边那抹弯月更是惹人心动，皎洁、明亮，陪伴着大把星斗，一同照亮了这片大地。 厨房内滚水的声音传出，还有些柴鱼的香味，在这坪数不大的公寓内飘散开来，只觉得令人食指大动。 向日已经快要闔上双眸，在睡与不睡间不断拉扯着，时而眉宇紧促，时而抬首望向厨房里忙碌的亦天。 又过了约莫五分鐘，亦天端着一碗热气蒸腾的粥，走到了床边。 见那双眼已经闭上的向日，将手中的碗轻轻放到了一旁后，摇了摇床上的那人，轻声唤着对方的名字。 「唔…」向日不满的皱了皱眉，睁开眸子望向了一旁的亦天，「吃不下……」尔后说道。 「吃点，不然不会好。」亦天的眉宇跟着蹙起，并不是因为不耐烦，只不过是想要装兇一下。 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照顾书予的。 亦天家里是双薪家庭，父母做的是同一份工作，若是其中一人需要应酬，另一个也免不了晚归。 这时若是弟弟生病，只剩下亦天能够担下照顾责任了，因此照顾病患这事亦天也算是有经验的。 「喔……」 语气里满是不甘愿，拉长了尾音似乎是作为没必要的抗议。语落，向日撑起身子打算自己起来。 却发现不过是徒劳。 中暑而导致有些头晕，身体更是难以施力，也难怪平常谨慎的向日方才会打破杯子。 见状，亦天伸手将对方扶起，让向日能够靠着墙壁坐着。随后自己也跟着坐上床，拿起那碗粥，盛了一匙便打算餵对方。 「来，啊——」 像是在对个学龄前的孩童似的。 亦天将汤匙送到对方的嘴边，自己也跟着张开嘴示意对方要这么做，颇有几分做哥哥的架势。 那碗粥已经有些冷却了，几片柴鱼放在上头，一旁还洒了些肉松，看来就是个道地的家常菜。 顺着对方的意张开了嘴巴，随后便是柴鱼的香味自嘴里扩散开来，唇齿留香。 「好吃吗？」停下了手边的动作，亦天眨了眨眸子，满心期待的问着。 他对自己的厨艺还算有点信心，平时在家都会帮忙处理晚餐，若是家人不在，更是要扛下所有家事。 不过儘管如此，亦天仍期待自向日口中说出的讚美。 「嗯，好吃。」 有种生了病的向日比较坦率的感觉。 那人微微頷首表示同意，半屈膝的坐在床上，身上的衣服看来有些凌乱，估计是方才挣扎的时候弄乱的吧。 语落，向日低下头，方才稍稍退去的红潮自耳根子再次泛起，纤细的四肢一样透着淡淡的红晕。 「我……我自己吃就好……」 「待会又打翻怎么办？我餵你吧。」 美其名是不想让对方烫着，实则不过是享受这相处模式罢了。毕竟可是难得的亲密机会，谁会甘愿就这么放手？ 于是就这么被拒绝了。 外头微风阵阵，蛙鸣以及蟋蟀的叫声，编织成了夏夜独有的交响曲，时而参杂了些沙沙的树叶摇摆的声音，更添几分热闹之情。 屋内倒是安静得很，仅不过电风扇的运转声，以及汤匙敲击到陶瓷碗的声音。 平淡、祥和，却温暖的令人喘不过气。 「对了向日，你爸妈呢？」 只觉得世界像是不小心被按下了停止键，风似乎停了，包括现在听来分外嘈杂的声响，也消失了。 向日愣了愣，盯着亦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Ch-30 「向日？向日？」 过了好几分鐘，见向日都没有反应，亦天又轻唤了几次对方的名字，试图拉回那人的注意力。 「啊，抱歉。」又过了一会，向日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向亦天道了歉。 果然还是该面对。 这阵子的相处令人感到太过温暖了，温暖到似乎能够让人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情，甚至忘却那糟糕的过往。 然而此刻却被硬生生的拉起。 「他们没跟我住。」抬首，向日望向了亦天，眸子内掩藏了心中的波澜万起，拉了拉被子，准备道出过往。 那是还跟严光在一起的时候。 那段日子大概就是所谓的热恋期，两人周遭总是围绕着粉红色的泡泡，几乎说是形影不离。 向日就这么把和严光的事情都告诉了亦天，全部都如实呈现、毫无保留，毕竟也没有那个必要。 亦天听得专注，眸子都没眨一下，就这么盯着对方，也忘了手上还拿着原本该餵对方吃下的柴鱼粥。 他没有插话，儘管听到了严光和向日分手前的那段时间，他都没有评论任何一句，包括到了最后，他俩分手那边。 咬紧牙关，亦天的眸中满是心疼以及不甘，似乎……还混杂了些许的慍怒。 「也许是傻了。」 那人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亦天从未看过的表情。屈膝，将棉被又向自己拉进了几分。 顿了顿，向日咬了下下唇，像是鼓足了勇气后，才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们去找我爸妈了。」他的眼泪似乎已经在眼眶打转了，但向日眨了眨眸子，硬是吞下想哭的感觉。 那时的两人交往也有一阵子了，虽然说没有这个必要，不过严光常常到向日的家中，两人认为父母大概隐约也猜得到。 于是严光提议向向日的爸妈坦白，他说他会护着向日的。 「现在想来真的太衝动了呢。」 向日的羽睫轻颤，抓着棉被的小手又收紧了些，直到指关节都发白了，那人也不在意，又或是压根没注意。 垂下眼帘，向日决定避开亦天的视线。 经过一阵子的犹豫，向日终究还是答应了，毕竟当时的他认为天塌下也还有严光能够顶着。 那时候向日走在前头，严光站在他身后，是由向日率先开口的，而一开口便单刀直入的切入重点。 电视剧里头才会出现的对话，此刻就这么在向日家中上演，严光和向日两人不断的和他的父母解释着，然而一切仅不过是徒劳。 向日的父母们执意要两人分手，重点似乎已经不在向日喜欢男生这件事上了，而是他是否和严光在一起。 当时什么话都说了出口，向日的母亲一脸哭着说要带向日去看医生，而爸爸则是满肚子的怒火全写在脸上。 说是违反了道德观，违反了善良风俗，以一些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否决了向日的性向。 「当时我不肯。」嚥了口口水，含下了泪意后，他才继续说道，「我要出家门静静的时候，他们就说别回来了。」 耸了耸肩，向日努力的让自己看来并不在意，抓住了棉被以克制内心回忆的汹涌浪潮。 「所以我就这么出来了。」 抬首，向日再次对上亦天的视线，眼角的泪珠藏也藏不住，在日光灯的照耀下闪着点点光辉。 亦天满脸的忿忿不平，甚至就连向日本人当时都还没那么生气，而严光在那时看来更是毫不在乎。 被赶出来了。 那时候无处可去，在严光家里住了一阵子，而他的父母看来是不怎么在意，只把向日当成了自己儿子的一个同学。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什么，不过这倒是让向日开始不好意思了。 和严光两人在外头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房子，没找到之前就这么住在严光家中。 幸好当时是找到了，也就是现在这间，要不向日可能打算流浪街头了吧。 在这里住了一阵子，房租是向日的父母付的，对向日是打从心底厌恶着的他们，寧愿花钱让他住外头，也不愿一天见他一面。 「当时严光陪了我好一阵子，每天都来找我。」向日的视线放在一旁书桌上的吊饰，眸底的情绪令人有些难以捉摸。 「不过我们分手了。」 随后，向日再度望向亦天，无奈的笑了笑，唇角却满是苦涩，令人心疼。 故事也就这么结束了，当时令人痛心疾首的过往，不过花了五分鐘便讲完了，不禁令人感慨。 时间的流逝，冲淡了伤悲。 至少现在遇到向日遇到了亦天，兴许能够就这么拋弃过往。 「可以抱抱你吗？就一下，一下就好。」 亦天手中的晚餐早早就放下了，满腹的不捨都写在了脸上，他轻声的询问着。 不过儘管对方拒绝，亦天仍会向前给对方一个拥抱。 彷彿这样才能够跟向日更靠近一些，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层面，他认为向日已经一个人承受太多了。 这次该由他和向日一同承担。 「啊，嗯，好……」对这提问，向日有些一愣一愣的，不过仅仅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随后，张臂便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亦天抱得很紧，将头靠在向日的颈窝，闔上眸子享受这片刻的寧静。 方才向日缓缓道出的回忆比起现在的涓涓细流，有如波涛汹涌的浪潮，更显此刻的寧静安稳。 彼此的距离近的可以，贴着亦天规律起伏的胸膛，似乎隐约能够听到对方平稳的心跳声，令人安心。 一个怀抱并不能够改变事实，糟糕的过往依旧还躺在内心深处，不过却像是被锁上了厚重的锁，只觉得不能够再打开了。 那拥抱很温暖，温暖到令人有些窒息。 「辛苦了。」良久，亦天才缓缓开口，因压低了声音而导致嗓子带了些磁性，此刻便环绕在向日耳旁。 大掌覆上对方的头顶，顺道揉了揉向日柔顺的发丝，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后，亦天的视线对上了向日。 微微扬起嘴角，那深褐色的眸子近乎瞇起，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 「不会。」 见状，向日跟着勾起了一抹微笑，那是充满了倦意以及苦涩的笑容。轻蹭了蹭对方的手，做出了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也许偶尔撒娇一下也没关係的。 有些事只要一个人走过来了，往后回首，便不觉得有什么了。也是因为如此向日现在能够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对了，那那个严光……」 「没联络了。」一脸淡然的说道。 像是学会了读心术似的，向日抢在亦天说完话前便回答出答案。 或许是因为不在意了，向日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并未有什么反应，仅不过是拉了拉被子，顺便挪了下位子好让自己能够坐定。 随后，越过亦天便把对方一旁的柴鱼粥拿过，打算自己处理完晚餐。 闻言，亦天并未因此松了口气。 现在的他恨不得马上衝到那个叫严光的傢伙面前，狠狠的揍对方一拳。 不过实在是没办法，因为他还不知道那人住哪。 「他家住哪？」 亦天问的小心翼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来平稳些，不过紧抓着棉被一角的手却透漏出他的情绪——慍怒。 向日不是不知道亦天想做什么，但他可不能顺着对方的意。毕竟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没必要再拿出来理论。 盛了一匙粥送进了口中后，向日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不知道。」 这是事实，早在两人分手的当时便删除了一切有关于严光这人的讯息，之前的巧遇纯属巧合。 这倒是让亦天想到了那个黄昏所发生的事了。 「所以当时那个……」 「嗯。」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单节音便带过了亦天的问题。 不用多说，向日也知道亦天所询问的问题是什么，固然抢先一步回答了。 所有的事终于串联起来，亦天终于能够了解为什么当时向日对严光的态度会如此，也能够猜测到向日会愣住的原因了。 这下子亦天更是生气。 满腹的怒意无处发洩，只觉得似乎渐渐转成委屈了。 见状，向日不禁发笑。 被人宠着的感觉过于美好，似乎现在发生再苦的事情都没关係了，因为至少还有亦天在。 向日是这么觉得的。 「没关係的，过去了。」 结果反倒变成向日在安慰亦天了。 稍稍扬起了嘴角，少了几分的哀戚，多了几分的柔和。 那是个好看的笑容。 夜幕低垂，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外头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在走动，仅仅那一片星空陪伴着寂寥的大地，准备度过一个寧静的夜晚。 「那么……我先走囉？」 时间也不早了，方才只是先拨了通电话回去给家里，说会晚些回去罢了，只觉得现在若是不走会招人担心的。 想留下来的想法并不是没有，不过亦天还是拿起了背包，起身、举步便准备走向门口回家。 「已经八点半了。」 简单的一句话，潜台词似乎是在说「留下来陪我。」只不过是换了个方法。 挽留意味十足。 亦天旋身，对上了向日的视线，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似乎还在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顿了顿，向日才又继续说道。 「回家的路上小心点。」 - 虽然夏天已经到来，不过夜晚的风仍有些凉爽，拂过树梢时引起了沙沙的声响。 伴随着蟋蟀嘈杂的声音，一同飘散在夜晚。 基于礼貌，向日陪着准备要回家的亦天一同来到了楼下。 兴许两人都还想待久一些，儘管明天还不用上课，不过任谁都没有开口提出这看来有些无理的要求。 「今天谢谢。」 望着在整理衣着的亦天，向日轻声的道了声感谢。 是那种打从心底的、对亦天这人的谢意。 闻言，亦天笑了笑，伸手拉了下背包的肩带后回应了声「不客气」便转身、举步朝自家方向走去了。 一直到亦天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向日才也跟着准备回自己家中了。 儘管家里还是没人，向日和家人的关係依旧没有改变，却觉得一切都没关係了。 毕竟还有亦天在。 Ch-31 五月中旬，日正当空。 蝉鸣的声音不绝于耳，自下向上蒸腾的热气像是活生生打算把人煮熟似的，直逼得人冒汗。 人行道枝繁叶茂的路树算是稍稍挡去了一片阳光、招来了一片凉爽，路过的行人总到树下待了好一会才继续趟天堂路。 夏天的校园少了花朵的清香，倒是添了几分生机盎然的气味，那是清水混合着土壤的芬芳，相比之下并不亚于花香。 前天亦天一夜可说是辗转难眠，再三确认向日已经好点了后才躺下去，不过满脑子仍旧是对方的事。 前天，亦天对向日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而他更是打从心底的确定，他必须好好的照顾向日。 不是因为这段爱情易碎的令人无法想像，也不是这段爱情还不被社会上所有人认可，而是因为对方是向日。 那个爱逞强，什么苦都不说出来的向日。 上午已经过了一半了，窗外的鸟鸣偶尔随着一阵微风闯进教室内，还顺道调皮的拉了下窗帘的一角。 这段时间，亦天和向日谈话总是小心翼翼的，深怕触碰到对方的禁区，惹了向日不舒服。 「礼拜六好玩吗？」亦天挪了下位子，好让自己能够更靠近邻座一些，满脸期待的问道。 好不好玩他是知道的，不过亦天更希望从向日的口中听到答案。 一旁的向日看来是没什么打算搭理亦天，手中的书一页接着一页的翻着，一脸淡然的阅读。 过了一会，向日才闔上书本，转头望向了那还看着自己的亦天，开口答道：「嗯，好玩。」 等了那么久，也就一句回覆罢了。 不过亦天看来也是挺开心的。 和向日交往后的一段时间，儘管对方并没有提出这个无理的要求，亦天仍会空下一节下课陪向日，而其他时间就和朋友玩去了。 他并没有再试着拉向日一起，因为早在他们刚认识时亦天便试过了，仅不过是徒劳，更徒增对方困扰，还不如不做。 不过现在倒是多了个原因。 ——佔有慾。 对恋人的一种佔有慾，又或是过度的保护慾。亦天并不希望向日跟谁太好，儘管他很希望向日有几个朋友。 矛盾又难以理解的心态。 「下次等没那么热的时候，再去逛逛吧。」稍稍扬起了嘴角，那眸子直是要弯起，满脸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嗯。」 一个简单的单节音，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下课时间的教室依旧嘈杂，其中参杂着电扇运转的声音，以及自外头传来的、相较之下有些微弱的蝉鸣鸟叫。 幸亏这个上午还不至炎热，教室内的吊扇便能够驱散大部分的暑气，好让里头的学生能够专心读书。 开冷气什么的在亦天班上并不常见，不论是规定，或是考量到经费问题，大家都一致决定尽量不要开的好。 「对了，今天来我家吃晚餐吧？」亦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满心期盼的望向向日，如此提议道。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上课鐘打断了这个提议，而答案似乎也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转眼便来到了放学时间。 夕阳斜掛在天边，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橙黄，参杂着几朵白云，揉合成了一幅好看的画作。 大地亦是披着薄薄的金纱，黄昏替周遭带走了几分的热气，时而掠过的微风勾起了地上的落叶，也引起了沙沙的树叶摇摆声。 在老师宣布放学后，教室内的同学们不约而同的开始收拾起书包，顺道讨论着等会可以去哪里溜达一下。 因此教室内固然嘈杂。 自从那个上课鐘响之后，两人并未再继续讨论之前的话题，亦天的提议就这么随着鐘声消失在教室内。 不过既然现在不会有其他东西打扰了，便能够放心的询问。 「向日，等会去我家吃晚餐吧？」亦天一边收拾着书包，一面开口问着向日。 在上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向日是有听到的，不过他并没有给予回覆。 他需要时间考虑。 而离上次询问也已经过了大半天，只觉得应该是足够三思而后行了。 向日也想好了。 「嗯。」 毕竟回去后也没有要干嘛，虽然怕会打扰到亦天，不过估计儘管自己拒绝了，亦天也会拉着他回家吧。 思及此，还不如一开始就答应，也省得到时在争吵。 一个简洁的单节音便回覆了答案，还微微頷首加强了同意的感觉。 至此，两人也都收拾好东西了，相望了一会后举步便朝着亦天家的方向走去。 沐浴在夕阳的晚霞之下，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并没有说些什么，仅不过是偶尔讨论一下学校作业罢了。 亦天家离学校并不远，不过几分鐘的路程一下子便过了，那对向日来说还很陌生的楼房便出现在眼前。 说来这还是向日第一次到亦天家，更准确点说是除了自己家以外的人的家里，当然有些紧张。 走在亦天的后头，向日的手紧抓着过长的外套袖口，不断吞嚥着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见状，惹得亦天有些想笑。 「我爸妈不会吃人的。」扬起的唇角洩漏了主人藏不住的笑意，右手抚上对方蓬松的短发后道「走吧。」 向日对对方这动作着实吓了一跳，也许是方才陷入了思考，突如其来的动作固然有些吓人。 愣了好一会，向日抬首望着亦天，眨了眨墨色的眸子，又隔了一下子才稍稍頷首表示同意。 「我回来了。」 亦天的声音回盪在玄关，一边指示着向日脱鞋子，并递给对方一双拖鞋，一边和家人报备。 不一会儿，便有人出来迎接了。 「葛格——」一口不标准的发音，伴随着急促的步伐声，自家内传来，随后便是一个身影朝着亦天扑去。 「欢迎回来。」 眨着水灵的眸子，兴许是遗传，书予那稀疏毛发是浅浅的褐色，配上深褐色的眸子，直是毫无违和。 像隻树懒似的，方才扑上便紧抓着亦天不放，两手环住对方的脖子，一双腿勾住了对方的腰。 画面看来极为逗趣。 不一会儿，书予便发现一旁有不认识的人了。 「你是葛格的朋友么？」靠着亦天的颈窝，书予一脸好奇的望着向日，瞪大了那双清澈的眸子，像是要把对方看穿似的。 这惹得向日有些不知所措，手边的动作就这么停了下来，呆愣的望着对方也说不出半个字。 只觉得自我介绍有些过于庄重，向日甚至怀疑书予听不听得懂，不过却又拿不定该如何是好。 犹豫不决时，亦天便抢先回答了。 「对，要叫向日哥哥。」揉了揉书予那还有些稀疏的头发，确认向日也换上拖鞋后便朝屋内走去。 「向日葛格——」拉长了尾音，那人听话的朝着向日大声的打了招呼，还挥了挥小手增加热情。 语落，方才厨房内炒菜的声音一同抽油烟机的声响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对亦天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女声。 「过来洗手准备吃饭。」 亦天的妈妈看来没什么注意到向日这位意外的访客，兴许是被炒锅的声音盖过了，也可能只是还不过问。 先是把怀中的弟弟放在客厅，随后领着向日将随身物品放在自己的房间后，他们才缓慢的走到厨房。 至此，向日都还有些一愣一愣的。 相较于自己那坪数不大的公寓，亦天的家可说是大的不像话。 两层楼的透天房子，木质的地板映着橙光，照出满满的温馨。客厅旁摆了张饭桌，再隔着一个矮柜便是厨房。 整体的搭配和谐，矮柜上头还放了两个小盆栽，沙发上头的娃娃估计是来自这家里头年纪最小的孩子。 「带朋友回来啊？」 直到亦天抱着书予、领着向日到流理台洗手，亦天的妈妈才发现了向日的存在，如此询问着亦天。 明摆着的答案，不过只是关心。 在亦天回应的同时，向日也对上了亦天他妈的视线了。硬是扬起了一个彆扭的笑容，微微頷首打个招呼。 亦天的妈妈上下大量了向日下，也衝着对方勾起了一抹和蔼的笑容，亲切到温暖人心。 「赶快洗手，等会吃饭。」 对着向日说话明显柔和了多，也许是基于对客人的态度，不过不论如何，亦天的妈妈对自家孩子就是少了这温柔。 父母亲总是对客人好过于自己的儿女，应该是面子问题。而亦天他妈妈也不意外。 现在正喊着要亦天帮忙。 「亦天，过来盛饭端菜。」站在厨房做最后整理的她，看也没看一眼的便大声的说道，深怕是亦天没有听到。 「我来帮忙吧。」 方才正襟危坐的向日闻声，立马自沙发上起来，为了留下好的第一印象而如此说道。 电视机上正在播放着晚间新闻，而书予硬是要自家哥哥陪自己看卡通，无奈，亦天也只好让向日去帮忙了。 「这怎么好意思。」 虽然是这么说着的，不过也仅是客气罢了，她并未阻止向日去添饭以及端菜这动作。 有人要帮忙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向日看来也不怎么在意，将外头的袖口拉到手腕处，以免待会弄湿，随后便在厨房内跟着忙东忙西了。 「不用客气。」 向日稍稍扬起了一个笑容，微微点头，与此同时也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 饭都还没添完，亦天便来了。 硬是把书予连哄带骗的让他乖乖坐着看电视后，便赶紧来帮忙自家恋人了。 「我来吧。」 自后头接过了向日准备盛饭的陶瓷碗，两人的距离近的可以，彷彿还能依稀感受到那自胸膛传来的体温。 亦天眸底闪过了一丝不捨，不过马上被如浪潮般袭来的宠溺之情给盖过了。 这距离过于羞人，惹得向日有些慌张，那原先便白皙的双颊，染上緋红更是显而易见。 见状，亦天的笑容更大了，不过碍于母亲便在一旁，也不方便说些什么，仅不过是接过碗罢了。 待添完饭，料理都上桌后，便开动了。 「爸呢？」方才坐下，亦天一面拿起碗筷，一面询问着自家父亲怎么那么晚了还未回来。 而向日则是一脸紧张的不敢夹口菜，不过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碗里的白饭，吃进嘴里时还咬着筷子好一会。 「他说今晚要加班。」送了口饭到自己嘴里，吞嚥下肚后如此回答自己儿子的问题。 亦天的妈妈斜睨了眼向日，见对方都不怎么动作，于是便开口了「不用客气，多吃点。」 「啊，好，谢谢。」 虽然是这么回应着的，不过向日却只不过是夹了几口便又停了。 见状，亦天毫不客气的夹了几块肉、盛了一些菜放到向日的碗中，也没有打算让对方拒绝的意思。 「多吃点。」扬起唇角，亦天望向了一旁一脸错愕的向日，看来对对方的疑惑不怎么在乎。 温柔而霸道，亦天那眸底满溢的溺爱藏也藏不住，彷彿活在两个人的小世界似的，判若无人。 这下向日的脸蛋愈发红润，赶紧避开了那人的视线，直盯着碗中便开始继续处理掉晚餐。 时间悄然流逝在色香味俱佳的饭桌上，墙上的鐘『滴答、滴答。』的响着，代表着时间的推移。 已经晚上七点了，亦天一家人也差不多都吃饱，此刻正在收拾餐桌。 不过更准确来说，只有向日和亦天的妈妈的处理，亦天又被书予拉去陪他看晚上的卡通了。 向日方才收拾完空盘子给亦天的妈妈洗时，便被拦着准备开始一连串的身家调查了。 「谢谢，你真乖。」先是微微頷首，称讚了向日几句，顺道寒暄一下，「平时还麻烦你照顾亦天了。」 「不会，都是……是他照顾我。」 兴许是紧张，向日说话还有些结巴，以往只会在书内看到的剧情台词便套用在此刻，他客气的回覆道。 两人的对话乏味的可以，向日就这么陪着亦天的母亲在厨房内聊了好一会，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作为聆听者的立场罢了。 一开始是都如此的，直到…… 「欸对了，你父母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亦天的母亲丢出这个问题时，向日的心像是被重重的击了下，心跳硬生生的漏了一拍。 一时半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儘管那对向日来说都已经是过去的、尘封在脑海深处的回忆了，不过在听到的时候，尤其是自亦天妈妈的口中，却显得分外沉重。 害怕说实话会惹人厌恶，毕竟若要说来，自己也是过于衝动了些，才会导致变成这样。不过说谎却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几经思考，仍是寻不出答案。 「他们……他们出差了。」 思忖良久的结果仍旧是决定说谎，结结巴巴而模糊的带过了这个话题，不过看来对方也不怎么在意。 日后再解释吧。 电视机的声响大的在厨房便能够听到一清二楚，时而夹杂着亦天以及书予玩闹的声音，只觉得热闹而温馨。 聊了一会，碗也都洗乾净了，亦天他妈便领着向日一同到客厅找亦天去了。 「要不，向日今晚直接住这吧？」 她望向了墙上的时鐘，分针已经快要走向六的位子了，外头的夜幕也早已低垂，璀璨的繁星一同出来点缀了整片夜空。 儘管岁月在那人的眼角刻划下痕跡，时间也在她的发梢染上了素白色，不过可以看出那人年轻时是个美人。 稍稍扬起了嘴角，那笑容亲和到温暖人心，亦天的妈妈如此提议道。 「不……不不用麻烦了。」 闻言，向日直是要吓出一身冷汗来，不禁结巴还重复字词，挥了挥手以踩定拒绝的立场。 而到此，亦天才将视线从那玩的不亦乐乎的书予身上挪开，望向了在和妈妈谈话的向日身上。 方才的话他是听着清楚明瞭，不过却是不敢提出任何意见。 即使心里由衷期盼对方能够点头。 「不过这么晚了，回去很危险吧？」 撑着右颊，那人一脸担忧的如此问道。虽然说是带着疑惑的语气，不过听来却是没有要让对方回答的意思。 这下，向日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呆愣的望着亦天的妈妈，心里满是敬畏，只觉得是个能够带着笑容杀死人的狠角色。 但她并没有恶意，不过是如同字面上所呈现的意思，真的只是怕对方遇到什么危险罢了。 稍稍扬起嘴角，那人继续兀自的说道，「你等会就借亦天的衣服穿吧，制服不用担心，我记得我有买了两件。」 看来是没有打算要让向日拒绝，连等会要穿的衣物等都打理妥当了。 「打……打扰了……」无奈，向日低下头，轻声的说道。 至此，亦天满意的勾起一个微笑，只觉得周遭似乎还能够看到飘散的花朵特效，心里暗自感谢自家母亲那么给力。 亦天一脸开心的继续跟书予玩耍，丝毫不敢望向向日一眼，却觉得能够感受到自后头传来的、灼热的视线。 亦天的母亲方才在听到向日同意后，也是满意的勾起一个微笑，随后便起身去替对方准备浴洗用品了。 Ch-32 时间悄悄的走到了九点，亦天他爸仍然还没回来。 已经没什么人游走在外头的街道上，仅不过是时而一台车缓慢行驶而过，或是几隻野猫在垃圾桶那翻箱倒柜的找食物罢了。 「去洗澡吧，毛巾那些我都放在洗手台了。」亦天的妈妈越过亦天，抱起来那昏昏欲睡的书予，如此对向日说道。 时间也不早了，看来那人是打算先哄着小孩子睡去，要不等会若是书予就这么哭闹起来可不好处理。 「对了，还是要让父母知道一下喔。」离开前，亦天的妈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了这么一句。 「好，谢……谢谢。」 抬首，向日望向站着的自家恋人的妈妈，那抓得紧到泛白的指关节稍稍松开，顺道放松了情绪。 不过儘管如此，那人仍是一副如坐针毡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 等到亦天的妈妈离开，向日才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鼓起腮帮子望向亦天，那个自方才便不帮自己说话的男友。 正面对上了向日的视线，亦天一脸歉然的笑着，耸了耸肩看来却是毫无歉意的道歉。 「我去洗澡。」 碍于自己不过是个客人，再加上其实也不好意思对亦天动手，迫于无奈，只好起身准备去洗澡。 走了几步，向日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跟对方拿今晚要穿的衣物。 「那个……衣……衣服。」回首，向日的手抓着衣摆，白皙的脸蛋自耳根子发红，视线落在一旁的地面上。 只觉得穿自家男友的衣服什么的实在太过羞人。 见状，亦天并未说什么，只不过是扬起了一个笑容，领着对方走向二楼，准备替对方准备衣服。 随手拿了件上衣以及短裤给对方，这时亦天才突然发觉另个颇为羞人的问题…… 「内裤……」亦天一脸尷尬的将视线从衣橱转到向日身上，而映入眼帘的便是向日低着头、红着脸，不敢说话的样子。 看来对方也有想到这个问题啊。 顿了顿，亦天才又继续问道，「你要……穿我的吗？」嚥了口口水，等待着对方的回覆。 这问题实在过于愚蠢，在问出后亦天便暗自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 不过现在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惹得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儘管夏天的夜晚气候还有些凉爽，却觉得周遭的温度似乎渐渐提升，还冒着粉色的泡泡。 「啊，我记得有没穿过的，等会。」 个了好一会，亦天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如此说道。语落，便小跑步下楼去找看看有没有未拆封的内裤。 见状，向日也连忙跟着下楼，心里暗自祈祷对方的记忆力并无差错，要不自己可能真要只穿件裤子了。 所幸真被两人找到，终于缓解了尷尬。 拿到衣物的向日，迅速的道了谢后便二话不说，一溜烟的消失在浴室门后。只觉得若是再待下去，都要发烧了， 在门关上的瞬间，似乎也隔绝了那尷尬的气氛，直到自家恋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底，亦天才像是松了口气的瘫坐在沙发上。 先是望了望墙上的鐘，方才准备打开电视看有没有什么节目好看时，却听到了一道尖叫声。 「哇啊——」 闻其声，便知其人。 那声音对亦天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连忙跑到浴室门口查看对方发生了什么事。 「向……」然而映入眼帘的画面实在过于刺激，方才打开门亦天便愣在原地，连话都说不好。 向日身上穿着的制服因为被水打湿了，服贴着看似弱不禁风的身躯，几颗釦子已经解开，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 裤子以及内裤方才脱到脚踝处，脚边有着一颗粉色的肥皂，看来那便是导致对方变成现在这样——狼狈的跌坐在地上的罪魁祸首。 「抱……抱抱歉……」 向日看来还没回过神来，倒是亦天，愣了不出三秒，便赶紧关上门道歉，说话还结结巴巴的，看来有些慌张。 明明还没开热水，却觉得已经要被热昏了。 - 夏季夜晚，凉爽的气候使人平静，参杂着蝉鸣以及蟋蟀的叫声，只觉得和平的如同一首悦耳的歌曲。 离关上门、隔绝了那尷尬的场面后已经过了快十分鐘，浴室内的水声已经停了，看来对方应该是洗好澡了。 不过又隔了一会，水落在某物上而引起的冲刷声再度响起，直到两三分鐘后才消失，与此同时，传来金属的碰撞声。 「我洗好了。」 还有些湿润的发丝服贴着向日的脸蛋，颈上披了一条鹅黄色的毛巾，兴许是因为水温的关係，向日的脸蛋还有些红潮。 像是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那人一脸平淡的朝着坐在沙发上的亦天说道，然而有意无意的撇开了视线。 闻声，亦天才将注意力从电视机转到向日身上。 抬首的同时，却是愣住了。 映入眼底的是向日穿着自己衣服以及裤子的画面。 因为体型的差异，身上的衣物对向日来说有些过大，露出了极具骨感的锁骨，肩头亦是若隐若现。 亦天就这么盯着对方好一会，满脑子都在疑惑为什么自家恋人能够那么可爱。 「我脸上有什么吗？」 见对方好一会都不回答，向日这才发觉不对劲，视线落在亦天身上，也才发现对方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不过向日固然是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只认为自己是不是哪里怪怪的，才会招来这目光。 「咳，不……不，没事……」 在向日出声后亦天才回过神来，乾咳了几声后撇开视线，试图想要从对方身上转移些注意力。 只觉得再看下去可就糟了。 为了不让对方起疑，或者认为自己是个奇怪的人，赶紧起身，慌忙的丢下一句「我先去洗澡了。」便离开了。 - 墙上的鐘『滴答、滴答。』的响着，伴随电视机的声音，回盪在这仅不过两人的室内。 亦天已经洗好澡了，此刻正和向日两人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节目。一台接着一台的换过，也没有真的打算要看的意思。 向日看来也是如此。 虽然坐姿比方才亦天妈妈还在的时候是放松了些，不过仍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只觉得看了也都觉得不好意思瘫坐着。 一双眸子直勾勾的望着电视萤幕，却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进去。 也许只是享受和对方在一起的感觉。 这种寧静很好。 电视机的声音有些吵，还夹杂着蟋蟀或是电扇的声响，不过向日觉得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晚上的节目并没有什么有趣或是吸引人目光的，亦天百般无聊的切换频道。 在电视又转到新闻频道时，亦天开口了。 「要不，去睡了吧？」 儘管两人看来都没有什么睡意，不过实在是过于无聊，看着电视也没什么有趣的，固然如此提议。 闻言，向日才望向亦天，眨了眨墨色的眸子，忖度了好一会后才稍稍頷首表示同意。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上楼，拖鞋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有些沉闷，如同大石沉入海底似的，不勾起水面的涟漪，亦无声无息。 一路上亦天和向日都没有交谈，喇叭锁开啟的声音在两人间清晰而显耳，响了半刻便又消逝。 入内，是摺叠整齐的、新的被子放在床边，估计是方才亦天的妈妈顺道替向日准备的。 「那个……我睡地板吧。」 儘管两人的关係不论从何者来看，睡在同一张床上都没关係，不过基于客人身份，向日还是如此说道。 抬首，向日望进亦天的眸底，不过在对上对方的视线后却又马上撇开了。只觉得虽然身上的衣服宽松而舒适，耳根却不自觉的发烫。 闻言，亦天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的失望，但也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他同意不让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不过亦天却是反对让自家恋人睡在那冰冷地板上。 「不行。」在说话的同时，亦天举步便走向床边，抢先一步将那叠棉被抱起，「我睡地板。」 亦天看来是踏定了立场，抱着棉被一屁股的倚着床、坐在地板上，模样像极了在耍赖的孩子。 然而那人的表情却是没有一丝的稚气，多了几分的严肃、几分的不可违抗，不过估计也是装出来的。 两人就又这么吵了好一会，双方都是不肯让步，两人都是不愿意人自家恋人吃亏或受到半点的委屈。 最后折衷，亦天如此说道，「要不然我们都睡地板。」那人的样子看来认真，不像是随口说说的。 两人虽然是以不想让对方吃亏作为理由，不过只是个幌子，实则是觉得躺在一起什么的实在过于羞耻。 这下向日也不知该如何拒绝了。 要么就是两人有福同享，一同挤在单人床上，不过实在有些不适，所以才作罢；要么就是有难同当，一同睡地板。 「……嗯…」又隔了一会，向日才微微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毕竟也没有立场拒绝。 和亦天两人用比较厚的棉被铺在地板上，再放上枕头、垫高后，一个舒适的地铺便完成了。 直至关上灯，两人始终没有对话。 夏夜，繁星群聚于空。 似是银盘皎洁而明亮的圆月高掛，伴随着大把的星斗，月光洒在此刻寧静的城市，宛如披上了薄薄的白纱。 月光也不吝嗇的透过窗櫺撒入亦天的房内，落在地面上，照空气中的尘埃上头，彷彿还闪烁着点点萤光。 相较于方才在楼下的寧静，此刻的氛围充斥着难解的尷尬以及莫名的……安心，任谁都无法解释。 房内仅不过电扇运转的声音，儘管那声音大到能够盖过呼吸声，亦天却觉得好像能够听清楚任何一丝的声响。 两人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寧静。 好一会，那羞人的感觉似乎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因为自家恋人便躺在自己的旁边而引起的安心。 「晚安，向日。」 「晚安。」 这夜，群星似乎更加璀璨。 Ch-33 自从那次向日到亦天家拜访后，亦天总是时不时的便邀请向日到家里坐坐，或是为了讨论功课，或是说今晚父亲又要加班，总之是以各种理由说服了向日。 而亦天的妈妈似乎也愈加习惯向日这人的存在，习惯了一家子口加上向日饭后的间话家常，习惯了在做晚餐的时候还有向日的帮忙，也习惯了晚餐会多一副碗筷。 不过儘管已经去过亦天家那么多次了，每每到他们家时，向日仍是有些紧张，只怕一个差错会让对方觉得困扰。 为了留下好的印象，儘管亦天的妈妈没提出这种看来有些无理的要求，向日还是会替对方洗碗筷，或是端菜上桌。 向日已经见过亦天的父亲了。 相较于刻板印象中严父的形象，亦天他父亲跟母亲一样亲切和善，而且还客气的可以，总是谦虚的说自己的孩子不如向日，如果向日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之类的话。 这一切的一切自从出来住后，便没有体会过家的温暖的向日只觉得不可思议，如梦似幻的一切来的太快而毫无预警，惹得那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书予似乎也习惯这位向日哥哥的来访，有时甚至弃自家哥哥于不顾，拿着玩具、抓着对方便要求那人陪自己玩。 日子就这么过了好一阵子，期末考在昨天已经结束了，今天正是暑假的开始，以庆祝之名，亦天又是邀请了向日。 然而这次却是别有用意。 今晚的亦天特别体贴，甚至是自愿提议说晚餐由自己准备，不用做事当然高兴，亦天他妈也就这么任由自己儿子去了。 向日当然是和自家男友一同在厨房里忙今忙出的，儘管对方是满脸宠爱的说不想让对方累到，不过向日踏定了立场，还是赢过了亦天。 亦天一家子连同向日就这么度过了一份安然的晚餐，而饭后的清理工作固然是又被两人给担下了。 吃饱饭，大家也都洗好澡了，此刻正坐在客厅内享受饭后悠间的时光，顺道聊下天以增进感情。 「对了，你们再来也就放暑假了吧？」 亦天的母亲坐在沙发上，一旁的老公，也就是亦天的爸爸正在看报纸，望向亦天如此问道。 亦天坐在向日旁，而向日则是又被书予要求陪他玩塑胶製的篮球，儘管那看来幼稚的可以，不过向日仍是乐此不疲。 「啊，是啊。」 闻言，亦天才望向自家母亲，要不他方才可是全程都看着自己的恋人和自己的弟弟玩的不亦乐乎。 实在是不满极了。 开口，随意的应了声后，才讲视线放在正播报着最新新闻的电视。 电视上头，正在讨论着最近吵得沸沸扬扬的同性恋婚姻合法议题。不论是支持或是不支持的人，都是踏上了街道以表明自己的立场。 见此，只觉得是个好时机。 「妈，你觉得呢？」亦天天外飞来一笔的问了这么一句，惹得自家妈妈看来有些茫然。 而听到这问题的向日心更是抽了一下，连球砸过来了都不知道，就这么直击胸口，倒是不疼。 「觉得什么？」思忖了一会后实在是想不透自家儿子在问什么的妈妈如此开口回问。 「同性恋啊。」 嚥了口口水，亦天才又补充解释，伸手指了指电视机，只觉得手似乎还有些颤抖，语音亦是。 至此，书予已经不耐的爬向向日，唤了几声对方的名字，迫不得已，向日才又继续陪他玩球，然而却是心不在焉。 「噢，这个啊。」像是恍然大悟似的，亦天的妈妈如此说道，右手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陷入深思。 「每个人不都有恋爱的权利吗？」 至此，亦天的父亲也将视线从报纸上头落在自家妻子身上，准备听对方是如何发表高见的。 顿了顿，她才又继续说道，「我是支持啦，毕竟他们爱着谁并不关我们的事吧。」耸了耸肩后，望向了坐在一旁的丈夫。 「你说是吧？」 「是，我老婆说的都是。」大掌拂过对方的发梢，柔声的附和着对方方才的言论，看似敷衍，却是都记进心底。 看来这招对亦天的母亲十分有用，不过亦天本人倒是已经习惯了自家父母成天看来都处于热恋期，像个还没老的年轻人恋爱似的。 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回首，望向了背对着自己的向日，才发觉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交换了个眼神后，亦天便又回过头看向自家父母了。 「爸、妈。」出声将两人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拉了出来，亦天的眸内溢满了紧张的情绪，却混杂着坚定。 听到了自家儿子这么慎重的唤了自己，两人也不方便再生產粉红泡泡，转而将视线放在亦天身上。 搞得现在气氛怪紧张的。 向日又是停下来和书予玩了，这次对方倒是没有再吵着叫向日的名字，也是乖乖的望向自家哥哥，等着对方的发言。 「我喜欢男生。」 这件事实，在确认自己的情感时便确定了，当时的迷惘至今仍铭记在心，在挣扎了一阵子后却是接受了。 亦天并不以此为耻，毕竟这并不是件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电视机似乎被谁按到了静音，只觉得客厅内仅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没有一丝紊乱，反倒平稳的很。 大概不出一分鐘，对亦天和向日两人来说却似是天长地久。 「那向日……」 「他是我男友。」 这话出口，亦天不带一丝的犹豫，甚至是在自家母亲说完话前便猜到对方的问题，固然是抢先回答。 闻言，向日直是一愣，呆呆的望着亦天。 亦天决定向父母说实话这事，向日是知道的，在有这个想法的当下，亦天便去找向日一同讨论了。 起初向日是反对的，却是在亦天的说词下被说服了，至少他决定相信亦天是不同的……不同于严光。 儘管是早已有心理准备，不过在亦天说出口时，心仍旧是硬生生漏了一拍，直到觉得胸口不适时，才发觉方才暂停了呼吸。 向日在接收到来自亦天母亲的视线时，微微頷首，那眼神明摆着是在询问向日是否属实，看得出来的向日以动作回答了。 静謐的客厅仅不过『滴答、滴答。』的鐘摆声代表了时间的流逝，随后是由亦天的妈妈打破了沉默。 「原来如此啊。」亦天他妈妈乾笑出声，估计是为了缓解尷尬，听来却是分外的彆扭。 「还想说你们的互动实在……」亦天的母亲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自己的说词，「亲密。」 随后仍是一笑，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周遭的气氛顿时暖了些，向日只觉得都快要哭了出来，噙着泪、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这答案对向日来说似乎有些过于奢侈了，向日甚至不敢想过会有这个可能性，在听到的那时，心里像是放下了块大石。 亦天也是同样的感动，心里高兴的只想抱着向日亲一口，却是忍下了，不过是望了望向日，两人相视而笑。 一旁的书予倒是有些状况外，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家的妈妈，有看了看眼角泛泪的向日，一双眸子溢满了疑惑。 「葛格，向日葛格，你们怎么了？」 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懂得这些爱与不爱，蹙起了眉宇爬向向日，拉了拉对方的衣摆如此问道。 歪着头，书予以一口还不标准的口音问道。 闻言，亦天一把越过了向日，挡在书予以及向日两人间，那眸子直是要弯成月牙状，抬手摸了摸对方柔顺的发丝，柔声道，「你以后就懂了。」 听到这话，书予眉头一皱、鼓起了腮帮子，不满的赌气说道，「我已经长大了！」 他的好奇心很强，不过每次询问大人问题时都是被这个答案给敷衍带过，惹得自己最终还是得不到答案。 而他这话方才说出口，便惹得亦天他妈妈和亦天笑出了声，自始至终，向日的唇角也都是扬起的。 客厅顿时满溢着温馨的气氛，暖人的橙光照亮了客厅，电视机上头正播放着八点档。 直叫人觉得什么江川河水也比不上这柴米油盐的平淡幸福。 「对了……你们接吻了吗？」随后，亦天的妈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咳、咳咳……」此话一出，亦天像是被呛到似的，连咳了好几声，甚至还难得的羞红了脸。 待平定了情绪，亦天才满脸无奈的望向自家母亲。 「还……还没。」 一旁的向日头早就低下，为了掩饰自己泛红的脸蛋，不过那自耳根子发烫却是遮也遮不住的。 手中紧抓着书予的塑胶製的玩具球，连一眼都不敢看向自家恋人的父母，只敢默默的坐在亦天旁而已。 见状，亦天的妈妈又是笑出了声。 「当时爸爸啊，可没像你动作那么慢。」说话的同时，又往一旁自家老公靠近了些，「妈妈我当时可是很难追的！」 亦天的爸爸顺手搂住了自己妻子的腰，那份报纸早早就放下了，自始至终却是没有发表意见。 不过看上去应该是默认了。 不论是对亦天性向这事，或是对亦天他妈自吹自擂的话。 倒是亦天有些不捧场，笑出了声，看来是不怎么相信自家母亲说的话。 而向日依旧是低着头，坐在亦天旁不敢出声。 「追到的隔天就直接亲下去了……」亦天的妈妈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到后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一旁的丈夫脸上看来并没有什么波澜，眸底却是满溢着溺爱，抬手，摸了摸自己妻子墨色的长发。 亦天的父亲脸部表情并不多，不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或是好笑，或是令人愤慨，他的脸上仍是没有半点起伏。 不过这点，就连向日也都习惯了。 「要做好安全措施。」亦天的父亲一脸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看来丝毫不感到羞耻似的。 这下，只觉得室内温度瞬间飆升。 「爸，你说什么啦！」 这种融洽的气氛也很好。 虽然偶尔会有些天外飞来一笔、令人难以招架的话。 Ch-34 时间悄然流逝在有蝉鸣的早晨，一同着树叶沙沙的摩擦声，以及亦天和向日那无尽的粉红泡泡。 一起上放学似乎成了必然，甚至于向日住在亦天家这事，也快要变成理所当然的了，只觉得愈来愈像新婚夫妻的生活。 向日若是昨晚留宿，便会起了个大早来准备早餐，通常是和亦天的妈妈一起，而那时也不过五点多，亦天还沉浸在梦中。 连着午餐，他都一起准备好了。 虽然厨艺还比不过亦天的妈妈，甚至也还比不过亦天，不过向日仍会在厨房内跟着帮忙。 儘管他是悄悄的起床，仍是被亦天知道了。 当时亦天似乎有些不满，自脸上能够明显看得出慍怒之情，虽然看上去是没什么胁迫性。 两人因为这件事讨论了好一阵子，最后亦天要求向日起来时也要叫醒自己，并踏定立场，向日辩不过对方，迫于无奈也只好答应。 就这样，向日在厨房内便理所当然的成了二厨，而大厨则是亦天。亦天的妈妈也算是托了向日的福，不用再早起。 不过即使向日住了那么多次，却没有一次是和亦天共同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头，每次都是两人一起打地铺。 原因还是因为床太小了，要不向日应该也不会过于排斥，毕竟不管睡在哪，亦天仍旧是在自己的身旁。 - 今天也是风光明媚的亦一天，儘管已经入夏，不过气候也还不至过于炎热，倒是嫩绿的叶子为自然添了几分夏日的气息。 现在的时间还是清晨五点，晶莹剔透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光芒，滑落叶缘、滴落地面。 「亦天、亦天，起床了。」 闹鐘方才响没两声，向日便被唤醒了，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关掉闹鐘后就这么呆坐着两三分鐘。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又稍稍拉了拉衣摆后便倾身，面对着亦天，摇了摇对方的手臂，嘴里顺道唤着对方的名字。 原先睡的安稳的亦天，受到了外接的干扰，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向日只觉得满满的无奈，不过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加大了摇晃的力道，也提高了音量。 「亦天！亦天！起床了！」 「好，起来……起…来了……」 半睁开了那褐色的眸子，儘管方才醒来的亦天视线仍有些模糊，不过他还是侧过身，望向了向日。 随后，嘴角稍稍扬起，亦天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伸手便搂住向日的腰，撒娇似的蹭了蹭。 「喂，你……」 自从和亦天住后，对方偶尔便会有这样的行为。一开始向日当然还是排斥的，肯定是羞红了脸连忙向后退好几步。 不过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地，向日似乎坦然的接受了对方的行为，虽然仍会害羞，不过却没有阻止。 这行为像是在默许。 默许了亦天那亲密的举止，而亦天看到这反应，倒还没有变本加厉，不过是维持着、继续下去。 就这么抱着好一会，只觉得室内的温度似乎逐渐上升，而闹鐘则是响了第二次的铃。 「起床了啦。」闻声，向日才又摇了摇身上的那人，唤着对方的名字。 「好。」 这次亦天倒是毫不拖泥带水的直接起来了，应了对方一声后，两人便一同整理起棉被来。 一天的序幕揭开在幸福之下，只觉得在起床前来个拥抱，似乎能够让接下来的一天都充满活力。 两人在准备好早、午餐后，便一前一后的走出家门，举步前往学校了。 - 「向日，你以后想做什么？」 六月，亦天他们即将面临期末考，同时代表着他们离毕业也已经不远了。 这个问题似乎早在几年前就该确定了。 对未来的期许、对未来的规划，那些看似遥远的未来总有一天也会到来，提前做好准备即是必要的。 「我想开咖啡店。」 这答案对亦天来说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还以为对方的未来是自己跟不上的遥远。 时间会带走一切，若哪天向日已经攀到亦天触不可及的高处……光是想到这可能性，亦天便难以接受。 「你呢？」 相较于亦天，向日倒是有些淡然，手中依旧拿着厚重的书籍，不过这次却是关于各类咖啡豆的知识。 眨了眨墨色的眸子，抬首，将视线自书中的世界移到对方身上，反问着亦天同样的问题。 「我想当摄影师。」 闻言，亦天像是等了这个问题已久似的，只觉得眸内闪着兴奋的光芒，那人一脸雀跃的回答。 「捕捉下世界最美的一角。」握紧了拳头，亦天信誓旦旦的说道，「虽然要从小小的摄影助手开始，不过我不怕。」 随后，亦天他衝着向日扬起了一个笑容，笑的灿烂而天真，披着点点金黄，只觉得温暖人心。 「加油。」 互相成长、互相扶持。 恋人存在的意义其一便是如此，儘管两人的梦想相差甚远，不过只要待在一旁，作为对方的支柱，足矣。 现在的一切仅不过是空谈，一切都还要待多年后的两人去实现。 - 「开咖啡厅？很好啊。」 今天向日依旧是到了亦天家，两人现在早已接近同居，而亦天的父母自是没有反对。 在方才听过自家儿子说向日未来的规划后，大力的表示赞同，甚至还说什么一定会去捧场之类的话。 不过随后亦天的妈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提了个疑问。 「那向日你爸妈呢？觉得如何？」 这话一问，向日的心像是被什么捶了下，而坐在一旁的亦天更是绷紧了神经。 亦天方才想替自家男友说些什么时，向日便开口了。 「我上高中后就没跟他们联络了。」像是鼓足了勇气，嚥了口口水后向日一脸若无其事的说着。 只觉得是该坦承了。 这事隐瞒也是毫无意义。 不是多么丢人的事，儘管再丢人，那些也已经过去了，况且向日相信亦天他们家人绝对是不会在意那么多的。 向日说的云淡风轻，彷彿只是在阐述一个故事，跟自己毫无关联似的。 那段尘封在向日脑海深处的回忆，打开，并呈现在其他人面前，也不过花了三分鐘。 「辛苦了……」 听完，亦天的妈妈说出了和亦天当时一样的话，多了几分的心疼，多了几分的不捨。 「你和亦天选择的这段路有点辛苦。」亦天他妈的神色严肃了起来，顿了顿才有继续说道，「我和爸爸都会支持你、陪着你们的。」 这句话随着『滴答、滴答。』的鐘摆声，流淌过满溢饭菜香的饭厅，只觉得添了些许的温暖，令人感动。 这段爱情在现在的社会还不被所有的人支持，若是光明正大的在路上勾手，还可能会引来些指指点点的耳语。 甚至会被谩骂、会被批判，更别提能够在配偶栏添上自己爱人的名字。 不过此刻的向日只觉得什么都不成问题了，虽然和家里的状况仍是没有改变，虽然这社会依旧有歧视的声浪。 至少有亦天在、有亦天的家人在，他们能够牵着手走过这一切，走过天长、走过地久。 终章 『叮铃。』风铃响起的声音回盪在满溢着咖啡香的室内，清脆而响亮，直是振奋人心。 阳光自乾净的落地窗撒入室内，光线充足，不过室内仍是吊起橙黄色的灯光，与店内设计甚是搭配。 以石头堆砌而成的墙面，价目表则是木製的，些许常春藤攀附上头，这种简约的设计风格不会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却也不失时尚感。 「你好，请问几位。」 那服务生有着一头墨色的短发，眸色亦同，穿着素白色的短袖衬衫，围上了深褐色的围裙，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点餐单。 儘管那答案是明摆着的，不过基于服务态度，他仍是开口敬业而客气的问道。 「一位。」 说话的同时，那位顾客也兀自的走上了吧檯，坐下、接过对方手中的点餐单后，摩挲起下巴似乎是陷入沉思。 微风轻抚过树梢，勾起了沙沙的声响，树叶的馀荫缀在地面上，只觉得一片如同幻境般的美丽。 「有推荐的吗？」 思忖了良久，视线仍旧是放在点餐单上，头也没抬的，坐着的那人又开口询问道。 「今日的推荐搭配是飞鸥蓝带海洋。」闻言，黑发的店员准备开始介绍，「以鲜奶打底，混合着蓝色的甜淡饮品。」 那人是向日。 多年后的他按计画开了一间咖啡厅，现在这样子任谁也猜不到他以前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宛如是对在国外的恋人的思念。」 稍稍扬起了嘴角，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向日那白皙的脸颊也泛上了一抹緋红，煞是可爱。 这句话像是刻意的，向日他说的很慢，语气夹杂了几分曖昧不明。 「向日，我好想你。」 那位顾客一把抱上向日，搂住了对方纤细的腰间，将头埋进对方的胸膛，撒娇似的说道。 这连串的动作做的自然，却是惹得向日不知所措的左顾右盼，脸上的潮红愈加明显，只觉得还隐隐发烫。 「喂，亦……亦天，这在店里。」 亦天也如愿的当上了摄影师，不过时常要到国外取景，短则一个礼拜，长至半年多都不在话下。 这对永远热恋期的两人儼然是一种考验。 闻言，亦天抬起头来望向对方，满脸无辜的眨了眨眸子又说了一次「我好想你。」才依依不捨的放开对方。 「我……我也很想你。」又是左右张望了下，整理好仪容，向日才彆扭的道出了自己的思念。 儘管每晚两人都有透过视讯联络，不过和待在一旁比较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挡不住的思念仅能靠冰冷的科技缓解，如今能够触碰到对方的体温自然是觉得不论如何都不够。 走回吧檯内，向日熟练的拿起了雪克杯，眨了眨眸子望向亦天，稍稍歪着头询问。 「老样子？」轻挑起一边的眉峰，向日出声询问。 所以方才的介绍不过是白费，向日早知道对方喜欢喝的是什么了，只是想要故意装一下。 「对。」 随后便是哗啦的水声，满溢的咖啡香以及些甜腻的味道飘散在空中，混合成了一首独特的乐章。 又隔了两三分鐘，向日终于拿了杯有着渐层色的饮品到亦天面前，客气的放上吸管后递给了对方。 在这间名为「wait.」的咖啡厅，那杯正是这店的经典特调——22%。 先是以苦味闯入口腔，接着便换成了甜腻的果香扩散在口中，驱逐了苦涩的味道。却也不会让人感到太腻，一切不过只是如那淡淡的、平凡的微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