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瓦特:任花落》 序 涅瓦特帝国 因皇帝德拉玛四世的放任不作为,各方氏族彼此互相征伐, 不断併吞着零星的附庸卫星属地以及周遭原始部落, 导致盖亚大陆上散不去的冤魂无法安息, 以血肉冤恨为附,甚至偶尔传出有尸鬼作祟。 而今又以六大封主势力最盛,偌大的王国,即将分崩离析。 第一章 chapter01 丹东国,为现任皇帝血脉旁支的皇族,虽然封地小,人丁单薄,亦没有什么天然资源可贪图,然而在乱世之中,皇族血统……比世上任何奇珍异宝都来得尊贵。 丹东境内兰普琳平原 以古纳河为界所贯穿的平原两岸,分别驻扎着对峙的军团。 来犯的尼奥家族,浩浩荡荡的六十万兵马,绣有家徽的战旗飘扬在空中,平原上的战马们焦躁吐气,马背上的骑士们手握利刃,也是暴戾之气尽显,他们对于负责抢滩的先锋队迟迟不出击而没耐心,因为只要能跨越眼前的古纳河,将对岸古纳城的守军击溃,距离拿下丹东国都城—吉尔他就是转眼间的事情。 「还不投降吗?丹东的人比想像中的顽强啊……」 大营主帐外,坐在马背上的詹姆斯侯爵,边举着单眼望远镜观战,边说道。 做为封主大人马可斯.尼奥的亲弟弟,同时也担任宰相的詹姆斯.尼奥, 对世人来说,几乎等同封主大人的分身,由他主导亲征丹东,更显得出尼奥家族此次出征的势在必行。 「联姻的文书送去了没?」 詹姆斯侯爵将望远镜交给一旁的辅佐官约克,一边问。 「已经送至丹东主帅阿特朗的手上。」 一丝不苟的约克毕恭毕敬地回答着,并将望远镜悉心收藏至小木匣里,交由詹姆斯的贴身侍童收走。 「丹东王如果识相一点,或许我还可以考虑保留他的头衔。」 詹姆斯侯爵似笑非笑地看着古纳城上,飘扬的丹东王旗。 §§§ 丹东境内古纳城 丹东守军主帅阿特朗,站在老旧破损的城墙上望向侵袭的敌军军团,神色凝重。 「父亲,您找我?」 一身白底纹有蓝色铃兰鎧甲的雪菲,来到阿特朗跟前。 阿特朗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作为丹东的贵族后裔,即便是女儿身,生于乱世之中,不但没有像普通孩子一样的无忧童年,更需要在残酷战场上,出生入死,他对年仅十六岁的雪菲只有无尽的歉意。 「尼奥家派人送来这封文书,让传令兵送回吉尔他,在此之前,全军按兵不动。」 阿特朗递出刚收到的交战文书,上头又再封缄一次阿特朗的主帅印信,代表阿特朗已先看过,并给予建议后呈交君上定夺。 「尼奥家要什么?」 雪菲一手按着佩剑,一手接过文书,开门见山地问。 「他们要求丹东併入玛以国,成为尼奥家的封地……」 「……还有呢?」 阿特朗双手负在身后,眉头紧锁,许久才吐出话来。 「让桑雅公主嫁给夏尔伯爵为妻。」 「嫁给那个半身不遂的长子!?」 雪菲握着佩剑的手,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筋,如墨色的黑眸如同喷火般的愤怒。 阿特朗深深叹一口气。 「不可能!」 「两国交战的谈判……」 「我会打败他们,把他们赶回玛以。」 雪菲甚至不等父亲说完,便打断他的话。 阿特朗看着怒火中烧的雪菲,非常理解女儿的心。 作为丹东主帅,对于詹姆斯提出来的羞辱条件,阿特朗也极为愤怒,但两国的战力悬殊,实力较弱的丹东禁不起持久战,百姓也深受战乱之苦,这些都让阿特朗感到为难。 「只有丹东王能够决定丹东的命运,把文书送回去,我们莱昂家的任务是守住古纳城,不让尼奥家渡河,侵犯吉尔他。」 雪菲并没有因此妥协,仍旧昂然地站在父亲面前。 阿特朗抽回雪菲手上的交战文书,对旁边随从大喊。 「传令兵,把文书送回都城,交给丹东王。」 传令兵很快地把文书取走,换上快马直奔吉尔他。 忽然,天空突然一阵箭海袭来…… 「敌军偷袭!偷袭!」 阿特朗与雪菲立刻蹲伏在城墙查看,没想到尼奥家竟未等丹东王回覆,便使出偷袭的阴险招数,此时,尼奥的先锋军已经强攻渡河,准备衝至古纳城底下。 「强弩手回击!回击!云眼!」 雪菲吹了个哨音,名叫云眼的纯白战马,便立刻奔驰至她的面前,她抓住战马韁绳,一个跳步便跃上马背,开始指挥守军作战。 §§§ 丹东国都城吉尔他 「可恶至极!可恶至极!这该死的尼奥家!」 丹东王将手中的联姻请求书用力砸在地板上,破口大骂,甚至将王座两旁的灯饰、桌上的书籍全都扫落在地,杯盘瓷器相继破碎的声音,明显将怒气发在所有人身上。 侍女们被吓得抱头四窜,没人敢靠近发怒的丹东王。 殿外的宫道,桑雅身着一袭剪裁精细的手织华服,金发棕眸,宛如仙子的精緻容顏,虽然仍有十四岁的稚嫩,但天生自带皇族气息,对比殿内眾人的慌乱,更是优越的存在,她慢慢走到丹东王跟前,优雅行礼,身后仅跟着保母希达一人。 「……父王,您宣唤我吗?」 「桑雅!来得正好,我丹东唯一的公主,看呀!多么美丽,和你母亲相同的那一头金发,像个仙子般。」 桑雅并没有因为父王的讚美而高兴,反而是微微蹙起眉头,用她那双清澈明亮的棕眸看着眼前的父王,此刻,父王像是变成她所不认识的人。 「父王,是不是古纳城发生什么事了?」 「阿特朗来信,说古纳城是撑不过今天了,他会死战到底,直到沦陷,你身为丹东的公主,是现任皇帝的族妹……」 桑雅脸色为之一变。 「那雪菲呢?雪菲是否也……」 丹东王置若罔闻,他转身从掛在墙上的剑架,抽出象徵丹东王的宝剑。 「那群无耻的尼奥铁匠,不过是替歷任皇帝铸剑的工人,将几任皇帝哄得舒舒服服,才能换取一些封地,今日居然胆敢厚顏无耻地要我丹东的领土,还要求我唯一的女儿嫁给那个废人伯爵。」 保母希达一听,立刻跪下劝諫。 「陛下!桑雅殿下今年才十五岁,怎么能联姻呢?您把小公主送去敌人手上,她只会遭受折磨呀!」 「废话!我丹东是皇族之后,是全天下的人都想要皇族血统!我绝不容许被这些下等人玷污……」情绪激动的丹东王,大口喘着气,神情开始陷入疯狂。「来、我的小公主,我的宝贝,相信父王,父王会让你没有痛苦解脱的……」丹东王提剑,步履颠簸地走下王座。 桑雅被丹东王的举动吓着,不自觉缓缓往后退,希达立刻将桑雅给护在身后,桑雅惊惶地看着眼前的父亲。 「尼奥军攻破城门了!快逃命!快逃命!」 不知由谁率先大喊着,眾人听见外头马匹、战鼓声四起,侍女、侍从们只顾着逃命,宫殿大厅尖叫声不断,横亙在丹东王和桑雅之间,这使得丹东王更加狂躁。 「皇帝整天只想着长生不死,不管封地死活,与其被这些下等人凌辱,不如由我来终结我等一家性命!」 丹东王已然发狂,提着宝剑直直往桑雅方向前进。 「父王、父王?」 「殿下、殿下!快跑啊!」希达抓着桑雅,躲着丹东王,一路逃进内宫。 丹东王粗暴地推开挡在中间窜逃的人,一心只想着终结丹东的耻辱,原就是骑士出身的丹东王,很快地就追上了希达和桑雅。 「公主!公主!快跑!快跑啊!啊——」 希达跪着抱住丹东王的双脚,试图阻碍他的行动,于是丹东王残忍地给了希达一剑。 「希达!父王、您醒醒啊!您伤害的是您的子民,不是敌人啊!」 桑雅看见希达受伤,立刻停下脚步,想要回头救她。 「陛下!那是您的亲生女儿,求您放过她!公主快跑啊!」 希达忍着痛,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阻挠丹东王的行动,但仍旧被拖行着走。 「我的宝贝桑雅,这是父王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丹东王高举着宝剑,刀刃闪着寒光,宝剑凌空向下劈——— 第二章 chapter02 桑雅和希达不约而同地闭上双眼,等待残酷到来。 鏘—— 半空中,有金属交锋而引起微微的火光。 桑雅和希达因没有等到想像中的疼痛,缓缓张开双眼。 「菲!」 桑雅看见一个熟悉、令她安心的背影,就挡在自己和父王中间,雪菲纤细的手指因紧紧握住剑柄而泛白,她正用尽全身力气抵挡丹东王攻击的力道。 「让开!」 「恕属下难以从命。」 「给我滚开!」 丹东王抽回宝剑,对着雪菲再次展开新一轮的凌厉攻击,几乎招招都衝着要害而去。 年仅十六的雪菲,在近身对战的经验上,自然不如丹东王般的深厚,她只能够凭藉着年轻身手,用速度与之拚搏。 「混帐!你居然敢违抗王命!以下犯上!」 几轮拚搏后,上了年纪的丹东王开始有些喘不过气,雪菲也趁此机会偷得喘息。 「陛下,雪菲从小就被您指派,作为桑雅公主的影子,必要时捨命保护,今日就算是您,我也绝不能让您伤害桑雅公主。」 「哈哈哈、用我的命令来违抗我!真不愧是阿特朗之女!如今只有你独自出现在这,就代表阿特朗已经战死沙场了吧?我不忍心让他后继无人,走吧,你的任务到此结束,丹东已经……没救了。」丹东王挥着手,要雪菲离开。 雪菲并没有移动脚步,甚至未曾放下过手中的剑,她的眼神充满坚定,即使难忍……丧父之働。 「我不会离开桑雅公主的。」 「让你走、你不走……那就全死在一块好了!」 「菲、小心!」 桑雅着急地想上前去,保母希达阻止她,将桑雅紧紧拥在怀中。 「抗命者,都该死!」 见所有人都违抗他的命令,丹东王气急攻心,挥着剑又是一阵劈砍,震得雪菲全身都在发抖,却还是挡在桑雅和希达的身前。 最后 鏗—— 丹东王将宝剑弃至在地,发生一连串金属撞击声音。 地上的宝剑刀刃,早已因连续劈砍而充满缺损,而雪菲的佩剑也有着明显裂痕。 「走吧,你们都走吧,离开丹东,越远越好。」 丹东王最终还是不忍心,放弃取女儿的性命。 桑雅起身,越过雪菲,缓缓走到丹东王的面前,双眼泛着泪光。 「父王,我们一起走吧,到席德去找皇帝陛下,请他为我们做主。」 「没用的,直到今日,皇帝甚至没派出任何人来救我们,这就说明他默许尼奥家的侵略,他根本不在乎封地之间的互相残杀。」 「难道没有其他的方法吗?」桑雅焦急地看着雪菲。 「陛下,我们一起到波顿岛吧。我父亲说,那里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雪菲收起佩剑,向丹东王建议。 「到安努斯那边?」 雪菲点点头,期盼丹东王应允。 丹东王想了想,神色有些凝重。 「雪菲,我把公主託付给你,带公主到波顿岛。」 「父王,那您呢?您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桑雅不捨,看着丹东王憔悴灰白的模样,她紧紧拥住丹东王。 「傻孩子,一国怎么能容得下二王。」丹东王粗糙的大手,抚着女儿一头亮丽柔顺金发。「尼奥家的野心,我阻挡不了,但绝对不能把你也交出去。我们丹东,不能后继无人,活下去,孩子们,你们都要为丹东的子民活下去。」丹东王将桑雅交给雪菲和希达后,并重新拾起地上的宝剑,以王最后的尊严,面临来犯的强敌。 「我将在此,为丹东坚守到最后一刻。」 「父王!」 「带公主走!」 雪菲和希达立刻架住桑雅,硬是将她强行带离宫殿。 这也是桑雅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吉尔他,此番,竟是诀别。 §§§ 希达忍着手臂上的伤,一边躲着尼奥军、一边指导着雪菲和桑雅逃出宫外的捷径,沿途看见大量的尸体,有的掛在城墙上、有的倒卧在阶梯,浓厚的血腥味引得桑雅脸色苍白,最后经过护城河时,看见河里的浮尸,随着流水载浮载沉,桑雅一阵反胃,差点站不住,因为其中几个罹难者,明显是孩童。 「别看。」 雪菲一手轻轻摀住桑雅的眼睛,从后方环抱住她,给予桑雅支撑的力量。 「为什么……战争这么残忍?」 桑雅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雪菲感受到了自己手指头传来的湿润。 「对不起……我没守住古纳城。」 雪菲在桑雅的耳边,轻声道歉。 她想起古纳城下,父亲最后的军令。 §§§ 稍早 古纳城下战争前线 看见尼奥军强行渡河,阿特朗心知丹东已经不保,他驾马往雪菲所在之处奋勇杀敌,来到女儿身旁。 「雪菲!」 「父亲!」 雪菲并没有停下歼敌的手,但是眼见敌人如潮水般不断涌来,再勇猛的人也会感到疲累与绝望。 「从现在开始,你仔细听我说……」 阿特朗的手中长剑亦是不断挥舞着,奋力砍杀。 「古纳城失陷,吉尔他也一定保不住,我要你现在立刻赶回宫殿,将陛下和公主殿下迅速转移至波顿岛。」 「波顿岛?」雪菲有些讶异。「可是波顿岛不属于丹东的管辖,安努斯大人会愿意接受我们吗?」 「只能试一试了,波顿岛是距离丹东最近的岛屿,也是少数还没沦陷到尼奥家手中的领土,看见尼奥家的壮大,我想安努斯大人应该也会感到不安。」 「那父亲,我们赶紧撤兵,回去吉尔他接陛下吧。」 「不!就你自己一人去。」 「我!?」 「大队已经溃散,召集不易,更何况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一个人上路才会快!我留在这里牵制詹姆斯,能拖一时是一时。」 「可是父亲……」 阿特朗神色一凛,抓着雪菲的鎧甲。 「战场上,每一刻都是生死关头,犹豫就是死!」 阿特朗将雪菲推得老远,使得云眼微微受到惊吓,转了几圈。 「丹东士兵听令!阻挡队形!列阵!」 以阿特朗为中心,邻近的丹东骑兵们立刻佈成u阵列,将雪菲隔绝在后头,为她製造空档,衝出重围。 「记住你是莱昂家的继承者,要对得起你的姓氏。快去!」阿特朗对着雪菲大喊。 雪菲抹去脸上的泪水,拉紧云眼韁绳,向后调头。 「丹东士兵听令!目标敌军主将!衝啊——」 那是雪菲最后一次听见父亲的将令。 第三章 chapter03 丹东国都城吉尔他 被攻陷的宫殿,空气中满是伤残者的呻吟以及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几栋邻近建筑物的屋顶,还有火灾刚被扑灭后的黑烟,直窜天际。 詹姆斯侯爵狼狈地步上台阶,往大殿走去,而在他的左眼覆盖着草率的包扎,鲜红的血渍微微渗漏出绷带,尽是狰狞。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人,包括辅佐官约克。 「丹东王和他的女儿呢?」 詹姆斯问向约克。 「丹东王已经被俘,等候大人发落,至于桑雅公主……目前还没找到。」约克心虚地回答。 詹姆斯用仅存的一隻右眼,锐利地瞪视着约克。 「让她逃走了?」 「属下已加派追兵,扩大搜索中。」 「不管用任何方式,把人给我活抓回来。」 詹姆斯指着约克的脸,语气甚重。 「是的,大人。」 「这群该死的丹东人!」 詹姆斯抹去左眼流下的血液,愤恨地走进大厅,完全失了偷袭前的气定神间。 §§§ 丹东国边境港口 天才刚亮没多久,雪菲一行人躲在鐘楼暗处,观察着港口情况。 只要能够顺利登船,就可以直接前往波顿岛,但是当她们要向前去船家询问时,却发现有两个尼奥军人已经在此处拿着桑雅的画像,像是在警告船家,看见可疑人物必须通报。 「看样子尼奥军已经扩大搜索,得赶快想办法上船才行。」 雪菲看着自己和桑雅手脚上的脏污,斗篷下的一身高贵衣裙也沾染上泥泞及血液。 「还有这身衣服太显眼,我们先找个地方换成普通衣服。」 「但……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没有带任何行李。」 桑雅紧张地说着。 「不要紧,我的怀錶应该可以换一些金币回来买东西。」 「……那是你父亲送给你的礼物。」 桑雅轻拉住雪菲衣袖,为她感到不捨。 「如果他知道这是拿来救我们的命,他不会责怪我的。」 雪菲反握住桑雅的手,想让她安心。 「那么雪菲大人,公主就先交给你了,尼奥军不认识我,我先去打听往波顿岛的船班。」 希达因为连日跋涉,身上又带伤的情况,显得脸色发白,好像随时都会昏倒的样子。 「希达你的脸色还是很差,还是我去打听吧……」 雪菲想让希达多休息一会。 「大人你放心,波顿岛是我母亲的故乡,我比谁都熟这个港口,中午镇上外出的人最少,我们中午就在这鐘楼底下碰面。」 三人约定好后,便快速分头进行。 §§§ 雪菲带着桑雅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典当舖,向老闆表明要典当怀錶。 老闆接过怀錶一看,眼睛亮起来,他轻推着眼镜,打量着眼前的雪菲,又看一眼后头用斗篷帽遮住面容的桑雅,雪菲不着痕跡地挡在老闆和桑雅的视线中间,隔绝外人发现桑雅身分的机会。 「这怀錶挺稀有的,那么老夫我便收下了。」 老闆小心的将身后抽屉开锁后,拿出一包沉甸甸的小布袋,递到雪菲手中。 雪菲从袋中拿出一枚金币。 「请帮我弄两套普通衣服。」 老闆看了一下两人身形,从旁边的橱柜翻找一会,随后拿出两套乾净衣物交给雪菲。 交易过程中,桑雅都并未出声,只是将头压得低低的。 就在要离开点当舖之际,雪菲看见橱窗上一把精緻小巧的扇子,指着它问。 「这其实是一把守护刀吧?」 老闆笑开了。 「客人您真是见多识广。普通人只当它是一把装饰扇,您一眼就看出藏于其中的机关。」 「那我要了。」 于是,雪菲又多付了三枚金币,将扇子交给桑雅,让她佩戴在身上,尔后在老闆一脸玩味的表情中,迅速将桑雅带离小镇。 两人辗转到了一处郊区偏僻的泉水旁,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便快速换装,着装完毕,将旧有的衣物埋进土堆灭跡后,坐到一块巨岩上,稍稍得以喘息。 雪菲更索性大字形地躺在巨岩上,享受片刻寧静。 「菲,我们就这样去波顿岛,安努斯大人会接纳我们吗?」 桑雅用自己的手帕,划过泉水,沾湿后擦拭着自己的脸颊与双手,语气中充满着不安。 「……至少先躲开尼奥的追兵,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知道我父王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 雪菲坐起身来,和桑雅面对面。 「不要担心,等到波顿岛,我会想办法请安努斯大人借兵,到时候我再回丹东去救陛下。」 桑雅点点头,她将重新沾湿的手帕拧乾,顺手就伸去擦雪菲脸上的脏污。 两人此刻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气息与温度。 桑雅的手帕顺着雪菲的眉、眼、鼻子与嘴唇,像是在心底刻画着什么。 雪菲只是静静地任由她描绘着,她则用自己的双眼,视线掠过桑雅的金发、棕眼,最后缓缓落在她微啟的双唇,那唇的粉嫩、诱人,让雪菲有些心猿意马,脑海中似乎有一种声音在鼓吹着:吻她。 而两人的额头也随着这样的迷幻时刻,越靠越近,直到互相抵住,两人的唇仅差几毫米,若有似无的碰触。 忽然,一道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将两人从迷幻情愫快速拉回现实。 桑雅吓得不敢动弹,雪菲用食指抵在自己唇上,示意桑雅不要出声,雪菲轻缓地拔出自己的佩剑,动作轻柔地像一头花豹般,朝着声音的方向压低身子前进,慢慢地和桑雅有了一段距离。 「啊——」 桑雅的尖叫声从后方传出。 雪菲转过身一看,是一名猎户装扮的男人,一手勒住桑雅白皙的颈脖,一手用匕首抵着她美丽的脸庞。 「大胆!快放开她!」 雪菲将剑指向那名猎人。 「先把身上的金币交出来。」 猎人一脸贪婪的用下巴指向雪菲身上的钱袋。 (可恶!原来是在典当舖引来的……都怪自己大意!) 雪菲对于自己疏于防备感到气愤、懊恼。 「钱可以给你,但你先放人。」 「不可以!那是用你的怀錶换来的!」 桑雅死命抵住那人手腕,争取一些发声的空间。 「吵死了!闭嘴!」 猎人用匕首的刀柄往桑雅头上一敲,桑雅立刻痛到眼冒金星。 「你再敢伤她一下,我一定剥了你的皮。」 雪菲的双眼简直就快喷出火来,使得猎人有些被震慑住。 「废话少说!把钱丢过来我面前,快!不然这小子性命不保!」 猎人作势将匕首更贴近桑雅的脸庞,雪菲似乎都快看见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渗出一点点红跡。 雪菲将小钱袋掏出,金币互相撞击的声音,听得猎人是双眼直发光。 「快丢过来。」 「你先放人。」 「臭小子,囉嗦什么!信不信老子立刻宰了他!」 猎人加大勒脖的力道,使得桑雅渐渐呼吸困难,挣脱的力气也小许多,此时猎人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怀中的小子似乎不太像个小子,他将勒住脖子的手往下一放,恰好捏住了桑雅胸前的丰满。 桑雅放声大叫。 「没想到是个女人!老子的艷福真不浅,抓到个女人!」 猎人用力揉捏,使得桑雅奋力扭身想要挣脱,却被猎人再度用刀柄往桑雅的头上一敲,桑雅吃痛,倒是冷静不少。 「你在找死!」 雪菲逐渐逼近猎人,身上散出的杀意,让猎人不寒而慄。 「你、你要干嘛!把、把、把剑丢掉!把钱袋丢过来!否、否则我一刀划花她的脸。」 纵使猎人已经被吓到语无伦次,却仍不忘作势威胁雪菲。 雪菲将佩剑缓缓放置在地,双眼死盯着猎人。 「你、你去把钱捡回来!」 即使雪菲手中已无武器,猎人仍旧忌惮着,他抓着桑雅的长发,要她弯腰跪下去捡起钱袋。 痛不欲生的桑雅只能照做,看着女人在自己手中委屈悽苦的样子,使猎人涌起一股兽性般的兴奋。 「扇子……」 雪菲趁着桑雅稍微往前爬行时,向她低语。 桑雅读懂雪菲,而此刻猎人还正沉浸在金钱和女人的诱惑当中。 桑雅立刻抽出腰间扇内的守护刀,反手一挥,便将自己的长发割去,猎人一瞬间失去对桑雅的控制,无预警的重心向后偏。 一道剑光闪现。 桑雅的双眼被遮住,她被雪菲整个人拥在怀中,气息是她熟悉且安心的味道,触碰的感觉也是雪菲一人独有的柔软。 碰—— 一个重物撞击在巨石上產生的回音,接着滑进泉水里,天地间除了潺潺流水声与虫鸣鸟叫外,再无声息—— 「那人怎么样了?」 桑雅胆怯地问着,但是她仍旧被雪菲拥在怀中,没有打算放开的意思。 「他无法再伤害你了。」雪菲抚着桑雅被割坏的头发,低头给了金发一吻。 桑雅拥着雪菲,身体却忍不住直直发抖。 因为她看见了—— 尸体随着泉水往下游冲,那猎人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而脖子上很明显地有个贯穿伤口,被一剑封喉的那种。 第四章 chapter04 通往波顿岛的船隻上 船舱房间内 桑雅双手环抱着膝盖,头抵在膝上,坐在床沿边发抖着。 她尚未从今天白日的袭击中恢復过来。 「可惜了殿下的一头长发,那该死的坏人!竟敢冒犯殿下!好险雪菲大人亲手处决他。」 希达正细心地替桑雅修剪着被毁坏的金发,愤恨不平又心疼桑雅。 「希达,外面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吗?」 桑雅的棕眸,流下委屈的眼泪。 希达轻叹一口气。 桑雅自幼就被富养在丹东国内,即使在国境内,也鲜少出宫,根本就不会懂得天底下有多少骯脏污秽的事情,更遑论接触到的人,十个手指头数得完。 然而这一切都起源于八年前的那场剧变。 §§§ 八年前 丹东国王偕王后出宫巡视,却遭遇刺客袭击,王后当场失去性命,国王也是在混乱之下,被将军阿特朗率几人之力,拚死护卫回宫。 回宫后,国王下令彻查。 发现是王后弟弟意欲篡位而发起的政变,国王一怒之下,处决、流放相关人等,加上为王后举行国丧,整个丹东国风声鹤唳,王宫内的侍女、侍者根本无暇顾及痛失母亲的桑雅,七岁的小桑雅就常常自己一人待在寝宫内,从早到晚,她静静地看着大人们来来往往,像是个安静的娃娃,直到某一天因为肚子实在太饿,她游走到厨房,遇见正在清洗油锅的希达。 希达是异乡人,照理说并没有近身侍奉王族的资格,所以她一直被安排在厨房或洗衣的打杂工作,看见脏兮兮的桑雅,也大吃一惊,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竟乱闯进宫殿内,希达先是烤些简单的起司饼,让桑雅果腹,一边替她整理仪容,只是偌大的宫殿并没有六岁孩童的衣物,可供她替换,没想到桑雅反倒是牵着希达的手,熟门熟路地走回自己寝宫。 希达这才知晓,原来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正是桑雅公主,于是希达和桑雅约定好,总在下午守卫交接换班时刻,偷偷送些饼乾、麵包过来给公主,陪她说说话。 某天下午,希达又偷偷挟着自己做的饼乾与牛奶,趁着守备交接时刻,来到桑雅公主的寝宫,却见到桑雅公主躺卧在床上,背对着向内,一动也不动。 希达误以为桑雅公主身体不舒服,随手将饼乾与牛奶往桌上一摆,顾不得礼节,上前要查看公主状况。 「公主、公主,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想到才把人一扳过身来,一把匕首就直接架在希达颈脖上,吓得希达抱头尖叫、跪下。 床上的孩童并不是桑雅公主,而是身形略为大一点的雪菲。持刀的雪菲,动作俐落果决,眉宇目光藏锋,儼然就是名门之后。 「希达!不许伤害希达!」 被带至一旁暗隅的桑雅,甩开牵着她的侍女,衝到希达面前护着她,桑雅瞪视着持刀的雪菲,她发现只要她往前一步,雪菲就会退一步,桑雅觉得这人耿直得有点好玩,雪菲对于桑雅的反应则是愣住。 (怎么会有这么胡闹的公主!?) 此刻,丹东王、将军阿特朗以及一些宫殿护卫军正团团包围着希达,让她吓得又是磕头、又是认错。 原来丹东王误以为是漏网之鱼的叛党盯上桑雅,所以安排同样是孩童身形的雪菲埋伏,没想到竟是一场误会。 丹东王感念希达这些日子用心照料桑雅,于是破例将她升迁,成为丹东立国四百馀年来的首位异乡人女侍长。 而雪菲表现超乎同龄孩童般的沉着,堪当重任,加上只比桑雅大一岁,丹东王便让她成为桑雅的贴身护卫,日夜保护着桑雅。在两人的照料之下,桑雅一天比一天出落得更加美丽。 §§§ 宫殿窗台 十四岁的桑雅在窗台前踱步,似乎着急地在等着什么。 丹东王则是位于王座上,审视着王国地图许久。 忽然,远方地平线露出一抹传令兵身影,向宫殿方向急驰,经过稻田、经过城镇、经过护城河后,不久马蹄声便出现在宫殿的广场上,声音早在人影之前就先传开—— 「捷报!捷报!阿特朗将军即将凯旋归来!」 「太好了!他们要回来了!」 桑雅拎着裙角,立刻飞奔出宫殿。 等到她跑至宫殿广场中央,许久,终于看见军队进城门,带头的正是阿特朗和他的独生女雪菲,大队人马一直行进到宫殿外头才立定,阿特朗和雪菲翻身下马,准备入宫殿覲见丹东王。 桑雅开心地向雪菲奔去,不顾旁人眼光,扑上前去给她一个思念已久的拥抱,雪菲摸摸桑雅的金发,回以宠溺般的微笑,桑雅这才发现,雪菲身上的鎧甲有破损,甚至有乾涸的血跡。 「你上前线打仗了?痛不痛?」 桑雅担心地问着。 「没有,父亲说我还不能上前线,只让我待在军队后方运输粮草,只是刚好遇到敌军弓箭偷袭,不小心被划到,我没事。」 雪菲拍拍自己的鎧甲,示意自己身体无碍。 桑雅皱着眉,小手拽着雪菲的衣角不肯放开。 §§§ 风和日丽的下午,桑雅抓着雪菲在大街上跑。 「殿下,你要带我去哪里?」 雪菲一头雾水地被桑雅牵着跑到大街尽头的军事重地,王家武库工坊门前。 「武库?……我们为什么要来武库?」 「跟我来就对了。」 「开门。」 桑雅对着看守工坊的武官们喊着。 「是。」 守卫武官们见是桑雅和雪菲,不敢多问什么便立刻放行。 这是雪菲第一次进到王家武库工坊,坊内所有的一切都能叫她大开眼界,许多工匠正在奋力赶製武器,尤其坊中的一座大锻造炉,更是火光冲天,热气逼人。 刀剑、枪茅、弓弩、鍊锤、盾牌、头盔,各种精緻、奇巧的武器藏量,看得雪菲两眼发直。 「我父王的收藏很厉害吧?」 桑雅像是等人夸奖的孩子,得意洋洋地介绍着。 「嗯!陛下的收藏,比起我父亲真的是厉害太多了。」 雪菲耿直的回答,让桑雅更加笑得合不拢嘴。 「桑雅殿下、雪菲大人。」 掌管工坊的坊主韦伯,走到二人身旁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请问您是?您怎么……会认识我?」 雪菲吓一跳,看向一旁的桑雅,桑雅回以一个神祕的微笑给她。 「呵呵、阿特朗将军之女,老朽当然认得,在下叫做韦伯,是替陛下掌管工坊的坊主。这个国家几次劫难,都是靠阿特朗将军守护下来的。」 听见坊主如此夸奖父亲,雪菲感到十分荣耀,她抬头挺胸,也想给坊主一个名门之后的好印象,桑雅下意识握住雪菲的手,为她的出身感到骄傲。 「那么公主,您到底带我来这里要做什么?」 雪菲悄声地问。 「韦伯先生,我请你打造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桑雅问起韦伯。 「是的,就等殿下和大人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二位请跟老朽来。」 「最后一道工序?」 听得一头糊涂的雪菲,只能任由桑雅牵着她走。 她们来到一处隔间,韦伯先生从展示架上取下一副崭新如皓雪般的白色鎧甲,上头有着精緻作工的花纹蚀刻,尊爵不凡、气势逼人。 「二位看看,是否满意?」 雪菲转头望着桑雅,不解为何。 「试试看合不合身?」 「我?」 「嗯!快点、快穿起来我看看。」 雪菲就在桑雅的催促下,穿上那身白色鎧甲,原本就英姿焕发的她,更显得英气逼人。 「不愧是阿特朗将军之女,只有这副鎧甲才配得上您。」 韦伯对雪菲的夸奖,听在桑雅耳里很是受用,她也同样对着雪菲露出高度讚赏的微笑。 「给我的?」 雪菲瞪大眼,不敢置信。 「是阿!这可是桑雅殿下亲自设计,由老朽打造而成的鎧甲,全涅瓦特帝国,仅此一件。」 「不行!这里是陛下的工坊,用料太贵重,我不能收。」 「我是丹东国的公主,我说能收就能收,我画那么久的图,就是要看见你穿着它。」 听见雪菲拒绝,让桑雅有些动气。 「这……好吧,我穿就是了。」 雪菲其实心里很开心,一来是如此美丽的鎧甲竟是公主亲自设计,二来是她再也不用捡父亲的旧鎧甲,还要重新拼贴缝补,这是她人生当中的第一件属于自己的鎧甲,此刻的她,彷彿像是拥有全新的自己。 「不过还差最后一道工序,还请雪菲大人先脱下来,我们一起完成它。」 韦伯对着雪菲说。 「是。」 雪菲卸下鎧甲,韦伯接过后,将它平放在工作檯上,接着走出隔间去。 没一会儿,韦伯就捧着一道托盘回来,上头有着一小盆的靛青色顏料,一个小火炉和一支金属针,而金属针的握把上缠着厚厚的布料,一来是隔绝金属的导热,二来是止滑。 韦伯将托盘放置在工作檯上,他将金属针尖的部分靠近火炉烧红,接着用针尖轻挖起一小勺的靛青顏料,顏料因热度从固态转为膏状,他恭敬地递给桑雅。 「公主,请您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吧。」 桑雅接过金属针后,趁着尚有馀温之际,将膏状的顏料点进花纹刻痕之中,她低头专注、迷人的侧脸庞,让雪菲看得有些忘我,随着桑雅的动作摆动,她的金发不时因低头而掉落,雪菲下意识伸手替桑雅勾起,梳拢至耳后,桑雅为她的贴心,与她相视而笑,两人静静地完成着鎧甲上的涂料工作。 而韦伯先生早就不知在何时,退出隔间,留二人独处。 等到桑雅终于完成最后一道花纹,她伸直自己的双手,想要舒缓因画姿固定而僵化的身体,这才发现雪菲一直凝视着工作檯上的鎧甲,眼眶泛红。 「喜欢吗?」 桑雅期盼听到雪菲的回答。 「嗯……很美。」 雪菲纤细但却有着劲道骨节的手指划过鎧甲上的花纹,一直等到顏色定型后,她才发现桑雅的用心良苦。 「这是铃兰吧?」 桑雅点点头,又是一脸求夸奖的样子。 「谢谢你,为我刻上我最喜欢的花,好美。」 「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你知道蓝色铃兰的花语吗?」 「是什么?」 「归来的幸福。」 雪菲原本看向花纹的视线,转头望回到桑雅身上。 「我希望每次上战场,它都能保护你平安归来。」 雪菲点点头,像是给桑雅最慎重的承诺。 第五章 chapter05 敲门声响起。 「谁?」希达紧张的问着。 「是我。」门外,传来雪菲的声音。 「是雪菲大人,我去开门。」 希达放下手中的剪刀与木梳,边走边拍拍手上的发丝,替雪菲开了门。 「我把前后的房间都订下来,这几天都不会有人打扰。」 「太好了,终于可以安心一点,那我去船舱的厨房转转,看都有些什么食材。」 好不容易有些安寧时刻,希达却又间不下来,规画起她最擅长,也是她最喜欢的事情。 「你的手臂只是刚止住血而已,别再折磨它了。」 雪菲指指希达包扎过的手臂。 「哎、我就是先去探探路,你们二位都还在长身体的年纪,逃了这么多天,都瘦到像发育不良的小男孩一样。」 桑雅和雪菲两人面面相覷,桑雅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有点难过,然而雪菲一脸尷尬无语。 (……发育不良!?顶多就是曲线不那么明显而已吧——) 桑雅心中囔囔着,边说边不忘也看一眼雪菲胸前。 (菲好像和平常差不多……) 桑雅不着痕跡地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带着一种莫名的沮丧感。 「等见到安努斯大人,我们就可以……」雪菲还想解释些什么时…… 「好了、好了,就等我明天做些营养的东西来补补身体。」 不等雪菲说完,希达挥挥手,敷衍着雪菲就先离开。 无可奈何的雪菲关起门,她将门锁上閂,同时确认房间内的窗户都在紧闭状态。 坐在床上的桑雅将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环住双腿,看着雪菲认真巡视的样子。 雪菲一转头,就望见那双盯着她看的迷人棕眸。 「睡吧。我会守在这里的。」 雪菲又再多加几道保全措施。 「过来陪我睡。」 桑雅伸出她白皙的手,撒娇着说。 「床太小,容纳不了我们两个人。」 「那我过来一点。」 桑雅轻轻移动,蜷缩在床的最内侧,像隻慵懒的波斯猫。 「你看,这样就可以了。」 桑雅用手臂比划着空出来的部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小傢伙怎么一直这么黏人?) 雪菲失笑的想着,双脚倒是很诚实地移动着。 「把油灯熄掉吧,太亮了。」 桑雅躺在床上,全凭一张嘴指挥着雪菲。 「恩。」雪菲立刻折返到桌边熄灯,没有任何不耐。 将桌上的油灯熄灭后,仰赖月光洒落进房内的微光,雪菲跟着躺上床,桑雅立刻将被子分给她一半盖上。 仰躺的雪菲,仍旧可以清楚接收到桑雅目光,雪菲先是不理,她闭起眼睛一会,最后还是不敌被监视的感觉,微微转头过去,和那道目光主人,四目相接。 「你该睡了。」 「为什么你的睫毛会这么长、鼻子这么挺。」 桑雅伸出纤纤玉指,边说边描绘着雪菲的五官,惹得雪菲一阵痒。 「会痒。」雪菲笑着闪躲。 桑雅索性曲起一隻手,抵着自己的额角,让自己的身体有些高度,得以俯视着雪菲。 「你的眼睛是黑色的,和你的头发一样黑。」 「你的眼睛是棕色的,头发是皇族特有的金发。」 雪菲照样造句的回给桑雅。 听见雪菲形容,桑雅拾起自己被希达修剪过的发尾,想起白天的事情,仍有些不开心。 「还是我也把它染黑,就跟你一样。」 「那怎么行!」此话一出,急得雪菲坐起身来。 「为什么?皇族的血脉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会被人追杀。」桑雅的语气带着委屈。 「是尼奥家太无耻,公主千万不能忘记陛下的交代。」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我嫁给那个夏尔伯爵?他自己找不到妻子吗?」 「我听父亲说,尼奥家是对于自己先祖铁匠出身感到羞耻,所以希望透过和尊贵的家族联姻,来让尼奥家更有面子。」 「那为什么父王说夏尔伯爵是废人?嫁给他,不如了断生命?」 「因为夏尔伯爵下半身不遂,日常生活出入皆得靠一座木头座车。」 「所以父王是怕我嫁给他之后,要帮他推座车吗?」 桑雅一脸天真地问,而雪菲则是瞬间涨红了脸,所幸微弱的月光遮掩住雪菲此刻的表情。 (公主对婚姻一事还太懵懂,更遑论属于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事,虽然自己也不敢说是真的完全都懂,但此刻只要保护好公主,远离尼奥家魔爪,就够了。) 雪菲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她会如此反对,甚至到了反感的地步。 (尼奥家以战逼嫁,就是无耻。) 这样的信念,成为雪菲最坚持的原因。 「咳、咳……总之逼公主下嫁,就是一件无耻的事。」 雪菲哄着桑雅,并帮她将被子好好盖上。 「先别想这些,快睡吧。」 「菲……这枕头好难睡、床好硬,棉被还有一股霉味。」 桑雅不情不愿的嫌弃一轮,雪菲躺下后主动献出手臂来,让桑雅可以枕在脖颈之下,睡得更舒服些。 「这样呢?」 「好一点点……」 桑雅的手环上雪菲的腰,下意识就往雪菲怀中靠过去,鼻尖传来雪菲身上独有的香气,淡淡的、清新的,犹如沁人心脾的春天嫩绿。 「这样好像更好一点……」桑雅心满意足地闔起眼睛,任由雪菲的体温感染着自己。 「那就快睡吧,公主殿下。」 听见雪菲无奈的语气,桑雅笑出来,她最喜欢雪菲拿她没辙的样子,因为长年在军队作战的性格养成,雪菲对谁都是严肃以待、不苟言笑,只有她能看见这样的表情,有一种专属自己的感觉。 「晚安。」 「晚安。」 静謐的月夜,随着船舱的摇摆,两人相拥渐入梦乡。 §§§ 波顿岛,国如其名,是个有着大量山陵及四面环海的海岛,位居涅瓦特帝国的最东南方,也有着「梦幻仙岛」的美名,因为土地并没有和其他氏族或封主相连,就连距离最近的丹东国、尼奥家的玛以国都相隔半个月以上的航程距离,所以波顿岛本土很少经歷战火,推算起上一次参与过的战争也已是好几代人以前。 佔尽天时地利的波顿岛,最盛名的便是岛民们个个諳水性,数百年来產出无数优秀的舵手、海军将士及造船巨匠,使得盖亚大陆上的封主们就算有心覬覦波顿岛,也都会犹豫再三,因为打海战的代价实在是太高昂。 于是,波顿岛世代开始做起海洋的生意,成为海洋上的霸主。 在歷经多日的航行后,桑雅一行人搭乘的船舶,终于来到波顿岛的港口。 穿着华贵的紫色长袍,留着八字鬍的察渡,偕几名骑兵以及一台双驾马车,上头插有波顿岛的识别旗帜,正候在波顿港港口。 看见穿着普通布衣的桑雅和雪菲走出船舱的时候,察渡眉头还皱了一下。 「逃难的公主,连该有的装扮都跟着逃了……」 察渡向距离他最近的骑兵低声说笑,摆明完全没把丹东王女放在眼里。 骑兵们以盾牌作为掩饰,个个低头窃笑着。 待桑雅一行人抵岸时,察渡向前迎去,走在最前头的雪菲以眼神示意紧戒,察渡则识相保持距离。 「桑雅公主,请容在下自我介绍,我是波顿岛的丞相,察渡。我王派我来迎接桑雅公主至丹东使馆休息,还请坐上马车。」 「谢谢察渡丞相,是否能先带我入宫,和安努斯大人见面,我父王他……」 「公主不急,您坐船多日,一定非常疲累。碰巧我王现在也有要事在身,暂时无法商谈……不如请先到使馆换上乾净衣物,休息一晚。明早我再安排公主殿下入宫,和我王会面。」 见察渡的态度不算友好,桑雅只好妥协,接受他的安排。 当她走向那气派的双驾马车时,一名骑兵放置踩凳,正想要伸手搀扶桑雅时,被雪菲一剑挡开,杀气腾腾的模样,让骑兵差点吓得魂都没了,后面的骑兵们见状,也都将手抚上腰间佩剑。 「大胆!擅自触碰皇族,在涅瓦特帝国是死罪!波顿岛也不例外!」雪菲冷冷地警告着。 「教训的好!丹东虽然已灭,但桑雅公主仍是皇族之后,你们还不快滚到一边去。」 察渡一脚将骑兵踹到一边去,酸言酸语却让场面更加紧绷。 「惊扰公主,察渡深感抱歉!不知这位勇士怎么称呼?」察渡转过身,向雪菲问道。 「雪菲.莱昂。」 「雪菲.莱昂……莱、莱昂!?」 一开始察渡还没消化掉这个姓氏代表的意义,等到他回神过来,表情已和刚刚完全不同。 「请问阿特朗将军是您……」 「父亲。」 「父亲!?」 (听闻阿特朗将军只有一个独生女,平日战场上也会带着此女学习战略,可说是阿特朗唯一的继承人,难道……) 察渡这才认真看清雪菲的容貌与身形,发现果真是女扮男装,察渡在心里咒骂起自己的糊涂,怎么会眼瞎把雪菲当作是一般的奴僕,差点就误大事。 「原来是阿特朗将军之女,察渡一时之间没认出,还请见谅!不如请三位一起上车,由我来为各位开道。」对于察渡态度稍缓,雪菲并未领情。察渡也不愿再浪费时间,赶紧将人送到使馆才是最重要的事。 而桑雅和希达就在雪菲的保护下,一同上车。 一个灭国的皇族后裔和一个能征惯战的将军之女,这门生意该如何做? 察渡心中的算盘,正喀喀作响。 第六章 chapter06 翌日一早 艷阳高照,满头大汗的察渡率着同样昨日的阵仗,在丹东使馆面前等候着桑雅,从眾人不耐烦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谁都不想在此处多待一秒,浪费时间。 来来往往经过的民眾们,也是抱持着看八卦的心态,偶尔瞄几眼使馆大门,看有没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个异乡来的亡国公主。 虽说是使馆,却早在丹东被尼奥家攻打围困时,使馆就被挪为他用,更遑论现在丹东已经灭国。 偏偏桑雅选择此刻到访,波顿岛和丹东国并没有多坚实的盟友关係,仅限于商业合作关係,丹东国向波顿岛购入大量的海鲜及热带作物,而波顿岛则仰赖丹东的稻米和金属矿物,形成一种互利共生,然而现在已经无用。 当桑雅在雪菲的陪伴之下,缓缓步出使馆时—— 察渡总算知道为什么尼奥家倾尽全力,也要替夏尔伯爵带回桑雅公主。 经过一夜休息后,在华美织物、薄妆的点缀下,那一身婀娜,皇族独有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以及一国公主自带的仪态,使人生醉的微笑,莫说是尼奥家,连原本久候在使馆而不耐的骑兵们,路过的百姓们,无人不被桑雅吸引到佇足不走,久久不能自己,就连察渡此刻都闪过一瞬的念头:『不如就此把桑雅公主留在波顿岛吧……』 眾人投来的注目,让桑雅很不自在,更让雪菲感到焦躁,她快速开了车门,让桑雅赶紧躲避进车内。 「察渡大人、察渡大人!我们该出发了……」 雪菲没好气地向察渡喊话,察渡这才回神。 「咳咳、啟程!」 在前往安努斯大人宫殿的道路上,透过隔着薄纱的马车窗户,桑雅和雪菲发现两旁的人潮眾多,大家都在指指点点,想必是猜测着丹东国的王女为何而来,然而还有些民眾脸上有着愤怒、不屑的表情,甚至有粗俗的人对着地上啐了一口。 这让坐在马车内的两人觉得隐隐不安。 「菲,你看见了吗?」 「恩……看来波顿岛并不是很欢迎我们。」 「安努斯大人愿意见我们,应该是个好的开始吧?」 「先别自己吓自己,等见到面之后,静观其变。」 雪菲轻声安抚桑雅,顺势握住桑雅因为紧张而颤抖的手。 桑雅乖巧地点点头,但雪菲自己心中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随着马车渐渐靠近王宫,管制开始森严,围观民眾锐减,最后又回到一片静默,只有规律的马蹄声以及马车轮轴运转的声音。 §§§ 到达安努斯的宫殿后,察渡将桑雅和雪菲先领至宫殿偏厅,并让侍者赶紧通报。 一进到偏厅,桑雅立刻被吓得躲进雪菲身后。 因为墙上掛着许多动物标本,有鹿首、有虎头、巨大的海龟,甚至还有鯊鱼,足以可知安努斯大人喜爱狩猎的胜利滋味。 察渡被桑雅的胆小给惹笑,言语更带戏謔。 「不好意思,忘了事先提醒桑雅公主。我王狩猎经验丰富,相信等下他定有很多可以与您分享猎物窜逃的经验谈,或者也可以当作桑雅公主日后的参考……」 此话摆明就是在嘲讽桑雅正是尼奥家追捕的猎物。 「何须麻烦公主亲自动手?我还没看过从我剑下逃生成功的猎物,察渡大人有兴趣试试吗?」 雪菲皮笑肉不笑的将手缓缓搭上腰间佩剑,看待察渡的目光,亦像在看待猎物般。 察渡自讨没趣,只能乾笑几声。 反观桑雅倒是先冷静下来,她挡在雪菲面前,并将手轻搭在雪菲握剑的那隻手上,低声对她说。 「既然作为亡国的公主前来求援,我就应该要学会面对这些冷言冷语。」 (在丹东时,全国人民都把桑雅捧在手心上,谁能想到如今受到这种遭遇……) 雪菲心疼不已。 「我不要紧,重要的是先见到安努斯大人。」 桑雅努力挤出笑容,安抚着雪菲。 雪菲只好放下佩剑,察渡也识相走远一点,只是他看似悠哉欣赏着偏厅里的标本,实则暗中观察她们俩人的反应。 没多久,被遣去通报的侍者终于回来稟报。 「桑雅公主,我王请您到花园一聚。」侍者恭敬地对桑雅说。 「麻烦你带路了,谢谢。」 雪菲正要跟着桑雅一起走时,侍者忽然停下脚步,出声制止。 「我王只请桑雅公主入内,其他人等,请在偏厅静候。」 桑雅一愣,望向雪菲,倒是雪菲很快做出反应。 「我是公主的贴身护卫,公主在哪,我就在哪。」 侍者只能再一次重申。 「未经我王允许,属下无法擅自带外人进入,还请配合。」 全程将此幕看在眼里的察渡,这才又悠哉悠哉地走到眾人身旁。 「雪菲大人,虽说来者是客,但我王自年轻时就有个怪癖,不喜欢见客,今天若不是桑雅公主有要事商谈,我王才勉强破例见面,还是请桑雅公主单独到花园赴约,否则时间再拖下去,我可就不保证我王,是否还愿意见面了……」 听到这些话,桑雅心中已经有底,此趟会面只怕不会是太完美的结果,但为了丹东国,无论如何她都只能一试。 「菲,没事的。我可以一个人进去,你就在这里等我。」 雪菲皱眉,这提议太过冒险,她不敢、也不愿意。 「丞相,请再给我们几分鐘的时间商量一下。」桑雅对着察渡说。 察渡摆摆手,带着侍者到外面等候,留下桑雅和雪菲二人独处。 待察渡确定离开之后,雪菲才开口坦言自己的担忧。 「他们已经很明显的排斥我们,我绝不能够让你单独赴约,这太危险了!」 「菲,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我答应你,如果有任何不对劲,我一定会大声呼喊你,让你来救我。」 「如果安努斯对你心怀不轨,我怎么救得了你?不如我们现在就离开波顿岛,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救丹东的。」 雪菲抓起桑雅的手,打算直接离开,桑雅拉回了她。 「菲,从丹东以东至波顿岛的途中,还有哪一块封地不在尼奥家的掌控之下?」 「……」雪菲无言以对。 的确,位于帝国东南一隅的丹东国,已是尼奥家四处发动战争以来,取得最大块、最难打下的封地,简而言之偌大的盖亚大陆上,除了波顿岛,整个东南方皆在尼奥家的掌控之下。 对于目前的状况,雪菲其实比谁都清楚,倘若无法取得安努斯大人的庇护,那么她和桑雅都将无处可去,只能做一辈子的逃犯。 跟着父亲打那么多年的仗,雪菲自信在野外还是能够好好生活,但是桑雅就不同了,身为丹东国公主,好比世上最纯净的温室花朵,只能够给予最优渥的环境,才能够绽放出属于她的色彩,这是雪菲第一次感到深深无力的挫败。 她第一次对自己產生质疑,她是否没有能力可以保护好桑雅。 「所以,与其为了未知的希望离开,我寧愿从现有的机会做赌注。」 桑雅的语气,透露出她的坚定。 「好吧……我会想办法靠近花园,暗中保护你,万一有什么事情,你就放声大喊。」 桑雅点点头。 「那把守护刀有带在身上吗?」雪菲摸着桑雅的腰间,问着。 「有,藏在里面。」桑雅掀开华丽的外掛,将扇子秀出。 「还有……不论安努斯如何盛情款待你,他所给的食物和水,你一口都不能吃进去。」 雪菲慎重叮嚀,就好像在叮嚀着一个孩子如何防范陌生人般。 为避免雪菲说个没完,桑雅握住雪菲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菲,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了我们,做出最好的选择。」 「……好。」 两人依偎在一起,彼此互相轻靠着额头,就像是要给对方自己所有的力量与信赖,然而两人没说出口的是,不管未来如何纷扰、艰难,只要对方安好,就是世上最重要的事。 第七章 chapter07 『如果能再重来一次,我一定会牵紧你的手,一起逃到没有人的地方,远离这一切是非恩怨……』 多年后,每当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雪菲总不断在心里复诵着这句话。 §§§ 自桑雅踏出偏厅的第一步,雪菲就后悔了。 从她们踏上波顿岛之后,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太顺利…… 她们明明是在逃难、躲追兵,桑雅还差点落入强盗之手,好不容易才搭上通往波顿岛的船班,怎么一靠近波顿岛,察渡就已经准备好在港口迎接,知道只有桑雅独自前来,而且是来见安努斯…… 这其中种种的疑点,如今想起来…… (糟了!是圈套!安努斯已经和尼奥家串通在一起!) 雪菲恍然悟出真相,背脊一阵发凉。 (得赶快找到桑雅,逃离这里才行!) 见察渡仍在偏厅监视着自己,雪菲硬是逼自己冷静,先试图找出逃脱的方法,她若无其事的慢慢走到门边。 「丞相大人是打算继续留在此处监视我吗?」雪菲先开口,打破沉默。 「呵呵、雪菲大人真是会开玩笑,你是天下知名的阿特朗将军之女,我怎么敢怠慢?」 察渡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官话。 「是吗?在这偏厅挺无聊的,不介意我四处逛逛吧?」 雪菲表现得像是真的无所事事,纯属打发时间的样子。 (还没找到桑雅之前,不能够让他发现我已经看穿他们的计谋。) 果然,雪菲才一踏出偏厅,外头的守卫立刻戒备。 (……想把我困在这里。) 雪菲故意用不解的表情,望向察渡,像是在说:『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察渡只能够客套陪笑,右手一挥,示意让守卫放人。 「不知道雪菲大人想要逛宫殿何处?我好叫人沿途准备。」察渡试探着问。 「既然花园不能去,那……我以前听说过,安努斯大人打造一座可与席德的圣英殿互相媲美的神殿,不知道能不能去看看?」 「神殿是吗?」 察渡望一眼外头的士兵,像是暗中给他下了什么指示,那士兵悄然离去。 「没问题,那就由我带路吧。」 然而雪菲根本心不在什么神殿上,她之所以会提出来,是因为她依稀听父亲提过,每个封主的神殿,总会建立在地势最高的地方,以象徵当地统治者的地位,高高在上,有别于平民百姓,而安努斯当初在宫殿内盖新神殿,所耗资的人力、物力极为庞大,也成为附近国家茶馀饭后的话题。 雪菲心想着如果能够在最高处俯瞰宫殿,就可以掌握花园的所在地,到时候把察渡一行人甩开,快速救人。 §§§ 另一方面,侍者领着桑雅来到一处占地深广的花园入口,入口处还有两名士兵把守着。 因为有花墙挡住,所以光从外头是无法直视花园里面的状况。 「桑雅公主,请跟我来。」 侍者领着桑雅,经过士兵身旁,穿过花园入口。 一入内,映入眼前的景色,虽称作是花园,却大得吓人,先不提中央处盖有一座圆形大池塘。池塘的两侧皆有步道,步道旁种植着耸天大树足以让用路人遮阳,道路和大树之间的空隙,则是舖满整齐绽放的花圃。 两条步道交会的最深处,盖有一座小亭阁,从小亭阁往下望,竟可以将整个波顿港一览无遗,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更显得开阔震撼。 「桑雅公主,请您先在此稍候片刻。」 侍者将桑雅带到小亭阁后,留下这句话便先告退。 花园里仅剩下桑雅一人,她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小亭阁,位置十分巧妙。 此亭阁离周围花圃、树木都有一定距离,旁人偷听不易,而花园的外墙围篱高耸紧密,待在外头的人,也很难偷看到亭阁之内的状况,看得出来是刻意打造成一处有利于机密谈话的地方。 (这样一来,我要怎么和菲取得联系……) 想到这里,桑雅不禁皱眉,然而正当她还在思索时…… 有一人已悄声来到。 「桑雅……」 一道突来的男中音,让桑雅吓一大跳,立刻转身过去。 (!?) 看清来者是谁后,桑雅愣在原地,她作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个男人。 一个和她一样,有着高贵金发与棕眸的中年男子,正对着她微笑。 §§§ 通往神殿的坡道上 察渡走在最前头,偶尔敷衍地介绍几句环境,两个士兵则是走在雪菲的后头。 明面上好像是保护察渡与雪菲的安全,实际上则是怕雪菲企图逃跑,雪菲在三人的"监视"下,只能假意看似欣赏眼下风景,但实际上则是不断地用目光搜寻花园的所在地,无奈安努斯这片宫殿实在是占地太广,雪菲看得眼花撩乱,还是没办法找到。 很快地,神殿的建筑就出现在视线可及范围,比起首都席德的圣英殿规模稍小一些,但那精緻的雕刻造工以及肃静的氛围,以一个海岛的标准来说,算是非常可观的建筑,尤其岛上的建材、金属矿物都仰赖他国进口,可以想见当初兴建的时候,安努斯必定是投下巨资。 正当雪菲一行人就快到达神殿时,从神殿内走出一个眼熟的人影——让雪菲停下脚步。 「怎么了?」 察渡疑惑地问雪菲,然后顺着雪菲的视线,也看到那个人。 (这个蠢材!都已经先派人来通风报信,叫他躲好,还跑出来做什么!) 察渡在心里咒骂着。 「……佩鲁.透纳!?」 雪菲一见到他,心中熊熊的怒火瞬间被燃起,因为她更加坚信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圈套。 佩鲁.透纳,出身于丹东国,也是阿特朗将军战场上的交涉官之一,在古纳城一战中,佩鲁就是负责传递阿特朗和尼奥家两军之间的交战资讯,可以说是战场上的外交官,如今他安然无恙出现在此地,说明此人早已被尼奥家收买,配合尼奥家假意议和,实则发动偷袭,导致阿特朗全军覆没的元凶。 同一时间,佩鲁也看见雪菲,他大吃一惊之后,立刻快速转头逃跑,足见此人心虚。 「站住!佩鲁.透纳!」 雪菲向前一蹬,抽出佩剑,便直奔对方过去,动作灵敏迅速到让察渡一行人措手不及。 「快阻止她!将她拿下!站在神殿门口的,通通给我去抓人!给我活捉!」 见事跡已败露,察渡也不演了,直接召集所有士兵,下令抓住雪菲,士兵们立刻朝雪菲和佩鲁的方向追去。 佩鲁逃进神殿后方的树林里,雪菲毫不犹豫地跟着衝进去,但树林遮蔽物太多,加上头顶树叶茂密,使得太阳光无法完整照射进树林里,反而黯淡了视野,雪菲持剑,小心翼翼地压低身躯,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声响时,随即从左后侧闪来一道冷光,有赖于平时父亲的严格训练,反击的瞬间动作就像是雪菲的反射神经,立刻轻松架开,顺势正面迎战佩鲁。 「叛徒!背叛国家者,依丹东法律,可就地处以死刑。」雪菲冷眼看着佩鲁。 「想杀我?丹东都灭了,我还需要怕你吗?」 「尼奥军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家都不要,背叛丹东。」 「给了我在丹东卖命一辈子,都换不到的财富和地位。」 「就为了这种东西?害死全丹东的百姓!」 一想起父亲竟被这样的鼠辈害死,雪菲更是怒不可遏。 「这种东西?丹东王整天疑神疑鬼,有任何好处也只分给你们这些权贵跟王族,丹东在他手里是自取灭亡!」 「你这个叛徒,没资格议论陛下!」 雪菲举起剑,剑锋直直往佩鲁身上招呼,佩鲁用尽全力闪开。 一开始两人打得还算不相上下,但雪菲强大的执着与决心使得她渐渐佔有优势,眼见佩鲁已经快要无力招架,但就在此刻,树林内涌进不少人的声息,让佩鲁表情都亮了。 (可恶!一定是察渡带兵追过来了。) 雪菲知道自己不可再恋战下去,救出桑雅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只能暂且放过对佩鲁的復仇。 总有一日,她会亲手替父亲取了这叛徒的狗命。 于是,雪菲开始收敛自己的攻势,有缓缓撤退之意,佩鲁发现,立刻对着察渡追兵方向大喊。 「我在这里!丞相快救我!」 雪菲撤剑,转头就往反方向跑,忽然一阵箭海自天空落下,朝自己袭来,雪菲以剑身挡开,但终究还是有几支箭划过她的两侧,将她的衣物刺穿,而最后一支从不同方向射来的箭,使她剑身来不及回防,直直戳进她的胸前——将近心脏的位置。 「唔——」 雪菲感受到一阵椎心的刺痛,看见胸前的箭矢,她一个反手挥剑,将箭桿砍短,只留下箭簇还卡在伤口里,但血液已经涌出、沾染衣裳,一滴、两滴、慢慢滴下…… 「快!别让她逃了!」 听见后面的追兵喊道,雪菲只知道自己必须快逃。 (绝对不能被抓住!不能在这里被抓住!) 但是失血渐多的她,脑袋开始陷入昏沉,失去方向感,只能看见路就跑,跑着跑着,跑到一处瀑布上方,追兵的声音依旧在后头逼近,雪菲看着脚下湍急的水流,再望向四周,确定已无其他生路。 (桑雅,等我!我一定会去救你——) 她把心一横,纵身一跳,一道纤细的身影没入湍流。 「大人,怎么办?她跳下去了。」随后赶到的佩鲁,不安地问着察渡。 「她如果没自己跳下去,也会和我们玉石俱焚,既然如此,那就成全她吧。」 察渡看着脚下瀑布,万丈深渊,心想雪菲大概没命了。 「可是万一詹姆斯大人问起,要怎么回答?他一直想要活捉雪菲.莱昂,为玛以国效力。」 「那就说她连夜搭船逃了,找不到人。反正我们已经交出桑雅公主,也算给尼奥家交代了。」 察渡和佩鲁最后决定率兵折返,就当作今日之事从无发生过。 §§§ 然而另一头的花园小亭阁里,桑雅还不知雪菲遭遇什么事,她还处在惊讶当中—— 「还认得我吗?」 那名高贵金发的中年男子,再次问着桑雅。 虽然和自己小时候的印象中有些不同,但桑雅还是很快认出对方。 那头和自己一样的金发,那双和自己一样的棕眸。 他是桑雅的小舅舅,母亲安雅王后的亲弟弟,也是丹东人惯称的那个……八年前政变的「叛乱者」。 「……吉斯舅舅。」相视久久,桑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第八章 chapter08 「怎么会……!?你不是早就已经被父王下令处决了吗?」 一直以来被认定已经死去的人,一下子突然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让桑雅受到极大的衝击。 「八年前,多亏一些忠心的家臣,带着身形样貌和我差不多的替身潜入监狱,把我换出来,当替身被处决之后,丹东国就再也没有吉斯这个人存在,好险你的父亲和尼奥家长年交恶,两国之间互不往来,我才能在詹姆斯的帮助下,活到今日。」 吉斯诡譎的笑容,让桑雅毛骨悚然。 「詹姆斯.尼奥?率领军队,攻佔吉尔他的詹姆斯.尼奥?」 尼奥家肆无忌惮的出征丹东国,波顿岛对于邻近两国陷入战火无动于衷,丹东国八年前的「叛乱者」畅行无阻的出入安努斯大人的宫殿,将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之后,桑雅就算年纪小,不懂政事,也知晓这一切代表着什么… 「说实话,这次詹姆斯居然能真的攻陷吉尔他,也让我感到意外。」 吉斯双手环胸,望向眼前的波顿港,神色复杂。 「你怎么可以联合外人,灭掉自己的国家?」 「外人?真正的外人是你的父亲!」对于桑雅的控诉,吉斯嗤之以鼻。 「你乱说!」 「是你的父亲联合阿特朗,用骯脏手段才能够当上丹东王。」 自她有记忆以来,父亲便是丹东的国王,她就是桑雅公主,而阿特朗更是天下闻名的大将军,这是全帝国人民都知道的事情。 (乱说!一定是他在乱说!) 桑雅的心中却隐隐出现一丝松动。 「算了,过去那些都已经不重要,詹姆斯已经顺利替我拿下丹东国,现在该是我履行协议的时候。」 桑雅一听,危机感大作,她知道这个协议一定与他今日出现在自己面前有关。 「什么协议?」 话一说出口,桑雅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 「作为玛以国新缔结的盟约国,我将加冕成为新任丹东王,为表诚意,身为丹东国公主的你,要嫁给玛以国的继承人,夏尔伯爵。」 「我拒绝。」桑雅想都没想就拒绝。 因为在她的心中,尼奥家、吉斯和安努斯全都是狼狈为奸的坏人,是灭掉丹东国的元凶。 「这恐怕由不得你。」 吉斯不知从何取来一副望远镜,递给桑雅,并指向停在波顿港外的一艘战船,上头插着的旗帜图纹,桑雅并不认识。 「你先看看,在甲板上的人是谁再说。」 §§§ 波顿岛海岸线 汹涌海浪无情拍打着沙滩,留下一道又一道残破的浪花。 一个还在青春期的男孩与一个约莫十九、二十的女人,前后并肩走在沙滩上,和海浪留下的纹路平行走着,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娜娜大人,今天看诊的五个病人,每个你都不收钱,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变得很穷的。」 抱着药箱的加列夫嘟囔着。 「这也没办法,最近这些日子,尼奥军没来由的封锁波顿岛的海域,害渔民都不能出海捕鱼,他们生活那么辛苦,我怎么忍心再向他们收钱呢……他们也不愿意生病啊。」 「都怪这场可恶的战争!到底和我们波顿岛有什么关係?为什么尼奥家要这样惩罚我们?听说丹东国的公主,现在就在安努斯大人的宫殿里,尼奥家也派人来了,我真搞不懂这些封主大人在想什么。」 加列夫把收不到钱的怒气,通通发洩在战争的军阀身上。 「看来只能等这些封主大人们谈判完,才能还我们稳定的日子,在此之前,能过一天是一天吧……家里好像没东西吃了,不如捞点海草回去吧?」 娜娜将鞋子踢到一边去,捲起裤管和袖子,打算下海去抓海草。 「每次没东西吃就吃海草,吃到我都快变成海龟了。」 加列夫一脸哀怨,但还是乖乖的把药箱和鞋子放在比较远的沙滩上,以防海浪溅到,他认命地捲起裤管跟袖子,跟在娜娜后面下海。 「吵死了……聒噪的小孩。」 娜娜头也不回的叫加列夫闭嘴。 「好兇……难怪海顿岛的男人,没一个敢追你……」 加列夫还继续顶嘴,娜娜转身瞪他,加列夫原本以为自己要挨揍,不自觉缩脖子,结果发现娜娜的表情变得惊讶,接着随即拔腿跑向不远处的一块大岩石旁,岩石旁边好像有个人形趴在那里。 「快、快把药箱拿来,有人倒下了。」娜娜边跑边大喊着。 「喔、喔!我拿我拿!」加列夫赶紧回到岸边,抓起药箱带,往娜娜和那人的方向狂奔。 「喂!你还好吗?听得见我说话吗?」娜娜把人翻过身来,正是负伤晕过去的雪菲。 娜娜摸着她的颈动脉,接着确认她的生命徵象,又大致看一下身上的外伤,马上就发现她胸前的箭簇已深入筋骨,只怕是已经伤及心脏。 加列夫瞪大眼睛,这女人身上中的是军队的箭,现在又独自晕倒在滩上,岂不说明是安努斯大人追捕的逃犯。 「她中箭了!这、这是军队的箭吧?她、她是坏人吗?」加列夫的嗓门声不自觉放大。 「小声点!不管她是什么人,我是医生,她对我来说就是伤患。快!把她带回家去。」 娜娜拉住雪菲一手搭上自己的肩,试图将她搀扶起来。 「还不快帮忙!再拖下去,流血过多就死了。」 娜娜低吼着还处在惊讶之中的加列夫。 「对不起!」 加列夫将药箱揹在身上,将雪菲空着的另外一隻手拉到自己肩上。 两人火速的将雪菲带离开岸边。 §§§ 桑雅在接过望远镜,看向战船上的甲板后,惊讶到叫了一声,因为多日前诀别的父亲,此刻,正被吉斯的人捆绑在甲板上,只是距离遥远,她无从得知父王是否安好。 「你对我父王作了什么!快放了他!」 桑雅气到将望远镜往吉斯身上丢,吉斯微微侧身闪过,使望远镜摔至地上,碎裂一地。 「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嫁给夏尔伯爵,我就答应你,让你的父亲好好的安享晚年。」 吉斯用坚定且不容协商的语气,施压于桑雅。 (我、我该怎么办?该答应吗?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菲、菲你在哪?你怎么还不出现?) 桑雅陷入天人交战,她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慌乱地望向四周,希望可以看见雪菲的身影,但除了吉斯和她,整个偌大的花园,没有别人。 「在等谁来救你吗?除了我以外,我可不认为有人能够在安努斯的宫殿,自由来去」 吉斯将桑雅等待救援的期盼,尽数看在眼里。 此刻,察渡缓步走进花园,来到吉斯面前,虚偽的笑着。 「吉斯大人,如今我们已经遵守诺言,将桑雅公主交给您,我王想知道是否可以请尼奥家遵守诺言,撤回海上的战船,还给波顿岛周遭海域的和平?」 察渡那虚偽做作的嘴脸,简直让桑雅想吐。 「请转告安努斯大人,尼奥家很满意他这次的配合,我们很快就会返回大陆,请放心。」 「那太好了!我代我王感谢吉斯大人。」 察渡向吉斯简单行礼后,转身就欲离去。 「等等!雪菲呢?我要见雪菲。」桑雅喊住察渡。 「雪菲大人?她似乎已经先行离开了。」 察渡打算装傻到底,绝口不提稍早发生的事,反正等到桑雅被带走后,波顿岛将重回寧静。 「不可能!她不可能会丢下我一人!」 桑雅绝不相信雪菲会丢下她一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 「把雪菲还给我!」 「雪菲大人现在确实不在宫殿里,桑雅公主请自重。」 察渡给桑雅一个敷衍的行礼后,大步离开,心中想着:『此刻的雪菲.莱昂,大概已在深渊里餵鱼了,可惜啊……一代名将,后继无人。』 巨大的压力向桑雅袭来,她跌坐在小亭阁的石椅上,脑袋一片空白—— (菲,你在哪?我好怕——菲,你听得到我在喊你吗?) 第九章 chapter09 八年前深夜 丹东国都城吉尔他 月光温柔的洒落在吉尔他的每个角落,除了偶尔山林树丛间的虫鸣及角鴞千篇一律的啼叫之外,整座城市安寧且详和,陷在沉沉睡眠之中,几个月前的政变肃杀之气,已儼然画下句点。 偌大的宫殿除了遥远的大厅,传来大鐘鐘摆规律的摆盪声,彷彿进入时光凝结的隧道般,万物俱寂。 此时,有一个幼小的身影,赤脚隻身游走在宫殿之内,是半夜睡不着的小桑雅,她经过一道又一道紧闭的门,一扇又一扇的落地窗,银色月光照在她清冷稚嫩的脸庞,最后来到一幅画像面前,静静地望着画内的人。 那是丹东王为了悼念爱妻而命人绘製的画像,正是因几个月前的刺杀事件而逝去的安雅王后,画中的王后一头漂亮的金发,与明亮棕眼所释放的温柔恬静目光,嘴角浅浅微笑,手里握着几株小雏菊,就如同小桑雅对母后的印象一样。 正看到一半的小桑雅,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处的空间里,似乎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她缓缓转过身去,发现雪菲就站在不远的后方,一方面保护着她,一方面又不愿意打扰她,小桑雅只是静静地看着雪菲,既没有惊吓,也没有被逮到的心虚,反而在心中有一股安心感油然而生。 雪菲缓缓地走到小桑雅面前,拾起掛在自己手臂上的披风替她穿上,将小桑雅整个包覆在里面,并且为她打上蝴蝶结,小桑雅就这样微微抬头看着雪菲的一举一动,明明只差一岁的,雪菲却几乎高出她半颗头的高度,所以很轻松地替小桑雅整理衣物。 (真是一个很刚好的高度呢。) 小桑雅在心中想着。 不知道这句讚叹是否被神听见了……往后的日子,雪菲的身高总是以高出桑雅约半颗头的高度,一起成长着,替她分忧、替她阻挡世间诸多恶,不过,都是后话了。 穿戴好披风之后,雪菲才发现小桑雅是赤脚跑出来的,她懊恼没带到鞋子的表情一目了然。 「……我忘记穿鞋了。」小桑雅先自招。 「下次再帮你带。」 不会因为大半夜跑出来就说教,也不会因为身为公主,却赤脚在宫殿里胡乱游走而批评,这就是雪菲对待她的方式,不管自己到哪去,往回头望,她都在。 「回寝宫吧,不然会着凉的。」雪菲劝着。 小桑雅点点头,小手自然的牵上了雪菲的手,任由雪菲将她带回寝宫。 回到寝宫内的二人,雪菲细心地打来一盆水,让小桑雅简单梳洗,清理一身灰尘。 小桑雅看着雪菲忙进忙出,时不时还因为腰间的佩剑晃来晃去,而导致行动卡顿、碍事。 「为什么晚上还要带着剑在身上啊?」 「因为要保护你啊。」 「你平常都带着剑睡觉吗?」 「当然不会……值勤才带着。」小雪菲因为这可爱的提问而笑出来。 「那你过来陪我睡……这样就不用带着了。」 「欸!?」 (陪公主睡?睡在公主床上?睡在公主身边?王族的床?) 对于这个要求而感到惊讶的雪菲,任何一种情境描述,都足以让她僵在原地许久。 迟迟等不到回应的小桑雅,索性从床上爬起身,替雪菲解开剑套,随手就放在桌上,将桌上油灯熄灭后,然后牵着小雪菲的手走回床铺去,雪菲就这样躺在公主的床上,眼睛瞪得老大,思绪混乱。 「……我睏了。」小桑雅一沾到床,就慢慢陷入梦乡。 雪菲侧头看看小桑雅,见她呼吸逐渐均匀沉稳,本想要悄悄起身,却发现桑雅的手还紧紧牵着自己,雪菲抽不了身,又怕吵醒桑雅,只好替她将被子盖好,自己也因为不敌睏意,而沉沉睡去。 过一会儿,小桑雅才睁开眼睛偷看着雪菲,像是偷着腥的小猫乐得笑,下意识又更往雪菲的方向靠过去。 这晚,是母后离开后,桑雅第一次没有做恶梦,一觉到天亮。 第十章 chapter10 孤立无援的桑雅,最后被吉斯强行派人带回使馆收拾行李,准备隔日一早,一併返回玛以国。 希达一边收拾着行李,口中一边咒骂着吉斯和察渡的卑鄙。 「全是一群出卖别人的小人!」 原本还以为自己的国家能够保护桑雅,摆脱尼奥家的追击,没想到反而是送羊入虎口,都怪吉斯和察渡这两个小人。 原来今日一早,在桑雅和雪菲离开使馆之后,希达就想着先去街市添补一些备用的东西,因为只是侍女身分,使馆的守卫也不在意,就任由她出门。 到了街市,一问之下才得知,尼奥家早在五天前,也就是桑雅一行人还在海上航行之际,他们就抢先封锁波顿岛的周遭海域,迫使渔民们无法出海捕鱼,搞得波顿岛上人心惶惶,对于即将到来的桑雅心生不满,这也正说明当初进宫的路途中,沿途民眾对她们的眼中出现不满和愤怒情绪。 安努斯的避不见面,吉斯的现身,一连串前因后果全都串起之后,桑雅终于想通为什么尼奥家一直紧追着自己不放的理由。 论海战,没有几个封主的海军军队能够和波顿岛相比,但是封锁附近海域,不给渔民捕民,那就真的是动摇波顿岛国本。加上波顿岛也有许多补给品需靠大陆供给,尼奥家自从佔了丹东国后,便连带断绝波顿岛的买卖,桑雅猜测安努斯和察渡应该也会开始懊悔,当初是否不该袖手旁观,任由丹东国被侵略,可惜一切都太迟…… 尼奥家虽然强佔丹东国,可是民心尚未归顺,就算是吉斯也未必能够澈底拉拢人心,但是再拖下去,又恐民心思变,最后尼奥家才发现丹东这块肥肉,吃下肚不是问题,该如何好好消化才是关键,于是吉斯和詹姆斯达成协议,加冕吉斯作为新任丹东王,和玛以国订定友好盟约,再利用自己和夏尔伯爵联姻,这样一来,丹东人民就会渐渐被同化,迟早併入玛以国领土内。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比起这个……我更担心雪菲,如果你说她没有回来过使馆,那她到底会去哪里?为什么一句话都没留下呢?」 焦急的桑雅,不断来回在房中踱步。 一向习惯冷静沉默看待身旁事物的桑雅,也不得不承认,联姻之事,以自己目前的力量,几乎无法拒绝,那么假使要以自己的后半生作为筹码,她也必须替自己寻求一个保障,才不会让自己和雪菲白白牺牲…… 「公主,雪菲大人绝对不会拋弃公主,一个人一走了之!这一定是察渡在说谎。」 希达只要讲到察渡,就是咬牙切齿状,恨不得对察渡狠狠摑几掌洩恨。 「我也相信雪菲,她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假如察渡……会不会已经……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桑雅逼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鑽牛角尖只会让自己失去理智,现下她只有一夜可以想出对策,过了今夜,等她踏上前往玛以国的船后,就只能任由人宰割。 「希达,这里既然是你母亲的母国,那你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吗?」 被桑雅一问,希达认真想了一会儿。 「母亲娘家那边的人,顶多帮点小事,无法像雪菲大人那样救我们脱险。」 希达不理解桑雅要做什么,只能实话实说。 「这样就够了,我现在被吉斯的人看管着,无法随意出入,你找个藉口出去一趟,请对方帮我们送信。」 「要送信给谁?」 「安努斯大人。」 「什么!?给安努斯大人?这、这……先别说信怎么送到他的手中,不就正是他把您抓起来送给尼奥家的吗?怎么还要写信给他呢?」希达搞不清楚桑雅为何有此打算。 「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从头到尾都是察渡一人出面,口口声声说自己代表安努斯大人处理所有的事。就连我和雪菲进到宫里,也没看见安努斯大人的身影,况且最后和雪菲在一起的人也是察渡,若是察渡在其中搞鬼,说不定安努斯大人也被蒙在鼓里。」 桑雅说出自己心中推论,现在的她,只能孤注一掷。 「原来是这样,好、那我现在赶紧去找娘家那边的人帮忙。」 「等等、我先把信写好,请对方务必不能被察渡发现,一定要想办法帮忙交给安努斯大人。」 希达赶紧备齐纸笔,让桑雅快速振笔疾书,写完之后,桑雅装进信封袋内,在封口处滴上蜡,接着取下自己手上惯带的家徽戒指,往蜡上一盖,丹东国的家徽纹,完美的将信件封缄。 「拜託你了,希达。」 「公主,放心!我一定请娘家人努力送进宫里。我出门了,您自己也要小心点。」 希达将信件藏在自己的腰带里,取了件深色披风,加上夜色的掩盖,在守卫不注意之下,快速离开使馆。 §§§ 等到希达再度返回使馆,已是深夜,可能是因为一路东躲西藏,也怕信件曝光,希达简直是用没命的速度跑着,好不容易回到使馆,上气不接下气的难以将一句话好好说完。 「顺利送进宫里去了吗?」 桑雅赶紧替希达倒杯水润喉,缓缓气息。 一接过后,希达大口咕嚕了好几嘴,这才缓过来。 「我打听到以前的玩伴,现在正是宫殿侍卫,信件我也请他偷偷塞进安努斯大人的房门里,等安努斯大人起身开门,一定会看见那封信。」 「那就好,现在就等安努斯大人看见信之后,愿意出手帮忙。」 「不过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 「我那个玩伴说,今天中午,察渡曾经召集部分的守卫到神殿去,好像是要抓人,可是人没抓到,等到回来的时候,还不准守卫们写在交接的报告上,似乎就想当作没事一般。」 「神殿?他们有说是抓谁吗?」 「没有……好像都没看见,会不会他们要抓的人,就是雪菲大人?」 不知道为什么,桑雅的心中闪过一瞬的不祥预兆。 §§§ 就这样一直等到天才刚破晓,一夜没睡的桑雅,便听见房间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以脚步声的远近来说,人数不多,但应该是成熟男人的脚步声。 「发生什么事了?」桑雅隔着门,向外面的人问话。 「公主,有人来了。」是希达的声音。 「谁?」桑雅边说,边用外出的披风将自己包裹起来,不想让人发现她一夜没睡,还穿着外出的衣服。 「我,安努斯。」 第十一章 chapter11 虽说是丹东使馆的大厅,但整体格局不大,只需点亮少许几盏灯,就足以将室内空间一览无遗,所以从使馆的配置就能得知国与国之间的关係。 此刻站在大厅中央的男人,虽穿着一身深色斗篷,但上头刺绣的图腾精美细緻,反而有一种沉稳的王者之风,他身边只带着两名随从,彷彿是想刻意低调,很明显是不想让人注意到他现身此处。 在希达的陪伴之下,桑雅缓缓步出,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名被斗篷帽子遮盖住大部分容貌的男人,他身后的两名随从,虽然也着常服,但是目露兇光,身形挺拔,右手皆放在佩剑之上,标准的禁卫军防卫姿势,使桑雅不自觉地又想起雪菲,如果她人也在这里,自己就不须如此提心吊胆。 「你就是安努斯大人吗?」桑雅率先开啟话题。 「听说你想尽办法要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那男人并没有拉下斗篷的帽子,一口好听的男中音从斗篷下的阴影处流出。 「如同信件上所说,我需要大人的协助,能否放过我父王和雪菲,我们会立刻离开波顿岛,不给您带来任何麻烦。」 「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何必得罪尼奥家?」 「丹东国如果真的完全臣服尼奥家,那等于整个大陆的东南方都掌控在他们手上,波顿岛作为最后一块独立的封地,难道大人就不怕将来尼奥家进攻波顿岛吗?」 斗篷下的面容,不是很能认同的冷笑一声。 「如今丹东国已经等同灭亡,你不如先好好担心自己的下场吧……如果你拿不出什么好处,今天就当作我们没见过吧。」 见男人转身要离开,站在一旁的希达焦急地跪下祈求对方。 「安努斯大人,请您可怜可怜我们,让我们回到丹东国吧。」 「你是?」男人果真停下脚步。 「我母亲是波顿岛的子民,我是丹东国的女侍长,求大人帮帮桑雅公主。」 男人视线重新落在跪在一旁的希达身上。 「就是你进宫通风报信的?」 「是我没错。」 希达怕安努斯动怒,只能实话实说。 「桑雅公主,你身边的人倒是都挺忠诚的……」 男人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些肯定。 「那么请问大人要怎么样,才会愿意放了我父王?」 「把雪菲.莱昂交给我,或许我可以考虑这笔交易。」 此话一出,桑雅和希达两人疑惑对看,男人将她们的反应悉数尽收眼底。 明明雪菲被察渡追缉至神庙,至今还见不着人影,安努斯反而质问她们? 难道真的是察渡隻手遮天,连自己的君王都隐瞒吗? 「雪菲自从白天和我一起进宫后,就被你的丞相拦阻在偏厅,明明是丞相说谎,骗我她早已离宫,不见人影,难道安努斯大人不知道丞相把雪菲关在哪里吗?」 「察渡把雪菲.莱昂关起来是吗???」 男人似乎对于这项讯息有所玩味,他将斗篷的帽子缓缓拉下,露出真面目。 他的左眼用眼罩遮住,但面容还算俊美,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暴戾霸道,儼然就是看惯沙场血腥的征战将军,桑雅知道自己求救的伎俩已被识破,却仍不失一国公主之风范。 「你、你才不是安努斯大人……你是谁?」 希达才发出惊讶的声音时,男人身旁的其中一个随从立刻拔剑朝向希达,吓得希达呆愣在原地,血色尽失。 「住手!」 桑雅才想要挪开脚步救希达时,另一名随从也拔剑对准桑雅,桑雅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但心中已然明白。 「为什么要冒充安努斯和我见面,你其实是尼奥家的人吧?」 男子脸上带笑的看着桑雅,对于她屡遭劫难却还能胆敢质问的胆识,讚赏不已。 「请恕我一开始没有好好的自我介绍,我是詹姆斯.尼奥,奉玛以国马可斯大公之命,前来迎接桑雅公主,前往玛以国缔结联姻。」 詹姆斯惺惺作态地向桑雅行礼,眼神中充满着挑衅。 「怎么会是你!我明明是请人去找安努斯大人啊!」 希达不敢置信自己竟引狼入室,悲愤交加,死命抓着持剑的随从。 「原本我还疑惑丹东国的公主,为何能有管道进到安努斯的宫里通风报信,原来是你这个家奴从中作梗,要怪就怪你找的人办事不力……」 詹姆斯向随从使个眼色,随从点头,立刻将剑高举,要一剑刺杀希达。 「等等!是我主导这一切,和我的侍女无关,现在我已经落在你们手里,又何必杀害无辜的人!难道尼奥家的人都喜欢残害老弱妇孺吗?」 桑雅的双眼坚定地直视詹姆斯,质问着他。 詹姆斯皮笑肉不笑的示意随从们都退下,随从们收起剑,但眼神依旧凌厉。 希达瘫软在地,桑雅立刻上前去搀扶她。 「平时这种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不过看在桑雅公主已经学到教训的份上,我可以饶这家奴一命。作为交换,希望桑雅公主别再自找麻烦,别忘了你父亲仍在我手中,乖乖跟我回到玛以国,夏尔伯爵正在等你呢……」 詹姆斯重新披上斗篷,盖上帽子,重新遮掩住自己大部分的脸庞。 「等天一亮,我们就啟程。公主,我劝你还是先花心思想清楚,该怎么讨好夏尔伯爵吧。」 詹姆斯留下这句话后,便带着随从离开,桑雅此刻体认到,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心,现在的她已是真正的落难公主。 「公主,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早知道我就不该提什么送信进宫去的烂点子!这下子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嫁给那个什么鬼伯爵吗?」 希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懊悔不已,桑雅只能够拍拍她的背,安抚着希达。 「不,要怪就怪现在的我,没有身份没有权势,只能任由尼奥家摆布……就算真的被迫联姻,我也要救出父王和雪菲,要对抗尼奥家,只能靠我自己。」 此时此刻的桑雅,经过多日的逃难与磨练后,再也不是那个被捧在手心,而不知人心险恶的天真公主,属于她人生的花道,才正要拉起序幕而已。 第十二章 chapter12 为免夜长梦多,詹姆斯先行领着一小部分前军,选择走水路航行回到玛以国,铁黑战船沿着大陆岸边航行,桑雅第一次见识到丹东国以外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不同的种族,不同的阶层及身分,在尼奥家的治理下,显得生机蓬勃,终于在航行一周后,好不容易靠了港岸,换上豪华富丽的四驹马车,往玛以国的都城亚萨希尔前进。 玛以国都城亚萨希尔 坐在马车上的桑雅,进入亚萨希尔的第一印象,便是城堡是倚着两道天险建立而成。 两道天险的入口,皆设有铸铁包覆起来的巨大铁栅栏,每当有外侮来犯,只要将两道巨大铁栅栏放下,敌人一年半载也难以攻进城内,不愧是以铁匠出身的尼奥家,目光所及之处,铸铁艺术精良完美。 正当桑雅陷入沉思之际,马车队伍终于来到宫殿前的广场,詹姆斯率先下车,他绅士般的举起一隻手,欲协助桑雅下车,但桑雅不领情,一手抓住车框,两脚一蹬,跳下马车,丝毫没有一个公主该有的矜持,虽然落地一剎那,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可如今国虽亡,她也绝不能被看低。 詹姆斯对桑雅的无声抗议,根本不痛不痒,他的目的已达成。 宫殿侍者领着詹姆斯和桑雅一路来到大殿,马可斯大公和夏尔伯爵早已等候多时。 坐在王位上的马可斯大公鬓角有些许灰发,但外貌维持得宜,体格虽不如詹姆斯挺拔,但是相貌端正,王者气质出眾,有着足以吸引人目光的成熟,而坐在侧边的夏尔伯爵,则因不常晒太阳,导致肤色过于白皙,手背上甚至看得见几络青筋,又加上长年坐在木头座车上,虽舖有舒适软垫及精美针织毛毯,仍显得相当清瘦虚弱,与马可斯大公及詹姆斯相比,简直不像是尼奥家的成员,但是一双如鹰般的双眼,却又让人不敢小覷。 「詹姆斯,这一趟辛苦你了。」马可斯大公欣慰地对着詹姆斯点头。 詹姆斯脸上掛着笑上前向大公行礼,接着介绍起一旁的桑雅。 「陛下,请容许我先介绍,这位就是波厄特的独生女,桑雅公主。」 桑雅听见詹姆斯提的是父王的名字,而不是尊称丹东王,她只是悠悠地看向王座上的人,却不行礼。 「公主,在你面前是马可斯大公,玛以国的君王,不可无礼。」 詹姆斯看似提醒,实则有些威胁的语气存在。 「无所谓,桑雅公主远道而来,我和夏尔伯爵都很期待。」 桑雅顺着马可斯的话语,望向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她的夏尔伯爵,那表情带着不屑与厌烦,使人浑身不舒服,桑雅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在大公身上。 「马可斯大公,我现在依约来到玛以国,请您遵守诺言释放我父王,还他自由。」 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要求释放父亲,桑雅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强心脏,倒是让大公微微一笑,但詹姆斯可就笑不出来,他冷眼地扫一眼桑雅。 「别不知好歹。」詹姆斯冷冷地说着。 桑雅不理会,仍旧等着大公的回答。 「等到夏尔和你顺利完婚之后,我会让波厄特移居卢瓦,那里天气宜人,日照充足,只要他能好好归顺于尼奥家,就可以安享晚年。」大公神色平和地回答桑雅。 「谢谢大公。」 (至少,能保住父王的命已是万幸……) 桑雅松一口气,比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她更加牵掛父王。 「陛下,既然公主已经来到,不如就让两位年轻人多培养感情,虽然一周后就要大婚,夏尔应该也等不及了。」詹姆斯带着玩笑的口吻,戏弄着夏尔,但却见夏尔皮笑肉不笑,看他的样子并不像等不及,反而有点像是无处可逃的不愿意。 「一周后!?」桑雅惊呼。 「是的,一切礼节都会按照皇族出嫁安排,这桩联姻可是由敬爱的皇帝德拉玛四世下詔同意,请公主不必担心。」 詹姆斯的话,证实了当初丹东王所猜测,皇帝对于尼奥家的侵略不闻不问,也正说明他对尼奥家的态度。 「也好,夏尔,就带着公主熟悉一下宫殿环境,顺便彼此认识。」 大公对着夏尔下达命令,也看得出来他对这个继承人的重视。 「是,父王。甘比,我们走吧。」 一听见夏尔呼唤,从宫殿圆柱后方走出一名年纪轻轻的男孩,穿着比一般侍者还要精緻的衣物,头发微捲,脸上还有一点稚嫩的红润婴儿肥,他上前松开木头座车的安全煞掣,动作熟练、一气呵成,看得出是长久跟在夏尔身边的贴身侍者。 「请吧,公主。」 夏尔冷漠的语调,一个抬手,示意让桑雅先行。 不知道是不是桑雅的错觉,但她总觉得这桩婚事,似乎夏尔和她两位当事人都极度不乐意,反而是大公和詹姆斯的一头热。 第十三章 chapter13 木头座车的轮子所发出的声音,意外的比想像中还轻。 如果不是因为原本在长廊的侍者、侍女都被夏尔斥退,空无一人的寂静衬托下,桑雅这才听见夏尔正在通行的声音,她一直跟着夏尔及甘比来到一处僻静的湖边。 湖面时不时被微风吹拂而泛起阵阵涟漪,周围的树林也沙沙作响,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此处唯一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离所有建筑物都非常远,就像是个小世外桃源般,但经过波顿岛的遭遇后,桑雅猜得到,眼前这位夏尔伯爵大概也是要对自己说些让旁人无法窃听的话。 「如果夏尔伯爵是有事想对我说,又不能让旁人听见的话,这里是个很好的地方,不如就在这坦白告诉我吧。」 桑雅的先发制人,倒是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看来公主并不如外界传言般的天真。」夏尔坦言。 (每天被你们尼奥家用尽心机陷害,再天真也该有清醒的一日吧……) 桑雅在心中腹诽着,但当然表面上仍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 「那么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桑雅选择单刀直入。 「联姻在即,接下来我要说的是结婚之后,你必须遵守的规矩,不能有任何差错。」 「遵守的规矩?」桑雅不小心用一种高八度的音量,复诵着这句话,以示她的惊讶。 身为丹东国公主的她,向来只有别人遵守她的规矩,遵从她的喜好,什么时候开始轮到她作为是那个必须要遵守的人!? 「这里是玛以国,规矩是由我尼奥家说了算。」 同为封主大人的后裔,夏尔意外听得懂桑雅未说出口的震惊。 「……」桑雅的确无言以对。 「第一点,婚后我们依旧分房睡,但是平日你必须配合我演戏,让大家以为我们同房,平时要在我起床之前,就到我房内等,深夜也要等我熄灯入睡之后,你才能回房。」 「……什么?那我岂不是和侍女一样?」 桑雅不敢置信这个奇怪的条件。 甘比听见桑雅的比喻,不小心噗哧笑出来,夏尔白他一眼,甘比立刻收起嘻笑,低下头。 「差不多……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夏尔指着距离自己座椅后方两步远的甘比。 「从明天起,你就要开始和甘比学习如何服侍我的礼仪,只要有除了甘比以外的人在场,你作为我的妻子,照顾我的日常生活起居,当然这也是演戏的一环。」 「那到底为什么要演……」 「第三点,不准质疑我说的话,也不得不经我同意就乱发问,听命令就对。」 夏尔强势地打断桑雅问到一半的问题。 (就算外表长得和大公、侯爵不一样,你果然还是该死的尼奥家一员……) 桑雅依旧只能在心中咒骂着。 「第四点,不对第三人以外发表自己的意见,一切都说以夏尔伯爵,也就是你的丈夫做主,尤其是对詹姆斯……」 夏尔飘忽的尾音,让桑雅捕抓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詹姆斯侯爵?他不是你的叔叔吗?」 「需要我重复第三点吗?」夏尔板起脸孔。 桑雅耸耸肩,表示自己不问了。 「第五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得和任何人洩漏我今天跟你提的所有条件,包含你屋里的那个家奴,要是你敢洩漏,我就杀了那个家奴,甚至你的父亲!」 「你敢!?」禁不住人家言语相激的桑雅,一下子火气就全上来。 「我说过,这里是玛以国,规矩是由我尼奥家说了算。」 「大公答应我,会让我父王安享晚年!」 「不信的话,你试试看说出去一个字,后果自己负责……这就是我要说的全部。甘比,我们走。」 夏尔压根不把桑雅的火气当一回事,他将条件摊开后,便让甘比推着离开。 在原地的桑雅虽然感到愤恨不平,但依旧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头。 只是祈祷自己能够早日找到雪菲,并且远离尼奥家的掌控。 §§§ 站在城楼高处的大公和詹姆斯,将底下夏尔和桑雅两人的不欢而散看在眼里,只是距离过远,他们并不知道二人为何事起纷争。 「波厄特的独生女,不会让夏尔受到伤害吧?」 甚少露出负面表情的大公,一脸担忧地问着。 「陛下请放心,丹东公主从小娇生惯养,根本没有生存能力,就连逃难都是靠贴身侍卫的机警,才顺利逃至波顿岛,不过好在我们抢先一步,让安努斯知道尼奥家的厉害,马上就把人给奉上了。」 詹姆斯看着底下气愤走远的桑雅,脸上尽是嘲笑。 「丹东国,前朝的反叛军现在还在暴动吗?」大公转过头询问。 「已经派人前去镇压,那些反叛军很快就会被打散。」詹姆斯胸有成竹的回答。 「加紧戒备,必要的话,再多派些军队过去。」 「是,我打算让约克再多带些兵,掌管丹东国。」詹姆斯趁机推举自己的人选。 「约克?你的那个辅佐官?」大公挑眉,好像对此人有些印象。 「约克,过来。」 詹姆斯往身后一招手,约克便从后方的转角缓缓步出,恭敬的来到詹姆斯和大公的身旁,向二位尊贵的人行礼。 「那就交给你了,约克。」大公摆摆手,算是允准。 「属下遵命。」 大公迈起步伐准备离开城楼,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般转过身。 「找到埃德温娜了吗?」 「已经掌握到行踪,派人去劝回来。」 「如果劝不回来,就抓回来,夏尔的婚礼,她一定要出席。」 大公云淡风轻地说着好像无伤大雅的话,说完便留下詹姆斯和约克在原地。 等待大公走远,约克这才不安的开口。 「殿下,你不是已经承诺吉斯大人,要加冕他成为新任丹东王了吗?怎么又和大公说是我呢?」 「吉斯……已经是一枚无用的棋子,就让那些反叛军处理掉他吧,省得我们动手。」 詹姆斯轻拍着约克的肩。 §§§ 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内,桑雅反覆迷路好几圈,沿途遇见的侍者与侍女们,对她的问路显得冷淡又敷衍,费好大的劲之后,桑雅才终于找到自己的房间。 一开房门,迎面而来就是担心到快要心脏衰竭的希达。 「公主,你可总算回来了!我好想要出去找你,可是又怕你回到房间找不到我,急死我了!」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桑雅给希达一个微笑,不想让她担心受怕。 「那个该死的詹姆斯侯爵,一下车就叫人把我赶到这里来,我都不知道你被带去哪?有没有被欺负?」 欺负? 听见这二字,想起在大厅,詹姆斯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又想起刚刚在湖边,夏尔自以为是的命令,全世界还有人不欺负她的吗?想着想着……就只有雪菲,只有她将自己捧在手心,也只有在她面前,自己才是欺负她的那个人,一想到这,桑雅不禁悲从中来。 「公主、你、你别哭啊!难道真的被欺负了吗?」希达急得跳脚。 桑雅摇摇头,抹去意外落下的泪。 「雪菲的鎧甲,有带过来吗?」桑雅想起什么都没带走的雪菲,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 「有、有,雪菲大人的东西,我通通都收拾好,跟着带过来了。」 希达熟悉地打开放有雪菲私人物品的铁箱,将那件精緻的铃兰鎧甲小心翼翼地捧出,交给桑雅。 「把它掛在这里,每天我都要细心保养它,雪菲早晚有一天,会再需要它的。」 睹物思人的希达也不禁红了眼眶,一个劲的点头。 桑雅抚着鎧甲上的刻纹,就好像雪菲还穿着它的时候一样,眼前的景象和脑海中的回忆渐渐重叠在一起,雪菲对着她微笑,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优秀。 「菲……我在这里,你会来找我吗——」 第十四章 chapter14 眼前的景象伴随着亮光一闪一闪的,几道重影不断叠在一起。 让甫转醒的雪菲很不适应,她用力闭上眼睛再试着睁开,反覆试过几次后,才能够稍微看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一发现自己处在陌生的地方时,雪菲虽不动声色,但其实早已头皮发麻。 雪菲可以感受到附近有人在活动,大脑却无法把听觉带来的资讯,转化成理解,但长年累月受训的防御身体记忆仍在,终于等到那人接近,像是要察看自己是否清醒时,雪菲快速出手扣住对方手腕,使劲将对方手臂往后折,并且朝反方向带,听到对方惨叫并且失去平衡后,接着雪菲弯曲左手臂锁住对方的咽喉,使其无法动弹。 「咳咳、咳咳——救命、娜、娜娜大人,救命——」 被雪菲制伏还没几秒,加列夫整张小脸已涨成猪肝色,双脚乱蹬不断挥舞着求救。 「哇——这潜意识训练的真澈底,取人性命、一气呵成!」 娜娜一心惊叹着雪菲的武术功力,对于加列夫的挥手视若无睹,甚至还拨开他求救的手,要他别吵。 「你们是谁?」 昏睡太久的雪菲,嗓音有些乾瘪,听起来还很虚弱。 「冷静点!大家都冷静点!他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掛了。」 娜娜高举着双手,示意自己毫无威胁性可言,然后伸出食指比向加列夫,暗示雪菲再不放开他,可能就真的会让加列夫提早去向神报到了。 加列夫从一开始的无用挣扎,到最后的垂死状态,雪菲这才相信他是完全没有武术底子的少年,于是轻轻将他一推,加列夫整个人瘫软在地。 娜娜赶紧从怀中拿出一嗅瓶,放在加列夫的鼻前不久,加列夫才开始剧烈的咳嗽着,并且大口吸气,好像窒息之人,终于冒出头来得到纯氧一般。 「还有你……劝你最好躺下养伤,不然你自己看……」 随着娜娜的提醒,雪菲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原本乾净的布衣,瞬间又被撕裂的伤口染红成一片,乍看之下,怵目惊心,她翻开袖子以及摸摸自己的额头,发现到处都有包扎治疗的痕跡。 「是你救了我吗?」 雪菲感觉到自己似乎错怪好人,语气也柔软下来。 「咳咳、还、还有我啊!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咳、咳!」 躺在地上的加列夫不满的抗议着,刚经歷完一遭生死关卡后,他就像是洩气的皮球瘫在地上。 「刚好路过顺手帮忙,没想到你伤得那么严重,一躺就是三四天,不过我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看到这么多的伤口,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你……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雪菲的表情从茫然转成困惑,最后是带着焦虑,她越是逼自己回想,越是让自己陷入剧烈的头痛。 「我、我……不记得……」 「先别急着勉强自己,你的头受到撞击,应该还有脑震盪的后遗症,现在逼自己回想是没用的。」 娜娜赶紧上前,查看雪菲状况。 「那……我、我……」 雪菲一急,语言组织就变得更差,连一句话都说不清。 「只要脑部没有出血,脑震盪的后遗症是会慢慢消失,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况且你最严重的并不是额头上的伤,是你这里的伤势。」 娜娜指着雪菲的心脏部位,雪菲抚着胸前,发现衣服底下缠着厚厚的绷带,刚才只顾着制伏加列夫,没注意到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等到此刻肾上腺素退去,雪菲才体认到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大部分的伤口都已经清理乾净,可是你这一箭中箭太深,箭簇撞击到肋骨產生碎片,反而卡在深层的肌肉当中,硬取只会让情况更加危险。」 娜娜严肃的表情说明雪菲的伤势有多严峻。 「所以只能让碎片先留在里面吗?」雪菲试图釐清自己的状况。 「幸运的话,它就会被周遭的肌肉包覆在里面,只要不伤及血管和心脏,就当作身体杂质,只是……」 「只是如果它移动位置,伤到心脏,我就必死无疑是吗?」 雪菲代替娜娜,说出那最坏的结果。 「看来你很懂这些外伤,你的家里应该也有人上过战场才是。」 雪菲摇摇头,但她不是否认,而是根本记不得,无从得知对或不对。 「总之,现在的你不能够太激动,也不能够随意下床,先好好休息吧。」 娜娜扶着雪菲,要帮助她躺回床上。 「我的记忆还能够回来,对吗?」雪菲不死心,要求一个明确的答案。 「照理来说,大多是能够再回想起来的。」这点,娜娜倒是满肯定的。 「对了……还有这个,或许对你有帮助。」 娜娜转身,从旁边的小柜子取出一个刺工雅致,用料昂贵的小钱袋,上头绣有一个『菲』。 「这个是从你身上取下来的,当时忙着帮你急救,才把它收到一边,现在物归原主吧。」 雪菲摸着小钱袋,自己的确对它感到非常熟悉。 「菲?」 「应该是你的小名吧?那么以后就叫你小菲吧?我是娜娜,躺在地上装死的那个叫做加列夫,是我的助手。」 加列夫随意扬个手,就当作打招呼了。 「这个房间本来就是空的,你先好好在这里休息吧,晚点我再来检查你的状况。」 娜娜转身,用力踹一脚还躺在地上的加列夫。 「偷懒啊?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 「唔——我刚刚差点被打死耶!」加列夫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地上爬起身来。 「工作没做完,我让你饿死算了,还不快走——」 娜娜推着加列夫一起出了门,回过头,不忘随手关上雪菲的房门。 §§§ 离开雪菲房间一小段距离之后,加列夫这才又出声。 「既然现在她人已经清醒,那我们是不是该走人了?不然那些人还是会一直来烦我们的。」 「但是她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长途移动啊。」 娜娜一改刚刚的嘻皮笑脸,反而有些担忧。 「什么!?你还要带着她走?那些人的目标是你,又不是她!我们这些日子躲得那么辛苦,带着她更不好躲吧?」加列夫一头雾水的看着娜娜。 「我不知道……就怕那些人一旦发现她的身分,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娜娜最后的两句话,音量十分小声,似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没事……总之等到她更稳定一些,我们就转移去别的地方,她的伤势还是需要有人照顾的,去吧!先去把能收拾的行李,先收拾起来。」 加列夫虽然不是很明白娜娜的用意,但他仍是点点头去照做。 娜娜望向远方,伴随心中的一声长叹。 第十五章 chapter15 宫殿裁缝室,更衣室内 「唔——」 穿着全白婚纱的桑雅不小心闷哼一声,因为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被针扎到,正在替她修改裙摆的裁缝师老亨利,抬头瞄一眼正在桑雅礼服上缝着珠饰的助理,助理发现老亨利在看,这才敷衍的道个歉。 「抱歉,殿下,我们时间有限,只能这样做更改,还请您忍耐一下。」 老亨利先对着桑雅好好致歉,然后随即将助理手上的珠饰取走,并给她一个警告眼神。 助理这才收敛自己的态度,退回到工作桌旁,识相的整理散落一桌的用品,不再靠近桑雅。 而会有这样的局面,乃因为礼服是穿在桑雅身上直接修改。 为了皇族的隐私,又为了快速赶製婚纱,整座更衣隔间内只有老亨利、资深助理针对桑雅的身材量身打造,其他的人都被隔绝在外头大间的裁缝室里面。 老亨利是尼奥家御用的裁缝师,虽然年纪稍大、眼力不好,工作时还需要戴着老花眼镜,但是对自身的仪容丝毫不马虎,从早到晚只要离开睡房,一定是穿着三件式西装示人,做起裁缝工作也是快手快脚,刚刚正是因为助手跟不上老亨利的速度,而使得桑雅无辜遭罪。 「没关係……是我自己反应太大,抱歉。」 桑雅试图缓和气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举国上下,除了大公及詹姆斯以外,没有人期待这场婚礼。 就连此刻外头的裁缝室,大多数人脸上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对宫殿的人来说,突然宣布一周后大婚,所有备礼和仪式都要从无到有,整座宫殿从上到下,忙得昏天暗地,更别说尼奥家还邀请周围的卫星属国及臣属封地前来观礼,大家争先恐后要来巴结大公与詹姆斯,光这些外客的吃喝张罗,又是一桩累死下人的差事,自然不会有人给桑雅好脸色看。 「这样……就修改完毕了,嗯、很好、很好。」 老亨利将修补用的珠饰,做最后调整后,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作品。 「如何?」老亨利问向一旁的资深助理。 「嗯哼——是还不错……」 资深助理虽然心存不悦,但她不得不承认,桑雅的气质出眾,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加上那一头被束起的完美金发,几络发丝微微落在脸庞,一种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魅力,别说男人,就连女人也都会被这样的外表给迷惑。 「殿下,我们一起到外头,看看大家的反应吧。」 老亨利绅士地伸出一隻手,要扶着桑雅下修改裙摆专用的高台。 「好的,亨利先生,谢谢。」 桑雅将手搭在上面,在老亨利的协助下,从高台缓缓步下。 §§§ 当更衣室的门被推开的那一剎那,原本还闹烘烘的裁缝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白婚纱的裙摆,随着桑雅缓缓步出——飘逸、纯洁、耀眼,太多太多的美好形容词都不足以用在这一刻。 裁缝室的眾人,大多都是长年跟着老亨利,一起替尼奥家製作礼服的助理,其实看过的王子、名媛们皆不在少数,但桑雅可说是唯一一个让他们同时被美到屏息的公主。 站在桑雅身后的老亨利,已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满意地笑着,心想自己的招牌又再一次的跃上巔峰,此刻,他还真有点迫不及待婚礼的到来,让自己的作品震惊四方的外客。 「想不到,你认真打扮起来还真有几分公主的模样。」 一道声音划破寧静的空气,也点醒了屋内眾人,使得裁缝室内这又恢復人声鼎沸。 屋内眾人侧身,向不知何时抵达的夏尔伯爵,补上行礼。 夏尔摆摆手,要大家去做自己的工作。 「伯爵殿下,您还满意吗?」 老亨利自然是要向婚礼的主人公趁机邀功,夏尔也给足面子的微微点头。 然而这句话听在桑雅耳里,却有些刺耳,好像无须经过她的同意,就已经是夏尔的所有物一般,以他的喜好为喜好,以他的厌恶为厌恶,虽然被迫臣服尼奥家是既定的事实,但桑雅偏偏不服。 「夏尔伯爵不试装吗?毕竟你和我都是这场联姻的道具。」 桑雅的直白,引来周遭人的侧目,就连老亨利都皱了一下眉头。 「哈哈、道具是吗?那我尼奥家还真是花了不少钱,铺排这么大场景,使得一些廉价道具都看起来更尊贵了。」 夏尔比着桑雅的白婚纱,意有所指。 「正好,请伯爵殿下换上礼服,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属下立刻修改。」 老亨利就怕两人在裁缝室的口舌之争,传到大公的耳里,坏及婚事可就糟糕。 「不用了,就照以前那样做就好,只要某人乖乖配合,这一场婚礼就能早点结束。」 夏尔依旧不饶人,直盯着桑雅。 「只要有人说话算话,这场婚礼对我来说,不过就是扮家家酒的事情而已。」 桑雅不甘示弱的暗示着夏尔私底下提过的条件。 老亨利对两人互不退让的你一言我一语,给搞到头大时,忽然一名侍者带着命令前来。 「夏尔殿下,桑雅殿下,詹姆斯大人已准备好晚宴,要邀请两位殿下到奥本宫作客。」 桑雅和夏尔两人对看一眼,心中都是惴惴不安。 奥本宫,是詹姆斯居住的宫殿,只要是在奥本宫内发生的事情,几乎不论情节是否重大,大公一向不会过问,所以奥本宫也被平民百姓戏称为尼奥家的黑幕。 「现在?」夏尔的眼珠转着,似乎一时之间还无法想到推託之词。 「是的,还请二位一同坐上宰相大人预备的马车,和属下一起前往。」 「可是、可是公主还需要把身上的婚纱给换下来,不如你先回去,我们等下再过去。」 想了许久,只能想出个缓兵之计的夏尔,用眼神暗示桑雅帮忙推託。 「呃、对!万一婚纱弄脏,那就糟糕了。」桑雅立刻顺着夏尔的话,接着说下去。 「二位不急,宰相说了,他今晚都空下来留给二位,等二位将手边的事情处理好,再跟着属下一起搭车便可。」 看来詹姆斯派来的侍者,也不是一般三言两语就能打发掉的普通侍者。 「这…这…」 桑雅下意识地看向夏尔,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可以肯定,夏尔并不喜欢詹姆斯,甚至是有点惧怕詹姆斯的。 「我懂了,那你先在外面等,我们换好衣服后就出发。」 夏尔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 「是的,辛苦二位了。」 侍者带着胜利的微笑,转身走出裁缝室,等对方完全离开之后,夏尔整个人像消风的气球,挫败、无助地坐在木头座车上。 「你是不是很不想去?我们不能够直接拒绝吗?」桑雅低声地问着夏尔。 「没用的,詹姆斯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 夏尔喃喃地说着,但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样子。 第十六章 chapter16 天色才刚破晓,娜娜、加列夫和雪菲便踏上离开的路。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刻意挑人烟稀少的山路前行,野外道路崎嶇坎坷不说,光是翻越比人还高的奇异大石和多刺灌木,就够让旅人们叫苦连天。 「累死我了……我真的走不动了……让我躺一下。」 加列夫一句话还没说完,倒是先把身上行囊都丢到一旁,自己找个平坦一点的树荫底下,大剌剌的躺着。 「真没用!平常吃那么多肉,都吃到哪里去了?一点体力活都做不了。」 娜娜拿他没辙,但是也无可奈何。 「再走下去会死人的。」加列夫嘟噥抗议着。 「先生,我们现在也才走三公里而已……光这三公里,你就休息了五次!」 娜娜比着大大的五的手势,见加列夫硬是要赖皮的样子,娜娜乾脆也找棵大树乘凉。 「……小菲可是一个累字都没说过呢。」娜娜不忘再补一枪。 「小菲你其实是个怪物吧!哪有受重伤昏迷三天的人,还能这样赶路!?」 加列夫瞇着眼,打量着雪菲。 雪菲只是笑笑,打开自己随身的水袋,一饮而尽,接着晃晃水袋里面,已经没有声音。 「水袋没有水了,我去找条溪装满,等下再回来跟你们会合。」 「等等,我跟你去,走得满身是汗,用凉爽的溪水擦擦脸也好。」 娜娜爬起身来,轻拍着自己裤子上的泥土。 「你们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加列夫哀号着,可是又很不想起身,他实在是累坏了。 「难道你一个人会害怕?」娜娜嘲笑着加列夫。 「才、才不是!我是怕你们遇到那帮人,没有我在身边,打不过人家而已。」加列夫嘴硬着。 「放心吧!你才是我们三个里面,最不耐打的那个。」娜娜毫不留情地吐槽。 「你就在这里等吧,刚刚来的路上,我听见下方一直有水声,往下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水源。」雪菲指着道路底下的悬壁。 「别理他,他要是怕就跟着。」娜娜早就走远,她挥着手,示意雪菲跟上。 「娜娜、等我一下……」 雪菲先是向回头路的方向走去,并用佩剑随手砍一支大叶片下来,接着就看她拿着那大叶片在地上不断扫着,崎嶇山路的沙土,被她抹去他们三人刚刚一路走来的足跡,一直抹出一大段距离,才躡脚踏在路旁的小草上,不留下脚印的小跑步折返。 「好了,我把我们来时的足跡都擦掉,加列夫你就躲在这块石头的下方休息,等我们装完水回来碰面,在这之前,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探出头来。」 雪菲将手上那支大叶片丢到一旁的灌木丛,一边细心交待着加列夫。 加列夫应了一声,便识相的照雪菲的话去做,爬到一块大石头后方的凹处窝着,顺便躲太阳。 不知怎地,即使是脑中空白的雪菲所给的建议,加列夫还是挺听话的。 安置好加列夫之后,娜娜和雪菲结伴而行,往空气中那隐隐的水声来源前进。 「你到现在还没想起以前的事吗?」娜娜关心问道。 雪菲摇摇头,表情有些失落。 「别急着要逼自己想起来,大脑的自我保护是很奇妙的事,越是逼迫它,就越有可能伤害到自己,让它放轻松就好。」这时的娜娜又回復到专业的医生身分。 「你们当初是在哪里发现我的?」雪菲仍不死心地问着。 「就……离我们的小木屋不远的海边,我和加列夫刚外诊完,回家的路上就看见你躺在那里不省人事。」 「可惜我对于自己怎么受伤,以及被谁所伤,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才刚清醒没几天,等我们安全穿过这座山脉,就会到达最北边的鹰嘴岩,到时候你就可以好好休息,我再帮你想看看,要怎么找回之前的记忆。」 「好,谢谢。」 「为什么你都不问我,我们是在躲避谁?你不好奇吗?」 「如果你愿意说就说,不说也没关係,我会保护你到你想去的地方……」此刻的雪菲,双眼澄明,一脸诚恳。 「恩……把你救回家,还挺划算……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 娜娜赶紧露出微笑澄清。 雪菲也跟着笑。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还满确定的。」 「什么事?」娜娜好奇。 「我好像满会使剑的。」 雪菲轻抬起左边腰际上的剑鞘,右手抚在剑柄上,标准防御姿势。 娜娜被雪菲给逗笑,但也松一口气,娜娜其实不太想提安努斯的皇宫,以及现在正在追逐他们的人是谁,那是一个让她无法摆脱的沉重过往—— §§§ 当她们顺利取完水之后,娜娜和雪菲再度折返到大石头后方去找加列夫时,却意外的,没有看见加列夫的身影,就连他帮忙揹的行囊,也都不见踪跡。 「加列——」 「嘘……」 雪菲打断娜娜呼喊加列夫的声音,她将娜娜护在自己身后,拔剑出剑鞘,摆开迎战姿势,娜娜被她的动作给吓到不敢动弹。 「那些人追上来了吗?」娜娜轻声问着雪菲。 「我不确定,但这里的空气变得比我们离开之前污浊,而且地上有新踩过的足跡。」 雪菲几乎是不动唇,而轻吐出来的气音。 「小心上——唔——」加列夫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明显被人摀住嘴。 娜娜和雪菲抬头一看,一道巨大的织网,铺天盖地的朝她们掉下,速度快到即便雪菲已变换持刀姿势,用力从上向下劈开,仍无法一刀割破这织网,随即两人的鼻翼,传来一股异国香气—— 「糟了!是迷药……」娜娜心中喊着。 下一秒,两人眼前一黑。 第十七章【本章带有18+情节,请斟酌阅读】 chapter17 一架巨大到十分夸张程度的马车,在六匹马的齐力中,趾高气昂的缓缓驶向奥本宫。 马车内,桑雅看着木头座车上的夏尔,脸色极为难看,因为沿途上总有百姓们对着马车,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不过这么巨大的马车,桑雅也是第一次看到。 但她随即很快就想通,这是为了夏尔出入,特地打造的马车,夏尔只有在就寝时,才会愿意离开木头座车,平时他稀少出宫殿,也正因为他的木头座车,使他不方便上下正常马车,而他也不想要侍者把他扛上扛下,那样会使得他显得很悲哀。 然而詹姆斯一定也是想到这点,才会命人打造如此巨大的马车,也正因为如此,口语也很快传开,这马车上坐的就是那不能走的夏尔伯爵。 如此一来,桑雅多少能够体会夏尔的心情,每出门一趟就要被以异样眼光看待一趟的人生,实在是糟透了。 「等下不管詹姆斯说什么、做什么,你不要理会他,我会应付的。」 原本车内还一股沉默,而夏尔率先打破这股沉默。 「詹姆斯一直都这样对你吗?不在乎你的感受,要你做这个、做那个的?」 桑雅单刀直入的问着,使得夏尔白她一眼。 「以一个亡国公主来说,你也管太多了吧……」 「怎么说我和你都是未来绑在同一条船上,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提防的事情,你就得先跟我说清楚。」 夏尔低下头,似乎在沉思桑雅说的不无道理。 「好吧……总之詹姆斯和表面看到的绝对不一样,他根本不是打从心里期待我结婚,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一直主导联姻这件事,所以对这个人保持警戒就对了。」 夏尔总算给出一句明确的答案。 「他会伤害你吗?」桑雅小心地问。 夏尔摇摇头,带着一丝犹豫的口吻。 「那倒不会,但是他所做的事情都让我很不舒服,好像一直在强调我王储的身分……」 「可是你本来就是王储,这是整个涅瓦特都知道的事,不是吗?」 桑雅不懂夏尔的顾忌。 「是这样说没错……但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怪在什么地方……」 就在二人的谈话之中,六驹马车已经缓缓进到奥本宫的广场,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夏尔的木头座车,就在詹姆斯指派的四名壮汉帮助下,安稳的放至地面,由桑雅独自推入,这是桑雅第一次推着夏尔的车,对他们来说,今日便是这齣假面夫妻戏的开始。 §§§ 走进宴席厅内,只见主桌面对着宴厅的正中央,而詹姆斯的副将们及交好的武官们,则分别被安排坐在两侧的长桌,三张桌子的中间形成一个不小的空间,可供来宾在中间跳舞的一个小活动范围,是时下很流行的场地布置风格。 等到桑雅和夏尔一到,詹姆斯立刻迎着他们走到主桌,面对两侧的武官,及正中央的宴厅,詹姆斯和约克一人一边,坐在主桌的最侧边,让夏尔和桑雅坐在正中央,约克还不忘替桑雅挪开椅子,製造绅士风范,桑雅只是微微低头致谢。 等大家都就定位后,詹姆斯举起酒杯致词。 「诸位,再过几日,我们玛以国的王储即将举行大婚,就让我这个叔叔,敬这对新人在婚姻里面,互相扶持、互相关爱,也希望两位能够早日拥有更年轻的继承人出现,帮助我们尼奥家,永存于涅瓦特,敬新人。」 「敬新人!」武官们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敬。 虽说詹姆斯热情的开场,但言谈之中桑雅却听不出任何诚恳可言,但是夏尔和桑雅仍旧是乖乖地跟着敬酒,于是酒席开始,约克轻拍着手,让下人们开始准备馀兴节目,几名乐手出现,替整席的大人们伴奏,气氛优美融洽。 整个用餐时间出乎意料的和平,詹姆斯偶尔和夏尔交谈几句,而约克也会关心着桑雅来到玛以国后,是否习惯,桑雅心想,看起来詹姆斯也只是真的想要宴请他们,未必存着什么坏心眼,她望向一旁的夏尔,似乎也稍微松懈了防备。 但他们二人不知的是,好戏才正要上演。 等到大家酒足饭饱,一些武官凭藉着酒意,开始大声喧哗,并且对着旁边服侍的侍女毛手毛脚时,桑雅惊讶的和夏尔对看,两人只能低下头,假装没有看到这些猥褻的画面,而詹姆斯、约克也只是继续和旁人交谈,神色自若。 有个武官,这时站起身来大声发言。 「詹姆斯大人,我看大家都吃饱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玩点别的了吧?」 此话一出,引起眾人的鼓舞和讚赏。 詹姆斯拿起餐巾擦擦嘴,但脸上的笑意也显示出他的心情正好,他给了约克一个手势,约克让乐手们退下,另外换上五对跳舞的男女上来,反而让武官们拍手大声叫好。 因为舞女们上半身只有穿着马甲内衣搭配纱裙,让人脸红心跳的是,只要往那纱裙仔细一看,便可清楚看出女人们并没有穿底裤,所以下体的曲线形状,甚至修剪过的毛发,都能够一目了然,而舞男们更是袒露胸膛,穿着一件可有可无的背心,下半身则是略显透明的宽裤,布料容易服贴在肌肤之上,也清楚的显出男性象徵。 桑雅和夏尔对于这样的画面感到震惊,但詹姆斯与眾武官仍旧饮酒谈笑风生,不当一回事。 带有点异国情调的音乐开始响起,一开始的舞蹈都还算是正常,只是讲述男女之间的恋爱追逐,舞女们在舞男们身边周围旋转,长发随着摆动而散发出自然的发香,让坐在旁边的武官们心痒难耐,有些人还伸出咸猪手来,摸了几把舞女的小蛮腰与翘腿,但舞蹈仍持续进行中,舞男们开始用力将舞女们拉近,用粗壮的手臂将对方困在自己的身上,接着俯下身,展开火热的舌吻。 此刻的音乐开始变调,展现出曖昧与催情的氛围,场中央的男女身体界线逐渐融合在一起,舞女们的马甲内衣被舞男们拆掉细绳,丢在一旁,有的甚至丢到武官身上,乐得武官们轮番吸着内衣上独有的女人香,表情逐渐猥琐。 桑雅只觉得满满的噁心,而她旁边的夏尔,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舞男们趁机将舞女们放倒在地板上,男人的手,大力揉捏着舞女们丰满的乳房,并且吸吮着舞女的乳尖,惹得女人们娇喘连连,连身体都不自觉弓了起来,双脚甚至主动缠在舞男的腰上。 那画面说穿了就是真枪实弹的艷舞。 舞男们的男性象徵纷纷挺出头来,而舞女们下身也开始出现若有似无的银丝。 酒酣耳热的眾武官们开始起鬨,有的对他们泼着酒,有的趴在桌上叫嚣,要求男人们扒光女人们的衣服,部分舞男们因为酒水和汗水的混杂,使得宽裤变得透明,而翘起的男性象徵便一览无遗的展现在眾人面前,桑雅的厌恶与不适来到最高点,而此时她也知道旁边的约克正看着自己,她打死都不和那人对上目光,于是她转头看向夏尔,发现他也和自己一样,脸色苍白、难看至极,脸上的笑容,极为僵硬。 此时整座宴会厅里,大概就只有他们两人是唯二的正常人了,其他都是一群野兽。 随着音乐的鼓点开始,舞女们开始发出更淫秽的声音,因为有几个舞男甚至已经将自己送进舞女的身体里面,音乐转为靡靡之声,舞男们用力的在舞女身上抽动着,交媾的动作使得舞女们的叫声逐渐淫荡,看得眾武官血脉賁张,也开始强拉起旁边服侍的侍女们,不管她们的挣扎与哀号,就在原地要了她们。 一瞬间,宰相的宴厅成了人类兽性的交配场,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噁腥脓臭的体味。 见桑雅瞧也不瞧自己一眼,约克转头拥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侍女,要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逼她套弄着自己裤子底下已经昂起的男根,喝着酒观赏着眼前这一切。 詹姆斯则是狂放大笑的饮着酒,他的眼睛没错过任何出现在夏尔脸上或身上的反应。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夏尔不是个正常的男人,无法勃起、无法生育,一个无法生育的王储,又能有什么用呢? §§§ 最后,在桑雅坚持要回宫的请求中,詹姆斯点头放行,她顺利将夏尔带回寝宫。 一关上寝宫的门,夏尔便再也忍不住的吐出来,甘比赶紧替夏尔清理乾净,此时的夏尔软弱无力,并且频冒冷汗。 「殿下、殿下,您手臂还能施力吗?我需要您配合挪到床上。」 甘比小心翼翼的问,他并不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夏尔怎么变成这副德性。 「我帮你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好……麻烦桑雅殿下了,先抓紧殿下这边的衣服……」 于是在甘比的教导下,桑雅配合着将夏尔合力抬上床歇息,一沾上床之后,夏尔便用棉被紧紧裹住自己的头,不看不听外面的声音。 「过了今晚,我们真的都在同一条船上了。」 桑雅看着床上难受的夏尔,忽然对他心生同情,这个名义上是她丈夫的人,一路上是怎么走过来的? 第十八章 chapter18 玛以国地牢 幽暗的地牢里,蟑螂鼠蚁到处横窜,吱吱声不绝于耳—— 加列夫像是宿醉般的头痛欲裂,他侧躺着身,脑袋抵着坚硬又潮湿的石板,努力想看清楚眼前这片阴暗到底是什么地方,等到他的瞳孔开始收缩反应过来的时候,和他面对面的竟是一颗头颅。 「啊———」 这下子就算脑袋还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加列夫都瞬间被吓到清醒。 「吵什么!再吵就黏上你的嘴。」 地牢走廊的尽头,传来看守人的怒骂。 坐起身的加列夫,慌慌张张的手脚并用,将自己退到距离那头颅,不,应该说是距离乾尸最远的距离。 当他不要命的往后退时,有个人的手从后方直接拍着他的肩,吓得加列夫又以为自己碰到另外一具乾尸,蜷曲得像一隻受虐小狗似的,缩在角落。 「不要怕,是我。」 「小菲?」熟悉的嗓音,熟悉的面孔。 庆幸这鬼地方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加列夫这才松一口气,他望望雪菲周遭,发现这间牢房里,只有他和雪菲二人。 「娜娜大人呢?」 「我醒来后,就没看见她,我猜那些人应该是把她另外关起来。」 「那怎么行,我们赶快去救她!不能让那些人抓住她。」 虽然平时加列夫好吃懒作,又常常办事不牢,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讲究义气。 「我已经把这牢房找过一轮,没有能够逃跑的地方,唯一可以出去的地方,就只有这个门和它送餐的洞口。」 没想到正当雪菲说到送餐二字,加列夫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嚕叫起来。 「这种情况你还有办法想着吃啊?」雪菲对于加列夫身体的诚实感到不可思议。 「已经超过吃饭时间,是人就一定会肚子饿啊……」加列夫一脸委屈。 「但我想,他们未必会这么好心提供食物给我们。」 「什么!?就算是犯人,也不能用活活饿死这招吧!我不要当饿死鬼啊!」 加列夫此刻的震惊完全不输于刚刚和乾尸面对面的惊吓。 「喂!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样活活饿死我们!行行好!给我们点吃的吧!」 加列夫跪在送餐的洞口,对着走廊喊着。 「闭嘴!今天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谁管你们吃不吃饭,都给我安静一点。」 从走廊另外一端走过来的看守人,用一根木棍敲打着加列夫的牢门,吓唬着加列夫。 「忙什么?有人来攻打你们!要家破人亡啦?我恭喜你啊!」 加列夫一听到没得吃,火冒三丈,说话也就更口不择言。 「我去你妈的小杂种!谁敢攻打尼奥家!找死啊!」 看守人的木棍,一棒又一棒的打在牢门上,但是尼奥家三个字却如雷贯耳的回响在雪菲耳边。 (……尼奥家?尼奥家?为什么我这么讨厌这个名字。) 雪菲的头开始痛起来,一些被她遗漏的片段,似乎开始在慢慢闪回。 「尼奥家一家都穷酸,你这放屁的看门狗!连个麵包都没有、连杯水都没有!」 「你他妈的小杂种!逼老子打死你是不是!」 看守人可能真的被惹毛了,牢门外传来一阵找钥匙的声音。 「小菲、小菲,你听见了吗?他在找钥匙要衝进来了!」 加列夫轻摇着雪菲手臂,低声说道,雪菲点点头,她顺手摸着自己腰间位置,发现佩剑已不在身上,想必是趁她昏迷时,将武器给卸下。 「反正今天上头都忙着办婚礼,我打死你也没人知道,看老子怎修理你!」 喀答一声,钥匙转开了牢门,只见看守人才一踏进牢房,就被雪菲扣住咽喉,并且抽出看守人身上的配剑,挟持住他,加列夫趁机夺取看守人因为开门而搁在一旁的木棍,作为自己的防御工具。 「说!你刚刚说什么婚礼?和我们一起被绑来的那个女人,在哪?」 雪菲的声音犹如从地狱里来的使者,冰冷且无情。 看守人眼珠子不停转着,似乎在衡量着藉机逃跑。 「不说我一样杀了你!」 雪菲将另外一隻手压在看守人的头上,只要快速一转,看守人必死无疑。 「我说、我说,没有什么另外的女人,一直都只有你们两个,今、今天是夏尔伯爵大婚,所有人都在那里了。」 「婚礼在哪里举行?」 「……在、在十字殿。」 紧接着砰一声,看守人晕倒在地,原来是雪菲以剑柄将他敲昏。 「走!救人!」雪菲率先往外衝。 「小菲、等等我啊!小菲!」加列夫愣了一下才跟上。 紧接着砰一声,看守人晕倒在地,原来是雪菲以剑柄将他敲昏。 「走!救人!」雪菲率先往外衝。 「小菲、等等我啊!小菲!」加列夫愣了一下才跟上。 §§§ 玛以国都城亚萨希尔 亚萨希尔的天气,万里无云,晴空高照。 今日是夏尔与桑雅的联姻大喜之日,照惯例,他们会坐着特製的露天豪华礼车,从居住的圣亚瑟宫出发,沿经亚萨希尔的几条重要大道,接受沿途民眾的祝福与道贺,最后抵达十字殿,在侍神官的见证下,结为合法夫妻。 当礼车缓缓从圣亚瑟宫出来时,桑雅的金发沐浴在太阳的光辉里,她的举止优雅,相貌出眾,耀眼的笑容使眾人心驰神往,所到之处皆是欢呼声,连带地让坐在一旁的夏尔,也有些沾沾自喜,毕竟外人看他们二人即为一体,桑雅即是他的门面,心想至此,对这桩联姻婚事也就更加接受了。 然而那一晚在奥本宫发生的事情,他们很有默契地绝不再提,就连甘比和希达都不知情。 礼车终于来到玛以国的信仰中心,十字殿。 歷任玛以国的君王,所有的生老病死及人生大事,全都在十字殿举行,夏尔的婚礼在此处办理,储君的正统性意味浓厚。大公和詹姆斯早已先行一步,至十字殿第一排座位等候,看着周遭下人与侍神官忙进忙出,马可斯大公不禁有些感叹。 「直到如今,我都还记得我当年大婚时的情况,没想到一转眼,夏尔就已经二十岁,也来到大婚的年纪。」 大公看着礼坛上的鲜花及祝福祷具,想起当年自己同样大婚的情景。 「是啊,那时候父王已经重病,但是为了参与你的大婚,他还是强撑着身子来到这里,父王一向都很看重你。」 詹姆斯故作轻松的说着。 「父王对你也是一样的。」 大公安抚着詹姆斯,知道他心里还是过不去。 「大哥,我们心知肚明,父王不但不管我的婚姻对象是谁,就连我两个儿子出生、夭折,他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在他心中,只有你才是他的继承人。」 詹姆斯用最轻松的表情,说着最记恨的话语。 「那时候父王病得很重,你别怪他。」 大公一直对这个弟弟很是亏欠,所以才会在加冕之后,册封他为宰相,并且统领所有驻外兵权,可以说是除了大公之外,玛以国货真价实的第二把交椅。 「等到夏尔有了新继承人之后,你就可以轻松一点,不用再担心后继无人了吧。」 詹姆斯刻意将话题绕回到夏尔身上。 「希望他们夫妻俩能够早日诞下男孩,这样我们玛以国才能够继续稳固下去。」 大公对着还没有出现的孙子,抱持着极大盼望。 「不只这样,你不是一直很想要跟蒙佩利家族有更深的联盟吗?」 「蒙佩利家那个是男孩,我又没有女儿,而且夏尔也娶到桑雅,还有人可以联姻吗?」 「我们家,的确还有一个,不是吗?」 詹姆斯的笑容带上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盘算。 「谁?……你找到埃德温娜了!?」大公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带进来。」詹姆斯向外头喊着。 在约克的陪伴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娜娜缓步走入十字殿。 「埃德温娜,你总算肯回来了……」 大公喜出望外的站起身,上前抚着娜娜的双肩,好好审视着久别重逢的她。 「她当然得回来,毕竟是她姪子一辈子一次的大婚,怎么能缺席?你说对吗?妹妹。」 詹姆斯并没有大公那样的感情外露,相反地,他的眼神充满算计和得意。 「跟我在一起被掳的那两个人,现在在哪?」 娜娜一点都不想关心其他的事,开口只问雪菲和加列夫的下落。 第十九章 chapter19 逃出地牢之后,雪菲和加列夫才发现外头几乎没有什么人,而民眾的欢呼声几乎都在城的另外一边,他们快速的往人潮汹涌的地方跑去,到处都竖有庆贺的彩带与喜庆的装饰,民眾挥舞着尼奥家的家徽旗,当雪菲看见那飘扬的旗帜海时,她的脑海开始闪现着一些片段……使得她不得已停下脚步。 战马嘶鸣的声音 血腥气息充斥着空气中的肃杀 兵器交锋的火光 士兵尸体堆积如山 从四周涌来的尼奥家战旗 有个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喊着:保护陛下和公主! 一个有着耀眼金发的女孩,原本模糊的面容慢慢变成清晰。 (……桑雅。) 突来的回忆衝击太大,使得雪菲差点没能喘过气来。 「小菲、小菲你还好吗?」加列夫一脸担心地看着雪菲。 「加列夫,我、我有个人必须要先去救,你能不能先跟我去?等到救出来之后,我们再去找娜娜。」 「救什么人?」 「丹东国的公主,这场婚礼就是她被迫嫁给夏尔伯爵的婚事。」 加列夫有些愣住。 「小菲……那可能我们都要在同个地方救人了。」 事情演变得太戏剧化,加列夫有点茫然。 「什么意思?」 「娜娜大人,就是尼奥家的人,她就是被强迫回来出席婚礼。」 「娜娜怎么可能是尼奥家的人?尼奥家是有个女爵没错,但她叫做……」 雪菲说到一半,像是忽然想通一般…… 「埃德温娜.尼奥……」雪菲说出全名。 「嗯……小名娜娜。」加列夫点点头,补上最后一句话。 §§§ 观礼的宾客开始陆续被引导进入十字殿内,外宾及玛以国的朝臣,前前后后加起来约莫有上千人,而这些人都必须在新人到场前,通通坐定位。 作为暂时的傀儡丹东王的吉斯和叛将佩鲁.透纳也在排队进场的行列之中,而吉斯的脸色不太好看,怎么说他也是桑雅的舅舅,但尼奥家居然是让他以外宾身分观礼,再加上目前丹东境内还有许多游击队流窜,让他每天疲于奔命,他几次想要面见詹姆斯,都不得其门而入,使得他不禁怀疑,这一切是否有什么更大的计划在进行…… 而佩鲁.透纳就更不服气了,他明明是为了要追求更高的官位权力,才出卖阿特朗,投靠詹姆斯,可如今他没有什么实质的权力也就算了,还只是吉斯这个魁儡丹东王的前锋,连个将军都不是,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就留在波顿岛,替安努斯效命算了。 佩鲁.透纳望向同一排的首座安努斯,和他旁边阿諛奉承的察渡,心想如今波顿岛有察渡这种小人掌大权,自己未必是他的敌手,怪就怪自己运气太差…… 被安排坐在较高位置的吉斯往底下看去,见詹姆斯、马可斯大公与一个女人相谈许久,他想要趁此机会,前去问候,却被礼宾人员挡下。 「我有急报想要求见马可斯大公,麻烦让我通行一下。」吉斯对着礼宾人员摆出极低的姿态。 「侯爵有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扰乱婚礼秩序,请大人好好就座。」 连一个小小的礼宾人员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吉斯越想越气,再看看周遭与会的人们,多的是比自己还有权力的封主,因此,吉斯便看见佩鲁.透纳不断望向安努斯和察渡的方向。 他想着丹东和波顿岛仅一海之隔,比起玛以国更近,若是能说服安努斯结成联盟,又何必害怕那些游击队,搞不好就连詹姆斯也不敢再把自己晾在一旁,一个小小的贼主意开始在吉斯心眼里產生。 一场世纪婚礼,暗藏涅瓦特最深层的波涛汹涌。 §§§ 娜娜瞪视着詹姆斯,要他说出雪菲和加列夫的下落。 「别担心,都在我安排好的地方休息。」 「放了他们,他们两个跟这一切都没有关係。」 詹姆斯微微弯身,恰好在娜娜的耳朵旁边低语。 「就算要跟我讨人,至少也要等到婚礼结束再说,难道你要在这个场合,让尼奥家难堪?你看看周遭这些人……」 娜娜视线转向四周,的确,能够来观礼的外宾们,扣掉尼奥家近年来侵占的附属臣国,其他都是大有来头的宾客,有的甚至是少数涅瓦特帝国里,可以和玛以国抗衡的封国,这次所有封国几乎都有派人前来,表面上是为了庆贺观礼,但实际上来探查国力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年来,尼奥家扩张的太快,併吞掉东南方大部分的领土,成为盘踞一方的雄主,也成为不少封主们的心头大患。 「娜娜,我们先好好完成夏尔的婚礼,难得尼奥家全员到齐,都别再吵了。」 大公欣慰妹妹隔这么多年后,还是重新回到家园,只希望可以弥补当年所造成的伤害,重修旧好。 此时,外头的守卫官跑来报告。 「陛下,礼车已经抵达十字殿,伯爵和伯爵夫人已经在内厅休息。」 「我们一起去看看新人吧,反正宾客还在入场,仪式也没这么快开始。」 大公尚未开口,詹姆斯倒是先抢着回答,时至今日就怕夜长梦多,唯有盯住新人一举一动,他才有办法继续他的如意算盘,如今娜娜也已归国,让他的计画离成功更进一步。 此刻,十字殿广场对外的大门已关起,民眾只能挤在铁栅栏前,等着仪式完毕,大公将率领着新人在殿外的露台,向民眾致意。 雪菲和加列夫悄悄探查十字殿四周,他们见外宾仍在持续入场,决定从戒备较松散的后仓溜进去,加列夫曾经跟着娜娜来过十字殿一次,很快地就找到上楼的楼梯,兜兜转转一番之后,发现二楼的楼层守卫戒备最为森严。 「看样子他们应该就在这个厅内,这里我有印象,我来引开他们,你趁机混进去救人。」 加列夫自告奋勇,他和雪菲简单沙盘推演后,便故意让守卫看见他的身影,果然,守卫们没料到有人胆敢闯入十字殿内,急忙忙地要抓人,就这样暂时清空二楼的走廊。 雪菲确认楼层已无守卫之后,她快速的推开沉重坚实的厅门,等到能够有侧身进入的空间,便一溜烟的跑进去。 厅内装潢豪华大气,珍贵骨董摆设琳瑯满目,展现出尼奥家的财力国力雄厚,而这些钱财珍宝都无法入雪菲的眼。 因为在敞开的窗边,微风吹拂而飘动的白色窗帘旁,一个身着白色婚纱,精緻、典雅,美到叫人无法挪开视线的女人,正凝视着窗外的远方,盘起的高贵金发,如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以及娇艳欲滴的红唇,还有让人不禁想伸手抚摸的蝴蝶骨。 「……桑雅。」 雪菲轻唤着那人的名字,恍如隔世。 第二十章 chapter20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桑雅收回心神,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当桑雅和雪菲四目交接时,两人没有任何言语,就只是静静的望着对方,彷彿只要眨眼,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桑雅。」雪菲再度叫出桑雅的名字。 桑雅一步一步地走向雪菲,眼泪也一颗一颗的掉落,最后她来到雪菲的面前,泪眼矇矓的仔细看着眼前这个人,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雪菲伸出双手轻轻抹去桑雅脸上的泪滴,然后捧着她的脸,用自己额头轻靠着桑雅额头,来证明这一切是真实的,不是幻觉。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桑雅听着像是抱怨,却带着撒娇的语气。 「对不起……我来晚了。」雪菲宠溺的回答着。 桑雅也伸出自己双手,抚上雪菲的手背,她抬起头来直视着雪菲。 「你怎么瘦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桑雅好心疼,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雪菲。 「我们先别说这么多,我是来带你走的。」 雪菲将桑雅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之中,牵着她要离开内厅。 「不行!」桑雅急着拉回雪菲。 「为什么?」 「父王在他们手上,我和他们谈了条件,我嫁给夏尔,他们就会让父王到卢瓦安享晚年。」 「尼奥家的人,说话才不可能算话,万一你嫁了,他们还是对陛下不利怎么办?」 「可是我们也没有能力救出父王。」 雪菲当然知道现在的她们,根本不可能带走丹东王,自己就连带走桑雅都很困难。 「难道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废人伯爵?」 「咳咳、再废都还能保住你们家公主的命呢……」 一道男声突然响起,打破雪菲和桑雅的争论。 雪菲立刻将手伸向佩剑的位置,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想起为了混进十字殿而不被起疑,她和加列夫都把武器给丢弃在草丛堆里,赤手空拳的跑进来。她看着眼前坐在木头座车上的年轻男子,面容清瘦,双眼却炯炯有神,身上穿着高级订製的白色礼服,不用多想,此人必然就是夏尔。 「那就先看你有没有本事,从这个房间出去了?」 眼看雪菲就要上前对夏尔出手,桑雅赶紧阻止她。 「菲,不行!夏尔不会伤害我们的!」 桑雅对夏尔的信任和亲密,刺痛了雪菲。 「他、他是尼奥家的人,就是他们害我们丹东国破家亡的!难道你忘了吗?」 雪菲质问着桑雅,带着一点怒气。 夏尔不置可否的耸肩,他无从反驳,但他也觉得自己亦非元凶。 「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 桑雅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内厅的门再度被打开。 「外头的守卫去哪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是谁?」 打开门的是詹姆斯,后头是马可斯大公和娜娜,他们同时发现屋内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小菲!」 娜娜一看见雪菲,立刻衝上前去,检查她的外表,以及脸庞,动作之大,也把雪菲和桑雅给隔开好几步。 (小菲?这人是谁?) 桑雅对于雪菲身边出现另外一个女人,心中感到一股酸涩,雪菲竟然允许这女人如此亲暱的叫她,而且还让她动手动脚的检查外表,但雪菲只因为娜娜的举动,而使得自己成为眾人注目焦点感到不自在,丝毫没有发现桑雅受伤的眼神。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雪菲抓住双手不断游移在自己身上的娜娜。 「不介绍一下吗?娜娜?」虽然带着一隻眼罩的詹姆斯,可没错过这一幕。 他一进来就目睹和桑雅贴得超近的雪菲,心中產生疑惑,桑雅从小生长在丹东国,玛以国根本没有认识的人,若此人与她熟识,想必一定是丹东故人,然而这种年纪、这种闯入敌国神殿的胆识,詹姆斯只知道有一个。 娜娜知道詹姆斯已起疑,她将雪菲护在自己身后,此举又再次刺痛桑雅,桑雅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望向夏尔,发现夏尔只是看好戏的看着娜娜,她用唇语询问夏尔,这女人到底是谁?夏尔觉得这一切着实有趣。 「娜娜,你的反应也太大了吧?」夏尔这才悠悠开口,但嘴角掛着一抹戏謔的笑。 「夏尔.尼奥,你可别忘了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姑姑,应该叫我娜娜姑姑吧?」 娜娜太清楚夏尔的劣根性,一开口就先用他最讨厌的辈分,堵住他的嘴。 果然,夏尔的脸色涨红,他平生最讨厌就是娜娜用姑姑的身分压他,因为爷爷的风流,而使得他意外多了一个姑姑,他们明明同年龄一起长大,但只要遇到什么纷争,娜娜就会用这招来逼自己退让。 「姑姑!?」桑雅和雪菲可说是异口同声了。 「娜娜,别胡闹。这位到底是客人,还是不速之客?」 难得沉默的大公也发话了。 「她是我的女人。」 此话一出,震惊全室,连同雪菲自己本人,使得她根本没注意到桑雅的表情,犹如死灰。 §§§ 一阵敲门声打破室内的尷尬,侍者入内,原来是大殿的侍神官,遣人来向大公稟报。 「大公陛下,宾客已全数就座,仪式是否能够开始?」侍者毕恭毕敬的询问着。 「带两位新人下去,别错过时间。」 「是。」 侍者立刻招手召来外头的侍者侍女,簇拥着桑雅和夏尔前往大殿,桑雅还来不及问清楚雪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只能先跟着侍女们离去。 雪菲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娜娜给拉住,她用眼神警告着雪菲,绝对不能在詹姆斯面前轻举妄动。 「我会再安排你跟公主见面的,别急!现在不是时候!」 娜娜用极低的音量,只足够她跟雪菲听到的距离说着。 大公未等新人便先行离开,詹姆斯看了娜娜和雪菲一眼,也跟着大公离开。 等到屋内只剩下雪菲和娜娜时,雪菲甩开娜娜的手,质问着她。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桑雅嫁给夏尔伯爵。」 「詹姆斯已经在怀疑你的身分,这时候不值得冒险!」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分?从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完全恢復的雪菲,立刻抓到娜娜话中的漏洞,娜娜暗自骂自己蠢,也知道已经瞒不过雪菲。 「救起你的时候,有猜到一点,后来加列夫去安努斯的王宫打探过消息,当天就只有桑雅公主和她的卫官,以及尼奥家的人进去过王宫,你绝对不可能是尼奥家的人,所以……」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救我?」雪菲继续追问。 「我虽然是尼奥家的人,但我也是一个医生,怎么能见死不救?况且你跟詹姆斯的恩怨,和我有什么关係?」 娜娜也有些来气。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说,我、我是……」 耿直的雪菲说不出那样的字眼。 「这样我大哥才不会继续追问,詹姆斯也会闭嘴,天底下有哪个哥哥会想知道妹妹的床事?」 娜娜荤素不忌的一派胡言。 雪菲的脸,澈底红的像隻螃蟹。 第二十一章 chapter21 在庄严隆重的诗歌班吟唱之下,桑雅和夏尔缓缓踏上红毯,往神坛上走去,两侧的宾客们轻声鼓掌着,但掌声的背后,更多的是对拥有皇族血液的亡国公主和尼奥家残疾继承人结合的轻视,今天过后,桑雅已不再是丹东国的公主,而是玛以国的伯爵夫人,若夏尔顺利继承大公的位置,那她也将会是未来的大公夫人。 自从大婚过后的第一天、第二天,一直等到一周后…… 雪菲始终无法面对,桑雅已成他人妻子的事实。 她居住在娜娜的侧殿,名义上是娜娜的贵宾,但私底下,僕人们都说那是娜娜带回来的女宠,来歷身分不明,只听过娜娜唤她为”小菲”,没有姓氏。 坐在托姆湖旁的雪菲拿着一封信细细阅读,此处距离圣亚瑟宫步行不过2公里的路程,由于是大公及储君居住地的附近,所以平常根本不敢有人靠近,这是她在玛以国内,唯一能够稍微让心灵平静的地方,因为这里有着大片的铃兰花。 湖面上的野雁们快活地在湖中央悠游,雪菲此刻反而羡慕起牠们来。 后方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雪菲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是娜娜,她不着痕跡地将信收起,藏至袖口中,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娜娜。」 「……本来我就没打算隐瞒,真不好玩。」 娜娜一屁股坐在雪菲身旁,她看着日渐消瘦的雪菲,有些心疼。 「还是无法见到桑雅吗?」 雪菲仍旧拒绝改口,称桑雅为伯爵夫人,为了掩饰难堪,她无意识地拔着脚边的草,轻轻拨弄着。 「他们才刚大婚,詹姆斯的眼线佈满整个王宫,你再忍耐几天。」 一抹凄凉的微笑,掛在雪菲的脸上,她轻摇着头,明白自己应该要断念再见面的期望。 「我了解她,只要是她想做到的事情,就算有十个詹姆斯也阻止不了,她到现在还不打算见我,就代表她已经不需要我了。」 「那你想怎么做?」 雪菲将手中的草随意向前一掷,杂草便跟着风飘散而去。 「这里已经没有我能做的事了,我想要离开,去别的地方看看。」 「去哪?你身上还有伤呢!」 娜娜指着雪菲的胸前,提醒着她。 「它已经包裹在我身体里面,我只能学着接受事实,不是吗?」 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伤,但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身分的改变。 「小菲,你看着我的眼睛。」 娜娜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雪菲望着她。 「你不会是想要回去丹东吧?」 「丹东是我的家,我回去也是正常的吧?」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丹东现在还有游击队在抗命,你的身分太敏感,詹姆斯不可能放你走的。」 「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丹东。」雪菲的语气开始强硬起来。 只要是为了丹东,她可以连命都不要,这就是莱昂家的天命。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让我确定你身体的状况稳定,身为医生,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自寻死路。」 娜娜紧抓着雪菲的衣袖,想要得到一句肯定的答案。 「等到月底,不管有没有治好,我都必须回去。」雪菲最终还是给了善意回应。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这样至少在路上,你不会被边界守军为难。」 「这……」雪菲一脸为难。 「怎么了?难道有我不能跟着的理由?」娜娜像是想要从雪菲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跡。 「没有,我的意思是,大公会同意吗?」 「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的,丹东现在也算是玛以国的领土,我去帮忙巡视也很正常!他总不能一辈子都把我关在圣亚瑟宫吧?」 虽然雪菲不觉得事情会这么顺利,但她仍旧对娜娜的义气相挺感到温暖和感动。 「娜娜……」 「嗯?」 「谢谢你。」 「如果真的感谢我,那就留下来做我的女宠吧。」 娜娜毫无心机的往后仰躺着,双手愜意的枕在脑袋下,却一边说出让人冒汗的话。 雪菲白了娜娜一眼,她明白娜娜只是在对那些间言间语的反讽。 「为了你,我牺牲很大耶!你看这种传言传出去,还有哪个男人敢来追我?我将来没人要,你也不能够拋下我独自幸福啊!」 娜娜戳着雪菲的背,惹得雪菲一阵闪躲。 看着底下两人的嬉闹,虽然听不见她们的对话,但是站在山丘上的桑雅,将此互动全看在眼里。 「公主,你真的不去见雪菲大人吗?」 自从大婚之后,桑雅憔悴的速度快到肉眼可见,让希达好心疼。 明明娜娜派加列夫来通报好几次,但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桑雅不愿意见雪菲,既然不愿意见,又为什么老是在寻找雪菲的身影? 「不了,我成为伯爵夫人已是既定的事实,我父王也已经到卢瓦安顿下来,现在只要和菲保持距离,让詹姆斯没有理由对菲下手,就是我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事。」 希达无奈的叹口气,怎么好好的一对青梅竹马,就这样被骯脏的政治手段给拆散。 夕阳逐渐西下,湖边风势也开始强劲起来,雪菲和娜娜两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雪菲好像感觉到不远处有目光在看着自己,她抬起头来望了一圈,没看见任何人影。 (雪菲.莱昂,别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桑雅现在过得很好,那就够了。) 雪菲逼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于是她跟着娜娜,两人并肩踏上回程。 两人才刚回到侧殿没多久,主殿立刻就有侍者前来通报,大公今晚办家宴,要娜娜带着雪菲出席。 「我的两位哥哥,对我的女宠还真是不死心阿。」娜娜挖苦着自己。 「这样也好,趁机把事情说清楚,以前的丹东国虽然不在了,但我也绝不当玛以国的国民。」 雪菲不屑的回房。 「……唉、我头好痛。」 娜娜抚着自己的额角,也回自己房间更衣,准备赴宴。 §§§ 圣亚瑟宫大殿 一个犯人双手被缚,满脸鲜血的跪趴在殿内,詹姆斯一脸睥睨的站在他身边,皮靴踩在那人的脸上,压制着他,而约克就站在不远处护卫着厅内。 马可斯大公坐在王座上,脸色铁青的阅读着从犯人身上搜刮出来的通联信件,是丹东游击队和雪菲取得联系的证据,上头写着要在下个月月初,以阿特朗将军之女的名义,大举进攻丹东王宫,成为游击队的根据地,平时尼奥家不把游击队这群乌合之眾看在眼里,但雪菲.莱昂的身分可就不一样,是足以拉拢丹东国民心的一项利器。 「你确定娜娜的那位……客人,就是阿特朗之女?」大公实在说不出女宠二字。 「再确定不过了,我这隻眼睛就是在古纳城被阿特朗给弄瞎,当初让这女人给跑了,现在可好,自己又送上门来。」詹姆斯一想起自己的夺眼之恨,胸中满腔怒火。 「今天的家宴,通知娜娜了吗?」大公问着旁边的贴身侍者。 「已经通知娜娜女爵,也承诺会带雪菲大人出席。」侍者如实稟报。 「就照你安排的做吧。」大公放下信件,授权詹姆斯行动。 詹姆斯洋洋得意地领命离去。 第二十二章 chapter22 宴会厅内 以钢铁盛名的玛以国,宴会厅内的装潢摆设,兼具冷冽与沉稳大器,铸铁件搭配深色木纹,宛如大型雕塑艺术,大量灰黑色系元素勾勒出尼奥家的阳刚与坚毅,餐桌上摆放的全部都是当代最精緻的餐具和大型烛台,足可媲美着皇帝的排场,也让人见证尼奥家的兴盛。 两张各能容纳四十人的大长桌,分别摆至两侧,主桌刚刚好左右连接两大长桌,方便主人家能够和宾客同欢。 当桑雅和夏尔一同步入会场时,看见詹姆斯举着酒杯和宾客们间谈的样子,不约而同的想到婚前那次在奥本宫的淫乱宴会,两人同样感到一阵噁心。自从那次不愉快之后,夏尔更是不愿意和詹姆斯有交集,更抗拒独处在同一个空间的可能性,但今日的家宴是由父亲主持,夏尔只能硬着头皮参与,一想到要和詹姆斯同桌用膳,夏尔只觉得反胃。 正当所有人都差不多就座时,以大公为中心点,左手边坐着夏尔与桑雅,右手边却只有詹姆斯一人,见最侧边还空着一个位子,大公皱了一下眉头。 「娜娜呢?不是派人通知了吗?」大公询问着。 侍者还来不及回答,娜娜的声音便先传过来。 「就为了这么无聊的晚宴,硬要叫我出席吗?」 穿着普通常服的娜娜,看得出对今天的家宴丝毫没有兴趣,而当眾人望向娜娜身后的雪菲,只见大家一脸惊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因为雪菲居然是身着丹东国的传统服饰赴宴,眾人有的看向大公,有的看向桑雅,全都是看好戏心态。 「既然人到了,快入座吧。」 大公指着詹姆斯身旁的位子,但只有一席,摆明不让雪菲跟着坐上主桌。 知道大公用意的娜娜,偏不想让他如意,她盯着眼前两个辈分较小的亲戚,而对方则一脸无辜的看着娜娜。 「你们两个让开,去别的地方坐。」 娜娜硬是将他们赶走,就和雪菲一同就座在这两个空出来的座位,恰巧是抬头就能和夏尔、桑雅四目交接的位置。 大公拿她没辙,吩咐侍者开始上菜,而角落的乐手们开始弹奏出迷人轻快的音乐,厅内觥筹交错、气氛融洽,然而除了娜娜以外,无人敢和雪菲交谈,二人形成一块小小天地,却是眾人暗自注目焦点。 过程中,几次雪菲望向桑雅的方向,只见她与夏尔偶有交谈,两人还算是投机的样子,而桑雅也不时偷偷将目光瞥向雪菲,看见娜娜对她百般呵护,倒像是正在热烈中的情侣,场内唯二的丹东人,既是同类,也是异类。 宴会举行到一半,宾客们也酒过三巡,毕竟是家宴,在场的人全都是尼奥家的亲朋好友,大多本就熟络,詹姆斯向约克使个眼神,约克悄悄地推开厅门,像是在跟外面的人交代些什么,说了几句之后,约克便又折返回刚刚坐定的地方。 很快地,厅门再度被打开,一个骑士走入厅内,来到大公面前要求稟报。 「什么人?」微醺的大公瞇着眼问。 「这人是在丹东国驻守的副将,回来稟报军情。」 早就准备好说词的詹姆斯,立刻大声回覆。 一听见丹东二字,全场便立刻安静下来,不信任的目光直觉性地投向桑雅和雪菲,而她们二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又或者是她们早已对詹姆斯有所防备,只要他在的地方,准没好事。 「有事就快说!别打扰大公的兴致。」詹姆斯惺惺作态地催促着。 「报告大公、宰相,我们抓到一个混进亚萨希尔的丹东间谍,替游击队和城内的人传递消息。」 「有这种事!?还不赶快把人带上来。」 詹姆斯用力拍打桌面,显示他的震怒,或者说"演出"他的震怒。 接着又有两名骑士,拖着一个已被刑求到不成人形的男人,跪在主君面前,正是稍早在大厅被大公审问的犯人,眾人看见那惨不忍睹的模样,也有些吓坏,而桑雅和雪菲则是强忍住心中的愤恨,无能为力的看着同伴受苦,尤其是雪菲,她从未与此人正面接触,总是他将讯息摆放在秘密位置,然后再由雪菲自取,两人从未照面,不料,今日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彼此,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说,谁是你在亚萨希尔的接应?」詹姆斯一脸严肃的发问。 犯人摇摇欲坠,跪也跪不好。 一块肉骨头被丢在那男人的伤口上,使得他吃痛一声,是詹姆斯不耐烦而拋出的。 「还不快说?」 犯人的眼睛因为血液凝固,而有点睁不太开来,但是他仍旧死盯着詹姆斯。 「看什么看!快说!」 一旁的骑士以刀柄用力敲着那犯人的头,给予他一点刺激。 「嘖——」 等到犯人再度抬起头来,接着笑了起来,忽然他的嘴唇冒出大量鲜血。 「糟了!他咬舌自尽!快扳开他的嘴!」詹姆斯大叫着。 离犯人最近的骑士,立刻扣住他的下巴,想要扳开他的牙,可惜犯人死意甚坚,极尽一切所能闭紧嘴巴,最后缓缓倒在地板上,脸上带着既痛苦又解脱的微笑,与会的妇女们全都看傻眼,甚至摀住自己小孩的眼睛,不让他们看到这残忍的一幕。 「还以为詹姆斯大人能从这个人的嘴里,挖出什么有用的资讯,没想到看了一齣闹剧。」 贝伦侯爵首先开口,打破沉默,而坐在他四周的人也跟着訕笑。 只见詹姆斯眼罩底下的皮肤一抽一抽的,像是正在忍耐暴怒。 贝伦.林德作为林德家族的带领者,也是夏尔母亲娘家的远方亲戚,虽然非直系血亲,对身有残疾的夏尔也感到不捨疼惜,在政治上是属于支持夏尔的继承身分,却与詹姆斯分庭对抗的朝敌。 「这么清楚的宝贵资讯,还需要我说明吗?贝伦侯爵还真是老糊涂,脑子不精光。」 詹姆斯不惶多让的反唇相讥。 「老夫洗耳恭听。」 贝伦伸着小指,掏掏自己的耳朵,刻意幼稚的行为又引起周遭人的一阵笑。 「亚萨希尔一向戒备森严,将领也都忠诚于我尼奥家,一直维持着和平的城市,为什么突然会有丹东间谍跑进亚萨希尔?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詹姆斯开始他似是而非的推论。 「因为丹东的游击队是一群乌合之眾,怎么能跟我尼奥家的军队相比,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更有力量,或者更知名的领袖,来帮助他们成为一个合格的军队。」 眾人有些点点头、有些还是不置可否。 「而如今夏尔伯爵和桑雅公主大婚,连丹东公主都成为我尼奥家的一员,对于那些游击队来说,他们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一堆小丑,做着连前朝公主都不认同的事,伯爵夫人,你说对吧?」 詹姆斯将矛头对准桑雅,逼她亲口承诺,忠诚尼奥家。 雪菲的手在桌底下,紧紧握拳,握到指节都已泛白,娜娜发现雪菲已经气到发抖,她不着痕跡地握住雪菲的手,意在于让她冷静,在这个节骨眼谁闹事,谁都会让詹姆斯有藉口,轻易打上勾结丹东游击队的反叛罪名。 桑雅没有回话,她只是看着詹姆斯的双眼,不畏惧也不回避,更不会天真的掉入詹姆斯乱扣的间谍帽子。 「说了那么多,那到底有什么结论?夫人已经是玛以国的伯爵夫人,在未来还会是大公夫人,丹东到最后也会是夏尔伯爵拥有的领土,她现在帮那些叛军一点道理都没有。」 贝伦.林德爱屋及乌的替桑雅解围,也让周遭的人频频点头,同意他的论点。 「……没错!伯爵夫人根本不需要理会这些叛军,但是在这宴会厅里,大家别忘了,还有第二个丹东人。」 兜兜转转绕一大圈,詹姆斯最后终于露出马脚,他那四处寻衅的政治刀刃,直指向雪菲。 第二十三章 chapter23 「阁下来到亚萨希尔这么长时间,似乎都没人知道你的身分?」 詹姆斯缓缓步到雪菲面前,挑明着说。 「难道只要是丹东人,就一定是间谍吗?」 娜娜的手压在雪菲肩上,阻止她回答,就怕中詹姆斯的计谋,抢先发难。 「那为什么迟迟不报上名字,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詹姆斯不理会娜娜的怒气,继续逼问。 「乔治·威尔森。」 一道女人的声音从主位传来,划破争执的空气,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转回到那个声音的来源—桑雅,包括娜娜和詹姆斯。 「你说什么?」詹姆斯瞇起眼睛,表情带着质疑。 「宰相大人想要一个名字,乔治·威尔森,就是这个男人的名字。」 桑雅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乔治的尸体旁,伸出手来,亲手替他闔上无法瞑目的眼睛。 「你、你……」 事情发展太过意外,使得詹姆斯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明明是要把罪名安在雪菲身上,却不知道为什么桑雅和这名犯人也有关联。 「大公殿下,请容许我有机会解释这件事情。」 桑雅来到马可斯面前,谦卑低下头,彷彿在请求饶恕,夏尔则是大气不敢喘一声,就怕风波延烧到自己身上。 「说。」大公应允。 「在加入游击队之前,这个人曾经是丹东王宫的禁军守卫,当初詹姆斯侯爵破城之时,他的三位手足皆被尼奥家的士兵杀死,对于尼奥家深恶痛绝,一周前他利用大婚筹办的机会潜伏进亚萨希尔,与我会面,希望由我回到丹东国带领游击队,与玛以国抗衡。」桑雅不疾不徐地说着。 「那你怎么回答?」大公反问。 「对于丹东与玛以两国之间的杀戮,已经让太多百姓颠沛流离,我不愿意再造成任何流血衝突,所以我希望游击队能够解散,回到和平的日子,只怪我还没能够劝服乔治·威尔森,才会使侯爵一再有机会派人杀我丹东子民,造成更大的仇恨。」 说到最后,桑雅几乎是瞪视着詹姆斯。 「你的意思是,想要劝降游击队?」大公思索着桑雅言语之中的真实性。 「是,与其两方世仇互相猜忌仇恨,不如想办法化解纷争。」桑雅语气诚恳,态度坚定。 「陛下,丹东那些叛徒没那么容易死心的,这一切都是游击队的阴谋,想要让我们松懈啊!」 詹姆斯害怕大公真的听信桑雅的话,停止剿灭游击队。 「不急……让她说完。」大公微微抬起手,阻止詹姆斯的抗议。 「那你想怎么做?」大公继续问着,显然对桑雅的提议感到兴趣。 作为一国之封主,如果能够不用流血衝突就能够拉拢百姓的心,自然是最好的办法,况且战事开打,耗损国力不说,也容易让外敌虎视眈眈,马可斯想起夏尔大婚之时,多少外宾们都是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态,并伺机找到玛以国的罩门,随时来犯。 「若大公允许,我想要回到丹东,替玛以国和丹东人民寻找和解的机会。」 此话一出,引起宴会厅上的大家窃窃私语,就连夏尔都惊呆。 让桑雅回到丹东,万一她有心叛逃,那岂不是纵虎归山,只要再结合游击队的力量,反过头来咬玛以国一口,战事就更没有画下休止符的一天,对大公来说,无疑是一场赌注。 「陛下千万不可以!这都是他们的阴谋!不能上当啊——」詹姆斯气得跳脚,大声抗议。 「不!陛下,老夫的看法和宰相大人恰好相反,如果能让伯爵夫人回到丹东,宣扬玛以国的好,让百姓愿意接受玛以国的统治,那我们就不需要再派遣那么多的驻军前往丹东,边界防守也可以减轻压力,更重要的是,好好修復国力,休养生息。」 贝伦.林德即时再度跳出来,作为桑雅的后盾,但他这么做并非如此好心,只是打从心里认定就算桑雅回去丹东,也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更重要的是,让詹姆斯断了对丹东的控制,进而削弱他宰相地位。 「陛下!这千万不……」 詹姆斯又想多说什么时,马可斯二度打断他的话。 「桑雅,我可以让你以伯爵夫人和玛以国特使身分回到丹东,但是你必须保证能够解散游击队,并且率领丹东全民归顺玛以国,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作为交换,或许我能考虑将丹东设为自治区,保有传统习俗和一切日常,你有把握吗?」 「属下一定办到,谢谢陛下。」知道自己说服成功的桑雅对着马可斯,行一个大礼,代表自己的感激。 见到事情有个完满的落幕后,夏尔这才松一口气,但心中十分不悦,桑雅居然未经自己同意,胆敢和父亲谈条件,闷气全写在夏尔脸上,但当他看到詹姆斯难看的脸色时,又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解气了。 「就算伯爵夫人精心设计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们还是有个谜底没有解决。」 詹姆斯缓缓拔出佩剑,眾人屏气凝神。 「雪菲.莱昂,大名鼎鼎的阿特朗之女,效忠于谁?又为什么接近娜娜?」 剑锋对准雪菲,詹姆斯露出凶狠的一面,然而雪菲并未被吓到,相反地,她直挺挺地站起身来,英姿颯爽,反而更具大将之风。 「我效忠丹东人民,效忠丹东的女王。」雪菲望向桑雅,眼神转为柔和,却又带着哀伤。 「终于抓到你这个叛将!来人,把她拿下!」詹姆斯唤来几名守卫,意欲将雪菲羈押。 「等等!凭什么拿我的人!」 说话的人并非娜娜,而是桑雅,她一个箭步挡在雪菲身前,守卫们面面相覷,一个是宰相,一个是伯爵夫人,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你的人?叛将不降,在玛以国就是犯重罪,就算是伯爵夫人,也不能例外。」 詹姆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桑雅和雪菲。 「我以女爵身分担保,小菲不会对玛以不利的。」娜娜也立刻走出来,向大公喊话。 「看来阿特朗之女还真是受欢迎,到处都有人抢着担保你。」詹姆斯的讽刺,听来格外刺耳。 「陛下,请允准让我和雪菲一起回到丹东说服游击队,我一定会说服他们解散,没必要再牺牲无辜的生命。」 桑雅紧紧抓住雪菲的手,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带走她,当初在波顿岛所犯下的错,让桑雅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轻易跟雪菲分开。 「我给你们两周的时间,若到时候游击队仍不解散,那尼奥家将会把他们全部歼灭,连你们两个也包含在内。」 沉思许久的马可斯,最后留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宴会戛然而止,宾客们为避免斗争的风波延烧到自己,也都纷纷快速离开,留下一个残局。 第二十四章 chapter24 当宾客陆续散去后,宴会厅仅剩下桑雅、雪菲、娜娜及夏尔,夏尔驾着木头座车,缓缓驶到桑雅身边,脸上的表情极为冷淡。 「走吧,回寝宫。」 夏尔说完,又啟动木头座车往厅门方向前进,娜娜也跟着走,桑雅和雪菲则走在后头。 当她们同时步出会厅来到长廊时,桑雅必须跟着夏尔回寝宫,而雪菲则得跟着娜娜回到侧殿,两人走向反方向,桑雅和雪菲彼此凝视着对方,再次地体认到一切都不一样。 §§§ 匡啷—— 尚未等到寝宫的宫门闔上,夏尔便怒气冲冲地将周遭他拿得到的摆设,不管是花瓶瓷器还是玻璃艺术品,大摔特摔。 夏尔衝着桑雅发火,宴会厅上的斗争让此刻的他精疲力尽,更准确地说是,劫后馀生的后怕。 桑雅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等待夏尔冷静。 「我说过在尼奥家一切由我做主!你居然挑战父亲和詹姆斯的决定,你到底在想什么!?」 终于一切回归于平静,夏尔累瘫在木头座车上,用双手遮住自己面孔,双肩微微颤抖,似乎正在啜泣。 「对不起,我一时情急之下,擅自做出一项危险的决定,差点连累你。」 桑雅蹲下身,用和夏尔同样的高度,向他道歉,夏尔有些不自然地抹去眼泪,表情憔悴。 「但是……我们到底还要被詹姆斯欺负多久才够?」 桑雅试图向夏尔分析两人现在的处境。 「你自己也说作为王储,这些年来詹姆斯总是想方设法的让你失态,使你在大公面前失去继承人的尊严,出生在权力之家,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但是如果权力才能让我保护我想要守护的人,那我会不计一切代价,争夺权力。」 夏尔被桑雅的一番言论给深深震住,她说的语气是那么轻柔淡然,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有着不可质疑的霸气和果决。 (是因为有皇族的血统吗?所以才能够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种话来?) 对比起自己的窝囊,夏尔更是无地自容,甚至打从心里重新审视他这位名义上的妻子。 「那万一你说服不了游击队呢?他们全都是不讲道理的反贼。」 「他们是我丹东的子民,虽然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但是大公也承诺会给丹东自治的机会,为了百姓安好,我一定要成功。」 「那、那个女人会肯吗?仗着自己是阿特朗之女,居然敢穿着丹东传统服饰参加父亲举办的宴会,那种臭脾气难怪会惹毛詹姆斯。」 夏尔对雪菲,打从大婚的那一日开始,就无好感。 「不许这样说雪菲!她是我认识到的最好的人!」桑雅少见的扳起脸孔,带着威严。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关係?」 把话说开之后,心中较为舒坦的夏尔开始转向好奇。 「我们?她是我的贴身卫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想起雪菲,桑雅的脸上露出罕见温柔的笑容。 「你这表情不像是朋友啊……」 夏尔有些酸溜溜的,但他并非嫉妒雪菲,而是嫉妒拥有这种可以绝对信任的关係。 「随便你,只要……」 「只要我遵守我们婚约的交换条件,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桑雅打断夏尔的提醒,也像是再给夏尔一次保证。 夏尔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意见,他将木头座车转向,往自己的寝室而去。 「夏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的。」 桑雅对着夏尔的背影说着,夏尔不理会,逕自驾着木头座车继续往前行,桑雅笑笑,相处多日下来,她已经有点习惯夏尔不轻易展露善意的个性,桑雅转身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虽说这里是夏尔的寝宫,但其实也和一个小型宫殿无异。 进入宫门之后,先是有个圆形的招待大厅,厅内有五条通道,各自通往不同的寝室,每间寝室之内,还有小型的会面厅,但通常仅容许非常亲近的身分,才能够被引导到此处,也因为格局够大,又有一定的深度,寝室和寝室之间是完全听不见彼此的动静,拥有着绝对独立自主的生活空间,是当初夏尔亲自设计并且全程监造的建筑,这一点连大公或詹姆斯都不知情。 §§§ 同一时间的侧殿 「呼——看来伯爵夫人还是挺在乎你的嘛……」 娜娜带着玩味的眼光,翘着腿看着坐在一旁的雪菲,却发现她仍闷闷不乐。 「怎么了?大公都已经同意,让你们回到丹东去,为什么还不高兴?」 娜娜低下身体往前,看着雪菲的脸。 「大公要求桑雅解散游击队,等于是让丹东的女王亲手熄灭丹东反攻的力量,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雪菲眉头深锁地望向窗外。 这番言论,倒是惹得娜娜觉得不太中听,她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 「小菲,虽然我平常老是嫌弃尼奥家,还有亚萨希尔的一切,但是你别忘了,我可是玛以国的女爵,丹东已经走到这一步,你应该认清现实才对,我不会强迫你成为玛以国的国民,但是桑雅不一样……」 听见桑雅的名字,雪菲抬头看向娜娜。 「她已经是玛以国的伯爵夫人,未来就是大公夫人,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雪菲没有回答,但是她心中完全清楚明白娜娜接下来要说的话。 「现在对桑雅而言,玛以国才是她最重要的国家。」 「如果玛以国才是对的存在,那我又是为什么而存在呢?」雪菲喃喃道着。 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开始出现裂缝,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修补,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接受这个事实,或者……放下这个事实,别再为丹东而活,为你自己而活。」娜娜将手放上雪菲的肩头,安慰着她。 「为我自己而活?」 这个概念对雪菲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字眼,她从小就被教导凡事以保护公主为重,成为公主的影子,必要的时候捨命保护。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当公主不再需要我这个影子的时候……我该何去何从?) 雪菲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隐隐痛了起来。 (是身体里还残留着那支箭簇的关係吧?) 雪菲低下头,努力消化着这一切感受。 娜娜轻拍着雪菲的肩后便离去,留给她一人安静的空间。 第二十五章 chapter25 隔日一早,圣亚瑟宫前广场。 雪菲已经来到车队前列,做行前的最后巡视,她看着那台漆有尼奥家家徽的豪华马车,是预备给桑雅乘坐,代表如今她的尊贵身分。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这个你带着,里面都是些应急的药品,还有绷带跟草药。」 娜娜唤醒雪菲,并交给她一个小布包。 「谢谢你,娜娜。」 娜娜观望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时,才又低声嘱咐着雪菲。 「你身上还有那个"旧伤",路途中千万不能逞强,绝对不能和别人动手。」 「我会记住的,你放心。」 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正好被刚抵达的桑雅和希达看在眼里,桑雅的心酸酸的,但脸上表情并未改变,希达来回看着桑雅和雪菲,也很无奈。 等到双双打过招呼后,夏尔才终于姍姍来迟。 「既然人到齐,你们就赶快出发吧。」夏尔对着桑雅说。 「路上小心。」娜娜来到夏尔身旁一起送别,不忘叮嘱桑雅和雪菲。 雪菲将娜娜给的小布包绑在身上,并给娜娜一个感激的微笑。 「等等、还有这个也要搬上去……」 希达示意两个侍者抬着一个小铁箱放进那台豪华马车之中。 因为雪菲拒绝乘坐马车,而是选择骑马,于是就陪驾在桑雅的马车旁。 等桑雅跟希达一同上了马车,雪菲喊着出发的口令,车队便浩浩荡荡的动起来,往丹东的方向前进。 §§§ 城墙上,拿着望远镜将广场上车队状况看得一清二楚的詹姆斯,向身边的约克发问。 「通知吉斯了?」 「吉斯大人承诺会全力配合。」 「告诉他,干得漂亮一点,务必让人以为是她们跟游击队起衝突,双方大打出手以致全军覆没。」 「那大公和夏尔伯爵方面该怎么……应对?」 「事成之后,你去把吉斯……」 詹姆斯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 「没有人证、物证,他们也只能够接受事实,到时候我会请大公下达詔命,派你接管丹东,成为暂代丹东王。」 「谢谢侯爵。」 约克弯腰鞠躬,对詹姆斯充满感谢。 詹姆斯再度拿起望远镜,只看见远方因大队人马行经而扬起的尘土,再也看不见桑雅那台豪华马车,他放下望远镜,冷笑着。 「不自量力的女人,就凭你们也敢跟我争丹东这块土地,等把你们都解决掉之后,下一个就换我那个碍事的侄子……」 §§§ 从亚萨希尔出发至丹东,即便是快马加鞭,都需要将近一周的时间,入境丹东之后,还要直奔游击队的根据地哥伦纽夫,说服游击队领袖卡杜松的时间其实仅剩不多,倘若无法一开始就取得良好进展的话,对于挽回局面极为不利,但事已至此,桑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行下去。 大队人马在雪菲的良好调度之下,行军速度十分顺畅,很快地就来到下榻的第一座古城米埃扎休息。 米埃扎曾是一个小国家的都城,但在好几代之前,就被玛以国併吞,转而成为一座商旅往返的重点城市,此地龙蛇杂处、百花齐放,虽然秩序凌乱,但消息灵通,只要找对人询问问题,就容易得到最正确的答案,也正因如此,雪菲安排在此处扎营,希望能够透过人脉网,联系到卡杜松。 暂时下榻的行宫中,雪菲将桑雅安排在宫中最易于严密戒备的房间内,也只有自己和希达能够进出桑雅的房间,桑雅坐在床边,看着雪菲忙进忙出的样子,忽然有一种掉入往日丹东的日常记忆,每当只要自己出宫过夜,不管是否跟着父王一起,雪菲总是会这样的执行勤务,将保护自己作为首要优先,最后总是自己拉着她躺下,雪菲才会愿意歇息,记忆中的雪菲和眼前的雪菲渐渐融为一体。 雪菲捧着一个装有乾净清水的金属盆入内,放在房内的洗脸架上,让桑雅可以做睡前最后的梳洗。 桑雅用水轻泼在脸上,接着用乾净的毛巾擦拭着脸颊,她的脸庞微侧一边,些许湿润的发丝顺着地心引力散落在肩上,以及纤细但玲瓏有緻的身体被高级丝绸睡衣包覆着,此刻的桑雅散发着诱人的魅力,让雪菲有些心猿意马,她刻意撇过头,不去看桑雅,开始例行公事的报告着。 「房间周围我已经安排人手戒备,也只有希达和我可以进入到这个房间,今晚公主可以安心休息,我就先告退。」 雪菲提出如同以往的部署呈报,但不同的是,报告完的她却是要退出房间,而非像以前一样留宿在内。 「你要去哪?」 桑雅丢下毛巾,光着脚上前拉住雪菲的衣袖。 「我到门外侧厅守夜。」雪菲诚实以对,孰不知这样刻意拉开距离,反倒叫桑雅恼火。 「为什么要待在门外?不能像以前一样和我待在一起吗?」 「公主现在的身份已经不一样,房内不能留其他人的。」雪菲轻轻笑着,带着些许无奈。 「是因为娜娜吗?」 桑雅感到自己胸中有一团无名火,缓缓上升中。 「嗯、什么……?」雪菲脑筋转不过来,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起娜娜的名字。 但不管是恋人还是女宠这些字眼,桑雅都说不出口,她对雪菲身边出现别的女人感到妒嫉和愤怒,可是她又害怕听到雪菲亲口证实她们之间的关係,基于这样的鸵鸟心态,桑雅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迟迟不答应与雪菲见面。 「你是因为顾及娜娜,才这样说的吧?」 「娜娜?是因为你现在身分是伯爵夫人……我……」 听着雪菲蹩脚的解释,又想起这些日子,她不在自己身旁的委屈,两行泪就这样从桑雅的眼眶落下,雪菲愣住,她伸出手来替桑雅抹去眼泪,不料,这样的举动反而让桑雅哭得更兇,雪菲只能轻捧着桑雅的脸庞,不断替她拭泪。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雪菲伸出手掌想贴近桑雅的额头,确认她是否安好,但桑雅将她的手甩开,自己胡乱抹着眼泪。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桑雅因为哭泣,说起话来有些抽搐,听起来使人更加捨不得。 「怎、怎么可能?我、我……」这下子换雪菲着急。 「我等你等了好久,你都没有出现,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可是你现在都只顾着娜娜、不理我……」 「我没有!我有去找过你,是你不见我……」 「你都不要我了,还来见我做什么?」 桑雅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话已经不是单纯公主与属下的关係,反倒像是情人之间的埋怨,而且是不讲道理的那一种,雪菲简直懵了,怎么能把真相给反过来说。 雪菲轻叹一口气,不出所料的示弱。 「对不起、是我不对,不要哭了好不好?」 从小到大,雪菲永远是那个让着桑雅的人,任由她闹、任由她不讲理,只求她的公主可以肆意做她自己,也只有在雪菲面前,桑雅才会如此毫不掩饰,她看着雪菲对自己愧疚的样子。 「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雪菲只能够继续替桑雅拭去泪珠,不知不觉地两人的额头渐靠在一起,桑雅泪眼汪汪的样子,让雪菲心疼死了。 (……只要我不放弃的话,菲还是会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吧?) 一想到这里,桑雅无预警地吻上雪菲,雪菲睁大双眼愣住,这戏剧化转折让她石化好几秒。 这是她们第一次接吻,不管角度还是时机都完全没有技巧可言的青涩,可也正因为这种青涩,使得两人都像是被开发新感官一般,彼此柔软的嘴唇、温柔的气息以及包围住自己的属于对方的香味。 雪菲回应着桑雅的吻,两人从一开始轻啄测试,到后来加重力道探索,从浅嚐到深吻,雪菲的手开始凭着本能在桑雅身上游走,就好像要把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桑雅感受到雪菲的体温,她更往前的献上自己,房间内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曖昧—— 第二十六章【本章带有18+情节,请斟酌阅读】 chapter26 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身高差距大概是两三公分的距离,只要雪菲低下头,而桑雅抬起头来,她们身体的契合程度宛如是造物者的精心打造。 两人吻得小心翼翼、难分难捨,心跳剧烈使得彼此都快要喘不过气,桑雅勾着雪菲的脖颈,轻轻往床上带,雪菲跌坐在柔软的床舖上,桑雅随即也跨上她的腰,她继续探索雪菲的唇,两人顺势向后仰去,金发散落在黑发当中,形成一幅好看的画面。 雪菲环抱着桑雅的腰,两人继续拥吻着,桑雅双手缓缓来到雪菲胸前,正当她要解开雪菲的衣领时,却被雪菲抓住制止,原本催情的气氛瞬间有些冷却。 「你不喜欢这样?」被拒绝的桑雅觉得受伤。 「不是……我、我……身上的疤痕,怕吓着你。」 雪菲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她向来都坦然接受自己身上的疤痕,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在意桑雅的目光。 「我不怕。」桑雅坚定地回答,她的手依旧还放在雪菲的衣领之上,桑雅俯身给予雪菲一个诚挚的吻后,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雪菲松开手,任由桑雅解开。 当桑雅拉开衣领结绳,并且缓缓解开衬衣的钮扣,映入她眼帘的,首先是那个因箭簇而动手术的大伤疤,看得出来是新疤痕,还有其他细碎的伤口,全是雪菲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印记。 「是不是很痛?告诉我是谁做的?」桑雅伸手抚在伤疤之上。 桑雅一想到这些伤疤带来的疼痛,她的眼泪就掉下来,雪菲误以为吓到桑雅,她赶紧抓紧自己衣领,正想要起身的时候,被桑雅又推回去躺下。 「我是战场上的战士,有伤很正常,现在已经没事了。」 雪菲并不打算说出箭簇还没取出的事,尤其是桑雅,更加不能知道。 桑雅拉开雪菲挡在胸前的手,她再度打开衣领,并且脱下雪菲的衬衣,爱人的上半身就这样完全赤裸在她的面前,桑雅低下头亲吻着雪菲的伤疤,温热的气息让雪菲哆嗦一下。 但就在亲吻几下之后,桑雅抬起头看着雪菲,脸颊呈现肉眼可见的緋红。 「菲……我没做过……我不会。」 桑雅无助又清纯的模样,让雪菲再也压抑不住对她的慾望,雪菲坐起身吻着桑雅,轻松的一个姿势转换,就变成桑雅在她的身下,雪菲望着桑雅渴求的双眼,她用手指滑过桑雅的脸、眼睛、眉毛,将她每个细部表情用自己的眼睛刻划在心里,接着吻上那粉嫩的唇、迷人的眼,来到耳朵、颈侧,被吻到敏感带的桑雅,无法控制自己的娇喘一声,她立刻摀住自己的嘴,却不知道这声呻吟,更加挑起雪菲想要征服的慾望。 雪菲不断挑逗着桑雅的敏感带,使得桑雅无力招架,全身瘫软,雪菲纤细却有力的手慢慢贴进到桑雅的衣服底下,顺着腹部平坦的肌肤缓缓而上,最后来到桑雅的胸前,当她的手掌抚上胸前蓓蕾的那一刻,桑雅感到一阵酥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雪菲给除光身上的衣物,对比起雪菲身上的疤痕纍纍,桑雅的肌肤嫩白细緻,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香气,像个娃娃般让人爱不释手。 如同电流般的触感从蓓蕾尖端传来,桑雅又不小心呻吟一声,她低头一看,雪菲正含住自己,用舌头在那尖端打转,用牙齿轻轻地咬着又放开,接着又吸吮着,不断在两颗蓓蕾上重复充满情色的画面,使得桑雅觉得自己体内彷彿有着一股莫名的热源在乱窜,她只能够攀附在雪菲的身上,承受这一切衝击。 当桑雅觉得自己身体已经燥热到一个难以忍受的地步时,雪菲的唇开始往下落,先是两颗蓓蕾的中间地带,缓缓往下是平坦的小腹,接着来到下半部,眼看碎吻即将到达不可想像的地方时,桑雅立刻直觉护住下半身,雪菲不解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不要……不要亲那边好不好……」桑雅羞红着脸,说着。 雪菲勾着自己的黑发塞至耳后,并且起身向前吻着桑雅的唇,像是给她一个安心的保证。 「好。」雪菲说完,又给了几个深吻。 于是在雪菲的安抚下,桑雅重新躺回床上,但是她的双手却是不安的紧握在自己胸前,雪菲轻轻梳理着桑雅的金发,手指抚着她的脸颊,并在她额头落下珍视的一吻,这样亲密的动作,对桑雅很受用,她很快地就放松下来,将自己的身心全数交给雪菲。 刚刚被打断的雪菲,改用游移的手,慢慢回到三角地带,那神秘的花园早已经有些许氾滥跡象,彷彿正等着欢迎访客上门,雪菲温柔地打开桑雅双腿,让自己的身体移动进她的双腿之间,下身和桑雅紧密贴合在一起。 桑雅感受到空气中的冷意向双腿之间袭来,她不由自主地往上缩,却被雪菲又轻轻拉回、热吻,感受到爱人的手在自己双腿内侧探索着,桑雅只觉得身体的热源不断朝下半身涌去,那羞耻的湿润感不断提醒着自己,当雪菲拨开花园,拇指压向下身那颗小荳上头时,桑雅差点尖叫出来,全身不自觉扭动着,感官的回应不断被放大,脑筋一片空白,她感受到爱人在那里爱抚着她,温柔且坚定,情慾的海啸向桑雅袭来,下身不断的氾滥着,桑雅觉得自己无处可躲,只能透过雪菲的吻,使自己攀附在爱人身上。 等到时机逐渐成熟的时候,雪菲伸出一指,像是试探般的试图缓缓进入桑雅体内,那长年习剑的手上薄茧,在穿越花径的途中,带给桑雅史无前例的震慄体验。 「啊——」 突来的痛楚,当她清楚感知到爱人正在自己身体里面时,更加助长情慾的翻腾,感官的刺激。 「是不是弄痛你了?」雪菲没错过任何桑雅的反应,她将推进的手停下来,让桑雅可以喘息。 感受到爱人已成为自己体内一部分的桑雅,伸出双手环着雪菲的脖颈,以快要说不出话的音量,附在雪菲的耳朵旁,低声地说。 「把我变成你的。」 雪菲再度吻上桑雅,含住她的唇,手指开始肆无忌惮地探索花园,缓进缓出,慢慢扩大范围,桑雅随着雪菲节奏而摆动,深入浅出,她们一起遵循着动物本能,一同达成情慾巔峰。 当两人情慾得到宣洩之后,桑雅窝在雪菲怀里,汲取爱人的体温。 长年以来自己对雪菲说不清楚的复杂感觉,在今晚得到答案的归属,桑雅偷偷重新回味起两人第一次的温存,却也让她醒悟到一件事,雪菲是有经验的人,一想到此,桑雅整个人就不好了,她忽然推开雪菲,让已经精疲力尽、半梦半醒的雪菲一脸茫然。 「菲……你为什么知道怎么做?」 「呃、我……」雪菲哑口无言。 雪菲这下子总算清醒,原来怀中的小猫在吃醋。 「不公平,你是我的第一个,可是你、你……是跟娜娜吗?」 桑雅的委屈又开始排山倒海涌上心头。 「没有、我没有跟娜娜,娜娜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只有这样而已!说女宠什么的,那只是她在帮我,不要让詹姆斯借题发挥!真的!」雪菲一口气的解释清楚,就怕她的公主心有芥蒂。 「骗人!那你怎么会……」桑雅说不出和性有关的语词,她的教养也让她开不了口。 雪菲觉得自己实在冤枉,她只好坦承自己并非有经验,而是在军营混久,总是会听到士兵们吹嘘这些男欢女爱的经验,或者每当在城外驻扎时,巡营途中也常会撞见你情我愿的乡村姑娘与驻军士兵,贪图一夜狂欢,因为每次出征都不知道是否还会有明天,所以将帅们对于士兵只要非强迫犯罪,而是双方合意寻欢,大多也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算是军中人尽皆知的不成文规定。 桑雅这才甜滋滋地重回爱人的怀抱,"彼此是彼此的第一次",这样的专属感让桑雅感到满足。 「那你跟夏尔……」雪菲其实也介意桑雅已为人妻,但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就算再不甘心也无能为力,桑雅看着近在眼前的雪菲,那受伤的神情,她轻扣住雪菲的下巴,给了年轻爱人深深一吻。 「我们是分房睡的,有名无实。」 (对不起,夏尔,我洩漏你的秘密,但是菲必须知道这件事。) 为了让自己的爱人宽心,桑雅只能够坦诚以对。 「真的?」雪菲欣喜却又要努力克制的表情,让桑雅骄傲不已。 「你是我的第一个,这个秘密你要帮我保守。」 雪菲点点头,满意的笑容早已裂到嘴角两边。 桑雅又献上自己的吻,两人再次点燃慾火,好不容易重逢的二人,燃烧一整夜。 §§§ 等雪菲和桑雅大队人马离去之后的隔日,娜娜便带着加列夫出城蒐集治疗草药。 他们来到城外的山丘上,加列夫一边砍着比人还高的野草,一边碎念着。 「好不容易等到风平浪静,居然就马上把我叫出来採草药,简直超时加班,还不给加薪。」 「我耳朵没聋。」 从草丛里传出娜娜的声音,她正蹲在加列夫开闢的道路上,找寻着可以用来製作止痛剂的原料,尤其是罌粟果。 「就是说给老闆听的,希望老闆能够有点良心。」加列夫依旧贫嘴着。 之前为救重伤的雪菲,娜娜简直把自己所有的药物库存全给用上,药箱可谓大失血,正好趁现在难得的太平日子里,摘取原料回宫製作。 不远处传来加列夫劈砍杂草的声音,砍着砍着,突然传一声金属敲击声,接着伴随着加列夫的大嗓门。 「咦、这什么啊!?把我的柴刀都敲坏了,这、这不是盔甲吗?」加列夫自言自语着。 「是叫你用柴刀劈一条道路出来,不是叫你来一路聒噪的。」娜娜头也不抬的念着加列夫。 此刻,又传来一声打开铁闸的声音,也是从加列夫所在的地方传来。 (这傢伙到底在干嘛啊?怎么又突然没声音了?) 娜娜终于肯抬起头,看加列夫在玩什么花样,却看见加列夫站在一个岩石凹处,目不转睛的样子。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不要一直偷懒。」娜娜对着加列夫大喊。 「娜、娜娜大人……」加列夫两眼发直,好像发现什么奇特景象一般,对她比出悄声的手势,还不断挥手要她过去看。 「又怎么了!?」 娜娜的声音明显听起来不悦,她站起身来叉着腰,质问着加列夫。 「嘘、你先过来,你过来看看!」 加列夫声音压低,不断比着他面前的凹处,但是以娜娜目前所在的角度,是看不见他所指的东西。 「要是被我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死定了!」 娜娜终于迈开步伐,往加列夫指的方向看去,她看到的居然是上百个丹东游击队成员,就藏在山洞里操练。 「为什么丹东游击队会在这里?难道他们打算攻城?」娜娜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让加列夫瞪大双眼,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罪证。 「不对,如果是要攻城,这里也才上百人,别说攻城,就算是要拿下瞭望台都不可能、快!快趴下!」 娜娜抓着加列夫的头往下蹲,两人只露出眼睛。 只见山洞里,约克孤身一人走进去,士兵们恭敬地对着约克敬礼,接着一个像是游击队的队长上前,约克像是对他交代着什么事情,就如同约克是他们的指挥官一般。 「……那人?」加列夫一脸狐疑的指着。 「你见过他?」娜娜等着加列夫的回答。 「他是尼奥家的守军吧?」 「你确定?没认错?」娜娜吃惊。 「他就是在十字殿一直追着我的人,后来我被他抓到,就丢进大牢里,一直到你保我出来,我确定是他没错!可是为什么他穿着丹东游击队的衣服?」加列夫的头上充满着无数个问号。 听着加列夫的话,又看着眼前约克的行为举止,娜娜心中出现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 「糟了!是詹姆斯的陷阱!」娜娜赶紧抓着加列夫低身离开。 「唉呦……娜娜大人、等等,走这么急要去哪?」被抓着衣领拖走的加列夫,不断被树叶和树枝给打到头。 「去丹东!」 第二十七章 chapter27 隔日一早。 希达端着供梳洗的清水,走进桑雅的房间。 当她打开房门时,一眼就看见床舖上赤裸相拥的桑雅和雪菲,两人睡得安稳,希达激动到差点叫出来,她赶紧闭上自己的嘴,悄悄地转身离开,向来保持紧戒状态而浅眠的雪菲正好睁开眼,看见把门闔上的希达,雪菲往自己怀里看一下,才想起她和桑雅裸身同床共枕,正想要解释,但希达已经走出去,而怀中的桑雅因为雪菲一动,也有些转醒。 「怎么了?」桑雅一手抚着雪菲的侧脸庞,一手揉着自己的眼睛。 「好像被希达看见了……」雪菲有些尷尬地说。 桑雅望向门的方向,又转头回来,给雪菲一个得意的笑。 「很好……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 桑雅再度鑽进雪菲的怀抱里,两人又贴在一起温存好一阵子,桑雅才在雪菲的催促下起身梳洗。 §§§ 赶路至丹东的途中,桑雅对待雪菲的柔情蜜意实在是太明显,以至于好几次雪菲都得低声提醒桑雅注意身分,希达更是坐在观景区第一排,全程被闪瞎眼,若是主人秀恩爱也能算职业伤害的话,希达现在已是遍体麟伤。 一路上天清气朗,越靠近丹东,雪菲就对周遭越瞭若指掌,很快就比原本预期的路程提前缩短半天抵达,等进到丹东境内,桑雅和雪菲就有一种回家的奇妙感受。 「如果公主会累的话,我们可以先找地方驻扎休息。」骑在马背上的雪菲,对着马车窗户喊着。 雪菲仍旧坚持以公主相称,不愿意称呼桑雅为伯爵夫人,现在反而成为她的专属称呼。 「这里距离哥伦纽夫还有多远?」桑雅打开窗户,探出头来问。 虽然这些城市都在丹东境内,但桑雅长期都居住在都城吉尔他,对于其他城市并不那么熟悉,像是昨日暂驻的米埃扎以及目前游击队所在根据地哥伦纽夫,都是属于丹东的边境之地,桑雅需要仰赖雪菲的建议,才能够判断做决定。 「快一点的话,大概还有半日会到。」 「所以抵达时,已经是天黑?」 「是,晚上驻守在哥伦纽夫只怕会太危险,所以我们先转往德罗伊森,等明日一早再出发与卡杜松和谈。」 「我记得德罗伊森是你们家族世代的领地吧?」 雪菲点点头,对于即将要回家的喜悦溢于言表。 「我都没去过呢,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很安静,适合睡午觉的地方。」 雪菲讲完自己都笑出来,桑雅也同样感染到雪菲回家的欣喜。 「德罗伊森的天空永远都是蓝天白云,风吹过来的时候,树林会沙沙作响,我们有很多牧场,养很多的马,云眼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想到自己战死的爱驹,雪菲的神情一下子就黯淡下来,桑雅从窗内伸出手,握住雪菲。 「我们的和谈一定要成功,让所有的生灵都可以远离战争。」 雪菲回握住桑雅,微笑点头。 大队人马依旧持续行进着,直到经过一道天然峡谷时,头顶天气却有转坏跡象,乌云开始聚集,将阳光遮住,大地垄罩在阴影当中。 一颗如棒球大小的石头,从峡谷上缘滑动下来,紧接着又有几颗落石滚动下来,惊扰行进的马匹,雪菲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三小队听命。」雪菲低声说着。 「是。」 以桑雅马车为中心点,围绕四周的骑兵们,包含替桑雅驾车的驭手,全都竖起耳朵听着雪菲指令。 「峡谷两侧怕有伏兵,等下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你们只管带着马车往前衝,直奔德罗伊森,我来断后。」 「是。」骑兵们纷纷戴起防护头盔,开始缩小戒备范围,紧紧贴在马车前后。 雪菲敲敲马车的车窗,桑雅开了窗。 「怎么了吗?」桑雅感受到雪菲神情的严肃。 「这里可能已经有伏兵,万一对方发动攻势,我需要公主跟着第三小队先到德罗伊森避难。」 「是卡杜松吗?」桑雅有些紧张。 「还不能确认对方身分,但公主请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安全护送到德罗伊森,你先躲在车内别出来。」 桑雅听话的关上窗、坐进车内。 「大盾牌手,上车戒备,准备闯阵。」雪菲唤来四名大盾牌手,对着他们下指令。 只见四个大盾牌手纵身一跳,跳上桑雅马车的外缘,四人抓紧马车横桿,将大盾牌立于马车四周,形成防护,而马车上方本来就是以精铁打造而成,如此一来,也可以说是铜墙铁壁般的防卫。 峡谷上缘的石头又开始落下,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就像是有人在上头活动而造成滚石滑落,果然没多久,漫天的箭矢飞下,接着就听见一阵怒吼:「杀!」 「第一小队开道、突出重围!第三小队跟上!第二小队右进、第四小队左进,左右阻挡敌军!列阵!」雪菲向大队喊话。 虽然无预警遇袭使得士兵们一阵慌乱,但听见雪菲明确口令之后,立刻做出相对应的变化,尼奥家的军队向来训练有素,雪菲也在此次战役之中,得以亲眼见证,只可惜她没有太多的心思可以讚赏,只求赶紧退敌,安然护送桑雅至德罗伊森。 在一阵拚搏当中,桑雅的马车总算逃出峡谷的埋伏,全速往德罗伊森前进,坐在车内的桑雅急于开窗要确认雪菲安全,被同样在车内的希达阻止。 「夫人不可以啊!万一让敌军看见您,那就不好了!」 「我听不见雪菲的声音,我怕……」 「夫人,这里不是波顿岛,是丹东!雪菲大人在我们的领土上不会有事的!当务之急是先抵达德罗伊森,您再忍耐一下。」 在希达的劝说下,桑雅只能够忍耐着,她死命地抓紧把手,希望能够早日脱险。 §§§ 满天的尘土飞扬,让雪菲暂时无法轻举妄动,她逼自己静下心来,打开感官,感受着战场上的变化,说来奇怪,与敌军交战之时,敌军虽穿着丹东游击队的衣服,举着游击队的旗帜,但是使用的阵列与武器,都不像是丹东风格,反而有点军事大杂烩,也不像是卡杜松的作风。 终于尘土慢慢回归大地,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雪菲看见峡谷内死伤惨重,有尼奥家的军队,也有游击队的队员,然而峡谷另一头,还站着另外一支游击队,带头者却是一脸狐疑的样子,而雪菲也在此时看清来者是何人—— 「卡杜松,为什么偷袭丹东的女王,你还配做一个战士吗!?」 雪菲大声斥责,打算先抢下声量。 战场上不仅斗武,更斗出兵的正当性。 「你是尼奥家的什么人?说什么丹东的女王?」 卡杜松虽然个头不高,但全身肌肉发达,孔武有力,在阿特朗主将时代,他只是个边防戍军,负责第一线抵挡外敌,虽军阶不高,但是有着非常忠贞的爱国之心,在尼奥家来犯时,并没有参与到多少主战役,当初传出都城陷落,丹东王被擒时,他虽有意救驾,可惜不敌吉斯和佩鲁.透纳的军队,最后全员撤退至地势较高的哥伦纽夫,成为傀儡丹东王吉斯头痛的游击队首领。 这次他率军到峡谷来,是因为有风声传出,尼奥家将输送大量的军粮和武器到吉尔他,卡杜松决心必须抢在吉斯之前,先拿到这批军粮和武器,一来挫挫吉斯锐气,二来也可以延续游击队的生存。 可当他赶到之时,不但没看见军粮和武器,反而发现有一批穿着跟游击队相似的人,在峡谷内和尼奥家的军队打起来,他原想撤军,没想到那批游击队却主动攻击他们,使得卡杜松只能临机应变迎敌,最后才变成和雪菲遥遥相望的场面。 「我是雪菲.莱昂,阿特朗将军之女,这次是和桑雅公主一同前来,劝降你们的。」 「你、你真的是雪菲大人吗?」 卡杜松一脸诧异,他万万没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丹东军人崇拜的阿特朗将军之女。 「假如你是雪菲大人,为什么会率领尼奥家的军队,来攻打我们?难道连你都叛变了吗?」 卡杜松高举着剑,视死如归的样子,这让雪菲心中的疑问更盛。 (看样子卡杜松是真的不知情我和公主前来的消息,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而躺在地上这些游击队员,又是怎么一回事?) 「卡杜松大人,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否效忠波厄特之女,桑雅公主,请回答我。」 「当然是。」卡杜松宏亮的声音,回盪在峡谷之内。 「那我们的目标便是一致。」 雪菲收起佩剑,以示和谈诚意,卡杜松大人见状,也收起自己的佩剑,双方开始朝着彼此方向走,双双来到峡谷的正中央碰头。 「上面有人!突袭!」侦查兵大喊示警。 语音尚未落,又立刻有新一波的攻击出现,而这次目标十分明确,就对准峡谷底下的雪菲与卡杜松。 第二十八章 chapter28 德罗伊森森塔府 在第三小队的护送下,桑雅被安全送至莱昂家族的府邸—森塔府。 而管家沃多早一步接收到消息,率领府中佣兵于府前五公里处迎接桑雅的车队。 「桑雅公主,属下是森塔府的管家,沃多.肯恩,将从此处接手公主的护卫工作,迎接公主到森塔府休息。」 沃多站在马车车窗外,等候桑雅首肯。 桑雅推开窗,看着沃多。 「雪菲呢?有她的消息了吗?」 「暂时还不知道雪菲大人去向,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前去探查,请公主放心。」 「在没看到雪菲之前,我不打算进入任何不熟悉的地方。」 经过多次陷阱危难之后,桑雅已经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此人宣称自己与雪菲有关。 在这个世上,她只相信雪菲一人。 沃多向桑雅行鞠躬礼,然后才又稍微往前一步,低声向桑雅报告着。 「桑雅公主,还请您随老夫进府一趟,有位贵客已等候多时。」 「谁?」 「娜娜女爵,说是有要事与您商量。」 桑雅心中一凛。 (难道是夏尔出什么事?) 桑雅思索再三,认为詹姆斯就算使出什么诡计,也不可能是用娜娜的名号,最后还是决定入府。 沃多将眾人安全引进府邸,将军府邸虽然不能够等同像是丹东王宫或者圣亚瑟宫般金碧辉煌、震慑人心,但也算得上是美轮美奐、气派非凡,但桑雅全然无心欣赏,下了车之后,就立刻指示沃多带路。 等进到偏厅,沃多请桑雅进门之后,自己就先行告退。 桑雅走进去后,就看见焦急踱步的娜娜和背着药箱坐在一旁打盹的加列夫。 「娜娜大人?」 听见声音后,加列夫这才揉揉眼睛,但还是一脸尚未清醒的模样。 「伯爵夫人!谢天谢地,好险你平安无事,但……」 娜娜向桑雅身后看去,却发现只有桑雅一人进来。 「小菲呢?」娜娜着急地问着桑雅。 桑雅只是摇摇头,眼眶微微泛红。 「可恶!看来我还是晚了一步!」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会来到丹东?难道夏尔出什么事了吗?」 娜娜这才把稍早在亚萨希尔城外看到的景象,加上加列夫的说明,通通告诉桑雅,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都是詹姆斯的计画,想要挑起桑雅和游击队的不信任,互相廝杀,这样他就能够等到双方两败俱伤后,坐收渔翁之利。 听完娜娜的话后,桑雅气到全身发抖,对于这一切感到愤怒,她开始回想长久以来,面对詹姆斯的恶行总是毫无反击之力,不管她再怎样退让、投降,詹姆斯总是能找到更恶毒的手段来欺凌自己,这一次,甚至是要了她和雪菲的性命,而桑雅……已不愿再忍。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雪菲,如果行刺计画是詹姆斯指使,那雪菲一定也是目标之一。」 桑雅得出结论后,开始思索着如何解救雪菲。 「但峡谷现在正在激战,实在太难靠近……」娜娜也是一脸担忧。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管家沃多忽然紧张来报。 「桑雅公主、娜娜大人,雪菲大人要回府了!」 §§§ 桑雅和娜娜立刻衝至大厅,加列夫揹着药箱也在后面追上,只见骑着马的雪菲正好疾驰进入森塔府的广场,而马背上还扛着一个人,是重伤的卡杜松。 「菲!」 「我没事……」雪菲先是给桑雅一个要她放心的微笑,接着看见娜娜时,一脸不敢置信,随即向是松口气般—— 「娜娜?快帮忙救人!一定要把他救起来!」 雪菲用尽最后的力气勒住狂奔的马,不过自己也是摇摇欲坠。 「加列夫快来帮忙!」 娜娜喊着加列夫,两人立刻上前去,把卡杜松给扛下来,然而此时雪菲一阵晕眩,紧接着就摔下马来。 「菲——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菲——」 她的耳边还能听见桑雅的哭声,但眼晴一片漆黑,接着就晕过去,不省人事。 §§§ 在拗不过桑雅的坚持之下,娜娜只能够让她参与雪菲的治疗,当娜娜除去雪菲衣物时,她身上的伤疤又多添几道,道道都怵目惊心,桑雅的眼泪至此从未停过,但她谨记不打扰娜娜的医治,并且全程配合,即使双手沾满雪菲的血跡也都毫无怨言。 「……这些伤疤照理来说都不足以致命,血压怎么会降到这么低?」娜娜喃喃自语着。 「难道还有其他伤势没看见?但是的确已经止血,纱布底下也没有渗血……怎么会……」 她试图寻找雪菲是否有尚未发现的伤势,但再次整体详细诊疗后,确定所有伤处都已经填缝完毕,也确实上药,证明雪菲的低血压并非来自外伤,接着娜娜看见雪菲胸前那道被箭簇留下的伤疤,豁然开朗。 「糟了!一定是那个残骸移动划破血管!」 娜娜脱口而出这个结论,而桑雅并未放过这个关键字。 「什么残骸?」 「这……」娜娜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娜娜大人,请你不要对我隐瞒,雪菲到底怎么了?」 看着桑雅坚定的神情,加上她对于雪菲身上的旧伤,没有第一次看见的惊讶反应,娜娜相信桑雅早已看过这些伤疤,只是雪菲不知为何,并未告诉她这个更残酷的事实。 她轻叹一口气,只能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由向桑雅说明,桑雅这才明白当初在波顿岛,雪菲不是丢下她离开,而是身受重伤跌入深渊,反倒是她因为父王安危,没有坚持先找回雪菲而选择离开波顿岛,要不是遇到娜娜,可能今生她和雪菲早就天人两隔—— 差点失去爱人的恐惧感,席捲桑雅全身。 娜娜退出房间,留下桑雅和雪菲独处。 看着床上爱人苍白的脸,桑雅紧握住雪菲微微冰凉的手,彷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试图将雪菲带离她的身边,而这样的无力感转化成心中炙热的怒火与恨意。 而这股恨意指向:詹姆斯和他的那些爪牙。 第二十九章 chapter29 夜深人静 睡不着的娜娜坐在森塔府中的花园,把玩着一个金色的鼻烟盒,上头有着简单的刻纹,搭着珐瑯和玻璃,就像是市集贩卖的那种仿品,让平民百姓拥有象徵性贵族產物的风潮。 桑雅来到花园,坐在娜娜身边,好奇地看着那个鼻烟盒,娜娜注视它的表情,似乎有过一段难忘的过往。 「小菲醒了吗?」 「吃过药以后又睡着了。」 「这里不适合她养伤,我们都赶紧回到亚萨希尔才行。」 「只怕詹姆斯不会让我们安全回去吧。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当初在波顿岛,他要杀我易如反掌,为什么要逼我嫁给夏尔?现在我来到丹东,为两国人民请和,他不死心要派人偽装成丹东游击队袭击我?」 原本还在把玩着鼻烟盒的娜娜,停下动作。 「一出生就坐拥王权的人,又怎么能懂臣子的心呢?」 「什么意思?」桑雅不解地问。 「你和夏尔生于王者之家,作为直系血脉,继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作为庶子的我们,美其名是王室成员,也享有继承顺位,只可惜一旦嫡子有新继承人之后,这个顺位就跟歷史一样,毫无价值。」 「詹姆斯想要继承大公的位置!?」桑雅十分惊讶。 「很意外吗?」娜娜轻笑着。 「那他为什么还要我嫁给夏尔?万一夏尔有了新继承人,他就更不可能继承王位。」 「选择门当户对的公主联姻是大公的意思,但挑选丹东出身的你,才是詹姆斯精心计画之后的结果。」 娜娜继续把玩着鼻烟盒,甚至将它抵在鼻翼前轻轻嗅着。 「我?」桑雅指着自己,满脸疑惑。 「假如联姻势在必行,那对詹姆斯来说这个新嫁进来的公主,就不能够成为他的绊脚石,甚至最好能够成为他的魁儡,你也知道夏尔一向害怕詹姆斯,从来不敢违抗他的意思,作为他的妻子……」 「……就要像夏尔一样听话,尤其是亡国的公主,更没有本事牴触他。」 桑雅接着说出娜娜未说完的话,娜娜点头,很欣赏桑雅的聪明。 「谁知道事与愿违,这个亡国公主不但不顺从,还为了封地与詹姆斯发生衝突,才会引来杀身之祸。」 娜娜虽说出事实,但语气也略带戏謔。 「我不能够眼睁睁看着丹东,变成詹姆斯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你要想清楚,和詹姆斯作对的下场。」 娜娜收起鼻烟盒,正色警告着桑雅。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我要到吉尔他去。」 「什么!?」 「今日之事,詹姆斯必须付出代价。」 「你想怎么做?」 「把丹东还给丹东人。」 娜娜看着眼前一意孤行的桑雅,顿时不知该说她顽固还是天真。 §§§ 经过完善治疗及一夜休息后,已无大碍的卡杜松跟着加列夫一起,来到大厅覲见桑雅,而娜娜亦坐在一旁参与会面。 「桑雅公主……属下卡杜松,誓死为您效忠。」 没想过自己还能亲眼见到桑雅公主,使得卡杜松激动的右手握拳,抵在自己的胸口宣誓。 「卡杜松大人,峡谷的事情,我已经听侦查兵说过,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若不是雪菲大人带着我拼命突围,恐怕我现在已经在天国报到,雪菲大人不知现在伤势如何?」 桑雅看一眼娜娜,请娜娜代为回答。 「小菲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她暂时也无法回到战场上。」 卡杜松打量着娜娜的衣着打扮,以及她说话时的口音,突然变得十分警戒,右手还搭上自己的佩剑。 「阁下是尼奥家的人吧?」卡杜松将目光转回到桑雅身上,「公主,请恕属下不想和尼奥家的人打交道。」 「卡杜松大人,娜娜大人和尼奥家的人不一样,她是我老闆,是个好医生。」 加列夫立刻出面缓颊,试图让现场气氛不至于太尷尬。 「你身上敷的草药、纱布绷带,还是我从玛以带来的呢……」娜娜翘着腿,无所谓的说着。 「哼——」卡杜松不屑的转过头去,不看娜娜。 「卡杜松大人,娜娜是菲的主治医师,也只有她能够帮助菲。这次我会回到丹东,就是希望你们可以和玛以国停火,让大家不再有流血衝突,回归和平,你能够帮助我吗?」 「公主殿下,不是属下刻意挑起事端,而是吉斯和佩鲁.透纳不断横征暴敛、强夺豪取,若有村庄不配合,他们就大肆屠杀丹东人,若想要求和平,那就先杀这两人。」 卡杜松甚至气到脸红脖子粗。 「佩鲁.透纳?他不是阿特朗将军的交涉官吗?」 对于此人,桑雅是有点印象的,他曾经随着雪菲进到丹东宫,向父王稟报尼奥军开出的条件,也在那之后没多久,丹东士兵连连战败,最后尼奥军攻破古纳城,挥军直进吉尔他。 「那人就是个无耻的鼠辈!阿特朗将军就是被此人所害!」卡杜松简直是用咆啸的方式述说。 「佩鲁.透纳在哪?」 眾人往回头看,只见脸色苍白的雪菲,扶着门框正吃力地要走进来。 「菲,你伤还没好,不能下床!」 桑雅比任何人都还要快的跑到雪菲身边扶着她,雪菲摆摆手,表明自己不碍事,桑雅只能够抱紧雪菲,试图让她的重心可以依赖在自己身上,但是雪菲不在意这些,她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卡杜松。 「你刚刚说佩鲁.透纳在哪?」雪菲的双眼迸出愤怒的火花。 §§§ 清晨时分,在通往吉尔他的大道上,空气中还带有一点薄雾。 卡杜松率领着十多个游击队士兵,正静悄悄地试图往丹东宫的方向靠近,不料才一步出树林没多久,就有一队人马前后夹击他们,使得卡杜松等人被包围在其中,此时,一个人骑着马从另外一端的树林慢慢散步出来,正是当初害雪菲跌入深渊的佩鲁.透纳。 他带着洋洋得意的笑容,来到卡杜松面前。 「卡杜松,我们又见面了,那天在峡谷没能杀死你,没想到你又自投罗网,倒是替我省事不少。」 「佩鲁.透纳,你这可耻的傢伙,穿着游击队衣服偷袭桑雅公主的车队,企图将暗杀的罪名扣在我身上,今天我就让你到地狱去赎罪!」 「哈哈哈哈哈,就凭你这十几个人,做梦去吧——躲在山上的一群老鼠,今天正好一网打尽!给我原地处决!」佩鲁.透纳狂放大笑的下达指令。 呃、啊—— 佩鲁.透纳还来不及反应,他的一队人马就先是超过半数中箭落马,他慌乱地看着四周,这才发现卡杜松是饵,而他自己才是上鉤的鱼,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雪菲,她带着尼奥家和游击队成员们组成的临时军,全员突袭。 「你、你不是死在波顿岛了吗?怎么……」 佩鲁.透纳整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雪菲一剑封喉,眼睛瞪得大大的摔下马。 「父亲,我帮你报仇了。」 雪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极为苍白,但是迟来的復仇快感仍旧支撑着她,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叛徒。 「一鼓作气,攻进丹东宫,抓到吉斯者,公主有赏!」雪菲挥剑,指向昔日的王宫。 第三十章【本章带有18+情节,请斟酌阅读】 chapter30 从小作为桑雅影子的雪菲,没有人能比她更熟悉丹东宫的一切,潜入宫内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她就和卡杜松联手,将吉斯团团包围在他的寝宫之内。 「该死的……你、你们这些叛军到底想干嘛?」 衣衫不整的吉斯,光着双脚站在高贵的贡品地毯上,却全身发抖着,因为卡杜松的剑锋正对准着他的咽喉。 而一旁柔软的大床上,还有三名陪寝的舞孃们,用丝绸被盖住底下的赤裸,低声啜泣,士兵们全包围在床旁,表情不耐的看住她们,不准她们三人下床,以防趁机通风报信。 「你们是想要钱吧?我可以给你们钱,给你们很多很多钱……」吉斯本想要轻轻推开卡杜松的剑,卡杜松脾气一来、剑身晃个两下,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吉斯这才乖乖站定。 看着那张与桑雅有些神似的脸庞,同样一头美丽的金发,但气度和品行实在是差得太多,让雪菲在心里直摇头。 「公主驾到——」门外驻守的士兵宣布着。 桑雅在两名士兵的陪同下,来到吉斯面前,她不着痕跡地先看一眼雪菲,确认雪菲身体状况如何,接着才正式进入主题。 「桑雅!?太好了——你是来救舅舅的吗?」 吉斯正想要伸手去牵住桑雅,雪菲立刻眼明手快的抽出剑来,吉斯立刻把手给缩回去,他的指尖尚能清楚感受到那划过的刀锋,差一点没吓到尿失禁。 「是我啊桑雅,吉斯舅舅,你不会当上伯爵夫人之后,就不认我这个舅舅了吧?」 吉斯打算诉诸亲情,希望可以引起桑雅一点点怜悯之心。 「怎么会呢?」 桑雅脸上带着和善又温暖的笑容。 「就是您亲手把我送给詹姆斯,换取丹东王位,又趁着我回丹东和谈之际,派人假扮游击队队员袭击我的车队,让天下人都以为我命丧卡杜松之手,这样的舅舅,我怎么能不认呢?」 桑雅脸上的暖意逐渐消失,剩下的是让人胆战的冷笑。 「不、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解释,都是詹姆斯、还、还有佩鲁.透纳他们的计谋,和我——」 就在吉斯还打算狡辩之时,雪菲唤来一个士兵,他的手上捧着一个亮漆过的木盒,来到吉斯面前。 「打开看看。」雪菲对着吉斯说着。 吉斯带着恐惧和不得已的心情,缓缓揭开盒子上方,才掀开一角而已…… 呃——呕—— 吉斯一个腿软,直接跪在地上乾呕,吓到哭出来。 因为那盒子里装的正是佩鲁.透纳的首级,吉斯甚至还能看见他死不瞑目的眼睛。 「说出詹姆斯的计画,否则你的下场就和他一样。」雪菲蹲下身来,警告着吉斯。 吉斯不得已,只好从接到约克的通知开始,如何安排狱中的死刑犯假扮成游击队队员,意图先杀害桑雅,然后再诬陷桑雅与夏尔夫妻俩想佔据丹东领土为基地,逼迫大公禪位,将玛以国的封主位置让出来,而峡谷之事则是因为桑雅和卡杜松的利益谈不拢,双方產生衝突,导致计画失败,知道此事的詹姆斯侯爵,便会先发制人、勤王救驾,剷除掉尚在宫中的夏尔伯爵。 听完这些自白之后,桑雅已经心灰意冷。 若说过去,她还念在吉斯是母后唯一的弟弟,对他尚带着一丝亲戚情谊,可如今这个舅舅不断勾结外人,甚至要取自己性命,来保全他的魁儡王位,大受打击的桑雅顿时有些站不稳,雪菲立刻将她拥入怀中,悄悄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不愿让人看见桑雅的失态。 「我们走吧……卡杜松会处理好的。」 在吉斯的哀嚎与哭天抢地叫喊声中,桑雅被雪菲带离开现场,从今以后,她和母后在世上的连结又少了一个。 §§§ 桑雅寝宫内 在事隔多月的破城之日后,这还是桑雅第一次重回到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寝宫。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一时之间,桑雅百感交集,眼眶泛红。 雪菲坐在床沿,一手环抱桑雅的肩,一手轻握着桑雅白皙的手,使桑雅可以靠在她怀里,耐心安抚。 「菲……明天一早,我们就回亚萨希尔好不好?」 「好不容易回到吉尔他,你不多留几天?如果你是担心吉斯的话……」 桑雅轻轻摇头,她抚上雪菲的胸前,在那个箭簇留下疤痕的位置,雪菲在心里叹口气,桑雅终究是知道了。 「娜娜跟你说的?」雪菲明知故问。 「亚萨希尔的医疗比吉尔他好,娜娜在那里还有专属的手术室……」 雪菲放开环抱桑雅的手,重新坐好,使自己能够和桑雅面对面的说话。 「取出箭簇的风险很高,我不能够逼娜娜做这样的事情,万一手术失败,会让她内疚的。」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你难道要留下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吗?」 眼看桑雅有些激动,雪菲抓住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一点。 「我们再另外找办法……」 「菲,看着我,娜娜说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桑雅双手捧住雪菲的脸庞,吻着年轻爱人的双唇,「既然娜娜这个医生都点头愿意,我们试看看好不好?」她希望用慾望,唤醒爱人积极活下去的意愿。 「……」雪菲只是微微侧着头,逃避桑雅的逼问,但是随着桑雅每一次的吻,雪菲内心开始动摇。 她不想要再回到亚萨希尔这个牢笼,也不希望桑雅再回去当她的伯爵夫人,更不容许自己的伤势成为桑雅受制于人的弱点。 「我在吉尔他也可以养伤的,我不想回去尼奥家的地盘。」 「菲、菲,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最后雪菲有点被逼急,她用力挣脱桑雅的拥吻,站起身来,背对着她。 「我不想要你回去当什么伯爵夫人……在亚萨希尔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我甚至不能够站在你身边!」 雪菲终于将自己数月以来的苦闷、抑鬱,一股脑全部倾泻出来。 房内陷入沉默许久后,桑雅双手绕过雪菲的腰,从后方紧紧环抱住雪菲,将头轻轻靠在雪菲的背上。 「我是你的,不管在吉尔他,还是亚萨希尔,我都是你的。」 雪菲想要松开桑雅的手,但桑雅死命抓着雪菲腰际的衣服不肯放,雪菲怕伤到她,终究不敢太过大力。 「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去。」 「是『我们』一起回去。」桑雅挑明着说,就怕雪菲反悔。 雪菲叹气,微微侧头过去看着她。 「好,一起回去,你先放手吧。」 「回程的时候,你必须穿上那件铃兰鎧甲,我特地从亚萨希尔带出来,你却不肯穿,知不知道在峡谷交战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那是用你父王的人和钱打造出来的宝物,我怎么可能穿上它,为尼奥家效力?」 桑雅将雪菲身子扳过来,使她面对着自己,直视着自己双眼。 「菲,我们的敌人是詹姆斯,尼奥家还是有好人的,娜娜是好人,夏尔也是好人……」 听见夏尔的名字,雪菲不禁翻个白眼,脸色有些冷淡。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提夏尔,可你还不是一直在我面前提娜娜!」 「我跟娜娜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关係!」 「我跟夏尔也没有啊!」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是夫妻。」雪菲刻意在夫妻二字加强重音。 「全天下的人也知道你是娜娜的女宠。」 面对爱人的牛脾气,桑雅也有点小小动怒,甚至有些委屈的泪水。 「你以为我喜欢当伯爵夫人吗!?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我根本无法反抗!我在圣亚瑟宫受委屈,有谁愿意帮我?好不容易撑下来见到你,你只会怪我为什么当伯爵夫人!」 桑雅的眼泪,如同水龙头般的不受控。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我不是有意的……」 心疼的雪菲将桑雅拥入怀中,桑雅虽然还在气头上,也只能够给雪菲几记虚拳,即使在吵架中,还是不忘雪菲的伤势。 「以后我们都不要再为这个吵架好不好?」桑雅紧抱着雪菲,寻求爱人的体温。 「好,不管再怎么生气,都不拿这件事吵架。」 雪菲回应着桑雅的要求,不断替她拭去委屈的泪水,仰着头的桑雅,泪眼汪汪的样子,让雪菲既心疼又痛恨自己的口不择言,她轻扣住桑雅的下巴,轻柔的、慎重的吻上桑雅粉嫩的唇。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一下子就吻到难分难解,直扑床上。 桑雅再次跨上雪菲的腰间,雪菲觉得有些好笑,该不会这小孩还没放弃,要当一回上面的人吧? 雪菲伸出双手扶着桑雅的腰,打算攻守交换,桑雅压住雪菲的手,俏皮地向前倾,用自己的唇贴在她的唇上,低声告诉雪菲:「这次换我服侍你。」雪菲还没能消化那是什么意思时,桑雅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除去雪菲身上衣物。 「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我有个好老师啊……」 桑雅的手就支撑在雪菲的两侧,她的金发垂泻下来,甜美的发香迷惑着雪菲的感官,让她一时之间忘记挣扎,桑雅的唇贴上雪菲的,她开始学习如何品尝爱人的吻,也试图寻找着爱人的敏感带,虽然上次是她被带入情慾之中,但她自詡一向是个优秀的学生,爱人如何取悦她,她也将如何取悦爱人。 雪菲被吻得七晕八素,一直到桑雅探索到雪菲的锁骨,距离那个伤疤上方一点点的位置,雪菲不自觉发出一声呻吟,连她自己都吓一跳,只见桑雅窃笑着:「原来你喜欢这边。」她勾起头发塞至耳后,开始努力吸吮着锁骨的敏感地带,让雪菲难以克制,但是又碍于面子问题而死撑着,看着雪菲咬着嘴唇,努力忍耐的样子,反而让桑雅更加骄傲,自己的确取悦到她的爱人,她回过身来,吻上爱人的唇,使她松开防备,一双纤细的手,才准备游移在雪菲毫无一丝赘肉的身体,不同于自己的娇生惯养,雪菲带有肌肉、偶有伤疤且精实的肌肤,开拓桑雅对雪菲身体更深的认识。 她回想第一次欢爱时,学习着爱人的手指是如何掠过三角地带,发现爱人似乎尚未进入状态,她更加卖力的刺激着爱人的敏感带,以及胸前的突起,试图唤起一些本能的慾望,努力一阵过后,爱人终于起反应,肌肤底下也看得出来因情慾而明显的潮红,于是学着爱人开始将手指放进,但没经验终究是没经验,这一放立刻惹得雪菲皱眉吃痛。 「……好像有点太大力。」雪菲尷尬地笑了一下。 「上次你也是这样做……不是吗?」 桑雅嘟着小嘴,似乎不太满意在这关键时刻自己的掉漆表现,雪菲想要起身,故技重施的放倒桑雅,桑雅将雪菲重新推倒,依旧维持自己的上位。 「不如等之后修过指甲……」 「不要拒绝我嘛……」 桑雅刻意的撒娇小奶音,还真让雪菲无法拒绝,她轻叹一口气,只能红着脸的『口头教导』着桑雅该如何进入自己,一方面承受情慾上的撞击,一方面还要当个啟蒙小老师,雪菲人生的第一次,倒是比任何人都精神分裂,但是拜桑雅所赐,她的确得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感官体验,两人在这方面出乎意料的合拍。 第三十一章 chapter31 丹东宫内 次日一早,希达已经学会识相没有进屋打扰,等桑雅有需要,才会传唤她入内,希达乐得在厨房捣鼓着赶路途中,能携带的小点心。 阳光洒落进房内,逐渐变得刺眼,桑雅这才从睡梦中转醒,她下意识就往旁边爱人身上靠过去,躲在她的怀中,来逃避已经天亮的事实,因为天亮就代表,她们必须扮演回各自的角色。 「公主,该起床了,再不起来会被怀疑的。」雪菲的声音从桑雅的头顶上传出。 桑雅像隻鸵鸟般的摇摇头,「不要……谁要怀疑就让他去怀疑。」说完,还伸出手环着雪菲的腰,企图让自己躺得更舒适些。 「公主,这样可不行,队伍已经准备要回程了,要是……」雪菲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桑雅摀住嘴,她侧着头看向雪菲,完全没把雪菲的建言当一回事。「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叫我公主?我们都已经是这种关係,难道你还觉得自己只是个贴身卫官吗?」 (这是现在值得花时间讨论的事情吗?) 愣住的雪菲,心中第一时间跳出的疑问,她将桑雅的手往唇上挪开,改握在自己掌心之中。 「其他人不也是这样称呼你吗?」 「你和其他人怎么会一样!?算了!不跟你说……反正暱称什么的,对你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桑雅负气的下床,雪菲坐起身来,一脸无辜,看着桑雅将昨晚丢在地上的睡衣,重新套回自己身上。 「你是公主啊……」 雪菲是真想不到,除了公主以外,还能怎么叫? 毕竟从八岁相识那一年,她就认定桑雅是她要守护一生的人。 面对雪菲的不解风情,桑雅把气出在衣服上头,她把雪菲的衣服从地上拾起,胡乱的摺成一团,然后丢到床上给她,有种赶客的意味在,雪菲趁机抓住她的手,桑雅赌气想抽开,却因为力气输人而抽不开。 「……小风铃。」雪菲的口中突然冒出这三个字,桑雅挑着眉看她,「以前我在日记里,如果写到你,就会用小风铃当作你的暱称,这样就算被看见,也不会被人发现……」雪菲的双颊此刻渐渐脸红起来,桑雅可没放过这一幕,她将脸贴近雪菲,逼问着。 「日记?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会写日记?我要看你写我的部分。」 桑雅伸出手,不达目的不善罢甘休的态势。 「都放在森塔府,以后再拿给你看。」雪菲牵着桑雅的手,十指紧扣,庆幸应该算是哄好了,却没想到开啟桑雅追根究柢的拷问精神。「那你为什么害怕别人看到我的名字?难道你写了什么不能让人家看的?」桑雅手指在雪菲的锁骨上游移着,半是挑逗、半是暗示,雪菲心中叫苦,自己真是挖个大坑给自己跳。 「快说,你写了什么?」 桑雅索性又跨坐到雪菲身上,双手环绕着她的脖颈,使得雪菲只能和她直视彼此,此刻的雪菲不仅脸颊泛红,就连耳朵也红到像是火烧,这让桑雅得意极了,她低下头轻含住雪菲小巧的耳垂,边在她耳朵旁边轻声说着:「是写着希望我们现在这样子吗?」 雪菲点点头,就当作默认。 「我也是。」语毕,桑雅给年轻爱人深深一吻。 §§§ 等到两人愿意走出房门时,娜娜和卡杜松早已在侧厅用过早餐,他们一脸严肃的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对着桌上的地图比手画脚,但是当他们一看见桑雅和雪菲走进侧厅时,卡杜松立刻站起身来行礼致意,对两人是打从心里的毕恭毕敬,娜娜可就不同,她依旧坐在座位上,但身为女人的直觉和医生身分的观察,她几乎可以看穿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曖昧。 雪菲读出娜娜脸上的戏謔,她白了娜娜一眼,要她收回那八卦的雷达,两人之间友好的默契,看在桑雅眼中,有些刺眼,但是她答应过雪菲,再也不怀疑她们之间的关係,于是她逼自己转移注意力,首先就是先询问卡杜松,后续该怎么做。 「刚才娜娜大人提到,她在亚萨希尔城外,曾经看见约克训练着一百多名的游击队队员。」随着卡杜松的话,娜娜边点头示意,「但是这几天不管是在峡谷,还是在丹东宫内外,我们都没有看见约克的身影,而且同时交手的士兵也没有超过一百人过。」卡杜松继续解释着。 「你的意思是,还有一支伏兵没出现?」 作为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战士,雪菲立刻听懂卡杜松点出的问题。 卡杜松点点头,指着地图说:「要到亚萨希尔就必须先经过米埃扎,很有可能伏兵就在米埃扎城外的那一片树林,那是必经之地,要是一百多个士兵全守在那,以我们现在的队伍,是绝对无法取胜。」 此时,娜娜也从怀中取出一封盖有夏尔印信的信件,她将此信递给桑雅,桑雅打开一看,拿着信件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信上说什么?」雪菲问着,但桑雅气到难以啟齿,娜娜只好代答。 「最近亚萨希尔在流传一则谣言,说夏尔和公主两人无法生育。要是没有產下子嗣的话,夏尔继承人的位置就会不保,而大公现在似乎有意要公主赶紧回去,执行伯爵夫人的义务。」 「尼奥家简直欺人太甚!强迫联姻还不够,现在还管到人家房间里了吗?」 雪菲用力拍桌,眾人因为她的震怒而吓了一跳,桑雅在桌底下伸出手,轻轻拉着雪菲衣角,让她冷静。 「小菲……」娜娜又转头看一眼桑雅,将话说得更加婉转。「现在子嗣的问题还可以先不管,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让公主安全回到亚萨希尔?只有大公在的地方,才能保障公主的人身安全。」 屋内的眾人,此刻皆等着雪菲的决定。 「当初我在古纳城和约克交战过,他是个非常狡猾的军官,正面迎敌一定没有胜算。卡杜松,目前我们队伍有多少人?」 「差不多也是一百人左右。」卡杜松如实回答。 雪菲点点头,在心中已有盘算。 「看来,你送我的鎧甲,这次要帮上大忙了。」雪菲给桑雅一个安慰的笑容,她轻握着桑雅的手,不知怎地,桑雅的心中充满着强烈的不安,就好像波顿岛的噩梦即将重现。 第三十二章 chapter32 米埃扎城外的树林 阴雨绵绵,天空的云状十分诡譎,低的好像随时都能把人间给吞噬一般。 树林被强风吹袭,发出沙沙的巨大声响。 通往的米埃扎城的大道上,远方开始露出尼奥家的旗帜,接着才看见浩浩荡荡的队伍,中间夹着一台豪华马车,马车的侧边,是穿着铃兰鎧甲的雪菲骑在趾高气昂的骏马上,当初丹东国最盛名的人物,阿特朗将军之女,重新现身于世间,引得几个零星落单的过路人侧目,但也因太过显目,是个容易被瞄准的目标,然而雪菲目光全程紧盯着那最有可能设埋伏的树林。 随着车队缓缓前进,树林的沙沙声依旧震耳欲聋,当车队的前导队伍已经路过树林,而眼看马车也即将经过时,一支冷箭从树林中射穿,直接针对马车而来,雪菲用剑鞘挡开,冷剑因此插入土中,引起马儿惊慌。 「有埋伏!保护夫人!」号角手立刻吹响号角,使得车队前后保持一致的防守列阵。 树林里,果然衝出大批游击队队员,剑锋直指马车上的人,雪菲等人早已做好准备,立刻变换阵型,将对方团团围住,反倒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混乱中,仍有两三名游击队员跳上马车,打算一剑解决马车上的人,车门才一打开,却都一一被击伤,掉落至地面,而从马车出来的正是持剑的娜娜。 她往树林的高处望去,果然发现一个神似约克身影的人,正在观看这场战役。 「小菲,他在上面!」娜娜对着被包围的雪菲大喊。 雪菲顺着娜娜的手看上去,果然发现惊慌失措的约克,正打算落荒而逃,雪菲用力踢一脚战马,使得战马大跃起,形成一道弧线,跨过底下交战的人们,不偏不倚地落在追往约克的山林小径上,奋力追赶着。 娜娜见状,也抢得一匹骏马,跟在雪菲后头。 约克快被雪菲的神勇吓死,他的眼镜也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数度掉落在泥泞的土里,最后甚至镜片破裂,好不狼狈,听见战马嘶鸣逼近的声音,他只能硬着头皮,靠着模糊的视力乱窜,最后跳到一个因根系腐烂而有空洞的大树底下窝着,躲在暗处的他,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吹箭,面容狰狞的等待着。 当他听到战马蹄声逼近时,心中掂量着偷袭时机,等到对方已进入攻击范围内,他一个转身用力吹出毒箭,「小心!」原来最靠近约克的人反而是娜娜,雪菲立刻以自身去替娜娜挡下,毒箭正中雪菲的后颈,毒素来得又猛又急,雪菲手臂神经传来一阵触电般的麻痺感,剑就从指尖滑落。 「小菲!」娜娜立刻上前,抱住雪菲。 「先去……抓……人……」她双眼逐渐失重,最后堕入无境的黑。 §§§ 亚萨希尔 一辆不起眼的小骡车,在卡杜松的催赶下,进入城门,直奔圣亚瑟宫。 「公主,请您再忍耐一下,我们就快到圣亚瑟宫了。」卡杜松低声对着后头的车厢说着。 「我不要紧,不知道菲和娜娜怎么样了?」车厢内传来的正是桑雅的声音。 原来从丹东出发时,雪菲故意以自己长年伴随在桑雅身旁的障眼法,刻意穿上铃兰鎧甲,骗得约克等人相信马车上的人就是桑雅,但另一方面却安排卡杜松驾着一辆没有护卫的小骡车,先行一步进入到米埃扎,伏兵们都被尼奥家的旗帜给吸引住目光,谁会想到这台小骡车上载的正是当今尼奥家的伯爵夫人。 「公主别担心!将您送进宫内后,我就立刻返回米埃扎帮忙。」虽说卡杜松表面装作镇定,但其实心中充满焦急。 「不,卡杜松,你必须先随我去面见马可斯大公。」 「为什么?属下是游击队队长,这岂不是自投罗网?」卡杜松吃惊的说着。 「我这一趟的任务就是化解你和玛以国之间的纷争,只要让大公相信我们能和平共处,我会极力争取让丹东自治,你就不用再东躲西藏,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丹东生活。」桑雅耐心地解释着。 「公主,您真的觉得我们能和玛以国和平共处吗?他们杀了我们多少同胞,佔领我们多少土地……」卡杜松皱着眉,咬牙切齿。 桑雅掀开车厢的布帘,探出头来,直视着卡杜松。 「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来。卡杜松,我并非不爱丹东,但是我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丹东人好好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卡杜松看着一脸坚定的桑雅,知道她心意已决。 许久,卡杜松才松口。「我知道了,就依公主的意思办吧。」 小骡车平稳的驶近圣亚瑟宫,宫门守备的士兵见到是桑雅,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赶紧开大门,让小骡车入内,一直到看见雄伟的圣亚瑟宫出现在眼前,桑雅这才松一口气,但是心中仍掛记着雪菲。 (菲,你一定要平安活着……平安回来找我。) §§§ 夏尔一听见桑雅回宫,立刻焦急地赶赴大厅。 才一靠近大厅,就听见詹姆斯和桑雅争执到面红耳赤,而有一个军人双手被缚于后头,跪在地上,大公则是一脸伤脑筋的坐在王位上。 「父亲。」夏尔恭敬地向大公行礼。 「你来得正好,作为尼奥家的继承人,你来评断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大公指着跪在地上的卡杜松说着:「这人就是一直侵扰丹东领土的游击队队长卡杜松。你的夫人说丹东王吉斯勾结当地流氓,假扮游击队队员,袭击她的马车,意图分化玛以国和丹东人,嫁祸给卡杜松。」夏尔望向桑雅,桑雅一脸愤怒的样子。 「而侯爵说卡杜松是利用伯爵夫人,借刀杀人杀死吉斯,想要自己成为丹东王。」詹姆斯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木头座车上的夏尔。 「你怎么说?」大公将裁决权交由夏尔。 夏尔感受到室内所有人目光投射而来的压力,尤其是詹姆斯,让他简直快要心脏骤停。 「我、我……」夏尔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见解。 「大公,看来就连伯爵都无法接受伯爵夫人的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词!」詹姆斯不给夏尔任何犹豫的机会,一口咬定夏尔就是站在他这边,夏尔对于詹姆斯的专擅独行感到反感,随着年纪增长,他越来越想反抗詹姆斯的霸道。 「我的想法,正好和他们有点不同。」夏尔此话一出,桑雅疑惑,詹姆斯则是不悦。 「你说说看。」大公仍旧给足耐心,让夏尔畅所欲言。 「本来此趟夫人前去,就是为了化解丹东和玛以之间的流血衝突……假如丹东人不再和玛以为敌,那么谁当丹东王都无所谓,只要能够归顺玛以就好。」此番言论,倒是让大公有些赞同。 看见父亲颇为赞同的点头,也让夏尔有了底气继续说下去。「当初父亲也是有意让丹东和平自治,所以我觉得根本无须有丹东王这个称号,派个行政长官过去即可,只管民生,至于军人,当然是驻派玛以国的军队,听令父亲的命令才对。」夏尔此话一出,桑雅倒是没什么意见,她本意就在于丹东人平安生活,但詹姆斯则是不爽到极点,他千辛万苦打下的丹东,就是为了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被夏尔和桑雅这对夫妻,三言两语、轻巧地就把这个位置给翻掉,甚至权力重新回到大公身上。 (好你个夏尔,把丹东收回到大公手上,是想让自己也成为下一任大公后,丹东依旧在自己手里吧?) 詹姆斯仅剩的单隻眼睛迸出斗争的火花,此刻他坚信夏尔早已起心动念,是要夺下大公之位的宣战,詹姆斯的嘴角,掛着一抹不屑的笑。 「夏尔这番话有道理,两地应该和平共处,而不是整天刀剑相见,我曾应允过伯爵夫人,只要丹东诚心归顺,便可维持自己的文化、习俗,那么就照伯爵的意思去办,让丹东人自己推举出行政长官,只管民生,不管军事,玛以国会派个将军过去,协防武力。」这下子双方再也无话,大公也乐得解决一桩麻烦事。 「至于卡杜松……」听见自己名字被大公提及,卡杜松抬起头来,直视着大公。「回到丹东,作为平民,终生不可参与丹东政局,这是让你活命的唯一条件。」 「谢谢大公饶恕卡杜松。」桑雅就怕大公反悔,立刻代替卡杜松致谢。 「恭喜大公,顺利收服卡杜松这个麻烦。」詹姆斯忽然笑容可掬地恭贺,让夏尔和桑雅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把戏。 「既然都解决了,就各自散吧——」眼看大公就要退席。 「等等、大公……眼下我们还有个重要的事情,尚未解决。」詹姆斯立刻出声阻止,留住大公。 「什么事?」大公又重新坐回到王位上。 「我们土地解决了,但是我们的继承人……?」 夏尔和桑雅面面相覷,刚刚只顾着要保住卡杜松的命,才会夫妻联手一搭一唱,现在可好,倒反过来给詹姆斯有个逼迫夫妻的机会。 「你说的没错。」大公将目光重新放在夏尔和桑雅身上。「你们两个大婚也有一段时间,虽然伯爵夫人才刚从丹东返回,但是该替玛以国尽的责任还是要尽,等等我会派法兰克医师过去,替你们仔细做个检查,玛以国终究要有子嗣继承,夏尔,你要努力一点,要配合法兰克医师的交代。」 大公将生育一事说得直白,这让夏尔和桑雅同时都因尷尬羞耻而脸红到说不出话来。 「是……」夏尔硬着头皮应允。 而詹姆斯则是笑得令人发寒。 第三十三章 chapter33 寝宫内 用过晚餐之后,天色已暗,夏尔和桑雅正坐在寝宫内的招待厅,两人惴惴不安的坐在位置上,他们被告知今晚法兰克医师会过来,只能乖乖等待。 「法兰克医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桑雅率先打破沉默。 「他是麦奇家族的人,从他的先祖开始就是我们尼奥家的王室主治医师,也是娜娜的老师,所以……这次我们可能瞒不过他了。」夏尔一脸愁容。 「那他跟詹姆斯的关係是?」这是目前桑雅最关心的问题。 夏尔歪头想了一下,「我想法兰克医师应该没有特别偏袒谁吧?」接着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当初我出意外的时候,如果没有他的训练,搞不好现在我连好好坐着都有问题。」忆起往事的夏尔,脸上不免有些感慨。 「我一直以为你的双腿是天生的,原来是受过伤吗?」桑雅有些吃惊。 夏尔点点头,想起以前生不如死的滋味,心中更是难受。「当初受伤的时候,我还很小,只知道我从一棵大树摔下来。醒来之后,全身上下都没有感觉,躺在床上想动也动不了,是法兰克医师救回我一命,还天天逼我做训练,一直到上半身恢復正常……」夏尔看着自己活动自如的双手,庆幸至少还保有一些做人的自尊。「……直到现在,我偶尔还会做恶梦,梦到我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 两人随即陷入一片沉默,此时,希达来通报,甘比正要领着法兰克医师进到招待厅,而在医师身后还有一个年轻的男性,神色有点怪异,似乎不断打量着寝宫内的一切。 法兰克医师身着黑色西装,头上还戴一顶黑帽子,肩上揹着一个大大的医生包,如果没有那个医生包,桑雅觉得法兰克医师还比较像个神职人员,他整个人虽然偏高瘦,但因为面容较为严肃,让人无法忽视他的权威性。将医师包放在桌上后,医师取下帽子,头发灰白,因为汗水的关係而使得鬓边有些微翘,脸上的鬍子茂密,但看得出每天都有修整过。 「伯爵、伯爵夫人,我奉大公之命,前来为二位做身体检查,有冒犯的话,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法兰克医师,你换助理了吗?」夏尔明显有一些些抗拒,听到这句话的桑雅,不自觉也和夏尔一样有些抗拒。 「这位是杰瑞米,今天将协助我做一些基本的诊断工作。那么就先从夏尔伯爵开始吧……请带路。」 法兰克医师的行事风格与他的外表一致,都是不多话的行动派,他与助理先跟着夏尔进到寝室内,过了好一阵之后,三人才又重新回到招待厅,法兰克医师迅速在诊断纸上,快速地写些什么,在此之前,桑雅感到十分紧张,她望向夏尔,发现他一脸不悦。 「那么接下来就是伯爵夫人了,烦请带路。」 桑雅起身,转头就要往自己的寝室里走。 「夫人和伯爵是住不同房吗?」 一直都未出声的杰瑞米忽然提出疑问,夏尔和桑雅心中皆是一惊,两人还来不及做反应,但是法兰克医生倒是先出声。 「你留在这里即可,夫人要做内诊,间杂人等都别进来。」杰瑞米听见法兰克医师的话,眼睛瞪得老大,「这……」杰瑞米不服气,但似乎也无立场抗议。「你给我待在这里。」 让人不禁疑惑着,他们似乎不是单纯的医生和助理的关係。 「她、是何人?」法兰克医师指着站在一旁的希达问。 「是我的贴身侍女,从丹东就跟着我了。」桑雅回答着,法兰克医师点点头。「那正好,你跟我们进来吧,有些地方需要你的协助。」希达巴不得可以全程跟紧在桑雅身边,立刻替法兰克医师拿起医师包,就怕医师反悔。 好不容易都顺利做完检查之后,眾人重新聚集到招待厅,此时的气氛更加不寻常, 「接下来,请夏尔伯爵和夫人进房。」 (进房?是要进谁的房?) 夏尔和桑雅两人尷尬相视。 甘比要帮忙推夏尔的木头座车回房,被法兰克医师阻止。 「所有人都出去。」眾人皆被赶出寝宫,唯独杰瑞米装傻不出去,法兰克医师也任由他跟着。 夏尔在医师和桑雅的协助下,躺上自己柔软的床舖。 医师转过身,从包里取出两小罐紫色药水,味道有些浓郁,奇香无比,让人闻了有一种兴奋雀跃的感觉,他让夏尔和桑雅双双喝下。 「夫人,请您躺在伯爵身边。」 在杰瑞米的眼神监视之下,桑雅只能照做,她缓缓躺上床,尽量避免和夏尔尷尬对视,医师看着怀錶,等一阵之后,便拎着杰瑞米一起退出门外,离开寝宫。 而夏尔和桑雅的神智似乎因为那紫色药水,而有些迷糊,甚至身体开始在发热。 这一夜,註定带来日后的纷纷扰扰。 §§§ 月色映照下,大公在庭院踱步着。 不久,法兰克医师来到。 「大公陛下,属下任务已执行完毕。」法兰克毕恭毕敬的说着。 「夏尔没问题吧?」 对于自己的独子,能否顺利诞下继承人,马可斯比谁都还焦虑,只是这份焦虑不可对外人言。 「一切皆依计画进行。」 大公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幽幽地说着。 「不管用任何方法,一定要有孩子。」 §§§ 趁着深夜的月色下,杰瑞米骑着马一路奔驰进奥本宫。 「结果如何?」詹姆斯捧着酒杯,全身酒气的坐在主位上,一个丰满大胸的舞孃正一丝不苟地掛在他的身上磨蹭。 「身体检查结果出来无异状,而且法兰克也的确让他们喝下媚药。」杰瑞米气喘吁吁地说着,但是视线一直被女人裸体给勾引住。 「难道夏尔这小子真的是正常的?」 「这倒是有可能……属下这次进到伯爵寝宫才知道,原来伯爵和伯爵夫人一直都是分房睡的,这次是法兰克要求,两人才睡在同一间。」 詹姆斯显然听到这个消息,不是太开心。 「该死的!那约克呢?还没找到人吗?」 这也是另外一件让詹姆斯心烦的事情,约克一天没回奥本宫覆命,詹姆斯就多增加一分风险。 「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但是目前还没下落。」 「混帐、一群蠢材!找个人也找不到!」詹姆斯将酒杯狠狠地丢到杰瑞米的身上,杰瑞米闪避不及,烈酒泼得自己一身都是。 「宰相息怒,但是属下收到消息,那个阿特朗之女……」杰瑞米用手抹去脸上的酒渍。 「她又怎么了?」 「听说中剧毒,就连娜娜女爵也束手无策,现在还躺在米埃扎城内,我让人把解毒的药材都买光了,恐怕她是回不来了……」 「哈哈哈哈哈、活该她也有今天,只可惜我来不及挖了她眼睛,让她替她老子赎罪。」 詹姆斯摸着自己脸上的单眼罩,那被阿特朗给一剑刺穿的耻辱,看着杰瑞米仍盯着自己身上的舞孃,詹姆斯一笑,将舞孃用力丢下座位,舞孃吃痛,又不敢大声喊疼,只能默默地揉着自己的痛处。 「继续盯着米埃扎,找机会——」詹姆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杰瑞米立刻领会。 「这个就赏给你了。」詹姆斯酒喝多,打了个大哈欠,逕自往内厅走。 杰瑞米欣喜,立刻把舞孃扛在肩上,不管她的哀求,一路往阴暗处走去。 第三十四章 chapter34 米埃扎城内 中毒箭的雪菲一直高烧不退,加上她的心脏问题,总是时而转醒时而昏迷,而娜娜则是全程陪在她身边,一步都不敢走远。 「娜娜大人,药材只剩下这些,我到市集问过,都没有了。」加列夫急急忙地跑进房内。 「我看看……」娜娜翻着竹篮里的药材,神色凝重。「这些也不是什么特殊药材,怎么会缺货?」 「药坊老闆说有人高价收购这些药,所以全都被买光,如果我们想要,那就得自己想办法。」加列夫满头大汗,看得出他也已经尽力。 「算了,这些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约克,逼他说出解毒的药方,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还没找到他的下落吗?」 加列夫摇摇头。「丹东那些士兵天天都在城外搜,只是……」 「只是什么?」 「好像不是只有我们在找约克,还有其他人在找。」 「不用说,一定是詹姆斯,高价收购药材的事情也一定是他做的。」 娜娜心知肚明,脸上尽是不屑。 「所以为了避免交战,我们只能够尽量避开……」加列夫无奈下结论。 娜娜打开一个小铁盒,取出一副碎掉的眼镜,正是约克逃跑过程中遗留下的,她看着眼镜出神,而加列夫则是在一旁继续碎念着。 「真是的!一个大近视眼,居然这么能躲……」 加列夫的碎念传进娜娜的耳里,忽然灵光一现。 「加列夫!」娜娜一个大喊,让加列夫吓好大一跳。 「对不起,我错了!」 他以为自己的碎念吵着娜娜,连忙道歉,但娜娜的表情可不是这么一回事,笑得可开心了。「你这回还真是展现了少数的聪明机智。」加列夫被夸得一头雾水,但被人夸嘛……还是挺开心的。 「我们根本就找错方向,在城外搜,一定搜不到他的下落……要在手作坊附近找才对!」 「手作坊?」 娜娜举起碎掉的眼镜,「一个大近视眼没有眼镜,怎么跑得远?」 「原来如此!他躲起来就是在等新的眼镜!所以才会一直没出城!」 两人就像是发现新大陆般的,高兴得跳起来。 §§§ 正如同娜娜所料,他们问遍城内的所有手作坊,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商家,问到一个疑似约克年纪的客人,但相貌和他们形容的有出入,娜娜决心赌一赌,于是眾人在手作坊附近埋伏着,打算等着那人上门取货。 过没多久,果然有一名男子东张西望地慢慢缓步走到手作坊前,他的动作胆小谨慎,似乎看不清楚周遭的状况,但那人像是约克,又好像不是约克。 「那人是约克吗?身形很像,但发色不一样阿……可是又好像在哪见过……」加列夫感到很混淆。 娜娜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行为举止,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是约克,但就像是加列夫说的,外貌不太对,又或者更准确地说,像是一个似曾相见的即视感…… 「娜娜大人……」 「嗯?」 「你觉不觉得这人好像以前看过?好像是认识很久的人一样,但就是想不起来……」 被加列夫这么一提,娜娜眼睛都瞪大了,她知道这人像谁……又或者根本可以说是翻版。 「这、这人是不是很像詹姆斯大人啊……?」 「……」娜娜一时之间,语塞。 「真的很像啊!现在看起来,简直和年轻版的詹姆斯大人一模一样,约克除了发色以外,我们也没看他拿下眼镜过,仔细想想,两人还真的很相像——该、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加列夫被自己的推论给吓到瞪大眼睛。 「别胡说!我们的确不知道约克的来歷,某天他就被詹姆斯带在身边,从侍者做起,以他现在的年纪升到辅佐官,也的确太年轻了些……」 「万一他真是宰相的私生子,那不就触犯法律?私生子的母亲一律处决,小孩一律流放到蛮荒之地,宰相这样做,不怕受罚吗?」 「现在约克的身分不是重点,重点是要逼他交出解毒的药方!」 加列夫心想娜娜说的没错,若无证据证明约克是私生子,詹姆斯的地位就不会受到动摇。 「快、他拿到眼镜出来了,趁现在抓住他!」 娜娜一呼百应,眾人蜂拥而上,将约克团团围住,綑绑起来。 §§§ 等到雪菲澈底解毒之后,加上适当休养,重新恢復状态已是三个多月后的事情,她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桑雅的下落,得知桑雅早已无事平安回到圣亚瑟宫,她的心才总算放下。 而约克也已经被卡杜松先行一步押回圣亚瑟宫,针对行刺桑雅一事,静候审判,但是对于私生子的推论,娜娜并没有打草惊蛇,如果为真,那约克就是她的姪子,总是有点血缘关係,娜娜也不至于如此冷血举发。 雪菲和娜娜一同坐上马车,回到亚萨希尔。 一下车后,雪菲立刻飞奔前往桑雅的寝宫欲探视,只是当她还没靠近寝宫,就发现已被人封住去路,甚至站岗全副武装的守卫军,这让雪菲心中有些不安,难道桑雅有人身安全的危险,她追问着守卫军桑雅身在何处,守卫军见她没有身分、没有官职,连理都不理她。 一想到此,她顾不得宫中礼节,立刻飞奔至大厅外,想等着娜娜向大公稟报完,请娜娜帮忙询问。 等候过程中,她看见希达从厨房踏出,手上端送着一大瓶冰凉的现榨果汁,因为距离尚远,雪菲喊了几声,希达没听见,雪菲只好跟在后头。 跟着跟着,发现希达的目的地是医舍,她熟门熟路的直接走进去,雪菲心中一惊,该不会桑雅真的出问题了? 意外的是,此处也是重兵看守,甚至比寝宫还要森严,一个侍者匆匆从外头跑过来,和守卫讲几句。 「伯爵夫人在吗?我是大公派来的,娜娜女爵想知道夫人腹中胎儿的状况。」 光简单的一句话,就足以让雪菲愣在原地—— (腹中胎儿……?) 「我是你的,不管在吉尔他,还是亚萨希尔,我都是你的。」 昔日桑雅的情话言犹在耳……可如今已成谎话。 (骗子……原来你是个骗子……) 雪菲转身,她感到一阵寒冷,心像是被撕碎般的绞痛,脚步艰难地抬起,慢慢走远—— 第三十五章 chapter35 医舍内 「夫人,您这时候千万不能以身犯险啊!」 法兰克医师挡在桑雅面前,阻止她要离开医舍的脚步。 「那就把雪菲找回来给我!」桑雅执拗的样子,让医师十分头痛。「如果我今天还见不到雪菲的话,那这齣戏我也没办法演下去了……」桑雅将手拉进自己的裙摆,原本还挺着八个月大的孕肚,突然就消下去,桑雅将抽出来的假孕肚丢在地上,像是完全没这回事般。 「夫人,快穿起来!万一被发现可就糟了!」法兰克医师赶紧捡起地上的假孕肚,东张西望,深怕被詹姆斯的眼线发现。「好、好、好……我派人去找,我现在就派人去找!」医师将假孕肚递回给桑雅,桑雅给了一眼怀疑的眼神。「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雪菲大人的,您行行好、快穿上吧!」 在医师的三催四请之下,桑雅这才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扮起假孕妇。 而假怀孕的这件事情,除了法兰克医师和桑雅以外,无人知晓,就连希达也被瞒在鼓里,这些日子桑雅都以安胎为由,住进法兰克医师的医舍,由主治医师亲自照料,就连夏尔平日都难以见到桑雅本人。 §§§ 八个月前 法兰克医师第一次被指派去替夏尔与桑雅做身体检查,并且给予媚药的那一天。 一进到桑雅的房内后,法兰克医师立刻将房门关上,并要希达守在门口,注意门外动静,绝对不能让人从这里听见任何对话,他自己与桑雅则是走到房间最深处,确认落地窗外没有其他可疑人物之后,法兰克医师将窗帘全部拉起,整个房间只靠油灯的光线照明,接着他才缓缓道出这些诡异行为的背后。 「伯爵夫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感到抱歉。」 「别这么说,请问我要怎么配合诊疗?」 「夫人请放心。今天我不会对您做任何诊治,但有个提议,希望夫人能考虑。」 桑雅觉得有些诧异,但法兰克医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就连守在门口的希达都无法听得详细,只能听见隻字片语。 「医师请说。」 「我知道问题出在夏尔伯爵身上,他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但是做为大公的继承人,他必须拥有子嗣才能够保住性命。」 「詹姆斯要对他不利吗?」 桑雅一时心直口快脱口而出,要后悔也来不及,好在法兰克医师表现并没有什么异状,彼此心知肚明般。 「不是只有宰相,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玛以国表面看似风光,实际上是内忧外患,北边的蒙佩利家族,东南的波顿岛,还有西边的蛮族,就连境内的丹东也才刚归顺没多久,这也是大公急于要求你们有子嗣的原因。」 「可是医生你刚刚说,问题不是我……」桑雅的脸有些泛红,她说不出那些粗鄙的字句。 「这就是我要对夫人提出来的条件,假怀孕。」 「假怀孕!?」 桑雅意识到自己太大声,赶紧摀住自己的嘴,转头看向门口的希达,只见她一脸好奇的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是……如果伯爵夫人您同意的话,我能够帮忙安排适当的孩子,作为您的继子。」法兰克医师将声音压得极低。 这下子换桑雅感到不安,她对法兰克的话半信半疑。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样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万一被发现,就是欺骗君王、窃取王位的罪刑,你难道不怕被处决吗?」 「夫人,就如同刚刚我所说的,夏尔伯爵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今天假如被人发现他无法孕育继承人,您觉得宰相还有可能让他继承大公的位置吗?」法兰克娓娓道来,语气诚恳。 「再说,如果他继承不了大公位置,以他的残疾状况,一旦被轰出宫外,那就是死路一条,大公就算在位期间,不拿走夏尔的继承权,等到大公病重或者离世时,宰相一样会对夏尔出手,我相信夫人也领教过宰相的手段吧。」法兰克越说越悲痛,此刻的他已经超越医者身分,而是以关心夏尔的长辈身分,和桑雅交涉。 「您我都知道,夏尔软弱,对抗不了詹姆斯,无止尽的战争、政治恶斗,到时候玛以国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我在议事厅上,见过您和宰相激辩的样子,光是收服丹东游击队这项任务,就让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帮助夏尔,稳住玛以国的和平,请您务必帮忙。」 法兰克向桑雅行鞠躬礼,桑雅吓一大跳,就连守门的希达都一脸好奇,不知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 丹东境内兰普琳平原 鼓起勇气的雪菲,重新踏上这块土地,望着不远处的古纳城,最后一次和父亲并肩作战的回忆不断涌现在她的脑海里,战火的痕跡已经被抹去许多,大地开始休养生息,慢慢回到最初的样子。 自从不告而别离开亚萨希尔已经大半年时间过去,这半年来她一直不断拜访四周的老百姓,想要探得父亲骸骨所在,但战火无情,使得大部分居民都逃难去了,剩下的全是老弱妇孺,但是当百姓得知她是阿特朗之女时,无不雀跃激动,甚至翻箱倒柜都想要挖出任何能够给雪菲的食粮,雪菲终于有一种回到自己家乡的感觉,不是因为百姓的好客热情,而是他们一起经歷过的种种。 在百姓拼拼凑凑出来的印象中,雪菲得知父亲罹难的地点就在于古纳河的上游,她牵着马缓步前行,在一处天险中,看见一座用木头和石头临时搭建的简陋墓碑,她走近一看,随即热泪盈眶,因为上头写着:『为国王和丹东而牺牲的真正战士阿特朗.莱昂将军』 雪菲在父亲的墓前,痛哭失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菲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将父亲的墓尽可能的好好整理一番,却意外发现墓旁有一束还算新鲜的花束,刚才她只顾着沉溺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想到还有人来过此处,思及至此,雪菲抓起放在一旁的佩剑,警戒张望着四周。 「如果阁下在这里,那就出来吧……」雪菲喊了几声之后,这才有个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接着才看见对方模样,浓眉大眼、英气挺拔的年轻骑士,着华美骑士服,骑着优良骏马,缓缓来到雪菲面前。 「好久不见,雪菲.莱昂。」 「皮耶.蒙佩利?你怎么会出现在丹东境内?」雪菲收起佩剑,虽然蒙佩利家族和丹东并没有太亲近,但常常在外交场合有机会遇见,皮耶.蒙佩利的为人还算是正人君子,雪菲自然也就没有太过警戒。 「据我所知,这里已经是玛以国领土,蒙佩利家族当然都能够自由通行。」 皮耶点出事实,是雪菲不愿意面对的。 蒙佩利家族,世袭位于涅瓦特帝国中心偏东的封地—加纳帕王国,加纳帕上接帝国皇城席德,下接玛以国,西南一隅则和小小的丹东共享古纳河,西侧一端则是实力较弱的两个小封地,不足为虑。 加纳帕整体实力不弱于玛以国,两大国之间互有往来,所以曾签下商业贸易条约,也允准两方王室可以在不带武装兵力的情况下,自由通行。 而皮耶.蒙佩利正是蒙佩利家族的么子,上头有四个哥哥,他排行第五,但颇有军事头脑,整天喜欢骑马到处溜达,现任君主是蒙佩利家族长子费迪南,对于这个弟弟採取放任态度。 「这束鲜花是你带来的吗?」雪菲不再纠结失土问题,不论丹东还是玛以,都已与她无关。 「是,我最近才知道你离开亚萨希尔,本来想直接通知你的,但我每赶到一个地方,就正好碰上你刚离开,不过看来不用我通知,你也是有本事能直接找到这里的。」 皮耶下了马,放马自由行,马儿立刻走向河边悠哉喝水。 「谢谢你。」 「阿特朗将军是个优秀的军人,庆幸我们蒙佩利家族没有和他交手过。」 「那么直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雪菲的快人快语,引起皮耶一阵开怀大笑。 「丹东既然没了,不如加入我们蒙佩利家族吧。」 「你就不怕我得到兵权造反?」 「莱昂家族最在乎的就是名声,阿特朗将军不就是不愿意放弃丹东,战到最后一刻吗?」 「即便如此,加入蒙佩利家族,对我有什么好处?」 「做回一个真正的武将,拥有你原本的生活,难道你寧愿一直当个女宠……」 雪菲抬头,瞪了皮耶一眼,皮耶双手一摊。 这已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实,娜娜女爵成为各封地权贵茶馀饭后的聊天素材,大家都在议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阿特朗之女甘心做女宠。 「不论再坚强的人,都会被流言蜚语杀死心智。你慢慢考虑,我等你答覆。」 皮耶吹了个哨音,骏马立刻飞奔至他的面前,他抓起韁绳,用力一个摆盪,一气呵成的跃上马背,展现过人的臂力以及骑术。 「真爱现……」 可惜这样的炫技入不了雪菲的眼,皮耶举起手伸到眉间致意,随后扬长而去。 §§§ 森塔府雪菲寝室 找寻到父亲墓碑之后的雪菲,终于将心中大石放下,回首这两年来的战乱波折,最后仅剩她孤身一人回到森塔府,一想到此,不由得唏嘘起来。 回到家后,她先是吩咐管家沃多不要打扰,独自在房间整理起行囊,卸下保卫桑雅一职后,雪菲决定听从娜娜当初的建言,为自己而活,但是实际行动该从哪里开始,雪菲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加上稍早皮耶的那一番话,也的确让雪菲动心。 叩叩—— 突来的敲门声,打断雪菲的思绪。 「我不是说别打扰我吗?又怎么——」 雪菲毫无防备地打开门,门外站的却不是管家沃多,而是披着斗篷遮住面容的女人,却也是雪菲始终放不下牵掛的那个人。 第三十六章 chapter36 打开门之后,即使被斗篷遮住脸庞身形,雪菲还是立刻认出桑雅。 (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雪菲在心中轻叹一口气。 「进来吧……」雪菲侧身,让桑雅进到室内,她探头查望四周,确定没有眼线之后,才关上门。 一转身后,就看见桑雅把斗篷给卸下,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孕肚,雪菲的疑惑全写在脸上。 「我没有怀孕,是假的。」 「什么!?」雪菲完全无法消化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都是法兰克医师的提议,只是为了让詹姆斯死心,不再覬覦大公的位置。」 「这样不是欺骗吗?欺骗君王、欺骗百姓?」雪菲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简直无法想像桑雅居然会答应这种事情。 「难道你希望我真的替夏尔生下继承人吗?」 本以为雪菲会因为知道真相而高兴,没想到却得来这样的回应,这让桑雅很失望。 「至少不该用这种欺骗的方式……」 「对,我就是骗子!和你雪菲.莱昂不一样,永远光明磊落!但至少我会面对自己的难题,不像你总是不告而别。」 桑雅激动之下,口不择言起来。 「我哪有总是不告而别?明明是你做任何事情,都不和我商量,我才是最后一个知道你决定的人,你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这不公平!假怀孕这件事,也只有法兰克医师和你知道而已,我没有瞒过你任何事情。」 雪菲轻抬起手,示意要桑雅别再说下去。 「谢谢公主,现在我知道了,但我不想成为欺瞒世人的共犯。」 桑雅一气之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黑绒布袋,用力往雪菲身上丢,雪菲反手接住,她摸着小布袋里面有个硬物,将布袋拉开,里头装着一个怀錶,正是当初雪菲为了顾船护送三人至波顿岛时,典当掉父亲赠与的那个怀錶。 「还给你!以后我不欠你任何东西!」 负气的桑雅,越过雪菲就想走人,雪菲拉住她的手腕,桑雅想挣脱却挣脱不掉,她空着的另外一隻手高高举起,怒气一来就想打人,但是一看见雪菲望着自己的眼神,怎么样都打不下去,她只能更用力地想拉回自己的手,反而被雪菲直接带进怀里。 「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我们去西边蛮族的地盘,那里没有帝国、没有封主,没有政治斗争,就只有我们两个一起生活,好不好?」 爱人在耳边的低语,让桑雅的心都快融化,她差一点点就要点头答应,但是当看到那个怀錶时,现实的残酷打醒她,她拿起雪菲手中的怀錶,细数从前。 「这两年来遭遇的一切,让我认清自己的身分。只要离开封地,我就会拖累你,成为你的弱点,拥有帝国皇族血液才是我最大的优势,菲……留在帝国里,我才可以保护你,只要让詹姆斯死心放弃,在玛以我们一样可以过着想要的生活。」 桑雅轻抚着爱人脸庞,希望可以说服爱人留下,但雪菲可不这么想。 「为了维系这种身分地位,到底还要牺牲多少?为了和詹姆斯对抗,你当上伯爵夫人,为了夏尔的王储身分,你为他假怀孕,那之后为了让他当上大公、你当上大公夫人,还要牺牲什么?我呢?我有在你的未来里吗?」 「当然有!只要我掌握更多实权,我就可以让你更安全的待在亚萨希尔,菲……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我用什么身分待在亚萨希尔?你的女宠吗?」 雪菲自我嘲讽着,反正全天下都认定她是个女宠,只是主人并非他们以为的那位。 「就作我的女宠,不行吗?」 桑雅总算道出心中所想,只可惜那并非雪菲所要,这一夜两人总算坦露真心。 雪菲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菲……我们都有自己要尽的责任,但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跟我回去好不好?」 桑雅将自己的额头,轻轻靠在雪菲的额头上。 「只要得到玛以的实权,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对吗?」 雪菲冷不防地丢出这么一句结论,让桑雅有些害怕,雪菲这样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 「夫人,您可总算回来了。」 当桑雅带雪菲回到医舍时,法兰克医师可说是吓掉半条命,亲眼见到桑雅平安无事,他才总算放下心来。 他从未想过有哪一个权贵之尊能够这么胆色过人,在詹姆斯佈下的满满眼线中,仍旧执意去找寻她要找的人,对于桑雅凡事势在必行的风格,一来头疼、二来敬佩,也暗自感叹要是夏尔也像她一般果决坚定,今日就无须担忧有心人士对大公之位的覬覦。 沿路中,雪菲观察到驻守站岗皆是全副武装的守卫军,而不是一般的卫官,甚至数量比之前更胜,整个圣亚瑟宫风声鹤唳,一点都不像是正在喜庆、要迎接继承人诞生的样子。 「为什么守备这么森严?不用一般的卫官?」 桑雅一听,神色有点飘移,不敢对上雪菲的眼。 「这都是大公为保护伯爵夫人,而增派的武力,自从半年前传出伯爵夫人怀孕之后,时常发生莫名可疑的意外,甚至还有疑似下毒的状况,为了以防万一,我恳请大公将夫人移居至此,医舍内厅能出入的人员,只有我和希达,就连所有的助理一概不准进出,这才暂时安稳下来。」 桑雅点点头,不自觉依偎在桑雅身旁,寻求保护。 「但是随着预產期将至,虽然那些恼人的小动作没了,却让人更害怕,好像暗中有什么更可怕的计画正要执行……那种精神压力使得夫人也是连日梦魘,睡都睡不好,就剩最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还请雪菲大人帮忙,让这件事情顺利进行,让继承人选早日订下。」 听见法兰克说桑雅连日梦魘睡不好,雪菲压根没再管什么继承不继承的问题,仔细一看,桑雅的双眼下面的确带着微微的青色。 「去休息吧……我会在这里守着,直到孩子出生。」 雪菲轻轻地推开桑雅,劝她回到房内休息,但桑雅碍于法兰克在场,只能对雪菲展现依依不捨的样子,无法大方地牵起雪菲的手,一同走进屋内。 其实雪菲知道桑雅动什么心思,但她不能再向从前一样,沉溺在那些情爱关係当中,如果保护桑雅走上最高权力位置,是她这一生的使命,那么她就不能够成为桑雅的弱点,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小继承人的身世秘密,那所有人都将陷于万劫不復的地步。 「去吧……」雪菲轻声地催着。 「那、那你……」桑雅心不甘情不愿的拉着雪菲的衣袖。 「我先和法兰克医师查探目前的守卫状况,希达呢?」雪菲大声喊着,希达这才从屋外跑进来,对于雪菲亲自来守卫,希达比桑雅更加开心,她知道永远只有雪菲能够信任。 「雪菲大人我在这!好久不见了,您好吗?」 「我很好,夫人就麻烦你照顾了。」 桑雅没错过雪菲那一声喊的"夫人",她的心像是吃到柠檬般泛着酸。 (为什么雪菲要叫我夫人?她不是不承认这个伯爵夫人位置吗?) 有太多疑问充斥在桑雅心中,但她没有机会询问,只能任由希达将自己带入房内,进房之前只看见雪菲和法兰克医师要来医舍的详细地图,以及建筑配置,两人就守卫经验交流意见。 §§§ 进房后的桑雅并没有躺下休息,她就这样一路等到晚餐过后,甚至已经到该就寝的时间,仍在等着雪菲。 「夫人,时候不早,您该休息了。」 「菲呢?她怎么还不来覆命?她不是应该要向我报告守备状况吗?」 「呃、这……」希达也有点懵了。 「雪菲大人说目前守军配置照旧即可,没什么需要特别报告的。剩下之后的事情,她会再和法兰克医师研究,所以她已经回到医师替她准备的房间休息了。」 桑雅跳下床,顾不得自己一身睡衣,抬起脚就要出房门。 「希达,带我去雪菲房间。」 「夫人,这可不行啊!医师说过,这间房间才能够滴水不漏地保护夫人您啊!」 「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雪菲过来,另外一个就是我过去她的房间。」 希达跟着桑雅这么多年,儘管是王室之躯,但她从来没有为难自己,今天倒是第一次如此不讲理的逼迫。 「唉——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您明知道雪菲大人的身分,不太合适……」 「是她说的还是你说的?」 「……她说的。」 三日之后—— 在希达又哭又求的耍赖之下,雪菲可总算来到桑雅的房内。 「希达说你已经三天不吃不睡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雪菲搬过一张凳子,就坐在桑雅的床前,但还是保持着两个人身的距离。 「我不吵不闹,难道这样还给雪菲大人惹麻烦吗?」 「你对着希达发脾气阿……她服侍你这么久,这样对她不公平吧?」 「我对她不公平,别人也对我不公平啊?」 「谁敢对你……」 雪菲话都还没说完,桑雅就直接挑明着说。 「你!」 雪菲轻点着头,她心知肚明桑雅这是在埋怨。 「我是回来做你的卫官,保护你未来的孩子平安出生的。」 「那就更应该住在这里,为什么都让我看不到你?」 桑雅拍着自己的床舖,别人不知道看了,还以为是小媳妇在埋怨丈夫,让雪菲不自觉苦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分手吧……从今以后,你是伯爵夫人,我是卫官,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关係而已。」 雪菲逼着自已说出违心之论,即使心里头血淋淋的,她也要逼自己做出了断。 「雪菲.莱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桑雅不敢置信的站起身来,走到雪菲面前。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雪菲努力压抑自己真实的心,抬起头来直视着桑雅,桑雅一把抓住雪菲的衣领,斗大的泪珠不听话的滑落,她看着眼前的爱人,却再也感受不到曾有过的爱意。 「你喜欢上别人了吗?」桑雅的眼睛渐渐被泪水遮掩住,让她几乎看不清爱人的面容。 「没有。」 「那为什么?」 「你永远都是我的公主殿下,也只能是公主殿下了。」 第三十七章 chapter37 圣亚瑟宫大厅 明明是尚未入冬的天气,马可斯大公却已经加上冬衣,脸型、身形也都消瘦不少,王座两旁甚至还烤着火,让站在底下的林德侯爵及夏尔伯爵两人不断冒着热汗,悄悄拿着手帕擦脸。 大公在桌上不断挑着一封又一封的公文信,脸上表情十分不悦,最后重重的扔在桌上,使得有些公文因外力而掉落在地上,旁边的侍者立刻上前捡起,放在桌上,动作轻巧安静,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大公更加生气。 「这里二三十封请命书,全是境内为约克请命的贵族们,所有人都说他的罪行不至死。」 大公用力拍着桌子,使得桌上的物品也跟着跃动一次,又有公文信掉下桌子,侍者想弯腰去捡,被大公大手一挥阻止,只能站到旁边去。「假扮丹东游击队,刺杀伯爵夫人,还想嫁祸给人,挑起玛以内乱,这样都罪不至死,那整个涅瓦特帝国还有法律可言吗?」 林德侯爵抹一抹头上的热汗,开口道:「大公陛下,这些贵族们平常只顾着喝酒狩猎,从来都不关心政令颁发,这次突然全部都像酒醒一般,纷纷请命上书,我想应该是背后有人在煽动,想要製造舆论,让大公必须做出释放约克的命令。」 大公何尝不知,此事也只会是詹姆斯一人所为,只是这次行径太过放肆,简直眼中没有王权,犹如反叛一般。 「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宰相要对一个辅佐官这么好?他从来不曾这样煽动贵族。」 夏尔说出自己心中疑问,这也同时是大公与林德侯爵心中的疑问。 「难不成他有什么把柄在约克手上?」林德侯爵的眼睛亮了一下,大公白他一眼。 「约克还是不肯招供吗?」因为此事事关重大,除了原有的执法官审判以外,大公特地派遣林德侯爵列席,确保一切依法执行。 「是的,大公陛下,事情虽然已经经过半年,但是约克始终一句话都不肯说。」林德侯爵的汗涔涔在流,只不过这次不确定是因为那两盆火太热,还是自己可能被认定办事不牢靠的心虚而冒汗。 「詹姆斯这个宰相最近也太放肆,自从我拒绝释放约克之后,他就一直关在奥本宫不出来,搞得好像我冤枉他一样。这次绝对不能姑息!」 「父亲请息怒,就快靠近桑雅的预產期,侍神官建议我们最近为了新生儿着想,暂时不要处决任何犯人,免得天神发怒,降罪在宝宝身上就不好了。」夏尔试图缓颊父亲的暴怒,他给林德眼神暗示,要他帮着答腔。 「伯爵殿下的建议真好,生下继承人是天神庇佑的好运,反正都已经让约克拖过半年,判决也不差在这一两个月,不如就等孩子出生之后,再来决定此人下场。」林德侯爵顺势给大公一个台阶下,「再说了,陛下,我国兵权一向掌握在宰相手里,如果真的惹怒了他,万一不小心让那些士兵调转枪头的话……」林德侯爵有意无意地提醒着大公,有兵权的军阀,也是万万惹不起。 大公一个闷哼,于是约克的命又多保住一两个月。 §§§ 奥本宫 四面昏暗阴森,唯有几盏油灯照着室内。 仅有一隻眼的詹姆斯,眼球布满血丝,脸上尽是未整理的鬍渣,加上全身的酒气,骯脏狼狈的样子,不像是泱泱大国的宰相,倒像是个匪贼大王。 「圣亚瑟宫还是不放人吗?」詹姆斯手持酒杯,鬍子上全是酒精泡沫。 「听说早上大公已宣见林德侯爵和夏尔伯爵,决定在这个节骨眼不想处刑,怕牴触天神,所以等伯爵夫人生產完后,再决定约克大人的行刑日。」杰瑞米在一旁回答着。 「牴触天神……就不怕牴触我吗?好啊——这让我更加期待这位小小继承人,也该好好送上一份大礼了。」詹姆斯将酒杯砸在墙上,匡啷一声巨响。「告诉所有人,时候到了。」詹姆斯摇摇晃晃地指着杰瑞米。 杰瑞米像隻哈巴狗一样频频点着头。 §§§ 可能是感到圣亚瑟宫四方涌来的气氛压力,法兰克医师挑选继承人的生母提前出现阵痛,桑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法兰克医师此刻不在医舍内。 「你别紧张,我马上派人去找法兰克医师回来,你忍耐一下。」桑雅极力安抚着那位生母。 「啊——救、救命啊——」越来越频繁的阵痛,让她脸色苍白、冒汗,紧紧抓着床单,却无法排解掉身上所带来的痛楚。 这么多个月以来,为继子的健康,也感念生母的恩情,桑雅虽贵为夫人,每天却是亲自参与照顾生母,从不假手他人。眼看人命关天,桑雅顾不得消息走漏,她立刻跑到厅外,打开门喊着,守卫军听见桑雅的呼叫声而靠近。 「来人!有人在吗?」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守卫军前来关心。 厅门被桑雅给打开一个缝隙,守卫军带着好奇心不断打量着里头,因为大公严旨不许任何人靠近,反倒叫大家好奇许久,桑雅见状,索性站到厅门外,将厅门紧闭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麻烦帮我找法兰克医师回来,还有雪菲大人、还有希达过来一趟!」 关键时刻,桑雅只能信任这三个人。 「是!那请问雪菲大人问起时,我该说是什么原因?」 自从桑雅和雪菲那一日不愉快后,两人基本上相敬如宾,就连传话也都中规中矩、公事公办,彷彿二人自小的青梅竹马情谊从不存在。 「就说我要生了!」桑雅给了一个最直接又粗暴的答案。 守卫军当场愣在原地,他看看桑雅的孕肚,又看看桑雅的神情。 这哪像是一个要临盆的孕妇? 「再不去叫,我就真的生出来了!」一向谨守皇族教养的桑雅,难得粗俗一回,可见情况之危及。 「是!我马上去叫!」守卫军像是没命般地往外跑去,赶紧去叫人。 §§§ 杰瑞米骑着马火速飞奔至奥本宫通风报信,他风风火火地衝进大厅,就已见詹姆斯全副武装坐在主位上,而几位较忠心的副将们也早已预备好,等时机一到,一呼百应。 「宰相大人!来了、时机来了!刚刚医舍内应来报,说是要生了!」杰瑞米气喘吁吁的扯着嗓门大喊。 詹姆斯脸上带着阴鷙的笑容,他走下阶梯,来到沙盘地图旁,拿起放在一旁的迷你战旗,在圣亚瑟宫模型的东南西北宫门外各插上一支旗。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詹姆斯满意地看着被包围的模型。 第三十八章 chapter38 「夏尔大人、夏尔大人……夫人要生了!」甘比飞奔进寝宫,通知夏尔消息。 「走!快去医舍!」 一听见好消息,夏尔立刻丢下手中看到一半的书,转着木头座车就要往医舍走,甘比在后面帮忙推着,主僕俩的欢喜之情不言而喻。 正当两人赶到医舍时,只见雪菲持剑与几名脸生的守卫军,守在医舍外头,一脸肃杀的样子让夏尔心跳少跳好几拍。 「……发生什么事了?宝宝还好吗?」夏尔原本雀跃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我不知道,我只是负责站哨。」雪菲对夏尔一向没什么好脸色看待。 「那你干嘛摆那种脸色,想吓死谁啊?」虚惊一场的夏尔有些不高兴。 「看到你,更笑不出来。」 「你这无礼的傢伙!」夏尔气得大拍座车扶手,只见雪菲依旧还以冷脸。 整个玛以国内,就只有雪菲敢给夏尔脸色看,这种戏码天天上演,甘比无奈叹一口气,立刻跳出来,好声好气地挡在二位大人面前缓颊。 「二位大人先别吵了,感谢雪菲大人继续值勤,夏尔大人,我们还是赶快进去看宝宝吧。」 「哼——」 「嘖——」 两人互相别开头,桑雅的安危是两人仅有的唯一共识,雪菲仍旧守在医舍外头,夏尔和甘比继续往医舍内厅前进。 夏尔一入内,就看见娜娜和加列夫都在等候厅内等着。 「桑雅和宝宝怎么样了?」夏尔逢人就问,看得出来他对新生儿的期待。 「不知道,法兰克不让我进去,叫我们都在外面等。」娜娜双手环胸,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是他徒弟,他没让你进去帮忙吗?」 娜娜一个无奈耸肩。「他一直都不让我过问,我根本不知道她的状况。」 「那什么时候会生出来?刚刚我在寝宫就听说要生了,现在都过那么久,还没生出来吗?」 「你以为是鸡生蛋,用力一挤就有阿!」娜娜往夏尔头上用力一敲。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夏尔痛得哇哇大叫。 「要看孕妇的身体状况,生產不顺的女人,生一天一夜也是常有的事。」 「一天一夜!?」 夏尔和甘比同时间叫出来,吵得娜娜摀住自己耳朵。 「娜娜大人,你就别吓他们两个了。」加列夫也是被震得耳朵嗡嗡叫。「生產的时间很难说,现在只能等法兰克大人出来通知,娜娜大人的专长是治疗外伤,这种生孩子的事情跟她也无缘啦!」 才一说完,娜娜的拳头这次换落在加列夫的头上。 「呜——好痛!」加列夫抱着自己的头,在地上打滚。 夏尔有点沮丧,他原本还以为马上能看到孩子呢。 就这样等到深夜,眾人或坐或趴的睡成一片,只见法兰克医师悄悄地抱着熟睡的新生儿越过眾人,不是走医舍的正门,而是绕进一条树林小道,将一些用来当障眼法的遮蔽物移开,而现出了一个通往外头的小洞,雪菲和那些脸生的守卫,就守在这小洞之外。 「雪菲大人……」法兰克医师的声音压得极低,彷彿怕吵醒其他人一般。「孩子就拜託您了。」法兰克将襁褓中的婴儿交给雪菲,并帮忙她把婴儿用大揹巾固定在怀中。 「我明白……你们也多保重!」雪菲再三确认怀中的宝宝,是否在一个舒适的姿势内。 「这孩子真可怜,才出生不到一天,就要歷经这艰险的场面。」法兰克轻抚着孩子脸颊,脸上尽是医者的慈爱。 「法兰克医师,给我五天的时间,我一定会带兵回来救你们的,在此之前,也请你好好照顾桑雅。」雪菲脸上,充满着坚毅。 「愿我们都能活着再见。」法兰克医师伸出手,和雪菲握手致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一转头,就看见站在面前的娜娜,她的嗓音带着一抹怒气。 §§§ 桑雅缓缓睁开眼,脑袋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过一会思绪才慢慢地回到她的脑海中。 那时法兰克医师很快地就赶回医舍,自己则是充当助手帮忙,她还记得当看到孩子出来的时候,那洪亮的哭声,身上滑溜黏腻的样子,以及空气中骇人的血腥味…… (孩子!?还有生母!?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桑雅简直是用跳的跳下床,她急着要去确认是否母子均安,才一打开门,就看见夏尔坐在门外等候,他的表情是那么样的哀伤。 (夏尔……该不会是知道了吧!?) 桑雅紧抓着自己的裙摆,对于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她对夏尔一直都是满满的愧疚,好几次都差点说出实情,但是法兰克医师再三嘱咐,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虽然她早已经违反约定告诉雪菲,不过法兰克医师原本也是希望请雪菲帮忙,所以对自己的自作主张洩密,也就不再计较…… 正当桑雅还在犹豫不定时,夏尔先发现她的身影。 「你醒啦?身体觉得怎么样?你刚生產完,法兰克医师说不能打扰你休息的。快回去房里躺下吧!」 夏尔自己推着座车,催促着桑雅赶紧回床上躺好。 (看样子……夏尔还不知道假怀孕的事。) 桑雅看着眼前关心自己的夏尔,愧疚的煎熬不断折磨着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还发什么呆阿?快去躺好吧、去啊……」 在夏尔的坚持之下,桑雅只能够继续扮演刚生產完的假孕妇戏码,乖乖地回到床上,拉上棉被盖住自己。 「夏尔……我、我有件事想问你……」 「我也没看到孩子。」 「嗯?」桑雅没能好好消化掉这句话的意思。 「昨晚我等到睡着,醒来之后,法兰克医师说孩子需要送到席德做一些检查,所以要再过几天才能看他。」夏尔难掩失望。 「检查?什么检查需要送到席德去?」 这下子换桑雅不明白,她昨天接生的时候,孩子明明很健康啊! 「我也不清楚,但娜娜和那个女人跟着孩子去了,应该会没事的吧……」 「雪菲跟着去!?孩子到底怎么了?法兰克医师呢?」虽说孩子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是自从他在生母肚里,她就每天亲自照料,参与每次的检查,她甚至还能记得自己第一次摸到胎动的那种激动。 「你先冷静一下,法兰克医师说没事的,她们过几天就把孩子送回来了,你就算不相信娜娜,也应该相信那个女人吧。」 夏尔轻轻握着桑雅的手,想要安抚桑雅。 或许是因为孩子的问题,也有可能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压力,桑雅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她看着被蒙在鼓里的夏尔,心中更是不捨。 「夏尔……其实有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 「没关係,你不用什么事都跟我说。」 「!?」 「我知道我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样……」 「你怎么……」 「所以我想要谢谢你。」 「为什么?」 「我知道外面的世人都怎么说我,那个半身不遂的伯爵、尼奥家的废物……这些标籤本来会跟着我一辈子,直到我进坟墓。」 夏尔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要面对这样的恶意攻击,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但从今天起,就不一样了……只要孩子可以健康长大,我们把他培养成为玛以国最优秀的大公,世人就会说,我夏尔.尼奥是那个伟大君王的父亲。」 说着说着,夏尔的神色开始明亮、充满着希望,这是桑雅从未看过的夏尔。 「所以谢谢你,让我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结局。」 「夏尔……」 「你有想过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吗?」 桑雅摇摇头。 她曾经问过生母,愿不愿意帮孩子取名,生母拒绝并且告诉她,这个孩子其实是私生子。如果没有法兰克医师安排的话,以涅瓦特帝国的法律,这孩子只会被流放到蛮荒之地,而自己则是会落得处决的下场,唯有和这孩子毫无瓜葛,才是他们母子唯一的活命机会。 既然生母放弃取名的权利,那么取名的权利应该交给夏尔才对,毕竟她亏欠他太多。 「你决定吧,这是你的继承人,也是玛以国未来的大公。」 「那我想帮他取名为格里芬,格里芬.尼奥。」 「是什么意思呢?」 「格里芬是生存在一个古老传说的神兽,据说他有狮子的身体,老鹰的头,所以能自由自在遨游世界上每一块土地、每一片海洋,我希望未来他的名声可以传播到世界各地,不要像我一样,只能被困在圣亚瑟宫。」 「格里芬.尼奥,这是一个很棒的名字,他一定能成为玛以国最优秀的大公。」 桑雅回握住夏尔的手,这一刻,他们之间的羈绊已超越最初的盟约,成为彼此能託付性命的家人。 第三十九章 chapter39 「有叛军!有叛军!快关门、关门——」 咻—— 「呃——」传令兵还没跑到圣亚瑟宫的高台入口,就先被一道强弩给射死。 匡啷—— 负责保卫圣亚瑟宫前的巨型铁栅门啟动,宫门也开始被拉动,发生极大的声响,缓缓闔上。 城镇上,家家户户无不紧闭门窗,路上空无一人,詹姆斯虽只有一万人的军队,但已是亚萨希尔城内拥兵最多的贵族,加上其他依附的贵族们,重兵出笼,足以震慑整个都城。 桑雅代替行动不便的夏尔到城墙上一看,发现詹姆斯已佈兵在圣亚瑟宫前,包围得水洩不通。 「大公呢?他知道詹姆斯叛变的事情了吗?」桑雅问着守在城墙上的小队长。 「属下已经派人去通报,但还没有消息回来。」小队长同样焦急。 对于刚诞下小继承人的桑雅,城内的将士们全都有问必答,十分恭敬。 「詹姆斯率领多少人来?城中守备状况如何?」 桑雅开始回想起以往雪菲会问的问题,和雪菲相处这么多年,她也从莱昂家族身上学到不少派兵遣将的本事。 「报告夫人,宰相联合其他贵族大概有一万多左右,而我们城中所有守卫加起来,不到三千,只能尽力守住大门而已。」 「雪菲大人呢?快把雪菲大人请来。」 自从醒来之后,桑雅一直没见着雪菲,现在詹姆斯忽然发难,更让桑雅着急。 只见小队长和其他的卫士们,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面面相覷。 「我问你们,雪菲人呢?」 「雪菲大人不是一直都在医舍守卫夫人吗?」小队长这才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怎么会忘了……雪菲是偷偷把格里芬送出去的……) 桑雅的内心此刻千头万绪,如果雪菲和娜娜把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没有生命威胁,那么只要守住圣亚瑟宫,詹姆斯这一场叛变就会被认证是叛贼,受世人唾弃,成为玛以国最大的敌人,只要打倒詹姆斯—— (我和雪菲将来就安全了……) 桑雅在心中,不断重复这句话。 「夫人,属下有重要事情需要和夫人商量,请随我来。」 法兰克医师气喘吁吁地跑上城墙,不顾礼节地直接拉着她离开,桑雅只能够跟着法兰克医师走着,一直到离开眾人的视线,法兰克医师确认四下无人后,他低下身子附耳桑雅。 「马可斯大公被人毒害了。」 桑雅呆立在原地。 §§§ 夏尔惊慌失措地坐在木头座车上,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马可斯大公就趴在他平时办公的位置上,虽说这半年来大公的身体健康,有变差的趋势,但是大家都以为是国事操劳而导致,法兰克医师为了继承人的安危,也是竭尽心力,无暇顾及大公,趁着圣亚瑟宫上上下下都把焦点放在医舍时,在最后一刻,被歹人行兇得逞。 桑雅和法兰克医师匆匆跑来,桑雅看见大公趴倒,肢体已经开始僵硬,不自觉地摀住嘴巴。 「是詹姆斯派人做的……他杀死我父亲……他竟敢杀死自己的亲大哥……」胆怯的夏尔双手抱着头,喃喃自语着。「圣亚瑟宫已经被围住……他是真的想要我们全死光……」夏尔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啜泣。 两年前,丹东城破日的血腥情景,又开始回到桑雅的脑海之中,那种被追杀逃命的末日感重新压迫着她,差点使她无法呼吸——她试图稳住自己的思绪,不让过往的恐惧淹没自己,她环顾四周,夏尔已经儼然崩溃,而法兰克医师则是一脸凝重不语。 「法兰克医师,雪菲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在奔跑过来的路上,桑雅细想许久,雪菲不可能丢下自己不管,但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方向。 「她说给她五天的时间,她会带兵回来。算起来,今天是第二天。」 法兰克医师虽是这么说着,但表情像是不太相信。 「放心!雪菲说她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莱昂家族的人,一定遵守誓言。」桑雅斩钉截铁的保证。「现在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死守!」桑雅的眼神燃起坚定的信念。 今非昔比,她再也不是两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只顾着逃难的亡国公主。 桑雅走到马可斯大公的身边,对他的遗体做虔诚的祝祷,然后取下他的佩剑,系在自己的腰上,明明穿着华美的礼服却有一把利剑在身,这样违和的视觉衝击反而让周遭的人对她更加敬佩,她来到夏尔的身旁,见夏尔仍缩着身体发抖着,她蹲下身来和夏尔平行相视。 「夏尔.尼奥,从现在起,你就是玛以国的大公,你有责任保卫圣亚瑟宫!」 夏尔听见桑雅的话,他从自己双手手中缓缓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样子。 「我?我是大公?我不行、我不行!」夏尔又一股脑地抱头逃避现实。 「你听好!如果今天你不为自己的王位而战,那你就会像两年前的我一样,一辈子做个亡国伯爵!你想要这样的下场吗?」 桑雅抓住夏尔的手,逼他正视自己。 「你看我这样子!我要怎么和詹姆斯比!」夏尔气急败坏地怒吼着。 「那格里芬怎么办?你要他一出生就当个亡国奴吗?如果你希望他能够当上玛以国最优秀的大公,那你就要好好为你的继承人,守住圣亚瑟宫!」当桑雅提到格里芬的名字时,夏尔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格里芬……我的继承人……」夏尔的眼睛绽放出光亮的神采。「那、那我该怎么做?」 「城内有詹姆斯的奸细,如果不把他们抓出来,等到天黑他们偷偷开啟宫门,我们就真的要亡国了。」 桑雅放开夏尔的手,大步前行,夏尔擦乾自己脸上的泪,移动着木头座车跟上。 「真是讽刺……詹姆斯一定想不到,他当初千方百计硬抢来的丹东公主,如今已成为他最大的敌手。」 法兰克医师跟在二人后头,喃喃自语着。 §§§ 「打开牢门,把他带出来。」桑雅命令着狱卒,将狼狈骯脏的约克上枷锁给带出来。 这八个月来,即使圣亚瑟宫上下都在打点医舍的事情,因为和刑狱无关,监狱仍旧维持一贯的守卫,就算有人想劫狱,也是难事,也是因此让詹姆斯起心动念叛变的最大原因。 「你、你要干什么?」被严刑逼供的约克早已奄奄一息,腿软倒瘫在地,他的头抵在地板上,有气无力地问着。 「这次……该轮到你当诱饵了。」 桑雅说完,两名士兵架起约克,坐上桑雅安排好的木头座车,并且将他锁在上面,这原本是夏尔最原始的老旧座车,随着夏尔的巧手改良,又造出好几辆的新座车,旧座车就不断被堆叠在库房之中,这次也算是久违的废物利用。 「你们到底要干嘛?」约克想要挣脱,拒绝像夏尔一样被固定在上面,这样的羞辱,使得约克瞬间暴怒。「我又不是像他那种残废!放开我!我不坐残废的车!」约克终究抵挡不了士兵的强硬,最后四肢都被锁在座车上,甚至嘴里还被塞住棉布,不让他吵。 已下定决心要守护圣亚瑟宫的夏尔,已不像之前如此怯懦,他冷哼一声,任由约克怒骂,反正他人生早已面对这样的羞辱,无数次。 「跟我走就对了。」桑雅面无表情地走在最前头,士兵们一边护卫着桑雅跟夏尔,一边防止有人劫囚。 第四十章 chapter40 两军对峙阵前,詹姆斯信誓旦旦的对追随而来的贵族们夸下海口,说自己将一天之内拿下圣亚瑟宫。 尼奥家易主,由他詹姆斯.尼奥带领全新的玛以国。 敢如此大声张狂,也正是因为他估算着此刻马可斯大概已经毒发身亡,夏尔那小子也只会吓到躲在寝宫里不敢出来,圣亚瑟宫无人带领之下,很快就会打开城门,迎接自己入城。 然而没想到当他兵临城下时,夏尔和桑雅正佇立在城墙上,面无惧色。 另外还有一道人影,是被栓在一台老旧木头座车上,伤痕纍纍的约克。 詹姆斯勃然大怒,此举无疑是回应他举兵的挑衅。 「死到临头还装模作样!整座圣亚瑟宫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聪明点就把大公印信交出来,看在血亲一场的份上,我让你们好死一点。」 「詹姆斯大人,你这是在叛变,你知道吗?」桑雅不理会詹姆斯的威胁,她要詹姆斯亲口说出自己的罪行。「你的私生子约克已经招了所有罪行,我劝你停止所有一切!席德的皇帝不会再放纵你所有罪孽!」 「私生子!?这是怎么一回事?约克是私生子!?皇帝知道吗?」 桑雅无预警地提起皇帝名号,使得底下跟着叛变的贵族们人心浮动,他们也害怕没有名义的出兵,会招来皇帝的惩罚。被塞住嘴的约克,想要反驳,但声音出不来,使得他看起来像是在挣扎、要求活命而已。 「疯女人,你没资格跟我说话!夏尔.尼奥,现在就立刻开门!这样我还会考虑,让你下场好一点……」詹姆斯如鹰般的单眼,正锐利地盯视着夏尔。 夏尔感到一阵发软,他实在是太惧怕詹姆斯,不料他的手忽然感到一阵温暖,低头一看,是桑雅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他勇气。 「为了格里芬、为了你父亲!你可以对抗詹姆斯的!」桑雅对他低语着。 夏尔一想起父亲惨死的模样,心中愤怒之火油然而生,豁出去了—— 他终于敢正面直视詹姆斯的暴行。 「詹姆斯.尼奥,你率军攻打圣亚瑟宫,就是叛变!我已即位成为玛以国大公,所有人最好赶快退兵,否则通通都送到席德的断头台!」夏尔大喊着。 「哼——你这个残废,看来当初没把你摔死,真是我的不对!」 詹姆斯已经被仇恨蒙蔽理智,就连陈年往事都不再遮掩。 眾人面面相覷,窃窃私语。 夏尔当场呆立在原地,小时候模糊的回忆似乎有慢慢回笼的跡象,他小时候喜欢爬树、在树上玩,发生意外的那一天,他记得自己就像平常一样躺在树上乘凉,忽然身体一个失衡,更精确地说,有一道莫名的外力让他失去平衡,接着…… 夏尔恍然大悟。 「那不是意外!是你把我推下树的!」因为长年残疾而累积的愤怒,终在此刻爆发。「你害死我的父亲,又要置我和孩子于死地,你这个该上断头台的叛贼!」夏尔的控诉引起周遭的骚动,就连跟随着詹姆斯的贵族们,也都诧异这爆炸性的消息。 「害死?什么意思?」 「马可斯大公发生什么事了?」 「对啊、怎么没看见大公?」 贵族们交头接耳,在这个世道,举兵叛变只要成功,将前任封主流放、软禁,天高皇帝远,席德那边大多也只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只要徵税徵粮依旧有按时上缴就行,但是害死自己的封主可是严重的弒君罪,皇帝要是真的关切起来,席德的罗沙军团也不是好惹的对象。 詹姆斯意识到再耗下去,反而会让旁边的贵族们心生动摇,他举起剑来,直指夏尔和桑雅。 「夏尔.尼奥懦弱无能,贪恋大公之位,联合丹东亡国女,毒害自己亲生父亲,诬陷贵族叛乱,根据涅瓦特帝国法律,这两人都该送上断头台。」 「詹姆斯!你这满口谎言的小人!」桑雅出声怒骂。「我们都还没对外宣布大公的死因,你怎会知道他是遭人毒害的?」 贵族们和骑士开始对詹姆斯抱着不信任的眼光,詹姆斯一怒之下,正打算要求眾人进攻时,忽然听到进攻的号角声响起——接着军队两方侧翼都出现骚动。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号角声?」 詹姆斯问着一旁临时的辅佐官,只见杰瑞米骑着快马来报。 「詹姆斯大人,对方出现援军!我军现在被左右夹击!」杰瑞米无法使自己的马冷静停下,他边转着圈圈,边急着大喊。 「援军?哪里来的援军!」詹姆斯吃惊。 他原本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中计画,没想到早已被识破,他抬起头来望向城墙上的桑雅,见她脸上无惊讶神色,便心知肚明。 (刚刚这疯女人废话连篇,只是在拖时间,就是为了等待援军。) 「援军是谁?多少人?」詹姆斯仅存的单眼,迸出愤怒的光芒。 「是林德侯爵和一些平时常与我们作对的贵族,加起来应该也好几千人吧?」杰瑞米有些回答不出来。 「废物!」詹姆斯用力将他踹下马,并命人取来望远镜。 他用望远镜一看,简直快要气到杀人。 「林德的封地,起码距离这里两天以上!为什么他会提前收到消息,出现在这里!」詹姆斯对着周遭骑兵们怒吼,他知道自己的计画已经行不通,把心一横。「击退来军!还有你!」詹姆斯指着痛苦倒地的杰瑞米,「让内鬼把城墙上那两个,还有新出生的小孩处理掉!现在!」杰瑞米抱着自己的伤处,一脸狰狞地领命。 詹姆斯用力一蹬,脚下战马开始狂奔。 「迎战!杀光他们!」 两方势力逐渐交战于一处,廝杀声震天响,就这样打过一天一夜。 §§§ 这两日,不断上城墙关心即时战况的桑雅,不自觉和其他人的距离拉远而落单。 夏尔跟着来找,想要问她约克如何处置,他注意到桑雅身后有名守卫,正鬼鬼祟祟地靠近,夏尔心中警铃大响。 『城内有詹姆斯的奸细,如果不把他们抓出来,等到天黑他们偷偷开啟宫门,我们就真的要亡国了。』桑雅在牢里说的话,在夏尔脑中回响着。 他看向被绑在座车上的约克,发现他也正紧紧盯着这一切,脸上那扭曲骇人的邪笑。 (内鬼!) 夏尔的心中跳出这样的结论。 「桑雅!小心内鬼!」 眼看那名内鬼就要将毫无防备的桑雅推下城墙,当夏尔才发出声音制止时,他的身体已经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夏尔的座车衝向靠近桑雅的内鬼,他一把死命地抱住对方的腰,对方用蛮力回敬,最后连人带车双双摔下城墙。 「夏尔!夏尔!」 夏尔的意识,最后的一道声音,只听见桑雅呼唤自己的名字。 (桑雅……我的继承人……就交给你了……谢谢你……) 夏尔.尼奥,就此堕入无尽的黑暗—— 第四十一章 chapter41 天色昏暗 毫无喘息的血战两日后,跟随着詹姆斯的贵族们眼见圣亚瑟宫仍旧固若金汤,加上害怕之后被牵连、清算,有些开始带着残馀兵马偷偷撤退。 詹姆斯抓到几个跑得慢的,当下就直接斩杀祭旗,使得士兵们军心更加分崩离析,詹姆斯已经杀红眼、回不了头,他知道这次若无拿下圣亚瑟宫,也难逃上断头台的命运。 「整顿军备,等到天色破晓,就发动总攻!谁能砍下夏尔.尼奥夫妇俩的人头,谁就是未来玛以国的宰相。」他手抓着被祭旗的人头,将之举高,并再度发下豪语。 原本心如槁木死灰的士兵,当听到这项承诺之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士兵们反而被激起高昂意志,现下唯有叛变成功,大家才有翻身的机会。 由此可知,詹姆斯的确是操纵军心的能手。 他趁着林德的军队疲累之际,摆出阵势,挟带着玉石俱焚的觉悟,展开最后一次的集结。 §§§ 满身是乾涸血跡的林德侯爵,将残军驻守在宫外,自己孤身和法兰克医师一起鑽进医舍密道,进入圣亚瑟宫内,当他们来到大厅面见桑雅时,先见到正中央的高台上,马可斯大公及夏尔的遗体,双双都是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刻,桑雅难掩哀伤,坐在一旁悼念。 「没想到……连夏尔也……」 法兰克医师眼眶充斥着泪水,这个他从小看顾着长大的孩子,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死神的掌心。 「怎么会这样……难道尼奥家真的要灭绝了吗?」 连日的血战不止,加上封主骤然而逝的打击,使得林德身心俱疲地跌坐在遗体前。 「两位大人,目前战况如何?」 即使遭逢大难,桑雅仍强打起精神来,以大公遗孀之姿尽力维持玛以国最后的一点体面。 「詹姆斯的兵力应该折损超过一半,但我带来的兵马也只剩不到一千,要是等到破晓时,他再发起一次攻击,可能……唉……」一夜之间,林德貌似又苍老许多。 「宫里的守军也只剩下不到三百人……」桑雅喃喃自语着。 「如果我们释放约克,作为和谈条件呢?」法兰克医师对着两人问道。 「他会因为一个私生子就退兵吗?」林德提到约克,一脸嫌恶。 「没想到当初叶苏图大公的一念之仁……看在詹姆斯已经连续夭折两子的份上,不忍心他绝后,才会对这个私生子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法兰克医师向桑雅解释着。「却造就如今他们二人为争权夺利,残害生命,这样的行径已引起人神共愤。」 叶苏图大公,也是马可斯大公和詹姆斯的父亲,为夏尔的祖父。 「所以詹姆斯才处处针对夏尔,试图让他丢掉王储的位置,只要詹姆斯得到大公之位,就可以让约克成为贵族,享受尊贵。」桑雅终于获得整个叛变计画的最后一块拼图。「也难怪他处心积虑,要除掉夏尔的继承人。」 人心竟可以如此歹毒。 法兰克医师深叹一口气,他替詹姆斯守了超过二十年的秘密,使得此刻自己也像是豢养詹姆斯这头怪兽的共犯。 §§§ 桑雅再次带着约克来到城墙上,看着城墙旁堆积成山的尸骨,开始散发出阵阵腐臭,她的心中充满悲痛。 多少无辜的家庭和生命,因为詹姆斯的自私贪婪而被牺牲,但即便她再厌恶詹姆斯,她都必须先把玛以国人民的福祉摆在最前面,若和谈是一个选择,那她也会尝试争取。 眼看天空远方开始出现鱼肚白的光芒,悄悄将夜色划开。 另一头詹姆斯的军队,开始慢慢集结,很明显地他并没有放弃再次攻击的机会。 士兵将约克推到城墙旁边,让詹姆斯可以看见约克。 果然,詹姆斯孤身单骑的缓缓从大军里走出,眼神锐利。 「詹姆斯,这场战役已经造成太多无辜生命的牺牲,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们和谈吧。」桑雅是真心诚意想要和谈。 「哼——你拿什么跟我和谈?」 桑雅指着被绑在座车上的约克。「你的私生子。」 詹姆斯的眼睛瞇成一道危险的线,「你说什么!」 「只要你带着他离开玛以国,我可以承诺你叛变一事既往不究,并且上书给皇帝,请求封赠他一个贵族名号,这样他就算是私生子身分,也不需要流放边疆。」 「哈哈哈哈哈、何必这么麻烦?」詹姆斯仰天狂笑。「我只要把你们夫妻俩的头颅拿下来,玛以国就由我说了算,我的儿子就算没有贵族封号,也一样享有贵族待遇,这场仗你是赢不了我的。」詹姆斯拒绝和谈,此刻他尚不知夏尔为了救桑雅而殞命。 桑雅忽然笑了——她的态度开始转为强硬。 「詹姆斯,我是真心想给你机会,既然你捨弃不要,那就别怪我了——」 桑雅的视线落在远方,她平举着手,号角手跟着来到城墙旁,就站在桑雅身边。 此刻,就连约克的表情都变得扭曲,双眼睁大,甚至努力想吶喊着什么。 詹姆斯觉得有异,转过身去也是一脸震惊,后方的士兵们见状,也纷纷转过头去,一看到后方,所有人全都傻住了—— 东方耀眼阳光缓缓升起,强光下,一身白底纹有蓝色铃兰鎧甲的雪菲,正率着丹东军队,站在山坡的制高点。 「我英勇的丹东战士们,我以丹东女王及玛以国大公夫人身分命令你们——歼灭敌军。」桑雅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铁如心肠的命令。 城墙上,号角声响起—— 「救女王!」雪菲韁绳一拉,身下的战马昂起身,接着一跃而下,带头直衝詹姆斯的残军败将。 第四十二章 chapter42 突如其来的丹东大军杀至,加上又是雪菲领兵。 詹姆斯军队简直是全员溃败逃窜,在慌乱之中,雪菲一心追捕着詹姆斯,无奈兵荒马乱,没能生擒詹姆斯,反倒让他趁乱逃跑。 最后雪菲只好鸣金收兵,命令副官领着丹东战士,全员移至两公里外的托姆湖驻扎休息,而雪菲孤身一人进圣亚瑟宫。当雪菲才刚踏上宫外的台阶时,一抹轻盈的人影抢先扑进她的怀里,速度之快,差一点把她撞翻过去。 这样鲁莽的行径,不做第二人想。 「夫人……大家都在看呢。」雪菲悄声地向怀中的桑雅提醒着。 「我真的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将脸埋进雪菲怀中的桑雅,声音带着些许鼻音,似乎在哭着。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的。」 见桑雅压根没听见自己的话,雪菲只好手动将桑雅拉开自己怀中,不然这女人是不打算出来了。 「孩子!格里芬现在怎么样了?」一桩大劫难过去,桑雅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孩子。 「格里芬?」雪菲挑着眉,这么快连名字都有了? 「是夏尔给孩子取的名字,但现在……他们没机会见面了。」 桑雅想到夏尔为保护自己而死,心中满是愧疚。 「我已经派人通知娜娜,从席德把孩子带回来,现在应该在路上了。放心,有卡杜松护卫着,孩子不会有事的。」 雪菲终究还是忍不住,在眾目睽睽之下,将桑雅脸庞上的泪珠抹去,她就是不爱看见桑雅哭,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揪起来。 「现在城内各地都传出有伤亡跟损害,你就陪我在亚萨希尔内巡视吧。」 桑雅不自觉地握着雪菲的手,却被火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你的手怎么那么烫?」她立刻用手背触摸雪菲的额头。「菲……你在发烧!」 「我没事,大概是连夜赶路,有点感冒吧……」 「那还是你先回宫里休息,林德侯爵也可以陪着我去的。」 「我跟着你去吧……交给别人,我不放心。」雪菲给桑雅一记自己无碍的笑容。 桑雅立刻挽着雪菲的手臂,这个习惯打从年少时代就一直维持着,雪菲也没纠正她,任由她拉着到处走。 在雪菲的陪同下,桑雅觉得自己又回到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刻,她挨家挨户巡视着受到惊扰的百姓,关怀亲切的举动,加上桑雅成功击退詹姆斯的英勇事蹟,使得玛以国大公夫人的声名远播,就连四周邻近的国家,都知晓桑雅现在备受人民拥戴。 雪菲看着成为一国之尊的桑雅,沿路她虽静默跟在身后,眼中却充满骄傲和欣喜。 这个她从小保护的女孩,在一夜之间,成为一个真正的女王。 §§§ 自从平息圣亚瑟宫被围之困后,桑雅就被大小朝政给忙得昏头转向,加上还有马可斯与夏尔的国丧仪式,但格里芬年龄尚小,须等到16岁成年,才能正式继承大公之位。在此之前,桑雅都必须以摄政王的身分参与朝政,严重睡眠不足的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怀念,以前的单身生活。 令她更烦心的是,每次询问法兰克或娜娜关于雪菲的伤势,总会被二人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话题,使她觉得和雪菲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永远只得到雪菲正忙于追查詹姆斯行踪的答案。 嘻、哇哈——哇哈—— 格里芬宏亮的笑声,传遍整间寝宫。 娜娜、加列夫正在和格里芬玩,格里芬竟神奇的不哭不闹,还很捧场的喀喀笑着。 「真可爱!你要乖乖长大,将来继承你父亲的遗愿,做个伟大的大公呀。」 娜娜抱着格里芬又亲又宠,加列夫在一旁学着格里芬哇哇叫,惹得格里芬觉得好玩而大笑不止。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傢伙,我哄了你整晚,就只会哭,现在娜娜抱你,就懂得笑啦!」桑雅忍不住和格里芬计较起来,戳戳格里芬稚嫩脸颊,格里芬挣扎着,两隻胖胖小手在空中挥舞着。 「他一出生,就被我抱到席德避难,我们可是有革命情感呢!」 娜娜开始轻晃着上半身,格里芬感受到固定摆动的频率,渐渐安静,甚至两眼开始忍不住睡意,慢慢地闭了又开,开了又闭,最后抵挡不住睡意来袭,把头一歪,睡趴在娜娜的肩上。 「谢天谢地,小主人终于愿意睡了……」希达真是差点老泪纵横,带孩子除了桑雅累,在旁边帮忙的希达也很累。「娜娜大人,我把他抱到房里去睡吧,他现在一天比一天还重,您休息一下。」希达接过格里芬,往寝宫的深处走去。 「也好……我们也该回侧殿了。」娜娜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回去。」桑雅将格里芬的玩具随手一放,也要跟着走。 「咦?你、你要跟我回侧殿?」娜娜的表情有点尷尬,加列夫更是直接呆愣住。 「最近都没看到菲,让侍者去传了几次话都说在忙,甚至连格里芬的加冕礼都没出现,我去看看她。」 「呃、呃……雪菲这时候应该出门了,她最近就是忙着在找詹姆斯和他的同党,我也是常常看不到她人影。」 娜娜随口胡诌一个连她自己听起来都很假的藉口。 「没关係,那我就在侧厅等她。」 桑雅铁了心,这次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见到人为止。 「啊——我想起来了,雪菲说她有事,需要先回丹东一趟,可能没这么快回来……」娜娜继续扯着谎。 「我早上见过卡杜松,丹东军队现在还驻守在托姆湖,在没有抓到詹姆斯之前,雪菲不可能离开亚萨希尔。」 娜娜总算知道这一切都是桑雅精心设计,先是邀请她和加列夫来寝宫和格里芬玩,同时间摸清楚周遭人的动向,所有蹩脚的临时藉口都已不适用。 「原来如此……好……那、那我们一边散步、一边慢慢走过去吧。」 娜娜用眼神暗示加列夫,加列夫像是心领神会般,悄悄地要先走一步。 「加列夫你别走那么快,就跟我们一起慢慢散步回去就好。」 桑雅没错过加列夫的小动作,刻意不让他先离开,而有机会掩饰什么。 「那、那好吧……」被叫住的加列夫停下脚步,尷尬的转回来。 (抱歉了……小菲……我真的尽力掩饰了……) 娜娜在心中,暗自叫苦。 §§§ 随着三人离侧殿只剩不到几步路的路程,娜娜和加列夫的表情就越愧疚,桑雅全看在眼里,最后还是娜娜停下脚步—— 「好吧……看样子你也猜到一些,我说清楚就是了……」 娜娜放弃挣扎,只能违背和雪菲的约定。 看见娜娜和加列夫神情一黯,桑雅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她静静地等着解释。 「小菲的伤势不乐观,晕眩、高烧、忽冷忽热的症状几乎每天轮流着来,保持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桑雅才想发问,娜娜却先阻止她,她当然知道桑雅要问什么。 「法兰克来看过好几次了,除非再次动手术,否则……」娜娜摇着头,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 「那为什么不立刻动手术?」 「……小菲拒绝。」娜娜双手环胸,也是一副苦恼样。 「为什么!?」桑雅不敢置信。 「因为不保证会成功。那块碎片在她心脏旁边太久,大概和血管、肌肉都连在一起,现在已经引起感染,要把它分离出来,又要避免大出血,这样的手术就连法兰克都不敢保证。」 「难道就不做任何治疗,任由她一天天昏迷吗?」桑雅连声音都在颤抖 「她现在一心只想抓到詹姆斯,为阿特朗将军报仇,要是就这样死在手术檯上,她怎么可能会接受……你应该比我们都了解她才对,如果你有办法,就劝她做手术吧。」 娜娜一股脑地抱怨着,其实更多是对自己生气,气自己的医术不到位。等她说完,将劝说的权力交给桑雅后,便识相地与加列夫先离开,留给桑雅、雪菲二人相处空间。 第四十三章 chapter43 桑雅来到雪菲房间外,她支开所有侍者侍女,眾人领命离开后,桑雅轻敲着房门,听到雪菲喊一声『进来吧』,桑雅就直接推开门。 一进到房里,桑雅先是看见雪菲正坐在梳化台前,梳着自己的一头黑长发。 「怎么不叫侍者传话,自己跑来了?」雪菲转回身,对着镜子说着。 「传了好几次,你都不来,我只好自己来找你。」 桑雅来到雪菲身后,透过镜子与雪菲相望。 与那天带领丹东军队解围城之困时相比,现在的雪菲身形明显更消瘦,神情也憔悴许多。 桑雅接过雪菲的梳子,换她替雪菲整理头发,那一头黑长发依旧亮丽,带着雪菲独有的香味。 (和雪菲相识结伴到现在,今年正好是第十年……) 桑雅一时情绪涌上心头。 「动手术好不好?」桑雅轻声地问,泪水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雪菲垂下眼,没有回应。 「法兰克医师一定可以帮你取出那个碎片的……」 雪菲依旧不语,态度不肯软化。 「菲……」 「这是最后一次能够为我父亲报仇的机会,要是抓不到詹姆斯,我也剩没多少时间……」 「不要说这种吓人的话!」桑雅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桑雅将梳子用力往桌面一砸,一个作用力反弹,居然还把镜子打破个洞。 她不能够接受,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要是有一天……雪菲不在了…… 「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为了我活下来!我真的很害怕!我不能够失去你……」桑雅从背后紧紧抱住雪菲,她的脸颊紧紧贴在雪菲脸庞,她甚至能感受到爱人此刻身上那微微发热的体温。「我们就留在圣亚瑟宫,不要再管詹姆斯……」桑雅说到最后,只剩下啜泣。「报仇什么的……交给卡杜松就好,好不好?卡杜松一定能抓到他的。」 许久,雪菲想要移开桑雅的手,桑雅不肯,她几乎是用上整个人的力气,阻止雪菲。 桑雅抬起头来,稍微往前一点,就吻上爱人的唇。 一开始很轻很轻,就像是害怕伤害到她一样,然后才慢慢加重、加深,此刻的桑雅,极需要爱人的爱,来抚平自己内心恐惧。 雪菲顺势将她拉到面前,使她侧坐上自己的腿,两人的吻浓得化不开。慾望的高涨,使得雪菲暂时摆脱掉身体高烧带来的不适感,她俯下身,在桑雅洁白无暇的肌肤上落下无数碎吻,在桑雅的敏感带上,用舌头嚐遍她的本能反应,桑雅不自觉发出娇喘声,助长雪菲更想要她的慾望。 桑雅牵起爱人的手,往床舖走去。她圈着爱人的脖颈,顺势一起躺下,雪菲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不断用吻探索着她的身体,一头柔顺黑发因地心引力而垂落,几綹发丝若有似无地挠在桑雅肌肤上,她读得出雪菲的眼神,她是被她的身体吸引住的,这种恋人之间的羈绊,总是能使桑雅安心,甚至自豪,这副身体带给雪菲的愉悦,是她唯一能留住雪菲的筹码,至少桑雅是这么想着。 为了奖励爱人更加投入,桑雅主动除下自己的衣物,一丝不掛的将自己呈现出来。 此刻,自身的伤势、对詹姆斯的復仇,都被摆至一旁,雪菲最想要的,从头到尾,就是桑雅一人而已。 「答应我,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就在雪菲要进入桑雅之前,桑雅执着于雪菲的保证。 「我答应你。」雪菲缓缓的、慎重的,要了她。 往后几夜,桑雅只要哄完格里芬睡着之后,将他交给希达,就会独自来到雪菲房间过夜。起初雪菲还严正拒绝,但拗不过桑雅的固执,她们天天相拥而眠,就像世俗间的夫妻一般。每天夜里桑雅总是浅眠,会突然醒来看一眼雪菲的状况,这些雪菲其实都知道,但她依旧态度毫无松动之意。 §§§ 这天夜里,格里芬哭闹得特别久,桑雅和希达简直快要招架不住,终于好不容易将大少爷给哄睡后,桑雅才正要披上斗篷,前往雪菲房间,侍者忽然来说卡杜松有急报,需要当面求见桑雅跟雪菲,桑雅预感可能和詹姆斯有关,她吩咐侍者先不通报雪菲,自己先和卡杜松谈过再说。 桑雅立刻到大厅接见卡杜松,只见他的斗篷和靴子上皆沾满尘土,像是风尘僕僕地赶路过来。 「卡杜松大人,你怎么一身灰尘?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吗?」 「夫人!找到了!我安排在港口的眼线,看见詹姆斯身旁的那隻走狗杰瑞米!他偷偷安排着船班,看样子他们是要渡海出境。」 「在哪个港口?」 「大鐘港,就在丹东边界的一个港口。」 一听见是在大鐘港,立刻唤起桑雅当初逃难的记忆。 「是能坐船到波顿岛的港口吧?」桑雅问道。 「对!就是那个港口!原来夫人也知道那里。」卡杜松脸上兴奋之情尽显无疑。 (人生还真是讽刺……) 桑雅回想当日情景,不得不感叹。 两年前的她就是在那个港口被詹姆斯盯上,如今物换星移,她成了猎人,而詹姆斯就是她的猎物。 「看来詹姆斯是想要去投靠安努斯……」桑雅推敲出詹姆斯的下一步。 「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船班吗?」 「最近海象不好,预计两天后才会开港。只要我们天破晓出发,就一定来得及抓到他。」 「我知道了,你先让人盯紧港口,绝对不能让詹姆斯上船,万一他真的到波顿岛,向安努斯讨救兵,到时候又将生灵涂炭。」 「是!那我先让雪菲大人……」 「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雪菲知道!」桑雅忽然声量加重,使得卡杜松吓了一跳。 「雪菲大人不就是一直在等报仇的机会吗?」 「总之这次绝对不能让雪菲去,我会亲自去大鐘港,追捕詹姆斯回国。」 「这、这怎么可以!?夫人您贵为摄政王,怎么能亲自去?詹姆斯现在就是一条疯狗!太危险了!绝对不可以!」 卡杜松拼命想要打消桑雅亲征的念头。 「为了雪菲,我必须去。」 「您一出城,就不可能瞒过雪菲大人,那她迟早还是会知道的呀。」 「这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总之,一定不能让雪菲知道就对了。等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桑雅对卡杜松再三耳提面命。 「是……」卡杜松只能无奈接受。 第四十四章 chapter44 桑雅让人替卡杜松安排一间空房休息,打算等到天一亮,就带着托姆湖的丹东驻军直奔大鐘港。 等到事情都交代好之后,桑雅这才装作若无其事,来到雪菲的房间。 「今天怎么这么晚?」雪菲坐在床上看书,精神倒是比平常好很多。 「……格里芬今天不愿意配合睡觉,我和希达哄好久才把她哄睡。」 桑雅来到床沿坐下,暗中观察雪菲神情,看样子雪菲尚未得知詹姆斯的消息。 「既然他不配合,你还是快回去吧……格里芬需要你。」 「孩子睡了我才来的,希达也陪在他身边。现在的你更需要我。」桑雅握着雪菲的手,这句话是她最真实的内心话。 「你感觉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啊……」 桑雅藉故起身倒水,并趁机将藏在袖子里的安眠药加在水杯里面,等到药粉在水里溶解后,她将水杯递给雪菲。 「你还是有点发烧……喝点水吧……喝完我们早点睡。」 雪菲双眼直视着她,使得桑雅的心脏跳得极剧烈,就怕被看穿自己的心虚。 最后雪菲先将书本递给桑雅,让她放到一旁,接过水杯后喝了几口。 桑雅觉得这一夜实在是太难熬了。 「真的没有事情要跟我说?」雪菲一脸怀疑。 「没事、没事,好睏喔,我们该睡了……」 将杂物都随手放在桌上后,桑雅假意轻轻打个哈欠,快速爬上床躺平,立刻窝进雪菲的怀中,汲取着雪菲身上好闻的香气。 (春天嫩绿……) 这香味总是勾起桑雅对于春天气息的印象。 桑雅原本闭着眼睛,在感受到雪菲投来的视线后,又睁开眼,和她四目交接。 雪菲没说话,只是对她笑了笑,然后主动低头吻住桑雅的唇。 (安眠药怎么还不生效……糟糕……这样天亮要怎么偷跑出去和卡杜松会合?) 桑雅看起来心不在焉,使得雪菲有些不高兴,她扣住桑雅的下巴,有些惩罚意味在。 「在想什么,这么不专心?」 「我哪有……」 桑雅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不专心,她双手环上雪菲的脖颈,轻咬着雪菲的唇,在她的唇上咬出个小牙印,桑雅开心的看着自己烙下的印记,哪知视线一往上抬,就撞进那如墨的深邃,雪菲的舌缠住桑雅的,带有薄茧的手游移在桑雅的睡衣上,丝绸腰带被拉开。 (我加的是安眠药,不是媚药阿……怎么菲今天那么主动?) 桑雅在心中暗自叫苦。 「……我爱你。」 雪菲忽然在桑雅耳边轻轻说出这句话,使得桑雅的心颤抖不已。 「我也是。」 桑雅回吻着雪菲的唇,像是在用行动证明。 随着感官被情慾操控后,再来发生什么事,桑雅都记不得了—— §§§ 当桑雅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伸手向身旁探去,当她发现床舖上空无一人时,立即清醒地跳下床来。 匆忙套上她之前留在雪菲房里的衣服后,便立刻大声叫唤侍女,侍女们匆匆赶到却都是一脸睡眼惺忪,搞不清楚状况。 「雪菲大人呢?」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一头雾水。 桑雅立刻要眾人去寻找雪菲,,此举引起不小的骚动,也把侧殿另一边的娜娜给吵醒。 她们一同翻遍整个侧殿,就是不见雪菲踪影。 「请守城的小队长来大厅一趟。」 桑雅感觉到一阵心慌,但是自己明明给雪菲下了安眠药,怎么会…… (中计了!雪菲一定先知道詹姆斯的事,所以今晚的她才会这么主动……她根本没有喝下那杯安眠药!) 等到小队长来大厅时,大厅早已灯火通明,桑雅坐在王位上,而娜娜也坐在侧边沉思。 「桑雅大人,您找我?」 小队长看见桑雅和娜娜同时聚在大厅,心中暗自一惊,以为又有什么奸细混进城内。 「你今晚值勤,有看见雪菲大人吗?」桑雅单刀直入地问。 「雪菲大人?有啊……天还没亮,她就跟卡杜松大人出宫了。」小队长如实回答着。 「什么!?卡杜松也出宫了?」 桑雅的反应使娜娜吓一大跳。 「卡杜松不是都待在托姆湖吗?什么时候进到宫里的?」 娜娜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半夜卡杜松进宫,说詹姆斯有可能在大鐘港,准备搭船到波顿岛。」 「他要去投靠安努斯!?」娜娜吃惊,但思绪总算接上线。「等等、所以小菲现在是去抓詹姆斯了?她那个烂身体怎么抓得了詹姆斯?」娜娜从椅子上跳起来。 「快!我们也得赶到大鐘港才行!去找林德侯爵,让他立刻带一千兵马到大鐘港会合!」 娜娜心一急,顾不得越权,先替桑雅发号施令。 「那个、二位大人,有一件事属下本来觉得很奇怪,可是现在想想,似乎不太对劲……」小队长有些胆战心惊的后怕。 天色尚未完全破晓,桑雅和娜娜已经骑着马,火速往大鐘港出发。 (雪菲.莱昂,你怎么敢!?你承诺过不会丢下我一人!你怎么敢骗我!) 桑雅一刻都不敢慢下来,因为根据小队长转述,雪菲临走前还带走一批火药离开,清点武库后才发现,火药份量之大,极有可能炸毁一艘船。 她开始害怕雪菲那一颗不惜玉石俱焚,也要復仇的心,一想到此,桑雅又加快好几鞭,逼迫脚下的战马疾驰起来。 第四十五章【完结】 chapter45 旧丹东边境大鐘港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谁能想到再度重回到此地时,会是今日这副光景,自从两年前战败后,一路以来到今天,桑雅从丹东亡国之公主,到今天成为玛以国的摄政王及格里芬大公之母。 雪菲藏身于港口那座招牌大鐘楼,俯瞰着港口的一切。 (桑雅要是醒来,大概已经气疯了……) 一想到此,雪菲不自觉地苦笑。 那天晚上桑雅迟迟未来,雪菲以为发生什么事,于是到寝宫一探究竟,没想到恰好撞见桑雅和卡杜松在大厅议事,得知桑雅一心想要隐瞒自己,雪菲不怪她,只是悄悄在卡杜松的坐骑上留下特殊讯息,这是战场上学得的本事,既不被敌军发现,又可以和自己人保持联系。 于是,卡杜松果真在深夜时分,从武库取走火药,并等候着雪菲。 雪菲抚着胸口上那道伤处的位置,灼热的痛楚不断经由神经刺激传递至五脏六腑,像是在考验她的意志般,没有人知道她每天是怎样度过那些地狱般的痛楚,全靠为父亲报仇的念头支撑,而今天就是这场最终战的落幕日。 「雪菲大人,船上的火药都安装好了,只要朝它丢下一点火星,就会立刻引爆。」 「好,等到他们上船之后再射击。」雪菲接过卡杜松递来的望远镜,看见目标船隻。 「可是……雪菲大人,真的不在桥上安排火药吗?万一叛贼没坐上那艘船,我们就除不了他了。」卡杜松指着一座港口上下船必经的桥。 「不行……炸桥太危险,而且会波及到无辜的人民,你把桥炸了,船靠不了岸,港口不就废了?」 雪菲深知战争的残酷,和詹姆斯不同的是,她打仗是为了保护人民,而不是剥夺人民生存的机会。将攻击的范围锁定在船上,让詹姆斯葬身在大海上,这是雪菲反覆推敲,在不伤及无辜性命的前提下,最好的復仇方式。 「现在就耐心等着詹姆斯出现吧。」 她继续用望远镜开始逐一搜寻可疑踪跡,当夜色开始慢慢变淡,视野也变得更加清晰,在不远处的外海,雪菲似乎看到一团黑影,像是某种大型舰艇。 「卡杜松,堤防外海那一艘船是什么船?」 「堤防外海?前两天海象恶劣,港口都关闭起来,不会有船在外海。」 「你自己看看。」 卡杜松又从属下手中,要一个望远镜。 「还真的有船,但是雾气太重,看不清楚、欸……这个标志是?」 「波顿岛战船!?」雪菲从望远镜抬起头,一脸诧异。 「战船!?」听到此话,让卡杜松震惊不已。 因为卡杜松之前在丹东的边防任务,主要是抵挡西边蛮族在陆地上的侵略,所以对于东南方战线,甚至沿海海事都没有接触,以至于他虽听过波顿岛,却从未正面交手过。 「混帐!詹姆斯不是单纯要投靠安努斯而已,他根本是勾结波顿岛,想要打开大鐘港的门户,让海军上岸。」雪菲将望远镜交给其他部属。 詹姆斯一而再再而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仅威胁到桑雅和孩子安危,甚至让平民百姓身家财產都受到摧残,雪菲想剷除他的信念更加坚定,否则往后桑雅随时都可能遭受到不测,一想到此,雪菲的指节因用力握拳而泛白。 (今天一定要处决掉詹姆斯才行。) 「雪菲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带来的火药还剩多少?」 「剩下两副而已。」 卡杜松抓起一个布包,打开给雪菲看。 「雪菲大人,叛贼出现了。」副官压低身子,来到雪菲和卡杜松旁边报告。 果然底下有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探勘着四周,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 雪菲再度拿过望远镜,只看见带头的是杰瑞米,而后面的人都披着深色斗篷,无法认出哪个才是詹姆斯。 「包围起来、就地除掉,不能让他有机会替波顿岛海军引路。」雪菲下达杀令。 「是!」卡杜松和眾将士领命,开始快速展开行动。 很快地,卡杜松等人就把杰瑞米一行人给团团围住。 「詹姆斯,你弒君篡位、勾结外敌,每一条都是处决的死罪!像个男人一样面对吧!」 卡杜松对着这群穿着斗篷的人喊话,却发现没人有动作,而带头的杰瑞米则是全身颤抖、面无血色,双手还被上銬,卡杜松惊觉不对劲,要部属掀开那些斗篷的庐山真面目,一掀才发现中计,哪是什么叛军,都是平民百姓被强迫装神弄鬼,全部的人手上都上銬,甚至还有走路都快走不稳的老翁。 「保护百姓!」雪菲骑着马,从黑暗中窜出,替其中一个平民挡下一记暗箭,箭簇插入泥地上,雪菲心中的无名火霎那间爆发,一来是因为詹姆斯居然无耻到用平民来做诱饵,二来是因为,那箭簇她再熟悉不过了……其中一支现在就在她的心脏里。 卡杜松和丹东战士们立刻将平民围在中央,以自己肉身来做护卫。 「救我、救我!还有我!」本来被排除在外的杰瑞米,硬是鑽进去丹东士兵的身后,卡杜松给了他一记白眼,但终究没跟他计较。 「没想到你都沦落成这样子了……詹姆斯。」雪菲对着箭矢射出的方向喊话。 黑暗中,缓缓步出阴鷙的詹姆斯,以及另外一位不速之客——察渡,而他们俩的身后有着上百名的波顿岛士兵,雪菲一方则只有不到二十人。 「雪菲大人,好久不见,没想到您这么命大,居然没死……阿特朗将军一定感到非常欣慰。」察渡摸着自己得意的八字鬍,「不过……也没关係,反正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察渡举起手一挥,波顿岛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场面就像是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 天空逐渐破晓,太阳在山头的那一端露出光芒,居民们也早已发现港口一阵混乱,所以没有人敢出家门,全都躲在屋子里避难。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卡杜松低声问着雪菲,手中的佩剑仍笔直地对准着詹姆斯和察渡,毫无怯色。 「我开出一条通道,你带百姓先跑。」雪菲的战马因为敌人逼近而不断躁动。 「……」卡杜松迟迟不肯应允。 「卡杜松……」雪菲低头望了他一眼,而卡杜松只是皱着眉头。 「我很高兴和你一起并肩作战!」说完,雪菲扯紧韁绳,战马失控地往前踢,波顿岛的士兵怕被践踏到,纷纷往后退,而就在此时形成一个小小的空缺。 「就是现在!」雪菲大喊。 「带百姓突围!」卡杜松先是斩杀一个挡路的波顿岛士兵,后方的丹东士兵纷纷照做,须臾之间还真被他们闯出一道缺口。 由于人数的悬殊,雪菲很快就被团团围住,她从马背上跃下,放战马一条生路,拔出佩剑正面迎战詹姆斯。 「不要挡路!都滚开!只有我能杀雪菲.莱昂!」詹姆斯拔出剑来,单挑着雪菲。 察渡则退到一旁看好戏,短兵相接、肉搏本就不是他的强项,他最厉害的还是在朝局上搬弄是非、诬陷忠臣,以及隻手遮天。 詹姆斯率先展开攻势、一阵劈砍,只见雪菲不断以刀格挡,伺机找寻攻击点,但是有伤势缠身的她,光是要挡下詹姆斯的攻击就已经耗尽不少力气,就在雪菲快要支撑不住时—— 远方传来一阵尘土飞扬,浩浩荡荡的马蹄声席捲而来。 「怎么回事!?」贪生怕死的察渡立刻瞪大眼睛。 「宰相大人,是玛以的援军来了!估计有上千!」侦查兵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报。 「该死的!雪菲.莱昂还真是命大!」察渡立刻调转马头,对还在缠斗的詹姆斯大喊。「他们的援军来了!快走!再不走我也不管你了!」察渡说完,就自顾自地逃命,往码头船坞奔去,波顿岛的士兵们也立刻往回跑。 詹姆斯见状,也不敢恋栈,立刻就要跟着逃,但却被雪菲一剑阻挡去路。 「好啊你个疯子——我这就送你下地狱去见你老子。」 詹姆斯再次提起刀,用尽所有力气攻击雪菲,雪菲只是不断闪避,根本没馀力还手,但又死缠着詹姆斯,期望撑到林德侯爵抵达围捕。 唔——雪菲的手臂因闪避不及,被詹姆斯划出一道伤痕,血涔涔往下滴,雪菲疼痛难耐站不稳,而一脚跪地。 「这可是你自找的!」詹姆斯举起剑,眼看就要砍下雪菲的头。 咻咻——几道玛以的连弩射出来的弓箭,划破詹姆斯的盔甲和脸庞,也使得他腹部中了一剑,詹姆斯吃痛,立刻转身就跑。 「菲!」桑雅跃下马,飞奔至雪菲面前,雪菲支撑不住,倒在桑雅身上。 「娜娜、快!菲受伤了!」桑雅大声呼喊着娜娜,娜娜也赶到雪菲身旁,她让雪菲平躺在地,发现她的脉搏、呼吸及体温都已经急速下降,娜娜撕碎自己的袖子,赶紧替雪菲止血,但是血仍直接渗出布料,全是怵目惊心的红—— 「菲、菲,你听得见吗?菲、你不要吓我!」桑雅的眼泪狂掉,她感觉到雪菲的生命正在快速流失,恐慌无力紧紧地垄罩在她和雪菲之间。 砰——砰——眾人吓得全部蹲下。 砲弹从天而降,随意打烂街道和港口,甚至连鐘楼都被击中,而开始燃烧起来。 原来是停泊在外海的波顿岛战船对着大鐘港开火。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把小菲转去安全的地方!」 娜娜已经把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全用来给雪菲止血,但只能撑得片刻。 砰——砰——又有无辜的百姓受害,火势开始蔓延。 救命啊——救命阿—— 遭受流弹和火舌波及的百姓们,倒在地上呼救着。 「快协防百姓撤退!快!」卡杜松和林德纷纷指挥着士兵,协助百姓逃难, 「桑雅,我们必须赶快撤退!港口守不住了!」 娜娜抓着桑雅的手臂,要将她拖走。 「先带雪菲走!快点!带雪菲走!」 桑雅紧紧抱住雪菲,周遭的火势高温让雪菲更加难受。 娜娜掉下泪来,死命抓着桑雅。 「这里有我在,你不要担心!现在的你身分不一样,绝对不能出事啊!想想格里芬,他那么小,他还在宫里等着你回去!」娜娜想要将桑雅拽走,却被桑雅狠狠甩开。 「我不会丢下雪菲!谁要逼我离开她,我杀了谁!」桑雅一手紧抱着雪菲,一手从腰间抽出守护刀来,那把当初逃难时,雪菲买给她防身的武器。 「别逞强、我……」雪菲坐起身来,伸手压住那把守护刀,桑雅低头看向雪菲,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我没事的、跟着娜娜走……快!」雪菲抽出随身的怀錶,塞进桑雅的手中。「替我保管好,我会回来找你要的……」雪菲紧紧握住桑雅的手。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桑雅的眼泪不停地掉,坚决不放手。「要走一起走!」 「好……扶我起来。」桑雅赶紧将雪菲扶起身来,当雪菲站稳时,她无预警给了桑雅一记手刀,桑雅晕倒在雪菲身上,守护刀因此掉落在地。 「快把夫人送走!」雪菲抱着桑雅,对着早已站在后方的卡杜松说。 「夫人抱歉、得罪了!」卡杜松将桑雅一把抱起,缓缓放进马车里。 「娜娜……我还有个任务必须要完成,桑雅就拜託你了。」雪菲拾起守卫刀,交给娜娜。 娜娜只是不断抹着泪,咬牙点头,雪菲温柔地替娜娜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也赶快上车吧……」 目送娜娜进马车后,卡杜松坐在马车架上抓紧韁绳,看着勉力站直的雪菲,自己眼眶也充满着泪水,阳刚的脸庞因为强忍哀伤,而变得扭曲丑陋。 「卡杜松……」 「是。」 「我们还有两副火药是吗?」 「是。」 「既然都带出来,就别浪费了。」 雪菲伸手向卡杜松要,卡杜松将布包交给她。 「雪菲大人……」 「替我效忠桑雅大人,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雪菲一掌用力拍在马屁股上,马儿受到惊吓,立刻飞奔起来,逃离火海。 看着马车越驶越远,雪菲摀着伤口,经过烈火和逃窜的人们身边。 她想起这些年来,和桑雅有过的甜蜜、争执、苦痛和酸涩,伴着回忆,雪菲揹着布包,吃力地爬进那艘已被安置火药的小帆船,然后解开系在岸边的缆绳,靠着洋流与风向控制,慢慢地往外海那艘战船驶去。 此生能与你相爱,是我最幸福的事。 你是我永远的公主,永远的爱人。 如果还能有机会回到你身边的话,我一定和你相伴到终老,绝不食言。 当马车离开大鐘港,跑上丘陵时,遥远的外海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波顿岛战船的砲弹因为高温,而產生连环爆炸,黑烟直衝天际,遮蔽住阳光,笼罩大地。 §§§ 四年后 圣亚瑟宫内花园 「妈妈、妈妈——」四岁的格里芬,摘了一大束的蓝色铃兰,蹦蹦跳跳地找寻着桑雅,想要送给她。 「陛下、陛下……您跑慢一点,会受伤的!」甘比紧追在后。 格里芬和他父亲夏尔完全是个不同的对比,夏尔因为下半身不遂,喜爱读书,做一些木工、机械的静态活,格里芬就不一样,稍微一不注意就往外跑,像隻精力旺盛的小狗,这些年来真是把甘比给累惨了。 「妈妈——妈妈——」听到格里芬叫唤的声音,桑雅和希达停下脚步,等着格里芬出现。 如今的桑雅,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头盘起的金发更显嫵媚动人,却终年穿着黑色丧服,头戴黑纱,脸上始终带着优雅却极有距离感的微笑,从没有人看过她有过任何情绪上的失态,连少有的欢笑都只给了唯一的儿子格里芬,世人感叹桑雅对夏尔大公的用情至深,以寡妇姿态治国,使得坊间流传许多浪漫爱情故事,都以二人作为故事主人翁的原型。 桑雅重视教育和内政发展,不喜穷兵黷武,唯一一次主动出兵攻击的国家,就是远在海那端的波顿岛,据说向席德稟报的理由为:炸毁大鐘港。皇帝德拉玛四世和中央大臣们都讶异,只是炸毁一座港,就灭了人家一个国? 当波顿岛失陷后,听闻波顿王安努斯苦苦哀求,想见桑雅一面,求她开恩,但桑雅反而直接命卡杜松将军就地处置,而最骇人听闻的是将活生生的一个人直接以绳索绑在巨岩上,丢进海里,任由鱼群啃食,这样的残忍手段,也让邻近封主皆不敢造次,玛以国也得以安寧许久,成为一时的强国。 桑雅喜爱蓝色铃兰,每在国境内巡视,若遇有稍微旷野、较无绿意的地方,便会令人种上大片铃兰,后世因此尊称她为孤独的铃兰女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