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为你唱情歌》


 第一章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1)

    「接下来颁发的是，音乐节目主持人奖，入围的有??」
    场内忽地一片静謐，灯光暗下，大萤幕播出入围影片，几个前辈顺序在前，获得了全场参与人员极响的欢呼，轮到她时，只有同事和几个友人们替她助阵，相较之下寂寥许多。
    此刻的她也不甚介意，她目光如炬，直盯着正拆开信封的颁奖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得奖人不太可能是她，可在信封拆开之前，那点期待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
    「第三十七届金声奖，音乐节目主持人奖，得奖的是——」主持人停顿几秒，「《我听见??》林芳！恭喜林芳！」
    司仪读着介绍节目的稿，周遭欢声雷动，欢呼声、拍手声此起彼落，林芳对其他入围者们一一致意、握手，才从容不迫的走上台领奖。
    尹净还是笑着，只是笑着笑着觉得有点苦涩。
    她还是无可避免的感到失落。她一边维持好表情，一边在心底安慰失望的自己，你很棒了，入围就是得奖！虽有些累人，可大家都在看，她不能失态。
    林芳的致词结束，她也替她用力地鼓掌，她是真心实意地替她感到开心与光荣，毕竟林芳的广播节目贯彻了她的青春，和那些觉得迷茫的日子。
    尹净的意识逐渐飘向远方，不太清楚舞台上正在颁发什么奖项，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大学时期，唯一一个喜欢过的男孩。
    除去没有得奖的失落感，她心中还有一小部分的失落，大概是，因为??
    她原本以为入围的喜悦，是会有他在身边和自己分享的。
    尹净还记得，她大学那时，总会准时观赏三金典礼，她总是用憧憬的眼神看着台上领奖、颁奖的业界前辈们，暗暗期望自己将来也能和他们一样，站在颁奖典礼的舞台上，从他们手中接过奖盃。
    那时她的身边还有他，看见她手机萤幕上的画面，他勾了勾唇，知道她内心期盼，低声道：「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学长也是。」她歪头看他，笑得很甜，「到时候一定要帮你好好庆祝！」
    他也笑了，挑眉问：「哦？要怎么庆祝？」
    她已经不记得当时到底回答了什么??但忘了也好，反正她也没有机会了。
    周遭再度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尹净以为台上又颁发了什么奖项，思绪回到现实的她好奇抬头，却和那双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眼睛在空中交会了视线。
    她睁大双眼，因太过震惊而微微张开了嘴。
    只见台上那人视若无睹般低下头，调整好吉他，和团员们打了暗号，激昂的电吉他声划破了一室的寂静。
    她没想到，也不知道他们竟然是表演嘉宾。对于典礼流程，她没有太过关心，只确认了跟自己有关的部分。
    他们本就是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乐团，不走红毯也不公开表演资讯是常态，她不知道也合情合理。
    但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他，使得她堂皇低下头的模样有些狼狈，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转播出去??
    好巧不巧，主持人奖的入围者都被安排在舞台前方的座位区，她离得他极近，只要看向对方，就能够看清对方表情的程度。
    她无意识地扳弄手指，视线只敢停留在舞台地上，就怕自己抬头又会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再度沉沦。
    直至几曲结束，听到他说：「谢谢，我们是今晚没有计画。」的那瞬间，她交缠的手松开，像是被人紧紧握住的心脏也终于恢復了正常跳动。
    有种情绪正缓缓扩散，最后盈满了她的内心。她没有得奖的遗憾好像在这一刻都灰飞烟灭了，因为见到了他。
    典礼结束后，尹净脚步不再沉重，在后台时也能和其他嘉宾们自然地话家常。
    她在休息室的角落看到几个乐器用的袋子，心中一凛，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表演嘉宾有乐器的那么多，哪有可能这么巧。
    放下心后，她边小口啜饮杯水，边试着融入其他人的谈话中。
    「尹净你是做音乐节目的吗？」广播剧配音员花花突然问了她一句。
    她点点头，笑起来时眉眼也会跟着弯起，原先冷淡难亲近的脸庞瞬间变得近人，「是，怎么了？」
    花花见她笑，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笑起来这么温柔。
    「那你能不能推荐几个乐团给我？」
    「当然好。」一谈到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她立刻来了活力，彷彿经歷了红毯和典礼的疲劳都是浮云。「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花花歪头想了想，「摇滚？」
    「摇滚的话??」尹净停顿几秒，脑中第一个出现的便是今晚没有计画，她试探着问：「刚才的那个团体怎么样？」
    「哦！今晚没有计画？」花花语气稍稍有些起伏，「满好的，刚刚是我第一次听他们的歌，但有种让人想一听再听的魔力。」
    「对吧？」提到自己所爱，她不自觉地笑，「那是我最喜欢的乐团。」
    话才刚说完，后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她脸上的放松神情不復，僵直了身子，有些戒备的缓缓回过了头。
    乐团的主唱——巫珩——此刻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细碎的黑发散落在额前，眼角微微扬起，不难看出他此刻心情有多好。
    巫珩和她对视着，半晌，唇角勾起，嗓音低沉慵懒，「谢谢。」
    态度差别之大，彷彿刚才在台上当作没看见她的不是他一样。
    尹净愣在原地，霎那间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才好。他似是觉得有趣，又笑了出声，「也恭喜你。」
    她还来不及向他道谢，他便大步离去，走到那放着乐器袋的角落，自然的和团员们交谈了起来。他的团员们似乎没注意到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让她感到庆幸。
    庆幸之馀，还有点窃喜。
    这算不算，与他共享了自己入围的喜悦？

 第一章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2)

    像梦一般的年度盛会结束，像过了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一样，得回归现实。
    播音室里，尹净正盯着节目脚本，神情认真。
    一曲结束，她语气轻快地对着麦克风介绍刚播放完的曲子。
    她留着一头及肩的长发，头发内层染了极鲜艳的蓝色，外层则是保留自然的发色，此刻正随意的被她用鯊鱼夹夹了起来，因为冷气温度低，她又穿得不多，只能紧抱着手臂，试图让自己温暖些。
    她虽懊恼着自己老是忘记带外套进来，可声音中的笑意却不减，「现在是下午两点鐘，我是代班主持人尹净，我们下次见，拜拜。」
    尹净操作桌面上的按钮，把收音设备关起，接着拿下耳机，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舒缓了僵直的肩颈后，她拿起桌上的水杯走出了录音室，动作一气呵成。
    讲了两个小时的节目，虽然途中有补充水分，但还是有些口乾舌燥。她把杯子内的水一饮而尽，又装了杯，重复了几次同样的动作，才减缓了渴意。
    下一个节目的主持人同事经过她身边时和她打了个招呼，她笑着回应，接着脚步平稳的走回位置上收拾东西。
    放松下来后，累积了一整天的倦意席捲而来，她满脑子只想着要回家补眠。
    平时她假日是没有节目要播的，但因为同事请假，她得知后便主动提要帮忙，所以她在休假的日子还是早早就起床，跑来公司播了个两小时的节目。
    她在答应前没注意到日期强碰，今晚同时也是今晚没有计画的专场演唱会。
    她下午要先到会场验票、排队买周边，进场后还要站两个小时，可她才刚结束工作就已经累到不行，说什么都得先回家补个眠再踏上征途。
    上次在典礼上的偶遇虽让她有些惊吓，可很快的巫珩的举动就被她归类于大度又友善的客套，她不敢多想，也不敢臆测他的行为。
    他们分开时分得并不体面，她让他很没面子，她行为这么可恶，巫珩有什么理由对她释出善意？
    因为有演唱会能看的缘故，她心情极好。顶着太阳走在大马路上步伐都比平时轻快，就连塞进拥挤的捷运后站了一路她都不觉厌烦。
    幸运的是，她家离公司并不远，二、三十分鐘的路程就能抵达，待她换好乾净衣服，躺上床后，她确认了下时间，至少还有两、三个小时能睡。
    她设定好闹鐘，再三检查了闹鐘设定是对的、能响铃后，才安心闭眼，陷入梦乡。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闹鐘居然无法战胜她的倦意。
    尹净再度睁眼，手在床边胡乱摸索了一阵，摸到冰凉的方形块状物后，拿起来一看，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
    她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接着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无力道：「不会吧??」
    手机上显示着21：38，跟她订好的闹鐘时间足足差了六个小时，演唱会表订八点开演，就算她现在出门也高机率赶不上最后一首歌。
    她颓然坐在床上，内心不敢置信的情绪远远赢过了自责与懊恼，苦笑了下，又躺回床上，深深叹了口气，不禁觉得人生往往都比戏剧来得更荒唐这句话真是对到不能再对。
    躺了一阵，她又再度起身，翻下床走到书桌旁，从置于书桌上的票套里摸出票券，上面确实是印着今天的日期。
    事实就明摆在眼前，但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她以这么荒谬的原因错过了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乐团的专场，这是他们在年初发新专辑后的第一个专场，而上一个专场，则是在三年前??
    虽然这几年当中他们还是参与了大大小小的音乐节，可音乐节半小时到一小时的表演绝对比不上动輒两小时的专场演出。
    光是爽度就无法比较。
    她怎么就这么不小心错过了??虽然几天前幸运听到了几首新歌，但她也想??听听其他首??
    她把票扔回桌上，再度躺回床上，把蜷缩成一团的自己用棉被包裹起来，拿手机播起今晚没有计画的最新专辑，试图消除佔据全身的无力感。
    短时间内情绪起伏太大，加上刚睡了太久，此刻的她毫无睡意。她又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从书柜上取下了一张专辑。
    那是他们的第一张专辑，团员们纯手工做的，是他们还在学校时发的最最初版。
    随着名气增长，后面的专辑就是印刷的版本了，身为从首场演出就开始追随的粉丝，她自然是两版都有收藏。
    纯黑色的专辑封面褪了色，纸张也因为摩擦掉了屑，凸显出银白色笔跡的清晰。
    巫珩龙飞凤舞的签名留在上头，还有一句他留给她的话——
    我会一直在。
    他始终信守诺言，没有离开过，是她推开了他。

 第一章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3)

    错过爱团的演唱会让尹净像是一团棉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剩下那些能轻易随风而逝的纤维。
    她在工作的时候虽没出什么大错，进录音室时的状态也一切正常，但在场的几个较熟的同事们却一眼就发现她状态不对。
    在同事们眼里，整层办公室对于广播节目最有热忱的非尹净莫属了，平时的她不管再怎么累都会充满热情的主持节目，可今天像是少了灵魂，发现她不对劲的几个人纷纷在她走出录音室时围过来关心她。
    其中和她比较熟的学弟詹子维先开口：「姐，你怎么了？怎么感觉魂不在身上？」
    詹子维是她艺大的学弟，同是广电系，毕业后也都在同间公司上班，交情自然就也比其他人深厚，能说是无话不谈。
    尹净忽然被叫住，还有些浑浑噩噩，愣了几秒才应：「??你还没看到我昨天的动态吧？」
    这荒唐的事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支支吾吾的要同事们去看她的贴文。
    每个人读完都露出遗憾、惋惜的表情，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气氛一度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姐，我们去喝酒吧？」詹子维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永远都是最照顾她情绪的人，从大学时就是这样。
    平时和尹净交情也不错的同事竹竹也勾起她的手道：「走啦，我们请客！」
    尹净不好拒绝别人的好意，点了点头便跟上两人的步伐。
    在往居酒屋的路上，他们三人共乘一辆计程车，其他人晚点还有安排就没跟着来。詹子维坐在前座，负责和司机沟通。
    两个女生在后座，竹竹很少看到尹净这么消沉、无活力的样子，一时片刻也有点慌。
    「啊！」竹竹惊呼，车上的三人被她吓了一大跳，司机还抱怨了两句：「小姐，这样影响我开车，很危险捏！」
    竹竹连忙道歉：「歹势、歹势大哥！」
    她十分真挚的握紧了尹净的双手，眼神充满希望，凑近尹净的耳畔说：「净啊，前阵子有个小道消息说??」
    尹净的表情从不抱希望渐渐变得震惊：「什么？我们有机会到金乐后台访他们？」
    「嗯嗯，访问者好像还没定下来，你要不要争取看看这个机会？」
    「我??」尹净欲言又止，后台访问是她一直想尝试的，但她暂时还是不想出现在镜头前。
    再加上??她也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准备好在眾人的目光底下和巫珩有所接触，太可怕了，她只是试想就觉得浑身乏力。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年少轻狂始终还是一道她过不去的坎，她只要一想起，那些尷尬、无措还有无地自容就又排山倒海而来，将她吞噬。
    就连去参加他们的演唱会，尹净都是口罩鸭舌帽不离身，就怕一不小心被巫珩认出来，双方都尷尬。
    詹子维看出她的犹豫，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没自信，鼓励道：「姐的节目不是入围过吗？依你的主持功力绝对没问题，别担心！」
    尹净笑笑，没有回答。
    歷年的后台访谈都是她十分尊敬且视为目标的前辈访的，她并没有自信从前辈手中接下这个工作，她也不觉得现在自己有资格替代前辈，她的经验放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再者，虽然她是团体的粉丝，但对于巫珩这个人——她的唯一宗旨是能远离就儘量远离，不要再有交集是最好。
    ?
    尹净身为艺大广电系毕业的校友，因在广播领域深耕多年，前阵子又入围了金声奖，被邀请回系上分享自己近年来工作经验，以及主持的秘诀。
    当时接到系主任电话时，她惶恐到不行，觉得自己一介草民哪有办法吐出什么有用的话给学弟妹们，只怕误人子弟。
    但系主任信誓旦旦说她的经歷肯定有办法鼓舞他们，她便半信半疑答应下来了。
    讲座办在下午的第五到七节课，她请了一下午的假，前几週被她帮忙的主持人替她代了今天的班，他们这行就是这样，有来有往。
    尹净从高中开始站在舞台上，主持过各种大大小小的活动，但这么正经的分享会还是第一次，加上学生们又都是刚进学校不久的新鲜人，她实在怕业界的真相吓跑这些未来的栋樑，便没准备太过深入的内容，尽量活泼有趣地分享她这些年来的经歷。
    尹净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但在看到讲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时，还是稍稍怯了场。
    有点尷尬，她目前还是线上的主持人呢。
    「大家午安，我是尹净。」她模样轻松地站在台上，可内心却是冷汗涔涔，玩笑似的眨眨眼，「大家在来讲座前应该有稍微了解一下我是谁吧？」
    她大概扫过台下学生的表情，还好，至少没有一脸茫然的。
    「我是72级毕业的学姐，现在在磬声电台当广播节目主持人。」她好奇问，「你们现在是几级了啊？78、79？」
    台下几个比较热情的同学大吼：「78！」
    年纪小一点的也喊：「我们79！」
    「哇，谢谢你们的热情，学姐好感动。」尹净从讲台侧边走回中间，稍稍举起右手，「在座有人下定决心就是要成为主持人的吗？」
    陆陆续续有几个同学举起手，她讚赏地点点头，「还好，还有同学对主持感兴趣，不然我就要先回家了。」
    同学们笑成一片。
    「先来说说我为什么会开始主持好了。」尹净又走向舞台另一端，话语未停，「最一开始是因为我很喜欢讲话，高中老师看到就觉得，你这么爱讲话，又长得还不错，不然这个活动给你主持看看好了。」
    「虽然觉得老师很奇怪，但我也没拒绝。我其实也有点怪。」她调侃自己的同时，台下也发出了阵阵笑声，「结果一试成主顾，觉得主持真的太好玩了，就跑来艺大读广电，在学校的时候也受老师们照顾，陆续主持了电台和系上、学校的活动。」
    「那主持人需要具备什么条件呢？一、练咬字，陈老师的口语表达课超有用，同学们一定要抢。」她停顿几秒，「二、多听多观察，在多多收听、观看节目地浅移默化之下，主持人们所使用的技巧，也都会变成同学们的囊中之物??」
    两个小时过去，尹净准时结束了自己准备的讲稿内容，幸好大部分的反应都还不错，她觉得是笑点的地方也都有笑声，她也不至于和学弟妹们有太大的代沟。
    她最后留了半小时让同学发问问题，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同学举了手。
    「请说。」
    「学姐一开始主持活动比较多，但为什么后来选择进广播公司呢？怎么没有考虑电视节目呢？」
    「啊??这是个好问题。」尹净迅速收起眼中的不自在，真诚道：「因为不用露脸。」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第一章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4)

    讲座圆满落幕，几个对她感兴趣的学生没有立刻离开教室，跑来讲台旁小声问：「电台里面帅哥多吗？学姐有男朋友吗？」
    她听完问题，失笑道：「可能要看电台喔，我们电台还是女生比较多。」
    学妹们眼睛一亮：「那男友呢？」
    她不可控地想起巫珩，垂眸笑笑，「也没有，暂时没有那个打算。」
    「哇！好可惜！学姐这么漂亮耶！」
    被一群还富含胶原蛋白的学妹们称讚，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们也是，如果未来有遇到什么问题，学姐罩你们。」
    几个小学妹笑着说好，勾肩搭背走出了教室。尹净收拾完东西，想着好久没和老师叙旧了，便往老师的研究室的路上走去。
    她人在四楼，老师的研究室在七楼。她懒得爬楼梯，按了电梯上楼键后，拿出手机回工作讯息。
    一不小心回得太认真，没发现电梯迅速地从一楼抵达了四楼。
    电梯门开啟，里头的人替她按着开门键，却迟迟不见她往里头走，忍不住开口提醒：「你不搭吗？」
    听见来人的声音，她绷紧了神经，缓缓抬头。
    才过了几週，她的视线再度撞进那深邃黑眸之中，她不甚自在地走进电梯，小声道了谢。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张到忘了按楼层键，还是他好心问：「去哪楼？」
    「七、七楼。」她话一出口，也愣住了。她怎么不自己按就好？
    巫珩也不介意，嗯了声，保持着直视前方的动作，半晌，他突然笑了声：「记得呼吸。」
    「??」
    出了电梯，她所奢望的自由没有来到。她和巫珩一路同行，两人都在老师的研究室前停下了脚步。
    「来找教授？」
    「学长也来找老师？」
    两人的异口同声让他们陷入了尷尬，谁都没有上前一步敲门。
    「你们两个怎么站在门口？」
    「老师??」见到救星，尹净立刻扭头看向正往研究室走来的教授。
    巫珩頷首，「教授。」
    尹净不知道巫珩为什么来，她本就只打算叙叙旧就走，但若他有其他要事的话，她改天再来也行。
    「老师跟学长有约吗？」她这话里的潜台词：如果有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谁知道教授竟然无所谓地道：「嗯？没关係啊，你一起进来吧。巫珩应该也不介意，你们之前感情不是不错吗？」
    ??那陈年往事倒无需再提。
    巫珩促狭地勾唇，望她一眼，「我不介意。」
    尹净在跨过研究室门槛的剎那，灵魂同时少了半条，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也只觉得如坐针毡。
    偏偏教授还拿她当话题和巫珩聊天：「尹净被我找回来办了个小讲座，你也去听了吗？」
    「嗯，她的主持功力一如既往地好。」
    一般人听到讚美，肯定是会感到开心。可从巫珩口中吐出，令她有种明嘲暗讽的错觉。
    而且，巫珩又是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偷偷看他一眼，想确认他话中到底有几分真意，却发现他也正垂眸看着她。
    他敛去先前存留在他眼底的嬉弄，目光沉稳而真诚，和她对上了眼也不躲，明晃晃地注视着她。
    她禁不起这般深情的视线，扭过了头，只闻轻笑声从隔壁座位传来。
    教授埋首在书堆中寻找着什么，自然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动静。过了好一会，他从桌垫下抽出一张纸，绕过办公桌，走到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将纸递给了尹净。
    「感谢状。」
    她接过奖状，忍俊不禁，「谢谢老师，好有仪式感。」
    「那是当然。」教授颇得意。
    话锋一转，他问巫珩：「乐团一切都好吗？」
    「是，一切都很顺利。」语落，他从纯黑的手拿包中拿出了张专辑，「这是给您的。」
    「还有礼物啊？」教授爽朗地笑出声，对于学生一个个都这么有成就感到开心，「继续努力啊，老师很看好你。」
    尹净忍不住偷瞄，全体签名，她好羡慕??
    巫珩注意到她的目光，扯了扯唇，恭敬道：「您过奖了。」
    教授的关注又转移到她身上，「尹净啊，还是不打算出镜吗？」
    「是。」她唇角微扬，但笑得有些勉强，「暂时还是没有这打算。」
    「老师支持你的决定。」教授和蔼地笑，衷心给她建议：「但只在电台，太可惜你的才华了。」
    尹净不仅有姣好外貌、口条好，台风又稳定，是主持界不可或缺的新星。可从大三之后她就不爱主持活动，成天窝在校内电台，问她她也只说不想露脸，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听完，也只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覆。
    教授晚点还有课，他们不好叨扰他太久，在话题告一个段落时，和教授道了别，双双出了研究室。
    折返的路线还是一样，可他们关係尷尬，不管说什么都觉得奇怪，便一路保持沉默。
    尹净是大眾运输派，巫珩从大学那时就是开车代步，出了系馆，两人就要往不同的方向走。
    尹净紧绷的神经终于要放松下来，巫珩却突然喊住她。
    「尹净。」他的声线天生低沉，因为个性关係，让他嗓音中又总带了点疏离。
    他很少喊她名字，听到这久违的叫唤，她不由得慌张，怕被他看穿，又尽力维持表情稳定，殊不知，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什么事？」
    巫珩懒懒抬眸，从手拿包里又拿出了张专辑，「你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就抢先一步接下了专辑。和老师的一样，也是全体团员的签名版，最令她讶异的是，居然是to签。
    上头写着to尹净，毋庸置疑的，那字跡是他的。
    「我怎么也有？」她也不管问题有多傻，就问了出口，她是真的不懂巫珩此举是何意。
    巫珩凝视着她，半晌，笑了声，吐出一句：「你猜？」
    语落，他没打算再和她对话，大步走向停车场，留她一人在风中凌乱。

 第一章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5)

    因为让人引颈期盼的假日即将到来，週五总是特别容易赖床。
    生活作息紊乱的尹净也不例外，她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在公司外吃完，只来得及在便利商店买现成的。
    她急急忙忙跑进公司，压线打了卡，正当她庆幸自己成功准时抵达时，馀光看见坐在最接近门口座位的竹竹不停对她挤眉弄眼，她还很不解风情的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在她一回头望进拥有透明窗户的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她顿时理解了竹竹的挤眉弄眼是何意，而她刚才的问句最该问的对象是自己。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今晚没有计画整团都在这里？
    跟喜欢的乐团见面无疑是件让她做梦的会笑的好事，但??在她没有任何的偽装下，而且还是如此狼狈的时刻，就只会成为一辈子的梦魘??
    她因为不想失去全勤而赶着出门，不但没化妆，还没特别整理头发??再加上六月的太阳已足够让人在出门几分鐘后就变得狼狈不堪。
    她甚至不敢想像现在的自己的样子。
    她只能忽略会议室里头人们探究、好奇的目光，佯装若无其事的走回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写新的脚本。
    尹净点开通讯软体，逼问竹竹：「这是怎么回事？？？都不用先通报一下的吗？？？」
    她按下发送按钮，左顾右盼了会，发现大家都专注于工作上后，又将视线悄悄移回会议室的玻璃窗上。
    就看一眼，看一眼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她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偷看了眼，却不小心和巫珩的视线有了交集。
    她现在只想掐死好奇心旺盛的自己。
    巫珩穿得一身黑，随意地束起了略长的黑发，望向她的时候唇角微微勾着，眼底也有一丝笑意。
    尹净连忙别开眼，拆起了手边的三明治包装，随后又装作不经意的再度望向会议室，只见巫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差点被刚咬的一口吐司噎死。
    她低头猛咳了一阵，又拿起桌上的冰拿铁灌了两口，这才觉得好多了。
    从之前和他见面时就觉得奇怪。
    他到底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要也是想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才对吧??为什么是用那种??饱含着情感的眼神？
    尹净不敢再往会议室看去，就怕他突然过来找她翻以前的旧账，她会社会性死亡。
    她把头低得不能再低，默默啃着早餐，边修改这几天要交上去的脚本。
    她的节目以介绍流行歌曲为主，但因为她的私心，比起流行音乐，她更常播放的其实还是独立乐团的歌曲。
    而在这其中，她点播率最高的当然还是今晚没有计画的歌曲。
    常听她节目的听眾们都知道她是他们的铁粉，所以当她打开自己的社群帐号时，数十则私讯都在问她节目怎么到了现在都没有提到专场看完的心得怎么样，她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关掉了页面。
    为保持好心情，她转头问同事们中午要不要订手摇。
    尹净收集好同事们的订单，正准备要打电话时，刚还在会议室里的郑琪——他们这间办公室的老大——突然走到她的身边问她：「之前你提的独立乐团专题，第一组参与的会是今晚没有计画。」
    尹净一脸茫然，她甚至还拿着话筒，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滑稽。她愣了几秒，才意识过来，不敢置信地问：「确定了？他们答应了？」
    郑琪晃了晃手上的合约：「刚签，热腾腾的。」
    「我??这??不能换来宾吗？」她脑一抽，问了出口。
    虽说追星成功应该是各团粉丝最大的梦想，但她不是可以和巫珩近距离接触的人啊！
    她就是打着今晚没有计画是三不乐团——不上节目、不受访、不轻易接商案——的如意算盘，才敢提出这个企划，谁能想到他们居然同意了？又是为什么同意？尹净想不透，头脑乱糟糟的，她下意识回头望了眼会议室，里头已空无一人。
    郑琪无法理解她的反常，提醒道：「合约才刚签。」
    她为难地哦了声，不知所措。
    「你不是他们的粉丝吗？为什么看起来不怎么不开心？」
    那理由实在难以啟齿，她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认识，随便糊弄了句：「访问偶像太紧张了。」
    好在郑琪只是随口问问，点点头表示理解，就让她回去工作了。
    休旅车上，今晚没有计画正在前往录音室的路上。
    开车的是贝斯手兼团长谢禾，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副驾，正悠哉望着窗外的主唱兼吉他手巫珩，开口问道：「你刚刚干嘛老盯着那个女生看？」
    虽没指名，但巫珩却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把视线收回，淡然看着谢禾，没说话。
    「你倒是讲话。」红灯转为绿灯，谢禾再度踩下油门。
    窗外景物飞逝，巫珩仍然没打算开口。
    谢禾跟他从高中认识至今，算一算也认识了十年有，但还是无法容忍他这多讲一句话好像就会死的个性。
    他沉不住气，也没管后座两个人的意愿，自顾自地将他们也拖下水，开口道：「你没看后面两个人的眼神有多期盼能听到巫学长的人生故事吗？回答！」
    「那是学妹。」巫珩语气淡淡，彷彿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跟自己没什么关係似的。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谢禾气炸，「我活这么久就没看过你对哪个女生有反应，平常明明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巫珩驀地想起今天他们视线交集时，小学妹慌张的神情，忍不住轻笑。
    谢禾快吐血，崩溃大喊：「你这什么反应？好噁！」
    后座两个学弟本来打游戏打得火热，听到巫珩的笑声连游戏都顾不上了，愣愣抬头，惊愕地看向巫珩带笑的嘴角。
    组团这么久，他们两个几乎没看过巫珩有情绪外放的时刻。
    手机里传出一连串的脏话，是游戏内建的语音功能。「这两个白痴是死去哪了？掛屁机啊？欠检举吗？」
    面对团员们的崩溃以及难以置信，巫珩本人倒是没有想解释半点，也不以为意。
    最崩溃的还是谢禾：「你到底是谁？巫珩在哪？快把我兄弟还来！」
    「学长什么时候认识过我们这届的？我为什么都不知道？」鼓手李政用手肘撞了撞正在打字向队友谢罪的苏臣，苏臣只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李政是小他们两届的学弟，但人特自来熟，完全没把他们两个当成学长在敬重，讲话没大没小，不过他们也不怎么介意，他们团里面没有学长制，相处得舒服就好。
    「不是吧？连你都知道那个主持人是我们学校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自始至终都未加入话题的苏臣终于加入了战局：「尹净常常主持学校的活动不是吗？长得漂亮口条又好，广电系的大红人，学长你不认识才奇怪吧？」
    「??」谢禾理亏，只好闭嘴开车。
    谢禾实在太好奇是怎样的人能让巫珩这样的傢伙惦记至今，拼死拼活想从那些已经消散的差不多的回忆里挖出点东西来，而他也还真的挖出了点东西。
    「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是那个来借音箱的学妹对不对？」谢禾大声嚷嚷，欣喜若狂，他终于没被排除在话题外。
    巫珩轻应了声，思绪有些飘忽，那应该是他们第一次有实质上的接触。

 第一章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6)

    那是个阴天。
    巫珩记得很清楚，他那天心情很差，具体什么理由忘记了，可能因为课业，也可能因为天气，总之他下午翘了堂课躲在摇音社社办喝酒。
    他没开大灯，就开了盏在桌上的、亮光十分微弱的檯灯，慵懒的倚在墙上，桌上放着几瓶啤酒，手指虚夹着支菸，也没抽。
    尹净踏入摇音社社办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里，里头菸味混杂着酒气，让她稍皱了眉头。
    可她有求于人，在对上巫珩看向她的视线时，她一愣，随即换上了笑脸。
    「有什么事吗？」巫珩的声音低沉且疏离。他心情本就差，又有人不识相跑来撞枪口上，他自认自己的反应已经很给面子。
    她有些紧张，这是在校内演出后第一次见到他，也是第一次和他说话，「那个，学长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因为他只开了一盏微弱的桌灯，她其实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勉强看见桌上的铝罐和他手上的猩红圆点，不难猜出那是支点燃的菸。
    抽菸在学校里不算是多稀奇的事情，她不以为意，继续道：「我是广电系二年级的尹净，我们明天系上有活动，但因为音箱临时出了点状况，问了各系也碰巧都需要使用，所以想来问问学长能不能帮忙。」
    尹净正想补一句，「如果不能的话也没关係，谢谢学长。」但没来得及说，巫珩便回应了：「你怎么不先问我们明天有没有活动？」
    他把菸捻熄，微偏着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那请问明天你们需要用到音箱吗？」尹净虽满头问号，还是乖顺的回应了他的问题。电影系的人，她可惹不起。
    「不用。」他懒懒道。
    「??那能和你们借吗？」她小心翼翼问。
    「可以，你等一下。」他猛地站起身，吓了她一跳。没想到小学妹会被自己吓到，他忍不住笑了出声，出言调侃，「胆子这么小还敢来找我们借东西？」
    跟她先前神采飞扬地站在舞台上的样子截然不同，倒令他有些意外。
    她红了脸，一声不吭，只觉得刚才的一切丢脸到不行，她平时胆子也没这么小的，看鬼片都没被吓到过，怎么会被一个大活人吓到??还是长得非常好看的大活人??她也想不透。
    尹净偷覷巫珩背影，才意识到原来他这么高，目测185左右，站舞台上时感觉不太出来。跟同龄人们相比身形较纤细，又成天穿得一身黑，更显修长。
    他走到里面一间看起来像仓库的房间，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他探头进去左右环顾了半晌，两手空空的走回原本的位置。
    「有人拿去用了。」他陈述事实。
    「??我知道了。」她难掩失望，模样像朵枯萎的小花，「谢谢学长。」
    说完，转身要走。
    他却鬼使神差地出声喊住了她：「学妹。」
    「明天几点要用？」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下午??」
    「那，明天。」他顿了几秒，「中午的时候到停车场找我。」
    接收到她困惑的目光，他补充：「借你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得巫珩刻意把我的两字说重了些。
    「谢谢学长！」挥别刚才的失落，喜悦佔据了她的脸庞。
    他随意应了声，又坐回原位，「十二点，记得过来，别让我找你。」
    尹净下意识说了好，转身离去前，忽然想起什么要紧事似的，「明天见，学长。」
    他始终忘不掉尹净那时候对他露出的笑容。
    好像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佇足在他的生命里了。
    尹净离开的时候碰上了刚下课过来社办的谢禾，有小学妹主动靠近这地方让他还挺意外，好奇问了句：「那学妹是来找你的？」
    「不算。」巫珩喝了口啤酒，皱了眉头，天气太热，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下就回温了，他又把啤酒放回冰箱内。
    「不然呢？巫珩你能不能改改讲话都只讲一半的毛病？」
    「她来借音箱，我答应了。」
    谢禾震惊：「你答应了？不是被李政拿去用了吗？」
    「嗯，所以借她我的。」
    「你借她？你的？我有听错吗？巫珩？你是巫珩？」谢禾越讲越激动。
    「小声点，吵。」
    「你要我怎么小声？兄弟，你跟被附身了一样！」谢禾说着，突然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走，趁还没天黑，我带你去庙里给师傅看看。」
    巫珩早就习惯谢禾老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发神经，也没理他，继续在位置上滑手机。
    见巫珩不理，谢禾也没坚持，把车钥匙丢还给他，「可我还是想不透，李政跟你借你从头到尾都当没听见，现在一个不认识的学妹来你就二话不说借了？」
    「不算二话不说。」硬要算起来，他其实说了挺多句。
    谢禾更加不敢置信：「你居然还跟人家说话了？你??我真的会气死！」
    「我跟你同学这么多年，你主动对我说的话有几句？你摸着你的良心数数看。」谢禾停几秒，气笑了，「没事，不用摸了。」
    「忘了你根本没有良心。」
    「??」
    谢禾的声音把他重新拉回了现实。
    「但你们也就只接触这一次吧？都毕业几百年了这点事情还记得这么牢？」谢禾想了想，也没给他回覆的时间，又问：「不是吧？你该不会是因为知道主持人是小学妹才答应要受访的吧？你不是死都不接受访问吗？啊？你人生的坚持呢巫珩？」
    巫珩懒得反驳他，他面对尹净确实什么狗屁都不剩，只差没捧着一颗心给她。谢禾以为他是不想说，就也没再追问。
    但不妨碍他继续念叨：「从你答应担任这企划的第一组嘉宾，而且还要『亲自』来签约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
    亲自两个字谢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两人之间肯定发生过些什么他不知道的。
    体内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他死也得从巫珩的嘴中撬出些什么来才行。
    李政不怕死的补充道：「上次金音奖採访你们还记得吗？主持人要访，结果学长从头到尾都在句点人家，害我们在旁边紧张得要死。」
    「那主持人还是个大美女。」谢禾想到就来气，得了奖让人访个两句是要他命了吗？不然在台上多跟美女同框几分鐘也好啊？
    「后来每个访谈的邀约学长都拒绝了。」苏臣补刀。
    「让我想想??学长无视了abby、凯文，和金鐘主持以文的节目。」李政婆娑着下巴，思考着巫珩还拒绝了那些人。
    「还有one，很有名的youtuber。」苏臣立刻解救了苦思中的李政。
    李政震惊：「结果今天一句话都没说就签约？」
    苏臣倒是挺淡定：「结果今天一句话都没说就签约。」
    巫珩偏过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虽只是淡然一瞥，可李政和苏臣硬是从那眼神中品出了些杀气，终究还是屈服于学长的淫威之下，乖巧地闭上了嘴。
    而谢禾还是觉得不是滋味，巫珩的情史他怎么能不知道，管不住嘴的调侃了句：「哼，铁树开花还不让人说啊？」
    巫珩朝他射去一记凌厉眼刀，谢禾被迫闭嘴，闭嘴前还是不忘再贫两句：「好好好，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巫珩微不可察地弯唇，光是知道这些他们的反应就如此激动，要是知道他们的过去，怕是会缠着他逼问好几年。

 第二章 仗着他的喜欢为所欲为(1)

    今晚没有计画的专题节目预计在一个月后播出，时间看似充足，但尹净完全不敢放心。
    毕竟他们是自己的爱团，也是曾经同校的学长和同学，这要是出了什么包肯定会让业界的校友们看免费笑话，她的自尊心可不允许。
    乐团的基本资料她已瞭若指掌，前置作业她不怎么担心，但是??今晚没有计画是目前线上的音乐组合中数一数二难访的，她不只耳闻，还亲眼目睹过。
    那是一个小型音乐奖项的颁奖典礼，尹净费尽心思拿到入场门票，而今晚没有计画也不负眾望的夺得了最佳乐团奖，在得奖后的访问上，他们不断句点主持人的问题，连感言都只说了谢谢，堪称当年度最经典的得奖访谈。
    尹净那当下真是替主持人捏了一把冷汗，好在主持人主持经验丰富，没被他们的极简短回覆给打乱了手脚，风趣的化解了短暂的尷尬。
    虽然她是粉丝，不过那时她其实也暗自庆幸遇到这样访谈对象的人不是自己，现在这??算不算是一种风水轮流转？
    尹净把企划的第一版脚本寄给郑琪后，也刚好到了下班时间，她和还在岗位上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公司。
    她平时都和詹子维或竹竹一块吃晚餐，但好巧不巧他们今天都已经有约了，她只好自己去。
    明天就是週末，她又辛苦工作一週了，得好好犒赏自己才行。
    尹净走进公司附近一家火锅店，熟门熟路地点好餐，正准备要大快朵颐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来电人名称时，她有些意外，郑琪不曾在她下班后打电话来过，顶多传传讯息，这是有多急的事情啊？
    尹净回过神，点下了接通键，手机才刚放置到耳边，就听见郑琪就急匆匆地道：「尹净，芳姐临时出了点状况，正在住院。下週金乐的后台访问，看来得让你上场了??」
    火锅店内人声鼎沸，第一次尹净没听清，郑琪又耐心地把刚才的话又覆述了一遍，她一时片刻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嘴巴张开又闔上，握着手机的手也紧了些。
    服务人员把锅底、菜盘和副餐通通送上了桌，还亲切的帮她打开了电磁炉的电源。
    尹净小声地说了谢谢，接着问郑琪：「芳姐怎么了？」
    郑琪这才解释芳姐突然缺席的原因，原来芳姐之前就在这段期间附近安排了手术，原本以为会在典礼结束后才排到，没想到却提前了，这次错过可能需要再等上一段时间，她逼不得已只好请辞。
    而金乐方面便来和上次金声最佳主持人奖获奖呼声第二高的她来接洽。
    尹净理智上可以理解一切的情况，但这么突然的调动依旧让她慌了手脚。金乐可是全国最最顶尖的音乐奖??她真的做得到吗？
    她已经好久没有站在人群和镜头前了。
    锅内的汤沸腾得厉害，甚至还喷了不少到桌上，她这才回过神，把电磁炉的火力调低了些。
    「我知道了。」尹净轻声回应，眼神却十分坚定。
    尹净速速吃完晚餐，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她食之无味。
    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主持机会固然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比起开心，更多的还是焦虑。
    她深知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却又捨不得放掉这么好的机会。
    郑琪也迅速寄来了之前芳姐整理好的资料，省去她重新搜集资料的时间。
    她一回到家，澡都没洗，随意把头发夹上后就坐在地板上的小和室桌前，用平板鑽研起访问用的资料。
    能亲自读过一次自己崇拜的主持人所做的功课，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因祸得福??她乐观地想着。
    芳姐也真不愧是主持人们的偶像，主持功课既详细又好阅读，准备起来事半功倍。
    她先快速的全部阅读了一遍，脑海中大概有了个底，接着才深吸一口气，又从头开始再细读了一遍。
    在极为专注的情况下，她没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回过神来后，只觉得肩颈僵硬不已。
    她慢慢站起身，不稳地晃了晃身子，脚在碰地时毫无知觉，麻了。
    一时片刻她也走不了，只好拿起手机看看最新通知。
    最上头的通知让她惊讶地张大了嘴，也忘了腿麻，砰地一声又跌回地上。
    ——今晚没有计画已经开始追踪您。
    突如其来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她太多。
    金乐奖将至，她把所有的时间都分给工作，也就没了时间胡思乱想。
    每天睡醒后的所有空间时间都被她拿来背稿、顺稿和记流程，这时候的她倒是能理解欧阳修所说的三上。
    因为是顶替尊敬前辈的位置，她并不想让自己、让喜欢芳姐的观眾们，甚至是让芳姐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替她主持这次的后台访问。
    她在无形之间给了自己很多压力，常常连饭也忘记吃。
    这废寝忘食的生活她自己倒不以为意，但周遭的人纷纷让她放松些，别把自己逼太紧，饭要好好吃，觉也要好好睡，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让别人担心了。
    公司甚至还为此让她在金乐奖前放了两天假，让她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访问。

 第二章 仗着他的喜欢为所欲为(2)

    地狱般的日子转眼即逝。
    金乐奖当日，尹净早早起床到美容室梳化，梳化时还不忘继续背稿，就怕晚上出了什么差错。
    化妆师看到她这般拼命还鼓励她，祝福她晚点的採访一切顺利。
    尹净抱持着这样的心情，终于上了战场。
    她身穿黑色吸菸装，小露酥胸，脚踩着黑色的细根高跟凉鞋，平时披散的发丝扎成俐落的高马尾，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女人的性感。
    为配合她的衣着，化妆师替她画上较深邃的眼妆，她不笑的时候面容本就冷淡，使得她散发出来的气势更加慑人。
    刚到会场的时候，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很复杂，有的人甚至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彷彿她是走后门进来的一样。
    这无疑打击到了她建立许久的的自信心，但箭已在弦上，她不会逃避。
    尹净整了整领口，抱着主持用的资料，扬起明媚的笑容和迎面而来的艺人、创作者们逐位打招呼，大家见她态度不如外表一般冷淡高傲，反而还很和善，且她口齿伶俐，讲话也幽默，不忙的人们甚至还和她小聊了一阵。
    巫珩抵达后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光景，尹净的打扮明明让她更显得难以亲近，可她却正在和大家和谐的聊着天，一点也没有颁奖典礼该有的肃杀气息。
    尹净和入围最佳新人奖的独立乐团「棕櫚树下」的主唱聊得正起劲，「哦！你们要在金乐奖结束后办专场啊？售票了吗？」
    孙铭靦腆笑笑，搔了搔脸，「卖完了??」
    「恭喜！」尹净稍稍睁大了眼，难掩惊喜之情，她真心替他们感到开心，还小声拍了拍手。「不过好可惜，怪我消息不够灵通，晚了好大一步，票都卖完了。」
    「净姐千万不要这么说，门票我们拿给你就好了，怎么好意思还让你花钱？」孙铭拿出手机，打开了通讯软体，「方便留一下联络方式吗？」
    「当然好！」尹净扫了孙铭帐号的二维码，顺利加上了好友，也不忘为自己的专题节目打广告，「我之后会做一个关于独立乐团的专题节目，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也??」
    她话还没说完，从侧边照来的光线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她下意识偏头去看，看到来人后，手一滑，主持用的资料差点散落一地，还是那人扶了一把才让她免于尷尬。
    尹净还没来得及开口，孙铭先对他打了招呼：「珩哥？好久不见，你们的作品是报今年的吗？」
    巫珩微笑，给人的氛围一如既往地疏离，「今年的赶不上，这次是表演嘉宾。」
    他自然地站在她的身边，彷彿他们是多年未见的亲暱老友，尹净只觉崩溃，她才暗自窃喜自己不会访到表演嘉宾而已，他这才刚开始就来打破她的美梦??
    孙铭爽朗的笑出声，「也是，要是有珩哥也没我们入围的机会。」
    「过奖了。」巫珩沉默半晌，再度勾唇笑问：「你们刚在聊什么？」
    尹净本趁他不注意溜走，谁知道话题竟又被他绕回自己身上。她不满地抿唇，被他逮了个现行。
    他的笑意直达眼底，出乎意料的没有半点恶意，不是来找碴的。
    这反倒让她心虚了起来，不自在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从上次莫名其妙收了他的专辑后，巫珩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她想破了头都想不透他这么做的原因。
    他将她的所有反应都收在眼底，不甚在意地勾唇，把视线移回孙铭的身上。
    话题有些跳，所以孙铭先是愣了几秒，才又重新展露笑容，「哦，刚刚我约了净姐来看我们的专场，那天珩哥有空吗？」
    孙铭报了一个日期，尹净满心期待巫珩会委婉拒绝，毕竟他从以前就不喜欢参加活动。
    巫珩先是打开手机行事历翻了翻，再来转头望她，「你去吗？」
    突然被点名的尹净就像是上课分心被喊起来回答题目的学生，她慌忙点点头。
    「期待你们的演出。」算是答应了。
    「珩哥客气了。」孙铭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终究没有压下好奇心，「话说，你们本来就认识吗？」
    巫珩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她被盯得汗毛直竖，怕他口不择言讲出什么不该讲的。
    而他为了逗她，刻意停顿了比平常还长的时间，才悠悠开口：「??嗯，学妹。」
    尹净松了很大一口气，庆幸巫珩讲话还有分寸，不然她的主持生涯可能就此为止。
    「咦？」孙铭瞪大眼，指了自己，又指了尹净，「所以净姐也是我学姐囉？」
    「应该??？」孙铭看着年纪小她几岁，还对社会抱有一点期待的样子，应该不太可能比她还年长。
    她说话时习惯有些小动作，伸出手指比出二：「我小学长两届。」
    巫珩闻言，弯了弯唇。他稍稍侧过头，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大小说：「终于叫人了。」
    她霎时红了脸，羞得只想找个洞鑽。
    孙铭似是还想继续聊，可工作人员找他过去测试设备，只得速速结束了对话。
    孙铭走后，尹净更是尷尬，她完全不想和他单独相处，囁嚅道：「那??学长先忙??我先??」
    巫珩立刻打断她：「我不忙，来表演的而已。」
    尹净安静了几秒，不屈不挠，「那我先去??」
    忙字还未脱口而出，巫珩又笑道：「刚看学妹到处招呼，还以为你有空，既然你那么忙那我就先??」
    她不笨，自是听得出他话里的潜台词：「只躲我？」
    她只能欲哭无泪地留下，尷尬地紧抓着衣襬，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吐出了最老掉牙的问候：「学长??这几年??过得??」本想问怎么样？但转念一想，他事业得意，三年前第一次入围金乐就拿了奖，肯定是好的，于是她改口：「还好吧？」
    谁知道巫珩竟摇摇头，语气幽幽：「不好。」
    她抖了抖，直觉这答案的背后跟自己有关，不敢再细问，便点点头，安慰道：「学长辛苦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她的手，笑了出声，「怕我吃了你？紧张什么，学长不吃人。」
    她没敢讲话，巫珩这表现不知怎的让她有种暴风雨前寧静的感觉。
    果然，她没猜错。
    巫珩往前了一步，俯身靠近她，嘴唇几乎贴在她耳边，语气轻柔繾綣，可脱口而出的不是专属于情人间的呢喃。
    「可是——」他故意拖长尾音，「学长算帐。」

 第二章 仗着他的喜欢为所欲为(3)

    「??」尹净环顾四周，人多到不行，她实在害怕巫珩让他们两人变成八卦中心，鼓起勇气看向他，话中带了点讨好的意味，「那能不能??别在这算？」
    「可以。」他这时候倒是异常地好说话，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典礼的工作人员给打断。
    一个留着俐落短发的女孩走近他们，拍了拍她的肩，「尹净姐吗？要来做最后的彩排囉！」
    她点点头表示了解，女孩看起来十分忙碌，交代完她就先行离去。她抱起桌上那厚厚一叠资料，歉然看向面无表情的巫珩，「抱歉，学长，我先过去了。」
    「嗯。」巫珩轻应一声，笑意重回他的脸庞，彷彿刚刚的一切未曾发生，「採访加油，一切顺利。」
    她眨眨眼，不太确定刚才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可巫珩先释出了善意，她也没资格伸手打笑脸人。
    她朝他微微一笑，眼角微弯，「谢谢学长，也祝学长演出顺利。」
    简单一句话就把巫珩拉回了大学时期。
    今晚没有计画的某一场校内演出前，巫珩在后台遇到了担任主持人的她，那时的他甚至还不知道她是这场演出的主持人，只知道她是广电系的学生，借过音箱，之前好像有看过她主持传院的活动，但他没太在意。
    可当尹净看见他时，眼神瞬间变得闪闪发光，一样笑得连眉眼都弯了起来，「学长加油，祝你们演出顺利！」
    他只在那时还为数不多的粉丝眼里看过这样的光，那也成为了后来他坚持不放弃的能量。
    不过她应该早就不记得了，只有他一个人当成宝物在珍惜着。
    而另一头自始至终看着巫珩异常自来熟的靠近尹净，靠在她耳边讲话，还把人家小学妹逼得落荒而逃。
    平常都不主动开口的人甚至还自主加入别人的话题??
    无法置信的团员三人组们正并排站在一旁，嘴巴张得老大，还在拼了命的消化刚才所目睹的一切。
    谢禾先找回了声音：「太噁了??那是谁??」
    「那是我们的巫学长吗??」李政嗓音都在颤抖。
    「外星人吧??」平时没有太大情绪起伏的苏臣也傻在原地，显露出自己的震惊。
    忽然，三人感受到一股审视的视线，立刻知变通的聊起今天早餐有多好吃??
    尹净则是十分感谢工作人员的及时救助，让她不用这么快面对年少轻狂的往事。依照巫珩的态度来看，她怕是躲不掉，想到往后还有那么多合作需要和他见面就令她头痛不已。
    不过也因祸得福的使她不紧张了许多，这可能还得好好感谢巫珩。
    后台彩排顺利结束，尹净和工作人员们迅速顺完一遍流程，并提出讨论去改善原先脚本上的小缺点。
    一切准备就绪。尹净坐在后台媒体区小舞台旁的椅子上复习入围者资讯，而后台备有能即时转播的大萤幕，此刻也开始了画面转播，典礼准时开始。
    终于??她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能在今天划下句点。
    在典礼主持人以幽默口条开场的同时，尹净握紧麦克风，扬起了自信的笑容，站上舞台，对着台下所有记者、摄影师们浅浅鞠躬，「大家晚安，我是今天后台访问的主持人尹净。」
    她看了眼萤幕，第一个颁发的奖项是年度最佳歌曲，得奖者已经出炉，是近年累积了不少人气的女歌手露露，今年替当红国片演唱主题曲后再度成为了歌坛的当红炸子鸡。
    「接下来露露将会到后台接受採访，如果有记者朋友还没有将麦克风放到舞台后方收音桌上的可以把握时间。」她俏皮眨了眨眼，「收得很清楚哦！」
    台下记者和摄影们也笑了出声，又很快恢復了平静，因为露露抱着金乐奖杯走了出来。
    尹净见状，大步走上前迎接，先是指引露露向各个方向摆pose让摄影们捕捉画面，接着又请露露重述了一遍自己的得奖感言。
    露露洋洋洒洒的感谢了亲朋好友、家人以及工作伙伴??等人，最后说了句：「也谢谢今晚没有计画的巫珩哥，若没有他，我没办法坚持到现在，谢谢大家。」
    台下的闪光灯闪得更加猖狂，记者也两眼放光，像是即将捕捉到猎物的猛兽。
    尹净没有追问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问了几个比较官方的问题，像是「最近有没有专场的计画」或是「有没有什么关于新专辑的消息？」之类的问题，而露露也没再语出惊人，老老实实地回答完问题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个奖项颁发得较快，尹净没时间胡思乱想，接待了一个又一个得奖者后，刚获得最佳新人奖的棕櫚树下也走进了採访现场。
    孙铭带着几个团员抱着奖座走了上台，她无疑是为他们感到开心的，毕竟是自己学弟，情绪总是会激昂一点。
    连带着她指引他们的语气都变得兴奋了些，唇畔的笑意也比刚才都来得明显，「恭喜你们，有没有什么刚才没有提到的感谢或感言想要补充的呢？」
    孙铭看向团员们，团员们摇摇头表示没有后，她接着问：「刚才表演的歌曲是〈屋恆〉，想请问选择这首歌作为表演歌曲的原因是什么呢？还有这首歌的歌名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吗？相信这也是很多粉丝朋友心中的疑问。」
    尹净私心也想知道，在做採访功课时看到独立乐团圈内总在传这是孙铭特别写给巫珩的「情歌」，害她也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首歌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确实是写给巫珩哥的，不过看歌词也看得出来不是情歌吧？」孙铭笑了出声，「不过再写一首真的情歌送他也不是不可以，哈哈。」
    最佳新人奖的访谈就在欢声笑语下结束了，紧接着是她最期待的，今晚没有计画的演出。
    这段时间不会有得奖人到后台来，她应该趁这个时间再复习一下下一个奖项的入围者的。
    可她的视线无法离开在舞台上发光的巫珩。
    他的嗓音低沉却又富有穿透力，时而呢喃时而嘶吼，唱出了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人对世界、对大环境的无奈。
    她总能轻易地被他的歌声牵动情绪，大学时能，现在依旧能。
    直到他们演出结束说了句：「谢谢，我们是今晚没有计画。」后，她才从混乱的思绪中抽了出身。

 第二章 仗着他的喜欢为所欲为(4)

    典礼比预计晚了些结束。
    尹净累得快虚脱，想瘫坐在椅子上又怕被看见的人说间话，只能尽可能保持端庄，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休息。
    时间不早了，接下来的庆功也跟她无关，脚踩了一整天的细高跟酸胀不已，她揉揉难受的小腿，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金乐是眾多音乐人难得能齐聚一堂的盛典，大多数人都聚在后台话家常，并没有立刻离去。
    尹净身为后台主持也时不时有人会上前搭话，先走似乎有失礼节，她也不想第一次主持就顾人怨。
    趁着没人来找她搭话，她从包包里摸出几小时没看的手机，身为广电毕业生的她，用膝盖想都知道今晚的爆点除了往例的歌王歌后以外，大概就是语出惊人的露露。
    尤其她提到的人还是第一张专辑就得了三个大奖的乐团主唱巫珩。
    她才打开社群软体，猜测他们两人是不是情侣、露露是不是在示爱的类似新闻铺天盖地而来，她好奇看了几篇，演算法就又推送了更多新闻给她。
    心脏仍然隐隐作痛，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看待关于他的感情新闻，恐怕还是她高估了自己。
    她按捺住情绪，尽可能面不改色地滑着报导。
    有间媒体似乎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把他们往年来的所有互动看图说故事编出了个有模有样的恋爱脉络。
    虽然知道大概率不是真的，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他也不会一辈子维持单身。
    就算不是露露，也会有其他人站在他旁边。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是那么在意他。
    明明是他先不要她的??
    可她还是会因为他稍微释出点善意就放下所有戒备和冷静去面对他。
    在他面前，她好像永远都不可能会是眾人眼里那个冷静自恃、从容大度的尹净。
    她不把这样的情感归类在喜欢，她告诉自己，这是执着。
    因为没得到，所以耿耿于怀。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还喜欢他。
    视线中出现了双熟悉的皮鞋，她立刻把手机萤幕按灭，朝来人扯扯嘴角，装作若无其事问道：「学长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怕你逃跑。」巫珩早就看到她萤幕上的内容，对她挑了挑眉，问：「很在意？」
    「没有。」尹净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固然是在意的，可不想让他知道。
    她嘴硬道：「我为什么要在意？」
    巫珩安静几秒，神色自若地问了句，彷彿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吃宵夜吗？」
    「啊？」话题跳得太快，她短时间内没反应过来。
    「要不要去吃宵夜？」巫珩极其耐心地復述。
    「你女朋友不会介意吗？」她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她担心他俩若真有什么，她要是再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人那岂不是恶上加恶??没想到那在巫珩耳里成了其他意思。
    巫珩罕见地快要动了怒，他声音中带笑，可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兇，「我哪来的女朋友？」
    她囁嚅：「刚露露不是才跟你??」
    「不认识。」巫珩的表情已经快要结成冰，「我就在你面前，你还寧愿相信那没根据的新闻不问我？」
    尹净闭口不言，躲开他的视线，他深吸了口气：「就你跟我。」
    怕她还不够崩溃似的，他又一字一字、咬字清晰地补充：「两个人。」
    「??」
    尹净从来没有成功拒绝过巫珩，今天也不例外。
    她顶着他饱含压力的目光，拎着自己带来的轻便衣物进了厕所，迅速把跟品牌租借的服装和饰品换下，简单整理了仪容就带着所有家当去和巫珩会面。
    他的车停在会场的地下室，尹净在搭电梯下楼时忍不住想，他们明明就清清白白的关係，怎么搞得好像在偷情？
    她可不能重蹈覆彻。同样的错误有一次就足够了??和他保持现在这样的关係就已经够让她良心不安??
    换衣服前巫珩特地要她加回自己的通讯帐号，她想也没想的就扫了他的二维码，结果画面直接跳到他们之前的聊天室内，他四年前传的那些她刻意不读的讯息，现在、此刻、在本人的面前??已读了。
    她尷尬的只想死。
    巫珩勾唇看她，眼底没有一丝笑意。「故意的？」
    在她做好准备要被骂时，他突然无谓道：「没关係，你先去换衣服吧。」
    她不信他真的这么好说话，果然，在她往前走两步后，他在后头幽幽开口：「反正我们等会就能好、好、算、帐、了。」
    「??」
    几分鐘前他传来了车的照片和车牌号码，她对照着相片，在停车场绕了大半圈才找到他。
    尹净在车外踌躇，坐前座感觉太亲密，坐后座又像是把他当司机，坐哪都不对，她该怎么办？
    巫珩摇下车窗，面无表情问：「要我下去帮你开门？」
    她摇头的模样好比波浪鼓，「我要坐哪里？」
    他是真的被她气到了，他将车门锁打开，身子右倾，单手撑在副驾上，另手替她开了车门，不容置喙道：「上车。」
    她乖巧坐进车内，坐定后立刻系上安全带，坐姿端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巫珩再度把车门上锁、换档，接着踩下油门，把车开上路，车内陷入一片寧静。
    她受不了尷尬的气氛，沉吟半晌，还是开了口：「其他人呢？他们不吃吗？」
    他还在记恨，大概猜出她指的是团员们，但还是忍不住想刺一下她：「你指谁？」
    好兇。尹净偷偷看他一眼，他还是没有表情，气还没消。
    「团员们??」
    「不和我们一起。」他面色依旧平淡无波。
    「那我们去哪里??」
    巫珩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柔和了许多，尹净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只觉得艺术家的性格都难以捉摸。
    只有巫珩自己知道，是因为她口中的「我们」对他而言实在太受用??
    他们成为工作伙伴后的每一次见面，尹净总是明显的闪避他，彷彿把他当作瘟疫一样，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是他们团体表演了多久，也就跟随了多久的粉丝，怎么总是避主唱如蛇蝎？
    他说了一间她从学生时代就喜欢的火锅店名称，她遏止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点点头，故作冷静地说：「好。」
    却没想到她偷偷弯起的眼角眉梢已经出卖了她心情有多么好。

 第二章 仗着他的喜欢为所欲为(5)

    为了不给记者落井下石的机会，尹净在下车前已做好全副武装，几乎挡住她半张脸的渔夫帽和口罩是防偷拍标配，她让巫珩先自己上楼，她晚点再跟着上去。
    她本身不怎么知名，倒无所谓，可巫珩可是前阵子刚得到理想男友第一名的得主本人，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他平时行为处事低调到不能再低调，连自己的个人社群帐号都没有，但那张脸实在帅得深植人心，一眼万年。
    明明是摇滚乐团，但演出时，台下眼冒爱心的女粉丝总是不胜其数。
    他有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五官深邃立体，皮肤白皙，不经意间的抬眸都能勾人心魄。
    长得一副能直接到南韩以偶像出道的样子，却成为了摇滚乐团的主唱，这样的反差让他更是声名大噪。
    从她还没和他有任何接触时就因为他的长相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言了，像是：「电影系有个长得超级帅的美男，但死都不理人，个性超烂」、「电影系美男今天又拒绝别人的告白了」、「电影系美男跑去搞摇滚乐团了」，到最后听到「美男的乐团要在校内办第一次演出了」??
    尹净对于美男没有太大兴趣，但也多少有点好奇这个传奇人物到底长得是圆是扁，他们虽在同一栋楼上课，不过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学长。
    所以她决定去听听看他们的音乐，顺便见见人人口中的传奇。
    那天下课的比较晚，尹净背着几本理论书匆匆跑到举办半山腰的剧场上，因爬了点山，她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待呼吸不再那么急促，定睛一看，平时连隻猫都看不见的偏僻剧场此刻竟人山人海，她来得晚，自然只剩离舞台远的角落能站。
    她无所谓的站在角落，旁观不断往舞台挤去的人潮，想了想，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在社群软体上，写上：「来看看传奇学长」。
    她发完贴文，又再回覆了几则比较重要的讯息后，天色渐渐暗下。舞台周遭的聚光灯亮起，映照着台上的乐器们，反射的光线有些刺眼，她瞇眼，缓和了被光线直射的不适。
    今晚的主角们拿着手麦缓步走上了舞台，把麦克风扣上架子，明明是第一次演出，动作却沉稳的像是有过数次舞台经验的样子。
    她虽然离得较远，但还是能看清台上四人的长相。她几乎是在看过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电影系传奇，长得是真的帅??她一时看呆了，都忘了自己是来听音乐的。
    四个人都长得很帅气，皆是符合大眾审美的长相，台下观眾本就女性多，个个都看呆了眼。她隔壁的同学滴咕了句：「这真的是能免费看的吗？」
    表演者们就定位，传奇学长站在舞台的最右边，抱着吉他。接着是鼓手、贝斯手、第二个吉他手，站位似乎是在表达没有谁是附属品，他们虽都是独立的个体，但这个团体缺一不可。
    前奏一下，激昂的电吉他像是有股魔力般，指引着听眾们随着旋律摆动身体。传奇学长的嗓音和他的长相大相径庭，若要形容，他长得像只可远观的神仙，疏离又难以亲近。
    可他的嗓音却极为低沉，轻声吟唱时拥有勾魂摄魄的力量，嘶吼时也拥有让群眾随之起舞的能力。
    他们的歌词没有华丽的外包装，只有内在的真情实意，唱出了现代人的身不由己、日常生活中的痛苦烦闷。
    来听的人大多都是艺大的学生，他们的主修和生活型态虽不同，可内心的追随和对于这个世界的无能为力大抵是相同的，而他们也理所当然的被打动，在台下替演出者们大声应援，有的人甚至热泪盈匡，尹净也没能倖免。
    眼泪不由自主滑落，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有人理解的。于是她跟着音乐摆动、嘶吼，直至一曲结束。
    最后，她看到传奇学长拿起麦克风说：「谢谢，我们是今晚没有计画。」
    巫珩走进电梯后又过了五分鐘左右，尹净才慢步走向电梯，缓缓地按下楼层按钮。
    如果可以，她真想转身就走，一想到要和他单独共度几小时就令她瑟瑟发抖。
    她硬着头皮走向服务生，询问了巫珩的位置，服务生便亲切的领着她到了包厢。
    居然还是包厢??
    尹净走进包厢的那瞬间，巫珩抬头，不带情绪的盯着她，让她有种成为俎上肉的感觉。
    服务生领她抵达后就又转身出了包厢，她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把口罩帽子脱了下来。
    尹净不想让如坐针毡的焦虑感维持太久，打算速战速决，便深吸了口气，慎重道：「学长，我??」
    他大概也知道她对自己态度如此微妙是因为什么事，故也就能猜到她这么严肃开口是为了什么，但他没打算让她把话讲完就跑。
    他递出菜单，「先点餐，晚点再说。」
    她抿唇，不敢多说什么，只敢拿眼神控诉他毁了自己把话讲完就要跑的完美计画。
    他接收到她哀怨的视线，只漫不经心地笑笑，把菜单往后翻了一页，暗忖：小学妹的表情还是一样藏不住话。
    尹净点了白汤，和几样平时喜欢的配菜，便把点菜用的平板交给巫珩。
    巫珩看到餐点内容，微乎其微地勾唇，她没注意到。
    他慢条斯理地上下滑动萤幕，点了麻辣锅底，又随意点了几道蔬菜和肉品。
    「还要再点什么吗？」他将平板交还给她，态度自然地问。
    尹净看了眼清单，下意识问：「你不是不吃辣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嗜辣的人是她。
    而，不吃辣的是他。
    他一副春风得意样，「你现在不吃了？」
    「??不吃。」她不想承认自己还把他放在心里，彷彿她之前的决心都是笑话一样。
    「哦，那我自己吃。」虽说这么说，可他明摆着不信。
    尹净没理他，食指在萤幕上轻点几下，送出了订单。
    「你刚才要说什么？」巫珩像是毫不知情般，让她更难开口。身为当事人之一的他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怎么能？
    「就??我们之前??应该有什么事还没说清楚吧??」她愈说头愈低，死去的回忆都回来了，她紧咬下唇，手指抓着桌缘，力道之大，指尖都泛了白。
    「你指哪件？」巫珩存心不想让她好过，算是她拒绝与他有任何联系的小小报復。
    注视着她正使力着的指尖，缓缓回应。
    「不是只有一件吗？」听见他的回答，尹净猛地抬头，眼睛瞪大，表情震惊，和他的眼神对视了也没有像之前一样闪躲，看来是真被吓到了。
    「在我这可不只一件。」
    「还、还有哪件？」
    他勾唇，可笑意不达眼底。「不如先谈谈你的那件？」
    包厢内再度陷入了寧静。她张了张嘴，斟酌许久，最终只说了：「对不起。」
    他面不改色，淡问：「为了什么？」
    尹净脸颊一热，支吾道：「校、校庆庆功结束后的那件事。」

 第二章 仗着他的喜欢为所欲为(6)

    那是她大三，巫珩毕业后一年时，她担任校庆司仪，巫珩则是和今晚没有计画一起回母校表演。
    在那之前，他们因为时常在学校的活动上碰面，平时也都在同一栋楼上课，跨系选修时也常选到同堂课，多见了几次面后就也逐渐熟稔了起来，有空间时间时也会间聊几句。
    今晚没有计画在他们毕业后的人气蒸蒸日上，第一次开巡演就场场完售，连加场门票都是秒杀。
    歷年来都没什么人参加的校庆，今年因为有了他们，人潮汹涌。
    尹净偷偷探头看了台下一眼，回头望着站在她身旁的巫珩笑道：「来了很多你们的粉丝耶。」
    她意识到话难接，又补了句：「虽然之前没特别跟学长说过，但我也是你们的粉丝哦。」
    巫珩以外的其他团员们顾着调整器材，没加入他们的话题，他不怎么明显地笑笑：「我知道，每场演出都看到你了。」
    「真的？」被崇拜的学长注意到让她有些惊喜，随即又垮下脸，小脸皱得跟包子似的，「可是你们演出的票实在太难买了??请好几个朋友去网咖抢才只能抢到一张。」
    她嘟囔着，虽是抱怨，但没让他感到不耐，反倒还轻笑出声：「抱歉，下次会多开两场。」
    「真的？」她立刻又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学长可要说到做到。」
    「会的。」巫珩张口，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远方的谢禾给打断了。
    谢禾大吼：「巫珩！快点滚过来检查你的吉他！」
    他伸手指着谢禾方向，「我得先走了，下次聊。」
    「主持加油。」巫珩在经过她身边时，留了这么一句。
    当天晚上，因为今晚没有计画的成员不是校友就是在学学生的关係，他们也受邀参加了庆功宴。
    庆功宴则是举办在学校附近的一间烧烤店，他们人数多，当初跟老闆谈了包场，整间店都是担任工作人员的学生们，以及几位跟学生关係较密切的老师。
    尹净在学校不怎么主动和人交流，都是被动的那一方，所以庆功宴里她唯一熟悉的只有直属学弟詹子维，还有巫珩。
    今晚没有计画的成员们个个成就不凡，在系上本就都是风云人物，再加上摇滚乐团的加成，在学生中的人气更是水涨船高。他们被学生们团团围住，根本没有她能插入的馀地，于是她愜意地和詹子维坐在边桌吃烤肉。
    因为主持得很顺利，不仅师长们对她讚誉有加，连学生的网路论坛上都在讚美她台风稳健。詹子维自告奋勇说能载她回家，她就放心地点了几瓶啤酒配着烤肉喝，直到醉意袭来，她才停下。
    头有点晕，她轻按太阳穴，却不见有任何改善。
    抬眸看向对面坐着的学弟，醉意上头，她有些迷糊，说出口的话也不太清晰，黏黏糊糊的，乍听之下会让人误以为她在撒娇，「送我回家。」
    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回应，尹净这才用力眨眨眼，看清了对方是谁。
    那不是詹子维，是不知道哪时候和詹子维换了位置的巫珩。
    巫珩垂眸，她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良久，他轻声应了：「好。」
    他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站起身来，她看傻了眼，没动，傻愣着问：「去哪里？」
    他轻笑出声，反问她：「不是要回家吗？」
    尹净糊里糊涂地上了他的车，思考虽然变得有点缓慢，但理智尚存，系好安全带后，她又问：「詹子维呢？」
    怕巫珩不知道自己在说谁，好心补充：「就是原本坐在你那位置上的人。」
    「他接了个电话，说有事情得先走。」他淡淡说，「所以就拉了只是路过的我，问我能不能送你回家。」
    「??」那这仇她肯定得报。
    「那您可以拒绝的??我可以自己回家。」尹净有求于他，连称呼都换成了敬称。
    巫珩觉得她反差大得有趣，明明长了张能冻死人的脸，表情却意外的很丰富，没忍住笑了出声，「开玩笑的。」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尹净那张漂亮的脸又呆滞了，解释道：「我路过听到他电话的内容，提议帮忙他。」
    「??哦。」她暗自松了一大口气，但巫珩对她的态度好像变得挺随意，还老是逗着她玩，酒后的情绪被放大了些许，平时觉得无所谓的事情现在倒让她有些不满，便也没再理他。
    巫珩馀光瞥见尹净看着窗外，不打算搭理他的样子，「生气了？」
    「怎么敢。」
    还真生气了。巫珩无声笑着，继续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上次的专场，你也来了。」
    尹净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才刚跟你说过，我看到你了。」他收起了平时讲话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语气肯定。尹净原本以为他和平常一样在开玩笑，但盯着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破绽，甚至还看出了一点诚恳??
    可她那时站在中后段，还混在人潮里面，怎么可能看得到??
    她转转眼睛，神情疑惑，明显不相信他，缓慢吐出了句：「真的看得到？」
    「嗯。」巫珩知道她不信自己，又道：「你那天也背这个包包。」
    ??那还真是。她点点头，表示相信他了。「那您还真是火眼金睛。」
    「??」巫珩也不遑多让，「学妹也真是口齿伶俐。」
    他们又间聊了几句，直到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
    她把安全带解开，包包背上，十分诚恳地看着巫珩，「谢谢学长送我回家。」
    他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她片刻，慵懒道：「这就是你的诚意？」
    「??那我要怎么展现？」她酒醒了些，「我的诚意？」
    「不请学长上楼喝个饮料？」

 第二章 仗着他的喜欢为所欲为(7)

    他只是随口一提，谨慎如她，不可能答应。
    岂料尹净歪头思考几秒，竟应道：「好啊。」
    带他走上楼的时候还一派轻松地问他：「学长喜欢喝什么？茶可以吗？」
    「可以。」他答的心虚。
    答应让他来家里作客的最主要原因——她想跟他要个签名，专辑什么的都在家里，怎么想都觉得不该错过这次的机会。
    她姑且还是相信巫珩的人品，不然同学们也都住在隔壁而已，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也救得了她。
    在让巫珩进门前她先联系了隔壁邻居，说如果超过十二点她都没回讯息的话，钥匙在她家门垫下。
    巫珩对于她防范自己的行为没什么意见，她是对的，而且很聪明，知道要保护自己。
    一开始真的只是单纯的粉丝交流见面会，巫珩替她签了几张专辑，听她说了点自己的感想，距离她和邻居约好的时间所剩无几，他便先提出自己要离开了。
    可尹净不让。
    她居然不让??
    她坐在沙发上，拉着他的袖子，语气撒娇似的：「你要走了吗？」
    「嗯。」他试图扯离在她手中的袖子，她却握得更紧。他低头看她，拿出仅剩的自制力，好声好气和她讲道理：「你喝醉了。」
    她秒答：「我没有。」
    他便俯身贴近她，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如果让我留在这里。」剩下的几个字变成了气音，「就不会只是单纯的签名会了。」
    尹净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勇气，她只单纯的想着不想让这一刻这么快就结束，往前倾了些，轻轻碰上了他柔软的唇瓣。
    巫珩怔愣半晌，声音低哑，「还知道我是谁？」
    她乖巧回：「巫珩。」
    他又问：「你喜欢我吗？」
    尹净沉默了，他黯然垂眸，想拉开与她的距离，却又捨不得甩开她的手。他还在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小声回应了：「??喜欢。」
    应该是喜欢的，她想。
    就算有点醉了，就算反应慢了，可喜欢是藏不住的。如果巫珩翻脸不认的话，她也有藉口说自己是喝醉了，不记得了。
    就让她疯狂这么一回吧。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脱序居然影响到他的生活。
    巫珩没有主动提起那天的事，不过和她的关係亲近了许多，他们都忙，可都会抽空分享彼此的生活，偶尔打个电话聊天或见见面。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她有了恋爱的错觉，却始终没有人愿意说破，或是她自始至终都是一厢情愿。
    巫珩的讯息回覆一直以来都很规律，不管再怎么忙，他一天一定会回覆一次。
    可那阵子他人常常消失，虽然讯息还是会回，但可能都是几天后了。
    她曾经问过他，她和他保持联络是不是会让他困扰？如果他很忙的话，讯息不用回也没关係。
    他说不麻烦，他也不讨厌，讯息还是会回，但最近真的有点忙。
    尹净相信了，就继续和他保持若有似无的关係。
    而尹母不知道从哪得知她和巫珩走得很近的消息，特地跑来她的租屋处，警告她不准和玩音乐的人交往。
    「玩音乐的人哪个不花？」尹母气急败坏，「我生你不是让你乱搞男女关係的！」
    「当初就叫你转学，你不听，现在还跟不良少年来往！尹净，你到底在想什么？」
    尹母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停留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忘怀。
    「他亲口给过你承诺吗？」
    没有。
    但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们一定是相互喜欢的。
    所以她揣着忐忑、期待，以及她的真情实意，鼓起勇气想和巫珩坦白一切，她迫切地想知道，他和她有没有一样的想法。
    在出门前，她特地询问巫珩晚点会在哪里，她要过去找他。
    巫珩意外的很快回了讯息，他说他在学校帮忙学弟妹的社团发表，晚点会在社办。
    她便细心地打扮一番，到了社办，满怀的期待却在踏入前消失殆尽。
    她听到谢禾问巫珩：「那学妹的事怎么样？」
    巫珩不耐地嘖了声，「烦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在外面多久，也没听到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
    嘴唇被她咬破了皮，淡淡血腥味充斥在口腔之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的喜欢也被迫宣告终结。
    她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自那之后，尹净没打算再和巫珩有任何联系。
    他问她怎么没来，尹净说：突然有事走不开。
    他说知道了。
    尹净已读了之后，没有再主动传过讯息给他。
    再后来，他的讯息她全忽略了，读也没读。
    他曾经来找过她，可她没开过一次门。
    他沉默着站在门边，一语不发，鲜少展露情绪的脸庞上流露出悲伤。
    她在门内紧紧抓着门把，半晌，离开了门旁。
    她怕自己忍不住开门，更怕再从他口中听见伤人的话语。
    又过了好一阵，她听说了他入伍的消息。
    他退伍后，乐团发行第一张专辑，隔年便入围金乐奖，还得到了三项大奖，理所当然地成为独立乐团界的当红炸子鸡，开始了全世界的巡演。
    他没再来找过她。
    「那你确实该跟我道歉。」巫珩安静了几秒，「我是被始乱终弃的受害者。」
    她没说话，低头思考那究竟算不算始乱终弃，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巫珩把自己描述得像是受害者，要甩掉她的不是他自己吗？
    「那不是只算??」她思索片刻，吐出最适合的形容词，「各取所需吗？」
    巫珩气笑了，「各取所需？你是真的想气死我？」
    「我明明记得那是两情相悦。」
    他刻意读重了两情相悦四字，那时候对他说了喜欢的记忆復甦，尹净扭过头，装作她是真的喝醉断片，「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毫不留情地拆穿。
    「我没有??」她虚弱反驳。
    「所以你道歉是为了什么？」他异常地咄咄逼人，「后悔那天晚上留我下来？」
    「还是后悔喜欢我？」
    尹净没有回答，事实上，她从没后悔过。她道歉是因为，觉得自己好像造成了他的困扰。
    他打算继续逼问，包厢门却被敲响，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进包厢，顺道把食材的烹调方法都一一告知他们，语气虽没异样，但眼神却不断往巫珩身上飘。
    也不知是因为他被认出，还是单纯被他的男色吸引，她并不怎么在意，只感谢服务生，让她暂时逃过一劫。
    菜上齐后，见巫珩又要开口，尹净先发制人：「道歉是因为，我浪费你时间了。」
    「我们本来就不太适合??」
    「谁告诉你你浪费我的时间了？」他气极反笑，「又是谁说我们不适合了？」
    不就是你吗??她暗忖，可不想让他没面子，便道：「那是事实。」
    巫珩冷下脸，拿起筷子涮起一堆她喜欢食材，扔进她盘中，一句话都没讲，但她多少能读懂他的行为。
    大概是——不会讲话就安静吃你的饭。
    她总是仗着他的喜欢为所欲为，但她愿打，他也愿挨。他从来没有真的对她生气过。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第二章 仗着他的喜欢为所欲为(8)

    若是有，他现在也不可能和她同桌吃饭。
    他只是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要把他推开。
    尹净没再矫情拒绝他，若再拒绝，恐怕他是真的会生气。
    她也没看他扔了什么过来，就一个劲地往嘴里塞，直到辣意扩散在口腔内，她才意识到自己又着了他的道。
    他眼角微扬，语气被她听出了点得意，「不是不吃辣？」
    「??我是儘量少吃。」尹净继续胡诌，「我也要多保养喉咙。」
    「那也算是有长进。」巫珩勾了勾嘴角，却莫名有些落寞，「不用别人提醒了。」
    一阵无言。
    饭局到了尾声，他见她夹菜入口的速度变慢，随口问道：「吃饱了？」
    她小脸上写满防备，他不以为意，「上次演出为什么没来？」
    尹净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上次演出。」巫珩把她煮了一阵的丸子捞起，放入她的盘中，「你为什么没来？」
    她没有反应，似乎还在消化他的话，半晌，才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我不是说过了？」他接收到她的困惑的目光，解释道：「我看得到你在哪。」
    「我知道你都有来。」巫珩端起水杯，喝了口开水，「这几年里的专场你都来了。」
    「你怎么??」她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用力，长筷抵住的皮肤都印上了一抹红。
    她都包成那样了，还都能被他认出??为什么??
    巫珩不置可否的耸肩，没打算多谈，「就是注意到了。」
    「音乐祭也来了。」他不是猜测，而是肯定，「谢谢你的喉糖。」
    知道他平常吃惯的喉糖品牌的，除了她以外，就是自己的团员。
    但他们怎么可能买喉糖给他。
    他曾经想颠覆自己的臆测，问了他们，他们都是满脸困惑：「买喉糖给你干嘛？你会说谢谢吗？」
    不会，所以不可能是他们心血来潮的友爱。
    「我什么时候送你喉糖了？」她心虚戳着盘中丸子，抵死不认。
    她没有，不是她。
    当初以为不会再和他有近距离的接触，才敢偷偷送点东西给他，假装是普通粉丝的礼物。
    没想到他竟然都知道。
    他笑了声，也没想强迫她认，只是想告诉她一声，他都知道。
    话锋一转，又转回他刚才的问句上：「所以，为什么？」
    艺术家就是这么喜怒无常，刚才还生她的气，现在又当作没事和她话家常。
    他都退这么大一步了，当作普通朋友相处，应该也不是不可以。
    见他一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尹净也瞒不下去，老实道：「我那天加班??回家睡了一觉??睡醒就??」
    已经过去几个星期，她至今想到仍然觉得很委屈，她好不容易抢到的票??她最喜欢的乐团??
    不是预料中的答案，让他先是一愣，接着毫不留情地笑了出声。
    她回想起都还觉得扼腕，没安慰她几句就算了，笑成这样是怎样？
    她皱眉，情绪轻易被他勾起，一时衝动，忘了他们现在关係紧张：「说到底，学长也要付点责任。明明粉丝这么多，为什么总是办在那么小的场地，还都只办一场？」
    这还衝他生气了。巫珩还是笑，一点也不恼，没什么诚意的道：「抱歉，下次改进。」
    「你之前也这么说。」
    他一时想不起来哪时候答应过她，想了一阵，他才想起几年前她曾抱怨过，可他好像真的没有改进。
    「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他收起笑，态度诚恳，「下次绝对。」
    她侧身撑着头，双眼微瞇，明显不信。
    「真的不是因为不喜欢了才没来的？」有了被始乱终弃的前车之鑑，巫珩不敢轻易下定论，不能只有他单方面认为，要亲耳听到她说出来他才会信。
    「哪这么容易就不喜欢了？」她想也没想就说出口，说出的当下她就后悔了。
    这不是在打她自己的脸吗??当初她不理巫珩的藉口就是不喜欢了??
    她有些害怕巫珩被提起往事会因为觉得没面子而生气，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却见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泰然自若的继续消灭着剩馀的食材。
    她还是不怎么放心，便抢在他再度开口前随便开了个话题：「学长接下来还有巡演吧？」
    尹净本意是想关心有没有安可场，但不晓得巫珩是怎么听的，竟然能听成：「关心我？」
    「??」当她没问。
    「先祝学长巡演顺利。」
    闻言，巫珩又低低笑了起来。
    这和她当初预想的重逢场景截然不同，她以为他们会大吵一架，翻以前的旧账互相伤害。
    可巫珩没有，虽然能感觉出来他还是介意她那时候对他做的一切，但他选择装作若无其事的，再次接近她。
    这次，还是她自作多情吗？
    尹净最后还是没能成功拒绝巫珩送她回家的提议，可这次他没像之前一样，这次很安静地离开了。
    她洗完澡后，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姿势放松。
    才躺没几秒鐘，她猛地坐起，从床头柜上摸来了手机，再度躺回刚刚的姿势，打开网路论坛，稍微翻了一下观眾对于她主持的评价。
    原本担心自己一个菜鸟代替主持一姐会被骂得体无完肤，却没想到好评佔了大多数。
    她随便点进一篇文章看，标题写：「后台主持人是谁？怎么长得漂亮口条又好？」
    典礼才结束几个小时，留言楼已经盖了几百层。
    「她是广播电台的主持人，之前入围过广播金鐘，口条当然好。」
    「她是我的学姐！在校期间就常常主持活动，人美口条好！根本可以往电视圈发展！」
    「求尹净多发点自拍，这么漂亮的脸都不拍照片太可惜了??」
    「希望下次还可以再找她主持！喜欢她的主持风格，明明长得很清冷，结果对大家都超亲切！反差好可爱！」
    她摸摸自己的脸，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从小她就因为这张脸没少被排挤过，上了大学后也因为长相常被人在背后说间话。
    就连主持学校节目时，去上个厕所都能听到有人在嚼她舌根。
    「尹净肯定背后有人吧？不然为什么每个活动主持人都是她？不就那张脸漂亮而已吗？」
    厕所外的人语气忿忿，她不想和人正面衝突，便在厕所内等到她们离去才开锁走了出来。
    她站在洗手台前看着自己的脸，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
    她绝对不要出现在镜头前，就算她再怎么样热爱活动主持。
    她不想再听到那些伤人的话，应付爸妈也让她感到疲劳。
    就因为爸爸是大学讲师，妈妈是小学老师，她从小就被灌输长大要继承他们衣钵的思想。
    可谁知道，她高中时因为长得漂亮被推去主持校内活动，初出茅庐的她很幸运地表现得不错，获得满堂彩。
    而她也从中得到了成就感，随着参与的活动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喜欢主持。
    原本坚定要成为老师的信念也随之动摇，最后她没让父母知道，擅自改了志愿，毫不意外地掀起了家庭革命，至今关係仍然不好。
    她为了让父母安心，虽然不想当老师，还是多修了师培课程。
    后来因为要修习的学分数增加的关係，学校活动她也不怎么参加了，不只能把机会留给学弟妹们，也能少听点间言碎语，她乐得清间。
    只有几个比较大型的活动会有师长来拜託她，她不好拒绝，才会接下来。
    好在主持电台节目迈向第五年时，她的实力终于被认证了，她不是同学口中那个因为长相才取得成就的花瓶。
    尹净又坐起身，真诚地拿手机发了篇感谢所有观眾、感谢金乐奖的贴文。她原本只有几千人追踪的帐号也增加至一万多人。
    一切如梦似幻，如果真的是梦的话，能不能让她晚点醒来？

 第三章 习惯是抹着蜜糖的毒药(1)

    典礼直播结束后隔天一大早，她家的门铃就被按响。
    尹净直觉是邻居误按了，倒头打算继续睡，门铃却再度响起，外头的人毫无耐心地连续按了好几次，她有些不耐，还是爬起来去开了门。
    她没仔细看外头究竟是谁，打开了门就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不能来啊？」尹母张口就不客气，逕自越过她进了屋内，四处打量了好一阵，「才多久没来而已，你家怎么又变这么乱？」
    「工作忙。」
    「叫你不要做这个，你就不听。」
    尹净懒得跟她吵这无解的问题，她不可能在工作上退让，无奈问：「你是为了说这个才来的吗？」
    「你一定要这样和妈妈说话吗？」
    又来。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没回答她，走到厨房装了杯水喝。
    尹母在外头叨叨絮絮：「你阿姨帮你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对象，下午去见见他。」
    她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突然找上门就是为了让她去见男人？她实在不能理解女生超过二十五岁就要赶快找好人家嫁了的封建思想。
    两人隔着中岛对峙。
    尹净坚持：「我不去。」
    尹母也不退让：「都帮你约好了，哪能说不去就不去？」
    「又来？每次都擅自帮我约？」
    尹母一屁股坐上她的沙发，语气拔高，「如果不是你这么不让人省心，妈妈有必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尹母又继续碎念：「昨天还去参加那什么奖的直播，成何体统？这么多工作不做，偏偏要去演艺圈，在那镜头前面卖笑。」
    她隐忍不悦，「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我哪里说错了吗？」
    昨天回家时已经深夜，才睡没多久又被她挖起来羞辱，尹净脾气再怎么好，也禁不起酸言酸语的打击，更何况说出这些话的还是她的母亲。
    她觉得委屈，眼泪快要夺框而出，可她不能哭，哭只会换来更多冷言冷语，她亲身经歷过了。
    半晌，她说：「好。」
    「好什么好？」
    「不是说下午要去见谁吗？我去。」她将头稍稍仰起，眼泪被她吞了回去，表情冷漠的下了逐客令，「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要继续休息了。」
    尹母也没打算在她这久待，把事情交代完就拍拍屁股准备离开。
    看着她欲离去的背影，尹净鬼使神差地开口喊住她，「妈。」
    尹母在玄关前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注视着她的脸庞，静静等她开口。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妈妈恢復成了以前的样子，不再对她感到失望，会再次对她笑。
    「我的节目入围了。」她像是要献宝的孩子，小心翼翼，语气却充满了期待，「那是国内最好的奖。」
    而一切却只是她的自以为，尹母的话让她再度坠入了深渊。
    她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妈妈。
    她早该认清的。
    「所以呢？」尹母不以为意，「没得奖不就代表你没做得多好吗？你都做了这么久，一点成就都拿不出来，还坚持要做，唉??」
    尹母离开了，只留下她恨铁不成钢的遗憾话语和她一个人在原地，走之前也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她像失了魂般，捧着水杯，身子摇摇欲坠，坐回了沙发上，特意避开了尹母刚刚坐着的位置。
    咚的一声，杯中平静无波的水面溅起了一层层涟漪。
    在一片寧静间，她不知不觉地——
    已泪流满面。
    置于玻璃茶几上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抬手就按了拒接。
    那人却不屈不挠，被掛掉就再打，来回多次，她觉得烦，直接把手机关了机。
    她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腿间，泪水打湿了布料。
    静謐的空间内，只回盪着她的抽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里没有时鐘，她吸了吸鼻子，拿袖子把还未风乾的眼泪擦去。
    叮咚一声，门铃又被按响。她以为是离去的母亲折返，不耐地开了门，口气比平常还衝，隐约还带着点鼻音：「又怎么了？都说了我会去了??」
    她习惯以差劲的态度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脆弱，像刺蝟一样，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来人迟迟没有说话，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她妈妈。
    她不可能在她这么说话后还无动于衷。
    尹净缓缓抬起头，她第一次在他总是如雕塑般冷静的脸庞上看到明显的情绪。他像是跑过来的，胸膛微微起伏，气息紊乱，肉眼可见的焦急、担心??心疼。
    他没有质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只是盯着她红肿的眼睛、颊上的泪痕，温声问她：「怎么哭了？」
    她忍住了想鑽进他怀中大哭一场的念头，可怎么样也压不下心头的委屈，闷声掉着泪。
    巫珩也是第一次见她哭，不免有些慌忙，手边也没有纸巾，手指捻着袖口，替她擦去了眼泪。
    长期弹琴的他指尖佈满了厚茧，触感粗礪，怕弄疼她的脸，只好先拿衣服顶替。
    她看似一时片刻止不住哭泣，他们若一直站在门口恐怕也会也惹人非议。想了想，他低声问：「我能进去吗？」
    若她需要人倾诉，他会在。若她想要一个人静静，那他也能现在就离开。
    只要她人还好好的。
    尹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往后退了一步，给了他空间进门。
    噠噠两声，门上了锁。
    尹净也不晓得自己怎么糊里糊涂地就让前曖昧对象进了家门，可也来不及反悔，她指着沙发，跟他说可以坐后，就藉着替他泡茶的理由躲进厨房。
    ??太丢脸了。
    理智回笼，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这。
    怎么会一看到他就又轻易的弃械投降了呢。
    尹净泡了杯绿茶，又替他加了点冰。
    她拿着玻璃杯转身，见他坐在尹母刚才坐着的位置上，手轻颤了下，面不改色地把茶放在他的面前，在他隔壁坐下，中间刻意留了空。
    巫珩不以为意，轻声道了谢，又盯着她眼睛好一阵，「肿了。」
    「冰箱里还有冰块吗？」
    「有啊。」她疑惑，「怎么了？」
    巫珩闻言，倏地站了起身，「你坐着等。」
    他从冰箱上的磁铁置物架上找到了乾净塑胶袋，装了点碎冰，把袋口收紧后，他又问：「有没有毛巾？」
    尹净还没来得及回答，他馀光看见阳台上有几条正在晒，「那可以用吗？」
    她木然点头，他便俐落开了落地窗，取下一条质地较轻薄的，细心地包覆起冰块，在她诧异的目光下贴上了她的眼皮。
    「眼睛闭好。」在贴上前，他低声提醒。
    无端接受别人的好意让她不太自在，她不知道为何巫珩至今仍对她体贴入微。
    好像有什么悄悄改变了。
    尹净看不到他表情，胆子也大了些，「为什么要做到这地步？」
    巫珩没回答，她又囁嚅道：「你这样会让人误会。」
    他终于有反应了，「误会什么？」
    「误会你还喜??」尹净立刻止住话音，连她都被自己吓到，她刚打算说什么啊？她疯了吗？
    他笑了出声，「喜??？」
    「口误。」她感觉他现在一定正盯着她，控制好表情，又说：「我是说误会你的人设本来就是这样的。」
    越讲越偏，她连忙换了话题：「学长找我怎么了？」
    「你东西掉在我车上了。」巫珩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看得出来有些年岁的御守，放入她掌心，意有所指：「别再丢掉了。」
    那是他，第一次去日本巡回回来后，送给她的礼物。
    而她，还带在身边。

 第三章 习惯是抹着蜜糖的毒药(2)

    那天在送走巫珩后，尹净难得地反抗了母亲的要求，没前往赴约。
    她等了又等，始终没等到她打电话来发难，虽觉得奇怪，但她乐得清间。
    和巫珩的关係也停留在不上不下的阶段，在曖昧与不曖昧之间游走，他从没明说自己的意图，她也从来不问。
    她只知道，她仍不排斥他的亲近。
    有时候，顺其自然不点破，或许会是最好的选择。
    尹净一早就将访纲用邮件寄给了乐团的负责人，下午，她在进播音室前收到了巫珩的讯息。
    巫珩：收到访纲了。
    尹净虽疑惑了下，但听闻他们没有经纪人，是他亲自审阅的也不令人太意外，立刻回：有没有什么问题要改？
    巫珩没回，她便将手机关了静音收在裤子口袋里，进了播音室，。
    直到她今天的节目结束，下一个主持人和她交接完播音室后，她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通知栏显示巫珩传了一则三分多鐘的语音讯息。
    「也太多东西要改了吧？有差到需要讲三分鐘吗？」她小声嘀咕，还是认命接上蓝芽耳机听他的意见。
    没想到传来的竟是音乐声。她一听前奏的吉他声就知道了，是他们新专辑中她最喜欢的歌〈贪〉，她隐约能听到有些回音，那就绝对不可能是录音室版本的??
    她还处在慌乱中，巫珩的嗓音便透过耳机传了出来，他的歌声如以往般低沉，甚至带有一丝繾綣的味道，几乎蛊惑了她的心智。
    居然是练团的录音??是货真价实的live版本??泪水在尹净的眼眶中打转，少听了一场他们的演出这件事在她心中留下了遗憾，竟被他以这种方式给圆满。
    尹净连续传了五六个大哭的贴图：谢谢学长，学长人最好t_t
    尹净：新专辑里我最喜欢这首歌??圆满了??学长练习唱得跟正式演出一样好??
    尹净：不对??没有不好过??
    巫珩不曾见她一口气传这么多讯息，就连之前讨论报告时也没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思索了一阵，他先回：不要随便发好人卡给我。
    巫珩：听一首就圆满了？其他首也录了，不需要？
    可能是嫌打字麻烦，巫珩最后传了一则语音：「你到底是在称讚我的歌？还是我的声音？还是我这个人？」
    巫珩在追人已经成为他们之间公开的秘密，他不害臊，录语音时也不在意团员就在身旁。
    谢禾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宝贝贝斯差点从手中滑掉。
    李政的鼓棒则是直接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了极大的声响，也是一脸见鬼。苏臣是其中表情最镇定的，可正在调音的他手也一滑，吉他跑调得离谱。
    「我说巫珩，巫大哥，算我拜託你了。」谢禾紧紧抱着挚爱的贝斯，「你要跟人调情能不能去外面，你看，全部人被你吓得乐器差点要出事了！」
    巫珩满不在乎地回应，语气完全没有起伏，眼睛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全程黏在手机萤幕上没移开，「那你们自己调整一下，加油。」
    「铁树开花的症状比我想像中还严重。」谢禾碎念，随后瞥了眼李政那还躺在地板上的鼓棒，「李政，鼓棒！」
    李政听到呼唤，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鼓棒都捡了起来。心想：他们团要是之后演出品质下降，绝对是主唱谈恋爱太吓人的错，把他们吓得都心神不寧了。
    尹净听完他传来的语音，脸颊火辣辣的，她甚至听到旁边传来了团员们的惊呼声。
    见她已读后久久没回，巫珩又传：回答呢？
    她牙一咬，安慰自己，这称讚是客观的，没有私心，也没有歧异的，她根本不需要害羞。
    尹净：都称讚。
    讯息刚传送出去，她立刻把手机萤幕朝下放在桌上，不敢看他的回应。
    而另一头的巫珩对着手机笑得温柔，指尖轻触几下萤幕，把另一首歌的练习音档也传给了她。
    他记得这是上一张专辑中，她最喜欢的歌。
    巫珩收起手机，站起身来，敛去嘴角的笑意，彷彿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继续？」
    李政不服气了，边说话边拿着鼓棒乱敲，语气像不被丈夫宠爱的怨妇，「学长！这不公平！我们同生死共患难这么久，你对我们就没有笑容！」
    谢禾已经不抱希望：「不期不待，没有伤害。」
    「谁能想到他的心脏能偏成这样！天地良心！我一颗真心付诸流水！」
    巫珩充耳不闻，面无表情，「还练不练？不练我回家了。」
    「??练！怎么能不练！大后天就要演出了！」谢禾调整乐器的同时，不忘朝没有对象的李政和苏臣问：「结束后去喝一杯？」
    被当眾忽视的巫珩挑眉，「只问他们？」
    「问你个屁，你肯定会在出国前去找小学妹。」
    巫珩同意的点头，「也是。」
    谢禾只觉自己迟早会被巫珩气死。
    因为主唱心思不在练习上，他们早早就解散了。
    谢禾和两个学弟开同台车去喝酒，巫珩则是上了自己的车，不甚端正地坐在驾驶座上，传讯息问尹净：下班了？一起吃饭？
    她很快已读了，他便停留在页面等她的回覆，可几分鐘过去，却迟迟没收到回覆，他直接播了电话过去。
    她的声音有些小，像是偷偷接起来的，「喂？」
    「还没下班？」巫珩馀光看向车内时鐘，六点多了，正常该下班了。
    「在改稿??差不多了??怎么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疑惑，巫珩想她可能是不小心已读了，把来意又復述了一次，却让她陷入沉默。
    巫珩笑了声，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在想怎么拒绝？」
    「??」
    他把钥匙插入钥匙孔，发动了车子，「来不及了，我在路上了。」
    「晚点见。」
    巫珩说完，自顾自把电话掛断，没给尹净拒绝的机会。
    尹净看着暗下的手机萤幕，有些无奈，可嘴角却高高扬起。

 第三章 习惯是抹着蜜糖的毒药(3)

    巫珩开车抵达的时候，尹净已经在公司楼下等着了，看见她纤细的身影时，脑海中闪过一丝震惊，接着才低低笑了出声。
    她眼力很好，一眼就认出他的车，先是朝他挥了挥手，接着才拎着包包缓步往他这走来。
    她今天穿黑色的削肩背心和白色西装宽裤，虽是简单俐落的造型，却能凸显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马尾高高绑起，看起来年轻又有朝气。
    小外套被她虚掛在手上，他见状，不着痕跡地把车内冷气调低了两度。
    已经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公司附近已经没什么人，只剩下尹净这样的加班员工会零零散散的出现，他并不怎么害怕被拍到。
    不过——就算被拍，他也无所谓。
    太阳西下，暖橘色的光芒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使她的气色更显红润。这次她没再躑躅该坐哪，直接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巫珩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她坐上车，先系上安全带，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冷，又把安全带解开，穿上小外套，再度扣上安全带??巫珩被她一连串的动作逗笑，笑声没憋着，她意外的没生气让他别笑。
    反倒是转头用着闪闪发光的尊敬眼神望着巫珩，语气恭敬：「学长??真的太谢谢你了！」
    他神色自若，哦了声，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音档。」尹净是衷心的感谢他，能不计前嫌满足她一可怜小粉丝的微薄愿望，「我原本以为我和新编曲没有缘份了，真的没想到还能听到??」
    今晚没有计画每次的巡演都会重新编曲，这也是她坚持每场都要参与的原因。
    但他们这次的演出都是禁止摄录的，以往都还能在影音平台找到粉丝的录影，如果没抢到票还能靠其他人的录影过过乾癮，这次要不是有巫珩，她就只能懊悔一生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用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盯着她，语气慵懒：「那你要怎么感谢我？」
    「我??」她的眼神四处飘移，我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请你吃饭？」
    他不置可否，她又问：「学长想吃什么？我请客。」
    「你想吃什么？」巫珩反问。
    「热炒之类的？」尹净没想太多，也没觉得他们两个人单独去吃热炒画面会有多怪，接着说：「感觉很久没去了，学长呢？」
    他们那群人有聚会几乎都是去热炒店，李政和谢禾都是吵闹的性子，去那比较不容易被赶出去，他和苏臣比较不挑，都是有酒就行，久而久之下来就变成了团内的默契。
    「好。」他将车子掉头，开往他平时常去的店家。
    车内突然一阵静謐，她怕尷尬，加上有点事情想确认，便喊了他一声。
    「嗯？」刚好遇上红灯，他转头凝视着她，等待下文。
    她被盯的莫名有些慌，躲开他的视线后问：「学长没有女朋友吗？」
    她问这个问题只是怕，她和他亲近的话，会伤害到他重要的人，若是他说有，那她就会避免和他私底下往来。
    她不愿成为他的负担。
    他安静几秒，像是诧异她为什么突然问这问题，随后驀地笑了出声。他还是看着她，眼角因为笑而微微上扬，调笑道：「怎么？想追我？」
    「??」
    绿灯了，巫珩踩下油门，车子继续往前行驶。
    「可以追。」他还是笑着，语气明显愉悦，「我现在单身。」
    「??没说要追。」她想了想，觉得不对劲，他之前打算拒绝她的话，肯定是因为有别人了，又问，「那之前那个呢？」
    「哪个？」巫珩只觉莫名其妙，不咸不淡的瞥她一眼，「唯一的一个还没追到就跑了。」
    像是怕她听不出来他在指控谁一样，「本来以为过阵子就会回来，结果呢？讯息不回、电话不接，门也不开。」
    她原先有些心虚，可后来想想那分明是他要甩人，她为什么要心虚？
    她又想到他在校期间的丰功伟业，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周遭肯定不只有她。
    好巧不巧被刚好与她对视的他发现，他气急反笑：「你那什么表情？不相信？」
    「??那时候，不是有很多传闻吗？」她眼神飘移，不敢看向他。
    ??还真的不相信他。巫珩吐了口气，语气闷闷：「我是受害者。」
    还在学校时，他虽行事低调，但因为长相的关係，只要出现就低调不起来。上课时，如果稍微靠近某个人一点，当天晚上，论坛便会开始传他谈恋爱了。
    「我连跟男的也能传。」那是让他最无语的经验，他无奈道：「拍片的时候跟学弟靠得近了点而已，隔天就有男朋友了。」
    尹净听到感兴趣的话题，一下就来了精神：「这我有听说。」
    他只觉荒唐，「传这么远？」他原本以为只是系上传传而已，没想到还传到外系。
    「传院一家亲。」她想了想，「学校就这么大，不传开也难。」
    他没否认，手轻轻点着方向盘，若有所思。

 第三章 习惯是抹着蜜糖的毒药(4)

    热炒店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
    刚打开车门，一阵热风袭来，她想也没想把外套脱了，不经意一提：「冷气是不是有点冷啊？」
    「是吗？」巫珩将车上锁，语调平平，瞥她一眼，「不是你穿得太少了吗？」
    「??」她竟无法反驳。
    两人在酷暑中戴着口罩帽子本就显眼，走进店里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好像他们是不属于这里的异类一般。
    跟三五好友来吃饭的阿伯们可能世面见多了，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回去继续聊天，反倒是边桌的几个也戴着帽子的年轻人直盯着他们看，其中一个还震惊的掉了筷子。
    巫珩怎么可能认不出朝夕相处的团员们，目光没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俯身问尹净：「介意併桌吗？」
    「遇到熟人了。」巫珩记得她和不熟的人相处会很不自在，就连他当初要和她打好关係都费了点苦心。
    尹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桌也和他们一样??有点奇怪的人们。
    三个人??那大概率会是??
    见她点头应允，巫珩带着她大步往那桌走去，问神情愕然的三人：「介意併个桌吗？」
    「??您请坐。」谢禾先找回了声音。
    尹净挺自在的坐了下来，抬手将口罩脱下，朝着对面几人莞尔一笑，「你们好，我是尹净。」
    谢禾欲自我介绍，被她打断了。她笑道：「啊，不自我介绍也没关係，我认识你们。」
    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妥，她补充：「我从大二的时候就是你们的粉丝了，我是这个意思。」
    谢禾了然的点点头，李政也扬起笑，和她打了招呼：「好久不见。」
    李政和她在大四的时候认识，但不熟。那时候她推掉了毕业典礼的主持工作，学校转而找上戏剧系的李政。
    他虽然对表演有热忱，也不怕观眾的视线，但他没有什么主持的经验，故来找她讨教。
    「之前没机会跟你说，毕业典礼的主持很完美。」尹净笑着应下。
    「真的？」李政瞪大眼，语气惊讶，「我还怕太乾耶。」
    她摇摇头，由衷的讚美：「如果你接下来继续走这行业，我有可能会失业??」
    李政难为情地猛摆手，脸颊发烫，「别！别再夸了！哪那么好？」
    巫珩这才抓到空档，把刚才老闆娘递来的菜单推到她的面前，「看看要加点什么？」
    尹净、李政和苏臣都是同一届的学生，两个学长丝毫不意外他们几人原本就认识，毕竟学校就那么大，随便都能在通识课上变成同学。
    她接过菜单，划了炒青菜和凤梨虾球，又加点了碗白饭，接着将菜单又递还给巫珩，「我点完了。」
    「就这样？」他拿起笔，笔尖指向葱爆牛肉，「再点盘肉？」
    她愣了一下，问道：「你也喜欢这个吗？」
    「你点什么我吃什么。」见她欲皱眉头，又补充道：「我常来，所以没关係。」
    他们对面的三个人完全放弃了进食，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俩的互动，边互相以眼神交流，交流的内容大抵是：「活见鬼了」。
    尹净专心点餐，没注意到他们快速变换的表情，可他注意到了，但她又在旁边，他也不好出声制止那几人。
    他唤来老闆娘，把点好的菜单交了出去，老闆娘看见坐在他身旁的尹净，曖昧地笑道：「这么多年了，终于看到你带女朋友来了捏！」
    「女朋友很漂亮哦！」老闆娘还对她比了个讚。
    尹净臊得红了脸，想开口反驳，却比不上巫珩的速度，他温润笑道：「谢谢。」
    对面忽然传来剧烈咳嗽声，尹净瞋他一眼，「干嘛乱讲话？」
    谢禾这才止住咳，不敢置信的指着他们两人，「所以??所以你们真是??？」
    「不是！」她立刻出声否认。
    「还不是。」巫珩解释。
    谢禾实在憋不住，指着巫珩鼻子问：「我说你，脸皮能薄些吗？」
    巫珩充耳不闻，谢禾只好转移目标，「学妹，回头是岸。」
    尹净笑出声，没有回答。
    接收到巫珩杀人般的视线，谢禾也不再往枪口上撞，他夹了片肉放进碗中，好奇问：「我真的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变熟的？你们不是只有在来社团借音箱那时候讲过话吗？」
    苏臣听到感兴趣的话题，默默停下了动作。而李政本来在扒饭，听到关键字「音箱」立刻抬了头：「音箱？什么时候借过音箱？」
    谢禾回答的理所当然：「就你借走社团音箱的那次啊，学妹也要借，但被你借走了。」
    李政哦了声，低头继续扒饭。谢禾又补了句：「所以巫珩拿他的借了。」
    李政被饭噎到猛咳了好一阵，苏臣好心把酒杯往他方向推，他拿起来猛灌了一口，不敢置信：「学长死都不借我的那音箱？」
    谢禾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他死都不借你的音箱。」
    尹净完全不知道她去借音箱前还发生过这些，听完也是惊愕地回头看他，「是那组音箱？」
    「嗯。」巫珩一副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的模样，让李政崩溃质问：「学长，你的学弟爱呢？为什么??我们不是同甘苦共患难的伙伴吗??」
    「社办的就很够用了。」
    「那、那??」李政还想继续问，却被巫珩打断，他甚至还义正辞严：「那是因为被你借走了。」
    刚好喝了口茶的苏臣被呛得咳了两声，震惊地看向巫珩。
    谢禾闻言也惊诧地瞪大眼，语气夸张，「你哪时候那么热心助人了？」
    被洩了底的巫珩也不见有任何情绪显露，依旧面不改色，一言不发。而团员三人组则都是一脸天崩地裂。
    尹净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其实并不怎么了解巫珩。

 第三章 习惯是抹着蜜糖的毒药(5)

    气氛一度凝滞，直到老闆娘来上菜，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尷尬。
    折腾了一下午，她实在饿到不行，见饭菜上桌便没再开口，安静地吃着饭，耳边听着其他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内容，不过巫珩大部分都只有回个单音，到最后连回应都没有。
    尹净吃到半饱，见饭桌上的气氛已经回归正常，她见缝插针地问了句：「那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谢禾见她如此拘谨，模仿她的语气回道：「请说。」
    「关于下週的採访??」尹净停顿几秒，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我可以搜集一些粉丝们的提问来当作访问的问题吗？」
    「当然，访问前都会先给你们过目。」
    谢禾把视线从她身上移至巫珩那，「你怎么看？」
    今晚没有计画没有经纪人，背后没有公司，一切都是他们亲力亲为。不接受访问一方面是巫珩不喜，另方面则是他们没有经纪人，要对接太麻烦，所以乾脆不接。
    巫珩通常看访纲都会挑出一堆问题让人修改，或是直接让人删掉，问题也总是只回答最基础的，可他破天荒地说了：「好。」
    一顿饭下来，巫珩就没正常过，几个人也当他是正常发挥，反应不太大。
    获得允许的她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上许多，饭都吃得比刚才香。
    但好景不常，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在她看到来电人显示时，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只见她牵强的勾起唇角，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他们说：「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巫珩没错过她脸色的变化，但对于来电人是谁他也毫无头绪，只默默看着她拿起手机往外走，背影莫名的有些悲凉。
    尹净挑了个无人的角落接起电话，在走出来之前，她想了好几个她可能会打来的理由，却不晓得究竟是因为哪个。
    「喂？」她的嗓音有些涩，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为什么过这么久才接？」那头传来的女声语气严厉，责怪意味浓厚。
    她思考几秒，如实道：「我刚下班，在吃饭。」
    「所以我不是早就要你辞掉那个破工作了吗？三餐不固定的，身体迟早会坏。」女人先数落了几句，话锋一转，「我看到你那什么访问了，穿成那样，成何体统？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做那种没有未来的工作，那是你现在还有点姿色才做得起，以后呢？你想过以后吗？我??」
    她还想继续说，被尹净打断了，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你特地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你什么意思？这就是你对妈妈说话的态度吗？」尹母的声调驀地拔高，似是被她气得不轻。
    尹净把手机远离耳朵些，提醒她：「你没事会想到要找我吗？这次又怎么了？」
    不外乎又有相亲、换工作之类的事情要讲，否则她才没那间工夫找来。
    尹母被戳穿来意也不恼，理直气壮道：「上次那对象不太好，我又帮你找了另一个。」
    她根本没出席，也不知道尹母是从哪得知他不太好的。
    「你知道陈老师吧？我看她儿子就满不错的，工作稳定，也不在意你的工作。」
    又扯到她的工作，她冷下脸，「我不去。」
    「为什么？」尹母停顿几秒，张口便又咄咄逼人：「你又开始跟那个搞音乐的见面了？不是才被甩过吗？你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啊？」
    「什么搞音乐的？」她心尖一颤，母亲的话让她像是被浇了盆凉水，从头到脚都凉得彻底。
    她语气坚决，彷彿真的没有这个人一样，「哪有这个人？」
    尹母还是有点怀疑，「你确定？没有跟他藕断丝连？」
    尹净斩钉截铁地回覆：「确定。」
    「没有就好。下週六下午空出来，帮你约好了。」
    「??我没空。」
    「没空也得有空。」尹母扔下这么一句，逕自掛断了电话。
    她静静盯着通话纪录，心里乱成一团，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尹母立刻又传来了餐厅地址和时间，她赌气地直接滑掉，尹母又接连传来几则威胁她一定得出席的讯息，她一气之下清空了通知栏。
    她站在原地，手无力地垂在身旁，抬头看着天空。
    明明是他甩了她，为什么那么在意她拒绝和他联络。不是该开心吗？应该要开心那块烦人的口香糖自己消失在他的生命中才对吧？
    他现在的态度，反而还比他当时还更温柔，也更在意她。对待她时都像是在悉心照顾容易受惊逃跑的小动物，像是深怕她再离开??
    到底是为什么？

 第三章 习惯是抹着蜜糖的毒药(6)

    都市的光害让夜空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星星，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意识到自己出来得有点久，她收回目光，往店门口方向转去时，看见了站在转角处的巫珩。
    五顏六色的招牌光打在他身上，让他不至于消失在阴影中，可她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只大概能辨别出他正看着自己。
    她的心脏重重一跳，眼神闪烁。她刚才被情绪包围，完全没发现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什么。
    尹净故作自在，缓步走向他，到他身边时停下了脚步，「学长怎么出来了？」
    「你电话讲得有点久。」巫珩面色平静，语气也听不出任何异样，令她稍微松懈了些。
    「我妈妈??比较嘮叨。」她避重就轻的描述尹母，见他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你出来很久了吧？」
    尹净明晃晃地试探着他，他肯定也听出来了，可他并没有隐瞒。
    「是有一阵子。」他似乎哼笑了声，她听出了点嘲讽。
    他就只差没开口问：「为什么否定我的存在？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尹净咬紧下唇，又松开。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解释，只对他说：「我们进去吧，外面热。」
    重新入座后，她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和大家交谈甚欢。
    他也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偶尔加入他们的话题。
    他们有共识地营造出一切和谐的假象，谁也没戳破谁。
    饭后，巫珩一样开车送她回家。
    车内的气氛微妙，尹净不晓得该不该主动打破沉默，她还在思考有没有什么话题能说，就听到他开口：「你和李政认识？」
    「嗯？」在恍神的她突然被问话，下意识疑惑，接着才意识过来，「对，大四的时候有点交流。」
    巫珩神色自若，但语气有些酸，「哦？什么样的交流？」
    他们在她大三之后就没有任何联络了，他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大四的时候，学校请我去主持毕业典礼，但我拒绝了，他们就改请李政主持。」她继续说：「但他不怎么有自信，所以来找我问些诀窍。」
    「他在演出的时候表现也很好，不输线上的主持人。」尹净馀光看到巫珩的脸色微变，连忙补充：「你也很好。」
    虽然他平常总是懒懒的不和人打交道，但硬要他开口的话，他应该是当中口条最好的，能在课堂上看到传奇学长这样的一面，算是她三生有幸。
    她至今仍然记得同班同学看到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有多讶异。
    「哦？」他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举个例？」
    虽说他在一般人面前都不开金口，但和她在一起时，总像是有讲不完的话，也不知道他人格怎么差距这么大。
    「你报告的时候，口条非常好??」她沉吟片刻，语气真挚，「私底下也??能言善道。」
    他被逗乐，低低的笑声从口中溢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讚美，谢谢。」
    她隐约有种被坑了的感觉，有些闷闷不乐，撇过头看窗外景色，就是不看他一眼。
    他又问：「为什么拒绝了？」
    尹净还是没看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太出情绪，「不想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低落，怕影响到身边人情绪，她笑说：「现在没事了。」
    「但那是我自己的关係，跟学长??」话还没说出口，她自觉不妥，赶紧转弯，「唔、该怎么说??」
    「不想说也没关係。」他的嗓音似大提琴般沉静，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没关係的，只是一时片刻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重新组织了下语言，继续道：「学长应该听说过很多艺大学生都是经歷过家庭革命才入学的吧？」
    巫珩嗯了声，他就算不刻意打听也知道，光是他们系上就有不少人是跟家里撕破脸才进的电影系。
    「我家也是这样。」她就像是在说别人家事情一样，语调没什么起伏，「我爸妈不希望我学艺术，更讨厌看到我出现在眾人面前。」
    他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她终于转过头，视线与他交会，「那阵子状态不好，加上要毕业了思绪有点乱，就拒绝了。」
    尹净知道他是可以信任的人，就算只是朋友关係，她也不介意告诉他这些。
    她只是省略了，状态不好的原因。
    好在巫珩也没追问。
    「这是你去电台的原因吗？」
    「算是，但不完全。」想到内心真实的答案，她不禁有些尷尬，「主要是不想受瞩目??」
    他忍俊不禁，「这我倒是能理解。」
    车内再度静了下来，他随口一提：「礼尚往来，有什么想知道的？」
    她来了精神，坐得也比刚才正，小心翼翼问：「真的都可以问吗？」
    巫珩见她那样，以为是要提出什么很刁鑽的问题，但也不甚在意地应允。
    他拒绝不了她。
    「你们??今年还会办专场吗？」尹净紧咬下唇，模样紧张，巫珩瞥了眼她，再怎么无奈也没了情绪。
    「就这个问题？」
    「嗯。」
    「尹净。」他不冷不淡地唤了声。
    车被他靠边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她住处的外头，可两人都没急着道别。他松开安全带，往副驾驶座凑近了些。
    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瞬间盈满了她的鼻腔，她几乎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好看得不像话的脸庞，不太适应地往后靠了些，很快就碰壁。
    路灯的灯光透过车窗洒进车内，衬得他肌肤更加白皙。巫珩没打算退开，她便趁机打量起他，他生得极好，彷彿是把神的爱都匯聚到他一人身上。眉眼深邃、眼角勾人、鼻子尖挺??就连嘴唇也是饱满红润。
    若是女孩子，肯定也是最顶尖的长相。
    他不排斥尹净打量自己的目光，应该说，他希望她能再多注意他一点。他们的关係虽然比以前亲近，可还不到让他满意的地步。
    比起他本人，她似乎更关注身为乐团主唱时的自己。
    「好看吗？」
    尹净红着脸，从喉头挤出了一个极轻的嗯，他满意地笑了，又再往前了些，「那多看点。」
    她扭过头，连耳尖都红了，「太多了??够了??」
    巫珩这才稍微放过她，往后退了点，但嘴没停下：「喜欢我的脸？」
    她不好意思直接回答，低垂着头，头发几乎掩盖住侧脸，可没能掩住泛红的耳尖，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样子，「没人不喜欢吧。」
    巫珩也低着头，声音比刚才哑了几分，蛊惑着她，「嗯，我也喜欢你。」

 第三章 习惯是抹着蜜糖的毒药(7)

    不是喜欢你的脸，而是喜欢你。
    尹净不知道这些年他究竟经歷了什么，怎么会从神坛坠入人间，讲话变得这么??直接。
    或许是气氛使然，她鬼使神差地问出口：「为什么喜欢我？」
    这是她一直想问，却始终只能藏在心底的问题。
    他遇过的人那么多，艺大里更是美人云集，为什么偏偏是她。
    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他一愣，思索半晌，「一开始是觉得你很可爱。」
    她长这么大，没听过有人说过她可爱，也是一愣，惊讶地指自己：「我吗？」
    他嗯了声，脑海中出现她来借音箱被吓到的模样，「没看过有人那么担小。」
    「??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就突然站起来。」她为无辜的自己辩驳。
    「要帮你找音箱啊，不先站起来怎么找。」他懒散道。
    「你那时候也没说借不借啊。」
    巫珩哦了声，促狭笑问：「记仇记到现在啊？」
    她不算是怕生的性子，但单枪匹马到摇研社借东西这事至今都还会被知情人称讚一声：「勇者。」
    她被吓到完全是情有可原，始作俑者还嘲笑她，怎能不顶两句。
    「因为学长太吓人了。」她不满道，「跑来我们系上修课还突然要找我当组员也很吓人。」
    很吓人但其实只是想跟她变得亲近的巫珩哑口无言。
    「??你没想过为什么我找你当组员吗？」
    其实多少有猜到，但难得她佔上风，她佯装疑惑：「不是看我好欺负吗？缺学分的学长。」
    那时在课堂上看到巫珩，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来修外系的课。
    而巫珩只瞥她一眼，理所当然地回：「缺学分。」
    「??你真的这么觉得？」他恨铁不成钢，始终平稳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一开始是这么觉得。」尹净难得见他露出凝重神情，觉得很有意思，「但后来学长不是帮了我吗？」
    「而且报告永远都写得比我快，资料也整理得比我好，上台报告口条比我清晰??哪个想混学分的学长会这样??」
    「哦。」巫珩了然地点点头，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都发现了还装不知道啊。」
    尹净不小心把家底都洩了，顿时有些慌，随后又故作镇定道：「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他对这个话题似乎挺有兴趣，继续追问道：「那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毕业前，帮忙写曲的那时候。」尹净望着他，眼神乾净而纯粹，眼里真的只有他，「我本来以为你是好心帮忙??但同学跟我说??你??」
    想到同儕对巫珩的评价，她止住了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我怎样？」他铁了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不是这么友善的人。」她故作自然的转移视线，「要我小心一点。」
    「??」
    「然后我想了想。」像是怕他还不够生气一样，她继续说：「觉得满有道理的。」
    巫珩被她气笑，「你们还挺会污衊人。」
    「写首曲子而已，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尹净无法相信他儼然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模样，竟还可以理直气壮澄清自己只是单纯想帮忙写歌！
    那时她们小组的期末短片配乐开天窗，过两天就要在全班面前播放的作品，却败在没有合适的配乐。
    所有人都慌到不行，就连冷静的她都绷不太住，罕见的手足无措。
    下课时间有组员跑来和她讨论解决办法，碰巧被隔壁的巫珩听见，他便主动提议帮他们写，还免费。
    尹净知道他音乐的风格，不太确定地又问：「但我们这是??爱情小品??」
    他的理由还很冠冕堂皇：「没事，就当练练手。」
    那时的今晚没有计画已经在校外开过演出，且场场售完，他的性格又是以古怪闻名，他这么做确实很让人难以置信。
    她甚至还记得那组员听到他开口时，表情有多震惊。
    「可是你只写了一天就给我了。」她特意加强咬字，「而且还是在你毕展期间。」
    巫珩气定神间：「那是我有才华。」
    尹净哦了声，露出了「你不用多说了我都懂」的表情，「所以你就是想玩玩。」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尹净这莫名其妙的结论只是想试探他，也不急着再次表明自己心意，便顺着她的话说：「嗯，那你同学说得也没错。」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颇具危险性，「你确实该小心点。」
    她不晓得到了最后为什么没开成功他的玩笑，反而是把自己绕到了危险之中，拙劣地转移话题：「谢谢学长送我回家，下次见。」
    她急急忙忙地打开锁，想逃下车，车门却被他不疾不徐地再度锁上。
    「还没听到答案就想逃跑？」他把手放在打挡桿上，漫不经心地用指尖轻点。「是，我做那些事确实有目的。」
    「那你呢？能对我坦诚吗？」他抿唇，随后勾起嘴角，虽是笑着，但能感觉出他情绪不对，「为什么离开？」
    她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问她，也还没做好告诉他的准备，只是望着他，面露歉意。
    他也意识到自己衝动了，与她对视一阵，路上的车一台接着一台开过，车内依旧安静。
    良久，他挤出一句：「没关係。」
    也不知道是说给他自己，还是说给她听的。

 第四章 这次让我先走向你吧(1)

    今晚没有计画的海外巡演正式开始。
    他们前脚刚离开，有关巫珩的感情八卦就铺天盖地而来。
    关于露露和他的新闻才刚消停了些，八卦週刊却又补充爆料了两人正在交往中的铁证，让这个新闻再度成为头条。
    尹净原本不知道，是午休时间时，詹子维面色凝重地出现在她面前，端详她表情半晌，才一脸困惑地问：「姐，你没看到啊？」
    话才刚说出口，就见他点点头，赞同道：「不知道也好，姐别看新闻。」
    人总是这样，别人要你别做什么，你就会越想做什么，尹净也不例外。
    原本不以为意，但被詹子维这么一提，她说什么也得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詹子维不安的注视下打开了社群软体，一打开就看到数十篇和他们相关的资讯，各路网友的爆料、匿名论坛的讨论还有八卦杂志的跟拍照??
    任谁来看，都会觉得是才子才女的恋情终于开花结果。所以网上没出现谩骂的言论，大多是祝福，或者是粉丝哀嚎着自己失恋了。
    狗仔甚至拍到他们俩并肩走在一块的画面，那背影，还真和他有几分相似。
    她垂眸，盯着萤幕半晌，最后把手机盖在桌面上。
    詹子维小心翼翼开口问：「姐??还好吗？」
    他们以前发生的那些，他是知道的，毕竟自己也算是半个当事人，倘若那天是他送尹净回家的，那后面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不平静。
    她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淡淡笑着：「嗯，没事。」
    他一点都不信，只拍拍尹净肩膀，安慰道：「没事，姐，晚上唱k！不管有什么事，唱完就好了！」
    「嗯？」她没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下意识应允：「好啊。」
    而巫珩几乎是一下飞机就打给了她。
    那时她刚下班不久，正站在公司门口等詹子维，她找了一个比较少人会出现的角落接起他的电话。
    太阳已经下山，可夏季独有的闷热却还是让人站着不动都汗流浹背，浑身黏腻。
    「尹净？」巫珩的声音少见的有些急促，「你看到新闻了？」
    虽然上次见面的结尾不尽如人意，可他们还是有默契地以无事发生的状态继续相处。
    他们都怕打破此刻诡异的平衡。
    「嗯。」她霎时间不知道自己还能跟他说些什么，他们的关係看似亲暱，可实际上如窗纸般一戳及破，她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好在巫珩也没有太介意。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低声和他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接着听到他继续说：「抱歉，可能没办法和你讲太久。」
    「之前跟你说过，我不认识她。」他顿了顿，似是安抚道：「等我回去，我会好好处理。」
    「哦。」她心情微妙，回应不自觉地有些敷衍。
    听出她心情不佳，巫珩觉得自己受了重视，内心空缺的那块被填满，轻笑出声，「生气了？」
    「没有。」尹净立刻回答，可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为什么生气，嗯？」
    「都说了没有。」她的语气在他耳里就像是吃醋的小女友，纵使还不是那样的关係。
    虽然开心她心中也是有他的，但这凭空出现的新闻背后不可能没人操弄的事实却也让他烦躁不已。
    他们这趟演出的行程比以往都赶，明天就是公演，他们今天的行程紧锣密鼓，抵达会场后估计也没办法抽身，他只能在车上先打电话解释。
    演出场地离下榻的饭店并不远，巫珩把握时间又哄了她两句，跟着团员们下车后，和她道了别。
    掛掉电话后，他又恢復了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团员们已经见怪不怪，但谢禾还是忍不住在旁翻了白眼，「噁心。」
    飢肠轆轆的两人一进包厢先翻起菜单，而不是歌单，大点了一轮食物后，詹子维才点起了歌。
    他点了几首情歌当背景音乐，他们俩也没打算唱，就坐在沙发上听着旋律，也挺愜意。
    一曲结束，服务生推门而入，把大部分的餐点上齐了。
    尹净拿起筷子，塞了颗饺子进嘴里，嘴巴咀嚼的同时手也没有停下，夹了满满一碗牛肉麵放在自己面前，又倒了杯茶，一副准备大快朵颐的样子。
    詹子维也不遑多让，没三两下盘子就堆满了食物，他吞下炸鸡块后，问：「姐跟学长现在??？」
    「债主跟还债的人。」尹净想也没想就应。
    「学长看起来不是这么想的啊？」詹子维一脸不敢置信。
    她静静移开了视线。
    「我说中了？」詹子维见她满脸心虚，嘿嘿笑了两声：「祝福学长学姐永浴爱河。」
    「不过。」他话锋一转，「姐问过学长了吗？之前他说要拒绝的人。」
    尹净手中动作一顿，摇头，「想问，但没有勇气。」
    她还是怕??若真的是她会错意，导致他们分开了四年??她该怎么面对巫珩。
    虽然他不断地在释出自己的真心实意，但那都是在他还不知道事情缘由的情况下，若是知道了，他们之间或许会遭遇到再一次的天崩地裂。
    亲自改变安逸的环境，一直以来都是难以克服的课题。
    「姐??这怎么能拖??」他停了筷，语重心长，「这是你们之间唯一的问题，没有说清楚的话你们要怎么继续往后发展？」
    「我还是有点害怕。」她声如蚊蚋，「他是真的喜欢我吗？是认真的想要发展一段关係吗？」
    「姐，你是不是真没看过他对别人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不敢置信，她居然会担心那个巫学长对她是不是认真的，「巫学长对你的态度已经不是只有好而已了，那叫偏袒！偏心！偏爱！」
    尹净歪头想想，好像还真没有。
    除了上课中必要的对话以外，她没见过他和别人讲过几句话。
    「我之前去巫学长的组帮忙，他从来没讲过废话。」他甚至还担任导演的职务，可指令都是点到为止，从不说多馀的话，剧组气氛也因为他而有些令人发怵。
    「也从来没笑过。」
    「但他在姐面前一定不是这样的吧？」詹子维贼兮兮地笑，「说实话，你有没有看过他笑？」
    那还真有。尹净表情微妙，詹子维一看就意会出她的答案，「那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第四章 这次让我先走向你吧(2)

    「可是??」
    今晚没有计画的歌曲声打断了她还没说出口的话，她低头望向桌上的手机，来电显示：学长。
    詹子维光读她表情就知道是谁的电话，贴心地替她把包厢内的音量调小声了些，她对他投去感激的眼神，接听了电话。
    「喂？」
    巫珩听到对方那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微微皱起眉，「你在ktv？」
    「嗯，和学弟一起。」
    他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上几分，咬牙切齿，「只有学弟？和你？两个人？」
    意识到巫珩误会了什么，她连忙解释：「是你之前帮忙的那个学弟，其他的你不用担心。」
    比起友情，他们之间更像是家人般的情感。
    而且??詹子维不喜欢女生。可她也不方便当着人的面说出口，便含糊带过。
    「我才离开一天，我未来女朋友就和别人单独出去玩。」他口气幽幽，让她不由得正襟危坐了起来，「你说说看，我要怎么不担心？」
    尹净馀光看到詹子维撇开脸在偷笑，严重怀疑巫珩没脸没皮的话都被他听见了，脸颊倏地发烫，拿着手机走出了包厢。
    久久没听见她开口，他又问：「为什么不说话？」
    尹净找了个角落，儘量不挡着别人的出入，小声辩解：「他不喜欢女生。」
    他沉默了好一阵，转移了话题，「那刚刚那首歌是什么意思，暗示我？」
    尹净回忆了下，刚刚包厢里的歌是〈梦醒时分〉??他听到的部分还偏偏是「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那段??
    「都说了回去会好好处理，怎么那么着急??」他吐出的每一字都带着笑意，危机解除后，他又开始调侃她：「不准有那样的想法，我是对的人。」
    「??我没有那样想！」她只想着要反驳，不能老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却正合他心意。
    「那很棒，继续维持。」
    她放弃挣扎，「学长练习结束了？」
    「嗯。」巫珩沉默几秒，又开始阴阳怪气，「练习一结束我就立刻打电话来了，结果??」
    她是真的心虚，只好学他转移话题，「等你回来，有事情要跟你说。」
    有时候她也受不了自己喜欢拖延的性格，这次她下定决心要和巫珩坦白自己听到了他们当时的对话，不管他们的结果将会如何，至少，她对他不再有隐瞒。
    当初是她太胆小，不想从他口中听到拒绝自己的话语，不敢和他当面确认她内心的猜测，所以毅然决然决定割捨这段感情，反正他都要拒绝自己了，她这么做还替他省事，他应该还要感谢她。
    可巫珩却在四年后，又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再度出现在她身边，还说自己一直都只有她??
    就算她的记忆曾经被消除，她想，她还是会再度喜欢上他。
    他笑出声，懒懒开口：「要跟我告白？」
    ??他总是有办法瞬间打破严肃的氛围。可尹净也没否认，硬要说那也算是告白的一种，「什么时候有空？」
    「我回去的那天晚上？」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过了几秒，想到对方看不到，才赶紧回应：「好。」
    「对了，孙铭把演唱会门票给我了。」他突然提起，她才想到孙铭还没联络她，「週六我们一起去？」
    「好。」她笑了下，「我才在想他怎么没联络我。」
    「唱完早点回家，到家记得告诉我。」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嗯？」
    「好，你也早点休息。」她想了想，又补了句：「演出顺利。」
    「嗯。」他轻笑，嗓音低沉醇厚，让她呼吸一滞，「会顺利的。」
    当尹净回到包厢时，桌上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她满脸疑惑地望向罪魁祸首，只见她那学弟理直气壮地说：「冷掉就不好吃了。」
    她只好又再加点了些食物。詹子维虽然从以前就是她的贴心小棉袄，但该八卦的时候也没在客气。
    「姐，学长跟你说了什么？怎么讲这么久？」詹子维往她这挪动了两大格，尹净便也往旁边移了两大格，只当作没听见，喝了口茶。
    「姐！你怎么能忽略军师的问题？」
    「你把我??」尹净话说到一半，觉得自己计较食物真有点太幼稚，「也没讲什么。」
    她深吸口气，十分坚定地道：「我想让他知道??那时候到底怎么了。」
    那是他们俩心中的一根刺，若没有去除，他们便只能一直假装没事，那不是她想要的发展。
    詹子维欣慰的点点头：「那算我开导有方。」
    ??厚脸皮是会传染的吗？
    尹净不怎么唱歌，每次来ktv也都是让詹子维一个人表现，若竹竹一起来的话，就让给他们两个表现，总之麦克风不会出现在她手上。
    可旁人总爱起哄，詹子维也不例外，还好她加点的餐刚好送来，让她有了正当理由推託。
    饭才没吃几口，手机就又有讯息通知。
    巫珩传了两条连结，她一一点进，都是歌曲。
    一首是〈爱你的只有一个我〉，另一首是〈特别的人〉，害她差点被食物噎住??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她先喝了半杯茶润喉，接着回覆了一个问号给他。
    她严重怀疑巫珩累到发疯了??
    巫珩：这些歌比较适合你听。
    还理直气壮??她顾左右而言他地回覆：这是学长的取向？
    巫珩：音乐不分好坏。
    巫珩：但男朋友有。
    ??这天真的是聊不下去。

 第四章 这次让我先走向你吧(3)

    而在国外的巫珩并不如尹净以为的那般愜意，他斜倚在饭店阳台墙上，低垂着头，头发几乎遮住他半边脸，神色不明。
    他从口袋中摸出菸盒，盯着半晌，始终没掏出菸来。
    谢禾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他身旁，比他早点燃菸，晃了晃手上的打火机，「找不到打火机？要借你？」
    巫珩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
    「我说，那真的是我们学妹？」谢禾把菸凑上唇，吸了口，又缓缓吐出烟雾，「在学校的时候也没看过这人，小我们很多？」
    巫珩一脸「我看起来知道吗」，没讲话。谢禾早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继续讲自己的，「我说你这张脸真的是，太招摇了巫珩。」
    巫珩站直身子，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谢禾趴在落地窗上，大声嚷嚷：「巫珩你心眼也太小了吧这就生气？你平常那样对我我都没生气了！」
    巫珩没理他，俯下身子，打开冰箱门，从里头拿出两罐啤酒，这才回过头看向谢禾：「喝吗？」
    谢禾訕訕：「我就说你真够兄弟。」
    巫珩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而原本躺在床上如一滩烂泥的李政看到啤酒，眼睛都亮了，立刻坐起身：「学长什么时候买的！我也要！」
    巫珩用拿着啤酒的手指了指冰箱，示意他去拿。苏臣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不喝酒也不抽菸的，他坐在沙发上，善意提醒衝向冰箱的李政：「明天有公演。」
    「没事，我酒量好的咧。」李政兴高采烈地将手指扣上啤酒拉环，啵的一声打开罐子，仰头就是一大口。「呼，舒服。」
    巫珩转头和苏臣对上眼，「也有你的。」
    苏臣不喝酒，只喝碳酸饮料，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负责买饮料的人都会按照这样的模式买，不会放着他不管。
    闻言，苏臣也起身走向冰箱，拿出可乐，「谢谢学长。」
    巫珩嗯了声，再度走回阳台，将啤酒放在茶几上，以最舒适的角度坐上躺椅。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谢禾仰头也是一口，「小学妹怎么样，误会你了没？」
    「还是得澄清。」巫珩偏头看着市景，笑了声，「不然真的会被误会。」
    谢禾盯着他，迟迟没开口。巫珩很不习惯突然安静下来的他，「你那什么表情？」
    「巫珩。」谢禾表情凝重，「我真没想到你谈恋爱之后居然这么噁心。」
    「??」
    「但我也是真的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在大家都没发现的情况下和学妹有点什么的？」谢禾像是在自言自语，可音量却是大到他听得一清二楚。
    自从他想起尹净这个人后，关于她的记忆也都重新回到他的脑海里，他有印象巫珩总是会和那学妹间聊，但他以为就仅此于间聊，还是礼貌性那种，也就没放心上。
    毕竟两人看起来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殊不知两人都是忒会扮猪吃老虎那型。
    「就修了几堂她有修的课。」
    「你学分不是早就修完了吗？你居然为了追女孩子跑去多修课？」
    巫珩没说话，十分坦然地盯着他看，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样子。谢禾见状，什么调侃的话都又吞回肚子里，他实在连吐槽都懒了。
    「所以你大四那时候常找不到人也是因为这？」
    他轻应了声，谢禾啐了口：「见色忘友。」
    巫珩不置可否，拿起啤酒，拇指轻勾釦环，打开了罐子。他没着急着喝，拿在手上半晌，才啜了口。
    「学妹知道吗？你做的这些。」
    他耸肩，他不是很在乎她究竟知不知道，或她察觉了哪些。他所做的一切充其量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她知情与否，都不重要。
    谢禾气得骂他：「你是去追女孩子还是去积功德？」
    他也不管。
    隔天早上，尹净起床时发现巫珩比她更早起，原本空空如也的通知栏又多了好几则他传来的讯息。
    巫珩：早。
    巫珩：昨天忘记问你，週六晚上有空吗？
    巫珩：一起吃饭？
    她记性差，有约一律会先记下来，以免自己忙到忘记。
    她睡眼惺忪地点开行事历，在看到週六的记事时，先是一愣，接着才回忆起来。
    相亲。
    这两个字映入眼帘时，所有睡意都被赶跑，这几天过得太庸庸碌碌，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魔王等着她。
    虽然无奈，可若她再不出席，上次的事情又东窗事发的话，又会让尹母找到理由大闹一番，那还不如去了然后明确拒绝。
    反正她的要求是出席，而不是和他结婚。
    尹净：抱歉，那天晚上有事情，改天可以吗？
    他没有马上回覆，她也急不得，随意把手机往包里一扔，出门上班。
    处理完专访的杂事，已经接近她的下班时间。
    她正收拾着东西，准备下班，馀光看件隔壁同事焦急地打着电话，但对方似乎都没有接听。
    「小方？怎么了？这么着急？」
    「净姐，你联络得上amy姐吗？她电话都打不通，但她节目的时间快到了??」小方是刚来没多久的实习生，此刻急到泫然欲泣，她看了也觉得于心不忍。
    尹净拿起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amy的电话，播了好几通，都无人接听。
    怎么想都不太寻常，她接收到小方期盼的眼神，无奈摇头，「没接。」
    「那怎么办？她今天本来就请了半天假，这么临时也找不到能代替她的人??」小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地来回踱步。
    「我来吧。」amy平常对她也满好，她没什么理由不帮忙，「你有amy的脚本吗？」
    小方猛点头，眼神闪闪发光，彷彿看到救世主一般，立刻抽出一本文件夹给她，「在这！」
    尹净接过脚本，快速翻阅了一遍后，就进了播音室。

 第四章 这次让我先走向你吧(4)

    幸好她平时有事没事就会听听同事们的节目，让她大致有个节目流程的概念，这档节目在比较冷门的时间，她也比较不那么紧张。
    amy主持的是访谈节目，大部分时候由主持人讲故事，和听眾聊聊天，也开放让听眾打电话进来问问题。
    互动环节比她的节目来得更多，对她而言也是个有趣的经验，有些听眾发现是她代理，便callin进来和她聊上次她担任后台主持人的事情。
    聊着聊着，两小时的节目很快就结束了，尹净拿下耳机，快步走出播音室。
    原因无他，她的喉咙乾到快要烧起来了，她刚也着急，忘记拿水进去。她拿着水杯走到饮水机旁，水都还没装，小方又出现在她旁边，语速飞快，又恢復了着急的模样：「尹净姐，因为amy姐车祸，所以这几天可能都要麻烦你代班，你时间上可以吗？」
    尹净愣了一下，装了杯水润喉后，伸手指自己：「我吗？」
    「刚刚陈哥说今天收听数很不错，如果你时间方便的话请你也帮忙接下来的节目。」
    「但是我后天这个时间段有事情耶??」尹净手指婆娑着杯壁，有些苦恼，提出折衷的办法，「能问问有没有人可以代后天吗？」
    小方一脸为难地应了好，急匆匆跑去帮她确认。
    在她下班前，小方气馁地回到座位上，她看她表情，心里也大概有了底，还是开口问：「有找到能帮忙的人吗？」
    小方又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朝她摇头，「大家都有公事要去做。」
    尹净虽有些困扰，但自己未来也可能有临时需要帮忙的地方，这么想着，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只是她和巫珩的约势必要延后点时间，否则她赶不上。
    她刚走出公司，本想要打电话问他，确认时间后意识到他可能还在演出中，就只留了句话给他。
    他连早上的讯息都还没回，应该是真的抽不出时间。
    尹净：有事情要跟你讨论，演出结束后跟我说。
    尹净看着自己传出去的讯息半天，觉得好像有些太没有感情了，巫珩肯定会不高兴，便又传了隻猫咪喷射爱心的贴图给他。
    巫珩结束表演后，大汗淋漓，但他第一时间不是先擦乾汗水，而是先确认手机通知。
    尹净主动传讯息给他的机率不高，通常都是他先起头，她接着回覆。
    她没在讯息中详细说明到底是什么事，看来是想直接电话解决。
    也好，他也想听听她的声音。
    他从休息室冰箱中拿了罐冰水，开了门走到走廊的尽头，播出了电话。
    连来电答铃都还没听见，尹净就接听了。
    「喂？」尹净刚吃饱饭，睏意席捲，她刚洗好澡、躺上床，打开串流平台正在挑片时，突然有人打电话来，她迷迷糊糊地接起，也没看来电人是谁。
    巫珩觉她可爱，笑了声，「在睡觉？」他看了眼时间，又问：「这么早？」
    她讲话还是黏糊糊的：「没有??想看电影。」
    她眨眨眼，这才想起来她早些时间有传讯息给巫珩，「学长演出结束了？」
    他嗯了声，她又问：「演出还顺利吗？」
    「很顺利。」他还是笑着，「可能还比上一场更好些。」
    她哀嚎，「真的好想看。」
    「想看我？」他明知故问，「回去就能让你看了。」
    她觉得自己对巫珩的抵抗力，在常常和他相处过后提升许多，现在听到他这么说话反应比以往清淡了些，她有进步。
    「后天我要代同事的班，可能没办法和你见面。」
    「哦，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情？」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尹净倒是忐忑不安。
    虽然不是故意放他鸽子，但她还是怕他会不开心。
    她绞着手指，脑袋光速运转，努力想拼凑出点让他听着能舒服点的话。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又道：「还以为你是要讨论有多喜欢我。」
    「??就算有，也不用这么着急。」
    他低低笑着，声音有些哑，「可我等很久了。」
    她鼻头一酸，有点想哭，「那等你回来，我跟你说。」
    等他回来，他想知道什么、想听什么，她都不会再闪躲了，她会好好地、清楚地，把一切都毫不掩饰地告诉他。
    包括她那只增不减的喜欢。
    「好。」
    她想到后天的约还没个着落，又问：「后天??能晚点再见面吗？」
    「下班之后，我去找你，可以吗？」
    「约哪？」巫珩声音虽平静，可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握着矿泉水瓶的手因喜悦而微微发颤，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终于愿意主动朝他走来，而不是他像块口香糖似的缠着她。
    听到小学妹回「你家」的时候，他面上笑意越发明显，明知她没有那个意思，是因为担心自己才给出这样的回答，但他还是忍不住打趣道：「这么迫不及待啊？」
    尹净也不傻，她自是听出了话里的歧义，装作没听见：「我才不想跟你一起上新闻。」
    「那怎么办？」他语气苦恼，「我们在一起的事情肯定会上新闻。」
    巫珩装模作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习惯了，可脸还是不争气地红了，「那到时候再说。」
    他十分满意她的回答，她总算没再推开他。他嗯了声，扭开矿泉水瓶盖，灌了几口。「那，后天见？」
    「嗯，后天见。」
    尹净掛了电话，下床开了电扇。好热，她想。
    在清楚意识到自己还是喜欢他的之后，只要他讲话稍微有点暗示她就脸红，幸好不是在他面前，不然肯定又要被他拿去做文章。
    她曾以为自己放下了，也欺骗自己她只是把少女时代的憧憬误认为了喜欢，用不着伤心。
    可回想过去，她几乎没有错过今晚没有计画的演出，有他们出席的活动一个也不漏地参与，除了喜欢他们的音乐以外，更多的还是对他的念念不忘。
    只是她并不愿意承认。
    而她也从未放下过。

 第四章 这次让我先走向你吧(5)

    结束所有演出的巫珩在隔天下午回了国，因为花边新闻的缘故，原本都不会有人来接机的他们，却在出关后被记者团团包围。
    不知道是哪间媒体的所属记者见到他们一走出，拿着麦克风急急忙忙地衝过来，问：「请问您和露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巫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表情淡漠，眼神中透出一丝凉意，让记者的手抖了下，随后又鼓起勇气继续追问：「那照片您怎么解释呢？」
    说完，还秀给他看那张疑似是他的男人和露露的背影照。
    忙碌于巡演的他只把时间分给演出和尹净，没多花时间看造谣的报导，却没想到竟然连假照片都有了。
    他感到一阵烦躁，也不知道尹净看到没有，会不会真的以为那是他，会不会难过??
    神色便也再冷下几分，「子虚乌有。」
    记者仍然不死心：「您怎么回应露露在金乐奖上的告白？」
    其他电视台的记者也蜂拥而至：「请问您和露露已经秘恋多年了吗？决定要公开恋情的原因是什么呢？」
    「您和露露在大学的时候是怎么相处的呢？」
    巫珩忍无可忍，想反驳，又觉得跟记者吵就跟哑巴吃黄莲没什么两样，还可能被大作文章，他保持沉默，拖着行李走向停车场。
    在后头的谢禾明显察觉到他状态不好，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低声跟他说：「没事。」
    接着挺身挡在他的面前，笑道：「各位记者朋友们，我们现在整团都是单身呢，还是能介绍介绍女朋友给我们啊？」
    记者被堵的哑口无言，可晚上仍然出现了他默认和露露交往中的新闻。
    记者移花接木，把他的沉默写成默认，网上又掀起了一波讨论。
    都是在说他和露露是才子佳人，凑成一对是造福社会，甚至还提到他们未来的孩子肯定也会很有才华??
    真是看不下去。他退出社群软体，眉头深锁。
    手机才刚放下，刚被他按灭的萤幕再度亮起，手机铃声也随之响起。
    他看着来电人名称，手指下意识移至拒接键上，没真的按下，沉吟半晌，他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巫珩，你刚为什么过这么久才接？我等到都快要放弃了。」另头的女声如连珠炮一般讲了一长串话，也没打算给他时间回答，「你是不是想掛我电话？」
    「是。」巫珩也不避讳，「干嘛？」
    「你这傢伙的态度还是一样气人耶。」女人碎唸着，「姐姐好心打电话来关心你，你就这态度？」
    「你是关心，还是想看戏？」
    那头一阵静默，巫瑾过了几秒才找回声音：「这不是来问你要不要亲爱的姐姐帮忙吗？」
    「你那新闻看着就不正常。」巫瑾想了想，忍俊不禁：「我那脸跟死人一样的弟弟怎么可能跟人家传緋闻??」
    「??掛了。」
    巫珩真心的对自己唯一的姐姐感到头痛，她生平最喜欢的事情大概就是调侃他，偏偏那是他姐，他冷处理也没用，还是能像机关枪一样在他旁边讲个不停。
    「真不用姐姐帮忙？」巫瑾也清楚弟弟的脾气，玩笑适中就好，太过他又要生气不理她。她认真问：「你认识那个什么露露吗？她为什么巴住你不放？」
    巫瑾和巫珩感情虽不算差，可他从来没对自己说过感情方面的事情，她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是对方在炒作新闻，让相关讨论的热度迟迟降不下来。
    「不认识。」他揉揉太阳穴，语气不如平时冷静，甚至有些不耐，「她什么来头？」
    巫瑾莫名其妙：「不是你学妹？」
    巫珩更觉得莫名其妙：「我每一个学妹都要认识？」
    她觉得弟弟说的在理，补充道：「磬声广播公司老总的女儿？哦??她还是唱歌的？哇??还在典礼后台跟你告白？」
    巫瑾不敢相信弟弟也会有桃花，还是烂的，喃喃道：「这妹妹什么问题??」
    「巫瑾，我没聋。」
    「巫珩，你能不能更有礼貌一点？」巫瑾气呼呼的，但这弟弟从没顺她心过。
    巫珩则是扯了扯唇，「彼此彼此。」
    「要不要帮你澄清一下？」巫瑾从没看过弟弟和哪个女孩子走得特别近过，她思索几秒，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大度道：「如果??你不喜欢女生也没关係，姐姐会站在你这边??」
    巫珩忍住立刻掛断的衝动，「巫瑾，脑子拿来用。」
    「我是又知道你性向了？」巫瑾觉得这通话再继续下去肯定又要吵得不可开交，急忙收尾：「要的话就说，我这还是有点资源能帮帮亲爱的弟弟。」
    虽然新闻看得刺痛他眼，但他倒不着急，再让子弹飞一会，指不定会伤到他们自己人。
    现在严正反驳，倒有些欲盖弥彰。再怎么有公信力的声明，都无法轻易地改变舆论风向。
    那倒不如再等等。
    「要的话再告诉你，掛了。」
    结束通话后，他想到尹净告诉过他，今晚她要帮同事代班。
    他点下了她电台直播的网址，节目已经开始了，刚进入就听到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从音响中飘了出来。
    今天的主题是爱情。
    内心的烦躁被抑制，他忍不住勾唇，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沙发上，富饶兴味地听着。
    此刻在和她间聊的是一个女听眾，声音听着年纪不大，挺活泼有朝气，问尹净道：「尹净姐姐能分享看看自己的初恋故事吗？」
    只闻尹净迟疑了几秒，笑着应：「好啊。」
    「从哪里开始说呢？」尹净喃喃道，乾笑两声，似乎是因为要谈论自己的私事而感到有些尷尬，「大家应该都有类似的经歷吧？初恋是学长??之类的??」
    听眾回：「就连我都有呢，哈哈。」
    「我也不例外，我的初恋是我大学的学长。因为我们不同系，所以是在选修课上慢慢变熟悉的。」她停了几秒，语气轻柔地继续说：「学长平常都面无表情的坐着，也不讲话，一开始觉得他有点可怕，但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发现，再若无其事地问我要不要帮忙。」她无意识地勾唇，说出口的话都沾染上了一丝笑意，「就连他不擅长的事情他都愿意尝试。」
    「但因为一些事情，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她的语气中没有任何遗憾的成分，反倒是听眾深吸了口气，闷闷不乐：「抱歉，我不知道是伤心的故事??」
    「不是伤心的故事呀。」尹净笑得脸眼睛都弯了起来，「我们最近又有了联系，那不会是我们的结局。」
    「这次我不会再轻易放开他了。」
    巫珩久违地又感受到了心动，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一些事情指的是什么，但也无所谓了。
    只要他们以后能陪伴在彼此身旁，那些往事又如何。

 第五章 像你爱我一样爱你(1)

    尹净下班时，外头的天色早已暗下，大楼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得刺眼。
    她急忙点开巫珩的讯息，在路上拦了辆计程车往他家赶去。
    节目结束后，她又被主管叫去表扬了好一阵，耽误了十来分鐘，平常要怎么留他下来讲话都无所谓，为什么就偏偏选在她和人有约的这天。
    她又传了好几则讯息向巫珩道歉，但都不见他已读，让她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受了新闻影响。
    在她离开公司前，因为节目放送的关係，她忙得没时间看手机，所以詹子维跟她大致说了下目前网路上的风向，她心中虽已经有底，但在看两边粉丝祝福他们两人的留言时，她还是觉得不太开心。
    巫珩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所以她也没有很理解现在这样的情绪??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吃醋？
    但她也深知巫珩那张脸不管在哪都能引起或大或小的骚动，緋闻更是不可能避免。但在这个行业里，也就只能清者自清了，谁也不能怎么办。
    尹净把钱交付给司机，下了车后迅速找到巫珩住的大楼，跟管理员打过招呼后，搭电梯上到他居住的楼层。
    电梯门一开，她大步流星走到他家门口，葱白的手指停在门铃前，踌躇许久，还是没敢按下去。
    她轻吁口气，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到男人家里，说不紧张都是骗人的。
    在她鼓足勇气，要按下门铃的剎那，门开了，她下意识朝有动静的方向望去，愣了一瞬。
    巫珩总是平淡似水的眼眸此刻佈满了情绪，张了嘴，似是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最后浓缩成了一句：「先进来吧。」
    她没想太多，跟在他身后进了屋，正想问鞋子该放哪时，他回过头来，紧紧抱住了她。
    她吓了一跳，但她并不排斥巫珩的触碰，便由着他。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怎么了，只知道他有些情绪，她回抱了他，掌心轻轻顺着他的后背，「怎么了？」
    他虽面不改色，但内心却紧张不已，心脏跳动的速度飞快。
    「你真的??」他声音低哑，小心翼翼地问：「不会再放开我了？」
    尹净的手停在空中，脸上写满震惊，「你怎么??」
    巫珩手又收紧了些，像是在确认怀中的她是不是实物，「我听了你的节目。」他低头，贴着她耳畔问：「为什么没有跟我本人说，嗯？」
    被他的吐息所接触到的肌肤都染上了肉眼可见的红，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光明正大地汲取他的气息，「我本来想现在说的??但你??好像都知道了？」
    他鼻尖轻轻蹭过她的颊旁，诱哄道：「再跟我说一次。」
    她不敢抬头看他表情，依旧埋在他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学长，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
    「没有不喜欢过??」她吸了吸鼻子，「之前骗了你，对不起。」
    巫珩在不知不觉间充满在她的生活中，从一开始的好奇、在意??到后来越来越了解他，进而喜欢上他??这些回忆她花了四年才终于能以平常心看待，不再受影响。
    但他一回来，她又开始动摇。
    这四年间做的心理建设都如浮云一般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满怀的情意。
    而今天，这些情感终于有了宣洩的出口。
    「那时候??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她从他的怀抱中退开，紧抓他衣角，低垂着头：「我听到你在社办跟谢禾学长说的话了。」
    「学长问你学妹的事情怎么样，你说??」那时候的感受还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回想起来依然觉得疼痛。她语气涩然，「烦人。」
    她抱着和他能进入下一段关係的期待去见他，却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如此伤人的话语。
    她不想哭的。在过来之前还不断的提醒自己，没什么好哭的，可她说着说着泪水还是蓄满于眼框，语渐哽咽：「我不想被你讨厌，所以我自己离开你的话，你应该会比较开心吧？」
    「你说没有别人??但你那时候都不怎么理我??」
    「我以为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巫珩曾替她找过一百种理由离开自己，可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句话。得知真相，他只觉得心疼，一点也不怨她。
    尹净提的那句话他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他再度将她揽入怀中，动作轻柔，就像是在对待珍贵的宝物，他低声安慰，俯身替她擦去眼角的泪，「不要哭。」
    「是我的错，我应该要更在意你的感受。」他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让你不安了那么久，对不起。」
    「烦人的不是你。」他叹了口气，他应该再早一点告诉她，而不是晾着她，让她一个人不安、误会。
    他有什么资格埋怨她离开自己。
    是他自找的。
    「那时候有个自称是我学妹的人，照三餐骚扰我。」他彷彿是在聊今天天气般平静，「不想让你担心就没有特别说。」
    「很晚回讯息也不是因为有别人，我正在准备专辑，又要处理那学妹的事情，有点蜡烛两头烧。」
    「我本来??」他嗓音微哑，「想等事情都处理完后，再一起跟你说。」
    却没想到，他们下一次面对面好好说话的机会在四年后。

 第五章 像你爱我一样爱你(2)

    「就算这样，你也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她咬紧下唇，用掌心抹去了眼泪，也不管妆花没花，「学长??对不起??我那时候应该、应该要更勇敢一点??」
    不该那么懦弱的放弃自己的情感??放弃他??
    「不是你的错。」他继续哄，「不要自责。」
    「你已经很勇敢了。」他认真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眸中只有她一人。「谢谢你告诉我。」
    「我真的从来没有觉得你烦人过。」他揉揉她的脑袋，「我反而希望你能再黏我一点。」
    顿了顿，他放柔了声线，「好不好？」
    她做梦也没想到巫珩会用这种像是撒娇的声音和她说话，脑袋停摆了一瞬，鬼使神差地对他点头。
    见她同意，他开心的像个孩子，脸上的喜悦都藏不住。半晌，才意识到他们还在玄关，连忙从鞋柜中拿出一双全新的女用拖鞋让她换上。
    尹净还不是很习惯他们之间微妙的转变，坐在沙发上时和他有些微的距离，巫珩不满意，大手一捞，将她安置在自己肩头上。
    暖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此刻，尹净真的感受到了大家口中的岁月静好。
    可下一秒，一室的温馨被她打破。她啊了声，想起什么要事似的，「那你说的那学妹到底是谁？」
    还在学校的时候，除了他的团员，和他系上的同学们，她还没看过他和人有什么接触。
    所以在从他口中听到学妹两字的时候，她完全没有要怀疑别人的想法，一个劲地觉得他就是厌烦自己了。
    现在想来，她真的太不成熟。太胆小、懦弱、不自信??
    巫珩看出她又在胡思乱想，伸出手将她小巧的手掌包裹住，后来又觉得不太够，长指穿过她指间的缝隙，与她十指紧扣。
    关于那学妹的事情，他本就没打算隐瞒，清了嗓子，娓娓道来。
    毕业后那一年，他的生活重心都在小有成就的乐团上，或许因为他们的容貌，或许因为他们的才华，又或许因为两者??总之乐团自成立之后，一直都很顺遂。
    但对于团员们的骚扰事件——尤其是对他的——却是层出不穷。那阵子他总是会在信箱中收到匿名的告白信，信始终没有署名，只有在内文中透露过是他的学妹。
    虽收了几次信，但巫珩本不打算理会，他住的是大楼，只放信在信箱内并至于影响到他的生活，至多觉得有点烦。光演出和专辑就够他忙了，他实在懒得分心在其他事情上，直到那人变本加厉的骚扰他。
    家门口出现礼物、门口掛着食物都还是小事，到最后甚至会接到他根本没订的外送打电话来请他去领餐。
    他实在忍无可忍，为了乐团焦头烂额的同时，还得处理自己生活中的破事，他知道尹净被他冷落，可他分身乏术。
    以至于两人渐行渐远。
    从前的他们或许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而现在对他们来说，是最正确，也最美的时间了。
    听完他言简意賅地说明，她眉头深锁，虽然无端的臆测对人很失礼，可??依照他的叙述??
    露露的身影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作祟，她遏止不住自己将他们联想在一块的念头。
    「你没亲眼看过这个人吗？」
    「没有。」他神情无奈，「如果有的话还能有解决的办法。」
    但就是没有，他不知该从何下手，只好自己搬家，但也还好，搬到现在的住处后，那人的骚扰不再。
    「对了，你刚刚是怎么和管理员说的？」尹净看向他，问道：「他看我的表情有点奇怪。」
    在门口时，她说自己是住户的朋友，而巫珩也确实有跟管理员先联系过，他并没有多刁难她，但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屑。
    她虽觉得奇怪，但当时赶着上楼找巫珩，便也没多询问。
    巫珩十分理直气壮：「我说女朋友来找我。」
    「那他是不是很喜欢你啊？」
    正往嘴里倒水的巫珩猛咳几声，无法理解她毫无根据的说法：「咳、咳咳，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相较于他，她面容平静许多，很是认真地分析：「如果他不喜欢你，那为什么看我的眼神敌意那么明显？」
    尹净想破了头，都没能想出什么合理的原因，她说出来的这个是思考过后最最合理的一个了，但他好像不太买帐。
    门口警卫是一个中年的大叔，情绪大部分时候都挺稳定，至少看到他的时候都是有礼貌地打招呼，有时还会间聊两句，反而是他对人爱理不理的，可他也没多在意。
    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对尹净不友善？巫珩也想不透，他找到机会再去打听看看。
    「可能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巫珩安慰她，「别太在意，下次有机会我再问问。」
    「哦。」她是也没多介意，就是突然想起问问而已。
    墙上掛鐘短针已经走到九。
    时间不早了，明天就是她兢兢业业准备的专访，巫珩也是当事人之一，但却一点急态都无，彷彿要工作的人只有她一样。
    尹净拎着包站起身，才开口要道别，被他握住手腕，稍一使力，人又回到了他温热的怀抱中。
    巫珩长臂一伸，紧扣住她柔软的腰肢，下巴靠在她颈窝，嗓音似陈年美酒般醇厚：「不多陪陪我？」
    尹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美男计。若是其他人这么对她说，估计她会面无表情地离去。
    可那是一直藏在她心底的人呀。
    拒绝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她有些懊恼，眼神不安地四处飘移，没有回答。
    见状，巫珩趁势追击，低声诱惑：「明天我们一起去上班？」
    她意识到自己还坐在他腿上，窘迫道：「你、你先放我下来??」
    他意外地好说话，二话不说就将她置于身侧的沙发上，垂头思索半晌，猛地起身，一把抓起车钥匙，退一步道：「走吧，送你回家。」
    巫珩没有回头看她，只听到后头传来衣物磨蹭着沙发的沙沙声，应该是她在纠结，他几不可察地勾唇。
    他还想再问「不走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她极小声地说：「我又没说不??」
    计画达成，他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可就维持了那么一瞬，唇线再度拉直，装模作样问：「确定？」
    尹净没敢和他对视，胡乱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感觉到她的紧张与无措，巫珩垂眸，低低笑了起来，惹得尹净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放心。」他望着她，眼底深情一片，「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只是??想再多看看你。」
    ??毕竟他想这么做，很久了。

 第五章 像你爱我一样爱你(3)

    巫珩答应她什么都不做，便真的什么也没做。
    他们相依着聊了一宿，试图补上空白四年的记忆，聊累了，就相拥而眠。
    早晨她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他平静的睡脸，脸庞也不自觉地沾染上笑意。她忍不住伸手轻触他的眉眼，指尖顺着脸庞向下滑，快到他唇瓣时，被他箝制住正在作乱的手。
    巫珩睁眼，没松手，气定神间地等着她辩解。
    尹净眼神闪过一丝被抓包的尷尬，可很快地稳下心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脸上有棉絮。」
    「哦。」巫珩看似同意了她的说法，下一秒又让她放松的心情再度坠下悬崖，「棉絮是这样取的？」
    他似笑非笑，松开了她的手，模仿她的动作，在她脸庞上也做了一遍。温热指尖从她的眉眼，轻柔地滑向唇瓣，挑逗似的婆娑着。
    他手指所及之处都像是触电般酥麻，热热痒痒的，她扭身闪躲，「痒。」
    他没再逗她，只轻捏她脸庞，温柔笑道：「该起床了，尹主持人。」
    尹净坚持在去公司前要先回家换身衣服，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一夜未归，虽然同事们不是会碎嘴的类型，可她过不去自己那关。
    巫珩没说什么，顺着她说的做，途中只问了她想吃什么早餐。
    比起西式早餐，她更喜欢咸口的中式，但因为她每天都压线出门的关係，通常只来得及买便利商店的三明治当早餐。
    一听到有吃的，她眼睛一亮，「我想吃蛋饼！」
    巫珩倒是不意外她的回答，只笑了声：「还是一样啊。」
    在他的印象里，尹净每天早上都会提着一盒蛋饼进教室，那时他就对她產生了点好奇，毕竟他是真没看过有人可以连续一整个学期都吃蛋饼当早餐。
    尹净听出他话中隐含的调侃之意，拉开车门的手一顿，回头对他笑：「我很长情的。」
    正如我对你的情感一样。
    为不落人口实，他们达成了不一起出现在电台附近的共识。
    尹净在前一个路口下车，而巫珩先去了趟录音室，但原因她怎么旁敲侧击都问不出，她就擅自认为他们在准备新专辑了。
    她提着早餐，心情愉悦地走进办公室，却对上了竹竹和詹子维担忧的视线。
    她不明所以，正想过去问问怎么了时，郑琪从办公室走出来，喊了她。「尹净。」
    尹净回头，见郑琪对她招手，没多说什么就又回去办公室。
    她先把包和早餐放回位置，原以为郑琪是要和她说关于节目来宾的消息，但她却在踏入办公室后，看见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露露。
    露露主动走向前，露出了她招牌的甜美笑容，伸出手要与她交握，「尹净姐，又见面了。」
    因为巫珩的关係，让她对这女孩没有太好的印象，但人在江湖，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尹净勾了勾唇，回握她的手，「你好。」
    郑琪看起来虽还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话音却比以往僵硬许多：「尹净，今天露露会担任你节目的特别主持人，你再多多关照。」
    让緋闻对象出现在同一个节目之中？她气极反笑，可顾及到旁人，她硬是敛下情绪，尽可能让声音保持平稳：「可以问原因吗？」
    「露露未来会开设节目，这次先让她观摩。」
    尹净本想再问，为什么偏偏选她的节目，可答案不是明摆着在那了吗？
    就是为了巫珩。
    她按捺住心中不悦，扬起笑，目光如平时般温和，朝露露点头，「那请多多指教了。」
    露露说她还有事情要和郑琪讨论，所以她一个人出了办公室。她越发肯定自己的臆想。
    这么突然的通知还是第一次，连她这个主持人都当天才知道，想必来宾也没有被提前通知。
    尹净坐回位置上，一手夹起蛋饼往嘴里送，另手则是传讯息告诉巫珩这件事。可他似乎正认真工作着，没有回覆。
    下午两点，访谈直播准时开始。
    在那之前，公司先发出了露露会参与此次直播的消息，让网路上的讨论度再度攀上新高度。
    两人毫不避讳的在节目中相见落实了这则緋闻在粉丝心中的真实性，尹净在直播前稍微刷了下社群网站，看到的尽是称讚他们郎才女貌的留言和贴文。
    她内心的不满也到了极致。她并不是容易生气的人，认识她的朋友们也都知道她是好脾气到出了名的，就算再不耐，也会尽可能圆满的处理，不喜欢与人起争执。
    但今天，她是真的萌生了想反抗公司命令的念头。
    露露的所作所为太过刻意，她丝毫没想隐藏自己覬覦巫珩的想法，用尽手段想接近他。
    不仅她不能接受，就连巫珩看起来心情都差到极致。
    他自从到了播音室后，就冷着一张脸坐在那，谁和他搭话都爱理不理。在普通人眼中他可能和平时无异，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眼神冰冷得吓人。
    就连谢禾都不敢随便和他搭话，唯一鍥而不捨且看不懂脸色的人，只有露露。
    露露彷彿不知这一切都因她而起，表情还是那么天真可爱，甜甜地问：「学长，这次怎么会答应受访呀？」
    露露问问题的当下，尹净正好也走进播音室，「学长」们面面相覷，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有巫珩置若罔闻。
    可谁都知道她口中的学长——指的是巫珩。
    尹净对其他三人投去疑惑眼神，那三人不断向她使眼色，她大概看懂了，巫珩在生气。
    虽对露露有先入为主的成见，但她也不好让新人在眾目睽睽下下不了台阶。
    尹净一派轻松地坐下，笑脸盈盈，「我也很好奇。」

 第五章 像你爱我一样爱你(4)

    他们使用的播音室乍看像个小型会议室，只是每个人的前方都放了收音麦克风以及耳机，巫珩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而她的左手边坐着名义上要来协助她的露露。
    他淡淡看了尹净一眼，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来推广新专辑，仅此而已。」
    谢禾也补充道：「我们也都知道尹主持是铁粉，这样的邀约一来，哪能拒绝？」
    露露一听也露出惊讶神情，「那尹净姐一定也有去上次的专场囉？那是所有演出中我觉得最精彩的！」
    注意到团员们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露露摆摆手，急忙解释：「所有演出都很精彩！我没有其他演出不好的意思！」
    一直没开口的李政出来缓解气氛：「没事，我们理解。」
    尹净再一次被戳到痛处，过了好一阵子再被提起，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她收起了笑容，翻阅着节目脚本，问身边的露露：「脚本看过了吗？」
    不笑时的她散发出强烈的距离感，露露也终于读懂了气氛，认真了起来：「看过了，那直播的时候我能问问题吗？」
    「照着访纲问就没问题。」尹净抬眼望她，「访纲也看过了吗？」
    露露点点头，握拳对自己打气道：「我会加油的！」
    露露身穿着日系蕾丝洋装，头发则是绑了个俏丽的马尾，言行中总带着点纯真，身材又娇小，说实话，真的很可爱。
    有那么一瞬间，尹净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她。
    她垂眸，把杂念驱逐出脑海，再睁眼时，神情变得认真，儼然进入了工作模式。
    墙上的时鐘指针走向数字二，她开啟了麦克风，播音室外的onair灯亮起，直播开始了。
    「大家好，欢迎回到〈与你一起听〉，我是尹净。」尹净专注在脚本上，没发现巫珩正专注地盯着她看，她一抬头，便直直望进他深邃的眸中。
    她愣了一瞬，但巫珩对于自己打断了她思考这点一点悔意也没，甚至对她无声笑了笑，她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打招呼，连忙又开口：「想必大家都很期待今天的来宾吧？我和你们一样期待他们的到来。」
    「让我们欢迎——今晚没有计画！」
    巫珩终于开了金口，「大家好，我们是今晚没有计画。」
    「我是巫珩。」
    「嗨大家，我是谢禾。」
    「大家好！我是李政。」
    「午安，我是苏臣。」
    「还有我们今天的特别主持人，露露。」
    「哈囉大家好，我是露露，很开心今天能来。」
    「那我们废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她顿了顿，看向除巫珩外皆正襟危坐的受访者们，「相信大家都很好奇，今晚没有计画睽违四年才发第二张专辑，想问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製作〈痴〉这张专辑的呢？」
    「哦，这张专辑都是巫珩写的。」谢禾一副没我事真好的表情，推了推巫珩的肩膀：「快，告诉大家。」
    巫珩没有立刻开口，尹净以为他会像以往访谈那样，都不讲话，正要开口缓和气氛，就见他稍微往前坐了些，双腿优雅交叠，慵懒道：「四年前，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因为有她，我才能写出这些歌。」他继续说，「虽然没有联络，但我知道她一直都有在关注我们的乐团，所以写歌送她。」
    巫珩笑了声，视线往尹净那头移去，只见她如雕像一般，动也不动，满脸震惊，「但她好像没发现。」
    痴，他当时在取专辑名称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字。
    既有专情，又有迷恋某种事物之意。
    正是他内心的写照。
    身为一名专业的主持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这种突然告白的来宾她确实真没见过。
    她剎那间慌了手脚，可很快地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静，好像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原来这张专辑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那其他人呢？你们原本就知道这张专辑有这样的背景吗？」
    尹净往团员们望去，发现他们的表情不比她还不讶异。
    李政张大了嘴，之前学长那些行径已经够不像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齣。
    察觉到自己模样有点傻气，他闔上嘴，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沾染上过多惊讶，「说实话，学长之前没跟我们说过专辑的故事。」
    「就是他突然写了歌来，问要不要做成专辑，我们听了觉得不错就说好??」
    谢禾也从吃惊中缓和了过来，调侃道：「听眾朋友们，你们都听到了吗？巫珩当眾承认把我们当成工具人！」
    「学长，这样不行，钱要多给一点吧？」李政抗议道。
    乱源就是自己，尹净虽为主持人，但实在插不上话，只能等他们聊完，她再接下一个问题。还好出了巫珩和苏臣外，其他两人都是活宝，不至于让气氛太乾。
    默不作声好一阵子的露露突然问：「所以是写给曾经的爱人的吗？」
    气氛又陷入了紧张，尹净不太认可地看她，都说过了照访纲问，怎么会想在音乐节目中问艺人私生活？她又不是在主持八卦节目。
    而巫珩向来最讨厌被打听私事，所有人都怕他在直播节目中发作，可他没有。
    他只是笑了下，纠正露露的问句：「不是曾经的。」

 第五章 像你爱我一样爱你(5)

    也算是回答了。
    尹净根本没有间时间害臊，只想赶快跳过这话题，她怕露露又问出些什么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她也主持不下去。
    接着又询问了他们一些比较官方的问题，像是接下来的专场、专辑的状态??等，他们也都给出十分官方的回覆，露露也没再提奇怪的问题。
    这让尹净安心了不少，她恢復了平时主持的状态，「那接下来是粉丝提问。」
    「这里有位粉丝指名要问巫珩。」尹净翻了页，「他说，巫珩的声音这么好听，一定也很适合唱情歌，想请问巫珩有创作情歌的打算吗？」
    巫珩想都没想，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
    这个问题是她私心也想知道，所以特别选入的。得知他没打算写情歌，她失望的情绪藏不住，虽然仅仅显露那一瞬，还是被巫珩捕捉到。
    尹净遗憾道：「这位粉丝不要太伤心，还是会有情歌以外的其他好音乐的。」
    殊不知场内最伤心的人就是她，哪有什么资格安慰人，应该要抱在一起哭。小粉梦碎。
    两小时的访谈顺利结束。
    尹净在按下停止按钮后，满脑子都只想着她终于解脱了。但她没时间休息，还得送客。
    因为本来就有点私交的关係，她没多客套些什么，就礼貌性地和他们打招呼，拍了些能发在社交平台上的照片，就送走了他们。
    从节目结束到他们离开，尹净都没再和巫珩说到话。
    她前脚回到座位上处理剩馀的工作，露露后脚就跟了上来，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尹净姐，你和学长们很熟吗？」
    尹净敲打键盘的手指停了一瞬，满意外会在这种情况下被询问私事，她答得笼统：「还在学校的时候有接触过。」
    才刚说完，她手机的萤幕亮起，有人传了讯息过来。她看见露露毫不掩饰地看向她手机的内容，好死不死还是巫珩传来的。
    他问：明天我去接你？
    露露曖昧地朝她笑：「原来你们是这种关係呀？」
    「嗯。」她面不改色，「志同道合的关係。」
    露露应该是也不想自讨没趣，和她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她先回覆巫珩的讯息，接着手痒又去翻网路上的讨论。
    果不其然，因为露露的出现加上她提出的问题，所有人都在猜测巫珩的专辑是为她而写。
    露露最可爱：巫珩太深情了吧？？居然写了一整张专辑送露露！！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开，但希望他们能百年好合！！
    巫珩我的神：看到男神交女朋友有点失落，但祝他幸福！！跟露露郎才女貌！！
    就算知道网路舆论风向是有人刻意操纵，但要说完全不失落，也是假的。
    她忍不住想，若今天被摊开在网路世界中的不是露露，而是她的话，她一样能收到大家的祝福吗？
    对于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旁这件事，她还是没什么自信。
    巫珩深知网路舆论往他不愿见到的方向倒，他没跟着团员们去录音室，反而是独自开车回了家。
    为保护自己私生活，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开设公开的个人社群软体帐号，团体帐号他也从来没发过文。
    他虽没在使用，但创建帐号他还是会的。
    他迅速地办好了一个新帐号，先找到了尹净的公开帐号，果断点了追踪，接着才发了一篇贴文。
    巫珩：谢谢大家关心，但不是她。
    就连闢谣都如他往常般寡言。巫珩发完贴文，通知便不断跳出，其中还跳出几封尹净问他话的，他果断把社交软体的通知全关了。
    耳根子果然清静许多。
    他并不在意大眾的眼光，也不在意大眾的想法，但他在意那些忽视尹净的视线。
    想到尹净，他忍不住勾唇。下午明明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一起工作了两小时，可他们却没说上几句话。
    她认真工作的样子很美；听到他说不唱情歌那失望的样子很可爱；在听到他写那张专辑的原因时，震惊的神情也深深吸引着他。
    尹净可能没察觉到，他其实早在她真正开始注意起他前，就已经开始在关注她。
    从她来借音箱以后，再次在演出后台与她相遇让他惊喜，而他也从那时候开始，变得容易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她。
    他们的专业科目都在同一栋楼上课，只不过她在五楼以上，他在五楼以下，说近很近，但实际上要碰面不容易。
    所以他开始积极参加校内活动的演出，就为了和她在后台说上几句话。可到后来，他又逐渐不满足于那几句话，所以在教授困惑的目光之下，已经修满学分的他硬是加签到了尹净选修的科目。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关係还是一直都处在不远不近的状态，使剩下半年就毕业的他焦躁不已。
    直到学期快要结束，他得知尹净的期末作业音乐突然开了天窗，他才终于有了和她更加熟悉的机会。
    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写过情歌。他的第一首情歌，是写给她的，也只会是给她的。
    总是抱着电吉他待在房间写曲的他罕见地坐在钢琴前，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把曲子写完，寄给了她。
    在那之后，他们交谈的频率逐渐提高，不在学校的时候也能透过手机从天南聊到地北。
    关係中有什么悄悄改变了，但他们始终没人说破，也就这样维持到了校庆当天。
    亲耳听见尹净对他说了喜欢，让他像个毛头小子般急躁，没能把持住自己。
    可她没有离开，反倒是他，亲手将这段感情判了死刑。
    尹净虽然告诉他，她不喜欢他了，可他却在每场演出都看见她的身影。她总是欲盖弥彰地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应该是怕他发现。
    那有什么用呢？他还是能在人海茫茫中，一眼就看见她。
    是他的自我欺骗也好，但每当看到她在台下时，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没有断过。
    于是他花了四年，把所有想对她说的话写成一张专辑，打算在专辑推出后，重新接近她，把当初没能对她说的都告诉她，毫无保留的。
    也幸好，随着四季更迭，万物嬗递，他们都还站在原地，等待着彼此。
    尹净的讯息通知不断出现，他大略扫过，应该是看到他的贴文了，正着急着。
    想到她在担心自己，唇畔笑意浮现，他想也没想地播了电话给她。
    一接通，她急促的嗓音便透过手机传来：「学长？」
    他轻轻嗯了声，又听见她问：「那帐号真的是你的？发那样的贴文没关係吗？」
    「不相信？」他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出声，「能有什么关係？」
    「也不是不相信??就是有点意外。」尹净安静几秒，「你??如果公开那样的消息，不会有影响吗？」
    「哪样的？谈恋爱的？」他嗓音慵懒，「我是靠脸吃饭的吗？」
    尹净哑口无言，她发现巫珩好像不太了解自己。他们乐团的票难买，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长相??
    见她迟迟没开口，巫珩大概也有点眉目，她在担心什么、烦恼什么，他都知道。
    所以他只想消除会干扰她的一切，让她能心无旁騖地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本来就不在乎他们的想法。我做音乐，是因为我想做，不是因为他们想听。」他难得口气强硬，「我发文，是因为不想看到他们祝福错人。」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大可以直接说我从以前喜欢到现在的人只有你一个。」巫珩的嗓音软化许多，「专辑是为了你写的，颁奖典礼是为了你去的，访问也是因为你才接受的。」
    「你没想过吗？为什么那天我也会在学校，为什么我准备了两张专辑？」他微哂，「因为我知道你会去。」
    「我做的一切都有目的。」他也不在乎让她知道他为了接近她的诸多心机，相反地，他想让她知道自己为了重回她的身边，做了多少努力。
    「尹净。」他笑了声，嗓音低沉，「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和缘分。」
    你所以为的巧合和缘分，都是我刻意为之。

 第六章 我们好好的(1)

    午后，尹净和巫珩一起出现在专场外头。
    巫珩的话给了她足够的底气，内心的担忧也随之散去。
    他都义无反顾地朝她奔来了，她说什么都得鼓起勇气。
    虽然他们不去在意外界眼光，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还是全副武装才出现在公共场合中，而手，紧紧牵着。
    他们拿的是学弟给的公关票，入场前没有被要求要验证身分，可就算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还是能轻而易举被认出。
    门口的工作人员原本面无表情，但在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后，无神的眼睛瞬间睁大，满脸震惊。
    而在看到他们紧紧交扣的手后，口中的宣导硬生生停了下来，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们也只是笑笑，肩并肩走入场馆。
    棕櫚树下的歌曲风格和今晚没有计画不太相似，虽都是独立乐团，可他们的曲风明显柔和了很多。
    场内听眾大多是年轻男女，而他们的情歌又最最着名，所以来场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情侣。
    此刻的他们就如一般的恋人般，暂时丢弃了他们公眾人物的身分，在偌大的展演空间内，专注于表演者的音乐。
    这时候，他们就只是尹净和巫珩，不是主持人尹净，也不是主唱巫珩。
    但平稳的情况总是维持不久。
    演出中场休息结束，孙铭神秘兮兮地说接下来要唱的是他们最着名的一首情歌。
    底下粉丝暴动，气氛瞬间热络了起来。熟悉他们的都知道，棕櫚树下最有名的一首情歌便是——那首一直被戏称为给巫珩的情歌的——〈屋恆〉。
    尹净忍不住笑出声，她的好奇心被点燃，抬头问道：「当初孙铭怎么会写这首歌给你啊？」
    巫珩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他本人也觉得莫名其妙，有天突然就收到孙铭的讯息，说他写了一首歌给他。
    他不以为意，谁知道曲子红了，一堆人开始解析这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的结论就是，这是写给他的情歌。
    就算孙铭解释了数次这不是情歌，但也没人在乎。
    「你不知道？」换她觉得惊讶了，「你们写歌不需要创作理念吗？」
    「也不是每首都要。」
    而孙铭那小子应该也只是突发奇想想写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你很受学弟们爱戴耶。」她笑瞇了眼，「连写歌都会想到你。」
    「你不也是？」他眉头一挑，「詹学弟和你感情也很好。」
    「他是我直属嘛。」还指名道姓??
    她和詹子维同甘苦共患难久了，他们的相处也越发像家人。
    尹净在学校里没有太多朋友，能诉苦的人更是没有，唯一愿意花时间陪伴她的，也只有詹子维一个人而已。
    「他比我更了解你。」
    尹净僵了几秒，若巫珩没有提出来，她或许真的不会意识到。
    她收紧掌心，坚定地、一字一字地对他说：「那是以前。」怕他不信似的，她又补了句：「你才是我的现在和未来啊。」
    之前没告诉他，终究是因为年少时的自尊心作祟，那些不光彩的、让她困扰的事情，她都没想过要和巫珩分享。
    但对现在的她来说，能重拾这段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先前的自卑早已不值一提。
    巫珩还没来得及回话，刚跟观眾们间聊完一阵的孙铭看向他们这个方向，「那个??学长??要不我们对唱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凝聚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尹净一紧张，下意识想挣脱开他的手，却被握得更紧，像是在安抚她，告诉她：别怕。
    所有目光也从他们的脸上，匯聚至他们紧紧牵着的手上。
    她虽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动作坦荡地接受他人的打量。
    他们又没有犯法。
    一旁不知从哪窜出的工作人员递给他麦克风，他本不想应，但在看到尹净殷殷期盼的眼神后，他还是接下了。
    巫珩揭下口罩，似笑非笑的，「你是有备而来啊？」
    工作人员都在旁边待命了，话才刚说出口就有麦克风映入他眼帘。
    粉丝们惊呼连连，但因场内严格禁止录音录影的关係，没人拿出手机拍摄。
    这也是他会答应的其中一个原因。
    孙铭在场前就不断试探他能不能在专场时开个金口，但他迟迟没答应，他自然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询问他，对于这点，他倒没生气。
    「学长??这是答应了？」反倒是不抱期待的孙铭愣在台上，他本只是想开开玩笑，反正巫珩肯定会拒绝，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巫珩頷首，低头跟尹净交代：「我上去一下，等等回来。」
    说完，他大步往舞台走去，站在他必经之路的人们自动让出了一条路给他，彷彿现代版摩西分红海。
    现场观眾也讶异性格古怪的巫珩居然答应了，全呆在原地，连尖叫都忘了。
    直到他在台上站定位，前奏一下，观眾们才真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巫珩首次公开演唱那首以他名字为名的歌曲。
    是第一次，不晓得是不是最后一次，巫珩的个性谁也说不准。
    除此以外，他只曾经上传过翻唱的影片，但现在已经被删除，对于老粉来说，有来真的比中了乐透还要幸运，思及此，欢呼声又更加猛烈。
    若说棕櫚树下的版本还能看到一丝光亮透进黑暗中的话，巫珩的版本就是了无生机。两个版本相去甚远，唯一的共同点是都让人着迷。
    一曲结束，掌声、尖叫声此起彼落，维持了好几分鐘。
    巫珩把麦克风丢还给孙铭，似笑非笑地问了他句话，只见孙铭猛点头，模样莫名狗腿。
    语落，他没多和观眾寒暄便走下舞台，又窝回角落，她的身边。
    台上的孙铭开始了下首歌的演唱，尹净稍稍抬头，和正低头看她的他对上视线。
    她一愣，不太明白他不专心看演出看她做什么，若无其事地开口，彷彿他在此刻注视着她一点都不奇怪，「虽然这么说对学弟很抱歉??但我更喜欢你的版本。」
    突然被称讚的巫珩也怔愣片刻，才浅浅勾唇，眼角微弯，「谢谢。」
    她自认对话结束了，便收回停留于他身上的视线，专注欣赏学弟的表演。
    却听见巫珩在后头幽幽开口：「这算不算——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就不该给他自我膨胀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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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更至完结，更新随机掉落！

 第六章 我们好好的(2)

    巫珩出席演唱会的事实人尽皆知，为避免散场时陷入混乱，他们提早了几首歌离场。
    尹净从包里捞出手机，瞥了眼时间，距离她妈妈帮她约的相亲时间只剩下半小时不到。
    她有些头疼，前阵子忙到忘了和他解释这件事，但现在她又不得不离开，斟酌半晌，她提议：「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晚点有事情吗？」
    巫珩嗯了一声，眼神闪过疑惑，像是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
    「大概一小时就能解决了。」她顿了几秒，「所以，晚点要一起吃饭吗？」
    她也不想这么早就和他分开啊。
    听完她的话，表情平静的他唇角立刻翘起，「好。」
    因为时间所剩无几，尹净匆匆和他道别，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前往约定好的餐厅，而巫珩则是到后台去看看学弟们。
    才刚搭上车，尹母就来了电话，她百般不愿地接起，问候都还没出口，她那边就开始叨叨絮絮：「你记不记得今天要去相亲？人要到了没？人家小傅都已经在咖啡厅等你了。」
    尹净面无表情，在心底安慰自己不要和妈妈一般计较，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回答：「记得，在路上，那是他太早到了。」
    尹母没料到她会顶嘴，安静几秒，立刻帮小傅找理由，尹净都不知道谁才是她亲生的。
    「那是人家品行好，会在约定的时间前到代表他重视这件事情。」
    暗指她不在乎这件事呢。尹净无声叹了口气，「我要下车了，先不说了。」
    她才说完，就立刻把电话掛断，没给她继续囉嗦的时间。而尹母当然不满意了，回播了几次电话都被她拒接，后来改成讯息攻击。
    她懒得理，全滑掉了。
    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她说完话不久，司机有些忐忑不安，老实道：「小姐，还有一段距离喔。」
    尹净愣了下，没想到司机居然有把她的话听进去，随即笑着回应：「我知道，您慢慢开就可以。」
    虽然请司机慢慢开，但还是在她预计的时间前抵达了目的地。
    有点懊恼，她不想这么快面对相亲对象。
    尹净拎着包在餐厅周围瞎晃了一阵，待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慢悠悠地往回走，走着走着渐渐心虚了起来，她现在??是有对象的人啊。
    巫珩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但就算她后悔也来不及，木已成舟，她唯一能补救的办法就是早点解决早点离开，回去和他老老实实地坦承一切。
    这么想着，她心里总算有点底气。
    她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在门口环顾好一阵，终于在落地窗旁找到了她的相亲对象。
    店内气氛温馨，装潢走木质调风格，以绿植作为妆点，墙上掛着笔触细腻的甜点画作，不难看出店主人的用心。
    若作为约会地点，那是再适合不过了，可她不是来约会的。
    尹母有把那人的联络方式给她，但她从没主动开过口，那人也没传过任何讯息，今天倒是收到了他表示自己位置和穿着打扮的讯息。
    尹净边走边把口罩取下，走到座位旁时，她的相亲对象才终于抬起头望向她。
    她诧异问：「傅瑜哥？怎么是你？」
    傅瑜也很震惊，「尹净？」
    她把包包置于椅背前，拉开椅子坐下。知道对象是认识的人后，她紧绷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傅瑜是她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工作伙伴，彼此没有私交，她没预料到他竟然就是她妈妈同事的儿子。
    之前尹母也没告诉她对象究竟是谁，而她本就打算直接拒绝，便也没多问。
    看傅瑜的反应，看来也是不太在乎对象到底是谁，所以才也和她一样惊讶。
    「世界真小。」尹净笑了笑，随后收起了笑意，诚恳道歉：「抱歉，你应该也不愿意来吧？我妈妈是不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傅瑜有礼却疏远地微笑，「我妈妈这边也麻烦你了。」
    「最近都还好吗？」
    才刚问完，服务生走来桌边，询问她要点什么。
    她没打算久待，就点了杯符合低消的咖啡，并请他们直接做成外带杯。
    「还好。你呢？工作都还顺利吗？」傅瑜听见她的吩咐，笑问：「晚点还有事情？工作？」
    「都算顺利。」她有些害臊，手紧紧交握，置于膝上，「嗯，但不是工作。」
    傅瑜见她这反应，也意识到她的约十之八九和男朋友有关，那他也不好当电灯泡。
    服务生正好将她外带的饮料送上桌，傅瑜看了眼，体贴问：「不急吗？你要不要先走？帐我结就好。」
    「那怎么行。」见傅瑜起身，她也赶紧拿出钱包，跟在他身边：「还是分开付吧？」
    她也不想欠他人情，若是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付完了钱，尹净不忘和他串通好说词，做戏要做全套，口径也得统一才行。「那，我们怎么和家长交代？」
    她歪头想想，「互不来电？」
    「行。」傅瑜认同点头，半晌，转头看向她，问道：「我送你？」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他刚好开了车来。怕她误会，他补充道：「我开车来的。」
    「不用不用。」尹净才想起她还没跟巫珩说她事情已经结束了，顺道问问他现在在哪。手机都还没翻出来，她觉光线被遮挡，疑惑抬眸，便撞进她想忘也忘不了的深邃瞳孔之中。
    那人懒懒勾着唇，明是在笑，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无。
    「找我？」

 第六章 我们好好的(3)

    当下，她只有一个念头浮现。
    她完蛋了。
    傅瑜看两人无声对望，可氛围剑拔弩张，加上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頎长男人看向自己的视线异常不友善。
    再怎么傻都知道是男朋友找上门了。
    傅瑜垂眸，唇边掛着一丝淡笑，斯文而疏离地问：「需要帮忙解释吗？」
    尹净偷瞄巫珩一眼，见他脸色铁青，隐含着怒火的样子，急忙摇头。「我跟他说就好，今天麻烦你了。」
    他若在这多停留几秒，巫珩怕是没办法保持他仅存的理智。
    傅瑜了然点头，没多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尹净则主动牵上他的手，巫珩没有回握，肯定气得不轻。
    她左右张望，见咖啡厅内人潮越来越多，不适合他们久待，便牵着巫珩到她刚刚间晃看到的防火巷内。
    巫珩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若是他直接对她撒气，她心里或许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堵得发慌。
    她怎么老是让他伤心和生气？
    「学长。」尹净没有急着开口解释，反而是先要求他：「你能不能蹲低一点？」
    他太高了，就算她已经算是女生间偏高的了，还是得微微仰头和他说话。
    巫珩没理，她也不恼，想也没想就掂起脚尖，双臂自然地环住他的颈脖，轻轻将唇瓣覆上他的。
    他的唇瓣微凉，柔软非常。这念头才刚浮上，她便急匆匆地退了开来，满脸做了坏事的做贼心虚。
    她忍不住又抬眼看他，只见他的唇色深了些，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沾染上了她的唇膏。
    但他反应却不如她想像，想像总是美好，但现实总是能轻易打击人。
    一吻结束，他双手抱胸，一副颇有微词的样子，彷彿被强迫，「你这是做什么？」
    尹净生出了自己是正在被堂审犯人的错觉，她脸红，可气不喘的辩解道：「在被审判前先贿赂。」
    可效果好像不如预期，令她迟来地感到尷尬。
    巫珩注视她半晌，神色不再淡然。
    他凑近她，滚烫的掌心贴紧她后腰，强硬地将她往自己拉近。另手则抵在墙上，将她禁錮在他所设下的限制中，不让她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他在她耳边低语，如猛兽猎捕猎物前，那伺机掠夺的瞬间，「这才叫贿赂。」
    语落，他俯身吻上她水润的双唇。
    一开始只是轻轻贴上，见她没有反抗之意，便得寸进尺地探入灵巧的舌尖，细细掠夺她唇齿间仅存的氧气。
    唇舌交缠间，尹净只觉得脑袋如浆糊，糊成一团，晕晕乎乎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身躯散发出的热气将她包围，香水的气味窜入她鼻尖，她深刻的感受到巫珩此时此刻的存在。
    几近缺氧，他才终于松开了她。
    尹净耳根泛红，气喘吁吁。他吻得太过激烈，唇膏晕染了开来，有些还蹭到她白皙的肌肤上，多有几分受人欺负、楚楚可怜的病态美感。
    巫珩恢復了平常的样子，看上去多了几分得逞后的饜足，他朝她挑眉，似笑非笑：「学会了？」
    ??她才不想学会。
    她僵硬转过头，不敢回答。巫珩也极有耐心地等她主动开口，谈谈刚才的事。
    不给巫珩开口的机会，她一张口就像机关枪：「刚那是非自愿相亲，我妈妈安排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一直忘记跟你说。」
    「刚好遇到之前共事过的人，所以看起来关係比较好，我没有脚踏两条船。」
    她现在也算是巫珩肚里的半条蛔虫，他有可能说什么、在意什么，她大概都能猜到。
    怕他不信，她晃了晃手上的外带饮料，「你看！为了赶快回去找你，我连饮料都直接外带！」
    巫珩本就没多生气，也没怀疑她红杏出墙，他倒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性子，不能容忍她和其他的男性交流。
    只是看到女友身旁的男人不是自己，加上她没提前告诉他，让他多少有点不爽。
    但那些情绪早在她主动亲上来那一刻就全然消散，只是没让她知道。
    「哦。」他虽然接受了她的说法，可语气还是阴阳怪气：「所以你才否定我的存在？」
    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让事情过去，这不是等到时机了吗？
    「那时候时机不太对。」尹净想到家人若知道她选择了也同样是演艺圈内的人交往，那可能会出现的反应，她也觉得困扰，所以乾脆先瞒着，「我没想藏着你，但我怕他们的反应会很激烈??」
    巫珩从不是个会紆尊降贵的人，可他在听完她的话后，只沉默几秒，问她：「他们喜欢怎么样的女婿？」
    尹净肉眼可见地慌乱，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平时的她肯定会对女婿两字有反应，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想到那去。
    可她今天却是十分认真地思考父母要怎么样才能接受他??
    巫珩只是把她的手攥紧了些，没说话。他难得地觉得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对症下药。
    两人沿着巷弄随意走着，氛围平稳。尹净这才想起来他突然出现在附近这事有蹊蹺，问他：「学长怎么会在这里？」
    他扯唇，「孙铭他们庆功宴的餐厅在隔壁，路过看到你。」
    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早知道别问。「那学长不去了吗？」
    他轻应了声，不以为意，「本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去的。」

 第六章 我们好好的(4)

    巫珩和她吃完晚餐后回到家，久违地见到了警卫。不知怎的，那警卫一改常态，不和他主动攀谈，只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他本来不在意这些，可尹净先前说过的话在他脑海中出现，他停下往电梯走去的步伐，改往管理室走去。
    「前阵子您见到我女朋友了？」
    警卫鼻孔吐了气，似乎颇为不齿，「巫先生，我是没这个资格管这么多。」
    「我也是看您跟我儿子年纪差不多才想多劝你几句，男女关係吼??还是要专一啦。」
    巫珩皱眉，没恼，只觉得莫名：「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不是早就有女朋友了吗？她今天还过来找您，我跟她说了您不在，她就说要上去留个东西给您??」
    见他面色有异，警卫疑惑问：「她没和您说吗？」
    他又恢復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可浑身像是浸润在冰水之中，冻伤了他的四肢百骸。
    良久，他说：「那不是我女朋友。」
    警卫满脸疑惑，他又说：「我不认识她，麻烦帮我报警。」
    夏蝉高鸣，巫珩走离管理室，在一片漆黑中，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播了通电话。
    很快地被接通，对方喂了声，他沉默半晌，问道：「忙吗？」
    认识他将近十年，谢禾没听过几次他这样的语气，不由得有些担心，急问：「你怎么了？」
    「又有人找到我家了。」他说得云淡风轻，谢禾听得胆战心惊。
    他回想起几年前，巫珩遭遇私生饭骚扰时，那饭吃不下，觉睡不好的样子。搬家后还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样的生活，退伍后，才渐渐恢復正常。
    「我立刻过去。」谢禾才说完，便火急火燎地抓起车钥匙，赶到他目前居住的社区。
    他们俩住的地方距离不远，驱车十分鐘内就能抵达，当谢禾抵达时，警察还没到。
    他看见巫珩一个人，栖身于黑暗中，表情被树影掩去，只能清楚看见他唇边的猩红圆点，以及遍地的烟蒂。
    谢禾也没无脑问什么「你还好吗」之类的蠢问题，只默默站在他旁边，陪他一起抽菸。
    菸燃了又熄，警察这才匆匆赶到，见了他先致歉，说刚才临时接到车祸的报案，处理完后才过来，让他久等了。
    巫珩木着脸，低低说了句辛苦了，便没再说话。
    他们在警察的陪同下回到了住所，前后检查了遍，没有东西遗失，也没有人留在他屋内。
    该是让人庆幸的结果。
    如果他家大门上没被人用红漆写上「我才是你最爱的学妹啊」的话。
    巫珩看着门上的字，表情很平静。
    谢禾低声骂了句国骂，「这有什么毛病？」
    就连办案无数的警察都觉得瘮人，由衷佩服当事人的冷静。这要是他，肯定没办法维持那样的表情静静站在一旁，像是不关他的事一样。
    巫珩住的社区要价不菲，遇到事情自然也没有阻拦他们调阅监视器的道理，和管委会说一声后，便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几个人挤在逼仄的管理室内，六隻眼睛齐盯着解析度极差的液晶萤幕，萤幕上播放着几段今天的监视器画面。
    穿着短洋装的女孩背着侧背帆布包走进社区，远看就能感觉到她清新脱俗的气质。她先到管理室和警卫打了招呼，小聊了一阵，才又走向电梯。
    「就是她吗？」巫珩问，虽没指名，可警卫急忙回了是。
    谢禾双手抱胸，低声说了句：「这有点像??你那个学妹啊？」
    巫珩没应，持续盯着萤幕。
    下个画面擷取自电梯内监视器。女人悠哉走入电梯，熟门熟路的按下了七楼——他所居住的楼层。
    她没有遮挡自己的容顏，可碍于解析度，他们也只能看出模糊的轮廓。只能清楚看到她藉着电梯内的镜子，补了有些掉色的唇膏。
    抵达七楼，电梯门打开，她走出了电梯。
    再下个画面，是他住处外走廊的监视器。只见女孩从包包中拿出喷漆罐，一字一句、缓慢地，像是在写情书般，将那一句话喷在他的门上。
    最后，她转向监视器，对着镜头露出了笑容。
    谢禾见她笑，忍不住又骂了声干。
    警察大哥可能已经平復好心情，面不改色地问有没有其他日子的监视器画面，「你回想一下，这位女性还有哪些日子来过？」
    警卫沉吟半晌，说：「前几天??也来过一次。」说完，他双击滑鼠左键，叫出了档案。
    巫珩瞥了眼日期，是他去录製电台那天。在他和尹净出门后几小时，她又出现在社区入门。
    女孩依旧到了管理室和警卫聊了阵，在电梯内时也补了唇膏，规律得让人毛骨悚然。
    而更让人背脊发凉的是，她这次，不是只站在他屋外。
    而是输入密码，成功进了门。
    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他家里没有监视器，不得而知。
    几人面面相覷，迟迟没等到人开口，管理室内陷入了死一般地寂静。
    巫珩垂眸，看不出情绪：「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委任律师处理。」
    「今天谢谢您过来，辛苦了。」
    谢禾和他当了这么多年朋友，至今还是摸不透他的想法，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肯定不会想继续待在那家里。
    他是心思多么细腻的人，怎么可能在亲眼见到这么噁心的现实后，还能无动于衷？
    警察离去后，谢禾问：「来我家？」
    他本以为巫珩会和之前一样，选择去饭店，可他竟一反常态应了好。
    谢禾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让他上了副驾。路途不远，可车内气氛闷得慌，他虽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但这么严重的还是第一次。
    他一时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随便扯话题和他聊。但他也真是够不会扯，一开口就想拿枪毙了自己：「兄弟，你说句话，你都不说话我实在害怕。」
    谢禾从没觉得自己没脑过，今天或许是验证这事实的日子。他沉默下来，觉得气氛被自己弄得更僵。
    却没想到巫珩竟笑了出声，反问：「你一直都很害怕吗？」
    「??」还能开他玩笑，看来是没什么事。

 第六章 我们好好的(5)

    谢禾家他不是第一次来，但也没来过几次。
    他喜静，更喜欢独处，没什么事不会想和人共处一室。但今天??他确实不想独自待在任何空间内。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关了所有通知，所以通知栏上头只有尹净传来的几则讯息。
    尹净：学长到家了吗？到家的话和我说一声。
    过了一个小时，她又问：学长在忙吗？记得休息！
    再来是二十分鐘前，她传来的最后一则讯息：我要先休息了，晚安。学长也早点睡。
    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他嘲弄一笑，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不抱期待地打了电话给她。他固然不想吵醒她，但依他对她的瞭解，她现在肯定在胡思乱想，若他不打这通电话，怕是会和他一起见到今天的日出。
    果然，才刚播出去的电话，不到一分鐘就被接起，她的声音也不似睡梦中被惊扰般黏糊：「学长？」
    「嗯，吵醒你了？」
    她有些心虚，其实她根本没打算睡，「你没看到讯息吗？」
    他大方承认：「看到了。」
    尹净顿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坦然，看到她要休息了还打来??但，她也确实在听见他的声音后放下了那些曾存在的担忧。
    「不是故意不回你。」巫珩思索几秒，似在斟酌用词，「有人找到我家，刚在处理。」
    她从床上跳起，急问：「你有没有怎么样？她人呢？抓到了吗？你现在在哪里？」
    「我没事，现在在谢禾这。」他无声叹了口气，「有证据了，人还没找到。」
    她脑中立刻浮现了之前怀疑过的对象，她委婉的问：「我们认识吗？」
    巫珩大概知道她指的是谁，也意外她和谢禾有一样的看法。
    「不是。」虽然身形和穿着都很相似，但不是她。「她出现的时间，我们在录节目。」
    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甚至本人就在他们两人的面前，一起工作了两小时。
    「那就好。」她是真的松了口气，「你这几天要更小心！尽量结伴同行！」
    「我知道。」他轻笑出声，被人关心的感觉还真的不差，「我这几天可能要先处理搬家的事情，晚上有时间再打电话给你。」
    尹净囁嚅道：「不打也行啊??」
    「我不行啊。」他听出她话中的疑虑，但还是没忍住开玩笑，他故作遗憾：「只有我会想你吗？」
    没能闪过巫珩直球的尹净愣了几秒，脸颊倏地发烫，几乎是用气音说出口：「我也会??想你。」
    目的达成，巫珩心满意足地掛了电话。
    尹净出现在公司的时候，容光焕发，好心情完全藏不住。
    可在她一踏进办公室时，便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氛围如海浪般卷来，同事们看着她的眼神复杂，甚至还带着点轻蔑。
    她下意识看向门边的竹竹，平常都笑瞇瞇和自己打招呼的她竟扭过了头，忽略了她的目光。
    她很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还没走到位置上就被詹子维拉去楼梯间，她这个学弟啊，永远都在她感到心寒的时候第一个挺身而出。
    「姐，你今天要不要先请假回家？」詹子维解锁手机，拇指飞速敲打键盘，萤幕上出现了几个今早才公开的新闻。
    「尹姓女主持人为介入乐坛情侣的第三者？！」
    「知情人士透露：尹姓女主持人在学时就是如此」
    「小三与主唱当街牵手听演唱会正宫情何以堪？」
    字字不堪入目，可她还是一字一句地读进了脑海里，詹子维急急忙忙从她手中抢回收机，不愿她因为别人的恶意抹黑受到伤害。
    良久，她才终于开口，嗓音与平时无异：「不用。」
    「什么？」
    「不用请假。」她语气坚定，「我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
    新闻刚出不到两小时，便已经全面下架，可仍然止不住网路上的讨论声量。
    觉得受伤是肯定的，那子虚乌有的事情还能被讲述地绘声绘影，可这个行业不就是这样吗？
    她都看了这么多了。
    日復一日地出现，沉寂，然后再度出现。在这圈子内的人们都难以逃出流量的魔掌，没有人在乎你是不是真的犯了错，他们只是想要一些茶馀饭后的话题。
    她从大学的时候就知道，谣言不会因为你活得清白而不出现，更不会因为你澄清而获得道歉。
    终究是在风口浪尖的这些人们要独自黯然神伤，舔拭自己的伤口。
    她早该认清了。
    多了、久了，那样的情绪也将变得麻木不仁，但她没做的事就是没做，她不会默不吭声。
    午餐前，露露风风火火地闯入他们办公室，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人总是无法遏止对八卦的渴望，见了新闻上的两个女主角同时出现，原本要往电梯踏出的脚立刻收回，在座位上装忙，等着她们的正面交锋。
    却没想到，他们所设想的修罗场画面不禁没发生，新闻中所描述的「正宫」竟然还和「小三」道歉??
    「尹净姐，对不起。」露露今天没有穿那些缝满了华丽装饰的小洋装，只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单调长洋装，脚踩球鞋，素着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
    「我从来没对巫珩哥抱持着那样的想法，金乐的时候也是，只是单纯的欣赏他的音乐。」她语速很急，失去了从前那般清纯而自信的氛围，「我没有想太多就说出口了，造成你们的麻烦真的很抱歉。我想表达的是他的音乐给了我很多力量，让我坚持到现在，仅此而已。」
    尹净一句话也没说，安静地盯着眼前人，良久，她说：「那后来的那些新闻呢？」
    若没有她背后公司的默许，不可能让热度降低的新闻重新变回热门。
    露露一愣，咬紧下唇，模样有几分楚楚可怜，可她见了却心如止水。
    「公司默许的？」
    露露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诚挚地对她九十度鞠躬，「对不起。」
    那就是默认了。
    尹净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公司是为了什么利益而推波助澜，只对于他们因为贪婪而不惜牺牲别人的权益这点而感到不齿。
    尹净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见她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她只淡道：「我知道了。」
    露露没有立刻离开，馀光瞥见她面露疑惑，她勾唇，双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离开了。」
    人愤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所作所为会异常冷静这点，她算是体验到了。
    露露离开后，公司同事也随之鸟兽散，尹净没有去吃饭，反而坐直了身体，抬手就在键盘上一阵敲打，过了好一阵子，同事们陆续回到办公室内，她敲击键盘的喀喀声终于停了下来。
    竹竹因为愧疚，替她买了她最喜欢的麻辣烫，才放到她桌面上而已，竹竹就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你要离职？」
    「嗯。」她意外的平静，语气毫无起伏，好像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样。
    磬声是业界最有竞争力的广播公司，也更愿意栽培主持人，发展节目，所以在得奖的机率上也高上许多。
    她若离开了，自然是找不到更好的下家。
    但她也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
    她面无表情地寄出了邮件，上头四个大字，她以为她这辈子没有机会亲手打上。
    ——离职申请。

 终章 (1)

    傍晚，天空乌云密佈，彷彿下一秒就会下起倾盆大雨。
    尹净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全身都包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有些愣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远远地就看见有人站在她家门前，她本以为是记者，想掉头就走，可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母亲。
    她抱着会被严厉数落一番的觉悟，故作自然地走向前，从背后喊了一句：「妈。」
    尹母随即转过头，眼底盛满情绪，令她意外的是，她眼底竟没有一丝责备，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担忧。
    尹净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震惊，她还来不及开口，便被抱了个满怀。她僵直身体，垂眸看着母亲。
    她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看过她了。
    自从她偏离父母所替她规划的道路后，他们每次见面都没办法好好说话，气氛总是沉重压抑，让她喘不过气来。
    母亲眼角的皱纹多了，皮肤也不再如她记忆中饱满膨弹了。
    她也好久好久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紧紧抱着她了。
    「都说了要别做这工作，你不听??」尹母语带哽咽，环抱她的力道收紧了些，「你看现在新闻都把你讲得那么难听??」
    尹净喉间一紧，一时片刻竟发不出任何声音。半晌，她语气涩然，轻声说：「妈妈，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尹母猛地抬头，眼底已通红一片，「我和你爸爸有多捨不得??」
    「所以我们一直不同意让你做这个工作啊，哪知道你说什么就是不放弃。」一滴眼泪从尹母的眼角滑落，「你在这里，就算受了委屈爸爸妈妈也无能为力。」
    「如果在学校，我们还能当你的靠山??」
    从前的恶言相向，都只是他们不善于表达的关怀。意识到这点，尹净一直以来在他们面前的故作坚强也随之瓦解，她回抱着尹母，哭得像个孩子。
    一点点深色水渍出现在尹母肩头的布料上，慢慢扩散，最后变成了一片汪洋。
    「我没有做那些事情。」尹净泪流不止，可态度异常坚定，「所以我不要放弃，我没有错，我还想继续主持。」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让你和爸爸很失望??可是我想继续做。」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妈妈，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工作。」
    所以就算她在这条路上遍体鳞伤，她也不愿意轻言放弃。
    她想要继续努力，证明给那些器重她的师长们、担心自己的父母、喜爱她主持风格的粉丝、一直默默支持她的巫珩??还有她自己看，她也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的。
    巫珩一早被谢禾叫醒，说小学妹出事了，他意识再怎么朦胧也瞬间清醒。
    谢禾塞了手机给他，上头出现了几则荒唐至极的新闻，他从没想过自己的情绪有办法来得如此激烈。
    就算怒不可遏，他还是冷静地联络姐姐，请她儘速协助撤下新闻，并以他的名义发佈声明。
    也联络了露露的公司，提醒他们凡事都有界限需要遵守，而他们明显越界了。先前无关痛痒的新闻他还可以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他懒得处理那些小事。
    可一而再再而在地让那荒谬至极的緋闻登上头条就过分了。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他们把尹净，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新闻的处理告了一个段落，换律师联络他，告诉他嫌疑人已经找到了。
    他无可奈何地又花了一下午处理事情的后续。
    而在处理完所有事情，抵达她家门前时，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尹净缩在女人的怀中哭得可怜，嘴里念叨着不想放弃工作，他立刻意会到那是她的母亲。他要认真讨好的对象之一。
    他不打算贸然打断母女间的交谈。
    他在一旁静静等待适合他出场的时机，若他知道她们的话题会从工作跳到他身上的话，或许他会先回避，但一切来得太突然，他闪避不及，便乾脆听了下去。
    尹母没再坚持反对她的工作，但也没松口。他们最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若再和以前一样激烈地反对也于事无补。
    可他们也不希望再看到尹净陷入如此困境中。
    尹净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他们口中得到强烈的支持，能不被反对已经是她认为的最好结果。
    「你那男朋友??」尹母站直了身体，和她对视半晌，不太自在地道：「??带他回来让我们看看吧。」
    尹净呆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害得尹母更加尷尬，又问她：「听到了都不会应啊？」
    「但??为什么??」为什么妈妈突然改变态度，她想不透，也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明明前阵子还在质疑他们有没有旧情復燃，还警告她呢。
    「你没看新闻啊？」尹母才觉得莫名，「他不是你男朋友吗？连他立刻就发文帮你讲话都不知道啊？他没和你说？」
    尹净除了早上借詹子维手机看过新闻后，整天都没再打开社交软体，网路世界里发生了什么，她确实完全不知道。
    尹母立刻点开巫珩早上发的声明给她看，「记得跟人家好好道谢。」
    「知道??」她闷声回。
    他是在新闻出来过后几小时内就发了声明，他昨天甚至还在处理自己的事情，今天又为了她操劳半天??有点担心他有没有好好休息，那学妹的问题又处理好了没有？
    才在盘算着等尹母离开之后要去找他而已，一抬眼就看到他站在不远处的阴影内，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们。
    察觉到尹净吃惊的眼神，他也只莞尔一笑，没有任何动作。
    不知道他站那多久了，尹净也着急着想知道他那的事情进度如何，转头就打发起自己妈妈：「妈，时间也不早了，过几天我再回去找你们。」
    怕她担心，连忙又补充：「我真的没事，网路上那些人管不住嘴巴是他们的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
    尹母有些疑惑女儿的态度怎转变得如此快，顺着她不断偷瞄的角度望去，阴影处有个身形頎长，只露出一对眼睛的男人站在那。
    和她对上了眼，也没闪躲，先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观察了下她的表情，才大步朝她们走来。
    开口也是谦逊有礼：「您好，我是巫珩。」
    尹母也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他，「男朋友？」

 终章 (2)

    他敛眸，微微一笑，「是，未来会再正式去拜访您和伯父。」
    虽然相见的时机差强人意，但至少目前为止她对于巫珩很会看脸色这点颇有好感。
    初次见面，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尹母也不打算刁难他。毕竟他也明确地展现了自己的诚意，不是只有口头说说。
    光是那些新闻在几小时内全数下架和有财团背书的澄清声明稿，都证明了他有多在乎尹净。
    他几乎是在完全没有权衡利弊的时间内完成这些事情，那目的也很明显，只是不愿舆论发酵，让她陷入更不妙的负面传闻当中。
    虽然并不是完全认同他们两人，至少在人品这关过了她心中的槛。
    她愿意暂时相信这孩子会好好对待尹净。
    尹母又交代了几句，要尹净随时和他们保持联系，不要让他们担心。临走前还特意又提醒了一次：「记得好好道谢啊。」
    她脸颊烧红一片，害臊的。「知道啦。」
    「我先走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聊，有什么事情讲清楚，不要藏在心底。」不晓得她是看透了他们，抑或是单纯分享过来人的经歷，「话不说出来的话对方不会知道。」
    尹母又看着他好一阵，「多陪陪她。」
    「我知道，您慢走。」巫珩虽面色正常，但大部分是装出来的，面对未来岳母，他也会和一般人一样觉得紧张，就怕一个不小心出了错，「等您们方便的时候我再去拜访。」
    尹母终于对他露出了笑容，虽然只是淡淡一笑。「让尹净带你回来。」
    两人站在原地目送尹母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他们才转身上楼。
    尹净怕他饿、怕他渴，准备了茶又准备零食，把东西全上桌后，坐在他身旁，谁也没有先开口。
    氛围有点微妙。
    她耐不住尷尬，盯着他的脸良久，问：「你是不是没什么睡？要不要再睡一下？」
    巫珩笑了下，「平常也没有睡多久。」
    本来打算继续捞叨的尹净立刻闭上了嘴，他说的是，他们的作息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找到那个学妹了吗？」
    他嗯了声，疲惫道：「一直以来应该都是她。」
    下午律师联络他持，说警察那边已经找到嫌疑人，而她自己透露她就是多年前那个逼得他得搬家的那个「学妹」，说她会做这些事情都是因为巫珩拋下她谈了恋爱。
    巫珩不怎么在乎她的动机，只是不断被打扰这点让他感到焦躁不已。
    为了不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也开始物色隐密性更高，也更安全的房子。
    他很少面露惫态，她见了也觉心疼，随之伴随而来的是巫珩可能因为那人而產生危险的后怕，忍不住转身抱抱他。「还好你没事。」
    他一把将她揉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头，轻柔地靠在她身上，「我没事。」
    「倒是你，又让你受委屈了。」
    尹净摇摇头，又拍拍他的背，「我也没事。」
    恶意谣言从她还在校的时候就听过不少，现在这些她看了也只觉得荒谬大于生气，况且，她也不是不打算反击啊。
    「说到这个，学长，我们以前有合照过吗？」
    巫珩愣了几秒，不太清楚她为什么突然提到这，想了想，回道：「没有，怎么了？」
    尹净脸立刻垮了下来，模样懊恼，「这样怎么办？怎么证明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理智上知道她的作为可能不会轻易撼动大眾已经成形的认知，但她也不想什么都不做，让人白骂。
    「你之前那作品的档案还在吧？」见尹净没反应，他伸出食指轻点她额头，给她提示：「我不是会随便帮别人写歌的人。」
    那个作品！
    尹净咻咻两下就从他的怀抱中挣脱，衝进卧室里把笔电搬出来，又风风火火地鑽回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地将双臂环上她的腰，让她能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
    尹净才掀开笔电，他的照片就映入眼帘，因为她设在桌面，导致她连藏都藏不了。
    巫珩怔然，双唇贴在她耳边笑问：「你拍的？」
    那是他大学首场演出时的照片，现在看来，还有些怀念。也没想到她在那时候就看过他的演出了。
    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当时受他歌声影响，意乱情迷间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她正在触控板上游移的手指一顿，不太自然地道：「我在网路上找的。」
    他也没戳破她，淡淡说了句：「那传连结给我。」
    「??」尹净拿他没办法，虽然臊得脸红，还是点开她用来收藏他演出照的资料夹，找出那张照片传给他。她也不在乎这行为被他知道了，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隐瞒。
    「你想笑就笑，反正事实就是这样。」她不敢看他，眼神飘向了远方。
    巫珩倒没照她所预想地笑出声，只是又将她抱紧了些，低声道：「谢谢。」
    那资料夹里储存着他每场演出时的照片，一想到她已经陪伴了自己这么长的时间，内心也变得柔软，「可以把照片都传给我吗？」
    他语气有些涩然：「我也想知道，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心脏像是被人重重拧了一下，她想也没想：「好。」
    归功于她有整理档案的习惯，她很快就找到了那隻爱情小品，稍做剪辑了下。
    她把使用巫珩曲子配乐的片段擷取下来，再放上最后人员名单中写有他名字的部分，重新输出后，上传到了社交平台上，附文写：「谢谢学长在毕展时期还抽空帮忙配乐。」
    巫珩见她成功上传影片，先是揉揉她脑袋，跟她说了句：「辛苦了。」接着拿起置于沙发上的手机，点入她的帐号，在该贴文下留言：「不客气。」
    想了想，觉得还不够，便又分享了那则贴文到自己的动态上。
    操作熟练到看不出来是刚拥有帐号的人。

 终章 (3)

    网路上的讨论他们没有兴趣知道，两人都把手机通知关了，扔在一旁。电视上则播着经典老片《王牌冤家》，他们换台过来时的时机不对，已经到了结尾。
    男女主角因为曾经相爱过的记忆让他们感到痛苦，而选择删除掉拥有对方的记忆，但再重新遇见后，他们又像曾经那样，再次和对方攀谈??
    她在选修课上做了这部电影的解析，而她的组员，正是巫珩。
    他们的结论是爱不会因为删除记忆而消逝，无论如何，爱将永存，以各种形式。
    与其想尽办法删除，倒不如彻底享受所拥有的一切美好。
    久违地想起有彼此的过往回忆也是件不错的事，他们俩会心一笑，视线仍停留在电视上。
    直至画面转变为工作人员名单，他们都还维持一样的姿势。尹净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肩膀紧依着他。
    而巫珩则是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尽量不移动肩膀的位置，怕她失去平衡。
    良久，她突然开口：「学长。」
    「嗯。」
    「我辞职了。」尹净有点在意他的反应，迟迟没听到他回应，她转过身看，只见他静静盯着自己，似乎是在判断她的情绪。
    「好好想过了？」
    「想过了。」
    「那恭喜你。」他表情真诚，语气自然，似乎是看透了她所做的决定，「舞台更适合你。」
    曾见过尹净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人，恐怕都难以忘记那样的她，就连他也不例外。
    「真的？」她因惊喜而稍稍睁大了双眼，放心道：「我还怕我太衝动了??」
    「偶尔衝动也不是坏事。」停顿几秒，他继续道：「你的这个决定值得。」
    「对了，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尹净立刻正襟危坐，姿势有些紧绷，「什么消息？好的坏的？」
    他忍俊不禁，「好的。」
    她这才完全放松下来，「请说。」
    「我们接洽到档期了。」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匯，「年底的巨蛋。」
    巫珩看着她的表情从疑惑、呆滞，变成惊喜，最后抓着他前后摇晃，「真的？终于？我有听错吗？」
    他脸上笑意逐渐扩散，「答应你的就会做到。」
    网路上的讨论很快就从她是介入别人情感的第三者，变成她和巫珩久别重逢的恋情令人动容。
    毕竟有巫珩写的那首曲子背书，也不意外媒体能颠倒从前的是非。
    她代班时说的故事被各大媒体剪出来播放，而巫珩在她节目上的发言也被不断拿出来渲染，成为他们爱情早就萌芽的铁证。
    没有人澄清，也没有人证实，就放任那些猜测如野草般蔓延。
    尹净被郑琪劝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断地告诉她留在电台里能享有多好的待遇，他们甚至会开比以前更好的条件给她。
    她还是拒绝了，她说：「我志不在此。」
    得奖对她而言，或许更像是迫切想证明自己的执着。
    现阶段的她更想把青春年岁奉献给她热爱的舞台。
    见她心意已决，郑琪最终还是让她离开。
    多少受到舆论影响，她在接案上并不是非常顺利，但至少接到了几个大学迎新演唱会的活动邀约。
    间暇的时间她重操旧业，经营起影音平台，和以往不同的是，她现在的访问不再只有声音播出。
    她邀请了至今仍在演艺圈中有一定声量和知名度的校友和朋友们来上她的网路节目，意外的也累积了不少的观眾。
    偶尔詹子维也会来帮帮她的忙，而录完节目后常常变成校友话家常的聚会，只是那八卦话题，不知怎的总是往她身上烧。
    「尹净，你是怎么和巫学长变熟的啊？」
    八卦听得正起劲的尹净一愣，「就??顺其自然？」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尹净尷尬，刚好谢禾是下一集节目的来宾，来录影场地时刚好赶上他们的话题。
    尹净见有救兵，立刻问：「谢禾学长当初是怎么跟学长变熟的？」
    谢禾听完题目也呆了几秒，回过头问来人，「欸，你还记得吗？」
    巫珩一脸莫名，「记得什么？」
    「尹学妹问我们是怎么变熟的。」
    被巫珩意味深长的视线扫过，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是我，是他们问的。」
    「你整天问我要不要组团。」半晌，巫珩给了回答。
    「喔，对对对，那时候发现班上有其他人在玩音乐，费尽心力想认识人家。」谢禾摇摇头，唉声叹气，「谁知道那人个性烂得要命，讲话都不理，问话也不回。」
    个性烂得要命的巫珩：「??」
    突然意识到自己没经过这些阶段的尹净眼神飘移，时不时往巫珩那看去，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笑，眼神温柔的能流出蜜。
    节目录製完毕，尹净理所当然地跟着巫珩一起回家。
    经过私生饭的事件之后，他搬进了保全戒备更森严的大楼，就连她要随意进出都不太能成功。
    为了他的人生安全，她觉得这选择非常正确。
    尹净窝在沙发上，抱着电脑观看影片底下的留言。
    巫珩刚洗完澡，墨色的发丝还滴着水，但他不甚在意地披着条毛巾就坐上了沙发，她的隔壁。
    淡淡皂香窜入她的鼻尖，她下意识就往他身边靠近。
    因为前集节目在尾声预告了下一次的来宾是谢禾的缘故，有满坑满谷的观眾在留言区问姐夫什么时候才能来当一次嘉宾，谢禾都来第二次了。
    尹净看到留言只觉汗顏，谢禾的口条很好，且有问必答，他当嘉宾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主持人的光芒都快被他盖过。
    巫珩看见那些留言，也觉得好奇，笑问：「为什么不邀请我？」
    「学长要来聊什么？」她把电脑放到一旁，转头看他，「大家才不是想听你的创作秘辛。」
    况且他也不会说，就算是男朋友，但她也不想访在镜头里这么难聊的对象。
    「那他们想听什么？」他眼角含笑，明显在明知故问。
    「想听你跌落神坛的故事，为什么有了七情六慾之类的??」
    「意思是我本来没有？」
    「本来看起来没有。」尹净意识到话题被聊死，问出了她从下午就想问他的问题：「从一开始，你就没像对谢禾学长那样对我，为什么？」
    他凑近她，唇角勾了勾，「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察觉他话里的不怀好意，她话锋一转，把电脑放回腿上，点开了文件，「学长也想来上节目的话??那我来写访纲??」
    他无奈笑笑，也没管她说什么，逕自道：「都是为了接近你啊。」
    尹净打着字的手停了下来，按捺不住地感到心跳加速，他凝视着她，良久，他说：「我的那些传闻我多少还是知道的。」
    说完，他单手按着快从肩头上滑落的毛巾，又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转头去吹头发了。
    留尹净一人在沙发上反覆咀嚼他话中之意，吹风机的轰隆声不绝于耳，却无法掩去她心脏怦怦直跳的巨大声响。

 终章 (4)

    隔年五月，夏天已至。
    虽不似盛夏般酷热，可头顶太阳已经毒辣非常。
    尹净身着黑色v领背心洋装，腰间系上金属腰鍊，衬出她腰肢的纤细。她拿着从旁边摊贩拿来的广告扇子，轻轻往脸扇着风，试图让妆融得慢些，但成效不大。
    她漫步在多年没回来的校园内，看着与她记忆重叠的建筑物，就学期间的回忆復甦，她忍不住笑，还是当学生的时候好，烦恼比现在少得多。
    睽违五年，她再度受邀回到母校，担任校庆主持人的工作。今年校庆因为逢十的缘故，办得比以往都还要盛大。
    学校邀请了许多在演艺圈中有一定程度发展的校友回娘家表演、分享经歷给学弟妹们听，她的专长是主持，理所当然地被请回来担任主持人。
    距离活动开始还有点时间，她凭着记忆走到校园内的着名雕像前，和它拍了几张照片。
    那尊雕像因为手心朝上的关係，常被学生当成是另类的失物招领处，她大学那时常忘东忘西，老是从它的掌心上捡回自己的遗失物。
    「你又忘了什么？」
    又？尹净闻言，下意识地皱眉，疑惑问来人：「什么叫又？」
    看到巫珩的穿着，她又是一愣，讶异道：「你怎么穿白色？」
    巫珩大步朝她走来，如以往一般，他没有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勾唇笑道：「以前常看你来捡东西。」
    见她露出惊恐的眼神，巫珩伸手指了旁边一张不太明显的石凳，解释：「我常在那，是你没看到我。」
    尹净脑中浮现自己来领失物时的画面，她下课后有时要去兼职，回来确实都已经天黑了，而不穿黑色以外顏色衣服的巫珩确实可能融入在夜色之中，倒也合理。
    也原来，她有好多段回忆里都有他。
    尹净和他并肩走回演出的礼堂，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缝洒落在他们身上。
    她随口一问：「能问问今天的歌单吗？主唱大人。」
    「不能。」他回答地倒是果断。
    尹净不太意外他的回答，想了想，她主动勾起他的手，感叹道：「感觉好久没看到你了。」
    这阵子他忙于新专辑的录音，而他又是会将全身心投入工作的类型，导致他们相聚的时间和以往比起少了很多。
    好在工作已经进入尾声。
    他笑了声，提出建议：「过几天和你一起回去看看叔叔阿姨？」
    自从过年时和巫珩正式和她的家人们打过照面后，她的父母不再像以往一样激烈地排斥他们交往，偶尔还会问她巫珩最近忙吗？有阵子没看到他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成功和她父母打好关係的，问他他也不说。
    「下个週末怎么样？」
    「好。」
    又往前走了两步，她突然有感而发：「我们又在校庆见面了耶。」
    巫珩一顿，大掌循着记忆找到她的掌心，自然地交缠在一起，十指紧扣。
    「是啊。」
    唯一不一样的是，上一次的校庆，他们走向分离。
    而这次，他们重新拥有了彼此。
    今晚没有计画无疑是校庆中最具知名度的组合，理所当然地被安排为压轴演出。
    工作人员穿梭在舞台上，设置好他们将使用的乐器，舞台上的大萤幕也随之切换成了他们的团名。
    从出道至今，他们维持一贯的低调，背景永远都只有黑底配上白字，上面只写着团名。
    现场气氛热烈到了最高点，所有观眾高喊着他们的名字。
    表演的桥段虽不需她主持，但她人还是待在后台，和多年不见的同学老友们叙叙旧。
    巫珩上台前，她见了外头热闹的氛围，不免也感到内心澎湃。
    她照惯例和巫珩说了句演出加油，然巫珩只是笑着看她，问她：「不去外面看吗？」
    「留了你的位置。」他补充。
    尹净不知道巫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匆匆从演出者专用通道走进了会场，以尽量不干扰到人的方式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坐下来的同时，今晚没有计画已经站妥在舞台上，巫珩一眼就发现她，对她淡淡一笑。
    她紧接着就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说：「他对这笑了？巫珩？会笑？」
    她觉得有趣，笑意爬上了嘴角，见巫珩的视线还未离开她，她用口型告诉他：「加油。」
    他勾唇，收回视线，将目光集中在弦上。
    蓝色灯光打在演出者身上，乾冰随之喷洒而出，让舞台陷入了一片朦胧。
    他在观眾的尖叫声中，刷下了第一个和弦。
    前奏才刚开始，尹净便愣在原地。
    她从没听过这首歌??他们居然一改常态唱了新歌？随着音符流淌，她听出了这首歌的原型??是他之前写的那首钢琴曲。
    而从前的他们也从未在歌词中写入爱这样强烈的情感，顶多就是情，不到爱。
    这首歌打破了他们一直以来的坚持。
    思及此，她呼吸一滞，屏气凝神地听完了整首歌，过程中动也没动，就怕一刻不专心就漏掉了什么细节。
    一曲结束，从不主动和观眾互动的巫珩，此刻在眾人的面前拿起了麦克风，「这是我们的新歌，歌名是——」
    「情歌。」
    〈全文完〉

 后记：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很开心能再次在后记和大家见面，这次的后记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真正到了要写的时候反而难以下笔。
    去年和前年其实我也开了书打算参赛，但始终觉得状态不对，不想写出连我自己都不喜欢的作品就都放弃了，没有续写，一直对喜欢那两本书且在等待更新的大家感到抱歉，休息一下后会继续把那两本书填完，有空也可以去隔壁看看我到底有没有信守承诺xd
    休息了三年半左右，现在终于可以大声的说句：我回来啦！
    要先感谢在我写这本书时所有被我骚扰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谢谢连载时经常留言给我的伏特和曲曲，能在创作之馀和你们交流我也很开心！谢谢所有看过这个故事的朋友们！
    以下可能算剧透还没看全文的要斟酌喔！
    因为篇幅关係（还有我紧绷的时间关係）可能有些地方没有办法非常详尽的描述这点，我先尽可能让故事走向看起来合理，比赛结束后可能会看看改写的可能性，但也不一定，说不定这就是这个故事最美的样子了。
    这个故事其实算是在现实中的意外和一股衝劲中诞生的，所以准备时间大大不足，加上比赛前一个半月我还在生活的水深火热中载浮载沉，七月中旬的存稿甚至只有几千字，所以现在能看到这个故事完整地呈现在大家眼前我应该是最感动的tt
    过程中也刻意埋了一些可以前后对比的地方，希望能营造出电影中同个场景，却有明显衝突的画面感，但透过文字还是有点难达到我预想中的效果，继续努力！
    整个故事的走向算是有在我的预想以内，只是很意外的八万字居然塞不下所有我想让他们去经歷的事物??
    还有！其实这本来是一个整体调性悲伤的故事，他们之间不会这么顺遂，会有更多难以跨越的难关，能成为现在这个有点欢乐的样子，感谢有限的时间和我的惰性让我来不及从中作梗xd
    结局??在我的印象中也不是长这样，但某天写着写着觉得这对他们来说应该会是最好的结局了，上次在校庆重逢走向分别，而这次却是走向彼此。
    剩下该讲的，应该都在故事中内讲清楚了，最后就希望大家喜欢这个久别重逢，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