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战记之札纳路亚》 第一章 1-1 (一) 我置身于遍地落叶之中,静静地俯卧着,一动也不动。 我手上握着sk2,不是那种拿来敷脸的sk2,是sniperkill2,最先进的狙击步枪,装弹数六十发,有效射程两千五百公尺,重量却只有三点五公斤,还配有高倍数红外线瞄准镜以及自动雷射锁定系统。真奇怪我既然能把这些记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考试时脑子总是一片空白?有一段时间我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失忆症!不过,也就是我记了这么多有的没的,现在才有办法趴在这里。不是说我喜欢趴在这里,要是说有人喜欢在四十度的天气,全身上下掛满十几公斤各种枪砲弹药,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战斗服,还有,头上顶着看起来很酷,其实是闷得要命的多功能防弹头盔,趴在一堆烂叶子里一两个小时,而且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那这个傢伙不是白痴就是神经病!我的意思是,虽然我趴在这儿看起来遭透了,但至少我还活着! 不管再怎么糟糕,重点是,至少我还活着! 我左手扶着枪身,右手握着枪把,让枪托稳稳地枕着肩窝,食指则是轻轻地搭在扳机上。虽然我还没当过兵,但我看电影里那些什么海豹、绿扁帽部队都是这个姿势拿枪的,管他去的!只要打的中,管他什么姿势。而且重点是,他们是在拍电影,我现在可是在玩命耶!我觉得这种卧姿射击,最大的好处,除了不容易被对方打中外,还有一点就是因为枪身靠在地上,所以比较省力。尤其是面临持久的狙击战时,如何节省体力是非常重要的,至少我个人是这么认为。 我的右眼因为盯着瞄准镜太久,已经从乾涩变到有点涨痛,脸部肌肉也因为扭曲太久而僵硬。为什么脸会扭曲?废话!有人用两隻眼睛瞄准的吗?一眼闭一眼开,脸哪能不扭曲?事实上不止是我的脸,我的双手,不,是我的全身,除了脑子以外也都麻痺了。 我到底趴在这多久了?一小时?两小时?还是更久? 在这瀰漫着死亡气息的丛林中,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有一度我的脑子也几乎沦陷,使我幻想自己已经变成一片大落叶,跟我身边的落叶同伴们一样,静静地置身于这一切的杀戮之外,静静地待在地面上等待腐朽。古代有个叫庄子的不是说梦见自己变成蝴蝶,醒来后还写了一堆什么蝶梦我还是我梦蝶呀乱七八糟的文章。以前读到这篇觉得很好笑,根本是在胡扯嘛,不过现在我可不这么认为了。 有些事情,没经歷过,是不能体会的。在某些时刻,大脑会想一些你从来没想过的事情,会把你的思绪带到不可测的领域,让你完全无法掌握现实和虚幻的分界。 尤其是在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 一滴汗珠缓缓地从我额头流下,滑过早已僵硬的肌肤,唤起了它们所剩无几的知觉。汗珠在眉毛堆里稍做逗留,在我还来不及担心的同时,瞬间滑进了我的眼眶,瞄准镜中的景象顿时一片模糊。 我拼命眨着眼睛,希望睫毛能发挥它最大的功用,结果是把原本附在睫毛上的汗珠也一併集合到瞄准镜上了。其实只要伸手一擦不就解决了,问题是,我不能,不,是不敢有任何动作。 如果能动的话,我干嘛趴在这一两个小时让自己变成全身麻痺僵硬? 敌人可是百发百中的狙击高手「猎杀」席姆,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被他那把sis狙击枪的十二公釐高穿透弹打在头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睁开左眼,用馀光瞥了一眼另一小队的伙伴。他正平静地俯卧在我左前方五、六公尺处,和我一样保持着卧姿射击姿势。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脑袋破了一个大洞,乾涸的血块和脑浆不规则地凝结在洞的四周,好像我租的公寓巷口那间咖啡厅下午茶附的草莓奶酪。上面飞舞着成堆闻香而来,正在大啖特啖的噁心大黑虫,就好像是洒在奶酪上的巧克力屑。 他不过是抓了抓痒,就变成现在这付模样!当子弹穿过他脑袋时,我从瞄准镜中很不幸的看到实况的特写镜头。二十倍的高放大率使我清楚看见子弹是如何从十点鐘方向飞来,「洞」地一声鑽进他的防弹头盔,然后带着大量的鲜血,混合着脑浆、碎骨和头盔破片从右后脑喷射而出。我彷彿还清楚听见子弹在他脑中旋转,搅动他脑浆的声音。噁心的草莓奶酪!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这玩意儿。 我可不想和他一样,所以我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就让汗珠在眼眶里自生自灭吧! 原本就已涨痛的眼睛受到汗水的侵蚀更是难受,我不停地眨眼,想要将乾涩的泪腺唤醒,而且在心里不停地替它打气: 「加油泪腺,你一定会战胜汗水的,拜託拜託!」 终于泪腺受到我的精神感召,奋力挤出残存的一丝泪液,成功的将汗水驱逐出我的眼球之外。我轻轻地吁出一口气,眼睛也因为泪水的滋润而舒畅许多。 「来吧,席姆!」 我在心里这样喊着,重新将被汗水事件分散的注意力集中,视线再度透过瞄准镜回到八百公尺外那座巨石。巨石上长满了野草,上头有个天然的缺口,是这一整个区域最棒的狙击地点,我确信席姆正是藏在这个缺口之后,等着要给我来个致命一击!我甚至还可在脑中勾勒出他嘴里叼着雪茄,手上握着他那把要命的sis的屌样。每次当狙击成功,他就会把雪茄点起,大大地吸上一口,对着天空吐出一大股烟,然后脱下迷彩钢盔,露出他那刺满魔鬼图腾的大光头,脸上泛着邪恶的笑容,用充满戏剧性的夸张动作缓缓地一鞠躬,我想,大概是向死者致敬吧? 关于这一切,我都十分肯定。 问题是,我只是一个快要被退学的三流大学四流学生,我他妈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去他妈的草莓奶酪!去他妈的席姆! 我的思绪回到好久好久之前…… 第一章 1-2 那天是一个正好碰到冷锋过境的星期三下午,我照例蹺了怪老头教授的代数课,到光华商场报到。 「什么鬼天气!前两天还在穿短裤,今天一下子掉到十几度!」 我两手插在裤袋里,一边发抖一边抱怨。两旁店家不时向我投来期盼眼神,不过很抱歉我并不打算光顾他们。我直上二楼向左转,「周伯伯游戏屋」就在前面倒数第二间。我一向都在这间买游戏光碟,因为据我所知整个光华商场只剩下他这间还在卖「台片」,也就是盗版片啦。想当初满街都在卖台片而且一片只要五十元,现在因为抓得凶,一片涨到二、三百,而且还不能马上拿货,要用快递寄到家里。其实只要正版片不要卖那么贵,自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买盗版片了,当然写软体的公司也有他们的想法,而且有时候我也觉得其实盗版也是一种满卑鄙的行为,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反正只要有得玩就好了,管他什么版。 说实在的我觉得我还蛮有电玩天分,每次同一款游戏我一定都是我们那群电玩迷里第一个破关的,而且我都是选难度最高的等级。我从来不看攻略本,因为我觉得打电玩最大的乐趣就是要融入剧情里,彷彿萤幕中那些飞天遁地、出生入死,杀怪兽就如同捏蚂蚁踩蟑螂的英勇无敌战士就是自己的化身。拿着攻略本照章行事算什么?根本就是对不起剧中的角色嘛。我女朋友筱翎常抱怨我爱电玩游戏比爱她还多,因为我常常打游戏打到忘记和她有约,结果是几乎所有的首轮电影都是她买了两张票,等了好几十分鐘,然后一个人去看。关于这一点我知道实在是很不对,可是没办法!只要我一拿起摇桿,就好像自己也飞进了萤幕里,不到游戏结束出不来一样。 我就是爱打电玩游戏,爱到几乎着魔般的疯狂! 我站在周伯伯店门口,随意瀏览着橱窗里陈列的各式游戏。店里正有几个穿着制服的高中生和周伯伯在间扯,大概也是和我一样蹺课出来的吧,讲的不外是哪一关要怎么过、怎样才能拿到什么武器等等的标准电玩谈话内容。周伯伯一边用他那一贯的台湾国语向他们耐心的解释:「同协(学),我跟你讲,这一关是要先拿到宝剑,然后走到地下迷宫,魔王就在那里。打败魔王之后…」一边不时朝我投来抱歉的眼神,彷彿透露出:「歹势啦,同协,再等一等喔。」的讯息。我朝他点了点头,心想,反正我又不赶时间,又何必挤进去凑热闹?就等他们讲完再进去吧。此时一个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长得瘦瘦小小一脸矬样,身上穿的t恤还印着大大的校名,好像怕人家不知道他读的是哪一间大学的傢伙和我擦身而过走了出去,他手上拿着的游戏光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光碟片是用黑色dvd盒子装的,上面的塑胶套还未拆封,显然是他刚从周伯伯那里买的。盒子上没有任何图案,只有四个鲜红的大字:「札纳路亚」。 「札纳路亚?」 我思索了一下,并没听说过有这套游戏啊?我又看了那矬蛋一眼,只见他一脸惊魂不定地频频回首,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往店里望,却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好值得注目的。 「奇怪,到底是在看什么啊?」 我心里正疑惑着,瞥眼间却看到橱窗里还摆着一套和那傢伙手上拿的一模一样的游戏,塑胶封套下的dvd盒彷彿散发出一种黑色的魔力,莫名的好奇立即从我心中窜起。我大步走进店内,几乎连想都没想便指着那套游戏说道:「喂,老闆,我想看一下这片。」 周伯伯停下话,一边嘀咕着:「奇怪,怎么今天的人客都要这片?」一边从橱窗内拿出那盒游戏放在我面前。我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见上头就只印了「札纳路亚」四个字,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怎么会有游戏取这种名字?而且这上头连个图案也没有,谁知道是要玩什么鬼东西啊。」我道。 「你别问我,因为我也不知道。」 「什么?」我奇道:「这不是原版片吗?照理讲应该都会有介绍的呀,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唉,这事说来可玄了…」他话说一半,那几个高中生很没礼貌地凑过来嘰哩咕嚕又问了一堆蠢问题,周伯伯转过去应付他们,这后面的话就没下文了。 我斜眼瞪了那几个高中小鬼一眼,眼光重又落到那片「札纳路亚」上,心里不知为何竟然隐约有一种非把它据为己有不可的衝动。我伸手拿起盒子,正想要开口问一下价钱,一抬头却吃了一大惊。 本来站在眼前的周伯伯,还有旁边那几个高中生,竟然通通消失了!而周围的空间,却以飞快的速度向四周无限宽广延伸,瞬间化做了一片鬱鬱苍苍的森林。 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趴下!」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狂吼,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四周响起一连串「答答答答…」,听起来很像是电影中那种自动步枪还是机关枪的射击声,全身上下随即传来前所未有的强烈衝击。 「我…中枪了?」 这念头刚闪过脑际,我整个人已不由自主往后飞出。 枪声和爆炸声此起彼落响起,我倒在地上侧头望去,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全是一株株不知名的高大树木,无数人影隐藏其间,逬射出一阵又一阵挟着烟硝的火舌。从地面的震动隐约可知又有好几人在身后倒下,我想回头看,可是却挤不出丝毫力气,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感觉生命也正随着体温一点一滴流失。 一个人快步衝到我身旁想将我拉离火线,子弹好像有长眼睛似的立即飞到,「批哩啪啦」地也不知打了多少发在他身上。他穿的战斗服似乎是有防弹功能,子弹并未能穿进体内,不过由他立即狂喷鲜血的样子看起来,内脏应该是已经破裂,甚至全碎了都有可能。他像一束稻草般「咚」地一声倒下,几乎和我脸贴着脸,被血丝掩没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口鼻中也不断有血浆涌出,中间还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大概就是所谓的死亡气息吧。 我想尖叫,可是怎么也叫不出来,转瞬间周遭却又变了另一番景象。 我端着好大一把枪,身上背着一大堆乱七八糟不知是什么装备,跟在一群穿着和我一样服装,戴着一样头盔的人中间,匍匐在一处怪石林立的滩头。 「轰!轰!…」 爆炸声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一大堆土石碎块随即从天落下,「稀哩哗啦」地洒满了我全身。我灰头土脸地站起身,感觉一截不知什么东西从我背上滑落,回头一看,竟是半截人手。 「妈呀!」 我吓得连连退后,脚上被绊了一下仰天坐倒,只觉得手上摸到一团黏呼呼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却是一串连着内脏的肠子。 我胃里的东西一下子全喷了出来。 爆炸声再度传出,此时旁边伸来一隻强有力的手臂硬生生将我按倒在地,同一时间一块弹片「咻!」地一声从我头上飞过。 「中队长,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 望着及时伸来援手的陌生脸孔,我苦笑着拍了拍他以示感激。 几架造型奇特的战斗机低空掠过我们头上,远处的崖壁立刻耀射出爆炸的火光,看来那儿应该就是敌人所在了。十几辆既不像卡车又不像战车,又或者可以说是两种车型综合体的奇怪东西「嘎吱嘎吱」地压过散落滩头上的各式障碍物,一面用机关砲之类的武器连续不断射击,一面伸出好像蟹钳般的巨大机械臂清出了一片勉强可以前进的区域。 一人大声下令:「大家啟动隐形功能,一口气攻上崖顶去!」 随着他的话,身边所有和我穿着一样服装的人一下子全从眼中消失。我正惊讶得张大口说不出话,忽然之间天色全暗,抬头一望,见一庞然大物缓缓飞临上空,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飞弹火箭随即像被打翻了窝巢的蜜蜂般群拥而出,眼前的土地全都掀了起来,我被爆震拋在半空中,还等不到落地,便已丧失了所有知觉,模模糊糊间只隐约感到身上覆下一层又一层掺着残肢碎肉的血雨。 当我有意识时,周遭早已恢復寂静。我微微颤颤地起身,踩在血肉模糊中放眼望去,只见整片滩头就像屠宰场般堆满了断肢残骸,我置身在一片尸海中,纤纤渺小如沧海一粟。 我忍不住放声大叫了出来! 「喂,同协,你怎么了?」 惨烈的杀戮战场一下子全消失不见,眼前出现的是周伯伯油光满面的脸孔。 我仍然是站在光华商场不到五坪大小的店面里。 「怎么回事?」周伯伯笑问:「怎么看到一半就给他发起呆了?」 那几个高中生也随话对我投来想笑又不敢笑的异样眼光。 「喔,没什么,最近熬夜看书睡眠不足,精神有点恍惚。」我用手背擦了擦额上汗水,耳边那股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时还挥之不去。 「是熬夜看书,」周伯伯露出相当讨人厌的表情,「还是熬夜跟小马子做爱做的事啊?」 「你少乱讲。」我勉强定了定神,眼光却始终离不开摆在台上那块四点五乘六吋大小的黑盒子。 「发呆也能发出一声汗,我看你大概是千古第一人了。」周伯伯抽了张面纸递给我,「怎么样,要这片吗,还是要选别片?」 「这片多少钱?」我问。 「这个嘛…」他抓了抓头,装作为难地道:「老主顾了,就算你两千好了。」 彷彿有股力量攫取了我的意识,代替我做出决定,我二话不说掏出了口袋里仅有的两张千元钞。 第一章 1-3 当回到我的出租公寓里,看着手上紧握着的黑色dvd盒子,我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妈的,我是鬼上身了吗?」我暗骂:「这个月的零用钱就只剩下那两张,竟然全拿去买了这么一片连里头什么内容都不清楚的鬼玩意儿,剩下的一个多礼拜不是全要靠樱木花道过活?」 樱木花道是当初我排了两小时队买来的限量版存钱筒,不过里头装的顶多是一些随手丢进去的铜板,比起存钱筒本身的价值可差得远了。 想起那些突然在脑中涌现的血腥画面,我不禁还有点心有馀悸,再一回想,我根本就没印象这一路是怎么骑回来的,难道真是中了邪不成?想到此处我赶紧把盒子往茶几上随便一丢,掏出菸盒燃起一支香菸,大口喷出烟雾的同时,人往沙发上一摊,烟雾瀰漫中,思绪也渐渐清楚了起来。 仔细想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每天几乎不打电玩打到三更半夜不睡觉,要说精神不恍惚才真叫奇怪哩!而整天沉溺在那些打打杀杀的游戏中,脑袋里装的全都是那些血腥暴力画面,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恍神跟做梦基本上可以算是同类的行为,不用说脑袋里自己跑出来的当然也都脱离不了那些东西了。 再换个角度想,拜託,这可是大白天耶,而且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光华商场,要是这都能撞邪,那我看台北市恐怕要改名叫魔界都市,宣布晋升为全世界最猛的鬼城算了。 想到这些,一切疑虑都不攻自破,剩下的只有白白花了两千块的遗恨,实在有点搞不懂,从来不买原版片的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去买这片游戏。不过钱花都花了,想到气死也没用,还是来见识一下这黑盒子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游戏实在些。我用力把香菸压熄在菸灰缸里,重新拿起盒子拆开封套取出碟片,上面和封套一样是全黑,印着一样的鲜红大字:札纳路亚。 「这间公司还真省,连个封面设计都没有。」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熟练地重复不知已做过几百几千遍的动作:打开电玩游戏的开关,然后退片、进片。我又燃起一支菸,拿起震动摇桿,满怀期待地坐正在沙发上。 电视机响起震撼的交响乐,这类游戏片头一般都是配这种音乐,让人不由自主的亢奋起来。接着画面上秀出: 「注意!若你没有体验真实战斗的准备,请勿随意进入游戏!」 「还满有噱头的嘛。」我心想。 通常下面还会秀出厂商名称之类的,不过这片游戏却没有,我按下确定键,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接下来出现的画面,竟然就是我在周伯伯店里脑中忽然浮现出的场景,而那个穿着战斗服装,手持超大号自动步枪巡曳林间的男主角,竟然是… 我自己! 我清楚听见从胸中传来的隆隆心跳声,要不是香菸适时地从嘴角滑落烫醒了我的神经,我恐怕会呆坐在此直到心脏麻痺!我嘴中骂出一连串三字经,伸手挥去大腿上的菸头,却挥不去心头那股无法形容的恐惧。 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望着萤幕里的「我」,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我想,全世界恐怕没有几个人会因为看到自己而害怕吧?很不幸的,我现在就是在这样的处境之下。我绞尽了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为何「我」也会出现在游戏里,想到最后,连之前关于自己忽然產生幻觉的种种合理解释,也变得不怎么合理了。 我开始觉得,这套游戏似乎有点不对劲。 我有一股想把游戏关掉的衝动,可是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因为开关是在电玩游戏的主机上,而主机则是放置在电视机旁,想要关机,就不得不走近电视机,但我此时脑袋中却充塞着一种异样的恐惧,深怕一靠近萤幕,里面的枪林弹雨就会直接打在我身上,而那些断手断脚垂死挣扎的人,更会跳出来把我生吞活剥! 不是我胆子小,而是萤幕里的画面实在是太逼真了,逼真到让人感觉眼前萤幕似乎只是一扇门,只要伸个脚跨进去,就可以跟里头的场景融在一块,再也出不来了。 「既然不敢关机,那就继续下去吧。」我在心中这样说着,可是要继续也是需要勇气的,天晓得等一下会不会又跑出来什么样惊心动魄的画面? 在我心中又疑又惧难以决定之时,开场动画已经来到了记忆中的尾声,画面中的我站在尸横遍野的滩头无助嘶吼,背景音乐随之演奏出连续几个爆裂般的音符,整个萤幕由彩色转为黑白渐趋黯淡,一连串的惊心动魄到此终于结束。我几乎是用跳的衝离沙发想要关掉主机,可却还是慢了一步,萤幕中画面已经再次亮起。 我的心脏又一次激烈收缩,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惊艷! 画面中出现的,是一个一身劲装的妙龄女郎。 她有一头柔亮的俏丽金发,五官无一不是恰到好处,肤色不白也不黑,而是呈一种健康的褐色,一整套黑色亮皮、样式奇特的高领军服紧紧包着身体,更使她完美的身体曲线展露无遗。衣服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个被她的丰胸撑得似乎快要飞出来的图案,上头画的是一团长着翅膀的火焰。而更让人受不了的,是紧翘浑圆的臀部,和下方均匀修长的美腿所组合成的诱人线条。 只能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吧?即便是在如此曲线毕露的衣着下,她流露出的感觉也绝非色情肉慾,而是一种彷彿女神般不可侵犯的神圣诱惑。 我知道这样形容一个用电脑画出来的虚拟人物是有些奇怪,不过没办法,因为此时我根本不觉得她是在萤幕中,而是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不知道是这款游戏做得实在太逼真,还是我希望她真能在眼前出现的潜意识作祟? 「你已经做好要进入游戏的准备了吗?」 萤幕中她朱唇轻啟,用低沉却又别具磁性的声音问着,画面下方随即出现「是,否」两个选项。 之前那股从头凉到脚的寒意仍然在心中蠢动,可是眼前有如艺术珍品般精雕细琢的容顏,却又激引我想要一探究竟。我在电视机和沙发之间狭小的空间来来回回踱了不知几趟,几经考虑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管他的,不过就是个游戏片嘛,难道还会把我吃了不成?」我虽然嘴上如此说着,可是心中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颤抖着按下了确定键。 「欢迎进入「札纳路亚」,请选择游戏等级。」 画面中什么也没变,只是下方多了三个选项:入门级,普通级,专家级。 「搞什么嘛!自己吓自己。」 我大大吁了一口气,拿起摇桿选择了专家级。 「请输入姓名。」 这时画面上换成了主角的全身图样,我觉得好像在镜中欣赏自己,强烈的真实感衝击着我的视觉神经,使得才刚平復的情绪又再度不安起来。我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问题,很快地用注音输入了「龙豹」两个字。 这是我在游戏中惯用的名号,乍听之下好像很威猛,其实说穿了却也没什么特别。因为大学联考前老妈硬拉着我去算命,那个下巴留着一撮奇怪鬍子的算命仙说我是什么天上二十八星宿中的东方青龙箕水豹星下凡转世,日后必会有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之类的屁话。会不会有什么壮举我是不知道,至少到现在是还没发生过,不过从那以后,龙豹就成了我在游戏中固定的化名。 「请输入基本资料。」 我迅速地键入身高、体重、生日… 「请输入战斗技能数值。」 这一个选项比较复杂,包括体力、生命力、负重能力、奔跑能力、射击技巧、格斗技巧…等等,基本数值都是百分之六十。我试着要输入,不过画面却秀出: 「对不起!由于你的等级为专家级,所以你的战斗技能数值无法改变。随着任务完成,这些数值会自然增加。请问要改变等级吗?」 我选择了「不改变。」 「你已完成人物选项,要现在开始进入游戏吗?」 如果不进入游戏,一切的荒诞怪异,恐怕永远也得不到解答吧? 我按下确定键,面对着画面上「现在开始进入游戏,请稍候片刻」的字样,我的心脏「砰隆砰隆」地剧跳着… 经过短暂的空白后,她又再度出现于画面里。望着她,视觉上的慰藉使我的情绪稍稍平息。画面中的场景是一个相当大的密闭空间,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每个都穿着一样的黑色战斗服装,背后绣着醒目的图案:长着两支翅膀的红色火焰,而她则是站在超大电脑萤幕前解说着游戏任务。 「欢迎加入战天使,我是战斗教官露儿。」她脸上表情冰冷依旧,「我们是一支最精锐的特种佣兵部队,不管何时,无论何处,只要有需要,我们就会出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帮助各地的反抗军对抗统治世界的邪恶帝国。任务开始前,你可以先到训练场加强自己的战斗技能,现在请选择,要进入训练场,还是直接开始任务?」 这时萤幕下方出现上述两个选项。我将箭头移向训练选项并按下确定,画面随即转换成密密麻麻的文字,写的都是各种战斗技巧的名称,从最简单的攀爬翻滚,一直到操控各种上天下海的武器,总共恐怕有上百项之多,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我试着点选一项,可是萤幕上又重复秀出「对不起!由于你的等级为专家级,所以你的战斗技能数值无法改变…」这段话,于是又退回原来画面,选择了开始任务。 画面又回到了作战会议中心,所不同的是,这一次露儿身后的大萤幕上出现了一个面目狰狞的独眼老头。 「我是战天使指挥官贝龙上校。」独眼老头神气兮兮地说着,「我们所处的札纳路亚世界,原本是一个安乐和平的世界…」 「喔,原来札纳路亚是这么来的。」我心想。 凡是这种大规模的科幻冒险游戏,为了要让玩家更融入,总少不了要像现在这样先来一番时空背景介绍,而且往往关係到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因此我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看下去。 「自从邪恶的帝国崛起之后,整个世界就此变了调。数十年来帝国大军不断向周遭邻国发动侵略战争,将版图无限地向外延伸,二十年前的最终战役,帝国军击败各国联军併吞了整个大陆,只剩下孤悬在东边海上的拉古纳王国,以及世界最南端号称永久中立的境外国度。隔年帝国不顾和平协定再次出兵海上,苟且偷安的拉古纳王国终告灭亡,王室流亡到南方离岛,残存的政府军在波洛斯基将军领导下,和其他十一个亡国的遗民组成反抗军联盟,从此展开了和帝国之间的长期抗战。 各位,你们潜伏在岛上这么多年以来的训练,现在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帮助拉古纳反抗军,解决来自对岸的帝国飞弹威胁。」老头的声音持续着,萤幕却转换成了一幅世界地图。「中央这一大块就是世界的中心,如今已经完全被帝国所统治的札纳路亚大陆,东边这一片大大小小的群岛就是拉古纳,飞弹基地群位在大陆东南方的卡夫半岛,和拉古纳中间隔着海遥遥相对。你们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敌军在海岸线上的佈防,穿越树林潜入分佈各处的基地,然后把飞弹连同基地一起炸毁。一旦基地破坏成功,用通讯器和总部取得联络后,任务便告完成。这次作战以十人小队为单位,现在请选择你的队员和代号。」 画面上秀出一大堆头像供我选择,每点选一个,底下就会出现一大堆详细的个人资料。不过大概是因为游戏才刚开始的关係,每个人的数据都高不到哪去,所以我只能凭长相挑了九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当队友。至于代号方面,我可懒得一个一个伤脑筋,从一号一直排到九号就行了。 人物选好了,任务解说也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选择武器、分配队员以及拟定作战计划,而这一切都由玩家自行设定。这一款游戏的自由度相当高,让人不由自主地全心投入,心中原本的种种不安与疑惧早已于不知不觉中消失,此时的我全神贯注在游戏里。 拟定作战计划的程序相当繁琐,由于是第一次接触这游戏,许多按键功能我都还不熟悉,再加上从选择路线,分配队友,一直到携带多少物资,携带何种武器,以及搭载工具等等,无论大小事件,都必须样样仔细考量。而一大堆的超先进武器,从各式枪砲如sk2狙击枪、mg突击步枪、无后座力气压砲、携带型多管火箭…一直到隐形战机、单人飞行器、机械坦克、战斗飞艇等…真是看得我眼花撩乱。当我设计好作战计划,已经是两小时以后的事了。 我的作战计划是:首先全体队员趁着黑夜空降到离海岸线大约五公里处的卡卡湖畔,该地恰好位于我要破坏的目标与海岸防线的中点,而且四周都是茂密的森林掩蔽性极佳。接着分成两队,一队由我所扮演的角色龙豹率领三名队员担任主要攻击任务,而另一队的其馀六名队员则负责支援。主攻部队必须穿过森林,然后由基地东侧潜入,解决掉负责看守的敌军并破坏基地,支援部队则负责佔领西侧山丘,并由制高点提供火力掩护。等到主攻部队顺利脱困,两组人马在山丘上会合后,只需和大美女战斗教官露儿联络上,任务便告完成了。 「多么完美的计划!」 我望着萤幕上错综复杂的地形图及攻击路线,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虽然眼睛经过两小时的折腾已经有点吃不消,不过我仍然还是决定立刻验证一下我的精心鉅作。 游戏正式开始。画面中全体队员携带着我精心挑选的各式精良武器,搭上隐形喷射机,从战天使的基地,海上人工要塞移动小岛出发,趁着夜色掩护向卡夫半岛悄悄逼近。 震耳欲聋的音效掩盖不了我兴奋的心情,我双手紧握着摇桿,随着游戏画面灵活的操纵着,可是大约过了不到半小时,我便气呼呼地将摇桿重重地往沙发上一摔,因为花了两小时才弄好的超完美作战计划,最后的结果竟然是:任务失败! 首先碰到的问题是,虽然我搭乘的是不论雷达还是肉眼都难以发现的隐形喷射机,但是着陆时由于角度不对撞倒了好几棵树,结果还是把敌军全都唤来了。我操纵着龙豹,几乎把身上带的子弹全都打光,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但这样做所造成的后果就是,当主攻部队到达敌方基地时,整座森林已是火光冲天,尸横遍野,而敌军的装甲部队,也早就在基地内严阵以待了。 原本的计划是「潜入」,这下可好了,变成了「闯入」,而我方携带的装备,是根本无法与眼前的各式装甲车辆相对抗的。 我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反正任务只是要摧毁基地而已,没有必要和装甲部队硬拼。我呼叫原本担任掩护的另一支队伍,要他们在山丘上用肩射飞弹直接做攻击,想不到他们竟然还没到达定位,原因是装备太重了,以致于行动力大幅降低,天晓得还有这种鸟事?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头,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抵达山顶,但却射不中目标,我气得把所有想得到的脏话一口气通通骂完,不过却也改变不了事实。我能直接操纵的只有龙豹一个人,其馀的角色虽然我可以下达指令,但操控权却是掌握在游戏主机手上,成效完全取决于战斗技能的数值。由于才刚开始第一项任务,这些数值都只有基本值而已,所以失误连连也就不足为奇了。 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龙豹战至最后而被敌军乱枪扫射而死的画面,我感觉那些子弹彷彿就像是直接打在了我身上。 画面上秀出「龙豹已经死亡,任务失败」,紧接着露儿再度出现,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失败了,要再试一次吗?」 我觉得自尊心大受打击,隔着萤幕,我仍然能感受到她的鄙夷与不屑!我几近愤怒地按下「再试一次」,完全不把眼睛和身体的疲累当作一回事。于是,相同的动作又再度重复进行,拟定作战计划、选择武器、分配任务… 累积了不知多少回的失败经验,最后终于可以嗅到成功的果实了。这一次我选择了以水上航行器作为运输工具,它虽然一次只能搭载一名队员,但却能在海面下潜航避开雷达侦测。反正游戏本身对搭载工具并没有数量上的限制,多出动几架又有什么关係。唉!如果早想通这一点,也许就不会失败那么多次了。 我选择在西侧上陆,用战斗服上的隐匿功能躲避敌军视线,然后全队登上山顶制高点,龙豹则穿越森林潜入基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装置好定时炸弹,然后回到山顶和队友会合。基于之前的失败教训我想通了一件事,既然我能掌控的只有龙豹,那么不如就由他来独力完成吧,其馀队友只要在他回到集合点的途中,适时地提供火力掩护就行了,这样一来,因队友失误造成的伤害必降至最低,成功机率自然就会提高。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当龙豹成功抵达山顶,望着远处因爆炸而燃烧的敌军基地,并拿起通讯器向基地通话的同时,我兴奋到几乎要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可是,从通讯器中,传来的却是露儿慌张急促的声音:「小心,龙豹,敌军的装甲部队就在你们身后!」 不会吧?眼看任务已经完成,最后还来这一手? 突然现身的敌军个个身穿重型防弹盔甲,儼然是一支机械人兵团!在前方开路的,是三辆配有机砲及火箭的轮型装甲车,而我方的武器,除了人手一把自动步枪外,就只剩下一挺重机枪和一些手榴弹。 为了加强机动力,所以这一次完全没有携带任何重武器,想不到最后竟会遇上这种场面。以目前的装备,只怕连一辆装甲车也摆不平吧? 望着画面上节节进逼的装甲部队,我差点气到拿菸灰缸往电视机丢去。 爆炸的火光突然从敌军阵营里窜出,在我还搞不清状况的同时,萤幕已转换为自动动画模式。只见露儿坐在控制台前不停地按下按钮,紧接着画面一转,外型酷似小提琴的空中突击舰不知何时已来到我们上空,舰上多座隐蔽式的砲塔和飞弹发射器瞬间火力全开,原本令人望而生畏的装甲部队,此时就像蛋壳一般脆弱,在此起彼落的爆炸中化成一堆堆燃烧的碎片,萤幕上紧接着秀出:「任务完成,请存档。」 好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局! 我站起身伸了个大懒腰,这才发现当我沉溺在游戏中时,天也早已经亮了。 第一章 1-4 我拖着疲累的身躯来到学校。 其实我本来想在公寓里好好的补一下眠,无奈今天早上的课都是不能翘的,只好硬撑着去了。我刻意选了最后一排的位子,这样打瞌睡比较方便,然后把微积分课本往桌上一摊,接着就魂游四海去了。 「喂,快醒来,教授在看你啦!」 我正化身为龙豹,和大美女露儿双枪合璧一起衝锋陷阵,却被隔壁萧大头的魔掌摇醒。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正好迎上「老巫婆」教授不怀好意的目光。咦,怎么是「老巫婆」?我记得早上头两堂课是「秘雕」的微积分呀?我望着桌上的微积分课本,却发现别人桌上的都是中外通史。 「这位同学,你来说说看,蒙古西征对西方文化產生了什么样的影响?」老巫婆指着我说道。我想,她应该早就发现我在打瞌睡。 我哪知道有什么屁影响?我只知道下一关要试试帝国军的制式武器:几乎有半截火箭筒那么大一把的k9突击步枪。这把枪虽然比龙豹原来拿的战天使专用mg步枪多重零点五公斤,装弹数却多达两百发整整比mg大上一倍,射速和射程也都丝毫不逊色。奇怪,我可以把这些数据记得一清二楚,就是不记得蒙古西征和西方文化有什么屁关係! 老巫婆不耐烦地看着我,我可不想惹她发飆,倒不是怕她,而是受不了她发起飆来那近乎歇斯底里的高八度嗓音。我努力搜寻大脑中寥寥可数的歷史知识, 终于被我想出了答案。 「我想,应该是把蒙古烤肉传入西方,演变成现代的bar-b-q吧?」 「哇哈哈哈哈…」 看着全班哄堂大笑,我也不好意思跟着笑了起来,可是却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笑。蒙古烤肉的英文就叫bar-b-q,可见这两者一定有某种关连,难道不是吗? 老巫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好了,各位同学,今天就上到这儿吧。」 当她走出教室时,我清楚地从她的嘴型看出她说了两个字:「朽木!」 「朽木」大概是指我吧?管他的!反正终于捱完了早上四堂课,还是赶快回去睡大觉吧,睡眠不足怎么会有精神打电玩?我走到停车棚,正要发动我的五十西西小绵羊,却被林廷屁叫住。 「嗨,你刚才可真够屌的,什么蒙古烤肉,亏你掰得出来!」 他是我们班上电玩三人组之一,我当然也是其中一个,另外一个是萧大头。其实他的本名是叫林廷彬,只是因为他很会和女孩子打屁,所以大家都喊他「林廷屁」。 「怎么了?看你满眼血丝,没精打采的。」他用手肘撞了我一下,「是不是昨晚又和筱翎疯狂大做爱了呀?小心精尽人亡喔!」 「做你妈的头啦!」我也回敬他一肘。「昨天蹺课去买了一套新游戏,超好玩的,不过有点难度,才第一关而已就打到天亮,害我整晚都没睡。」 「什么游戏?」他的眼睛一亮。 「札纳路亚,从来没听过,杂志上也没介绍。」我脑海中不禁浮现画面中那些惊心动魄的场景。「不过真是超棒的,画面超逼真,好像是真人演出一样。」 「真的假的!在哪买的?我也去买一片来玩玩。」他显得十分感兴趣,「再来比看看,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周伯伯那里。不过我买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片,会不会再补货我可不知道。」 「这样啊…」他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那不然这样,反正下午也没课,我买点吃的喝的,然后到你家去玩,怎么样?」 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古怪念头,千万不能让他接触这片游戏,尤其不能让他看到大美女露儿。 「可是,我等下有点事耶。」我装出为难的样子。「我看还是改天好了。」 「少骗了,你这傢伙还会有什么事?喔,我知道了,一定是筱翎要来找你,对吧?」他曖昧一笑,「大家都这么熟了,你们就去房间搞你们的吧,我会假装没听见,哈哈,不过不要太大声妨碍我打游戏啊。」 「不是啦!」我胡乱撒了个谎,「是我老妈打电话来,叫我陪筱翎…不,叫我陪她一起去看医生。」 「什么?你和你妈要陪筱翎去看医生?」他被我的胡说八道搞糊涂了。 「对啦对啦,就是这样。好了,我赶时间不跟你多说了,再会。」说着我便赶紧发动机车离去。 「哈哈,好险,差一点点就露出马脚。」我一边催着油门穿梭在车阵间一边想着,心中对于没让大色魔林廷屁有机会看到我的大美女教官而感到十分得意。 至于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说实在的我自己也搞不懂。 前面号志灯已经由黄变红,眼看闯不过去,我只得紧急按下煞车停在斑马线上,见旁边交警用戴着墨镜的双眼直盯着我,连忙用脚一步一步退回线后。这个路口的红绿灯是出了名的久,我拿出菸点上,看着旁边一个机车骑士戴着全罩式的安全帽,不禁联想起游戏里头的多功能战斗头盔,接着又想到,昨天听周伯伯说,好像这游戏后头还有个玄之又玄的故事?一想到此,哪里还顾到回去补眠,我加足油门往光华商场骑去。 「喂,同协,你又来了。」周伯伯一见我就大声打着招呼,「怎么样,那游戏好玩吗?」 「还不错。」我道:「只是有一点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 「这个嘛…」我欲言又止地想了想,觉得还是暂时保留,先听听看他怎么说。「对了,你昨天说那游戏的来歷有点玄,后面就没讲了,到底是怎样呢?」 「吓,这讲起来可恐怖了,你敢听吗?」 「开什么玩笑,我都敢边上大号边看灵异照片了,你说我敢不敢听?」 「唉呀,这不一样好吗?那只是照片,我要讲的可是真实故事喔。」 「好啦好啦,我已经很怕了,那你是到底要不要说?」 「你既然要听,那我就说吧,不过你听完之后,可别怕到把游戏拿去丢掉喔。」他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松垮垮的老花眼镜,「这要讲起来,可要从哪里开始好呢?我看还是从头讲好了。」 我心里暗叫不妙,这老傢伙平常长话短说都可以扯上半天,这要从头开始讲,岂不是要讲到明天早上? 「也不用从头啦,」我忙道:「挑重点讲就可以了。」 「你别急,慢慢听我讲嘛,我看,嗯,就从昨天开始好了。」他咳嗽几声清清喉咙,又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茶,才道:「昨天早上厂商送片子来,我正好给他在忙,所以也没细看就先签收了。等后来有空一清点,就发现这一套游戏总共九片,完全给他听都没听过,看样子应该是新片吧,可是新片照理应该都会有介绍,至少盒子上也会有写字啊,可是这几片却什么也没有。我想说会不会是厂商漏掉了,就赶快打电话过去,结果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 「我哪知道啊?」 「他们说…」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这套游戏,他们公司根本没出,怎么会有可能送到我这来?」 「喔,还有这种事?」我随口附和着。 「嘿嘿,这后面还大有文章呢。接电话的小姐说,这游戏本来是要出的,可是还等不到要发表,写这游戏的工程师不知为什么突然发了疯,先下药把所有参与研发的人全迷昏,再拿美工刀把他们的脖子一个一个全割了…」 「这新闻我好像有在报纸上看过。」我忍不住插嘴。 「是啊,就上个月才发生的,那些无聊的记者还下了个标题:「游戏工程师走火入魔,血腥上演真人版杀人游戏」,引来一大堆吃饱没事干的专家抢着讨论什么暴力游戏对人脑的影响,害我连续三天槓龟一片游戏也卖不出去。」 「这么说来…」我喃喃道:「这片游戏不就等于是那个工程师的遗作?」 想到这,我不禁又记起脑海里那些彷彿预言般提前出现的画面,只觉一阵寒意从头顶一路凉到脚底,接着又想到,昨天我不是正好站在和现在相同的位置?于是连忙把身体往旁边挪了一挪。 周伯伯发现了我的举动,「呵呵,怎么样?就跟你讲很恐怖吧。」 「不过就是个新闻嘛,哪有什么?」我转了转手上钥匙圈故作镇定状,「那后来呢?」 「你不是说你已经知道了?」 「我只是说我看过这则新闻,新闻以外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是喔,」他摸了摸剩没几根毛的头顶,「那我刚刚是讲到哪?」 「讲到那个发疯的工程师把参与研发这片游戏的人全都杀了。」 「对对对,就是讲到那里。」周伯伯又喝了一口茶。「听那个接电话小姐讲,工程师杀完人还不够,还打算放火烧研发室,幸好当时留在公司里的几个员工及时发现,大家七手八脚把火灭了,这才没造成更大的损失,只不过关于这套游戏的所有资料也已经全烧毁,所以理论上这套游戏是已经给他在这世界上绝跡了。」 「照这样讲,这游戏根本就不存在嘛,怎么还有可能跑到你这里来?」 「怪就怪在这呀。我和那小姐对过单据,其他的都对,就是我这边多了这九片,她那边的电脑却没纪录,她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是电脑坏了吧。」我道:「既然她那里没资料,照理你应该可以把货退回去吧?」 「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她说公司的出货纪录又没这九片,收到的款项也没多,要怎么退?」 「那你怎么办?」 「钱已经付给送货的了,东西也已经在手上,还能怎么办?只好摆着慢慢卖囉。」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我本来还想这一下亏大了,不过说也奇怪,昨天的客人好像讲好了一样,全都要这片,你也看到了,你要买的时候就已经剩最后一片。」 我脑中灵光一动。「你看会不会是那个送货的在搞鬼?」 「管他的哩,反正都卖光光了,如果是的话,我还要感谢他呢,呵呵。」 「那个工程师呢?」我又问:「后来下场怎样?」 「我不知耶,那小姐没说,我也没问。」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名堂了,我随口敷衍了几句,正想要离去之时,周伯伯突然叫住我。 「跟你讲一件事。」他神秘兮兮地说着,「说来也奇怪,在你之前买这套游戏的人,每个都会在那里给他发呆半天,后来看到你又跟他们一样,我那时候就在想…」说到这他左顾右盼一番,还刻意压低了声音:「那套游戏怎么说也背了好几条人命,搞不好有点给他…不太乾净,你知道我的意思啦,我看你还是去庙里拜一拜,比较保险一些。」 我心想,你这个老混球,跟你买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提,买完了才叫我要去拜拜,他妈的实在是够黑心的。 回去的路上我把整件事情反覆想了几遍,怎么都不相信这么一片小小的光碟片能搞出什么灵异事件。当然不可否认那个工程师的故事是还蛮诡异,但是照接电话小姐讲的,他设计的那套游戏全都烧了,其他参与设计的人也全死了,理论上是没人知道那套游戏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又怎么能断定我家里的那片就一定是他的遗作?搞不好只是名称相同而已。 我又想,很多人都曾经有梦到未来某些片段的经验,包括我自己也碰到过几次。做梦能梦见,那恍神时应该也有可能会吧?至于为什么我会以男主角的型态在游戏中出现,我想出来的解释是,要不就是纯属巧合,再不然就是设计人物的人不知在哪里看到我,觉得我正好符合主角的形象,于是就偷偷把我拍下来拿去做动画了。 至此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一切只不过是一连串的巧合凑在一起,根本没什么好灵异的,全是捕风捉影自己吓自己而已。 终于丢下了一整天来的困惑,我心情轻松地回到我的狗窝,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电视萤幕中大美女教官露儿冰山般的丽容,看得我一阵怦然心动,然后突然想到… 我明明记得有关机呀? 「大概是记错了吧。」我喃喃自语:「连有没有关机都记不清楚,看来这两天的恍惚指数已经到顶,也难怪大白天都能做白日梦梦到以后的事。」 我三八地朝萤幕中的露儿做了一个飞吻,有点恋恋不捨地弯下腰关掉游戏主机,这动作引得我一阵头晕目眩。 全身的精力好像都已耗尽了,套句电玩术语,我的「生命力」已经降到了「红线」,在游戏中碰到这种情况必须要赶快使用道具替主角「补血」,而在现实生活中,我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睡觉! 算一算已经三十几个小时没睡了,我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往床上一窝,「嗨!大美女露儿,在梦中相见吧!」我心中如此期盼着,接着就倒头呼呼大睡。 我真的太累了,以致于睡得相当沉,沉到连游戏主机开机的「吱吱」声也浑然不知… 第二章 2-1 (二) 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可是铃声却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我拿起电子闹鐘一看,快十二点了,而且是中午十二点! 我竟然睡了那么久? 铃声仍然响着。我伸了个大懒腰,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衣服堆中翻出手机,心想,会响这么久的绝对没有别人,一定是老妈打的,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没错。我按下通话键: 「喂,找哪位?」 老妈的声音好像机枪般一连串蹦出:「找哪位?你那边还会有哪位?不找你找谁!把你养这么大,连我的声音都不认得。你在搞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来听电话?」 「没有啦,我在听英文,戴着耳机……」 「少来!你会这么用功,我就不用操心了。是不是又在玩电动玩具?」 真是「知子莫若母」,不过这一次她可猜错了,我是在睡觉而不是在打电玩游戏。不过这样解释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所以我没回话,算是默认了。 她突然想到:「咦,今天是星期五,你怎么没去上课?」 既然知道我要上课,干嘛还打电话来?我真是服了她! 「下礼拜期中考,放温书假。」其实我压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期中考,因为我一个礼拜没去上几堂课,而且就算去了也大部分都在睡觉。 「你呀,再不好好唸书,等哪天我和你老爸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看你怎么办!不是我爱唸,你也知道,这几年经济不景气,你老爸的生意越来越难做,股票又都套牢,要不是你老妈我还存了点钱,哪还有办法让你唸大学?一年光学费就要十几万哪,还要吃饭还要零用,再加上付房租……」 完了,只要说到这就没完没了。我把手机拿远一点,这样可以让耳朵少受一点疲劳轰炸。 通常她这一唸至少要十分鐘。我算算时间,差不多快要唸完了,这才让手机重回耳旁,正好接上最后几句:「……你也年纪不小了,别再成天抱着电动玩具不放!我说啊,你只要把玩游戏机的时间分一半来唸书,凭你那么聪明,好好把大学读完,再考个研究所什么的,我就不用操心了。好了,不跟你讲了,我还约了王妈妈去逛街。对了,要记得洗衣服,洗完了要拿出去晾,不要就往衣橱里一塞。我上次去你那里,一股臭霉味,真不知道你怎么住的下去……」 说是不讲了,还是嘮嘮叨叨唸了一堆,好不容易掛上电话,我感觉如释重负。 考研究所?我连能不能毕业都还是个问题!我苦笑了一下,却突然发现一件很离奇的事,电视萤幕上,露儿正用她一贯没有表情的表情直盯着我看。 不可能呀,我记得很清楚,明明是关机之后才去睡觉的。我把电视机和电玩游戏上所有的开关插头插座都检查了一遍,完全找不出有什么接触不良或是损坏的跡象。 「大概是主机板有问题吧?」我喃喃道:「我看要拿去周伯伯那里好好检查检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能关机总比不能开机要好吧,至少还可以玩。这样一想,倒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萤幕上秀着大大的字幕:「你要继续吗?」 下午的课我看也不用去上了,明后天又是週休二日,再加上经过将近二十个小时的睡眠,我现在可是精神饱满,不趁机过个几关岂不是太可惜了? 于是,龙豹和战天使再度出击。 任务名称为「阎罗森林」,战天使要在这里打通一条捷径,使反抗军可以由此绕过正面防线直袭札纳路亚大陆西南大城摩托巴耶。表面上这次任务不过就是协同另一支小队一块穿越林间,感觉好像只是在练习行军,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一进入森林,第一个遇到的问题就是,这里头的地形远比地图上标示的还要复杂许多,而且处处都隐藏着诸如覆盖在落叶层下的无底泥穴,吸一口就会让生命值至少减一半的毒雾,随时都会把你的脑袋挟掉的食人树等等想不到的危机。而更可怕的,是埋伏在各处,由外号「猎杀」的席姆所率领的帝国军特种狙击部队随时都有可能射来的致命一击!面对层出不穷的各种战况,想要一次过关是绝无可能的,我总共失败了九次,才顺利完成任务。 和上一关相比,已经进步多了。我满意地放下摇桿,随便吃了点东西,紧接着继续下一个任务。随着剧情发展,任务变得更复杂、更难捉摸,我方的各项战斗技能也相对提高,玩起来当然也更加过癮。当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时间都会过得特别快,一直到筱翎来找我,我才猛然惊觉,已经是星期天晚上了。 当她按电铃时,龙豹正在进行「头目战」,也就是一般所说的「打魔王」。对方是身高两公尺九十,体重两百公斤,全身肌肉賁张的人形怪物古兹尼可,而龙豹则必须赤手空拳地和他展开生死决斗,战况之激烈自然是不用说了。所以当电铃响起,而我则必须按下暂停键去应门时,可以想见心情是多么地不悦。 「谁呀?」我非常不耐烦地对着对讲机吼着。 「是我,筱翎。」她的声音还是一样甜美,但现在我却觉得低沉的嗓音似乎更有磁性。 门开了,她穿着一整套粉红色洋装俏立在我面前,脸上明显看得出还化了妆。 「你怎么来了?」我侧了侧身让她进门,心想她没事化妆干嘛? 「来看看你呀!打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以为你是不是生病了,连忙赶过来……」她瞥了电视一眼,「原来又在打电动。」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没电了。」 「没电不会充电吗?」她没好气地说着:「每次只要一玩游戏,你就什么都不管了。」 「哪有……」我想要辩解,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所以就乾脆不说了。 「你看看你,」她环顾四周,叹了口气,「弄得这么乱。」 「还好吧,哪有多乱?」我也四下看了看,不过就是一些吃剩的泡麵碗和揉成一团的空菸盒,还有擦过嘴或擤过鼻涕的卫生纸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开始整理,我杵在那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于是决定坐回沙发上,继续和敌人决战。 「又在玩!」她一边整理,一边发出轻微的抗议:「就不能休息一下吗?」 「好啦好啦,打完这关就好了。」 「是什么游戏?看你玩得那么高兴。」 她把整理好的垃圾包成一大包放在门边,在我身旁坐下。 「新买的。」 我嘴上回应,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滞怠,龙豹在画面中不停翻腾飞跃,避过敌人一连串的重拳攻击。 「咦,里面那个主角,怎么跟你那么像?」她显得有点惊讶。 「是呀……」我随口应着。 我早已经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了,我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过关! 龙豹已经被逼到墙边,敌人的铁拳在墙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洞,糟了,情况危急! 终于…… 龙豹闪避不及,胸口挨了一记重击,撞穿身后的墙壁直飞了出去!画面左上方的生命值瞬间归零。 「龙豹已经死亡,任务失败!」 我恨恨地放下遥控器,拿起菸盒掏出最后一根菸,随手将空菸盒揉成一团并往萤幕上丢去。 「干吗跟游戏生气啊。」她轻轻地靠过来,伸出双手温柔地按摩着我的肩膀。「休息一下,再试一次看看。」 我点燃香菸,「都是你啦!本来可以过的,都是你在旁边害我分心。」 她呵呵地笑了起来:「自己不专心还怪我。」 「不怪你怪谁?谁叫你是我女朋友。」我朝天花板吐出一口烟。 她的目光突然被电视画面吸引。 「哇,这女主角好漂亮!」她讚叹着,随即瞄了我一眼:「难怪你玩得那么认真。」 「你在胡扯什么!」不知怎么搞的,我竟被她这句玩笑话激怒了。 「开玩笑的啦,」她拍我一下,「你干嘛火气这么大?」 我望着她,又望了一下画面里的露儿,心中氾着强烈的罪恶感。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和老婆及情人共处在一个房间里的丈夫,而她们彼此又毫不知情,只有我一个人独自受着心灵上的煎熬。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反正我就是无法忍受筱翎和露儿一起出现在我眼前。 「我去洗个脸。」 我熄了菸,匆匆站起身来,只想着赶快逃离现场。 「顺便洗个澡吧。」筱翎抬起头望着我,还作势在鼻子旁搧了搧,「你身上好臭!」 我低头闻了闻,真的,不过也难怪,因为这几天我只专注在电视游戏里,根本没想到洗澡这回事。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进浴室,拿起沐浴乳随便抹了抹冲一冲水,一走出来却看到她正盘坐在沙发上,拿着包零嘴边吃边看电视。 「喂,你在干什么!」我好像火山爆发般大吼。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一大跳。「就转过去看一下电视啊,你干嘛那么大声?」 「什么看一下电视,你不知道我正在打游戏吗,万一把记录消掉怎么办?」 「哪会啊,我只是动电视的遥控器,又没碰主机。」她拿起遥控器按了按,「你看,画面不是还好好地停在那?」 我一句话也不说气忿忿地坐下,正想拿起摇桿,筱翎已经先一步抢在手中。 「你干嘛?」 「我专程跑来找你,」她看着我微嗔道:「你就不能停一停陪我一下吗?」 「我又没说不陪你。」我道:「可是你也没必要抢我的摇桿吧?」 「你一拿起摇桿,那还不打到天亮,还陪我什么?」 「乱讲,我什么时候有这样过?」我心虚地应着。 「我才没乱讲,你哪一次不是这样?」她气呼呼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我生日?说好要一起去唱歌,结果呢?第一个小时你说等过了这一关就过来,第二个小时你说还差两隻怪兽就可以升级,打完这两隻就好。第三个小时我说我们不唱了,就等你过来切蛋糕,你说好,等杀了魔王就过来。最后等我走进门,你还在打你那隻魔王。」 「也就只有那一次好不好……」 「什么只有那一次?还有情人节,你说要带我去吃大餐,吃完再去阳明山看夜景,结果你打电动打到既没去订餐厅,又忘了去修摩托车,最后买滷味在这里吃,然后在阳台欣赏夜景。」 「喂,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我恼火道:「干嘛老是翻旧帐?」 「不是我爱翻旧帐,是你实在是太离谱了你知道吗!」她看我一眼,「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就星期天啊,还有什么日子?」 「今天是我生日。」 我喉咙「咕」地一声,心想这下事情大条了。 「怎么那么快又生日了?」我慌张地应着,「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你国历的生日,我记成是农历,所以搞错了。」 「我从来没在过农历。」她静静地说道:「连是几月几号我都不知道。」 我满脸发烫窘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言不发看着我,表情先是气恼,然后慢慢由哀怨转成坚决。 「你继续玩吧。」她把摇桿塞在我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呆立了好一会儿,这才想到应该下去追她回来,可是前脚才刚跨出,眼光一落向萤幕,后脚立即就像灌了铅似地移不出去。 「你要继续吗?」 萤幕上鲜红的大字彷彿是用血写下的咒语,禁錮着我一步也无法离开眼前狭小空间。 对呀,我是战天使第一战士龙豹,任务没完成,怎么可以说离开就离开? 更何况,露儿教官还在游戏里等着我呢。一想到她,其他的事全都变得不怎么重要,就算是筱翎也不例外。 我早已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也不知道让我有如着魔般难以自拔的,到底是这套游戏还是露儿,我只知道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我再度坐回沙发拿起摇桿。 第二章 2-2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几乎都没去上课。 我所做的只有一件事:打游戏。虽然我一向都很沉迷,但是这一次完全不同,不只是沉迷,而是融入。 对我而言,龙豹已经不再是我的化身,龙豹就是我! 各式炫丽的的场景,不再仅存在于萤幕,而是真实地将我包围。 枪声、爆炸声、伤者的哀嚎……战场上的各种声音无一不在耳边回盪繚绕。我可以清楚嗅到汽油味、烟硝味、血的气味,甚至于露儿身上的香味……我不只一次真实地拥有这些感觉。 游戏里的世界才是我的世界,我十分乐意能置身其中。 我睡得很少,而且即便是在睡梦中,出现的仍旧是龙豹和露儿的身影,最后,梦境和现实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我好像记得曾经接过几通电话,有老妈打的,萧大头打的,当然,也包括筱翎,但我已记不起跟他们说了什么。 我的大脑已经塞满了游戏的所有资讯,哪还容得下别的东西? 手机早已没电,但我并不在意。龙豹的战斗头盔附有高性能的微型通讯器,随时可以和队友以及露儿联络,她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仍是那么诱人。 我不打算将手机充电,因为我根本不需要它。 现实生活离我已经越来越远。 我再度走进校门,距离上一次,已经隔了两个礼拜。 我一如往常地坐到最后一排,才刚坐定,萧大头就靠了过来。「喂,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手机都不开?」 「没什么啦,身体不太舒服,在家躺了两个礼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撒谎,只是依稀觉得,不应该要给别人知道有这套游戏的存在。 「该不会是得了sars吧?」他故意向后退了好几步,好像怕被我传染到的样子。 「去你的!少胡说八道。」我也不禁被他的夸张动作惹笑了。 他对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说真的,你看起来蛮糟糕的,有没有去看医生?」 「不用啦,只是普通感冒,休息几天就好了。」 「休息几天?老兄,你足足休息了两个礼拜耶!」 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连忙把话题扯开:「咦,怎么没看到林廷屁?」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奇怪。 「干嘛?你那什么表情?」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知道不知道?」我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外国话?」 他叹了口气。「原来你还不知道。」 「别再故弄玄虚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凑近一点,用很神秘的语气问道:「你最近有跟筱翎碰面吗?」 「有一阵子没见……你也知道,我最近身体不舒服。你问这个干嘛?」我心头涌起一阵不安。 「一阵子?那是多久,有没有一个月?」 「差不多啦。」 「我就知道。」他凑得更近一点,而且声音小到不能再小:「我跟你讲,她最近跟林廷屁走得很近……」 我觉得胸口好像被重重打了一拳。 「原来是这样啊,」我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不然呢?难道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他白了我一眼。 我没有说话。 「你跟筱翎到底是怎么了?前几个礼拜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变这样?」 怎么会变这样,这我要怎么说? 说我打电动打到忘了她生日,还是乾脆承认说,我爱上了一个游戏中的虚拟人物? 就算说出来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尽量让语气平淡。 「那个林廷屁也真不是个东西!」他忿忿不平地说着:「搞什么嘛!自己朋友的马子也抢。他身边马子那么多,又不差筱翎一个,对不对?搞到这样大家连见面都很难,又有什么意思?」 我静静地听他抱怨,心头涌现一幕幕我和筱翎相处的画面。 怎么会搞成这样? 「你怎么没什么反应?」萧大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该有什么反应?哭吗?还是,去把林廷屁海扁一顿? 我耸耸肩,「既然都发生了,又能怎么办?」 「我知道这种事很难接受,可是也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呀。」 「不然呢?」 「我的意思是……」他略做停顿,「你可以去找筱翎谈谈看。」 「有用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有没有用?」他心急道:「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啦,不管怎样,去讲讲看,也没什么损失,是不是?搞不好还有机会挽回,毕竟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别瞎操心了。」 「知道就好,只是……」 教授进来了,我们的谈话也就到此结束。 接下来在浑浑噩噩中,我上完了全部八堂课。 我不断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我无法不去想到筱翎,她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曾经,我是人人称羡的对象,不知道有多少朋友问过:「那是你马子?很漂亮喔,身材又棒,怎么追到的?」诸如此类的话。 可是自从露儿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我无法不拿她俩来做比较。就像现在,我努力地回想所有关于筱翎的一切,但脑海中浮现的每一幅画面,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嵌入露儿的身影,于是,筱翎的画面便遭到淘汰。 没有人可以跟露儿相比,就算是心爱的筱翎,也不能。 她是完美的! 一想到露儿,我就忍不住地笑了。可是不对呀,我应该是在想筱翎才对,于是我又重新在脑海中搜寻影像…… 我无法让大脑跳出这无止境的回路。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我像行尸走肉一样往停车棚踱去,想不到竟然遇见了筱翎。 「嗨!」我正在犹豫该不该和她说话,她反倒主动向我打招呼。 「嗨,」我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好久不见。」 「对呀,好久不见。」她的语调带着明显的隔阂。 该死,露儿又来了,我拼命摇晃脑袋,希望能将她的影像消除。 「你在干嘛?」 「没有,只是想消掉一些……影像。」 「一些影像?」她不解地看着我,「什么影像?」 「没什么。」我摇摇头,她也不再问,就此沉默了下来。 她在等我开口吧?可是我该说什么? 直接问她和林廷屁是怎么回事?问题是我又没亲眼看见,全都是听萧大头说的。 还是,求她再给我一次机会?可是她也没说要分手,要给什么机会? 就从生日那件事开始好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我错。 「筱翎,我想跟你讲,那天我忘了你生日是我不对……」 她很快打断我的话:「别提了,都过去了,不是吗?」 她的语气平静到近乎冷漠,我知道完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她欲言又止地顿了顿,我正猜着她到底想讲什么,就听她已经说出:「我现在和林廷彬在一起。」 想不到她竟然毫不隐瞒,而我只觉得有无数尖针刺在心上。 她抬起头注视着我的表情。「你已经知道了?」 我点点头。 「知道了也好,我本来也不打算瞒你。」 我还能讲什么?我彻底失败了,而且是败在自己手上。 「还有,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别再沉迷电玩游戏了,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 她的眼神有着熟悉的关爱,不过其中明显少了些什么,而我清楚知道,少掉的那些我再也要不回来。 她走了,而我如梦初醒。 电玩游戏!她说得一点也没错。 龙豹也好,露儿也好,总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套游戏开始的,他妈的该死的「札纳路亚」!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片游戏有问题,但我却一直沉溺于它的诱惑而无法自拔。 我全速衝回公寓,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丢了它! 可是当我一走进公寓大门,眼睛接触到萤幕的同时,一切就又变得无法控制。 一如往常,露儿叉着腰美目凝盼,萤幕上秀着:「你要继续吗?」 我忘了,这套游戏是关不掉的。 「继续吧,龙豹,快点进入游戏呀!」我彷彿听见露儿在对我低声呼唤:「只要进来游戏里,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筱翎走了,还有我,我难道比不上她吗?我们之间再没有隔阂了,快点进来吧……」 对呀,只要进入游戏,这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我是龙豹,游戏里才是我的世界。 天花板、沙发、茶几……彷彿周围所有看得到的物体,都在催促着: 「快点呀,龙豹,赶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的世界……」 我发出一阵狞笑,拿起摇桿,按下确定键…… 这一次,不到破关我是不会罢手了! 第二章 2-3 经过无数个昼夜的拼斗,期待的最后一刻终于来临。 龙豹终于干掉了最后的魔王,瓦解了统治世界的邪恶帝国,随着画面静止,我的心情也跟着黯淡下来。 游戏结束了。 现实依然是我的世界,不论我多么地投入,我依然是我,而不是龙豹,露儿也终究不会在我身旁。 我的内心一阵失落。 但想不到真正的游戏现在才要开始。 就在我起身准备关机的同时,画面又自动呈现。 是露儿!我心里一阵欢呼。 她在萤幕里缓缓向前,丰满的胸部逼人而来,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我闻着她身上发出的阵阵香气,眼睛注视着她的胸部随着动作起伏。 是幻觉吧?可是我多么希望这是真的。 她继续向前,直到整个萤幕被她美艷的脸庞充满。 「你要继续吗?」 萤幕上现出斗大的字幕,低沉的诱人嗓音清清楚楚地在耳中回响。 「更深刻的体验还在后面,你要继续吗?」 她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从我耳朵鑽入,如电流般流遍全身,刺激着我每一吋神经。 「按确定吧。」我彷彿再一次听到她低声呼唤,「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进入我的世界,难道你不想看到真正的我吗?」 我拿着摇桿,恍若失神地走向前,萤幕上她碧蓝的眼光是那样的深邃,深到无法见底,好像要把我完完全全地吸入其中。 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确定」。 周围的空间瞬间改变! 电视萤幕突然放大千百倍,并且不断向我身后延伸,我本能地回头,却看见房间中的一切在方形的视界里迅速远离,直至消失不见。 所有游戏中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飞闪而过。 我彷彿置身于一条黑暗的隧道中,而这隧道正以高速向我身后飞驰,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正在不停地变换。 然后,一切突然静止下来,就像发生时一样那么地突然。我定下神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觉得出乎意料的熟悉。 不知用什么金属建造的冰冷墙壁、闪着异样色泽的石质地板、一排排坐得整整齐齐的英勇战士、以及战斗服上醒目的火焰飞翅图案。超大的萤幕墙矗立在前方,萤幕中显现着详细的地图,只要望一眼我就知道是卡夫半岛了。而站在前面那身着紧身军服,曲线玲瓏的美丽女性,当然就是…… 露儿! 「欢迎各位加入战天使,」她的表情依旧是像冰一样冷。「我是战斗教官露儿。」 战天使? 我捲起袖子,没错!左手臂内侧刺着火焰飞翅,这表示我是战天使的一员。 难道我真的化身为龙豹进入了游戏中? 虽然我一直都如此期盼,而且不时在脑海中勾勒着这一刻的来临,但当想像真的变为事实,我反而感到莫名的恐惧! 我现在终于明白,「若你没有体验真实战斗的准备,请勿随意进入游戏」这句话背后代表的真正含意了…… 第二章 2-4 天上骤然响起一声鸟鸣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接着一群五色繽纷的鸟儿振翅从我头上飞过,稀稀落落地洒下了一阵枝叶。 我仍然置身在燠热鬱闷的阎罗森林里。 远处的巨石依然屹立,但我已无法确定席姆是否还待在那儿?万一他趁我失神之时换了位置,这可就…… 我的背上瞬间冒出一阵冷汗,双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这些日子以来,我曾经不止一次和死亡擦身而过,但这并不表示再遇到时我就应该可以坦然面对。 在这处处暗藏杀机的真实战场,虽说生命是毫不值钱,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可贵。我一直都搞不懂好端端地怎么会有人要自杀,再怎么样活着也比死了好,不是吗?当然也许有人会拿出什么生不如死之类的说法来驳斥我这论调,不过在我看来这些全都是屁话! 一个没有真正经歷生死关头的人,又从何判断生和死的意义到底在哪里?而我偏偏很不幸地想不去经歷都不行!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个鬼世界札纳路亚,我是说如果,我看应该可以好好写一本探讨生命的意义之类的书,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有兴趣要看就是了。 以上这些拉里拉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飞快闪过,接下来我要面临的可是一个攸关生死的大抉择。 我到底该不该还留在原地不动? 如果我是席姆,我在心里暗暗想着,有那块巨石做屏障,照理讲应该是不会轻易改变位置才对,因为放眼望去,那附近可再没有更适合狙击的地点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万一他已经趁我失神之际发现了我的行踪,而偷偷潜近了怎么办?可是我再一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一枪就可以轰掉我的脑袋,就像前方那团噁心的草莓奶酪一样,又哪有必要潜近过来? 没错,如果我是他,就不会做这种脱了裤子放屁之事,所以我决定继续趴着不动。 我身后传来一声清澈的枪响,听声音就知道是sk2狙击枪发出的,紧接着就是一阵物体滚落地面的声音,不用说对方又有一个倒楣的傢伙嗝屁了。我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这已经是第二十九个,根据我的记忆,游戏中敌方狙击手总共有三十个,这表示巨石后的猎杀席姆已经是最后一个敌人了。当然这数字也许不尽然正确,毕竟游戏和现实是不能混为一谈。不过我一直相信的是,既然我现在处在游戏中的世界,一些相关资讯就应该是不会错,而我也正是靠着熟记这些资讯,才有办法保全性命一直活到现在。 谁又想得到,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毫无用处的游戏天分,现在竟然成了我在这个世界里的生存法则? 远方巨石后仍然毫无动静,显然剩下几个队友对席姆而言,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做为帝国军第一狙击手的他,枪下的亡魂只怕早已不只上千,又岂会在乎眼前这区区一条人命?我肯定他现在心中除了解决对手之外再无其他悬念,只不过很不幸的是,作为他对手的不是别人,而正是,我! 游戏中,这一关理所当然是由玩家担任的角色和他来对决,可想不到在现实战场上,这角色却仍然由我扮演。说起来也真是倒楣,战天使里那么多个战斗队,偏偏就轮到我们队出这任务,而很不幸的我又是队长,因此当然无可避免地成了席姆首要的狙击目标囉。 反正事实已然如此,管它是命运也好,机会也罢,反正躲也躲不过,逃也逃不了,除了勇敢面对,我又能怎样? 只不过我免不了要想的是,就算过了今天这关,那明天呢?还有后天、大后天…… 枪响过后,林中又是一片死寂,闷得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我几乎要以为时间是不是已经停了。瞄准镜中一抹斜阳映照在巨石上,光和影各据一边,将巨石分隔成了阴阳两块。巨石后方一顶迷彩头盔缓缓探出,我心中一震,差一点就要扣下扳机,却见头盔随即又缩了回去。 「该死!」我心中暗骂:「再多伸一点出来不就好了?」 我按耐下心情,重新等待下一个机会,同时假想着对方是否也正焦躁不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逝去,烈日在我身后逐渐西落,眼看巨石上光影分布越来越不均,终于阴影全被夕阳光照覆盖,红澄澄有如一颗超大号的苹果。在此阳光直射之下,绝对是不利于射击,席姆终于忍不住再度探出头来。 我所等待的正是此刻! 我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沉浸在寂静中太久的耳朵一时之间被枪声轰得嗡嗡作响,sk2狙击步枪的九公釐子弹以每秒一千五百公尺的速度自枪管飞出,瞬间飞越了空间的屏障,在席姆面前的石上溅起了点点火星。 我没打中! 而枪管上发出的枪火却已让我的位置暴露无遗。 席姆立即移转他那把要命的sis狙击枪,好像装了射控装置似的精确无误对准了我这方向,瞄准镜隐隐反射着阳光,感觉像是一隻可以勾魂射魄的魔眼!我清楚地听见心脏「噗通」一跳,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近乎本能反应地对着他枪上瞄准镜反射出的一星闪光再度扣下扳机,同一时间他的枪管也迸出了火光。 露儿、筱翎、老妈,还有其他一大堆人的脸孔剎时在我脑中一幕幕地闪过。我听见头盔上「洞」地一响,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感觉好像整颗脑袋都给 震了下来似的。巨石上席姆仍是一动也不动地保持着卧姿,瞄准镜染着血碎裂,紧接着他面前的地面迅速被鲜血染红。受到阳光直射的影响,他那一枪差了一点没直接贯中我的头盔,子弹擦着头盔上缘飞了出去,而我那一枪却是不偏不倚地穿过他的瞄准镜,直接从眼窝射进了他的脑袋。 在游戏里,我这关打了好几次都过不了,最后就是靠着利用阳光这招才干掉他的,想不到在现实战场上,我又如法炮製捡回了一条命。 瞄准镜中席姆有如雕像般静止,而我却像是怕他一时还没死透,甚至是在装死似的,仍旧摒住气直盯着不放,直到他面前的血已凝成深褐色,并且引来了一大群飞虫走蚁,这才总算是放下心将眼睛移开了瞄准镜。我大口吐着气,试着想站起身,却发现全身上下早已发软,只好继续趴在原地不动。一直等到队友赶到搀扶我起来,我的双手双脚仍然还在不听使唤地频频颤抖。 我知道这样其实是蛮丢脸的啦,不过那又怎样? 至少我总归还是活下来了,不是吗? 我心有馀悸地脱下防弹头盔,看着上头子弹深深擦过的痕跡,实在是不敢想像这一枪要是直接命中会有什么后果。有一句成语叫做什么……恍如隔世的是吧?我觉得这正好是我现在的心情写照。而当我望向其馀队友之时,从眼神中我可以明显感受到,他们想的也都跟我一样。 不管怎样,至少我们又都活了下来! 飞回基地的途中,我和倖存的队友们谁都没有说话,就只静静地看着宽阔无边的阎罗森林在视线中渐离渐远,关于里头的一切种种,也随之拋诸脑后了。 第三章 3-1 (三) 结束了阎罗森林的任务回到基地,照例我们可以拥有三天的轻松假,虽然说仍然是只能在几公里见方的基地范围内活动,但对于我们而言,只要不用拿着枪上战场廝杀,就已经算是极大的恩赐了。 战天使的基地移动小岛,是一座完全自动化的海上人工要塞,内部一共分为五层,位在海面下的最底层是包含十六具电子动力引擎和一座足足有五层楼房高的粒子发电机的动力中心,以及製造维修武器的工厂。往上第二层是机库,有巨大的活动甲板可伸出海面供各式战机起降,也可以调整高度让海水进来形成水道供船舰直接出入。第三层是全体队员起居休间的地方以及餐厅,第四层则包括了医疗室、训练中心和武器库。最上层是作战会议室和指挥控制中心。整座要塞都是由超强合金打造,并且覆盖在岩石、土壤及各种植物的层层包裹之下,外观形同一座由沙滩和小山丘所构成的小岛,移动小岛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而现在,我和队友们正卸下了军服,穿着一身轻便坐在岛边的沙滩上,一边沐浴着温和的阳光,一边恣意谈天说笑。 「说也奇怪,来到这不过才两个月,感觉却好像是过了二十年那么久。」 说这话的人是斗鱼,原本是改装车厂的学徒,个子不高但很结实,年纪比我还要小一岁,至于他的本名,我已经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事实上别说是他,就连我自己,由于大家平常都一直以代号互称的关係,也几乎快要记不起原来姓什么叫什么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没听过有一句成语叫「度日如年」吗?」 答话的是戴着副宽边大眼镜,一脸矬样却又老爱装神气的骑士。他跟我同年纪,也是个大学生,不过他读的可是明星大学,不像我,三流大学,四流学生。其实我一直觉得以他这副尊容,叫青蛙可比叫什么骑士的要更适合的多,不过我想这一点他绝对不会同意。 「你好像很喜欢说成语?」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的是石头。他中等身材理着个小平头,一脸乡土味,可是话却出奇的少,而且就算开了口,也很少说超过一句以上,真让人搞不懂他到底是天生不喜欢说话,还是有语言上的障碍?至于原本是做什么的,他始终不肯透露,大家也就懒得问了。 「也不是啦,只是有时候简单一句成语可以表达很多意思,何乐而不为?」 骑士嘴上说不是,最后结尾还是免不了又来了一句。这是他一贯的毛病,好像深怕人家不知道他很有学问似的。 「管他什么乐不乐的,」铁鹰笑道:「照我说啊,来了这么些日子,就属现在最乐,因为不用上战场,呵呵。」 这个铁鹰是念体育的,人长得又黑又高又壮,不过很老实,也很好相处。事实上从一开始,我就认为他应该是小队长的不二人选,却想不到最后当上的人竟然是我。 「是呀,每次一想到要上战场,我就紧张得睡不着觉。」长得圆滚滚的山猫说来一脸忧心忡忡,「深怕就这样掛了,就再也没机会回去了。」 他其实才是个高中生,可是外表上却完全看不出来,我头一次发现,原来肥胖会使人看起来比较老。不过胖归胖,他可是我们队上首屈一指的狙击手,从阎罗森林回来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换成是他和猎杀席姆对决,情况不知会变成怎样? 铁鹰安慰他道:「安啦,这几次任务下来,你难道没发现,我们在这里个个都拥有超人般的能力吗?再加上避弹功能一流的战斗服和头盔,以及各式各样的回復药,说句玩笑话,就算你想死,恐怕还不容易哪。」说到这他左顾右盼了一下,「咦,那个独狼去拿个酒拿到哪里去了,怎么那么久还没回来?」 「大概是一边拿,一边忍不住就喝起来,喝到掛了吧。」斗鱼笑道。 他们几个,包括铁鹰口中那个独狼在内,除了和我是同属一个小队的战友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们全都是误入这片鬼游戏的受害者!另外还有三个和我们遭遇相同的,分别是白鲸、银蛇、海鸥,不过他们不怎么和我们打交道,而老是喜欢躲在一旁悉悉窣窣地不知在讨论什么秘密。尤其是那个来自金融世家的海鸥,总以为自己是含着金汤匙生下来,跩得跟什么似的,问题是他家再有钱有势,在这里又有个屁用! 「铁鹰你讲的是没错,」山猫兀自眉头深锁,「可是你也别忘了,从我们一来到这儿,已经看过多少队友阵亡了?光前几天在阎罗森林就掛掉了三个,他们身上穿的戴的可都和我们一样,还不是照样被那个猎杀席姆一枪毙命?」 「可能是…刚好被正面击中头盔的关係吧?」铁鹰强自说着,「你看龙豹,」他指了指我,「他不也被那个席姆一枪打在头盔上,可是就好端端地没事,只能说死掉的那些队友比较倒楣吧。」 听他这样讲,我只有苦笑以对,心中不免又想起当时那生死一线的情景。 「还有一点,」铁鹰接着说道:「死掉的都是这世界的人,而我们这些从别的世界来的,不管伤得多重,到最后也都没事。就拿我来说吧,你记不记得上一回在卡夫半岛,我胸口挨了多少颗子弹?结果现在还不是生龙活虎地活着。照我看啊,搞不好我们在这世界是死不了的也不一定。」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棒了。」山猫瞪大了眼,语气总算是稍稍多了那么一点点活力。「只是不知道你这猜测准不准?」 「准不准我是不知道啦,」铁鹰笑着回道:「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生命力是要比其他人高出许多,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更何况,」他用力拍了一下山猫的肩膀,「我们可以靠游戏中的记忆来度过难关,可是他们却不行,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他口中的其他人,指的当然是那些和我们分属不同世界的队友。 「唉,早知道会演变成这样,打死我也不碰这个什么鬼游戏。」山猫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就已经先警告我们「没有体验真实战斗的准备,请勿随意进入游戏」了,干嘛偏偏还要去碰。」 「对呀,早知道会这样,打死我也不玩!」斗鱼跟着附和。 早知道?我心想,要是什么事都能早知道的话,大家现在还会待在这里鬼扯吗? 「真要说起来,这一切都要怪那个混蛋周老头。」铁鹰道:「要不是他卖这鬼游戏给我们,我们今天也不会这样了,只是不知他从哪里弄来这害人东西?」 「其实也不能怪他,这后头还有个故事。」我把那天周伯伯对我说的事对大家说了。 「原来这些游戏片是这么来的。」铁鹰摸着下巴道:「听起来倒真像是科幻电影的情节。」 「如果是电影还好,要我来演我绝对很乐意。」斗鱼无奈地说着,「只可惜现在是玩真的,可不是打死了导演喊声「卡」爬起来就行了,偏偏我们想不当这主角都不行。」 「听起来很恐怖啊。」山猫道:「搞不好就是那些被工程师杀掉的冤魂在作祟,而我们陷在他们的怨念中,恐怕…」 他整张圆脸皱成一团的样子还蛮好笑,可是说的话却让大家没一人笑得出来。 「呸呸呸,本来没什么,给你这么一说才变得有点恐怖。」斗鱼叫道:「你看,我手上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了。」 「唉呀,我说你大概是恐怖片看太多,这根本不可能好吗?」铁鹰大声道:「你听过有那么厉害的冤魂,可以让游戏里的世界变成真的,而且还能把我们全弄进来吗?」 他的嗓门惊人,话都讲完了,我的耳中还在嗡嗡响,要不是基于礼貌原则,我倒真想把面向他那边的耳朵摀住。 「可是,这种事情谁知道呢?」山猫神色兀自不安,「这些会写程式的人头脑一定都很好,说不定他们变的鬼也就特别厉害。」 「别再鬼不鬼了啦!」铁鹰大力拍了拍他肩头,「你要是在战场上还这样胡思乱想,那可真要变成鬼了。」 这话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其实,我倒觉得问题不是在于什么作祟不作祟,而是出在这游戏本身。」骑士道:「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这样,才拿起这片游戏,一抬头就见周围全成了战场?」 「当然囉,那还用说?」铁鹰道:「当时不知道那些全会成真,只当是幻觉,买了回去才后悔却已经来不及,只有打开来玩,哪知道这一玩就玩到这里来了。」 「知道也没用。」石头突如其来冒出一句:「你一定会买的。」 「对呀,我也是。」斗鱼道:「一看到游戏,就有一股衝动非把它买回去不可,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了。」 「所以我说,有问题的绝对是这片游戏本身。」骑士面露得意地说着,「甚至连当初那个工程师之所以会突然发狂,搞不好都是这片游戏在作怪。」 「这样听来,倒也蛮合理的。」铁鹰道:「这也难怪后来发现在周老头店里看到的幻觉竟然就是开场动画,而游戏里的主角又跟自己长得一样,心里明明觉得不对劲,却还是一路玩到了破关。」 听到有人附和,那隻长得像青蛙的骑士更是得意到屁股都快翘起来了。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斗鱼道:「其实有好几次我打游戏打到连班都没去上,事后很后悔地想把游戏丢掉,可是一看到画面里的教官,就又情不自禁继续玩下去了。所以照我说啊,我们之所以会陷入游戏的陷阱,教官绝对是头号战犯。」 山猫立即道:「对呀,我每次想说不要玩了,可是大家也知道,这游戏关了又会自动开机,然后教官就在电视里对着我直看,害我想放弃都不行。」 铁鹰笑道:「想不到各位都和我一样,完全挡不住我们这位美女教官的魅力,这正应了那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教官是美人当然是不用说啦,至于我们是不是英雄,这一点倒是有待商确,哈哈。」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心想原来为露儿着迷的傻瓜还不只我一个。 不过再想一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啦,她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完美,不迷上她的恐怕不是正常男人吧?不过当骤然发现身边的战友全是潜在的情敌,这感觉倒是不怎么好,虽然露儿从来不曾对我们假以词色过,甚至连多说上一句话都很难。 这又有什么办法?面对游戏时,我们当然个个都是主角,可是在这里,她是整个战天使的战斗教官,而我们几个傢伙,在她眼中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不怎么称职的小队长,再加上几个勉强还派得上用场的小兵罢了。 「我倒不认为教官和这一切有关,应该是你们对她的幻想在作祟吧。」骑士大不以为然地说着,「从这些日子的相处,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她对我们的事根本毫不知情,完全是把我们当成和其他人一样对待?」 「这也不一定啊,搞不好她只是在装傻。」斗鱼道。 「会吗?」山猫歪着头想道:「我倒觉得,教官看来不像是会装傻的人。」 「会不会装傻,用看的哪看得出来啊。」铁鹰笑道:「龙豹你怎么都不发表意见,是不是心里藏着什么高见不让我们知道啊?」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笑了一笑,心里却想,讨论这些有个屁用?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我们要怎样才有办法回去我们原来的世界啊!目前大家的共识是只要照着游戏的进度打赢这场战争,这一切自然会结束,我们当然也就可以回去了,问题是,大家就算真能捱到那一天,结果难道就一定会照我们想的这样吗? 这答案没有人知道。 此刻时独狼抱着一大箱酒从远处快步走来。 「酒来囉!」他一边走一边吆喝着,「大家赶快来喝吧。」 「喂,叫你去拿个酒,怎么拿那么久?」铁鹰高声对他叫道:「我们还以为你是不是自己躲起来偷喝了。」 「我哪有那么婊啊,」独狼喘着气嚷道:「你嘛帮帮忙,抱这么大一箱酒从里头走到这来,你是要我多快啊?」 他说着将箱子重重往地下一放,大家随即争着拿起酒开了喝着。这种酒在此地称为泡沫酒,事实上就是我们所说的啤酒啦,但少了苦味,而代之以微微的酸甜,不过喝多了也一样是会醉的。 「啊,真爽!」独狼仰头灌了一大口,伸手擦去嘴边的泡沫,「咦,怎么我一来,大家就不讲话了?喔,我知道了,你们刚刚一定是在讲我的坏话,所以看到我才会作贼心虚放不出半个屁,对不对?」 「嘿嘿,正好被你猜中。」斗鱼顺势回道:「我们才正说着要你去问教官,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我们几个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喂喂喂,你们这是要我去找死喔!」独狼瞪大着眼回道:「你们忘了上回我的手是怎么断的吗?」大家全都笑了。 眼前这个染了一头金毛的傢伙,当初可是我们人人厌恶的对象,而且还跟我有过一番衝突呢,谁想得到,如今他已经成了大家最值得信赖的战友之一了。 我跟着大家一起笑着,脑中忆起了我初到这世界的情景。 那一刻我刚从我住的那间小套房的电视机前瞬间斗转星移来到这世界,坐在偌大的作战大厅中,眼睛望着台上的露儿,脑袋里却是惊魂未定地一片茫然。我伸着头四下张望,看到坐在身旁的竟然是那个在周伯伯店里和我擦身而过的四眼田鸡大矬蛋,心中就好像在沙漠中看到绿洲一般地喜出望外。我转过头,悄悄地向看上去跟我一样搞不清楚状况的他问道: 「喂,青蛙,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他面带怒色:「谁是青蛙?」 我抓了抓头,歉然道:「抱歉抱歉,一下子喊太快了…不然该怎么叫你?」 「我叫╳╳╳,」他说了一个俗到叫人很难不忘记的名字,「代号是骑士,你给记清楚了,蟑螂!」 他妈的我哪一点像蟑螂?不过现在可不是跟他斗气的时候。 「蟑螂这名字…还蛮特别的。」我强笑着,「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人家叫我龙豹。」 他点了点头,脸色已和缓了许多。于是我继续问道:「骑士,你知道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吗?我的意思是,看起来,我们好像是跑到游戏里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他垂头丧气地说着,「我看见萤幕上秀着的字幕,还以为又有什么新的任务,哪知道轻轻按个键就到这里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看来他碰上的情况是跟我一模一样。我脑袋中迅速动念着想再找些话题跟他聊,毕竟处在这样的一个未知环境,能有个人陪你讲讲话总是好的,而且我还跟他有一面之缘,所以感觉起来好像亲近些,不过台上的露儿并不给我机会。 「喂,你们两个,现在是战前会报可不是交友中心,有什么话等解散后再说。」 她就和游戏里一样动人,也一样冷得像冰。我有点幼稚地朝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请记住,」她对我的无聊动作装作视而不见,继续说道:「这是真实的战场,任何的错误,都有可能失去生命。好了,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还来不及发问,立刻就有七、八个人举起手来。 「举什么手啊,又不是小学生。」 我在心里偷笑,而且直觉地认为他们搞不好和我以及青蛙,不,骑士一样,都是误入这游戏之人。 「这么多人有问题啊?」露儿指了指左手边,「山猫,你先说。」 笑死人了!我那时心想,明明是个死胖子,竟然还叫什么山猫?我看叫肥猫还差不多吧。 肥猫,不,山猫正要讲话,旁边一个染着一头金发的傢伙却抢着道:「辣妹,我先讲啦。」说着硬把山猫高举着的手给扳了下来。山猫瞪他一眼,不过随即低下了头,显然他的胆子和体型不是成正比。 死台客!我第一眼见到那傢伙就觉得很不顺眼,真有一股想过去扁他的衝动。不过从他故意捲起的袖子露出的刺青手臂,还有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我决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请叫我教官,独狼。」露儿的表情明显不悦。 「喔,遵命,辣妹教官。」死台客独狼摆着一副屌儿啷当的欠揍样四下望了望。「嘿嘿,是要拍电影吗?搭这么个场景恐怕要花不少钱吧。不过找临时演员也要事先讲啊,我他妈可不怎么喜欢这样莫名其妙被人家弄来。这样吧,看在你长这么正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啦,随便请我吃个饭、唱个歌,我就当没这事,搞不好还可以交个朋友,你们说是不是啊?」这最后一句是对着大家说的。 没有人搭理他的话,显然讨厌他的不是只有我一个。 他看大家完全没反应,自己乾笑了几声,转向露儿:「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啊?辣—妹—教—官。」他故意把最后这几个字拖得老长,我觉得他实在是已经达到人类讨厌指数的极限。 「我是问大家对这次任务有没有疑问,不是要听你胡说八道。」露儿道:「还有,我再重复一次,请直接称呼我教官,其他的字眼就不必了!」 「别再什么任务不任务的啦。」独狼怪腔怪调地说着,「噱头耍够了,也该讲点正经的吧,说老实话,你把老子弄来这究竟是要干嘛?」 「什么叫我把你弄来这?你和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我也一样,都是从小在这里受训长大,通过了各项严酷的测试,这才能成为战天使的一员。」 「你他妈很会装傻喔,辣妹。」独狼开始有点不耐烦,我猜他的脾气应该不是顶好。「你是游戏公司的人吧,说真的你们这套游戏做的是不错,不过结束了还来搞这些花样可就有点无聊了,更何况这样偷偷摸摸把人弄来,说得严重一点,可算是绑架喔。」 「什么绑架,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们都是从小就自愿加入的。」 「别装了好吗!」独狼大声道:「你他妈不是故意在游戏后头还弄一个你的全身大特写,趁我专心看的时候把我迷昏了再弄来这里,这不是绑架是什么?」 他这话一说出,刚刚举手的那几人,不约而同地全都流露着一副:「对对对,我也是这样!」的表情,这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这些个傢伙和我是同一个世界来的。 我心里暗暗记下他们的长相。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露儿面无表情。 「听不懂?」独狼刻意提高声调,我觉得他的声音跟人一样噁心。「那我看, 我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你说是不是,辣妹?」 他做了个自以为瀟洒的转身动作,大步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独狼,我好像还没说解散吧?」 露儿的语气平静到令人害怕,我也奇怪在这种情况之下,她怎么还有办法如此冷静? 「解你妈啦!老子要走就走,你管得了吗?」独狼说着已走到了门边。 「既然加入了战天使,只要这场反抗帝国的战争没结束,你就永远不能离开这里。」露儿冷冷道。 喔,她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在暗示,如果打不倒邪恶帝国,我们就回不去了? 「这样啊,」独狼回头露出一个偏不信邪的表情,「老子倒要看看,离开了你又能把我怎样?」 「如果你觉得可以用游泳的方式游回家,那你就去吧。」露儿冷笑:「别忘了,我们是在移动小岛上。」 独狼嚣张地大笑几声,用力按下金属门的按钮大步走了出去。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无声。我心想,难道这么容易就可以离开?那我何不乾脆就跟那死台客一起走了算了。 不过我转念又想,事情恐怕并非如此简单。 我偷偷地看了一下露儿。她外表还是一样完美到很难不让人心动,可是也依然是像机器人一般冷冰冰地不带任何感情。算不清有多少次,我幻想能与真正的她相遇,现在算是梦想成真了,但想不到眼前的真人却是和萤幕里头一样让人无法接近。 这算是「造化弄人」吗? 我摇了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过了没多久金属大门再度开啟,独狼面如死灰地衝了进来。 「干,外…外头的设备,竟然都跟游戏里一模一样!」他结结巴巴地说着,显然有点惊吓过度。「还…还有,海里头游的,天上飞的,那些怪鸟怪鱼,也…也都一样。」他用力指着露儿,「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把我搞到游戏里的世界来?」 看来他终于弄清楚现在的处境了,不过这只是让我的心更往下一沉。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露儿的脸色十分难看,「你再不给我乖乖回位坐好,我可要把你送去惩戒室了。」 「你他妈的我管你什么室,」独狼有点失控地叫道:「你赶快想办法把老子弄回原来的世界去!」 露儿不理睬他,拉起衣领对着别在上头的微型麦克风轻声道:「q,我这边有个队员情绪失控,而且有明显的幻想倾向,可能是精神上出了问题,你马上派两个人过来把他带去医务室。」 q是医务室的全自动医疗控制系统,在游戏里,凡是有任何受伤的情况,只要交给它就一切搞定了,我想在这里应该也不例外。 「干,你他妈的才有精神上的问题!」独狼三字经五字经一连串地脱口而出,「你这个臭烂货别再装了,赶快把我弄回去,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 露儿语带挑衅地回道,我不禁开始有点儿替她担心。 「要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独狼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客气?」她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我倒很想知道,你要对我怎样不客气?」 我的妈呀,她的话也太呛了吧? 独狼显然已经快要爆发!他额上青筋暴露,双拳握得紧紧的,指关节发出「喀喀」的声音,我想要是露儿换做是男的,他一定早就上去扁她了,而我只希望露儿适可而止,别再说出什么刺激的话了,否则我真的不敢想像,那个死台客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露儿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你一定很想揍我,只是碍于我是女的,是不是?」她继续挑战独狼的忍耐极限。「儘管出手,别客气。」她拨了拨头发,接着又补上一句,「不过我想,你大概没这个胆吧?」 独狼终于忍不住了!他一个箭步衝向前,一巴掌就往露儿脸上摑去。 怎么能让那傢伙的脏手在露儿脸上留下掌印?我心里才涌起这念头,人已经从座椅上一跃而起站在了露儿身前,正伸手想挡掉独狼那一巴掌,想不到的是,我已经对自己的敏捷十分惊讶,可是露儿的动作竟比我还要更快!只见她一闪身已绕过我来到独狼的右侧,双手一拉一扳,「喀」的一声,我知道那痞子的右臂完了。接着一个美妙的转身,她已游移到左侧,又是一声「喀」,独狼的左臂也报销了! 这时候电动门再度开啟,两个长得有点像机器猫小叮噹的医护机器人滑了进来,四条机器手臂连接起来,中间再延展出一层金属薄板,顿时成了一床担架。 「好了,你现在应该可以安静点了,独狼。」露儿异常平静地说着,「医护员把他抬去医务室,叫q帮他把手臂接上,别忘了顺便评估一下他的精神状况。」 看着独狼两条手臂软软地悬在身旁,脸上又窘又恼又痛苦的狼狈模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恶狠狠瞪了我一眼,机器医护员随即又伸出两条章鱼状弯来弯去的机械钳臂,一前一后挟住他胸口和双脚放上担架抬了出去。 我有点后悔自己的多事,但当我看到露儿有一点点感谢的眼神,以及全场那么多人脸上流露出的敬佩神色,我突然觉得偶尔当当英雄其实也蛮不错的。接着我又想到,我这辈子好像从来也没有过什么英雄事蹟。 我走回我的座位,才赫然发现,哇!我这一跳,跳得还真远。 「这一次就这样算了。」露儿铁青着脸说道:「下一次谁要敢再说这些疯言疯语扰乱士气,就准备去惩戒室受刑吧!」 接下来大家去到训练场做了各项技能的战前测试,然后又回到作战大厅听候露儿编队和分派任务。不知道是故意安排的还是怎样,我们几个来自同世界的人全都被编在同一小队,而且任务也是和游戏中第一关一模一样:摧毁帝国军在卡夫半岛上的飞弹基地。 只是很不幸的,被挑中要潜入基地装炸弹的人是我。 任务分派完成后,大家来到餐厅,享用了一顿样样食物都不知其名的丰盛晚餐,晚餐结束后一直到睡觉前有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我们几个同病相怜的可怜虫,当然是立即把握机会聚在岸边的沙滩上,除了彼此认识一下之外,免不了对眼前难以置信的处境不知该何去何从。 铁鹰见我一直低着头不语,忍不住问道:「龙豹,你怎么都不说话?」 「我哪还讲得出话?」我苦笑:「你们只要躲起来开开枪就好了,我可是要潜进去装炸弹,拜託,很危险耶!」 听我这样一讲,大家都放下愁容笑了。 「谁叫你刚刚在训练场测试出来的结果,战斗技能是全小队最高的?」铁鹰大力拍着我的肩膀,害我一口气差一点噎在喉咙里,「这么艰鉅的任务,不交给你,交给谁?」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我没好气地说着:「我他妈只是个学生,连兵都还没当过,哪晓得战斗技能竟然会最高?」 「我猜,」骑士忽然道:「龙豹你在玩游戏的时候,等级应该是练得很高?」 「是耶。」我道:「我玩的是专家级,而且所有的技能几乎都练到了顶点。」 「这就对了。」骑士扶了扶眼镜,露出一副料事如神的表情。「我想,我们既然已经化身为游戏中的主角,那么,原本游戏中的一切数据,当然也就随之转到我们身上囉。你原本的角色等级越高,在这个世界的你就变得越强,就是这么回事。」 他的表情看来虽然讨厌,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倒蛮有些道理。 「早知道就不要打那么认真了。」我悻悻地说着,「你们知道吗,我不单是主任务,连一些支线任务也全过了,而且还不时跑去训练场锻鍊技能,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当时的我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哪知道这些个技能日后却成了我赖以存活的屏障。 「唉,想这么多也没用啊,正所谓「千金难买早知道」。」铁鹰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何度过明天这关。要知道现在可不是萤幕里的游戏,而是真实的战场,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没命的!」 「最幸运的,就是独狼了。」山猫说来忿忿不平:「躺在医务中心里,什么任务都不用出。」 「喂,胖子,你给我说话小心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独狼竟然已来到我们身后。他目露兇光,双手手指互扳,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显然他的双臂已经完全好了,看来我们在这里的復原能力是和游戏里一样快。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叫龙豹是吧,白天在作战中心里很嚣张喔,想英雄救美?」 果然没错,他是来找我麻烦的。 「你不要太过份!」铁鹰站起身来,「大家都是同队的,你少在那里耍流氓。」 独狼退了一步,显然有点忌惮铁鹰的人高马大,不过嘴上却毫不放松:「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既然都是队友,大家就两不相帮,都别插手,让我跟他一对一解决。」他转向我叫阵:「你刚刚不是很屌吗,怎么现在缩头缩尾的像个乌龟似的?还是说,辣妹不在,你就没种了?」 我对于要和他单挑是一点信心也没有,不过听他这样讲,我哪里还能退缩?打就打吧!了不起就是挨个几拳,反正这么多人在旁边,一定会上来制止,不会眼睁睁地看我被修理吧? 更何况,就算被打伤了,躺在医务中心也不错,搞不好就不用去装炸弹了。一想到这点,我立刻迎上前去。 铁鹰上下打量着我乾瘪的身体和瘦弱的手臂,皱了皱眉。「你别逞强,别忘了明天还有重要的任务。」 我向他挥了挥手:「放心,我有把握。」 他绝对猜不到我其实还颇想躺在医务中心里。 大家听我这样讲只得退开,让出了一大块空间,此时连其馀小队的人也都纷纷跑来看热闹。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其实一颗心却是「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连手脚该往哪里摆都没有头绪。 我印象中最后一次的打架经验,恐怕要追溯到小学时期吧? 独狼甩了甩手臂,目露胸光地直瞪着我,看我没打算先出手的样子,于是毫不客气地迎面一拳打来。我立时全身紧绷,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下的指令,竟然出拳跟他对击,可是我万万想不到,两拳相碰,我只是晃了晃,而他却是倒退了好几步! 「咦,看来训练场测试出来的数据还真是不假…」 我正如此想,他已经扑过来,又是拳又是掌,还加上好几记飞腿!我可从未见过有人是这种打法的,简直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主角现身眼前,而我,竟然也能腾空翻跃一一闪过。 这里到底是「移动小岛」还是「少林寺」?我一时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竟然真像游戏中的龙豹一样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围观的人全看傻了,我在翻滚中还看到铁鹰吃惊到嘴都合不起来。 独狼猛攻之下体力不济,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我把握机会飞身而上,猛力一拳打在他小腹,将他远远击飞了出去,「啪」地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我想不到自己这一拳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一时也不可置信地呆在原地。 独狼挣扎着站起身来,手上已多了一把刀。那是战天使部队专用的战斗刀,刀背作锯齿状,既可当锯子使用,又可在格斗中锁拿对方的武器。刀身平时可收进刀柄中,而刀柄上还附有许多机关如麻醉针、钢丝飞爪等,是一款相当有杀伤力的近身武器。由于是以强韧坚固,并且可承受三千度以上高温的乌玛钢打造,所以一般称之为「乌玛刀」。 围观人群纷纷呼喝,叫他放下刀。 他毫不理会地左右挥了几下,「不要过来!谁过来我就捅谁!」 他因为无法接受失败而燃着疯狂的怒火,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持刀向我衝来。我有点慌了,只顾着后退,完全没想到该如何夺刀。他乱削乱刺,「刷」地一声在我胸前划了一道口子。 忽然一声枪响! 乌玛刀应声飞出,在空中转了几圈,插在数公尺外的地上,刀身还晃动不已。大家不约而同往枪响处望去,只见露儿脸色铁青地走来,手上握着战天使部队专用的m1自动手枪,枪管上还冒着烟。另一头独狼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半跪在地上,左手紧握被子弹震得发麻的右掌,一句话也不敢吭。 这一枪直接命中刀身,打得可真是准! 「再过二十四小时就要上战场了,你们还有间情在这里打斗!」她的语气十分严峻。「现在通通给我回去基地休息!还有,」她转头对独狼说道:「既然可以打架,表示你的手臂已经完全好了,所以,明天你也必须一起参加作战。」她略为思考了一下,「你就和龙豹一起搭档吧!」 「什么?」 我们两个几乎是一起叫出声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命令。」她的语气完全没有转寰的馀地。 我和独狼互瞪一眼,不过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有默然地各自走回基地。 「你太令我失望了,龙豹。」就在我走过露儿身边时,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可是,是他先来挑衅的,我只是…」 「我不是指这个。」她打断我的话,「根据训练场的测试结果,你的战斗技能不单单只是你那小队,而是全战天使里头最高,你应该早就将他摆平的。」 我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想不通她为什么硬要把独狼和我分在同一组。 那天晚上,我怎么样也睡不着。 第三章 3-2 第二天午夜十二点整。 我们小队一行十人搭着隐形喷射机,在干扰电波的帮助下,趁着夜色穿越帝国军的海岸防线抵达卡卡湖畔。我和独狼先利用单人飞行器着陆,然后潜行穿越树林,由东侧潜入敌军基地。其馀队友则分成三组以相同方式空降至西侧山丘,负责掩护我们撤退。 在经歷时速超过三千公里的超高速飞行,以及由一千公尺的高空急速坠下之后,我的脑袋已是一片空白,双腿更是不由自主地发软,以致于当下根本无法行动。我稍做休息,等大脑和身体都恢復了正常,检查了一下装备便准备上路。 「喂!怎么急干嘛?再休息一下又不会死。」那个死台客边说着边把全身装备卸在一旁,大喇喇地平躺在地上。 我懒得理他继续前进。反正有他没他根本没差,我倒希望他永远躺在那里不要起来,我一个人行动反而乾净俐落。 过没多久,他气喘吁吁地从后赶上,嘴里骂着:「叫你休息一下,你他妈是听不懂喔!」 「小声点行不行?在这种茂密的林中,很容易引起回音,尤其现在是深夜。如果要表达什么,最好是用手势。」我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提醒。 「怕什么?来多少杀多少!」他根本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还拿起枪作扫射状,一副自以为很帅的样子。 我看他除了手上拿着的mgs衝锋枪,其馀装备都还留在原地,真是气得恨不得一枪把他打死!我强忍住怒气说道: 「我跟你讲,你要嘛带齐装备跟我走,要不就待在这里。你这样屌儿啷当的,只会拖累我,甚至拖累大家。」 「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呀?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他扬了扬手中的衝锋枪:「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如果你想把敌军都引来的话,儘管开枪吧。」我的语气十分冷静:「信不信由你,只凭你一个人,能不能走出这片森林都是问题。」 其实我早已瞄到他枪上的保险挚没开,而我却暗暗抽出了藏在后腰处的乌玛刀,只要他敢稍有动作,我可绝对不会留情! 经过昨天的打斗,再加上露儿对我说的话,现在的我已经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我也毫不畏缩地回瞪他,从眼神里看得出他正在退缩。 「哼!这次暂时饶过你。」他把枪收了起来。「等回去以后,有你好看的」 「只要不是现在,」我双手一摊:「我随时奉陪。」说完我掉头就走。 他匆匆地跑回去拿装备,又匆匆跑回来,嘴巴还是不停:「妈的,赶去投胎喔!不会等一等。」 我不想再忍耐了。 我回身一个扫腿,让他跌了个狗吃屎,然后抢在他开口前,一膝重重抵住他背脊,右手用力把他的头按在地上,同时左手拔出乌玛刀架住他脖子。此时我对于自己的力量和敏捷性十分满意,露儿说的一点也没错,要摆平他根本是轻而易举,只要「我想」的话。 他的头深陷土中,以致于嘴巴只能发出「呜嚕呜嚕」的声音。我左手稍微加力,乌玛刀锋利的刀刃立即在颈上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流出的同时,原本拼命挣扎的他立即吓得不敢有任何动作。 「我再说一次,而且是最后一次。」 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声音冷酷到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寒而凛。 「过了前面转角,一直到树林尽头,会有一个中队,总共三十名的敌军轻装步兵和空中骑兵不停地来回巡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躲过他们,安全地到达飞弹基地,完成任务,然后回到我们可爱的移动小岛,他妈的好好的睡他一觉!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尽快离开这个鬼世界。我们身在这里,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唯一能做的,只有照着教官的命令,完成所有的任务,如此而已。我们根本没有选择,你明白吗?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上嘴,照着你曾经在游戏里做过的,好好地、认真地跟我一起完成这项任务。记着,我绝对不会让你拖累我,破坏我回去的任何机会!所以,你再给我嘰嘰歪歪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宰了你,听清楚了吗?」 我机关枪似地讲完了这一大串话,随即松开了手,从他脸上的畏惧,我知道自己已经将他收服。他的手脚甚至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种狠劲,不过,显然很有效。 有的时候我实在搞不清楚人性。就好比独狼来说吧,前一分鐘还在大摇大摆的,而现在,站在那儿屁都不敢放一个,而前后的差异,不过就是我用暴力将他制服,如此而已。 难道这就是人性? 「现在,给我穿好装备,我们要上路了。」我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着。 他依言照做,动作迅速而确实,我从来没看过他那么认真过。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真正地面对这项任务了。 在我对游戏情节的超强记忆下,我们安全到达了飞弹基地的东侧,随即隐身在树林中,仔细观察着敌军基地。透过防护镜上的高倍数全天候望远功能,虽然四周一片漆黑,我还是清楚地看见我们的主要目标:位于基地中央,用来发射及存放帝国军长程飞弹的椭圆蛋型掩体。 「喂,看完了没,可以呼叫他们了吧?」 独狼在一旁催促着,而且已经是第三遍了,我真不明白他在急什么。 「等一等啦,你很囉唆耶。」 我再确认一遍目标位置,这才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他打开通讯器联络另外两组队友,我则拿起mx卡宾枪并检查了一下弹药。 其实在游戏中我大部分拿的都是战天使专用的mg突击步枪,不过现在我却选择用这款,除了因为它较轻、较短,更便于携带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把枪看来依稀有一点美军m十六自动步枪的影子,而我想藉此保留一些属于我原来世界的记忆。 联络完毕,其他各组队友都已经顺利空降到西侧的山丘,并各就射击位置,现在就只等我们了。 其实独狼的战斗技能算是不错的,就像刚才,我们两个身上携带将近二十公斤的装备,以潜行的方式穿越整个森林,途中还要随时躲避巡逻的敌军,如果没有超人般的体力是不行的,可是他还是办到了。如果是胖子山猫,我看连一半的路都走不到吧。 要是他不那么讨厌的话,倒是一个相当可靠的战友。 「在回去集合点的路上,一定还会碰上敌军,所以等下千万要节制子弹的消耗。」我低声提醒他道:「还有,你那把mgs射速太快,而且射程短,在树林里恐怕不好用,最好是去抢一把反抗军的k9步枪来替代。」 「不会吧?我倒觉得这把枪还不错。」他小声地回答。 我知道他其实很不以为然,只是碍于我的威摄不敢太直接反驳,而我并不是个会恃强欺人的人,所以也就不再坚持。 「好吧,不过你最好调成三发点放。还有,枪法准一点。」 他点了点头。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服气,看他言听计从,再对照之前的嚣张样子,我心理倒是觉得满爽的。 行动开始! 我和独狼潜行至基地后方,利用地下沟渠进入基地内。我按下头盔上的一个按钮,头盔下缘立刻开始顺着脸部自动延伸,直到完全将整个头部包覆,这样一来自然隔绝了污水道内的恶臭秽气。接着我又按了另一个钮,头盔上的防护镜追加夜视功能,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登时光亮如白昼。我拔出乌玛刀宰了好几隻意图接近我的八脚怪鼠,领着独狼在曲折有如地下迷宫的下水道恣意穿梭,终于来到了选定的出口。 「咦,你怎么对这里那么熟?我破这关的时候,不记得有来过这里。」独狼发出质疑:「还有,那些八脚怪物是什么东西?」 「开玩笑,这关我打了不知道几十遍才过,所有可以走的路径我全都试过。」我得意地说着:「那种八脚鼠叫做玛古,只生存于下水道,虽然模样可怕,不过不会攻击人。另一种莫古可就兇多了,而且还要大上两、三倍,不过那要到拉古纳岛才遇的到。」 「妈的,你怎么什么都记得?像我,每一关都是衝进去乱杀一通就过了,就没去过这么多地方。」 「废话!我打的可是专家级,不把这些细节记清楚怎么过得了?哪像你打普通级,随便杀杀就行了,当然什么也不用记。」 我边说边白了他一眼,不过他可看不到,因为都戴着头盔。 出口处是位在我们头顶上连接地板的圆形铁盖,我从接缝处伸进一根细如铁丝的微型摄影镜头,确定上头完全没有人后,才掀开盖子鑽了出去,一如我想的,那里是厨房所在。我和独狼啟动战斗服的隐形功能,连人带武器在彼此眼中瞬间消失不见,接着便由厨房后门走出,沿着墙无声无息地移动,却想不到前方转角突然出现两个巡逻的敌军。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同时听见身边独狼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连忙一把按在他枪上,拉着他摒住呼吸贴着墙一动也不动。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游戏中我都是这样瞒过的。不过,游戏归游戏,现在可是真实场景!我感觉背上一股冷汗直冒,却见敌军悠哉悠哉地从我们面前晃过,然后又沿着原来的路线走了回去。 我喘了一大口气,回头看了一下独狼,不过在隐形功能下什么也看不见,只听他轻声说了句:「干,好险!」接下来我们用同样的方式又躲过了两批敌军,现在飞弹掩体已经就在眼前,离我们的躲藏处不到二十公尺。 头顶上来回闪耀着探照灯的刺眼光芒,而且扫射频率配合的巧妙无比,无论灯光怎么摆来摆去,总会有一道光束不偏不倚地投在飞弹掩体之上,方圆十公尺内根本无跡可藏。我打开通讯器联络各组人马,准备开始第二阶段的行动。 望着守在掩体门口的两名卫兵,我脑海中涌起一个疑问:「我真的下得了手吗?」不过此时已不容许我考虑。 埋伏在制高点的狙击手山猫开火了,目标是探照灯。照在掩体上的光束瞬间消失,紧接着所有的光芒也一一不见,飞弹掩体此时完全被黑暗笼罩,而我和独狼所等的也正是这一刻。 周围敌军一片惊吓呼喝中,我们从墙角飞奔而出,迅速无伦逼近门口。急奔而至的气流惊动了守军,其中一人举枪对着我的方向大声地呼斥,电光火石间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不过这时候似乎也不需要懂。我闪到他身后,右臂从胁下穿出扼住他的咽喉,左手握着乌玛刀对准他脖子,但是,问题来了… 我下不了手! 在游戏中,动輒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旦化为现实,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我现在才知道,要杀一个人,可需要多大的勇气!虽然我的身体素质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特种战士,但我的心灵仍然只是一个平凡的学生,我不能,也不想把杀人变成例行公事。 我瞥了一眼独狼所在的位置,心想他心里应该是和我一样在挣扎吧? 不论是流氓或是学生,心中都还是潜在着相同的人性。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现实中,另一个敌军奋力挣脱了独狼的挟制,一扭腰将他摔倒在地,紧接着便举枪欲开。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隐形功能有等于没有,对方只要扣下扳机随便一扫,就算闭着眼睛也打得中我们。我突然意识到,再不出手,我和独狼就要死在这里了,这个念头才一闪过脑际,乌玛刀已经割断了敌人的喉咙!我无暇去体会刀锋划开皮肉的真实感觉,左手接着一掷,乌玛刀如箭一般飞出,直直地钉在另一名敌军侧颈。那人按着咽喉「伊伊唔唔」哼了几声,随即露着不明不白的眼神倒地死了。 我呆望着倒在血泊中的两名敌人,脑中瞬间好像跳了针的cd唱片似地重复想着一件事:我杀了人,而且一杀就是两个!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而是隻野兽。 「你他妈的真够狠!」独狼爬起身来,「不过,这手飞刀还蛮帅。」 「不然呢?难不成你想换做是我们俩躺在这儿不成。」 我说得轻松,事实上心头却正在淌血。我拔出插在敌人身上的乌玛刀,任由鲜血溅满我全身,彷彿觉得可以藉着鲜血洗净我心中的罪恶。 「你他妈有病啊,用血洗澡很好玩吗?」独狼一边说一边搬着那两个死在我刀下的尸体。 「你才有病!没事搬死人干嘛?」我不甘示弱地回嘴,同时按下刀柄上的加热按钮,刀身迅速由冷转炽变红,上面的血水瞬间化为烟雾。 「这你就不懂了,等会儿你把门弄开,我们进去后,我再把这两团人肉盾牌给堵在门口,不就可以挡子弹?」 他得意洋洋地解释着,我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还蛮有点小聪明的。 四週呼喝声此起彼落,在山猫的狙击下敌军忙着四散找掩护,一时还没发现飞弹掩体这边已经出状况,而我们要争取的就是这一点点时间。我手上的乌玛刀已经加热至三千度,刀身闪着红绿相间的光芒,我把刀往门锁上一插,防弹钢板在高温下软弱地熔开,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把门锁挖了下来。 门开了,眼前出现的是好几具发射架,随着发射架向下延伸出的,是更为广阔的地下空间,而飞弹正一字排开地横列在那儿。 「喂,你可千万要守住门口。」话说完我已顺着扶梯溜到下层。 「知道啦,你快装你的炸弹,这边就交给我了。」 我卸下背包,取出定时炸弹一一装置在飞弹的燃料箱上,并且把计时器定在十分鐘。也就是说,我和独狼必须在十分鐘内逃离基地躲入树林内,否则便将和飞弹一起化成灰烬。 掩体外不停传来爆炸声,那是铁鹰正用肩射飞弹攻击敌方的装甲车。 「好了没?敌军已经发现我们了。」独狼大叫,接着就是一连串子弹打在防弹钢门上的声音。 「快了,剩最后三个。」我仰头看了看,由于门锁被破坏无法关上,独狼把两具尸体叠在半开的门与墙中间,以此为掩护向敌军射击。 我又装了一个。 「遭了,他们抬出火箭筒了。」 独狼惊叫着翻离门边,不过预计中的爆炸并未发生,于是他又翻回去看了看。 「好样的!」他兴奋地叫着,「山猫把那拿火箭筒的干掉了,真看不出来,那死胖子还能当狙击手!喂,你他妈的到底好了没?」 「好了啦!」我按下遥控器,定时炸弹开始倒数十分鐘。 「你他妈的很吵耶,好像麻雀一样嘰嘰喳喳唸个不停。」我边跑上扶梯边骂。 「干,小心!」独狼又是一阵翻滚,我本能地毫不考虑也跟着一翻,「轰」地一声,尘土和碎片大量窜入,洒得我们一身都是。 「妈的,你不是说被干掉了吗,怎么还有?」我边说边爬到门后。 「喂,原来的被干掉,别人不会拿起来再射唷?」他窝在门的另一边说道:「不是防弹门吗?怎么一打就烂了。」 「笨死了,他们用的是穿甲弹!」我看了一下錶,剩八分四十几秒,于是赶忙联络铁鹰:「龙豹呼叫铁鹰,听到请回答,完毕。」 「这里是铁鹰,龙豹请讲,完毕。」 「我们要闪了,请提供火力掩护,完毕」 「收到,完毕。」 隆隆爆炸密集响起,半山上的骑士等人用无后座力气压砲和手提多管连发火箭在敌军阵营轰出一片火海,我和独狼趁机跃出朝基地门口奔去。 四周围到处是燃烧着的车辆残骸,以及横七八竖的敌军尸体。一架战斗飞艇在我们头上来回盘旋,机关砲的子弹在我们身边呼啸而过,逼得我们不得不就地掩蔽。此时又是一阵爆炸,抬头一看,飞艇已被铁鹰的肩射飞弹化为一团火球四下飞落。 我和独狼爬起身来继续飞奔。 几辆轻型战斗车从后追来,旋即被摧毁;掩蔽在两旁的残存敌军向我们零星地射击,不过很快便随着远处传来的枪声一个一个倒下;门口两旁瞭望台上的敌军,也正遭到手提机关砲疯狂扫射…我对这一切全都视若无睹,心中只存着一个念头:衝出去!其馀的,就交给队友们了。 当我们奔出基地大门,爆炸声已经在身后响起!我和独狼同一时间扑出,连滚带爬地缩进树林中。 一阵火光带着震天巨响从飞弹掩体内冒出,整个大地都为之撼动!我和独狼躲在林中,仍深深感受到爆炸的威力。望着整个基地化为一股蕈状尘烟,我们纵声欢呼并伸出双掌互击。 不过事情还没完。 接下来我们必须到山丘上与队友会合,而原本在树林中担任巡逻工作的敌军,此时正散佈在四周准备伏击我们。 第四章 4-1 四) 我和独狼小心翼翼地在林中前行,我突然记起一事,连忙打手势示意他停步。 「看见没?那里有两个。」我指着两点鐘方向,「我从后面绕过去解决他们。」 「奇怪,你眼力真好,我怎么都看不到?」 「我不是用看的,是用记的。」我指着自己脑袋说道:「还有,等一下十一点鐘方向还会有两个敌军出现,他们两个由你负责,解决掉以后我们在正前方那颗大石头会合。」 独狼如擣蒜般连连点头,接着便开始分头行动。我无声无息地匍匐到敌军侧后方,举起mx卡宾枪,手指灵活自如地在扳机上连扣两下,「磅磅磅…磅磅磅」,两人头部中弹当场毙命。另一边「答答答答答…」一连串衝锋枪声传出,紧跟着两声哀嚎,接着又是一片寂静。 「那个笨蛋!」我在心中暗骂:「叫他要用三发点放。」 过没多久,独狼从丛林中窜出。 「我解决他们了,妈的,真过癮!」他兴高采烈地说着。 「过癮个屁!」我没好气地回道:「你子弹太多是不是?」 「不是啦…我怕打不准,才用连发的。」 我听了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周围很快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用说枪声已经把敌军都吸引过来了。我们连忙向左后方急奔,我知道那里有一个小洼地,周围还有几块大石头屏障,是绝佳的射击地点。 敌军的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捨。 洼地到了,我和独狼一跃而入,随即就射击位置。脚步声由远而近迅速逼近,我摸了摸腰间,心想,还有四个弹匣,应该够用吧? 终于现身了!十馀名手持k9步枪的轻步兵,呈扇形向我们这方向移动。他们四下搜索着,显然尚未发现我们。 我向独狼做了个开火的手势,mx和mgs枪口喷出阵阵火舌,朝敌军猛烈射击。七、八名敌军立刻中枪倒地,其馀的则仓皇就地掩蔽。 我把空弹匣退出,装上新的,同时提醒独狼:「喂,有两个会从九点鐘方向摸过来,交给你了!」 「我看到了。」他一阵扫射将两人打成蜂窝。 敌军退到三十公尺外向我们一轮猛射。我伏下身,清楚听见子弹在头上「咻咻」飞过。我起身又开了几枪,一名敌军胸口中弹,鲜血从弹孔不断地涌出,看样子是不可能活了,另一人大腿中了两枪,连滚带爬躲到树后。我再度伏下身,一排子弹打在我身旁的大石上,碎石溅得我满脸生痛。 独狼也起身扫射了几轮,又伏下身来,一脸苦样说道:「距离太远了,衝锋枪好像威力不太够…」他换了个弹匣,「还有,我只剩最后一个弹匣了。」 「早叫你换把枪,不要浪费子弹。」我边说边起身又开了两枪,不过这一次没打中。 「现在怎么办?」他紧张道。 我想了想。「你把手伸出来。」 「你要帮我看手相喔?」 「看个屁手相,你白痴喔!」 我真佩服他,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扳了扳他的手臂,看起来肌肉还满发达的,臂力应该不差,于是把掛在肩带两侧像颗洗衣球的星状手榴弹全都卸下来交给他。 「我知道敌人躲在哪,你照我讲的目标丢就对了,我会掩护你。不过动作要快,对方的碟型手榴弹爆炸范围比我们的大,一定要抢在他们前头才行。」 说完我便把枪由三发点放调成连发,举起枪对各个目标一阵扫射。 「快!十一点鐘方向,三棵大树后面。」 他奋力一掷,不过力量够是够了,可是准度却是欠佳,手榴弹掉在树前,树木挡住了爆炸的碎片,因此并没造成什么伤害。两名敌军被吓得匆匆跑出,我立即把握机会开枪将他们射倒。此时两片碟型榴弹好像飞盘般旋转着飞来,我拉着独狼跳出洼地,滚入右侧的草丛中,爆炸的碎片在身旁四散飞舞,有几片打在我的防弹头盔上,震得我一阵晕眩。 「喂,有没有受伤?」我扶了扶头盔问道,随即被尘烟呛得一阵咳嗽。 「好像没有耶。」 「好,再来,十二点鐘方向,空树干后面,多丢几颗。」 他这次丢得不错,第一颗落在树干后,第二颗落在右后方。敌人发现第一颗时,连忙向右后方逃窜,结果一前一后几乎同时爆炸,当场全被炸得血肉模糊。与此同时,我也开枪打中一名正要丢碟型榴弹的敌军,当他倒地时手上的榴弹已经按下了开关,结果是把他自己和最后两名同伴一起炸掉了。 树林恢復原有的寂静,空气中瀰漫着烟硝和尘土,暗示着刚才战况之激烈。我们望着满地的尸体,一时百感交集。 稍做休息后我们又立即上路,在一条小溪中略为洗涤一下,转过弯已是树林尽头。眼前出现一片小草原,而山丘就耸立在草原的另一头。 独狼正要跨出,我一把将他拉回来。 「你看!」我指了指天上。 晨曦照耀下,两架外型有如张着翅膀的甲虫的飞行器正从我们头上掠过。 那是敌军空骑部队专用的战斗飞艇,主要的武器包括两翼悬掛的连发火箭,以及装置于艇首下方的一门二十公釐多管机砲。飞艇本身具有相当良好的装甲防护,一般的自动武器完全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因此对一般步兵而言,若没有火箭筒之类的重武器,是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的。 「我们啟动隐形功能,然后慢慢爬过去。」 我道,心想在飞弹基地里那么近都能骗过敌军,现在他们在空中,更是绝对不可能发现我们的。 可是… 「喂,我按了半天,怎么都没用,是不是坏了?」独狼尖声道。 我按了一下我的,也是一样。我想起一件事,连忙掀开战斗服检查。「遭了,能量电池没电了。」 这种能量电池外型有如铝箔片,附在战斗服与头盔的内侧,藉由身体接触,便可吸取人体的能量,来產生足够的电力供应诸如隐形、夜视、防护面具等功能。但是一旦体力消耗到百分之三十以下,电池便会自动停止作用以保留体力,以上那些先进的功能也就都无法使用了。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已经是早上,前方又完全没有可掩蔽的地方,在失去隐形功能的情况之下,要穿越这片草原而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让我想想,硬拼是拼不过的,那些飞艇装甲超厚,根本打不进去。」我沉思了一下,「有了,打引擎的出气口!」 「可是他们在上头飞来飞去,打得到吗?」 「慢慢等,总有机会的。」 我半蹲着隐身在一片长草后,举起枪专注着飞艇的动向。 两艘飞艇在前方兜了个圈,一左一右沿着草地搜寻过来。我有点担心他们不知是否配有红外线装置,如果有,那我们不管掩蔽得再巧妙,也无法躲过热感应的侦测。还好我的担心是多馀的,飞艇在面前拉高、回旋,又反向搜寻回去,发动机排出的气流激得四周尘土飞扬。 我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强忍住脸上的灼热,我瞇着眼瞄准艇侧后方的引擎出气口,精准地送进一排子弹,一线油气带着火花从出气口喷出,旋即化成一团火球将整艘飞艇吞噬! 「干得好!」 在独狼的喝采声中,我正待依样对付另一艘飞艇,不料一块燃烧的碎片竟不偏不倚往我头上落下。我侧身一翻躲过,拿起枪想要再射,但这一丝的延迟,已足够敌军将飞艇调头,而艇首下方的二十公釐多管机砲,也立即冒出阵阵火舌。 我连翻带滚,狼狈万分地缩进树林中。机关砲的威力将周围的草木岩石全都化成碎片,我几乎快要被断枝残干给淹没,一瞥眼却看见独狼正衝出树林。我一下子没意会他这样做的意图,还以为他被吓慌了,但他一边开枪还一边不停地向我打着手势,而飞艇两侧的涡轮向量引擎正在改变角度,将艇身调转成正对他的方向。 我懂了,他是要把飞艇引过去,这样我才有办法瞄准出气口射击。我万万想不到那个死台客竟然有勇气会这么做! 我拨开身上的枝叶,朝向飞艇后方飞奔。独狼左奔右闪,机砲打在草地上掀起的阵阵尘埃,就好像一条巨蛇,在他身后紧追不捨。我停下身,举枪瞄准。独狼回头,露出惊恐的表情,「巨蛇」已经要追上他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情和持枪的双手一样平稳,自信地扣下扳机,一口气把弹匣里剩馀的子弹全都打完,然后,几乎是以欣赏的角度,凝望着飞艇在头上炸成碎片。 「你怎么会笨到想出这一招?」我过去一把将独狼拉起,他脸上被碎屑溅的满是鲜血。「不过,真带种。」 这句话倒是完全出自真心的。 他耸耸肩,「没办法,我天生就是那个什么…又有智慧又他妈的勇敢。」 他是想说「智勇双全」吧? 虽然还是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不过现在看来倒还不那么讨厌。我发现,在经过一整晚的出生入死之后,我们之间的敌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我们拼着剩馀的体力走上山丘的集合点,受到的是队友们英雄式的欢迎。 「我真担心你们回不来。」铁鹰用一贯的大嗓门说着。 「是呀,我和骑士还打赌说,你们一定是在路上决斗,只有一个会活着回来。结果被那小子赢了…」斗鱼的语气十分不甘。 「喂,你们他妈的什么意思?巴不得我们回不来呀!」独狼大声抗议。 「不是啦,只是开开玩笑,别在意啦。」骑士小声辩解。 我有点好奇:「咦,我们大家好像都没钱,你们拿什么当赌注?」 他们俩还没答腔,山猫抢着道:「他们赌的是:谁输了,就只准穿一条内裤回去基地。」 我和独狼随着大家一阵哄笑,但是山下传上来的隆隆引擎声,以及地面明显的震动,使每个人的笑容都顿时僵住。 装甲部队! 大家都只顾着开玩笑,却忘了这最后的伏兵。游戏中,空中突击舰会过来解围,但现在是不是也如此,这一点没有人知道。 「铁鹰呼叫基地,」铁鹰打开头盔上的通讯器说道:「敌军的装甲部队正逼近中,请求支援,完毕。」 通讯器传出露儿的回话声,铁鹰一听,脸上表情随即僵住,大家连忙追着问他到底怎么了。 「教官说空中突击舰的电子系统出了点毛病正在抢修。」他按掉通讯器的开关颓然说道:「估计至少要一个小时…」 一小时!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都透露着同样的讯息。 我们撑得了那么久吗? 「没法子了,大家检查一下还剩多少弹药吧。」铁鹰的声音软弱无力,「我的肩射飞弹剩下两枚。」 「我的气压砲全打完了。」骑士的声音比他还更软弱。「因为之前掩护龙豹他们撤退时,我看情况危急,就拼命发射,我没想到现在还有机会用的上。」 铁鹰转向另一名队友:「石头,你的连发火箭呢?」 「三枚。」他平常话就很少,在现在这种非常状况,答话就更简洁了。 斗鱼抖了抖盘成一捲的机关砲子弹,「只剩这一条,大概不到一百发吧?」 「那还蛮多的嘛。」山猫喜出望外地说。 「不能算多啦。」我解释:「因为这种手提机关砲射速很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分鐘三千发吧。所以,一百发子弹只够打几秒鐘而已。」 「这样喔,我还以为…」 看见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山猫把本来想说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敌军正沿着碎石山路浩浩荡荡向我们逼近,引擎声越来越大。我们躲在一排大树后往下望,清楚看见敌军的坚强阵容:三辆轮型装甲车呈一字队形在前面开道,砲塔上的两门多管机砲及两侧的火箭发射器令人怵目惊心!后面跟着三十名身着防弹盔甲,手持滚筒式轻机枪的重装步兵,而我们可使用的重武器,就只有以上所说的那一些而已。当然我们还有人手一把的各式枪械,不过这些小口径的自动武器,对敌军身上的防弹盔甲而言,是完全不构成任何威胁的。 背面是峭壁,根本无路可退,大家的心情都沉到谷底。 「大家各自找掩蔽吧。」铁鹰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也许是最后一仗了…」山猫几乎要哭了。 现在的局势已经超出游戏范围,因此我大脑里满载的游戏记忆完全派不上用场。不过,通常在游戏里遇到难关时,解决之道往往都暗藏在周遭的地形地物中,我默默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连串的想法逐渐在脑海中成形,我试着把这些支离的想法给串连起来,终于拟出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各位,我有一个好方法。」我大声地说道。 全部的人都转头过来看着我,表情就像是中了乐透头奖一样。 「什么方法,你快说出来听听。」铁鹰十分兴奋。 「只是一个想法啦,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行…」我十分不习惯成为大家注视的焦点,这使得我的声音连带地微弱起来。 「你就说说看吧,不说出来怎么知道行不行?」铁鹰心急地搓着双手道。 我把心中想到的方法很快解释了一遍。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确定,这个方法真的可行吗?」 首先发出质疑的是白鲸。他是个外商公司的小职员,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大的,平常说话、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的,所以对他的怀疑,我一点也不意外。 「是啊,听起来怪怪的,而且有点冒险。」一副大少爷派头的海鸥懒懒地跟着说道。 其馀的人虽然没吭声,不过从表情上看来,大概也是不太认同吧? 我觉得有点窘,「我说了,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既然大家觉得不好就算了,就当作我没说吧。」 独狼大声道:「你们他妈的到底在犹豫什么?我可是跟他从敌军基地一路杀到这里,对龙豹提出的点子,我他妈的绝对有信心!」 我对于他的支持投以感激的眼神。 「独狼说的没错。」铁鹰点头道:「眼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不如试一试吧,总比我们盲目地和敌军硬碰有胜算多了。」 大家面面相覷,却也不再有异议,显然铁鹰的意见是相当有份量的。 于是,大家照着我的计划分头进行。 第四章 4-2 敌军来到离我们约一百公尺处便停下脚步,大概是意识到了潜伏的危机。而装甲车也变换为一前两后的射击队形。我立即向大家示意展开行动。 首先由一块兀立在山头的巨石展开序幕。这巨石大约有两层楼高,直径超过十公尺,恐怕有好几十吨吧!虽然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的力气都要比原本大上好几倍,不过想要撼动这小山般的巨石仍然不是一件易事。我们先将周围的土石挖松,再合十人之力,一吋吋将巨石推离平衡点,一旦失去重心,它本身的重量便立即带动它往山下翻落。 巨震使得所有的物体都在地面翻腾!首当其衝的装甲车想块蛋糕似的,瞬间被压成稀巴烂,其馀两辆也被撞翻到路旁。至于跟在后头的那些重装步兵,由于他们身上的防弹盔甲十分笨重,面对这从天而降的巨大武器,几乎是没有任何躲避的机会,更何况他们也都被吓呆了。巨石声势惊人地在山路上持续滚动了数十公尺,好像碾蚂蚁般瞬间压死了十馀人,这才缓缓地停下横置路中。侥倖存活的敌军惊魂未定,纷纷举枪朝山上胡乱扫射,不过在无法确认目标的情况下,这种举动只是浪费子弹而已。 敌军盲目射击了一阵,随即镇定下来沿着山路一字散开,朝向山顶步步进逼。而另外两辆装甲车虽然卡在山沟里动弹不得,可是上头的砲塔却仍然完好无损,连发火箭像蜂炮般连续发射,将山顶周围炸得几乎要翻了过来。我们分成三组顶着漫天烽火在树丛间来回游移,手上武器有一发没一发地零星射击着,藉此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与此同时,铁鹰肩上扛着发射筒,背上还背着另一枚肩射飞弹,偷偷潜行到了离敌军不到一百公尺的矮林内。 敌军仗着优势火力持续朝我们逼近,冷不防铁鹰突然现身,「咻!」地一声,肩射飞弹尾部曳着长长的火焰划过林间,将左边那辆装甲车从头到尾炸穿了一个大洞。敌军猝不及防地四下闪避,随即朝向他密集开火。此时斗鱼和石头从另一侧掩护,将仅存的火箭与机砲子弹一併用完,藉此换取一丝空档,让铁鹰能够使用最后一枚肩射飞弹。 「轰!」 最后一辆装甲车侧面中弹,冒出了炫目的火球,碎片带着火苗满天飞舞,好像节庆施放的烟火。铁鹰随即拋下发射筒往回飞奔,不过跑了没几步就突然倒下。 「铁鹰中弹了!」我大叫:「独狼你跟我下去救他,山猫掩护我们。快!」 我说完便和独狼冒着枪林弹雨衝下山去,但敌军滚筒机枪的强大火力使我们根本抬不起头,只能以匍匐的方式迂回前进。我耳边充斥着「答答答答…」的机枪射击声,以及子弹破空而过的「咻咻」声,眼睛看到铁鹰表情痛苦地朝我们爬来,相距大概不到十公尺。我试图衝上去拉住他,但立刻遭到敌军一轮扫射。我迅捷地往旁边一翻,一瞥眼,原来的位置已被打得千疮百孔。 独狼起身还击,但敌军毫不理会,继续以迟缓的动作步步进逼。子弹打在他们身着的防弹盔甲上,只溅起点点火星,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在这个时候,我见识到了山猫的神射威力。 「碰!」sk2狙击枪特有的清脆枪声在我身后响起,五十公尺外,一名敌军手中枪立即脱手。 我想的果然没错,为了方便操作武器,手部的防护绝对不可能跟身上的盔甲一样厚重,因此我事先便知会山猫,要他针对这个部位做狙击,但前提是,枪法必须很准才行。之前我只顾着要赶在爆炸前衝出敌军基地,对身旁的动态毫不理会,只知道敌军一个个倒地,至于是被谁打倒的,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根本不可能,也不需要知道,当然也就不会对于山猫的狙击功力有什么特殊印象。但此时,我知道我的担心是多馀的。 枪声规律地连续传出,敌军手上轻机枪一一应声而落,接着便个个紧握右手蜷曲在地。被山猫那把sk2狙击枪的九公釐子弹直接打在手上,就算无法贯穿防弹手套,骨头也难保不被打碎,我大概可以想见隐藏在全罩式防弹头盔内的表情会有多痛苦。我心里深深地喝了一声采,真是准得没话讲!若非亲眼见到,谁会相信那个白白胖胖的山猫,竟然会具有如此高超的射击技巧?还没被击中的敌军此时也再不敢像之前那样大摇大摆慢慢走了,全都伏下身躲避狙击,我和独狼连忙趁机把铁鹰救出。 他的意识十分清醒。我解开他的上衣略做检查,子弹完全没有贯穿,只在身上留下几处大大的淤青,看来我们这套战斗服不单是功能多,避弹效果也是一流的。 「还好吧?要不要止痛药?」 「还挺得住…大概有点内出血吧…」他挥了挥手,「先别管我,龙豹你快继续你的计划…」 此时敌军又开火了,山猫从隐身的树端急急跃下,一排子弹将树上的枝干全给扫了下来。 「他们攻上来了!」他喘着气大步奔回。 我从树后探头一望,不得了!距离我们已不到三十公尺。 「龙豹,怎么办?」骑士边问边向敌军零星地射击着。 「照原定计划,」我紧握双拳,手心因紧张而冒汗。「给他们最后一击吧!」 此时敌军来到离我们二十公尺处,正肆无忌惮地疯狂扫射,企图用强大火力压制我们,弹壳好像爆米花般不停从枪机旁边跳出,激射的子弹把周围的所有物件都化为飞舞的碎片。我和队友们穿梭在土石碎屑和残枝败叶中,好不容易各自就定位。现在大家站在一排参天大树之后,每人均持刀在手,就只等我下达命令。 「行动!」我的声音因为紧张加上兴奋而变得嘶哑。 我们先前已经将这些树锯得只剩一丝相连。原本大家还担心恐怕我们还没锯到一半,敌人就已经到了,想不到在乌玛刀的电动锯齿下,这项工作变得十分轻松,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完成了。接下来我们再用树藤当做绳索将其固定住,使它们暂时不至于倾倒,现在只需将树藤割断,再奋力一推,一株株粗大的树干便「哗啦哗啦」地向敌军一一倒下。 敌军望着当头罩下的巨大黑影,举起手中枪盲目地射击,原本震摄人心的枪声,此时听起来却好似充满绝望的哀嚎!一阵阵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满天尘埃,混沌纷陈地瀰漫着整个山丘。我佇立山坡上静静凝望着眼前惨况,心中隐隐涌起些许不忍。 好不容易一切都静止下来,我们躡手躡脚地走近察看,照计划原本是还要补上几颗手榴弹,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因为眼前敌军完全了无声息,已是全数被埋葬在树干之下。其馀负伤留在矮林内的敌军见状,正自惊慌撤退,不过旋即被天上射来的密集火砲歼灭。 露儿终于来了。 被我们戏称为「小提琴号」的空中突击舰停在半空中,缓缓降下载送舱将我们接回舰上,当大家低着头由舱中走出,迎接我们的是露儿不可置信的目光。 「我本来以为你们会想尽办法躲避,没想到你们竟把敌军歼灭了!」她尽力保持语气平静,不过仍然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我真不敢相信…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全靠龙豹想出来的妙计。」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着。 「没有啦,全靠大家合作。」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光靠我一个人也没用,你们说是不是?」 露儿转向我,眼中充满了惊奇。 「原本这一次任务之后,接下来就要决定小队长的人选。」她道:「现在看来,这最适合的人选,不用说大家也知道是谁了。」 看着她嘉许的眼神,剎那间,我觉得一切的出生入死,都是值得的。 我凝望着窗外,看着陆地上各种不知名的花草树木,以及海面上不时探头的巨鱼,还有,一群群低飞略过海面的怪鸟,我顿时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我好像开始有点喜欢这世界… 第四章 4-3 「喂,在想什么啦?」铁鹰敲了敲我的酒瓶,随手递了支香菸给我。 「没什么,」我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只是觉得还有点不太能适应。」 我说着点起菸吸了一口,入喉又浓又呛,简直就跟把烟草放在嘴里直接烧没什么两样。不过这也没办法,基地里提供的菸只有这种,可没有我喜欢的万宝路。 「不能适应?」独狼尖着嗓子怪叫道:「拜託,你他妈现在是我们的小队长耶,你都还不能适应,那我们真他妈不知道该怎么适应了。」 我没答腔,只默默举起酒瓶喝了一口酒。 其实我本来是不喝酒的。但从卡夫半岛回来以后,我就一直无法忘掉杀人的梦魘!我当然知道,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死掉的人就换做是我了。我也知道,战场上本来就是这么样的残酷。但知道归知道,内心的罪恶并不会因此而减低。我想,有这种感觉的一定不只我一个,每个队友眼中,其实都隐藏着相同的不安。 每当有人开始喝酒,我感到那种不安好像就会暂时从他眼中消失,我也渴望能够脱离这种感觉,哪怕只是几分鐘也好。 就这样,我在另一个世界,喝下了我这辈子第一口酒,然后我发现,其实喝酒并没有办法减少心中的罪恶。 不过我倒还蛮喜欢喝完酒之后那种浑身轻飘飘的感觉。 管他的,就当是麻痺自己吧,我仰起头又喝了一大口,并且发现不知何时我身旁只剩下他们俩,其他人不知跑哪儿去了。 「咦,山猫他们呢?」我一边伸手擦了擦嘴边的酒泡,一边问道:「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人了?」 「他们刚刚不是说要去海边钓条大鱼来下酒?」独狼斜眼瞄着我,「怎么才一下子你就忘了,我看你要去给q看一看囉。」 我哪是忘了,根本是完全没印象,看来我刚刚想得太入神了。 「要看你自己去看,」我道:「我可不想和q打交道。」 「呵呵,要不是逼不得已,谁会想看到q啊?」铁鹰大笑,「至于j,我倒是不介意常常去找它。」 j指的是基地内的全自动餐饮系统。它和医务中心的q,还有武器装备室的t一样,都是具有人工智慧的超级电脑,可以直接和我们对话,操纵餐厅内的各项设备做出我们想要的美食。 独狼忽然话题一转:「咦,这几天好像都没看到那个婆娘?」 「哪个婆娘?」我明知故问。我不大喜欢他这样称呼露儿。 「你他妈少装傻了啦,这儿还有哪个婆娘?」 「我哪知啊,」我白他一眼,「机战队里那么多女的,你每个不都是娘们婆娘的乱叫一通。」 机战队是除了我们这些战斗队以外的另一单位,负责驾驶各式飞机船舰支援作战,人数不多而且清一色都是女性,算是基地里万绿丛中的一小撮红花。 「唉呀,娘们是指其他人,婆娘是专指教官,这样你懂了吧?」 「大概是在指挥中心吧。」我随口应道。 「真奇怪,这里的一切都是全自动,他妈的整天都躲在指挥中心里干吗?」 「谁知道啊,你不会自己去问她?」 我没好气地回着,心里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不对劲,不过一时却又模模糊糊地想不出个所以然。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再断手断脚。」独狼挖了挖耳朵,「他妈的,那婆娘真是有够凶悍!你知道吗,我在玩游戏的时候,老是他妈的幻想着可以跟那婆娘…嘿嘿!」他面露淫笑做了个前后摆臀的动作。「谁知道真的碰了面,跟想像中根本完全是两个人。妈的,才开她几句玩笑就扭断我两隻手,要真是上了她,我看她不把我那根切下来餵狗才怪!」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恼怒。虽然我明知大家之所以会在这里,来自露儿的诱惑也是主要因素之一,但我还是没办法坦然面对。尤其是他毫不隐瞒地表露自己的邪念,更使我觉得十分猥褻噁心,虽然我也不止一次有过同样的遐想。 「喂,人家好歹也是我们的战斗教官。」铁鹰显然也听不下去了,「你讲这样未免也太过份了一点吧?」 「唉呀,只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独狼想不到铁鹰的反应竟然这大,因此一时显得有些狼狈。「你那么认真干嘛?」 「喂,别净讲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转移话题:「独狼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唉,你他妈看我这样子也知道。」他点上一支菸,脸上略过一丝沧桑。「酒店汨车兼围事,有时候也去讨债,还能有什么好事?」 「我想也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只好拿起酒瓶喝一口酒,藉此化解没话说的尷尬。 「你们知道吗?我以前老以为自己很带种,每次出去干架或是砍人都是衝第一个。」独狼深深地吸了一口菸,菸头因为燃烧加剧而发亮。「可是一上战场,我才发现,自己根本算不了什么。说出来不怕你们笑,其实我碰到敌人的时候,真他妈怕的要命!」 「是吗?」我故意装作很吃惊的样子,「我还一直以为你很神勇,拿起衝锋枪就是一阵乱扫,好像子弹打不完一样。」 「神勇个屁!我他妈是怕打不中。」独狼苦笑:「说真的,第一次开枪打中敌人,看着身上好几个弹孔直冒鲜血,身体还又抽又抖的,我他妈腿都软了!」他喝了口酒,「不过,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我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脑海中浮起我将乌玛刀插入敌军脖子的画面。 慢慢就习惯了,一点没错!后来我不知又杀了多少人,可是印象都不及那一次深刻。 「其实我现在还蛮担心的。」独狼又吸了一口菸,烟圈随着话语从口中飘出。 「担心什么?」我和铁鹰异口同声问道。 「担心上癮呀!你没听过人家说,看到鲜血,尤其是人血,会激发出什么兽性之类的吗?很多战争片不都是这样演的。」 他一口将酒喝乾,把瓶子一扔,随手又开了一瓶。 「担心这干嘛?我只担心会不会掛在战场上而已。」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只要在这里一天,我们就是战天使的一员,在战场上杀敌是我们无法抗拒的宿命,如何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其他的,去他妈的想都不要想。」 「龙豹说的一点没错,命没了,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铁鹰道:「说到这,我倒是有一句话想说,却一直没机会。」他诚挚却又有点情怯地看了看我和独狼,「还记得在卡夫半岛那一次吗?多亏了你们两个衝下山把我扛回来,否则我今天可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喝酒了。」 「喂,你真的喝太多了,怎么那么婆妈?」我很不习惯听到这种话,尤其是从他这样的硬汉口中说出。 「龙豹说的对。」独狼也道:「大家都是好兄弟,说这些干什么?」 「对对对,大家都是好兄弟!」铁鹰缅靦一笑,「敬好兄弟!」 三个酒瓶「乒啷乓啷」互碰,我们大口地灌着酒,任由酒水从嘴角流出湿透衣襟。 我胸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气,这使得我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我好像一下子成长了许多,男人间的情谊、兄弟间的义气、同袍间的患难…许许多多我这个年纪不应该懂的事情,我一下子全懂了。我还没当过兵,不过此刻我相信,我绝对比大多数服过兵役的人都更瞭解战场上那种生死与共的感觉。 此时山猫在人工沙滩的另一头向我们挥手高叫:「龙豹、铁鹰、独狼,你们快来呀!我们钓到大怪鱼了。」 我们小跑步过去,老远就看到横躺在沙滩上的怪鱼「鲁卡」。牠的头像鱼,身上应该是鰭的部位却长出了触手,总共有十条之多,每一条起码都有五公尺长。 「谁钓上的?这么厉害!」铁鹰问道。 「我,斗鱼。」石头的回答仍然是简单扼要。 「你们不知道这傢伙力气有多大!」斗鱼边说边使劲地甩着手臂。他手上还握着机械钓竿,小指般粗细的钢丝线连着五爪鱼鉤深陷鱼口。「我和石头轮流跟牠缠斗了半天,手都快断了,好不容易才把牠拉上岸来。」 鲁卡鱼一阵挣扎掀起一大片沙子。 「动个屁呀!」独狼踹了牠一脚,「看我不把你给宰了,嘿嘿…」他兴奋地搓着双手:「正好可以拿来给大家当下酒菜。」 「可是,这东西这么大,要怎么煮?还有,牠身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地方可以吃的。」骑士发出质疑。 「管他的,把触手切下来烤,当作烤魷鱼吃。」 「用烤的?那可要生好大一堆火!」山猫也道。 「死胖子你他妈的很囉唆耶,不会过来帮忙喔。」 「我叫山猫,不叫死胖子。」山猫小声地抗议。看他这怯弱的样子,真是很难将他和那个百发百中的狙击手连想在一起。 「你本来就胖嘛。」独狼回了一句。 山猫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独狼身边,看着他一副不知如何下手的样子,忍不住又开口:「喂,这鱼这么大条,你拿把刀有用吗?」 「不然呢?」 「我去武器库拿机关砲来!」 「你他妈笑死人了,用机关砲打鱼?看我的…哇!还用触手打我?我插死你!」 「小心!牠要咬你了。」 「干,这傢伙的血怎么是黑的?超噁心!」 「喂,你把触手抓住,这样动来动去我没办法动刀。」 「你他妈来抓,我来动刀…」 「你到底是叫你妈还是我妈?不过他们都不在…」 「这是口头禪啦,喂,快抓住…」 他们两个边斗嘴边手忙脚乱地对付鲁卡鱼,我们则在一旁边生火边笑到肚子都快破了。 当天的晚餐极其丰盛。除了j精心调製的各种异界美食,当然还少不了山猫和独狼的杰作:火烤鲁卡鱼。 我们怎么样也没办法弄出那么大的火堆来对付鲁卡鱼,最后还是独狼想出了一个鬼点子。他把鲁卡鱼全身用湿的海沙包住,再去武器库搬来好几把火焰枪,用足以熔化钢板的上千度高热火焰来烤那条大怪鱼。我真是服了他,竟然连这种方法也想得出来! 现在,我们一边捧着鲜嫩肥美的鲁卡触手猛啃,一边灌着各式各样的美酒。由于其他战斗小队都还在战场上出任务,整个岛上剩下的就只有我们这小队,以及一小部分的机战队员,因此我们肆无忌惮地又唱又闹,什么规矩纪律早就丢到一边了。声响惊动了几个机战队的女队员,忍不住也跑来加入我们。在这狂欢时刻,能有异性同乐当然是好的,谁还在乎她们是不是和我们来自同一世界?更何况在经歷了那么多场浴血奋战之后,我们原本强烈的种族意识早已渐渐淡了。 只要有办法在战场上存活,管他是哪个世界来的? 这一夜大家玩得很疯,印象中有好几对男女鬼鬼祟祟往看不到的地方走去,我猜大概是去做更进一步的发洩吧?至于到底是哪几个,我由于实在是喝得太醉因此完全看不清楚。这中间也曾有好几名女队员对我做出类似的暗示,不过我一概装作不知而只自顾自地喝着酒。我倒不是嫌她们丑,事实上她们的身材都很健美,甚至其中有几个脸蛋还算不错。也不是自命清高或是守身如玉什么的。我只是觉得,我在这世界已经因为酒精而沉沦了一次,我不想这么快就在另一个事情上头再次沉沦。 只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这最后一点点原则到底能把持多久? 第四章 4-4 第二天我被卧室墙上的影音系统传出的紧急呼叫唤醒。当我匆匆赶到指挥中心时,看到的是贝龙指挥官在大萤幕上焦虑不安的臭脸,至于原本应该也在的露儿,此时却不见人影。 我那股不安的预感又来了。 「龙豹,事情不妙。」贝龙睁着他那隻独眼,用乾巴巴的声音说着,「第二小队在西摩达河畔遭遇帝国军的伏击,露儿教官和机战队驾着空中突击舰前去接应,不幸却被帝国军的防空飞弹击落…」听到这我心头不禁一震,却听贝龙指挥官继续道:「还好坠机前她已利用弹跳装置逃出,目前人在河西岸的广大丛林中,不过由于讯号中断,实际位置却是不详。更糟的是,帝国军出动了一整个战斗群,在林中展开地毯式的搜捕行动,情况非常危急…」 我想起来了!这一关是抢救露儿的紧急任务,在游戏中是随机出现的,想不到却在这时候让我们碰上了。 「其他的战斗小队都还在战场上,目前唯一能出动的只有你们第三小队。」萤幕中贝龙的声音持续传出,不过画面却切换成西摩达丛林的地图,「机战队的隐形喷射机已经在机库待命,我要你们立即整装出发,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露儿教官救回来,不能让她落入帝国军手中,明白吗?河东岸是迦萨反抗军的根据地,你们只要能抵达那儿,一切就安全了。」 「指挥官你放心。」我热血沸腾地说着,「我一定会把露儿…不,教官安全救出来!」 说完我大步走出指挥中心,随即召集全小队告知这情况。 「搞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从战场上回来,现在又要去?」海鸥第一个反对,「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 「这是指挥官交派下来的任务,哪能由你自由选择去或不去?」我强忍住气说道:「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军中。」 「可是我们就算去了也没用啊,」白鲸也怯懦地开了口,「敌方有一整个战斗群,我们就只有十个人,哪起得了什么作用,还不等于去送死?」 「话不是这样讲。」我道:「敌方虽然人多,可是一旦散在那么大一片丛林里,兵力哪可能不分散?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小队一小队的分头搜索,实际上人数是跟我们相当,可是论装备我们可要比他们先进的多,真要打起来我们是稳操胜券,没什么好担心的。」 「随便你怎么说。」海鸥双手抱着头,露出一副执拗的表情。「反正我不去就是不去。」 我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于是转向其他队友:「你们怎么说?是要跟我一起去,还是要跟这位大少爷一样,选择留在基地?」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铁鹰大声说道:「别人不去,我去,不去的是小狗。」 「我也去。」石头简单回道,其馀眾人也跟着点头,除了海鸥外,就只有白鲸和银蛇低头不语。 「妈的,哪个敢不一起去,」独狼撩起袖子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几个,「老子打到他说要去为止。」 「你少在这耍流氓。」海鸥道:「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他嘴上说是不怕,可是脚下却是连退了好几步。 我拉住独狼,「算了,去不去随便他们,不过,违背命令的下场,可是要被送去惩戒室。」我故意看了看海鸥等人,「听说里头有个特殊仪器,叫做「虚拟酷刑」,可以强制对大脑输入各种身歷其境的恐怖幻觉,就算意志再强的人也撑不了十分鐘。一超过这极限,轻则精神失常,严重一点甚至就这样死了也不一定喔。」 「真的吗?」白鲸开始紧张了,「那我看我也跟着大家一块好了,虽然危险,总比活生生被逼疯或逼死来得好些。」 「唉呀,你别信他那一套。」海鸥兀自嘴硬,「我看这些恐怕都是龙豹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仪器一动也不动摆在那,信不信由你们。」我耸耸肩,尽量显出轻松的语气,「当然啦,如果你能有办法逃出移动小岛,就不用怕被移送惩戒了,不过这样一来视同逃兵,下场可是死路一条。」 海鸥低头不语,不过从他脸上的表情,明显看出我这番威吓起到了作用。 「我看还是一道去吧。」平常和他走得最近的银蛇附耳过去低声说道:「战场上有龙豹、铁鹰他们几个撑着,我们只要拿着枪在后面做做样子就好,就算再怎么危险,也轮不到我们头上,总比待在这儿等着受罚要好吧?」 这个银蛇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张嘴特别能言善道,不过这也难怪,因为他本来是做直销的。此时他话声虽轻,可是我从嘴形仍然可以看出他在讲什么,心中忍不住嘀咕,要是大家都这样想,我看我和铁鹰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死。不过见海鸥总算是点了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大家后头走进了武器库,我也就暂时隐忍住不提。 十分鐘后我们整装完毕,随即搭着隐形喷射机全速往西摩达丛林飞去。 在机上白鲸忧心忡忡又问道:「喂,我们确定可以躲过雷达,不会也像教官那样,惨遭敌军防空飞弹的毒手吧?」 「放心好了,」正副驾驶相视一笑,脸上表情似乎是觉得他这句话问得很多馀。「你们又不是第一次搭这隐形飞机,难道还不清楚它的性能吗?」 她们两个一个叫火凤,一个叫飞燕,昨晚都曾和我们一起喝酒狂欢,因此我此时倒不怎么害怕敌军的飞弹,反而是比较担心她们两个不知道到底清醒了没。 「那照这样说,」白鲸又问:「教官干嘛不开这架去接应第二小队,反而要选择又笨重目标又大的空中突击舰?」 「因为任务不一样啊。」火凤回道:「教官去的目的是要支援第二小队突围,当然要用火力强大的空中突击舰,隐形喷射机虽然机动性高又安全,可是武装方面就远远比不上了。嘘,先别讲话,我们要下降了。」 看她驾轻就熟地操控着仪表板上复杂到让人眼花撩乱的按钮,我想我心中的担心显然是多馀了。 经歷一阵让人头晕目眩的急速下降后,隐形喷射机稳稳地在坠机地点上空停滞不动,接着我们利用单人飞行器安全降落地面,眼前散落的全是空中突击舰的残骸,有些甚至还仍然馀烬未灭地冒着浓浓的黑烟。我们在四周仔细地搜寻着,很快便有所发现。 一颗长满了青苔的大石上明显地刮出了一个由星形和箭头组合成的符号。 「这是我们专用的暗号。」我难掩兴奋地说着,「一定是教官刻下的。」 此时体内残存的酒精早就已经被旺盛分泌的肾上腺素驱离,我精神抖擞地拿起装备,领头向暗号指示的方向追去。 第五章 5-1 (五) 西摩达丛林是一片密布着沼泽洼地的热带雨林,随处可见都是长的比人还高的羊齿植物,间中参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花草蕈类,以及来回飞跃跳窜的飞虫走兽,让人感觉好像回到了蛮荒时代。我们一行人排成纵队,跟随着露儿沿途留下的暗号一路追去,不知不觉队伍已越拉越远。 「等一下,龙豹。」铁鹰气吁吁地从后追上我,「后面跟不上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队友三三两两陆续赶上,只有海鸥一个人慢条斯理地落在最后,内心不禁大为光火。 我快步衝到他面前,「你是要好好地跟着全队一起行动,」我几乎是用吼的说道:「还是要我解下你的装备,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自生自灭?」 他翻着白眼抬起头,原本桀傲不驯的脸庞一瞬间惊慌不已,显然是被我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给吓到了,不过说实在的此时我真有一股想把他给宰了的衝动! 他一言不发低下头匆匆走进了队伍中。 「哼,走得还蛮快的嘛,我他妈还以为你天生脚有毛病呢!」独狼讥讽地说着,似乎忘了他之前也是被我用类似的手段驯服的。 谁说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独狼和斗鱼担任警戒,其他人休息五分鐘。」我平静地说着,然后默默地一个人坐下来喝了口水。 铁鹰缓缓地走了过来。「龙豹,你这样可不成。」 「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我不由自主地大声起来,「游戏中这一关是有限时的,如果十二小时之内找不到教官,任务就算失败。我不知道现在是否也是如此,可是我不想因为少数人的不配合而导致教官丧命,你懂吗?」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是指这个。」铁鹰拍拍我的肩膀,「我的意思是,你是我们的小队长,应该要居中指挥,而不是一个人领头走在最前面,万一要是有什么闪失,那我们小队可不就没人领导了?」 我冷静下来想了想,他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是有点乱了方寸。 「你说的很对,」我吁了口气,「我是有点太急了…」 我早说过,这小队长其实应该是由他来当才对。 休息完毕,我故意命令海鸥走在最前头担任尖兵,斗鱼和铁鹰警戒两翼,独狼负责殿后,我则居中策应,整个队伍虽然仍是一路纵队,但至少有了队形,看起来也才像是支特种部队而不是登山小队。在携带式热感应侦测器辅助下,我们轻易避开了敌军的搜索队伍,持续追踪着露儿留下的暗号一路往丛林深处而去,大约过了两小时后来到了一处半大不小的泥沼。 泥沼上头飘浮着一层黏黏稠稠的悬浮物,中间或有缺露处,隐隐渗出着鲜红之色。虽然四周不见半具尸体,但由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及沼边散乱的足跡,不难想见此处必定是有过一番杀戮。 暗号到此便告中断。 「照足跡来看,全都是到沼边就停了,没看到有回头或是绕开的。」我看着地下的足跡,脑中假想着当时的情况。「我猜教官一定是故意把追兵一个个引来这,然后躲在泥沼中把他们通通给解决了。」 「那怎么没看到半具尸体?」山猫问道。 「你他妈笨死了啦。」独狼又逮到机会敲他的头了,「尸体都摆在旁边,敌人还会上当吗?想也知道一定是投到沼中了嘛!」 「唉哟,你干嘛每次一讲话就敲我的头?」山猫叫道:「我的头又不是木鱼。」 「嘘!」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俩个各自吐了吐舌头,没再继续胡闹下去。 「可是…」骑士轻声质疑:「空气中都没有火药味,照理讲不可能那么快就散得一乾二净呀?而且地下也不见有弹壳。」 「开玩笑!」独狼忍不住又道:「堂堂战天使的战斗教官,对付这么几个帝国军的小兵,哪还用得到枪?光靠乌玛刀就可以把他们摆平了啦!」 看来这傢伙现在还颇以身为战天使的一员为傲。 「时间紧迫,我看我们也别光在这里瞎猜了,还是继续找教官要紧。」我道:「大家小心点,万一掉到泥沼里,要爬出来可就累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泥沼,眼前出现一排泥脚印,看来应该是由于露儿藏身泥沼中的关係所遗留的。这样一来,虽然我们跟踪起来省事多了,不过对于敌军来讲也是一样的。 我着急地要大家赶紧加快脚步。 脚印一路向东又转而向南,然后眼前出现的是一片惨烈。四周横七八竖都是帝国军的尸首,人数起码有两个小队,各型枪枝散满了一地,旁边不可避免地遗留着一堆一堆,乍看之下像是吃剩的零嘴似的空弹壳。 「看这样子,双方一定是正面交上了火。」铁鹰道:「我看教官应该是已经和第二小队会合上,否则她一个人可无法硬碰硬解决这么多敌军。」 我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 「看,这里有血跡。」山猫好像找到宝似地大叫:「我们这边有人受伤,而且一路往那个方向去了。」 我们沿着血跡一路追赶下去,沿途到处可见交火的痕跡,以及中弹身亡的尸体,不过还好死的都是帝国军。大概经过了七、八处交战现场后,热感应侦测器突然侦测到了大批目标。由于我们的头盔有追踪装置,因此可以很容易从萤幕上判断出敌我,此时第二小队等人据守原地,而大约有将近五十名的敌军正朝向他们快速移动,似乎是要准备分进合击。 「我们可要快点赶过去。」我似乎可以感觉得到血液正在血管中沸腾,「迟了只怕他们挺不住。」 我们照着侦测器上的方位急行了大约一公里左右,耳边已经可以清楚听见交火的声音,往前再行五百公尺,双方情况已经可以一览无遗。眼前是一处蕨类藤蔓交杂互生的斜坡,下头是一丛还算茂密的灌木林,再过去是一大片鬱鬱苍苍的树林,中间隔着一条大约二十来公尺宽的小溪,另一侧则是一排长着稀疏野草的土丘。第二小队此时正据守在树林与溪床的交界处,至于敌军则是四散在灌木林内,双方隔着溪频频交火,耳边充塞的一时全是自动武器的连续射击声。 我方,也就是第二小队,由于佔了较佳的射击位置,再加上有溪边成堆的大石做掩蔽,因此虽然数量上居于劣势,但仗着地形地物之利,一时也还勉强守得住。不过一旦敌军绕到另一头涉水过溪登上土丘,居高临下用火砲类的武器攻击的话,情况可就大不妙了。而我既然能想到这一点,敌军当然不可能想不到,透过头盔的望远功能,我清楚看见一小队敌军正带着火箭筒,巧妙地避开第二小队的视线朝向溪边移动。 有别于之前的毛躁不安,此时真正面临情况,我心中反倒是异常冷静。 「你可以从这里射中那边的敌军吗?」我手指正准备要渡溪的敌军对着山猫问道。 「射程是够,不过角度不够漂亮。」他张着头四下瞭望一阵,指着斜坡右边一块高高突起处,「那边地势更高,如果从哪里射的话,我有把握。」 只要一提到狙击,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似地,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那好,事不宜迟,你这就赶紧往那边移动。」我道:「只要一就定位马上开火,不用理会我们这边动作,独狼你负责掩护他。」 「唉,为什么又是他?」 「呵呵,因为我是队上数一数二,不,数二数三的人才,只有我才能保护你这个死胖子…」 两人知道事态紧急,虽然嘴上仍然咕噥个没完,不过脚下却没丝毫停留,一胖一瘦两个身影迅即没入了比人还高的蕨树丛中。 我再次探头瞭望,见敌军利用交叉火力掩护,一再试图由正面强行突破,不过只要我方重机枪一扫,便立即又退了回去,显然他们只是为了掩饰土丘上的行动而做佯攻。我的视线移向我方阵地,只看到第二中队几个熟悉的面孔,却没能看到露儿的身影。 难道她不在那儿? 机枪声再次响起,这回还伴着几响手榴弹的爆炸声,我注意到第二小队的射击频率明显降低,大概是子弹所剩不多了吧?而树林另一侧,手持火箭筒的敌军已经偷偷渡过了小溪,眼看就要登上土丘,目前情况已经不容许我再想别的,因此只得用力将露儿暂时从脑海中移除,细细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心中默默地拟定着战略。 为了方便搜寻起见,因此我们并未携带多管机砲或是肩射飞弹等重武器,甚至连手上拿的自动步枪,都换成了射速更快更轻便的mgp衝锋枪,不过面对敌军的轻装步兵,我想应该还是绰绰有馀。 「铁鹰,你和斗鱼、骑士、海鸥一组,从西边攻击敌军左翼。」此刻我的语调听来似乎还蛮有威严,「其他人跟我一组,负责解决右翼敌军,大家就定位后,听我指示一起开火。由于敌人数量是我们的好几倍,所以我们要攻其不备,一开始就要用密集火力,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他们最大的伤害。还有记住,一定要不停变换射击位置,这样他们才摸不清我们到底有多少人。好,行动!」 当下两组人马立刻分头齐进。 我领着三名队友无声无息地滑下斜坡,接着匍匐潜近到敌军身后大约二十公尺处停了下来。我抬起头望了望,敌军正专注对着溪谷那头密集射击,浑然不知死神已经降临在他们身后。 我打开头盔上的通讯器,「铁鹰,这里是龙豹,我们已经就定位了,完毕。」 「我们也到了,就只等你下令了,完毕。」 我暂停通话,全神贯注地盯着敌军的动向。我看到有一人正拿着通讯器嘰哩咕嚕地说着话,看来应该是在跟土丘上的人联络吧。 「山猫他们怎么还没开火?」我心里暗自着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状况?」却见白鲸爬向我低声问道:「龙豹,你看我们是不是要啟动隐形功能,比较安全一点?」 「没这个必要吧。」我不耐烦地回道:「更何况,隐形功能相当耗电,你该不会想在回程的时候,失去身上所有的功能吧?」 「是喔…」 他訕訕地又爬回他原来的位置。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联络山猫他们,就听那个拿着通讯器之人突然一脸慌张地大声说着话,而他周遭的人也随之一阵骚动,虽然我没听到远处sk2的枪声,不过想也知道绝对是山猫已经开火无疑。 「动手!」 我对着通讯器喊道,同时向队友比出相同意思的手势,三人立即同一时间站起身,各自对着敌军奋力掷出手榴弹,不过只有石头那一颗命中目标,其馀两颗不是太短,就是太歪,除了炸出满天的土石泥块加上一堆残茎败叶以外,完全没起到任何作用。 「妈的!搞什么?」我忍不住骂出口,同时赶紧再补上一颗手榴弹。 敌军被突如其来的爆炸一时慌了手脚。我大喊:「大家散开,各自找掩蔽。」一边端起手上衝锋枪就是一阵猛扫,眼看着视线所及的敌军好像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倒下,我不禁对于自己手上这把武器感到十分满意。和同系的mgs衝锋枪相比,mgp的枪管长射程远,而且装弹数更多,用在这种中距离的丛林战是最合适不过了。不过我的得意只持续了不到几秒鐘,因为倖存的敌军立刻开始反击。 我好像一隻兔子似的在灌木堆中奔腾跳跃,只见四周草木「哗啦哗啦」地被子弹扫落。敌军的k9自动步枪虽然造型怪异,枪身整个包覆在蜂蛹状的外壳之下,看起来显得既笨又重,但威力可是大得吓人。我伏身在一处凹地中,耳听得子弹「咻咻咻」从头上飞过,心里着实气馁。本来照我的想法,眼前敌军还不到二十人,四颗手榴弹好歹也要炸死十几个,顶多再加上一轮扫射,应该就通通解决了,哪还有机会让他们反击?可想不到原本看似天衣无缝的计画,竟然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早知道白鲸和银蛇这么不管用,连个手榴弹也丢不准,刚刚何不乾脆就把他们留在斜坡上顾背包算了,至少可以让我现在行动更自如些。 我真搞不懂,这两个傢伙怎么有办法在战场上存活到现在? 敌军火力暂歇,看来一时还没掌握到我的位置。我把握机会和铁鹰通话:「这里是龙豹,你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全搞定了,你那边呢?」 「这个…」我支吾着,「有点小麻烦…」 「要不要我们过来帮忙?」 「这倒不用。」我道:「我们应该可以搞定,还是照原定计画,等一下在林中央会合,完毕。」 关掉通讯器,不知怎么搞的,我心里竟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竞争意识。虽说铁鹰那边只有海鸥一个累赘,而我这边却有两个,因此他们的任务进行较顺也是可以理解,但我却不愿以此为藉口而服输。 既然不能倚靠队友,那我只好自己干了。 枪声再度零星响起,接着又是一声不知是我们的星状手榴弹还是敌军碟型榴弹的爆炸声。我从凹地中探头望去,正好瞥见石头的身影在树丛中一闪即过,随即引来敌军一阵密集扫射。我把握机会挺身而出,一阵点放将离我最近的一名敌军击毙,同时眼角馀光已掌握了另两名敌军的方位。我伏下身迅速往九点鐘方向迂回绕到他们身后,再次起身时他们无可避免地又成了我的枪下亡魂。 眼前不远处的花草灌木「悉悉嗦嗦」一阵骚动,剩馀敌军一边忙着找掩蔽,一边四下胡乱开着枪,似乎被我这一番突击打得有点惊慌失措。由于我脚下不停变换位置,他们根本掌握不到确切的方位,纵使手上枪枝未曾停火,却也不过是乱枪打鸟,徒然浪费子弹而已。 我伏下身暂避敌军的疯狂扫射,有如雷达般扫视四周。藉着枪口上迸出的火光,我不需要用到感热侦测器,也能将敌军的所在位置一一确定。当枪声一歇,我立即起身,一口气将弹匣中剩下不到十发子弹全打完,在对方还没完全倒下之前,我已经迅速地移到下一个射击位置换上了新弹匣,接着一探身又解决了一个。 敌军再也无心恋战了,他们呼哨着往后退去,却不料石头早已趁隙在那儿等着,并且用一颗手榴弹将他们全部解决。 我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过程中多了几番波折,不过最后总算还是将敌人解决了,此时消失了好一阵子的银蛇和白鲸探头探脑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喂,你们两个刚刚躲到哪里去?」我斜着眼问道。 「这个…」白鲸心虚地支吾着,却见银蛇面不改色地对着我就是一阵恭维:「龙豹你真是太神勇了,简直就是阿诺和蓝波的化身,我对你的佩服,真的是好像电影上说的那样,有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前面提过,这傢伙别的本事没有,就只有一张嘴,不过这一套对我可没用。 「废话少说。」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等一下你们俩如果还敢给我躲起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我连看都懒得看他,对满地的尸首也不再有任何一丝怜悯,就只挥了挥手,领着眾人逕往下一波攻击点而去。 接下来的战斗进行的顺利异常。在我和铁鹰两组人马夹击之下,敌军腹背受敌,只能选择往溪边逃窜,不过这样一来却和土丘上的人一样,全成了山猫的活靶。 至此敌军中队已全数被歼灭,我们也终于可以和第二小队及露儿碰面了。 第五章 5-2 「真是感谢,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们小队只怕要全军覆没。」 边喘着气边讲话的是第二小队队长黑虎,其馀队员或负伤或精疲力尽在他身后横七八竖躺着,个个都是面露感激地看着我们,却独独不见露儿的踪影。 「哪儿的话?大家都是队友,互相支援本就是应该的。」我边回答边忐忑不安地四下张望着,确定露儿绝对没有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教官呢?难道她没跟你们会合上吗?」 「这个…」他面有惭色,「本来我们在前面丛林是已经会合上了,可是半路敌军突然杀出,我们边打边退来到这,不料水底下竟也藏着敌军,趁我们渡溪时冷不防把她捉了去…」 我脚下好像忽然裂了个大洞似的全身为之一沉。 「那可有看清是往哪个方向去了?」铁鹰问道:「还有,那些个敌军是什么来头?是特种部队吗?还是…」 「不是特种部队。」黑虎摇头,「他们只有几个人而已,用的都是没看过的武器,大概是属于什么特殊单位吧?其中一个装着一对机械手臂,另一个傢伙足足有三公尺那么高,子弹打在他身上根本不痛不痒。他们一抓到教官,立刻就沿着溪一路往东去了。」 我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黑虎所形容的那两人,是来自于「红细胞部队」。这是一支极机密,却又极可怕的暗杀部队,直属于帝国军最高作战指挥部,虽然成员不超过二十个,但全是具备特殊战斗功能的改造人,个个都是以一挡百的杀人机器,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支难以匹敌的怪物军团。 游戏中,如果我们提前在丛林里和第二小队会合上,这样就碰得到露儿,并且可以直接打道回府完成任务,否则就会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露儿被抓走,然后我们无可避免地要和红细胞部队的怪物兵器正面对决。 妈的,都是那个死海鸥害的!要不是他走得那么慢,我们早遇上露儿了,哪还会有现在这局面? 「看起来,我们不得不兵分两路了。」我无奈地说着,「独狼和我继续往下搭救教官,铁鹰你和其他人负责先把第二小队护送到安全地带。」 「就你们两个,那怎么成?别忘了对方可是红细胞部队。」铁鹰瞪大了眼说道:「我也跟你们去。」 「你听我说,」我把铁鹰拉到一旁,「海鸥那几个傢伙状况很不稳,如果我们两个都不在,别人恐怕没办法压得住他们。」 「那你至少也要多带几个人啊,我看叫斗鱼和石头跟你一起吧。」 「游戏中这一关的设定,是要一对一和蓝巨人及终结上校对决,我想现在也不会例外。」我坚持道:「我和独狼两个对敌方两个正好,人多了,恐怕也派不上用场。而且从这里要安全抵达西摩达河,这路途可还遥远的很,你们大队人马可不容易隐藏行踪,万一被敌军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第二小队他们个个都身受重伤,如果再把石头和斗鱼拨给我,你可要怎么和敌人打下去?」我朝向正围坐在一块,不知在嘀咕着什么的海鸥、白鲸、银蛇三人努努嘴,「别忘了,那三个傢伙可派不上什么用场。」 铁鹰一听也有道理,只好叹了口气,说道:「那么…也只能这么办了。」 我们两个不约而同举臂紧紧握了握,我向各队友们轻轻说了句:「保重!」便再度和独狼一起踏上征途。 从那条小溪往东,一路上全是沼泽湖泊,我觉得彷彿来到了水都威尼斯,只不过人家那儿林立的是依水而建的各式建筑,而我们这儿却只有四处丛生的羊齿及水生植物。我和独狼将衝锋枪顶在头上涉水而行,直走了好几公里,这才终于踏上了陆地,眼前出现的是一处被遗忘的古城遗跡。 整座古城全由巨石堆砌而成,外墙上爬满了纠结交错的藤蔓,远远望去好像一隻硕大无比的绿色怪物,几乎快要倾颓的城门大开着,好像怪物张得开开的血盆大口。 我和独狼各都吸了一口凉气。 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场景,一切都和游戏中一模一样。我们必须要在这里和敌人对决,赢的人才能带走露儿,至于输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死亡! 我和独狼小心翼翼地穿过两排参天石柱走进大殿,脚步声惊动了成群的蝙蝠集体飞出,有如一道黑雾似地从我们头上急掠而过,振翅声拍得我们耳际嗡嗡作响。蝙蝠群很快地飞离出我们的视线范围,四周旋即又回復了一片死寂。 「喂,你记得敌人躲在哪里吗?」独狼紧张兮兮地问道,声音在偌大的空间中响起了一片回音。 「干嘛记?」我耸耸肩,「只要一来到这,敌人就会出现了。」 「啊,我想起来了,好像还有一大段动画,对不对?」 「是没错。」我笑了笑,「不过我想,现在可不会有什么动画让我们欣赏。」 我也搞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竟还笑得出来。 一道暗影突然投射在我们身前,我和独狼本能地向左右分别跃开,同时手中枪立即对准了目标。只见前方状似祭坛的高台上,露儿双手反銬半卧地下,虽然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仍能依稀看出她的形貌十分憔悴。她身旁站着一个穿着迷彩服,身上掛着满满两排弹带的瘦高男子,正一面把玩着手上的大口径手枪,一面阴沉沉地盯着我们两人。 终结上校! 我举起左手示意独狼先别急着开枪,以免误伤到露儿。 「竟然能追到这儿来,这表示你们两个还有点本领。」终结上校冷冷道:「不过只凭你们两个就想要英雄救美,未免想得太单纯了吧?」 他的声音十分嘎哑难听。 「单不单纯,打了就知道。」我装作老练地说道:「够种的话,就放了我们教官,一对一跟我们单打独斗。」 「想跟我打还不容易?」终结上校怪笑道:「只不过可要先看你们过不过得了我同伴这关。」 他话才刚说完,就见一大团黑影从天而降,我和独狼必须全力后纵,这才有办法逃出黑影笼罩范围,只听「咚」地一声巨响,黑影重重地落在我们身前,一时震得四周天摇地动,紧接着一个巨大无比的人形在我们面前缓缓而立。 蓝巨人古兹尼可! 由于注入大量生长激素的关係,古兹尼可体型几乎有如一隻人立起来的非洲象那么大,全身皮肤都是由延展金属混合着人造纤维组成,韧度比钢丝还要强上不知多少倍,上头满布着湛蓝色的刚毛,映得他那张狒狒般的脸孔看起来加倍狰狞。望着他宽阔的鼻孔规律地开合,好似在酝酿杀气似地,每一下都不免给我的心脏带来一阵衝击。记得游戏中第一次来到这关之时,我也曾被这傢伙的勃然巨大给吓到,不过和眼前的身歷其境比起来,当时的惊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而在我还来不及从惊慌中回神之际,古兹尼可已高高举起差不多有篮球框那么大一圈的拳头,重重地朝我们两个搥下! 这一击我看全世界也没人能挡得了,我和独狼当然只有躲的份,拳头在地上搥出一个大洞,连周边一圈石板都一併裂了开来。虽然明知这傢伙不怕子弹,我和独狼仍是下意识地拿起衝锋枪就开,「答答答…」一串枪声响过,只见子弹射在他身上,就好像拿图钉去戳大卡车的轮胎一样,只微微穿进表皮,就再也透不进去。古兹尼可大吼一声,全身肌肉賁然鼓起,卡在他身上的弹头纷纷掉落,「叮叮咚咚」洒满了一地。 「妈…妈的!」独狼好不容易从喉头迸出这几个字,古兹尼可的铁拳又飞了过来,这一回遭殃的是墙壁。在砲弹般的连串重拳攻势下,石墙变得好像夹板一样不堪一击,顿时「哗啦」一声坍了半边下来。 我和独狼一人一边闪出了至少十公尺外,各自狼狈不堪地喘着气,古兹尼可瞪着茶色的三角眼左顾右盼,似乎是一时还未决定要先攻击哪一个。 「龙豹,你先上去救那婆娘。」独狼忽然开口道:「我他妈的留下来对付这个大傢伙。」 「你在开玩笑吧?」我叫道:「现在可是玩真的,不是像在游戏里那样,失败了还可以重新再来!」 「唉呀,这我当然知道啦,问题是他妈的时间快到了,要是我们两个在这继续跟这怪物耗下去,到时候来不及救教官出来怎么办?」 他这话一语惊醒了我。我举起手看了一下錶,时间只剩下一小时多一点。 「可是…」 我犹疑着,心中一时难以决定,到底露儿和独狼哪个比较重要? 「别再可是不可是了啦!」独狼急道:「救不到教官,就是任务失败,到时候大家都回不去,难道你想这样吗?」 他说的没错,我可不想一辈子留在这世界当佣兵。 「那…保重了,兄弟!」 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到能说的话。 此时古兹尼可目露胸光地朝向独狼走去,大概是觉得他话太多,想先解决掉他吧? 独狼解下了身上背包丢在一旁,随即拔出了乌玛刀。「安啦,这一关我又不是没打过,我知道那怪物的弱点在哪。」也不知是兴奋过头,还是已接近疯狂,只见他鼓着青筋毕露的脖子大叫:「蓝你他妈的巨人,过来接招吧!」接着便快步迎了上去。 我转过身不敢再看,深怕眼中会出现什么惨烈的画面,幸好古兹尼可的吼声和碎石声一直未曾间断,这表示至少双方仍在持续交战中。我缓缓吁了口气,将注意力全转向在高台上的终结上校。 高台离地至少有二十公尺高,就算我现在有着超人般的体力,却也没可能一跃而上,唯一能上去的途径,就只有一条沿着四壁盘桓而上的石阶,看上去恐怕有个好几千阶吧? 我别无选择拔起腿沿着阶梯往上飞奔。 「龙豹,小心!」 顶上突然传来露儿急切的呼喊,紧接着一声响亮无比的枪声传出,我瞬间做出反应往前一翻,只听后头「轰隆」一声,我原来的位置已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我心里一面暗自窃喜:「嘿嘿,想不到她竟然记得我的名字。」一面却又担忧,我身上的战斗衣,不知挡不挡得住终结上校手上那把二十公釐强力手枪射出的高爆子弹? 顶上清脆响亮地传来「啪」的一声,接着就听露儿闷哼一声倒地,想必是挨了对方一记重重的耳光。我怒不可遏地抬头向上望,不过从这角度却什么也看不到,唯一见到的只有终结上校枪上发出的火光。此时我身处空荡荡的石阶上,既无从掩蔽,也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左闪右躲,唯一能做的只有拼命往前飞奔,希望藉由速度来避开对方攻击。只听得身后爆声连连,终结上校连开数枪未中,反倒被我又登上了一层。此时双方相对位置近乎成了直角,也就是说,我现在的位置是在终结上校的下方,如果我们两个都不移动,除非是子弹会转弯,否则就根本谁也打不到谁。 我静静地等在原地,手中枪对准着对方可能出现的方位,却迟迟不见有所动静,显然终结上校并不心急。 当然啦,他有什么好急的,急着要救人的是我啊! 我无奈只得继续前进,无可避免地走进对方可以射击得到的范围。我猛力一弹飞身往前纵出,可是受了身上装备拖累,我这一纵没有预期中来的远,再加上我之前的停顿,反倒给了对方充裕的时间瞄准,只听右上方枪声一响,接着「轰隆」一声,我胸前烟火飞溅,整个人瞬间被炸飞到墙上。我不等身体着地,立时举枪对着来袭方向一阵狂扫,藉着mgp一分鐘七百发子弹的射速威力,暂时中断了持续遭受对方攻击的危险。 终结上校怪叫一声伏下身来,听那声调应该是中了弹。我把握机会连滚带翻地逃出他视线范围,急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可以确定的是,虽然此时我感觉全部的内脏好像都已经翻了过来,不过却没像墙壁那样被轰出一个洞,这至少证明了我身上的战斗衣是可以挡得住对方的高爆子弹的,只不过我并不希望以这种方式来证明这一点。 我打开背包,拿出一小针筒可以在短时间内令人体细胞的修復功能提高二十倍的生命恢復剂,对着胸口肌肉注了下去,接着靠壁蹲了下来,举起枪警戒着静待伤势復原。对面墙壁上终结上校的影子蜷伏着蠢蠢欲动,可就是迟迟不现身,这给了我充分的时间回復,很快地我胸口已不再疼痛,感觉就像没受过伤一样。 我看了一下时间,还剩下不到一小时。 「应该来得及解决他吧?」我心里默唸着,解下沉重的背包继续沿着阶梯往上奔。 终结上校连连开火,但此刻少了背包负荷,我的机动性大增,跑跳纵跃无所不能,就见高爆子弹在我身前身后、上下左右频频开炸,一时烟硝瀰漫,衬托着我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只听「卡」地一声空响,他子弹已经打完,我立即举起衝锋枪还击,扳机扣放间,对面石阶已然成了蜂窝。终结上校忙不迭退到墙边,利用高低落差避开我这一轮扫射,此时我已趁机又绕了一圈阶梯再上一层。 「嘿嘿,还有两下子。」终结上校难听的声音再度传出:「做为我的对手,算是勉强及格了,哈哈哈哈。」 我只顾着全力登阶,丝毫不理会他的狂妄之语。 终结上校很快填好子弹继续朝向我开火,但此时我已将蕴藏体内的潜能完全释放,两条腿简直就好似风火轮一般,带着我的身体犹如凌空飞行般越过一阶又一阶,虽然对方不停修正弹着点,但无论如何却总是射不中我。他手上的大口径手枪威力虽然惊人,但最大的缺点就是装弹数只有八发未免太少。或许对用这枪的人而言,八发子弹全打完还不能解决敌人是绝无仅有的事,不过不管怎样,当终结上校手中枪再度空响之际,我已经绕完最后一圈,面对面和他对峙在最顶层。 他急忙忙从弹带中摸出一颗子弹欲塞入弹仓,但我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我单手举枪一扬,枪口的防火帽迸射出六芒星一般的火花,无数颗子弹瞬间划过空气,尽数打在终结上校身上。纵使他身上穿着防弹背心,但血肉之躯仍然是挡不住子弹的高速衝击,只见他整张脸痛苦地纠结成一团,口鼻中立时涌出鲜血。要不是他掛在身前的高爆子弹已经打完,否则此时被我的衝锋枪扫中,非把他当场炸成肉酱不可! 终结上校怒喝一声,奋力将手中枪对着我一丢,接着转身就走。我侧着身子一闪,那把特大号手枪回旋着从我面前飞过,「乒哩磅啷」一路滚下了阶梯。我举起枪再射,可是只「答」了几声,接着就传来「卡卡卡」的空响。 「不会吧?怎么偏偏这时候没子弹…」我边咒骂着边急忙从腰间掏出手枪,不过就这么一顿,终结上校已架起了昏迷不醒的露儿,推开墙上暗门退了进去。 我三步併两步地衝到门前,正要推门而入,却又突然犹豫起来。我走到阶梯边探头向下望,隐约可见最底下一层在古兹尼可的暴力摧残下,已经变得几乎跟被轰炸过没什么两样,而独狼手持乌玛刀在断壁残垣中不停窜来窜去,只能用「狼狈」两个字来形容,看来是一点胜算也无。 我内心挣扎着,到底是该帮他,还是先救露儿? 战斗錶上的时间只剩下四十几分,如果没办法在这时限之内带着露儿安全逃出遗跡,结果不知会怎样?是就此沦陷在由邪恶帝国掌控的世界里,还是随着任务失败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一想到此处,我的心肠不由硬了起来。我默默地往下看了看,祈祷着希望这不会是我看到独狼的最后一眼,然后毅然转过身来走进了暗门之内。 如同游戏中一样,里头是一道一路倾斜而下的光滑坡道。我压低身子,好像溜滑梯一般直滑了下去,看着两旁石壁在眼中瞬间向后飞逝,正跟当初我透过电视萤幕来到这世界的情况彷彿相似。没多久斜坡到了尽头,我一跃起身踏足在平地之上,怔怔望着眼前一道狭长的甬道。 甬道向前延伸大约二十公尺,接着便分岔成t字形,之后每隔一段路又再分岔,交错延伸出一座庞大的地下迷宫。我照着脑中点滴浮现的记忆,小心翼翼避开各处暗藏的机关,循着正确路径很快地走出迷宫,来到了最终的决战地点。 宽阔的圆形密室中,终结上校看到我大喇喇地再度出现,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你怎么可能…」他一边拿刀架着露儿脖子挡在身前,一边不可置信地怪声说道:「这么快就穿过迷宫?」 「这一关我打了二十七遍,」我道:「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终结上校当然是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一时神色古怪地上下打量着我,大概是以为我神智不太正常吧?而我当然也没必要要跟他多做解释。此时露儿悠悠醒来,一见到我,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好像既高兴看到我来,又有点担心我的安危。我见她晶莹剔透的脸庞上印着终结上校留下的掌印,嘴角还凝着已经乾了的血块,心中立即升起了一把火。 「一对一,」我拋下枪,沉声对着终结上校说道:「谁赢谁带教官走,怎么样?」 「你要空手跟我打?」他看了一眼我拋在地上的枪,脸上表情极为不屑。「嫌死得不够快是吗?」 他的狂妄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原本就是帝国军第一格斗高手,如今再加上红细胞部队的改造,不论是力量或是技巧都早已超越了人体的极限,若是空手相博,别说一对一,就算是五对一,甚至十对一,恐怕都不一定是他对手。 问题是,不论是游戏中的设定,抑或是目前的现实情况,都不容许我有选择的馀地。 「是谁死还不一定。」我硬着头皮道:「怎么样,敢不敢?」 他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般大笑着,随即将露儿重重往旁边一推。露儿脚下一个不稳坐倒在地,一时却不急着起身,反倒是静静凝望着我,两片嘴唇微微颤动,似是想要对我说些关切的话,但又不好意思啟口。 看着她望向我的眼神,我一颗心顿时好像飞上了天,只觉得什么都够了,又哪还需要她多说什么? 此时终结上校已拋下刀,面向我缓缓走近。 第五章 5-3 终结上校来到我身前大约十公尺处停下,冷冷道:「既然是空手搏斗,当然没道理还穿着一身防具,你说是不是?」说着脱下了防弹背心以及迷彩上衣,露出一对乌黑发亮的机械手臂,以及一身壁垒分明的精肉。 眼下情况再不容许我继续为了露儿的眼神而陶醉,只好也将头盔脱下放在一旁,正想要解开身上战斗服的暗扣,旋即转念一想,对方可是半人半机械的怪物,我若脱掉战斗服,只怕连一拳也挨不住,更何况游戏中这一关也并未规定要空身相博,我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 「现在是决斗,可不是在打什么擂台赛。」我道:「你爱光着上身打是你家的事,我可不奉陪。」 「怎么,捨不得脱衣服?」终结上校语带嘲弄,「还是说,战天使的人,没穿战斗服就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事关生死存亡,对他的言语相激,我只装作没听见,双拳前后一分,已经摆好了架势,以防对方冷不防突施偷袭。终结上校大概是自认绝对不可能输,所以也不再坚持非要我脱了战斗服不可,只原地动了动脖子,又甩了甩手,好像在做热身操似地轻松写意,随即伸指对我勾了勾,意思是叫我先出手。我摇摇头,故意挑衅地学着他做出相同的动作。他脸色一沉,似乎是被激怒了,当即暴喝一声,脚下大步一蹬,飞起空中一掌当头向我劈来。 这一掌凌空下击,感觉前后左右似乎都涵盖在其攻击范围之内,想避也避不了,只有举起手臂硬挡,只觉得一股大力压下,我双膝不由自主一软,连忙以手撑地才不致跪倒。终结上校不等落地,半空中立刻又是一脚踹来,我此时人已经呈现半趴半跪姿态,根本无从抵挡这招,只好侧着身体一个翻滚,难看之极地躲开了他这一踹。 终结上校并不追击,反而是好整以暇地等着我爬起身,这才又逼上前来。我沉住气等到他来到我身前五公尺处,猛地发力一拳击出,却见他轻描淡写一格,紧接着就是一记旋踢往我左太阳穴踢来。我正伸手要挡,却见他右脚一弹即收,瞬间在空中画了个半弧,对着我另一边太阳穴压下,速度快到令人难以想像!千钧一发之际我向左边猛一沉身,他这一腿掛中我右肩,我只觉身体一轻,立即横着飞了出去直撞上墙壁,只撞得全身上下无处不痛,似乎连骨头都快散了。 我差点忘了,这傢伙不单只有手臂,就连双腿也是机械做的,不过此时想起这一点并没什么助益,反而是让我的心更加一凉,并且觉得胜利已经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终结上校飞身再上,快如闪电地侧身三连踢,接着伏下身一扫腿,然后跃起空中又是三连踢,连环数击一气呵成,简直令人无法喘息。虽然我对他的一切招式都瞭如指掌,问题是在这么快的速度下,我的大脑根本没时间去判断他下一招是什么,只能靠着本能的反应边躲边挡。可是别忘了,这傢伙的手脚都是机械金属,可是我的却是肉做的,挡不了几下,我的双臂就已经肿痛不堪,接下来就只有闪躲的份。好不容易等到终结上校一轮攻势结束,我也不知在地上翻滚了多少次,只搞得全身上下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而四周地板在他的拳打脚踢肆虐下,也变得就像刚犁过的田亩般一塌糊涂。 不远处终结上校凝神不动,胸口却暗自起伏。毕竟他的身体仍是血肉之躯,这一轮猛攻下来,总归还是要喘息一番。 「他的手脚是机械,可是身体不是。」我暗暗想道:「只要抓到机会打他身体,还是有胜算的。」 此时露儿也出声提醒:「龙豹,不要只急着闪躲,留意他的肩膀和脚步。」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我心中大喊,「若要出脚,肩膀一定先动,如果是出拳,脚下非向前跨步不可。」 这两个关键点一想通,我原本已经几乎消失的斗志又再度燃起。 终结上校冷冷瞥了露儿一眼,看神情应该是不觉得她这话有什么用处,却不知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已然判定了他的生死。此刻我胸有成竹,心中再无疑惧地迎上前去。 终结上校微微一愣,一侧身一脚踢出。我见他左肩一沉,便知他要出右旋踢,当下竖起左臂一挡,右拳已经蓄势待发,却听「噹」地一声,我右拳还来不及出,就已经痛得跳了开去。 我一时兴奋过了头,只顾着要抢攻,忘了我的肉臂可挡不起对方的机械脚。 终结上校纵身再上,看脚下移动的步法,应该是要出正拳,然后接下来几乎无例外的会右旋踢再接着扫腿。这一次我可学乖了,当下不再硬挡,而是顺势一拨,同时人已闪到他右侧,随即一个横肘击去。终结上校受了我这一拨,一时收不住势往前衝出,却正好迎上我这一肘,电光火石间避无可避,脚也来不及踢出,就已被我一肘打倒在地。 终结上校临危不乱,就倒地之势双手往地下一撑,双腿立起空中一阵乱舞先将我逼开,这才稳稳地站定,只见两道血柱从鼻孔狂洩而下,看来鼻樑骨应该是已经断了。 当此之时,我当然是立即趁胜追击,才没那么有风度的还等他止血疗伤呢!终结上校恼怒地摀着鼻子左闪右躲,倏地一腿穿心而出,本以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必可奏效,哪知道我见他肩膀微微往后一仰,就知他要出这招,当下一个转身和他这一腿交错而过,弯身一记鉤拳,重重击在他腹侧腰间最为柔软之处。他脸上五官瞬间纠结,抱着肚子远远退了开去,虽然双唇紧闭,却仍阻止不了一沫鲜血自嘴角满溢而出。 他疑惑地看着我,似乎是想不透我看起来瘦巴巴的没几两肉,拳上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道?却不知若照游戏数据换算,我现在的一拳,可足足有五百磅的威力,虽说和他的机械手臂比起来是还差了一点,不过直接打在身上也绝对够他受的。更何况他在我之前的衝锋枪扫射下,纵使格了层防弹衣,内脏仍旧是免不了受损,如今再挨了我的重拳,当然更是伤上加伤,因此一击之下便打得他吐血也不足为奇了。 「你好像,」终结上校怪声怪气地说着,「已经看穿我的招式了。」 「早跟你说过了。」我耸耸肩淡淡一笑,「我这关打了二十七遍,根本看都不用看,用想的也知道你要出哪一招。」 他喉头「咕」地一声,脸上表情渐渐从疑转戾,只不过配上口鼻中不停留出的鲜血,看起来不但不怎么兇狠,反倒还显得有些滑稽。不过我仍然是不敢掉以轻心,全心提防着对方盛怒之下随时可能发动的全力一击。果然终结上校眼珠转了转,随即兇光大射,怒吼声中身子已然腾空而起,双腿有如风扇般急速回旋着自半空中向我扫来,使的正是他的必杀绝技「凌波旋舞腿」! 这一招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照说半径十数公尺内全都无可回避,但我就地往前一翻,再起身时他早已从我头上掠过,一时动能尚未用尽,人在空中又转了好几圈才落下。我抓准时间衝上前,趁他将落地又还未落地,全身上下正是毫无防备之际,重重一脚踹在他胸口上,「喀啦」一声踹断了他好几根肋骨,整个人就好像一袋砂包似地摔落在好几公尺外。他眼耳口鼻中鲜血不断流出,却还挣扎着站起身,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是搞不懂,为什么我竟然可以轻易破解他的必杀绝招? 他哪知道,多亏了他在游戏中用这招打死了我十几二十次,如今我才有办法将他的动向和时间差掌握得如此分毫不差。 终结上校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眼光忽然转向躺在墙边的露儿。我心中暗叫不妙,连忙飞步抢上,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起动,只不过他近我远,眼看是万万阻止不了露儿再次落入他掌中… 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地板上露儿娇叱一声,忽然之间凌空跃起,终结上校一抓不中,半空中露儿右足一点,已在他后脑上踹了一记。此时我正好赶上,脑袋中一时还没意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右拳却已全力挥出,只听终结上校胸腹间传来爆裂之声,整个人软趴趴地像一团棉絮般飞出老远,在地上「咚咚」弹了两下,就再也不会动了。 露儿俏生生地转过来,动了动活动自如的双手,随即对我嫣然一笑。原来她趁我们不注意时,已经用终结上校拋在地上的格斗刀偷偷锯断了手銬。 眼前结局正是和游戏中如出一辙,只不过原本的过关动画如今活生生在眼前展现,这感觉可又是大大不同。 远处终结上校口中鲜血像喷泉般不断涌出,口中却还断断续续地说着:「你究竟…是谁…怎么有办法…空手打败我…」 「龙豹。」我道,同时举起手看了一下时间。 还好,总算是赶在时限内解决掉他了,不过事情却似乎还没完… 「原来是干掉了猎杀席姆的龙豹…」终结上校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很好…很好…」 他连说两个很好,就此再无声息。我看他脸上表情,心中已知要遭,连忙衝上扳开他紧握的右手。他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引爆遥控器,上头的时间正自三分鐘开始飞快地往回退。 该死,我明知会有这样的结局,却无论如何还是避免不了。 此时露儿也走了过来,看到眼前情况,丽容顿时黯然。「只剩下两分多鐘,哪来得及从原路逃出去…」 她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感觉好像是已经被宣判了死刑。不过我们两个现在的情况,跟被判死刑似乎也差不到哪里去,甚至于还要更糟。 应该没有哪一国的死刑是在宣判后三分鐘就执行的吧? 我闭上眼默默思索。根据游戏中的动画,此时龙豹会打开一道暗门,然后带着露儿由地下渠道逃出,可是开啟暗门的开关在哪儿,我现在却一时想不起来。因为在游戏中动画只有短短的几分鐘,而且播完就没了,想要再看一遍除非是重玩,因此我印象不怎么深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眼前再多的理由也没用,要是不能及时想出开啟密道的方法,我可就要和露儿一块在地底永垂不朽了。 我只觉全身都被汗水湿透,短短两分鐘不到的时间内,我的大脑已不知将动画中的画面来回播放了几十遍,我想它这辈子恐怕是头一遭如此激烈地运作吧?嗯,我记得暗门是在密室左边,也就是我现在所在位置的右手边,可是开关呢?如果我记的没错,开关是暗藏在一块地砖下,问题是眼前地砖都长的一模一样,谁知道到底是那一块?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瞥眼间看见终结上校手上的遥控器只剩下了三十秒,而且马上跳到二九、二八…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衝动,我恨恨地衝上去一脚把他的尸体踢得老远,就在此时,我突然清楚地记起,游戏中,龙豹也曾做出和我现在一模一样的动作,这表示… 开关就是尸体下方的地砖! 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一脚往那块地砖踹下,就见地板应声而裂,露出了一个红色的按钮。我欢呼一声蹲下身按下那颗按钮,右边地板立即「嘎嘎嘎」地分开了一道缺口。 露儿抬起头,一时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此时倒数只剩下十秒,我不由分说一把拉起她,一起纵身往那道缺口跳了下去。 第六章 6-1 (六) 我和露儿一跃入暗道,旋即坠入了地下渠道的深水之中,下降之势还没停,顶上已经传来一阵天崩地裂,纵使人在水下,仍然可以感受到那股震撼。我隔着水层向上望去,见一大团石块碎屑正从暗道口狂洩而下,当下拉着露儿拼了命往前游,直潜出了至少十几二十公尺,这才探头冒出水面,一口气才刚换完,就听后方响起隆隆水声,紧接着一大道洪流铺天盖地捲来,一瞬间淹没了我们头顶。我和露儿无可抗拒地随着水流快速向前,身体在激流中上上下下翻滚起伏了不知多久,突然之间眼前一亮,紧接着心脏猛地一阵收缩,我们被冲出了渠道出口,和状如瀑布般倒洩而下的滚滚急水一併注入了另一处更深更广的水域。 我们缓缓游上了陆地,近乎力竭地坐在湿漉漉的岸边喘息着。沿着我们游来的方向往上望,原本巍巍矗立的古城如今已化做了一堆石砾,静悄悄地坍落在瀰漫不去的尘埃中。 应该没有任何生物有办法在如此强大的爆炸威力下倖存吧!那独狼呢?是早在爆炸前就已经逃出了,还是… 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泪水不由自主地佔满了眼眶。 露儿靠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果换了是别人,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抱着他痛哭一场,但眼前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她,我怎么能做出如此娘娘腔的举动?我强压下心中哀痛,转过头伸手抹去眼中热泪。 「这是哪里?」露儿不经意地问着,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为了转移我的悲伤故意问的? 「这是西摩达河的支流。」我回答道:「只要从这一路往下走到会口,度过了西摩达河,就是属于反抗军的佔领区,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可是…」她沉吟道:「这一路上不知还有多少帝国军埋伏着,要走到那里恐怕不太容易…」 「也没别的办法了呀!」我道:「我们两个现在什么装备都没有,根本无法和任何人联络,除了冒险过河以外,我可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点子。」 「这倒也是。」她莫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她微微颤颤地起身,我这才发现她的左脚跛了。 「怎么回事?」我指着她的脚问道:「是扭到了,还是…」 「刚刚落水时,不知撞到了什么。」她苦笑,「我想大概是断了吧。」 我摸了摸身上,发现全身的物件,包括我现在想要拿的生命力恢復剂,已经全都遗失在水中,唯一剩下的只有一把乌玛刀。 「妈的,」我情急之下粗话脱口而出,「我的生命力恢復剂全掉在水里了。」 「没关係,我拣根粗一点的树枝当柺杖就行了。」她边说着边探着头四下张望,「如果真碰上状况,你能走就走,别管我。」 我跟着游目四顾了一下,四周长的全是软趴趴的水生植物,连弄个夹板帮她固定伤处都没办法,更别说要当柺杖用了。我犹疑了一会儿,说道: 「照这附近生长的植物来看,恐怕很难找到枝干坚硬的树木,我看还是我背你吧?」 「背我?」她一双美目瞪得老大,「你别开玩笑了,这么长一段路,你背着我只会拖累你自己的。」 「应该还好吧?」我道:「而且,你的骨头又还没癒合,勉强走的话,搞不好会变形,你该不想从此以后变成个跛脚美人吧?」 露儿扳起脸瞪了我一眼,对于我的笑话似乎并不怎么欣赏,我尷尬地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胡说八道下去。她抿着唇想了想,最后不得已还是乖乖地伏在了我身上。我拉过她的手搭在我肩上,小心翼翼地挺腰将她背起,她低呼了一声:「喂,小心我的脚…」便不再多说,任由我反手托起她的臀部而行。 和刚才在水中迫不得已的肉体接触比起来,如今我手上捧着的是露儿结实圆翘的玉臀,背上磨蹭着的是她饱满挺拔的酥胸,这份真实的触感可更加让人难以消受。再加上走出了一大段路后,她大概是撑累了,便也不再衿持地将玉腿交缠在我的腰际,如此不但是让我走起来省力的多,而那副肢体纠结的綺旎画面更又平添了无限遐想。只不过我现在脚下遍地荆棘,眼睛还要留意周遭随时可能出现的状况,脑中更是一刻不停地想着要如何避开敌人,根本无法分心去享受这份可遇而不可求的浪漫。 更何况,此时我心中还背负着独狼死去的阴影啊! 如此停停走走了不知多久,眼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若要再继续摸黑在夜间的丛林行走可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我的全身上下也已经酸软到快要不听使唤,于是便准备寻找今晚的栖身之所。我记得从这里往右前方不远,就有一处半大不小的山洞,在游戏中是储存进度的记录点。当然我们现在是不需要储存什么进度啦,不过我想至少在那里休息一晚恢復体力应该还是可以的,于是当即转向右行。 此时露儿突然问道:「喂,你是怎么知道有那条密道的?」 这是她这一路上头一次开口跟我说话, 「什么?」我一时会意不过来。 「之前在古城的地下密室啊,你怎么知道有那条密道可以逃出?」 「喔,你是指这个啊。」我随口答道:「因为我在游戏里碰到过,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囉。」 「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当我没说好了。」我摇摇头不想多做解释,朝向前方努了努嘴,「那儿有个小山洞,我们今晚就在那儿休息,等天亮了再出发。」 露儿并没什么表示,于是我继续前行,没多久便已身处在大约五、六公尺见方的幽暗空间中。为了避免动到伤处,我转过身将露儿横抱怀中,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地上,然后才摊着四肢呈大字型坐了下来。 我不得不承认,她虽然身材曼妙,不过背久了可也不轻松,若不是我现在身负惊人体能,这一段路只怕走不到一半就累垮了。下回再遇上这情形,我看我大概不会想再尝试一遍。 「咦,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露儿看了看四周,忍不住又问:「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怎么可能。」我边揉着腿边回答:「除了出任务,你何时有看我离开过岛上?」 「那可就太奇怪了。」她疑道:「既然没来过,地图上也没有记载,你怎么可能知道这里?」 「大概是凑巧吧?」我的语气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凑巧?」她的语调中充满着问号。「那关于那些敌军呢?这一路走来,我们总共避过了三次,而且每次都是他们还没现身,你就已经先知道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我一时想不到合理的说词,只有开始瞎掰:「也许就是所谓的…第六感或是直觉之类的吧?」 「你根本是在鬼扯嘛。」她的语气很不悦,「干嘛敷衍我?」 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她脸上表情,不过想也知道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不是敷衍,只是…」我无奈道:「我如果实话实说,你根本不可能会相信。」 「你又还没说,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信?」 「如果我跟你说,这里的一切,只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一种游戏,而我正是从那个世界,一不小心跑进了这个游戏里,所以才会什么都知道,这你能接受吗?」 她剎时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冷道:「怎么你说的,跟当初那个独狼说的都一样?我看是不是因为你们俩走的太近,所以也被他感染了这种因为战场适应不良而导致的妄想症?」 听她用这般语气提起独狼,我的情绪顿时失控。 「你他妈说的是什么屁话?」我几乎是用吼的道:「我之所以会跟他说的一样,是因为我们都是同一个世界来的!还有,不光只是我们两个,我们整个小队,包括铁鹰、山猫、斗鱼他们在内,全部都一样,都是这套游戏之下的受害者,都是他妈的被你和游戏骗来这世界的!现在独狼死了,我们剩下的九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这样你可满意吗?教官!」 她似乎被我的突然爆发一下子吓到,直呆了好一阵子,才道:「你说就说,那么大声干嘛?」 「对不起,我一时有些激动…」我深吸一口气,强自平静下心情。「我早就跟你说了,真要讲出来,你根本不可能会相信…」 「不是我不相信,只是你说的实在太过不可思议,又没有任何证据,叫我怎么能信。换了是你,你会信吗?」 「还要什么证据?」我道:「你自己也奇怪,我没来过这里,为什么可以对一切都那么熟悉,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许真的只是凑巧吧。」她道,不过从语气听来,显然这答案她自己也不怎么满意。「不然你再说得详细一点,关于游戏什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我想也不需要再隐瞒什么,于是便从在周伯伯店里初遇游戏那一幕开始说起,一直讲到穿越不知是时空还是什么隧道置身在作战大厅为止,只刻意漏掉我和筱翎间的事。 露儿不发一言地凝听着,直到我的话完全停了,才带着嘲弄的口吻说道:「听起来倒似乎有点像真的,不过这种事跟十个人讲,只怕有九个半不会相信吧?」 「你难道…」我的眼睛穿过黑暗,仔细琢磨着她的表情,「对我说的这些事完全不知情?」 「我当然不知情,」一阵细微的发丝和衣服摩缩声显示她正摇着头。「除了你们私底下讨论,不小心传进我耳朵里的以外。」 「这就奇怪了…」我搔了搔下巴上刚冒出的鬍渣,「那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游戏里,而当游戏结束,大家又都不约而同见你现身眼前?」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很清楚一件事,我可绝对没有离开过我们这个世界,跑去你们那一个世界。」她说到「我们」和「你们」时还特别加重了语气。 「听你这语气,好像还是不大相信?」我又气又馁地问道。 她没有正面回答,反过来问我:「你自己呢?你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真希望我能不信。」我苦笑,「问题是,我现在就已经在这里了,你说我能不相信吗?」停顿了一下又道:「有一点我很好奇,在你的眼中,第一次见到我们时是怎样一个情况?照道理讲,当我们还在原来世界的时候,这世界就不会有我们,所以当时情况应该是前一秒我们还不存在,后一秒就突然冒出来了,你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在我眼中你们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在岛上经歷了长时间的严酷训练,通过最终测试才有办法留下来。」 「这怎么可能?」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我明明是好好地在我屋里打电动,突然之间好像被吸进了萤幕似地来到这里,在这之前我甚至连我住的城市都没离开过,哪可能还受过什么训通过什么测试?」 「那不然你以为我脑袋里装的这些记忆都是幻觉囉?」 「也不能这么说啦,」我搔搔头,「不过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没搞懂的地方。」 露儿立刻纠正:「不是我们没搞懂,是你没搞懂。」 我不死心又问:「你说我们早就在岛上,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们几个是从哪里,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来的?」 「你们和我和每一个人都一样是战火馀生的孤儿,贝龙指挥官把我们从战场上救下,带到岛上训练成为英勇无敌的战士…」 「好了好了。」虽然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我还是习惯性地连连挥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些都是游戏上的情报,我记得比你还熟。」 她不耐烦地回道:「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问?」 「问详细一点,才有办法搞清楚所有的事情啊。」 「那你现在搞清楚了吗?」 我不理她这话到底是询问还是讥讽,又问:「你再回想看看,之前我们几个有和你说过什么话,或是做过什么事吗?」 「没什么印象。」 「你不是说我们在岛上受了长时间的训练,怎么又会没印象?」 她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反正脑海里就是有这类记忆,可是很多片段却又偏偏想不起来,感觉有点像是…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醒来以后梦里头的一切已经模糊,只大概知道梦了些什么。」 听她这么一形容,我心中豁然想通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是游戏里的世界,那么理所当然的,一切都是从游戏开始的那个时间点应运而生,也就是说,这世界是从我们来的那一刻才正式开啟。在这时间点之前的事,我们只能见诸于游戏中的文字叙述,投影在这世界的人身上,就成了与生俱来,或者可以说是自然植入的记忆,至于其他游戏中没有交代的,对他们而言便成了莫须有的事。所以关于一些歷史背景和重要事件由来露儿记得一清二楚,可是问到之前其他的事,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世界的人是没有过去可言的,唯一有的,只是存在脑中片段的制式记忆,和一堆未曾经歷过的空白。 想通了这一切,我不禁感到有点同情她。 我把我的想法对露儿说了,一阵沉默后,黑暗中传来她冷冰冰的声音:「你刚刚说的这些话,回去基地后可不准再提。」 「有什么好提的?」我苦笑,「提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只是白白被当作神经病。喂,我说了这么大一堆,你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我相不相信,又有什么重要的?」她淡淡道:「反正又改变不了什么。」 她说的没错,事实已经如此,再怎样也不会改变,那么谁信谁不信,又有什么差别?我闭上了眼往墙上一靠,心中只觉一股说不出的疲累。 「你背我走了大半天,一定很累了吧?」她道,语气因为难得温柔而显得有些不自然。「你先休息,我来守夜,四小时后再轮替。」 说真的我实在已经累到不行,所以当下不客气地靠着壁倒下,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睡了一个又香又甜的好觉。 第六章 6-2 第二天一早,我被炽烈的朝阳灼醒。 「怎么搞的?」我爬起身惊呼:「不是说一人睡四小时吗?你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那么熟,」露儿淡淡道:「反正我也不怎么睏,就想说不如让你继续睡吧。」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那…你岂不是整夜都没休息?」 「倒也没有,中间忍不住偷睡了一下子,差一点让这傢伙闯了进来。」她伸手往洞内比了比,「幸好我及时惊醒,正好宰了牠当早餐。」 我顺着她手比的方向看去,见一隻身体像蛇,却又长着十几对脚的爬虫类生物,被切成了好几段堆在一小圈火烬中,正烤得红通通香气四溢。 「原来你生了火,我刚刚闻到一阵烟味,还以为是在作梦。」我道:「只是你行动不便,要生火怎么不叫我?」 「洞里头本来就散满着被风吹进来的落叶,我只要把它们堆一堆,再用乌玛刀的高温刀身点燃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干嘛还要叫你起来?」她说着用刀叉起一截腿肉给我,「这玩意儿你敢吃吗?」 「有什么不敢?」 我豪气地连刀一併接过,张开嘴大大咬了一口,不知是因为饿太久,还是因为是露儿亲手烤的关係,只觉入口皮酥肉嫩,油香脂腴,真是说不出的好吃。 「好像有点焦…不过把皮去掉,里面的肉应该是还可以吃吧?」 「不会,我觉得很好吃。」我边吃得滋滋作响边道:「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咸味,真不知道你怎么弄的?」 「你不知道吗?壁上这种岩石里头有结晶盐的成分,把它敲碎了在肉上抹一抹,就有调味的效果了。」她的语气回復冰冷,「别再说了,赶快吃一吃,吃饱了才有体力上路。」 我低头啃着肉,一想到这是露儿烤给我吃的,全身上下不由热烘烘地一阵温暖,可是一抬头瞄到她脸上表情,顿时又凉了下来,就在这忽冷忽热的心情下享用完了这顿烤怪蛇早餐,接着便背起露儿再度上路。 我们循着来路重新回到了河边,在那儿略做洗涤,然后继续沿着河岸往下游走。途中她仍旧是闷闷地不说半句话,而我本来就不擅言词,几次想找点什么话题跟她聊,可是都聊没几句就草草结束,到最后索性也就闭上嘴了。 我突然想到,如果换了是我以前班上那个打屁大王林廷屁,不知道会不会跟露儿比较有话讲?而一想到林廷屁,当然免不了想到筱翎。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是仍跟林廷屁在一起,还是… 我想着这两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突然觉得他们离我好远好远…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眼前已来到了两河交会之处,支流到此急转直下,形成一座惊天飞瀑,倒悬着灌入西摩达河,磅礡的水声充塞四周,连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 第六章 6-4 「过不去了,」我大声道:「只能从右边树林绕过去。」 「只要到得了就好,」露儿也大声回道:「随便你怎么走。」 我于是直接右转走进树林,在那儿我截了两段树枝,用藤蔓紧紧缚在露儿的腿上充当夹板,然后又削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木头给她做柺杖。 「你终于累了。」 露儿边说着边接过柺杖,脸上表情古怪,既像是生气,又好像有点不捨。 「我不是累,」我连忙道:「只是再往前会遇上敌人,所以…」 「既然你都知道会遇上了,像之前那样躲开他们不就行了?」「所以敌人前背你 「你不知道,这里的敌人是头目,躲不掉的。」我解释:「这里是关卡,不打败头目,就过不去。」 「不用说,这一定又是你的游戏记忆了。」她似笑非笑,「走吧,看看这一次你记的准不准。」 她柱起柺杖,一拐一拐地跟在我后头往树林内走去。 树林内古木参天,落叶和湿气在空气中混合出一种特殊的难闻气息。我手握着乌玛刀,脚下一步接一步缓缓移动着,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露儿被我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气氛感染,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 「是什么敌人?看你这么紧张。」 「红细胞。」我简短答道,同时被一隻突然窜飞出的大怪鸟吓了一跳。 露儿脸一沉。「又是他们!这次有几个?」 我伸出左手食指比了比。 「一个?那还好嘛。」 我不答话,又横过手上乌玛刀,和左手食指交叠比出了一个十字。 「什么?十个!」她差一点惊叫出来。 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见她一脸惊慌失措,忍不住笑了出来。「骗你的啦,只有一个而已。」 她斜目瞪了我一眼,两片微微噘起的嘴唇颤动着,看来很是恼怒地转过了身去。我正为自己这一时兴起的无聊举动后悔,瞥眼间却瞄到她有如花朵绽放般偷偷笑着。 「嘿嘿,我还以为她身上没有笑这种细胞呢。」 我心中正暗暗窃喜,突然间周遭气流一阵不寻常的波动,当即直觉不妙,于是一拦腰抱着露儿扑倒在地,只感觉头上倏地刮过一道劲风,紧接着「啪啪啪」响着一片振翅之声飞离开去。 「是什么东西攻击我们?」露儿强忍着脚上痛楚问道。 「飞魔德罗巴巴。」我按下暗挚,乌玛刀瞬间从短刃变成长刀。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皮肤会随着四周环境变换顏色隐藏形跡。」我边说边扶起她,「肉眼要看到他很难,除非是有红外线感热装置。」 「那怎么办?我们的头盔都掉了,哪来的红外线?」露儿道:「不然我们也啟动隐形装置,至少谁也看不见谁,打起来公平点。」 「没用的。」我摇摇头,「他的眼睛可以看见红外线,就算隐形了,他也侦测得到我们的体热,更何况少了头盔,我们的脑袋也隐不了形。」 露儿没再说话,眼中略略闪过一丝难以和对方抗衡的惧意。 德罗巴巴在我们顶上倏乎来去,翅膀拍动声加上他的尖锐叫声,交织成惊心刺耳的夺命音符。我一手持刀,一手拉着露儿,摒住呼吸随着头上声响不停移动着视线。忽然间德罗巴巴落在我们前方树上静止不动,肤色转换间依稀现出了完整形貌:貌似恶魔般头角狰狞的脸孔,半人半蜥蜴的身体,大鹏展翅般的巨大翼膜,右手箕张着五支刺刀一般的尖利钢爪,左臂自肘以下则是可同时发射机关砲和小型火箭的多重枪管,各种互不相容的特徵活生生地凑在一起,构成了眼前型态可怖的异型生物。 「这傢伙…」露儿迸出一句:「长得可真丑!」 与此同时,德罗巴巴的身形好似和空气融为一体般从眼中瞬间消失。 我料想他的目标必定不会是我而是露儿,于是奋不顾身抢上,假想着从他刚才的位置扑下的可能途径,对着露儿面前的空气看似漫无目标一劈,怪叫声传出的同时,我的手上也明显感受到刀锋斩过物体的短暂迟滞,紧接着半截尾巴突然在地上现形,还兀自喷洒着绿色的汁液抖动不已,然后便听一阵振翅声夹着劲风往上头迅速窜离。 「怎么样?」我忙不迭扶起跌坐在地的露儿,「有没有受伤?」 「还好,肩膀上被抓了一下。」她略有馀悸地说着,「幸好你这一刀来得及时。」 头顶上飞来窜去的声响始终未停,我抬头环视四周,唯一能见的只有一缕由断尾之处涌出的绿血在空中盘旋穿梭,洒得四下一片噁心,旋即在我们正前方停住不动。 「快跑!」 我说着拉起露儿飞身一纵,堪堪躲过德罗巴巴左臂中激射出的一排机关砲子弹,起身时只听露儿从齿缝中迸出一句:「好…好痛!」随即虚弱地靠在我肩上,咬着牙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道:「是中弹了吗?」 「不…是我的脚…」 该死,我只顾拉着她闪躲,一时忘了避开她断掉的那隻脚。 此时身后传来火箭发射的破空之声,我不假思索一把抱起露儿,好像抓小孩一般将她夹在胁下奋力一扑,侧着身子从两棵树中间的褐土上滑了开去,回头看时,只见原先所在之处已被轰出了一片凹陷。 露儿软软倒在我身上,一时无力起身,不过此时我可没心情感受怀中娇躯,就只一骨碌站起身收起乌玛刀,双手将她横抱怀中,闷着头就往树林中逃窜。 背后德罗巴巴如影随形地紧追不放,手臂上的旋转机砲不间断地怒吼着,轰得周遭断枝尘土四下飞扬。我抱着露儿不停地从这棵树后换到那棵树后,藉着粗大的树身阻挡好像在洒水一样不停射出的子弹,慌不择路中只觉脚下越踏越软,忽然间眼前一片开阔,出现了一大片状如灰槁的莽莽泥沼。 此时小型火箭再度袭来,我无奈只得往前飞纵,无可选择地跃入了泥沼之中。 机关砲和火箭在四周轰起一滩又一滩的烂泥,我极尽所能在黏稠浓糊中费力移动,只觉身体越陷越深,没多久烂泥已几乎快要没到胸口,我必须将露儿扛在肩上,才能使她不至于浸在泥浆中,心中正打算要兜个圈折返回树林,不料脚下陡然一松,整个人已然深陷泥淖中,眼看就要没顶,危急间露儿一手抓住我的衣领,一手掏出乌玛刀一按,刀尖倏地飞出,紧接着迸裂成爪状,连着一条细如毛发的合金钢丝牢牢抓住沼边一株粗如檜木的巨大茎蔓,这才止住下沉之势,千钧一发地将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此时对方的攻击骤然而止。 我挣扎着鉤上露儿手臂,相互搀扶着半游半爬来到沼边,气喘吁吁地靠在茎蔓上,心里正纳闷对方的攻击怎么突之间然停了下来,就听「噗噗噗」一阵收翅落地之声,德罗巴巴已然傲立在对面沼边,四周一片灰濛濛的景色使得他身上有如枝叶交错的保护色暂时无所遁形,不过一阵光影繚绕后,瞬间又已化做一片灰土之色从我们眼前消失,只剩下一对红光炯炯的双眼四下扫视。 「他好像看不见我们?」露儿附在我耳边低声道,胸部不经意地抵在了我手肘上。 「应该是我们身上的泥浆隔绝了体热的关係吧?」我强忍住被那股软软绵绵却又弹性十足的触感撩起的悸动回道。 德罗巴巴张着红外线魔眼搜寻了半天,却始终侦测不到我们,最后像似生气的怪鸣数声,旋即「啪啪啪」展翅飞走。 至此我和露儿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全身黏答答地坐在沼边湿地上,一时各都说不出话来。忽然间露儿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猛然起身,撑起柺杖沿着沼边缓缓向林沼交界处走去。 我惊问:「喂,你要去哪里?」 「我去引开德罗巴巴。」她头也不回,「你别管我,儘管往河边跑就是了。」说着已走出了好几公尺外。 「开什么玩笑!」我快步追上拉住她,「怎么可以丢下你不管?」 她手一翻,反手抓住我手腕顺势一扭,逼得我不得不弯下身来。我又气又恼出脚往她没受伤的右腿鉤去,她重心顿失仰天便倒,我右臂一伸,抢在倒地之前将她拦腰抱住,冷不防胸口重重挨了她一肘。 她这一肘打得我几乎窒息,心中不禁大为光火,一翻身抓住双手将她按倒,后脑却又挨了她膝盖一撞。我忍住昏眩,横过膝压住她大腿,用最原始的姿势将她强压在地上。 任凭她擒拿博击之术再精,在这种肢体交叠的情形下也完全施展不出,可是却还不停挣扎着想要摆脱。别看她是个女的,力量可是一点也不输男人,我如果不出全力根本制不住她,忍不住喝道: 「你别再胡闹了好不好!」 「谁在胡闹!」她边挣扎边道:「对方身在空中,隔着老远用火箭和机砲轰我们,而我们却什么都看不见,你还要分心照顾我,跑也跑不远,打又打不赢,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我想过了,反正我腿断了,怎样也不可能逃得掉,不如就牺牲我去引开他,这样你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否则我们两个可都要死在这里,你明白吗?」 「不明白的是你,不是我。」我嘴上说着,手脚仍持续出力。「只要你一被抓走,这一关任务就算失败,那就什么都玩完了,你懂吗?」 「什么这一关,那一关的?」她道:「我只知道,如果不照我的方法,恐怕我们两个都活不了。」她松了力,凝望着我道:「龙豹,战场上总难免有人要牺牲的,如果你连这都放不下,又怎么能当一个特种战士,以后又要如何指挥更多的部下?」 「我既不想当什么特种战士,也不打算指挥更多的部下。」我大声道:「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不论怎样,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就算真要一起死我也不在乎!」 她默默看着我,眼神终于被我的坚决所软化。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又能说什么?」她幽幽叹了口气,又道:「对了,你刚刚鉤倒我的那一脚还真快,什么时候学的?」 「你忘了?上回在训练场对打练习时你教我的啊。」 「整个部队那么多人,」她淡淡道:「我哪记得教过谁哪一招?」 「唉,我在她心中,毕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我暗叹着,心头正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就听露儿叫道: 「你还不放开我,是打算把我压到什么时候?」 我这才惊觉,自己现在的动作,看起来就跟要强暴她没什么两样,当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松开手站了起来。 她坐起身,作势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过来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别过头去,脸上似乎微带红晕。我看在眼中,遐想着刚刚跟她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不由一阵如痴如醉。 忽然间露儿再度转头,「我想到了一点,既然泥浆可以隔绝我们的体热,那我们何不就用这招,试试看可不可以逃得出去?」 「没用的。」我摇摇头,「你忘了我在还没进入树林之前说的,这一关逃是没用的,非得要干掉德罗巴巴才算过关。」 「你别再讲你那套游戏理论了,」她有些气恼,「正视一下现实好不好?」 「别忘了,」我不甘示弱地反驳:「要不是靠着我这套游戏理论,我们可是连走到这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倒说说看,在你的游戏中,到底是如何通过这一关的?」 「那时我并没忘记带着头盔和枪,所以打起来简单得多。」说到此处不觉有点气馁。 「可惜我们现在既没头盔也没枪,唯一有的只有两把乌玛刀…」她冷眼看了看我,见我闷着脸不吭声,便即停下了口,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其实什么火箭还是机关砲的倒还不可怕,要命的是他从空中攻击,而我们又什么都看不见。」 「要让他不能飞很简单,只要破坏掉他的翅膀就行了。」我道:「至于他的匿踪功能,当伤害值累积到生命力的一半,就会自动消失。」 「你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露儿瞪我一眼,「现在我们面前并不会出现游戏萤幕,哪有办法知道他的生命值剩下多少?」 「这还不简单?用算的就行了。」我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生命值是两万,砍断尾巴可以扣一千,破翼扣一千,刀砍八百,我打他一拳,按照力度和部位,大概可以扣三百到五百,你的一拳大概是四百…」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记得很熟。」露儿连连挥手制止我的滔滔不绝。「现在的问题是,他在天上飞来飞去,我们要怎样才有办法对他造成伤害?」 「嗯,要先想个办法引他下来才行。」我沉吟道:「最好是能把他引到泥沼里,第一个先破坏他的翅膀,让他飞不起来,而那些烂泥,我想应该或多或少可以让他现出身形,然后再慢慢来收拾他。」 「如果要引他下来嘛…」露儿抬头看向我,「我倒是想到个办法,就是拿我做饵…」 「喂,你很不想活是吗?」我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干嘛尽想一些要去送死的方法?」 「唉呀,你别急着生气,先听我讲完行不行?」 「好吧…」我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德罗巴巴所有的武器,都刻意避开了我,只针对你在攻击。」她平静地说着,「所以我在想,红细胞部队接到的命令,应该是要活捉我,否则早在古城那里就可以把我杀了。」 「这点倒是没错…」我喃喃道。 「所以囉,」她续道:「如果拿我当饵,德罗巴巴必定会飞下来捉我,这时候你不就可以埋伏在一旁给他致命的一击?」 这方法乍听下是蛮可行的,只不过对她来说,却未免太冒险了一点。万一敌人的用意,并不是像我们设想的那样怎么办? 我一直以来遵行不悖的游戏理论头一回有所动摇。 「方法虽然是不错,」我犹豫着,「可是…」 「唉呀,别再可是不可是的了,不然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吗?」 我歪着头想了半天,确实是也想不出什么更可行的方法,无奈只得同意了。 于是我们开始着手布置一切。 第六章 6-5 我藏身在沼边的水生植物丛里,圈起手指放在嘴边吹出一长声口哨,示意我这边已经准备就绪。置身沼地中的露儿听了,随即利用炽热的乌玛刀身点燃了手中大把枯枝,高举着对空中来回挥舞,火光发出的热能立即吸引了德罗巴巴,只听一声有如夜梟般的怪叫传出,紧接着振翅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远而近飞临我们上空。 我握着乌玛刀的右手不由一紧。 德罗巴巴怪叫着在我们头顶上盘旋一周,看来一时难以判断眼前到底是何情况。此时露儿一面拼命抹掉身上泥浆,一面高声呼叫:「你这个丑八怪不是要抓我?我现在就在这儿,怎么不敢过来?」 从我的位置清楚可见半空中一对妖异的红眼倏地转向露儿,显然泥浆一去,她的身影立即就被掌握。只听振翅声渐渐趋缓,德罗巴巴停在空中,嘴中「伊呜伊呜」发着怪声,双眼不住四下扫瞄,似乎正为了遍寻不到我的踪跡而困惑。 四周一片不寻常的寂静,彷彿预告着眼前局势瞬息将变。我目不转睛盯着孤立在沼中的露儿,以及她头上那对不停闪烁着妖光的红眼,背上不知不觉间已湿漉漉地满是汗水。 忽然间露儿头上光影略变,紧接着一道劲风扑下,她的身子陡地自泥中拔起数寸,旋即僵在空中静止不动。 德罗巴巴终究还是难敌猎物近在眼前的诱惑出了手,却没料到泥沼底下暗藏着八根粗如手臂的藤蔓,连着沼边树木将露儿牢牢缚住,就算他再多生出一对翅膀,恐怕也难以将露儿再多拉上几寸。 我心头「砰」地一跳,手中刀随即挥下,面前纠结成一丛的藤蔓应声而断,背后整串拉得有如弓弦般紧绷的枝干瞬间释放,弹射出一排削得尖锐无比的木箭往悬在半空中的德罗巴巴飞去。劲风声中德罗巴巴振翅欲飞,冷不防后脚被露儿一把抓住,就这么一顿,好几支木箭已射在了他身上,其中一支正好贯穿他的翼膜,使得原本看似空无一物的空中赫然现出一圈淌着绿血的破洞,乍看之下实在是十分诡异离奇。 德罗巴巴怒吼一声,反手一挥将露儿击倒在沼中。露儿人还未倒下,手中乌玛刀已射出飞爪,将正要展翅的德罗巴巴再度拉下。德罗巴巴在空中大力挣扎,双翼拼命挥动,激得沼中泥花四起,可是翼上破了个洞,腾空之力不禁大受影响,一时好像拔河般与露儿手中飞爪僵持不下。此时我飞快砍断另一根藤蔓,半截树干登时好似流星锤般甩出,硬生生将他自半空中击落下来。 我想,当初负责改造德罗巴巴的那些科学家,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手下创造出的超先进生物兵器,竟然会被眼前这堆我和露儿精心製作的简陋陷阱武器给重创吧? 德罗巴巴「哗」地一声站起身,身上泥泞满布,已经是无所遁形。我双手握刀飞步上前,却正好迎上他高举的左手,当下连忙就地一滚躲开他的机砲扫射,再起身时,却见他已将砲口转向露儿。 我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仍然是会毫不留情地对露儿下杀手的。 我手中刀不假思索地飞掷而出! 看着乌玛刀反射着阳光在空中划过,我的脑中霎时空无一念,彷彿连周遭的一切事物,也都和我的心跳一样暂时停止。 德罗巴巴手上烟火迸冒,火箭已自砲管悄悄探出了头,眼看转瞬之间就将加速飞出,此时乌玛刀正好飞到,不偏不倚地钉在他上臂之上,他手一偏,火箭已经射出,挟着炫目火光擦着露儿身旁飞过,在她身后炸出一大团混着烟硝及碎片的烂泥。 露儿惊恐坐倒,我脑中「嗡」地一声,瞬时回復知觉,眼看德罗巴巴左臂砲口已转向我,连忙使出全力猛地一纵,整个人犹如大鸟般腾空而起自德罗巴巴头上一跃而过。他左臂高举着,随着我纵跃的轨跡在空中划了个弧,旋转机砲已经迫不及待地喷出了阵阵火舌。半空中我几乎超越人体极限的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手一伸抓住兀自牢牢掛在他手臂上的乌玛刀,顺着落地之势往下一扳,就在子弹将要扫到我身上之际,硬生生将他大半截手臂切了下来,断臂一时还未失去知觉,仍是持续不停地射出子弹,在枪管急速旋转下,犹如活跳虾般在泥泞中蹦个不停,子弹慢无目标地四下乱飞,将对面一整排茎蔓全都扫了下来,过没几秒子弹尽数打完,还兀自空转了一会儿才停。 烟硝瀰漫中德罗巴巴兀立沼中不动,断臂处血流不止,将四周染成了一片炫绿。此时他原本的肤色已完全现形,在泥浆覆盖下隐隐露出了鱼肚般的惨白。 「这傢伙只剩下不到半条命了,」我心中暗忖:「凭我手中的乌玛刀,应该不可能对付不了吧?」动念间对方尖声嘶吼,仅存的右臂五爪箕张,已向我飞扑了过来! 我斜拖着刀大步上前,刀身自下而上划了个半弧,带起了几点稀泥迎向对方刺刀般的利爪,双方交错而过的瞬间,刀与爪已在空中交会了不下十数次,「叮叮噹噹」地溅起了满天星火。我脚下一个急停,沉下腰回身在对方腿上划了一刀,同时背上也已挨了一爪。我就地一个翻滚起身再战,泥浆四溅中又和德罗巴巴来来回回缠斗了十数回合,这才各自退开。 激战中我浑然不知疼痛,此刻稍稍一停,身上立即涌上一阵又一阵火烧般的撕裂痛楚,一时也分不清到底伤了几处。另一边德罗巴巴身上绿血泉涌,虽然伤势并不比我来得轻,但那股想将我撕成碎片的杀气却是丝毫不减。就在这双方怒目对峙之际,却听露儿高叫道: 「喂,别只顾着打,先帮我把身上的藤蔓割断呀!」 当此情况,我实在是觉得并没必要急着做这事,不过既然她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还是走过去三两刀解决掉她身上束缚,这时德罗巴巴又逼了上来。 我运刀成圆将来爪卸在一旁,紧接着转身回刀欲重施故技。这次德罗巴巴有了防备,右臂往下一挥,利用爪间缝隙卡住刀身,再猛力一扬,我手中刀不由自主脱手直飞上天。我并不退却空手揉身而上,正手一拳先将他击退,反手一鉤扯下掛在他肚子上的飞爪,旋即按下按钮变换成刀再攻。 德罗巴巴手上钢爪挟着劲风不停挥出,我双手握着刀左挡右格,终究难敌对方的惊人怪力,被逼得连连后退。露儿在一旁紧张地大叫: 「别一直站在他正面呀!他左边少了一隻手,绕过去对着他左半边猛攻就对 了。」 我乍听之下,觉得这样做未免太卑鄙了一点,不过转念再一想,只要打得赢,何必管他卑鄙不卑鄙?当下依言照做。 场上局势倾刻之间逆转了过来。 在少了左手的情形之下,德罗巴巴必须侧过身来,才有办法阻挡来自左半边的攻击,灵活度和敏捷性当然不免大打折扣,但对我来讲,却恰恰正是可趁之机。此时我心中一无杂念,只专注地将游戏中转化过来的技能发挥到极致,手中刀不停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变化丰富的弧线,搭配上灵活趋退的脚步,完完全全将德罗巴巴压在了下风,原本就已不流畅的动作更显迟滞,终于无可避免被我一刀狠狠地劈在了左肩上。 这一刀由肩胛一路直劈到胸口才止,可说是致命的一击!德罗巴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嚎,猝不及防往我身上扑来,连推带撞地将我挤到沼中深浅交界之点,双双一起跌入了我早先已经陷入过一次的那处无底泥渊之中。 「难道我註定非要死在这堆烂泥巴里?」 我脑子才闪过这念头,烂泥污水便已盖上了口鼻,只差一瞬就要将我全身淹没,大脑一片混沌中依稀只见一根绳状物朝我飞来,想也不想伸手一捞,正好抓住了露儿隔空拋来的藤蔓。我奋力攀着藤蔓再度爬出死地,回头看时,泥淖中露出的只剩德罗巴巴的半截钢爪,正自一点一点缓缓没入直至消失不见,泥中随即扬起了几颗犹如宣告死亡的气泡。 世事就是这样,有时候看似无关紧要的一个小动作,搞不好却正是日后的大关键。就以刚才来讲,如果我没去割断露儿身上的藤蔓,她就不会有机会丢出那条救命之索,那我现在可就免不了要和德罗巴巴一样,永远躺在泥巴底下静待着被分解作那些水生植物的肥料了。 我怔怔地看着露儿一拐一拐地走向我,见了她脸上又急又切的表情,又心有馀悸于刚刚那惊险的一刻,忍不住激动地和她紧紧相拥,然后看着彼此全身黏稠稠的泥人模样,又忍俊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 所有的惊险歷程,一切的疲累痛楚,彷彿都随着这一拥一笑而烟消云散了。 德罗巴巴既死,接下来再无阻碍,只不过重伤之馀,我想要再背着露儿已经是不可能,只好一人撑着一根断枝,相互搀扶着在林中缓步而行。 微风吹过树梢,带来阵阵凉意,但却驱不走随着肌肤交接逐渐燃起的火花。若有似无的谈话中,我可以感觉露儿心中那道冷漠的冰墙正在一点一滴融化,我真希望眼前这树林变做无限宽广,好让我们能够无止境地一直走下去!不过随着越来越近的流水声,我心中的幻想也正式宣告破灭。 我们终于抵达了西摩达河边。 「你看,那儿有敌军的阵地。」露儿指着前方一座千疮百孔,还兀自冒着浓浓黑烟的混拟土碉堡道:「不过看起来,好像是已经被摧毁了?」 「这是当然的。」我道:「这阵地正对着下方的战备码头,若不将它摧毁,铁鹰他们就没办法抢到气垫艇渡河。」 「那为什么里面还有人?」 「什么?」 我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果然见围绕碉堡四周的壕沟内隐约有人影走动。 「怎么会这样?难道铁鹰他们…」 我难过得一时讲不下去,却见壕沟内的五、六人忽然间全爬了上来。 「糟糕,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露儿用力拉了拉我的手,「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等一下…」我望着领头而来的熟悉身影,「那傢伙,好像是铁鹰?」 我话才讲完,铁鹰的大嗓门已隔着老远传了过来:「你们总算来了,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啦!」 「喂,快点放开我。」露儿低声说着,轻轻挣脱了我搀扶在她腰间的手迎上前去。 「教官。」铁鹰站得直挺挺地行了一礼,「真高兴看到你们脱离险境。」 露儿浅笑着举手回礼。「多亏了你们大家冒死前来援救。」 「喂,兄弟!」铁鹰激动地抱着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他这一抱触动我身上伤口,忍不住呼痛道:「唉哟,拜託轻一点…」 「喔,对不起。」他大笑着放开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过河去了,」我问道:「怎么会全都还留在这里?」 「我怕万一我们走了之后敌人又来,」他的声音好似打雷般响亮,「所以就叫海鸥那几个傢伙护送第二小队先走,我和其馀队友则决定留下来等你们。」 我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所有的情义尽在不言之中。此时山猫、斗鱼、骑士等也纷纷赶到,而更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跟在最后面,全身包裹着绷带蹣跚而行的… 独狼! 「你逃出来了!」我又惊又喜地说着,「我还以为你已经…」 「早跟你说过了,」他得意洋洋地说着,「我是勇气和智慧的化身。」 他始终还是学不会「智勇双全」这句话。 我激动到几乎哽咽,隔了老半天才道:「那时我站在最顶层往下望,看你一副抱头鼠窜的样子,还真不敢指望你可以打败古兹尼可…」 「嘿,古兹尼可算什么?我他妈两颗手榴弹就解决他了!」 「手榴弹?」我大感不解:「他的弱点应该是在头顶才对呀,手榴弹哪有办法炸到那里?」 「唉呀,那傢伙长那么高,我他妈哪有办法打得到他的头顶?」他说得口沫横飞,「我那时被他的铁拳轰得满场跑,一个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接着就被他像抓小鸡一样高高举起,眼看他不知是要给我来个折腰还是倒头栽什么的,我心一横,想说乾脆跟他同归于尽算了,于是就掏出身上唯一的两颗手榴弹。也算是他倒楣,偏偏在这个时候张开嘴巴鬼吼鬼叫,老子当然就不客气地把两颗手榴弹全往他嘴里扔进去,就这样把他炸开花了,哈哈。」 「想不到这样也行啊?」 我和大家,包括露儿都一起笑了起来。 「告诉你,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他兴冲冲地继续说着,「我赶在大爆炸之前跑出古城,想不到跑了没多远就碰上了一小撮敌军,幸好我对这一关还有点记忆…」 说到这他惊觉失言,连忙惶恐地看了露儿一眼,却不知她早已从我口中知道了关于游戏等等的一切事情。 只听她不以为意地淡淡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先过河要紧,其他的,等到了船上再慢慢说吧。」 「对对对,」独狼连忙附和,「其他的慢慢再说也不迟。」接着压低了声音对我道:「否则一个不小心说溜嘴,又要被扭断手。」 我强忍住笑看了看露儿,却见她脸上冷漠如旧,转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凛然不可侵犯的战斗教官。 气垫快艇的涡轮引擎急速呼啸,扬起着阵阵水花逕往对岸疾驶。我回头望着越离越远的西摩达丛林,回想着过去这两天一夜的种种,不禁有点悵然若失。我偷偷瞄了瞄露儿,正好瞥见她转过了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脸上表情似是若有所思,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七章 7-1 (七) 从西摩达丛林冒死归来,我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两星期才完全復原,好不容易跨出了医务室的大门,紧接着要面对的便是自来到这儿之后最大规模的任务:加罗拉加岛登陆作战! 「十五个小时后,反抗军的联合部队,即将登陆加罗拉加岛!」指挥官贝龙一如往常,只在萤幕上露着一张脸。「这座面积接近一万平方公里的宽阔岛屿,是拉古纳本岛和南方群岛之间的重要枢纽,只要能攻下这里,就可以此为跳板直接进攻拉古纳本岛,所以反抗军这一方此次是精锐尽出,除了拉古纳的两个海陆兵团和一个海空联合作战兵团以外,还有由其馀反抗军支援的一个空降兵团和两个特种战斗群,不计代价要拿下该岛。 至于帝国军方面,主要的守军是第六野战兵团,此外还有从拉古纳本岛调来支援的两个装甲战斗群,海空方面则有驻扎在东侧基地的第一空战兵团,以及一支快速打击舰队。以兵力上来讲反抗军是佔了优势,不过由于敌军在此构筑了相当坚强的防御工事,我相信这次的作战绝对要比预期中激烈。」 帝国军的编制是採五进制,小队为最小战斗单位,五个小队为一个中队,五个中队是一个大队,再往上依次是战斗群、兵团、军团,这一点和我们熟知的班、排、连、营、旅、师有所不同。反抗军大致上也是採用相同编制,不过在军官位阶上,由于刚开始是各打各的一盘散沙状态,各路领袖不管手下部队有多少一律都是以将军自称,彷彿若是称呼不够响亮,便显得自己的实力不够。后来虽然成立了反抗军联盟,可是只是结盟性质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事体系,因此对这方面也并没有去强加限定,这和帝国军必须当到兵团司令才有资格晋升将军,手握三个兵团以上,并统辖整个战区的军团统领才能封为元帅的制度鲜明有着明显实质上的差异。至于我们是属于佣兵性质的特种部队,形式上虽然还是以作战小队为基础,不过实际上却是视任务需要随时自由调整,而除了贝龙指挥官号称上校以外,其他人只有职位而没有军阶,完全是自成一系。 「好了,我话到此为止,详细的作战计画就请露儿教官继续为大家解说。」 萤幕上贝龙指挥官的脸被地图取代,露儿随即走上台。 「预计登陆的地点是在南边的魔岩滩头,由敌军第六野战兵团最精锐的两个步兵战斗群驻守。」她一边解说一边用光笔在萤幕上把目标一一标示出来。「他们在沿着海岸线曲折延伸的断壁悬巖上建构了许多坚固的碉堡和砲塔,形成了一道难以攻破的屏障。滩头后方是一条东西向的公路,往北是一整片辽阔无际的原野,敌军第八装甲兵团的第一装甲战斗群在此处构成第二道防线,他们的各式长程机动火砲,和悬壁上的步兵战斗群组成密集的双重火网,海滩上的每一片土地都暴露在其射程范围内! 由公路往东直达另一侧海边,是敌军的海空军基地,公路北边延伸出一条支线,由这条支线北上三十公里处,便是敌军在这整个战区的总指挥部。 反抗军的主要进攻计画如下:首先由海空作战兵团对敌军海岸上的防线进行密集炸射,接下来空降兵团将深入敌后突击原野上的装甲部队,同一时间登陆部队开始进攻滩头,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反抗军的作战计画大致上是如此,接下来该轮到我们的了,不过在谈到作战计画之前,先要和大家提一提关于人员编制的问题…」 说到这她略微笑了一笑,算是稍稍缓和了一下全场紧绷的气氛。 「在经歷了那么多场激战下来,我们无可避免地失去了一些弟兄,再加上这次的作战规模相当大,已经不是我们以往的小队作战模式可以应付,所以我新编了三个作战中队,并且补进了一部份的机战队员填满空缺,接下来我要宣布的就是有关各队异动的情况,以及新任队长的人选…」 她唸出了一连串人名以及调动情况。当我听见铁鹰接替我担任第三小队的队长时,内心正庆幸终于可以摆脱掉这背负着大家生死重担的梦魘,可是再往下一听,我竟成了第一中队队长,负责带领第一到第五小队,总共五十名队员时,除了用苦笑面对大家的注目以外,也不知该作何表示了。 紧接着露儿便开始详述我们此次的作战计画。 「反抗军的海空战力,和帝国军相比起来是相当薄弱的。」她用光笔轻敲着手掌,「所以我们第一阶段的任务,就是要瘫痪对方的海空军基地,瓦解他们的防空网和雷达侦测系统,这样反抗军的战机军舰才有发挥的馀地。蛮牛中队和机战队的匿踪攻击小组将要担起这项重任。蛮牛中队的任务是:搭乘隐形喷射机由基地出发,十分鐘后飞临敌军基地上空,利用个人飞行器直接空降…」她拿出一粒由许多密密麻麻的微型晶片和金属探针组成的奇怪物体,「我手上拿的这个球状物,就是这次行动最重要的秘密武器「磁波炸弹」。这种炸弹不具杀伤力,但会放射出超强的电磁波,让五百公尺内所有的电子仪器设备全都失效。你们将炸弹一一装置在敌方的战机和军舰上,然后迅速撤移到标示为a的这座废弃机库,否则一旦啟动,你们身上的装备也会一起失效!装置炸弹的行动必须在半小时之内完成,五点鐘一到反抗军便会展开登陆作战,他们的特战队也会从海空两路进攻这处基地,到时你们啟动炸弹,并视情况支援他们。攻佔基地后机战队会过来替你们补给弹药,然后准备进行下一阶段的任务,这样明白吗?」 「明白了,教官。」 蛮牛中队全体队员声音宏亮地齐声回答。我看着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再回头看我们队上以海鸥为首的那几个窝窝囊囊的宝贝蛋,不觉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匿踪攻击小组的任务是摧毁沿海所有的雷达站和防空飞弹基地。」露儿继续道:「你们驾驶隐形战机,用双编队飞行方式,搭载毁灭者空对地飞弹,每隔十分鐘出动十架次,预计在一小时内发动一百二十架次攻击,务必要把目标彻底摧毁。 龙豹和雄狮中队负责第三阶段任务。你们搭乘两艘高速巡曳舰出发,一小时后到达魔岩滩头,接下来用水上航行器从滩头两侧上岸,直接参与反抗军的登陆作战,直到完全攻佔魔岩滩头为止。这次作战不同于之前的单一任务,而是属于大部队的作战,万一战况胶着,作战时间可能会无限延长,所以绝对要准备足够的装备,并且要尽可能节制弹药的使用。到目前为止,有没有问题?」 「没有!」 在还算宏亮的回应声中,我瞄到海鸥只略略动了动嘴唇,心中直觉地认为,这傢伙或许正是此次任务的一颗不定时炸弹,而且立刻涌起一股念头:他要是胆敢妨碍我和大家回去的机会,我可绝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妈的,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说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已经足以把我变成一个置他人死生于度外的冷血动物? 台上露儿的话仍然继续着:「萤幕上标示为b处是一座佔地辽阔的庄园,攻佔滩头后,你们两队在这里会合,等待机战队过来补给,紧接着就是最后阶段的任务:攻佔敌军指挥部。 萤幕上头的红色实线是你们三个中队的预计的行军路线,虚线是可能的替代路线,打叉这三处是攻击发起点。完成补给后你们各自出发,到达打叉处后立刻相互联系,确认三队都已经到达攻击发起点,再同时展开突袭。根据情报,拉古纳战区总指挥,号称「海上之虎」的史德猛元帅已经亲自来到这里坐镇,要是能将他生擒或者是击毙,就等于是断了帝国军一条手臂,对战局发展绝对是有决定性的影响。 所有攻击行动的发起时间设定在三点五十分,我在这边特别要提醒的是,从公路到原野的这整片区域都是战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战况,你们除了要尽可能躲开敌军,避免无谓的战斗以外,也要随时留意不要被友军的砲火波及。还有就是,在发起进攻前,各中队一定要确实协调好,千万不能有各自行动甚至是争功的情况发生。 好了,大体的作战计画已经解说完毕,我在这一层楼另外隔出了三间独立的作战室,解散后,各中队自行带开,由中队长分配细节任务,有没有疑问?」 唯一举手的是刚升任第四小队队长的飞狐。 「你有什么问题?」 「首先我要说明,我对于各位新伙伴绝对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他站起身,带着歉意望了望坐在最后一排新编入的女机战队员们。「只是,若照教官刚刚的指派,我的小队只有我一个旧队员,其他的都是生力军,这恐怕…」 他说到这便没再说下去,靠在大腿旁的双手紧握着拳,看来很是紧张。说实在的我看他这个样子实在不是当小队长的料,唯一解释得过去的原因,是他那小队只剩他一个人,其馀的全在上一次敌后爆破的任务中不幸阵亡了。 「这问题你直接跟你们中队长龙豹说就行了,」露儿一面说着一面对我投来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我想他应该会有合适的安排。」接着转向眾人又问:「除了这以外,还有别的问题吗?」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既然没有的话,」她面无表情,「那就解散吧,祝大家好运。」 大家起身敬礼目送她离去。 第七章 7-2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正为了不想当也不行的中队长一职心烦意乱,另两个中队的队长,身材厚实如墙壁的蛮牛,以及高大帅气的雄狮,一前一后笑着走向我。 「终于有机会能和你同时作战。」雄狮脸上掛着神气的微笑,「谁才是战天使最强的战士,我想这一次应该可以有答案了。」 我平常几乎没跟我们小队以外的人打过交道,在我印象中,这应该是头一次和他面对面接触,所以对他所说的话,我一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因此除了乾笑之外,也不知该作何表示了。 「给你个建议。」他身旁的蛮牛也道:「我刚刚特别留意了一下,你们中队的新兵可是最多的,我想你最好费点心思,好好把各小队的实力平均分配一下,否则以这样悬殊的阵容,到了战场上恐怕会有麻烦。」 「我会注意的。」我看着他要笑不笑的脸,实在分不出到底是真心建议,还是故意来嘲弄的。「不过我也要给你个建议,敌军会临时抽调空战兵团去支援魔岩滩头,所以你们装磁波炸弹时,最好是先从空中堡垒下手,如果晚了只怕会被它跑掉。」 「你怎么知道?」他用充满了好奇的眼光看着我。 「喔,没什么。纯粹只是判断,加上一点点直觉。」 我仅记着露儿交代过的话,因此只得照例瞎掰。 「嗯,你这判断还挺有参考价值,我会特别注意。」他含糊带过,作势看了看手表,「大家都还要召开小队会议吧?我看先不说了,就等有机会回来再聚吧。」 「不过前提是,」雄狮笑道:「如果我们三个都回得来的话。」 我对他这黑色幽默并不怎么欣赏,当下并不答话。 眼看着他们率眾离去,前脚才跨出作战大厅,后头已传来独狼忿忿不平之声:「妈的,什么东西,神气个屁,还想争什么谁才是最强的战士,干,我就不信这个叫雄狮的有多厉害!」 「唉,我们自己都还有一大堆事情要解决,哪有间工夫管人家怎么想?大家还是先到中队作战室,赶紧分配各小队的任务要紧。」 说完我率先往门口走去,当经过海鸥身边时,正听见他向身旁的白鲸说道:「滩头上的敌军就这么几个战斗群,可是反抗军却出动了四个兵团,照我看啊,我们这回是打稳赢的,哪需要分配什么任务?还不如早点回寝室休息,睡得饱饱的明天一大早起床,拿着枪去滩头晃一晃做做样子,不就行了?」 我乍一听真是满肚子火,不过再一想,在这么多新队员面前指责他并没什么益处,万一不小心吵开了,搞到我自己都下不了台可就不好了,当下强忍着不发作,只闷哼着瞪了他们一眼,大步从门口走了出去,回头看时,见白鲸和银蛇这回并没跟那傢伙一块起舞,反而是乖乖地跟在队伍后头。海鸥见没人附和,也只有摸了摸鼻子跟着出来了。 在并不算宽敞的中队作战室中,我头一回站在台上面对这么多人,心里头紧张的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只好暂时先将它们放在口袋里。台下飞狐可怜兮兮地直望着我,提醒了我该要先解决人员分配的问题。我向分列而坐的各小队一一看去,见新进的队员总共有十一个之多!蛮牛说的倒也没错,这些临时抽调过来的机战队员,驾着船舰飞机隔着老远打敌人是没问题,可是如今要他们提着枪上战场,到底能有多少战力确实是个问号,真的是要好好分配一下才是。 这十一个人当中,第二和第五小队各只有一个倒是还好,其馀九个娘子军都在第四小队却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我默默地想了又想,别队的人我又不熟,要分配也不知从何分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我原本的第三小队,和飞狐的第四小队均衡一下了。 「各位刚刚都听到飞狐小队长的问题了。」我的声音和身体一样紧绷,「所以我想先就这问题,从第三小队抽一些人和第四小队交换,平均一下战力…」 「从我们这边调人过去?」铁鹰一双眼瞪得好像葡萄那么大,「大家并肩作战了这么久,都有一定的默契了,这样临时把我们拆开,恐怕不大好吧?」 「铁鹰,你听我说。」我尽可能地放软语气,「大家都知道,这次的任务非比寻常,可不是像之前那样,光靠我们几个单打独斗就可以,一定要各小队通力合作才有办法完成。以第四小队目前的阵容,当然我不是瞧不起各位新加入的伙伴啦,不过不可否认的,短兵交战的经验确实是不足。所以我才会想由你这里调几个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手过去,稍稍提升一下他们的战力,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你说的我完全同意,可是为什么不从别小队调,偏偏要找我们?」 「因为…」我的脸颊一热,「别队的人我又不熟,唯一了解的,就只有各位 啊。」 「可是…龙豹你瞭解我们的情况,我觉得还是直接就他们的人来分配,会比 较好吧?」 我当然不会不明白他口中所谓的「他们」是什么意思。 「你的想法我清楚。」我道:「可是我的想法是,只要能打赢这场仗,某些私下的因素,倒不妨先放在一旁。」说到这我的语气不由重了起来,「更何况,既然都走到这个阶段了,如果还要来分族群,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你说是不是?」 他不发一言地看着我,脸上表情似乎是在说,怎么我一当了中队长,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向着独狼、骑士等人一一望去,见大家表情各异,心里不由一酸,油然生出一股凄凉之感。 妈的,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当这个什么屁中队长,天知道为何偏偏就选上我? 「其实我之所以会下这决定,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低沉着声音道:「眼看明天就要上战场,可是我现在唯一能掌握的,就只有各位和我出生入死过的伙伴们,如果不靠你们来解决目前的困境,我实在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这番话说得既恳切,又略带着点伤感,我相信任何人听了,应该都很难不被感动,更何况是和我几乎可以用「生死之交」四字来形容的铁鹰? 「好吧,你怎么说怎么做,谁叫大家是兄弟。」铁鹰叹了口气,「你们其他人呢,可有不同意的?」 伙伴们都摇了摇头,只有海鸥懒洋洋地说道:「关于龙豹说的,我个人是没什么意见啦,问题是,要怎么个分法?」 「这还不简单!」独狼插嘴道:「就把你们几个分过去不就行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海鸥挑了挑眉,「什么叫我们几个?」 「你他妈少装傻了,你们几个刚刚不还在讲,明天在战场上又要如何打混过去?他妈的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换几个有屄的过来,搞不好还比你们几个长屌的有用哩。」 「你讲话乾净一点好不好?」海鸥恼怒,「什么屄不屄屌不屌的,你是没唸过书啊?」 独狼想不到他会回嘴,楞了一下,立刻回呛:「怎样?老子就是没唸书,你不爽吗?」 眼看双方即将剑拔弩张,我可不愿看到我第一次主持的作战会议演变成一场打闹,当下向铁鹰使了个眼色,他会意转过身大声喝止道:「够了,又吵又闹的,是要给别队看笑话不成?」 两人虽然停了口,不过仍旧是横眉竖目地在那瞪来瞪去。 「其实,」骑士突然开口道:「讲到要平均分配,我倒是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办法。」 「喔?」铁鹰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你们忘了,我们每次出任务前,不是都要去训练场重新测试个人的战斗指数?」他边说着边扶了扶眼镜。「就照这测试的结果,第一名和第二名分开,第三名和第四名分开,以此类推下去不就行了?」 其实他现在戴的已经不是原来那副又土又矬的宽边大眼镜,而是装备室特别为他量身打造的高密合镜片,不但防潮防碎,而且完全根据他的脸型设计,不需要镜框镜架,就能服贴地和脸部密合,不过他这扶眼镜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这方法听起来还不错。」铁鹰看了看我,「龙豹,你觉得怎么样?」 我闭目沉思了一下,睁开眼缓缓道:「如果照每次测试的结果,那应该就是铁鹰、斗鱼、山猫、银蛇、海鸥不动,独狼、石头、骑士、白鲸则分去第四小队,我这样说没错吧?」 「大概就是这样。」骑士既矬且呆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我想,照这样分配,应该是再公平不过了。」 说真的他这方法的确是不错,只是不知是中队长这头衔挑起了我潜在的好胜虚荣之心,还是纯粹因为看不惯他那副和外表并不相称的神气模样,此时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连分个队这么简单的事,都要靠别人提供意见,不知道其馀小队的人会怎么看我? 我可不希望在大家眼中是个没什么定见的货色。 「可是如果照这样分配的话,」我沉吟道:「第三小队少了你和石头两个操作火砲的好手,进攻火力岂不大大减弱?」 「可是我们现在的重点,不是在于如何平均两队的实力吗?」骑士拉高了语调,「既然是平均,就是要截强补弱,那么强的一方战力当然会比原来下滑。如果既要平均,又要顾到原本的战力,你倒说说看该怎么个分法?」 「我并没说你这样分法不好,只是…」我脑中飞快动念,「我原本希望由第三小队来担任火力掩护,这样一来,恐怕就不能胜任了。」 「那不然呢?你希望怎么分?」 我的眼睛往第四小队各人脸上扫过一遍,又瀏览了一下由讲台地板上呈弯角延伸出的小萤幕上显示的各队员基本资料,心中已然有数。 「很简单。」我朗声道:「三个换三个,独狼、山猫、白鲸过去,红鹤、紫薇、云竹过来,其馀眾人都不动。」 「可是,若照你所说的,要我们担任火力掩护的话,」骑士质疑:「换过来的人,至少要能扛得动弹药吧?如今你换三个女的过来,我实在想不出能派得上什么用场。」 他此话一出,长得有如女泰山般健壮的红鹤立刻大声抗议:「喂,你怎么这样讲?」撩起袖子狠狠挤出一大团肌肉,「说到扛弹药,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喔,不信的话来比比看!」 「这点我绝对相信。」不知道是谁突然迸出这一句,引起全场一阵窃笑。 「就我面前的资料,」我很有把握地笑着对骑士道:「她们三个的肌力和体能,可丝毫不比在座的男士们逊色,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唉呀,龙豹既然这么决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铁鹰也道:「我看也没什么好争论了,还是赶快继续分配任务要紧吧。」骑士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停了一停,见大家没再表示什么意见,这才大大地深呼吸一口,用我能发出最宏亮的声音对台下说道: 「人员问题就这么决定了,接下来我想要加强的是各小队的武装。经过刚才指挥官以及战斗教官的解说,各位想必都已经了解到这次任务的艰鉅了,所以我认为,如果想要顺利打赢这仗,首先在武装方面,就必须要更强化才行。刚刚已经说过,第三小队将担任的是火力支援的任务,因此我要你们携带两组肩射导引飞弹,两组六连发火箭发射器,两组无后座力气压砲,以及备用弹药各一箱。至于谁该操纵武器,谁该负责扛弹药…」我笑着望向铁鹰,「我想铁鹰小队长一定很清楚,所以这里我就不再多说了。至于其他小队,狙击手加带一支mgp衝锋枪,机枪手一律使用火力更大的二十公釐手提旋转机砲,其他人的自动步枪下要加掛彻甲榴弹发射器或是火焰喷射器,子弹能多带尽量多带…」 说到这第二小队队长黑虎举手道:「我有一点小意见。」 我向他比了个请说的手势。 「好几个小队都有女队员,要她们身上掛满装备,再背一支加掛了彻甲榴弹或火焰喷射器的mg步枪,恐怕体力会吃不消。」他道:「是不是让她们的个人武器也换成mgp,或是mx卡宾枪,这样负担会比较小一点?」 「喂,你说这什么话,瞧不起我们女人是不是?」脾气火爆的红鹤道:「信不信我背两隻自动步枪,再提一整箱火箭,还可以绕着移动小岛跑一圈?」 「我知道你是一定行的啦,」黑虎笑道:「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强壮好吗?」 铁鹰也凑热闹道:「真是的,本来我也想提议,我们这小队要拿这么多重武器,身上的枪是不是可以换把轻一点的,被你这么一讲,害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唉呀,我是说我自己,至于其他人怎样…」红鹤厚唇一瘪,「你们几个队长决定好了就行,我可不敢有意见。」 「嗯,如果只有火力而没机动性,倒也十分危险。」我沉吟道:「不然这样吧,这一点我不硬性规定,就由各小队长自行看着办吧,拿得动的人就拿重一点的枪,拿不动的人就拿轻一点,大家觉得怎么样?」 这一回总算是再无异议。 我吁了一口气。「好了,武器装备的问题也解决,接下来让我们回到地图上。如萤幕上所显示的,我们登陆的位置,是在滩头的最东侧,离敌军所在的位置,最近的距离是五百一十五公尺。根据游戏,不,根据空中侦测,这区域至少有十几座机枪碉堡和跑塔在等着我们,要从正面进攻几乎是绝无可能。唯一的方法只有从右边这一处缺口绕过去,然后攀岩而上施以突袭…」 我学露儿一样拿着光笔在萤幕上指指点点,直说到口水都快乾了,好不容易将记忆所及的游戏经验化为实际战术解说完毕,天也已经快黑了一半。解散后各小队忙着整理装备,我则避开眾人,独自躲到小岛的一角静静沉思。 反抗军已经开始对加罗拉加岛展开轰炸了,双方战机在昏暗的天色中来回穿梭,引擎及飞弹曳出的火光,在遥远的天际画出一道又一道有如流星般的轨跡。随着移动小岛渐渐逼近,耳边隐约已听见断断续续的爆炸声响,熠熠闪烁如霓虹灯一般照亮了半边远空。 望着随爆炸火光忽明忽暗的远方,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着菸,脑中搜寻着所有关于这一次任务的记忆,深怕遗漏了什么而导致失败。要知道在战场上,失败几乎就等于死亡,而我并不想就这样死在这儿。 「龙豹,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忽然传来的话音吓了我一跳,我猛一回头,却正好和露儿四目相对。 我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 「看你一脸恍神,」她在我身旁坐下,「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明天的事。」我将手上的菸踩熄,「你也真够厉害的,我躲得这么远,你也找得到。」 「我可没有刻意要找你。」她连忙解释:「只是心里有点烦,想四处逛逛抒解一下,正巧看到你在这里。」 「烦什么?」 「当然是烦明天的任务。」她看我一眼,「看你这样子,好像是很有把握?」「如果有把握,」我苦笑,「我就不会一个人躲在这了。」 「怎么会?照你说的,这一切你在游戏中不是都已经碰过了,怎么还会没把握?」 「碰是碰过,可是这其中还有很多变数,更何况又隔了一段时间,有些地方一时也想不起来,只有等到遇上,再随机应变了。」我顿了顿,「听你的语气,好像是已经不再怀疑我说的了?」 她动了动嘴唇并没有答话。 一阵沉默。 「脚好了吗?」我问。 「你说呢?」她伸出腿灵活地动了动,「对了,我好像一直没跟你道谢?」 「谢什么?」 「西摩达丛林啊,你刚刚不才在问我的脚,怎么一转头就忘了?」 「你是说那个啊,」我淡淡一笑,「不过就是一个任务,有什么好谢的?」 混帐!我为什么会这样回答? 「对你来说或许是吧,」她幽幽道:「可是在我来说,却是生与死的差别好吗?」 我没有答腔,只静静看她轻踢着脚下的小石头。 「你知道,当初卡夫半岛的拆弹任务,我为什么硬要把你和独狼分在一起?」踢了一会儿石头后她说道。 「不知道。」 「我只是想,」她看着远处,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你连一个独狼都收服不了,就不可能有能力去负担起更艰鉅的任务。事实证明,至少到现在为止,我的眼光都没看错。」 我胸口「砰」地一跳,心想,她说的眼光,不知道是指哪方面的? 又是一阵要命的沉默。 我偷偷瞄向她,见她也正好往我望来,这一回我不再躲避,对着她莹澈的双眸凝视许久,终于她又开了口:「干嘛不讲话?」 「没什么,」我钝钝地说道:「只是…不知道该讲什么。」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从西摩达丛林回来后,你就没正眼瞧过我一眼,现在又突然间出现在我身旁,一下说这一下问那的,我一下子哪有办法适应,又怎么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啊?不过我可没勇气把这话说出口。 「不知道该讲什么…」 她喃喃重复着我的话,双眼若有似无地看着我,似乎是想要传达某种讯息,不过我并不是很确定… 「我先回去基地,反抗军那边还有一些事要联络。」她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好遥远。「时候不早,你也早点休息吧,别忘了明天还要上战场。」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土,走出了几步驀然回头,轻声说了句:「一切小心。」说完不再留恋快步走了,只留下淡淡幽香在空气中兀自飘送。 我怔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酸涩苦甜交杂,也分不出到底是哪一种占多一点。 远方,反抗军的空袭持续进行,我的思绪掩没在隆隆的爆炸声中… 第七章 7-3 帝国历二零五年七月一号凌晨三点五十分,攻击行动正式展开。 我和队员们挤在船舱中,心情随着海浪一波一波地起伏。遥望窗外,巡曳舰高速划过海面激起的水花溅满窗户,使视线一片模糊,只能从闪耀的火光,隐约想像外头的战况。 我向四周一一望去,只见有人低头沉思,也有人在默默祈祷,甚至有人乾脆闭上了眼养神,唯一相同的是大家的脸色都很凝重。 我虽然并没什么宗教信仰,此时也不禁暗自在心中祈求诸天神佛,保佑我能带领大家安全离开战场。 舰身忽然一阵剧烈抖动,大概是被什么砲弹击中了吧,不过旋即又回復平稳继续行驶。我们这艘高速巡曳舰全体都是用高密度合金打造,再加上流线平滑的设计,一般的砲弹打在上头是起不了作用的,除非是用更高性能的穿透飞弹,不过先决条件是,必须要能破除我们舰上的隐形功能和电子反制系统才行。 此时独狼站起身挨到我旁边。 「喂,我他妈的有一件事始终搞不懂。」他道。 「什么事?」 「你想想看,匿踪中队他们既然有办法飞进去把敌人的什么飞弹雷达全给炸掉,那为什么不乾脆一点,连他妈的基地还是指挥部都一起炸了不就好了?」 「如果什么事都交给他们来做,」我答道:「那还要我们干嘛?」 「对啊,我的问题就是在这里。」他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明明就不需要我们出动,干嘛非要大老远跑去滩头上吃砲灰?是怕我们太间没事做不成!」 「我哪知道啊,反正游戏就是这样编的,我们又没办法改变。」 在另一旁的火凤听了,好奇地问道:「你们常在说的那个游戏,到底是什么?」她就是之前载我们去西摩达丛林的隐形机驾驶之一,如今和另一个驾驶飞燕一起被编到第四小队和我们并肩作战。 「这是我们高级战士间专用的秘密术语。」独狼故做神秘地说着,「你的层级不够,还是不知道为妙。」 「呸,哪有什么高级战士、低级战士的啊,」她斜昵道:「我看是你自己封的吧。」 「嘿,说到这你就浅了…」独狼还待要胡扯,火凤转过头去不再理睬他。 「独狼说的,正好也是我想问的。」说话的是银蛇,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参与我们的谈话。「就算不论匿踪中队好了,光以地面部队来讲,这一回反抗军也比帝国军多了好几倍,当然游戏中是这样设计的没错,可是就现在的实际情形,我实在是不明白叫大家上去凑热闹有什么意义。」 又来了,这几个傢伙就是不能心甘情愿上战场好好打他一仗。我狠狠瞄了独狼一眼,心里暗骂着,你这傢伙是吃饱了撑着吗,没事挑起这话题干嘛? 「这你可就错了,要是少了我们,我打赌反抗军绝对打不赢。」 突然答话的是骑士,同时铁鹰、斗鱼、山猫、石头也都一起围过来凑热闹。 「怎么说?」银蛇昂起头问着。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骑士用他一贯的神气说道:「这又不是古代,哪一边的军队多一点,就占多一点赢面。现代化战争可是靠武器、靠装备来决胜负的,而反抗军的武器,大部分都是帝国统治前的旧政府军队留下的,和帝国军比起来可是差得远了。」 「若是比飞机战舰这些高科技武器,反抗军当然是比不过,可是帝国军这项优势,不已经被匿踪中队和蛮牛中队他们给抵销了?现在滩头上演的可是血淋淋的传统战,武器先不先进可没什么差别。」 「怎么会没差别?」骑士道:「别的不说,光手上拿的自动步枪,反抗军的k8,射程就硬是比帝国军制式的k9少了一百公尺,装弹数也少了六十发。你想想看,你还没走到射程内,人家就打得到你了,你的弹匣空了,人家还有六十发,你说有没有差别!」 「你说的,或许有点道理吧。」银蛇轻蔑地说着,「可是,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战争,打得到打不到,或是有没有子弹,这又干我们什么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骑士气呼呼地说着,「什么叫他们的战争?我们现在已经困在这里出不去了,他们的战争,也就等于是我们的战争,难道说你到现在还搞不清这一点吗?」 我皱着眉,心想都已经在战场上进进出出好几个月了,怎么到现在还在吵这种问题?还好他们说得并不大声,其他小队都没什么反应。 「不是我搞不清楚状况。」银蛇道:「是你们太过于执着在游戏中,反而忽略了现实中无限的可能性。」 「那不然呢,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斗鱼插嘴道:「待在船上看热闹,还是乾脆找个地方躲起来算了?」 「这也不是不可行。」银蛇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其实我一直有一种想法,如果我们不按照规定来,那又如何?」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找一个人跡罕至的地方,躲他个一年半载,等到战争结束了再出来,那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这是什么鬼话?」铁鹰也开口了,「难道说你想就这样待在这,永远不回去了吗?」 「难道打赢了这场仗,就一定回得去?」银蛇反驳道:「这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谁能保证到时候是不是真是这样?与其为了这根本没有答案的结局而丢掉性命,还不如乾脆留在这世界算了。反正这儿和我们原本的世界也差不了多少,我想过了,凭我们现在的能力,就算是在荒山孤岛,也绝对有办法存活的,怎么说也比整天在战场上和死神打交道要好,不是吗?」 他的眼神咄咄逼人,语调却又像吸铁般充满了磁性,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有点动摇。 「更何况,」他继续怂恿道:「我们和这里的人长得也没什么特别不同,只要自己不说,谁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的?甚至连躲都不用躲,就大大方方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又有何不可?难道基地还是反抗军会下令追杀我们吗?」他阴阴地一笑,「嘿嘿,就算真的下追杀令好了,只要我们身上带着武器,难道还怕他们?」 「呵呵,你想得太天真了。」独狼突然大笑道:「如果真那么容易,老子第一天就他妈的蹺头了,哪还等到现在?」 「你这话什么意思?」银蛇冷冷看着他。 「你们不知道吗?」独狼道:「我们每个人的心血管都被偷偷植入了一个超小型的遥控炸弹,只要教官按个钮…」他伸出五根指头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碰!就他妈的掰掰再见了。」 他突如其来的这番话震惊了每一个人。 「游戏里可没这回事啊,」银蛇半信半疑,「你是从哪听来的?」 「嘿嘿,信不信由你,这个叫什么…对了,叫做「生命终止功能」,可是教官亲口跟我说的。」独狼说来口沫横飞,不知道是在兴奋什么,我猜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那么多人认真地听他讲过话吧。「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来的第一天,不是被那婆娘扭断手躺在医护室里?后来她臭着张脸跑进来跟我讲了这事,警告我说,要是我再敢闹事,她可就不客气了,所以你们没看,从那以后我就一直乖得很?」 「有吗?」山猫脱口而出,「我觉得你跟「乖」这个字一点关係也没有。」说着一溜烟躲到了铁鹰身后以防脑袋被敲。 银蛇再问:「既然有这种事,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刚开始有想要讲,」独狼耸耸肩,「可是老找不到机会,久了也就忘了。」 「不会吧?」银蛇微笑,「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有可能忘记?」 「嘿,我他妈又不像你们几个,一天到晚就想着要怎样在战场上混,这事对我又哪有什么重要的?」独狼道:「不过对你们几隻缩头乌龟来讲,应该是很重要啦。反正你现在还是知道了,要信不信随便你,只是到时候死得不明不白,可别怪我没事先告诉你,哈哈。」 他因为终于逮到机会狠狠削了银蛇一顿而洋洋得意,和大家失望的脸色恰成反比。 我沉声道:「好了,这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也该适可而止了。再讲下去,我看连其他人都不想打仗了,这对大家可没什么好处。」 「龙豹说得没错。」铁鹰马上跟着附和,「马上就要上战场,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好时机,大家还是专心想想待会儿要怎么对付敌人,比较实在些。」 眾人这才訕訕地各归原位。 我注意到银蛇脸上阴鶩的笑容,心想着,这傢伙才真的是深藏不露,只怕比海鸥还难对付。 我将视线重新移向窗外,眼前苍茫一片的景象跟之前比起来并没什么不同,可是心情却是复杂了许多。银蛇的那番话其实说得也不无道理,如果能有别的选择,我们又何苦非要执着在战场上不可?只是想到这样无疑等于是背叛露儿,我的心却又摇摆不定。然后我又想到,要不是独狼突然冒出来个什么「生命终止功能」,当时的局面恐怕… 我用力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 「注意,登陆区到了,重复,登陆区到了。」冷冰冰的电脑语音,将我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现实。 都已经来到敌人大门口了,还来想到底该不该上战场,未免已经太迟。我将银蛇那番煽动的言论完全拋到脑后,心中重新燃起熊熊之火。 「大家带齐装备上甲板。」我驀地起身,「准备给帝国军队迎头痛击吧!」 全体队员动作一致地随我衝出船舱。 第七章 7-4 我领头衝上甲板,震耳欲聋的声浪立刻涌进耳中。在我命令之下,大家迅速登上水上航行器从甲板两侧衝下,各自在水面上绕了个大弯,旋即向中央靠拢全速往魔岩滩飞驶。 头顶上,反抗军的战机一架又一架呼啸而过,却始终不见敌机踪影,海面上也丝毫没有敌舰出没的跡象,唯一遭受的攻击,只有从岛上不停射来的砲火,看来蛮牛中队他们应该是已经达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成功地瘫痪了帝国军的海空部队。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敌军的砲火也越趋猛烈,到后来简直就像下雨一样,炸得海水几乎快要沸腾,四周的登陆舰一艘接着一艘爆炸起火,将整个海面化做一片名符其实的火海!我们驾着水上航行器在火海中乘风破浪而行,没几分鐘奇巖怪石林立的魔岩滩已然近在眼前,在穿透烽火的晨曦照耀下,依稀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凛的杀气。 「魔岩滩到了,」我透过头盔中的通讯器说道:「大家减缓速度准备上岸吧!」 水上航行器在水陆交界处纷纷停下,大家随即卸下装备衝往滩头寻找掩蔽。此时反抗军的登陆舰群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衝上岸,舰首开啟处,陆战队员跟在登陆战车后头蜂拥而出,无数的机枪子弹立即激射而至,打得战车钢板「叮叮噹噹」地响个不停,砲火毫不留情地接着落下,立时将海边化成一片血腥炼狱!一眼望去,只见无数被击中的战车正自起火燃烧,惨遭烈焰灼身的陆战队员在原地又翻又滚,惨叫声有如鬼哭神嚎般响彻整个滩头。侥倖逃脱的陆战队员奋不顾身地抢上,随即又在机枪扫射下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起落的潮水随即将他们的残驱捲入,染得整个海面一片腥红。 所有的队员们一时被这惨状震慑得动弹不得。 「喂,我们可不是来看戏的!」我大叫:「趁敌军砲火还没来,大家赶快散开…」话没说完,一隻强有力的手臂忽然从旁伸出,勒着脖子硬是将我拉开,紧接着我原来的位置「轰隆」一声巨响,炸得四下一时被烟尘蒙蔽得不见天日! 我从几乎要将我埋没的土石中探起头一看,见拉开我的正是女泰山红鹤。 「中队长,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她从头盔上的护目镜露出责怪的眼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几十个人可就没人指挥了。」 「嗯,我会注意的。」我摸了摸被她这一勒隐隐作痛的颈子,「嘿,幸亏你的气力够大,不然这一下子拉不开我,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早跟你们说过了,」她瞇着眼笑道:「我可以背两隻枪再抱一箱弹药绕基地一圈的!」 我笑了笑,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感激。 反抗军舰队开始砲击了,同时攻击机群也飞临敌阵上空投弹,一连串的爆炸几乎要将整片崖壁活生生吞没。趁这空档反抗军的工兵战车大举出动,一面投出热感应器引爆夹杂在巖柱间的红外线诡雷,一面用前方两隻有如蟹螯般的巨型机械手臂清除掉四下堆积的的岩石残块以便登陆部队前进,而我们也趁机往滩头上挺进,各自佔据了适当的暂避之处。 「大家啟动隐形功能,儘速绕过这块区域往崖边移动。」我躲在一处耸立的怪石后头,透过通讯器道:「别忘了随时找掩蔽,万一不幸被砲弹集中,恐怕战斗服也抵挡不住。好,开始行动!」 随着我说完话,队员们一个个在我眼前消失,唯一例外的只有白鲸。 他畏畏缩缩躲在半截机械手臂后头,整个人蜷曲的好像蜗牛一样。我迅速移动到他身旁,不耐烦地问道:「你没听到我的命令吗?为什么还躲在这里不动!」 「我觉得这里蛮安全…」他颤抖地回道。 「整片海滩都笼罩在敌军的火力范围下,没有一处是安全的,你懂吗?目前唯一安全的地方,只有在崖壁下,要是不赶快移动到那儿,等下敌人的砲火打到这里来,再要走就来不及了,你觉得这截机械手臂是挡得了几颗砲弹?」 「可是外头枪林弹雨的,就算有隐形功能,也难保不被打中…」 我实在是懒得再跟他讲下去,于是一把抓住衣领将他提起,按下我们俩身上的隐形功能键,好像拖死狗一样拉着他往目标区迅速移动。 机枪子弹「咻咻咻」不停从我四周飞过,纵使有隐形功能保护,我和白鲸仍然免不了被流弹击中了好几枪,如果去除了隐形功能,我想我们两个在这滩头上恐怕活不过三分鐘吧!呛鼻的火药味瀰漫在空气中,但却掩盖不了更为浓烈的血腥味,我们蹲在一座好像是风化岩般布满密密麻麻弹孔的畸形石柱下稍做歇息,偶一回头,许许多多惨不忍睹的画面立即映入眼帘:一名陆战队员肚破肠流倒在路旁放声哀嚎,另一人下半身被炸断还在挣扎爬行;有剩下半颗头的,也有断成好几截的…我转回头不忍再看,拉起白鲸继续在奇形怪状的石堆间不断移动,好不容易抵达崖下,其馀队员早已经等在那儿了。 我放开气喘吁吁的白鲸。「各小队都到齐了吧,可有人负伤?」 「都到齐了。」第一小队队长狼牙道:「有几个弟兄受了点轻伤,不过不碍事。」 「没事就好。」我点了点头,站上一块大石瞭望这整片区域的战况。 反抗军的登陆战车正沿着工兵清出的路径缓缓挺进,不过敌军砲塔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一一摧毁,燃烧的战车躯壳横置路中,反而阻碍了后续部队前进。陆战队员无奈只能远远地躲在后头,用迫击砲及火箭筒零星还击。一队垂直攻击机群在空中盘旋来去,用多管火箭和空对地飞弹摧毁了多处敌军阵地,使得陆战队员好不容易向前又推进了一段,但敌军的双管机枪和自砲塔射来的大口径火砲随即将他们挡下,并且用密集的防空飞弹将攻击机群全都打了下来。此时反抗军舰队再度展开砲击,一整串砲弹从滩头上空呼啸而过,轰得我们顶上崖壁一阵天摇地动,我连忙从石上跃下,和大家一起紧挨着山壁躲避从上头崩落而下的石块,爬起身时只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枚飞弹,正扬着火束直奔海上而去,紧接着一艘战舰便在爆炸的火光中沉没。 一如预料中的,在帝国军面前,反抗军的武器简直就像玩具般不堪一击!如果我们没办法尽快让登陆部队攻上崖顶,这仗就不必打了。 「狼牙,你马上联络反抗军指挥舰,叫他们锁定我们头盔里的追踪器,暂停对我们所在的区域砲击和空中攻击,我可不想被自己人的砲火误伤。铁鹰,你带着你那小队就预定的射击位置…」说到这我不由握紧了拳头,「其馀各小队拿好你们的武器,让我们上去痛扁他们吧!」 全体队员迅速展开行动。本来我是打算和铁鹰他们一道,可是此时我站在原地稍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跟着欠缺经验的第四小队一起比较保险。 我们沿着一条岬道攀上,藏身在崖壁转折的隐蔽处,亲眼见识到了帝国军坚强的防御工事。原本该是怪石嶙立的崖顶,此刻已完全被平整的混拟土覆盖,大大小小的通道纵横其上,远远望去就像是硕大无比的棋盘,一座接一座紧紧相连的碉堡立在上头,好像棋盘上的棋子。砲火将混拟土一寸寸无情地掀开,露出一截截扭曲变形的钢铁支架,碉堡的钢骨外壳也被轰得凹凹凸凸,原本的半球状外貌早已无法想像,可是里头的双管机枪却仍然持续冒着阵阵的火舌。往后倾斜而下是一条横亙全区的宽阔大道,各式飞弹载具和人员像蚂蚁一样忙碌穿梭,不用说击毁反抗军战机军舰一定是出自于他们的杰作了。在这条道路后方是一排如鬼魅般参差耸立的石丘,上头立着一座座砲塔,又粗又长的砲管斜向下瞄准着滩头上每一寸土地。至于石丘正面的坡坎,则是布满了火砲阵地以及固定式的防空机砲。 「这简直就是…铜墙铁壁嘛!」白鲸在我身后颤颤地说着,「难怪反抗军炸了老半天,还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就算是铜墙铁壁,我们也要想办法攻破!」我道,随即打开通讯器,「各小队,你们都到达定位了吗?」通讯器中陆续传来肯定的答案。 「那就开始攻击吧…」 不知为什么,我这句话竟然说得意兴阑珊,我猜大概是因为下了太多这种命命,心里不自觉感到有些厌烦了吧? 周遭队员利用钢丝飞爪一个接一个往碉堡区降下,我有一股想跟着下去杀敌的衝动,可是想起红鹤的话,却又让我不得不停步,有点悵然地和负责狙击的山猫一起留在原处。 狼牙的第一小队,黑虎的第二小队,以及灰熊的第五小队,分从三处降临碉堡区,加掛了火焰喷射器的队员立刻开始着手对付那些顽强的机枪碉堡。在高热火焰攻击下,碉堡好像巧克力球般迅速熔解崩离,全身被火团包围的敌军嚎叫着衝出,守在一旁的其他队员旋即用自动步枪将他们了结。佔据制高点的狙击手紧接着开火,精准地将一颗颗的子弹送进防空机砲手的脑袋里,以免正专注扫荡碉堡的队友被他们居高临下扫射。同一时间铁鹰小队也加入攻击,利用气压砲和多管火箭炸得坡坎上的敌军一阵焦头烂额。 位于道路上头的敌军骚动着跳下搭载飞弹的装甲车端起自动武器还击,可是困惑于我方的隐形,只有就大概方向乱打一通。这时第四小队早已滑下斜坡静悄悄地摸到了他们身后,兼具穿甲和枪榴弹功能的彻甲榴弹齐发之下,各式载具一辆接一辆被炸上天,然后上头搭载的飞弹再引起一连串更为剧烈的爆炸,熊熊火球挟着浓烟迅速往上窜升,好像火山爆发一样久久不散,燃烧的碎片四处飞落,像是倾盆而下的火雨,又像是馀温未绝的火山灰烬,连带使得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我弯下身避开一团着了火远远朝向我飞过来的轮胎,再起身时,坡坎上的敌军已开始用火箭和无后座力砲猛轰碉堡区,而第四小队也正被分立左右两侧山头上的两门防空机砲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虽然我们连携带的武器都可以隐形,但却掩盖不了射击发出的火光,因此纵使敌军的头盔不像我们的具有红外线望远功能,但仍旧能迅速掌握我们的位置。 「飞狐,快带着你的人离开道路,那边没有掩蔽,待着只有死路一条!」我透过通讯器吼着,「其他小队也是,敌方已经抓到你们了,立刻带着受伤的弟兄离开原地,铁鹰你负责掩护他们。」 「可是,」耳机中传来飞狐无辜的声音,「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紧接着传来一连串机砲打在石头地上的闷响,他身边随即又倒下了一人。 这型ss双联装六管机砲是专门对付低空攻击的利器,拥有同类型武器中最快的射速和最大的口径,一旦被扫中,就算有战斗服保护,最起码也是骨断肉碎,如果打在头盔上,搞不好更会直接毙命。 「往坡坎下面移动啊,笨…」我几乎要骂出口,可是再一想,他第一次带队指挥,可不要就这样打击了他的信心。「直接衝上去,抢一个阵地做掩蔽,懂了吗?」 「知道了。」飞狐闷声回答,随即挥手指挥队员,可是选择的移动路线却又不对,两门机砲一轮交叉扫射,又把他们通通逼了回去。 「唉呀,怎么会从那里走?要选择侧边才对呀,往中间走,两门机砲不正好都打得到?」 我又急又气地说着,恨不得马上拿着枪衝下去代替他指挥。 碉堡区上头,铁鹰小队正将所有的火力全集中在坡坎上的敌军,掩护着其他队友且战且走,这边看来问题倒不大,比较危急的还是被机砲困在道路上的第四小队。我大概目测了一下,如果要从碉堡这边打,那两门机砲的位置正好卡在视线之外,中间又隔着一小截突出的崖壁,用火箭或飞弹之类平射式的武器是打不到的,其他三个狙击手所埋伏的位置又比他们低,也不是很好打,唯一打得到的只有趴在我身旁的山猫。 「山猫,」我立即道:「你快把操纵那两门机砲的傢伙给干掉!」 「碰!碰!」两声枪响传出,两名敌军立时骨嚕嚕地从右侧山头滚了下来。山猫随即调整了一下射击角度,然后无奈地说道,「没办法,爆炸的浓烟太密,左边那一门我没办法瞄准。」 我再度打开通讯器,「铁鹰,你看到左边那门机砲了吗?叫骑士用气压砲,绕过障碍物把他轰下来。」 敌军一阵砲击暂时中断了通话。我见骑士利用一座烧熔了一半的机枪碉堡当掩蔽,架起气压砲瞄了几秒鐘,然后打开通讯器:「不行啊,从我这个位置根本看不到那门机砲,怎么打?除非是用导引砲弹,不过要有人先用雷射瞄准仪帮我锁定才行。」 我把问题向飞狐说了,护目镜上的望远镜头中只见他一脸犹豫不决。 「你还在想什么?」我大吼,「赶快派个人去啊!」 由于我现在用的是通用频道,因此他身旁每个人都听见了我说的话,就看独狼站起身正准备衝出,不过他身旁个子娇小的飞燕却比他更快一步,一溜烟像隻松鼠似地窜了出去,在尾随而至的机砲扫射下一口气跑出了几十公尺,翻卧在一辆四轮朝天的运输车后头,自动步枪上头的雷射瞄准仪射出一道红色光束,不偏不倚投射在那门机砲上。 骑士从砲座上的射控系统读到讯号,立即飞快按下锁定和发射键,导引砲弹自砲管弹射而出,好似冲天炮一样高高飞起,呈拋物线绕过遮蔽视线的崖壁以及浓烟,弹头上有如眼球构造的搜寻器闪着蓝光转了一圈,随即对准了目标俯衝而下,「轰隆」一声,机砲和人瞬间化成碎片,连着半片山壁「哗啦哗啦」地崩落下来,将下头一处阵地一起压垮。 这一回不用等到我说话,飞狐已一跃起身杀入敌阵。他虽然不擅指挥,可是勇猛的程度却是远超过我想像,只见他以一夫当关之势,就如同之前在西摩达丛林银蛇所形容的,简直就像蓝波附身一般,提着多管机砲将眼前所见敌人一一扫得支离破碎。独狼随即跟上,用手榴弹解决掉了一挺机枪和周围一圈人。他上头一名敌军端起枪想偷袭,却被从后赶上的火凤一枪贯穿了胸膛。 其馀队员纷纷抢上开火,连白鲸也不例外。我看他夹杂在一堆娘子军中,煞有其事地开枪、掩蔽,开枪、再掩蔽…就在不久前还是畏畏缩缩的那个小职员,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英勇战士,真不知是经歷了这么多场战斗之后终于使他开了窍,还是如同独狼曾跟我说过的,被战场上的残酷激发出了人类潜在的兽性,甚至只是单纯地,纯粹想在异性面前显示自己的英雄气概? 不过眼前情况至少可以证明一点,我的安排调度是对的,不只是白鲸,还包括了眼前奋勇杀敌不落人后的火凤、飞燕等人,我想等这场仗结束后,之前那些质疑我的人,尤其是那个呆头呆脑,却又常常不知在神气什么的四眼田鸡骑士,总该服气了吧? 此时其馀小队也来到了坡坎下参与攻击,剩馀的敌军再也无法抵御,却又无处可逃,最后全都难逃被击毙的命运。上头那几座砲塔里头的砲兵看情况不对,也只能选择弃守了。这时候反抗军一支陆战大队已经上到崖顶,并且很快和从另一侧增援过来的敌军交上了火。 战斗进行到此,我们的任务算是可以暂时告一段落。我将队员们集合在坡坎上稍做休息,同时也替受伤的人做一些治疗。 陆战队员持续不断地增加,几乎快要达到一个战斗群的兵力。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增援的敌军击退,接着又沿着崖顶、道路及石丘上的坡坎一路分进合击,很快又将另一座悬壁的敌军阵地拿下。 这情形就好像是洪水决提,无论是多么坚固的堤防,只要是上头有一点点的小缺口,水流便会趁机涌入直至氾滥成灾。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敲出这道缺口,至于氾滥成灾的工作,就留待陆战队员去完成了。 此时一座巨型飞行物体缓缓降临我们上空,黑影随即遮蔽了阳光。 第八章 8-1 「妈的,空中堡垒!」我仰头望着半空中的巨大飞行物,气得一脚往面前沙包用力踹去。「蛮牛那混帐,跟他讲要先解决这东西,他妈的就是不听!」 空中堡垒外观有如倒悬着的古罗马竞技场,周围一圈动力推进器此时全数朝下,出气口喷着熊熊烈焰,藉以维持在空中静止不坠。外壳上彷彿楼阁般层层突出着各式武器的发射孔,舱门开啟处,难以计数的飞弹挟着尾火分头向海陆两边射去,大大小小的爆炸声串连在一起,交织成任何乐团也演奏不出的骇人乐章,紧接着底层洞开,战斗飞艇像蜂群般倾巢而出。 「大家快散开!」我大叫着连连挥手,「先找好掩蔽,再想办法还击。」 战斗飞艇快如闪电瞬间来到我们上空,机砲口喷出的火舌宛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子弹就似火龙口中不断射出的毒牙,不但逼得我们四下抱头飞窜,更显得我刚刚叫大家散开之语形同废话。因为眼下情况,大家纵使想挤在一块也不大可能。 战斗飞艇沿着坡坎一路扫射过去,然后拉高调头,准备进行下一波攻势。趁此空档铁鹰举起肩射飞弹,「轰」地一声,一架战斗飞艇化做一堆火球坠落地面。 我向着离我最近的黑虎挥了挥手,又比了比上头。他微微一愣随即会意,立刻领着队员往坡上那几座防空机砲移动,当大批飞艇再度来袭之时,他们已经各就定位,对着空中还以密集的火网。ss机砲威力惊人,飞艇从头上急速掠过的短短一瞬间,就已经足以被打成密密麻麻的蜂窝。几架飞艇绕到石丘后方准备要用火箭攻击,不过肩射飞弹循着引擎口喷出的热气尾随而至,接着而来的便又是几阵爆炸的火光。但飞艇数量实在太多,这边打下一架,另一边立刻又有好几架飞过来,简直就像挥之不去的苍蝇一样。所有的队员包括我在内,此刻都拿起手上武器加入攻击的行列,自动步枪、手提机砲、彻甲榴弹…各式各样的子弹四下往天空齐射,对方也不甘示弱地用机砲和火箭回敬我们,一时打得天上地下火光四起好不热闹。 眼看这边战况胶着,空中堡垒终于再度出手,一枚特大号的飞弹怒射而出,立即将我们好不容易才攻佔的崖壁炸坍了半边下来。小号的导引飞弹紧接着从发射孔鑽出,各自循着锁定的轨跡向防空机砲一一飞去,精确无比地将它们全数摧毁。 及时逃出机砲的队员们个个灰头土脸伏在地下,心有馀悸地望着原本身处的位置瞬间被夷为平地。 少了防空机砲的威胁,战斗飞艇群立刻嚣张起来,火箭肆无忌惮地到处飞射,几乎要将整片坡坎翻了过来。此时空中堡垒再补上几枚飞弹,更是重创了我们已经所剩不多的斗志。幸好反抗军舰队适时派出了战机,总算暂缓了空中堡垒继续摧残我们。不过我心中很清楚,那些过时的龙式战机绝对不是空中堡垒的对手。 眼下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只有向坐镇基地内的露儿请求支援。 「我们正遭受空中堡垒和战斗飞艇的密集攻击。」我对着通讯器大声道:「基地有办法派隐形战机或空中突击舰来支援我们吗?」话才说完,一排机砲子弹「咻咻咻咻」将我身后一排砂包堆打得稀烂。 「空中堡垒?怎么可能!」露儿相当震惊:「蛮牛他们不是应该早就用磁波炸弹瘫痪掉它了呀,怎么还有办法飞到你们那里去?」 又是一排子弹飞来,这回还夹着两枚火箭。我伏下身闪过爆炸和碎片的衝击, 爬起身越过砂包堆躲进另一处散兵坑,气冲冲地对着通讯器中的露儿道:「这问题你应该问蛮牛吧?我只知道如果不快想办法把头上那一座庞然大物干掉,我看你大概就再也看不到我们了。」 「战场上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露儿语带责备,「你们先撑着,我马上派隐形战机过去。还有…」她犹豫着补上一句:「你自己也要小心。」 不等我回答她便切断了通话。 我心中正为她这轻描淡写的关心之语一阵飘然,然后又有点后悔刚刚对她的语气未免也太兇了点,此时铁鹰从十几公尺外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弹坑匍匐到我身旁,将我的心思重新拉回到战场上。 「怎么办?」他又急又喘地说着,「肩射飞弹和火箭都打完了,几乎所有的弟兄都受了伤,至少一半以上伤得还不轻,我看这边是守不住了,要不要先撤退到碉堡那里再说?」 「现在这情况,我看就连要撤退也很难。」我道:「更何况碉堡那也不见得安全,你没看空中堡垒一枚飞弹就轰了半边下来?不过你放心,我刚跟教官通完话,她马上就会派隐形战机过来支援,你跟大家讲,叫大家先撑着点。」 「喝!这下有救了。」他兴奋地大叫,举起枪用彻甲榴弹把一架迎面而来的战斗飞艇炸成碎片。 突然之间人声沸腾。我稍稍抬头一望,原来是陆战队们已经被迫退到了我们这区域。这虽然略微分散了战斗飞艇的空中攻势,不过换来的却是敌军地面部队来自另一方的密集砲火。很快地机枪「答答答答…」的射击声便开始此起彼落不间断传出,迫击砲弹更是像洒豆子般在四周落个不停。所幸龙式战机比我想像中还要顽强地仍然持续在空中缠斗不休,否则此时若再被空中堡垒补上几枚大号的飞弹,我看这一区恐怕就要变成我们大家共同的坟场了。 经过十几分鐘漫长如年的苦撑,期盼已久的救星终于来了。隐形战机在空中无影无踪地上下左右来回穿梭,只有当其专属的长弓飞弹划过天际时,才突然让人意识到它的存在。不过空中堡垒既然作为帝国军空战兵团的超强终极武器,当然也不会是盏省油的灯,纵使雷达全遭电子反制系统干扰,还是可以凭藉热感应仪器侦测到飞弹喷出的尾火,及时释放出干扰诱饵引诱飞弹转向,防卫飞弹随即四面八方呈辐射状射出,和隐形战机发出的反制武器不停撞击出爆炸的火花,将半边天空闪耀得有如国庆烟火般炫丽。 眼看隐形战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我们才刚燃起的希望立即又被浇熄。 「这下完蛋了啦!」我耳中传来的是山猫失望的声音:「连隐形战机都伤不到那隻空中怪兽,我们还能怎么办?」 「呸呸呸,你这死胖子,说这是那一国的鸟话?」「扣」一声敲头声后紧接着传出的是独狼的声音:「你再说一次,看我不用枪托敲烂你那颗笨头才怪。」 我这才发现,敌军的猛烈砲火,不知什么时候已把他们两个,加上火凤、红鹤、飞狐,一起凑到和我同在一处阵地之内。 「我说的是实话嘛。」山猫哭丧着脸说道:「那不然你想一个办法出来?」 「嘿,我他妈要是想得出办法…」独狼仰天朝一架从我们正上方飞过的战斗飞艇射出一发彻甲榴弹,「轰」地一声将半边机翼连着推进器一起炸掉,才又继续说道:「…早就换我当队长了,哈哈,这是开玩笑的啦,不过我想龙豹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说是不是啊,龙豹?」 妈的,我哪有什么屁办法啊?在游戏里,所有的任务都是由玩家操纵,我可不会像那个混帐蛮牛一样,故意留下个空中堡垒来折磨自己,不过现在状况又有所不同。眼见大家不约而同对我投以期盼的眼神,逼得我想不动脑也不行。 「嗯,看样子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行。」我很自然地引用了金庸武侠小说的用语。 「什么意思?」飞狐、火凤、红鹤一起看着我,「队长,可以麻烦你解释清楚一点吗?」 「难道你们都没看过金庸的小说吗…」说到这我突然想到,他们当然不会看过,连忙改口道:「简单来说,就是要利用帝国军的武器,反过来打帝国军。」 这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人工道路上那些飞弹载具,只可惜他们已经被我们全摧毁了,而且空中堡垒既然连隐形战机最先进的长弓飞弹都有办法拦下,我看就算那些飞弹载具还在,恐怕也没什么用。我失望地摇摇头,忽然之间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立在山头上的那几座砲塔。 「有了!」我兴奋地大叫,「你们几个跟我来。」 藉着剩馀不多的隐形功能,我们几个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一级级的坡坎直达山头,走进好像乌龟壳的砲塔内一瞧,控制台上琳瑯满目的仪表板让我当场傻眼。 我忘了,眼前这砲可不是利用火药包发射的传统火砲,而是藉由电磁场產生相斥磁极作为推进动力的电磁加农砲。 「怎么…」我气馁道:「这砲不是塞上药包拉了就可以打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按钮!」 「无所谓,」火凤笑道:「这还难不倒我。」说着便坐下来开始熟练地操作。 我差点忘了,她连隐形战机上那么复杂的射控系统都能操作了,这么区区一门电磁加农砲又怎能难得倒她? 「对呀,」独狼色瞇瞇地说道:「谁不知道你最会打炮…」我连忙摀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 砲塔徐徐地转动了半圈,连人都鑽得进去的粗壮砲管朝向天空一截又一截地伸到了最长。火凤回头问道:「队长,要瞄准那个位置?还有,初速要设定多少?」 我想了想,「要打到这么高的高度,我看初速还是设到最大比较保险一点。至于打哪里才好呢…嗯,就对准喷气口打吧,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把引擎室造得跟外壳一样厚。而且就算砲弹的威力不够大,还可以藉着引爆燃料多造成一点伤害。」 火凤在仪表板上按下几个钮,只见射控萤幕上立即跑出好几个十字游标锁定在空中堡垒多处喷气口,砲管也随之调整了角度,紧接着输送带将砲弹运上砲座塞进砲膛内,电力表上的数值随即一路往上攀升,过没十秒鐘,萤幕已秀出「电磁场已准备就绪」的字样,就只等按下发射钮了。 虽然利用磁场原理推进的巨砲,照理应该是不可能像传统火砲发射时那么惊天动地,不过大家还是下意识地都将战斗头盔的护目镜和面罩放下。 火凤战战兢兢地按下发射钮,砲弹立即无声无息穿过烟囱般的砲管,几呈笔直地朝向天际飞去,先在一具推进器的出口炸开了一个大洞,紧接着又往里头一路炸去,爆炸的火光从内隐隐透出,使得空中堡垒半边有如灯笼般被映得红通通的。 正如我所想的,空中堡垒无法藉由热感应仪侦测到没有动力推进器的砲弹,而击中燃料室后引起的连锁爆炸,也确实给予对方更大的伤害。 电磁加农砲照着锁定的目标持续射击,空中堡垒面向我们这半面的推进器几乎全数被毁,丧失了这么多动力之下,已经没可能还悬浮在空中,只有将剩下的推进器由垂直调为水平,冒着浓烟和火烬歪歪斜斜地想要逃离现场,此时一阵大爆炸从底部往上直接贯穿整个堡垒,成了压倒这隻巨兽的最后一根稻草。空中堡垒像陨石般自高空飞坠而下,无巧不巧正好落在整条巖壁的正中央,掀起了有如核弹爆发般的蕈状巨云!当狂烈的爆炸风暴褪去,只见坠落地点周遭一圈几乎已被夷为平地,中心处的巖壁更是整座崩落,现出了一个几十公尺宽的大缺口。 整片战场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紧接着反抗军的登陆战车群便从空中堡垒清出的空间长驱直入,残存的帝国军步兵群失去崖壁屏障,又哪有办法和这钢铁之师匹敌?勉强抵抗了一阵,便往后头的原野仓皇撤离了。 这场滩头恶战,至此终于宣告结束,我们拖着伤痛疲累的身躯来到预定的集合地点,准备和雄狮中队会合。 第八章 8-2 「怎么样,有联络蛮牛了吗?」 在已化做断壁残垣的庄园中,雄狮一边递菸给我一边问道。 「还没,」我点上火,「正等你们来。」 「既然还没,那我看也不必急在一时。」他道:「让队员们在这多休息一下,你看如何?」 如同在基地时一样,我搞不清楚他这么说到底是真是假,于是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就只耸耸肩笑了笑。 此时通讯器响了,我一按下键,耳中立即响起蛮牛爆炸般的声音:「龙豹,你他妈的杂碎,竟然在教官那摆我一道!」 「我什么时候摆你道了?」我忍住气回道:「是你自己没达成任务又隐瞒不说,我当然只有向基地求救,不然难道要我和雄狮一块儿在滩头上等死吗?」 我故意把雄狮也一併扯进来。 「妈的,原来雄狮也是跟你一路的,算我看错他了!哼,没关係,你们想在教官面前邀功儘管去,就像隻哈巴狗蹲在脚边跟她摇尾巴吧,我可不来这套。等回去后大家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战士,谁又是没卵蛋只会舔教官屁眼讨她欢心的傢伙…」他口不择言骂了一堆,随即切断了通话。 「妈的,莫名其妙!」我忿忿地摘下头盔,「嘴巴那么脏,是吃了大便吗?」 「怎么了,蛮牛说什么?」雄狮问道。 「相信我,你不会想听的。」 我懒懒地往地上一坐,心里预期着一定会有事发生。 果然过没几分鐘,通讯器再度「嗶嗶嗶」响起,我戴上头盔按下通话键,立即传出露儿着急的声音:「怎么搞的,你们的补给队还没到,蛮牛已经自己先上路,而且还关上了通讯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知道?刚刚他在通讯器里把我…」我看了雄狮一眼,「…和雄狮一起骂了个够,然后气呼呼地就掛断了。」 「根据追踪器发出的讯息看来,」露儿道:「他们正从三号公路抄捷径往敌军指挥部移动,看来并不打算等你们而是要自己进攻,可是单凭他们一个中队,想要攻下指挥部恐怕很困难…」 「三号公路?」我忍不住插嘴,心里想着完了。「那你放心好了,他们到不了指挥部的。」 「为什么?」 「因为帝国军会从那条公路对海空基地发动逆袭,所以那隻牛往那边走,等于是死路一条。」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压低声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包含在游戏里的呀。」 「可是…」她迟疑了一下,「根据反抗军传来的空照图,并没有任何跡象显示,那里有什么大规模的部队活动。」 「现在没有,到时候就会有了。」我道:「这是支线任务,只要选择走那条路线,就一定会碰上,游戏里就是这样设计,不会错的,就看你信不信了。」 「就算我相信好了,那现在又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虽然她看不见,我还是摇了摇头。「游戏里要过了这一关,才会有下一关,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同时存在两种状况。」 她思索了好一阵,才道:「照现在情况,我看除了暂缓进攻指挥部,先把你们两队调去三号公路协同蛮牛作战以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可是,这一关有时间限制,如果不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攻下指挥部,任务就算失败,如果我们现在绕过去救出蛮牛,等到击退敌军,我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那是游戏理的规定,在这里不见得就一定也一样吧?」 「问题是…」我拉高语调,「我们可没有本钱来证明这一点。」 「那…既然你说时间不够,当初在游戏里,又怎么有办法过关?」 「这不一样啊,游戏里头,一关完了接着就是另一关,可是我们现在就算是停下来撒泡尿,这时间也要照算啊。」 跟独狼相处久了,不知不觉间我也感染到了他的污言秽语。 「如果这样的话…」露儿沉吟片刻,「真到了万不得已,就只有取消进攻指挥部的计画了。」 「取消进攻指挥部?那怎么成!」我叫道:「这可是主任务耶,没完成我们就回不去了。」 「那不然应该怎么做?你教我。」 「怎么办还不简单?就一切按照原订计画,反正有我和雄狮两个中队,攻下指挥部应该还不成问题。」 「你的意思是,不用管蛮牛他们囉?」 「算是吧…」我道:「谁叫他不照命令擅自行动?」 「他不遵照命令,等回来后自然会有惩罚,可是其他五十名队员却是无辜的呀。」她严正地说着,「对你来讲,或许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能让你们十个人安全回去你们的世界就好,可是对我而言,每个队员都是一样重要,如果不到逼不得已,我绝不会牺牲任何一个!不只是对其他人,就算是对你也是如此,你难道忘了在西摩达丛林,我是怎么要你先走的吗?」 我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她说得没错,我心里头确实是没把其他人的性命当作一回事,可是他们每个人可都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我闭上眼想了又想,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在游戏中,不管是主要或是支线任务,都必须要由玩家来操控,可是现在,我眼前却有两个中队,等于是多了一个筹码可以运用。 这是一场介于游戏与现实之间的双重赌注! 「好吧,就听你的吧。」我叹了口气道:「我们这边兵分两路,一队赶去支援蛮牛他们,另一队则照原路线进攻指挥部,这样总行了吧?」 「为什么要兵分两路?你们两队一起行动,先救蛮牛,再攻指挥部,这样胜算不是比较大?」 「胜算大没用,」我道:「问题是时间上一定来不及。」 「可是,只一个中队,有把握攻下指挥部吗?」 「应该可以吧…」我无奈地说着,「不拼一拼怎么知道?」 露儿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做。你打算让谁过去支援蛮牛?」 「当然是雄狮囉,我可不想看到那隻牛。」我顿了顿,「只不过,我想雄狮他可不会乖乖听我的。」 「我来跟他说。」她道:「不过,如果攻不下也别勉强,就算这回任务失败,不见得就没有下一个机会,可是丢了性命,可什么都没有了,更何况你现在可还扛着另外五十条人命,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她今天怎么好像特别嘮叨? 露儿切断通话,随即将频道转去雄狮那里,只见他沉着脸连连称是。 「教官要我一等补给完,立刻赶去三号公路支援蛮牛。」雄狮切掉通讯转向我,面无表情地说着。「你到底是讲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听你的?」 「没什么,」我淡淡道:「只是我刚好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状况。」 此时周遭气流盘旋,负责补给的隐形喷射机正缓缓着陆。我撇下雄狮,手叉着腰对着队员们高叫道:「大家赶快补齐装备,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这么快?」铁鹰惊道:「时间还早,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会儿?」 「我也想多休息啊,」我顶着气流大声道:「可是因为蛮牛他们擅自行动,所以计画临时有了变动。」 「擅自行动?那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三号公路。」 「什么!」他惊叫着看向其他队友,「那我们不就又要多一个任务了?」 我看大家面面相覷,显然碰过这关支线任务的可不止我一个,这倒是有点出乎我意料之外。 「这倒不用。」我道:「雄狮他们负责去支援蛮牛,至于我们则是照原订计画进攻指挥部。」 「你确定这样可行吗?」骑士质疑。 「虽然只剩我们一个中队,」我道:「不过我想凭大家的战力,攻下指挥部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唉呀,我不是说这个。」骑士大力一挥手。「我是说,如果我们跳过支线任务,直接就去完成主任务,这样能算过关吗?」 说实在的,他这问题我根本没办法回答。因为我现在这决定,完全是被露儿那番话激起的,至于可不可行,我看恐怕只有设计这游戏的人才知道了。 如果这游戏,真是由「人」所设计的话。 「跑去三号公路的是蛮牛,又不是我们。」我硬着头皮道:「我想,这应该不构成支线任务的条件吧?」 「那既然这样,」斗鱼插嘴,「我们就照计画和雄狮中队一起进攻指挥部不就好了,干嘛还去管他们?」 「对呀,他妈的既然不听命令,后果就要自行负责。」独狼也道:「这叫做自作自受,就像我当初被扭断手一样,大家说对不对?」 大家一起窃笑着点头。 「话不是这样讲,万一我刚刚假设的不成立,怎么办?」我道:「所以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用这两头进攻的方法最保险。」 「可是,如果你的假设不成立,」骑士又质疑,「那让雄狮他们去,能算完成任务吗?」 他妈的,这游戏又不是我搞出来的,我哪知道算不算啊? 「如果蛮牛跑去三号公路,也能算触发了支线任务,那么我想雄狮他们去解围,应该…不,当然也算是过关。」 此时我的脑袋早被这一大堆又是如果又是万一的搞得一团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好笑的是大家竟然还被我说服了。 「嗯,龙豹考虑的也是没错。」铁鹰摸着下巴道:「我看就照这样办吧,大家觉得怎么样?」 大家总算是点了头,各自去补充装备,我大大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终于又过了一关。 一小时后,我们两队准备就绪准备开拔。临行前我不放心地走向雄狮,学着他在基地对我说话的语气叮嚀道:「给你一个建议,你要面对的将会是帝国军的机械化部队,硬碰硬是拼不过的。在那条公路上有一条铁桥,长度足以容纳他们所有的坦克车辆,你只要等他们全上了桥后把桥炸断,就可以把他们全歼灭了。」 「听你讲得这么详细,」他要笑不笑地说着,「难道你曾经在同一地点跟他们交战过?」 「事实上是如此没错。」我道。 「这…怎么有可能?」他皱着眉一脸疑惑。 「这要解释起来话可长得很,现在可没这么多时间,总之你听我的准没错。你看蛮牛不听我的话,结果空中堡垒是不是正如我所说的,跑到我们上头来了?」 他半信半疑点了点头走了。我正暗暗祈祷上天保佑,可别让我回家的机会断送在这个既自信,又有点莫测高深的男人手上,却见他忽然转过了身来。 「提到空中堡垒,」他道:「你刚刚在滩头上那几砲,轰得可真是准。」说着有点僵硬地朝向我竖了竖大拇指,随即又回復骄傲的神情匆匆走了。 「看来,」铁鹰走到我身旁笑着说道:「我们这位骄傲的雄狮队长,终于有点对你服气啦。」 「或许吧。」我淡淡道:「只要能完成任务,其他的我倒不怎么在乎。」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前往指挥部的路途也变得出乎意外的漫长。我们埋身在长满芦苇状植物及野草的原野中缓缓而行,耳边充斥的阵阵虫鸣鸟叫和闪着异光的满天星辰无疑充满了自然风采,不过却和散佈四周的坦克残骸与尸体,以及混合了燃烧焦味及作呕尸臭的空气,形成极不协调的对比。由于目前这一区仍是属于帝国军所掌控,为免目标太过明显,因此我们不得不捨弃公路绕道原野,而这对满负弹药装备的我们而言,无疑是体力上的一大考验。 公路的另一旁,好几隻独角的野牛悠间地啃着野草,前方一隻长尾兔尾巴竖得老高,满怀警戒地看着我们;头顶上飞过成群的蝠鸟,微蓝月光下映出一隻隻隐藏在草丛中的巨大飞虫…牠们能够在战火中倖存下来实属侥倖。我心想,在下一波战火来临时,不知道我们是否也能拥有相同的好运? 前方出现一小撮树丛,我猛然想起有一小队敌军隐藏其中,连忙高举左手示意大家停步,然后沿着逆时鐘方向绕过树丛,涉过一条渠道后才又回到原来的路线。这一绕足足使我们多耗了将近一小时,时间上已经明显落后,而接下来的路程还会遇上好几次敌军,因此虽然每个人脸上都明显地掛着疲累,我还是毅然下令要大家赶紧加快脚步。 我们越过一大片荆棘林,避开了三波敌军装甲车队的巡逻,接着在一条乾涸的大水沟里略做休息并吃了一点口粮。由此处再往前行,眼前出现的是整片的水田,宽广的田埂错综其间,分割出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区域。由于现在不是栽种季节,所以整片田地光秃秃的,除了泥水就再也没别的了。我的视线越过田地望向远方,十一点鐘方向稀稀疏疏长着一排阔叶树林,经过一番疾行,我们终于把落后的时间追回,现在只要穿过那儿,就可以直扣敌军指挥部的大门了。 左侧忽然亮起一束束耀眼的光芒,五辆长毛象重型坦克成一路纵队横行而至,车头灯肆无忌惮地照亮四周,车队后方尾随着整群步兵,一眼看去至少有四、五十人。我连忙高举左手向下一挥,示意大家伏身掩蔽。为了确保我们身上的能量电池在进攻指挥部时,还能有足够的电力啟动隐形功能,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压低身体隐藏在田间的泥水中。大家摒住呼吸,任凭泥水淹没过颈,静静听着隆隆车声从前方掠过。敌军沿着田间小径转上公路,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好了,」我站起身吐出口中污水,「这已经是最后一波敌人了。」 大家争相从泥水中跃起,个个都是像尊泥娃娃似的,却见海鸥一个人独自往田埂另一头走去。 「喂,你要去哪?」铁鹰大声问道,声音好像打雷似地回盪四周。 「去洗一洗。」海鸥头也不回,「这么脏,谁受得了?」说着逕往旁边一座装着大型抽水马达的灌溉井走去。 「哇靠,我还想泡个泰国浴哩!」独狼叫道:「你他妈以为现在是在观光吗?」 「喂,小声一点。」我道:「敌军还没走远,你是想把那些长毛象都叫回来吗?」 不远处,敌军坦克发出的灯光仍然依稀可见。 「可是,也不能就让这傢伙想干嘛就干嘛吧?」独狼憋着声音道:「我说铁鹰老兄,你是他的小队长,好歹也管一管吧。」 「唉,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影响,就随他去吧。」铁鹰温吞地说着,「眼前最重要的是赶紧完成任务,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费神,你说是不是,龙豹?」 我没有回答,眼光却不安地落在灌溉井后方一株巨大的绿色植物上。植物粗大的树茎至少有四、五公尺高,顶端长出许多手臂般粗细的螺旋状茎蔓向下直垂到地,型态十分诡异,并隐隐透出一股妖气。我思索着脑海中关于这个区域的游戏记忆,猛然想起一件极可怕的事,同一时间海鸥发出一声惊叫,接着整个身子便腾空而起! 队友们还来不及反应,我已朝向海鸥飞奔而去。根据游戏资料,那种树叫做蛇藤蔓,和阎罗森林里的食人树一样,都是可怕的猎食型植物。它的树茎满布感热细胞可以察觉动物身上的体温,并迅速伸出茎蔓将猎物缠绕勒毙,然后送入树顶的进食孔分解成养分。许多农人会将这种植物种在田中来捕捉会啃食农作物的动物,而现在它正将海鸥全身缠绕着并高高举起,准备送入进食孔中。 海鸥吊在半空中惊慌失措地拼命挣扎,我拔出乌玛刀将刀身按到最长,高高跃起往茎蔓一刀斩下,好几条茎蔓应声断落地面,却还在不停地扭动着,看起来十分恐怖。我再度跃起一刀横劈,又是好几条茎蔓随刀而落,这两刀将缠绕在海鸥上半身的茎蔓尽数斩断,此时他的双手已经可以活动了。我正待再补上几刀,却见海鸥从身上的掛环摘下了手榴弹。 敌军才刚离开没多远,不可能听不见爆炸声,我放开喉咙大喊:「不行!不能丢!」但他显然已经被吓到无法控制,根本不理会我,喉中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尖叫,按下引爆开关便往张得大大的进食孔中丢去,手榴弹的爆炸威力把树茎炸穿一个大洞,一大堆尚未分解完的动物尸体也随之四下飞溅。后方赶上来的队友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给吓了一大跳,接着便被落下的动物尸块洒得一身都是。 螺旋状茎蔓软软地垂下,海鸥也随之掉落地面。他双手一撑爬起身来,脸上仍然是惊魂未定。 「那…是…什么…东西…」他被吓得话都讲不清楚,衣服上沾满了墨绿色的树液,看起来十分噁心。 「蛇藤蔓,和食人树同类的。」我道:「你没被吃掉,算你走运。」 看他这付可怜样,我本来想骂的话一下子全吞了回去, 队友们迅速围拢过来,铁鹰率先指责:「搞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害死大家?」他脖子上青筋暴露,显然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姑息造成这局面而更加恼怒。 「这怎么能怪我?被那个什么藤蔓缠住的又不是你!」海鸥大声回道:「要是换做是你,我看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看他这付桀傲不驯的态度,队友们个个都气愤难耐!独狼更是逮到机会大声怒骂:「不怪你怪谁?谁教你没事找事做,他妈的冲什么水!」指着海鸥身上黏答答的汁液,「你现在这样,有比较乾净吗?」 海鸥既羞且恼,胀红着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远处敌军坦克车队已经掉头,正沿着公路向我们急速驶来,刺眼的车头灯光此刻在我眼中形同鬼魅。 「别吵了,先应付敌人要紧,要吵,等任务完成后再吵。」我沉声道:「光用嘴巴,可挡不住敌军的坦克车。」 一句话让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现在怎么办?」铁鹰低声问道:「要打,还是要逃?」 「如果逃得了是最好,怕只怕那些长毛象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我叹道:「大家赶紧往十一点鐘方向移动,如果来得及躲进树林,至少敌军坦克攻击起来没那么容易。」 我们拼尽全身力气带着各式装备在毫无遮掩的田野中飞奔,耳听背后敌军隆隆车声逐渐接近,回头看时,只见长毛象坦克砲塔上头两门砲管狰狞直伸有如象牙,底下四组连着履带的机械步足连爬带越跨过田埂,挟着排山倒海之势朝向我们直逼而来,其馀的步兵则是分从两旁的田间小径包抄,此时我们三面受敌,已经是无路可逃! 第八章 8-3 「大家各就战斗位置。」我嘶吼着:「第三小队负责对付坦克车,第一第二小队对付后方的步兵,狙击手负责解决机枪手和拿重武器的,第四第五小队火力掩护前后,记得节省弹药,三发点放,瞄准了再打,大家分散开,动作快!」话才说完,左右两侧已分别响起枪声,大家立即四散卧倒,紧接着「咻!咻!」两声,两枚穿甲飞弹分从铁鹰和斗鱼肩上射出,一前一后朝向一辆长毛象坦克飞去。 爆炸火光稍闪即逝,长毛象坦克前方和左侧各裂开了个大洞,可是前进之势仍然未停,显然那两枚飞弹仅仅只破坏了表面,却并未能穿透它的复合式装甲。铁鹰毫不畏缩重新装上飞弹,正准备要瞄准之时,长毛象砲塔顶端已伸出一门多管机砲,砲口好像喷火似地旋转着,一瞬间将他所处之地扫得一片稀烂!我心中猛地一惊,正担心他不知有没有事,另一辆长毛象却已「轰隆轰隆」朝我这方向直衝过来。 我大叫:「石头,快,用火箭射它履带!」 石头扛起多管火箭发射器,一口气将六发火箭全射完,隆隆爆炸声中,长毛象左前方的履带连着装甲护板一併化成碎片,几块碎裂的钢板随着连串爆炸飞旋而出,「乒嚦乓啷」地散落在我身前。可是履带虽然毁了,连着履带的机械步足却仍然撑着车体,砲塔上头的机关砲方向一转,火光闪出的同时,石头全身一阵剧晃扑倒在地,显然已经被打中。我和独狼、飞狐举起枪对准同侧另一履带连连开火,十几发彻甲榴弹连续攻击之下,只见长毛象剧烈摇晃了几下,终于歪歪斜斜倒了下来,枪上加装了火焰喷射器的队员立即抢上,拉开砲塔上的舱门贯进高热火焰,活生生将里头的人通通烧成灰烬。 「轰!」地一声爆炸传出,那辆已经受创的坦克又挨了一枚飞弹,整个砲塔都被炸飞到半空中,然后就见铁鹰壮硕的背影迅速移到另一处田埂。看他一副身手矫健的模样,我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吧?」我来到石头身旁问道。 他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口鼻中不停冒着鲜血,看来伤势比我想像中还要严重得多。我替他注射了一针恢復剂,正想要安慰他几句,四周却「劈哩啪啦」扬起一圈又一圈枪弹射落的泥尘,紧接着便是「碰碰碰碰…磅磅磅磅…」一连串反击之声。我扬起头一望,只见敌军已在两侧架起了好几挺重型机枪,轮流对着我们所在的田亩交叉扫射,而狼牙和黑虎两小队也毫不客气立即以密集的火力还击。一小群敌军大胆潜近到离我们不到二十公尺处,立刻就被我方的手提机砲打得不成人形。更远处,几名敌军扛起火箭筒,正准备要发射之际,却被分散在田间的狙击手一枪一个全部解决,火箭随着发射筒掉落射在身前,再将他们的尸体炸得支离破碎。而白鲸则是和火凤、飞燕窝在同一处田埂后毫不畏惧地开着枪,不时还用火焰喷射器将敌军化作一团燃烧的焦炭,显然在一干驍勇善战的女队员薰陶下,已经是越来越进入状况…这一边儘管战况激烈,但显然我方是佔了上风。 此时爆炸的巨响又传出,几块还在燃烧的碎片随即从我头上飞过,却是又一辆长毛象被铁鹰和斗鱼的肩射飞弹射中,连砲管都给炸弯了。我正暗暗喝采,心想只要再来一枚,就又可以解决一辆,不过期待的爆炸却并未出现。 「怎么搞的?」我纳闷,「他们两个为什么不继续射?」 同一时间另外两辆长毛象全速后退,很快将距离拉开到三十公尺外。 「遭了!」我心里暗叫不妙,当下也顾不得四周枪林弹雨,立即站起身大叫:「大家快躲,长毛象准备砲击了!」话才说完,耳中已清楚听到身上「噗噗噗」连中了好几枪。我仰头一跤跌坐泥水中,一时还来不及感觉到痛,就见周围田地霎时间全都翻了起来! 我脑中天旋地转,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就只呆呆望着一道又一道泥水被爆炸的威力掀得比浪还高,洒在身上似乎都还觉得有些隐隐作痛。长毛象坦克配备的战车砲是可以连续发射的一七五公釐机动砲,原本是专为了摧毁重装甲或是钢骨碉堡而设计的,如今用来对付我们,对敌军而言似乎是有些浪费,可是对我们而言,却是致命的伤害!意识朦胧中,我看到田地一寸寸被掀起,不知有多少人被爆破的风暴震飞空中,等到好不容易恢復知觉,眼中所见尽是被砲弹蹂躪过的破碎田地,以及倒卧其中生死未卜的队员。 远处长毛象暂停砲击,我趁机飞衝到铁鹰身旁,有点失去理智地大声问道:「你为什么不继续射?」 「我和斗鱼身上带的飞弹全射完了。」他灰头土脸地回道:「备用的飞弹是由海鸥负责扛,问题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我心想,这么重要的工作怎么可以交给那傢伙?不过现在再来检讨这个也没什么意义。我小心翼翼撑起半边身子四下张望,可是全场乱烘烘的,他只要随便找一洼田亩趴着不动,又哪有办法找得到? 「现在怎么办?」铁鹰问道。 「一定要先想办法阻止长毛象继续砲击才行。你和斗鱼去引开长毛象的注意,我去石头那里拿多管火箭。」 我压低着身子往原来那处田地移动,走不出几步,四周已扬起一片弹雨。我伏下身对着来袭方向开枪还击,「磅磅磅!磅磅磅!…」连续几个三发点放,一名敌军身上喷着血摔落田中,溅起好大一片水花,其馀敌军连忙趴下身躲到了田埂后头。我一口气衝回到石头身旁,见他半撑着伤重的身体,只用一手拿着枪奋力开着,另外两名队员趴在他身后对着另一方向开火,看样子也是伤得不轻。十几公尺外的两处田间塞满了一、二两小队的队员,个个都是重伤难以行动,只剩黑虎和狼牙拿着手提机砲四下狂扫,再加上来自另一方向的气压砲支援,好不容易才将一小群已经逼到眼前的敌军击退。不过敌军很快又分由好几路包抄过来,骑士等人自顾不暇,支援的砲击就此中断了。然后又是一连串爆炸声传出,只见灰熊他们正被敌军一轮手榴弹攻势逼得自原本掩蔽处连滚带爬翻落另一处田间。 眼看周围已成混战之势,我心急如焚地将六枚小型火箭一一装入筒型弹仓,站起身正准备要出击,就见一辆长毛象正将跑塔缓缓转向我这方向。 「敌军砲击!」我大叫:「大家快转移阵地!」 身旁所有人好像在玩大风吹一样纷纷起身四下逃窜。 「轰隆!轰隆!轰隆!…」 砲轰声惊天动地响个不停,当一切回復寂静,我探起头一望,尘烟瀰漫中只见敌方步兵正步步进逼,而我方阵地则是全变了位。我再度起身,前脚才跨出田埂,「磅磅磅磅…」一串扫射又将我逼了回来。 我大叫:「我去干掉长毛象,谁来掩护我?」 「我来!」 飞狐提起手提机砲转身一阵猛扫,首当其衝的敌军立即就像纸片一般四碎!左侧一挺机枪「答答答…」响了几声,机枪手的钢盔便被山猫的狙击枪贯穿,旁边两人接过机枪正待再射,红鹤隔着老远用火焰喷射枪将他们烧成一团悽厉哀嚎的火球。 此时我才发现,原来刚刚那阵砲击,竟不约而同将他们和我凑在了同一处。 铁鹰和斗鱼正在田间飞奔乱窜,身后如影随形地跟着两道机关砲子弹激起的泥尘。趁此机会我从四十五度角悄悄潜近正忙于攻击他们的那辆长毛象,食指一扣,莲藕状的火箭发射器闪着火光和硝烟「窣!窣!窣!…」连续发射,层层爆炸中,只见一门砲管连着后头钢板从砲塔上崩落,现出了好大一块缺口。我丢下已经空了的多管火箭,举起自动步枪扣下榴弹发射器的扳机,彻甲榴弹从砲塔的缺口鑽入,引爆了里头的砲弹,眼前装甲怪兽立即就像气球般爆裂,化成四下飞舞的燃烧碎片。 我似乎有所预感地伏下身,正好躲过一排呼啸而过的机关砲子弹,起身时却见一辆长毛象砲塔两侧放下了飞弹发射架。 比起机动砲,地对地飞弹不但准确度更高,破坏力也更大,一旦让它发射,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我当下顾不得后头另一辆长毛象的机砲扫射,端着枪飞奔而去,同时口中焦急地大吼:「铁鹰,快,你的左边。」 其实用不着我提醒,铁鹰已经举起枪对准那辆长毛象了,只可惜砲塔上头的机砲先他一步开火,他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射出的彻甲榴弹因此失了准头,擦着砲塔炸出一点半大不小的火光。此时飞弹的尾端已经在喷火,千钧一发之际,我凭着感觉瞄都不瞄举枪便射,就在飞弹即将射出的瞬间,彻甲榴弹急速旋转着贯穿了飞弹弹头,然后连同里头的高剂量火药一起引爆,炸开了砲塔上半边装甲。威力所及使得另一枚飞弹的射向完全偏离,沿着地面飞出了老远,有如流星一般殞落在另一头的原野。从旁赶上的斗鱼对着只剩下半边的砲塔再补上一弹,将庞大如货柜般的车体从中炸成两截。 我大声欢呼了一声,背后已响起履带压过田埂的「嘎嘎」声响,可怕的机砲声随即发出,然后就见斗鱼表情痛苦地倒下。我连忙衝上前一把将他拉下田埂,起身想要去救还倒在另一边的铁鹰,长毛象硕大的身影已整个挡在我眼前,被肩射飞弹给炸弯的砲管垂在砲塔两旁晃呀晃的,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好笑。 不过眼前这辆好笑的长毛象,却很有可能即将成为终结我生命的兇手! 我急忙举起枪对着砲塔上的缺口扣下扳机,不过很不幸地,榴弹匣中已经一发不剩,紧接着对方机砲便旋转着喷出了火舌,还来不及听见射击声响,我身上已明显感受到子弹的强力衝击,紧接着便像被无数条绳索从后拽着般倒飞了出去! 我瘫倒地上,眼中一时所能见到的只有被尘烟半遮半掩的夜空,心里头正想着,接下来那辆长毛象不知会怎么对付我?是再补上一排机关砲呢,还是会乾脆直接开过来把我碾碎?然后就听前方传来好大一声爆响,躺在地上都还可以感到爆炸气流瞬间扫过的灼热。我勉强撑起头一看,只见那辆长毛象已经化做一团燃烧的废铁,接着脚步声「批哩啪啦」来到我身前,独狼伸出一隻手臂用力将我拉了起来。 「喂,没事吧?」他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肩上的多管火箭还正冒着烟。 「嗯,死不了。」我强忍着痛回道,「你从哪里找到这门火箭的?」 「银蛇那里啊,他妈的光占着这玩意儿又不敢用,是准备要留着陪葬喔,幸亏我及时把它抢过来。嘿嘿,怎么样,我这几发火箭射得可够准吧!」 「还好够准,」我边说边试着伸展一下,所幸骨头都没断,否则要再活动可就难了。「不然现在跟你讲话的就不是人而是鬼了。」 我突然发现,好像每次踩到生死边缘,都变得特别有幽默感? 解决了长毛象坦克,剩下的敌军步兵便不足为惧,黑虎和狼牙带着各自队员沿着田埂一路扫荡过去,将他们一群群歼灭在田亩间,只残存几个傢伙拋了武器往田野的另一头没命地狂奔。狙击手隔着老远将他们一个个击毙,剩下一个不知道哪里中弹,还兀自拖着身子在泥水中挣扎地爬。 一直没出手的山猫拿起他的sk2,犹豫地问我:「要解决他吗?」 「算了,放他一条生路吧。」我摇头,「我们今天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这一役我们损失了三名弟兄,剩下的几乎都伤重无法行动,从我初上战场到现在,这还是头一遭伤亡如此惨重!我下令大家原地暂歇,一面治疗,一面忍着噁心在血肉模糊的敌军身上大肆搜刮可用的弹药作为补充,然后就见海鸥慢吞吞地从灌溉水井中爬了出来。 「他妈的原来你躲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因为少了你手上这箱飞弹,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铁鹰第一个开口斥责,不过重伤之馀,他这番话说得有气无力,显不出半点威严。 海鸥耸耸肩,露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看他这副死样子,再对照于气若游丝的铁鹰,我下定决心不再容忍,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独狼,红鹤。」我命令道:「麻烦你们去把这傢伙给我抓过来。」 两人好像早就等着我这句话似的立即抢上。 「别过来,你们想干嘛?」海鸥惶恐地举起枪来回对着两人。 「你疯了吗,怎么可以用枪指着队友?」铁鹰又急又喘地说着,「还不快点把枪放下!」 「放下枪,岂不是任你们宰割?」他的表情有如惊弓之鸟。「哼,休想!你们谁敢过来,我就开枪打谁。」 「你敢!」独狼恶狠狠道。 「你看我敢不敢?不信的话,就上来试试。」 我缓步走上前。「你想开枪就儘管开,不过…」我冷笑,「只要你一枪打不死我,我发誓我一定会把你的脖子给扭断!别忘了,大家身上可都穿着战斗服。」 我这句话可不纯粹只是吓吓他而已。 大概是看出了我眼中的坚决吧,海鸥脸上一慌,握枪的手不自觉松了。眼尖的独狼哪放过这机会,立即上前将他飞扑在地,只听他手中枪「磅磅磅…」对空射了几发,旋即就被红鹤一把夺了下来。 「放开我…」他好像小孩子般在地上扭曲挣扎,红鹤举起枪托往他头盔上重重地敲了一记,这才终于使他安静下来。 「现在怎么办?」独狼勒着脖子将他架起,「要不要真的把他脖子扭断?」 「喂,不用真这么残忍吧?」红鹤白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 「你们两个把他身上的武装全解除了。」我冷冷道:「反正他拿着也不用,又何必浪费?以后要跑要躲,就由他去吧,总之再也影响不了我们。」 「那战斗服呢?」独狼问,「要不要一起给他扒了?」 「还是留着吧,」我叹了口气,「再怎么说,大家总是队友一场,好歹也给他保留一点生存的机会。」 说完我便摇了摇头走开,当经过银蛇身边之时,只见他抬起头嘴角微扬,却不知在笑什么,搞得我心里一阵发毛。 一场无聊的闹剧就这么结束了,接下来我们拖着还来不及完全復原的躯体来到树林与公路交接处,眼前由壕沟和水泥墙所包围的单层金属建筑正是敌军指挥部,只见探照灯不间断来回闪耀,映得四下光亮如白昼。 第八章 8-4 「四面都有阵地,每一处都至少有一个中队的步兵,除了重机枪以外,还配着有短筒火箭和迫击砲。四个角上的瞭望台也架着有机枪。指挥部的两侧是营房和弹药库,前面的空地上有六辆防空自走砲,旁边还有四组固定式防空飞弹。总共十组人马交叉巡逻,每一组都是两个人。」 狼牙透过护目镜的夜视功能细述着敌军布置,我一边凝听,一边摊开只比手掌大一点的微型电脑对照地图,绞尽脑汁思考着对策。 经过刚刚那一场不该有的恶战,我们现在能用的重武器,就只剩原本由海鸥保管的那一箱十二枚肩射飞弹,而还有办法继续战斗的人员,包括我在内只有二十人! 「听着,现在时间紧迫,已经没办法再来迂回潜入,就只能直接进攻了。」我沉着声音说道:「火凤、红鹤、山猫你们三个留在这里负责掩护,飞狐、独狼、骑士、白鲸、银蛇和我一队,其他人和狼牙一队。火凤你们先用飞弹把瞭望台轰掉,再解决正面阵地内的敌军,然后我们就从大门直接杀进去。进去之后兵分两路,狼牙你们的目标是抢下那六辆装着防空机砲的装甲车,然后分头截断从两侧及后方阵地衝进来支援的敌军,而我这边就是一路直衝指挥部解决史德猛。整个进攻计画就这么简单,大家可有不了解的?」 「等一下。」铁鹰忽道:「让火凤和红鹤也跟你们一道吧,掩护的工作交给我和斗鱼。」 「这怎么行?你伤得那么重。」 「伤得再重,至少手能还动。」他喘着气说道:「对吧,斗鱼?」 斗鱼以点头代替回答。 眼前人手严重不足,能再多两个人当然是再好不过,我如果还要再推来却去的,就未免太做作了。 「那好,火凤你们两个跟我一队。还有…」我看了看海鸥,心想,把这个害虫留在这可不怎么放心。「你也跟我一队。」 「我又没武器,去了又有什么用?」他瘪瘪嘴,「还不是等于去送死。」 「嘿,你他妈那么会躲,」独狼讥道:「又哪有那么容易死啊?」 海鸥昂起头怒目相向,可是看着大家全都用极其厌恶的眼光看着他,只得忿忿地低下头,口中道:「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不去就是不去。」 「对不起,这可由不得你。」我一点不留情面地说着,「之所以要你去,是因为怕你留在这,会危害到这么多伤重的兄弟,倒不是期望你能派上什么用场。所以你要嘛就是乖乖跟着我们后面,保佑子弹不要找上你,再不就是把你扒光打昏了绑在树上,你自己选一样吧。」 说完我不再理睬他,对他频频投来的怨毒眼神装作视而不见,和大家把剩下的弹药平均分了,接着便各就战斗位置准备最后一博。 「轰!轰!…」四声巨响传出,高高在上的瞭望台爆出火花飞烟,一时成了名副其实的烽火台。我和队员们从公路旁一拥而上,先用一阵手榴弹压制住正面敌军的反击火力,肩射飞弹随即飞到,将排在阵地前的砂包炸开了一道缺口。 我领着独狼等人率先从缺口衝入,白鲸和红鹤枪上火焰喷射器两道高热火焰齐喷,将整片阵地化为一片火海,我和其馀队员则蹲下身,和四周巡逻的敌军猛烈交火。狼牙他们随即衝入,在我们掩护下直向前方空地上奔去,赶在一堆从营房急急衝出的敌军之前抢下防空砲车,立即便调转砲塔开火,可怕的ss机砲犀利依旧,好像碎肉机一般瞬间将眼前敌军打得稀烂,接着又再继续痛击从两侧阵地内涌入支援的敌军。肩射飞弹随即再度飞到,「轰隆」一声将指挥部紧紧密合的防弹钢门炸开了一个大洞,然后屋顶上「咚咚」掉下两个狙击手来,不用说也知道必定是山猫的杰作了。 我圈起手指一声呼哨,领着队员从扭曲变形的钢板间直衝了进去。 眼前是一道笔直向下的铁梯,周围环绕着一圈突出于四壁的走廊,充斥着各式萤幕仪器的指挥中心位于下一层,借着这道铁梯和上层的走廊相连。两旁走廊上仍藏着有不少穿着防弹盔甲的敌军,无数子弹立即迎面袭来。我们被迫趴在被飞弹炸得七零八落的尸首间掩蔽,头盔上的护目镜一时溅满了子弹射在尸体上溅出的血花。 「白鲸、红鹤,」我大叫:「快把他们烧了!」 高热火焰发出有如猛兽般的低吼分扑左右,着了火的敌军嚎叫着往后滚去,身上火焰蔓延到其他人身上,烧得两道走廊一片通红,只可惜等不到敌军尽数消灭,火焰便骤然而止,却是燃料已经用尽。侥倖逃过一劫的敌军立即用碟型榴弹回敬我们,避无可避之下我们只得奋力跃下走廊,穿过足足两层楼的高度,和爆炸的碎片一同坠落在下一层的地板上。 体重加上身上装备使我的双腿一时难以负荷,身体不由自主倾倒,我顺势往前一个滚翻,起身的同时手上手榴弹已然拋出,而另一边独狼也射出了我们仅存的最后一发彻甲榴弹,爆炸的威力助长燃势,终于使得上头的敌军尽数葬生火海之中。大家不约而同喘口气,继续向前穿过排得密密麻麻的各式控制台,直向最后方那张半圆会议桌奔去。 会议桌旁的幕僚军官们纷纷拿起手枪做最后的抵抗,不过不用我下令,队员们立即开枪将他们一一击毙,只剩一脸剽悍如虎的史德猛元帅一动也不动坐在他那张大指挥椅上,神情平静的有些异乎寻常。 「不准动,敢动一下我就打死你!」独狼举起枪对着他,装模作样地说着:「要死还是要投降,你自己选一样吧。」 「我们帝国军的字典里,可没有投降这两个字。」史德猛淡淡回道,接着大吼一句:「帝国万岁!」随即举起枪对着太阳穴扣下扳机,脑浆和血液立即从另一头喷洒而出,上半身软软往前一倾,脑袋「咚!」地一声重重敲在了桌上。 虽然我早知结局会如此,不过亲眼见了,仍免不了叹息一声。 「喂,你很无聊耶。」骑士在后头用枪托抵了抵独狼,「干嘛还说那些话?难道你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吗?」 「呵呵,我他妈当然知道啦,」独狼笑嘻嘻回道:「不过说两句话过过癮,又不会死。」 「怎么你们几个老是什么都已经预先知道的样子?」火凤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跟你讲过了吗?」独狼道:「这是高级战士间的秘密…」 「喂,别再鬼扯了。」我打断他的话,「我看现在可不会有过关动画出现,还是先上去看看外头的弟兄要不要帮忙再说。」 这一回可不用再跳上跳下了,我们「咚咚咚」踩着铁梯上到走廊,视线可及的范围只见外头敌军已经是尸横遍野,而狼牙和其他队员们正从载着防空机砲的装甲车中缓缓爬出。 「看来,」我心中一阵轻松。「应该是用不到我们了。」说着正抬起脚准备跨出门口,就听后头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回头看时,只见下层地板裂了个大洞,随之鑽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形机械。 它的上半截前倾后圆如水滴状,左右两臂是与ss同口径的多管机砲,下头连着一对灵活自如的机械足。一具人体罩着防护玻璃半嵌在机体中央,四肢和大部分的驱干都已被密密麻麻的管线取代,乍看之下好像是解剖台上供人研究的尸体,只是这具尸体如今不但还活着,并且还经由另一种型态变得更为强大。 人形战机! 所谓人形战机,是红细胞部队另一种可怕的改造人兵器。这种半人半机械的怪兽,是利用微晶科技将人体与各种型态的战斗机器相结合而创造出的,其威力甚至还要凌驾于蓝巨人古兹尼可及德罗巴巴等生化改造人之上。 问题是,这玩意儿应该是在后面几关才出现,怎么会在这里就先冒出来? 人形战机双臂机砲驀地冒出火舌,四周由组合式水泥板搭建成的墙壁被机砲子弹衝击出密集的弹孔,弹孔又凑合成更大的破洞,最后整面墙都化成碎片四散纷飞。大家仓惶地退至外头,却见又是两具人形战机穿地而出,分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队员们仓皇失措地开火,可是以我们手上仅有的自动步枪,可完全威胁不了眼前这些机械怪物。 一具人形战机左手火焰枪喷出熊熊火舌,烧得狼牙等人四下逃窜,右手枪管「砰!砰!砰!」连续击发,怪叫声中海鸥颓然倒地,鲜血随即从他肩上不停涌出。我看到这景象顿时呆住,然后才想起了对方使用的,是和猎杀席姆专用的那把sis狙击枪相同的十二公釐高穿透弹! 「大家小心,右边那隻手上的枪可以打穿我们的战斗服!」我高声喊叫的同时,独狼的脑袋也中了一枪,幸好并没有直接命中,子弹被头盔的流线设计给滑开,不过他已是吓得脸色发青趴在地上。 海鸥倒在地上大声呼痛,但却没有半个人上前伸出援手,倒也不知是自顾不暇,还是刻意不理?我心中不忍想过去解救,另一具人形战机双臂火箭齐射,把我们四周炸得翻天覆地,后头人形战机也「嘎拉嘎拉」移动着机械足破门走出,机砲发射声响中,狼牙、骑士、红鹤、火凤一个接一个倒下… 「不行,我可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我心里如此想着,只觉得一股隐藏的潜能正要爆发。 我穿梭在飞扬的火光与尘土中向着后头那具人形战机飞奔而去,躲过它对我迎头踩下的机械巨足,猛力一蹬高高跃起,左手攀住机械臂的外壳,右手持枪猛烈开火,几十发子弹近距离密集射击之下,防护玻璃好似蜘蛛网般一圈圈裂开。我丢下枪好像体操选手一样双手吊着身体往前盪出,连人带玻璃一起飞进防护罩内,用力将那具已算不上是人的躯体从嵌着的凹槽上头硬扯下来拋了出去。 人形战机失去控制,顿时歪歪倒倒垮下,我赶忙飞身跃出,赶在左方射来的火箭将它炸得四分五裂之前安然着地,随即检起断落在地上的机械手臂,伸手进去裂口处找到连着机砲发射按钮的肌腱状物体,对着发射火箭的人形战机就是一阵狂扫,瞬间在机壳上穿出无数弹孔,另一具从左边衝来,高穿透子弹先在我肩上贯出一道血箭,紧接着火焰便像一条盘旋飞舞的巨龙隔空袭捲过来。此刻我身体的潜能发挥到极致,超人般的体力和速度使我迅即躲开对方攻势,手中机砲持续发射,子弹打穿了火焰枪的燃料箱,随即引爆做一团火球! 最后一架人形战机高举装着火箭发射器的双臂,满布弹孔浓烟火花直冒的机身三百六十度转过来朝向我,我几乎连想都没想便迎上前,口中发狂一般嘶吼,举起机砲直射到砲管空转,眼看着它炸成碎片的同时射出了一枚火箭,然后四周一阵天崩地裂,接下来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第九章 9-1 一片混沌之中,我意识朦胧地半沉半浮着。 远方依稀透着一丝光亮,而我正不由自主地朝着那道莫名的光源漂浮而去。四周,无数残缺不全的半透明人形面目狰狞地绕着我来回飞舞,我惊恐地想伸手将他们挥去,却发现此时的我根本已无躯体。 「怎么会这样?」 我想大喊,无奈却怎样也发不出声音,并且在满天飞舞的鬼影中见到了许多死在我手下的熟悉脸孔,甚至还包括了我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个在卡夫半岛的飞弹基地内,头一个被我一刀割断喉咙的傢伙在内。 难道说,我也和他们一样……死了? 猎杀席姆顶着刺满了魔鬼图腾的大光头,被子弹贯穿了的眼眶空洞洞地盯着我,用冷笑代替了回答。 「不……」我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乾。 光点越来越清晰,随着我的飘近转化做一条深不可测的甬道,里头不断沸沸扬扬着暗红的浓稠液体,既像是灼热燃烧的滚滚熔岩,又似乎是参杂了碎肉尸块的血腥秽物。更多的躯体在其中翻滚哀嚎,悽慄惨绝有如无间炼狱! 「来吧……来吧……」 无数隻手从甬道内伸出朝向我不停挥舞,凄厉的叫声充塞了整个空间,几乎瘫痪了我每一寸神经。 「我不能死!」我挣扎着唤起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我必须活下去,不管是为了队友,还是为了露儿……」 一想到这,我突然觉得身体猛然一轻,就好像有一隻无形的大手抓着我,一下子将我从迷离幻境中抽离,所有的影像瞬间从眼前一一飞逝而过,突然间我真实感觉到躯体已然存在,紧接着耳中便传来扩音器清楚重复的声音: 「龙豹醒来了,龙豹醒来了……」 我睁开双眼,一股液体立即由眼帘涌入,视线剎时一片模糊。我依稀可见四 周全是玻璃状的透明体,并且充满了淡褐色的液体,而自己正浸泡在其中。液体迅速从下方一处孔洞排出,我的视觉也逐渐恢復正常。我看见许许多多的管子从我身上脱离,好几支带着各式医疗配件的机械手臂也折叠着缩回。等液体全部排完,前方「刷」地一声打开,我脚步虚浮地走出,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 「恭喜你康復,这里是你的衣服。」一辆电动推车随着话声来到我面前,上面掛着好几套衣物。我随意拿了一套休间服穿上,一边打量着四周。这地方应该是医务中心里的重度治疗室,而四周一个个和我刚走出的地方一模一样的巨大筒状透明槽,一定就是所谓的液态治疗槽了。既然用到这设备,我能想像自己一定伤得不轻。我脚步略带蹣跚地走出重度治疗室,迎接我的是q温柔甜美的声音: 「很高兴终于把你给救回来了,龙豹。」 光听这声音,很难不将q联想成一位笑容可掬的美貌护士,但事实上,眼前出现的,却只是一排排冷冰冰的医疗仪器,以及各式奇形怪状的机械手臂,而这一些,都可以算是q身体的一部份。 别忘了,q并不是人,而是掌控这整间医疗中心的超级电脑。 「我在这多久了?」我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问道。 「一百七十三小时二十分。」q回答,并从墙上伸出有如触角般的影像接收器对着我一伸一缩,大概是在调整焦距吧? 「这么久?」 我先是有点意外,接着便想起在指挥部最后那一幕。看来那枚火箭是直接打在了我身上,否则不可能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掀开衣服看着身上无数已经癒合得差不多的伤疤,心想这一下没当场被炸得粉身碎骨,还真算是奇蹟哩。 此时诊疗室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铁鹰等人随着电动门开啟一涌而入。 「终于醒来了,你这个混蛋!」铁鹰神情激动地抓着我。 「喂,哪有人这样问候伤患的?」我可想不到这竟然是我昏迷了一个多礼拜后,所听到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他的样子好像快哭出来了。 「老兄,你他妈怎么没事昏那么久?」虽然我没看到人,不过听也知道这一定是独狼。「你要是再不醒来,看我不把这整间医疗中心砸烂了才怪!」 「还好没成功。」我道:「不然的话,医疗中心没了,我看我就真的醒不过来了。」大家一阵轰笑。 「对不起。」q发出警告:「这里是医疗中心,请保持安静,不要大声喧哗。」 「嘿,你这个臭电脑,少他妈在那囉哩巴嗦的。」独狼笑骂:「信不信我把你拆了!」 「没事跟电脑生什么气,」我笑道:「你有毛病啊?」说话的同时,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嚕嚕直叫。「唉,太久没吃东西,肚子已经在抗议了,不如我们到餐厅去,边吃边聊,你们看怎么样?」 「好好好,大家一起去餐厅。」 一提到吃,山猫整个精神都来了,看来他会有这种身材不是没有原因的。 往餐厅的路上,我不经意地问道:「那天后来怎么样了?雄狮可有顺利救出那隻牛?」 「这一回,他倒是乖乖听了你的话。」铁鹰道:「敌军整支装甲部队葬送在铁桥之下,第一中队全部队员都安全脱困。至于那头牛因为违抗命令、擅自行动,被关进惩戒室接受虚拟酷刑,现在已经几乎跟白痴没什么两样了。」 「这么惨?」 「没办法。」铁鹰耸耸肩,「是教官亲自下令的,看她气得好像要喷火似的,整个身子几乎都快要冒烟了,谁又敢开口求情?」 「照我看啊,这惩罚只是刚好而已。」斗鱼瘪瘪嘴。「要不是他临时搞这个飞机,又怎么会跑出后面这一大堆事,那个谁也不会……」说到这他欲言又止地瞄了瞄铁鹰,「反正总归一句话,他这是罪有应得,没什么好同情的。」 「没错。」石头也迸出了一句。 虽然他们说的是事实,不过我心中却仍然很不是滋味。不仅是为了同情蛮牛的悲惨下场,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他们似乎藏着什么事情不想让我知道。 「那我们这边呢?」我又问,「其他队友可都还好吗?」 「没什么啦,大家都没事。」铁鹰表情生硬地回道。 「是喔……」我看看他,心里暗暗猜想他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在楼梯的转角处我们遇上了闻讯赶来的狼牙、黑虎等人和其他队友,这样一来我们整个中队,扣掉在田野中与长毛象坦克那场激战不幸阵亡的三人和海鸥、白鲸、银蛇三个傢伙以外,已经是全员到齐,看着大家都好端端的,我心中疑虑总算是放了下来。此起彼落的关心问候之语哄得我全身飘飘然,一行人随即浩浩荡荡走进了餐厅。 现在并不是用餐时间,餐厅内空荡荡的,只零散坐着几个其他队的队员,一见我进来,纷纷起身向我问好,待走到餐台前,竟连负责掌管餐饮部门的主控电脑j也伸出影像接收器对我说着:「龙豹是你呀,听大家说你受伤了,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谢谢。」我有点受宠若惊地回道,心里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尊荣。 大家陆陆续续点了自己想吃的餐点,餐台后的自动料理机立刻开始调理,不一会儿各式美食便摆满在我们桌上。稀哩呼嚕的吃喝声中骑士忽然说道:「你们看,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没去完成副任务,而让雄狮他们去,才会跑出这结果?」 「什么结果?」山猫嘴中塞满着食物,含糊地问道:「是指人形战机吗?」 「废话!」骑士白他一眼,「不然还会是什么?」 「我还以为你是说那个……」说到这山猫骤然住口,有点不安地看了看我,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吃他的东西。 我重重哼了一声,对于他们拙劣的掩饰感到十分不爽。 「龙豹,你认为呢?」骑士边喝饮料边看着我。 「认为什么?」 「关于我刚刚说的,人形战机的事啊。你不觉得它们之所以会在不该出现的时间点出现,是因为我们擅自更改了游戏规则才造成的?」 他这句话有如在我心头狠狠搥了一记。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靠着游戏记忆,这才有办法在战场上一路过关苟活到现在。如果真如他所说,整个流程都因为这样而改变了的话,这后果我可还真不敢去想像。 「或许吧。」我有点着恼地回道:「可是当我下这决定时,可并不知道结果会如此。」 「我认为,龙豹下这决定并没有什么不对。」铁鹰放下手上刀叉,「当时的情况,大家是都同意这决定的,谁又知道结果会变成这样?现在再来说东说西放马后砲,未免太不公平。」 「他妈的真要怪,也只能怪蛮牛。」独狼一边剔牙一边道:「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他才搞出来的,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了白痴,再怎么怪他也没用,反正他妈的大概也听不懂了。」 「我并没有要怪罪谁的意思啊。」骑士耸耸肩,「可是,事情演变成这样,总是事实没错吧?我们大家总得要讨论出个办法,来应付接下来可能的情况呀。」 「这话倒也不错。」铁鹰摸摸下巴,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从何时起竟留起了一小撮短鬍子。「龙豹,你认为接下来我们该要怎么做?」 又来了,每次只要一有状况就问我,难道他们都没长脑子吗? 「我不知道。」我摇头,「希望这只是个偶发事件,要不然,接下来的关卡可就难过了。」 这时海鸥和银蛇悄悄走了进来,阴阳怪气地看了看我,端着食物远远地坐到餐厅一角默默吃着。 「奇怪,没事躲那么远干嘛,我们身上是有传染病啊?」我把微恼的情绪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咦,怎么没见白鲸跟他们一起?」 哪知道我这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沉默。 「你们怎么了,干嘛一下子全都不说话?」 我边说向铁鹰、斗鱼、骑士等人一一望去,只见除了独狼依旧是一派屌儿郎当的以外,其馀的人个个表情古怪,沮丧、哀痛、怨愤兼而有之,我正想再问,瞥眼间只见海鸥满脸怨毒地远远瞪着我,好像我杀了他全家似的,我因为大家刻意掩饰着什么而积压了半天的怨气一下子全爆发出来: 「海鸥,我记得我和你好像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干嘛用这眼光看我?」 「这句话,」他恨恨地说着,「你应该留着去跟白鲸说。」 「海鸥,够了!」铁鹰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好几滴汤汁溅上他衣服。「不要再说了,听到没有?」 「为什么不能说?」我不安地看着周遭一直闷不吭声的队友们。「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难道是白鲸出了什么事吗?」 「出了什么事?」海鸥的声音宛如夜梟。「白鲸死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靂!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颓然坐倒椅中。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微弱到自己都听不太见。 「我们是怕你会自责,毕竟你才刚清醒,万一影响伤势怎么办?不过……你终究还是知道了。」铁鹰双手抱着头,语气十分沉痛。 「怎么会……这样?」我勉强挤出一句话。 「他衝过去想救海鸥,冷不防旁边一个敌军用火箭筒直接轰在他身上,背骨和内脏当场被震碎,等不到我们来救,就已经……」斗鱼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一切,都要拜你所赐。」海鸥恨恨地看着我,「我本来已经看到那个敌军举起火箭筒,可是我没有枪阻止不了。白鲸倒在我身上,鲜血从嘴巴鼻孔不停冒出来,你知道吗,他本来还有机会,就是你把我所有的装备都拿走,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根本救不了他。」说到这他已经哽咽,「他的眼神是多么地期盼,期盼我能救他,可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断气……」突然间他纵声嘶吼,「我不玩了!什么任务,什么帝国军反抗军的,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再玩下去了,要玩,你们自己去玩吧!」说着将椅子用力往后一拉,转身衝出门去。银蛇随即跟着走出,临出门前还回头看了我一眼,那股阴森的神情让我喉头不自觉「咕」地嚥了一大口口水。 整间餐厅一时鸦雀无声。 我的脑袋中一片混乱,所有关于白鲸的记忆同一时间涌上心头,压得我连气都喘不过来。我无意义地挥着双手,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彷彿都变得凝滞起来。 「其实,战场上就是这样,今天他死,明天搞不好就换做是我了,谁又能做得了主?」狼牙打破沉默道:「所以你也不必太自责,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不走运。」 「是啊,队长你已经尽力了,这一点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红鹤也道:「要不是你奋不顾身,只怕死的还不只白鲸一个人呢。」 他们安慰之语,此刻在我听来却是有如讥讽般刺耳。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喃喃说着,脚步蹣跚地走出餐厅。 第九章 9-2 我走回卧室,软瘫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脑中出现的全是白鲸的影像,尤其是当他跟着一干女队员一块奋勇杀敌时那股神气的样子。我才为他终于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战士,而不再是个畏畏缩缩的小职员而高兴,想不到…… 望着卧室里各式各样的高科技用品,我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厌恶。虽然这些东西的确能让生活起居的舒适性大为提高,不过当死亡由恐惧变成活生生的事实时,再舒适的生活都变得没有意义。 我不断地想着,要是我没有解除海鸥的装备,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可是就当时的情况,如果我不对海鸥做出适当的处置,只怕会害死更多其它的队员啊!再往深一点想,要是我没有决定让雄狮去负责支线任务,后面这一堆事情或许根本不会发生,可是这一切却又是因为蛮牛的擅自行动引起的,根本没有办法事先预防。而更让我既不敢想,又不能不去想的,是万一真的如同骑士所说,整个游戏已经因此改变,面对不可知的未来,我们又要如何去应付? 当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一再在脑中盘绕不去,随之涌起的便是莫名的恐惧。能不能回去我们原来的世界,此时看来已不再是那么重要,最怕的是还没等到那一天,我们就已经先死了,而更可怕的是,当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你而去,那种不知道何时才会轮到自己的恐惧才是最难熬的! 其实我并不会感到十分自责,毕竟我该做的都做了,甚至还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不过这又如何?该来的还是会来,就好像白鲸,突然间就这样死了,谁又有能力去阻止?我就算做的再多,再好,也无法使自己不会死,使大家不会死,除非…… 我头一次涌起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 电铃「嗶嗶……」响起,我打开门口显示器,站在外头的竟然是露儿,这使我大感意外!我走到门前按下开关,自动门「刷」地一声打开,只见她双手交叉俏立面前,脸上似笑非笑。 「有什么事?」此时的心情使我无法不冷淡以对。 「没什么,听到你清醒了,过来探望一下。」她微微扬了扬眉,对我的态度显得有些不大满意。 「喔……」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有淡淡应了声,和她面对面在门口呆立着。 「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她眨着眼说道。 「喔,对不起。」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侧身让了让。她飘着诱人香气走过我身边,瞧了立体显影电视前的小沙发一眼,穿过镶了玻璃钢的半壁隔间逕往更里头走去,接着神情自若地交叠起双腿在床边坐下。 我跟着走过去,訕訕地站在一旁。 「你站着干嘛?坐呀。」她拍了床沿。 我想要坐到她身旁却又不敢,只好拉过书桌旁的椅子坐在她斜侧边。 「你的伤怎么样了?」她轻轻问着。 「嗯,大概好得差不多了。」 「你知道当我把你送进重度治疗室的时候,你的生命值剩下多少吗?」她的语气平静,不过我感觉得到她似乎有所压抑。 我摇了摇头,心里却想着,她到底在压抑什么? 「只有一而已!」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你差一点就死了,你知道吗?就差那么一点!要是晚进去个一、两分鐘的话……」她语气忽然转为严厉:「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整队的人都倚赖着你吗?你的责任是要带领他们,而不是要比他们英勇,你明白吗?」 突如其来的一顿训斥激出了我的火气。 「我明白!」我大声道:「那又怎么样?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问题罢了,这一次是白鲸,下一次搞不好就是我了,还谈什么英不英勇、带不带领?重点是,我们随时都会死,你明不明白?教官!」 她也不生气,只淡淡道:「对一个专程来探望你的人这种态度,好像不大应 该吧?」 我咬着牙沉默不语。 「白鲸死了,这一点已经是事实,不可能再改变的了。」她静静说着,「这里是真实的战场,不是你过去熟悉的游戏,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牺牲者,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透,我真不敢想像未来的日子你要怎么去面对。」 「未来?」我无精打采地回道:「我连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还谈什么未来不未来?」 「有什么不好面对的?」她道:「你刚来的时候那么嫩,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不也一路走到这了?现在你不但已经是优秀的特种战士,又有那么多队友支持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初就是因为什么都搞不清楚,所以才不怕,问题是现在情况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身边熟悉的人突然间少了一个,你说这会一样吗?」 「可是就我观察,」她换了个坐姿,「白鲸平常和你们本来就没什么互动,根本谈不上熟悉这两个字。」 「话不能这么说吧?」我怫然道:「怎么说他也算是我们的人,一下子就这么死了,你说我怎么能装作没事?」 「什么你们我们的?」她瘪瘪嘴。「别忘了,当你拿着武器在逞英雄的时候,有多少队友在背后默默掩护你,他们可都没把你当作外人。」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话!」她有点动气。「为什么你硬是要区分,难道就不能试着融入我们这世界吗?」 「融不融入有差吗?搞不好明天就换做是我死了也不一定,还谈什么你融我我融你!」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消极?当初在西摩达丛林单挑终结上校,力拼德罗巴巴的英雄气概,全都跑哪儿去了?」 我叹了口气。「唉,我从来也不想当什么英雄好吗?只是时势逼得我不得不如此……咦,你怎么知道我和白鲸一向没什么互动?」 「我有耳朵眼睛,」她白我一眼,「难道不会看、不会听吗?」 「可是你平常不都待在指挥中心里,又哪来机会用到你的耳朵跟眼睛?」 「谁说待在指挥中心里,就不能看不能听了?」她微微一笑,「别忘了,这基地可是全自动化的,怎么可能少得了监控系统?」 「难怪平常老看不到你的人,」我心里有一种受伤的感觉。「原来是偷偷躲在里头监视我们。」 「这叫观察,不叫监视,别讲得那么难听好吗?」她脸上莫名其妙地一红,「而且我也只是偶而想到了才看一看,才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没事就躲在里头看个不停,我才没那么无聊呢。」 她微嗔的模样让我原本满腔的忧愤一下子全都飞了。 「干嘛,」她看了看我,「你没事笑什么?」 「有吗?」我摸摸嘴角,「我有在笑吗?」 「嘴角都快跟眼角连在一起了,不是在笑是什么?」她又白我一眼,不过眼角却藏着笑。「连自己有没有在笑都搞不清楚,我看明天一定要把你再送去q那里好好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伤到了脑子。」 我看着她脸上表情变化,忍不住道:「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这个嘛,我也说不大上来。」我道:「至少没有像平常一样,冷冰冰地像尊雕像似的。」 「是吗?」她惊觉地敛起了笑容。 笨死了!我咬牙切齿地暗骂自己,偷偷欣赏不就好了,干嘛没事乱放话惹来一阵冷漠? 「又怎么了?」她看着我,「你那什么表情?」 「没什么。」 我摇摇头,目光却无可避免地被她的小腿所吸引。她穿着宽松的长裤,裤管下方因为坐姿的关係而拉高,露出小巧圆润的脚踝,以及一小截因为交叠而挤压出肌肉的小腿肚,看上去别有一番健美的味道。 我极力克制着想伸手过去触摸的衝动。 「你这里还真是乱得可以。」她似是要掩饰情绪地站起身到处看了看,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一片光碟,「奇幻金属……你喜欢听这种音乐?」 「也谈不上喜欢啦,只是它刚好放在最上头,就随便拿来放,有点声音比较睡得着。」 「你常睡不着觉?」 「有时候。」我叹了口气,「尤其是一想到战场上那些……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她点点头。「在战场呆久了,难免都会的。」 「你也会这样吗?」 「这倒没有,或许是因为我没像你们那么深入前线吧。」她带着点怜惜地看了看我,「再忍耐一下吧,等下回任务完,就轮你们放长假了,到时不要忘了好好放松一下,也许会有点帮助。」 「假放得再长,」我道:「还是离不开这么小一块地方,又能放松到哪去?」 「这次的可不一样。」她道:「这次放的是自由假,你们可以离开岛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喔,这么好?」我总算是提起了点兴趣,「那可要真好好查一下电脑,看看有哪些地方好玩……咦,那你呢?」 「我怎样?」 「放假啊,你光顾着放别人假,自己怎么不放?」 「我要是放假,这里不就没人指挥了。」 「怎么会没人指挥,还有贝龙指挥官不是?」 「他有他要做的,哪有办法还来兼顾我的事。」 「我倒觉得他蛮间的,除了在萤幕上露露脸讲讲话以外,也没见他做什么其他事。」 「他要做的事可多呢,是你不知道而已。不然你以为每天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任务都是谁在策划?」 「我还以为这些都是你做的。」我有点意外地说道。 「所有策划的工作都是指挥官一个人包办,我只负责发佈和内外联系。」她摇摇头,「要掌控这么多单位这么多人,还要考虑里里外外,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敌军友军动向等种种状况,也只有他才有办法做到。有时候我还真不禁怀疑,他的脑袋究竟是人脑还是电脑?」 「原来他脑袋里要装这么多东西,难怪整天关在指挥室里出不来。」我道:「来了这么久,都没见指挥官现身过,不知道他本人长什么样?」 「不知道,从有印象以来我就没见过他本人。」 「你们不是一起在指挥室里吗?」我道,心想就算她脑中那些过去的既定记忆里没有,可是两个人明明就常共处一室,怎么可能直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人? 「你不知道,指挥室里还另外有一个他专属的密闭空间,除了他以外谁都进不去,我也只能在外头透过萤幕和他交谈。」 「喔,原来如此。」我抓抓头,想起了他紧急召唤我去指挥中心要我去西摩达丛林救露儿的情景。「这样讲起来,我们贝龙指挥官可说得上是够神秘了,只是不知道这样关久了,会不会闷出毛病来?」 「这你恐怕要自己去问他了。」露儿淡淡一笑,带着一丝愁寞继续说道:「其实,就算是不关着,他又能去哪?像我也是,就一个人,又不像你们有队友结伴,真要放假也无处可去,不如待在岛上,起码还知道该做什么。」 「怎么会一个人?」我一时衝动脱口而出,「至少还有我可以陪你呀。」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料露儿双眼好像星星般眨了眨,说道:「就像在西摩达丛林那样?」 「对,就像那时候一样。」我道,想起和她在林中相扶相持的情景,心里不禁如痴如醉,却见她脸一红低下头来,表情又惊又喜又有点不知所措。 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嫌尷尬,我们谁也不敢正视对方,就只静悄悄地任由曖昧在两人间恣意滋生。也不知隔了多久才听她轻轻道: 「我该走了。」 「啊,」我失望道:「那么快?」 「不然呢?」 她望向我,眼中闪烁着异样光芒。我心头一阵狂跳,正想着她这眼神到底是询问,还是在暗示着什么?可恶的电铃声却竟然在这个时候响起。 我们两个同一时间从若有似无的情慾中被唤醒。 「看来,我想不走也不行了。」她幽幽说着,我则是悻悻然走去开门。 进来的是混蛋加三级的独狼。 「龙豹,你……咦,教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探望一下龙豹,顺便检讨一下上次任务。」她装作若无其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吧,记得……」半边脸转向我,「下一次可别再拿生命开玩笑了。」这句话有一点像是故意说给独狼听的。 我恋恋不捨地看着她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 「嘿嘿,你们刚刚在房里干嘛?」独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像隻大老鼠般贼兮兮地东张西望着。 「能干嘛?还不是狠狠被教官削了一顿。」我故做镇定地说着,心中却是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搞什么嘛,什么时候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就算真能干嘛也全被他破坏了。 「削了一顿?有什么好削的?」 「还不是说我领导无方啦,太衝动之类的。」 「只有这样吗?」他笑得一脸齷齪,「我觉得你们两个好像有一腿喔。」 「你少胡说!」我瞪了他一眼。 「我他妈才没胡说!你没看那婆娘刚才临走时,对你含情脉脉那股骚样?还有……」他掏出菸点上,随手将菸盒往茶几上一扔。「你知道吗?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可是一直守在重度治疗室里,他妈好像死了爹娘似的眼睛都哭肿了。」 「你听谁说的?」我嘴上装做冷漠,内心却是一阵波涛汹涌。 「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他妈的那个q关着门不让大家进去看你,说什么怕会感染啦之类的屁话,我气得在门口跟它大吵,那婆娘出来制止,我他妈才发现她原来一直都在里面,两隻眼睛红通通的……」 他越说越起劲,连口水快溢出嘴角都不自知,我则是不耐烦地打了个大呵欠。 他总算识趣地停下口看了看我:「怎么……你好像不太想听?」 我双手一摊:「你跑来我这儿,不是只为了来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吧?」 「当然不是啦!大家看你好像很内疚,所以特地派我过来看看你。」 「看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我也点起菸,「呼」地喷出一口烟雾。 「话不是这样说啦,白鲸死了,当然大家都是很难过,可是,大家的意思是,任务还是要继续下去,对吧?我们还是有机会回去的,不能为了一个人的意外而影响到大家。所以,你还是要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带领我们,就这样。」 他好像背书似的说完了这一番话,而且很难得的是竟然没有夹带半句脏话。 「继续带领?」我苦笑:「已经死了一个人了,还要我带领什么?」 「你干嘛这样讲?白鲸的死根本和你一点关係也没有好吗。」 「怎么会没关係?」我看他一眼,「海鸥的话你刚才在餐厅也听到了,要是我没有解除他的装备,是不是也许正好可以救回白鲸的命?」 「你别听那个痞子放他妈的狗屁!」他大声说着,喷出好几滴口水溅到我脸上。「你真以为如果他身上有装备,就可以救得了白鲸吗?你错了!我跟你打赌,就算他当时有枪,照样也是只会顾着逃命,绝对不可能开的。」 「我也并不认为他会开枪,不过至少他可以替白鲸打一针恢復生命啊。」 「哼,他那时候如果有恢復剂,我敢说一定也是全注在自己身上,哪有可能还轮到白鲸?」 「或许吧。」我叹了口气,「不过,不管怎么说,白鲸死了总归是事实,你总不能叫我装作没这回事吧?」我熄了菸眼望空处,「其实,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我倒也不会老把它掛在心里不放。我现在真正担心的是,接下来的关卡如果都像上次那样,动不动就跑出一堆莫名其妙的状况,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唉呀,想那么多干嘛?所谓兵来将淹,水来土挡……」 「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我笑着纠正他。 「管他的,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啦。」他不以为意地翘起脚,「你们这些人就是书读太多,才会没事想一堆。像我,连国中都没唸完,什么都不会想,就不会有烦恼了。」 「这是什么鬼话?是你头脑构造太简单,跟有没有唸书没关係好吗。」 「呵呵,上面的头简单没关係,」他比了比两腿中间,「重要的是这里的头不简单。」 「是吗?」我轻蔑地瞧了瞧他那里,「看起来好像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嘿嘿,要是有机会放大假,大家一起到天堂乐园去爽一爽,你就知道它厉不厉害了。」他咧嘴笑着,「时候还早,走,去喝他妈两杯怎么样?」 「喝就喝,谁怕谁。」 我淡淡应着,心想,或许真的只有酒精,才能让我暂时忘却这一切烦恼。 第九章 9-3 「嗶嗶……」 电铃声催命般响个不停,我骂出一大串污言秽语,心不甘情不愿地起床,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五点,心想不知道是谁会这么一大早跑来找我?按下显示器一看,哇!全部队友都在我门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回事?这么大阵仗。」我打开门睡眼惺忪地说道。 「事情大条了,龙豹。」铁鹰气急败坏地说道:「海鸥和银蛇跑了。」 「跑了?怎么可能。」 「是真的!」斗鱼说道:「昨天晚上本来是轮到我和海鸥站十二区十一点到一点的哨,石头和银蛇接一到三点,可是银蛇说他身体不大舒服,怕半夜太冷会受不了,问我可不可以跟他换一下,让他站早一点的哨,我想也没什么差就答应了。哪知道等交哨时却根本没见到他们的人,而且两具监视器都被破坏了。当时我们第一个想到,会不会是有敌人摸上来?可是四下搜寻又没看见半个人影。再仔细一想,如果真是敌人入侵的话,早就打得一塌糊涂了,哪可能随随便便干掉两个人,再破坏一下监视器就了事?我们越想越可疑,等不到下哨就先跑去看他们在不在房里,结果在门口按了大半天铃都没人回答。门上的指纹辨识器除了本人外,要小队长以上层级才通得过,于是我们赶紧把铁鹰叫起来,打开门进去一看,果然两个人全都不见了。」 「搞不好他们只是出去逛逛也不一定。」我边说边打哈欠。 「不可能啦。」铁鹰摇头。「两间房我们都检查过,所有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除了头盔和战斗服以外,我想应该是因为这两样东西都装有追踪器可以找得到行踪的关係吧。我们也去库房查了一下电脑记录,他们连着几天领取了一大堆装备,而且大都是食物和日常用品,问题是我们这阵子又没任务要出,你说这意图还不明显吗?」 我用力晃了晃因宿醉而昏沉的脑袋,心想,好像每次只要一喝醉酒,第二天就总有事情会发生? 「现在怎么办?」山猫问,「要找他们回来吗?还是……」 「我看没什么必要去找吧?」骑士道:「反正他们也不想待,找回来也没用,还不如就乾脆让他们去自生自灭算了。」 「这……不大好吧?」铁鹰看看我又看看大家。「怎么说大家也是一起来的,就这样放着他们不管,道义上总是说不过吧?」 「而且别忘了,教官手上还握有生命终止功能。」我道:「如果不趁还没被发现前赶紧把他们找回来,到时候她随便一按个钮,他们两个就再见了。」我叹了口气,「眼前已经死了个白鲸,我想大家都不想马上又失去两个队友吧?虽然他们两个平常是还蛮讨人厌的。」 骑士道:「可是茫茫大海,要从何找起?」 「这个嘛……」我想了想,「我看还是再去他们房里彻底检查看看,或许可以找出一些线索也不一定。」 银蛇的房间收拾得乾乾净净连一点翻动的痕跡都没有,恰恰符合他细腻深沉的个性,海鸥的则是好像被小偷光顾过一样乱七八糟,不过却仍然找不到半点透露他们去处的蛛丝马跡。 「搞什么,连张纸也没留下。」铁鹰洩气道:「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怎么找?」 「我看那个大少爷只怕没有这么多心思,」骑士道:「这一切一定都是银蛇在策划。」 「你说得没错。」我道,「所以说,银蛇这边大概是没什么搞头,不过海鸥那可就不一定。」 「可是我们都找过了,」斗鱼道:「真的是什么屁都没有。」 「不,有一个地方没找。」我指了指薄如餐盘的桌上电脑。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铁鹰喜道:「他们要找地方躲,怎么可能不用到电脑去查?骑士你是电脑高手,赶快秀一手破解一下吧。」 「等一下,别找这台。」我道:「去海鸥房里破解他那一台,应该会更容易点。」 霹哩啪啦的按键声不绝于耳,大家屏气凝神地围在骑士身后,看他十指活灵活现有如钢琴师般在键盘上游移敲弹,萤幕上画面变换闪烁得我眼睛都花了。 「搞定。」他双手抱头往椅背上一靠,「海鸥这傢伙可真天真,以为把记录消掉,再随便设几组密码把电脑锁住就没事了,把我们当小学生啊?」 画面上秀出的是一连串的海域地图,其中出现频率最多次的是贺尔谷拉岛,就资料来看,这座无人岛位于拉古纳南方的星状海域,离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相隔大约两千公里。 「这图上还用光笔圈出了记号,我想应该是这没错了。」骑士道:「问题是,离得这么远,怎么去?」 「最快的办法,当然是用隐形飞机或巡曳舰了。」铁鹰道:「问题是我们可没人会开。」 「这还不简单?」独狼插嘴,「找大奶妹不就行了?」 大家异口同声齐问:「谁是大奶妹?」 「当然是火凤啊,你们不觉得她每次穿战斗服时上半身都圆鼓鼓的吗?照我目测,至少e罩杯跑不掉。」 「不行,不能找她。」我斩钉截铁道:「怎么说她毕竟不是我们的人,我可不敢肯定她不会洩密。」 「安啦,她应该不至于会洩密的。」 「你怎么知道?」我皱眉,「你跟她很熟吗?」 「当然熟囉。」斗鱼衝口而出:「连人家几罩杯都知道,那还不熟?」 「跟你说我是用目测的。」 「确定真的是目测吗?」斗鱼奸奸地笑着,「还是说,你有实际帮她测量过……」 「唉呀,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嘛,讲那么明多没意思?」独狼笑得比他还要更奸更淫。「谁不知道你跟你那个小燕燕……嗯,呵呵。」 我歪着脖子看着他们,心想,昨晚露儿不是还要我试着多融入其他人?要是她知道这几个傢伙融入得这么彻底,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时候,我可并不想听他们讨论这些乱七八遭的男女情事。 「够了,你们这些风流战绩,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吧。」我道:「不过我还是认为,这事除了我们几个以外,还是先别让其他人知道比较好。」 独狼双手一摊。「那要怎么办?没人开飞机开船,难不成用游泳的?」 「嘿,要游你自己游,」我白他一眼,「我可不奉陪。」 「有一点我搞不懂。」斗鱼道:「照说岛上任一架船舰飞机只要一啟动,电脑系统马上就会和指挥中心连上线,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避开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是用气垫艇跑掉的。」我道:「这玩意儿是基地里唯一没有电脑连线的交通工具,只要避开监视器就可以轻易摆脱指挥中心的监控,而且体积小又不容易被雷达找到。」 山猫喜道:「那我们也用这个不就好了?」 「问题是,我们要追上他们,搭乘的工具就一定要更快才行啊。更何况气垫艇一次只能坐两个人,我们这里七个人至少就要四艘,如果再考虑万一海鸥他们的船出了什么状况,要押他们回来的话,更非得要出动到五艘以上,一艘气垫艇躲得过雷达,那么多艘一起可就不一定了。」 「唉,气垫船也不行,其他的又没人会开。」山猫洩气道:「那不就没办法了?」 「如果是巡曳舰的话,」斗鱼道:「我在模拟室开过很多次,还算是有点心得,就只是开出去开回来,我想应该是还可以应付啦。」 我心中暗道,他妈的怎么不早点说?害大家没事在这里扯半天。 「喂,你他妈可不要勉强耶,」独狼紧张地说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大家可他妈的全要餵鱼了。」 「没那么逊吧?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他的表情看来还有点把握。 「既然你有信心,我们当然没理由不相信你,对吧?」铁鹰兴冲冲地拍着他。「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大家还等什么?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不,还有一个问题。」骑士道:「电脑连线怎么解决?只要一啟动,指挥中心马上就知道了呀。」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关闭电脑连线系统。」我沉吟道:「只是不知道关了以后,巡曳舰还有没有办法发动?」 「我记得模拟机中有万一电脑失灵转成全部手动操控的功能,所以这一点应该不成问题。」斗鱼道。 「雷达和监视器怎么办?」骑士又问。 「巡曳舰是可以隐形的。」石头道。 突然间,一切的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 「那就照这么做了。」我道:「大家现在赶快回去整装,十分鐘后分批在机库集合。战斗服和头盔有追踪装置,当然是不能穿,所有的电子仪器设备也都不能带,其馀装备比照平常,一样都不能少。万一不小心碰上其他人,就说我们要出紧急任务,我想大概也没有人那么无聊会去查证吧。」 「要带武器吗?」铁鹰问。 「这个嘛……」我想了想。「还是带着好了,以防万一。要是他们不就范,就先用武力制伏了再说。」 大家各自准备去了。我回房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一个澡,水柱冲洒的同时,脑中忽然闪起一丝盲点,于是连忙穿好衣物再度返回海鸥寝室,在并未关掉的电脑上一阵搜索,终于找到了我要的答案。 「银蛇啊银蛇,你也未免太狡猾了一点吧!」我难掩得意地自语:「差一点就被你给骗过了。」 第九章 9-4 当我静悄悄走进机库,大家已经全在那里等着了。 「你们也太夸张了吧?」我看着眾人身上掛得满满的弹药哑然失笑:「我们是要去抓他们回来,可不是要去追杀他们。」 「管他的哩!」独狼拍拍掛在肩带上的手榴弹,「带多点傢伙保险些。」 巡曳舰排成一列停放于活动甲板左侧,好像一柄柄悬架待出的宝刀。我们理所当然是选择登上最前头那艘,先将电脑主机的电源关闭,斗鱼紧接着坐上驾驶座,在面前仪表板上摸索一阵。 「贺尔谷拉岛是在正南方。」他一边将开关一个个扳起,一边自语道:「也就是说,从我们现在这方位出去要转左舷四十五度……」 「不,不是贺尔谷拉岛。」我道:「是加罗拉加岛才对。」 「什么?」大家不约而同投来疑问的眼神,「刚刚不是已经确定了,怎么突然又变掛?」 「你们想想看,贺尔谷拉岛离这里两千多公里,小小一艘气垫艇怎么有办法到得了?」我道:「如果是海鸥,也许不会想这么多,可是旁边还有一个奸诈狡猾的银蛇在,我不认为他会做这种傻事。」 「可是,电脑上的纪录明明是这样显示没错呀。」骑士有点不服气。 「电脑记录是没错,只不过那些是故意留给我们看的。」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地是加罗拉加岛?」 「很简单。」我笑了笑,「大家应该都还记得,在登陆战之前,银蛇曾经在另一艘巡曳舰的底舱内怂恿我们跟他一起潜逃吧?」 眾人一齐点头。 「根据骑士抓出来的电脑纪录,最早的一笔是在六月一号。」我继续解释:「也就是说,至少在一个月前,也就是大约在我们过阎罗森林那一关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计画这行动了。以他深藏不露的个性,如果不是想要我们一起参与潜逃,打死也不会透露半点风声的,可是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之前都隐瞒不说,一直等到登陆战前刻才说?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计画中的地点就是在那里,而在那场大规模混战下,死活都不足为奇,就算少了几个人,大概也只会被当作阵亡了,根本不会被怀疑,就时机来讲,也确实比之前的小队任务更加有利,却没想到在舱内竟然没能说服我们,害他白白错失了大好机会。」 说到这我想起当时下令解除海鸥身上装备时,银蛇脸上那股阴森莫测的笑容,现在回想起来,却原来是怀恨在心。 「所以啦,根据以上推论,我重新搜寻海鸥房里的电脑,重点放在加罗拉加岛附近海域,果然找到了一张传说中的古地图,画的是拉古纳东方海域的一座无名岛,离加罗拉加岛大约只有三百公里。这座岛在我们目前的地图上并没有被标示出来,不过我印象中游戏里头是有这地方,但却是属于玩家到不了的区域,就隐密性来讲,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说着我拿出列印下来的胶片递给斗鱼,「上面有座标,连上岸路线和扎营地点都标得清清楚楚,这一回准错不了,你照着开就对了。」 「哇靠,这上面的日期是六月七号耶。」斗鱼骂道:「这个混帐王八蛋心机真重,原来他早就决定好了地点,接下来一个月时间却全在想办法製造假纪录来骗我们。」 「心机再重也没用。」独狼道:「他妈的还不是照样被龙豹识破?这就叫做老二不能跟鸡腿比啊。」 「你这什么比喻啊?」我笑道:「好了,大家暂且肃静一下,先让斗鱼专心把这艘大傢伙开出基地再说。」 巡曳舰的引擎开始运转,活动甲板托着舰身移动到定位,接着便开始下降,于是我们连人带舰顿时处于一个巨大的空槽内。此时四周开始进水,舰身随之缓缓浮起,同时前方甲板向两侧分开,形成了一条水道。当机库的闸门升起,斗鱼轻喊一声按下按钮,舰身立即隐匿无踪悄悄地滑出基地,在蔚蓝海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接着马力全开,溅着雪白的浪花往北转东高速驶去。 走出控制室,倏倏强风立即迎面扑来。我瞇着眼走上甲板,仰望一群又一群型态各异的飞鸟在群星环绕的阳光下遨翔,觉得身心都是一阵舒畅。说真的,当我刚来到这世界,头一次见到完全迥异的淡蓝色月光,以及週围绕着一圈小行星像是土星一样的太阳,心里着实是有点感觉像是来到了魔域般震惊,可是如今却不但不觉得奇怪,甚至反倒觉得比我原来世界的还要好看些,我想这就是所谓的适应吧?关于这一点,我自认要比其他的队友强多了,不过说穿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因为沉迷于电玩游戏的关係,我本来就是有点,不,应该说是严重地和现实脱节,反而现在我所在的世界,事实上才是我熟悉的世界。 要不是存在着随时都有可能丧生的危险,我实在是有一股乾脆留在这不要回去了的衝动。 望着四周一片海天相连,我的思绪恣意奔驰,一会儿想到战场,忽又忆起了白鲸,刚怀念起烤鲁卡鱼的香味,随即又想到银蛇的嘴脸,不过想得最多的,当然还是露儿的倩影啦!想到她昨晚在我房里的一顰一笑,我不由一阵心盪神驰,可是再一想到她对蛮牛处以极刑的残酷,再加上所谓的生命终止功能,却又让我不能不暗自戒慎,直到远方现出陆地的轮廓,我才慢慢踱回舱内。 「喂,胖子,你干嘛带着狙击枪?笑死人了!你他妈是要狙击银蛇还是要狙击海鸥?」 「这样才有安全感呀,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我哪有!」 「少骗了,你身上掛着两颗手榴弹,包包里还藏了好几颗,以为我不知道?」 「唉呀,被你发现了。」 山猫和独狼又斗上了嘴,我不理他们,逕自走到斗鱼身旁问道:「已经看到陆地了,是不是应该要转向东北?」 「你放心,我已经调校好方位了。」 斗鱼双手轻握操纵桿,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找了个空位坐下,正想闭目养神,铁鹰却走了过来。 「你好像完全恢復了?」 「还好啦,」我伸展了一下,「伤口有时还会有点痛,尤其是胸口。」 「不是啦,我是指心理方面。」 「怎么说?」 「这还不简单?看你发号施令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看哪,你快要比我老爸还瞭解我。」 我们两个相视大笑。 「其实,我还是觉得……」他笑容未歇,不过话题一转:「教官并不会真的按下生命终止功能。」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每次只要一听到有关露儿的事,我心头都免不了紧张一阵。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他看了我一眼,「怎么,你不认同?」 「没有耶。」我乾笑数声:「其实……我也不知道。」 「到了,各位弟兄们。」斗鱼高声怪叫,大家不约而同停话望向窗外,眼前出现的是一大片沙滩,后方耸立着青翠的山丘。 「现在要登陆了,可能会有些颠簸,请大家小心。」 他好像领航员一样发出提醒,巡曳舰两侧伸出登陆撬板,渐行渐缓直往沙滩而去,经过一阵不算太激烈的震动后顺利登滩。 滩上一角随意搁置着一艘气垫艇,特殊的前尖后扁造型和火焰飞翅图案证明我的推断完全正确。大家陆续上岸,围着气垫艇里外前后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有什么发现?」我问道。 「几根菸头,一包吃完的口粮,两个饮料罐,没什么特别的。」铁鹰点起菸,指了指沙滩上一长条明显的拖曳痕跡。「那两个混球带的东西还真不少,看来真是准备要长期抗战。」 「我们上吧,他妈还等什么?」独狼连连搓手,一副心痒难耐的样子。 我点点头,「大家成两路纵队,铁鹰和斗鱼在前,独狼和山猫殿后,保持距离,不要走散了。」 「唉哟,为什么我又要跟独狼……」山猫嘀咕着。 「喂,这是你的福气,懂不懂。」他们俩又开始了。 我们跟着拖曳的痕跡一路走上山,旋即被一片泽地阻碍了去路,痕跡到此骤然而止。 「我看他们一定是涉水过去了。」铁鹰道。 「不,」我指了指沿着岸边横向延伸的一片浑水,「如果是往对面走,这水不会这样,我看他们是涉水横着往上游去了。」 「那他们干嘛不沿着岸边走,而要泡在水里?」 「为了掩饰足跡啊。」我道:「不过拖着那么多东西在水里可走不快,大家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去。」 我们沿着水边快步前进,一路上所见尽是巨型的羊齿植物,让人感觉彷彿回到了恐龙时代。水中不时有可怕的长颈鱷鱼张着血盆大口探头张望,令人不自禁忧心起来。我们接着发现了一条几乎有游艇般大小的怪鱼浮尸,鱼身上有好几个明显的弹孔,水面飘浮着一大圈黄褐的血液,整群长颈鱷鱼正在贪婪地啃食鱼肉。 「看来公子哥和那条狡猾的蛇终于发现在水中并不安全了。」骑士指着前方再度出现的足跡,「没被鱷鱼给吃了算他们走运。」 我蹲下来摸了摸足跡旁的泥土,全是湿的,水分还没完全渗进土中。 「他们上岸没多久。」我道:「现在开始大家放轻脚步,别太早惊动了他们。」 足跡沿着水边没多远就转向林间,就见两头长着一对像野牛一样的大角的老虎一前一后躺在草丛中,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弹孔。再往前走,又发现了一隻头是蛇身体是鸟的飞禽尸体,然后又是一头好像犰狳一样全身甲冑的豹横尸眼前。 「妈的,这两个傢伙是来打猎的喔?」独狼忍不住道。 「这儿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安全,大家最好提高警觉。」我打开自动步枪的保险挚,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带多点弹药。 大家换成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前进,忽然间山猫惊道:「什么声音?」大家循声望去,前方一处沼泽正「啵啵」地冒着水泡,而一旁茂密的羊齿植物「窣窣窣……」传出异声,紧接着一条巨蟒倏地现身,身上鳞片像一块块水泥板,巨大的身躯有如一列火车,我们霎时全都被吓得呆住了! 一团物件「哗」地一声从沼泽中跃出,毫不畏惧地蹲在巨蟒身前,仔细一看,却是一隻水牛般大的巨蛙。蛙口一张,露出满嘴有如钢钉的利牙,「咕」地一声跳到巨蟒身上张口便咬。巨蟒吃痛张口怪叫,口中黏液滴落地面,立刻腐蚀出一阵烟雾。沼泽中忽地跳出另一隻巨蛙,正要展开夹攻,想不到巨蟒舌头瞬间伸长了不知多少倍,分岔成四片的舌尖竟然长满锯齿,紧紧地咬住巨蛙,「呼嚕呼嚕」地吸乾了蛙体内所有的东西,只剩下一大张皱巴巴的蛙皮。 跳到蛇身上的巨蛙看到同伴的惨状,咬得更紧了。巨蟒拼命挣扎,但始终摆脱不了,只扫得四周树木纷纷倾倒。忽然天上传来一阵啸声,我们抬头一望又是一惊!一隻浑身羽毛好像钢刷的怪鸟俯衝而下,双翼一展几乎遮蔽日光,粗如象腿的巨爪将巨蟒连同咬着不放的怪蛙一併抓起,随即振翅重回空中消失在天际。 四周重新恢復寂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们惊恐地彼此互望,又看了看地上那张乾瘪的蛙皮,感觉好像做了一场恶梦。 「真是……太可怕了!」一向英勇的铁鹰此时也露出了惧意。 「他妈的,我们现在是在拍怪兽片喔!」独狼看着我:「怎么会有那些东西?」 「我哪知道啊?我之前不讲过,游戏中这里是来不了的。」我极力想装作镇静,不过脸部肌肉却不怎么听使唤。 我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地图上要刻意隐藏这地方了。 「此地绝对不宜久留。」我软弱无力道:「我们还是尽快找到他们,然后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足跡一路蜿蜒向北,忽然开始变得漫无方向,一下东一下西的,我们也只能跟着在林中兜来兜去。斗鱼不耐地大声抱怨:「这两个傢伙怎么搞的,怎么一直绕来绕去?」 「不是两个,只剩下了一个。」我蹲在地上细细观察。「而且好像是在躲避某种生物的攻击。」 「某种生物?」山猫相当紧张地问道:「会不会是刚才那些……」 「没那么大啦!」我指着地上一处浅浅的脚印:「看起来,好像是猩猩还是人猿之类的……」我话说到一半,左前方传来阵阵枪响,中间还夹杂着呼斥声。 「十点鐘方向。」我沉声道:「大家保持队形准备接战。」 眾人端起枪在林中交错掩护移动,又疑又惧地迎向未知的敌人。 我们看到海鸥了,他孤立在一处高高隆起的土堆上,一手持刀,另一手握着手枪,自动步枪及衝锋枪则是扔在地上,由满地的弹壳推断,子弹就算还没打完,应该也剩下不了多少。土堆四周聚集了二、三十隻狮头猩猩身,看起来又丑又狰狞的恶兽,被打死倒在地下的还不止这个数目。 「再来呀,你们这堆丑猩猩,哈哈哈。」 海鸥全身染满各色鲜血,一面喘息一面发狂般狞笑着。狮头猩猩面对四周堆积如山的同类尸体,显然也是有点害怕,只是齜牙咧嘴地咆哮着,一时却也不敢衝上土堆。我率先开火,一头猩猩的脑袋立时爆出血浆,队友们紧接着一阵疯狂扫射,猩猩们发出吱吱怪叫,溅着鲜血成堆倒下。我们换上一个又一个的弹匣,直到眼前再也看不到会动的猩猩为止。 「停火!停火!」我扯着嗓子大叫:「要是子弹打完了,等一下回去怎么办?」 海鸥好像洩了气般坐倒在地。经过翻山涉水的跋涉,又躲避了无数野兽的追击,最后还面对狮头猩猩的围攻,他显然已经力气放尽。我正要走向他…… 「不要过来!」他嘶吼着拿枪一阵乱比:「听到没有?不要过来!谁敢过来我就打谁!」 我身上没穿战斗服,可挨不起子弹,当然马上停步。 「你干什么?」铁鹰一个箭步挡在我身前。「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现在还有命吗?你竟然还拿枪指着我们!」 「就是说嘛。」独狼也走上前,「你他妈有种就给我开枪。」突然间「砰!」地一声,独狼立即捧着肚子痛苦地弯下身。「喂!你他妈……真的开枪……」 「哈哈哈,打死你们这些怪物!」海鸥狂笑。 我和铁鹰连忙一左一右搀扶着独狼退到土堆下。 「喔!好痛,原来子弹打在肉上是这种滋味……他妈的杂碎,等我抓到他,非把他手脚都扭断,他妈的……」 独狼一边呼痛一边还不停骂着,我和铁鹰则是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并注入恢復剂。 「你们看,那傢伙好像怪怪的?」 骑士向土堆上指了指,只见海鸥正手舞足蹈地又笑又叫。 「哈哈,我自由了,我不用再出什么鬼任务了,也不用再上战场了。」他高兴了一阵,忽然间脸色一变:「不……不要过来!」他先是满脸恐惧,随即又大声狂笑:「来呀,长角的老虎,有甲冑的豹子,还有,」他向我们指了指:「狮子头猩猩,来呀,我才不怕你们,哈哈哈!」 我缓缓叹了口气。「他疯了!」 「现在怎么办?」铁鹰问道。 「不管了,先把他弄回去基地再说。」我向山猫挥挥手,「你把他手上的武器打掉,我和铁鹰衝上去制服他。」 「我就说嘛,带着我的狙击枪准没错,你看,派上用场了吧?」他对着独狼得意地说着。 「好啦好啦,你他妈快打吧,废话真多,唉哟,怎么又流血了……」 山猫正要举枪瞄准…… 「你们看!那是什么?」他惊道。 大家一听同时抬头,一大片黑压压的云雾发出「嗡嗡……」的声音笼罩了整个土堆,仔细一看却是整群的苍蝇。牠们每隻都有鸽子般大小,一对复眼闪着妖异的蓝光,肆无忌惮地四下吸食着猩猩的尸体。海鸥拼命挥舞着双手驱赶,不过由于数量实在太多,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怪蝇口中喷出一条条黏丝把海鸥层层包裹,他挥着乌玛刀乱砍,但砍完一条紧接着又被黏上好几条,根本砍不胜砍。他丢下刀「呵呵」地傻笑着,看来精神已经完全崩溃!眼看他一吋吋被拖离地面,我们连忙举枪扫射,怪蝇在空中一隻隻爆开,溅出黑色的体液和黏呼呼的脏器,噁心的腥臭味立即扑鼻而来。为数不少的怪蝇转向我们攻击,黏丝剎时沾得我们满身都是。 我奋力挣脱黏丝奔至土堆下,拿出打火机对着猩猩尸体点火,浓密的鬃毛立刻剧烈地开始燃烧。我一隻接一隻地点下去,零星的火苗串连起来,变成更大的火焰。燃烧的浓烟成功地驱走了蝇群,不过也发出难闻的焦臭,我捏着鼻子衝上土堆,却看见海鸥全身缠满黏丝软瘫在地上双眼圆瞪,脸上带着生硬的笑容,太阳穴上穿了一个大孔,鲜血和脑浆还在汩汩地冒着…… 他终于承受不了,而选择了自我结束。讽刺的是,他为了躲避死亡而出走,想不到最后却是死在自己手上。 队友们一一衝上来,看到这情景不由得都气愤难耐。 「他妈的搞什么?想死就早说嘛,大家就不用来了,是吧?」独狼第一个开骂,肚子上的纱布还不停地渗着血。 「对呀,既然要自杀,在基地里就可以了,何必大老远跑到这儿?还要我们跟着受罪。」骑士也说道。 「好了啦,人都死了,再说这些有个屁用?」铁鹰举起双手做制止状,转头问我:「现在怎么办?你看我们可要把他的遗体带走?」 「我想,他一定不会想要回去的。」我黯然道:「就在这里埋了他吧。」 第九章 9-5 覆完最后一坯土,大家也都累了,正在喝水休息之际,铁鹰挨到我身旁悄声问道:「你看,我们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你觉得呢?」我反问。 「我觉得,再在这岛上待下去,恐怕……不是个好主意。」他支吾着,「你也看到了,这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巨型生物,搞不好还有更多没出现的哩。我们没穿战斗服,带的武器又有限,再加上独狼又中了枪……我是这样想的啦,我们也冒着风险来了,算是仁至义尽了,没必要为了那两个混球把命送在这,你说是不是?」 看他一脸又期待又怕被回绝的表情,我慎重地回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他喜出望外地站起身,「喂,大家别在那里装累了,龙豹说了,管他银蛇是死是活,我们这就准备回去吧。」 眾人一时的反应简直可以用欢声雷动来形容了。 只不过麻烦却还没有完。回程途中,我们赫然发现一排新出现的足跡,正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径往回延伸。 「遭了!」我急道:「大家快赶回岸边。」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宣告了一切已经太迟,当我们匆忙赶到登岸处,只见巡曳舰窜着浓烟越烧越烈,而气垫艇却已不见踪影。 「怎么会这样……」山猫看着面前熊熊火焰,眼泪几乎快要掉下来。 「一定是那条蛇干的!」斗鱼恨恨道:「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我们,却一直躲在暗处,等我们深入丛林后再来搞鬼。」 「那他直接驾着他的船跑掉不就好了,干嘛还来炸我们的船?」 「你真笨啊,他这招叫釜底抽薪,这么一来我们就绝对追不到他了,要换了是我,也一定会这么做……」 骑士自以为聪明地说个没完,直看到好几双眼睛转过来瞪他,这才住了口。 「这下好了。」独狼放下装备往沙滩上一躺,「他妈的换成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喂,你也讲点有建设性的好不好?」铁鹰踢他一脚。 「大家也不要太洩气。」我按耐下因为遭了银蛇的毒计而激起的悲愤,「情况或许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糟。」 独狼一骨碌坐起身,「你又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有两个,一个是待在这里不动,也许基地会派人来找我们。」 「那也得要看教官的意愿啊。」铁鹰道:「要是她不打算这么做,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我心里暗暗想着,她真会弃我于不顾吗?还是会直接按下生命终止开关…… 「那第二个呢?」斗鱼问。 「扎木筏囉。」我伸手指向山林,「只不过大海茫茫,一路上会遇上什么风险我可不敢保证。」 「风险再大,也比不上里头那些怪物吧?」铁鹰大声道:「我可不想留着跟巨蛇怪鸟打交道,你们其他人怎么说?」 眾人七嘴八舌讨论一番,最后的结论是一致同意铁鹰所说。 「那好吧。」虽然我的原意是比较倾向留在岛上,不过眼看大家决议如此,也没什么好说了。「大家这就分头去砍树吧。」 第九章 9-6 乘上木筏划向茫茫大海,出现的却又是我们意想不到的状况。出海第二天,我们就被突如其来的浓雾加上暴风雨彻底打乱了航向,等到风平雾散,也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能照着日出日落,盲目地往我们自认为对的方向乱划。虽然已经尽量节约,但饮水及浓缩食物终究还是吃完了,我们只得击杀生鱼来吃,而鱼血和肉汁便是我们唯一的饮料。望着四周海天一色的景象,此时不但感受不到任何诗意,反而使人更加忧烦。刚开始大家还不时说说笑笑、苦中作乐一番,到后来这些举动都变得多馀。大家有时整天无话,只痴望着海面发呆。 不知道是第六还是第七天了,这天我们整天看不到任何鱼踪,大家饿得手脚发软,索性躺着不动以节省体力。 「饿死了,怎么办?」山猫摸着肚皮,有气无力地说着。 「再忍耐一下吧。」我苦笑,其实我也是饿得发昏。 「龙豹,你再想想,是否有别的办法可以联络上基地?」 这个问题大家已经问了至少二十遍了,我现在甚至懒得分辨到底是谁问的。 「有的话我早就试了,拜託别再问了好吗?」 「你们看,」骑士突然兴奋地大叫,「那儿好像有陆地?」 大家纷纷起身望向他手指的方向,果然依稀可以看到几株树木在海风中摇曳。 「大家加把劲划过去吧!」铁鹰难掩欣喜之情大声吆喝,大家拼起剩馀力气拼命地划,不一会儿就看到五、六个大约棒球场大小的岛屿围成一圈,岛的中间长满椰子树之类的植物,看上去还蛮有热带风情。我们随意拣了一个岛登上,接着便一字排开躺平在陆地上了。 「喂,我们去抓点鱼来吃好不好?」山猫提议道。 「好啊,我他妈快饿扁了。」独狼伸出手指算了算,「哇靠,我他妈已经三十几小时没吃东西了。」 「吃东西事小,重要的是水啊。」我张着乾裂的嘴唇说道:「大家分头找找看有没有可以喝的淡水,就算是地上积的雨水或是树汁都行……咦,地好像在动,你们有感觉到吗?」 「真的耶,是地震吗?」 地摇动得越来越激烈,而且我发现根本不是摇动,而是「移动」,整座小岛正在缓缓地变换位置!而更离奇的是,旁边的小岛也跟着在动,大家都发现不大对劲了。 「快!上木筏。」 我大声喊道,哪知还没奔出几步,岸边忽然溅起大片水花,好几条直径超过一公尺以上的触手探出水面,伸起的高度起码有十层楼高,触手上满布吸盘,一开一合地发出「汲汲汲」的声音向我们捲来! 不用等我下令,大家已是纷纷举枪猛射,触手中弹在空中乱扭乱甩,黑血溅得四处都是。我手臂被溅上一滴,马上就是一阵灼痛,仔细一看,衣服已被烧出一个洞,皮肤也被烫得焦黑。 「大家小心,牠的血会灼伤人。」我边高声提醒大家边开枪,一条触手本已伸到面前,被我一阵扫射又缩了回去。 从我们身处的小岛伸出的触手暂时不再攻击,大概是挨怕了子弹吧?不过其馀的小岛已渐渐围拢过来,更多的触手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挥动着,我们不约而同地紧紧挤在岛中央那撮树丛中。 「难怪都看不到半条鱼。」斗鱼道:「看来都被这些怪物给吃掉了。」 「奇怪,」铁鹰疑道:「怎么只看到触手,却没看到身体?」 我心中瞬间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恐怕,我们正站在身体上。」 「不会吧?这岛是……牠们的身体?」 「有何不可?」我双手一摊,「别忘了,这里可是另一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妈的,又来了!」独狼惊叫的同时,无数的触手已从四面八方捲来,我们围成一圈,面朝外展开射击,一轮扫射加上手榴弹击退了第一波触手攻势,接着大家几乎同一时间换上新的弹匣。 「怎么办?我只剩最后一个弹匣了。」骑士慌张地说道。 「我也是。」石头难得迸出一句话。通常不到紧要关头,他是不会说话的。 「子弹打完了,还有乌玛刀啊,怕什么?」 我嘴上说得轻松,脑中却想着,乌玛刀能应付得了吗?还有一点,就算我们消灭了这些怪物,接下来呢?我们既没水也没食物,要如何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求生? 在这危急关头我突然想到了露儿,而且强烈地感应到她就在附近,我甚至可以听到她着急地呼唤着,龙豹,你在哪里?我在心中脱口而出,我在这里,在奇怪的岛状生物上,和可怕的巨大触手搏斗。然后她面露喜色地说,你别怕,我马上就过来…… 触手又来了!我从冥想中惊醒,和队友们一起疯狂扫射,直到手上自动步枪发出「喀喀喀」的空响为止。好几条触手浮尸海面,其馀的全都缩回海里去了。海水被滚烫的黑血给沸腾,隐隐冒着一层轻烟。我们正稍稍感到庆幸,却不料整个小岛忽然一阵剧晃,我们瞬间全被掀翻在地。只见一条比触手还要大上不知几十倍的软体生物正徐徐冒出水面,看来应该就是这些岛状生物的主体了。牠全身上下满布着突起物,一眼看去就好像一条无比巨大的海参,整个身体忽涨忽缩地发出阵阵咕嚕声,既噁心又让人汗毛直竖。 我拋下已没有子弹的自动步枪,按出乌玛刀按出长刀身斜举过肩,语带悲壮对着大家说道:「上吧,希望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役……」 队友们纷纷摆出同样姿势盯着前方的巨型生物,我斜眼瞥见铁鹰的脸上带着一丝凄凉的微笑。 两束火光突然从天而降,主体身上立刻冒出爆炸的火球,随即断成三截坠入海中,溅起好几公尺高的浪花。空中突击舰在我们头上低空掠过,宛如小提琴般曲线玲瓏的舰身在阳光下闪耀如星,两侧的火焰飞翅图案,此刻在我们眼中宛如天使的双翼。 我直觉来的一定是露儿! 大家忘形地相互击掌拥抱,当载运舱载着我们离地的一瞬间,我甚至看到好几个队友竟已是喜极成泣。我望着下头越来越模糊的景物,心中激动不已,眼眶不觉也湿润起来。 回到突击舰中,露儿已经在座舱内等着我们,脸上好像结了一层霜似的。 「怎么都不说话?」她的声音比脸上表情还要冷上好几倍。「这一切,我希望能有人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家闻言纷纷把头转向我,我想躲也躲不掉,只好硬着头皮把事情经过大略叙述一遍。 「所以说,你们是为了追海鸥和银蛇回来,才决定私自行动囉?」 「是啊,一点没错。」独狼嘻皮笑脸地回答。 「你回答的可还真理直气壮啊。」她冷冷地瞪了独狼一眼,「你们的出发点是没错,但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呢?万一我把你们当作和海鸥银蛇一起叛逃,你们可知道这后果会有多严重?」 「这个嘛……」独狼用手肘顶了顶我,「龙豹,你跟她说。」 我实在是有一股想揍他的衝动。 露儿转向我,露出令人难以抗拒的眼神。「龙豹,为什么?」 我有点无助地望向队友们,见大家一个个低下头去,心中一气,于是大声道:「因为我们怕万一告诉你,你会马上啟动生命终止功能,我们已经死了一个白鲸,不想这么快又失去两个队友。」 「我在你们心中是这么冷酷无情吗?」她拉下脸,「连你也是这么想吗,龙豹?」 「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苦涩一笑,「还好,至少比肯定好一点点。」 我别过头不敢正视她的脸。 「敢跑去那里,你们也真够大胆的。」她收起情绪话题一转:「你们知道吗,那片海域被称为恶魔角,是传说中由恶魔控制的领海,聚集了各种不为人知的突变生物,从来没有飞机船隻敢往那里经过,所以地图上才会刻意隐藏,你们能活着离开那岛,真的可以说是奇蹟了。」 「这还不都要怪那两个杂碎!」骑士忿忿道:「要不是他们选择了这鬼地方,谁没事往那边跑啊?只可惜最后还是让银蛇给逃了。」 「逃得过这关,却逃不了那关。」露儿淡淡道:「我们已经找到气垫艇的残骸,看来那场暴风雨已经把他吞没了。」 「哈哈,活该!」独狼拍手大笑,「这就叫报应。」 「不管是不是报应,总归一句话,事情到这算是结束了。」露儿道:「这结果虽然不圆满,但换个角度想,少了两个适应不良的队友,对大家来讲或许还更好些。」说到这她语气稍缓,「你们在海上那么多天,不用说一定是又累又倦了,我就先不妨碍各位休息,有什么话等回到移动小岛再说吧,记得到医疗中心叫q好好检查一下身体。还有,龙豹你跟我进来。」 我心头怦怦乱跳,跟着露儿后头走进了操控室。 操控室内各式仪表闪烁不停,处于自动飞行模式下的驾驶舵如同真人操纵般上下左右灵活摇摆,不过除了我俩就再也没别人了。 我有点吃惊地左顾右盼问道:「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其他人往西搜索去了。」她头也不回地说着。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来了这里?」 「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怎么知道的囉。」她淡淡道。 我心想,原来也是靠了海鸥房里那部电脑,幸亏那时候大家谁也没想到要去破坏走廊上的监控系统,走的时候也没把电脑纪录销毁,否则这条线索可就断了。 「我们在这一区已经搜索了好几天,本来是已经决定要放弃了。」她又道:「可是突然间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好像你正在这里的某一处呼唤我,我试着在心中回应你,模模糊糊收到了一些讯息,知道你正在和那些海怪搏斗,于是我一个人又绕了回来,隔着老远就看到那怪物巨大的身躯……」 「原来我心里那些不是幻觉,而是真的。」我又惊又喜地插嘴,「想不到我们之间竟然有心电感应。」 「或许从西摩达丛林那一刻,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吧。」她幽幽说着,驀然转过身来。「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老实回答我。你真是因为生命终止功能,才决定瞒着我私自行动的吗?」 「当然啦,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如果我跟你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生命终止功能呢?」 「什么?」 「其实,那是当时我为了预防独狼逃跑,而临时编出来的。」她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成了控制你们的最有利工具。」 我万万想不到事实竟是如此。 「你干嘛讲出来呀?」我忍不住道:「你不怕我们知道真相以后,就不再听你的了吗?」 「有什么好怕的?我想过了,想留的自然会留下,不想留的,用再多手段也没有用,就好像银蛇和海鸥,虽然不知道生命终止功能到底是真是假,还不是一样打定了主意照逃不误?更重要的是……」她看着我,眼中彷彿透露着千言万语。「我不希望要靠这个,才能让你选择留下。」 我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操控室内悄然寧静,要不是仪器偶尔发出的「嗶嗶」声,还真有点与世隔绝之感。露儿不迎不拒站在我面前,胸口剧烈起伏着,激盪得我心中怦然乱撞。若在电影里,此时早该天雷勾动地火了,可是想到外头随时可能冒冒失失衝进来的队友,却又让我迟迟不敢跨出那一步。 妈的,早知道应该把那些傢伙打昏了再进来。 「你要我进来,就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件事吗?」在这即将一发不可收拾的关头,我唯一能想到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若做为男主角,我想我实在是够瞎的了! 「是呀,」她有点失望地回答。「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舱外已经隐约可见移动小岛的形影,贝龙指挥官的脸孔随即在萤幕上对着我吹鬍子瞪眼睛,再多的遐慾也全都到此为止了。我悵然走出驾驶舱,只见队友们或坐或卧,鼾声四起,睡得可甜了,浑然不知驾驶舱内险些就要爱火燎原。 第十章 10-1 在我们浮沉海上之时,反抗军联合部队已经完全收復了加罗拉加岛,接着便进军拉古纳本岛,在歷经一个多月的全面激战后,终于将帝国佔领军逐出海上驱回大陆。接下来拉古纳积极于重建昔日王国,连带拖延了其馀反抗军的攻势,战事因而停顿下来,也因此我们暂时处于无事的休假状态。虽然帝国军最终仍将发动全面性的反击,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于是我们七个原班人马带着十几天假期来到了境外国度。 境外国度,别名天堂乐园,位于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最南端,与札纳路亚大陆距离大约一万公里,不但是着名的游乐圣地,也是唯一一块未被战火波及的区域。这儿全都是由人工建造的陆地所构成,做为行政枢纽的六角城邦好像一颗孤星悬浮在北端海上,藉由可以升降收起的海上平台和主区相连,高度达到三百公尺的金属高墙从南端的自由港穿过机场直通到海上平台起点,将整个主区再分隔成东西两区,这两区又经由跨海隧道延伸出十二座风格各异的度假岛,建构成遗世而独立的销魂天堂。 当我们步出机场大厅,仰望着满天错纵来去的高架道路以及摩天大楼,不约而同都发出了讚叹之声。 「嘿嘿,总算是来到这了。」独狼兴奋地说着,「游戏里虽然也来过,不过跟真的站在这里,感觉毕竟是不一样。」说着用力拍了我一下,「你说是不是,龙豹?」 我好像触电一样猛地弹开。「拜託一下好不好,这样打是不会痛喔!」 「怎么会?我他妈又没用什么力……啊,我忘了你背上挨了十鞭。」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奇怪,怎么隔了这么久还没好?」 「废话,挨完鞭子还关了半个月禁闭室,里头又没恢復剂可以打,你倒是好给我看!」我没好气地说着,「不信的话我也抽你两鞭试试。」 「赫,这倒是不用。」他装作惶恐地连连摇手,「说起来那婆娘还真狠,我本来以为她会意思意思随便挥两下就算了,哪知道竟然真的抽,那一鞭子下去马上就皮开肉绽,我他妈看了都痛。」 虽然说是事出有因,可是由于擅自行动,我仍然免不了要受到电击鞭刑的惩罚。在眾人一致求情下,贝龙指挥官好不容易才答应由二十鞭减免为十鞭,不过当那满布倒鉤还劈哩啪啦通着电流的电击鞭抽在背上,只一下就让我几乎要把含在口中的橡胶棒给咬烂,要不是现场有那么多人在看,只怕当场就要飆出泪来,十下抽完我早就已经不省人事,就算再多抽他几下事实上也没什么多大差别了。 「不错了啦。」我揉着背苦笑,「没把我和蛮牛一样处置,已经算是阿弥陀佛了。」 「什么阿弥陀佛,我还蜜丝佛陀哩。」 我知道跟他鬼扯下去一定没完没了,于是不再理他,转向其他人问道:「你们看,要住哪间饭店比较好?。」 「当然是住最贵的囉。」铁鹰道:「这些钱都是我们出生入死换来的,不好好花他一花未免太对不起自己。」 既然我们是属于佣兵性质的特种部队,理所当然每次行动都有所谓的任务金可拿,而这些鉅额的报酬,就某种程度上来讲,至少代表了我们的小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它存在的价值。至于反抗军他们从哪里来这么多钱付,这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骑士拿出掌上电脑,「让我来查一查,看哪几间是最贵的饭店……」 这东西我们平常都是用在作战上,要不是来到这儿,真几乎忘了它还有别的用途。 「不用查了,前面就有。」石头指向立在前方的超大型电脑看板,上头正介绍着一系列最高级的七星饭店,每一间住一晚都是至少十万帝国币起跳。 「十万块呀!」山猫瞠目结舌,「会不会太贵了一点?」 「贵什么贵呀,你这个笨头。」这一回独狼倒是没敲他的脑袋。「这些钱留着不用干嘛,难道还能他妈的带回家吗?」 山猫訕訕笑了笑。「这倒也是。」 大家站在电脑看板前研究了半天,最后选定了壮观华丽有如神殿般的尊爵饭店。我们走到候车区按下叫车钮并输入人数,很快就有一部造型新颖的九人座车停在面前,车门一开,包覆着塑胶外壳做成半身人像形状的电脑司机立即转过头来,「各位好,请问要去什么地方?」 「尊爵饭店。」独狼大喇喇地说着,一副有钱大爷的样子。 「没问题,不过照规定我必须要核对一下身份,请各位将入境卡插入座位旁边的插孔,谢谢合作。」 「真囉唆。」 我们拿出卡片照着做了,电脑司机不到十秒便检查完毕。「恭喜,各位的身份没有问题,可是尊爵饭店位在西三区,没有特殊许可是不能去的,各位要住只能住东区的饭店,比如说天厅或者是帝后。」 独狼一翻眼,「这是什么话,为什么在西区就不能去?」 「因为西区是属于帝国公民的活动区域,你们持的是非帝国公民的入境卡,照规定只能在东区活动。」 「这里不是中立区吗?」独狼吃惊地看了看大家,「怎么帝国人也能来啊?」 「你笨死了。」山猫道:「就因为是中立区,所以才大家都能来呀。」 「嘿,竟敢骂我笨。」独狼举起手想要敲头,可惜隔了两排座位敲不到。「大家都凑在这,一碰上他妈的还不打起来,那还中立个屁。」 「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的。」电脑司机不急不缓地回答:「持帝国入境卡的游客所搭乘的班机一律在西境机场起降,其馀地区的在东境机场起降,下飞机后也是分别从两侧出关,各自在所属区域活动,怎么样也碰不在一起。」 独狼找碴似地又问:「那万一有人故意要闯关怎么办?」 「中央的分隔区有三千名维安特警把守,游客们是闯不过的。」 「怎么闯不过?我他妈要是有枪就闯给你看。」 「游客登机、下机、出关总共要经过三层安检,枪枝是绝对禁止的违禁品,此外,凡是任何可能具有危险性的物件也都会遭到扣押,所以你说的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听起来倒还蛮安全。」独狼侧着头瞄了瞄好像木偶一样摇头晃脑的电脑司机,「呵呵,你这傢伙做得好像真人一样,真有意思。」说着伸出手在他的金属脑袋上「鏗」地一敲。 驾驶座立即降下一层厚厚的防护玻璃,同一时间警报声大响,两名穿着深色紧身制服的特警立即飞奔而来。 「怎么回事?」特警亮出电光剑,凶神恶煞般地问着。 这种电光剑是境外国度的制式武器,实体部分只有握把,至于剑身则是由握把上產生的束状电流构成,可说是一种另类的高科技武器。 「没什么啦,只是开个玩笑,误会一场。」看着剑上高压电流滋滋作响,我连忙摆出笑脸回答道。 「没事就好。」特警边说边一一打量着我们。 「我看还是先开走吧。」铁鹰低声道:「再耽搁下去,搞不好要叫我们下车搜身哪。」 「可是要开去哪?」山猫道:「我们又还没决定要住哪间饭店。」 「随便一间吧。」我道:「反正都是七星级的,应该都差不多,不然就……」我想了一想刚刚电脑看板介绍的,依稀记得好像有一间什么叫什么宫的。「那就那个神宫还是月宫好了。」 电脑司机头上一阵闪烁,「资料里没有神宫或月宫,只有一间位在东六区的七星级魔宫饭店,请问是这间吗?」 「对啦,就是魔宫。」我不耐烦道:「麻烦开车。」 「在开车前我必须郑重警告你们。」电脑司机转过头来,「要是再有危害驾驶的行为,车子会自动没收你们的入境卡,并且立刻通报维安特警处理。」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独狼叫道:「你他妈快开车吧。」 车子缓缓驶离了机场大道,随即转上高架道路风驰电掣般飞驶。 「妈的,你们没看那两个死条子什么嘴脸?」身旁独狼兀自嚷道:「幸好没敢叫我们下车,要不然我一定打到他们七孔流血!」 「七孔流血,好像是指中毒吧?」山猫又逮到他的语病了。 「唉呀,都一样啦,反正就是被打得很惨的意思,懂了没?」 「拜託一下好吗?我们是来度假,不是来打架。」 「光晃来晃去看风景有什么搞头?还是搞些事情闹一闹刺激点。」 「那你自己慢慢刺激吧,我们可不奉陪。」 「对,我决定从明天,不,从现在起和你划清界限,待会儿下车麻烦离我们远一点。」 「喂喂喂,你们怎么这样,太不够意思了吧?」 就在七嘴八舌的喧哗声中,车子已经在魔宫饭店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异次元般突兀瑰丽的外观让大家不由都停了口摒息注目。脚才一踏出车门,穿着整齐制服的服务生立即列队迎接,前呼后拥地把我们迎进了大厅。 大厅内好似镶满了宝石般光彩炫目,眼中看得到的每样东西都是超现实设计的艺术精品,就连电梯旁的垃圾桶都做成好像倒悬水滴一般的奇特造型,令人几乎看不出它原本的功用到底是什么。办理住宿手续时,柜台小姐拿了我们的入境卡一刷,「哇,战天使!」当下立即把经理请了出来,亲自领着我们乘坐专用电梯直达位于最高层的顶级套房。 真想不到战天使在这里竟也吃得开,大家走起路来不自觉都有些虎虎生风。 走进房内,一股清新的空气立即扑面而来,身心都为之一畅。放眼望去,庭园楼台、雕樑画壁、笼纱悬幕,加上各种奇花异草随风摇曳,彷彿置身人间仙境一般,完全无法和外头超凡前卫的景观联想在一块。我脱得精光跳入布置得彷彿天然形成的大浴池内,双手枕着头愜意地躺在池边,冷热适中的池水好似波浪般规律地来回流动,顿时冲淡了不少旅途的劳累。 门铃「叮咚叮咚」响起,我随意裹了条浴巾,一边走去按下门钮,一边想着,不知道又是哪个烦人的队友?华丽的石门缓缓向两旁分开,出现在眼前的却竟然是好几名罩着纱袍的曼妙女子。 「有什么事吗?」我问道,同时紧张地抓着浴巾,深怕它会突然掉下来。 「抒压服务。」她们含着笑齐声说道。 「我好像没有要求这项服务吧?」我瞄了一下她们手上捧着的水晶托盘,上面摆着一大堆瓶瓶罐罐。 「这是本饭店专门提供的,只有顶级套房的贵宾才能享有。」 我正想着,竟然还有这种服务?女郎们相互使个眼色,「呵呵」娇笑着一拥而入,我还来不及回神,就已被她们左拥右促地按到柔软的丝绒大圆床上。 「喂,你们也太急了点吧?」我嘴上才说着,身上唯一的一条浴巾已不知被扯到哪儿去了,我从未在这么多异性面前赤身露体过,剎时有点手足无措。 「别紧张,放轻松点,让我们好好服侍你。」一名碧眼棕肤的黑发美女弯下身在我耳边软语轻诉。她的手轻抚着我胸膛,薄纱内一对巨乳在我眼前若隐若现地垂晃着,我的心情也随之荡漾不已,立时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我瞧着自己勃然兀立,脸上一时热得发烫,连忙尷尬地转过头不敢正视。 美女们见怪不怪地轻声笑着,从瓶中倒出充满异香的琥珀色油膏,均匀地涂满我全身,轻柔地按遍身上每一处肌肤。我闭上眼,恣意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舒畅,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当我醒来时,眾美女早已离去,只留下满室芬芳。 「搞什么嘛!美女当前,竟然会睡着了。」我懊恼地说着,随即又自我解嘲一番:「这样也好,才不会对不起露儿。」 我看看壁上的掛鐘,已经是七点多了,于是匆匆换上饭店替我们准备的传统华袍式外衣,急急忙忙赶去楼顶的摩天餐厅准备要和大家共进晚餐。 队友们早已到了,在眾美女贴身服务后个个看来容光焕发。我才一坐下,独狼就色瞇瞇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下来,老实说是不是搞上了啊?」 「搞你的头啦。」我道:「我没你那么禽兽好吗。」 「来到这里,本来就是要当禽兽啊,难不成是来看风景的吗?」他面露淫笑,「可惜刚刚那几个妞只能看不能碰,害我憋了一裤子的东西没地方发洩,真他妈有够难受的。」 「你哪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憋啊?」斗鱼笑道:「我看早被你那大奶妹搾得差不多了吧。」 「搾完了还会再製造好吗。」独狼道:「说真的,摸惯了她那一身肌肉,碰到这些细皮白肉的正常妞还真有点不大习惯。」 「什么叫正常妞啊?」斗鱼道:「听你讲的,好像咱们岛上那些妞都不正常。」 「倒不是不正常,只不过他妈壮了点。」独狼道:「要是不脱光了看,有时还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女人。」 「拜託,人家是女战士,又不是女护士。」铁鹰道:「一个个都跟刚刚那些妞一样又白又嫩,怎么打仗?」 「对呀,给你玩免费的还嫌。」斗鱼也道:「看我回去不跟你的大奶妹告状,叫她把你那根咬下来。」 「她哪敢啊,咬掉了她可就没搞头了。」 「那可不见得。」铁鹰笑道:「我们这里这么多人都可以帮你代劳。」 大家一片轰笑,惹来了周遭一片注目。 「喂,你没听过朋友妻不可戏吗?」独狼怪声怪气叫道:「你这样老打我马子的主意可不行喔,小心我他妈跟红鹤讲,我看她不必用咬的,用两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断你那小东西了。」 这句话连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暗道,想不到连一向稳重老实的铁鹰都偷偷摸摸跟女队员搞上了,不过这样也好啦,万一我真的跟露儿有什么的话,既然他们现在各自都有了对象,应该就不会见怪了。 只是不知道一直在旁闷不吭声的骑士、石头、山猫,是否也跟他们几个一样? 「谁跟她有什么啊,都是你在讲。」铁鹰大声喊冤:「拜託,那个红鹤手一挤二头肌比她胸部还大,你要乱配对起码也帮我找个能看一点的吧?」 「嘻嘻,搞不好铁鹰老兄你的品味跟别人不一样,越是这种肌肉棒子,不,肌肉奶子,就越是喜欢。」 「懒得跟你讲。」铁鹰笑着一挥手看向我:「咦,龙豹你干嘛都不说话?」 「你们讲的事我又没份,要说什么?」 「要有份还不简单?」独狼道:「以你在部队里的名声,他妈的想搞哪一个都不是问题好吗,只是看你要不要而已。」 「嘿,我又有什么屁名声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独狼瞇起眼看着我,「而是怕某人知道,所以不敢吧?」 面对大家各式各样的眼光,我不由拉下了脸。「什么某人不某人,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揍你!」 此时一名女服务生走来,「很抱歉打断各位的谈话,」她的语气恭敬到近乎卑微,「请问是否可以点菜了?」 大家的注意力于是暂时转移到菜单上。 所谓的菜单,其实只是薄薄两片对摺在一起的液晶面板,打开来用手指轻轻一点,琳瑯满目的菜色立即鲜活地跃然在萤幕上,彷彿连气味都嗅得到。大家看了半天,连口水都快要滴下来,还是不知从何点起。我灵机一动,反问她:「你们这里有什么出名的招牌菜?说来参考一下吧。」 「野生红菇燉雪利牛腿,嫩煎狸兔腰佐黄金鱼汁、生切月轮贝片配海牛肝酱沙拉、珊瑚藻鲁卡鱼头燉浓汤……」她一连说出了十几样。 我用眼神徵询大家意见,只听铁鹰道:「嗯,就照你说的,每样都来一份吧,再开两瓶最好的餐酒,就先这样好了。」 「每样一份?」她的眼睛瞪得老大:「那恐怕会吃不完喔。」 「吃不完就吃不完,有什么关係,怕我们没钱啊?」独狼露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欠揍表情。「哪,这卡拿去,先刷两千给你当小费,卡就摆柜台留着待会付帐。」说着掏出薄如名片的货币卡,作势要往女服务生胸口塞去,女服务生连忙伸手接过,既惊喜又惶恐地退了下去。 「喂,虽然说出来玩要尽兴,你们也没必要搞得一副暴发户样吧?」我实在是有点看不惯地说道。 「我们是暴发户没错啊!」斗鱼道:「谁想得到,游戏里的过关点数,在这里竟然会变成真钱?说真的,从来到这之后,就属现在最开心了,照我想啊,等这场仗打完我看我们也别回去了,全留在这当大爷算了。」 他说的倒也是事实,到现在为止我们每人领到的任务报酬已经有好几百万,照这进度累积到全部任务结束,真的大家都要变成亿万富翁了。 不过先决条件是,要有办法撑得到最后才行啊! 一盘盘佳餚美食陆续端上,大家吃喝之馀,话却一直没停。只听骑士一边啃着半截不知是烤什么鸟的腿一边问道:「等一下吃完饭,大家准备要去哪里玩?」 「奇幻乐园!」山猫兴冲冲地说道:「我在飞机上看过介绍,那里有各种虚拟实境游戏,你想当什么主角都行。」 「我可不敢再碰这种东西!」我第一个反应:「都已经玩到沦陷在游戏里了,你还不怕?」 「我也不玩。」石头也道。 「那不然去原野乐园好了,那里有各种奇珍异兽可以看,要的话还可以真枪实弹来场狩猎之旅。」 「拜託,咱们每天不都在玩枪玩砲,你不嫌烦啊?」这回轮到斗鱼嗤之以鼻。 「那海底乐园呢?可以用最近距离观察海洋生态又可以潜水……」 「还海洋生态哩,我一想到恶魔角那隻大海怪,全身就起鸡皮疙瘩。」 他连说好几个都被大家轮流驳回,不由嘟起了嘴说道:「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那你们倒是说说看,到底是要去哪比较好?」 「唉呀,死胖子你真是猪脑袋。」独狼咧嘴大笑,「吃饱喝足夜已深,当然是要去有酒有女人的地方囉,他妈有谁要跟你去看海看动物啊!」 「谁知道你们想的是这个啊?」山猫嚷道:「又不早讲,害我说了大半天浪费口水。」 「口水又不值钱,浪费一点也没关係啦。」铁鹰笑道:「独狼听你这样讲,想必是心里早已经想好去处了吧?」 「呵呵,还是你他妈最了解我。」独狼一口把杯中一瓶三万多的黄金葡萄酒喝乾。「我跟服务生打听过了,这里最高级的夜店叫慾望之星,是全东区最亨的凯子店,凡是凯子多的地方马子当然也不会少,就凭我们身上这张百万金卡,到那去还怕没女人倒贴?只怕大家体力不好应付不来,哈哈。」 「听起来好像不错。」山猫露出嚮往的表情,「说实在我还没去过那种地方,想不到第一次竟然会是在这里。」 「呵呵,我看第一次还不止这个。」独狼笑道:「搞不好你下面的第一次就要在今晚破功了。」 「乱讲,我才不是。」山猫叫道,不过脸红心虚的样子明显洩了底。 「那还等什么?」斗鱼一副心痒难耐的样子。 「总要把东西吃完吧,大哥。」独狼笑道:「空着肚子哪来体力玩女人啊?」 看他们个个一脸禽兽样,我忍不住又道:「喂,才来第一天就急着找女人,你们平常在基地里偷偷摸摸还搞不够啊?」 「龙豹你这样讲,好像有点酸葡萄喔。」斗鱼道。 「他才不是酸葡萄呢,」独狼又露出一副欠揍表情。「是有一颗更大更甜的葡萄等着他去吃哪。」 我不想多做辩解,只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我认为大家既然都出来了,就要放开心去玩个尽兴。」铁鹰边说边看着我,「如果还要顾忌东顾忌西的,那还不如不要来,你们说是不是?」 「对对对,铁鹰说的很对。」独狼立即附和:「他妈的我们过得了今天,也不一定过得了明天,不趁还活着的时候及时行乐,等到坟墓上都长出树来,想后悔也没得后悔了。」 我心想他们说得也没错,于是笑了笑不再表示意见。 看来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暴力与性是分不开的,而在战场的洗礼下,如今大家这两样原始本能已经无所遁形。 第十章 10-2 吃饱喝足来到慾望之星,穿过霓虹灯交错的走道,强烈的感官刺激立即淹没了我们的神经。 总共五层的立体舞池里挤满了男男女女,正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狂乱地摇摆着身体。每一层舞池都有甬道状的空桥和四周的休息区相连,乍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张大蜘蛛网一样。饭店服务生介绍的没错,这间俱乐部果然是超棒的,光看这舞池的设计就已经不虚此行,再加上炫丽夺目的声光效果和不断变换造型的天花板,简直已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我们选了最上方中间的包厢,里面的装潢摆设全都是红黑两色,流露着一种异色的诱惑。一拉开帷幕,透过玻璃墙面,可以清楚看见几十名身材姣好的女舞者穿着布料少到不能再少的惹火服装,正如蛇一般在表演台上极尽挑逗地扭着汗水淋漓的胴体,现场气氛帜热到几乎要燃烧起来。 大家哪还按耐得住?二话不说便往舞池衝去。我们掩没在人群中,随着节奏乱摇乱摆,大家的身体全纠缠在一起,四周一片肉慾横陈,根本搞不清楚身旁的人是谁。我只闻到一阵阵汗臭夹着香水味,触手所及都是黏满汗液的身体,忍不住一阵呕心,只觉得晚餐的美食全在胃中翻腾,连忙又鑽又挤地逃离现场。 坐在包箱内宽大的沙发上独自啜饮着美酒,远距离欣赏舞池内浑然忘我的各色男女,我觉得还比在里面肉挤肉要舒服多了。几名穿着十分火辣的女子坐在外面休息区,手里夹着香菸,一面狂放地谈笑,一面还不时透过玻璃打量着我。在酒精的催化下,慾望不知不觉已悄悄燃起,我大胆地向其中一名绿色短发的美女招了招手。 女郎装了个夸张的表情,拉了拉同伴的衣服,同时又对着我比了比,一番嘻笑后才移步往包厢走来。我端起酒杯往沙发上一靠,显出一付很悠哉的样子,对着推门进来的女郎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她腰枝轻摆地走到我身旁坐下。我略微端详了一下,大约二十来岁吧,五官还算得上漂亮。她双腿斜併着,身体朝向我微微倾了倾,嫵媚一笑说道: 「嗨,我叫贝拉,你呢?」 从她从容的模样看来,应该是对陌生人的搭訕很习以为常,大概是属于那种专门在高级场所钓凯子的女人吧? 「我叫鲍隆。」我将龙豹两个字倒过来捏造了个假名,故作镇静地喝了口酒,同时眼角偷瞄了一下她半露的酥胸。 「好特别的名字。」她边说边拿起酒瓶,「你该不会介意请我喝一杯吧?」我比了比手示意她请便。 「我刚才好像看到你还有一大票朋友,」她一面倒酒一面问道:「怎么现在 只剩你一个?」 「喔,他们去跳舞了。」我道:「我觉得有点吵,所以就先回来。」 「原来你也和我一样怕吵。」她端起酒杯,脸上流露的完全是一付遇到知己的欢喜模样。「敬你,为我们共同的感觉喝一杯。」说着张唇浅嚐了一口,在杯缘留下一弯浅浅的唇印。 怕吵?真怕吵就不会来这儿了,很显然她是在故意附和我,不过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必要深究这些,反正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嘛。我淡淡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哇!真厉害,这种等级的酒在这儿一瓶可要好几万呢,你竟然这样喝?」 我耸耸肩笑了笑,心里想着,我是很厉害啦,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战场上,可惜眼前这位贝拉小姐是没什么机会见识得到。 「你从哪里来的?」她边帮我斟酒边又问道。 我不经意说溜了嘴:「移动小岛。」 「移动小岛?」她抬起头眼露迷惘,「哪里啊,怎么从来没听过?」 「没有啦,我乱讲的。」在这种龙蛇杂处的地方,被人知道我们是战天使可不见得是件好事,我连忙搬出大家早就套好的说词:「其实我是从拉古纳的银砂岛来的。」 「拉古纳?」她吃了一惊,「听说那里打得很激烈啊,你怎么还有办法来玩?」 「也还好啦,反正打来打去也都是那几个地方。」我胡乱编道:「像我们这种小岛倒没受什么影响。」 「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避居在离岛的那些旧王国贵族。」她自作聪明地猜道:「怪不得看来一副贵族气息,跟那些粗里粗气的军人完全不一样。」 我他妈哪有什么屁贵族气息啊,我看真有贵族气息的是桌上那瓶好几万的酒吧!看来金钱真是诱惑女人的最佳武器,这一点就算是到了另一世界也不例外。 「你们这常碰到军人吗?」我随口问道。 「当然常囉,尤其是西区,三分之二以上来玩的都是帝国军,不过像这种高级俱乐部不太有机会碰到,大部分都是在一般的酒吧活动,尤其是那种有提供特别交易的。」说到这她还刻意用眼角勾我一下,「你也知道的,那些军人一下了战场,个个都像野兽一样,满脑子就只想找女人。」 我心里暗想,这不是在说我们吗? 「东区就不同了。」她又道:「来东区的都是佔领区的人,而且大多是和帝国有关係的生意人,一般老百姓没钱也来不了。他们要玩都是玩高档的,普通的酒吧和俱乐部他们不太去,去的都是我们当地人。」 「听你这样讲,好像东西区你都跑遍了?」 「也称不上跑遍啦,」她装出一副青涩的样子,「只是偶尔跟朋友去玩玩而已。」 「可是,两区不是各自隔离的吗?」我奇道:「你怎么有办法两边跑?」 「听你这样问,就知道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这了。」她笑道:「隔离隔的是外来客,并不限于我们住在这里的居民。」 「所以说,你是这里人囉?」 「当然啦,」她一面把玩着水晶高脚杯,一面笑盈盈地看着我,五彩繽纷的 造型指甲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要不然你以为我是打哪儿来的?」 「我还以为你是仙女下凡。」我开玩笑道。 「你可真会说话。」她咯咯笑着,轻挑地拍了我一下。 我笑了笑没答腔,心里暗想着,面对这种庸脂俗粉就这么会讲,为什么一站在露儿面前就放不出半个屁,这不是正好反过来了吗? 「不是听说你们拉古纳已经赶走帝国军重新建国了?」她娇笑着举起酒杯:「那以后你们这些世袭贵族不就又可以重新掌权了,到时候,嘻嘻,搞不好你年纪轻轻就可以管个小岛当总督呢。来,敬我们未来的总督一杯。」 我举杯和她轻碰一下,略略喝了一口,说道:「其实我对这些倒没什么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她一脸挑逗地凑过身来,「酒,还是女人?」 「都有!」 我们相视一笑,慾望在彼此脸上展现无遗。 「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有三个朋友坐在外面呢。」她拉着我的手道:「我想叫她们一起进来,人多热闹点,你说好不好?」 「好啊,有什么不好?」我道:「反正酒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喝不完,多来几个人帮忙喝正好。」 话才说完,她已经迫不及待挥手将她那群个个非骚即辣的朋友全招了进来。 「我来介绍一下。」她把手轻放在我大腿上,似乎是在宣示我今晚是属于她的。「这是鲍隆,可是来自拉古纳的年轻新贵呢!」 眾美女夸张惊呼,随即围坐在我身旁或撒娇或劝酒地大献殷勤。我口中不停灌着酒,眼光尽在她们暴露的身体上飘来飘去,在酒精和美色的双重刺激下,心中衿持层层剥落,手也跟着不安分起来,然后突然惊觉到,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禽兽? 此时队友们搂着好几个火辣程度不亚于贝拉等人的女子走进,一看到眼前情况,个个都是瞪大了眼又惊又羡。 「哇,老兄,真有你的!」独狼大力地拍着我肩头:「我们还在到处找你,原来你他妈躲在这里……嘿嘿!」他色瞇瞇地打量了一下贝拉她们,「而且还是一对四哟。」 我想起之前在餐厅里对大家要来这还颇有意见,如今却一个人躲在包箱里左拥又抱,不由有点尷尬。 「彼此彼此,」我乾笑着回敬他一肘,「你们的功力也不差啊。」 接下来的情况,不用说一定是火热到了极点啦!眼前的马子一个比一个还要大胆豪放,再加上我们桌上好几瓶价格不菲的美酒助兴,可就更是放浪形骸了。此时包厢内已不存在任何的衿持与束缚,只剩下最原始的慾望在不断燃烧。我瞇着醉眼望去,看到的只有一具具的男女躯体又搂又亲地纠缠在一块儿,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一对樱唇凑上来拨弄我的唇舌,丰满的胸部紧贴着我的身体,毫不避讳地任由我放肆揉搓。我正陷于意迷情乱中,却发现队友们纷纷搂着身旁的美女起身。 「咦,你们要去哪?」我必须先把我的舌头从樱唇中抽出,才有办法开口,这举动引得对方轻声浪笑。 「当然是回去饭店啦!」铁鹰狎笑:「难道你要在这儿搞?」 我实在有点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会从他口中说出,不过我自己现在的情况比起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还要更糟,因为我嘴上吻着的是贝拉的唇,不过手上把玩的胸部却是别人的!在回饭店的途中我曾一度泛起浓浓的罪恶感,甚至还担忧着一再想起露儿的面容,不过从我一跨进房门,看着两女荡笑着露出诱人的胴体,我的心中除了慾火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事物了。 独狼说得没错,活得过今天,也不一定活得过明天,既然如此,又何需再顾忌什么? 贝拉从后伸出玉臂环绕着我的颈子,舌尖轻舐着我的脸颊,另一名美女则是迫不及待除去我身上的衣物。她一头淡褐色的长发披散在胸前,衬托着丰满盈垂的豪乳,和贝拉的饱实尖挺恰好形成有趣的对比。 「你好强壮!」褐发女郎抚着我胸腹的肌肉,发出充满诱惑的讚叹。我倒是从没听人这样说过,忍不住望了望墙镜。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战火淬炼,镜中的我如今全身结实精壮块肌分明,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瘦弱不堪的大学生了。 在她们使出浑身解数的极尽挑逗下,我的情慾瞬间高涨到了极点!我红着眼血脉賁张,在如同伴奏的淫浪叫声中,毫不留情地轮流攻进她们体内,直到她们接连发出忘情的嘶喊为止。我闭上眼在她们身上尽情地宣洩,口中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嚎叫,接着突然想到,我现在的行为与野兽又有什么分别? 望着贝拉和褐发女郎虚脱般瘫睡床上,我心中只觉一阵空虚。她们完全呈现的美丽女体现在非但引不起我的慾念,甚至还觉得有一点厌恶!我轻轻挣脱她们缠绕在我身上的手臂,缓缓走向浴池,看着波波晃动的池水,觉得自己已经堕落在另一个世界里。 第十章 10-3 大家沉溺在酒精和美色之中,不知不觉已过完了全部假期。这十几天中我们每晚都到不同的地方寻欢,跟不同的女人做爱,到了白天,则是开着饭店替我们准备的各式名贵跑车,载着前一天搭上的女子,或是即兴叫来的玩伴女郎,四处间晃游乐,然后还是,做爱!我觉得自己都已经快变成种马了。不过淫乐的日子终究还是要结束的,儘管十二万分的不愿意,我们最后还是搭上了跨海列车去到六角城邦和露儿会合,准备参加反抗军领袖的高峰会议。 外面飘着濛濛细雨,洒得车窗上满是一片水珠。我望着水珠被车体高速行进的气流化为一条条的水丝向后飞溅,不禁联想起战场上呼啸飞射的子弹,不过又好像有点儿像……交欢时激喷出的液体!想到这我又是感到一阵罪恶,连忙拼命将脑海中的性爱画面给抹掉。不单单是因为觉得愧对露儿,更重要的是,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不可测的敌人,我可不想被满脑子的男欢女爱影响到战斗力。看着队友们个个都还沉溺在欢乐之中,我不禁有点开始担心。 经过将近一小时的高速行驶,列车终于缓缓进站,一走出关就看到露儿的身影俏立在人群中。 「这些天碰了这么多美女,」后头不知道是哪个队友低声讚叹:「可是看来看去,还是没有一个比我们教官漂亮。」 「喂,大家说话小心点,」我连忙低声提醒:「可别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露儿缓步上前,淡淡问道:「休假还愉快吗?」 「嗯,还不错啦。」大家含混回答。 「从现在起,大家可要收起玩心了。」她正色道:「明天下午的高峰会议,全部反抗军的领袖都会到齐,你们做为战天使的代表,可不能丢脸。」 「教官你放心啦,」独狼搥着胸脯道:「我们这里全都是菁英,哪有可能会丢脸?」 「别人倒还好,」露儿要笑不笑地说着,「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死胖子,你听到没?」独狼顾左右而言他,「教官在说你哪。」 「是在说你吧?」 看着眾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我暗自皱着眉头,心想,明天会碰上什么状况完全无法预料,大家现在这样子是要怎么应付? 「好了,别闹了。」露儿道:「接我们的人等一下就会到,你们还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她叉腰瞪眼的模样看来还别有一番韵味。「我们今晚住中央区的临时会馆,从现在一直到明天中午都不会有事,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乱跑,听到没?」 乘着官方派来的大型礼车抵达会馆,安顿好一切已经是傍晚。晚餐过后,大家齐聚独狼房里玩牌,我对赌博这玩意儿一向不怎么感兴趣,于是一个人晃到了阳台,心里才想着,如果这时候有露儿陪在身旁一起观赏夜景该有多浪漫,眼角馀光已瞄到她正从阳台另一端走来。 「才正想到你,你就出现了。」我硬梆梆地说着,然后才想到,讲这种话的时候,脸上起码也要有点表情吧? 「你不是说我们有心电感应?」她边说边从口袋掏出一小罐好像是药膏的东西,「哪,这个给你拿去擦。」 我伸手接过。「什么东西?」 「擦伤口的。」她轻声道。 「不用了。」我微微一笑。「来这之前我已经打过恢復剂,没事了。」 「恢復剂只能加速痊癒,要抹这种抗增生剂才去得了疤。不然背上老留着几条鞭痕,怕人家不知道你受过刑啊?」 「反正打都打了,」我做了个不在乎的表情,「就算被知道,又有什么关係?」 「你还在怪我?」她仍然绷着脸。 「怎么会?」我道:「这是军队,犯了错本来就该受罚,和那隻牛比起来,我才挨这么十鞭,这惩罚已经算是够轻了。」 「其实我不是故意要把你伤得那么重的,可是打太轻,又怕别人会说间话……」 「我知道啦,你有你的立场,我能谅解的。」 「你谅解就好。」她轻吁一口气,又道:「你觉得我对蛮牛的惩罚太重了?」 「我不知道。」我闭着眼摇摇头,「不过看他现在这样子,是还蛮惨的。」 「他现在是很惨没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雄狮及时赶到,他那中队有多少人可能会丧命?」她有点激动地说着,「你知道我下这决定,心里有多挣扎吗?可是不这么做,就怕起不到吓阻作用,以后每个带队的都不照命令擅自行动,到时不知会有多少人因为不得不听令而丧生,这结果,比起蛮牛现在的下场,你说哪一个比较惨?」 我没说话,心里暗想,当我下令解除海鸥装备时,不也是基于相同的想法?唯一不同的,只是一个死一个活,而活着的那个已经变成了白痴。 为了大多数人存活,就必须要有少数人牺牲,这就是战场上的另一种残酷! 「我这么说,你大概是不认同吧?」露儿道,神情有着些许落寞。 「没有。」我道:「只是想到差点要进惩戒室,心里就毛毛的,幸亏你手下留情。」 「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她淡淡说着,静静地凝望远方街景。虽然看不到正面表情,不过感觉得出说完刚才那一番话后,她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只是不知一直压在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究竟是蛮牛还是我? 倏然间刮起一阵风,吹得她一头灿烂金发随风飘扬,就好像戴了顶金色花冠一样好看,我这才注意到她把平常扎成一束的头发放了下来。 「起风了,搞不好等下会下雨。」她拨了拨散在脸上的发丝,又道:「这风好闷,感觉还真有点像在西摩达丛林里。」 「都快两个月了,」我傻呼呼地问道:「你怎么还一直记着那里?」 「我怎么有办法忘得掉?」她幽幽说着,转过来脸看着我,眼神如怨如诉。 我只觉脸上阵阵发烫,心里不断问着自己,这算是在告白吗?可却偏偏说不出半句话。 无言之下,才刚燃起的一丝火花,还等不及升温就已经随风而逝。 露儿一声不吭转身便走。 我吃了一惊。「你去哪?」 「回房里。」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怎么了吗?」我从后追上,「干嘛突然走?」 她停下脚步。「你什么话都不说,难道要我在这跟你站到天亮吗?」 「我不是不说,只是……」我心急地解释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要怎么表达才好。」 「再怎么不会表达,」她转过身,恼红着脸说道:「也总不能一直叫我用猜的呀。」 就算是白痴,也听得出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吧,我要是还不知道该有所行动的话,那身上的男性器官真可以说得上是白长了。 周遭一切好像突然之间全静止了下来,唯一听得到的只有胸口传出的怦怦心跳。我鼓起勇气牵起她的纤纤玉指,一触间好似有一股异样电流传遍我全身,就如同当日在萤幕上初见她时一样。只不过当时心中感受到的,是说不出的震惊,又加上一丝丝的难以置信,而现在,却是让人几乎要飞上天的心荡神驰!从手上明显感觉到她的娇躯正微微颤动,但却没有丝毫退避,我身上的雄性激素瞬间升上顶点,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却听里头传来独狼一阵鬼吼鬼叫,看来大概是输了钱。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全缩了回去。 「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这些傢伙全部消失。」我抽回手懊恼地说着。 「干嘛这样?」露儿轻轻说着,「我们去外头走走,好不好?我去房里换件衣服,你先到楼下等我。」 她带着一脸藏不住的欣喜匆匆往屋内走去。 我意乱情迷地走下楼徘徊在大门边,回味着手上温软触感,一时还不敢确定这一切到底是真还是梦?也不知抽了多少根菸,露儿才姍姍来迟,只见她换了一袭暗红紧身裤装,薄施脂粉的脸庞更是明艳得让人不敢正视。 「我先走,你跟在我后头。」 说完她便「踱踱踱」踩着高跟靴走向门口,我既紧张又兴奋地紧随在后,就像是个跟着大人出去玩的小孩一样。 警卫从门旁安全室探出头,「两位这么晚还要出去啊?」 「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露儿随口应着。 走在灯火辉煌的街上,车来人往的喧闹使得置身其中的我们得以暂时忘却自己的特殊身份,完完全全投入周遭的平凡世界里。当离开会馆视线可及范围,我才正犹豫着想要牵她,就觉手上一软,她已经主动将手放进了我的掌心。我们谁也没说话,就只静静走着,任由彼此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随着十指紧扣流遍全身。 也不知走出了多远,我才终于想出一句话来。「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那你干嘛一直都不表示?」她怨懟地看着我。 「平常都有队友在旁边,你是要我怎么表示?」我訕訕道:「有时候想要多说些什么,可是看你对我不理不睬的又提不起劲。」 「有队友在你就不敢了,那我怎么办?」她道:「你要顾虑的不过就那么几个,我要面对的可是全部的人啊!更何况,我又哪有对你不理不睬?从来都是我主动找你讲话,你就像一根木头一样半点反应也没有。」 「我是木头,你是雕像,所以正好是天生一对。」我厚着脸皮回道。 「臭美,谁跟你天生一对。」她瞪我一眼,不过脸上却没有半分恼意。「这时候就这么会讲,刚刚又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因为你已经先起头了呀。」 「亏你还好意思说。」她轻轻在我肩上搥了一下。「那我要是也跟你一样,我们岂不是要这样一直玩猜谜游戏下去?」 「也不会一直啦,」我不好意思地用空着的那隻手抓抓头,「我想总有一天会找到机会的……」 「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她侧头看着我,脸上既无奈又带着点怜爱。「有时候英勇得过了头,有时候又像个大孩子似的。」 「我本来就是大孩子啊。」我无辜地傻笑,「你忘了我其实只是个学生?要不是莫名其妙跑来这,我现在根本还在唸书鬼混好嘛。」 「不过要不是这样,我们也没机会遇上了。」她幽幽叹了口气,「只能说一切都是诸神的安排吧。」 「嘿,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是个诸神论者。」 「也谈不上什么论不论啦,只是当感到无助时,很自然就会往神的那方面寻求寄託,我们都相信这世界是由诸神创造的,除了提倡无神论的帝国。怎么,你的游戏中没有提到这一点吗?」 「没有。就算有,像这种与游戏本身无关的事,我大概也不会注意到。」回答的同时我心想,如果真的有神,不知道安排这一切的,究竟是这个世界的神,还是我那个世界的神,又或者两个世界的神是共通的?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神,我都觉得祂这个玩笑未免也开得太大了些。 「终于有你不知道的事了,」她道:「我还以为什么事都逃不出你的脑袋哩。」 「什么事都知道,也不见得好。」我有感而发:「你明知道会发生,却又无可避免要去面对,那种无奈,你没经歷过恐怕很难体会。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靠这个,我大概也活不到现在了,讲起来还真是有点矛盾哩。」 「人生就是那么矛盾,不是吗?」她低着头道:「就像我,想要不相信你所说的这些事,可是又不愿意把你当成是有妄想症,相信了,却又不想接受我们终归是分属不同世界的人这样的事实。唉,其实想这么多也没用,诸神既然这样安排了,我们又能怎么办?只能一切顺其自然了。不过我还真有点羡慕你,可以有机会经歷两个不同的世界,不像我,自始至终就只能呆在这里。」 「那还不简单,」我想也不想便道:「等任务结束,我带你一起回去!」 「真的?」 「真的。」我拉过她另一隻手,「只要你愿意。」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她双眼一时闪耀的尽是喜悦的光芒,不过随即又露出一丝不安。「可是……你确定我真去得了吗?」 「为什么不行?既然我们能来,你当然能去。」 我嘴上说得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其实我连自己回不回得去都不知道了,哪还能确定什么? 「其实,你自己也不确定,对吧?」她看穿了我的心事。「不过听你这样讲,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以后会怎么样,我才不去管呢。」 看她脸上欢喜洋溢,完完全全是一副沉浸在爱河中的小女人模样,哪还显得出半分特种部队教官的架势?此刻没有讨厌的队友干扰,我毫不迟疑将她轻拥入怀中。 「你知道吗?」她依偎在我胸前,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继续说着,「从在西摩达丛林趴在你背上那一刻,我心中就已经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时候我想,或许只是身处险境下的一时意乱情密吧,等过了就没事了。哪知道回来以后,每看到你一次,这感觉就更强烈,等到我发现不对,想要避开你,却已经是怎样都办不到。后来看到你昏迷不醒浸在治疗槽里,我那时只有一个念头,万一你醒不过来,我也不会想活!从那一刻我清楚知道,我是永远不可能把你从心中抹去了。」 我正听得飘然感动,突然间又有点担心。「那万一……被队友或者是指挥官知道了,你怎么办?」 「都已经被你抱在怀里了,你说还能怎么办?」她把头埋得更深了些。「其实这些我都不担心,我只担心我们的未来会是不好的结局,想要问你,却又害怕自己会承受不了。」 我正想告诉她,游戏里并没有这一段,我也不知道结局究竟会如何,她已轻轻摀住了我的嘴。 「别说,梦醒了就不美了,我现在只想好好享受这一刻!」 在这情境之下,无论再说什么都是多馀的了。我们彷彿想要将对方融入自己体内似的紧紧相拥着,深切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呼吸不由都急促了起来。她的丰乳紧贴着我胸口,剧烈的起伏阵阵衝击着我的心房,我感到背上的双手越收越紧,忍不住把嘴凑在她的粉颊上轻轻一吻。她「唔」了一声,又羞又盼地仰起头,双唇好像花瓣般轻啟着,让人抑不住想要低下头品嚐,四唇一相接,就再也分不开了。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全身上下都好似有一股暖流通过,瞬间刺激着每一条神经,活化了每一个细胞。周遭的一切此时已完全摒除于感官之外,耳边繚绕的全是我和露儿唇舌交缠的声响。我陶醉在说不出的欢愉中,彷彿连时间都静止了下来。 天空好像在嫉妒我们似的,竟在此时飘起雨来,而且还越下越大。我们不得已将唇分开,恋恋不捨地对看了好久,直到雨点打在身上微微生痛,才三步并两步躲到一栋建筑物下,看着外头地上水花四溅,又看了看彼此全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忍不住依偎在一起大笑。 大雨霹哩趴啦地拼命下着,我和露儿并肩坐在台阶上观赏雨景,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又黏在了一起。浸湿的衣服使得彼此身体更加贴近,慾火也无限地燃烧起来。 「怎么办?」露儿喘息着说道:「这雨下个没完,我们要怎么回去?」 「还好我们没走太远,」我道:「用跑的,应该一下就到了。」 「怎么跑啊,我这鞋子跟这么高。」她巧笑道:「除非是你背我。」 「背就背,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没背过。」 我用充满气概的口吻说道,弯下身任由她呵呵娇笑地伏在我背上。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西摩达丛林,只不过那时四周充塞的是火箭和机砲,如今却是冰冰凉凉的雨丝,以及说不尽的浓情密意。 在会馆门口我放下了露儿,仍旧是一前一后走进,不过要再像出去时那样装作若无其事已经很难。门口警卫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脸上表情似乎是在说,这两个人不是说有重要事情要处理吗,怎么会搞得全身湿答答还含情脉脉地回来? 电梯很快在我住的楼层停下,我万般无奈地正要走出,露儿却轻轻拉住了我。 「别走。」她眼中闪着异样光芒,低声说道:「回去我房里……好不好?」 我怎么可能说不? 在独立于另一层楼的房中,站在整片半透明的落地窗前,露儿略带娇羞地褪去了全身的衣物,毫无保留地在我面前展露她完美无瑕的胴体。虽然自从第一眼见到她后,我就不时在脑海中遐想着她那魔鬼般的身材,但此刻亲眼目睹,才赫然发现,现实竟比想像还要来得动人! 她双颊泛红,眼神如火地向我走来,傲人的双峰随着脚步颤晃,乳尖耸翘,和下方丰盈饱满的半球结合成诱人的弧度。沿着状似漏斗的蛮腰往下,平坦结实的小腹、浑圆坚实的翘臀、均匀修长的美腿,无一不挑逗着我的视觉神经。我的目光落向小腹与大腿间,望着娇艳欲滴的神秘花丛,只觉得全身好像快要爆炸! 我们几乎同一时间扑向对方,飢渴地探索着彼此的身体。她娇喘着发出阵阵呻吟,四肢交缠在我身上,任由我狂暴地侵入她体内。情到浓处,她再也顾不得衿持地忘情吶喊,和我一起登上了极乐的顶峰! 「你……怎么这样狂野?」我喘着气,轻抚着她跨在我腰上浑圆结实的大腿。 「我怎么控制得了……」她怜惜地舔着我背上的鞭痕,望向我的眼中满是意犹未尽的甜蜜,旋即无法克制地又纠缠在一起…… 我们做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再也没有半分力气,还难以割捨地紧紧依偎着。 「龙豹,我不要跟你分开……我要跟你一起回去你的世界……」她在我耳边低声囈语着沉沉睡去,脸上还掛着满足欢愉的笑容。 能享受到这梦寐以求的一刻,就算生命只到现在为止也不枉了。我不捨地在她脸上唇间吻了又吻,这才躡手躡脚走回自己房间,心中却总觉得似乎有双眼睛在暗中偷偷窥探…… 第十一章 11-1 激情过后总是让人特别疲累,第二天在前往会场所在的执政殿堂途中,我无法控制地频频打着呵欠。 「你今天怎么一副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铁鹰问道:「昨晚是跑去了哪里?我们怎么都找都找不到。」 「没什么啦,」我心虚地回道:「一个人无聊,跑去外头瞎逛,没想到突然下起大雨,只好在外头等到雨停才回来,可能是吹了风有点感冒吧。」 「叫你一起玩牌就不要,」独狼幸灾乐祸地说着,「你他妈活该感冒了吧。」 我抿了抿嘴没有答腔,斜眼间看到前座露儿眼角孕笑偷偷瞄了我一下。 礼车在一处宽阔的人工湖前停下,我们陆续下车,望着矗立在湖中央的雄伟殿堂,心中不由一阵震撼。只见整座殿堂呈四角锥状,光滑如镜的外壁随着光线折射不停变换色彩,四周围绕着十二根直插上天的金属角柱,更显得气势磅礡非凡。我们站上电动走道缓缓移过湖面来到殿前广场,各路反抗军领袖以及随行侍卫也正由其他方向陆陆续续赶至,我们身披为了参加此会而特别量身製作的黑色束腰短袍,走在大袖飘飘的其馀人眾间格外显得神采奕奕。 反抗军领袖们或驃悍或深沉,个个看来都不是好惹的人物,纵使换下军装穿着宽松长袍,仍是难以掩盖长期在战场上所淬炼出的杀气!他们和做为战天使对外唯一联络人的露儿自然是早就认识,一见她到来,立即趋前问候,而露儿则是用一贯冷冰冰的态度淡然应对。此时一列车队缓缓驶到,大批人马随即浩浩荡荡横越湖面而来。 「搞什么,拉古纳派来这么大队人马,显威风吗?」讲这话的是一个左脚装着机械义肢的五短壮汉,记得好像是来自帝国中西部三大湖区前圣桑共和国的反抗军将领。 「有什么办法,人家现在重建王国了,我们这些散兵游勇乌合之眾怎么比?你没看光随从就要比我们这边全部人加起来还多哪。」另一个被烧伤了半边脸的瘦高个酸溜溜地回道。 「蓝林王来也就罢了,还带他女儿娜妲公主来干嘛?他妈的我们现在开的是军事高峰会议,可不是比武招亲。」一个比铁鹰还壮的金鬍子大汉说道。他是迦萨反抗军的领袖内德维德,我们在西摩达时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才戴上王冠不到几个月,什么都还没做,就先学会摆排场,看了真他妈想不生气都不行!」 「喂,这傢伙讲话和你一样,三句话不离他妈的。」后头山猫压低着嗓子对独狼道。 「这就是我们金毛族的特色。」独狼嘻嘻笑道。 「什么金毛族,人家是天生的,你是去染的好吗。」 我和露儿几乎同一时间回头,用眼神制止他们继续胡言乱语。 「要没有我们这些人在大陆战场上牵制了十几万帝国大军,」只听装着义肢那人忿忿不平又道:「管他什么王什么公主的,还不是照样只能窝在那几座金沙银沙的离岛上一边敷鸟蛋一边做他的復国大梦,早晚都要被史德猛剷平,哪还有机会像现在这么风光?」 「唉,这还不都是因为波洛斯基将军不幸遇刺身亡。」另一个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将军也开了口:「要是波洛斯基还在,各兵团将领全是他一手掌握,我看这批以蓝林王为首的旧贵族想要重掌大权恐怕很难。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他们的家务事,我们局外人当然是不便置评,只是才刚登基就这么招摇,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铁鹰拉了拉我衣角悄声道:「听起来,这些个傢伙好像对这个新的拉古纳国王很有些意见哪。」 「大概吧……」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大呵欠。 此时好像节庆游行队伍般的拉古纳代表团已经来到了眼前。 「大家这么快就全到齐了啊?」一个体格还算强健的中年人大步上前打着招呼,看他穿着一身金袍金靴,头上还戴着一圈宝光闪烁的头带,从头到脚都是一副贵气模样,不用说一定就是刚即位不久的拉古纳新统治者蓝林王了。 「我们人少,当然来得快些。」烧伤半边脸的人面无表情地说着。 蓝林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转向露儿道:「这位是露儿教官吧?透过萤幕早倾倒于你的风采,不过还是第一次有机会面对面……咦,贝龙指挥官怎么没来?」 「他一向是不轻易离开移动小岛的。」露儿淡淡道:「所以今天由我全权代表发言。」 「这样啊,」蓝林王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今天可以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呢。」 此时一名衣着华丽如花的女子风姿绰约地走到眼前,眾人的眼睛立即为之一亮。 「站在后面那些就是战天使的成员囉?」她的声音好像铃声一样悦耳,说话的态度却是完全两极。 露儿双眉一扬,「没错,娜妲公主有什么指教?」 娜妲公主一对淡紫色的明眸闪闪发光,「龙豹有来吗?」 「我就是。」我虽然知道她是一定会出现的人物,可是竟然指明要找我却是相当意外。 「你就是龙豹啊?」她移步到我身前,似乎很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我,「听说你很厉害,到现在为止已经连续干掉了六个改造人兵器?」 「严格来说只有五个。」我道:「有一个外号叫蓝巨人的是死在另外一名队友手下。」 「另外那个队友就是我啦。」独狼死不要脸地走到我身旁,「我叫独狼,公主你好啊。」 娜妲公主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仍是叉着腰面对我,半轻佻半颐指地说道:「你那么有本事,当佣兵太可惜了,来当我的贴身侍卫,怎么样?」 「这恐怕碍难从命。」我有点受宠若惊地回道:「我是战天使的成员,可不是想离开就可以随便离开……」 「开玩笑的啦,你还当作是真的呀?」她咯咯笑着,伸出戴着宝石指套的手指在我胸膛轻轻划了一下,随即又换回一副女神般的骄傲面孔走了开去,留下我又窘又恼地站在原地。 「不好意思,」蓝林王笑道:「小女孩喜欢开玩笑,各位都是一流的战士,可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还小女孩哩,」独狼嘀咕道:「我看早就熟透了吧……」铁鹰和斗鱼立刻一左一右摀住他的嘴。 「大家千里迢迢来到这,可不是为了来看你女儿卖弄风骚。」金鬍子毫不客气地说着,「我看还是别浪费时间,赶快进入会场谈正事吧。」 「是是是,内德维德将军说的对。」蓝林王仍旧是满脸堆笑,「让爵德主席在里面等太久也不好,我们这就进去殿堂吧。」 各路人马一字排开,穿过装着金属探测器和透视光仪的拱型石门直入执政殿堂。我跟在一路不说话的露儿后头,纵使隔了好几行队伍,仍然可以感觉到娜妲公主频频注视的眼光。 「我看那个骚公主对你他妈的很有意思喔。」独狼凑到我身后奸笑着说道。 「你又来了,烦不烦啊。」我不耐地回道:「每个都对我有意思,我真有那么帅吗?怎么我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帅不帅是见智见仁啦,不过人家对你有意思是事实。」 「是见仁见智才对吧?」后头山猫插嘴道。 「唉呀,都一样啦,死胖子你少囉唆。」独狼回身骂了句,转过头来继续接着说:「不然干嘛没事叫你去当她的贴身护卫,他妈的怎么不叫我去?」 「因为你长得太丑了。」山猫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这一回独狼倒没理他,一脸猥褻地舔了舔嘴角继续道:「嘿嘿,还拿指甲划你胸口耶,他妈的真是骚到不行,光用想的就让人受不了……」 露儿突然回头,铁青着脸冷冰冰地说道:「我是叫你们来当随扈,还是叫你们来聊天的?」 独狼这才终于乖乖闭上了嘴。 在殿堂内的环状走廊,那个烧伤半边脸的将领突然停下脚步对我说道:「小心点啊,龙豹战士,「食男女魔」娜妲公主已经看上你了。」 「食男女魔?」我强笑道:「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怪恐怖的。」 「就是专门吃男人的女魔头,这中间的含意不用我多说,你自己慢慢想吧。」 他勉强动了动另外半边脸挤出一抹怪笑,而我心里的忧虑却又更深了一层。 穿过环状走廊来到圆形参政厅,完全金属设计的风格散发着阵阵冰冷气息,多亏了周遭玻璃透射而下的阳光,才让人稍稍感到些许暖意。这里原本是境外国度最高参政会讨论议政的地方,如今却被我们借来权充作会场,主要原因当然不外乎是认为任何一处反抗军的地盘,包括刚重新建国的拉古纳,都比不上这片中立的国度来得安全。 不过我和队友们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参政厅四周环绕着数十圈旁观席,半弧造型的议事桌兀立在中央处,和旁听席之间还隔着一圈将近十公尺宽的环状平台。长得圆胖胖的爵德主席在数十名侍卫保护下居中而坐,一见大家走进,当即不急不缓起身表示欢迎。他身为境外国度最高参政会主席,也等于是这里的实际统治者,基于中立原则,当然是不会参与这项反抗军的会议,之所以在此,纯粹是礼貌性地和大家打打招呼而已,对我们而言,根本可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反而是站在他身后,在每两年举办一次的境外国度与帝国的友谊剑赛,连续三届击败来访的帝国剑士,号称「打不倒的莱恩」的殿堂卫队队长莱恩,才有可能是这一关的关键,因此我特别对他留上了神。不过距离隔得太远,除了和游戏里一样长手长脚加上长发披肩以外,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此时却见露儿突然快步走回。 这情况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我当仁不让迎上前。「怎么了?」 「有件事一直忘了问,」她低声道:「这里会不会有状况?」 「我不太确定。」 「不太确定?」她讶异,「为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从蛮牛擅自行动那一刻开始,整个游戏好像就已经有点脱序,之后指挥部的激战、海鸥银蛇的出走,甚至连那个,嗯……」我含混带过我和她之间这段。「……都是意想不到的状况,所以接下来会怎么样,我实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似乎没听出我「嗯」一声代表的意思,只满脸担忧地道:「那怎么办?所有反抗军的头头都在,万一出了事,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我知道,不过已经来到这阶段,能发生的状况大概也剩不多了,我想大家应该是应付得过去。」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不得不装出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那就全交给你了。」她吁了口气,随即又瞪了我一眼,「还有,你可不准趁我在里头的时候跑去跟那个娜妲公主勾搭。」 「怎么可能呀!」我差一点控制不了音量。「我可是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是她自己跑来找我的。」 「不管,反正不准你和她多说话。」 「不会啦,你赶快去开会吧。」 她不放心地又看了我几眼,这才回头走了。 「唉,女人就是女人。」我暗道:「一爱上,就开始管东管西的了。」 不过想归想,看她那么在乎的样子,我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暖暖的甜蜜。 爵德主席带着一小部分侍卫静悄悄地从另一侧走了,至于议事桌上眾人则已经各自就坐,只等露儿一到,圆弧状的防护玻璃随即由周围升起併拢,将整个议事桌罩在一个透明半球之内,莱恩率着其馀殿堂卫队在半球外围成一圈,个个手握腰间电光剑面向四周全神戒备。看到眼前这阵丈,留在旁听席上的各路侍卫原本紧绷着的脸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不过却仍旧是不敢掉以轻心地保持站姿凝神四望,深怕遗漏了什么暗藏的危险,只有娜妲公主好像怕没人知道她的存似地对着随从呼来喝去,原本银铃般的嗓音如今听来却好像乌鸦叫一样刺耳。 我慢慢踱回队友处,铁鹰已迫不及待问道:「教官有什么交代吗?」 「交代是没有,只是问一下会不会有什么状况。」 「照这么说来,」他用一种从来没见过的眼神看着我,「你已经把我们的事都告诉她了,对吧?」 我无从辩解地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啦,以后大家讲话就不用有那么多顾忌了。」他平淡地说着,「那接下来呢?本来最后在机场会出现人形战机狙击我们,不过现在那些傢伙在加罗拉加岛已经全被你干掉了,是不是表示就没事了,还是说又会跑出什么别的新玩意儿?」 「这我可就真的不知道了。」我回道。 「他妈的可不要又跑出红细胞那些傢伙,否则就难搞了。」独狼拔出掛在腰际的电光剑把手挥了挥,「又不准配枪,连乌玛刀也不准我们带,只发给我们这玩意儿,是能电死谁啊?」 「喂,你小心点。」斗鱼作势闪了闪。「要是不小心按下开关,还没电到敌人,倒先把自己人给电昏了。」 「境外国度境内本来就严禁使用各类枪枝刀械。」骑士道:「就算是官方使用,也仅限于电击类的武器,当然只能让我们配这玩意儿了。」 「问题是,」独狼大声嚷道:「他们要对付的只是一般老百姓,可是我们要面对的可是他妈的帝国军耶。」 骑士耸耸肩,「游戏要故意这样设计,我又有什么办法?」 「幸亏那些人形战机提前出现,」斗鱼道:「不然要是像游戏里一样只能拿电光剑跟他们打,那可真的是要用不可能的任务来形容了。」 「其实只要对准四肢的接缝打,把那些连接的管线电到爆,它们就会乖乖倒下,倒也没那么难。」骑士道。 「你现在说的当然简单。」斗鱼翻着白眼道:「当初在科罗拉加岛,怎么没见你用这招对付他们?」 「好了好了,」我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多注意一下周围吧。」 「说到注意,」独狼东张西望着,「刚刚还听到那个骚公主叫春般的声音,现在却不知跑哪去了?」 「叫你注意有没有敌人,不是叫你注意她好吗?」我实在是快被他打败。 会议开得出乎意外漫长,各路领袖轮流起身发言,却见蓝林王自始至终频频摇头,看来是达不成什么共识。由于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因此对于防弹玻璃罩内的事我们并不感兴趣,只全神贯注盯着参政厅上下四周每个角落。眼看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可是担心会出现的敌人却始终没现形,这使得我更是哈欠连连,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只好道:「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间洗把脸。」 「你快去吧,」铁鹰道:「这里交给我。」 洗手间位在环状走廊尽头,我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廊壁间回盪,正想说这里没人把守,万一敌人突然从地底下鑽出来怎么办?却见一人突然从洗手间走出,差一点就要跟我撞个满怀。 「喂,老兄,看着点啊。」我举肘轻轻挡了一下。 那人身高体壮块头极大,身穿拉古纳的金色袍服,满头汗水淋漓好像刚做完什么剧烈运动似的。他被我的出现吓了一跳,惊魂不定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低着头快步走了。 「搞什么,怎么只要是拉古纳来的人个个都是没点礼貌,连句对不起也不会说!」我边骂边走向洗手台,「上个厕所也能上到满头汗,是在干嘛,边大便边练举重吗?哈哈。」 我自顾自笑了笑,低下头正准备要洗脸,就听后头传来轻轻一声开门声,抬头往镜中一望,万万想不到从厕间走出的竟然是娜妲公主。 第十一章 11-2 「原来,」娜妲公主用手肘斜倚着门,慵懒笑道:「你有偷看别人的癖好。」 看她双颊泛红,脸上一副馀波盪漾的神态,我突然间明白刚刚那侍卫为什么会满头大汗了。 「没这回事,我只是刚好进来洗个脸。」我慌张地说着,随即想到,我有什么好慌张的,该慌张的应该是她吧? 「是吗?」她像蛇一般摆动着腰枝朝我走来,明显激凸的双乳在衣袍里不安分地晃动着。「看就看,何必不承认。」 「没有就是没有,要信不信随便你。」我有点恼火地说着,「对不起,我先失陪了,麻烦让一让。」 「这样就要走了啊,」她道:「你不是说要洗脸吗?」 我一时无言以对,心中有股受挫的感觉。 「怎么搞的,心跳得这么厉害,你很紧张吗?」她故技重施伸出手指在我胸膛上划着,眼神中充满了挑逗。 「我又没做坏事,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是你心里想做,对不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难道……」她的声音好像火一般灼热。「你不想也嚐一嚐我?」 我实在无法相信这种话竟然是出自她那张高傲绝艳的脸庞。 「对不起,我不习惯吃别人刚吃过的东西。」我冷冷道。 「那如果让你先嚐,你就肯囉?」 「这倒也不一定。」我耸耸肩,「忘了告诉你,我可是很挑食的。」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她用眼角勾了我一下,随即换了一副表情。「不过我也要告诉你,我可不是你想嚐就嚐得到的。」 「这不正好?」我不耐道:「你不想我也不要,大家没什么好说的,谈话到此结束。」 「那如果……」她一对凤眼骨溜溜地转了转,「我现在把衣服撕了,再大声喊说你要强姦我,你猜结果会怎样?」 「你脑子里是在装什么?」我强忍住瞬间涌上的火气。「我想不通这样搞对你到底有什么意义。」 「是没有什么意义。」她说得浑然不当一回事。「不过我觉得这样很好玩,这就够了。」 我一咬牙,心想好,既然你要玩,那我就奉陪到底。 「你要喊就喊吧,」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你觉得,你的嘴巴会快得过我腰上这把电光剑的话。」 「怎么,你想电昏我?」她轻蔑地一笑,「攻击公主可是唯一死刑喔。」 「或许吧,不过那是你们拉古纳的法律,可管不到我们战天使。」我用强硬的语气说道:「而且我可以说是你突然从厕间冒出来,我一下子没看清楚所以误伤了,至于会什么会在男厕里出现,你可得自己好好想个理由解释一下了。」 话说完我的手已牢牢地按在剑把上。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瞧你紧张成这样。」她咯咯娇笑,「要说战天使第一战士竟然会在所有反抗军领袖都在的场合,跑到厕所来意图强姦公主,这种话说出来有谁相信?要换了是我就不会信。」 我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她转过身摇曳生姿地走出门去,临出门还不忘回头飘给我一记如勾似慑的媚眼。 我扭开水龙头,拼命往脸上浇着冷水,好不容易压下被撩拨得波波起伏的心情回到参政厅,娜妲公主早已端坐在位子上,雍容华贵的模样和在厕所里简直判若两人。我暗叹一声,心想,如果可以的话,我寧愿面对整个红细胞部队,也不要再和这位既淫盪又刁蛮的食男女魔纠缠。 只可惜刚才那一幕只是突如其来的插曲,真正的情节现在才正要开始。 会议终于告一段落,罩着议事桌的防护玻璃徐徐收起,与会眾人除了蓝林王以外个个都是气冲冲地走出,显然正如同我们所知的,这场会议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不过我还是迎上前对着露儿问道: 「怎么样,会议进行得如何?」 「糟糕之极。」她苦着脸频频摇头,「蓝林王主张和帝国谈和,可是各将领坚持要继续战,双方怎么谈都没有交集,只好暂时先休会,等赴完爵德主席安排的晚宴再继续开了,不过照这气氛看来,这顿饭恐怕吃不怎么下去。」说完她才突然想到:「咦,这一些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那怎么不早跟我说?」她狠狠瞪我一眼,「害我在里面听得又闷又气,白白坐了好几个鐘头。」 「就算先跟你说了,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你也一样非去经歷一遍不可,说跟不说又有什么差?」 「起码也少生点气啊。」她气呼呼嘟着嘴,任何人看了,恐怕都很难不把我们当成是一对正在吵架的情侣。 「好啦好啦……」我正想婉言安慰,猛然想起后头还站着一排队友,连忙换了个语气:「下一次碰到类似情况,我一定会先报告。现在这一关算是已经过了,接下来的晚宴照说是不会有状况,你可以暂时放心。」 她看我突然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差一点忍俊不住,连忙转过头去。 「喂,你们两个别再偷笑了。」后头独狼嚷道:「是还要不要去宴会厅啊?其他人都走了,再不去就吃不到东西了。」露儿红着脸怒瞪他一眼。 我们一行人由旋转电扶梯直达顶楼宴会厅,眼前雕琢壁立、花木纵横的华丽布置,比起参政厅的冰魄冷光又是另一番不同景象。厅内格局前圆后方,前半部是座位区,后半部是水舞繽纷的喷泉水池,三面阶梯往上斜伸,在水池中央交会成光芒四射的空中舞台。舞台正前方沿着阶梯设计成演奏席,层层叠叠坐了不下一百名乐师,奏着激昂的旋律欢迎大家进场。 「哇,好棒!」山猫看着环绕四周的佳餚美食,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宴会是以类似鸡尾酒会的方式进行,除了有无限供应的精饌美酒,更少不了的当然就是美女,否则在场清一色是军人,光露儿和娜妲公主两支花未免也太过单调。至于这些满场笑顏穿梭的花蝴蝶到底是打哪来的,这可就不得而知了,我猜大概不外乎是这里的一些所谓名媛淑女,总不可能是执政殿堂还是参政会替大家准备的玩伴小姐吧?不过纵使有这么多名花相陪,各反抗军领袖却仍然丢不下会谈失败的包袱,不时交头接耳地频频商议,把好好个宴会搞得跟丧礼一样气氛凝重,倒是蓝林王始终谈笑自若,两边恰成强烈对比。爵德主席一下子在这边喝酒谈笑,一下子又转去那边窃窃私语,好像双面人一样两头应付。至于队友这边,因为认为已经不会再有状况,个个都是肆无忌惮地大吃大喝,简直跟在度假没什么两样,要不是碍于有露儿在,我看恐怕早把那些个娇声娇气的千金小姐拉下来做陪了,只有我不敢掉以轻心,仍然暗暗留意着周遭的人事物。 眾人各自怀着不同心情吃喝了一阵,却听乐声忽然由悠扬转做轻快,我虽然对音乐一窍不通,不过一听这熟悉的旋律,就知道是轮到了游戏中的跳舞场景。只见蓝林王首先步上舞台,牵着一名风情万种的成熟贵妇婆娑起舞,后头紧跟着上来的是拉古纳的几个将领和各自邀到的舞伴,舞台上一时儷影对对穿梭旋绕。 「妈的,等帝国军打到宫门口,看你们这些傢伙还有没有心情跳舞!」不知是哪一路的将领故意大声说着,惹来拉古纳眾侍卫一阵怒目相向。 我正心想着,照这样下去,这场宴会只怕要变成群殴大会,还是赶快吃饱了离开为妙,却听耳边传来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不介意陪我跳支舞吧?」 我回过身正面迎上娜妲公主勾魂慑魄般的眼神。 「这个嘛……」我正犹豫着,就见几步之外,端着一盘甜点的露儿双眼冷如冰却又疾如电地直逼过来。 这下子我可陷入了两难。 拒绝她,这场本来该是平静无事的宴会马上就会变得不再平静,可是如果答应她,我还想不想再看到露儿啊? 「对不起,我不太会跳舞。」我尽量委婉地回答,看能不能周旋出一点转机。 「是不会,」她秀眉一扬,「还是不愿意?」 看她这态度,我本来还想虚与委蛇一番的念头就此打消。 「都有吧。」我草草回答,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连跟我跳个舞你也不肯,难道我就真这么让你看不上吗?」她的语气总算是稍稍软了些,不过脸上的高傲却是一点不减。 「就跟你说了我不会跳,干嘛就非要找我不可?」我的语气重了些,「我相信在场男士一定有很多人巴不得有这机会,你随便找一个不就行了。」 「我是什么身份,哪那么随便和人说跳就跳?」 我动了动嘴角没吭声,心想,你不随便,那天下大概就没有荡妇了,他妈的才刚刚在厕所被人家干完,跑到这里装什么尊贵? 她见我毫无反应,眼波流转间已换了一副脸孔,拉着我的手半撒娇半恳求地说道:「大家都在看着,我这样被你拒绝很丢脸的,就跳一首嘛,好不好?」 如果换个场景,我也许很难拒绝这般柔情攻势,毕竟怎么说她也算是个极品美女。只是眼下有露儿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瞪着,说什么我也不可能答应跟她跳这支舞。而想到她以公主之尊,竟然随随便便和个侍卫也能在厕所里搞上,就更是让我觉得作呕。 我硬起心肠甩掉她的手。 鬱闷、羞恼、愤怒、怨恨、阴鶩在她精雕细琢般的绝美脸庞一一闪过,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脸上竟然一下子可以变化出那么多表情。 「我知道了,」她驀地发现了死盯着这边的露儿。「原来是为了她。」 她转过身走了,脸上笑容让我从头一路冷到脚底,不禁想起了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的银蛇。 「你应该要答应她才对。」在我被搞得心烦意乱之际,铁鹰已悄悄来到身后。「这么一拒绝,后面的事可就难应付了。」 「啊,糟糕!」我装出一副很懊恼的样子。「我一下子忘了。」 其实后果如何,我记得比谁都清楚,可是又不能不拒绝,而这原因却又说不出口,只有装傻以对了。 「唉,那也没办法了。」他叹口气走回座位,随即和大家交头接耳地说了。 我完全不敢正视他们投来的眼神。 此时露儿走过身旁,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就说不跟她跳了,还讲那么多干嘛,你很喜欢跟她讲话吗?」恶狠狠瞧了我一眼,「幸好最后你没答应,不然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 我当下只有苦笑,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里外不是人。 另一头娜妲公主走上舞台附在蓝林王耳旁说了一些话,蓝林王笑着点点头,走下舞台找到爵德主席又说了一阵,爵德主席随即走上舞台,向乐队做了个手势示意暂停。 「各位各位,听我这边说几句话。」他朗声说道。 反抗军眾人一齐抬起头,冷眼看着他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难得今天十二路反抗军领袖齐聚在这里,境外国度全体上下都是倍感光荣之至。」爵德主席面带笑容说着,「可是看大家老坐着,东西也不怎么吃,舞也不跳,好像是对这宴会的安排并不很满意,看在我这做主人的眼里,可真的很不是滋味。刚刚蓝林王跟我讲了,说大家都是战场上的人物,这种唱唱跳跳的场合太软性了,当然是玩不起来,娜妲公主建议不如来几场传统的击剑比赛热闹点,我一想也还蛮有道理,不知大家暂不赞成?」 「妈的,又是那个食男女魔出的餿主意。」人群中传来一句咒骂。 「比剑,怎么比?」内德维德冷冷道:「这边个个都是一流的军人战士,只会真刀真枪的杀敌,要我们拿着电光剑装模作样地打着玩可不会。」 「反抗军的英勇,这点不用说大家都是知道的。」爵德主席笑了笑,「不过娜妲公主的意思是,今天来到现场的,除了各位反抗军菁英以外,还有另外一支既神秘又令人敬畏的部队,来自移动小岛的特种佣兵战天使。」说到这他略略加重音量,「大家总是说战天使如何如何英勇,只可惜不但是娜妲公主,就连在场各位境外国度的嘉宾女士们,甚至包括我在内,都没有机会能见识到。好不容易今天露儿教官率着七位菁英中的菁英来到现场,娜妲公主提议不如由反抗军、我们这边的殿堂卫队,以及战天使的战士们来个三方较量,既可以活络场面,又可以趁机见识一下战天使战士们的风采,优胜的人还可以有荣幸和我们高贵美丽的娜妲公主共舞一曲,各位不知意下如何?」 独狼凑到我身旁低声道:「我看那个骚公主他妈是吃定你了,今天不跟你跳到舞是怎样也不会罢休的。」 我瞪他一眼,比了个手势示意叫他闭嘴。 露儿哼了一声,对台上的爵德主席冷冷道:「我们所学的都是战场上一击毙命的杀人技,用在这种场合恐怕不太合适吧?」 「露儿教官说的对。」装着义肢那人也道:「我们的专长是打仗,并非是提供馀兴节目娱乐大家。」 「比剑用的并不是大家身上配戴的电光剑,而是有专门的用剑和护具,安全上是绝不会有问题,这一点露儿教官你大可放心。」爵德主席道:「至于克雷刚将军你可能还不太了解,击剑在我们这里是属于高级的竞技活动,要正式的宴会才会举行,并非是你所说的馀兴节目。」 「馀兴节目也好,竞技活动也罢。」克雷刚的鈦金属义肢踱得地板鏗鏗作响。「大家有力气,干嘛不留着上战场跟帝国军廝杀,却在这自己人打自己人,未免太过奇怪。」 「我觉得你们这些人才真叫奇怪呢。」娜妲公主翘唇微微一瘪,「我不过是见现场死气沉沉的,想给大家增加点娱乐热闹些,你们不愿意就算了,干嘛又扯那么一大堆?」 「我们和主席讲话,」克雷刚瞪着眼,「又轮到你插什么嘴?」 「这建议是我提的,我为什么不能说话?」 「喔,难道拉古纳现在换成是由娜妲公主当家发言了?」烧伤半边脸那人不客气地接道。 「这里有规定非得统治者才能讲话吗?」娜妲公主道:「如果是这样,那我看这边只有我爸和爵德主席两个人够资格发言,你们可全都要闭上嘴了。」 这话立刻激起了反抗军这边群起公愤,有的甚至还破口大骂,倒也算是如她所愿,把场面搞得热闹多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内德维德大声道:「现在称王了,就瞧不起我们这些打游击的杂牌军是不是?告诉你,要没有我们,你们父女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娜妲公主不甘示弱地回道:「那我也告诉你,少了我们拉古纳大军,你们这些人恐怕早就被帝国军扫平,你现在也没机会站在这跟我大小声了。」 内德维德满脸金鬍子好像一根根都竖了起来似的,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台上爵德主席看情况不对,连忙打圆场道:「唉,好好的一场宴会,说这些煞风景的事干嘛?我看大家先坐下来喝杯酒静一静,宴会厅这里安排了有精彩的表演节目,各位先欣赏一段舒缓一下心情,有什么事等到宴会结束,大家移到议事桌上再详谈。」 「饭都吃不下了,还欣赏什么节目?」克雷刚道:「蓝林王,这里每个人可都是在拉古纳战场打过仗,帮你们抵抗过帝国军的,就连我这条腿,也是在拉古纳失去的,难道你就这样放任你女儿在这放肆胡言羞辱我们,连管都不管一下?」 蓝林王这才温吞地开了口:「唉,小女个性直不擅交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家就当作是玩笑话,听过就算了,千万不要当真。娜妲,你还不快跟各位将军道歉?」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娜妲公主俏脸一扬,「是他们先跟我大小声,我才会回嘴的,要道歉也应该是他们才对。」 「唉,你怎么这样说话?这叫我……唉!」蓝林王似乎也拿她没办法,只有连连唉声叹气。 内德维德本来就已经气冲冲,再听了娜妲公主这句话,更是火上加油,怒火一涌上来,当下什么也不顾,用力往桌上一拍,震得各式杯盘一下子全都弹了起来,酒水汤汁洒得满地都是,只差一点没把桌子给拍翻,大声道:「好啊,既然是这种态度,我看也没必要等到议事厅了,乾脆就在这里挑明了讲,到底要打还是要和,蓝林王你现在就给大家一个答覆。」 「关于这个嘛……」蓝林王支吾以对:「这问题牵连很大,怎么能就这么一句话决定?我看还是要到议事桌上,大家平心静气坐下来慢慢讨论。」 露儿在我耳旁低声道:「我看这蓝林王只是想拖延,根本就没心要参战。」 「是这样没错。」我道。 「他们这样吵下去,不知道还要吵多久?」独狼打了个大呵欠,「他妈的就像在看重播的电影一样,真是无聊透了!」 「照我记得的,起码还有十几二十句吧?」斗鱼道:「唉,要是可以像游戏里那样,按个钮直接跳过这些废话该有多好。」 「这倒不见得。」骑士不以为然。「万一中间忽然又插进来什么状况,我们把过程跳过了,没头没脑的可要怎么应付?」 知道了露儿已经明白真相,大家竟然毫不客气当着她的面就讨论起来了,而我大概是因为心虚的关係,总觉得他们的话似乎都带着点责怪我的味道,当下只有气闷闷地一声不吭。 这边队友们牢骚不断,那边双方却是依旧争执不下。只听内德维德道:「他妈的已经讨论了一个下午了,还要讨论什么!一句话,要打还是不打?」 「在议事桌上,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蓝林王道:「我不是不想参战,只是现在拉古纳好不容易收復,正是需要调养生息的时候,不如暂时先跟帝国议和,等各方面都恢復的差不多了,再打也不迟啊。」 「你以为帝国军会间在那里等你吗?」克雷刚道:「只怕等不到你拉古纳恢復,帝国军已经把我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孤军奋战,最后还不是重蹈被帝国併吞的覆辙。」 「所以我才说大家一起和帝国谈和,签下个互不侵犯的永久条约,彼此和平共存,不就一劳永逸了?」 「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克雷刚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之前的旧王国旧政府,哪一个没和帝国签下互不侵犯条约,结果呢?还不是一个接一个全都被吃进帝国版图中!」 「话是没错,可是那是以前的事。」蓝林王不以为然地摇头,「现在史德猛已经死了,四大元帅少了一个,就好比是桌子缺了一脚,情况应该会有所不同才对。」 「管他缺了几脚,就算四大元帅全死光光,统治帝国的还是冈萨大帝啊!」内德维德激动道。 做为帝国数十年来唯一的独裁统治者,冈萨大帝毫无疑问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更是我们所必须打倒的最终目标,因此听到他的名号,我和队友们不由都脸上一凛。 「我们接二连三打了那么多场胜仗,冈萨大帝应该也觉悟到局势对他不利,早就动摇想要谈和休战了。」蓝林王依旧是软绵绵地说道。 烧伤半边脸那人突然道:「蓝林王你怎么知道冈萨大帝想谈和?」 「我也只是猜想而已。」 半边脸人冷冷一笑,「我看不是用猜的,而是你们私下有接触吧?」 蓝林王脸色微变。「魔拉将军,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嘿嘿,我这话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的很。」半边脸人魔拉将军阴声说道:「我就摊开来说了吧,你早在来这之前,就已经偷偷和帝国军签下了秘密和约,当作我不知道吗?」 他这话就和他脸上伤疤一样耸动,同一时间各式各样的眼光齐射在蓝林王身上,间中夹杂着「咿」「啊」「嘿」「喝」各种惊讶之声,还有独狼凑热闹跟着一起发出的几声怪叫。 「胡说!」蓝林王铁青着脸,「你有什么证据?」 「要证据还不简单?」半边脸人魔拉将军拿出一小块光碟片用力往桌上一拍,「这里面录有你和帝国军代表在金沙岛会谈的画面,要不要当眾放出来给大家看看啊?」 全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蓝林王好像洩了气的皮球往椅背上一摊。「你……怎么知道的?」 「喔,原来蓝林王你还不知道,我们影子部队是专门负责在敌后渗透及蒐集情报的啊?」魔拉将军语带嘲弄地说着,「嘿嘿,在这乱世中想要稳坐王位,恐怕没你想像的那么容易,要弄清楚的事情还多着呢!」 「魔拉,你他妈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早跟大家说?」内德维德面带不豫地说道。 「我本来是想,大家在会上一番讨论分析,也许蓝林会改变心意也不一定,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没什么可能改变了。」 内德维德大声道:「蓝林,你怎么说?」 「既然都被你们知道了,那又有什么好说的?」蓝林王面如死灰。「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这就各自散了吧。」 「你说得倒是很轻松啊,」内德维德怒哼一声,「你以为我们会这么简单放你走吗?」 他手一挥,不只是他带来的侍卫,连其他人都一齐亮出了电光剑。 第十一章 11-3 「你想怎样?」蓝林王一脸惊慌地退入侍卫群中,「这里是中立区,你可别乱来。」 拉古纳侍卫们此时也已纷纷亮剑,分做三层将蓝林王父女团团围在中间,双方隔着几张桌子剑拔弩张地对峙,那些原本穿插席间的贵妇淑女们吓得全都缩往墙角,几个胆子小的忍不住放声尖叫,随即被旁边人摀住了嘴。 一直摆着副高贵姿态斜倚座中的娜妲公主,这时候也掩不住花容失色。 照我猜想,她原本打的算盘是,一旦大家同意比剑,为了战天使的荣誉,我免不了一定会上场一搏。如果我被打不倒的莱恩击败,我个人丢脸以外连带也使战天使的面子受挫,正好可以报復被我拒绝的羞辱。而万一我赢了,照她提议的,优胜者要和她共舞一曲,结果还是顺了她的心意,总之不管怎样都是她赢。竟然会酿成现在这局面,这恐怕是她那颗只想着所有男人都应该要为她倾倒的脑袋,怎么样也考虑不到的吧。 「怎么会牵扯这么广?」露儿讶异,「游戏里本来就是这样吗?」 「算是吧。」 我可不敢告诉她,这一切原本是不会发生的,还不都是因为她死盯着不让我和娜妲公主跳舞,才会触发出这一段旁支剧情。 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都是完全照着游戏的脚本在走,连双方的对白都一模一样,看来蛮牛事件影响的只是局部,整个故事似乎又慢慢回到了正轨,只希望那个娜妲公主不要再搞什么花样,让我们可以好好把这一切的节外生枝给安稳结束掉。 「各位冷静,冷静!」爵德主席在台上大叫:「大家都是同一阵线,没必要起内訌啊。」 「爵德你这话可说得不大对。」内德维德忿忿道:「你刚刚也都听到了,如今拉古纳已经跟帝国军成了表兄弟,跟我们哪还算得上是同一阵线?」 「话虽如此,」爵德主席道:「可是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境外国度的贵宾,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在这里打杀吧?」 他讲到境外国度四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显然是要提醒大家,这儿可不像其他土地,可以任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不打也行。」魔拉将军道:「只要蓝林王肯放弃和帝国的协议,答应重新和我们并肩作战,大家仍然还是盟友,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蓝林王正沉吟着,娜妲公主已经先开口道:「那如果我们不答应,难道你就要把我们都杀了?」 她总是特别爱在不该讲话的时候,讲一些不该讲的话。 「杀了你们倒是不至于。」魔拉将军脸微微抽动着,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在笑还是怎样。「只不过恐怕要请蓝林王你自动退位,把这个国王的头衔让出来,我想拉古纳还是需要给有勇气反抗帝国的人来带领比较好。」 「这王位本来就是我们家族世袭的,你凭什么要我退位?」蓝林王再怯弱,此时也忍不住大声起来。 「和抵抗帝国比起来,这些旧王国时代遗留下的陋规又算得了什么?我看还是废了吧。」魔拉将军道:「至于凭什么,嘿嘿,就凭我们这边一人一剑,还怕拿不下你们父女吗?」 「那也要看我这些侍卫们答不答应。」蓝林王强作镇定地说着,「提醒你一句,我这里的人数可比你们多上快一倍。」 「人多可不一定有用啊,蓝林王。在战场上面对多上不知几倍的帝国大军,我们都没在怕了,你这么区区几十个侍卫可吓不倒我们。」魔拉将军道:「更何况,也容我提醒你一句,我们这还有露儿教官带领的战天使菁英,他们可个个都是以寡击眾的好手喔。」 眾人眼光一下子纷纷转了过来,包括了娜妲公主如怨如诉的眼神,似乎是期盼我会挺身而出替他们解围。 想得美哩!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她乱搞花样引出来的,就算不考虑游戏的种种,我也不会去帮她。 露儿看了看大家,又回头看了看我,眼中露出询问的眼神。我朝她摆了摆手,表示一切静观其变。 台上爵德主席缓缓说道:「魔拉将军,你一意要诉诸武力这想法可不大好,我绝不可能坐视你们在我这里动手的。」 蓝林王一听这话,等于是绝地中遇上了救星,立即满脸感激地抬头仰望。 魔拉沉着脸没有答腔,旁边内德维德已忍不住大声道:「爵德你不是坚持中立的吗,怎么现在竟然要替蓝林王出头?」 「坚持中立,不表示你们就可以在我的地盘为所欲为啊。」爵德主席话虽严厉,不过脸上的笑容却始终没变。「更何况,你们两边打起来,我看谁也讨不到便宜,又破坏了我们境外国度一贯的太平形象,可以说是个三输的局面。其实我这里倒有个好方法,既可以一次解决要和还是要战的问题,又不至于伤了大家的和气,只是不知道说出来,大家会不会认同?」 「说来听听吧,不说怎么知道?」内德维德道。 「办法其实很简单。」爵德主席说道:「既然这一切纷争都是由娜妲公主提议比剑所引起,那我看不如就由比剑来决定,反抗军这边赢了,蓝林王你就必须放弃和帝国间的协定继续参战。」 「那如果是他们赢了呢?」克雷刚问道。 「那拉古纳的事就由他们自行决定,你和内德维德、魔拉及其他人不可以再强加干涉。当然这只限于在这里,等你们出了境外国度,要怎么搞我就管不着,也无权去管了。」 「就因为是在这里,我们才有办法强加干涉呀。」内德维德情急之下,毫没考虑便衝口而出:「等他们回到拉古纳,既有帝国军撑腰又有大海屏障,再加上他们自己十几万大军,我们哪有办法动摇得了他?」 「你们心中想什么我当然清楚。」爵德主席道:「可是我也不能为了你们方便,就牺牲掉境外国度该有的立场啊。」 「那如果我们不听你的呢?」克雷刚粗声粗气地问着。 爵德主席表情瞬间凝结。「如果各位执意要这样,那没办法,只有得罪了。」说着往随侍在旁的莱恩比了个眼色。 莱恩往衣领上暗藏的发号器一摸,宴会厅四周立刻「隆隆隆」降下又厚又重的钢板,将所有的门窗出口一併封住,墙上高处随即伸出一层层的平台,上头或站或蹲的全是殿堂卫队成员,手中拿着十字弩一般的电流网发射器,居高临下对准了包括我和队友在内的每一个人。 反抗军眾将领虽然个个久经沙场,不过见了眼前阵丈也不禁有点沉不住气。 「爵德,你这是干什么?」内德维德怒道:「难道你也跟帝国勾结上了,设下这圈套想把我们一举成擒?」 「内德维德你这话说得可有点不大对了。」爵德摇头,「境外国度一向中立,不管是帝国,反抗军,还是拉古纳,对我来说都是一视同仁,有何勾结可言?」 「那你摆出这等阵丈干嘛,吓唬人吗?」克雷刚恶狠狠地说道:「告诉你,再险恶的场面老子都碰过,你这么点花样还不够看。」 「各位都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这么一点小佈局当然是不可能镇得住各位。」爵德道:「只不过要是被我手下卫队们射出的电流网罩住,一段时间内会全身麻痺动弹不得,等醒来以后各位大概也已经在回程的飞机上了,当然我是不希望走到这一步啦,就全看你们怎么决定了。」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不过话中却是清楚地在威胁大家,如果不妥协,就难逃被强制驱逐出境了。 克雷刚脖子上青筋暴露,一副决定要拼命一搏的样子,魔拉伸手按住他,低声道:「这里是人家的地盘,硬碰硬绝讨不了好,现在暂且听他的,就先下去比一比再说吧,更何况我们又不一定输。」仰起头对台上爵德问道:「好吧,就算我们同意你说的,那又怎么保证,蓝林王他们输了就一定会信守承诺?」 「这么多见证人在此,」爵德道:「蓝林王是一国之君,总不可能当眾耍赖吧?」 「都背着我们偷偷和帝国签下秘密协定了,你说我们还能相信他吗?」魔拉道:「我的建议是,要是我们赢了,为了确保之后不会又生变掛,蓝林王你必须透过电子媒体立即宣布和帝国间的和约无效并且宣战。」 「嗯,魔拉你这提议很合情合理。」爵德道:「蓝林王,你认为呢?」 「这等军国大事,」蓝林王犹豫道:「用这种方法来决定,似乎有点……」 「蓝林王啊,」爵德主席轻叹一声。「刚刚内德维德都已经把意图讲那么明了,你怎么还搞不清楚状况,眼前局面哪由得你选择?」 蓝林王这才莫可奈何地点头。 「好,现在双方都同意了,那就各自派代表上台吧。」爵德笑了笑,「我已经等不及要大开眼界了。」 「等一下,」魔拉又问:「是要怎么个比法?一场定输赢吗,还是……」 「一场定输赢似乎残酷了点,我看还是三战两胜来得公平些,蓝林王你觉得呢?」 「你们怎么说就怎么算吧。」蓝林王意兴阑珊地回答。 「那就是各派三个人上场囉,」克雷刚道:「这上场顺序是要先排定,还是可以看情况临时更改?」 「我想这点应该无所谓。」爵德道:「反正只要三场比赛先赢两场就算赢,要一个人从头战到尾、还是两个人轮流、三个人轮流,都悉听尊便。」 「那龙豹呢?」娜妲公主忽然问道:「他们又算是哪一边代表?」 内德维德道:「战天使一向和帝国势不两立,当然是代表我们这边。」说完不放心地又加上一句:「对吧,露儿教官?」 露儿道:「这我恐怕要和队员们商量一下。」说着朝我再次露出询问的眼神。 自从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儼然已成了她的諮询顾问了。 「这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啦,」铁鹰抢着回答:「事情演变到这地步,我们想置身事外也不行了,大家说是不是啊?」说完还不忘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怪说,要不是我拒绝了娜妲公主邀舞,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不能置身事外,也不一定就非要帮他们不可。」娜妲公主道:「反正你们是佣兵部队,这样吧,不管他们出多少价,我都再多加一倍,你们过来帮我们,怎么样?」 讲到钱,反抗军这边大多都属于小邦小国的遗民,和拉古纳王族当然是没得比。内德维德急道:「露儿教官,这可不只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攸关我们数百万人民的未来啊。」 「你放心,该怎么决定,我心里有数。」这一回她倒是没看我。「我们是佣兵部队没错,但这并不表示每个人都可以用钱买通我们。我这么说,你应该听得懂意思吧?」她对着娜妲公主冷冷道。 娜妲公主恨恨地瞪她一眼,悻悻然坐回原位。 内德维德喜道:「太好了,有露儿教官及各位菁英相助,这场比剑我看是赢定了。」 「讲到比剑,」魔拉接着他的话说道:「我们这些人都只会拿枪拿砲,不像战天使那么样样精通,既然露儿教官决定帮我们,那我看这上场人选就由您来指派吧。」 露儿也不管他到底说的是不是客套话,转头便问:「那么,谁要上?」 「我去。」我有点赌气地回答:「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不去谁去?我一个人上场,把他们全部解决。」 「唉,你怎么这样讲?」铁鹰道:「事情就已经发生了,还说那么多干嘛?眼前关卡还是要靠大家齐心协力去应付啊。」 露儿不明白这其中的转折,当下疑惑地看着我。 这时候也没功夫跟她解释了,我问铁鹰:「那你有什么高见没有?」 「高见是没有。」他搔搔头,「不过我想既然三战两胜,就派三个最强的上去准没错。」 「那就是你、我、独狼囉。」 其实若论个人战技,在场最强的当然是露儿,否则怎么当我们的战斗教官?不过游戏里头她可没上场,所以我不敢把她也算上一份,否则万一又因此扰乱了好不容易才回到正轨的情节就不好了。 「不过我觉得顺序也很重要。」骑士道:「最好是仿照齐宣王赛马,以下駟对上駟。」 「什么四呀五的?」铁鹰皱眉,「麻烦讲白话一点好吗?」 「怎么,你们不知道这故事吗?」 「他妈的我们又没在赌马,」独狼道:「哪知道什么屁赛马故事啊?」 「唉呀,这是春秋战国时候的故事,跟赌马一点关係也没有好不好!」 连我们同属一个世界的,都还有人不懂,旁边露儿和内德维德等人自然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管他什么春夏秋冬战不战国的!」独狼道:「他妈的讲一些大家听得懂的好吗?」 「反正就是,」骑士自以为神气地解释着,「用最弱的碰对方最强的,算是牺牲打,再用次强吃对方最弱,用最强吃对方次强,这两场稳稳拿下,就算是赢了。」 「你这话刚听有点道理,可是仔细一想却是废话。」铁鹰道:「我们哪知道人家谁强谁弱?」 「怎么会不知道,游戏里都有数据啊。」骑士看了看我,「对吧,龙豹?」 我暗骂,不讲话有人当你是哑巴吗?没事讲什么古人的故事卖弄学问,最后还不是把问题丢给我。妈的,连那些鸡毛蒜皮的侍卫有多少战斗力都要问我,当我是电脑啊? 「是没错,」我没好气地道:「问题是我哪记得了那么多啊?」 「如果连你也记不得的话……」骑士双手一摊,「那我也没办法了,就当我没说吧。」 「那怎么办?」山猫又开始紧张了。 「唉呀,有什么好担心的?」独狼道:「连红细胞部队那些怪物都是我们手下败将了,难道还会怕什么拉古纳侍卫吗?管他上来的是什么货色,我他妈第一个先上去解决,下一个再交给铁鹰老兄搞定,根本就轮不到龙豹你上场。」 「这位战士说得好。」内德维德眉开眼笑地说着,「那些拉古纳侍卫窝在宫里摆摆样子还可以,真的要打,怎么可能会是战天使的对手?我看就照这样排定了,露儿教官你觉得怎么样?」 「你们是主,我们是从。」露儿道:「你们说好就好,我没意见。」 此时拉古纳派出的第一人选已经步上舞台,我仰头望去,见对方正是和我在厕所门口有过一撞之缘的那人。 第十一章 11-4 「哇,长得好高大,搞不好有两公尺啊。」山猫有点担心地说着,「独狼你确定赢得了吗?」 「啐,死胖子你讲这什么屁话,个子大并不表示比较厉害好吗?那个蓝巨人那么大一隻,我他妈还不是照样把他给干掉。喂,教官,我可以上去了吧?」 「上吧。」露儿道:「小心应战,可别让我们战天使丢脸。」 「教官你放一百个心啦,」独狼一脸兴冲冲的不知在亢奋什么。「我他妈一定会很小心地痛扁他的!」说着解下腰间电光剑,大喇喇走了出去,后头莱恩拿着替双方准备的用剑护具跟着也步上了舞台。 「这是竞技用的脉衝光剑。」趁着双方穿戴护具的空档莱恩解释道:「虽然不像电光剑那么有杀伤力,打在身上还是会產生强烈的衝击,不过我已经把衝击量固定在最小,几乎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你们可以放心地尽情挥洒。护具上头覆有感应晶片,一旦中剑,会根据部位和力道自动做出判定,一旦属于有效攻击,该部位会闪起红灯,累积三次红灯就算输了。如果是致命一击,整件护具都会闪,这也算输,你们听明白了吗?」 独狼穿好连着头套的紧身护具,按下光剑开关闪出剑身,神气地挥了挥。「你讲的这些我都知道啦,赶快开始比吧。对了,喂,对面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拉古纳宫廷卫队队长尤金尼奥。」对方满脸戒慎,边回答边横剑在胸,一副深怕独狼会突然施以偷袭的样子。 「战天使无名小卒独狼,哈哈。」独狼模仿着他的语气说着,又对着莱恩问道:「咦,你怎么还不走?」 「我要走到哪里去?」莱恩一愣,「我是裁判啊。」 「喔,原来这也要裁判啊,」独狼装出很凝重的表情,「那你最好站远一点,小心不要被我的剑风扫到。」 台下所有人,包括对方拉古纳的人马在内,都不禁被他这般无釐头的脱序演出搞得有些啼笑皆非。 莱恩不以为意地一笑,往后远远退开数步,高举右手示意双方准备开始。 听了对方名号,我脑海中依稀浮起一点印象,记得他是拉古纳阵中各项格斗技巧最高的,不过跟独狼比起来应该还差了一截,只是不知道经过和娜妲公主一番肉体切磋之后,会不会突然功力大增? 这想法实在是太过荒诞离奇,连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咳咳,没什么。」露儿这突然一问害我差一点呛到。 这时莱恩手已挥下,台上两条人影立即交会在一起,迸出一连串光剑相激的火花。 别看独狼平常疯言疯语,一付屌儿啷当的样子,若论起各项战技,可是一点也不含糊,这一点我在第一次和他出任务时就已知道。如今再加上这么多些日子的实战磨练,比起当时,更不知精进了多少倍。尤金尼奥虽然占着身高优势频频抢攻,但独狼手中的脉衝光剑却好像蛇一般在对方直上直下的狂劈猛砍中穿梭舞动,尤金尼奥好几次攻得急了,险些把自己的身体凑到剑锋上去,不得不将攻势逐渐放缓。独狼抓到机会立即易守为攻,一个跨步劈刺斩抢到先机,后头攻势便如同江水滔滔般连绵不绝,尤金尼奥一时完全被压在下风,手中剑连完全递出似乎都有些困难。 看来胜负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了,我放下心四处张望了一下,拿着电流网枪的殿堂卫队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撤离,周围禁錮的钢板也已收起,整个宴会厅此时只像是一座无比华丽的竞技场,再也嗅不到刚刚那股三方对峙的凝重气息。 全场忽然响起一片惊呼之声。我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台上,只见尤金尼奥神情狼狈地退到台边,护具上的感应器在左肩部位亮起了红灯,显然已被独狼砍中。 「哈哈,你中剑了。」 独狼夸张大笑,光剑在空中虚晃两下,却并不追击,不料尤金尼奥却忽然将手中光剑掷出!他正在得意忘形,哪防到对方竟还有这一手?光剑直射中胸口,「匡啷」一声掉落台上,身上护具随即整件亮起红光。 「拉古纳获胜!」莱恩喊道,对面那边立即响起震天的欢呼之声。 「什么?」独狼怪叫道:「有没有搞错,这样乱丢也算数?而且是我先砍中他的耶!」 「一点也没错。」莱恩道:「掷剑本就是剑技的一部份。你虽然先砍中对方左肩,但那并非要害,而他掷中你胸口,却是致命的一击。开始前我就解释过了,护具上的感应器会根据攻击的力度与部位,来判断被伤害的程度,你看看身上的护具,全部的红灯都亮了,这表示如果对方拿的是有杀伤力的武器,你现在已经死了,所以当然是由尤金尼奥队长获胜。」 「妈的,还有这种鸟事?」独狼气呼呼地大叫:「这场不算,那个什么尤金的,他妈的我们再比过。」 「再比的话,就算是第二场囉。」莱恩道:「如果你又输,就是拉古纳二比零获胜,不需要再比第三场了。」 「什么二比零!我是说这一场不算,你到底有没有听懂啊?」 「对不起。」莱恩面无表情地说着,「这结果大家都看到的,可不是你说不算就不算。」 独狼兀自不服气地叫嚣个没完,露儿向我和铁鹰示了示意,我们俩连忙一起跃上舞台,连拉带拽硬把他给弄回座位。尤金尼奥则是站在台上意气飞扬地举剑大吼,引得拉古纳那边又是一片高声吶喊,看来是不准备换人,要由他继续再战。 「怎么会就这样输了……」内德维德眉头深锁,「这第二场可是非赢不可了,露儿教官你看是不是该换个顺序,让龙豹先上去扳一城回来?」 我心想,这样岂不是让铁鹰难堪? 「我和铁鹰谁上不都一样?」我忙道:「我看还是照原本顺序……」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赢,其他的都不必考虑。」铁鹰打断我的话,「龙豹你就先上吧,不用顾虑我。」 我一时沉吟不语。 其实我心中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若是照游戏设定,在尤金尼奥之后登场的,才会是最可怕的对手,如果我先上场,接在我后头的铁鹰不知能否应付得了,但我如果把这层顾虑说出来,岂不更是摆明说铁鹰及不上我? 「龙豹你还在想什么?」露儿道:「眼前这关不先过,后面的事想再多也没用啊。」 「对呀,龙豹你快上去,代替我痛扁那傢伙。」独狼也叫道:「他妈的打到连他妈妈都不认得他!」他一激动起来口水就乱喷,周围一圈的人个个都遭殃。 我心想,露儿讲的也对,不先把尤金尼奥打下来,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还管它谁应付谁?更何况就算顺序不变,我也没把握对付得了那人。 眼前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当我穿戴护具之时,露儿不忘叮嚀:「小心点,对方剑技虽然普普通通,可是场上应变很快,尤其要提防他的诡计,千万不能再像独狼那么大意。」 我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拿起脉衝光剑缓步上台,只听拉古纳那边一下子全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后头队友加上反抗军群起加油吆喝之声,原本高雅的宴会空间一下子变了样,倒成了像是地下拳赛的擂台现场。 「真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可以和大名鼎鼎的龙豹战士交手。」尤金尼奥嘴上说着,眼神却尽是往台下某处飘移。 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却正好迎上娜妲公主那双飢渴的眼睛。只见她一面隔着空气对我频频施放诱人眼波,一面还故意将玉腿替换交叠,使得裙摆开叉处微露春光。我心头「砰」地一跳,赶忙将眼光移回台上,却见尤金尼奥双眼妒火中烧地怒视,显然是发现了娜妲公主眼中一直挥之不去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我暗道,搞过她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还嫉妒个什么屁啊? 「双方准备。」 莱恩的声音将我乱七八糟的思绪重新凝聚在场上。我一按手中开关,脉衝光瞬间聚合成剑,稍稍挥动一下,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还真是很奇特。 我双手持剑斜向地面,缓缓摆开了起手架势,却听尤金尼奥又道:「姿势不错,不知剑技如何?」 我双眼牢牢盯着他手中光剑,对他的讥讽丝毫不予理会。 场下鼓譟声一下子消失于无形,不知是真的静了下来,还是由于我心中专注所致? 「开始!」莱恩右手一挥,人已倒纵出好几公尺外,同一时间尤金尼奥抢扑而上,暴喝声一剑斜劈,剑光在空中留下一道长长残影。但他这一击看似威猛,其实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嫌不足,我提起光剑,由下而上划个半弧,轻描淡写地将来剑格开,顺势一剑斜挑他咽喉。他可没料到我出手如此迅速,竟然瞬间便转守为攻,仓促间伏身躲避。我早已预计他会有此动作,立时飞起左脚踢得他摔了个跟斗。 拉古纳席中一阵惊呼,随即便被反抗军这边大声叫好之声掩盖过去。 尤金尼奥仓皇起身,脸上又羞又愤,原先的神气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我也不追击,只微微一笑站在原地。他目露兇光瞪我一眼,一声怪叫衝上来就是一阵狂削乱砍,我不急着与他对攻,就只见招拆招,数十剑在空中一瞬间交纵而过,脉衝光束彼此相撞的奇妙触感衝击着全身,迸射出耀眼的火花和难听的「嗤嗤」声。 尤金尼奥大步退开喘了口气,脸上忽然露出一记诡异的笑容,又是一剑当头砍来。我心中正纳闷,明明他又没占到上风,莫名其妙这么一笑是什么意思?举剑随手一档,却不料一股强劲的衝击传来,震得我全身发麻,几乎连剑也拿不稳。 「奇怪,他的力气怎么突然间大了好几倍?」 我正惊疑不定,尤金尼奥手中光剑已劈至我眼前,挡格之下,又是全身一阵剧震,光剑也不由得脱手!我急忙将剑拾起,连翻带滚地躲避尤金尼奥一连串的抢攻,登时显得十分狼狈。 场下呼喊声仍旧高昂,只不过却换了边。 尤金尼奥攻势不停,满脸得意地连声狂笑。我边闪躲边留心观察,发现他手中光剑亮度比起我的不知强了多少倍,登时醒悟:「原来,那小子偷偷调整了衝击量。」 眼看他又是一剑劈来,我此时再来调整衝击量已是来不及,更何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调,于是心一横,左臂斜伸硬把来剑格开,只觉全身又震又麻,有如遭受雷殛,不过利用这短短的瞬间,我右手一送,光剑已直直地刺在他胸腹之间,护具上的感应器立刻发出「嗶嗶」声响,并亮起了全部的红灯。 「战天使获胜。」莱恩大声宣布。 队友们又叫又跳地高声欢呼,几乎要把餐桌都给掀翻了,不料尤金尼奥铁青着脸一声低吼,竟然持剑又上。 我虽然只是臂上挨了一记,可是受到的脉衝光衝击却远比胸腹中剑的尤金尼奥要大得多,一时根本无力抵挡,眼看对方光剑就要劈在我头上,危急之际天外忽然飞来两物,一物在我面前硬将来剑拦下,另一物则是重重砸在尤金尼奥持剑的手腕上。惨叫声中尤金尼奥光剑脱手,在半空「咻咻咻」地连转数圈才落地,亮起好几道如同闪电打在避雷针上激起的火花。 这两样物件,一个是莱恩手上的电光剑,另一个则是露儿从台下飞掷上来的金属角杯。 尤金尼奥这举动近乎无赖,队友们哪还忍受的住?独狼抡起身边的椅子第一个衝上,其他人叫嚣着随即跟出,拉古纳侍卫当然也不甘示弱群起而上,眼看便要成了群殴的局面,露儿挥舞着双手挡在中间,厉声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坐回去!」 「可是,教官,我们怎么能让龙豹就这样任人算计?」铁鹰大声道。 「既然说好要用比剑解决,我想中立的一方自然会秉公处理。」露儿故意看了爵德主席一眼。「先坐回去,别让人家以为我们战天使都是一群暴徒。」 队友们这才忿忿地回座。 「尤金尼奥,你偷偷调整衝击量就已经够卑鄙了,打输了竟然还想要耍赖偷袭?」台上莱恩拿剑指着对方,神色严峻地说道:「照道理我可以直接判定你们再多输一场的,只是这场比剑关係重大,如果是靠这样定结果,想来你们也不服气。」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殿堂卫队队长,可是持剑站在台上却自有一番威严。 尤金尼奥既受到电光剑的电流激盪,右腕又被金属杯狠狠砸中,好像断了似地软软悬着,佝僂着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脸上表情很是痛苦。眼看对方这苦头吃得不小,胜负又并未受影响,露儿便也不再多言,只吩咐铁鹰和斗鱼上台把半边身体还兀自不听使唤的我扶回位中,拉古纳阵中随即也走出两人,将尤金尼奥抬下。 「我看双方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爵德的脸皱得跟个包子似的,站起身缓缓说道:「先暂停一小时,等情绪都平静了,再来比这决定性的第三场。还有,莱恩,等一下再有犯规,就直接判输,要是有哪一方不服的,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用顾虑。」 台上莱恩大声应是。 场上风波暂时算是平息了,趁空档我对铁鹰道:「等一下你就要上场了,心里可有把握?」 「怎么会有把握。」他苦笑,「你难道忘了对方的外号叫什么?」 我们两个都知道,如果没意外,接下来的对手将会是打不倒的莱恩。 在游戏里,头两场比剑只要赢得其中任何一场,下一个对手就会是莱恩,除非反抗军这边两战皆输。不过若是如此,这关当然就算没过,游戏中会问你要不要再试一次,不过在这里,我看恐怕是不会有这机会。 「在游戏里,其他的叙述我倒没注意,只知道要过这关,就一定要打败莱恩。」铁鹰用手指连连敲着桌面,「可是照现在情况看来,他如果硬去替拉古纳强出头,岂不是很奇怪?我很好奇他到底要用什么理由上场,搞不好不会是他也不一定。」 「如果照游戏里头说的,」我道:「爵德主席表面上虽说是中立,事实上却是站在蓝林王那一边的,之所以会建议由比剑来决定和或战,就是打定了手上有莱恩这张王牌。」 「原来那个老傢伙才真的是深藏不露。」他忿忿地看着坐在台前正中央,肥胖的身躯满满塞在座位里的爵德主席。 此时水池内再度热闹起来,七彩炫光四下飞射如同烟花绽放,各色水柱好像跳舞一般高高低低起落着,把整个舞台幻化成一座奇幻楼阁。忽然之间全场灯光一暗,一大群打扮得好像要参加嘉年华会般的健美女郎蜷曲在一块,从舞台中央的活动地板冉冉升起,血脉賁张的乐声随即爆发而出,好像魔符般催动女郎们狂野起舞。她们身上的服装配件不知是用什么质料做的,舞台上的彩光一照上去,立刻折射出各种耀眼炫丽的光影图案,全场登时一片闪烁繚绕,就好像掉进了万花筒一样。 眼前场景是游戏中没有的,我和队友们一时不由看呆了。 「这又闪又跳的,是什么节目?」我向露儿问道。 「这是境外国度着名的绚舞。」她道:「这些舞者身上配件都是特製的,一遇上舞台上那种雷射彩光,便会幻化出各种绚丽图案,绚舞之名就是由此而来。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我道:「只是在这个时候安排这么个节目,似乎有些奇怪。」 由于音乐声实在太大,我们这几句话几乎都是用吼的。 「哇靠,怪不得叫绚舞。」独狼没头没脑地插上一句:「真他妈绚到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这句话猛然提醒了我。在眼前闪烁不停的光影下,视线所及全都变得像慢动作一样,万一要突然来个状况,可真是难以应变。这念头一起,我对台上那群精力旺盛的健美女郎立即起了疑心。 「你们会不会觉得,这些跳舞的女郎有点不大寻常?」 「哪里不寻常?」露儿问。 「我一下子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怪怪的。」我道:「不管是身材、表情,还有出现的时机,总之样样都不大对劲。」 「身材有什么不对?」她瞄我一眼。 「我说的身材不是指那个。」我忙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觉得这些舞者太壮了一点吗?」 「壮,会吗?」独狼用手半遮着眼往台上看了又看,「我觉得身材都还不错啊,又有奶子又有腰的,只不过衣服穿太多了,要是再少一点更好……」 「唉呀,谁叫你看那些地方啊!」我没好气地说道:「你看她们虽然苗条,可是身上肌肉一块又一块的,跟我们岛上那些女战士没什么两样,这一定是有经过特别锻鍊的。」 「大概是因为练舞蹈的关係吧,肌肉当然难免发达一些。」斗鱼道。 「是练舞蹈,又不是练武功,有需要把肌肉练那么发达吗?」我道:「再说,你有看过哪个跳这种热舞的,会把身体练得跟田径选手一样?吓都把观眾吓死了。」 「这倒也是。」 「还有,你们仔细观察她们脸上的表情。」我又道:「一个个都跟机器人似的,根本不像是要来表演跳舞,我看倒比较像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大概是因为看我们这边这么多帅哥,所以就……那个……」独狼讲到一半,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掰不下去地停了口。 「龙豹你说的当然也不是没有道理。」骑士道:「可是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游戏里这关从头到尾,可没有任何一个敌人是作跳舞女郎打扮的。」 「可是游戏里,也并没出现过这一段绚舞呀。」我道。 大家这才终于意识到情况可能已经又有变化,一下子全住了口。 「游戏里怎样是一回事,可是现实状况也不能不顾。」露儿道,这还是她头一回参与我和队友间的讨论。「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要确保各军将领的安全。龙豹你现在马上去找内德维德将军,提醒他们要小心提防,铁鹰你和其他人密切盯住台上那些舞者,只要一有异动,第一时间就先制伏了再说。」 在眼前一片炫目嘈杂中要找个人可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好在内德维德那一脸金鬍子还满醒目。我在靠近舞台右侧的位子找着他,把心中疑虑跟他说了。 「你说台上那些女的有问题?」内德维德道:「我看不会吧,我们这边和爵德手下加起来总共有将近一百人,如果帝国真要暗杀我们,派这么些个娘子军管个屁用?」 他旁边的克雷刚也笑道:「对呀,你看她们身上穿得那么少,几乎连重点部位都快遮不住了,又藏得下什么武器,难道要拿头上的羽毛当飞镖射吗?还是说她们身上的亮片其实是微型炸弹?」 我忍住脾气道:「如果是一般人,你说的或许成立,可是万一是红细胞呢?」 「就算是红细胞那些改造人,身上总也要装配武器,不可能只凭空手吧?」克雷刚道:「进来时你也看到了,每个入口都有金属探测器,他们又怎么有办法闯得过?」 「他们怎么通过金属探测器的我是不清楚,不过据我所知,红细胞部队里有一批经过基因改造的异形战士,绝对有能力空着手把这些侍卫全杀光……」 说到这里场上灯光忽然间又是一暗,我心里也跟着一阵紧张。当灯光再度亮起,女郎们全都戴上了造型奇怪的面具,随着节奏狂扭着躯体步下舞台分向各桌而去,感觉像是要跳桌边艳舞,口哨声立即不分阵营此起比落响起。 我看着在光影繚绕中忽明忽灭缓缓趋向面前而来的女郎,心里猛然衝起一个念头:「她这面具一看就知道是用特殊镜面所做,难道是专门用来避光的?」动念间眼前锋芒骤现,她的手掌竟然已成了一把光剑对着我当头劈下。 第十二章 12-1 电光剑碧蓝的剑身在光影纷扰中闪烁不定,我一扭腰侧身急闪,仍旧是慢了半拍没能完全避开,右肩被急削而过的电光带到,立刻传来一阵麻痺。我就势往旁一扑,将内德维德和克雷刚连同桌椅一併撞翻在地,只听头上传来一声闷哼,一名侍卫随即双眼翻白在我身旁倒下,看来是被电光剑击中要害瞬间昏了过去。几名侍卫立即涌上将那女子围住,只见她左手一扬化成另一柄光剑,双剑挥舞下眾侍卫纷纷倒地,显然也是和我一样吃了视觉滞碍的亏。 其馀舞者此时也已出手,场上一时「乒乒乓乓」打成一团,中间还夹杂着乐队伴奏之声,可见在彩光眩扰下他们根本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名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侍卫被踹进水池中,激起了好大一片水花,乐声才骤然而止。 眼前女子舞着双光剑直逼而来,我右臂又软又麻无法出力,左手使剑又不怎么灵光,更何况视觉受限下要挡住她双剑合击根本不大可能,于是退到一张圆桌后,伸左手用力一掀,心想这桌子这么大面积,总可以挡得下对方双剑了吧?哪料到那女子身手出乎意外惊人,原地一跃竟然比我掀起的桌子还高,双剑一分,便往我脖子交剪而来。 电光火石间内德维德单手举起靠背椅便往空中砸去。电光剑虽然厉害,可终究不是实体,如果和同类武器交碰,还可以藉着光电衝击彼此弹开,可是面对这又沉又重的实木製品可没輒。对方无奈只能凌空飞起一脚将椅子蹬开,跃起之势一用尽,人立即便往下坠。趁此机会我全力衝上,对着正在翻滚下落的桌子沉肩一撞,整张桌面犹如一堵墙似的平移飞出,将对方整个人压倒在地。我高高跃起再补上一脚,隔着桌子便听见「喀啦」一声脆响!掀开一看,对方口鼻冒血,裸露在比基尼上衣外的胸骨整排凹陷,已经是昏死过去,手上的电光也随之消失。 我弯下身检查了一下。她的双手乍看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可是一摸之下,就发现皮下暗藏着类似线圈的东西,十根指甲也已经拔除,换上了可以导电的硅晶箔片,显然是为了既能產生电光剑功能,又要能躲过金属探测器侦测而特别改造的。翻过手掌,见虎口处刺着一枚图案,远远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如今近在眼前,明显看得出是帝国军的三叉戟标志。 「还真被你料中,这些全是帝国军派来的女杀手。」后头传来的是克雷刚又懊又恼的声音。 「妈的,这么大一群人都混得进来。」内德维德也气喘吁吁地说道:「真不知道爵德手下这些殿堂卫队是干什么吃的!」 我没答腔,盯着女杀手手上图案,心想,刺在这部位未免也太明显,是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帝国军派来的不成? 四周传来隆隆的声响,原本已经收起的钢板再度放下,整个宴会厅顿时了一个大牢笼,关在里头的我们固然出不去,守在外头的卫队也衝不进来。我对着头上大喊:「快把钢门拉起来,把绚光关掉!」连喊了几遍,还是没半点反应,看来负责操纵的地方早已经落入敌人控制。 我试着将女杀手脸上面具戴上,眼前一片眼花撩乱立刻消失,果然正如我所料,这玩意儿是专为了眼前局面而精心设计的。我动了动右手,确定已经可以活动自如,见铁鹰护着一名反抗军将领退在墙边,身旁侍卫倒满了一地,只靠他双手各举一张椅子舞得密不通风阻挡好几名女杀手的围攻,于是连忙取出腰间光剑把手,按下开关亮出剑身,大跨步往离得最近又背对着我的那女子刺去。 「小心,后面有鬼!」 一人瞄见了我,立即高声呼喊。那女子听得同伴提醒,当下也不转身,反手一剑护住身后,另一手接着回剑便削!我弯腰一躲,只闻到头上传来一阵焦味,几撮头发已被急掠而过的电光烧焦。藉着弯身之势我一腿扫出,逼得那女子不得不跃起空中,正想要飞上补她一剑,其馀杀手们已经围上,四、五柄剑分从不同方位一齐砍下,一时间我全身尽皆笼罩在电光剑碧蓝的幽光之下!危急中我以肘撑地,彷彿陀螺般原地连转数圈,手中剑顺势在空中舞成一轮漩涡,阵阵衝击和一连串电流相激的「嗤嗤」声中,周围眾人天女散花般一一弹开。 此时那女子也已经从空中落下,脚下好像装了弹簧一样沾地即起再度攻来。 眼前短暂的一对一机会如果没把握住,等其他人再围上来可就难以应付。我大步上前,双手举剑一轮猛劈,希望能仗着自己力大势沉来制服对方。那女子好似看穿了我的意图,当下也不和我硬碰硬的力拼,就只四下东翻西滚一昧闪躲。我连环数击不中,耳听后头脚步声响起,对方马上又有两人攻到。我回身挡了几剑,那个女子却又杀了上来,心想她们一人双剑三面夹击,我又不是三头六臂,哪有办法应付得了?当下往左虚晃几步,趁对方脚步跟着移动之际突然间全力后跃,弓着身体从两女剑光空隙反向穿出,后脚才刚着地,人已腾空而起一腿飞出,接着藉力在空中一扭腰往另一方向再出一腿,将两人一前一后踢飞出去。 我自信凭自己腿上力道,那两名女子绝无可能有机会再爬起来,于是大喊:「铁鹰,快抢她们的面具戴上!」 「戴面具干嘛?」铁鹰边挥着椅子边大声问道。 「那面具是特製的,」我再喊:「可以消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光。」同时和原本那女子又交上了手。 铁鹰终于会意,大喝一声将手中靠背椅奋力掷出,围攻他的两名女子面对如此巨大的飞来暗器,当下除了仓皇闪避之外也别无他法。趁此机会铁鹰取到面具戴上,按出电光剑和两女再度交锋,视线恢復下,他憋了半天的本领一下子全施展出来,双方一时蓝光闪闪打得十分激烈。 他那头战况算是稳了,可我这边却是纠缠不下。眼前对手双剑分攻合击变幻莫测,进退纵跃间更是灵活得超乎想像,简直就像隻蝴蝶似的在我四周上下穿梭飞舞。我打起全副精神和她翻翻滚滚地从座椅间一路打到水池边,见场上密密麻麻不知倒满了多少人,想到其馀队友甚至露儿会不会也在其中,心里不由烦躁起来。此时左边传来一阵叫喊,破锣般的叫喊声和另一个半尖不尖的嗓音一听就知道是独狼和山猫。我分神转过去一看,见两人背靠背,一手使剑,一手拿着汤锅的大锅盖当作盾牌,乍看起来实在是很爆笑,不过再看到围在他们身旁的女杀手总共有五人之多,这笑点顿时打住。 我当机立断撇下眼前难缠对手赶去帮忙。 一人平剑向我刺来,我一个转身躲开,左手快如闪电拿住她手腕反向一扭,瞬间将她手臂卸脱了臼,右手剑一挑,从双剑挥舞中间刺中另一人咽喉,电光爆闪中对方一阵抽搐,随即便口吐白沫倒下。 我手上攻得快,后头那女子来得也快,独狼大喊「小心后面」的同时,我颈后已可以感到电光剑袭来的那股奇怪气流。我猛地弯腰,藉身体前倾之势一脚往后猛蹬,心想这一下还不踢她个肚破肠流?不料踢中的却是空气。我暗叫不妙,连忙就地旋身往前一扑,一边以背曳地,一边不断出剑挡格对方一连串的纵跃下击,不知不觉间已滑出了七、八公尺。我一挺腰原地弹起,刚落地对方剑光又已递到,此时一条好像蛇一样的东西从斜后方探来,「啪」地一声击在剑上,立即激起一阵火花,显然这条索状之物也是通了电的。电流激盪下那女子倒弹数步,嘴上娇喝一声,明显地有点恼怒。 露儿以一副女战神般的英姿飘然来到,脸上和我一样戴着从对方那儿抢来的遮光面具,露在面具下缘外的嘴唇对我微微一笑,说道:「你去帮其他队友,这女的让我来对付。」手上电击鞭一抖,舞出一道光圈向对方攻去。 围在独狼和山猫周围的敌人此时只剩下三个,我上前几剑解决掉其一,山猫利用锅盖盾牌做掩护,突然冒出一剑刺昏一个,剩下一人见苗头不对想要逃,独狼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锅盖打在她脸上,连面具都被敲得碎成好几块,人不用说当然是爬不起来了。 「哈哈,怎么样?」独狼用剑把「鏗鏗鏗」地敲着锅盖,得意洋洋地说着:「我这秘密武器厉害吧。」 「好啦好啦,」我道:「赶快脱下她们面具戴上,拿着你的秘密武器去帮其他队友吧。」 两人匆匆戴上面具分头走了,我稍稍喘息,顺便关心一下露儿这边战况。她手上电击鞭好像神龙一般腾悬飞舞,那女子全身被鞭影层层笼罩,看来好像是落在下风,但攻守替换间的反击仍是相当凌厉。两人出手如电,又疾又狠,可是动静腾跃间,肢体偏偏又曼妙唯美的像是在跳舞一样,我看得浑然入神,一时忘了该要上去帮忙。 逼近身旁的打斗声阻断了我欣赏美技的兴致。尤金尼奥和侍卫群排成一堵人墙,护着惊慌失措的蓝林王父女,在六名女杀手的进逼下节节败退,眼看侍卫们一个个倒下,这道墙也越来越薄弱,被攻破只是迟早的事。 娜妲公主驀然回首瞧见了我,立即大叫:「龙豹救我!」接着便飞奔扑入我怀中。 按照游戏中的情节,她将会是下一关的关键人物,可是现在敌人已经提前出现,是否也意味着任务也随之往前挪了?想到此处,我连忙拉着她退到墙边。 她求之不得地立刻从后紧紧抱住了我,搞得我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一边喊道:「喂,别这样好吗?」一边紧张地瞧向露儿,深怕被她看见。 「为什么不?」娜妲公主抱得更紧了些,此时尤金尼奥大叫一声倒下,两名女杀手趁机突破人墙往我直衝过来。我无暇顾及身后纠缠,手中剑连环劈刺先砍倒其中一个,虚晃几剑后猛地一脚横扫,瞬间再补上一腿,将另一人踢得飞天而起,坠下时却正好落在露儿以及与她对战的女子之间。 这下子可把两个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我赶紧挣脱缠绕在我身上的那双玉臂,慌忙间用力过猛,竟把娜妲公主给推倒在地。她「唉哟」一声,脸上还来不及有任何表情,一条长索倏地捲到,缠住她脖子往后便拉,将她整个人擦着地板硬拖过去。长索的另一头抓在那名女子手上,至于怎么甩过来的却没看清楚。 「教官,」我大叫,「快拦下公主啊!」 露儿朝我望了一眼,却没做出任何动作,就这么一瞬间娜妲公主已落入了对方怀中。 那女子很快用电光剑往娜妲公主身上一触将她电晕,另一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枚鸡蛋大小的金属物,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呼啸,所有的女杀手立即停手跳出战圈。此时顶上平台再度从墙面伸出,原本藏在上头的电网枪手却已不见踪影,敌方眾人将腰带拋出,在半空中化做长索缠住平台上支架,带着她们的身子腾空而起。 「原来她是她们的头,」我暗道:「怪不得身手这么了得。」动念间人已衝上,手中剑正要递出,那女子已先一步抓住同伴拋下的长索,将手中金属弹往空中一扔,挟着娜妲公主飞天而去。 我心想,杀手丢出的玩意儿,想必不是炸弹就是毒气弹,反正绝对不会是好东西,连忙拋下剑转身往露儿方向扑去想要护着她,不料她也正对我做着相同动作,两人在空中撞在一块,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是出手拉住彼此,这一来倒变成了好像是先排练好似的,在空中相拥着一起卧倒。 此时那颗不知到底是什么弹已在空中爆裂开来,闪出好像几千盏探照灯同时在眼前亮起的炫光,以及一大团棉花糖般的稠雾。 第十二章 12-2 「是闪光烟雾弹!」 「妈的,我看不见了……」 场上爆出一片慌乱叫声,幸亏我和露儿卧倒时脸贴着贴,双眼才幸运避开了足以瘫痪视觉的强光。我们掩着口鼻摒气并卧,深怕烟雾中掺有毒气,直到确定周遭并没有人中毒倒下,这才放开手缓缓起身,不过浓得化不开的烟雾下视线仍旧模糊。 「咳咳,你没事吧?」我忍着撞到鼻樑的痛楚问道。 露儿用挥手代替回答。 「铁鹰,独狼,山猫……」我一一点着队友的名字,「你们都还在吧?」 「是还没死啦,」独狼大声回道:「只不过眼睛被光闪到,他妈的直冒星星什么都看不见。」其他人的答案也都一样。 看来能够把任务继续下去的又只有我了。 「你们先待着等视力恢復,然后护送教官回去。」我只能道:「我会想办法把娜妲公主救回来。」 「唉,看样子也只能这样了,註定还是只有你能当英雄。」烟雾瀰漫中传来铁鹰悻悻然的声音,听得我很不是滋味。 「喂,我是没得选择好吗?」我道:「要是能选择,我寧愿一个人在会馆里睡大觉,把这英雄让给你们来当。」拾起地下电光剑,正要走时却被露儿一把拉住。 「你干嘛拼了命非要去救她不可?」 「不是我非救她不可。」我耐着性子解释:「若照正常游戏情节这里是不会有什么状况,一直要到我们离去时才会在机场遇到人形战机的阻挠。可是一旦触发了旁支情节,除了刚刚宴会厅的比剑事件以外,帝国潜伏的特务人员还会在宴会结束拉古纳那一堆人回去饭店途中把娜妲公主劫走,我们必须要赶在她被偷运上飞机前将她救出,否则帝国军会拿她当人质要胁蓝林王,拉古纳就不可能会参战,一切也就玩完了。虽然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发生得早了些,这些女杀手也不是游戏中设定的人物,但娜妲公主落入敌人手中是事实,不管后续会怎么发展,总归还是要先把她救回来再说啊。」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她没把话说完,隔着面具也看不到她脸上表情,不过想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有着伸手难以见到五指的烟雾掩蔽,我放心地把她拉近身旁搂了搂,柔声道:「别胡思乱想了啦,好好待在会馆等我回来。」 「不,我跟你一起去。」她道:「那些女杀手是从上面的平台走的,我们是不是也要照这路径去追?」 我犹豫着没有回答,心想游戏中她并没有参与这关,要是让她一起,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可是我要是这样讲,她要不更怀疑才怪!反正眼前情况也已经有点乱了,多她一个,我想应该没什么关係吧? 更何况,我也不想留下她独自一个人去。 「这应该是唯一的办法了。」我道:「可是刚刚倒地的时候,我听到那些平台已经又收进了墙壁里,恐怕我们得要另外找别条出路。」 她抿着嘴想了一下。「啊,我想到了,跟我来。」说完便拉起我的手,一路摸索着走到了水池边。 池中水柱仍在哗啦哗啦地起落着,原本的彩光再加上烟雾衬托,更显得奇幻莫测,让人不禁联想到神话中的瑶池仙界。 「该不会……」我问道:「这水里也有密道吧?」 「密道是没有,」她神秘一笑,「不过倒是有捷径。」 我还想再问,她伸手指在嘴前比了比示意我别出声,盯着时高时低的水柱不知在计算什么,又抬头对着舞台后方高处一看再看。烟雾繚绕中依稀可见那里是一大块有点类似空中楼阁的突出设计,有着两座巨大的神兽雕像,以及一排长条型的玻璃窗口,看来应该就是操控厅内所有机关的所在,只是我实在是看不懂要怎样才有办法上得去。 疑惑间露儿纵身往池中一跃,正好迎上同一时间喷出的水柱,托着她身躯直上半空。在我目瞪口呆中她接着取下缠在腰上的电击鞭一抖,化做长索缠住雕像垂盪过去,「乓啷」一声撞破玻璃飞进了窗口,随即放下鞭索将我拉上。 我这才搞懂,原来她刚刚是在计算水柱喷高喷低的间隔频率。 「你真厉害,竟然可以用这种方法上来。」我嘴上由衷称讚,脚下踩得碎玻璃一阵「喀嗤喀嗤」响。 「不厉害怎么当你的教官?」露儿喀喀笑着,将电击鞭缠回腰际,四下顾盼了一下。「奇怪,这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对呀,」我跟着到处看了看,我们所在的地方和缩进墙内的平台是相连的,等于是建在宴会厅外层的一圈空中走廊。「就算是死了,总也有尸体,难道是被那些女杀手藏起来了?」 「我看比较像是对方还没来,里头的人就已经先撤走。」露儿道:「先别管这些了,还是赶快追公主要紧……对了,得先把困在宴会厅里的人放出去。」 在她找开关的空档我又扫视了周遭一遍,眼前往左右延伸全是密闭空间,唯一的通路只有一部起码可以容纳四、五十人的大电梯,从开啟的门一眼便望见上方的隔板已经被拆开放了下来。 守在外头的卫队随着钢板开啟声涌进,露儿走来我身旁,指着电梯道:「应该就是从这逃走的吧,可是往这能逃去哪?」 「上去看看吧,不看怎么知道?」我说着一跃攀上,站在电梯顶部四下扫视一遍,看到的只是黑黝黝的四面墙壁。 「怎么样,」露儿用手撑着身体探出头问道:「有发现吗?」 「电梯和墙壁间的空隙还蛮大,墙上还有维修用的梯子。」我道:「这里已经是顶层,往上逃不可能,只能顺着梯子往下爬,除非她们打算用飞的。怕是怕爬到一半忽然有人啟动电梯,那我们可就要被挤成肉饼了。」 「她们和你一样担心这点,」一阵晃动中露儿也攀了上来,「所以早就把电梯的电路板破坏了,我想就是因为这样,殿堂卫队才只能守在厅外……咦,你在发什么呆?」 「我是在想,」我摸着下巴说道:「原本该守在这里的人,以及那些电网枪手,到底都跑去哪里了?」 「你再继续想这些,」露儿边说着,脚已经跨过去铁梯上头。「到时候来不及救出你的公主我可不管。」 「喂,什么叫我的公主啊?」我抗议着,跟在她后头一路往下爬去。 四周一片黑漆漆的,唯一的光源,就只有各楼层开口缝隙透入的微弱亮光,鼻中嗅到的空气,全是冰凉又带着点霉味。我们很快下到第三层,察觉后头透来的光似乎变亮了,回头一看,见对面通风口上的隔板也被拆下,因此多透了些光出来。我们藉着电梯下头的钢缆两段式跳过去,沿着通风口爬行了一段,眼前出现了两条分岔。 「怎么办,要直走还是转弯?」露儿回头问道。 「那你可要往前再移一移,」我道:「不然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你又圆又翘的屁股。」 有了昨夜的缠绵,我的言语自然也就变得大胆了起来。 她似乎也并不以为意,往前又爬出一大段,说道:「这样看得见了吧?」 我爬到她原本的位置翻来翻去仔细检查,感觉周遭又热又闷的空气,彷彿也因为她经过而变得芳香。藉由网状通风板透上的些许亮光,我发现右边孔道似乎有些不该出现的东西,于是连忙转过身爬去瞧瞧。 「有了,」我兴奋地道:「这边有几片羽毛,一定是从那些女杀手头上掉下来的。」 「你说的这边是哪边啊?我背后又没长眼睛。」 「右边。」说完我便继续往前,露儿往后退回来跟上,这一来反倒变成我在前她在后。 这条孔道不再有分岔,却也并非一路通到底,而是像九曲桥一样,每隔一段就来个九十度弯。我们手脚并用奋力爬着,从时时出现的网状通风板始终没见下头有人出现过,大概全部的殿堂卫队都跑到宴会厅那一层去了吧。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突然间我底下一空,整个人竟和通风板一起掉了下去!还好反应够快,双臂立即伸出抓住了边缘悬空吊着,耳中清楚听见那块网状金属板「匡啷」一声掉在地上的声音。 「怎么了?」露儿在后头紧张道。 「妈的,这块板子是松的。」我一边骂着,一边松手跳下,落脚处一片光滑无瑕,害我差一点摔倒。 眼前所在之处,是一间无比宽敞,气派非凡的大房间。 露儿跟着轻飘飘地跃下,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爵德主席的办公室。」 「你怎么知道?」 「我来之前在岛上跟他通过电话。」她指着前方造型诡譎的金属桌。「萤幕上看到的就是这张桌子,还有后头墙上那个蓝鑽六角星标志,绝对不会错。」 「这可就太奇怪了。」我纳闷道:「那块板子一定是那些女杀手打开又关上,只是卡笋断了合不紧,所以我一上去就支撑不住掉了下来。问题是,她们怎么会选择跑到爵德主席的办公室来?」 「我想,这里既然是爵德主席经常要到的地方,为了安全考量,应该是会有逃生密道之类的设施。」 「可是那些女杀手又怎么会知道?」 「你的问题可真多。」露儿看我一眼,「我要连这都知道,岂不是变成跟那些女杀手是一伙的了,而且玩过游戏的人是你,好像应该是由你来告诉我答案才对。」 「就跟你讲了,游戏里没有这些女杀手,我和你一样是头一回碰到这状况。」 「那我也没办法了。」她笑了笑,「等逮到那些女杀手,你再慢慢问吧,不过首先要先找到密道才行。这里这么大,看来我们要分头找。」 我们四处又敲又打检查了半天,可是却一点收穫也没有,我气馁地往爵德坐的那张大椅子一靠,忿忿道:「什么都找不到,难道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不成?」 「有点耐心好不好?」露儿道:「慢慢找,一定会找得到的。」 「妈的……」我憋了一肚子气无从发作,只有找桌子出气,当下用力一拳搥下,哪想到着力处红光闪闪,整张桌子立即分开两半,现出一道往下的阶梯。 「这……太神奇了吧?」我又惊又喜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原来只要搥搥桌子,这密道就会开了。」 「这设计可真让人想不到。」露儿道:「不知道下面会不会有埋伏或者是机关,我看我们要小心点。」 「遵命,教官。」我含笑敬着礼说道。 「喂,正经点。」她白我一眼,拉着我的手一块走下,听上头「砰」地一声,那张奇形怪状的桌子已经又合上封住了入口。 这阶梯并不陡,可却出乎意料的长,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了几乎有十分鐘,脚才终于踏上平地,眼前出现的是一条笔直延伸的拱形甬道。 「这里湿气好重,」我摸了摸墙上渗出的水气,「看来我们是在人工湖底。」 「嘘,」露儿拉了拉我的手低声道:「前面有人。」 顶上灯光在远处映照出一条斜长人影,脚步声在地下空间回盪出令人摒息的回音,正朝向我们缓缓走来。 我和露儿同一时间取武器在手,随着人影逼近,已看清楚来的人竟然是打不倒的莱恩。 第十二章 12-3 「你怎么也会在这里?」我疑道:「难道,你跟那些女杀手是一路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手中电光剑一亮,「想知道答案,就看你有没有办法赢过我手中的剑了。」 看来无论如何,和他这一战终究还是免不了,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甬道内空间狭隘,如果我和露儿一起上,不但占不到便宜,反而还可能碍手碍脚,更何况他那股不可一世的臭屁样,早已激得我斗志昂扬,决心要一较高下。露儿在旁显然是看出了我的意图,轻轻说了句:「小心。」便往后退开。 我深吸一口气,摆出了惯用的双手持剑式。莱恩神色一敛,手中剑平举指向我,从剑锋到手臂几乎成一直线,透出一股锐不可挡的凌人气势,连空气中似乎都带着杀气。 周遭空间一片幽闭,身后露儿也彷彿消失般了无声息,唯一听到的,除了双方剑上轻微的「吱吱」电流声外,就只有断断续续不知从哪传来的滴滴答答水声,彷彿像是预告出手的倒数计时。我眼中紧盯着对手全身上下,摒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大意,耳中一滴水声刚落,莱恩已瞬间由静趋动出手! 这一击快如疾风闪电,只见蓝光一闪,对方剑锋已经迫在眼前,彷彿彼此间的距离根本就不存在。危急中我上身尽全力往后一仰,下身牢牢钉在地上不动,整个身体几乎弯成了直角,眼中看着剑光在面前急掠而过,右腿一抬便往对方下巴踢去。莱恩沉臂用手肘一挡,顺势一剑下削,不过我却已藉后脚之力往后滑开。他微微一怔,似乎是有点意外我竟然躲得过这一击,脚下一垫步,转瞬间攻势又起。我双手握剑斜立胸前,尽可能用最短的距离挥剑,同时身体不停随着脚步左右挪移,这才有办法抵御对方电闪雷轰般的连环快攻。短短几秒内莱恩连攻十馀剑,我也连挡了十馀剑,双方同一时间跳开,彼此间的战意却又更深了一层。 莱恩一轮强攻受阻,气势顿时转弱,似乎是想不出该要用什么招式对付我似的,一时停剑不前。我趁机立即跨步而上,使出了「连星拖刀式」。这是我在游戏中遇到持械格斗场面时惯用的必杀绝技,此时就有如与生俱来般自然而然使了出来,一出手先是刀身斜拖擦地向上挑刺,接着跨步正砍回锋转身侧劈再接回斜刀,招招串连直有如风火雷电一般。莱恩脸色一沉,显然看出其中厉害,当下并不硬接,脚下不停腾跃挪移,手上光剑则是借力卸劲,看起来好像是被我压在了下风,其实脚步变换间却已经蓄势待发。我当然不愿他攻势再起,于是假意向右进逼,却突然沉身一剑回扫,顺着他跃起闪躲之势飞身而起,凌空一剑对着他当头劈下。 眼看对方已经避无可避,我心中正暗暗得意,却不料莱恩身子好像泥鰍般一扭,竟然从剑光边缘溜过,接着一剑往上对着我咽喉挑来!此时我身在空中无从闪避,手中剑又正劈到一半,要再拉回来挡格也已经来不及,当下只有就着下劈之势猛地将手腕一翻横剑往他脑袋削去,无可奈何地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打法。 莱恩显然不愿意以这种结局收尾,在露儿「啊!」地一声惊呼中电光剑微微一偏,巧妙地利用电流激盪将我的剑身弹开,人已是交错而过。我一落地立刻回身,对方动作却还要更快,一轮剑光递出,攻得我立足不稳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抓到空档连环腿扫出将他再度逼上空中,飞步抢上正举剑欲劈,他却早料到我会重施故技,人在空中剑已递出,不论时间或方位都拿捏得精准无比,我这剑还来不及挥下,自己的脑袋却要先凑上他的剑锋。此时我已收不住势,只有藉着超乎常人的腿力瞬间变向,斜着身体和剑锋擦过,脚下一蹬,转过头飞身又是一剑。却不料他人在空中一扭,以不可置信的角度回身一剑横削,两把电光剑同一时间挥到对方头顶和颈前,便即凝住不动,接着「噗」一声轻响,双方也已同时落地。 剑上电光在眼前「吱吱」响着,贴近到我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此刻对方只要手稍稍偏移一下,我的脑袋马上就要遭受高压电流的洗礼,莱恩那头的情况当然也是如此。耳听后头露儿呼吸急促,显然是相当紧张,可是碍于空间狭隘又帮不了手。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莱恩忽道:「这场就算是平手吧,我数到三,一起收掉剑光,怎么样?」不等我回答,便逕自数着:「一……二……三!」剑上光束「倏」地一声缩进手把。 我也收起光剑,大大吁了一口气。「那接下来怎样?要再打还是……」 「我赢不了你。」他摆了摆手,「再打下去,搞到两败俱伤就没什么意思了。」 「其实我也赢不了你。」我由衷地说着,顿了顿又道:「既然不打,那现在我们总该可以过去了吧?」 「当然。」他笑道,脸上又回復了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我本来就没有要阻止两位的意思,你们想去哪就去哪,悉听尊便。」 我冷眼斜瞄,「那你跟我在这里打了半天是在打什么?」 「不为什么,只不过是因为在监视器上看了你的身手,一时忍不住技痒想要较量一下。」 「上头不知道都打出几条人命了,」我听得有点莫名其妙:「你怎么还有心情躲在这偷看监视器?」 「我原本以为不会遭遇什么抵抗,完全想不到竟会演变成一场大廝杀。」莱恩道:「这都要怪我低估了两位,在绚光奇袭下还有办法逆中求胜,害得蕾利亚差一点就要功亏一簣。」 「这么说来,」我一下子戒备起来,「你还是跟帝国军脱不了关係。」 露儿却问:「谁是蕾利亚?」 「蕾利亚是我们彩虹特勤队的队长,这次行动就是由她指挥。」 「什么?」我又惊又疑,「她不是……帝国派来劫持公主的特务杀手吗?」 「当然不是。」莱恩摇头,「彩虹特勤队是直接听令于主席的秘密单位,专门负责监控境内可疑人物,为了这次行动才刻意装扮做绚舞女郎。」 「可是,我明明见到她们手上刺着帝国军的标志啊!」 「那个是为了任务需要临时刺上去的。」莱恩笑道:「详细情形,我看还是让主席亲自来解释吧。」 随着他话声刚落,旁边壁上「刷」地滑开一道暗门,爵德主席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笑瞇瞇走出,身旁跟着那个一直被我当作是女杀手首领,结果却是什么彩虹特勤队队长的蕾利亚。此刻她已除下面具,轮廓分明的脸上仍旧敌意未消。 「三层楼高加上闪光烟雾弹和防弹钢板,还是阻止不了你们追到这来。」爵德主席用他一贯不慍不火的语气说道:「我实在是想不出用什么字眼来形容我对两位的佩服了。」 「原来这一切根本就和帝国军无关,完全是主席你在自导自演。」 我的脑袋原本正打了结似的乱成一团,听了露儿这话才顿时恍然大悟。 「为什么?」我恶狠狠地向爵德主席问道。 「很简单,」他道:「为了要让蓝林王甘愿参战。」 「这逻辑不太通吧?」我道:「蓝林王现在想必是和我们一样,以为他女儿是落在了帝国军手上,哪可能敢向帝国宣战?」 「不是逻辑不通,而是你想得不够深入。」爵德主席用好像在教小学生的语气说着,「蓝林王在偏远离岛上流亡了十几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嚐到大权在握的滋味,当然是只求能安安稳稳地坐在王位上就好。更何况拉古纳和帝国中间不但是隔着大海,如今陆地上还有其他反抗军的佔领区,这无疑更加深了他苟且偷安的心理。这层心理因素不去除,不管用什么方法逼他参战,终究还是难保他不会临阵抽腿。魔拉他们这些死硬派军人想得很简单,以为只要逼他退位就行了,却不知蓝林王一旦下台,剩下的旧王室成员没一个是堪以继位的人选,到时只怕各兵团将领纷起夺权,一不小心演变成各自割据的局面,对大局反而是更不利!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最有效的,莫过于从他最怕失去的东西着手。蓝林王最怕失去的是什么?一个不用说当然是王位,另一个就是他的宝贝女儿。所以我才会想出这个计策,製造一个帝国军劫持娜妲公主的假事实,好让蓝林王知道,第一,所谓的互不侵犯和约,在帝国统治者冈萨大帝眼中根本是形同废纸一张。第二,境外国度远离大陆一万多公里,帝国魔爪照样能渗透进来,他引以为安的大海屏障又算得了什么?这一来他还不每天坐立难安,自然就会倾向参战了。」 「可是帝国那边,也不可能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而默不作声啊。」 「你不了解蓝林王的个性。他外表看起来虽然软弱,其实主观意识却强得很,一旦他认定了是事实,帝国方面怎么澄清他都不会信的。」 「你这样讲,我也无话可说了。」我莫可奈何地说道:「可是有一点我搞不懂,你这边是谁也打不到的中立区,哪一方战胜关你屁……不,跟你有何相干,又干嘛硬要暗中介入呢?」 「我之所以暗中介入,」爵德笑了笑,「不是要哪一方战胜,而是希望这场仗不要就此停下。」 「这话怎么说?」 「对札纳路亚以及拉古纳的居民来说,战争带来的是数不清的死伤和破坏,可是对我们而言,却正好是无穷的商机。你想想看,每天有多少军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些人一旦离开战场,唯一想做的事,除了吃喝玩乐还会是什么?而我们这里就是提供他们发洩的最好去处。根据统计,战争爆发后,我们每天的入境人数暴增了将近三倍,这是多大的一笔经济收入,你说我怎么会不希望这场仗继续打下去?」 「嘿嘿,原来一切都是基于商业考量。」我冷笑,「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全为了钱。」 爵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么说,那些比剑什么的,」露儿道:「也都是在演给蓝林王看的囉?」 「一点没错。」爵德笑道:「不让他先入为主认定我是在帮他,难保他不会对我这边起疑。」 「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们?弄得两边死伤累累,你不觉得过意不去吗?」 「没有牺牲,又怎么成得了事。」爵德淡淡道。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心情却是一阵阵低落下去。不禁是替那些冒充帝国杀手而被我打得筋断骨折的彩虹特勤队员感到难过,更重要的一点是,眼前机诈诡变的权谋虽说是战争衝突下的必然结果,却完全已经超出游戏范围,儼然成了一个无法预测结果的独立事件。 在游戏中,一切流程都是理所当然,可是一旦和现实结合,有着太多人为因素影响,变得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这要我们几个流落异界的迷途羔羊如何去面对?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娜妲公主?」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本来是打算由莱恩上演一齣假救援行动。」爵德道:「既然两位追到这了,我想就不如乾脆做个顺水人情,把这机会让给你们,跟我来。」说着便往密门内走去。 蕾利亚忽然转过头来对露儿道:「刚刚在上头没分出胜负,有机会还要领教。」 露儿淡淡道:「随时奉陪。」和我一起跟着走入,也不见他们动了什么机关,就听后头墙壁「刷」地一声再度合上。 第十二章 12-4 里头仍旧是和外头一样的甬道,不过却非笔直一条,而是像迷宫般不断曲折分岔。我们默默跟在后头东拐西弯地走着,每到转折处,露儿便悄悄用鞋跟在墙角刮出记号,不过她这动作做得很隐蔽,前头三人谁都没发现。如此走了大约七、八分鐘,总共转了十九次弯,眼前便被一道金属门阻住了去路。 爵德主席转过身来,「娜妲公主就在这里,现在应该是还没醒吧。」说着将手放在门上手掌型状的凹槽内,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股扑鼻的血腥味立刻衝出。 球体形状的密室内一片鲜血淋漓,横七竖八全是那些作绚舞女郎打扮的特勤队员尸体,却唯独不见娜妲公主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爵德被眼前惨状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软轰然坐倒,莱恩和蕾利亚一左一右将他扶起护在身后,脸上表情也都是相当惊恐。 我和露儿久经战场,这种场面见得多了,早已经见怪不怪,对望着交换了一个眼神,腰间武器已经取在了手上。这时墙角边传来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一个光着身子的小女孩背对着我们从尸堆中站了起来,弓着身体好像在哭似地一阵阵激烈抽动。 露儿奇道:「哪里跑来个小女孩?」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拉她。我脑中瞬时浮起一个可怕对手的影像,口中大叫:「小心,危险!」一伸手硬把她扯回来。此时小女孩突然回头,小手左右一分拨开覆面的长发,露出的竟是一张丑恶如鬼怪的脸,口一张伸出一条长满倒刺的舌头,「窣」地一声向我们捲来。 我拉着露儿一齐俯身躲过,刺舌去势不停继续向身后三人捲去,莱恩沉声一喝,电光剑瞬间出手,「啪」地一声斩在舌尖上,小女孩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嚎叫,「窣」地将舌头缩回去,全身上下的骨节好像都已经被折断似的,以各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向我们走来,型态不但怪异,又透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恐怖,震慑得我们全都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小女孩走出几步,口中「荷……荷……」地挤出几声,身体骤然间伸长了好几倍,紧接着尾椎骨「喀啦喀啦」地自股间一截截伸出,形成一条骨节状尾巴,四肢扭转到体侧往地上一趴,利爪从指端纷纷冒出,一下子从百来公分高的小女孩突变成一隻四、五公尺长的半人半爬虫怪物,昂头一阵嚎叫,摆动四肢飞快朝向我们爬来! 莱恩二话不说,和蕾利亚一左一右夹起爵德肥胖的身躯便往门口退去。怪物低吼一声,绕过我和露儿,甩动钢鞭似的尾巴往三人挥去。若以莱恩和蕾利亚的身手,要躲开这一击当然是不难,可是中间夹了个圆滚滚的爵德,这难度可就大了。三人拖拖拉拉兼又连滚带爬,状极难看且又惊险万分地从长尾边缘闪过,此时我和露儿由后方抢上,莱恩和蕾利亚趁机出手,四剑一鞭同一时间击在怪物身上,电得牠连声嚎叫,一转身好像壁虎一样沿着弧状墙面滑溜溜地直爬上穹顶。 莱恩和蕾利亚拉起吓到近乎呆滞的爵德再次衝向门口,顶上怪物大口一张,舌头笔直吐出,犹如一柄带刺的长枪般飞袭而至,两人连忙煞车拉着爵德急往回退,原本落脚处的石板地面已被舌头戳出了一洞,要是退慢一步,那还不当场被破脑穿胸而过!三人无奈只得暂时打消逃出的念头缩往墙边。怪物居高临下吐舌一阵乱扫,眾人轮番躲避,眼见黏答噁心的肉红色舌头活像一条巨蟒似的在我们头顶上倏忽来去,击得周遭壁面班痕点点碎屑纷飞。 露儿弯身躲开横扫而过的刺舌,手中电击鞭一甩,又快又狠地在舌上抽了一记,怪物鬼叫一声,忙不迭将舌头缩回。蕾利亚藉机起步往对面奔去,利用速度一口气衝上弧墙,脚一蹬转身飞起,双剑齐出在怪物身上激起一片火花。怪物鬼吼一声骨尾甩出,蕾利亚却已经轻飘飘落在另一头。 我暗道:「嘿嘿,蕾利亚利用墙壁这招还蛮帅。」当下依样画葫芦照做。没想到看起来似乎简单,真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人虽然是已经跃在空中,手中剑离怪物身体却还差了一截。我狼狈万分地落回地面,红着脸瞥眼四望一下,幸好大家全神贯注在怪物的一举一动,似乎没人留意到我的窘态。 我沉住气想要再试一次,就见刺舌又已袭到,我原地一个空翻躲过,电光剑挥出却劈了个空。刺舌在空中绕了个大弯,正要再次捲来,冷不防露儿和蕾利亚一左一右,又分别在怪物身上各施一击,电得牠全身猛颤,动作一时停顿下来。趁此空档我奋力蹬墙而上再次腾跃空中,这一回我距离算准,电光剑挥下时正中脑门,怪物再也承受不住,四肢一松颓然跌落地面,翻过身从墙上被凿穿处逃走。 大家喘着气沉默一阵,才听爵德主席问道:「这怪物……究竟是打哪来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牙关还兀自打颤。 「不是平白无故。」我道:「这怪物叫潘德密拉,是帝国军红细胞部队将人体混合其他生物基因所改造出的异形战士,应该是专为了劫持公主而来的。」 「真可怕!」爵德伸手抹掉额上汗珠。「帝国军造出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违反自然,擅自破坏人类和其他生物的界线,褻瀆诸神创造万物的智慧,我看早晚要受天谴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东西要是全派到战场上,哪支部队有办法抵挡?」 「这可不一定。」我大不以为然地摇头。「战场上坦克大砲什么都有,派这些鬼东西上去不见得起得到什么作用,照样被轰成稀巴烂。是现在我们手上没枪没砲,这才比较棘手。」叹了口气又道:「看来不管情况再怎么变,该发生的终究还是会发生,其实你根本不需要策划这场假行动,因为帝国军早就准备要这么做,正好映证你刚刚说的,就算离了一万多公里远,他们的魔爪照样能渗透进来,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连这些异形战士也派来。要不是我们之前已经先将三具人形战机消灭,否则不光是这些半人不鬼的怪物,你还会看到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装着机砲火箭的战斗机器人在你们街头横行。」 爵德默然,蕾利亚却带着指责的口吻道:「你早知道这些事会发生?」显然是怪罪我为什么不早讲,害得她那么多手下丧生。 「我是早知道没错。」我道:「可是根据游戏,不,根据我们的情资显示,对方原本是打算在宴会结束,娜妲公主返回饭店的途中下手,或许是受了你们假劫持计画的影响,这才提前行动。」 「唉,这些谁又料得到。」爵德轻叹一声,「现在娜妲公主真的落到了帝国军手上,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要去救她出来。」我道:「不过对方一定会把公主带到帝国的活动区域躲藏,所以还要请主席帮个忙,让我们进去西区搜索。」 「蕾利亚,你跟他们去吧。」爵德瞥过头将视线避开眼前满地血腥。「小心行事,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对着莱恩道:「你马上宣布下去,全境提升到红色警戒,并且加派人手保护各将领安全。」袖袍一挥,悻悻然走出门去。莱恩对室内死者环顾一眼,喃喃说了些愿你们安息之类的话,神情严肃地跟着走了。 露儿看了看墙上怪物遁走的那处破洞,说道:「这外面看来像是地下水道,不知道可以通到哪里?」 「到哪里都通,只是臭得很。」蕾利亚道:「我们现在要去哪?是要跟踪这怪物,还是你们心里另有去处?」 「用不着跟踪,直接去红棕櫚俱乐部。」我道:「那地方是帝国的秘密情报基地,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娜妲公主一定会被带往那里,不过在去之前,你总要先带我们离开这里。」 蕾利亚看我一眼,「你好像知道很多你不应该会知道的事情?」我耸了耸肩没答话。 蕾利亚不再多问,伸掌在沾满血污的墙上按了几下,墙面缓缓分开,露出了一层层摆满各式物品的隔柜,拿起一套好像潜水衣的连身制服,毫不遮掩当着我们的面换了起来。我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见露儿捉挟地对着我猛笑,只得做了个无奈的鬼脸。 蕾利亚很快换好装,说道:「我看我们也从下水道离开吧,如果照原路回到殿堂再出去,万一碰到其他人可就难解释。」打开腰带上的照明灯,豪迈地一大步跨过墙洞,强力光束立即将前方幽暗驱走。 眼前地下水道和密室仅仅是一墙之隔,看来对方对密道内的建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从这打穿墙壁就可以直接进入密室,至于他们怎么会知道公主是被关在这,这就不得而知了,我想可能是拉古纳里头潜伏着帝国间谍,事先就在公主身上放了追踪器之类的东西,甚至于连那些彩虹特勤队里头,搞不好都暗藏有卧底,反正整个局面早已经没照游戏流程在走,再多的可能也不足为奇。蕾利亚在手上护腕状微型电脑按出地下水道的设计图,领着我和露儿沿着与水道平行的步道快速前行,下头黑黝黝深不见底的污水散发出阵阵作呕恶臭,我们不约而同都伸手摀住口鼻,幸好路途不远,没几分鐘就来到了出口。 蕾利亚指着身旁楼梯道:「从这上去,就是殿堂大道……」话没说完,一双熠熠发光的妖异碧眼连着一团黑影驀地从水中窜出! 这一下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幸好我们三个都是应变迅速,以不同姿态各自飞身躲开,只听「匡」地一声,栏杆已被尾巴扫断了一截。原来那隻半人半爬虫的怪物潘德密拉竟然并没逃走,而是躲在这准备偷袭,一击不中,转过身立即又鑽进水中。 我们在狭长的步道上一字散开,屏气凝神专注盯着下头秽暗黑流,忽然间潘德密拉从我左手边窜起,刺舌一吐,擦着露儿侧身翻闪的身影在墙上钉出一洞。露儿单脚才一触地,手中鞭立即探出,去势疾劲却是击了个空,潘德密拉已经抢先一步鑽回水中,鞭梢「啪」地一声抽在对面墙上,激出一丛闪光。 蕾利亚娇喝一声:「上来!」双手电光剑一齐探入水中,电流在水面迅速蔓延出一片蓝光,只听「吱」地一声怪叫,潘德密拉狂扭着身躯破水而出,狼狈摔落在对面步道。 我飞身跃过水道,电光剑凌空劈下,潘德密拉长尾从后甩上挡住,电流在上头繚绕数圈,发出「吱吱」响声,却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看来牠这由脊骨延伸出的怪异构造是完全不怕电的。我几乎已成惯性的随即一脚踢出,可是这傢伙皮坚肉厚,这一脚蹬正胸口,感觉却像是踢在铁板上,震得我脚底发麻,连忙三步併两步往后退开,眼看牠巨口一张又要发动舌头攻击,此时蕾利亚从另外一侧跃到,往牠背部恶狠狠补上一击,牠身体可不比后头那条骨尾,当下哀嚎连连,四肢一软趴了下来。 我见状当然是立即抢上,不料顷刻间潘德密拉四肢再度撑起,刺舌加上节状骨尾四下狂甩乱舞,在壁上砸出一道道凹痕,撞击声和牠口中嚎叫在整个地下水道内震撼回盪,感觉四周彷彿随时都会坍搨下来。我和蕾利亚一时仓皇闪避,忽然间她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身体一晃之际,潘德密拉刺舌已经笔直伸到。此时我和她同处在不到两公尺宽的狭窄步道上,旁边是水,中间还隔了隻巨鱷般的潘德密拉,无论如何也相救不到,眼看就要被刺舌穿胸而过,千钧一发间露儿电击鞭隔着水道甩来,在蕾利亚胸前将这绝对致命的一击缠住拉开,高压电流接着送出,从鞭上沿着舌头直传入潘德密拉体内,电得牠全身星火直冒。我赶忙抢上对准牠心口再补上一击,剧烈抽搐中潘德密拉全身血管爆裂,好像破碎的西瓜般炸成一团血肉。 蕾利亚心有馀悸地起身,恨恨地将脚边一块还正冒着浓烟焦臭的碎肉踢开,很不自然地对露儿说了声:「谢了。」 「不客气。」露儿淡淡回着,解开缠在舌上的电击鞭收回腰间。 「总算是解决掉了这隻怪物。」蕾利亚用力吁了口气。「再来我们要去哪?」 「去机场。」我毫没考虑便道:「入境时不准带武器,我们所有的装备都留在机上,当然要先拿回来才行。」 「不行。」蕾利亚摇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你们把武器带进来。」 「不用我们的武器怎么行!」我歪着头看她,心想她才刚刚捡回一条命,怎么一回头,竟然会马上说不?「对方既然决心出动异形战士,怎么可能只派这么一隻,这潘德密拉的生命力有多强,你自己也见识到了,其他那些可比牠还要更强更难缠,光靠电击武器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牠们,这样去根本就跟送死没什么两样,你明白吗?」 「再强再难缠,总还是会有办法应付的。」她道:「绝不可能为了这原因,就擅自扰乱我们维持了几十年不变的和平。」 「你想得太严重了吧?」我道:「这不过是为了对付这些怪物的一时权宜之计罢了,怎么能说得上是扰乱和平?」 「话可不是这么说。有一就有二,这一次破例让你们带枪进来,那以后要再碰上类似情况,岂不是都要比照办理,我们禁用枪枝的规定不等于是名存实亡,这还能不乱吗?」 「拜託,你以为这些异形战士是小鸡小鸭,随便孵一孵就有了吗?」我道:「牠们可是红细胞那些变态科学家十几年的心血研究结晶,我们能解决一隻就少一隻,要再製造出来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到时候帝国恐怕早就灭亡,红细胞也不可能继续存在,要製造也没得製造了。」 「你到底有没有搞懂啊,重点是在枪枝禁用上,而不是在于这些怪物以后还会不会有好吗。更何况,谁能保证帝国一定会灭亡?搞不好输的是反抗军也不一定。」 我被她的话激得有些恼火。「是你没有搞懂好吗?眼前不解决这些怪物,救不回娜妲公主,蓝林王不可能会参战,也就等于是不可能有机会打得倒帝国了。」 「我们是中立区,」蕾利亚冷冷道:「打不打得倒帝国,关我们什么事。」 「嘿,你说这什么话?」我冷哼一声,「只要帝国还存在,这些事就会继续不断发生,这才真叫做扰乱和平。更何况,要是反抗军真的不幸被歼灭,你说帝国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到时候看你们还有没有办法中立。」 蕾利亚一时没有答腔,表情似乎有些动摇。 「想一想你那些惨死的手下,难道你不想杀光这些怪物替她们报仇?」露儿也道:「再不当机立断,等他们把娜妲公主送上飞机,一切就太迟了。」 她这简单一句话可比我先前一番长篇大论还要有效得多,蕾利亚闭上眼凝思片刻,说道:「你们讲的,或许是有点道理,不过能否带枪事关重大,不是我的权限所及,要主席答应才行。」 「那还等什么,赶快跟他联络啊。」我道。 蕾利亚打开臂上微型电脑的通讯装置和爵德通上了话,小小的面板上就见他那颗肥脑袋好像波浪鼓一样猛摇。 「不行,绝对不能带枪。」他坚决道。 「为什么?」我大声道:「你不是想要这仗继续打下去?救不出娜妲公主,那还打个屁啊!」 「救不救得出她,这仗总还是要打的。」他在萤幕里沉稳说着,和刚刚在密室里那副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简直是两个人。「可是允许你们拿枪去对付那些怪物,撇开法令问题以及后续影响不谈,光就现实上来讲,就是摆明了与帝国为敌,我不认为在这个时候跟他们撕破脸,对我们会有什么助益。」 「管他什么助不助益的,重要的是要先救公主啊!」我有点失控地叫道。 「派蕾利亚帮你们已经是最大限度,其他要求,可不是我能答应的范围。」他的语气丝毫没有转圜的馀地,随即切断了视讯。 「搞到这地步,才来说不想跟帝国撕破脸,他妈的这算什么?」我忿忿地往墙上怒踹一脚,回音震得整个通道内嗡嗡作响。 「干嘛拿墙壁出气啊,痛的是你,可不是墙壁。」露儿道:「其实这也怪不得爵德主席,如果不是他行事那么圆滑,境外国度又哪有办法在各方交战的夹缝中求生存?」 「什么圆滑,我看根本是狡猾。」我气愤未消地说着,「明明长着一张猪脸,骨子里却是隻老狐狸。」看蕾利亚站在一旁不发一言,脑中突然闪起一念,「咦,蕾利亚你是特勤队长,不可能进不去机场吧?不如我们偷偷地……」 「喂,你可别打我的主意。」她立即截断我的话,「想要我帮你们把枪偷渡进来对不对?想都别想!」 「不过就这么短短一个晚上,等到救出公主,一切就结束了,我想也没人会知道吧?」我道。 「你讲的倒是很轻松。」蕾利亚道:「你以为我们这儿的人是聋了还是瞎了,会装作没事一样,任由你们拿着枪大开杀戒?禁用枪枝已经在我们这里实行了几十年,只要你现在拿着枪在街上晃一圈,我跟你保证不用十分鐘,维安特警一定全体动员封锁全境来追捕你。」 「你是特勤单位,不用说层级一定比一般特警来得高,就跟他们说这是特别行动,叫他们别管不就好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又要偷偷让你们带枪进来,还要假造命令干涉特警行动,你是打算要害死我是不是?」 「那不然,我们可以想办法先把那些怪物引到没人的地方,再来慢慢对付。」 「你怎么知道那些怪物一定会听你的?现在是我们要去追那些怪物,不是那些怪物要来追我们,牠们凭什么中计?」 我拼命想着各种可行的方法,费尽唇舌说了半天,可是蕾利亚说什么也不肯冒险。我气恼道:「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我们乾脆也别追了,各自回去睡觉,你看怎么样?」 「好啊,要救娜妲公主是你们的事,本来就跟我没关係。」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么说,是不打算替手下报仇囉?」 「我当然想。」她脸上闪过一丝神伤。「可是现实状况不允许,我又能怎么办?」 「爵德主席只是说不准带枪,」露儿慢条斯理地说道:「那让我们去机上换上我们的战斗服总行吧?」 「对呀,」我拍着大腿立即附和,「就算没有枪,至少让我们加强防护,好歹也多几分胜算。」心里却想,反正只要能登上我们的座机,找机会瞒着她偷偷把枪藏在身上不就好了,管他那个胖爵德答不答应。 蕾利亚犹豫道:「主席虽然说是并没提到这一点,不过……」 「别再不过了啦,」我叫道:「没说不行,就是表示可以,样样都要他批准,那还做得成什么事?」 「好吧……」蕾利亚总算是点了头,怨尤地看我一眼。「希望主席会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不然要是追究起来的话,我看我的馀生大概都要在冰封监狱里过了。」 第十三章 13-1 我们骑着蕾利亚向空中骑警队徵调来的摩托飞车,沿着殿堂大道往我们座机停放的东境机场风驰电掣飞去,近距离看着下头车辆一一往后纵逝,那感觉和以往坐在隐形战机或是空中突击舰上自高空俯瞰又是有所不同。 「前面是空中管制区,」蕾利亚透过驾驶盔上的通讯器对我们道:「我们必须走左边的空中隧道绕进机场,不能直接飞进去,否则会干扰到飞机起降。」说着车头一转,绕了个小弯往下降去,我和露儿依样画葫芦,跟着后头从架在半空中的隧道口鑽了进去。 隧道内垂直间距足足有四、五层楼高,足够我们继续维持飞行,眼看各色车种双向驶过,里头的人个个都是以好像看到什么奇景似的眼光抬头对着我们频频注视,我想大概是对我们三个明明不是穿着特警制服,却大摇大摆架着摩托飞车在隧道内狂飆而感到好奇吧。匆匆交闪间一人忽然面露如同见鬼般的神色往上瞠望,我心头一跳暗叫糟糕,车身已猛然往下一沉! 我拼了命旋转手把要将车头拉高,可是下头却有股力量反向拽着,两力僵持之下车身骤然偏离打横飞去,我连忙扭转车头急摧油门强将车身拉回,迎面而来一辆车被吓得惊慌失控,先擦撞到路边再弹衝到对面车道,和对向来车撞成一团。 前头露儿和蕾利亚听见声响回望过来,不约而同一起大喊:「小心,有怪物在你车下!」却忘了我们现在可是戴着头盔在通话,只差一点没把我的耳膜震破。 其实用不着她们提醒,从我车身下露出的一对巨大羽翼,我已知道躲在下头的,必定是异形战士中的鸟身魔人乌迪内斯无疑。 乌迪内斯抓着车体两旁的辅助翼,挥动翅膀拼命往下拉,我频频催动油门,却始终无法使车身往上多升高一点,可想见牠这身怪力有多么惊人!露儿在空中一个一百八十度回旋调头衝来,右手操控车身,左手持鞭甩来,乌迪内斯猛地松手振翅飞开,我的车身一下子失衡衝起,差一点就要撞上隧道顶,好不容易稳住车身调头,只见乌迪内斯脚爪抓着隧道顶的管线倒吊在不远处,双手交叉胸前,鹰嘴如鉤身上羽毛片片好似麟甲,茶色的眼珠闪烁着一股令人不寒而凛的阴森。 「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我纳闷地暗想着,「就算已经和游戏情节越离越远,可是也没道理我们要做什么,敌方都完全知道呀?」 就在此时隧道内传来一片紧急煞车之声。开在前头的人见了乌迪内斯倒吊空中的骇人模样,赶紧纷纷掉头,可是却和后面来车堵在了一块,当下不少人惊慌地弃车逃命。乌迪内斯飞身纵下,随意攫起一人当作炸弹似的往我掷来,乍看起码也有八、九十公斤重,此刻我连人带车腾在空中,哪有办法接得住?只能紧急催动油门扭转车头,眼看那个倒楣鬼狂舞着手脚从身旁飞过,「砰!」一声在隧道壁上撞得脑浆迸裂。 「喝!」蕾利亚娇吼着,透过通讯器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亮出左手电光剑飞驶过来,半空中几个上下腾降闪过接连飞来的人肉炸弹,驱车仗剑横削。乌迪内斯低空盘旋两下,一时抓不到人再掷,于是振翅伸爪迎上,两人好像古代骑士策马交锋一般在空中错身而过各出一击,电光剑擦过乌迪内斯背上羽毛烧出一股焦臭,而牠手爪也在蕾利亚车上掠出几道刮痕。双方各自在半空中飞出一小段,绕头过来再次交锋,这一回蕾利亚一剑挥空,车头前缘的挡风罩却已被乌迪内斯重重一爪击得粉碎,车体顿时在半空中失衡打转。 我立即猛催油门急飞过去,乌迪内斯倒转过身,利爪犹如五柄分列的剃刀扑抓过来,我没把握像蕾利亚那样一边驾车还能一边挥剑,于是只能紧急将车头拉高,利爪刮过车底,发出撕裂心肝的难听声响。此时蕾利亚已稳住车体再次仗剑飞来,露儿的电击鞭同一时间攻到,乌迪内斯拍翅倒飞,我守候在一旁看准牠退闪的位置,按下瞬间加速钮驱车猛撞过去,猝不及防拦腰将牠撞飞,车身去势不减持续前衝,将牠身体牢牢抵在隧道壁上。 我紧抓着油门开关不放,摩托飞车悬在半空中,车头顶着乌迪内斯胸口拼命往墙上挤压,骨碎声传出的同时牠口中鲜血直冒,「滴滴答答」全洒在我面前的防护罩上。牠狂吼一声,伸长脖子鹰嘴用力往下一啄,「乓」地一声穿破了防护罩。我整个人拼命往后缩,缩到几乎快要塞进了椅背里,鹰嘴好像一把丁字镐似的钉在我面前仪表板上,响起一片「霹霹啪啪」的电流短路声响,车身立即失去控制往下坠落。我奋力跳离座椅,从大约三层楼高跃下地面,侧着身子一阵翻滚藉以消去衝势,爬起来时仍免不了全身震痛。乌迪内斯嘴卡在仪表板上跟着摩托飞车一起轰然坠落,鬼叫一声扬起头,从肩到胸已经几乎完全变形,一截截断骨鲜血淋漓地透出,却似乎更激发了牠的狂暴兽性,双翅怒张咆哮着往我衝来。 我大跨步侧身引剑上前,身体斜行避开牠双爪扑击,手中剑从后拖上顺势横扫,电殛的火光自侧腹直划过羽翼,灼烧出一种混着牠身上鲜血的奇怪味道。乌迪内斯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即回復,张翅一挥激起一阵狂风将我扑倒,双爪正要抓下,半空中露儿一鞭甩来,在牠脖子上缠绕数圈,藉着车子动力硬将牠拖开数步,电流沿着鞭身直传上身,化做一片电网将乌迪内斯层层包裹,电得牠连声哀嚎,抓住颈上环绕的鞭索猛力甩动,露儿连人带车剧烈一晃,差一点要从半空中摔落下来,只好松手放掉电击鞭,驾着车回旋飞离。 蕾利亚放下前后双轮「鐙咚」一声着地,轮胎在地上发出「吱吱」摩擦声疾驶过来,乌迪内斯目露兇光,不避不闪迎上,眼看就要正面对撞之际蕾利亚猛地调转车头,车身横着一甩,乌迪内斯手爪还来不及探出,双腿已先被沉重的车体扫中,重心顿失之下立即俯身翻倒。我趁机衝上抄起还缠绕在牠颈上的电击鞭,还来不及按下开关牠已展翅飞起,只见鞭身迅速由捲曲拉成一直线拖着我往前直衝出去。蕾利亚甩尾调头驶来,一手拉住我,另一手催动油门,轮胎原地「嘎……」急速空转着,靠着引擎动力和对方一上一下僵持住,我忙不迭地立即按下电流开关,「霹哩啪啦」的电流声中乌迪内斯像只失去控制的风箏连着鞭索在半空中乱窜,我和蕾利亚连人带车被扯得在原地不断偏来移去,紧抓着电击鞭握把的双手几乎快要和身体分离,终于承受不住脱了手,眼看乌迪内斯就要振翅飞去,冷不防露儿从老远处加速飞来猛地一撞,衝力之大使得牠从半空中再往上窜弹到隧道顶,该处又正好是个抽风口,当下整个身体撞穿护网,没入了巨大如同飞机引擎的抽风机中,被急速旋转的扇叶打成一团肉浆。 「呼,终于又解决了一隻。」耳机内传来蕾利亚气喘吁吁的声音,「奇怪,牠为什么知道我们要来机场?」 「我怎么知道?」我随口应道,心里却突发奇想,该不会蕾利亚就是敌方奸细吧? 警笛声急促响起,大批维安特警火速赶来将现场完全封锁,一看到卡在风扇上的破碎残骸,个个都是面露骇然之色。蕾利亚表明身份,将所有情况一律都以「机密行动,无可奉告」八个字作为交代。我原本骑的摩托飞车已经损毁得无法使用,蕾利亚于是又向在场的空中骑警借了一部新的,在所有人既疑惑又不敢多问的眼神中我们即刻动身,很快穿出隧道来到了机场。 第十三章 13-2 蕾利亚找着机场主管说明了来意,以她的特殊身份,对方当然是没有可能说不,于是派了两人带着我们经由专属通道逕往停机坪而去。 从通道的玻璃墙面往下望,机场大厅内旅客仍旧是熙嚷往来,似乎并未受到隧道内发生的状况所影响。我们一行五人走着走着,眼看已经到了通道尽头,窗外隐形喷射机流线身躯上头的火焰飞翅图案正在夜色中隐隐反射出暗暗微光,此时却听露儿惊呼一声,外头忽然冒出一人,双手攀在墙上,灰濛濛好像死尸一般的脸孔紧紧贴着玻璃对我们木然注视。 「不会吧,还来?」 我正暗自叫苦,就见四支一节一节,蝎尾般不知该叫触手还是触角的东西一下子撑破衣服从那傢伙背上冒出来张扬飞舞,同时嘴中伸出一对平行的利牙,全身上下刚毛密佈,瞬间成了一隻半蝎半人的怪兽,在下头大厅群眾的惊慌尖叫中用力挣破玻璃落在了我们身前。 那两名负责带路的只是一般工作人员,这辈子大概想都没想过到会碰上这种场面,顿时吓得瘫倒在地上。魔蝎人伊巴涅兹声势惊人地往前一扑,剪刀般的利牙咬住一人咽喉,将他啣上半空中晃了几晃再远远甩出,那人连哼也没哼一声软绵绵坠地,脖子已几乎被咬断只剩下一点皮还连着,吓得另一人当场洩尿,裤襠一片湿淋淋的,连滚带爬往回便逃。 虽然我们一样也是心惊胆战,可是却没有资格退缩。我和蕾利亚分站左右,几轮猛劈将远远伸来在我们头上张牙舞爪的蝎尾触手一一击退。露儿的电击鞭已经在隧道内和乌迪内斯一起被抽风扇叶绞烂,一时只能空着手旁观,伊巴涅兹妖魔般的身躯盘据住出口,背上触手交舞成一片罗网,完全不让她有任何闯过去机上拿武器的机会。此时整个机场已然大乱,不断传出惊呼狂喊践踏之声,特警一批又一批涌入,一方面疏散群眾,同时也拨了一队人马上来。 伊巴涅兹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叫声,蝎尾触手探出环扫,赶来支援的特警部队虽说都经过严格训练,不过绝不可能是针对眼前这种场面,一下子全被惊得人仰马翻。露儿毫不客气抓起一人,解下他腰间电光剑倏地挥出斩在触手上,火花迸闪中伊巴涅兹扬起头一阵狂吼,口中滴下一长串半透明又腥又臭的唾涎,愤怒地猝然伸出全部触手,有如好几条巨蟒同时齐扑,露儿就算生了三头六臂也难挡,当下只有飞步躲窜,触手去势不停,将好几名闪避不及的特警当场贯穿,凄厉嚎叫着被当作肉串似的叉在空中挥舞,肠脏鲜血飞洒四周,整个通道内一时彷彿人间炼狱! 「光靠电光剑根本近不了牠的身,怎么打?」露儿愁眉苦脸地叫道。 「照我看,」我道:「除了去机上拿枪对付牠,大概也没别的办法……」蕾利亚打断我的话道:「现在暂时先撤退,我叫特警总部调配有电网枪的闪击小组过来。」 一听到「撤退」两字,那些被吓得早就无心再战的特警立即回头往入口处奔逃,我们只好也跟着退了出去。 伊巴涅兹并不追赶,仍旧是据着出口不动,显然牠的目的就是要阻止我们去机上。蕾利亚急促地与特警总部通上话,他们的动员效率相当惊人,过不了一会儿,大队手持电网枪全副武装的闪击小组就已赶到,拥簇着我们重回通道内的杀戮现场。 原本静止不动了大半天的伊巴涅兹一下子起身,似乎是意识到了危机。蕾利亚手一挥,一、二十把电网枪一齐发射,连着钢丝导线的金属刺网密密麻麻罩在牠毛茸茸的身躯上,电光激烈闪烁不停,灼烧出焦臭浓烟和一道道交纵的烙痕。伊巴涅兹身躯狂扭,四肢做兽行状快速往出口窜去,可是眾人牢牢抓着手上电网枪不放,合力将牠一寸寸又拉了回来,眼看就要在强力电流笼罩下化做焦炭,突然间外头猛然一声巨响,隐形喷射机在火光中被炸成两截。 「妈的,牠已经先在我们机上装了定时炸弹……」这念头才闪过,爆震已经袭到,四周玻璃瞬间全成了碎片。通道内所有人无一倖免被掀翻在地,一个壮得像只大木箱似的闪击小组队员直接向着我倒来,差一点就要把我从空荡荡一片的墙上给挤出去。趁此机会伊巴涅兹奋力挣脱电网束缚,一跃而下落到下头大厅。 大厅内还留有不少来不及疏散的旅客,一见怪物从天而降,惊叫声几乎要把天顶给掀了。伊巴涅兹扭动着立起身来,洩恨一般立即开始大屠杀,只短短一瞬间,大厅内已经尸首狼籍,其中有不少甚至是惊慌失措下自相践踏而死的。几名特警拿着电光剑硬着头皮上前抵挡,伊巴涅兹伸出触手将他们一一捲起,头对头相互一撞,登时脑浆四溢当场毙命。 我从地上检起一把电网枪,又气又忿地跃下大厅对准牠脑袋便射,电流罩着头狂催,电得牠吱哇乱叫,所有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一人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本来就要穿胸而过的触手突然间静止不动,这一下死里逃生,可是手脚早已吓到发软,想要逃却是不听使唤,后头两名特警连忙衝上将他连拉带拽拖离现场。 露儿和蕾利亚伙同闪击小组也纷纷跃下,迅速展开包围之势。伊巴涅兹见苗头不对,头从下往上奋力一甩,连着网上导线将我拋在空中,我无奈只能松手,落下时牠已连奔带爬迅速往人群中鑽去,立时又引起一阵惊慌奔逃。一片混乱中只见一个小男孩跌倒在地哇哇大哭,大人却不知已经逃到了哪里去,搞不好早就丧了命也不可知。伊巴涅兹怪头一转看见,触手立即伸出,眼看就要落入牠魔爪,千钧一发之际蕾利亚火速奔到,飞扑着将小男孩抱走,却见触手猛地一转缠上她小腿。她奋力将小男孩往离得最近的一名特警拋去,人已被拉起空中,另一条触手接着袭来,一下子从她后背直贯穿到前胸! 电网枪当即纷纷射出,罩着伊巴涅兹一阵狂电。我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嘶吼,不顾电流窜动的危险衝上前,举起枪柄对着伊巴涅兹在地下晃动不已的脑袋猛力乱砸,砸到整个脑袋稀烂,枪柄在地上撞得双手发麻兀自不停,直到露儿过来拉住我为止。触手软软垂下,蕾利亚也随之坠落地面,触手尖端自胸骨正中央整支透出,血就像被挖破的自来水管一样冒个不停。如果现在赶紧注入一帖生命力恢復剂,或许还有得救,如今隐形战机没了,所有的装备付之一炬,这唯一的一线生机当然也就断送了。 蕾利亚眼神涣散,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类似警徽的东西塞在我手中,奄奄一息地说道:「拿这个……去哪里都通行无阻。替我……杀光那些怪物。」 虽然只不过才相识数小时,毕竟总是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了好几回,叫我怎么忍心看她落得如此下场?我默默地接过,心里实在是悲痛到说不出话来,而想到就在不久前我还有点怀疑她会不会是奸细,伤痛之外又更添几许内疚。 「可惜……」她又转向露儿,「没机会和你……分胜负了。」最后几个字已经气弱到几乎快要听不见。 「不,是我输了。」一向惯于收敛情感的露儿,此时也不禁红了眼眶。「我没有你这种捨身救人的勇气。」 蕾利亚嘴角扬了扬,脸上表情就此僵住,彷彿心愿已了似地含笑而逝。露儿轻轻替她阂上了眼,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看了这一幕,在场所有人一时全都沉痛得说不出话来,直到掛在蕾利亚手上的电脑突然发出通话声,这才打破寂静。 「蕾利亚,你在干什么!」爵德主席在萤幕里气急败坏地吼着,「不是叫你要小心低调行事?弄得空中隧道又撞车又死人还不够,还要跑到机场再搞得天翻地覆,你是怕大家不知道帝国派来的怪物兵团正在境内横行是不是!」 我听得无名火起,抓起蕾利亚手臂,将萤幕上镜头猛地凑近她那张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脸庞,听到萤幕里传来爵德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吓到从椅子上跌下的声音,心里涌上一股得逞的快感。 「蕾利亚……你怎么了?」爵德惊魂未定地说道,刚刚那股盛气凌人之势不由弱了。 「蕾利亚死了,」我对着萤幕吼道:「这下你可满意了吗?」 「怎么会这样?」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我道:「要是你肯让我们带枪,十隻怪物也毙了,哪会演变成如此下场?」 我这话其实有点牵强。他批准与否,事实上对事情的发展一点影响也没有,打从一开始,我就把他不准带枪的禁令当作是在放屁,根本没打算要遵守,只是还没来得及偷偷拿到枪,伊巴涅兹就抢先一步把飞机炸了。不过眼前这结局谁也不乐见,能找个人来怪罪,至少心里也稍稍好过一点。 这中间曲折爵德当然不知道,一时似乎有点自责地沉默了大半天才道:「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我冷笑,「只要能杀光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异形战士救出娜妲公主,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警告你,可千万别胡来。」他用严厉的语气说着,「尤其是绝对不准逾越枪枝禁用的底线……」这时候我哪来耐性听他训话,一伸手把电脑从蕾利亚臂上扯下,视讯就此断了。 「现在怎么办?」露儿弯着腰,有点疲累地说道:「隐形飞机被炸,唯一可以拿到枪的机会已经没了,怎么对付剩下的怪物?」 「不,」我道:「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弄到枪。」 第十三章 13-3 我和露儿再度驱起摩托飞车,藉着车上导航电脑指引,穿过一座座网络交错的高架道路,经由悬空而建的跨海隧道来到东二区的四号人工岛。夜色中,包含了各种地形生态的原野乐园静静环卧在岛四周,中央的度假城却依然灯火通明。 「你怎么会想得到要跑来这里找枪?」露儿笑问。 「你不知道,我在玩游戏时有个习惯,只要是地图上有的地方,怎么样也要去闯闯。」我道:「所以我才会比其他人更知道一些好像不怎么需要知道的事情。」 「这种事谁能预期?当初不需要知道的小事,现在却搞不好是攸关我们生死的大事呢。说来也讽刺的很,爵德口口声声说怎样不准用枪,结果自己境内却还盖这么大一个可以玩真枪实弹的地方吸引游客前来。你看那边广告看板上写的,一趟三天两夜的狩猎之旅要花二十万,几乎跟我们出一趟任务的报酬差不多了。」 「对呀,爵德这死肥猪满口大道理,可是脑袋里装的只有一个字,钱。我看我们乾脆叫贝龙指挥官也把人工小岛改做成狩猎小岛算了,反正我们岛上什么没有,枪砲弹药最多,算一算还比当佣兵团好赚。」 谈话间我们已经飞到原野乐园入口上空,降落之后直接进入主控区把负责人叫了出来。 「我们是粉红特勤队干员。」我亮出蕾利亚给我的识别徽,说道:「机场那里出了些状况,上头要我们来检查一下,确定狩猎用的枪和弹药没有外流,麻烦配合一下。」 「这里的枪库是属于特级管制区域。」对方露出一副倨傲的表情说道:「照规定,不论是枪枝借出或是检查,反正只要开啟库房,就必须要有特警总部的核准文件,两位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看他秃头油脸,一副老油条的样子,显然不是很好应付。 「废话!我们当然知道规定,还用得着你来提醒吗?」我装出一副兇巴巴的样子。「本单位可是直接听令于主席的特殊单位,你倒是说说看,主席亲自下令要办的事,需要经过特警单位的核准吗?」 「这话当然是没错啦,不过,我可从没听过有你们这么一个单位……」 「你对情治部门很熟吗?」我打断他的话道:「是不是每成立一个秘密单位,都要先知会你一声?」 「这当然是不用啦……」他狡獪地笑着,「只不过,一直以来我们这里的安检都是由辖区特警在负责,贵单位就这样跑来,似乎是有点太突然,感觉上好像是不怎么合规矩……不好意思,我这人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两位可别介意。」 我哼了一声没答话,心想,这傢伙看样子是没那么容易被唬住,可要想点什么别的办法才行。 露儿温吞吞地说道:「你一直推推拖拖不让我们进去枪库,该不会是早就知道枪枝已经外流了吧?」 「这是什么话!」那人翻了翻眼,「每把枪都有追踪晶片,随便动个位置,总部的主机都会马上收到讯号,怎么有可能会外流?」 「就因为枪上有晶片,」露儿道:「所以我们才确定这边一定出了问题,才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目前为止这还是列为最高机密,你不需要知道。」露儿莫测高深地说着,「现在进去检查,也许还来及补救,如果你坚持非要看到总部的文件才肯开库房也没关係,我马上叫他们补传过来,不过中间如果延误了时机,这责任可要全算在你头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一双鼠眼转了转,心里衡量一下轻重,态度总算是稍微软了。「好吧,不过按照程序,我还是要检查一下两位的识别晶徽。」说着拿出了扫瞄笔来。 我以为蕾利亚给我的那块东西不过就是块表明身份的徽章,可没想到里头竟藏着可供扫瞄的晶片,一下子还来不及想出个理由搪塞,扫瞄笔已经在我手上识别徽扫过一遍,桌上电脑随即「嗶嗶嗶」地做出回应。我紧张地伸长脖子一望,见萤幕上正分割出两个画面,一半是一串串直列的资料栏,另一半四四方方的栏位则显然是照片。我喉头「咕」地一声,心想蕾利亚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不过怎么说也看得出是个女的,我要冒充她当然是不可能,露儿轮廓细緻,跟她的粗眉大眼也完全不同,看来这一关是绝对过不了。我回头看向露儿交换了一个眼神,正准备要动手硬来,此时资料已经传输完毕,只见萤幕上所有栏位包括照片全都打着叉,并标上了「极机密」三字,只有在权限那一栏註明了「第五级」。 我大大吁了口气,只听那人喃喃道:「总部的文件也不过是四级权限,五级应该是最高的吧……」伸手擦了擦额上汗水,马上换了副嘴脸。「两位长官,不好意思,我只是照章行事,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千万不要见怪。」 「好了,废话少说。」我板着脸道:「还不快带我们去放枪的地方?」 那人连连称是,态度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马上叫属下准备了一部六轮驱动越野车,亲自充当驾驶载我们往枪库出发。 越野车沿着碎石路面全速奔驰,两旁所见尽是断巖畸立、巨石雄踞的壮丽景象,实在很难想像这些全都是人工造出来的。我不经意问道:「咦,这一路上怎么都没看见半个游客?」 「这里夜间是不开放的。」那人回道。 「为什么?」 「主要当然是为了安全考量。晚上视线不佳,要是路况不熟很容易出意外的,更何况暗濛濛的也看不到什么景色。」 「可是外头看板不是写着三天两夜狩猎之旅?既然晚上不开放,哪来的三天两夜?」 「那不一样,我说的不开放是单指乐园中的观赏区,至于狩猎区可不在此限。不过通常来讲,除了一些专业的玩家以外,很少有人会选择在夜间狩猎的,大部分都是白天进去里头随便打几隻野兽过过癮,晚上就待在度假城里狂欢……咦,长官您好像对我们这里并不是很了解?」 我「嗯」了一声并不回答,他从驾驶座的照后镜看了我一眼,却也不敢多问,话题就此打住。 车子很快在一栋鸟巢状建筑前停下。这里正是枪库所在,结实圆滑的外型让我不由联想到加罗拉加岛上的钢骨掩体,往后延伸,则是一整片无边无际的苍鬱森林。建筑物四周有整整一个小队的特警负责守卫,对于我们的到来彷彿视而不见,个个都在原位挺立不动,姑且不论战力如何,光这份专注,显然就比机场那些随便就吓得屁滚尿流的同仁强得多了。 「从这片森林再过去,就是狩猎区了。」那人下车替我们开了车门,指着前方道:「总共有三种等级,细分成二十一个不同区域,所有的度假乐园,绝对都比不上这里来的刺激……」 「喂,我们可不是来这听你做导游介绍的。」露儿道:「赶快开门让我们进去就对了,囉唆那么多干嘛?」 他莫名其妙又碰了个大钉子,摸了摸鼻子灰头土脸走上前,对守在门口的警卫气闷闷地说道:「这两位是高层派来的特勤队员,要检查一下库房。」 对方毫无反应,仍旧是直挺挺站着不动。他又再说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喂,你是有没有听到啊?」他伸出手推了对方一下,怎料竟然一推就倒。 「怎么回事?」他吓了一跳正回头往我望来,其他人却一个个跟着倒下。原来他们之所以一动也不动,不是因为训练有素,而是早已经死了。 此时一片「悉悉窣窣」声响,四周冒出了一条条型态怪异的茎蔓。 我大叫:「快跑啊!」话才讲完一根茎蔓凌空捲来,尖端分裂成两半,里头长满倒刺有如张大的鱷嘴,硬生生将负责人那颗又油又秃的脑袋挟断,骨碌碌地直滚到我脚旁,一双鼠眼瞪得老大,彷彿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无头的身躯一时不倒,微微颤颤地立在原地,热血喷洒得几乎有半个人那么高。 我二话不说抓起露儿的手就往门口跑,四周茎蔓立即如影随形捲倒。我挥剑一一砍开,对露儿叫道:「我来挡,你赶紧开门。」 她奔到门前对着开关一看,「不行啊,这门上装的是视网膜扫描器。」 我想起游戏中要进去枪库前,是有那么一段乐园负责人把眼睛凑上去扫瞄的画面,正准备要去把那傢伙的脑袋捡回来,一根茎蔓却抢先一步,伸过去挟起那颗脑袋,「喀啦」一声连着眼球一起夹碎吞了进去。 「完了……」我心里顿时一凉,正有一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就听露儿道:「你把蕾利亚留的那东西丢过来!」 我心想,那个什么识别晶徽的又没有长眼睛,她要这干嘛?不过还是照着做了。露儿手一伸接住,拿去机器下一扫,大门立刻分做三层开了。我们不假思索飞奔入内,只听门在后头「咚咚咚」地合上,外面的声响就此隔绝。 「怎么会突然冒出棵食人树来?」露儿仍旧保持警戒地紧盯着门问道。 「不是食人树。」我道:「这傢伙叫多罗曼塔,改造过程中突变生成的变异兽,身上同时混着动植物双重基因,食人树只是其中之一。游戏中牠是红细胞大本营最后一关的看门怪,原本是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只是被爵德那傢伙这么一搞,现在整个已经全乱了。你怎么知道用那块识别晶徽也能开门?」 「我也是临时想到的。」露儿道:「蕾利亚交给你的时候,不是说拿这东西去哪都可以通行无阻?现在回想起来,搞不好当初她的意思就是要我们来这也不一定。」 提到蕾利亚,当然不免又引起一阵伤感,露儿当即停了口一阵默然。 我独自走到另一端望着层层排列的枪架。眼前枪械虽然支支构造精良,可是附在枪身外的钢瓶却显得有些累赘,不过这也没办法,因为这些狩猎用的枪全是高压气枪,少了这钢瓶可射不出子弹。 「你确定这种枪真能对付得了外头那隻多罗曼塔吗?」露儿走到我身旁,有点不放心地问道。 「不管怎么说,总胜过拿电光剑和怪物贴着身体肉搏吧?」 「可是如果打在身上不痛不痒,那还不如用电光剑,起码有点杀伤力。」 「你可别小看这些枪。」我背书似地说着,「钢瓶内的液态气体压缩出的瞬间推力最大可以达到每平方公分两千五百磅,配上轻量化的铝合金子弹,造成的枪口初速将近每秒三百五十公尺,虽说是只能单发,而且连续射击时扳机的反应略嫌不够灵敏,不过近距离对付那些怪物,我想应该还是绰绰有馀啦。」 「你连这都记得那么熟?」露儿含笑道:「我看就是帝国军最厉害的武器专家,搞不好还比不上你知道的多。」 「嘿,这可是我在这里生存的本钱,不记熟怎么行?」 「那么,武器专家你倒说说看,我们现在要选哪些武器来对付外面那隻树妖比较好呢?」 「近距离作战来说,没什么比得上散弹枪威力大了。」我道:「尤其是这种滚筒式的,二十四发连续射击,不像一般散弹枪打一发就要上一次膛,唯一的缺点就是重了点,你要不要先拿拿看?」说着便要伸手去拿。 露儿一把拉住我。「喂,你忘了刚刚那人说的,这些枪都有晶片和总部直接连线吗?」 「你不讲我还真的忘了。」我赶忙松手,「要先找到晶片拆了才行。」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枪的各部分解,从枪身内侧取下指甲大小的追踪晶片,尽可能维持和原来一样的垂直位置放在枪架上,把零件重新组装回去后,这才将那把像支小火箭筒似的滚筒散弹气枪从枪架上取下。 露儿拿起来比了比,「真的是有点重,还有别型的吗?」 「不然这给我用,你用这把好了。」我将另一把造型怪异的三管弯柄长枪拆掉晶片递给她,「这种十五公釐三管猎枪是专门用来打红毛巨象的,虽然设计上是有点丑,又好像不怎么符合人体工学,不过看在威力惊人的份上,这点小瑕疵应该也还好啦。」 「十五公釐?这几乎已经算是机关砲口径了。」她笑着接过,「我想那隻多罗曼塔的皮再怎么厚,也不可能赢得过巨象。」 我们迅速将手上枪装满子弹,拿了两件狩猎用背心套上,所有的口袋不用说当然全都塞满了子弹变得圆鼓鼓的。我另外又拣了一把同样是十五公釐的大号手枪「终结者」,双枪在手,感觉整个人都意气风发了起来。 「你的散弹枪攻击面广,拿来对付那些挥来挥去的茎蔓正好。」露儿走到门旁,手放在开门挚上说道:「你来掩护,我伺机衝出去,数到三就开门,准备好了吗?一、二……」 我深呼吸一口,目不转睛盯着眼前彷彿两界交隔的金属门。露儿「三」字?一出口,手指同时啟动按挚,门开啟处,七、八根茎蔓夹着怪声立即涌进。 我举起浑重的滚筒式散弹气枪,早已经按在扳机上的食指一扣即放,气流压缩出「啪」一声轻响,散弹钢珠呈放射状射出,将快要伸到面前的茎蔓连着顶端鱷嘴般的猎食鋏一併轰得稀烂!绿色汁液四溅中露儿飞身翻滚而出,半蹲着连开数枪,眼前茎蔓橡胶般的皮层,在她手上猎象枪连象皮都贯得穿的十五公釐子弹面前,简直就像豆腐般脆弱,零零碎碎散落了一地,几支倖存的猎食鋏断落地上,一时还残留知觉地活绷乱跳不停。 我衝出补上几枪将那些死而不僵的猎食鋏尽数轰烂,断茎「窣窣窣」全缩回了地底,周遭就此疾静了下来。 我背贴着露儿举枪四顾,「小心,这些茎蔓搞不好还有,随时都有可能冒出来。」 此时后方一阵草木惊动,一回头就见一团绿影「沙沙沙」地窜入树林。 「怎么样,」露儿问,「追是不追?」 「追吧。」我道:「解决一个是一个,反正我们现在有枪,用不着怕牠。」和露儿并肩奔入。 窜动声响带动枝叶摇晃一路往前不停,我和露儿踩着脚下软土在后紧追,不知不觉已深入林中,忽然之间四周又没了动静。 露儿立即停下脚步。「不对,这里地形很适合伏击,我看我们最好先退……」话没说完,一整支比我的腿还要粗的食人树茎蔓已挟着砂土在面前扬起。我猝不及防摔倒在地,茎蔓大角度猛地绕了个弯,缠住露儿直上半空中。 「该死,牠是故意引我们到这来的!」我心中暗骂,反射性地举枪正要射,突然又想到:「不对,散弹一爆开,岂不是连露儿也一起轰成了蜂窝?」手指连忙在扳机前紧急煞住。这一停顿间,茎蔓已经张开猎食鋏,倒弯过来往露儿挟去。 露儿上身连着双臂被茎蔓重重缠绕,根本没可能抵御,我清楚听见胸口传来「轰」地一响,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眼看猎食鋏一合拢,露儿马上就要身首分家,她猛地一抬腿,以和身体几乎平行的角度笔直上踢,猎食鋏中腿微微一偏,擦着她耳旁而过,剪断了她一撂秀发。我立即拋下散弹气枪,掏出插在腰间的「终结者」,以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连开两枪,一枪将扬在半空中还来不及再次张开的猎食鋏击成碎片,一枪将连在下头的茎蔓主茎从中断为两截,接着飞步奔过去,将自空中摔落的露儿稳稳接住。我激动地看着她,想到差一点就要再也见不到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一时几近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露儿挣脱掉缠在身上的茎蔓残枝,轻抚了我的脸一下,柔声道:「别这样,我又没事……」此时那段只剩了半截的茎蔓不死心地再度捲来,我很快恢復镇静,一手将露儿放下,左手反手一枪将茎蔓轰得稀烂。 土石纷飞中更多茎蔓破地而出,四下挥舞几乎要将从林外透入的灯光完全遮蔽。我和露儿面向不同方位四下开火,可是茎蔓群在地上鑽进鑽出,再加上视线不佳,十枪中起码有五、六枪落空,白白浪费了不少子弹。 「这样下去不行。」露儿叫道:「等不到把这些茎蔓全解决,我们身上带的子弹就要先没了。」手上稳稳射出一枪,一根茎蔓弯曲着被打成三截,只剩下了一小段露在地面乱甩,两根茎蔓紧接着又从两旁飞舞探出,却听「喀」一声空响,露儿手上枪已经没了子弹。 我连开数枪将茎蔓逼回地底,「这里土太软,这些茎蔓随便就可以鑽上鑽下很难对付,我们要退去硬一点的地方,至少也要让它们露在地面上。」 「这里整片都是树林,」露儿边迅速将子弹一颗颗塞进枪膛里边道:「哪来比较硬的地方?」 「这个嘛……这样乱烘烘的一下子也想不起来,我看还是先退再说吧。」话说完的同时我的弹膛也已经空了,于是将终结者插回枪套,检起先前拋在地下的散弹气枪,连发数枪将面前轰出一片溅满汁液碎块的空隙,拉着露儿迅速衝出。 脱离了刚才那处群木包围的小小台地,有着茂密枝叶阻挡,那些茎蔓追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们闷着头跑了一阵,耳听后头茎蔓挥舞的声音越来越弱,眼前却赫然垣壁耸立,出现了一整排横列的高墙。 「我想起来了,这是狩猎区的分界墙。」我对露儿道:「中间有一整块区域是电力中心和培育园内各种生物的研究所,我记得应该是在我们现在位置的右手边,四周一片空旷全是硬石地,到了那里就不用怕牠了。」 「万一那傢伙一直躲在树林里不出来跟我们耗时间,怎么办?」 「不来更好,我们直接绕回去骑上摩托飞车救出公主,然后回到我们的移动小岛好好睡他个三天三夜,就把牠留在这里让胖爵德去伤脑筋好了。」 露儿笑了笑没说什么,和我一起沿着墙边快步移动,大概十分鐘左右来到了整排连栋的研究所前,盖得四四方方的电力中心孤立在另一侧,高耸的电塔紧贴着后方而建,在夜色中闪着燐燐金属光辉。 「呵呵,这里一片光秃秃的,看那傢伙还能鑽到哪里去?」我兴奋地踩着地下说道。 「瞧你,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样。」露儿笑道:「赶快把子弹拿出来装一装吧,你的散弹枪不是空了?」 就在装弹之时,前头竟传来一阵阵低嚎。我抬头一望,只见前方研究所大门洞开,一整群全身乌黑,唯独背上一道银毛格外醒目的血狼缓缓踱出,火红的双眼好像一列排列整齐的火炬般咄咄逼视。我和露儿本能地往后退,却听后头也有兽息声传出,一头生着一对弯曲大角的红毛猛兽不知何时已悄悄来到我们身后,接着棘背撩牙犬、斑斕虎、黑毛狮、蜥豹……原本只有游戏中才看得到的名词一隻接一隻活生生在眼前现身,好像正准备要上演一场珍奇异兽的马戏表演。 只不过围绕在我们身边这些,可都不是会乖乖听话的温驯动物,而全是兇残无比的食人猛兽。 「糟糕,」我清楚感觉到头顶上冒出的汗正顺着脸颊滑落,「这些傢伙不是应该待在培育室里吗?怎么会突然全跑了出来!」 第十三章 13-4 「这下子,」露儿苦笑,「倒真成了名符其实的狩猎之旅了。」 「牠们的数量太多了,恐怕我们的子弹不够应付,更何况后头还有一个多罗曼塔。」我不自觉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彷彿连说话稍微大声一点,都有可能惊动到这些兇兽。「我看还是能避则避,研究所应该是已经完了,希望电力中心还能去。」托了托露儿的腰正准备要起步,原本在四周东一堆西一堆或坐或卧的猛兽们立刻全都站了起来。 「看起来,这些傢伙并不打算放我们走……」露儿才说到这,一头全身好似锦蛇一样五彩繽纷的斑斕虎已经率先发难扑了上来。 就算是要节省子弹,可也不能叫我空手博虎吧,我端起散弹气枪毫不迟疑一枪将来兽轰飞,几隻血狼马上绕过我们衝上去抢食,后头狼群随即又扑上。我和露儿连发数枪毙了前面几隻,其馀的竟然连同伴尸体也不放过,露着森森利牙又撕又咬抢成一团,兇残嗜血的程度大概只有亚玛逊河里的食人鱼堪称比拟,无怪乎会被叫做血狼了。 趁狼群忙着抢食的空档,我和露儿双枪齐发,往电力中心方向杀出一条血路奔去,眼看就已经要到门口,一头巨爪有如挖土机的怪手,全身长毛直拖到地上的大熊忽然自门内现身,像座小山般完全封住了去路。我们急忙停步,抬头往上一望,从血跡斑斑的窗口隐约可以见到不少尸体倒卧里头,有些甚至已经被猛兽们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不用说这整栋电力中心也已经沦陷在兽群的爪牙下了。 「妈的,这边也完了,看来只有大开杀戒了。」我气急败坏地说着,一股气全发洩在面前长毛怪熊身上,连开三枪将牠胸前轰成一片稀烂。 露儿想也不想便道:「上去电塔。」 我们背对着电塔方向,一面开火一面快速后移,等距离差不多了,才转过身一口气衝到电塔下。将近二十层楼高的电塔近看更显得巨大到令人生畏,升降机的电门好像在欢迎我们似地大开着,不过控制起降的面板却是又冒烟又冒火花,早已经遭到破坏。 「妈的……」我才吐出这两个字,后头吼声已然大作。我半蹲着转身,迎空一枪将一头正扑在半空中的棘背撩牙犬轰下来,对露儿叫道:「快,跳上升降机,从钢缆爬上去。」 露儿轻轻一蹬攀住头上支架,穿过交叉的缝隙上到升降机顶,抓住钢缆双手交替爬了上去。我再放几枪把面前一排猛兽一一轰飞出去,背起枪跟着露儿后头攀上,在下头咆哮不绝声中一口气爬升了大约五、六层楼高度,停在一处小平台上,四周都是斜角交错的电塔支架,只有中间我们赖以爬上来的四四方方的升降空间一路直通到上头去。 我喘了口气,探出头往下瞧,见猛兽们拼了命想往上爬,不过电塔支架全是光滑金属做的,爪掌根本无法鉤附,才一爬上便又立即滑落。几头身躯修长矫健的蜥豹不用爬而用跳的,直接就跃到第二层支架吓了我一跳,手中枪连忙再度举起,幸亏横向的支架全是窄长形状,宽度还及不上牠们脚掌的一半,最终还是重心不稳通通跌回地面。 「看起来是暂时安全了。」我犹豫着将手中沉重武器放下。「不过接下来要怎么把这些畜生赶走,可就有点伤脑筋。」 「怎么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对方都早已经在那等我们?」露儿若有所思地说着,「从空中隧道,机场,一直到这里,没有一次例外的,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没错。」我就地坐下,大有同感地附和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感觉不大对,明明我们是好不容易才说服蕾利亚带我们去机场的,为什么乌迪内斯却会先一步躲在隧道里等我们?」 「会不会是我们身上被偷偷放了追踪器或者是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她边说边往自己身上前前后后看了看。 「应该不是。」我大力摇头,「去机场或许还解释得过去,可是来这里却是临时起意的,而且我记得一直到我们已经飞到原野乐园上空,你才问我怎么会想到这里有枪,在这之前你没问,我也没说,可是多罗曼塔仍旧是比我们更抢先一步等在这里,这中间不过短短几分鐘,如果光靠追踪或是窃听我想是不可能办得到的,除非这追踪器还是窃听器附有未卜先知功能,不过就算帝国科技再进步,应该也还造不出这种东西吧。」说到此处我不由再度浮起一个一直隐约存在心中的疑虑,「其实我一直有种感觉,说起来是有点不可思议,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敌营中似乎有一个和我一样熟悉游戏之人,早就预知我将会怎么走,因此照着原本事件重新布好了局,就等着我来上鉤。」 「听起来,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露儿咬着唇说道,「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不知道,或许对方那边也存在着另一批和我一样误闯游戏的傻蛋吧。」 就在我们说话之时,围在下面的兽群却忽然间全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露儿往下探了探头,「啊,你看!」 她手指的方向,一丛食人树正缓缓自树林内爬出。 用一丛树来形容牠,严格说起来并不是很贴切,因为食人树事实上是从牠背上长出来的,下头有如远古三叶虫般朴拙稜然,却大上了不知好几十倍的才是牠真正的躯体,食人树茎蔓丛生在背壳之上,乍看就像是披了一身碧绿妖发,配上蟹爪般分立两侧的步足和前端一对轻易就可把人夹成两半的巨螯,流露出一种不伦不类的狰狞,伸出触角好像两根天线似的四下搜寻,上头一对圆润眼珠也跟着骨溜溜地转来转去。 一路上和我们缠斗不休的多罗曼塔终于在此时此地现身。 「原来是隻长着食人树茎蔓的甲壳怪。」露儿见怪不怪地说着。 多罗曼塔高高昂起巨螯,八爪节足前后大幅摆动,像龙虾般直行朝向电塔逼来,猛兽们开始退却了。首先逃离的是血狼,紧接着黑毛狮、牛角兽……原本群头窜动的塔下瞬间净空一片。 「这什么意思?被我们打死了这么多隻,也没见这些傢伙退缩,一见到多罗曼塔,却逃得像飞一样。」我相当不满地说道:「难道这么几根破茎蔓,几对可以挖土的爪子,再加上一对大螯,会赢过我们手上的高压气枪吗?」 「大概是因为办别不出牠到底是何种生物,所以才会那么害怕吧。」露儿道:「这样也好,起码我们现在只要专心对付多罗曼塔一个。」 「不过我看牠恐怕没那么大本事爬上来。」我冷笑。 可是我显然低估了对方。 多罗曼塔顷刻间已兵临塔下,背上残存的十几条茎蔓齐伸,缠上支架硬将身体拉起,巨螯挟住支架稳住,茎蔓再度捲出,旋即又再上了一层。 我看得目瞪口呆,旁边露儿叫道:「别发呆了,还不快开枪?」举起手中猎象枪欲射,多罗曼塔茎蔓甩出,好像盪鞦韆似地从另一端晃到这一端,变成了在我们正下方,这下子露儿完全没有射角,这枪当然也就无从发射起。 我叫道:「我们一人站一边,看牠能往哪躲。」快速移动到平台另一端,和露儿面对面遥望着形成交叉射击之势。可是多罗曼塔远比我想像中还要灵敏,螯足茎蔓并用绕着电塔外侧盘旋而上,我们的火力根本交叉不起来,东一枪西一枪零星发射之下,大多数子弹都打在了支架上。眼看牠边闪边绕,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越缩越短,很快已经处在牠茎蔓可及的范围。 「这样不行啊,」露儿急道:「这里空间这么小,牠那些茎蔓一施展开,我们根本连躲都没地方躲!」 「先上去一层再说。」我话才出口,一根茎蔓已张开猎食鋏伸到面前,我双手猛力一挥,用枪托狠狠将它砸在地上,再补上一枪轰成碎片,就见多罗曼塔已从平台边缘冒出头,茎蔓犹如蛇发般飞舞,紧接着甲壳身躯也攀了上来。我举起枪对准那颗伸着触角眼睛龙虾形状的头就开,多罗曼塔头一缩,两支巨螯伸出挡着,散弹穿不破螯上坚壳,只能密密麻麻钉在上头,乍看就好像是撒满了胡椒盐的蟹脚。我急忙想要抽出腰上终结者,不过多罗曼塔可不给我这个机会,茎蔓立即争相袭来。我后头隔着层栏杆就是天空,旁边是供升降机上下的四方形空间,完全没有地方闪避,只能举起散弹气枪拼命地开,茎蔓在空中一条条爆开,洒得我全身好像掉进芥末碟一样又稠又绿。 此时露儿已攀上钢缆,「快上来!」她叫道,单臂鉤着钢缆撑住身体,腾出一隻手居高临下射出一枪,十五公釐子弹直接打在背壳上,弹着点周围一圈都震裂了开来,虽然仍是无法贯穿,不过至少也使得多罗曼塔一时顿滞。我趁机背起散弹气枪,一个纵跃抓住钢缆奋力上爬,很快和露儿一起置身在更上一层的平台。 多罗曼塔一阵挣扎,背上茎蔓残屑纷纷掉落,八爪节足用力往上一蹬,巨螯夹住支架攀上,已经是来到正下方,离我们所在的平台只隔了两层支架。我和露儿迅速移到两侧交互射击,可是多罗曼塔倒过身体紧贴在平台下方,有着环绕一圈的台面阻挡,任凭我们怎么换位都打牠不到。 「妈的,这傢伙真狡猾。」我忍不住骂道:「我看我们还要再上几层才行。」 「不能再往上了,」露儿隔着中间升降井对我大声说道:「再上去没几层就是塔顶,到了那里就根本没退路,多罗曼塔再逼上来,我们只能往外跳了。」 「不能往上,那就只能往下了。」我道:「问题是多罗曼塔等在下头,哪可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从支架爬当然是没机会。」露儿道,伸手指向笔直立在我们中间的钢缆,「从这里滑下去,我想那傢伙应该想不到,也来不及反应。」 「你在开玩笑吧?」我叫道:「这钢缆这么粗,我看滑不到一半,我们的手就要磨到只剩骨头了。」 「谁叫你空手啊。」露儿笑着脱下身上狩猎背心,「拿这个包在手上,不就行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我暗惭道:「这背心是聚合质料做的,中间充满了空气,绝对耐得住磨。」和露儿一样脱下背心在手上缠绕数圈,她向我挥了挥手,一纵身抓住钢缆,整个身体弯成像虾米一样,弓起双脚牢牢抵住装着滑轮轨道供升降机起降的角柱。我深吸一口气紧跟着跃下,用相同姿势横悬在半空中,只听露儿说了声:「跳!」我手脚同时一松,心脏微微一窒,人已加速坠下,多罗曼塔伸螯过来阻挡已经是来不及,只能张着牠那对长在触角上的眼球,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前一后直往塔底而去。 聚合质料和钢缆急速摩擦,发出浓烈的焦味,纵使缠了好几层,手掌仍然是感受得到那股炽热。我们双腿在轨道柱上一撑一缩控制下滑速度,停停降降地落下了二十馀公尺,眼看已到了可以直接跃落升降机顶的距离,下头却响起一片此时最不愿听到的声响。 本来已经散去的兽群竟然又咆哮着围拢在塔下。 「停,快停!」露儿高叫道,:「那些傢伙又跑回来了。」 「这哪有办法说停就停啊?」我心中暗道,双腿笔直撑出,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用上了力,这才好不容易止住下降之势,馀力荡漾牵动钢缆,带着我们身体一阵剧烈摇晃。 露儿缘附在钢缆上,身体随着晃盪之势在空中摇曳摆动,我正想着,自己可是用尽了吃奶力气才有办法停下,为什么她却可以停得如此轻松?一抬头只见多罗曼塔正沿着支架快速往下爬。 「好像是没路退了。」虽然状况危急,可是露儿的语气却依旧是平静如昔。 「妈的,我可不想变成夹心饼乾。」我可没她这么好修养,「与其这样吊在空中等死,我看还不如跳下去跟那些畜生拼个你死我活,搞不好还有一点机会……」脑中却不自禁浮起刚刚下滑之时一幅幅闪过眼中的画面。「等一下,我想到了!这电塔是和电力中心相连的,中间有一道空桥,就在我们上面大概三层左右,通过去就是电力中心的屋顶。」 「那我们动作可要快,」露儿抬头看了看,「多罗曼塔已经快爬到你说的那个位置了。」 我二话不说奋力上爬,只觉双臂肌肉绷得几乎快要爆裂。上头多罗曼塔巨螯夹住横架,好像吊单槓似地往下一翻就是一层,速度可比我们快得多。我伸脚撑住身体,掏出终结者对上头连开数枪,只听「噹噹噹」几声脆响,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打中甲壳还是支架,往下对露儿大声道:「你先上去,我掩护你。」 「你挡在上头,我怎么过去?」露儿淡淡说着,用和我相同的姿势开了两枪,就见多罗曼塔一下子缩到了我们视线之外。「现在是空档,你快上去。」 在这危急关头可不能婆婆妈妈地谦让,我挤出残存的体力一口气攀上七、八公尺,来到与空桥相接的平台,多罗曼塔也正好自支架翻下,隔着升降井和我对峙,触角上那对骨溜溜转来转去的眼球瞪得我不禁有点毛骨悚然。我拿起终结者「啪啪啪」连开三枪,牠脑袋往后一缩,八隻大爪加上一对巨螯全弯到身前挡着,就见弹孔浮现,却不见一滴血溅出。 「妈的,刚刚在枪库不应该把电光剑丢下,好歹现在还可以电牠几下。」我心里正懊恼,就见多罗曼塔八爪齐弯,身体往下一沉猛地弹起,瞬间飞越隔在我们之间的升降井空隙当头压下!我侧身一扑,堪堪从牠爪间缝隙滚出,只差了几寸就要被这犹如泰山压顶的一击给当场压成肉饼,下压之力大到整座平台都晃了起来,牠自己也是立足不稳,节足在铁板地上摩出刺耳的吱擦声直往塔边滑去。我趴在地上趁机补上一枪,多罗曼塔发出好像漱口声般的怪叫,爪下鉤附不住逕往塔外摔落,此时也无暇去凝听牠到底坠地了没,赶忙拉起从升降井爬上的露儿便往电力中心衝,才踏上一步却又紧急煞住。 空桥上一片昏黄,只有来自塔顶和对面电力中心的灯光投射出的两道微弱光影,中间明暗交界处明显地站着一人。 我当下倒抽了一大口凉气。 从那张面具似的脸孔,和露在两条交叉金属背带下,由满满尽是缝线的强壮肌肉堆砌成的赤裸上身,我怎么可能还认不出他就是红细胞最可怕的杀人机器,「赤身杀手」伊斯德梵?这傢伙全身上下都是由活体移植的器官拼凑而成,每寸肌肉每个组织都是反覆测试筛选下的优秀成品,简单来讲,他代表的就是一具在各方面都已经超越了极限的人体。他不但有着媲美终结上校的空手杀人技巧,和猎杀席姆一样精通各种武器,而且比那些被兽性基因淹没的异形战士更多出了专属于人类的狡猾,拉古纳的波洛斯基将军就是死在他的暗杀之下。而能让那些特警死了都还来不及倒下,破坏升降机摆下猛兽阵在此等我们,无疑更都是出自他的杰作。在游戏中我足足耗了一个星期,累积失败了不下百次最后才将他击倒,只是不知道那些对战经验现在是否仍然管用? 「这个缝得像布娃娃的傢伙又是谁?」露儿低声问道。 「伊斯德梵。」听她如此形容虽然是很好笑,不过此时此刻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波洛斯基就是他杀的。」 露儿脸上明显一凛,与此同时伊斯德梵以惊人的速度大步奔来。 我和露儿分向两侧护墙一靠,一举枪已形成交叉射击之势,这一下看似默契十足配合得天衣无缝,不过却不是事先演练好的,完全是久经战阵自然培养出的临场反应,又甚至可说是我们俩之间的心领神会吧。伊斯德梵腾身而起,藉着两侧护墙在空中交互纵跃,简直就像是武侠小说中的移形换影之术,我和露儿连开数枪全都打空,一眨眼他已来到眼前,手上金属腕套「鏗」地伸出锋利刀爪横臂便往我挥来,速度之快绝对足以在我把枪口转向他前就先把我脑袋给削掉!我当下完全放弃抢先开火的念头,一折腰以近乎仰天摔倒的姿势难看地躲开这一击,伊斯德梵身子不动,右脚闪电般往另一方向踢出,「砰」地一声将鏤刻着花纹的金属护墙硬生生踏凹了一个脚印,露儿翻身堪堪闪过,秀发披散神色相当难看。 我一个侧翻起身再次开火,动作已经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顿怠,却只是在他踢出的脚印上再补上一个弹孔,伊斯德梵早纵身退到了十公尺外。 「用散弹枪。」露儿低声道,手上接替开火,子弹打在护墙上的清脆声音响彻整条空桥走道,却仍然打不到幽灵般倏乎纵闪的伊斯德梵。我一晃腰将背上散弹枪挪到胸前,手指迫不及待地扣下扳机,心想这一下面前数十公尺全是散射范围,看你这傢伙还能往哪躲?却见伊斯德梵腕套上伸出好几根钢骨,瞬间旋转张开成了一面护盾,横在身前将散弹钢珠尽数挡下,接着手一平举,护盾边缘上射出两道光圈急速旋转着朝向我们飞来。我和露儿各自一闪,光圈钉在墙上兀自嗡嗡作响,原来是两片cd大小由扇形刀片组成的奇怪武器。伊斯德梵大跨步飞身跃起,藉着惊人速度横着身体蹬着护墙朝向我们奔来,护盾腕爪两面挥舞,此时三人几乎是排成一直线,我不敢贸然开枪怕散弹不长眼一个不小心没打到对方反倒把露儿轰成了蜂窝,横过枪身挡开疾削过来的盾牌,一振臂枪托顺势往对方脑袋砸去。伊斯德梵轻描淡写躲过,腕爪挥出击在露儿枪上,虽然看似轻轻一挥,露儿却是整个人几乎撞在护墙上,这么近距离志在必得的一枪变成直接打到了天上去,接着原地一翻双腿回旋踢出,靴缘上伸出闪闪刀锋,顿时化成了一圈圈旋空飞舞的刀芒,我连举枪的机会都没有,连滚带翻闪到了距离之外,此时露儿已是和我在同一侧,除非子弹往后飞,否则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打中她,我当然是毫不考虑立即开火,只见对面墙上轰然绽出一大圈弹孔,伊斯德梵却是轻飘飘地落在空桥一角,呼吸均匀的好像完全没活动到一样,露着没有表情的表情和我们遥遥相对。 对手明明是打着赤膊只掛着两条金属背带,只要随便一发子弹就可以将他击倒,可是我们两个人三把枪却偏偏怎样都打他不中,想到就不由让人为之气结。 「先回去塔上。」我悻悻然道,脚下大步往后和露儿又退回到了那处平台上。 平台上来自下方群兽的怒嚎犹未间断,我和露儿分据左右,手上枪紧盯着无所掩蔽的空桥,伊斯德梵一时也不硬闯,正在僵持之际,后方随着支架晃动传来「鏗啷鏗啷」的怪声,回头看时,就见两截起重机钓鉤吊般的利爪正自平台边缘探出,接着那颗长着触角眼睛的三角头和巨大的甲壳身躯也冒了出来。 那隻多罗曼塔并没坠落塔下,而是中途扒住支架又爬了上来! 「妈的,这下可把脑袋卡在断头台上了。」我暗道,顷刻间手心已全是汗水,回身举枪连轰。多罗曼塔横步移动,沿着升降井边缘绕了过来,巨螯发狂似地四下横扫,周遭支架顿时好像麵条般一根根断折下来,我和露儿血肉之躯哪可能承受得起如此打击,只得暂避其锋退到井的另一侧,这一来伊斯德梵当然是趁机抢进,和多罗曼塔一右一左将我和露儿逼在了平台中侧。 露儿娇喝一声端起猎象枪就开,瞄准的却既不是伊斯德梵也不是多罗曼塔,而是横掛在我们头上一整排裹着黑色绝缘胶皮的高压电缆。断裂的电缆「嗤嗤」地闪着火花坠下,露儿跃起空中抓住,顺着下落之势朝向多罗曼塔盪去,同一时间伊斯德梵一阵风似地往我攻到。我散弹枪猛力一轰,见他举盾抵挡的同时下盘空隙大开,立即沉身一腿将他扫倒。伊斯德梵也不是省油的灯,护盾一撑止住跌势,双腿马上顺势蹬踢,我枪身横立胸前挡住,脚下不由自主退出了好几步,馀光正瞄到露儿飞越多罗曼塔双螯夹击,电缆跟着落下电得多罗曼塔猛然弹到了平台一角,眼前寒光一闪,伊斯德梵腕爪已经挥到。 这一爪又急又快,我倾全力身体一侧,仍避不了被爪锋扫在了胸口上,幸亏胸前口袋装满了子弹「鏗啷」一声正好挡住,否则恐怕当场就要了我的小命,这一下惊出了我一身冷汗,当下不敢再分心凝神接战。伊斯德梵护盾一立,犹如一堵钢墙抵着我枪口直压过来,我双腿奋足了力仍是挡不住一路往后,眼看就要被他逼入塔下,仓皇间手撤力一松,一侧身同时仰头折腰,电光火石间就见对方爪上森森刀锋几乎是擦着我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这样的动作在游戏中绝对做不出来,但在真正面对面生死对决的危急之下,却反而是让蛰伏的潜能完全激发到了极致。眼看伊斯德梵收势不住前直衝,我不等转身仰天向后便是一枪轰去,却不料他竟然瞬间煞住,脚下一蹬一个后空翻已跃到了我头上,更趁势一脚踢出,如此惊人的运动能力在游戏中似乎是司空见惯,但亲眼目睹却实在是令人不得不为之骇然!此时我人还是呈向后弯的姿势,虽然用枪身挡住了对方凌空一脚,脚下却无法撑得住传来的巨大腿力,当下急中生变双腿往前一撑,藉力使力屁股擦着地向后滑出,手指已在扳机上扣放数下,散弹连续轰射的威力下伊斯德梵犹如吊钢丝般仗盾倒飞,同一时间另一边隔着升降井也不断传来气枪声响,追着他倒纵轨跡在支架上溅出点点火星,就见伊斯德梵堕然着地,喉头发出一声怪响,一纵身高高跃起上到了上一层支架。 这时我才有办法喘着气看清楚状况,原来那隻多罗曼塔已经被电到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一动也不动,所以露儿当然伺机加入夹攻。 我和露儿各站一边朝上头交互轮射,子弹打在支架上溅出的火花掩盖不住伊斯德梵蜻蜓点水般飞来纵去的身影,同时夹带着点点鲜血洒下,任凭他全身上下再怎么超越极限,终究还是有形有体的血肉之躯,没办法逃得过我们交织铺出的弹幕。 「嘿,这还打不中你?」我心里正得意,突然间一大团黑影窜起,那隻多罗曼塔好死不死竟然在这时候恢復行动,八爪一蹬立即便朝向露儿扑去!露儿惊呼一声往后飞纵,人已被逼到升降井边,多罗曼塔赶上去双螯齐挥,这一下周围已没有空间闪避,千钧一发之际只能往后一纵身跃入了升降井,多罗曼塔随即也跟着跳下。我急得全身毛孔都冒出了汗,飞也似地衝到升边,就见露儿双手抓住钢缆悬吊在半空中,猎象枪一晃一晃地掛在臂上,多罗曼塔八爪併拢攀在她上头,巨螯一张一剪,手臂粗的钢缆「喀喇」一声从中分离。 露儿应变奇快,抢在钢缆断裂之前身子已经拔起,先行牢牢抓住了上半截钢缆,下头钢缆才绕着圈坠回地面。此时我哪还管他打不打得穿,散弹枪掀到背后掏出终结者便往多罗曼塔身上拼命地开,子弹「啪啪啪」地射在牠背上爪上,其中几发正好打在甲壳接缝处,涌出了蓝紫色的浓血,与此同时头上一股不寻常气流涌来,慌忙闪避中就见原本位置已被从天而降的伊斯德梵狠狠一爪击得火星迸冒,用力过猛之下腕爪当场断裂成两截,迅即横出一脚将我踢得沿着井边在地上连滚数圈,馀光看见露儿正摆盪身子横向跃出抓住连接角柱间的横架,伊斯德梵已经如猛虎般再扑上,护盾连肘往下一压一靠,顿时就如同一块千斤巨岩压在了我身上,整个上半身连同持枪的右手完全动弹不得,接着举起半截腕爪便往我脸上刺下!危急中我伸出唯一能动的左手紧紧抓住他手腕,膝盖狠命地往他侧腹猛撞,却见他好像铁铸的一般纹风不动,手上持续加力,眼看我整条左手臂青筋暴露地似要爆开,断爪仍是一寸寸往面前逼落,连折断处切面的金属纹路都已经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完了,难道真要死在这里?」我脑中才晃过这念头,眼光已瞥到被露儿轰下来的那半条电缆正在脚边,断裂处剧电火花还在「吱吱」地闪个不停,当下挤出最后一丝力气伸长了脚一鉤一拨,电缆绕了个弯,顶端冒着电火的部位正好落在伊斯德梵撑地的后脚上,电流迅速缠绕全身。我赶紧松手,就见他面孔抽搐着往旁边一弹,而我们已经是在地板边缘,这一弹之下当然无可避免落入了升降井中,就在正要伸手抓住钢缆的同时我反射性地扣下扳机,却刚好我平瘫在地的右手枪口就正对着他落下的位置,十五公釐子弹从侧边贯穿了身体,在对面支架喷洒出一大片血雾。伊斯德梵旋过身,僵尸般的脸孔闪过一丝难以相信的表情,抓着钢缆的手一松,坠落消失在视线之外。 这一边总算是解决了,可是另一边却还鏖战未停。升降井中多罗曼塔正攀着支架挥螯猛击,露儿奋力一跃,缩着身子抓住上层横架,巨螯擦着她脚下而过,将她原本踩的那根支架击得弯成了v字形。我勉强撑起身连开数枪,可是经过先前那一番较力再加上遭到馀电波及,我双臂如今是又虚又麻根本无法瞄准,这几枪连牠的壳都没打到,更不用提什么贯不贯得进去,在这种情况下刚刚竟然还能一枪打中伊斯德梵,讲起来也算是他命中该绝,接着枪膛内的子弹却空了。 下头露儿飞身纵出抓住半截钢缆跃上另一端横架,多罗曼塔怪叫一声自对面飞扑过去,庞大的身躯完全遮住了我的视线,我紧张地大叫:「打牠肚子……」就听「啪」一声空气压缩声响,多罗曼塔背上迸出一圈裂痕,脆弱的腹部已被露儿手上猎象枪强力贯穿,子弹馀力未消再将背壳也一併击裂,这一下气力尽失,螯爪乱舞在露儿面前急速坠下,就听甲壳和升降机互碰撞碎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内清楚回盪,我已经要从口中蹦出的心脏这才终于回到了原位,全身几近脱力软软地跪坐了下来。 接下来看到的,可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怵目惊心的画面!多罗曼塔支离破碎地落在升降机顶,把先他一步坠下的伊斯德梵压得更加稀烂,围在塔下的兽群立即争相涌上抢食。可是多罗曼塔一时却还未死,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由牠们分享,拼尽残馀力气奋勇抵抗,各种嚎叫声交杂在一起,组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音响。双方不同顏色的鲜血参杂在一块越积越高,各种形状的肠脏及碎肉漂浮在上头,就好像一锅色彩斑驳的浓汤。几隻投机的掠食客躲在一旁伺机偷食,可是吃没几口,便不是丧生在多罗曼塔愤怒狂挥的螯爪下,就是被其馀食客毫不留情地屠杀,最后自己也四分五裂化做了汤中的食材。 这场血腥屠戮并没有最后的赢家,当多罗曼塔被开膛破胸断螯截肢终于再也不会动了之时,还能倖存下来的猛兽也已经是血肉模糊难以分办,随即被我从高处一枪一隻全数了结。 露儿缓缓爬了上来,此时我也无力去拉扶,只能瘫着四肢目迎她来到身边,好似要把我融入体内般紧紧抱着我。 「好可怕……」她靠在我肩头喃喃说道,不知是在说下头的情形,还是指刚刚各自的惊险缠斗? 「没事了。」我一时说得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一颗心还在不由自主地「噗通噗通」乱跳,隔了许久才又道:「算一算红细胞能派得出来的已经全到齐,后面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可怕的对手,现在只要去西区把公主救到手,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下头已经成了屠宰场我看你大概也不会想从那边走,我看我们还是费点力绕路走空桥从电力中心下去吧。」只是在经过一番几乎生离死别后,脑袋里怎么想都不是接下来任务要如何进行,而是等回到移动小岛之后,要怎么找机会来和她好好温存一番。 第十四章 14-1 离开了惊险廝杀半天的原野乐园,我和露儿立刻驱车往西,当抵达东西两境 交界的分隔区之时,天上正下起滂陀大雨,车头灯光照出去,能看到的全是一道又一道的水丝。横亙在我们面前的分隔墙高度达到三百公尺,摩托飞车没办法飞到这么高的高度,因此我们不得不降下地面,一路飞溅着水花驶进了最近的出入管制站。 管制站外形是座巨大的拱门,里头层层叠叠又区分成许多复杂的空间,连着横向的甬道通往其馀各站。管制出入的关口横立在车道中央,四周围全都是持剑的武装特警,再加上守在高处的电网枪手,以及架着摩托飞车来回巡曳的空中骑警,总人数恐怕不下一、两百人,整体呈现出的完全是一副军事重地的森严,和外头处处纸醉金迷的极乐天堂彷彿是两个不同世界。现在已经是深夜,站内完全没有等候过关的车辆,我和露儿的到来便显得格外突兀。 「那个电子计程车司机说的可一点没错,这里真的是戒备的好像铜墙铁壁一样。」我透过通讯器说道。 「什么电子计程车司机?」 「喔,是我们刚出机场碰到的,它说整个分隔区有三千名特警在把守,任谁也闯不过,独狼还跟它硬辩说,只要有枪他就闯给它看,不过照眼前这情况,我看是不大可能。」 这时我们已驶进通关警戒区内,前方立即亮起警示灯号,地上交纵冒出了一 排排阻止车辆行进的金属栏架,我们只得将车缓缓停下。 「喂,你枪藏好没?」露儿低声问道:「可别还没找到公主,我们两个就先 被扣在这了。」 「放心吧,还没降落我就已经藏好了,现在枪和弹药包全都在椅垫下的置物 箱整齐地躺着呢。」我话才说完,就见一队特警步伐整齐地朝向我们奔来。 我收起沾满雨珠的活动车顶,拿出蕾利亚的识别徽一亮:「粉红特勤队,紧 急任务要到西区,麻烦放下障碍物让我们过去。」 「两位是战天使的露儿教官和龙豹战士吧?」 我心里一惊,心想他们怎么可能认识我们? 「没错,有什么指教吗?」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主席要跟你们说话。」带队的警官面无表情地说着,将好像掌上游戏机的 通话器递了过来。 「有什么好说的?」我嘴上嘀咕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通话器。 「找到娜妲公主的下落了吗?」爵德在萤幕里静静问着。 「下落是早就知道了,」我含糊以对:「不过中间出了点小差错,不过现在 已经没事了……咦,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怎么不知道?一开始你就说要来西区找,还要我把蕾利亚拨去支援你们。」 说到这他得意地一笑,「既然要去西区,怎么可能不过管制站?摩托飞车可没办法直接飞越分隔墙啊,所以我就交代了所有管制站的警队要加倍留意。」 「我没跟你要蕾利亚,」我纠正他道:「这是你自己决定的。」 「不管是谁决定的,反正她也已经死了,现在来追究这点并没意义。」 听他这讲法,我一把火不禁涌了上来。「有没有搞错?明明就是你决定的, 还要追究谁……」 此时露儿已经下车来到身旁,轻轻按了按我。「现在吵这些干嘛?」 「还是露儿教官识大体。」爵德不慍不火地说道。 「你话问完了吧?」我忍着怒气道:「我们可要赶紧走了,在这里多耽搁一 秒,就等于是浪费了一秒救公主的时间。」 「这个当然,救公主可是分秒必争,一点也耽误不得。」爵德道,紧接着话 锋一转:「不过在走之前,还要麻烦你们把偷来的枪留下。」 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这个……你也是亲眼看过那些异形战士的。」我窘道:「光靠电击类武器根 本很难跟牠们抗衡,否则蕾利亚也不会死了,你说是不是?所以我们才会临时起意出此下策……」 「不管上策下策,」萤幕中的他往椅背上一靠,「在我的境内不照我的话做, 就绝对不是好对策。」 「你这样讲,」我乾笑道:「未免也有点太专横了吧?」 「这不是专不专横的问题。」他道:「我已经跟你们解释过我的立场了,可是你们就是不听,非要照你们的方法来做,每到一处不搞得天翻地覆绝不罢休!我已经想尽办法封锁消息,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现在所有议政会的委员都聚在殿堂里等着要质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要是再纵容你们这样胡搞下去,只怕等不到救出公主,我这个主席就要先下台了。」 「也没那么严重吧,」我有点幸灾乐祸,「你就先跟他们拖一下,我们很快 就会把公主救出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想,你恐怕是有点搞错我的意思了,我现在可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命令你非把枪交还出来不可。」 「这我恐怕没法答应。」听他讲得那么不客气,我的语气也强硬了起来。「机场和隧道里的情况,你是都知道的,当初就是没有枪,没办法立即有效地制服那些怪物,这才会死那么多人,难道你希望看到类似的惨剧一再上演吗?」 「你们在原野乐园搞出的人命,好像也不比机场和隧道里少吧?」他立刻回道。 「话怎能这么说?」我不由大声了起来,「那是对方先我们一步埋伏在那里,并不是因为有了枪才造成的好吗?」 「如果你们不去盗枪,对方又怎么会去那里埋伏?」 「你这逻辑我可不怎么认同。」我忿忿道。 「关于逻辑问题,我看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来慢慢讨论吧。」爵德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动把枪交出来,大家免伤和气……」 「这一点就不用往下再说了,」我道:「你直接说另一个吧。」 「我想你应该也不会答应。」爵德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只有逼我用不得已的手段了。」话说完我和露儿已经被一排电光剑指着。 「原来这里摆这么多人,是为了对付我们来的。」我冷笑道,拳头用力握得 「喀喀」作响。 一隻柔腻的手掌立即伸过来握住了我。「别轻举妄动,」露儿低声道:「上头 的枪手早已经瞄准我们了。」 我馀光上瞄,只见两侧墙上的窗口正闪烁着一片电网枪的白光。 露儿沉着脸对萤幕说道:「这么壮盛的阵容,似乎应该拿去对付那些渗透进来的帝国军比较恰当,而不是摆在这针对我们,主席你认为呢?」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这是最后逼不得已的办法。」爵德装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摇着头,「你们既然不肯妥协,我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们把我们这里变成和帝国间的另一战场。」 「好吧,就算我们肯把枪交还给你,」我道:「那接下来呢?你有什么办法保证一定可以救出娜妲公主?」 「你知道的,我们是中立区域,很多事情我们是不便插手的。」爵德用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徐徐说着,「不过据我所知,蓝林王目前正透过官方管道和帝国交涉,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了。」 「这件事情不能这样结束啊,」我急道:「这是任务,非要我们去完成不可,否则我们就回不去了,你知道不知道!」 「任不任务是你们的事,」爵德道:「我只关心全境外国度的安寧。」 「喂,你怎么能这样讲?」我怒道:「这事明明就是你先起头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的语气出乎意外平静。 我气得胸口快要炸开,露儿拉了拉我,低声道:「别浪费口水了,现在这情况,他说什么也不可能会认帐的。」对着萤幕道:「那主席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替你们安排了飞机,明天一早就会送你们出境。」爵德道:「瑞维拉队长,现在麻烦你先将两位护送回去会馆,记得仔细检查,所有的枪都要找到,一把也不能漏。」萤幕上的画面就此中断。 我气得把通讯器用力往地下一砸,变成了一堆夹着无数微小晶体的烂壳。带队的那名警官无动于衷地走上前,绷着一张扑克脸说道:「主席的话,两位应该都听得很清楚了。你们最好是合作一点,自己把枪交出来,否则我们可要用强制手段,到时候得罪莫怪。」 我横着眼怒瞪过去,「有胆你就强制给我看!」随即冷静了下来。 现在可不是生气的时候,而是该好好想想怎么衝过眼前这关,否则一切就要在这个号称天堂乐园的遥远国度划上休止符了。 我斜着眼暗暗打量了那个瑞维拉一番。他的个头不高,夸张的倒三角形体格感觉似乎是有点锻鍊过了头,这使得长在宽阔肩膀中央的头相对地显得太小,若照常理判断,应该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 「你想通了没?」他硬梆梆地说着,「我警告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我深吸一口气,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说道:「我们可是堂堂的战天使特种战士,要被人强押着搜身岂不太难看了一点?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拿。」故意不关掉引擎下到车的另一侧,同时偷偷对露儿使了一个眼色。 她嘴唇一抿,做了个「随便你怎么搞吧!」的表情。 瑞维拉绕过车头紧盯在我旁边,完全不去注意我的车子还在「波波波」地发动着。我回头道:「老兄,枪放在椅垫下头,你离这么近,我要怎么弯腰去拿?」他只得向后稍稍退了几步,不过手中电光剑仍是牢牢握着。 我探身打开椅垫下的置物箱,利用身体掩护先将终结者手枪偷偷夹在腋下,再将弹药包掛在肩上,最后才拿出滚筒散弹气枪,说了句:「接着。」便拋了过去。瑞维拉很有信心地伸出单手来接,却没料到这枪竟然有那么重,一个抓不稳「鏗啷」一声掉在地上,连忙弯下身去检。我所等的正是这个机会,毫不迟疑按下瞬间加速钮,摩托飞车立即车身扬起,轮胎擦着立在地上的金属栏架一路爆衝过去。同一时刻我人往后纵,拔出终结者对准燃料箱就是一枪,整个车身顿时炸成一团火球。 这一下变故实在太过突然,眾人一时还来不及反应,爆炸的火光已经涌现,而这些特警又显然是没经歷过什么爆破场面,一下子全惊得扑倒在地,连上头的离得老远的电网枪手也不例外。我一脚踹开瑞维拉,顾不得捡起散弹气枪便迅速登上后头另一部摩托飞车,发动引擎的同时露儿也跃坐到我身后。 我猛力一催油门,摩托飞车发出引擎急速运转的怒吼飞离地面,电光火石地闪过纷纷射来的电流网直往前方出口衝去。两旁迅速张开气垫墙试图阻拦,我大声道:「抓紧了!」猛地将车身一侧,几乎是贴着墙面从即将合拢的那一道缝隙鑽出,就听「砰隆」一声,气垫墙已在后头合上,而我们也没入了滂陀大雨中。 第十四章 14-2 我放下活动车顶,在瀑布般倒洩的雨水中飞出不到五百公尺,仪表板上的后照镜头中便亮起了一大串刺眼的灯光,至少有十辆以上的摩托飞车在空中排成好几列正迅速逼近中。 「妈的,这些傢伙真是阴魂不散!」我骂道,将车头往右一偏,左手控制昇降的手把同时往下一旋,整个车体四十五度角斜翻往下,朝向旁边一排大楼飞去。 后头车队尾随追来,我控制好速度尽往楼与楼之间的空隙鑽,建筑物内透出的光影跑马灯般一道接一道从两旁掠过,突出在街道上空的霓虹看板因为我驾着车忽起忽落,看起来也好像是在眼前跳舞。后照镜头中一架摩托飞车失控撞上楼角,扬起了一团火球,我内疚地在心里默唸:「对不起了,要怪只能怪那你们那个胖主席,谁叫他派你们来追我们……」车身猛地一扭,擦着一整面玻璃墙飞过,后面一架闪避不及又撞了上去,爆炸将整栋玻璃全都震了下来,火光和风暴一时阻止了其他飞车前进。我车头一转鑽到两条立体道路中间,没有了雨势阻碍,当然是立即催足油门加速狂飆,眼看已经将后头人马远远甩开,前方却又出现了另一队追兵。 露儿圈在我腰上的双臂明显一紧,已经预期到接下来一定会出现惊险场面。我咬着牙连人带手猛力一扭,摩托飞车一甩头从上下两层支柱中间穿出,车头接着一低,陡地降下几十公尺,在差一点就要撞地之际紧急拉起,不等车身回稳便紧急加速,歪歪斜斜地又飞进了大雨中。 空中骑警如影随形追上,车头灯射出的光芒好像一枝枝利箭穿透雨点纵横的夜空。 「把导航电脑关掉。」露儿忽道。 这句话点醒了我。「对喔,他们可以靠这个来追踪我们的方位。」手指一按,仪表板萤幕上错综复杂的立体地图瞬间化成一条线消失。 此时后头的空中骑警已追近到相隔不到一百公尺的距离,透过扩音器喊道:「你们再不投降,我们就要发射电网了。」 我叫道:「作梦!」猛然拉高车头,迎面贯下的雨点在挡风罩上炸出一滩滩水花,贴着左侧大楼往上直衝,后头大批车队紧紧追上,眼看距离越拉越近,从后照镜头中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几乎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心一横将引擎一关,车子在空中微微一顿,接着便反向掠过一架又一架正往上衝的同型飞车急速坠下,落入了下方一片灰濛濛的空间。我强顶着失速压力急忙再度开啟引擎,重力加速度和引擎推力在离地不到二十公尺的空中相互较劲,整个车体抖动得好像就快要解体,我的心脏瞬间开始抽痛,肺部也彷彿完全吸不到空气。在离地不到三层楼的高度车子总算止住跌势,我感觉心肺功能终于又恢復正常,于是连忙操纵升降手把先让车身保持住平衡,再放下双轮稳稳降落在大街上,也不管现在处的是逆向车道,油门一催溅着水花一路狂驶。 上头骑警此时才反应过来,一架架调转车头再度追来,我车身一甩,溅起好大一滩水花转进一片巷弄交错的区域,在里头左弯右转兜了几圈,眼看对方的灯光在空中摇摆不定,显然是丢失了我们的方位,于是乾脆关了车灯熄掉引擎,在原地静停着不动,只见一道道车灯光束投射而下,在四周围匆匆环扫了几遍,终于渐行渐远。 「呼!」我大大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摆脱掉这堆苍蝇了。」 「刚刚那几下可真惊险,差一点被你吓出心脏病。」露儿轻拍着胸口说道:「我记得很少看你碰基地的模拟机,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好的技术?」 「我也不知道,」我搔了搔头,「大概是在游戏里常开,到这里自然而然就会了。不过技术再好也没用,这里的街道我们又不熟,不能用导航电脑,根本就跟瞎子没什么两样,接下来要怎么找到公主可有点伤脑筋。」 「你就只担心救你的公主。」露儿瘪嘴道:「我担心的是,我们两个现在已经等于是逃犯,可别到时公主救出来了,却换作我们被关在牢里等人来救。」 「我看这很有可能。」刚刚只顾着逃没考虑那么多,现在听她一讲,我不由有点担心起来。「你身上还带着我们专用的通讯器吧?」 「带着啊,问这干嘛?」 「先通知一下指挥官啊,请他赶紧把移动小岛开过来。」我认真地说道。 露儿笑了。「你是想挑起世界大战啊。」 「反正这世界本来就全都在打仗,再多加一个境外国度也没差。」 「要是爵德现在正好在这里,听了你这话,就算本来不想关我们,这下子我想也非关不可了。」 「现在那隻死肥猪要在我面前,我不一拳把他那肥肚子打凹进去才怪!」我忿忿道。 「干嘛这样,等这里的一切都结束,我想你以后大概也不想会再来了吧。」 「这倒是。」我回道,心里想起那十几天的销魂,还真有些恋恋难忘,不过随即又涌上一股罪恶,连忙强将这念头从脑中抹去。 露儿可不知我心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认真地想了片刻,说道:「我想,现在还不到惊动指挥官的地步,重要的还是要先把公主救出来,有个合理结果让爵德有台阶可以下,他的态度应该就不会还那么强硬。导航电脑不能开,这摩托飞车就没什么用了,更何况它实在也太过醒目。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替换的交通工具,再来解决怎么找地点的问题。」 我脑中忽然想起那个摇头晃脑的电子计程车司机。「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何不试试看那些电脑全自动操控的计程车?车上一定有类似导航的装置,这一下子不就两个问题都解决了。」 「话是没错,只是不知道车上电脑有没有安全连线,万一有的话,我们的货币卡或是电子护照一刷,特警那边马上就知道了。」 「唉,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多。」我訕訕地敲了敲自己脑袋,「咦,等一下,我怎么忘了,我们还有蕾利亚的识别徽呀。」 「识别徽怎么坐计程车啊。」 「就跟电脑司机说,有紧急任务,要徵召他的车用一下不就得了?我想再怎么说,电脑总是死的,应该会比人脑好骗一点吧。」 「万一爵德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把识别徽封锁了怎么办?」 「我想爵德应该是还不知道,否则在管制站就会要我们一併交出来了。」我道:「反正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就先试试看再说嘛,真要不行,再来想想其他的,看是说可以把计程车上的系统改成人工操纵,或者更直接一点,乾脆再抢一辆警车还是摩托飞车算了。」 「改系统或许可行,另外一个方法我看最好还是不用为妙。」露儿皱紧了眉头,「不然我们可又要罪加一等,到时恐怕真要出动移动小岛来救了。」 我将终结者手枪插在弹药包上斜背着,露儿则是将猎象枪拆做两截藏在袍服内,两人走出巷子,小心翼翼避开街上监视镜头往灯光最稠密的城区中心移动。大雨使得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一栋栋笔直插上天的商业大楼静静地沉睡在深夜中,只剩下闪闪发光的招牌还保留着一丝生息,刚才那一串惊险的空中追逐在没有观眾的情况下便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穿过几条街后我们来到了一处广场,人却明显多了起来。这里四周一圈全是风格各异的各型餐厅,张着晴雨棚的半露天餐座在下着大雨的深夜仍旧是坐了六、七分满,纵使不远处,遭到失控的摩托飞车撞击的大楼还在冒着熊熊大火,高分贝的谈笑声也只有在消防车风驰电掣而去的警笛声响起之时,才稍稍被打断,显然对来到这里的人而言,除了及时行乐以外,似乎就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了。 我和露儿在一间摆满了诡异雕刻做装饰的店舖停下脚步,对站在吧台后方正在操纵类似咖啡机器具的人问道:「请问一下,等计程车的地方在哪里?」 「这里是徒步区,计程车不能开进来。」那人头也不抬地回道:「走到广场外头,看到一尊主席的铜像,旁边就是了。」 「妈的,猪还立个什么屁铜像啊。」我心里暗自嘀咕着,看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于是也懒得道谢,拉了露儿的手便走。 一离开广场,四周一下子又寂静下来,只听到雨点「趴搭趴搭」打在地上的声音。我和露儿将袍服高高拉起罩在头上快步走着,见一辆特警的侦防车闪着警灯开过,连忙一闪身缩到墙角,确定对方已经走远,这才又回到大街上。前方足足有四、五层楼高,猪脸上掛着虚偽笑容的爵德铜像兀立雨中,建造得奇形怪状,远看好像一张倒扣过来的沙发的候车亭果然就在旁边不到十公尺处。我们匆匆奔过去,在电脑面板上按下「两人乘坐」按钮,很快就开来了一部四人座车,后座门「啪」地一声自动打开。 我掏出识别徽正要走上,一人忽然从亭后闪出,手掌强而有力地搭在我肩膀上,低沉着嗓子说道:「不能坐!」我瞬间反应使出擒拿手法将来掌按住,一沉肩正要将对方摔出,那人倏地松手往后跃开,说道:「别紧张,是我。」 我摒着气一看,罩在黑色斗蓬下的脸孔隐约可见长发飘逸,竟然是打不倒的莱恩! 「你在这里干嘛?」我低声喝道,随即一想,这还用问?他是爵德的侍卫队长,不是来抓我们,难道是要来请我们喝茶吗?于是立即掏出终结者,枪身横举对着他。 「快把枪收起来,」他低声道:「电脑司机分辨得出状况,会马上叫特警过来的。」对着车子大声道:「不好意思,这两位不搭车了,麻烦开走。」车子「碰」一声关起车门走了。 我见露儿并没什么动作静静站在一旁,心想她都不紧张了,我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岂不是显得有点不太沉着?于是将枪收起,对莱恩道:「那么一大堆空中骑警都搜不到我们,你怎么有办法找得到?」 「蕾利亚的识别徽会发出追踪信号,」莱恩道:「不过只有我和主席可以直接接收,其他人包括特警首长都不行。」 「于是,你就打算撇掉特警单位抢这头功,先亲自出马拖延一下,大队人马随后就会到,我猜得没错吧?」我自作聪明地说道:「不过,凭你单枪匹马就想拦住我们,未免也太有自信了一点。」 「没有什么人马要来,到目前为止,知道这事的只有我一个,连主席都还不知道。特警已经把这一区外围整个封锁了,你们留在这不动就没事,可是如果想要出这区域,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这么说起来,」露儿道:「爵德主席的用意,只是不要让我们有机会再和帝国人马交战,倒不是一定要抓到我们不可囉。」 「一点没错。」 「嘿,这头猪……不,这傢伙总算有点智慧,知道惹不起我们。」我道。 他对我的轻蔑口吻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出去。」 「你带我们出去?我没听错吧!」我叫道:「你是爵德最信赖的殿堂卫队队长,怎么会跑来帮我们?」 「没什么。」他淡淡道:「只是不太认同主席对这事的处理态度,就想暗中帮一帮你们。」 露儿静静看了看他,「蕾利亚是你的情人,对吧?」 我惊道:「怎么可能?」 莱恩却道:「你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她淡淡道:「纯粹是女人的直觉罢了。」 「既然你猜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莱恩把斗蓬稍稍拉开了点,脸上表情很是痛苦。「我们在一起了七、八年,要不是因为这场反抗帝国的战争,早就已经结婚,现在……唉,再也没机会了。」他闭上眼,彷彿默哀似地停了几秒,才又道:「当初主席计画要蕾利亚冒充帝国军绑架娜妲公主,我就很不赞成,事发之后,他又不愿意支持你们的救援行动,嘴上说是为了整个境外国度着想,绝对不能去得罪帝国,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声望想要掩饰一切。我不能明目张胆反对他,可也不想蕾利亚就这样沦为牺牲品,所以就决定要暗中协助你们。整个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半句隐瞒,现在你们总该相信了我吧?」 「蕾利亚的事,我们真的很抱歉……」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知道的,其实我们也不想看到这种后果,可是毕竟还是发生了,我们也是很难过……」后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了。 「我看过机场的监视画面了,」莱恩道:「这事也怪不得你们,当时情况谁也顾不了谁,只能说她命该如此。好了,间话不多说,主席是个很善变的人,我们要趁他还没改变主意前赶快离开这里。」 我们跟在他后头贴着墙边走入一条小巷,一部救护飞车已经静静停在那儿。我由衷称讚道:「你这计策可真妙,那些特警千想万想,也绝对想不到我们会躲在救护车上。」 「希望如此。」莱恩打开后方车门,淡淡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准备了一些道具,你们赶快换上变一变装,就算被拦检,也不怕过不了关。」 于是露儿戴上已经化装成被火烧得焦烂的头套,身上贴满维生仪器的管线,再盖上一件渗血的被单装作是伤患,我和莱恩则是换上医护服戴上口罩扮成医护人员,接着便开啟警笛大喇喇地飞上街头。 果然如莱恩所说,我们才没过几个路口,前方就见大批特警将路面全封了起来,空中骑警也架着熟悉的摩托飞车低空盘桓,几辆车正被拦下仔细盘查,其中还包括了一部电脑计程车。 莱恩将飞车直接降落到最前头,放下车窗装作抱怨地说道:「怎么回事?这么大雨还拦路检查,我车上载的这个可是重度灼伤,拖不得的呀!」 车外一名特警问道:「也是前面那栋大楼吗?」 「那还用说?」莱恩道:「真奇怪,摩托飞车怎么会突然撞上去,大概也是被这场雨害的吧,而且爆炸规模还不小,起码我就没看过比这还大的……唉呀,就在赶时间还跟你们说这么多,长官你要检查就快,听说爆炸现场还埋了不少人,我这一趟已经是第二趟,看情况搞不好还要再跑一趟,妈的,今晚可真是累疯了。」说着从驾驶座上直接按钮将后方车门打开。 「可不是吗,今晚真是累疯了。」那名特警道,略略打量了莱恩一下,对坐在一旁的我连看也没看,转向另一人:「喂,我看赶快让他们过去吧,可别延误了急救时机。」 另一人点点头,向上方空中骑警比了个手势示意放行,莱恩二话不说,关起车门便扬长飞去。 第十四章 14-3 通过了封锁圈,后面可就一路顺畅,很快我们来到西区最着名的销魂乐园,整个覆盖在透明遮罩之下有如一座超大温室的西五区。 莱恩在一处电车站将车降下,说道:「这里是帝国人最主要的活动范围,也是特勤单位重点监控的区域,再进去难保不会引起他们注意,所以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你们要去的红棕櫚俱乐部在十四街,目标很大,顺着电车轨道一路下去就会看到了。」 「谢了,」我一跃下车,掏出蕾利亚留下的识别徽,钝钝地问道:「这个,你要留着吗?」 他默默接过,说道:「那些帝国混帐就交给你们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客气。」 我和露儿一齐点头,看着他神色黯然离去,心里实在也不大好受。我们沿着电车轨道走着,湿了又乾的衣服远不及心情来得沉重。 就像莱恩所说的一样,我们的目标就独栋座落在街口,醒目到近乎有点旁若无人。从外在轮廓看来,这里原本应该只是一栋平凡的公寓建筑,只是当周遭全成了豪华的商业大楼之时,这一块地方不知为何却保存了下来,并改建成了眼前声色男女流连忘返的不夜场所,在层层霓虹看板的装饰下,早已不復当初的朴实面貌了。 我望着高高竖立的巨大红色棕櫚树招牌,忽然间却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露儿问,「有什么不对吗?」 「我在想,」我道:「之前每一处都有变掛,如果现在敌人乖乖在这里等我们来,似乎是没什么道理,你说是不是?」 「你不是说已经没有别的异形战士了?那现在要对付的,了不起就是剩下一些原本就潜伏在这的帝国间谍,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是没错啦,可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我道:「不然这样吧,我想铁鹰他们应该早就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叫他们去西境机场守着,这里留给我们来闯,对方的最终目的是要把公主送上飞机,如果我们这头扑空,起码他们那边还可以守住最后一道关卡,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你的任务,」露儿低着头道:「你决定好了就行,我没意见。」将轻薄短小的好像一排铝箔药片的通讯器递了过来。 我按下话钮,铁鹰一听到是我的声音,劈头就问:「喂,兄弟你们在哪里啊?救到公主了没?」 「还没,一路上遇上不少麻烦事,我和教官现在才刚到红棕櫚俱乐部门口,正准备要进去……你那边还好吧,可有发生什么状况?」 「状况可大了。」他道:「两小时前突然来了大批特警,把整个会馆包围得水洩不通,问是什么事又不讲,就只紧紧盯着我们,独狼差一点就要和他们打起来。现在大家都待在自己房里,连去外头抽根菸都马上有人跟着,真他妈像小偷一样!你和教官那边情况如何?」 「好不到哪去。」我苦笑,「先是硬闯分隔区,然后又被空中骑警追着满天飞,我猜现在我和教官大概已经是全境头要号通缉要犯了吧。」 「怎么会搞成这样?」 「这说来话长,反正一切都是那个胖爵德在搞鬼……我问你,守在你那边的特警大概有多少?」 「我想想……每个人门外都站着两个,再加上前后门还有楼梯口,至少三十个跑不掉。」 「你们几个要制伏他们,应该没问题吧?」 「开什么玩笑,这哪有什么问题?要不是因为搞不清楚情况,否则我和独狼早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了。」 「龙豹怎么说?」旁偏传来独狼的嚷叫,「再这样憋下去,老子可要憋出一肚子大便了。」 铁鹰用力嘘他一声,问道:「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听好。」我沉声道:「你马上带着全部人突围赶去机场,阻止帝国军把公主带上飞机。他们人在西境,你们很难闯过机场分隔区去拦阻,所以目标是破坏中央的航管大楼,一定要让所有的飞机都无法起降,这样明白吗?」 「这没什么难懂的。」他道:「那完了之后呢?要去哪和你们会合?」 「这点我现在还没办法决定,你们先自己找个安全地方躲一躲,到时候一定少不了会有大批特警追捕你们。预计两小时后我会再跟你们联络,这样有没有问题?」 「没有了。」他吁了口气,「你和教官一切小心。」 「你们也是。」我道,通话到此结束。 「你这哪叫做要他们在机场守着啊,分明是要他们把机场炸了嘛!」露儿道。 「既然要做,就做得彻底一点。」我耸耸肩,学爵德一样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那头猪不是说,我们每到一处,就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现在就让他知道,什么样才叫做真正的天翻地覆!」 露儿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你觉得我这计画不好吗?」 「不是。」她轻声道。 「那你干嘛用那么奇怪的表情看我?」 「我只是在想,」她鬱鬱地说道:「你搞得这样天翻地覆的,无非是为了想要回去你的世界,难道说,你就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吗?」 从她的语调表情,我忽然间顿悟,原来她心中是不怎么希望帮我完成任务的。 我不由迷惘了起来。 能不能完成所有任务回去原来世界,对现在的我而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在这里,我是名号响透各方阵营的英雄人物,一旦回去,可就马上打回原形,成了满街云云眾生中的沧海一粟。而更重要的一点,显然也是露儿心中一直隐忍掛念的,当这一切都结束之时,是否真存在我们俩仍然可以一起共处在另一世界的机会? 我心中衝起一个念头,为什么不乾脆把这些狗屁任务全都拋在脑后,只要露儿愿意,就像当初银蛇说的,我们俩随便找个无人小岛,在这世界快快乐乐过完馀生岂不是很好?不过冷静一想,我和铁鹰他们共同处在这场致命游戏的相同环节之上,彼此的命运可说是紧紧相系,我这么做,会不会连带影响到他们也无法回去?若真是这样,我又岂能自私地只顾自己幸福而抹杀别人?就算他们同意,可是在这个以游戏为主轴建构出的世界里,一旦我们放弃了原本的角色,会不会因此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而灰飞湮灭? 「唉,现在说这些干嘛?」露儿见我一直没说话,勉强笑道:「我们要怎么进去俱乐部啊?是要正大光明走大门进去呢,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入口?」 「在游戏里,只要累积的金额点数够付入场费,就可以直接进去。」我怀着矛盾复杂的心情回道:「可是眼前情况已经大不相同,我们的货币卡不见得还能用,身上又没有现钞,走大门是绝对行不通了,要想别的办法才行。」 于是我们暗暗晃了一圈,见整栋俱乐部外头都被层层五光十色的看板封得死死的,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缺口可以进到里头去,唯一有机会的是楼顶,不过要有办法上得去才行。我们身上并没有鉤索还是吸盘手把之类的攀爬装置,要空手爬到那么高的高度,这难度可是相当大,更何况四周围都是人,要怎么做才能不引起注意又是另一个大问题。 「我想,唯一的办法,只有利用那里头的支架爬到顶,再直接跳到楼顶去。」我指着那座大棕櫚树看板道:「可是先决条件是,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引开围在旁边这堆狗男女?」左顾右盼了一下,「啊,有了,那里停了一整排车,我来把它们炸了……」 「别再搞什么爆炸了。」露儿道:「想点斯文的办法行不行?」 「斯文的办法……那我可要再想想。」 我正搔着头苦苦思索,迎面走来几个装扮怪异的傢伙,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良民。一伙人大摇大摆地边走边对露儿猛拋媚眼,其中一个甚至毫无顾忌吹起口哨来,简直是当我不存在似的。 这下子可触动了我的灵感。 「喂,你们几个。」我沉声喝道:「刚刚是谁吹的口哨?」 那几人停下脚步,懒洋洋地转过身来,一个染了一脸蓝鬍子,长得像隻大黑熊的傢伙叼着菸双手叉腰,凶神恶煞般说道:「是我吹的,怎样,你有什么意见?」 露儿拉了拉我,「算了啦,没事惹麻烦干嘛?」 「我不是惹麻烦,是替我们找入场的门票啊。」我朝她眨了眨眼,对那个傢伙又道:「我是没意见,不过我两个朋友有意见。」 「你朋友在哪?」那人吐着烟圈说道。 「在这。」我扬了扬双拳,「你有话要跟他们说吗?」 那人「噗」地将菸吐掉。「小子,你找死啊!」旁边几个人一起围了上来。 「一、二、三……」我故意数着,「嗯,你们有五个人,正好,不然一对一太轻松,可能活动不到什么筋骨。」 「喂,美女,你男朋友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蓝鬍子咧嘴大笑,「我看你别跟他了,今晚和我们一起,我们五个轮流伺候你,保证让你爽翻天,怎么样啊?哈哈。」旁边一伙人也跟着狎笑起来。 「我劝你们最好别惹他。」露儿冷冷道。 「哟,我们已经好害怕了。」那人嘲弄地说着,又点起了一根菸,指着我道:「小子我数到三,你马上给我消失,不然我就在你马子面前打到你爬着走,听到了没有?」其他人又是一阵狂笑。 「这话正是我要对你说的。」我道:「我在后面巷子等你们,听清楚了,是你们,不是你一个,不敢来就给我夹着尾巴滚吧!」说着双手插在口袋,气定神间地往巷子走去。 「这可是你自找的。」那人恶狠狠地说着,带着其他傢伙跟了过来。 接下来的结果不用讲也知道了,以我曾力挫终结上校且还单挑伊斯德梵的身手,应付这几个自以为身上多长了几两肉就可以到处耍流氓的痞子,根本就像是在打蚊子一样容易,大概花不到两分鐘,我就已经又回到露儿面前。 「你看,」我扬了扬手上厚厚一叠塑胶钞票,「这不就有办法进去了?」 「我真是服了你。」她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我,「你把那几个傢伙怎么了?可别搞出人命啊。」 「不会啦,我出手有分寸的,只不过几小时内应该是爬不起来了。走吧,我们赶紧进去。」 拿着「借」来的现钞付了入场费进到俱乐部里头,两、三百平方公尺大的空间全都是烟雾繚绕,充塞着菸草燃烧的气味。入口处隔着一排高脚椅就是舞池,两旁是座位区,再过去则是吧台以及和楼上相接的手扶梯。舞池内的男女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最多的还是清一色理着光头,头皮上刺着军籍号码,暂时远离战场来此寻欢的帝国军,其中不乏许多断手断脚装了义肢,照样跟着挤在里头乱扭一通,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残而不废吧。舞池中央牢笼状的圆形舞台上,劲辣的脱衣舞孃正随着声光节奏摇摆几乎遮掩不住的胴体,将全场气氛炒热到了极点。 「这里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尚。」露儿皱着眉道。 「就因为这样,才那么容易进来啊。」我道:「要换了是那些好几颗星的俱乐部,门口安检可就严了,有的甚至还会用金属探测器全身上下检查,那我们现在可能还吊在外头墙上慢慢爬呢。」 我们侧着身体,在人堆里一个挤过一个,好不容易才上到二楼,这里和再上去的两个楼层一样,都是设计成中空的回廊,靠近中央的一侧是一般座位区,另一侧则是用玻璃隔出一间间vip包厢,从窗帘缝隙隐隐约约可见里头男女亲密互动,不禁让我又想起了在慾望之星里的綺旎风光。上到五楼,格局和下层却又大不相同,靠近中央的这一面全用墙壁隔了起来,变成了密闭的长形空间,如果不是刚从楼下走上来,根本感觉不出墙的另一头是完全中空的。这里和六楼都是赌场,地上铺了毛茸茸的地毡,耳中再也听不到楼下舞场的嘈杂,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博奕器具参杂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赌客此起彼落的吆喝。 「奇怪,」当来到五、六楼之间的楼梯转角时露儿说道:「这栋楼从外面看明明有七层,可是楼梯却只通到六楼,剩下的一层跑哪去了?」 「你观察得真仔细。」我道:「少了的那一层就藏在五六楼之间,也正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 「难怪,我还正在想,这一段楼梯为什么比其他楼层长。我们现在要怎么进去?」 「入口在那后面。」我偷偷指了指楼梯转折的平台上,与天花板同高的人形石柱。「不过从外头开不了,只能从内侧开。」 「那怎么办,你该不会跟我说又要用爆破的吧?」 「拜託,我又不是破坏狂。」我道,这时几个赌客从上头走下来,一脸输得精光的丧气样。我拉着露儿让到旁边,看着他们已经走下楼,才又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柱上的人像眼睛里头有个小红点一闪一闪的?」 「我早注意到了,那是监视器,所以说,里头正有人在盯着外头囉?」 「没错,正是要利用他来帮我们开门。」 「怎么做?」 「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故意卖了个关子,牵着她上到六楼,先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浓稠的果浆酒,再回到楼梯口,站在一株高大的盆栽旁装作在间聊。一等到楼梯没人,我立即闪身到对侧监视器照不到的死角,再迅速移到石柱旁,将整杯酒黏答答地全泼在镜头上,接着马上跃到楼梯外,双手紧抓着栏杆下缘,脚则踩在安全网上悬空蹲着。 几个不知情的赌客悠哉悠哉地走过之后,石柱后头轻轻开了一扇门,负责监视的人神出鬼没鑽出来,戒慎地四下张望一下,并没有发现藏身在半空中的我和躲在盆栽后头的露儿,于是掏出纸巾正要去擦拭被酒汁玷污的镜头,我一纵身跃出,手起掌落劈在他后颈上,扶住他软软倒下的身体拖进密门内,露儿跟着进来将门关上。 此刻已经是深入虎穴之中,当然是丝毫大意不得。我掏出终结者摆出射击姿势四下巡了一遍,确定门内没有别人,向露儿比了个「安全」的手势,她很快将拆成两截的猎象枪组装起来,「喀啦」一声上了膛,在我侧后方掩护,顺着往下的阶梯缓步移动。 第十四章 14-4 短短数十级阶梯很快到底,一右转就是被一道道萤幕墙和液晶投影板分隔成许多错杂区块的情报中心,我躲在转角处,斜前方萤幕映照出里头共有五个人。 我转过身对露儿比了个五,接着伸手往脖子一划,示意要一个不留全部解决。 她摇摇手,比了个手势要我稍安勿躁,这时候也没办法开口问为什么,不过我想她要我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于是耐着性子蹲下身静静等候。 很快我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怪了,卡穆司去擦个镜头怎么擦那么久?」就听里头一人大声说道:「邦达马,你上去看一看。」 一个人应了一声,随即便听见脚步声「橐橐橐」地朝我们走来。我摒住气往后退几步,整个人没入了楼梯间的阴影之中。那人步履轻快地从转角处弯过来,双脚才刚踏上楼梯,我立即一记重手挥出,箕张的虎口就像一柄鉤刃截在他咽喉上,一声也哼不出往前便倒,我连忙伸手扶住轻轻放在一旁,回到原位继续守候。里头的人等不到回应,于是又再派了一个人上来,我如法炮製将他解决。 接连三个人都有去无回,剩下的人要再没发现不对劲未免就太迟钝了。从萤幕倒影见他们正伸手在桌下不知要拿什么武器,我连忙比手势示意衝出去,露儿点头,回了个左一右二的手势,表示她对付左边那个,我对付右边两个,我回手势表示收到,手一挥和她一起纵下再翻滚而出,两把枪几乎是同一时间开火,右边两人双眼间和胸口各中一枪,身子一晃立即倒下,另外一人则是被猎象枪轰到墙上,把一整排电脑萤幕撞得粉碎。我和露儿持枪继续前进,偌大的情报中心却再无其他人,我们在尽头转角处稍做停顿,接着向左进入下一处。 这里在游戏中是和一票特务高手对决的地方,因此故意布置成空荡荡一片,让人感觉好像置身在一节巨大的空货柜之中,不过此时却见不着半个人影。穿过这里再向左,来到的是一间摆满精密机械的厂房。我利用一片光滑的萤幕碎片充当反射镜,依稀可见正前方机台后头藏着两个人,于是比手势示意露儿掩护。她闪身出去对着机台猛轰一枪,上头管线顿时炸开,迸出一串电线走火的火花,我趁机往前一个翻滚躲到机台前方,在对方起身准备还击之际我猛然窜起,侧身一把将他手上钢珠手枪夺下,顺势一肘打倒在地,反手一枪将旁边拿着鱼枪的人射倒,转过来再将眼前之人击毙,而这一切动作,却只不过是一瞬间之事。 驀然间另一侧角落响起弹簧击发声响,我反射性地头往右一偏,一股气流瞬间擦着左边太阳穴而过,人已顺势侧卧在地,就见一根铅笔般粗细的钢针直挺挺钉在后头墙上。我举起枪正要还击,露儿已经抢先开火,将那名偷袭者轰到一部奇形怪状的机器上头,整个身体插在突出的操纵桿上,好像一块猪肉悬空掛着。 「你没事吧?」露儿焦急问道,手上仍是维持射击姿势前后左右顾盼。 「差一点就有事了……」我苦笑,想到刚刚如果是向左而不是向右偏,现在那根钢针就不会是在墙上而是在我脑袋上,心头就「怦怦怦」跳个不停。 露儿警戒了一会儿,确定再无其他敌人,于是走了过来,鼓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气呼呼地看着我。 「好啦,知道了嘛,」我拉着她的手,好像做错事的小孩般说道:「以后我会小心的。」她这才稍稍平息。 四周各式机台上头全是十字弓、鱼枪、钢珠枪之类利用弹簧击发的杀伤力武器,我藉机引开话题说道:「真应该把那个胖爵德叫来这看看,妈的,该抓的不抓,敌人已经在你家里开兵工厂了,还在管我们有没有带枪。等哪天人家把枪砲火箭都造出来了,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见露儿静静地没什么反应,又道:「奇怪,我记得这里可不止这么几个人,其他的到底跑哪去了?」 「你嫌杀的人不够多啊?」这一回她总算是开了金口。 「不是啦,我是在想,该不会是全在下一处等我们吧?」 「就算是这样,最起码也胜过对付那些异形战士,尤其是那个伊斯德梵和多罗曼塔。」提及这两隻让我们吃尽苦头的傢伙,露儿明显还有些心有馀悸。「走吧,赶快去下一关,早早把这一切做个结束。」端起枪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喂,这一回你可别再冒冒失失的了。」 「知道了,教官。」我道,心里暗想,这种又是情人又是下属的角色可还真不好演。 最后一区是基地里的特务人员平时训练休息的地方,除了一间间简单的卧房外,其馀空间都是各种测试用的器材或仪器,可是该出现的人却还是一个都没出现,包括娜妲公主在内。 「怪不得只剩这么几个小嘍囉,其他的早运送公主走了。」我恨恨地坐在一张实验椅上说道,拿出露儿给我的通讯器拨给了铁鹰。「喂,这里是龙豹,你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全搞定了。」他喜孜孜地说着,「我们换上会馆里那些特警的制服大摇大摆进入机场,先破坏掉电力系统,再进去控制中心把全部的电脑线路乱接一通,现在他们连开个门都有问题,更别说飞机起降了,而我们就躲在一架空的客机里看热闹。你那边应该已经救出公主了吧?」 「公主没在这里。」我丧气地说着。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一点头绪也没有……」我越说越洩气,却见露儿拿着一小排空的药片包走了过来。 「我在地下捡到这个,一定是这里的人走得太匆忙来不及销毁的。」她闪耀着好像挖到宝藏似的眼神说道。 「这是什么?」我纳闷道:「毒品吗?」 「不是。」她因为我看不出端倪而显得有点失望。「这叫做必镇锭,是一种晕船药,这里的人打算要出海。」 「对啦,自由港!」我兴奋的用力一拍大腿,拍得自己都觉得有些疼。「他们既然知道我们会来,又怎么会猜不到我们可能在机场动手脚?所以早就计画好了要走海路把公主运出去。铁鹰,你马上带大家赶过去,我们在那里会合。」匆匆切掉通讯,和露儿循着原路再回到俱乐部里。 整个俱乐部的狂欢气氛仍然是一样没变,完全不知道顶上的秘密空间发生了什么事。就在穿过舞池走向门口之时,忽然有人尖着嗓子大叫:「喂,鲍隆,你怎么也来这里?」 我正心想,这声音和名字怎么这么熟?一隻玉手已经搭在了我肩上。我警觉心大起,一沉肩猛地回身,右拳已蓄势待发,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喊我的人竟然是那个和我有一夜之缘的贝拉。 「瞧你,那么紧张干嘛?」她半嗔半娇地斜昵着我。「你还真绝情哩,趁我们熟睡就一声不响走了,也不留个通讯号码,连再见也不说一声?」 「小姐,我想你应该是认错人了吧?」我满脸发热地说道。 「少装了啦你。」她轻挑地推我一下,对旁边座位区嚷道:「綺莉,你快过来,看我找到谁了?」 应声出现的是那晚和我上演火辣床戏的另一位女主角。 「咦,是你啊。」已经把一头褐色长发染成火红的綺莉瞇着眼笑道:「上一回怎么溜得那么快,是怕我们把你吃了吗?嘻嘻,你那天那么猛,我们哪还有力气啊。」一对豪乳已经不客气地靠了上来。 我正心急要怎么打发掉这两个狐狸精,走在前头的露儿已经发现,回身走了过来。「怎么,你们认识?」 「没有,认错人了。」我慌忙道,拉着露儿一心只想赶快逃离现场。 「原来是有了更漂亮的新欢,难怪会装作不认识了。」贝拉盯着露儿酸溜溜地说道:「可是,就算有了新床伴不需要我们了,也没必要连个招呼都不打吧?」 「就是说嘛,」綺莉也帮腔道:「大家来这种地方,不就是为了开心,看对了眼上个床又没什么,难道你旁边这位美女是第一天出来玩的啊?」 「有完没完啊,就跟你们说认错人了。」我有点恼羞成怒。 「你们到底想干嘛?」露儿向她们各看一眼,「要钓凯子去别的地方钓,别在这里烦我们。」 「你这骚货还挺兇的嘛。」贝拉轻蔑一笑,「不用说他身上那么多疤,还有背上那么多条鞭痕,一定都是你的杰作囉,原来你们喜欢玩这种重口味的,怪不得我们两个没办法满足他了。」 露儿的眼光一下子往我扫了过来。「你不是说不认识,为什么人家连你背上的鞭痕都知道?」 我剎时无言以对,只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让我鑽进去。露儿一句话不说绷着脸甩头就走,当下我只有硬着头皮追出去,后头那两个可恶的烂女人还嘻笑着揶揄道:「再见囉,祝你们俩有个愉快的夜晚。」 第十四章 14-5 「喂,露儿。」我在门外大街上拉住她,「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冷冷道:「事实不是已经很明显了。」 「不是啦,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一天大家都喝醉了,她们几个也不知道怎么进来我们的包厢,就这样迷迷糊糊发生了……」 「既然还能发生事情,就表示至少有一个器官是清醒的。」 「这……当时那情况,哪有办法控制得住啊。」我低声下气地说道:「你别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有没有下次关我什么事?」她的脸冷得让人害怕。「别忘了我是你的教官,现在请你把你的手拿开,龙豹战士。」 「你别这样啦,如果事情发生在现在,绝对是我不对,可是那时候我们俩又还没怎样……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个军人下了战场不玩女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这样。」 「别人都这样,你就要跟人家一样吗?」她紧握着拳,好像火山爆发似地说道:「别人玩女人是别人的事,可是你不一样,因为他们玩完了以后,没有像你一样再来玩我!」 「你别那么大声,别人都在看哪。」 「你跟她们两个做的时候,怎么就不怕人看了?」 「我们又不是在大庭广眾面前,哪有人看。」 「没有人看?那难道她们是蒙着眼吗!」 我心想,妈的,女人发起疯来还真是不可理喻,可是千错万错,毕竟还是我错,只能忍气吞声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我不对,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她平静下来,换上的却是一脸泫然欲泣。「就当我们之间从没发生过,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纠缠了。」说着掉头就走。 我赶到他身前。「喂,你去哪?」 「让开好吗?」她又回復了冰冷面容。「我不想看到你。」 「那娜妲公主怎么办?」 「那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 我抓住她的手,「露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请叫我教官。」她用力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便走。 我心中五味杂陈,既懊恼又有些气愤,偏偏又想不出半点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的另一头,从口袋里掏出菸想抽,可是菸盒被雨水浸透,整包菸全成了纸糊。 「他妈的,今天是怎样?连菸都跟我过不去!」我气得将菸盒往地上用力一扔,揉成一团的菸盒不规则地滚动了好几下,落在了一辆电动轮椅前面,旋即被包覆着橡胶的轮圈碾过。我抬头一望,正好和坐在轮椅上的人打了个照面,见是个军官模样之人。哪料到他一见了我,先是微微一愣,接着马上调转轮椅又进去了俱乐部里。 「我是长得像鬼是吗?」我正自嘲地说着,见那人又驾着电动轮椅衝了出来,后面来势汹汹跟着一大票人,全都是光头上刺着号码的帝国士兵。 「就是他,」坐轮椅的人指着我大吼,「战天使部队的佣兵走狗!」 「喂喂喂,这位老兄你别开玩笑了。」我边退边连连摇手,并很小心地不要让臂上的火焰飞翅露出来。「我既不属于任何部队,更不是什么佣兵,只是来这里玩的观光客而已。」 「你不认得我,可是我却认得你。」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在加罗拉加岛,我的装甲中队全数被歼灭,只有我一个人活着,不过腰锥中了狙击手的子弹,在几乎成了死人堆的原野上整整爬了三天三夜,才终于被一队正要撤走的工兵给救了,不过也从此成了残废!」他往明显萎缩的双腿用力搥了几下,「你当然不认得我,因为你杀了太多人,可是我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在田亩中穿来穿去指挥的就是你,是你杀了我全部弟兄,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干掉战天使!」一人振臂高吼,其他人一呼百应,整个俱乐部前顿时一片沸腾。 我心想,眼前这些可都是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傢伙,要是不当机立断,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当下掏出终结者连开数枪,好几具尸体一起倒下,暂时压制了眾人气焰。 「听着,」我双手紧握着枪,「我和你们一样是来度假的,没打算在这里大开杀戒,不过你们可别逼我。」 「大家别被唬住了。」一人叫道:「他手上只不过是打猎用的气枪,装不了多少子弹,我们跟他拼了,看是他子弹多还是我们人多。」 此话一出,前头的人不怎么敢动,可是后排的人却衝进俱乐部里,把只要是能伤人的东西全拿了出来,门口的保全人员拦也拦不住,一时就见桌子椅子、锅瓢杯盘、刀叉餐具满天飞来,叫我如何能挡?只得转过身拔腿就跑,而对方当然是立刻群起直追。 「今天是什么鬼日子,怎么什么倒楣事全让我碰上?妈的,早知道当时就不要心软,让山猫一枪把他毙了,起码胜过一辈子残废坐轮椅,现在更什么事都没了。」我心中骂个不停,脚下可一点也没慢,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一口气奔到街尾,一转弯就见露儿从交叉的另一条街飞快地朝向我而来。 我一时高兴的忘了后头还有大队追兵,停下脚步张开双臂,满心以为她会直扑入我怀中,随即发现情况不对。 大批空中骑警正尾随她身后而来,警灯闪烁得整条街眼花撩乱。 「快跑啊,」她大叫:「你在发什么……」看到我身后那堆穷兇极恶之眾,最后一个「呆」字便说不出来了。 两方追兵同时逼近,我和露儿被夹在中间根本无路可逃,就听空中骑警用扩音器喊道:「前面的群眾听着,马上放下手上武器就地卧倒,重复,放下武器就地卧倒。」 「去你妈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嚣道,好几只点了火的酒瓶随即往天上扔去。 「哈哈,」我心中窃笑:「这两堆笨蛋都把对方当作和我们是一路的啦。」 骑警在空中四散开,电光剑纷纷亮出,降下地面和群眾手上的酒瓶菜刀金属凳打成一团。混乱中我偷偷潜到一名骑警身后一拳将他击倒,抢过摩托飞车对露儿叫道:「快上来。」 她只往前跨了一步便又停下,闭上眼摇了摇头。 「你还在等什么?」我急道:「难道你想留下来自首,还是想要被那些恨我们入骨的帝国兵剁成肉酱?」她这才紧抿着唇跨坐到我身后,我立即猛催油门,原地一个急转弯衝上空中加速飞离现场。 一飞出西五区,斗大的雨点又再度落下,由于时间紧迫,我也只有顶着满天水花加足马力往前衝。自由港位在人工陆地最南端的西六区,和我们所在的西五区只有一城之隔,很快地整座港口的轮廓便已浮现在眼前。 就在我准备降下之时,一路上没和我说过半句话,甚至连身体都刻意不跟我有任何接触的露儿冷冷开口道:「我会和你来这里,只是不想断送其他人回家的路,可不是要帮你。」 我没答话,一声不吭地操纵车子低飞进港。 此时已接近天亮,巨大的货轮一艘艘整齐停放在码头旁,在微暗带雨的天色下,就好像一整道矗立在烟云水波中的山城,如果要慢无目标地逐一搜索,根本是形同大海捞针。我于是冒着被抓的风险去到码头中央的港务大楼,直接询问将要开往帝国的船有哪几艘。 港务人员见我们驾着特警的摩托飞车,一点也没疑心地按电脑查了查,「总共有三艘,加诺托托号,脊头鲸号,还有紫珊瑚号。后两艘是货柜船,加诺托托号是载旅客回去的游轮。」 我心想,上游轮的乘客要经过海关,就算是行李也会检查,要让公主蒙混过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比较有可能的应该是和货物一起藏在货柜里上船。 「那两艘货轮停在哪里?」我又问。 「紫珊瑚号在七号船坞做例行保养,脊头鲸号在十三号码头,正在装柜准备啟航。」 「应该就是这艘了。」我暗道,立刻衝出门去,露儿闷不吭声跟着上到后座,仍旧是刻意和前座保持至少三十公分以上的距离,一脸好像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我看了心中也有气,不理睬她直接发动车子赶去。 第十四章 14-6 十三号码头位在港口最西侧,脊头鲸号停在一排巨量级货轮中间,灰濛濛的毫不起眼,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很难让人发现它的存在。我将摩托飞车降在一排货柜后头,拔出枪道:「小心,这里很可能会有埋伏。」露儿并不回答。我偷瞄她一眼,见她也已经拿着枪,便不再多说以免自讨没趣。 码头上,一座巨无霸起重机正在缓缓移动巨大的吊臂,利用电磁吸盘将货柜吸起运到甲板上。我利用一个个货柜做掩蔽很快移动过去,举起枪对着起重机上头的操控室喝道:「放下货柜,人马上给我下来。」 里头之人听了,探出头望我一眼,拿起预藏的十字弓就射。我一个翻滚躲掉飞射而下的钢箭,蹲着对上头连开数枪,操控室里的人闷哼一声,软软俯倒在操控台上,却正好触动开关,一大节货柜立刻往我头上落下!我飞身扑出好几公尺外,几十吨重的货柜在我身后砸出一阵夹着水声的天崩地裂巨响,週围一圈地面全都龟裂开来。我顶着馀震起身,溅起的水花和雨点齐落中却不见露儿踪影,忍不住着急大叫:「露儿……」 「她在这里。」身后传来一道绝不应该出现的声音。 我驀地转过身,只见一群人押着露儿从一排货柜后头走出,领头走在前面的,竟然是早已经不在人世间的银蛇! 「龙豹不愧是龙豹。」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样的噁心。「安排了这么多道关卡,始终还是挡不住你,连我们要从这里运公主出去的计画也被你看破,真的是让我不佩服都不行。只可惜最后关头,你这顾前不顾后的毛病还是改不掉,一有机会逞英雄你是绝不放过,却忘了后面还落了一个同伴哪。」往旁边露儿看了一眼,「难道教官平常没告诉你,两个人行动的时候,要彼此掩护吗?」 「你……不是死了吗?」我又惊又疑地问道。 「谁叫我福大命大呢?」他又笑了,随即低沉着声音道:「把枪丢了,手放头上,别耍花样。」 我冷冷扫视指着我的十几把钢珠手枪,「就凭这些小孩子用的玩具武器?」 「你的动作或许会比钢珠枪快,只不过……」他一把将露儿抓到面前,拿出一柄乌黑发亮的刀架在她脖子上。「想要快过我手上这把帝国特种部队专用的格斗刀,我想是不大可能。我数到三,如果没看到你空手抱头跪在地上,我就把美女教官的脖子割了。」 露儿一脸忿恨,可是双手被银蛇反拗着,头上还抵着两把钢珠手枪,根本没有反抗机会。 「你敢!」我怒道。 「你敢赌吗?」银蛇轻描淡写地说着,刀锋往露儿脖子上稍微一靠,立刻划出一道血痕。「一、二……」 露儿摒息望我一眼。 「好好好,」我举手做投降状,「妈的,算你狠!」将枪拋在地上,双手抱头蹲下。 「呵呵,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银蛇将刀收了起来,对露儿道:「你也过去。」 露儿昂首道:「你要杀就杀,我是不会屈服的。」 银蛇冷冷道:「是吗?」反手一拳挥出,将露儿打得转了两圈倒在我身旁,揉了揉手说道:「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喂,打女人算什么好汉?」我不由握紧了双拳,所有人的枪也跟着举起。 「她算是女人吗?」银蛇故意做了个惊讶的表情,「据我的了解,十个大男人加在一起,恐怕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我见露儿雪嫩的脸庞肿起了一大块,心疼地问道:「还好吧?」她撇过头仍是不愿理我。 我憋着一肚子气转去对银蛇道:「难怪走来走去都逃不出敌人掌握,我还以为是另外有一堆和我们一样来歷的人呢,却原来是你这个叛徒搞的鬼。究竟你是怎么活过来,又怎么会成了帝国军的?」 「活过来?我好像从来就没死过吧。」他挑着眉说道:「就在气垫艇被风暴打翻之时,一艘帝国的气象船正好经过把我救了起来。我心想,既然天意让我阴错阳差上了帝国船,以我的特殊经歷,想必一定会受帝国军重用,何不乾脆投奔他们算了?于是一等到神智体力恢復,就叫船长向军方传达讯息。果然不出我所料,船还没靠岸,就飞来了一架专机将我载去最高指挥部,三大元帅和参谋总长全都亲自接见……」他难掩得意地一笑,「于是战天使的无名小卒银蛇,从此便摇身一变,成了帝国军情报作战部的银蛇少校了。」 「一去就少校啊,我看这恐怕要打破所有各军的升迁记录了。」我讽刺道:「只是我实在搞不懂,帝国军收留你这么个贪生怕死之徒有什么屁用?」 「像你和铁鹰他们那样,什么事都只会蛮干,难道就有用了?」他反击道:「我这不叫贪生怕死,而是适者生存。现在就不同了,我只需要在后头运筹帷幄,拼命的事让属下去做就行。呵呵,打仗是要靠这里,」他指着脑袋,「不是比谁勇敢谁不勇敢,你懂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投奔帝国军,不等于是自动放弃回去我们原本世界的机会?」 「你的脑袋果然还是不怎么灵光。」他故做叹气状,「我要是想回去,当初又怎么会计画出走?」 「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连带影响大家回去的机会?」 「你真以为把所有任务完成,就可以回得去吗?」他讥道:「拜託,那是游戏,现在是现实,照你的作法,只是把大家全带上死路,却还搞不清楚到底回不回得去。我的想法就不同了,就以现在来说吧,大帝已经亲口允诺……」说到这他和所有人一齐肃立以示敬意,我和露儿则是不约而同面露鄙夷。「只要顺利把娜妲公主送到帝国,就马上升我为中校,如今再加上你们两个,嘿嘿,我看要不升将军恐怕都很难,你说,我有什么必要再回去继续当我的小直销业务员?」 「所以说,」我道:「你是打算把我们和娜妲公主一齐装箱运回帝国去囉?」心里想着,如果是这样,就至少还保留一丝脱险的希望。 「你这话只对了一半,公主是一定要送交到最高作战指挥部去,至于你们嘛,嘿嘿……」他不怀好意地笑着,对手下道:「把他们手脚全銬起来,小心一点,他们可都是博击擒拿的高手,随便一击都会致命的。」几名大汉一脸戒慎地靠拢过来,将我和露儿用力压制在满是积水的地上,拿出锁銬将我们双手双脚全銬上。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打开,里面装着一支支和香水试用品差不多大小的针剂,阴笑着说道:「这里面装的是混合多种生物的基因血清,只要一注入体内,异种基因马上会侵入细胞,和原本的基因混为一体,慢慢地你的身体就会开始变化,变成你想都想不到的模样,你的大脑也开始不受控制,变得残忍、嗜血、好杀,只想把你的敌人撕成碎片,就和你体内那些新物种的习性一模一样。想要抑制这种变异,一开始只有靠不断注射药物来控制,当然这药物只有我们有,所以你无可避免要加入我们。等到你学会如何靠意志自由操纵变异,恭喜你,你已经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异形战士了。呵呵,这方法还是我想出来的,不然照红细胞实验室那些科学家的死脑筋,一样一样按部就班慢慢来,光测试出合适的基因组合就要花上好几年,还要透过药物加上电波侵入反覆洗脑,再通过一连串的试验,不知道要浪费多少隻失败品进焚化炉,才做得出一隻他们所谓完美的异形战士。幸好最高指挥部英明採纳我的建议……」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盒子里那些针剂,「只要合成出这些基因血清,往人身上一注就好了,后头的步骤根本不需要,管他完美不完美,现在是在打仗,又不是医学发表会,只要会杀人,不会杀错人,就是合格的战士,你们说对不对?」 他得意忘形地拼命说个不停,我却是听得不寒而凛,全身上下直冒冷汗。 「让我瞧瞧,到底要把你们变成什么比较好呢?」他拿起针剂装模作样地看了又看,「像教官这么娇艳动人的美女,当然不能把她变得太丑,我看就让她变成名符其实的蛇蝎美人好了,至于龙豹你嘛,念在我们曾经是队友,就让你自己挑,看是要当个人面狮身怪,还是妖虫战士……」 我咬着牙心想,与其变成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那还不如乾脆被钢珠枪打死算了,就算手脚动不了,好歹利用其他部位也要拼死抵抗一番,看会不会有哪个沉不住气的傢伙一枪让我解脱。既然打定主意要求死,忍不住看了露儿最后一眼。 她眼中流露着相同的坚决。我苦涩地想着,如果我们就这样死了,不知道到了天堂之后,她会不会还是像现在一样对我不理不睬?接着又想,我们满手沾了不知多少血腥,哪还有份上天堂?八成是下地狱,而且搞不好还是第十八层。 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在脑中一闪即过。我绷紧全身肌肉,正准备付诸行动,却听后头传来一连串「乒哩趴啦」的强力碰撞声,一辆装着电动抓斗的重型卡车冒着摩擦的火花从两截货柜间硬挤着衝出,甩了个尾车头朝向我们加速开来。 「什么东西?」银蛇怪叫道,拿起钢珠枪就射,其他手下也跟着迅速开火,钢珠子弹「噹噹噹……」在车头前方坚固的钢製抓斗上溅着火星弹开,好久没听见的熟悉枪声随即「碰碰碰碰……」响个不停,就见银蛇反应相当快地抓过一人挡在身前,围在我和露儿四周的敌人则是纷纷中弹倒下,接着卡车「刷……」地溅起一大片水花在我们身前紧急煞了下来。 「你们两个,」独狼从车上探出身大叫:「还不快过来,想留在那里当同命鸳鸯啊?」 我和露儿奋力滚向抓斗,后头银蛇大叫:「别让他们跑了……」躲在全身都是弹孔已经不会动的手下身后连开数枪,我滚动之馀眼光还瞄到一颗钢珠弹正打在离我眼前只差了几公分的小水洼中,我要是滚慢一点就要正中脑袋了。斗鱼和石头从驾驶座一跃而下,扶起我和露儿一起往抓斗跳入,开口随即合上,接着升起抓斗移向车台把我们放下。 「好险,幸亏你们及时赶到。」我抹了抹脸上污水,看着眼前队友心有馀悸地说道:「否则我和教官可就要成了异形战士了。」 「每次都是你救我们怎么行?总也要轮到我们一次吧。」铁鹰说道,一面拿起m1手枪把我们手上脚上的锁銬打掉。「妈的,想不到那个银蛇不但没死,还投效了敌人那边,真是祸害遗千年。」 「你们怎么会有这些枪的?」我边揉着手脚边问。 「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独狼一边忙着开枪对付敌人,还不忘插嘴道:「这车本来在机场跑道上清理残骸,我们一听到要赶来这,就近抢过来充当交通工具,哪想得到它清理的竟然是我们的飞机。飞机虽然炸了,不过这些枪却都还好好的埋在残骸堆里一起被装上了车,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残骸呢?」 「当然是倒在路上啦,」独狼蛮不在乎地说着,「不然载这么重怎么跑得快?」 我哭笑不得地频频摇头,心想幸好这一路我是和露儿而不是和他一起,否则搞出的破坏行径绝对还要多上不知几倍,那个胖爵德现在大概已经气到高血压发作死了吧。 其馀队友全聚在车台上,利用旁边的护板做掩护和敌人断断续续交火。我问道:「还有多的武器吗?」 「这把给你。」铁鹰将手上双枪递了一把给我,「不过教官你就没枪可用了,只剩一把乌玛刀。」 「我不需要,都给他。」露儿冷漠地说道。 「喂,你们别再顾着说话了,」山猫叫道:「那个银蛇跑了啦。」 我探头一望,正看见那傢伙背影消失在更后面一层的货柜间。 「算这些帝国特务兵倒楣,竟然跟了个只会自己逃命的长官。」我道:「独狼、铁鹰,我们下车绕到后面分头追,其馀人留在车上,斗鱼你开车慢慢逼过去,解决剩下的嘍囉,顺便仔细搜查一下这些货柜,我想没意外的话,公主一定是藏在其中之一里头。」拿了武器一跃下车,和铁鹰、独狼从后方穿入货柜阵中,再转向左分从三路齐头追去。 第十四章 14-7 货柜与货柜之间隔出的通道在雨水四溢下全是朦胧一片,我跳上一个货柜顶放眼望去,看到一道人影在右斜前方一纵即逝,叫道:「两点鐘方向。」独狼和铁鹰立即一前一右分向包抄。我跃下地面斜向绕过一个接一个的货柜直穿过去,跑不到一百公尺,就见银蛇猥琐地躲在一节和他身上衣服同色的银白货柜旁。 我停下脚步举枪正要射,靴子踩在积水中发出的声响已惊动了银蛇。他一回身连放数枪,我往前平飞跃出,身体在空中滞留的短暂瞬间,手指已连续扣放三下,连闪带射一气呵成,就见银蛇身后货柜「洞洞洞」多了三个弹孔,人却已先一步跃开,接着我「哗啦」一声单手着地,扬着大片水花在地上又滑了一段才停。 我暗自惊讶:「这傢伙什么时候变得反应这么快?」一起身翻到另一边的货柜旁,就见独狼从银蛇身后的货柜间窜出,兴奋地举枪喝道:「嘿,逮到你了……」不料银蛇忽地转身,右手已牢牢抓住枪上滑套带在一旁,左肘接着往前一挥,硬生生便将独狼打倒在地。 我衝上一边跑一边开枪,银蛇扑倒在一旁,拿起独狼的枪还击。m1是各种射击功能一应俱全的全自动手枪,此时银蛇调成连发模式,倾巢而出的子弹瞬间划过雨帘,在我右手边货柜扫出一排弹孔,打得我只能再次俯卧在氾滥成滩的雨水中。枪声再度传出的同时银蛇闷哼一声退出视线之外,我一个翻滚来到独狼身旁,一点鐘方向铁鹰双手举枪,遥向着银蛇所在方位连续射击不停,但他东窜西躲,一下子又没了踪影。 「不要紧吧?」我急忙把独狼扶起。 「咳咳……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公认的铁汉。」他摀着脖子边咳边道:「妈的,那小子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幸亏老子缩得快,要不然这一下子喉咙非给他打断不可!妈的,咱们继续追。」 「你身上没了武器,还追什么追?」我道:「你还是留在这吧,我和铁鹰去追就好。」 「什么话?我他妈空手也可以把那傢伙撕成两半……」 「撕个屁啦,别闹了,你别以为那傢伙还是以前的银蛇。」情况急迫下我也不和他多囉唆,和铁鹰往逃逸方向继续追。 「他肩上中了我一枪,」铁鹰边跑边道:「应该跑不快也撑不久,我们全力追一定追得上。」 「不过还是要小心,」我提醒道:「那傢伙身上不知被动了什么手脚,简直好像脱胎换骨似的。」 想到他刚才闪躲反击的身手,心里还兀自觉得不可思议。 大约追出一百公尺,一红一蓝两节货柜间出现一大滩被雨水稀释的血跡,我和铁鹰彼此掩护一前一后转入货柜巷内,小心翼翼地缓步前进,前方货柜尽头处忽然「呀」地一声晃出一道白影。我们闪电般立即开火,子弹衝力将白影远远击飞出去,轻飘飘落在地上,我们上前一看,却只是一件银白色的外套。原来这外套原本是掛在旁边货柜突出的门栓横桿上,已经打开的货柜门被风一吹,便随着晃了过来。 「妈的,这傢伙真狡猾……」铁鹰忿忿说道,我眼角馀光却瞄到m1手枪射出的雷射瞄准光束正从后投在他身上。 「小心!」我用力将他一推,借力往相反方向一闪,子弹随着枪声连响在我们中间溅起一排水花。我一个翻滚拉大射击角度,半仰着身体往上「砰砰砰」连开数枪,银蛇身子一缩从货柜顶上遁去,却见铁鹰摀着右臂,指缝中渗出涔涔鲜血,终究还是躲不过m1的速射威力。 「只是皮肉伤。」我还来不及问,铁鹰已咬着牙说道:「你继续追,别让他给跑了。」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清楚,今天要是让银蛇活着离开,那以后可是后患无穷,因此也不多说,立即一纵身跃上货柜。 银蛇在我斜前方大约二十五公尺处,一见我跳上,立即隔着老远对我开火,我不客气地蹲下还击,雨水淋漓中各都失准,谁也没打中谁,子弹却已经耗尽。他丢掉枪跃下货柜,一下子从我视线范围内消失,我不想继续跟他在棋盘似的货柜阵中玩捉迷藏,于是从货柜顶上直接追去,游戏数据转化的潜能一瞬间完全爆发,霎时就像化身为羚羊般飞跃过一节节货柜,很快他便又再度出现在眼中,只不过这回他却不再东闪西躲,而是一路奔往码头边缘的领航塔台。 「他不会想抓里头的人当人质吧?」我暗道,心里着实犹豫真要这样的话,到底是该放他走,还是不管人质直接干掉他?却见他并没进入塔台里头,而是从外缘的维修梯一路攀上足足有四、五十公尺高的圆盘状塔顶,虽然肩膀挨了铁鹰一枪,身手仍是敏捷的像隻猴子似的,实在是有点违背常理。我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攀上,来到圆盘底部时刻意停了一下,确定没有人躲在上头准备偷袭,这才蹬了上去。 一上到塔台顶,雨势感觉好像更大了些,银蛇手握格斗刀,双臂紧绷张在身体两侧,单薄的身躯此刻看起来似乎变得巨大许多,彷彿注满了随时就要爆发的精力。 「终于等到时候和你对决了。」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瘖哑,沾满雨水的脸庞也跟着颤抖起来。「今天,我就要让你的龙豹传奇正式划上休止符。」 「动手吧。」我懒得和他多费唇舌,从腰上抽出乌玛刀,按出和他一样的短刀身。 远方天空驀地降下一道闪电,随即打了一声响雷。雷声霹靂中银蛇大跨步一刀刺来,杀杀然有如暗藏风雷之势。我手腕画了个圆,用刀面将来招圈在一旁,一步探出已在他胸前划了一刀。他怪叫一声往后跃开一步,反手持刀虚晃几下划向我咽喉,我立刀一格,顺势沉腰转身绕到他肘下,在他腿上又划一记。 他仓皇地连退数步,伤口涌出的血在湿衣上渲染成一大片暗红,嘴上还不罢休:「看来这一阵子有在苦练,战力进步不少喔。」 「不是我有进步,而是你太弱了。」我淡然回道。 他阴狠地看我一眼,脚下慎重地斜向移动,手上刀比画了半天,忽地换成正手刀攻击,这一回他算是学到了教训,手上刀一刺即收,我一时大意格刀反击急了,一挥不中,身上要害全暴露在他刀下,立即藉势一个前滚翻躲开,后颈上一凉,已被他刀锋带到,要是反应慢一点,只怕这一刀就要了我的命。 「你说得一点没错,确实是没什么进步。」眼看这一击差点得手,他嘴上立即又得意起来。 对他的垃圾话我毫不理会,只全神贯注盯着他手上乌亮亮的刀刃,见寒光一闪,第一时间挥刀就挡。他连刺带削一轮猛攻,可是却始终穿不破我密集防守的刀网,眼神一沉又施诡计,趁双刀在空中交峙之时忽然按下暗挚,刀柄上「鏗」地伸出另一截刀身,手腕随即一翻,猝不及防在我臂上深深划了一刀。我忍着剧痛将刀身一转,刀背上锯齿卡住他刀身猛力一绞,他连人带臂整个扭了过来,手上刀不得不脱手,在地上「鏗啷鏗啷」弹了几下半没在雨水中。 银蛇忿然退开,脱下染血的上衣,露出一身瘦骨嶙嶙的精肉,厉声道:「敢不敢空手跟我打?」 我拋下乌玛刀空手垫步而上,先连出几个刺拳,再横臂挡掉他肘击,沉身一记左鉤拳重重击在他侧腹,衝上一步抬腿佯踢,右手再一记正拳迎面将他击倒,冷冷道:「你以为空手就打得赢我吗?」 他歪歪倒倒地站起身,口鼻中鲜血长流,却还阴森笑道:「刚刚只是热身,好戏现在才正要开始。」高举双臂连声呼吼,全身肌肉瞬间暴涨了不多少倍,并冒出了浓密如野兽的体毛,尾锥伸出又粗又大状似鱷鱼的尾巴,脸孔也随着开始变形。 「怪不得好像完全变了个人,」我心中一凛:「原来他自己早已经先当了那种怪物血清的实验品!」连忙往回奔将乌玛刀拾起。 「你以为有刀就打得赢我吗?」他张着狼一般的长吻,上下两排利牙互碰着说道,模样实在是怪异到了极点。 「不就是些牙啊爪的或是触手之类的玩意儿,我已经打到不想打了。」我硬着头皮道:「不过既然你已经堕落到这么无可救药,我也只好帮你解脱一下了。」衝上前按出长刀身对准他半人半兽的脑袋就砍。 他口中「咕噥」一声怪叫,双臂一合,十支弯刀般的利爪併拢在面前,就好像罩了一层铁笼一样硬将我这刀弹开,接着身子一摆后头长尾甩出,立即将我扫飞十几公尺外,着地后馀劲仍未消,还沿着湿漉漉的地面一路滑出去,只差一点就要溜出塔顶直接摔落塔下。我以刀撑地一跃起身,却见他在原地好像在跳机械舞似的不停扭动。 「怎么回事?」我惊疑不定地看着十几公尺外姿态古怪的身躯。 「不可能……」只听银蛇痛苦地呢喃:「之前的实验体明明有九成以上的成功率,怎么会刚好在我身上就出问题……」 我见他整个身体已经扭曲到快要分离,各个关节处都有血水渗出,完全不像是假装的,更何况他本来是佔了优势,假装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于是走上前说道:「看来,你正好属于那不成功的百分之十。」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边剧烈抽动,一边不断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浑然不知已经离塔边越来越近,终于一个失足,硬生生从几十公尺的高空坠落,只剩下一样物件「喀啦」一声落在塔边。 「这一回,我看没有人救得了你了。」我自语着走近塔边,见掉落的是装着血清针剂的那个小金属盒。 「滚你的吧!」我毫不犹豫一脚把盒子踢出塔外,张开手脚瘫坐在地,只觉身心都疲累到了极点。 雨终于停了,当我回到码头之时,队友们也已经找到娜妲公主,只见她像隻受惊的鸟儿瑟缩窝在货柜一角,脸上却仍旧骄气凌人。 第十五章 15-1 阳光,仍旧是一样璀璨明亮,一样无私地普照世界的每个角落,可是沐浴在底下的人们,命运却已经是截然不同。 我和露儿一整夜的出生入死,终于换得了蓝林王的继续参战,对我而言,这不过是将偏离的故事主轴导回正轨,可是对某些人而言,代表的却可能是无穷尽的利益,更巩固的权势,甚或是另一股新兴势力的昂然崛起。不过对这世界的大多数人而言,这纯粹只是代表着战争仍未结束,而且不知道要持续到何时方止。 但这些,却都不是我所能意料或掌控的啊。 战事如火如荼进行,绣着金冠军徽的拉古纳兵团前仆后继地从已被反抗军佔领的卡夫半岛登陆,迅速投入到每一个战场,各地帝国佔领区一个接一个收復,等到寒冬再次来临,天空开始飘下绵绵细雪之时,反抗军已经越过黑河,深入到帝国的心脏地带黑加索区。只要拿下工业重镇索拉诺和人口稠密的第一大城加拉戈萨,接下来就可以直逼帝国首府帝都了。随着征战足跡几乎踏遍整个札纳路亚大陆,我的职位也一路扶摇直上,如今已经是凌驾所有队长之上,握有第一线直接指挥权,还可以随时从基地调动海空支援的总队长。 这中间露儿再没和我说过半句话,所有和我相关的事务,她都是透过别人传达,就算是逼不得已在作战会议遇上,也是以面对大家的方式谈话,连一丝眼神都不和我接触。我难过,可是又能怎么办?眼睛嘴巴全长在她脸上,她不愿意对我开啟,我也没办法强迫她呀! 不过就是短暂的一夜欢愉,谁知结果竟会变得如此无法挽回? 于是我只有把自己全心投入在战场上,只要一有空,我就是窝在作战室的电脑前埋头鑽研所有的战术情报,再不就是去训练室锻鍊自己,连休假也不例外。鑑于上回整个境内几乎快被搞翻天的教训,如今境外国度已经把战天使列为不准入境的黑名单,于是拉古纳便成了队友们新的销魂天堂,不过我却一次都没去。或许是基于一种赎罪的心理吧,我单纯地希望藉由这种方式能够唤回露儿的心,铁鹰他们刚开始还千方百计怂恿我一起去,久而久之被拒绝成了习惯,便也不再邀我,而渐渐地越来越疏远了。 露儿始终还是没有理我。 接着,帝国军开始大反击了! 蒙大略元帅手下五个精锐兵团倾巢而出,在皑皑白雪中迅速突进黑加索区。在这片由黑河市、加拉戈萨、索拉诺交集成的宽阔三角形区域,此刻匯集了反抗军几乎所有的主力部队:正在往索拉诺进逼的拉古纳集团军,刚结束在东部大城赫堡林与帝国阿尼玛铁面军团的大会战,正在中央森林地带整编休养的克雷刚兵团,以及驻扎在黑河市近郊,由其馀反抗军组成的两个预备兵团。帝国军的战略既简单又明确,右翼第二空战兵团利用空中攻势钳制拉古纳集团军,其馀四个兵团则从中路突进分击,一举撕裂所有防线,再对分散的反抗军部队各个击破,这一来在索拉诺前线的拉古纳集团军就成了孤军,并将陷入蒙大略部队和索拉诺防线的双重夹击。这项反击计画若果真成功,反抗军将会在这块三角区域丧失大半的主力部队,整场战争也等于是提前宣布结束了。 而要让这结果不至于发生的重责大任,自然是又落在了我们战天使头上。 「蒙大略的先头部队第三装甲兵团,已经衝破反抗军在北边布下的防线,正向散佈在科隆地区森林内的克雷刚部队迅速逼近中。」指挥室里,贝龙指挥官在萤幕里对我和露儿急切说道:「克雷刚的圣桑反抗军只有一个兵团的兵力,又才刚经歷赫堡林那场大会战,现在正是疲弱不堪,面对装备精良又战力充沛的第三装甲兵团,肯定抵挡不了多久。一旦克雷刚守不住,让帝国军长驱直入,后头麻烦可就大了。各方将领透过视讯会商的结果,决定火速调动拉古纳的两个兵团下来增援,要达成这目的,首要条件,就是要彻底保护从科隆到索拉诺间的通路。」萤幕上换成了两地之间的战略地图。「这里是布拉沃,虽然是一座人口不到二十万的小城市,却是整个黑加索区北部的交通枢纽,总共有六条公路、四条铁路和两条运河在这里交会。从这里往东三十公里是拉姆,再过去就是南北向的阿登运河,跨河的铁桥位在巴拉特和海因特这两座双子城中间,布防在这几座城镇的是阿尔塔利亚反抗军,兵力大约是一个战斗群,你们的任务就是协助他们守住这一整条战线,千万不能让布拉沃落入敌军手中。 这场仗攸关重大,没有任何失败的空间,所有作战单位都必须出动。照前几仗的模式,龙豹你在前线全权负责指挥,露儿教官在基地负责后勤支援,马上在二十四小时内召回所有休假的队员,预计七十二小时后出发,有没有问题?」 我和露儿一齐以摇头代替回答。 「阵地部署和防御作战计画,留给你们去拟定。」贝龙指挥官又道:「这一回可是动员到整个部队,所有细节都要考虑清楚,千万不能有任何忽略。」 「战场上的一切事,龙豹知道的比我还清楚。」露儿道:「全部计画让他拟定就行了,我专心负责我的后勤联系工作。」 贝龙指挥官也并不反对,会谈于是结束,露儿随即起身离去,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等到我走出指挥室时,她的背影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有必要这样吗?」我懊恼自语,「我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没错,可是又不是杀了你全家,难道真要这样记恨一辈子?」 这时红鹤从另一头走廊匆匆奔来。 「怎么了?」我收拾起苦涩的心情问道。 「独狼死了!」她气急败坏地说着。 我还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淡淡回道:「他和铁鹰他们几个现在正在拉古纳度假,不用说也知道当然是一定爽到死囉。」 「唉呀,是真的死了,不是开玩笑。尸体已经运回来,q正在检查,总队长你要不要亲自过去看一下?」 我脑中晴天霹靂般一响,二话不说立即往医疗中心奔去。 独狼平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全裸的身体胸腹洞开,肠脏全都暴露在外,死状可说是极惨!泛紫的双唇大大张开着,却也只能任凭各种检验仪器在身上进进出出,再也无法你妈他妈的口沫横飞了。 说起来是好久以前的事,可是现在想起,却彷彿是昨天才发生一样。当初在西摩达的古城遗跡,我一度也以为他死了而热泪盈眶,可是如今真正面对他冷冰冰的尸体,我的心情却平静如水。 我向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铁鹰等人望去,「怎么发生的?」 「我也不清楚。」铁鹰黯然回道:「本来在酒吧里头喝得好好的,他却突然急着要回去饭店,我当时有点不爽,不理他一个人留在那里气呼呼地继续喝,等回到饭店时已经有七、八分醉,仗着酒意想去他房里闹他一下,可是怎么敲门都没回应,于是我就回房睡了。到了第二天下午他还是一直都没出现,拨他房里的电话也都没回应,我直觉认为情况不妙,连忙叫来饭店人员开了门,就看他直挺挺躺着,肠脏鲜血流得一床都是,已经……」他哑着声音说不下去了。 「怎么会就你一个人留在酒吧里?」我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那你们几个呢?」 「他们两个要去霓虹区的酒吧喝酒,我们其他人想去隔壁城看斗球赛,所以一下飞机就各走各的了。」斗鱼道。 「休假规定不是写得很清楚,出去要集体行动,怎么会变成各走各的?」 「规定是这样没错啦,」斗鱼低声辩解,「可是我们想,大庭广眾的哪会有什么危险,何必那么一板一眼?谁知道……」 「你别怪他们,说起来全是我的错。」铁鹰道:「是我觉得看那个一堆人撞来撞去的斗球赛没什么意思,才提议说不如大家分开来各去各的地方好了。」 「铁鹰,你现在已经是中队长,这样怎么行……」我硬将后头责备的话忍住,「独狼是原本就没穿衣服,还是你后来帮他脱的?」 「我看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脱光的了。」 「他离开酒吧时,应该不是单独一个人吧?」 「我没注意。不过看他那么急着回饭店,我想应该是有女人陪吧?」铁鹰没把握地说着。 「我想也是,否则他不会没事脱光了躺在床上。」我道:「饭店的监视器,你们应该都看过了,和独狼回房里的女人,搞不好还不只一个,是长什么样子?」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 「不会吧?」这一回我再也按耐不住大声了起来,「你们连监视器都没看?」 「那时候大家又慌又难过,」铁鹰面露羞愧地说着,「只想要赶快把遗体运回来,没想到其他的事。」 「那之前呢?」我不死心又问:「独狼一定是已经确定有女人陪他搞,才会急着要离开,总不可能原本单纯只是想要回饭店,半途却突然冒出一个女人陪他上床吧?铁鹰你再仔细想想,事发之前,可有什么来路不明的女子主动来搭訕,或者是有什么奇怪的人跟着?」 「唉,独狼那副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铁鹰别过头,有点在回避我的眼神。「他打从出饭店起,就没有看到哪个女人是不想上的,在酒吧里更是全场搭訕不停,没有一个是来路明的,我哪知道该怀疑谁?」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屁了,我闷不吭声,心理自责地想着,要是我和他们一道,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这时q正将最后几隻连着探针的机械臂从独狼身上抽出,我不忍地撇开头,问道:「检验的结果怎么样?」 「根据初步的鑑定,死因是由于失血过多。」q用甜美的机械声音说道:「伤口总共有两处,一处从胸骨下缘横隔膜直切到下腹,另一处则是生殖器被切下。从他脑内测到的大量性费洛蒙,以及切下后塞在嘴里的生殖器上头残留的精液反应研判,他在死时正发生性行为,兇手应该是在交欢过程中拿他随身携带的乌玛刀突下杀手,至于进一步的结果,还要等待解剖后才能断定。」 我又看了一眼台上惨不忍睹的躯体。就目前已知的状况,整件事实在是透着不寻常的诡异。以独狼的身手,就算几个大汉一起上,也不可能把他制伏得乖乖躺在那里任其宰割,更何况对方显然还是个女的。而开膛剖肚完还把那根割掉塞在嘴巴里的杀人手法,更是极度兇残变态到简直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还需要解剖吗?」斗鱼带着悲音喃喃道:「肚子都已经开成这样了……」 「不过,至少死前还有爽到。」骑士自以为幽默地说着,在大家一片冷眼瞪视下赶紧闭嘴。 「你们通知教官了吗?」我问。 「还没。」铁鹰道:「我们想,还是先通知你比较好,更何况她现在也不怎么管我们的事,通不通知她应该也无所谓吧。」 「不管怎么讲,她总还是我们的长官,不跟她讲说不过去。」我道:「q,你帮我们接到教官那里去。还有,顺便告诉你们,帝国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唉,该来的总是躲不过。」斗鱼忿忿道:「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这时q已经将墙上萤幕拨接到露儿那里,铁鹰随即把事情说了。 露儿默默听完,淡淡问道:「检查结果如何?」 q把刚刚对我们说的话对她重复了一遍。 「从今以后,大家可要学学怎么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了。」她冷冷道:「否则,同样的事恐怕会一再发生,独狼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牺牲者。」说完也不等我们反应便将通讯切断。 「学学怎么管好自己的下半身?」斗鱼学着她的腔调,「妈的,人都死了,还说这什么鸡巴话?我真怀疑她会不会根本是个包着人皮的机械人,才会这样没血没肉。」 「算了,别管她了。」我苦笑道,心里却心虚地暗想,露儿这话可不是在说给我听的吗? 「现在要开始解剖了。」q道:「这过程大约一小时,你们要留在这看吗?」 「这……我可看不下去。」铁鹰红着眼眶摇头道:「我在外头等。」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你们留在这,」我鬱鬱地说道:「我去处理一些重要事,等一下再过来。」正待要走,后头山猫带着哭腔说道:「唉,以后没人会敲我的头了。」我一听,一直压抑着的悲伤剎时全涌上来,眼鼻一酸,泪水已然盈眶,连忙转过头不让队友看见,脚下匆匆离开。 去到作战会议中心处理完联络事宜,一小时早已过了,可是我却没有再去医疗中心,而是独自一人走进训练场。 「碰!碰!碰!……」 我对着测试力量的仪器不停拳打脚踢,脑中翻腾着所有和独狼有关的记忆:第一天沙滩上的决斗,在卡夫半岛初嚐杀人滋味,西摩达丛林泽地跋涉,古城遗跡对抗蓝巨人古兹尼可,加罗拉加岛田间他轰掉将要把我碾碎的长毛象坦克,无名妖岛上追捕海鸥肚子上还挨了一枪,天堂乐园也是他带头一路放荡狂欢……而境外国度码头上对决银蛇时那场雨中追逐,最后一次并肩作战时他所说的每一话,做的每一个动作,更是如同幻影般歷歷浮现在前!眼看仪器上的数字「四百、五百、六百……」一路飆升,我的手脚也渐渐酸麻,可却无论如何停不下来,面前地上一片湿漉,也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饶了机器吧。」背后突然传来铁鹰的声音,「再打下去,我看它恐怕要比你的手脚先报废。」 我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我还以为你一点也不难过,就像教官一样没血没肉,却原来是偷偷躲在这里对机器发洩。」他露出释怀的表情说道。 「不一定非要对着尸体抱头痛苦,才叫做难过吧?」我道,拿起大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趁机将泪水一併抹去,「解剖结果怎样?」 「很惨。」他闭着眼摇了摇头,「q说,独狼的身上验出有大量的sr71,这是一种强烈的神经毒素,一注入体内,不用三十秒就会全身肌肉僵硬动弹不得。独狼身上除了那致命的两刀以外没有其他伤口,只有背上有几条明显的抓痕,显然对方是将毒素暗藏在指甲上,趁爽的时候故意抓破皮肤让毒素渗进体内,等他一动也不能动,再活生生将他斩断命根开膛剖肚……」 「妈的,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用到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人?」我咬着牙悲愤地从齿间迸出这话。 铁鹰看了看我,「你看,会不会是那些已经不算是人的傢伙干的?」 「你的意思是指……异形战士?」 「没错。我想这种没人性的事,只有那些怪物才做得出来。」 「应该是不可能。」我用不大认同的语气说道:「银蛇那盒基因血清在境外国度就被我毁了,红细胞的大本营在我们的前一波攻击行动中也已经被扫平,那一役大家都有参与,所有的实验体不是销毁就是被当场击毙你也是亲眼看到的,要说独狼是被异形战士所杀,那我可真不知道这一隻到底是打哪里冒出来。」 红细胞的大本营位在黑河市边的一处秘密山谷,我们动员了三支精锐中队空中陆地再加地下三面入侵,在沿着山壁开凿出的要塞基地内歷经四小时的激战,才终于将那些个改造未完全的妖魔鬼怪全部肃清,中间过程简直有如在地狱中经歷了一场人魔大战,现在想起来不由还有点毛骨悚然。 「你可也别太武断,」铁鹰道:「别忘了这是个什么样的鬼世界,又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我摇摇头,暂时不想为这目前谁也无法解答的问题枉费脑筋。 「妈的,为什么不挑我,偏偏挑独狼?」铁鹰又道,忿忿对着测试仪器打了一拳,面板上随即显出他这拳有五百磅力道。 「挑谁不都是一样?」我道:「重点是,敌人已经盯上我们了,以后你们出去,可千万再大意不得,特别是要避免再去乱玩女人。」 「你怎么说话跟教官一模一样?」他猛地回头,「妈的,你是吃了她的口水是不是?」 「你生那么大气干嘛?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冷冷看着他暴怒的脸孔,心想,我不止吃过她口水,她全身上下我都嚐过,不过那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对不起。」他吁了口气,「我心情很糟,一下子控制不住……」 「我知道。」我拍拍他,趁机缓颊道:「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他默默掏出菸点上,也分了一支给我,一阵吞云吐雾后,气氛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下来。 「你和教官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冷不防他会突然有此一问,一下子语塞,顿了半天才道:「什么怎么回事?」 「之前看你们还好好的,」他似乎意有所指地说着,「可是从境外国度回来以后,就没看你们说过话,然后你又一直回避和我们一起放假出去鬼混,大家都在猜,是不是你们两个在闹什么彆扭,才会连带使得你疏远我们。」 「哪有什么彆扭?」我支支吾吾地说道:「之所以不跟你们出去,是因为……你知道的,现在第一线所有的调度都归我管,大大小小的事一堆,随便一个差错,不知道就要赔上多少条人命,你说我怎么还放得下心情出去玩?这跟她一点关係也没有,更谈不上什么疏不疏远,你们想太多了。」 「希望真是这样。」他很不自然地一笑,「大家出生入死一起走来,忽然间少了你一个,你不知道我们心里有多么不是滋味。」用力吸完最后一口菸在地上踩熄,「不谈这个了,你跟休假的队长们联络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开作战会议?」 「都联络上了,机战队已经派出所有的飞机去接他们,今晚就会全部赶回,明天早上八点开会。」 「那我可要早点回去休息。妈的,接下来可是场大战,不打起精神可不行,都已经走到这地步,谁也不想回不去,你说是吧?」 我心中立即又是一酸,暗想着,对呀,谁也不想回不去,可是偏偏独狼已经没了这机会。 铁鹰默默地走了,我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我跟他之间的距离,似乎已经比眼前所见还要遥远许多。 第十五章 15-2 七十二小时后,我和所有战斗成员由空中突击舰搭载,在大雪纷飞中降落布拉沃。 城内居民早已撤离,剩下的全是披着银白雪衣的反抗军,于是楼房便成了碉堡,大厦是狙击手埋伏的射击点,公园被改成砲兵阵地,广场变成垂直攻击机起降的临时机场,而原本的市政大楼,理所当然就成了指挥部所在。我带着一票队长不客气地直接走入,和阿尔塔利亚反抗军的领袖塔哈达将军碰了面。 「情况如何?」我开门见山问道:「有和敌军遭遇了吗?」 「守在海因特的第一大队和敌军派出的侦察部队有过几次零星交火。」塔哈达道:「不过降雪之后敌军就没动静了,到目前为止都还静悄悄的。」 「知道对方有多少兵力吗?」 塔哈达的脸顿时像萝卜乾一样皱了起来。「就目前所知道的,正面沿着公路过来的是第二兵团二十一、二十二两个装甲步兵群,侧翼是一个从山地兵团调来的突击战斗群,后头还有两个步兵战斗群做为预备部队。妈的,蒙大略动员了几乎一整个兵团的兵力,看来是非把我们生吞活剥不可!」 我暗想:「还好和游戏里一模一样。」又问:「科隆那边呢?」 「相当不妙。」他频频摇头,「第三装甲兵团一路强攻,克雷刚将军硬接了几仗,目前只剩下最后一道山区防线没被攻破,幸好天降这场大雪阻碍了敌军前进,让他稍稍有了喘息机会,如今只能期望拉古纳的增援部队尽快赶到,否则恐怕连这道防线也难保。」 「嗯,不过我们得要先守住这条路线才行,你这边的防线是怎样部署的?」 他将立体战略地图投影到墙上。「如你眼前见到的,有两个大队在海因特,背对着运河组成了内外两道弧形防线,一个大队在后头的巴拉特组成另一个反向的防线。我另外还安排了两个步兵中队和一个火力加强中队在南边的树林缺口组成一道硬肩,以防止敌军从侧翼进击……」 「不对不对。」我立即道:「敌军不会像你所想的去包抄侧翼,而会从下游强渡运河直取拉姆,再一路往这里攻来,所以你那道硬肩防线应该要摆在拉姆,而不是摆在海因特。」 「就算要攻拉姆,也必须要先拿下海因特和巴拉特。」塔哈达很不以为然:「拉姆是个山城,周围一整片都是树木茂盛的丘陵地区,只靠一条东西向的红土公路对外连接,如果不从巴拉特沿着公路进攻,而选择从南面丘陵翻山越岭绕过来,这在战术上根本不合理。」 「事实摆在眼前,还管他什么合不合理,不然你以为,对方调山地兵团的突击部队过来是干什么用的?」 「这……似乎也有点道理。」他疑顿了一下,「不过拉姆好歹也有三个中队在守,再加上地形优势,敌方单凭一个突击战斗群不一定攻得下。」 「既然决心要攻,怎么可能只安排一个战斗群?驻扎加拉戈萨的第二空战兵团一个空降战斗群早已经待命,一等地面部队到达定位,马上就降下来前后夹击了。」 「你怎么知道?」 一听到这已经不知被问过几百次的问题,我马上不耐烦起来。「唉呀,你赶快把部队调去拉姆就对了,何必管我怎么知道!」 「虽然联盟那边订定的策略是要我全力协助你们,可并不表示这整个战区都要听你调度。」塔哈达也有点火了,「我的部队还是由我来指挥,这样明白了吗?」 这时候如果和他槓上可是一点益处也没有,我于是连忙道:「唉,将军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讯息尽量提供给你做参考,绝对没有要代替你指挥的意思。现在战情紧急,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忽略,所有敌军可能的行动,我们都要想办法预防,你说是不是?」 听了我这番软性回话,他脸色总算稍稍和缓,沉吟着说道:「可是,前线整个防御阵地都已经部署好了,哪有办法一下子做大幅调动?更何况外头雪还下得那么大……」 「说得也是。」我顺着他的话道:「其实我倒有个办法,所有阵地的部队都不用动,拉姆的防务就交给我们来负责,你看怎么样?」 「你早说不就好了?」他瘪了瘪嘴瞪我一眼。「可是风雪这么大,你们要怎么过去?」 「这个不必担心,这点雪还困不住我们的空中突击舰。」我道:「不过守在那边的三个中队,可能必须要暂时分派给我们来指挥,这一点将军可以同意吗?」 「这个嘛……」他迟疑着说道:「好吧,不这样也不行,战场上可不容许同时有两个人在发号施令。你们应该是现在动身吧?我马上联络他们。」 总算是搞定他了,我松了口气,才走出指挥部大门,铁鹰便凑上来道:「他不肯改变部署,我们这边加起来还不到一千人,连一个战斗群的兵力都不到,这一整条战线这么长,怎么守?」 「集中兵力,守住重点。」我匆匆回道:「只要拖住敌军进攻,七天之内攻不下布拉沃,拉古纳部队就会赶来解围,游戏里不就是这样吗?」 他的脸色仍是顾虑不安,我也没时间再解释安抚,立即指挥部队登上突击舰飞到拉姆去。 我们在拉姆上空盘旋了几周,找不到够大的空地让空中突击舰降落,只好被迫停在空中,利用载运舱将队员一个个放下。纷飞的雪花已将四周化做一片银白大地,望着层层围绕的冰雪山林,不禁让人有一种远离尘嚣、遗世独立之感,可惜无情的战火马上就要来袭,眼前这座幽雅怡静的小城,到时不知还能残存多少风貌供后人凭弔? 队指挥部设在城中央一座整修过的古堡,我带着各队长顶着风雪先巡视了一下周围的防御阵地,觉得只能用不堪一击来形容,然后才走进古堡大厅,一票人立刻迎了上来。 「我是这里的临时指挥官莫努中尉。」带头的军官和我用力握着手,「将军已经和我说过了,这里的部队暂时全由你调度,我刚刚在上头看你已经绕了好几圈,我这样的部署还可以吗?」 「嗯,你部署得不错,不过还需要更加强一点。」鑑于前不久和塔哈达不是很融洽的对谈,我现在可不敢再把话说得太衝。「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把我的部队和你的平均一下,再做一点点调整。」 他耸耸肩,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 我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指图棒,对着墙上投影地图指指点点道:「资讯作战队马上把侦察系统架起来,城镇外方圆十公里内,就算跑一隻老鼠出来我都要知道。雄狮,你在南边苔蘚树林面山这面建立机动防御阵地,敌军越过山头下来,一定要经过你们面前这片开阔山坡地,到时候就会完全暴露在你们的火力范围之下。狼牙,你负责把守北边的卡麦隆溪谷。灰熊,你负责溪谷后头连到城里的所有山路。黑虎,花豹、高山鷲,你们负责从溪谷下游一直延伸到红土公路西线这一大块空旷区域。这三处是敌军空降的地点,你们要把握时间集中火力,趁刚一降落还立足未稳时就要痛击他们。铁鹰,你在西南方这块空地建立火力阵地,随时对南面和西面提供火力支援。飞狐你和预备队负责城内防务,四个角都要有防空阵地,敌军要是出动战斗飞艇,就一架也不准从我们头上飞过。山猫,你带狙击小队埋伏楼房制高点,爆破队在公路入口装设液态炸弹……」 基于战术考量,我现在的部队不但已经不侷限于原有的基本编制,另外还又增加了好几个诸如资讯作战队、狙击小队、爆破队等具备特殊功能的独立单位,不过这和游戏经验完全无关,纯粹是我累积之前战役缺失,再加上平日研究而做出的应变。 各队长即刻行动,周遭战天使成员瞬时只剩下我一个。我转头又道:「马努中尉……」 「不是马努,是莫努。」他纠正道,脸上似乎对我的迅速调度感到相当惊异。 「对不起,莫努中尉。」我不好意思地一笑,「你这边可有威力比较大的长程火砲?」 「大口径火砲都被调去海因特了,这里只剩四门拖式榴弹砲,还有就是步兵中队基本的火力配备组装式突击迫砲,总共有十二门。」说到这他有点自惭形秽,「都是些简陋的武器,跟你们的比起来差远了。」 「只要打得中,就是好武器。」我笑道:「另外还有防空的武器吗?」 「我们的防空武力本来就弱,唯一一个配有防空飞弹的中队只能选择性地摆在海因特。」他面露无奈,「这里只有六辆搭载四联装二十公釐防空快砲的履带装甲车,还有就是架在一般履带车上的机关砲,以及一些单兵用的肩射式蜂针飞弹,等雪一停,敌方空军万一大举出动,我看光用炸的大概就可以把这座小城夷平了。」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来自高空的攻击交给空中突击舰和隐形战机去对付,我们要对付的是低空的战斗飞艇,有你刚刚说的防空装甲车和蜂针飞弹,再加上我这边的陆空两用型肩射飞弹和自动方阵快砲,已经是绰绰有馀,我比较担心的反而是来自地面的攻击。敌军的山地突击战斗群是配有ar1越岭战车以及各式轻型自走火砲的半装甲部队,空降战斗群也会降下地狱犬式轻型战车一起协同作战,你们有足够的反战车武器吗?」 「每个小队有一支火箭发射器,履带车上的机关砲对付轻装甲应该还勉强可以,此外就没了。」 「这可就有点棘手了。」我道:「我想把榴弹砲摆到南边来,它的长射程威力对从山丘下来的越岭战车应该可以起到一些压制作用,再把火箭筒集中到山丘东侧和下边树林中间这块缺口布一道狙击火线,你看怎么样?」 「可是,只靠那些迫砲恐怕压制不了从红土公路过来的敌军……」 「你放心,东边的红土公路不会有敌军直接过来,唯一的可能,是越过山头 后,从树林侧边绕过来,等他们上到公路,这时候的距离已经太近,榴弹砲根本派不上用场。」说到这我停下来看他一眼,「你可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个?」 「因为这问题我被问了几百遍,已经被问到不想回答了。」我笑道:「反正敌军的动向肯定是如此,所以我们必须在山坡上就先给予痛击,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往右翼,也就是红土公路这方向展开。还有,你在农舍右边那个机枪阵地的位置也不对,应该要再靠南一点,最好是摆在这块高地上,正好可以居高临下扫射想要渗透入树林内的敌军步兵。迫砲阵地要往后再移至少五百公尺,射击方向也要调整过来,是对山丘东侧而不是红土公路。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几处阵地和我的部队位置重叠,我想把他们全调过来,在公路肩和树林中间再设下一道防线,预防可能会有漏网的敌军渗透到公路上。至于那六辆装甲车我想调去西边,帮忙对付空降部队的战斗飞艇或是地狱犬战车,你看怎么样?」 「你决定就好了。」他的脸色有些沮丧,「原来,你刚刚是在安慰我来着,其实我的部署根本全都不对。」 「也不能这样说啦,」我忙道:「我比你掌握了更多敌军动向,部署起来当然也就有所不同了。」 这时清一色由火凤、红鹤、飞燕等原本隶属于机战队的女队员所组成的资讯作战队已经架好了侦察设备,环绕我排列成一圈的萤幕上,城外四周的影像和敌军部队的行踪全都一览无遗。虽然天候恶劣,可是空中突击舰还是利用红外线遥测清楚拍下空照图像,再和各队携带的热感应侦测器即时传回来的画面一比较,很清楚确定敌军部队已经渡过运河,正在山岭的另一头集结。 「真是太先进了。」莫努中尉叹道。 「很好,一切都已经在掌握中了。」我不自禁也有点得意了起来。「这场雪会下到明天早上,等雪一停,好戏就要上场了。」 「你连这都知道?」莫努再次惊异,我则是笑而不答。 「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确切位置,」莫努身后一名军官质疑道:「为什么不趁现在就从空中攻击?」 「不行不行。」我连连摇头,「对方散佈在整座山头,空中突击舰火力再强,也不可能一次把他们全部歼灭,更何况天上还下着大雪,武器的准确度和威力都免不了大打折扣,现在发动空中攻击,不但收不到太大效果,反而是暴露了我们已经来到这里,万一敌军因此忌惮而改变已知的作战计画,这就得不偿失了。大家不要心急,今晚放心休息,好好准备迎接明天的大战吧。」 当晚,我裹在睡袋中,在彻夜运作不停的电脑设备旁边半梦半醒地睡了攻击前夕的最后一觉。 第十五章 15-3 攻击第一天。 出乎意外的,在雪停前一小时,敌军的砲火已经猛烈地轰击过来,整座古堡剎时天摇地动,土石碎屑簌簌崩落,洒得大厅里的人个个灰头土脸。 我直觉情况不妙。 「红鹤,快把所有设备移走!」我当机立断道:「大家也赶紧出去,先离开这里再说。」说完在几名随扈队员拥簇下夺门而出,还没走出古堡外的围墙,一枚砲弹「咻」地从头上飞过,在古堡大门和第二层中间扬起一团混着雪块的爆雾。 「哇靠,这一七五自走砲的威力还真不小。」我卧倒在雪地上,望着古堡上被炸出的大洞喃喃自语。 莫努中尉指挥部下开来了好几辆雪地用履带车,火凤和红鹤领着队员迅速把设备搬上,问我道:「要开去哪里?」 事出突然,我一下子也没了主意,于是转去问旁边的莫努:「城里还有哪个地方适合做指挥部?」 他有些惊愕地看着我,似乎对于我的询问有点受宠若惊,想了想才回道:「北边有座货运仓库,建得还蛮坚固,前面又有一排楼房挡着,我想敌军砲火应该不容易直接打到。」 「就是那里了。」我立即道,大家挤上车,在泞雪不堪的街道上迅速驶离。 后头古堡仍是轰隆轰隆炸个不停,各式火砲密如雨下,烟火繚绕中依稀可见已经是面目全非,火砲落点逐渐蔓延,周围房舍跟着在爆炸火光中一栋栋垮下。 我暗想:「弹着点全集中在古堡四周,敌人似乎是锁定了我们的位置在做攻击的。」于是立即联络正在我们上空负责预警的猎兵者号空中突击舰:「有发现敌人的侦察机或是无人侦察载具吗?」 「没有。」女舰长蓝雀回答道:「这段期间内完全没有敌方飞行器出现。」 「会不会是有什么死角?」 「不可能,突击舰上的复眼雷达搜寻半径有六百公里,而且是以球状范围搜寻,完全没有任何死角,除非是具备比我们更高一级的隐形或反制设备,才有可能躲得掉,不过以目前帝国军的航空科技还做不到这一点。」 「这就奇怪了,」我纳闷自语:「如果没有空中侦测,敌军怎么有办法从山的那一头锁定我们?」 这里的科技在许多领域上都比我原本的世界进步,可是很奇怪的却并没有发展出人造卫星之类的东西,所有的空中遥测都必须靠飞行器来进行。这固然是由于游戏本身的设定,或许也可解释为这世界的人们只着重在自己所居住的领域,对天空以外的事物并不怎么感兴趣吧。 这时四周陆续扬起爆破尘烟,攻击已经扩散到整座城镇,一枚砲弹落在我和前车中间,爆震加上溅起在车窗上的雪尘使得驾驶失去控制,我反应迅速先一步从车后跃出,整辆车接着便打滑翻覆在雪地里。 「大家没事吧?」我顶着迎面的风雪大叫。 「没事……」车上其他人困顿地从翻覆的车内爬出,幸好都只各自受了点轻伤。 「砲弹随时都会再飞来。」我望着雪花四落的天空说道:「这里多停留一秒都很危险,大家赶快把装备搬上别车继续上路。」 风雪僕僕抵达仓库后,资讯作战队很快在短短十几分鐘内将所有设备再次架好,各种影像立即传送过来,同时各阵地接二连三回报,全都正遭到火砲的密集攻击,由此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古堡会成为第一个攻击目标绝不是偶然,敌军确实是锁定了我们所有位置。我立即下令各阵地逆时针四十五度变换方位,尽可能寻求掩蔽。 「是不是一换好阵地,就马上开始还击?」铁鹰问道,从通讯器里几乎听不到什么爆炸声,似乎他那边受到的攻击是最微弱的。 「现在还不到还击的时候。」我道:「他们的火砲阵地在山那一头的森林内,已经在我们的射程边际,这样勉强射击不会有太大效果,主要攻击点还是要放在山坡上,现在就先让他们浪费一下砲弹吧。」 「那要是对方迟迟不往下推进,难道要叫弟兄们一直待在战壕里挨打吗?」 「你放心,」我道:「我不会不顾大家死活的。」切断通话转头对火凤道:「联络猎兵者号,叫他们发射磁波飞弹。」 我面前的雷达萤幕上,猎兵者号迅速向敌方火砲阵地逼近,敌方雷达在它的反制系统干扰下,看到的却只可能是一片空白。萤幕上显现出一个小光点飞向敌军阵地,然后又再分散成十几个更小的光点,均匀地撒向敌阵之中。这种磁波飞弹是由加罗拉加岛一役首次登场的磁波炸弹改良而来,每一枚可搭载多枚磁波弹头,一经引爆,所有的电子设备立即瘫痪,茫茫大雪中敌军顿失电子作战能力,就等于是跟瞎子没什么两样。可是敌军并没像我所预想的就此停火,仍是不死心地持续射击不停,显然是打算靠着盲目的地毯式轰击也要一举将我们击溃!萤幕上猎兵者号传送过来的即时空照画面中,砲火好像一道又一道从半空中轰下的巨雷,将原本白茫茫的天际映成一片闪亮的画布,震耳欲聋的响声中,一栋栋建筑物被无情地撕成碎片,整座城镇几乎快要被坍塌的土石瓦砾淹没,要不是前头有一排六、七层的楼房挡着,只怕我们现在置身之处也已经被夷为平地。身边所有队员全都目不转睛紧盯着画面,根据电脑计算出的砲弹轨跡指示各队不断变换位置,我心里则是不断挣扎交战,到底是要叫大家继续坚守阵地,还是应该像铁鹰所说的立刻还击? 这场轰击整整持续了一小时,可以说是我看过最猛烈的火力展示,等到周遭完全趋静下来之时,雪也正好停了。 萤幕上,架着雪橇车的敌军步兵在有着和长毛象坦克一样的履带机械足,可是却更轻、更快,更容易翻山越岭的ar1越岭战车开道下,早已经趁着火力展示之时悄悄越过了山头,正从积雪覆盖的山坡往下迅速展开,同时立体雷达萤幕上敌军的空降部队也已出动,大批光点正由东北东空中朝我们这方向快速移来。 「火凤,红鹤,你们赶紧联络各部队,估计一下受损情况。」我道。 她们拿起通讯器边通话边在软垫状的触控键盘上飞快操作按键,电脑很快地计算出来,在敌军这一番狂轰滥射下,我们大概损失了百分之四十的战力。 「就算只剩下百分之一,也要让敌军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我用激励的语气大声说着,将通讯器转到通用频道。「雄狮,铁鹰,你们还有办法攻击吧?」 「我这边是没问题,」雄狮道:「不知道铁鹰那边怎样?」 「妈的,我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铁鹰有点激动地大声说着。 「那就不用客气,好好在山坡上痛宰他们吧。」我道:「飞燕,你赶紧把敌军座标位置传到铁鹰那边去,其他各部队也就位,一等敌军进入射击范围,就立刻开火。红鹤你通知基地,叫支援的隐形战机和空中突击舰准备出发。」说完我便面色凝重地抱胸坐下,摒息观看萤幕上的战局变化。 攻击先由南端开始发起,当第一发砲击轰在山坡上之时,敌军还并不怎么在意,仍旧保持队形继续前进,等到四周接二连三扬起爆炸的尘土,逼得他们不得不停下掩蔽之时,却已经是完全陷入在火网里。铁鹰指挥的火力部队先用一二零公釐气压砲密集轰向敌军两翼,逼使他们往中间靠拢,四十连发火箭接着便像着火的蜂群倾巢而出,将整片山坡完全覆盖在爆炸的烟硝中久久不散,萤幕中见到至少十辆雪橇车起火燃烧,被爆震掀翻的更是不计其数。后头越岭战车连着机械足的活动履带直接压过残骸继续前进,不料却陷入了另一片火网。雄狮率领的部队从树林内用肩射穿甲飞弹和携带式多管火箭交叉攻击,越岭战车的轻装甲无法抵挡,前面一小队五辆战车当场被击毁,其馀的连忙放出烟雾弹掩护,边仓促反击边退回了山坡上。 由于此次是大范围的攻防战,没有行军的考量,因此我们毫无保留地运来了所有的重武器,再加上有来自空中突击舰的精确锁定,面对散佈在开阔地区的敌军,简直就等于像是在打靶一样,虽然火砲数量有所不及,可是靠着精准度和武器威力,一开战立即就给予敌军重创。 山岭上,敌军自走砲部队悄悄探出了头来。我先是一阵狐疑,他们跑到离我们这么近的距离,岂不是要等着挨打?随即醒悟,由于他们的电子设备被磁波飞弹瘫痪,不但丧失射控功能,连通讯器都无法使用,当然也就无法利用前方观测车指引开火,所以只好冒线移上火线,打算用目测的居高临下平射。 「叫铁鹰集中火力轰那座山头。」我道。 「指挥部呼叫铁鹰。」飞燕口齿清晰地说着,「目标对面山头,射击座标九二,三六……」她唸出一大串复杂的数字,飞快敲着键盘传送过去。 萤幕上,气压砲和多管火箭的自动装填系统迅速装上弹药,铁鹰指挥砲手调整方位射角和射击时间差,手一挥,多管火箭洩着焰火轮番激射,气压砲弹则是轻巧地脱离砲管远颺,两者虽然声势差很多,可是威力却一样惊人,很快就见一整片山脊全被爆炸的烟硝风暴淹没,虽然是透过萤幕,仍然可感受到那股可以将周遭一切全化为灰烬直衝上天的毁灭力量。 可是敌军砲车却在更上头,离爆炸点大概差了两百公尺。 「怎么回事?」我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是电脑算错了吗?」 「电脑没错,」飞燕盯着萤幕道:「是砲手输入错,纵深少了两度。」 「把铁鹰那边的画面放大。」我手指着萤幕大声道,将通讯频道转过去。「铁鹰,你在搞什么?纵座标不对,全部砲弹都餵土了你知不知道!」 「怎么可能?」他疑道。 我瞄一眼飞燕面前萤幕。「纵座标是三六,你输入的是三四,足足少了两度。」 放大了好几十倍的萤幕上,铁鹰低头瞧了瞧架在面前的射控电脑,这才发现错误,立即大声叫砲手矫正过来。可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岂容许一点差错?他这轮先制射击无效,敌军的多管火箭立即轰了过来。这型由八轮装甲载具搭载的短弩式火箭属于中短射程,在前一轮隔着山头的远程轰击中派不上什么用场,可是现在居高临下面对延展在数公里外的银白森林,密集发射的威力顿时展现无遗,山坡和林地交会处瞬间整片翻腾起来。 我赶忙又转换通讯频道,「蓝雀,用毁灭者飞弹攻击,把山头上的火箭全清掉。」这型飞弹是专门用来对付碉堡掩体等大型地面目标,用来打对方的自走火砲当然是稍嫌浪费,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又对飞燕道:「继续锁定山头上敌军,一换阵地马上更改座标,叫铁鹰不要停继续射。」对莫努中尉道:「你手下的榴弹砲和突击迫砲取代铁鹰压制山坡上的战车和步兵,火凤你把座标告诉他。」一口气下达完三个命令,头上已经全是汗水。 空中突击舰底下共有六具对地飞弹发射器,雷射导引的毁灭者飞弹喷着炽烈的尾火飞出,精准无比地将六辆搭载火箭的装甲车化为火球。敌军虽然有防空飞弹部队,步兵也配有肩射式的对空武器,可是没有电子仪器导引,这些高科技武器便形同废铁,索性完全不理空中威胁,仍是对准了树林猛轰。空中突击舰再发射六枚飞弹,总算稍稍压制了敌军气焰,铁鹰指挥的砲火接着轰到,可惜对方已先一步变换阵地,这一轮又是轰了个空。 趁着三方隔空交火之时,一股敌军步兵驾着雪橇车突破火网衝下山坡,我方的手提机砲立即猛烈扫射,几十名步兵当场被打死,红外线萤幕上就见他们的人形光点由红转绿逐渐趋于黯淡。其馀步兵跳下车就地用轻武器还击,双方一阵短暂交火后,一队越岭战车赶了上来,用连发火箭和多管机砲强行打开一道缺口,掩护步兵顺利突进到树林,迅速佔据了一块突出阵地。 「喂,叫榴弹砲和迫砲射密集一点,这样的火力根本压制不住。」我气急败坏地吼道:「马上修正座标,把铁鹰的火力调回山坡上,千万不能让后面的步兵从突出部渗透到树林里。」 周围队员忙成一团传达命令,山头上扬起最后一排爆炸火光,猎兵者号三十六枚毁灭者飞弹已经用完,虽然一枚也没浪费精准地摧毁了同数量的多管火箭,可是剩下的一七五自走砲仍然为数不少,和山坡上的战车部队持续连番轰击,很快又在树林西侧打开另一道缺口。萤幕上,莫努手下部队的榴砲阵地堆满了热气腾腾的砲弹壳,砲手拼了老命不停装弹发射,可是终究比不上敌方的自动装填系统来得快。铁鹰这边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将砲击点调整过来,但敌军已经如潮水般散在整片山坡,变得势不可挡。一批又一批的敌军步兵跟在越岭战车后头从两处突出缺口涌入树林连成一道新的战线,我耳边彷彿还听得见自动武器此起彼落的射击声响。 正当这边打得如火如荼之时,敌军空降部队的机群也已经逼近了。 第十五章 15-4 「注意,注意,敌军战机接近中,预计五分鐘后,我方就会进入对方空对地飞弹射程。」电脑预警系统发出讨人厌的机械声音,雷达萤幕上出现大批光点,自动辨识系统标明了最前方呈三角编队的是负责护航的四十架最新型x战机,中间是二十架载运装备的空中货柜型运输机,而在最后头押阵的,当然是空战兵团的最终极武器空中堡垒。 蓝雀急切地问道:「总队长,要照原定计画和他们交战,还是你有新的战术?」 我正心烦意乱,忍不住吼道:「妈的,南边阵地正打得一塌糊涂,我哪来心思想什么新战术啊?」四周人吓了一跳,一下子全转过头来,接着又装作没事马上把头转回去,我随即镇定下来。「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急……基地的空中支援什么时候到?」 「四分鐘。」蓝雀怯怯地回答。 「好,正好来得及。」我带着补偿的口吻说道:「空中部队就交给你全权指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她答了声「是」很快切断通讯。 四分鐘稍纵即逝,二十架隐形战机以超过三倍音速飞临敌机上方,随即和x战机展开空中决战。虽然看不到真实画面,不过从雷达萤幕上不停游移的光点,仍然不难想像那种倏乎来去、生死一瞬的惊心动魄!鑑于旧型的t战机在我方隐形功能下吃了无数的亏,因此新一代的x战机全都配备了最新型的红外线扫瞄追踪系统,即使雷达侦测不到,仍旧是可以靠着引擎热源掌握我方战机动向,这一来大大拉近了双方的差距。敌机佔了数量优势,一开始试图以分列包抄、两架对我们一架的方式进行缠斗,不过我方战机速度比他们快,一下子就摆脱掉包夹,反过来用长弓飞弹锁定他们。敌机一面放出诱饵,一面啟动向量引擎大角度摆脱,隐形战机则是利用本身性能的优势穷追不捨,此时双方不单只是比武器优劣,还要靠技术和临场反应决胜负。 两款最先进的战机在高空激战,空中突击舰也没间着,对空飞弹倾巢而出,意图将对方地面部队的武器装备在空中一口气摧毁。空中堡垒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各种反制武器纷纷出笼,雷达萤幕上一时好像星系图般佈满了大小光点。我方另两艘突击舰此时也赶到,旋即加入攻击行列,空中堡垒三面受敌,自顾都不暇了,哪还有办法保护载运武器的空中货柜机?萤幕上就见代表货柜机的光点一个接一个消失,其馀的等不到抵达空降地点,趁还没被击落赶紧先将空中货柜拋下。空中货柜底下喷出气流减低地心引力缓缓降落,地狱犬战车和各式自走武器随即纷纷出闸,同时战斗飞艇从空中堡垒上蜂拥而出,背着飞行器的空降兵接着也从堡垒底部一个接一个落下,从雷达萤幕上看起来就好像在下蛋一样。 「提醒黑虎和狼牙他们准备接战。」我收起之前的衝动,冷静说道:「还有,叫飞狐的防空部队准备,战斗飞艇马上就要来了。」 虽然在离预定地点很远的地方就先出击,战斗飞艇来得仍然是比想像中还要快,西面公路首当其衝,火箭机砲像手术刀一样划过一处处阵地,接着又往城内袭来,自动方阵快砲立即反应交互对空射击,曳光弹闪着熠熠光芒打下数架,后头机群散开飞向各处,就看得到的目标发动攻击,许多军车中弹起火燃烧,一枚火箭斜着从我们头上玻璃已被震碎的窗口飞进,「咻」一声又从另一扇窗口飞出,将对面楼房炸垮了半边,吓得大家出了一身冷汗!接着我们架在顶楼的一座接收天线也被机砲打中,面前萤幕顿时灭了一半。 对空肩射飞弹很快便从各个屋顶楼角纷纷射出,防空机砲和蜂针飞弹随即也加入攻击行列,半空中闪出一团团火球,半数以上的战斗飞艇被当场击落,其馀的不敢多做停留迅速逃离,城内的战火暂时平息。 红鹤带着队员立即抢修,很快地所有萤幕又恢復正常,只见南面树林内我方的人形光点节节后退,整个防线已被撕裂成好几块,此时两军距离很近,好几处战线相隔不到几十公尺,因此双方的火砲都停止射击以免误伤到自己人。 「这样杵着不动是在干什么?」我不禁有点发火,「这里已经不能再轰了,快叫铁鹰把火砲部队移到西边去!」转换频道问雄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妈的,从来没被打得这么惨过!」他气急败坏说道:「铁鹰怎么会压制不住对方火砲,就这样让人家大摇大摆杀进来?现在整个树林里全都是敌人,很多都配有红外线视镜,我们的隐形功能起不了作用,只能硬碰硬和他们对干,一半以上的弟兄都受了伤,左翼看来是守不住了,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着空照地图冷静地想了想,「把左翼的防线拉下来变成l防线,全力巩固中间和右翼。」 「那树林东边不就都让给敌军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道:「照我说的做就对了。」对站在一旁的莫努道:「莫努中尉,树林东边一直到红土公路是由你的部队佈防,你来指挥。」他紧绷着脸点了点头。 我又对飞燕道:「你继续盯住南边动向,等敌军往东移动得差不多,就马上叫榴弹砲和迫砲全力猛轰。不过这区域两边都有我方部队,距离座标要算准,千万别打到自己人……」 「总队长,」火凤突然插嘴:「西面已经开打了。」 我将目光投向她面前萤幕。地狱犬战车的装甲护栏上搭满了空降步兵,正在自走火砲和再度飞来肆虐的战斗飞艇双重掩护下快速推进,我军则是从遍佈的散兵坑中,用各种单兵携带的重武器迎击。公路两旁烽火处处,积雪被爆炸掀开,露出底下的土石地,整片旷野一眼看去变得残破不堪。 不同于山地部队需要长途跋涉,空降部队是直接投入战场作战,所以配属的都是长射程的自走火砲,包括了最大口径的二五五公釐自走砲,还有长弩型远程多管火箭,这一点对我军来讲当然是很不利。所以我一开始设定的战术,除了在空中先把装载这些自走火砲的运输机打下来以外,地面部队更是巧妙地部署在就算是有少数漏网之鱼顺利降落,也会立即处在我军火砲范围之内的位置,哪料到对方竟然会不照预定地点提前降落,这一来双方距离拉远了,无形中也使得我这趁其不备打他个立足不稳的战术黯然失效。 不过战场上总是会发生料想不到的事,这一点我早已经习惯了。 「叫黑虎,花豹、高山鷲他们再散开一点,尽量把空间拉大。」我道:「敌方的二五五自走砲和长程火箭虽然猛,可是一旦火力分散,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先解决头上那些苍蝇,再来专心对付他们。叫火砲部队集中火力轰公路,把那些地狱犬战车逼到雪地去,让散兵坑里的人来解决。红鹤,空中的战况如何?」 「敌机被击落七架,我方战机只有两架受损,没有被击落,两边还在继续缠斗中。」 「突击舰那边呢?」 「慕尼星号左舷严重受损已经退出战圈,其他两艘还在继续战斗,双方的防卫飞弹都已经用完,现在就看谁能先突破诱饵干扰击中对方。」 「所以说,他们现在也没空对地面支援。」我摸着脸颊自语,这才发现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好几颗痘子。「北边呢?怎么好像一直没动静?」 「敌军降落点离预定位置太远,大概还要一小时才会到达溪谷。」红鹤道。 「一小时?」我迟疑了一下,「不行,这里的地形很复杂,不能原地空等,否则很容易就会被敌军渗透过去。叫狼牙和灰熊各派两个小队主动出击,想办法把敌军引过来我方的包围圈……」 「打中了!」一名队员忽然指着萤幕大叫。 「打中空中堡垒了吗?」我问。 「不,是猎兵者号被打中了!」 雷达萤幕上,猎兵者号半边全亮起红色的闪光,歪歪斜斜地往旁边飞开,看来受损相当严重。 我转换频道问道:「猎兵者号,情况怎样?」 可是通讯器里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怎么回事?」我仰起头,就见周遭萤幕除了地面部队身上热感应侦测器传回来的红外线画面以外,其馀的全都一下子消失。「是被敌方电子干扰吗?」 「应该不是。」红鹤边四处检查边道:「机器都正常,就只是和空中的连线中断……」 「跟各部队连络得上吗?」我急道。 各人都试了一试,「地面通讯没问题。」 「还好。」我吁了口气,「虽然是半瞎,至少还听得见。」看了看四周空白萤幕,「这里也没什么好监视的了,红鹤你留着,火凤飞燕你们跟我到对面楼顶,看看天上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 一走出大门,刺骨的寒风立即扑面而来,面前整排楼房从中被轰塌了一大道缺口,看来就好像是缺了两颗门牙。从残破不堪的楼梯登上顶层,寒风更是加倍凛冽,我和火凤飞燕三人不禁都紧紧拉上了衣领。这栋楼是全城最高的建筑,四周情景全都一览无遗,城中满目疮痍是不用说了,南面树林火光闪闪砲声隆隆,仍然是持续激战当中,西边则是火云阵阵直衝上天,显然战事也正逐渐升高。远空中,空中堡垒魁伟悬浮,猎兵者号冒着浓烟在它下方游移,似乎是有点飞不动的感觉,另一艘突击舰停在更上方的空中,和空中堡垒用对空飞弹互射,双方都穿不透彼此放出的层层诱导体干扰,只在空中迸出一丛又一丛的闪亮焰火。 突然间猎兵者号一个大转弯,调转舰身直直往空中堡垒飞去。 「不会吧?」飞燕惊道:「蓝雀要用自杀攻击?」 我和火凤都没答话,紧握双拳摒着气观看空中惊险一幕。 空中堡垒调转飞弹发射孔,一枚枚飞弹接连射出,将猎兵者号舰身炸出团团火光,远看就好像一隻浴火的凤凰,只不过这隻凤凰不但不可能浴火重生,而且极有可能在还没撞上之前就先殞落!另一艘突击舰一口气射出所有飞弹,半途又再分裂出数十枚弹头,诱导体一时无法全数拦下,好几枚弹头突围穿入,在空中堡垒上头炸出一圈火球。空中堡垒一阵剧晃,后头飞弹还来不及发射,猎兵者号已全速撞了上来,舰首直接插进空中堡垒舰桥,火舌酝酿似地流窜一周,匯集出一阵好像行星崩裂的巨爆!尘爆飞扬中一架梭状的飞行物急速窜出,却是猎兵者号在相撞之前及时弹出的驾驶舱,旋即被席捲而来的风暴拋到了溪谷和山林交会的雪岭之中,正好是位在我军防线和敌方两路空降部队中间的三不管地带。 「不能让他们落入敌军手中。」我急切道:「飞燕,你叫飞狐马上派一个预备中队过去救援。」想了几秒又道:「把装甲车也一起开去好了,我想敌军为了抢先一步,很有可能会出动战斗飞艇,到时候四联装快砲就派得上用场了。」 飞燕匆匆联络,原本佈防在城镇西北角的第一预备队立即调动车辆出发。 天空中,爆炸残骸还在四下散落,担任护航的x战机失去保护标的,自然也没有再缠斗下去的必要,在望远镜头中就见一个个小黑点窜向天际消失不见。紧接着隐形战机关掉匿踪功能纷纷现形,却不追赶而是护着突击舰往来向飞回。 「火凤你问一下基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点生气地说道:「连突击舰也一起飞走,谁来替我们预警啊?」 她努力地在头盔上按了半天,「不行,基地也断讯了,完全联络不上。」 「这下可好了,」我叉着腰仰望天际,「什么都联络不上,简直就成了孤儿。」心想现在空中已经是完全不设防,万一敌方战机从高空用飞弹攻击,我们可是毫无还手之力,于是赶忙下令把所有侦察设备再搬到履带车上,索性将指挥部改成机动。 当所有设备在履带车上再度组装好,狼牙和灰熊派出的侦察部队也分别和北面敌军交上了火,我看着目前唯一收得到的,从各队红外线侦测仪传回来的画面上人形光影窜动,心中直觉这场仗恐怕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第十六章 16-1 激战持续到深夜。 在失去空中侦测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靠着实际交战来推断敌军大概的进攻路线,整个战情变得更加扑朔难测。苔蘚树林中,敌军山地战斗群兵分两路,左路军集结了三个突击大队,他们携带k92衝锋枪、滚筒机枪、榴弹枪等轻火力武器,从正面和侧翼对雄狮手下三个中队构成的l型防线持续不断猛攻,双方在积雪盈尺的林间逐寸交战,战线曲折分割成好几个区段,许多阵地在短短几小时内数度易手。右路由战车部队领军,绕道树林外围往东线红土公路进攻,这时部署在此处的莫努部队便显出了作用。高地上的机枪阵地从侧翼将跟在战车后头进攻的步兵扫射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埋伏树林山丘缺口间的火箭筒兵旋即展开狙击,领头的一支战车小队很快遭到歼灭,后头敌军仓皇退回林中,却又遭到两路砲兵无情猛轰。虽然此时的砲击点无法做到有空中定位时的精准,但猝不及防的密集攻势仍是打得他们无法招架,当第二轮砲弹落下之时,敌军已经近乎溃败边缘,于是只有暂时退回攻击起点重整,并派出一支联络小队前去山岭上调动火砲部队支援。数十门一七五自走砲和在空中突击舰攻击下倖存的少数多管火箭转动履带和巨轮,「隆隆隆」地压过雪地直驶下山坡,在离机枪和火箭阵地大约一公里外列队停下。这距离足够砲手居高临下直接瞄准,没有射控和观测已经不构成什么影响,机枪和火箭筒部队只能紧急撤离,抢在原本位置被砲火掩没之前退到公路上,和其馀友军匯集成一道最后防线,榴弹砲和迫砲不间断的射击轰垮了许多树木,敌军战车部队一时被阻断在树林里,这才攻势暂歇,只剩下左路兀自激战不休。 在西面战场,铁鹰部队的火砲完全没起到预定的效果,满搭步兵的地狱犬战车不但没被逼入旷野,反而是毫不费力地从宽阔的公路上一路挺进,这一来散佈在散兵坑中的战斗部队便显得太过分散而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更何况他们还要同时应付远方长程火砲和来自空中战斗飞艇的威胁,我不得已只有叫爆破队提前用液态炸药将后半段将近十公里长的公路炸毁。就在这时,北边正往溪谷方向进攻的另一支敌军空降部队却犯了一个严重错误,他们把突然遭遇到的侦察小队当成是我军的前哨防线,因此将全部的部队停下来就地佈防准备迎战,而事实上我军的防御阵地根本是在溪谷另一端,离他们足足还有两、三公里远。这不该有的停顿给了我军额外的运筹空间,我大胆将飞狐的防空部队以及剩下的一个预备中队全派出,在西面离城镇仅仅五公里处紧急组成一道防线。他们每两人一组,携带肩射穿甲飞弹和加装了彻甲榴弹的自动步枪,利用隐形功能掩蔽在雪地中对敌军伏击,另外又将山猫的狙击小队也一併调了过去,专门针对配戴红外线视镜的敌军下手。sk2狙击枪的清脆响声在银白旷野上此起彼落回盪,戴着红外线视镜的敌军一个接一个倒下,其馀空降步兵看不到和周遭积雪融为一体的我方队员,若还暴露在外就只有等着被射杀的份,因此只能选择躲到战车后头暂避。此时敌军犯了另一个错误,让战车部队直接开下公路对我军进攻,却把所有步兵全留在原地。地狱犬战车的视界系统虽然一样可以识破我军的隐形功能,可是面对在雪地中不断移动的人员目标,就算再加上电脑射控锁定,想要个个击中仍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目标有机会攻击,以我军武器的精良,其下场就是立刻遭到一击摧毁。在没有步兵协同作战的情况下,要掌握这样的机会变得更加容易,很快旷野上便堆满被肩射飞弹或彻甲榴弹直接命中而起火燃烧的战车残骸。此时他们才赶紧再将步兵派出,并且召唤长程火砲和战斗飞艇过来支援,不过黑虎等部队随即也撤回到这块区域加入作战,这一来等于只是把原本在前方的战场挪来这里,只不过这回我方增加了将近三个中队的生力军,而他们却是已经丧失了先机。 这中间另外还有一段小插曲。派去救援蓝雀的中队并未如我预想的遭到战斗飞艇空袭,甚至连一个敌军都没遇到。他们毫无阻挠地逐步搜索,在群山包覆的一座冰湖找到那截坠落的逃生舱救出所有机员,捨弃陡峭的原路而选择了走另一头比较平缓的坡谷下山,正准备要返回之时想不到却遇到了敌军。那是一支搭载长程火箭的自走砲部队,因为要支援正和我军鏖战不休的空降战车部队而向前移动,双方对这不期而遇都是吓了一跳,接着便近距离展开交火。对方携带的只有简单的轻型武器,事实上以机械化砲兵的功用,本来也没携带重型武器的必要,出其不意碰上这种短兵交战的情况,也只能算是他们倒楣了。架在履带车上的机关砲斩瓜切菜一般很快将他们歼灭,操作多管火箭对驾驶空中突击舰的机战队员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快就调整好方位对远处的其馀自走砲部队猛轰。敌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轰得莫名其妙,一时还以为是搞错了射击座标,透过通讯器大声呼叫了半天,等发现情况不对之时,好几处自走砲阵地都已经是烈火熊熊。一小队战斗飞艇很快飞了过来,装甲车上的防空快砲立即迎空拦击,短暂交火后我方损失了两辆履带车,对方三架飞艇被击落,剩下两架仓皇飞走,我方也不敢逗留迅速离开,长程火箭和二五五公釐砲弹接着便呼啸飞来,把留在原地的砲兵尸体和搭载火箭的履带车全炸成了灰。敌军气急败坏地派出一支战车中队追击,双方在半壁冰封荒野展开追逐战,最后还是无可避免进入到毁损路段的主要交战区,谁也没打到谁双双归入了各自阵营。这一番搅和彻底打乱了敌军步奏,破坏了他们长程火砲的射击,并使得前方阵地的我军可以及时回撤巩固新战场,可说是原本岌岌可危的西面防线最终得以守住的重要关键。 在北面,漫长守候的敌军终于发现了我军阵地并不在眼前的事实,急忙忙开始前进,当到达溪谷之时已经是白白浪费了许多个小时,并且立即遭到我军以逸待劳的攻击。担任前锋的两个中队很快被击退,一直等到后头主力部队赶到才再次部署进攻,他们在树丛间架起了无后座力砲隔着溪谷对我方猛轰,并从多处发动小队突袭试图强行突破。不过我军佔据了所有的地形优势,并且利用他们浪费的时间将阵地布置得更加周密,整片溪谷都处在有效的火力范围内,敌军只要一现身,多管机砲随即扫到将他们无情地扯碎,气压迫击砲也以高角度的拋物线越过树梢直接打击隐藏在更深处的敌军,渐渐地敌方的火力越趋越弱,到最后简直像放鞭炮一样聊胜于无。 天色越来越暗,只剩间歇射击和随之而来的爆炸发出的火光,以及燃烧未尽的残骸馀火还在照亮着城镇四周,等到所有的砲火终止,已经是深夜。 我和各部队一一联络,发现伤亡情况远比想像中严重得多,莫努手下的运输兵驾着履带车城内城外奔驰,出发时满载着补给弹药,换回来的却是一车又一车的伤兵。临时医疗站设在城内唯一的一间购物中心,因为只有那里才容纳得下那么多人。我去到那,看着满满尽是重伤无法行动的队员,心情沉重地问医护人员道:「这些弟兄要多久才能復原?」 「最快恐怕也要十小时。」 「打了恢復剂还要这么久?」 「有什么办法?实在是伤得太重了嘛,要不是靠了战斗服保护,就算有恢復剂还不一定有机会救得回来哩,比起那些等不到注射恢復剂就已经先直接毙命的人,他们已经算是幸运多了。」 「可以再加强恢復剂的剂量吗?」我问,「敌军应该不会拖到十小时就会再次发动攻击,可是各部队现在的平均兵力大概剩下不到一半,起码也要拉到六、七成才行。」 「不行啦总队长,现在注射的已经是最大量了,再加强人体会负荷不了的。」 听她这样讲,我实在也什么别的办法可想。 「好吧,」我无奈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希望时间会站在我们这边。」四处巡视一遍,用并不擅长的言词大致慰问一番,接下来带着指挥车队风尘僕僕去到铁鹰的阵地。 整个阵地呈方阵型,四周都有便利砲载具移动的坑道,铲起的土石雪块压实了和砂包一起堆砌成堡垒般的屏障,不但结构牢固并且视野良好,实在是看不出为什么会发挥不到打击敌军的效果。正在或坐或卧的队员们见到我来,立刻纷纷起立敬礼。 「你们这……好像几乎没遭到什么攻击?」我看着四周平整如初的土地,不可置信地说道。 「大概是敌军认为我们没什么威胁吧。」铁鹰耸耸肩答道。 「你不觉得,现在应该把握时间,多加强一下防御工事?」我又道。 「大家打了一整天,几乎都快累垮了,所以我想让弟兄们多休息一下,工事什么的,晚一点再弄应该也还不迟吧?」 「晚一点?」我看他一眼,「敌军恐怕不会等你吧?」 「喂,弟兄们,」他大着嗓门喊道:「休息够了,就起来把沙包堆一堆,砲具活动的路线清一清弄平一点,别间着没事干。」 我鼓着腮咬了咬牙,对他这立即反应感觉并不是很舒服。 「其他阵地的情况怎么样,伤亡情况严不严重?」他若无其事地问着,似乎并没发现我的不豫。 我深呼吸一口,缓和了一下情绪才道:「就现在知道的,莫努的部队死了四十三个,我们这边有五十五个弟兄不幸阵亡……」 「五十五个?」他插嘴道:「怎么会这么多?」 「要没有战斗服保护,恐怕还要更多上十倍不止。」我道:「有什么办法?敌军的火砲又远又准,像下雨一样一阵阵轰过来,一个不幸被直接打到,根本连救都没得救,当场就粉身碎骨了。」 「唉,都怪我。」铁鹰自怨自艾说着,「要是我能先一步压制住对方火力,也许后头就不会变得这么惨烈了。」 「这句话正是我想说的。」我严肃地看着他,「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很失常,跟平常的你完全不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回避着我的眼神,「心里一直提醒自己要集中,大脑却不怎么听使唤,一到紧要关头就好像突然当机似的一直出错。」 「是因为……」我实在是很不情愿说出这几个字,「独狼的事吗?」 「或许吧。」他黯然道。 「这样怎么行?」我加重了语气说道:「战场上出一点小差错,付出的代价就是人命,你要知道,你现在可不是个小兵啊。」 「我知道。」他勉强看了我一眼,「接下来我会注意的。」 「我想……」我边说边注意他反应,「你先暂时留在指挥车上和资讯作战队一起,这里让斗鱼来接替,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这样吧?」他瞪大了眼说道:「我自己会调适过来的。」 「这是命令。」我斩钉截铁地说着,见他脸上迅速罩上了一层寒霜。 「同时也是请求。」我接着说道,「以你现在的状况,如果还让你留在最前线,不管对你自己或是大家都绝对是个危险。独狼已经走了,我不想再失去剩下的任何一个兄弟,你懂吗?」 他沉寂片刻,勉强笑了一笑说道:「你都这样讲了,我还能说什么?更何况现在是在打仗,当下属的怎么可以不听长官命令,对吧?」举起手挥了挥,独自往履带车走去。 我在原地看着他刻意昂首阔步的背影,心头一阵鬱鬱难言,一直蹲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斗鱼站起身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从现在开始,这里交给你来指挥。」我直接了当回答。 「那铁鹰呢?」 「我把他暂时调到身边。」 他一时闷不作声。我牙关一紧,心里担心他要是跟铁鹰一鼻孔出气,两个人连手抵制,这局面可就不太好搞了。 「也好。」他终于开了口,「不然他这样子心不在焉地指挥下去,实在是有点令人担心。」 我松了口气,「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在他肩头拍了拍以示鼓励,转过身走向来处,脑中不断浮起过往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种种情景。 只是随着时间事过境迁,这些画面也都只能成追忆了。 雪地上响起「沙沙沙」的脚步声,我一抬头,就见火凤从停车处快步来到我面前,轻声说道:「总队长,蓝雀她们回来了。」 「喔……」我勉强收起脑中铁鹰、独狼等人身影,突然间想起,眼前火凤不正是据传和独狼有一腿的女主角? 「你没事吧?」我没头没脑地问着。 她先是面露不解地看着我,很快便从我的眼神表情明白我话中所指。 「其实我们的关係,就只是下了战场彼此发洩一下而已,谈不上什么感情。」她沉静地说着,「只不过毕竟是相处过,就算没有情也有义,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可是难过归难过,仗还是要继续打,总队长你放心,我不会把这情绪带到战场上的。」 「你这话,真应该说给某人听听看。」我望向坐在车上抱头不语的铁鹰,有感而发地说道。 她不置可否地一笑,「要叫蓝雀她们直接过来这里吗?」 「不用。」我想了想,「叫她们到城东的那间学校,不,乾脆到古堡去好了,那里是敌军第一个攻击的目标,我想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们还敢再回去,叫所有的指挥车也跟着一起移过去。」 第十六章 16-2 在古堡的断垣残壁中,我一面吃着加热的浓缩食物,一面静听蓝雀叙述。 「我们正在全心应付空中堡垒射过来的对空飞弹,哪知道「嗶」一声,所有的萤幕画面一下子全成了乱码。」说到当时情况,她仍然是一脸疑惑。「不只是萤幕,所有跟电脑有关的设备都失效,大家从来没碰过这种事,一下子全慌了,紧接着一阵剧烈晃动,舰上已不知挨了多少枚飞弹。没有电脑监控,我们根本无从得知损害程度,从驾驶舱只看到燃烧的浓烟迅速往前窜,舰身根本维持不住平衡,以突击舰的设计,要到这地步,四具引擎中起码有两具已经完全失效。更糟的是,舰身冒出的火舌还夹带着阵阵静电,这表示提供动力的z电池也报销了,在这情况下要飞回基地的机会已经很渺茫,我想与其白白坠毁,还不如直接去撞空中堡垒算了……」她心有馀悸地吁了口气,「多亏了诸神保佑,受损那么严重的舰身还能撑到最后没被对方飞弹打爆,逃生功能也没失效。」 「你这么做真的很勇敢。」我轻拍她肩头,半由衷半开玩笑道:「要换了是我,早就弃舰逃命了。」 大概是很不习惯听到我的称讚吧,原本英气勃勃的女舰长顿时扭捏了起来。 「照这样说来,」红鹤道:「其馀的突击舰和战机,也是因为电脑设备出了问题,才会匆忙离开的囉?」 「我想应该是这样没错。」蓝雀道。 火凤忽然想到:「基地的电脑会不会也一起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一直联络不上?」 「不会吧!」飞燕刺耳地惊叫道:「移动小岛是全自动化的,要是电脑有问题,所有的功能都会瘫痪,这后果可是很严重哪。」 「对呀,这下子我们就不能使用电子战,一堆精密武器也都不管用了。」 「万一敌军派战机空袭怎么办?」 「而且没有空中定位,火砲什么的也打不准啊。」 其他队员也跟着七嘴八舌忧心忡忡。我静静听着,心里暗想,这一连串突发事件恐怕绝非偶然。 「另外还有一件事。」蓝雀道:「在攻击之前,舰上的电子反制系统曾经侦测到有超波从城里传出,只是还没追踪到信号来源,攻击已经开始了。」 「嗯,测到有超波……」我一时还没会意过来。「那又怎样?」 「超波是除了z波以外能量最强的无线电波。」蓝雀耐心地解释,「z波是靠z元素的电磁作用所產生,这技术目前只有我们有,所以所有的光电通讯只有我们是用z波,帝国军用的是超波,反抗军的则是一般高频无线电波……」说到这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 「你的意思是,」我道,脑中隐约已浮现了答案。「只有用帝国军的通讯设备,才有可能发出超波,对吧?」 蓝雀点了点头。 「在我们的军中竟然有人使用敌军的通讯设备,不用想也知道干的绝不是好事。」我心情凝重地说着,若有似无地注意着大家的表情表化。「再加上电脑设备莫名其妙失常,敌军在完全没有空中侦测的情况下,也可以事先预知目标攻击我们的指挥部,把这些事件都串连起来,答案显然只有一个,我们里头有内奸!」 眾人一下子全都静默不语。 一直站在一旁,默默喝着这里人人普遍爱喝的提神饮料热树果汁的铁鹰,此时突然开了口:「会不会是因为帝国军截听到我们的通讯,所以才有办法事先知道我们的部署?」 「那突然断讯又要作何解释?」我道。 他耸耸肩。「也许只是偶发事件吧。」 「可是,帝国军还做不到利用z元素的技术,就算抓到了讯号,也没办法解读,根本不可能知道里头内容是什么。」蓝雀道。 「搞不好他们现在技术进步了也不一定。」铁鹰固执道。 「好了,不管怎样,反正我们做好一切防范措施准没错。」我不想就这一时很难有答案的问题无谓争执下去。「所有可能被攻击的目标都要改位置,还有,从现在开始不准使用通用频道,和各队联络一律用单一频道,一对一直接和队长通话,而且每隔一小时,所有频道都要更换一次。通话内容也要注意,不相干的事尽量不要提,尤其是关于整个部署调动的情况,更是要绝对保密,不管是有真的有内奸躲在我们里头,还是像铁鹰所说的是通讯被截听破解,至少无法一下子就掌握我们全部的动向。」 「那这边呢?」飞燕脱口问道。 「你这什么意思?」红鹤气呼呼地瞪着她,「难道我们几个会是内奸吗?」 「唉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连连挥手解释:「可是总要防范一下嘛。」 「防范归防范,不过也没必要搞得疑神疑鬼。」我道:「这边所有人从头到尾都跟在我旁边,如果这还信不过,那还有谁能相信?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对不起,」飞燕歉然道:「我好像是有点太神经紧张了。」 「如果队长们问起,怎么办?」火凤问。 「就说是电脑有问题,其他的情况一律推说不知道。」我道:「在没揪出这个害虫之前,当然不能先打草惊蛇,更何况现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都是一起枪林弹雨过来的,还会有什么内奸?我才不相信。」铁鹰咕噥着,又继续喝他的热树果汁去了。 周遭异乎寻常平静,只有红鹤等人从指挥车上传来和各部队通话的絮絮声响,不过在内奸阴影笼罩下,每人的语调表情看来都变得有些奇怪。 已经是最后几关了,可是游戏却似乎不甘心就这么结束,怎么样都还是要无中生有搞一些事情出来。我点起菸踱着方步,仰望并不怎么明朗的夜空,心里只觉一股说不出的疲累。 第十六章 16-3 第二天天还没亮,敌军再次展开大规模的拂晓进攻。 首先开啟攻势的,是来自空中的x战机。它们在两、三千公尺的高空用导引炸弹对城内目标精准炸射,我们既没有防空飞弹,也没有空中武力,只能躲在地上任其呼啸而过尽情肆虐。除了我所在的古堡以外,弹药库、防空阵地、原本是指挥部的仓库无一倖免,幸亏我很有先见之明早已将城内部署全盘做了改变,遭到命中的目标都是空的,里头的人员设施早已经移到别处。我将指挥车队巧妙地隐藏在残壁废墟中,看着记忆中曾经部署过的位置一一扬起爆尘火光,心中对内奸存在的可能性已经再无疑虑。 空袭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家还来不及从震撼的爆炸声光中回復,敌军的地面攻势已经展开。 西边战场上,长程火箭和二五五公釐自走砲再度开火,集结在公路上的空降战车部队则是绕过毁损路段强行挺进,这一回由斗鱼指挥的火砲群总算是确实发挥了功用,密集而且精准地在公路两旁筑出层层火墙,被摧毁的战车残骸堆成钢铁般的路障,后头车队被迫只能将行进路线往两旁不停延伸,无可避免要和我军战斗部队在旷野上大范围地逐一缠斗。这样的作战方式缓慢而且力量分散,对于站在守方的我军来讲当然是相对有利。北面的状况也差不多,敌军延续昨日的攻势,从各定点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强袭,双方隔着溪谷用自动武器和轻型火砲猛烈射击,在我方占尽地形优势的情况下,这样的隔空交火很难起到什么效果,我军仍然是有足够的馀力将试图强渡溪谷的敌军击退,整个战况顿时陷入胶着。 相较于这两处,南边苔蘚树林的战况可就惨烈得多了。敌军山地战斗群分头大举进击,各阵地接二连三传来失守消息,我方部队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已经构成不了所谓的防线,我只得命斗鱼紧急调一部份火砲对失陷的阵地猛轰阻止敌军继续进击,好让雄狮有时间将所有部队回撤到树林尽头重整。而在树林东边,敌军步兵和莫努的部队持续炽烈交火,越岭战车则是忙着用车前方好像三沱分岔肉瘤的破坏鑽头清除林中障碍,等到第一辆战车从树林内探出头来,并且用火箭和机砲在莫努的阵地轰开一道缺口之时,我心里已经焦急地暗叫不妙。西边的旷野幅员广大,我方队员有充分的空间和与敌方战车周旋,可是这里不同。这边两军相隔不到一公里,正后方就是红土公路,四周全是低矮的灌木草丛,几乎没什么空间可以运用,敌方战车轻易就可以穿越过来直捣我军阵地,如果没有什么神奇战术的话,这条防线眼看也即将守不住。 「要是再不派出援军,我看莫努那边可要玩完了。」铁鹰站在我后头,盯着热感应器传回来的红外线画面说道:「把西边两个预备中队调过来,我带他们赶去增援,龙豹你看怎么样?」 虽然我很不喜欢在想事情的时候有人插话,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答道:「那两个预备队已经分散在雪地中,要一下子调回来恐怕不怎么容易。更何况西边战况正在胶着,这时候突然抽调部队走,我认为并不合适。」 「那不然,把飞狐的防空部队拨一部份给我好了,在停火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把他们调回城里了?」 「我调他们回来,是为了防止敌军利用战斗飞艇直接对城里空降。」我有点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空中武力。」 「这也不行,那也不对,那不然是要怎么办?」他大声道:「难道你打算放着莫努的部队不理,把东边拱手让给敌军吗?」 我并不答腔,双手抱着胸来回踱了几圈,问红鹤:「从城里通往莫努那边,中间是不是有一座铁桥?」 她很快切换出地图,「是的。」 「很好。」我道,心里已经大略有了个雏形,随即联络已经跑到第一线去督军的莫努:「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很不乐观……」他的声音在持续不断的砲火中显得有些断断续续。「敌军战车不断从树林里冒出来,击毁一辆,后头马上又有一辆补上,现在整个防线已经快要退到公路上,火箭弹也射到快没了,恐怕再撑也撑不了多久。」 「敌军到底是还有多少战车?」 「起码也有十来辆吧。」 「算二十辆好了……」我喃喃道,心里默默计算着,一辆越岭战车的车长大约是八公尺,二十辆就是一百六,再加上行车间距,好歹也要五百公尺以上,这桥恐怕没有这么长…… 「你怎么不说话了?」莫努急道:「到底要守还是要退,起码也给个意见吧?」 「你听好,」我平心静气地说道:「从你那边由红土公路往西,会经过一座铁桥,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嘛。」 「那好,你现在马上撤退,通过铁桥后不要停继续走,一直到敌军完全看不到你们才准停。重点是,一路都要维持队形整齐,不可以表现出任何惊慌失措,务必要装作看起来像是故意撤退的样子,这样你明白吗?」 「既然就要撤退了,为什么还要装成是故意的?」 「现在没空解释,」我道:「反正你照着做就对了。」切断通讯又对飞燕道:「叫榴砲和迫砲加强射击,全力掩护莫努他们撤退。还有,叫狙击队和爆破队待命,顺便把山猫和雷电都叫过来。」 「好主意!」铁鹰用力一拍大腿,「把桥炸了,他们就过不来了。」随即又有些懊恼:「唉,我怎么就想不出这招?」? 狙击队和爆破队是跟着防空部队一起调回城里的,因此山猫和爆破队的队长雷电很快就出现在我面前。我把他们唤到一旁面授机宜一番,两人立即率队出发。 「有什么好装神秘的?」铁鹰游目四顾了一下,「这里谁不知道,派他们去的目的就是要炸桥。」语气显得相当不满。 我懒得理睬他,点了根菸坐下,凝神观看萤幕上的变化。 公路上不断闪出爆炸的光点,敌军的战车和步兵被暂时阻挡在灌木丛间,莫努照我的吩咐指挥部眾迅速撤退,当敌军还在犹豫不决之时,他们已经有条不紊地通过铁桥,随着公路没入积雪覆盖的田亩间了。敌军很快重新调整队型衝上公路,冒着砲火一路直追,未经破坏的路面纵使覆了厚厚一层冰雪,对越岭战车的履带足而言仍旧是如履平地,而此时山猫和雷电却还在离铁桥至少有一公里远的路上。 「糟糕,这样下去他们肯定来不及。」铁鹰急得又跺脚,又用拳头大力击着自己手掌。「龙豹你看要不要叫莫努他们回头跟敌军打一阵拖延一下?」 我摇了摇头,随即下令砲兵部队停止射击,萤幕上山猫的车队继续往前,雷电的车队则是就地停下。 「怎么搞的?」铁鹰奇道:「雷电不是要炸桥吗,怎么大老远就先停了下来?」 大家的表情全都和他一样不解,只是看我一点也不意外,便也没人敢问,只有红鹤瘪着嘴道:「唉呀,铁鹰你别一直嘰哩咕嚕的,静静的看好不好?」 狙击队来到离铁桥大约一百公尺处,将履带车藏在一排枯树后头,各自往两旁的山坡田地间寻找合适的射击点隐蔽起来。雷电和爆破队员则是忙着清除路面积雪,接着便将凝胶状的液态炸药涂满整条路段,接上电子引信,然后又再将雪团堆回掩盖。当他们进行之时,敌军先遣部队已经来到桥头,却没有过桥,而是驻留原地观望,这动作立即又引起我周遭一片议论。 「这是怎么回事?」第一个按耐不住的当然还是铁鹰。「前面追得好像在讨命似的,现在又突然不追了,这是哪门子战术?」 「难道是发现了有狙击手埋伏?」飞燕道。 「这没道理。」红鹤道:「狙击枪又打不穿战车钢板,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动声色故做沉着状,心中却是暗暗窃喜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敌军派出了一小队步兵上桥侦察,我心中默喊一声:「碰!」就见萤幕上好几个人形光点被狙击手命中坠落桥下,其他人不敢逗留仓皇奔回,可是只逃出不了几步,仍然是难逃被狙杀的命运。敌军不再沉默忿而开火了,机砲、火箭、重机枪交杂在一起狂轰猛射,铁桥对岸的积雪顿时几乎全被掀了起来,看得我心头也跟着一阵狂跳。不过由山猫率领的狙击手全是歷经各种战阵淬炼的好手,在伏击之前早就规划好了退路,一开完火便立即脱离原本位置另寻掩蔽,等到敌军停止射击并再度派出侦察小队之时,他们也已经在下一个射击点各自就位,旋即又是通通击毙。敌军至此再也不敢妄动,就只在原地隔岸开火,一直等到后头部队全赶上来,仍旧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们才不过十个人耶,」红鹤道:「这也不敢过来,到底是在怕什么?」 「大概是怕有伏兵或者是炸弹吧。」火凤道。 「拜託,离得那么近,桥四周又没什么掩蔽的,这还看不出有没有古怪,难道他们都没长眼睛吗?」 「问题是,他们派出来的眼睛都被狙击手干掉了呀。」说到此火凤忽然看了看我,似乎是有点领悟到了我的计策,我则是回以会心一笑。 「叫侦察兵跟在战车后头一起出动,不就不怕狙击手了?要换了是我就会这么做。」飞燕道。 「喂,你到底是哪一国的啊?」红鹤斥道。 「你们几张乌鸦嘴拜託别再说了好吗?」铁鹰指着萤幕大声疾呼:「那些狗娘养的真的派战车过来了!」 此时我头盔上的通讯器正好传来雷电的声音:「总队长,我们这边布置好了。」 「好,一切照计画进行,叫山猫他们可以撤了。」我道。 萤幕上山猫等人飞快逃离火线,和雷电会合后一起退到预计的隐藏地点。那儿是一处陡弯的下坡路段,有着天然的视觉屏障,沿着公路远远过来,没到下坡前根本看不到这位置,而在我的计画中,敌军是不可能抵达这距离的。莫努的残馀部队也停在此处,不过除非计画整个失败,否则已经是用不着他们了。 敌军三辆越岭战车带着侦察部队战战兢兢上了桥,前前后后搜索了一遍,终于发现并没有埋伏,大队人马于是加紧脚步前进,迅速通过了铁桥沿着红土公路而来,从萤幕上快速移动的光点,不难想像他们有多气急败坏!周遭人眾就算再迟钝,此时也看得出我的计策不是要炸桥而是要炸公路,因此无不摒息以待。 敌军很快已经来到铺满液态炸药的路段,全场不约而同响起一阵由喉头发出的咕嚕声。 「他们已经到了,」铁鹰依旧是沉不住气,「雷电怎么还不开炸?」 「别急。」我道:「后头的部队还没全到,再等一等。」 「你不是要炸公路?」 「不,」我笑着摇摇头,「我是要连人带路一起炸。」 约莫十几分鐘后,十几辆越岭战车加上整批突击步兵全数进入了长达五百公尺的炸药路段,这距离是我事先就估算好了的。我们面前的萤幕是由前线部队携带的侦测器所传回,因此不用提醒,他们也知道敌军已经进入引爆位置,萤幕上骤然间闪起整片爆炸亮光覆盖了所有的热源光点,等到光芒散去,剩下的就只有燃烧的馀烬,以及四散崩落已经不成人形的残骸。 第十六章 16-4 「真有你的。」周遭一片欢腾击掌声中铁鹰咧着嘴大笑道:「这一下子可把那些帝国走狗部队全给炸上天了,哈哈。」 「可是我还是搞不懂,」红鹤摸着头道:「敌军为什么会在桥另一端停下,不敢直接追过来?」 「对呀,不然雷电他们根本来不及铺炸弹。」飞燕疑惑地看着我,「而且,总队长你好像早知道敌军会这么做?」 「不是我早知道,」我耸耸肩,「而是我故意设计要敌军这么做的。」 「故意设计?这太神奇了吧!」 「对呀,怎么办到的,总队长你解释一下好不好?」 「其实,我这是仿效三国演义中的空城计,姑且可称为空桥计……」在一片鶯鶯燕燕的嘖嘖讚叹声中,我极力掩饰住得意之情说着,随即暗骂自己一声笨,身旁这些属于游戏世界里的人怎么会知道什么三国演义? 「总之,我採用的是一种心理战法。」我换了个说法继续道:「你们一开始大概都以为我要用炸桥来阻断对方前进,事实上这不过只能阻挡一时,如果接下来没有进一步的战术,危机仍旧是没有解除,因此我原本的想法就并不只是把桥炸断,而是要把敌军连桥一起炸掉。不过你们也都看到了,当时情况,雷电甚至来不及在敌军之前先到达铁桥,更别提铺设炸药了,更何况我先前问过莫努,敌军战车还有十几辆,排成一路纵队加上行车间距起码也要四、五百公尺,从电脑地图看来,这座铁桥长度大概不超过三百公尺,根本容纳不下所有的敌军,因此这炸桥灭敌的计画就不怎么可行了。于是我改把脑筋动到后头的公路上,而且试着利用人员和铁桥来製造一个暗藏伏兵的假象。当敌军看到莫努部队未败先退,而且又是一路从容有序之时,心里想必会有些怀疑,这一点从他们全力追击之时还仍然保持前后分明的队形就可以看得出来。在之前的战役我们曾经不止一次使用过这种炸桥战术,因此当他们接着看到一座铁桥好端端地立在眼前,过往的教训再加上先入为主心理作祟,理所当然会停下脚步,而在派出的侦察小队一再遭到山猫他们狙击后,更让敌军深信我们确实有埋伏不愿被侦察到,而不敢贸然往前了。等到他们发现一切都是故弄玄虚,不管是桥上还是另一端根本什么都没有之时,气急败坏之下果然失去耐性一路狂追,最后反而是落入了真正的圈套里。」 我洋洋洒洒说完,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片惊叹佩服声包围。 「总队长你真是神机妙算。」红鹤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幸好你是和我们一边的。」 「对呀,」飞燕立即附和,「不然我们铁定完蛋。」 「好了,你们两个少拍马屁了。」我道:「这里歼灭的不过只是一小部分敌军,其他弟兄还在苦战,还不赶快去继续盯着?」嘴上虽然如此说,心里其实却是已经飘然到快要飞上天。 各方的激战仍旧在持续当中,最危急的仍然还是雄狮这边。在我们的注意力全集中于东边公路上之时,他们在城镇和苔蘚树林交界处建立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正承受敌军一连串的猛攻,坐在指挥车内完全可以清楚听见双方交火的声响。敌军一个中队出其不意穿过防线直接往城里攻来,所幸守在该处的防空小队反应很快地立即把防空方阵快砲调成俯射,又快又准地将对方扫成了碎片,不过也着实令指挥车上的我们紧张了一阵。此时东边已经没有阻碍,儘管莫努和他那三个中队才刚撤下而且可能还在疲惫不堪,我还是命令他们立即穿越树林绕到敌军侧翼进攻以分担雄狮这边的压力。 「可是我们的弹药剩不多,要先派人过来帮我们补充才行。」莫努在通讯器中说道。 「等补给车开到你们那,雄狮这边不知道还挺不挺得住。」我道:「公路上那堆炸烂的废墟里头一定还有剩下没被炸坏的武器,你就先拿他们的凑合用一下吧。」莫努訕訕地答了声「是」整队出发。 「总队长,我倒有一个主意。」蓝雀道:「树林另一头的山坡不是还停了一堆自走砲和多管火箭?那里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部队,要解决那些砲兵很简单,不如就像我们之前那样,抢下那些砲车从后方来轰敌军,效果不是更大?」 「那些砲已经被磁波飞弹破坏了射控功能,要怎么有办法瞄得准?」我道。 「就像他们对付我们那样,把射角调到最低,尽量靠近一点,就看得到的目标平射轰击,我想应该也不是很难。」 我转过头,「铁鹰,火砲射击你是专家,你怎么说?」 「蓝雀说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行,」他道:「可是别忘了,敌军和雄狮他们可是距离相当近,这种平射打法弹道延伸太远,一个不小心砲弹穿越敌阵,可就要轰到自己人了。」 其实我问他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他会主动说要担起这项任务,毕竟他一向都是负责火力掩护,对于火砲射击方面绝对是比我身边其他人还要更擅长,不过看他的语气态度似乎是没什么意愿。 「铁鹰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沉吟了一下,再考虑到他之前一再的失常,不得已只有暂时打消念头。「况且我们现在也没多馀的部队可以派,蓝雀你这计画虽然是很好,不过现在还不到可行的时候。」她失望地「喔」了一声没再多说。 敌军在北面和西面的攻势并没什么进展,狼牙部队还是牢牢控制着溪谷,地狱犬战车群也仍旧深陷在旷野中,一块区域一块区域和我方分头交战。我们身着的战斗服具备有优异的隔绝外界温度功能,在零下十几度的冰天雪地中不需要加穿其他御寒衣物一样能活动自如,比起裹着厚厚一层雪衣雪裤的敌军,在机动性上更是远远胜出。这一点在西边的开阔战场上更加突显。半融的泞雪对地狱犬战车的轮式驱动系统不构成什么影响,可是对于行动力已经不如我方的敌军步兵而言却是雪上加霜,更何况他们还正同时受惑于我们的隐形功能。而鑑于上一波的教训,战车也不敢再拋下步兵贸然深入,整体进攻就这样被拖宕下来变得缓慢而被动,完全发挥不出机动打击的优势,原本的装甲雄师变成只是一堆会移动的砲塔,放诸在一望无边的旷野上,更显得贫弱没什么威胁,我于是将注意力继续放回雄狮这边。 在又一波猛烈的攻势之后,雄狮他们已经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弹药与气力,而对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莫努突然从侧翼杀到,砰隆磅啷一阵猛攻,已经几乎快要攻到我们眼前的精锐山地部队终于开始退却。我心想,敌军弹药不足又缺乏后援部队,正是所谓弹尽援绝,就算兵力多了好几倍也不足惧,于是用激励的语气大胆下令叫莫努全力追击。可是我只顾算计对方状况,却忽略了一点事实,莫努部队并不是像我们这样个个都有超乎常人的体能战力,在经过好几个小时的激战和急行军似的撤退之后,又一路穿林越野来到这,还能够继续战斗已经可以说是奇蹟了,哪有办法再跟着敌军后头穷追猛打?我和周遭队员好像在看现场直播球赛一样鼓譟着紧盯萤幕,眼看敌军好像蚂蚁回巢似的从断枝残干间迅速缩回到树林深处,远远逃出了侦测器的搜寻范围之外,不免都是一阵扼腕! 「算了,已经追不上了。」我透过通讯器悻悻然对莫努道:「你们先回去雄狮那边协防,有进一步的调度再通知你们。」心中懊恼地想着,刚刚要是听蓝雀的,现在正好利用那些自走火砲封住敌军退路,搞不好莫努就可以来得及追上甚至歼灭他们,甚至就这样把战局提前结束了也不一定。 不过已经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好想的了,只希望这么一个小小失策不至于造成什么太大影响。 这时已经接近中午,在南面的战斗暂时中断之后,其他方面的敌军也陆续停火。我趁机赶紧派出所有可调动的人员和车辆,尽可能将最多的弹药补上前线,伤势刚癒的队员也重新编队再度回到战场。雷达萤幕上,敌军运输机群也正大举出动,我们始终等不到突击舰或隐形战机再次出现的踪影,一时也没办法阻止,只有督促运输部队赶紧加快脚步。不过敌军并没给我们太多时间喘息,原本滞留在地面的战斗飞艇补足了弹药燃料很快便又成群飞临,这一回的目标不是城内也不是各阵地,而是正在忙着来回运输的履带车。满载的弹药引爆出的火云直衝上天,就好似平地骤然冒出了好几座正在对空喷发着烈焰火柱的火山。随行的运输兵虽然用蜂针飞弹和架在履带车上的机关砲打下了不少飞艇,可是就算打下再多架,也已经弥补不回失去的弹药,在根本无法确定基地的空中补给什么时候,甚至到底会不会来的情况下,我只能赶紧向塔哈达请求支援。通讯器中他那头轰隆轰隆地正被敌军空袭得焦头烂额,只是我们单靠地面雷达的搜寻范围根本无从得知他那边情况,平白碰了一鼻子的灰,无奈只得又再转去向离我们最近的斯图加斯加拉古纳空军基地求救。事实上反抗军主要的空中武力本来就是都来自于拉古纳,向他们寻求空援是最直接的选择,只是不知为何,我一直不愿意想到这一途去,也许是受了在境外国度看他们那些将领个个自命不凡的高傲态度导致的不良印象所影响,或是更单纯地基于对蓝林王父女,甚至只是对娜妲公主一个人的厌恶,使得我极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尤其是在眼前这种情况下。我们战天使一向以反抗军救世主自居,如今竟然要反过来要他们帮忙,光想到这一点就足以令我却步。 只是碍于形势所逼,我当下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低头。 斯图加斯加位在我们西南方大约三百公里处的黑河出海口,原本就是帝国军在西岸最重要的海空军基地,现在已经被拉古纳军所佔领,原本的基地自然也被顺理成章据为己用了。联络上后,对方一如我所预期的对于我们竟然会破天荒向他们请求援助表示相当讶异,在我用最简单的语句解释完我们眼前窘况之后,得到的答覆是,他们目前并没有足够的战机可以护航,基地内的弹药物资也不够我们所需,必须要协商别的基地支援,于是又将我转接到位在摩托巴耶的另一处基地去。基地指挥官费狄兰德上校虽然是很爽快地一口答应,只不过他手下所有的机队也已经都派遣出去支援黑加索其他战区,能不能抽调出来他并没把握。兜了一大圈子,结果还是得不到个肯定的答案,这使得我鬱闷闷地切断通讯后,心里直有一股想揍人的衝动。 我想如果换做是露儿,这一切应该都会迎刃而解吧? 敌军地面部队又开始进攻了,一反之前的战略,此回南边静悄悄地没什么动静,北边仍旧是维持隔空交火局面,但西边却是攻得异常猛烈,而且不再和我军逐野混战,而是针对几点集中火力突进,这一来战车的机动优势立即展现无遗。虽然前头战车免不了第一时间就被埋伏近处的我军击毁,可是当后头的战车加速赶上之时,原本的攻击队员还来不及重新装弹被迫只能闪躲掩蔽,远处的队员又来不及立即补上,顿时处于一个很不利的局面。敌军很快衝出好几道缺口直逼城内而来,斗鱼率领的火砲部队出其不意用多管火箭一轮狂射,总算稍稍阻挡了一下对方来势汹汹的气焰,不过当火箭弹用尽,对方战车砲轮番齐射还击之时,始终没遭到攻击的阵地这回再也没办法侥倖,很快就被轰得七零八落。 在敌方地狱犬战车的红外线瞄准仪下,我方的人员和武器早已经无所遁形,而和旷野上散佈的单兵作战小组相比,这些巨大的砲具要被击中可更容易得多。 我当下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通通撤回城里。」我打开通讯器对斗鱼道:「他们的红外线系统不像我们的可以穿透多重障碍,把对方全引进来,利用房舍做掩蔽一举歼灭他们。」又叫莫努和雄狮各派一支侦察队出去,摸清楚敌军在南面按兵不动到底是在搞什么把戏。此时电脑忽然再次发出敌机来袭预警,我一瞧雷达萤幕,六架x战机正以高速低空逼近,预计两分鐘后就会进入对方投弹攻击射程。。 由于地面雷达的搜寻范围只有短短数十公里,以x战机的速度,当发现之时,几乎已经是难以应变的时限。 「大家快移动。」我着急道:「上一波空袭,对方一定也顺便侦察了我们新的位置,往哪都行,就是不要待在原地。」 古堡废墟内立即急促响起一片履带碾过土石的挤压声响,满载电子设备的六辆履带车分散往四周的破碎建物移动,不过开出不到一百公尺,敌机的炸弹便已落下,时间绝对还不到两分鐘。不过这却并非是电脑的计算有误,因为敌机的轰炸目标根本不是我们这边,而是北面的卡麦隆溪谷。 热感应画面上溪谷南面整片山林剎时化为一圈圈刺目光团,坚守了超过三十小时的坚固阵地,在敌机热融炸弹威力下瞬间瓦解崩溃。 第十六章 16-5 「北边完了……」我望着萤幕上纷杂倒卧的人形光点,心里彷彿在淌血。 「现在怎么办?」红鹤急问:「要叫狼牙灰熊他们继续守,还是先退?」 我闭上眼,心内一阵挣扎。 就战略上的考量,当然没有撤退的道理,否则现在西边防线已经被突破,北边如果再弃守,城里马上就要陷入被两面夹攻的危机。继续坚守下去,绝对是可以替城内争取更多一点时间,而在拖延敌军进攻的前提下,时间就是我们最大的武器。可是就另一方面来想,敌机既然使用热融炸弹,摆明的战术就是要把整片区域化为焦土,再交由地面部队来轻松收拾残局,在没有空防的情形下,我方防守部队根本无法招架得住敌军的高空攻势,硬要他们坚守不退,最终只怕是难逃被全灭的命运。 「撤回来吧,继续守着只是等着给敌机当活靶。」我叹了口气道:「告诉他们,不管是用扛的用拖的,总之是不准拋下任何一个受伤的弟兄,把所有的砲兵全部调去支援他们撤退。」 要让几百条人命就因为我的一念之间而断送,这样的决定我可下不了。 「山林里到处是积雪,热融弹的火很快就会熄了,敌军一定会追过来,到时候怎么办?」飞燕问。 「该来的就让他来吧,」我道,「把敌军全引进城,至少我们是不会再受到轰炸威胁,大家一枪一砲在地面决胜负公平些。」转过身强笑着对一干女队员道:「喂,各位女士,你们在资讯作战队待了那么久,应该还没忘记怎么开枪吧?」 「总队长,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飞燕一脸沮丧地说道。 我耸耸肩,拿起好久没开过的mg自动步枪,「喀擦」一声上了膛。 隆隆的引擎声越来越逼近,西面的敌军战车很快已经来到城镇门口,面对空荡荡的残破街道和屋舍,他们不像东边山地部队面对到空铁桥时那般犹豫不决,而是立即对所有目标地毯式轰击,整座城中一时回盪的尽是战车砲的射击声响和随之而来的爆炸声,接着便大喇喇地长驱直入。此时埋伏在第二线的斗鱼部队从断垣残壁中伸出砲管,将原本高拋物线射击的气压砲充当作反战车砲平射,虽然用的并不是穿甲砲弹,可是高强度的爆炸威力仍是足以对地狱犬战车侧面的轻薄装甲造成伤害。半毁的战车冒着浓烟烈火挡在路中,堵塞住了由红土公路延伸入城的主要干道,后头战车于是转往两旁,强行穿过本就已经破碎不堪的房舍从侧翼迂回进攻,一七五公釐战车砲打穿了一座又一座的建物,轰垮了不知多少栋楼房,火砲队员们或扛弹药或驾砲具火速转移阵地,尾随战车而至的敌军步兵沿着大街小巷包抄追击,战线从城镇边缘往中央急遽开展。 我将指挥车队迅速移往城东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名堂的一条大街,稍稍远离了火线,沉着下来开始重新部署。这时刻还保留防空部队已经没什么意义,我于是命令飞狐带着他那两个中队全数支援斗鱼作战,把爆破队也一併派去,必要时可以炸毁建物来阻碍战车行进,又叫山猫带狙击小队去北面佔据制高点,瞄准所有入城的通道。南面两支侦察小队回报,敌军山地部队已经全部退出树林,我立即推断敌军一定是要重施故技实行高空轰炸,连忙叫他们火速撤离。西边旷野的部队由于散佈得太广,一下子没办法全数集结撤回,原本冀望他们能从后夹击战车部队的想法已经难以达成,我于是乾脆叫他们改往城镇北边移动,希望能赶得及拦下从卡麦隆溪谷过来的敌军,叫雄狮和莫努部队从苔蘚树林撤下后,直接从城南穿到城西会同飞狐、斗鱼一块作战,估计敌军山地部队从轰炸完到穿越树林攻进城内还需要相当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时城内敌军应该已经肃清,正好可以把对付战车部队的所有兵力集结起来回过头迎击他们。 当这一切部署完,城西的战场也正进入白热化阶段。敌军步兵从破碎的建筑物中不断穿梭进攻,气压砲平射用以对付地狱犬战车虽然有效,可是和步兵近距离巷战却显得无用武之地。应付这种情况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用机枪机砲大面积扫射,偏偏火砲部队原本就并没有配备这类武器,压制不了串连进攻的步兵,后头战车当然趁势会击,战车砲轰垮了我军防线,衝出好几道缺口直接突进到了城中心,离我所在位置只有几条街之隔。幸好飞狐部队及时补上,用肩射穿甲飞弹和机砲歼灭了先头的战车和随行步兵,爆破队接着引爆炸药,将一整排楼房全部炸垮,大量的崩毁物形成一道屏障,将接着而来的敌军暂时阻断在另一头,斗鱼部队也儘速回撤,并沿着屏障筑出一条新的火线。在这同时从北面撤下的部队也已陆续回到城中,这意味着另一处战火很快就要点燃。 在第一波空袭之前,我已经把全城的部署通盘做了改变,如今医疗站并不在原本偌大的购物中心,而是改到一排更加不显眼的民房内。我去到那里,见那些队员们脱下了战斗服,个个都被热融弹產生的高温灼烧得体无完肤,而负责指挥的狼牙,更在还没来得及回到城里前就已经伤重死了,心里难过的程度,竟然并不亚于听到独狼死讯之时,甚至还忍不住掉下了几滴英雄泪。 独狼的死,毫无疑问是出自蓄意暗杀,他自己的好色轻忽和队友的警觉心不够或许也要负上一点责任,儘管我再怎么难过自责,终究是和我并无直接关联,可是眼前每一条生命,可都是脆弱地倚靠在我的决策之下啊!怎么会突然和空中及基地失联,这一点当然是谁也料想不到,但这冠冕堂皇的藉口却并不能让我内心比较好过一些。 最内侧的担架上,身上掛着注射器缠满了绷带,活像隻超大木乃伊的灰熊正和医护人员大吵。我抹了抹眼睛,将头盔拿在手上走过去,皱着眉问道:「怎么了,是伤口太痛了吗,怎么叫得这么大声?」 「不是啦总队长,」他气冲冲地说道:「我和我的弟兄负责把守溪谷后头,根本还没和敌人打到仗人就已经躺在这里,这算什么?眼看那些帝国狗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叫他们给我多打几针,好让我早点恢復带队继续作战,却说什么也不肯,真他妈气死我了。」他身上绷带还在渗着脓血,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上凹凹凸凸全是烫伤的水泡更显得好像鬼怪一样恐怖。靠着战斗服战斗头盔的隔热保护都能伤成这样,要是没有这些装备,恐怕早当场化成灰了。 「不是跟你讲过好几遍了,」照顾他的医护队员不耐烦道:「恢復剂一次最多只能注射三十西西,你是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你说什么?」他只差一点要从担架上跳起来,整张脸气得全绷在一起,又挤破了好几颗水泡,要不是我在这里,只怕早已一拳挥过去。 「好了,别吵了。」我挥手制止,对那个因为一时出言不慎而显得有些惶恐的医护人员道:「你先去照顾别人。」 那人应了声「是」,赶紧离开现场。 「妈的,说那什么屁话?要是我伤得轻一点,不打得换成她躺在这,我就改名叫灰狗!」灰熊兀自气愤难耐地说着。 「你自己也知道伤得重,还急着出什么战?」我道:「那个医护队的讲话是难听了点,不过她们照顾了一天一夜的伤患,心情烦躁些也是难免,又何必和她计较?更何况人家也是为了你好。」 「她们忙着照顾伤患,我们也没间着啊。」他咕噥着往后靠了靠,「那现在怎么办?该不会就这样叫我们一直躺在这吧,再这么躺下去,仗都打完了。总队长你也知道我们一向都是全战天使排名前二的先锋部队,这么重要的一仗竟然连一枪都没开过,叫我和我的弟兄们以后在基地怎么抬得起头?」 「急什么?」我拍了拍他厚得像水泥块似的肩膀,「这仗还有得打,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和你的弟兄们要赶紧休养,才有办法尽早回復。你看看四周,不是被烧得焦头烂额就是被炸到断手断脚,你忍心就这样带他们重回战场吗?」 「这倒也是。」他这才终于冷静下来。「不过说一句实在的,如果对方一直採用空中攻击的话,就好比是老鹰在捉小鸡一样,我们怎样也不可能敌得过的。空中突击舰到底什么时候会来?」 「应该就快了吧……」我道,心里却想,这答案我比你还想知道。突然间砲声隆隆,整个四周跟着摇晃起来。 「是我们的砲,北边的敌军来了。」我立即戴起头盔,打开通话钮问守在外头的资讯队员:「黑虎他们那边呢?来得及拦下对方吗?」 「来不及。」火凤回道:「他们现在刚从西北转向东沿着山林走,若照正常行军速度,起码还要半小时才会到。」 「都打了一天一夜的仗,哪可能维持正常速度……」我正说着,没接通讯器的那隻耳朵已经听到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妈的,他们反击得还真快!」我怒骂,对灰熊道:「给你个任务,这里现在由你指挥,可以战斗的就立刻组织编队,想尽办法也要保护住其他还在等待恢復的队员,听到没?」 灰熊一骨碌站起身,半露着痛楚的表情高兴道:「没问题,总队长你放心,这里交给我。」我朝他竖了竖大拇指便急忙奔出,脚才跨出门,就听头上一阵战机呼啸,紧接着南面冒起冲天的火焰,敌机果如所料又再次使用了热融弹空袭。 「雄狮和莫努他们已经撤出来了。」不等我问,火凤就已先回答。 「幸好,总算是比敌军抢先了一步。」我吁了一口气,「叫他们分两路,从右翼和后头包夹西区敌军,叫狙击手帮砲兵观察弹着点,集中火力轰从溪谷山林通往城里的所有道路,把运输兵集合起来组一支重机枪队调过去帮忙,希望能撑到黑虎他们赶过来。」说完回到指挥车上,凝望着萤幕上不停游移的光点,驀然失神于暴风雨前的寧静。 大约不到二十分鐘,莫努和雄狮的部队开始和敌军进入交战状态。他们用各式单兵携带的强力武器,沿着垂直交错的宽阔街道发动猛攻,敌军则是利用此区密集的独栋房舍做掩蔽,用战车砲四面八方还击,整个城镇的西南半部全都陷入烽火之中,激烈的程度远远超出我所预期,这使得当南面山地战斗群的先锋部队在大约两小时后杀进城中之时,我方仍然还在和战车部队缠斗不休,完全无法照预期的策略迎战,分头交锋的结果,最终就是演变成了逐团混战。北边,榴砲和突击迫砲儘管摧毁了所有的山路,可是敌军空降步兵沿着整片山林渗透而出,再密集的砲火也挡不住。狙击手和临时编成的机枪队拼命射击勉强阻挡了一阵,可是敌军很快派出战斗飞艇支援,在防空部队已经全数调去城西战场的情况下,光靠自动射击的方阵快砲拦不下所有的飞艇,我军防线很快被来自空中的火箭攻击再加上地面的无后座力砲增援火力击溃,当黑虎等部队终于赶到之时,敌军空降步兵已经大举进城,又形成另一处逐巷弄而战的混乱局面。此刻全城大半的区域都成战场,再也无法划分什么战区了。 各种自动武器的射击声响,好像夏日午后的骤雨般一阵又一阵,夹杂其中的隆隆爆炸声,就像伴随雨势而来的落雷,就这样持续不断地从天明打到天黑,仍然是没有停歇的跡象。接近午夜的时候,我们终于盼到了从斯图加斯加派来的补给机队,可是敌方x战机立即如鬼魅般飞到拦截,护航的龙2式战机不是对手,不到十分鐘就被解决得清洁溜溜,馀下的运输机当然更不可能倖免,还没到我们上空就已经全数殞落夜空之中,只有一架赶在坠毁前勉强扔下了一个空投货柜,不过里头装的却是一堆罐头和饼乾。 战火持续在城内延烧,这一夜,除了昏迷不醒的队员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閤得上眼。 第十七章 17-1 不间断的战斗在城内进行了一整夜,每一栋残破的楼房,甚至于只是几根断樑,一块街角,都可能是一处攻击据点。将近凌晨的时候,我方所有的射击火砲就已经耗尽,到了下半夜,连子弹也开始不够,我只好下令要大家将手上的自动步枪调成点放,机枪机砲也尽量就单点射击,避免大范围扫射来节省弹药。在如此劣势下,一开始我军凭藉精确的瞄准和隐形功能,还可以勉强维持住互相抗衡的局面,敌方一时也不敢太过于轻举妄动。可是随着鏖战时间不断拉长,再惊人的体力也要被消磨殆尽,战斗服上的能量电池不能再藉由体能充电,就不足以继续维持隐形功能而使得队员们纷纷现形,丧失了仅存的优势,敌军便肆无忌惮地反扑了。 旭日才正在绽露,城内战事已经升高到了极点,二十辆地狱犬战车带头从西边往各个方向突破,我方只能靠手上有限的彻甲榴弹和机砲与之对抗,原本的战线迅速往外扩散,全城都可见到战车部队横衝直闯的踪影。一支战车小队绕过了爆破队佈下的封锁线直朝向我这边而来,纵使隔着好几排钢筋水泥的楼房,浑厚的引擎声仍旧是震耳欲聋。突然间一声巨响,一辆地狱犬战车从对街破墙而出,巨大的车轮聒噪地碾过土石瓦砾正面逼近。我眼中望着轮胎上清晰可见的胎纹,脑中没有任何念头,手指已经先扣下了扳机,彻甲榴弹射出的后座力在肩窝微微一震,接着「轰隆」一声,眼前张牙舞爪的地狱犬战车前轮连着防护钢板一併爆裂,冒着火整辆萎顿下来。 突如其来的爆炸使得身旁所有人不论车上车下尽皆卧倒,红鹤趴在地上,半埋怨半钦佩地说道:「总队长,你的动作也太快了吧……」就见另外两辆战车的砲管正从残破的街角伸出。 我大声道:「快掩蔽,他们要开砲了!」只是耳中一时还在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幸好大家还是立即有所反应,四散着往街道两旁闪避,只听战车砲「磅!磅!」接连两响,原本位置两辆履带车立即被炸得四散纷飞,爆震所及,连周围店铺原本就已残破不堪的玻璃也全都碎得一片不剩。 剩下的履带车赶紧移动,同时边用机关砲还击,只是这种二十公釐的子弹还不足以打穿地狱犬战车的装甲,只在表面钉出密密麻麻的弹孔。随行的步兵或利用四处倒塌的建筑物掩蔽,或就地躲在战车后头,用自动武器对我们交互射击,同时战车也转动砲塔调整射角。我急叫:「手上有彻甲榴弹的对付战车,车队退去隔壁街,从后头绕过去对付步兵。」说完一刻不停留从墙上破洞翻进一间屋内,只听后头「轰隆」一声,已被战车砲轰出了一个大洞。 我从灰烟瀰漫中抬起头,冷不防一隻粗壮的手臂伸来搭在了我肩上,只见铁鹰肩扛一把mg步枪,背上还背了一把,衝着我咧嘴大笑道:「哈哈,欢迎回来啊,我们哥俩总算是又并肩作战了。」 这时候我实在是不怎么笑得出来,只有勉强扬扬嘴角,脑中想到的却是露儿。 生死交关的兄弟情义,朝夕共处的袍泽情谊,和露儿相比起来早已经是微不足道。或许从萤幕上初见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我要为她魂牵梦縈一辈子,只是不知要怪上天捉弄,又或者是自己没有福气,不能够将短暂的拥有化为永恆。此时此刻,我已不敢奢望能有再一次的机会,只希望如果我真的不幸战死在这里,她会对我的遗体流下一滴怜悯之泪。 不过我可不希望那一刻就是现在。 对街「磅磅磅磅」地响起连串枪声,红鹤、火凤等人对集中在我这一侧的敌军猛烈射击一阵迅速脱离,接着又是「轰隆」一声,整栋房舍被战车砲轰去半截,剩下扭曲的钢筋兀自摇晃。 「老战术,」我定下心对铁鹰道:「欺敌打带跑,我们出去把那两辆地狱狗全解决,有没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他拍了拍手上步枪的榴弹发射器,「就怕你荒废太久了跑不动。」 我没答腔,耳中凝听战车声响,推断距离已经很近,稍稍探头确定了一下位置。「十点鐘方向一辆,另一辆在十一点鐘方向稍稍靠后,两辆中间有十五名步兵,和我们同侧九点鐘方向也有,从这个角度看不太到,我想人数应该差不多。」 「要先从哪一辆下手?如果是我,会先打十一点鐘方向,再打十点鐘方向。」铁鹰道。 「不用如果,就是你了。」我道。既然质疑我跑不跑得动,不好好向他证明一下怎么行。「我先跑引开敌军注意,你来攻击,数到三就行动。」伸手指比着「一、二、三」,一跃起身飞奔出去。 两辆地狱犬战车一左一右停在街上,砲塔上的机砲扬起一片射击火光,我斜跑着迅速窜入对街,脚下经过之处马上便被子弹激起的尘土覆盖。砲塔「摁……」地开始转动,我立即反向又跑回对面,对方机砲再次开火,把骑楼上一排摇摇晃晃的招牌全都扫了下来。这一来一回的短暂几十秒,在战场上而言已经是太过充裕,铁鹰从藏身处探出头,稳稳地把彻甲榴弹送进后头地狱犬战车车头,将整座砲塔炸得四分五裂,接着马上飞奔逃离,另一辆战车随即开火,将那处轰成空荡荡的一片大洞。 而在这一瞬之间,我已经就定射击位置,旋即将那辆战车化成一团火球。 「干得好啊。」铁鹰忘形大吼。 「合作无间。」我笑道,隔街对他竖了竖大拇指,心里对于自己身手依旧也是感到十分满意。 时光彷彿又重回到当初大家一起出生入死那段艰涩岁月。 敌军步兵可不容许我们在那里眉开眼笑地庆贺,立即一阵机枪扫射把我们逼进建筑物中,通讯器传来红鹤的声音:「总队长,现在要怎么做?要守在原处,还是逼上去进攻?」 「稳守原地,用基本火力牵制就好。」我道:「等履带车到,让他们的机关砲去收拾比较快。」 不过我这如意算盘可没打对,当履带车从两头绕过来之时,对方已经从破碎的屋舍穿到隔壁街去,反而是绕到了我们侧翼。 「履带车守住两边街口。」我赶紧改变战术:「火凤,飞燕,你们各带五个人,从左右穿过去包抄两翼,红鹤你带其他人守住从对面这排空屋,用中度火力掩护她们。隔壁街有好几栋高楼,要提防敌军佔据制高点。」 眾人立刻行动,射击声不绝于耳响了一阵,随即又停了下来。对方显然猜测到了我的意图,我掛在手臂上的侦测萤幕就见十几颗光点迅速移往对街,这一下化被动为主动,不但是可以直接对红鹤和火凤双边攻击,甚至于连我这边都有威胁,因为另一侧出来就是我所在的这条街。我赶紧和铁鹰鑽进对面房舍,对方枪声很快在身后响起。 「妈的,这个带队的军官还蛮有两下子。」我骂道,心里盘算着,到底是有没有必要和他们继续纠缠下去? 铁鹰从墙上缺口探身开了几枪,只听对面一声哀嚎,一名敌军中弹倒下,对方好几把自动步枪立刻回敬,一阵狂射打得墙上「批哩啪啦」碎屑纷飞。铁鹰一个翻滚来到我身旁,说道:「哇靠,连步枪子弹都穿得过,这些房子他妈的是纸糊的是吗?盖得未免也太烂了吧。」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傢伙也变得和独狼一样满口他妈的。 唉,一想起独狼,我的心情就直往下落。 「我刚刚看了,对方只有五、六个人,我看我们再联手出击,杀他妈个片甲不留,你看怎么样?」铁鹰兴致勃勃地说着。 我还不及回答,红鹤带着几名队员从旁边缺口衝出,大声道:「总队长,这边交给我们,你退到后面去指挥。」说着靠在窗口,「磅磅磅……磅磅磅……」几个点放,把几名正要欺近的敌军又给逼入对街屋内。 「喝,护驾的来了。」铁鹰笑道:「龙豹你就到后面吧,我和她们一起。」威风凛凛地一手拿一把步枪和其他队员各就射击位置,和对面敌军互换交火。 我很不是滋味地退到屋内深处,等心情稍微沉淀一些,才镇定下来继续指挥战局。 履带车绕道左侧守住街口,机关砲强力扫射一阵,对街残破的水泥夹板楼面一片片四散崩落,藏在那边的敌军只得遁入我们这侧闪避,飞燕和火凤趁机会集一块,从右侧穿过破屋对敌军背面突袭。可是对方更是棋高一着,一部份人马已经先行在高处的楼层架起重机枪正面牵制,其馀的人则是巧妙地利用半截跨越街道两端的倒塌建筑迅速转移,飞燕等人反而是陷入了两面夹攻的局面。我赶紧下令身边队员从同侧进行反包夹,可是对方也立即做出应变,就这样你出一招,我还一招,简直就像是在战术演练似的,在短短几条街之间纠缠激战。虽然两边人数加起来不过只有几个小队,可是却像是在同时指挥好几个兵团般煞费心思。 耳听着全城战火不绝,而身边这么一小撮敌军,却又像是附在背上的跳蚤一样除不掉挥不走,我正烦躁于无计可施之际,突然间对方阵中一阵鼓譟,紧接着枪声大作,不过却是自乱阵脚般的乱打乱射。 我凑向躲在墙后的红鹤身旁,问道:「怎么回事?」 「好像是对方一名军官被我们的狙击手干掉了。」 我打开望远功能小心翼翼地透出头一望,枪火烟硝中隐约可见一名军官横掛在大约三十公尺外一间破屋的橱窗上,穿了个大洞的头盔血还正在流个不停,肩章上原本铜色的三叉戟军徽也沾染上不少,看起来就好像是生了锈而斑驳。帝国军的肩章依照位阶有所不同,普通大兵的军徽是直接绣在衣服上,军官则是另外别上去的金属徽章,尉级军官是铜色,校级是银色,一支铜色三叉戟代表少尉,两支是中尉,以此往上类推,至于将级则是金色的,由下往上又分为二级及一级将军,如果是三支金色的话就是元帅。望远镜中脑袋被打穿的军官肩膀上是两支铜色三叉戟表示是个中尉,按照他们惯用的作战编制,一支战车小队通常搭配三个步兵小队,再加上一个机枪或是火砲的支援小队协同作战,称为一个装甲作战中队,由一个中尉队长负责指挥,所以这个死人毫无疑问就是对方的指挥军官了。 「哈哈,死得正好。」我狂喜道,立即下令全员沿着街道两旁正面强攻,剩下的四部履带车居中策应。对方少了人指挥,原本驍勇善战的劲旅一下子成了不会打仗的菜鸟,好像木头人一样只呆呆地守着那几间空屋顽抗。火凤飞燕带着一小组人在履带车机关砲和红鹤铁鹰正面掩护下,利用乌玛刀上的飞爪攀墙走壁绕到他们头上临空突袭,很快将他们通通歼灭。 彻夜未眠再加上这一段将近两小时的市街追逐战,大家的脸容都显得几乎要累垮,可是却没办法稍做暂歇。枪砲声很快在近处响起,山猫圆滚滚的身躯拉着飞爪钢丝从右侧楼顶急速飞落,大叫道:「快走,东边和北边都有敌军过来了。」 不知何时,他竟然也变得身手如此矫健,我看了着实大吃一惊,心里不免暗叹,自己真的是太久没和他们相处了。 「嘿嘿,你也过来了。」铁鹰显得好像他乡遇故人般的兴奋,「不用说,刚刚放倒对方军官那一枪,肯定是你射的囉?」 「我转换射击位置到后面那座楼塔,正好从上面看到这边状况,就顺便过来帮个忙给那傢伙一枪。」山猫淡淡回道:「两边敌军加起来起码有将近两百人,我方两个中队分佈在外围抵挡,能不能撑得住我可不知道,所以你要再问东问西,到时候跑不掉我可不管。」 他原本不是大惊小怪就是忧心忡忡的稚气脸庞,如今却变得抑鬱而深沉,我很不习惯地皱着眉盯了他一眼,说道:「那就事不宜迟,大家跟在履带车后头,排成两路纵队,沿着前面横的这条街往西边走。」 我决断虽快,可是敌军攻势更快,眾人才正来到两条街交会的广场,爆炸焰火已经从一旁窜出,好几名队员随着纷飞的碎片从屋内直飞到街上,十几人随即顶着瀰漫的尘硝从后跟出,拉起那几个挨炸的队员直朝我们奔来。 「这里不能走,敌军已经攻到了!」一人哑着嗓子对着我大叫,仔细一看却是斗鱼,骑士和另几人拉着伤者在后头快步跟着,石头赫然也在受伤之列,领着其馀人眾殿后保护的则是莫努。几个分属不同部队的人如今全凑在一起,由此可见战况已经是多么混乱。 「火凤飞燕,你们过去帮忙掩护。」我急忙道:「铁鹰红鹤,你们帮忙把受伤的弟兄抬上履带车,先退到那边那栋祈祷寺再说。」 各组人马才正散开,一队敌军却又从广场另一头杀出,火箭和机枪子弹立即在我们周遭飞窜。我见石头被一枚火箭弹炸出老远,落地后弹了两下便一动也不动,心想他原本看起来就伤得不轻,再挨这么一下还得了?危急下也来不及指挥别人,奋不顾身衝上去拉住他且战且走,其馀队员拼命射击掩护,好不容易退到祈祷寺前的石柱区将他放下,却见他已经是气若游丝。 「撑着点,」我道:「我马上帮你打恢復剂。」手正往衣袋里掏,却被他一把拉住。 「不用浪费……」他一张嘴说话,血便大口大口涌出。「我已经不行了。」 「胡说八道!」我斥道,探头望了一下,见那队敌军掩身在广场另一端,正遭到履带车上的机关砲三面围剿,于是又将视线落回石头身上。 他的胸骨整个凹陷,胁下则是明显突出好几块,不用解开战斗服,也知道裹在里头的身躯已经完全碎裂变形,根据我在战场上见识过无数阵亡遗体的经验,这种情况真的是凶多吉少,不过我还是硬给他注了一剂。 此时斗鱼铁鹰等人也拥了过来。 「伤得还……」铁鹰正问着,一低头见到眼前已经不成人形的躯体,后头的话立刻卡在了喉咙里。 周遭一下子静了下来,虽然枪砲声仍然是不绝于耳,但对于此刻的我们而言,却好像是在几十公里外的遥远。 「游戏……是我送去……给周伯伯的。」石头忽然断断续续迸出这么一句话。 我驀地转过头,「什么?」 「我就是那个负责送片的小弟。」他道,声音微弱的好像风中传来的回音。「那件事……就是工程师杀人放火的事,你们都知道的……当时我也在现场。是我最先发现失火,第一个衝进去把工程师制伏的也是我,更由于我,这个害人游戏才没随着大火湮灭。因为……我偷偷把十片没烧完的游戏片藏了起来!」 我和铁鹰、斗鱼、骑士、山猫你看我我看你,表情各异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衝进去的时候,工程师已经把所有的游戏片投进火堆,只剩下这最后十片还拿在他手上。我扑上去扳倒他,游戏片从他手中掉下,就散落在火堆旁,眼看要被火舌吞没了……我突然之间想到,十片游戏随便也可以卖个一、两万,这样烧掉真是可惜。负责出货的小姐又丑又懒,经常叫我们送货的顺便帮她打单,我只要偷偷把这几片打上去,再把电脑纪录销掉,这十片游戏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卖到店家去,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念头一起,怎么样也挡不住,我脱下外套假装在扑火,把片子全捡起来,全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后来警方来了,勘验完现场,所有人都去局里做笔录,这十片游戏还是在我手上,用外套裹着,谁也没有起疑心……」 听到这我忍不住发言:「不过周伯伯那隻老狐狸还是发现了,只是因为一下子就卖完,所以他也懒得追究。」 「我真希望他当时有追究,也许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石头痛苦地说道。 「然后你就自己留下一片,把剩馀九片加上其他正常出货的片子全卖给周伯伯了,对不对?」骑士不改他一贯彷彿事事都在他所料之中的语气说道。 「废话,不是这样,我们手上的片子是哪来的?」斗鱼怒气冲冲看他一眼,「好了,这事不过就这样,大家已经知道了就好。石头你也别再说话,龙豹你帮他打过恢復剂了吗?」我点了点头。 「你们让我把话说完。」石头咳了一口血,眼神逐渐涣散。「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害了大家……我一直想弥补,可是我的力量有限,做不了什么……想做也没机会了……你们会原谅我吧?」 「兄弟,你说这什么话?」铁鹰紧握着他僵硬的手,「这是大家共同的命运,老天要安排我们在这里认识,又有什么好说的?谁敢怪你,老子第一个打爆他的头!」 「铁鹰说的对,没人会怪你。」我也道,只是看着他呼吸越来越弱,这番话说得也有气无力。 他这番告白,虽然总算是替大家解开了事件一开始的谜团,可是如果非要等到他死才能揭晓,这样的代价也未免太大。 都已经来到这阶段了,知不知道这些又有什么分别? 「你为什么不把十片游戏全卖给周伯伯?」骑士不死心地又问:「这样你又多赚钱,又不会来这里。」 「喂,你够了吧?」斗鱼怒斥,「这些话不能以后再说,非要现在问不可吗?石头我拜託你闭上嘴,好好躺着行不行?你这样不停说话,恢復剂的药效全跑光了,全从口鼻散出来了你知不知道……」说到后来已经语无伦次近乎哽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石头不理,仍是逕自说着。「游戏一拿回家,就压抑不住想要拆开来先玩,我想也许是……游戏一定要我这么做吧。」 「游戏要你这么做……这话什么意思?」铁鹰喃喃自问。 「你们还搞不懂?」石头惨然一笑,声音却突然大了起来。「你们以为我是因为财迷心窍,才会藏这游戏片吗?错了!全都是这游戏在作怪,你们懂吗?这游戏是有生命的啊!是它发出诱惑让我将它从火场中保存下来,是它让我抑不住衝动先拆一片自己玩而堕入其中,是它驱使我把其他的碟片卖给周伯伯,然后再把你们一个个诱拐入它的世界里。你们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它在主导的啊!」他从体内挤出最后一丝气息无力地嘶吼着,「是它选中了我们,不是我们选择它,你非买不可,不玩到最后不会罢休,躲也躲不掉的。它不是游戏,我们才是,这里是它的世界,它精心策划了这场游戏,我们全都是其中的一员……」话说到此处再也无声,我伸出手一探他颈边脉搏,已经是毫无跳动。 这是我听他说过最多的一次话,想不到却是他的临终遗言。 第十七章 17-2 眾人围着石头的遗体静默半晌,斗鱼突然一骨碌站起身,拿起枪就要往外衝。 铁鹰从后一把抱住他,「你干什么?」 「别拉我!」他红着眼吼道:「我要去把那些狗娘养的帝国军全杀光!」 「杀什么杀!」铁鹰边出全力拖住他边喝道:「你这样出去,不是去杀他们,是被他们杀,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两人正拉扯间,就听广场外围响起一连串不寻常的砲火声,莫努、飞燕、火凤分从不同方位仓皇退入场中央,紧接着一阵轰隆巨响,一辆地狱犬战车轰开建筑物,扬着砲管驶入广场,后面随即又跟上四、五辆。 「大家快散开。」我急得连连挥手大叫,眾人像打在锅里的蛋花迅速往四周扩散,战车砲接着便开轰,周围石柱顿时成了骨牌,一根接一根断裂倒塌下来。 「飞燕,火凤,你们穿过广场两边绕过去,用彻甲榴弹解决那些地狱狗。」我透过通讯器大声下令。 「不行啊总队长,两边都是敌军步兵,而且我们手上的彻甲榴弹也用完了。」火凤着急回道。 「干,怎么会一下子跑出那么多敌军……妈的,我不是要大家节省弹药吗?」我也急了,而且已经有点乱了方寸。 趴在后头的骑士忽然「咦」了一声,「山猫怎么不见了?」 我的心思一下子岔了过来。「怎么会?大家快看看,是不是被压在石堆里……」 「我看到了,」铁鹰大叫着指向祈祷寺上头的高塔,「他在那里。」 「嘿,那隻肥猫不会笨到想用狙击枪对付那些地狱狗吧?」骑士冷言冷语地说道。 我一把将他扯过来,拉出他头盔上的微型耳机,「山猫,你快下来,敌军离得太近,你那里目标很明显的。」 「你别管我。」山猫尖声道:「独狼死了,石头也死了,下一个不知道轮到谁,我不管了,我要杀光这些畜生替他们报仇。」 「你别闹了。」我急得嗓子都哑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此时四周枪声大作,敌军步兵纷纷现身,分头对散落广场上的我方部队强势进击。 「来吧,你们这些帝国狗,放马过来吧……」山猫大叫,通讯器中就听sk2枪声接连响出,每响一声,对方立即就有一人倒下。 我凝神一看,见被射杀的都是拿火箭筒或是榴弹枪的火力支援步兵,当下明白了山猫的用意,立即用我的通讯器道:「斗鱼你负责左翼掩护,莫努掩护右翼,其他人和履带车居中策应,火凤,飞燕,带你们的人马,全力抢火箭筒榴弹枪攻击战车。」此时哪还顾什么保密防谍,我理所当然使用的是通用频道。 接下来的数十分鐘,是我所经歷过最残酷的恶战! 飞燕和火凤各自率领的五人小组奋不顾身衝入敌阵夺取武器,来自后方的火力掩护将第一线敌军打退,可是后头敌军立即补上更密集的火网。密如雨下的枪弹和轮番射击的战车砲彻底压制住了我方火力,失去掩护的队员们一个个中了弹倒下,注了恢復剂爬起来继续向前,匍匐在横七卧八的尸体中寻觅到武器立即开火,正前方一辆地狱犬起火燃烧了,右侧另一辆紧跟着也被爆炸的火球吞没。剩下的三辆边用机砲反击边退入建筑物后头暂避其锋,掩蔽在两旁房舍的步兵火力全开狂扫猛射,所有的窗口墙洞都见得到射击的火光。两个五人小组用抢来的武器就地还击,敌军在自家火箭筒和榴弹枪的反扑下血肉横飞,我方其馀的火力跟着接上,对方却也不甘示弱地展开移动包夹,沿着广场周边一路猛攻过来,战事此时升到了最极限,双方几乎是面对面在交火,许多队员打完了子弹,只有拔出乌玛刀和衝上来的敌军贴身肉搏,这时候已经无所谓什么战术,拼的纯粹只是你死我活!山猫在上头不断的狙击打死了不少敌军,没了弹药的队员也很快抢到武器,杀红了眼似的就地向四面八方开火,被子弹洞穿的躯体倒卧成堆,正好成了场上激战双方的人肉沙包,流不尽的汁血彷彿夹带着死者一丝尚存的气息,仍然还活生生地四下蔓延窜流,在银白的广场大地上织出蛛网般的鲜红脉络。一小队敌军来到右侧不到二十公尺处,伏在倒塌的石柱后对我开火,我掩身闪避还击,可是对方掩蔽良好,我连续几个点放都只打在石柱上,索性用彻甲榴弹将他们全轰掉,身边却又扬起一片弹雨。 我退到祈祷寺门前,子弹如影随形跟着追来,四周墙面柱面一下子全成了蜂窝。两名队员听到声响赶过来保护,却被另一方向射来的机枪扫倒。山猫一枪解决掉机枪手,接着又将一名躲在正前方意欲偷袭的敌军脑袋连钢盔一起打穿。我躲在炸剩半截的神雕巨像后头,张大锐眼搜寻一阵,确定了袭击我的子弹是来自于十点鐘方向一栋建筑物的二楼窗口,端起枪精确射击数发,对方一人摀着狂喷鲜血的喉头自窗口坠落,我的弹匣却也空了。其他人一溜烟缩回头,旋即就见半截火箭筒探了出来。我连忙发射彻甲榴弹,只容一人出入的窗口瞬间扩张了好几倍,变成一个好几公尺见方的大洞,裸露的屋内烟硝瀰漫一塌糊涂,四散的碎片也分不清是属于人的还是房子的。我不以为意瘪瘪嘴,拿出最后一个弹匣装上,就见一辆地狱犬战车从对面屋舍悄悄探出身,正调整砲管对准了我头上方位。 我当下第一反应就是端起枪,瞄准了按下彻甲榴弹的扳机,却不料「卡」一声空响,彻甲榴弹已经用完,对方战车砲随即「磅!」一声开了火,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上头传来轰隆的爆炸巨响。 「不……」我声嘶力竭地狂吼着衝出,回头望见祈祷寺的楼塔上半截已然在砲火下灰飞烟灭,脚下不由自主一软跪了下来,再抬头时,只见一道火箭的飞焰从旁窜出,将那辆地狱犬炸掉了半边。 不过这却不足以平息我心中熊熊燃起的火焰! 前方闪起阵阵枪火,我清楚听见子弹「噗噗噗」地打在身上,狂暴的衝击震撼全身,可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我再度端起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光他们!随即对着所有看到的目标疯狂开火。子弹「磅磅磅……磅磅磅……」串连着从我手上枪飞射,褪去的弹壳「叮叮咚咚」撒满了一地,一个个敌军在眼前血花飞溅倒下,我心中悲恨却非但没能稍减,反而更是激起了隐藏在每一个细胞深处的嗜血基因,而不自禁从喉中迸出野兽般的嚎叫。一名敌军悄悄潜近到我身后,我馀光瞄见,一回身在他胸前射出一丛血洞,再举枪欲对付另一边时,枪机内已传来空响。我扔下枪弯身飞蹬而出,手一伸抓住对方枪管摁在一旁,射出的子弹便全打在了地上。对方一时呆了,不知是因为我的动作太快来不及反应,还是被我满腔的杀气震慑。我迅即拔出乌玛刀往他脖子上一划,伸脚一踹不再理睬,任凭他摀着脖子血涌如喷泉在地上翻滚,捡起枪往另一方向奔去。 一名队员拿着乌玛刀和敌人在地上扭打作一团,我衝上去勒往脖子将对方扳开,对着后腰捅进一刀,对方在我手下挣扎几下便软了来,我捡起枪丢给那名队员,八点鐘方向却又躲着好几名敌军,用重机枪「答答答答……」对我们一阵猛扫。我侧向翻了个滚躲开对方弹雨,起身正要还击,就见对方钢盔底下的脑袋像西瓜一样接连爆开,一辆履带车紧接着衝到,红鹤站在车顶,手握机关砲握把对我大叫:「总队长,你快上来,先退去安全的地方,这里可能守不住了。」 「退?退去哪?」我吼道:「独狼死了,石头死了,现在连山猫也死了,你竟然还叫我退?要退你自己退,我要留着和弟兄们一起拼命。」 「可是……他们虽然死了,我们还在啊,万一连你也怎么样了,那叫我们怎么办?」 这话好像一隻巨手,一下子将我从仇慟的血海中拉出。我冷静下来,周身上下不知挨了多少子弹的痛楚立刻涌现,皱着眉说道:「现在满城烽火,又哪有安全的地方可去?」 「不管啦,反正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她边回话,边摆动身体发射机关砲,每隔几发就出现一次的曳光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笔直闪亮的轨跡。「咦,不对,总队长你看,敌军好像正在撤退?」 我游目四顾,果然见敌军迅速往四面八方散去,地狱犬战车更是早就不知退到了哪里。 「这可真奇怪了……」我正纳闷自语,就听红鹤怪声惊叫道:「糟糕,这下完蛋了……」不让鬚眉的强健身躯一下子好像洩了气似的整个萎顿了下来。 我抓着车边装甲护栏一跃而上,「怎么回事?」 「总队长你自己看吧。」她沮丧地指着雷达萤幕,我跟着一望,就见上头一团巨大光点迅速移来,剎时只觉全身一凉,连天色彷彿都变得黯淡。 空中堡垒! 原来敌军并不是撤退,而是让出空间给这来自空中的超级作战兵器,以它上头携带的武器数量,就算把这座拉姆小城摧毁三遍,恐怕都还绰绰有馀。 「叫大家尽量找地方躲吧。」我黯然道:「希望诸神能保佑我们顺利逃过这一劫。」一向没信仰的我,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寄託神明了。 雷达上短短几十公里的距离稍纵即逝,空中堡垒很快便以雄伟之姿驾临我们上空,各式武器发射孔狰狞展现,就像一隻爪牙箕张的空中怪兽,在阳光背照下映射出闪闪妖光。我蜷伏在一堆水泥碎块之下,眼望着天,选择正面迎接即将来临的终结,而不愿闭着眼不明不白死去。 空中骤然传出巨响。 我心中顿时涌上千百般念头:这样死了,不知道是直接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留在这里做孤魂野鬼?如果是后者,那我可要好好守候在露儿身边,可是不知道她感应不感应得到?如果感应不到,那我这样每天痴痴地望着她吃喝拉撒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万一她又和别人在一起怎么办?我是要伤心地继续去别处游荡,还是先现形吓一吓他们奸夫淫妇再说……又想,搞不好没那么好的事,我杀了这么多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是面对阎罗王或者是撒旦还是什么其他名称的,我可要好好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也是逼不得已才会在这个世界,逼不得已上了战场,最后才会逼不得已杀了那么多人,我的本性不是这样的。在原来世界我连隻鸡,不,连隻小虫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网开一面从轻发落……我又想,到了阴间,我和独狼、山猫、石头不就又凑一块?山猫石头是还好,有独狼那傢伙在,到哪里不惹点事生点非他就不痛快,搞不好大家来个大闹阴间可就热闹了,只是不知我们在这里的身手,到了地底下是不是还管用。还有一点,地府里可没女人都是女鬼,独狼那色胚要是精虫上脑,要找发洩恐怕很难,不过他那隻禽兽色心一旦大起,会不会连披头散发口吐白沫的女鬼都照搞不误就不知道了……还有,也许露儿根本无法忘情于我,选择自杀殉情,我们在阴间又相会并且和好如初那可就太美好,不过要是被押去地狱你看我我看你受苦刑就不怎么顶有趣,还是先想办法挟持阎罗王之类的逼他让我重返人间再去求她原谅这方法比较完美一点…… 这些乱七八糟的妄想在脑海中纷陈闪过,可是预期的爆炸却不是在周遭任何一处,而竟是在天上。先是凭空冒出一道闪光,又再分裂出数十个均匀大小的光球撒向空中堡垒,阵阵短路电火立即在表层蔓延,一道道飞弹的尾火紧接着划过长空飞来,无数爆炸火球涌现的同时空中堡垒开始摇摇欲坠。 「怎么回事?」 我和场上其他人一样,都是瞠目结舌抬头惊望,此时攻击的一方才现身,四艘突击舰好像四柄利刃在空中一字排开,以睥睨之姿俯瞰着空中堡垒,感觉直有如诸神派下凡拯救我们的天兵天将。 「喔,你们这群可爱的漂亮宝贝!」前头不知哪名队员喜极忘我地大喊。 空中堡垒显然是完全没料到突击舰竟然会在此刻出现,毫无防备地遭到磁波飞弹的攻击,所有电子设备尽皆瘫痪,顿时成了一座巨大的空中标靶,在又一波更猛烈的飞弹攻势下,整座堡体已经是完全被浓烟烈火笼罩,突击舰上头对空加农砲齐发再补上最后一击,数分鐘前还令我们几乎已经万念俱灰的空中怪兽顿时化成一团无比闪亮的火球,将半壁天空映照成一片白帜,燃烧的碎片四下飞散在城内每个角落,就好像平空降下了一阵流星雨。原本只是暂时退避的敌军开始真的撤离了,我臂上的侦测萤幕很快已追踪不到他们踪影,将近七十二小时的激战到此总算是暂时划下了一个不怎么完美的句点。 空中突击舰缓缓降下,不同于三天之前,现在城内已经成了一片堆满土石瓦砾的大空地,几乎随处都可降落。队员们虽然个个都已经虚脱到站不起身,仍是勉力高举起刺着火焰飞翅图案的手臂齐声高唱: 「我们是火焰灼身的劲旅,飞翅昂扬的神兵……」 雄壮激昂的歌声响遍云霄全城回盪,可是我的心里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 先是独狼,现在又是石头和山猫,相互扶持一路煎熬过来的熟悉面孔接连离我而去,他们孤独的灵魂不知从此将会何去何从,而当初同时沦落异界的同伴,如今只剩下铁鹰、斗鱼和骑士。 雪又开始下了,银白的结晶飘零着逐渐覆盖大地,彷彿要藉此掩盖一切,好让逝去的灵魂得以安息。 第十七章 17-3 城内几乎已经没有完整的建筑可以遮蔽纷飞的大雪,因此我们搭起了一座座充气式的行军帐棚作为临时营地。在指挥营狭小的四方空间里,所有队长聚坐一块,我孤伶伶地独坐一角,面对的是已经许久不曾在战场上出现,如今意想不到竟然会亲自率领舰队来解围的露儿。 「基地的主机遭到病毒入侵。」她沉静地对大家解释,「病毒绕过防火墙佔据所有的主控程式,再透过连线侵入到机舰上的电脑,逼使主系统不得不啟动最后的防卫机制,切断所有系统来扫毒,幸好及时清除完,最后关头正来得及赶上。」 我默默瞧着她线条柔美的侧影,心想怪不得刚刚那一阵怪力乱神的胡思乱想中总脱离不了她的影子,原来她就正在我头上,莫非是当初在恶魔角海域我们之间那股神奇的心电感应又再度显现?既然肯亲自来,起码代表她还不是完全对我绝情绝义。随即苦笑着又想,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自作多情,人家是为了解救全体队员才来的,关我个屁事! 「怎么可能?」雄狮质疑道:「基地的电子科技可是比帝国军强上一大截,先不说主机系统,光是电子反制设备就已经足够让帝国军连基地的影子都从来没找到过,怎么可能有办法入侵的了?」 「入侵的病毒是多组串连的自主程式,不但会佔据原本的系统,并且还会取而代之主动下达新的指令,一旦入侵到武器或是动力系统,到时我们所有的机舰可能都会自动坠落,所有的武器也会被操控自相攻击,可以说是相当先进又可怕的电子武器。不过这程式虽然厉害,倒还不至于到主系统无法对付的地步,主要是因为程式是从基地内部的线路灌进去的,所以才有办法绕过外部防火墙直接入侵到深层。」 「照这样说,」铁鹰恨恨道:「我们里头真的是出内奸了。」事情揭露到这地步,他不动摇也不行了。 「目前看来是有这个可能。」露儿道:「不过真相究竟如何,还有待进一步查证。」 「那要查到什么时候?」灰熊问,「已经知道有内鬼,不他妈的揪出来,大家看来看去心里都有疙瘩,这后头的仗要怎么打?」 「指挥官正在比对所有的监控带和电脑纪录,相信这要花不少时间,能不能找得到线索还是未知数。」露儿道:「至于怎么打仗你不应该问我,我是管后勤的,这问题你该去问你们的龙豹总队长,他应该会有办法。」 她说了半天话,视线始终没转来我这边过。 「我认为,当务之急不是在内奸而是在天上。」我粗声粗气地说道:「病毒的问题都解决完了吗?我可不愿意再看弟兄们呆在地上挨打。」 「主系统已经隔离清除了所有的病毒程式,又重新设定了全部子系统,所以才会耽误这么多天,照目前来看是已经没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从现在由幕尼星号担任空中联络站,各突击舰都採用独立的系统作业,暂停和基地连线,所有联系都是一对一先连上幕尼星号,再由另一套系统转去基地,我想透过这样多层传输的方式,应该是可以避免再受到毒害。机战队这边另外还备有一组完全不连线的隐形战机,万一再有状况,就立刻啟用手动操控第一时间赶到前线,绝不会再让对方在空中予取予求,这一点大家可以放心。」 她嘴上徐徐说着,眼睛却是望着外头好似在自言自语,看得我又怨又火,回了句:「这样就好。」就不再说话。 「还有一点,」露儿又道,表情却突然凝重起来。「就在二十四小时之前,蓝林王突然无预警地紧急召回了前线所有的将领……」 「搞什么鬼?」铁鹰几乎要跳了起来,「难道他们不打算打仗了?」 「对呀,我们和其他反抗军正在打得焦头烂额,唯一的生力军却突然没了人指挥,到底是想打算怎样?」雄狮也不满地说着。 「他们到底是有何打算我不清楚,」露儿摇着头道:「目前只知道的是,不管是索拉诺前线,还是包括斯图加斯加在内的几处后援基地,所有的拉古纳军都是处于没有指挥官的状态,也因此预计过来增援的部队只能停在半路按兵不动。这情况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所以大家要有心理准备,这场战事恐怕会比预期的更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妈的,那是要拖多久?」铁鹰埋怨道:「该不会打成八年抗战吧!」其他人也纷纷嘟嚷起一片咒骂抱怨之语。 奇怪的是,我心里似乎是早就料到似的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类似的突发状况已经不知碰过多少而变得麻痺,而且不知是不是对那个娜妲公主的成见真的太深的关係,反正我就是直觉地认为,这事情背后一定跟她脱不了关係。 或许是奇怪于我一直沉默不语,露儿终于难得看了我一眼,不等眼神交会立即又望向别处,只是她看的那位置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不免显得有点太过做作。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心里实在是气闷到了极点,鬱鬱地开口说道:「好了,你们把蓝林王骂死了也没用,还是省点力气静下来好好研究一下后头的战术吧。这几天打得够惨烈,很多弟兄都还没復原,可能很多部队需要重新调整一下。教官还有什么指示吗?」 最后这一句话,我是故意毫不回避看着露儿问的。 「没有了。」她将眼神转到了另一边,仍旧是看着空处。「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会再通知,现在把时间交还给你们,我还要赶去拉古纳瞭解情况,祝大家好运。」说完便转身出了帐棚,就像她的突然出现一样,简直就像一阵风似的来得快去得也快。 望着曾经如此熟悉的身影冷冰冰地遁入突击舰升空离去,原本看到她后尚存的一丝遐想正式宣告破灭。 接下来我和各队长商议了一下军情。大家连续激战了几十个小时都是身心俱疲,更何况不少人身上还都带着伤,所以我也只是就未来几天敌军可能的动向做一些局部的沙盘推演,更进一步的战略留待改天再议。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归自己的营地,铁鹰却突然又回头走了进来。 「怎么了?」我抬头勉强撑起沉重的眼皮张大了眼看着他。 「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他道,同时四下瞄了瞄,好像深怕有人会躲着偷听似的。「照你看,这个偷偷在基地电脑放病毒的人,会不会是……骑士?」 我心里一震,「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想想看,」他拉开一把行军椅坐下,「他本来就是念资讯系的高材生,论电脑谁能比他强?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而且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独狼死的时候,大家难过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还有你看,石头死了,人家斗鱼眼泪都快掉出来,连一向温驯的山猫都抓狂了,结果他不但没半点难过的样子,甚至还冷言冷语地讥讽山猫,后来山猫也不幸……妈的那时候我真有股衝动想往他脑袋上多轰两个洞,让他变成名符其实的四眼田鸡!套句斗鱼形容咱们教官的话,他妈的难道他是包着人皮的机器人吗?所以我在想,如果有内奸一定是他,绝对错不了。」 我直接望进他眼里。「你不觉得这样太武断了一点?」 「为什么?」他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 「第一,要施放病毒程式,电脑强固然是一个要素,可是更不能缺少的是要有管道和机会来做这件事。」我慎重其事地说着,「若论这一点,机战队或是资讯作战队的人可比他更有机会,毕竟他们的职责本来就必须时时刻刻接触到主机系统,而不是像我们顶多只能透过卧室里的个人电脑,更何况他们里头的电脑高手也不少。至于你说他不怎么把队友的死活当一回事,这一点我当然也是看在眼里,可是顶多也只能说是他这个人自我、不考虑他人感受,又或者是没什么情义,但这不代表他就是内奸啊。」 「你自己也说他没情义,这不就是重点了?」他稍稍提高了音量,「没情没义的人不是内奸,难道我们有情有义的才是?」 「话不能这么讲啊铁鹰。」我道:「情义这东西那么抽象,也许你觉得有情我认为无义,根本没个标准,怎么能拿这个来做认定?」 「怎么不能?你看银蛇那傢伙没情没义,最后不就果然背叛大家了。」 「你这样讲未免有点马后砲。他是叛徒已经是事实,现在要怎么说他当然都行,可是在那之前,他给大家的印象,不过就只是有点滑头,嘴巴会讲又特别爱偷鸡而已,其他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情不义的地方。」 「大家想的都是怎么样拼死杀敌,就只有银蛇那傢伙想的是怎么样躲,你说这还不叫没义气吗?」 「我没说他有义气啊。」我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没义气,也不表示就一定会当内奸。更何况你别忘了,骑士可是一直和大家并肩作战从来没退缩过。」 「搞不好这正是他掩饰的伎俩啊。」 「你这么说,不等于是欲加之罪吗?」 「既然你那么不认同,那不然你倒说说看,你心目中的内奸人选是谁?」铁鹰说得有点动气。 「这又不是在投票,哪有什么人选不人选的?」我觉得有点啼笑皆非,「这是牵动整个部队的大事,可不是像在看推理小说那样,光用想的就可以知道兇手是谁那么简单,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以前,我寧愿选择相信每个队友都是清白的。」 「听你说的那么伟大,」他乾笑一声,「倒显得我是小人心肠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我摇着头说道:「我只是觉得现在大敌当前,没必要为了一粒老鼠屎影响到全军的士气,先撑过这一仗,等回到基地大家再来想办法引出这内奸也还不迟,事有轻重缓急嘛,你说是不是?」 「就怕到那时候,这粒老鼠屎已经长得比锅子还大。」他扬着眉表情古怪地看我一眼,「你不把整锅粥倒掉都不行……」 「你这什么怪话?」我被他瞧得心里微微一震,「整锅粥倒掉,大家不是全玩完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随口说说而已。」他咧嘴一笑,「你考虑的对,事有轻重缓急,眼前是该先应付帝国狗才对。」又四下看了一下,「唉,最近不知怎么搞的,一静下来就想喝酒,你这里不会正好有吧?」 我双眼一翻,「你该不会忘了,在作战中是不准喝酒的吧?」 「没忘,只是……唉,算了,不喝也好,省得酒醒了更空虚。」他掏出菸,神情落寞地接着说道:「说到喝酒,如今能喝的,也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唉,真想不到,大家之所以会凑在一起,竟然还是拜石头所赐的……对了,他最后说的那些话,你听了有什么想法?」 我心中一凉。「人都死了,还说这个干嘛?」 「不是啦,只是想到他把一片死板板的游戏说的活灵活现,听起来虽然是有点玄,可是从我们经歷过的那么多意想不到的突变看来,好像又有几分道理,也不知道是他临死前神智不清胡说八道,还是真的有其事?」 「这问题,我看恐怕没人解答得了。」我道:「不过这已经不再是我们熟悉的那些一关接一关的固定模式,这一点倒是可以确定。」 「连你也这么说,那我可真要开始担心了。」他弹了弹手上菸灰,苦着脸道:「这么一来,我们脑袋里那些游戏记忆不就都没用了,那后面的关卡要怎么办?」 「既然游戏已经不再是游戏,我们只能把那些没用的记忆全拋掉。」我平静地说着,「事情再怎么变,总归还是有固定的脉络可寻,往合理的方向去推断,跟着现实走一步算一步,大概也只能这样了。」 铁鹰沉默片刻,神情忽然严肃起来。「问你一句,你真的认为,如果我们走到了最后一关,打败了帝国干掉冈萨大帝,就一定能回得去吗?」 「我不知道。」我老实地回答:「可是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 「你果然也是不知道……」他喃喃道,驀地站起身来。「算了,不想了,再想下去头都大了,几十个小时没闔眼,还是先舒舒服服睡他一觉再说。他妈的明天一早起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铁鹰叼着菸好像没事般离去,我的心情却比外头飘零的雪花还要纷杂。 第十七章 17-4 大雪之后接连几天都是晴空万里,温暖的冬日晒得大地宛如重生般一片生机盎然,可是拉古纳方面仍旧静悄悄的毫无动静,东边的红土公路却涌来大批残兵败将,巴拉特和海因特在帝国军趁着停雪强攻下相继失守,败退的部队只能就近往拉姆撤,将这座已经破败不堪的小城几乎快要塞爆。 「帝国军攻下了巴拉特和海因特,不用说也知道接下来一定是继续往拉姆攻过来。」在指挥营内,我语调一如平常地对各队长道:「该用什么战术对付,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这还用说?当然是分头出击,硬碰硬跟他们对干。」灰熊第一个回应:「休息了这两天,弟兄们已经都回復得差不多了,空中支援也没问题,再加上撤来城里的残馀部队,整个战力可说是处在满档,正好趁此机会出其不意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我也认为现在正是正面对决的好时机。」瘦瘦高高的高山鷲也道。 「我倒是认为这样不是很妥当。」雄狮道。 灰熊斜睨他一眼。「为什么?」 「根据刚传来的空照图,敌军在南面的两个预备战斗群已经正在集结出动。」雄狮双手抱着胸,一副气定神间的样子。「加上正面过来的,以及还环伺在我们周围的原本部队,等于说我们要面对的是敌军全部的主力,整整接近一个兵团的兵力,以这样的敌我差距,我实在看不出主动出击有何优势可言。我主张採取防守反击战术,先求守稳,等敌军战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找机会进攻不迟。」 「打仗哪有一定的优势?」灰熊轻蔑一笑道:「我说雄狮你该不会是在苔蘚树林被敌军打怕了,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 「我看是你因为一枪都没开就被人火烧屁股,所以才急着要打吧?」雄狮也不甘示弱反驳。 自从灰熊升到和雄狮平起平坐的位置后,两人就不时为了争谁的部队才是战天使第一而暗暗较劲,嘴巴上嘲来讽去是常有的事,我见怪不怪地一笑,说道:「喂,我是叫你们来讨论,不是来斗嘴的。铁鹰你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他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他搔搔头,「如果说要折衷,这个点可又不大好找。」 这答案我可不怎么满意。「斗鱼你呢?」 「我没什么意见,反正早晚也是要打,来几个杀几个就对了。」他说得意兴阑珊,显然还是没能从同伴接二连三丧生的打击中跳脱出来,尤其石头一向和他交情最好,若说要马上放下哪有那么容易。 我同情地看他一眼,心中也是一阵难过,可是不放下也不行,再多的伤痛也只有往肚里吞了。 「我支持雄狮的看法。」雷电道:「主动出击太过冒险,还是採取守势比较合理些。」 「莫努中尉你有什么看法?」我又问。 由于巴拉特和海因特守军四个大队长和大部分的军官都已经战死,当下城里所有的阿尔塔利亚反抗军全归他指挥,因为剩下肩膀上有章的就属他军阶最高。 「老实讲,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他尷尬道:「你们怎么决定都行,我们这边照着做就是了。」一下子从小小的中尉队长变成要指挥这么多人,对他而言显然是有点难为。 我再陆续问其他人,虽然各有各的看法,基本上还是绕着攻或守这两个议题打转。 我闭上眼默默思考,心中却有截然不同的想法。 「我觉得,你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我道:「巴拉特和海因特撤下来的守军有将近一千人,几乎等同于我们原本的部队人数,这座城原本就不大,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的兵力要如何部署?」 「那还不简单?」灰熊道:「主力部队挪去外围布防,留指挥部和几个预备队在城里不就行了。」 「你这方法是可以,不过那是在几天前。」我道:「如今南边苔蘚森林已经被热融弹烧得光秃秃的,如果主度出击,我们将会在空旷地带遭到对面山头敌军俯击,这局面可大大不利。如果是布阵防守,那儿只剩一堆焦土可提供不了什么掩蔽。东边红土公路腹地虽够,可是我们可没办法限定敌军只准从那个方向来。」 「你忘了我们有空中突击舰吗?」雄狮道:「让他们从空中先扫荡个几遍,敌军的战力被削弱,给我们的进攻压力自然就降低了。」 「那万一对方不直接进攻而用砲击战术呢?」我反问,「前些天那场震撼教育,大家应该还没忘吧,那还不过只是一个山地战斗群的火力而已,而如今可是多上好几倍。城里现在已经是满目疮痍,连个可以遮雪的地方都很难找,你们看看外头,营帐都搭到路中间了,敌军真要再上演一场砲火秀,我们可是连跑都没地方跑,更别提什么掩蔽不掩蔽了。」 「这一点我倒是没顾虑到……」雄狮正自沉吟,灰熊已把话抢了过去:「攻也不是守也不是,那到底是要怎么办,难不成要投降吗?」 「唉呀,灰熊你急什么?」雄狮道:「龙豹既然已经考虑到这么深,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腹案,先听听他怎么说行不行?」 「打仗可不是只有攻和守两种选择啊,」我胸有成竹地一笑。「大家难道都忘了还有布拉沃这个地方?那里交通四通八达,分兵伏击是最合适不过了,我们把所有部队移过去,集中兵力和敌军决一死战。」 「这不等于是撤退?」灰熊瞪大了眼。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看他一眼,「好像也没人规定我们不能撤退吧。」 「是没规定不能撤退,问题是我们可是战天使,菁英中的菁英部队,如今还没打就先退,传出去不会太没面子了一点……」 「打仗要的是结果,不是什么面子不面子。」我严正地说道:「你是寧愿顾面子而去拼一场没什么胜算的仗,还是退而求其次,稳稳当当把胜利抓在手中?」 「可是……」灰熊还待再说,看我一脸坚决,只得把话又吞了回去。 我环顾一周,「我这提议,大家可有不同意的?」 雄狮和灰熊在所有队长中一向都是居于领头角色,他们两个都没说话,其他人也就不再有意见。 「那就事不宜迟。」我续道:「敌军很快就会攻到,红鹤你联络幕尼星号,立刻动员所有突击舰,把城里所有的兵员装备全载过去布拉沃。」 当抵达布拉沃时,城里破败程度简直超出我们想像,几乎认不出来是之前那座各式建物林立的开发都市,在少了拉古纳空军的情况下,帝国战机群如入无人之境地发动一波波密集轰炸重创了这里。指挥部所在的市政大楼千疮百孔,奄奄一息地残存在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建物中,在里头督军的却不是那位脾气暴躁的塔哈达将军,而是一个陌生面孔的上校军官,答案很简单,因为塔哈达已经被炸死了。 虽说是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前些天才通过话的人一下子就不在了这样的事情总归是很难让人欣然接受,尤其是在独狼、石头、山猫相继离去之后紧接着发生,就更令人加倍感伤了。 战场就是如此残酷,当死神要找上你时,可不管你是哪个世界来的! 「我们刚和拉古纳各部队一一联络过,得到的消息很不寻常。」甫接任的卡拉泽上校表情虽然焦虑,语气却还蛮镇静。「那些将领被召回后从此音讯全无,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整个宫廷政府又一切封锁与外隔绝,现在全拉古纳军中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猜测宫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至于该调派过来的援军,照目前看来恐怕在短期内是出动不了的,关于这样的情况,龙豹队长你可有什么应变对策?」 我一时沉吟不语,脑中反覆思考,试着从游戏和现实交错中理出一个头绪。今天已经是交战的第七天,距离游戏中的期限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而预计的援军却还停在几百公里外迟迟无法出动,无论露儿前去拉古纳的结果会如何,对方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布拉沃,七日之限等于已经提前破局,现在唯一能补救的,只有想尽办法保住黑加索的反抗军不被帝国的铁蹄践踏歼灭,这场仗才有再打下去的可能。 想到这我不禁有点担心起露儿的安危来,可是大局为重,这份担忧只能暂时拋下,更何况如今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算我立即千里迢迢赶去拉古纳,搞不好人家还不见得领情哩,而且现在情况我又怎么可能离得开这里?我一手抱胸一手支着下巴原地踱了几圈,又对着墙上全黑加索的战略地图凝望许久,心中终于想到了一个奇策。 「不能寄望拉古纳军了。」我用尽可能沉稳的语气对屋内所有幕僚军官以及我方队长道:「否则再这样等下去,克雷刚和其他反抗军部队铁定完蛋。如今之计只有一个,我们直接到科隆去,帮克雷刚抵挡第三装甲兵团的攻势。」 「到科隆去?」卡拉泽身后一名军官质疑:「那布拉沃怎么办?」 「之所以要守住布拉沃,是为了确保拉古纳援军进入黑加索的所有通路。」我道:「如今既然等不到他们过来,守不守这里相对来说已经不怎么重要,反而科隆才是一定要守住的地方。科隆一旦失守,整个黑加索北方门户洞开,等于是替帝国大军开啟了一条可以长驱直入的通道,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可是……」铁鹰凑到我身旁低声道:「这样一来,游戏里的这一关,不就等于是放弃了?」 「忘了游戏吧。」我回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它早已经不打算照它原本该有的模式走了,我们怎么能傻傻的还死抱着那些记忆不放?」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也和石头一样,把原本应该只是虚无存在于碟片中的东西,完全当成是一个有形的生命体在看待了。 铁鹰沉默,卡拉泽那边另一名军官却道:「就算守住了科隆,可是没有拉古纳军增援,还不一样是孤军奋战。」 「守住科隆只是暂时之计,其实我后头还有更进一步的战略。」我道:「不过我现在必须先卖个关子,等到科隆局势底定,到时候自然会向大家说明。」 那人点了点头不再有意见,只有卡拉泽似乎还沉吟不决。 「卡拉泽上校,你有什么高见,儘管说出来无妨。」我道。 在我的计策中,虽然并不一定非需要他这边的部队不可,不过以科隆这么大的区域范围,又大多是未经开发的深邃林地,多一些兵力调度总是好的。 「高见是并没有,我也觉得弃布拉沃守科隆是正确的抉择。」卡拉泽道:「不过现在有个问题,你也知道我是临时接替的,既定战略以外的不寻常调动不是目前我个人可以决定,根据反抗军联盟的协定,必须先和同战区其他部队的指挥官会商,而在战前会议上,这条战线和拉古纳部队是划分在同一战区……」 「也就是说,」我接着他的话道:「拉古纳那边现在已经成了真空状态,就算提了,也根本没人可以商量。」 「正是如此。」卡拉泽道,随即陷入了沉思。 「这可真有点棘手。」我看着他,「我们在前线打仗最头痛的就是这个,战场上最难把握的就是时机,什么都要商量,等到讨论出结果来什么情况都已经过了,根本也不用打了。」 感觉上他是相当倾向于到科隆去,因此我故意用言语激他一激。 「你说的对。」他很快道:「胜负往往取决于一个决策之间,什么都要商量怎么打得了仗?」锐眼扫了其馀军官一周,「我已经决定和战天使到科隆和克雷刚将军并肩作战,不愿听从我指挥的儘管留在布拉沃,我带我的直属部队过去就好。」 虽然一样是临危受命,眼前这个卡拉泽上校可比莫努中尉果决的多。 几个军官交头接耳一番,由第一个质疑我的那人发言道:「既然现在是上校你在指挥,你怎么说,我们当然就怎么做。」乾笑了一声又道:「否则少了战天使的空中地面双重武力做后盾,我们留在这也没用,不过只有挨轰的份。」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我道,趁便也巡顾了一下我方眾人。「策略定了,那就即刻行动。跟弟兄们说声抱歉,由于情况有变,大家必须重新整装出发。卡拉泽上校麻烦你负责分派载运车辆,这里部队人数太多,从空中必须要分批载运太麻烦,更何况要直接进入交战区,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事,我们走陆路过去。反抗军的弟兄先走,我们的人居后,雷电你负责破坏周边所有的铁公路,不要让敌军有机会利用到这些交通路线。突击舰担任空中警戒,隐形战机利用空优牵制地面的敌军,我要确保在所有人抵达科隆之前,看不到半个敌人或半架敌机的踪影,这样明白了吗?」 透过我所带领的无数大小战役,无形中已经累积了相当的威信,虽然大多时候我都会综合大家的意见来做决断,可是此时我的语调和眼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当下无人敢有异议。 大队人马于是浩浩荡荡踏上了往科隆之路。 第十八章 18-1 经过在寒风萧瑟、积雪未融的纵贯公路上一日一夜的奔驰,部队终于来到了科隆地区,偌大的森林正瀰漫着砲火回盪之声。我登上一处高地向远处瞭望,对面山头战云密佈,敌军装甲部队大批会集在另一侧的开阔林区,正对沿着山腰层层建构的防御工事分段猛攻,原本绿白相间的原始山林全被爆炸的浓烟覆盖,变成一片黑红氾滥的焦土。 「这片山头就是克雷刚的最后一道防线。」身旁卡拉泽对我道。 「敌军的如意算盘,就是穿越这道防线进佔后头的纵贯公路,以此作为入侵南黑加索的跳板,我们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愿。」我道:「我打算从正面突袭,沿着两边山麓和中间山坳缺口分头进攻,打对方一个出奇不意。至于你……」我顿了一下,心里正想着该怎么说才不至于像是在对他发号施令,卡拉泽已接着我的话道:「我兵分三路,两个大队绕过山头从侧翼包抄,其馀部队沿着左边溪流而上攻佔火砲阵地,切断敌军后路。」 「这正是我想要的战术!」我惊喜道,「想不到你竟然已经先想到了。」 「彼此彼此。」他道:「你刚刚提的,也正好是我心里想的战术。」和我相视露出英雄惜英雄的微笑。策略已定,当下各回队分配任务。 由于内奸疑云仍然未除,为了避免被洞悉全盘计画,我于是採用个别分派的方式,将队长们一个个轮流召到身前交代。分派完毕后,眾人即刻整装出发。 临行前我看灰熊一副毛躁的样子,还跟他开玩笑道:「灰熊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很紧张,该不是被对方钢铁兵团的称号给吓到了吧?」 「没这回事!」他激动地回道:「什么钢铁兵团,总队长你等着看好了,待会儿我就要打得他们变成废铁兵团。」 「喂,你可别太大意,对方怎么说也是蒙大略手下的王牌部队。」 「这正好,」他大声道,感觉是在叫阵似的目光直往雄狮那里飘。「到时看是谁的部队先达阵,就证明谁才是王牌中的王牌。」 达阵是我接任总队长后发明的用语,意思是指完成交付的进攻任务,就好像打美式足球直奔对方阵地取分一样。 雄狮扬了扬眉不搭理他,逕自指挥部眾出发,灰熊很没趣地哼了一声,跳上履带车跟着走了,我笑着摇摇头,照例回到指挥车上,藉由陆空多重画面遥控战局,至于原本隶属铁鹰的火砲部队则是留在原地四周担任戒护部队。 其实以我现在驻扎的位置,敌军起码要翻过两座山头才有可能威胁得到,这事实上是不大可能发生的事,否则岂不等同于整条防线已经沦陷?因此整支火砲部队留在这基本上是多馀的,之所以这样安排,纯粹是为了铁鹰、斗鱼、骑士他们三个。在拉姆的第一天,铁鹰就已经出现失常的情况,这才叫斗鱼顶替他,可是如今受了石头和山猫死去的影响,斗鱼的情绪比他还不稳,正、副两个队长全成了不定时炸弹,这叫我如何敢放心让这支部队上战场?至于骑士虽然看来是没有什么异状,可是自从那晚铁鹰透露了对他的怀疑,我虽然当时并不认同,之后心里却难免开始有些芥蒂,如果把铁鹰斗鱼换下另外找人接替指挥,可是骑士仍然随部队留在战场上总又觉得不太妥,又没什么合适的藉口把三个人一起留在身边,左思右想之下,索性把整支部队全留下。 数十辆满载的履带车很快越过横亙两片山头间的原野,队员们跳下车步行穿越深邃林地,从预定的突击点进入到战区对毫无防备的敌军展开猛攻。突击舰此时也驾临上空传来即时的空照画面,只见多管火箭和彻甲榴弹齐飞,敌军主力的长毛象坦克接二连三被击毁,倒真如灰熊所说成了一堆废铁。由于有过太多交手经验,我们早已针对这型装甲巨兽研究出了一套专用战术,每五人携带三组多管火箭和两具肩射飞弹作为一个反坦克小组,针对装甲薄弱的侧面集中攻击,先用多管火箭密集轰射破坏表层的复合装甲,再用穿甲飞弹瞄准破坏的部位给予致命一击,当初在加罗拉加岛令我们吃足苦头,甚至差一点让我丧命的可怕对手,如今对付起来已经像是在吃稀饭一般容易。敌方应变也很迅速,第一线的长毛象遭到我方突如其来的隐形攻势瞬间击溃,后头的预备队立即补上,啟动红外线系统指挥步兵迅速出击。这些重装步兵身上穿着普通子弹难以打穿的防弹盔甲,手持火力强大的滚筒机枪,沿着几乎被砲火剷平的山坡很快筑出一道火墙,硬生生将我方进攻部队阻挡在火墙之外。双方在半山之间激战,据守在山腰上的克雷刚部队终于有了喘息机会,萤幕上就见一门门火砲从土石积雪中探出,满山遍野对敌方阵地展开猛轰,我方也出动机动打击小队,用火焰枪和手提机砲逐一对付那些顽强的重装步兵,紧接着山林两侧和背后冒出熊熊火光,卡拉泽的部队也已杀到加入围攻行列,敌军多面受敌,集结往山林内迅速撤退。 眼看对方退得太过突然,我心中暗自起了戒心,于是呼叫各部队不要急进,先让突击舰的遥测镜头转去山林那边侦察一下敌军退向。萤幕上各部队纷纷放缓了进攻脚步,只有灰熊的部队像支箭头一样孤立在最前端。 「喂,你衝得太靠前了。」我连忙把通讯器转去他那里,「这样侧翼没有友军保护,很危险的。」 「有什么办法?谁叫雄狮那傢伙攻势那么慢。」灰熊兴冲冲地说着,一听就觉得是肾上腺素分泌太多冲了昏头。「不过这也好,我们单队出击追上敌军一举歼灭,到时看雄狮那傢伙服是不服。」 「别再顾着较劲了。」我道:「敌军没那么不堪一击,退得那么快显然是有计谋,后头一定有什么战术,你一个人孤军深入,万一中了埋伏怎么办?」心里着实后悔出发前还跟他说了那番带有激将意味的话。 「总队长你顾虑太多了,我手上的侦测器,除了眼前落荒而逃的以外,根本没有其他敌军踪影。」 我没好气地回道:「你不知道长毛象的地对地飞弹射程,是在我们侦测器的范围之外吗?」 「这……」他这才似乎惊觉过来,不过却是为时已晚。我面前刚传来的俯瞰整座山林的侦测画面上,情楚见到灰熊正面对到一支呈口袋阵型埋伏林间的战车部队,同一时间通讯器里已经传来阵阵爆炸。 「妈的,真有埋伏……」他只吼了这么一声就断了讯。 「混蛋猪头,真是笨得跟熊一样!连这么基本的诱敌深入战术都警觉不到,是第一天出来打仗的吗?」我心中暗骂,急忙叫黑虎和飞狐率领部队从两翼上去解围,不过对方调动神速,原本正在后撤的部队回过头快速挺进,形成两道硬肩将黑虎和飞狐隔离在包围圈外。 我焦虑地盯着萤幕,正盘算该如何调度剩下部队破解对方步战合一的双重阵线,通讯器已传来雄狮的声音:「那隻大笨熊孤军作战要突围很难,我去救他。」 「你打算怎么做?」 「你叫其他部队往两侧佯攻,我用隐形攻势直接从正面突击,叫灰熊同一时间往回突围,只要行动够快敌军来不及增强包围,一定可以衝开一道缺口。」 「这……恐怕行不通吧?」我把萤幕上画面放大了来看。「对方回攻部队已经从两边延伸过来成钳型之势,其他部队万一要是牵制不住,你一支部队单枪匹马过去,岂不是正好陷入包夹之中?更何况你别忘了,长毛象可是有全天候的红外线视界系统,我们的隐形功能骗不过他们的,就算你闯过了第一关,我想对方一定也同时摆好了重兵在等你,这样做太冒险了。」 「单靠隐形当然是闯不过去,不过我还有一个妙招。」他很有信心地说着,「树林内的雪都融了,树木都是乾的,我打算叫拿火焰枪的队员纵火烧林,利用燃烧的热源干扰对方的红外线系统,相信一定可以拖延对方的反应时间收到突袭的效果。」 我想了一下,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行的。「好吧,那就照你说的,我马上叫其他部队出动配合。」 过了大约半小时不到,萤幕上树林中央一块已经是红通通一片,透过空中遥测都还如此明显,处在面对面的敌军所受的影响当然更大,因此当雄狮的部队匿踪杀到之时,对方完全处在无预警的状态。机动出击的反坦克小组用彻甲榴弹和火箭强势压制住掩蔽林间的长毛象坦克,其馀队员用多管机砲痛击失去屏障的重装步兵,敌军猝不及防乱了阵脚,灰熊趁机指挥部眾全力开火,用尽手上所有武器一口气衝出包围圈顺利突围。敌军虽然试着用战车砲和对地飞弹从后追打,不过在火势干扰下根本难以瞄准,变得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眼看诱敌反击战术已经完全失败,我方其馀作战队和卡拉泽的部队又持续进逼逐步缩小攻击圈,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数字,号称长胜不败的钢铁兵团也只能选择仓皇败退。至于树林内持续延烧的大火何时才能熄,这可就不是当初我们所能考虑的范围了。 我驱车来到克雷刚佈防的山岭,徒步走在死伤狼籍的战场上,心里正默默哀悼着,就听身旁铁鹰打雷般扯着嗓门笑道:「呵呵,原本还以为会是场硬仗,想不到这么三两下就结束了,妈的才打了不到一天哪。龙豹你这招果然够妙,做内鬼的上不了战场,看他还能搞出什么把戏。」说完还刻意回头瞄了瞄骑士。 骑士仍旧是习惯性地扶了扶脸上的密合镜片,温吞地道:「你说就说,干嘛还回头看我?」 「有吗?」铁鹰的声音更大了,「我看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骑士一下子胀红了脸。「什么叫心里有鬼?」 铁鹰用冷笑代替回答,骑士似乎有点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默默扛着气压砲走了开去。 我在旁边静静看着这幕,心里不禁涌起了阵阵疑云。 难道真会是他吗? 第十八章 18-2 半山上密佈着数以百计的火砲射孔,一截截涂着偽装迷彩的砲管半露在地层外,彷彿是因砲火孕育而生的树芽,至于人员和砲具则是藏匿在地底下,感觉整座山都已被挖空了似的。我走在层层掀起的土石上近距离观察,见这些射孔外头都罩着一层钢板保护,钢板上头又再覆着一层厚厚的石块,一旦封闭起来,再加上周围天然的土石掩蔽,那真可是名符其实的铜墙铁壁,无怪乎在长毛象坦克无坚不摧的一七五公釐机动滑膛砲下还能固守那么久。 在山岭上一座岩石碉堡外头,我和久违的克雷刚再度见了面。 「呵呵,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合再碰面。」虽然装着机械义足,克雷刚的行动仍然是很矫健,大步上前亲热地猛拍着我的肩头。「我还正在烦恼等不到拉古纳的援军,第三装甲兵团又讨命似的猛攻个不停,幸亏你们来得及时,否则真不知道这座山头能守到什么时候。刚刚那一仗打得真漂亮!说真的,我本来对你只有不到一半的佩服,可是看了刚才那场大战,简直是用兵如神,想不百分之百佩服都不行了。」 「哪有什么神不神的,我们只不过是出奇不意罢了。」我笑道:「倒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整片山头建筑成铜墙铁壁般的要塞,这才真的是叫人佩服。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我刚刚仔细看了看,每个射孔都有钢板掩护,可是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钢板?」 「这些钢板是第三装甲兵团送的。」 我听得莫名其妙。「怎么会有这种事?」 「也没什么。」克雷刚笑道:「双方一路交战下来,我们虽然都是处在挨打的份,不过倒也击毁了他们不少各式装甲车辆,这些残留在车体上的钢板可是最现成的工事建材,当然要好好利用,于是我吩咐战场上的弟兄们拼命搜集往这里运,工兵部队日夜不停挖掘建构,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规模了。」 「你这才真叫做用兵如神。」我叹道:「前线一边交战,一边已经先预想好了退路,连这些战场垃圾,竟然都能化为抗敌的利器,真是令人难以想像。」 经歷了这么久的战阵磨练,和各方人物交涉多了,如今我说起这些客套话来竟然也头头是道。 「你少抬举我了,我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克雷刚咧着嘴大笑。「谁叫我们反抗军战备薄弱,捡帝国军的装备加工了再回头对付他们早已经是我们一贯的战术了,我这不叫用兵如神,而是废物利用,拿废物对付废物。好了,间话不多说,我们也别再佩服来佩服去了,还是先来谈谈正事要紧……」说到这我头盔上的通讯器突然响起。 我做了个暂停手势,按下通话键:「什么事?」 传来的是蓝雀的声音。「总队长,有一艘飞艇正飞过来,电子辨识系统显示是反抗军的。」 「知道了。」我道,见克雷刚也正拿着通讯器,讲的是同一件事。 「魔拉那傢伙也来了。」他掛断通讯对我道:「我要他直接飞过来,我们等他一等吧。」 不多久飞艇来到我们上空,艇侧两具变向涡轮引擎往上喷射,降落气流激得我和克雷刚不禁都倒退了几步。穿着军用大衣的魔拉将军接着走下,轻飘飘地来到我们面前。 「嘿,你这傢伙,什么风把你吹来?」克雷刚道。 「拉古纳那边出大乱子了。」魔拉道,烧伤了半边的脸孔仍旧是没什么表情。「根据我方情报人员回报,所有的将领一下飞机就直接被召进宫,此后再没出来过,首都克罗日已经宣布戒严,负责保卫的卫戍兵团指挥官却一样难逃一进宫就失踪的命运,所属部队全被拆散调去周边一些不重要的小城,整个克罗日现在完全由直属王宫的禁卫部队把持……」听到这我顿时热血上涌,开始担心起人在拉古纳的露儿。 「听你这样讲,好像是在搞政变的样子。」克雷刚插嘴:「只是不知道这个主事者是谁?」 「问题就是出在这。」魔拉道:「照说和蓝林王对头的是军方人士,要政变应该是由他们发起,可是如今可能被囚禁的是他们,掌握克罗日的却是王宫,情况变成好像蓝林王是自己搞自己政变,这实在说不过去,连我也是摸不清头脑。那边的事不先搞定,索拉诺前线大批部队完全不能调动,怎么有办法抵挡蒙大略如狼似虎的进攻?本来我是打算先去布拉沃,会同龙豹过来找你一块商量,见到的却是个空城,判断他们应该是到了这里来,果然被我料中。」 「你这么飞来飞去,不怕被帝国空军逮到了给打下来?」克雷刚道:「我们可还没匱乏到连通讯器都没有的地步,大家先联络一下不就得了。」 「有些事,还是面对面说比较保险点。」魔拉道。 我暗想,他这么说莫不是已经知道了内奸的事?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不过面对我的恰恰是烧伤了的那半边,完全看不出什么端倪。 「妈的,早知道大家当初在境外国度就不应该放过机会,大家联合起来把蓝林王那杂碎逼下台,搞不好现在就什么事也没了。」克雷刚忿忿说道:「眼下第三装甲兵团虽然是被击退,可是战力仍然还在,随时都有可能集结再来,加拉戈萨的第二空战兵团也有可能会出动,我们光死守着这片山头终究不是个办法,一定要想个什么对策才行……」看了我一眼,「咦,看你这表情,好像心里已经有了腹案?」 「是有点小小的计策。」我道:「只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那还客气什么,快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吧。」 我迟疑着回头瞄了一下站在后头的铁鹰、火凤、红鹤等人。 倒不是说我对他们不信任,只是眼前人人有嫌疑,也不知道大家身上是不是被偷偷放了窃听器,总归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这里气味不大好。」我作势搧了搧,「我看我们还是去碉堡上头,高一点空气比较清新。」 「战场上不就是这样,不是火药味就是尸臭。」克雷刚道,表情带着点嘲弄。「怎么你打了这么久的仗还不习惯?」 魔拉却点头道:「我也觉得这里不大好闻,还是照龙豹说的到上头去比较好。」 「嘿,你们两个怎么搞的,一下子成了少爷兵了?」克雷刚面露无奈,「好好好,上去就上去,妈的,以为我装了假脚就爬不动啊?」说着率先走往碉堡旁的岩堆,魔拉朝我半笑不笑地看了一眼跟着过去。 眼前这座碉堡其实是一座半嵌在山壁上内部被挖空了的天然巨巖,因此要去到上头,只能从那堆阶梯状的岩石往上爬。 我回头对火凤他们道:「我和两位将军到上头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守着,别让任何人上来。」 火凤答了声是,铁鹰却道:「那怎么行,你们三巨头都在,万一出事怎么办?」 「这里是阵地的最核心,能出什么事?」我笑道:「你该不会以为,会有敌军杀手躲在上面吧?就算真有,也还有我在啊,难道你信不过我的能力?放心好了,不会有问题的。」拍了拍他肩膀,快步赶去沿着岩梯登上。 我脚才刚踏上碉堡顶,克雷刚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好了,大家都上来了,现在总可以讲了吧?」 我看了看四周,除了遭砲轰留下的弹坑和岩石碎片外什么都没有,这才放心道:「我的计画其实很简单,内德维德将军的部队不是正驻守在东边的赫堡林?他们没参与先前的会战,战力和装备都很完整,由他们北上直取加拉戈萨,相信一定可以解除黑加索之危。」 克雷刚和魔拉互望一眼,似乎是觉得我这想法有点不可思议。 「加拉戈萨是所有帝国反击部队的大本营。」我进一步说道:「只要拿下那里,等于是断了蒙大略五个进攻黑加索兵团所有的补给线,再加上我们这边空中封锁阻断一切空运,光饿也饿死他们。」 「你说的这些我都同意。」克雷刚道:「问题是赫堡林北边和加拉戈萨隔着横贯山脉,翻山越岭就不用说了,从赫堡林败退的阿尼玛军团如今全在山间佔据了所有交通要道,就是为了防堵我们走后门偷袭加拉戈萨,等把他们一个个全扫平,恐怕蒙大略早已经打到黑河边了。」 「你提到黑河,正好说到了重点。」我笑道:「阿尼玛虽然守住了山线,可是河线就顾不到了,我们走黑河穿过山脉,从罗比锡和霍德贺姆之间的河湾地带登岸,直接杀到加拉戈萨的后门口。」 「这更不可能。」克雷刚摇头,「我们没有那么多船舰可以运送。」 「根本用不着船舰。」我道:「你忘了,现在天寒地冻,黑河的水全结了冰,不等于是一条直通加拉戈萨的高速公路?」 克雷刚表情凝住了,似乎是脑子一下子没能转得过来。 魔拉露着难看的笑容拍手道:「妙计妙计!这一招我们谁也想不出来,阿尼玛一定也料不到,蒙大略那傢伙正急着推进,又要应付多线作战,更是不可能有馀力防范。」 克雷刚神色逐渐舒缓,说道:「我承认这的确是个出奇致胜的妙招,只是内德维德那傢伙一向刚愎自负,要说服他可不是件容易事,更何况这计策还是别人想的,这对他而言恐怕更是难以接受。」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叹道:「计策再妙,也还是要能去实行才有用。」 「现在可不是讲意气争面子的时候,怎么样也要想办法说服内德维德。」魔拉道:「事不宜迟,我这就马上动身去赫堡林,两位也一道去吧,金鬍子嘴巴硬耳朵软,多点人多点说服力。」 「第三装甲兵团还在十几公里外阴魂不散,我怎么走得开?」克雷刚道。 「这倒也是。」魔拉道:「这里要是丢了,就算拿下加拉戈萨也没什么意义,那就我和龙豹过去赫堡林,克雷刚你留着坐镇。」 「可是我的部队也全在这里啊。」我道。 「这主意是你想的,没有你在场解释细节,我拿什么去说服内德维德?」魔拉道:「这趟事关重大,我们可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科隆有克雷刚在,再加上阿尔塔利亚反抗军,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战天使人才那么多,虽然要像你如此出神入化的调度是绝对不可能,但我想临时代理一下应付眼前场面也还是可以的,你说是吧?」 他这番话连捧带激说得鏗鈧有力,我也无话可说只得答应。 下到堡底后我把队长们通通召集起来,重点略过不提,只简单说我要去赫堡林一趟,当要指派代理人时却又陷入了为难。 论声望论能力,雄狮都是不二人选,只是灰熊一向对他不服气,万一趁我不在两个人又搞起内斗来,这可就糟糕之极。 正迟疑间就听灰熊大声道:「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虽然我们这儿个个都会打仗,但是讲到指挥调度,除了总队长你以外就是雄狮了,这代理指挥官除他以外没别人更合适,我这话大家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这下不但是我,在场每个人都是大感意外,黑虎当即不避讳地说道:「这可奇怪了,你们不是一向谁也不服谁吗,怎么灰熊你这一回竟然不争了?」 「还争个屁啊。」灰熊丧气地说道:「事实摆在眼前,白天要不是雄狮来救,我灰熊现在早成了狗熊了,他妈的你们说我能不服气吗?」 雄狮耸耸肩,远远地伸拳朝他一比,既像是欣然接受他的服输,又好像是在说大家都是好兄弟,这点小事无须在意。 这下再无悬念,我将雄狮单独留下拟定防守策略,又联络空中部队该要如何加强戒备,天上地下都安排妥当了,这才和魔拉一起乘坐飞艇,在幕尼星号的护卫下飞往赫堡林。 在途中我联络了贝龙指挥官报备目前动向,顺便也探听露儿消息。 「露儿教官确实是失去了联络,战斗服上的追踪晶片也没有讯息。」他平心静气地说着。 「你怎么到现在才讲!」我着急道:「都过去几天了,早失去了黄金的救援时机,万一教官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黑加索的局势已经那么危急,」萤幕中贝龙指挥官瞪着独眼说道:「你现在手上可是掌握着战天使所有的战斗队和海空机战队,我不想你在这时候还分心去操烦别的事。」 我气得快要炸了。「那难道你打算不管她的死活吗?」 「战场上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我相信露儿教官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他冷冰冰地说着,「当初之所以会把总队长这个棒子交给你可是露儿教官极力推荐的,看重的就是你权衡轻重做出最适当决定的能力,如今你表现的这么不沉着,岂不太令她失望?」 「我寧可她失望一百遍,也不想她出一点事。」我愤然说道。 「谁也不希望她出事,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了,要处理也得要有个步骤。」贝龙指挥官的语气一点没变,仍旧是硬梆梆地像个机械人。「你提的这个溯冰而上直导加拉戈萨的计策很好,能否说服内德维德就看你的本事了,假使一切顺利,对此次帝国的大反击计画绝对是一记重创,到时候我一定不惜一切让你放手去营救露儿教官,就算要出动到移动小岛也无所谓,不过在那之前,绝不允许有任何和黑加索战区无关的行动,明白了没有?」说完也不期待我会有所回应立即切断了视讯。 我一言不发地紧握着双拳,心里只想着,我他妈管你允不允许,只要露儿能平安无事,就算要拿命来换我也愿意。 魔拉突然开口道:「你放心,你的教官现在还好端端地,只是被软禁在蓝林王的宫里出不来。」 我彷彿失明的人一下子见到了光亮。「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在动身来这里之前,已经先策划了一场营救行动。」他面无表情地说着,「不过宫里层层戒备森严得滴水不漏,整个行动最后还是以失败收场,照我看要想潜得进去,除你们以外大概没人办得到。过程中我们侵入宫中的电脑系统截取到了部分监控画面,没找到失踪将领却看到了露儿教官。她被单独囚禁在一间密室里,虽然没办法知道正确位置,不过至少可以确定并没有遭到不测,这下你该可以放心了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两天前,离现在还不到四十八小时。」 我一下子又洩了气。「两天也够久了,那还不是等于没看到一样,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没事?」 「你这叫关心则乱。」他要笑不笑地看着我,「对方要下手早就下了,何必关她呢?既然关着就表示没打算杀她,这意图够明显了。那边的事有我的手下在保持监控,你大可以不必担心,等此间事情有个结果,我们再来好好策划怎么救人,现在还是把重点先放在内德维德这边吧。」 就在谈话间眼前依稀现出城市轮廓,飞艇已经来到了赫堡林上空。 第十八章 18-3 赫堡林是一座横跨黑河而建的大城,都会区位在东岸,在前一波的大会战中侥倖未被波及而能保存全貌,不过由于挤满了从战区撤来的难民,看起来仍然是呈现一片战乱景象,至于西岸和周边地区则是已经成了烽火下的废墟。部队驻扎在黑河畔,营区沿着河边延伸好几公里,对于我们的突然到来内德维德当然是大感意外,魔拉也不多做客套,直接了当把我的计策说了。 「我不认为这个计策有什么可行的地方。」内德维德一如所料并不认同。「第一,帝国空军可不是瞎子,我们大队人马走在河面上,怎么可能逃得过他们的侦测,到时不全成了空袭的靶子?第二,虽然整条河面全结了冰,可是我手下一万多部队再加上战备物资,这么庞大的重量压上去,万一撑不住怎么办?」 「空中方面不用担心。」我道:「我们会出动突击舰全程保护,对方不会有侦察的机会。」 「那河面呢?谁能保证上面结的冰一定不会被压垮?」 魔拉道:「黑河由西往东向北蜿蜒三百多公里,平均深度超过三十公尺,这么大体积的一座冰块,你想怎么可能压得垮?」 「你说的是完全结冰的状况,问题是我们看到的只是表层,万一底下都还是水怎么办?」 「河面已经冰封一个多月了,怎么可能还有水?」」魔拉道。 「这可不一定。」内德维德摇头,頦下的金色鬍鬚也跟着甩动起来。「这种自然现象,谁说得准?更何况停雪了这么多天气温一直在回升。」 「不然你叫砲兵对河面轰上几砲,」魔拉沉着脸道:「下面到底是水还是冰,一试便知。」 「你自己也讲了,河底下深度超过三十公尺,砲弹拋物线掉下来只炸得到表层,除非拿穿甲弹直接对着河面打。」说到这内德维德咧嘴一笑,「不过,咱们可没办法把砲摆在天上垂直对着下头打啊。」 「这简单。」我道:「突击舰上的空对地毁灭者飞弹可以贯穿埋在地下十几层的碉堡再延迟引爆,直接穿过冰层通到河底一定没问题。」 「那还等什么。」魔拉带着点挑衅意味看了看内德维德。「不如我们现在马上就试它一试?」 「试,当然要试。」内德维德扬了扬眉,「这种涉及整个部队的大事,光在这用想像的怎么行?」 走出帐棚来到河边,整个河面全是冰晶剔透,一眼望去就像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镜子。幕尼星号缓缓来到我们上空,调整好高度对准河中心发射一枚毁灭者飞弹,发出清脆的破冰之声一路直往河底贯去,在数十公尺之下发出一声鬱闷的爆响,衝起了一大团冰尘,接着便呈网状般陷落一个大坑。就在还没来得及从爆震的馀波荡漾中回神之际,陷落中平地衝起一道水柱,夹着无数冰屑稀哩哗啦淋了我们一身。 虽然穿着寒暑不侵的战斗服,我的心里还是剎时一路凉到了底。 「怎么可能……」魔拉喃喃道,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会不会是这一区的河道特别深,不然我们再多射几发试试?」我抱着一丝希望说道。 「再射多少发也没用啊。」内德维德一脸执拗。「既然见水,就代表整条河并没有完全结冰,我说什么也不可能让我的兄弟去冒这个随时可能葬身河底的危险。」脸色缓了缓又道:「其实我想打倒帝国的决心和两位并没分别,只是我们当指挥官的,虽然免不了要牺牲许多性命来顾全大局,但明知不可为而为,让部下白白去送死可不行,你们说是不是?直取加拉戈萨这个计策是好的,可惜诸神不帮忙,不肯让黑河的水全结冰。不过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就算要攻加拉戈萨,也不一定非走黑河不可,我们回营好好细商一番,集三个人的脑力在一起,还怕激盪不出更好的计策吗?」 魔拉沉着脸不答,我则是闷不吭声地暗想,什么诸神不帮忙,分明是你不甘愿採纳,妈的自己又想不出个屁,别人想的你又一概否决,再怎么激又能盪出什么鸟来? 此时天际远远地现出一大团乌云,四周随即捲起了阵阵寒风,刮得我们身上衣服沙沙作响。 「嘿,气象单位预报的还真准。」内德维德仰望着天喃喃道:「说有暴风雪会来,还真的来了,看这前奏恐怕规模还不小呢。」 我心中顿时光明乍现。「内德维德将军,看来诸神听见你的抱怨了。」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祂们不肯帮忙让黑河的水全结冰吗?」我笑道:「刚才的试炸只炸出那么一小股水柱,冰层下头的水流显然是已经剩没多少,现在来了这场暴风雪,我看这下黑河不全冻成一条大冰棒恐怕很难了。」 「那也要这场风雪够大够久才行啊。」 「你的意思是,只要这场风雪下得够久,你就照龙豹的计策缘黑河而上进攻加拉戈萨囉?」魔拉趁机道。 「不是风雪久不久的问题,是冰层结得够不够厚的问题啊。」内德维德道:「只要确定下头没水,就像你说的,这么大一条冰块,摆再多人上去都不成问题,我哪有什么理由不去加拉戈萨踢蒙大略的屁股?只是照我看,要达到这条件,起码要刮上三天三夜的风雪才够吧。」 「也就是说,等这场雪刮足三天,我们就前进加拉戈萨,我这样说没错吧?」魔拉毫不放松。 「也得要试炸的结果,一滴水也看不到才行。」 「这个当然,我可是和你一样,把部下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重。」魔拉牵动着嘴角说道,这时雪花已经簌簌落下。「不过照我看,这场风雪恐怕会刮上十天半个月。」 内德维德哼了一声。「搞不好刮不到半天就……」后头的话却被一阵风声呼啸掩没。 「那就看诸神怎么安排吧。」魔拉怪笑道:「我们还是快快回营去吧,我可不想留在这里等着当雪人。」 当我们躲进营舍之时,外头风雪已经扑天盖地席捲而来,而且一刮就不可收拾,持续了三天三夜还没有要停歇的跡象。 这三天对我来说可是无比难熬,因为既要担心科隆的情况,更肝肠纠结放心不下身陷拉古纳王宫内的露儿。幸好这场暴风雪规模之大几乎涵盖了整个帝国中北部,黑加索全区都被迫处于停战状态,而据魔拉手下回报,拉古纳方面也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异状,只是对方已经加强了防护,无法再次透过电脑入侵探察露儿下落,我也只能用没有坏消息就算是好消息来安慰自己了。 第四天一早,四周仍旧是一团混沌,我和魔拉、内德维德顶着狂暴天候,看着幕尼星号不畏风雪再次升空试射。 第一枚飞弹在和上次相同位置的试射点笔直插入河面,一样激起了凝厚的冰尘,这一回却是一滴水也没渗出。我和魔拉互望一眼,虽然他的脸上很难有什么表情,不过还是看得出一丝欣喜,至于内德维德的表情可就复杂多。既然同一位置再炸一次都不见有水涌出了,河面其他部份理论上当然是不可能有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叫幕尼星号在不同位置又再试射几枚,结果只是让河面又多了几个周边一圈呈蛛网状的大凹陷,仍旧是乾巴巴一滴水也没有。 「这样看起来,河面应该是没问题了。」魔拉道。 「这还用说?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内德维德有点悻悻然,随即不好意思一笑。「妈的,这是天註定帝国非要败亡了,我这就叫部下们准备,咱们趁风雪出发,从蒙大略后头狠狠踹他一脚,非把他屁股踹烂不可!」 「金鬍子你这也太急了吧?」魔拉挤出一丝笑容。「这么大风雪要怎么行军?我看还是等停了再说吧。」 「嘿,这你可错了,搞情报作战你当然是没话说,论行军打仗,我可是比你在行。」内德维德傲然反驳,似乎是为了要挽回一点顏面。「就是因为风雪大,敌军才会疏于戒备,我们沿着冰河一路而上先抢占有利位置,雪一停立即出击,这样不才收得到奇袭的效果?」 「问题是冰上还积了这么厚一层雪,哪有办法走?」 「谁叫你用走的啊,我的兵团可是机械化兵团,所有人员装备都有运兵车和履带车载运好吗。」内德维德说得一脸得意。 「用走的只是比喻,我的意思是,雪积得这么深这么厚,你不怕车辆会陷在雪里动弹不得?更何况还有视线上的问题。」 「雪再厚,履带一碾一压就过去了,直接开在冰面上反而才更容易打滑。至于视线,有可以应付各种恶劣天候的战天使突击舰在空中导航,难道还怕会找不到路吗?」 「那其他那些不是用履带而是用轮子的车辆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用掛勾掛在履带车后头,本身马力加上履带车的拖曳,我就不信有什么积雪可以困得住。」 「这样也许是可以解决风雪的问题,」魔拉怪笑着说道:「不过一旦遭到攻击,一辆拖一辆的还要迅速展开反击,就怕敌军不会等你。」 「所以我说你不擅长打仗。」内德维德道:「这么大风雪,对方空军根本出动不了,就算出动了,有突击舰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天上当然是没问题,万一要是碰上地面部队呢?」 「不就是因为敌军对这里疏于防范,我们才拟了这个暗渡黑河的战略?你这顾虑的可以说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我心中暗想,三天前你不是还满口不同意?现在倒大言不惭,把明明是我提的策略说成是我们一起拟定的了。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辩不休,角色却是互换了过来,变成是内德维德站在正方,魔拉反而是站在不认同这边,更是听得我有点莫名其妙。 「到目前为止敌军的佈防是照我们设想的没错,可是并不保证就一定不会改变啊,要是阿尼玛突然有所警觉,甚至是蒙大略意识到了危险,决定抽调部队守住河岸怎么办?」魔拉继续说着。 「你没和他们两个正面交锋过,所以才会这么想。」内德维德信心满满地回答:「阿尼玛是标准的保守派,着重部署不敢贸进,这也是我们能在这里击溃他的原因,他不会轻易改变佈防的。至于蒙大略则是一向重攻轻守顾前不顾后,要他捨弃部分进攻兵力来守一条结了冰的黑河,我看是比要他直接投降还难。」 「你把战略凭藉在对方的性格上,岂不等于是在赌?」 「打仗本来就是赌,难道还像下棋一样,把兵力摊在眼前你一步我一步的打吗?」内德维德道:「如果今天对阵的是史德猛,我当然不敢这么冒险,只可惜并不是。唉,自从史德猛死了之后,就再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对手,蒙大略和阿尼玛这两个傢伙如果合成一个,或许还能有点抗衡,不过分开来可就完全不足惧,我保证咱们这一回进攻加拉戈萨绝对是势在必得。」讲到后来简直是一副已经把胜利装在口袋里的样子。 魔拉突然转向我,「龙豹你的看法呢?」 「若纯就战术观点来看,我倒是同意内德维德将军的看法。」我道:「有我们的突击舰和隐形战机在,对方的空军是构不成什么威胁,可是一旦空中有了接触,就怕对方会因此有所警觉猜测到我们意图。如果现在出动,正可以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对于我们的行动绝对是更有利。至于你所担心的地面部队,在这种天候加上我们整个行动并没曝光的前提下,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做出调动,就算调动了,从空中也会马上侦测到,时间上也绝对来得及应变。这两方面都不是问题,重点还是在于能否顺利在冰上行军,只要以上环节不出大差错,我认为内德维德将军的方法绝对可行。」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内德维德笑道:「现在龙豹也站在我这边了,魔拉你没话说了吧?」 「你们两票对我一票,我还能说什么。」魔拉装作懊恼地说着,偷偷对我拋了个眼色,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了怕内德维德嘴上同意心里却不甘愿,所以才故意唱反调激他。 「那么行军策略就这样定了,接下来龙豹你打算怎么进攻?」内德维德表情认真地问道,看来已经是完全投入了。 我迟疑了一下。 我原本拟定的策略就只到此为止,后头怎么进攻是内德维德的事,该我伤脑筋的应该是怎么去搭救露儿才对。可是眼前氛围,我想抽身似乎有点困难,只得向魔拉频频施以眼色。 「计策再妙,也还是要能去实行才有用。」魔拉那傢伙竟然用我的话回道:「我们再怎么出其不意,加拉戈萨一个空战兵团的兵力总归还是明摆在那里,金鬍子一对一过去决战,说实在并不见得可以占到多大赢面,如果有战天使擅长的奇袭配合,我想这胜算就大得多了。龙豹你担心的事我心里有数,只是这边不搞定,你说我哪有办法分身去拉古纳帮你?所以眼前咱们还是同心协力稳稳把加拉戈萨拿下,再来解决其他的事不迟,你看怎么样?」 「妈的,我这是上了贼船了。」我心中把魔拉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个够,嘴上无奈道:「那不然你希望我怎么做?」 「搞情报搞破坏我擅长,攻敌致胜可不是我的强项。」魔拉摇头道:「这方面你们两个才是专家,我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我心里儘管一万八千个不情愿,可是脑子里的作战细胞却不由自主运作了起来。「从黑河西岸到加拉戈萨这一片都是平坦地形,正好可以发挥机械化部队的优势,我想正面的进攻就全权交由内德维德将军,我们照惯例负责突击摧毁敌军所有侦测得的战略设施。对方空战兵团最可怕之处就是利用空中堡垒发动陆空夹击,幸好两座堡垒都在拉姆被我们摧毁,应该只剩少数留在地面基地的战斗飞艇还有威胁,这一部份也交给我们。总之在攻击发起前,我们会尽可能排除一切障碍,内德维德将军就专心负责和敌军在地面决战,你们看怎么样?」 「困难的都让你们包了,我还能说不好吗?」内德维德眉飞色舞说道:「魔拉你等着看吧,我和战天使一内一外前后夹攻,这还不打得蒙大略屁滚尿流?呵呵,我已经等不及要看那傢伙抱头鼠窜的样子了。」 第十八章 18-4 内德维德调兵神速,不到十二小时部队就已集结完毕全员出发,魔拉随军而行,我则是搭幕尼星号回到科隆安排我这边的行动。 串连的车队声势浩大地穿越群山包围履冰前进,在风雪呼啸下远远看去却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灰影。加拉戈萨方面虽然出动了几次侦察机,可是耐不住慢天风雪,在离安全距离老远外就已经折返,散佈崇山峻岭中的阿尼玛部队更是只顾着躲在阵地中避寒,丝毫没发现一支庞大的部队正从己方的防守区域擦身而过,就这样让内德维德大摇大摆地直达预计登岸的河弯地区。履带车、装甲运兵车、蝎式战车等各式车辆群聚在罗比锡和霍德贺姆之间的河面上,面临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需要倚靠风雪遮蔽的行军任务已经完成,可是强风骤雪兀自刮个没完没了,接下来的攻势可要如何展开?神奇的是,似乎冥冥中真有诸神在庇佑似的,接连刮了十几天的暴风雪在此时竟然说停就停。 部队立即登岸,很快进佔了罗比锡和霍德贺姆。这两座小城深处在远离战区的腹地,若不是我这个缘冰河而上的奇袭战术根本不具任何战略价值,因此完全没有敌军部队在这里把守。居民见到从骤停的风雪中忽然冒出大批反抗军,惊讶得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内德维德切断城内对外所有通信以防消息走漏,部队休息一天补足连续行军消耗的体力,紧接着便朝加拉戈萨方向进军。 大战随即展开。 在我离开赫堡林回到科隆后的第七天,我方战斗部队带齐装备,由隐形机和突击舰搭载出击。攻击行动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拟定好,为了保密起见我始终不透露任何一丝口风,甚至连加拉戈萨这四个字都不轻易说出口,直到出发前一刻才把担任行动的队长召集起来一次宣布。预计的攻击地点有二十四个,因此我照任务需要把部队分成了二十四个人数不一的作战小组,仍然是保留了铁鹰的部队。儘管他牢骚不断,斗鱼忿忿不平,不过为了他们更为了其他队员,我还是坚持必需这么做,尤其是看到骑士神情越来越阴沉不定,简直就是银蛇的翻版,更让我下定决心非这么做不可。 在预定的一小时内,我方战斗队利用空降突袭将敌军设在加拉戈萨外围的所有战略设施,包括雷达站、机动火砲阵地、飞艇基地等一一攻佔或摧毁,至于城内部分由于并未预期会成为攻击目标仍然还有大批居民在,突击舰和隐形战机採用不具杀伤力的磁波飞弹做重点式的精密攻击,反正我们的目标是只是在瘫痪敌军的指挥系统,没必要去无谓地滥杀无辜。内德维德同一时间挥军直上。加拉戈萨幅员广大,从河湾到城市之间除了辽阔的田野庄园外,还比邻而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新兴市镇,中间要道或多或少部署了一些零星部队。内德维德虽然看上去粗鲁,说起话来又显得有些狂妄,不过用兵确实有他的一套,他根本不和这些驻守外围的部队纠缠,就只下令部队一直线沿着公路全速挺进。就战术理论上来讲他这么做可是相当危险,因为等于是将整个侧翼完全暴露在敌军砲火威胁之下。可是眼前敌军处在丧失预警能力又猝然遇敌情况下应变都来不及了,事实上根本没有能力去威胁到他的侧翼。这和之前我们在拉姆西侧旷野佈阵以待敌军机械化空降部队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可见战场上瞬息万变,绝不可以一概而论。很快地内德维德的前锋部队便开到了加拉戈萨近郊,肉眼已经可以清楚窥见整个城市的外廓,中间只经过不到六小时,奔驰距离却达到将近三百公里,如此的行军速度和效率只怕是可以列为一项纪录了。 城内部队紧急出动,双方在城郊展开激战,方圆十馀公里内无论市镇还是间置地全成了战场,根本来不及撤离的居民只能沦为砲火下的牺牲品。敌方所剩的两个空降战斗群组成左右两道防线扼住直通城内的道路,隶属军团本部的部队则在后头组成了另一道防线。内德维德衡量局势再次大胆用兵,捨弃火力掩护循序推进的传统战法,命令步兵部队正面直接衝击对方阵地,战车部队则是从右路迂回穿越一整区建物稀疏尚待开发的低地,逕行攻击敌军第二防线。他手下的战车是ar1越岭战车的前身,由于配备的一七五公釐战车砲砲管太长不利于在高低起伏的山地行走而被弃置。他攻下帝国在西摩达的兵工厂区后将其整批接收,把砲塔改到车体后方免去砲管太长的困扰,又将原本的履带机械足改成一般履带,改装后底盘降低使得车身看来变得扁平,再加上位置偏后的砲塔,远看就好像是平举着尾巴的蝎子,因此被称为蝎式战车。这型战车装甲薄弱,正面对决很难抵挡敌军各式反装甲武器,此时迂回进攻,速度上的优势却是展露无遗,没有了空中堡垒和战斗飞艇载运而失去空降能力的空降步兵纵使武器再精良,也不可能有办法拦阻得到。而当战车群沿着侧面对敌军最后防线展开进攻之时,原本被嫌弃不用的长管战车砲既远又凶猛的火力更是起到了致命的效果,光靠砲击就足以将敌军防线轰得溃不成军,加上我再次出动一波空降奇袭,将几处佔据地势顽抗的阵地同时摧毁,此时敌军已经不存在任何机会了。 接近入夜时刻,第一批蝎式战车轰然开进了城内,两小时后,步兵单位也陆续攻进,敌军在加拉戈萨外城防线全线溃败,把守最后一道防线的军团部队全数阵亡,侥存的空降步兵流窜入城中继续负隅顽抗,繁华热闹的市街顿时成了炼狱战场。加拉戈萨遭袭的消息一传出,黑加索全线的敌军都开始在策划退路,此时科隆已经不再有威胁,我乘坐幕尼星号亲临加拉戈萨上空,将所有战斗部队全数派入城内,只希望能藉由我们先进的侦测仪器尽快消灭敌军将城内恶战结束,避免更多民眾无辜死在两军的砲火下。两天后战事终于平息,我踏在尸首狼籍的残破街道上,见死去的民眾比军队不知多出了多少倍,心情实在是说不出的沉重。 这样的结局是我当初拟定计策时所没有料想到的,只是当我捫心自问,如果早料到,会不会因此就放弃这计画不用,自己却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也许战场早已将我的人性泯灭到所剩无几了,如今我想的只是要如何去拉古纳救出露儿,就算把克罗日全夷为平地也无所谓。 第十八章 18-5 「就跟你们说吧,这加拉戈萨不可能拿不下来的。」在蒙大略的指挥部里,内德维德叼着拇指粗的雪茄菸,意气风发地说着。「这下子,入侵黑加索的那些帝国狗可全陷在粪坑里了,哈哈。」 他面前洒满了一地血跡斑斑,全是在这里死守到最后的军官士兵留下的,尸首已经运出去,包括留下最后一颗子弹自己吞的蒙大略。因为按照帝国军法,战败的指挥官是唯一死刑,因此他和当初的史德猛一样,最后只能走上自尽一途。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魔拉面无表情说道:「这里虽然是拿下来,可是还在黑加索的四个兵团也不可能就这样屈服,再加上赫堡林北边的阿尼玛残部、索拉诺的欧雷鲁军团,这后头的仗还有得打。」 「妈的,你这傢伙真扫兴。」内德维德停住笑容瞪他一眼,「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是眼前才打了场大胜仗,大家高兴一下是会死喔?」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嘴一向是报忧不报喜。」魔拉道。 「眼前势态已经很明朗,有什么好忧的。」内德维德道:「赫堡林现在是座空城,不过阿尼玛并不能确定这点,就算确定了也不会去拿它,因为战线已经拉到了这边,回头拿赫堡林是脱了裤子放屁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必须想办法收復加拉戈萨,不过也许不一定敢这么果断立即出兵往这边打,就算来了我也不怕他。至于陷在黑加索的那四个兵团要往这里回攻基本上是有一定难度,因为实在是离太远而且又断了补给,更何况同时还要提防克雷刚他们趁势追击,比较合理的战略应该是集结往北边突围撤回去保卫帝都,因此这方面不用怎么担心,要担心的是西北方的欧雷鲁,万一他和阿尼玛协议好一起出兵,加拉戈萨可要变成夹心饼了。现在只能寄望拉古纳军能够马上回復投入战局,照原订计画往索拉诺进攻才有可能牵制住他,所以你必须尽快和龙豹飞去克罗日解决拉古纳方面的问题,我这样说没错吧?」 「你这只说对了一半。」魔拉道:「克罗日是非去不可的,不过去的只会是龙豹一个人。」 我斜睨着他:「你现在是在耍我吗?我记得我们之前讲的好像不是这样吧!」 「你先别动气,容我解释一下。」他抽搐了一下脸庞似乎是在微笑,「拉古纳那边的事很棘手,绝非一时三刻可以搞定,咱们不能光在这里空等,索拉诺那边也必须要有所动作,否则欧雷鲁甚至是阿尼玛的大军随时会出动。我在拉古纳军里头还藏着有几枚暗棋,前往克罗日的工作就交给你,我想也只有你和你的手下们才有办法救出被困的那些将领,我去拉古纳军那里,看可不可以策动他们直接先往索拉诺出兵,咱们双管齐下分头进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装置在墙上投影出一片地图。「这是克罗日的全图,中央这一大块错综复杂的就是王宫。宫廷卫队在这里三步一冈五步一哨佈下了层层警戒,不过我想这些也难不倒你们,麻烦的还是在于怎么样才找得到将领们和露儿教官的囚禁位置,这方面你可能要自己伤脑筋了。地图上星号标示的就是我方的情报连络站,为了保密起见我不指定特定地点,你到任何一处之后我方人员会主动跟你碰头,你有什么计画儘管放手去做,我已经交代他们务必全力配合。我另外还安排了几个卫戍兵团的带头军官和你碰面……」 内德维德插嘴:「你这傢伙,到哪都有你的人,真他妈像个鬼影子一样无孔不入。」 「我和我的部眾不正是号称影子部队?」魔拉喀喀怪笑,对着我续道:「我先前提过,卫戍兵团失了指挥官还被迫分拆调离克罗日,等于是遭变相的强制解散,这群一向负责保卫首都的强悍部队哪甘心就这样屈服?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煽动他们举兵入宫平乱,再趁机来个里应外合。我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分别探过他们的口风,大致上是没什么问题,至于细部的配合,就等碰头后看你怎么跟他们谈了。」 听得他早已有了周密安排我这才释怀,详细询问完一些必要资讯后魔拉把那个投影地图的机器交到我手上,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等下我就马上安排部下准备出发。」 「小心点。」他道:「拉古纳今非昔比,已经不是当初你在境外国度看到的那样虚浮不堪了。」 「我知道,」我咬着牙道:「我会把他们当做是帝国军一样来对付的。 第十九章 19-1 隐形喷射机穿云破日全速往拉古纳飞去,我望着舱外不断飞逝的云雾,心情时而平静时而起伏。 部队已经由雄狮率领回返基地,与我同行的只有三十五人,除了几乎已经成了我的贴身护卫的红鹤、火凤、飞燕,正副驾驶分别是蓝雀以及她原本猎兵者号的副舰长白鷺,其他都是来自狙击队和爆破队的好手。出发前斗鱼还为此大为光火:「你现在是嫌我和铁鹰骑士不管用是不是,为什么这一回又没我们的份?」 「我怎么可能这样想。」我解释:「这一回的救援任务并不比在战场上对付帝国军简单,甚至还可能更加兇险,我第一个想到的人选事实上就是你们三个。可是……现在能回得去的就只剩我们四个了,摆在眼前的又是在游戏里完全没碰过的行动,结局会是怎样谁也料不到,我一个人去,就算回不来起码你们三个还有机会,大家一起去,等于是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打翻岂不全完了?」 「你想得太天真了。」斗鱼有点歇斯底里地笑着,「看了独狼、石头、山猫的下场,你还相信我们真有机会回去?别傻了!就像石头临死前说的,这一切都是游戏在主宰,它根本不想让我们回去你懂吗?我们现在只有跟它拼了,拼得了多久是多久,考虑这么多根本是狗屁。」 「不管是谁在主宰,我都不会让它来轻易操弄我的命运。」我道:「像你这样放弃的想法,才真的什么机会都没有。」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老子是豁出去了,鸟他什么机不机会,该来的就让他来,我是神来杀神佛来杀佛,管他妈是帝国军还是拉古纳军。」 我皱着眉看了看其他两人。骑士仍旧是阴阳怪气地不知在想什么,原本比斗鱼还心浮气躁的铁鹰此时却突然开了窍似的开口劝道:「斗鱼我知道你的心情,其实我也是和你一样,真恨不得把所有人全杀光看可不可以换回死去兄弟的命。可是龙豹说的没错,咱们可不能放弃,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怎么说总还是留着命在才有机会,不明不白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你说是吧?」 斗鱼忿忿地看着他,「喝,你现在倒和龙豹一个鼻孔出气了。」 「这不是一个鼻孔两个鼻孔的问题嘛。」铁鹰搔了搔头,「我是就事论事,大家全跑去拉古纳凑热闹,万一失败全都回不来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先让龙豹去,咱们乖乖在基地等他的好消息,要是有什么状况还可以赶去搭救哩。」 「妈的,算你有理。」斗鱼这才终于听了进去,扛着行李加入登舰的行列,骑士扶了扶眼镜慢吞吞地跟在他后头。 我对铁鹰笑道:「你怎么突然之间想通了,还知道要劝他?」 「说真的,我本来是打定主意非跟你去不可的。」他道,朝骑士削瘦的背影努了努嘴。「只是突然想到,那傢伙要是跟着去肯定会有麻烦,我们都去放他在基地里更是不行,他妈的只好牺牲一下留下来陪他了。你放心,有我和斗鱼盯着,他玩不出什么花样的。」 或许就如魔拉所说的关心则乱吧,我从头到尾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不禁对一向粗枝大叶的他适时出现的细心面露感激。 「呵呵,别装那副肉麻表情了。」铁鹰拍着我肩头,「赶快去把咱们的美女教官救回来吧,我还等着要在基地的人工沙滩上跟你喝酒呢。」话到此处突然叹了口气,「唉,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就是最后这句话好像一根刺哽在我心里久久难以平復。 隐形喷射机可以轻易穿越帝国军的防空网,拉古纳的科技比起帝国还差了一截,要进到他们领空简直就像是从自家前门走到后院一样。飞临克罗日后隐形机利用夜视扫瞄系统锁定一栋空无一人的废弃大楼神不知鬼不觉地降落,卸下装备后大家原地等候,隐形机飞往邻近山区躲藏随时待命,我则是选择了一处离得不近也不远的情报站,带着红鹤、火凤、飞燕换穿普通服装步行过去。 克罗日身为拉古纳首都,自然是首要的重建目标,走在街上随处可见都是崭新的建筑,只是中间夹杂着弹痕累累的废墟,看上去显得极不协调,而一批批在街道上编队巡逻的禁卫部队,更是使得这座好不容易才脱离战火的城市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和平的气息。在帝国统治下,所有佔领区的人民脖子上都要植入条码便于查验身份,幸好现在天冷,每个人不是绑着围巾就是把领子高高束起,因此我们虽然脖子上没东西倒也不至于会穿帮。 经过在人群中看似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大段路后我们来到了既定的地点,那里是一处破烂的小酒吧,座弄在两排都是类似场所的街道上显得一点都不起眼。我叫她们三个分别待在对街和两旁转角戒备,自己一个人推开门走进,一股劣质的酒精混着烟草气味立即扑鼻而来。里头三三两两坐了几桌客人,往我这瞄了几眼便又各自聊各自的,至于吧台里一个围着围裙的大鬍子壮汉则是低头拿着块抹布专心在擦手边的瓶瓶罐罐,对于我的到来完全是视而不见。 我走到吧台前轻咳一声,按照预定的暗语问道:「这里有卖酒吗?」 「你没长眼睛吗?」大鬍子依旧没抬头,「外头招牌上明明写着是酒馆,不卖酒难道卖尿?」 「这可难说得很。」我道:「有的东西不见得跟名称一样,好比说鲁卡鱼长得就一点也不像鱼,金沙岛上的沙子也并不真的可以炼得出黄金。」 大鬍子这才抬起头看我一眼。「你要喝什么?」 「帕朵酒。」我拉了把高脚椅坐下。「纯喝,什么都不加。」 「你在开玩笑吧?帕朵酒是拿来调酒用的,我还没见过有人纯喝的。」 「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我微微扬了扬眉:「给我三杯,里头帮我放几片山树果的叶子加加味就好,这样明白吗?」 那人照着做了,三只玻璃杯在我眼前一字排开,我拿起中间那杯一口喝乾,只差一点没整杯吐出来,心里顿时把魔拉骂了个够。这酒本身又苦又辣,加了山树果的叶子又多了股野生的怪味,妈的就算是打暗号起码也要选个好喝点的吧,弄这鬼玩意儿岂不是整人?幸亏只要喝一杯,否则接头的人还没到,我恐怕已经先在吧台吐到不省人事。 大鬍子低头继续做他的事不理睬我,其他两杯我也不敢再碰,想再叫别的东西喝又怕造成混淆,只有拿出菸拼命地抽,直到面前菸灰缸已满得塞不下,也不见其他桌客人有要离开的样子。忽然间大鬍子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不是要小便?厕所在那边。」说着伸手往左一比。 我会意起身走去,里面已经站着个相貌猥琐的年青人,低声道:「拉古纳的人都到了,请跟我来。」说着打开最后一间厕间的门,对着天花板比了个手势,上面显然暗藏着摄影机,墙上顿时左右分开露出了一道往下的阶梯领着我走入。阶梯到底是一条不算太宽的走道,看来是经常有人利用这里进出,因此虽然位于地底下,湿气却并不是很重。走道往左再往左之后又是一道阶梯,走到顶是一道铁门,看方位应该是已经到了对街。年青人比了个相同手势,铁门开啟露出一间斗室,小小的空间有沙发有茶几布置得还算蛮典雅,里头四个人正襟危坐,各用不同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不好意思,为了安全,必须委屈你移驾到这来。」一个戴着眼镜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笑地率先开口,同时对年青人使了个眼色,年青人微一鞠躬,一闪身消失在另一侧的暗门。「在下波拉斯,之前负责拉古纳方面的情资汇集和敌后工作执行,简单说就是情报头子啦,不过自帝国军撤出之后,就变得有点无所事事了。这三位是卫戍兵团的战斗群指挥官……」说着一一介绍三人姓名。 「你真的是龙豹吗?」其中一位范博梅尔上校不客气地问道。 「难道说你有见过另一个冒充的吗?」我淡淡道。 「这倒没有,」对方道:「只是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英雄人物,应该是长得人高马大才对。」 我心想,妈的长得高大就一定有用吗?你们禁卫队那个尤金尼奥够高够大了吧,不过除了搞娜妲公主以外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在境外国度还不是被我像打小孩一样打着玩的。 「唉,老范你这观念可不大对。」说这话的皮萨罗上校方头大耳,看起来一脸世故。「就是要像这样深藏不露,那才叫做英雄本色啊。」 「这我当然知道。」范博梅尔道:「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感觉,没别的意思,我这个人讲话就是那么直,龙豹你别见怪。」 「无所谓,」我耸耸肩,「反正我从来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 「是不是英雄,大家早有公论,你想不承认也不行啊。」波拉斯笑道:「在我看来,这里个个都是英雄,我破格跟大家坐在一起,倒觉得有些惭愧了。」 「你这可就太谦虚了。」皮萨罗道:「我们在敌前打仗,你在敌后工作,领域不同,却都是为这场反抗帝国的圣战在付出,所以个个都是英雄,我这么说没错吧?」另一个满脸皱纹有如刀刻的雷贝多上校频频点头称是。 「好了好了,既然都是英雄,客套话就免了。」范博梅尔道:「大家今天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心里应该都有数也不用我多讲,拉古纳是我们跟着已死去的波洛斯基将军一个岛一个岛这么辛苦打下来的,蓝林那批旧贵族坐享其成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想连我们也一起剷除,你说这口气怎么嚥得下去?可是他们布置周详猝然发难,我们已经失了先机,眼下部队被拆散到各方,禁卫队的人马又环伺在外严密监控,这时候能有战天使过来帮忙当然是好的,问题是你们能提供什么样的协助?」 我心想,不管走到哪都是我先讲,这一回也该轮你们先发表了吧,于是反问:「三位有什么高见?」 「该不会你心里什么计画都没有吧?」范博梅尔倨傲地说着。 「我既然专程赶来,心里怎么可能没料。」我道:「不过你这么问法,似乎是表示你们拿不出半点对策来?」范博梅尔一时语塞。 「龙豹你果然是不简单,」皮萨罗假惺惺地笑道:「不单只是外表,就连想法也是深藏不露。」 「这也没什么藏不藏露不露的。」我道:「我只是想,各位在克罗日守护了这么久,无论天时地利各方面应该都知道的比我详尽,所以想先听听三位意见,再来斟酌一下自己的对策。」 三人相互望了望尽皆沉默。 波拉斯道:「大家都是为了解决拉古纳的危局而来,应该没什么好保留的,三位刚刚在这里不是讨论出了一些对策,何不就先说出来让龙豹参详参详?」 皮萨罗这才开口说道:「城里戒备再严,真要攻进去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事实上我们是已经拟好了一个计画,就是先派一支部队潜入城里,然后我们三方一起往克罗日进军,一旦外围的禁卫部队挡不住从城里调救兵,潜伏的部队就可以趁机攻入宫,把那些王室馀孽通通一网打尽。」 「原来你们三个半老不老的傢伙早有对策,刚刚只是故意在试探我来着。」我心中暗骂:「拉古纳的人果然都一个样,装模作样的他妈的没一个好东西。」 另一边隔着茶几,一直没开口的雷贝多老气横秋地接着皮萨罗的话道:「现在的问题是,所有前线将领,还有我们兵团指挥官都落在对方手上,如果要明刀名枪硬干就怕对方会愤而下毒手,想搭救又找不到藏匿地点,这才迟迟不敢动。就在这时候魔拉找上我们,商议的结果认为或许只有你们,才有可能解决这个难题……」讲到这轻咳一声,「所以我们才会急着想知道一下你的对策,倒没有什么别的用意,如果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这样就对了,有什么就讲出来,大家才有商议的空间嘛。」我大喇喇往沙发背上一靠。「你们的问题,在我看来再简单不过。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营救和将领们一起失陷在宫里的教官,这一点正好和你们的难题搭上了同一条线。你们儘管照刚刚说的计画做,救人的事就交给我来负责,两边同步进行,各位觉得如何?」 「不对不对,这顺序不对。」范博梅尔拼命摇着手,「刚刚讲过了,我们驻军的地方周围都受到严密监控,只要一有动作,恐怕对方就会对将领们下手,一定要确定人已经救出,我们的部队才可能出动,这前后关联很重要,千万不能混淆。」 「不对不对。」我仿照他的语气道:「就是要利用你们的进击造成对方混乱,我这边才好见机行事。」 「那难道不管那些将领的死活了吗?」 「现在等同是在打仗,有点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呀。」我装作严肃地说着,其实心里想的却是,我只管救我的露儿,你们那些将领的死活关我屁事? 「话怎么能这么说?」雷贝多道:「要知道你所谓的牺牲可是我们所有的兵团将领,这岂不等于是要拉古纳全部的军事指挥重心一下子全失,请问这后果谁担得起?」 「我指的是最坏的情况,并不表示一定就会这样。」我道:「更何况光把人救出来没用,还要护送到安全地带才行,要少了你们在外围的牵制,到时全城的禁卫部队群起追捕,以我带来的有限人员和装备要跟他们硬碰硬是有一定难度,毕竟我们来的目的是在搭救而非歼灭,否则的话就算要把宫里全剷平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们的部队离克罗日起码都有十几二十公里远,两边要没有同步进行,这中间会有什么变数很难预估,行动风险相对提高了许多,这样的情况相信大家都不乐见吧。」 「我还是觉得这样做太过冒险了一点。」范博梅尔道,另外两人一起跟着附和。我耐着性子说了半天,他们三个怎么样就是不同意。 我一把火油然而生,当下不客气地说道:「那我也要请问一下,现在的状况,跟你们担心的后果难道有差别吗?你们到前线去看看,从赫堡林一直到黑加索,哪一支反抗军不是拼着所有将士的性命在抵挡帝国的大反击,只有你们拉古纳的部队是晾在原地看戏的!恕我讲句不客气的话,这和你们那些将领们都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打从他们被召回克罗日的那一刻,拉古纳就已经没了军事指挥重心,你们却还在这里顾忌东顾忌西的,难道非要等到黑加索落入帝国手上,那些在前线六神无主的拉古纳士兵全被敌人的砲火埋葬,你们才做得出决定吗?眼前反抗军的命运就取决在克罗日,当务之急是尽快平定宫中动乱,将领们救得出来当然是最好,万一真有什么不幸,就当机立断马上决定接任人选派去前线接管部队,总之整个事件必须在最短的时间结束,已经不容再拖延了你们知不知道!」 三人一时无言,只在那里你瞄我我瞄你地使眼色,看得我更是老大不爽,鼓足了气说道:「大家要合作就开诚布公把话摊开来讲,不然乾脆就各干各的,你们慢慢去顾你们的大局,我只管去救我的教官,你们看怎么样?」说完双手抱胸把脚一翘,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你没搞清楚状况。」皮萨罗叹了一口气道:「关在宫里的不只是将领们,还包括了我们的家眷啊。」 「什么意思?」我一时还没完全意会过来。 「这你还听不懂?」范博梅尔道:「蓝林王为了防我们起兵反抗,早趁着调离的同时,派人把我们三个家里大大小小全扣在了手上!」 「早说嘛!」我暗道,这才明白原来他们真正顾忌的是自己亲人的安危,所以才在那里先是试探继而又不同意地兜了大半天圈子。 既然是如此,我如果还坚持原本的想法不顾那些男女老幼可就太没人性了,室内顿时一片寂静,唯一听到的只有我边动脑边拿脚敲地板的声音。 「想不到对方竟然出了这么个狠招。」想了一会儿后我道:「这样看来,这第一步还真是不怎么好走。对了,你们刚刚提到打算派一支突击部队潜入城中,可是城里戒备那么森严,怎么有办法混得进去?」 「这个简单。」波拉斯道:「之前帝国军还在之时,我们为了躲避追缉,挖掘了不少直通往城外的地下通道。」 「照这么说的话……」我沉吟了一下,「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些通道,把其他的部队全运进来?」 「这恐怕行不通。」波拉斯摇头,「通道的空间狭小,没办法一次容纳太多人。」 「而且人多动作大,暴露的机会也大。」皮萨罗也道。 「里外都不行,这可真有点伤脑筋。」我站起身抱胸踱了几圈,这是我认真思考时的一贯动作。「禁卫部队兵力是怎么分配的?刚刚一路过来并没看到什么大傢伙,那些大砲坦克什么的应该是都布置在城市外围吧?」 「这个当然。」范博梅尔道:「这些东西是针对我们,不摆在城外要摆在哪里?」 「知道城里确切的部队人数吗?」 「禁卫部队总共编制有三千人。」皮萨罗道:「负责守护王宫的宫廷卫队有五百人,驻扎在城外防堵我们的部队照我估计起码有五到六个大队,剩下散佈在城内巡守的至少还有一千多人。」 「照这样说来内外的兵力是差不多,如果重装备都集中在城外的话,城内的部队就好对付得多。你们那支突击队有多少人?」 「两个中队。」 「这样的人数似乎少了点……」我喃喃道,又问波拉斯:「你这边有多少人?」 「嘿,你这不是在挖我的底吗?」波拉斯笑道:「不过这里都是自己人,说出来也无妨。原本规模最大的时候将近有三百人,拉古纳收復以后撤掉了一些单位,现在大概还剩两百多人。」 「可以和突击队员一起配合行动吗?」 「不能说全部,有些特工人员只是负责情报收集或电脑分析之类的文工,属于行动单位的才受过战斗训练,这部分的人数大概只有一半。」 「有一半的话加起来就有两百人,要扰乱对方的一千多人已经是足够了。」我喜道,脑袋中计策已然成形。「我的想法是这样的,第一步当然是要先知道人被关在哪,这方面可能要花点时间。确定位置后接着就是第二步的救援行动,这两方面都由我来负责,至于你们的突击队和特工人员听我的指示同步出击,目标是城里的电力设备、交通要道、机场车站等主要公共设施,还有一些醒目的地标建物,总之就是尽量製造动乱分散禁卫部队的注意力,让他们没办法第一时间进到王宫范围内支援,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救到人并护送到安全地点,这时候你们的突击队就可以放心杀入宫中,城外的部队同时开拔进逼,对方没了来自宫中的指挥,相信也不会多做什么抵抗,这样就既可以顾到人质安全,又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控制住局面,各位觉得如何?」 三人交头接耳了一番,由皮萨罗发言道:「你这主意是不错,就怕是混乱中伤及太多无辜。」 「起码比直接开打来得少吧?」 「那万一城里的部队没有中计,第一时间就进去王宫支援怎么办?」 「计策是人想的,不是神定的,有点变数总是难免的。」我道:「只要你们这边布置得宜,到时城里必定是陷入一片混乱,那些禁卫部队总不可能长了翅膀一下子飞入宫里来吧?等他们排除障碍赶到,以我们的能耐,早救到人离开了。」 「这……」他看了看其他两人,「我看还是再从长计议一下比较好。」 我暗想,三隻老乌龟缩头缩脑的什么都怕,这要再从长计议下去只怕讨论到天亮也不会有结果,不再来点重话刺激一下可不行。于是道:「又要保证人质安全又要不伤及无辜,还要对方一定乖乖地照我们的计画走,这样的妙计我可想不出来,要不就照我一开始讲的,大家各干各的,我只管去救我的教官,你们回去慢慢商量到满意为止。不过这样的话,那些什么将领家属的可就不关我的事了,你们好好衡量一下吧。」说完我便坐回位子,冷眼瞪着他们不再发言。 三人又再议论了半天得不出什么屁结论,这才总算同意。接着我拿出魔拉留给我的小投影机放出地图开始商讨细节,等一切都规划好已经是五、六个小时以后的事。波拉斯送三人从暗门离开,临走前皮萨罗还不忘回头对我道:「救人的事就拜託你了,千万要谨慎行事,别忘了我们的大小家眷可都在里头啊。」 「这你不用担心,」我道:「我们的教官也在里头,她的安全我比你还在意。」他兀自还有点忧心忡忡地走了。 「拉古纳的人就是么难搞,幸好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有了个结果。」波拉斯看来终于是松了口气。「不过救人的事可不简单啊,之前我们好不容易利用防空地道潜入到宫里头,挖开地下的光纤网线层层入侵也只截取到了那么一点露儿教官的画面,现在防空地道已经被封住,资讯系统也加强了防护,想要再潜进去找线索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再怎么难,也还是要去做。」我沉着脸道:「不过在定计画前,我想先看一下你们截取到的画面。」 波拉斯按开墙上另一道暗门领着我走入,五、六名男女包括那个带路的年青人在内正坐在里头,四面围绕的满满都是电子仪器和萤幕。波拉斯在键盘上按了几按,正对我的萤幕上现出了露儿熟悉的身影。画面中她只穿着贴身衣裤,手脚銬着锁鍊,在仅能活动的狭小空间内不安分地来回走动,面容显得很是憔悴。 我压抑不住心头怦怦乱跳,强做镇定说道:「从这背景看来只是间普通房间,并不是专门用来关人的囚室,这样或许可以把搜寻范围缩小在某些特定区域。」 「不过王宫里有上百间房间,你可能要有点耐心慢慢找。」波拉斯道,又拿出一大叠物事交给我。「这里是偽造的条码和对应的个人资料,也许你们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脖子上没有这东西万一遇上检查可就麻烦大了。这些条码直接植在整片人工皮肤上,你们绕着脖子贴上去,边边角角的縐折抚平以后用肉眼绝对是很难看得出破绽。我另外替你们安排了几个安全的住所,分散开来藏身才比较保险些。」 「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波拉斯什么都替我们想好了。」我暗道。 眼前似乎已经万事齐备,就只等我怎么找人救人了。 第十九章 19-2 潜入宫中搜寻的行动即日便展开。 整座王宫外观呈卍字形,前后左右四面围绕的外宫高二十层,正中央是悬空而建的菱形议政宫,藉由空中十字走廊和四周宫宇相连,整体佔地达到好几平方公里。整个建筑全部都是由平滑完整的巨石精雕细琢而成,壮观华丽令人叹为观止,而且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战火洗礼的痕跡,可想见蓝林王接位后,必定是倾全国之力把重建王宫当作了第一要务。隐形喷射机载送队员们利用飞行器隐形空降在宫顶四面瞭望不到的死角,再用乌玛刀的钢丝爪攀缘而下,从雕樑画栋间的空隙或是通风孔送入绰号「蜂眼」的微型摄影机暗中监视。蜂眼如同其名只有一隻蜜蜂般大小,遥控操纵的飞行半径达到一百公尺,同步传送的画面更可以远及数公里。我在波拉斯安排的藏身处所架起了整面萤幕墙,利用分割画面同步观看,并即时指挥调整搜寻方向,不眠不休持续进行了三天却是一无所获。我又去到波拉斯那儿调出露儿的画面反覆检视,可是对搜寻行动仍旧是一点帮助也没有。天数一日一日逐渐增加,皮萨罗等人频频来电关切状况,我的心也开始日益烦躁起来。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再一次去到波拉斯的密室,我衝着他又急又烦地说道:「宫里头每个角落我们都看过,怎么样就是找不到关教官的那间房间,难道说她根本不是被关在王宫里吗?」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波拉斯道:「不过不管她和其他人是被关在哪里,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当初既然被我们截取到画面,这表示对方是有在做监控的,或许你可以试着往这方面着手。」 「就跟你说每个角落都搜遍了,怎么可能漏掉这一环?」我丧气道:「管监控的地方看的只是宫里内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那些我还不如看蜂眼摄影机传回来的画面。真搞不懂,你们当初截取的画面到底是谁在看?」 「不管谁在看,总之是有人看。」波拉斯笑道:「何不试着从人下手?」 「对呀!」这一语点醒了我。「我光顾着找地点,怎么就忽略了人呢?不管是监控还是送饭什么的,总归是会有些动作,甚至是言谈中都有可能会透露出什么蛛丝马跡。」 回到处所,我立刻下令队员们从地毯式的搜寻改成对王宫内所有人员严密监视。可是那些随从侍卫们言语谨慎不露半点口风,除了例行勤务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行为,至于宫里的王室贵族们则是照常吃喝玩乐,城里发生的事彷彿跟他们一点关係也没有。唯一比较奇怪的是,身为王室首脑的蓝林王竟然一直没露脸,宫内大小事务似乎都是由娜妲公主在作主,这一点深深引起了我的疑虑。 于是我挑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亲自出马一探究竟。 来到王宫上空时已接近午夜,可是宫里还有许多厅院仍旧是灯火通明夜宴正酣,对照外头全城戒严一片萧条的景象简直是莫大的讽刺。我选择降落在南面宫顶,利用钢丝爪再往下落,眼前一整面凹凹凸凸全是巨型浮雕,雕的是什么玩意儿由于距离太近也看不清楚。我将钢丝爪的手把扣在腰间,像隻壁虎在浮雕上攀爬着,找到气窗以及支撑点,先单手双脚稳住身体,再解开手把按出乌玛刀,将刀身加到最高温在金属窗框上凿开一个洞送入蜂眼,回到宫顶戴上连接遥控器的特殊眼镜,照着摄影镜头看到的画面开始操纵。 蜂眼体积小速度快,要操纵它代替自己的双眼在屋内飞来飞去,并且还要躲开随时可能出现的对方眾人视线,说实在的并不容易,幸好我在游戏中有下功夫练过,真正碰上了,只稍稍花了点时间就渐渐开始驾轻就熟。镜头在偌大的空间中飞来绕去,看到的每一间厅院都呈现出一种风花雪月的贵气,因为这顶层正是专属于娜妲公主的宫闈。由于我始终认为这整件事跟她绝脱不了关係,所以选择了这里做为侦察的重点。? 镜头前突然大批人影窜动,我急忙将蜂眼拉高到壁顶位置,利用色彩华丽的壁画做为视觉掩蔽往下监看,只见娜妲公主在大批随从的拥簇下婀娜走出,野艳的脸庞犹如罩着一层寒霜。 「好久不见这个烂货,妈的还是一脸欠干样!」我暗骂,将蜂眼维持在现有的高度和距离紧跟在她后头,穿过花园大厅往右朝直通空中走廊的电扶梯而去,当来到走廊入口镜头的警示灯却突然亮起,已经是面临搜寻半径的极限,再过去遥控器的讯号就收不到了。 此时火凤凑了过来:「总队长,三号位有动静,蓝林王出现了,现在人在菱形议政宫。」 「看来是她们约好了要会面。」我暗道:「嘿嘿,让我去看看这对狗父女在玩什么把戏。」取下眼镜和遥控器一起递给火凤,「你替我把蜂眼收回来,飞燕你继续监视各路动静,红鹤你跟我过去看看。」 这蜂眼送进去不容易,要收回来可是更难,因为不但是要记得原路回到送入位置,而且还要精准地操纵它从原本送入的小孔再鑽出来,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绣花一般的功夫上。 我和红鹤啟动隐形功能,拉着钢丝爪犹如空中飞人般临空下落到空中走廊顶端,打开头盔上的红外线扫瞄装置,清楚见到娜妲公主大队人马正在我们下方缓缓走着。这时候已经没功夫再来送入蜂眼,只有轻手轻脚地跟着她们移动。到了议政宫入口娜妲公主将随行眾人留在外头一个人走入,我和红鹤射出钢丝爪攀壁而上,整座外墙并不是完整墙面,而是由一座座的巨型石雕串连组成,我们轻松从鏤空处潜入到内部,伏身在由屋顶伸下的巨大吊灯上,只见蓝林王一个人坐在镶满宝石的王座上,身旁竟然没有半个护卫,因为离得有点远看不出来脸上表情如何。 娜妲公主轻步走上,说道:「父王那么晚找我来干嘛?」 「那些将军还有眷属,你打算把他们关到什么时候?」蓝林王压抑着语气问道。 娜妲公主优雅地在对面的扶手椅坐下。「看他们什么时候肯妥协,就关到什么时候囉。」 听了这对话我心中一震,果然一切都是这烂货搞的鬼!只是不明白蓝林王身为一国之君,怎么会纵容她这样乱搞? 「万一始终不肯妥协呢?难道要把他们关一辈子吗?」蓝林王又道。 「如果真要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娜妲公主道。 「胡来胡来!」蓝林王用力拍着扶手,不过语气仍然是兇不起来。「你平常爱怎么玩,爱怎么到处乱搞我都没管你,你说要体验一下掌政是什么滋味,我也让你当摄政公主当了好几个月,可是你竟然背着我捅出那么大一件事来,叫我怎么对臣民交代?」 「有什么好交代的?这王位本来就是我们家世袭的。」她懒洋洋地说道:「更何况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王国的前途着想。」 「你这样搞得前线大军动弹不得,首都境内也是人心惶惶,我看不出有哪一点是对王国好的。」 「这还不都怪那些死硬派军人迟迟不肯把兵权交出来?要是他们肯顺从,照我说的把部队全部移交给王室,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王室和军方本来就是不同体系,两边和平共存这么久也一直都相安无事,你何必无端生事,非要他们交出兵权不可?」 「怎么能说是相安无事?你没看我叫他们把部队撤出大陆,不要再介入反抗军和帝国军之间的战争,一个个都跟我拍桌子瞪眼睛哪一个肯听话?要不藉你的名义召他们回来好好整治一下,什么时候被他们吃了都不知道。」 「战场上的事你不懂就别管,参战是我和反抗军领袖们一致的决议,怎么能说撤就撤。」 「怎么不能?打下的领土都是他们的,我们又没分到半点好处,为什么还要帮他们打?」 「话不能这么讲啊,我们能收復拉古纳人家也是出了大力,现在只是帮还他们。更何况那些土地本来就是帝国从他们手中豪夺强佔的,归还他们也没什么不合理啊。」 「那我再问你,人家已经有战天使帮忙了,还要我们多什么事?」 「这怎么能叫多事?」蓝林王稍稍加重了语气,「帝国武力那么强大,多一分力量帮忙总是好的。战天使再怎么厉害,充其量终究不过是支特殊编制的私人部队,而且人数也有限,打打小规模的任务战是还可以,要担纲兵团级以上的大会战可就没办法,这一点和我们拉古纳的正统军队是没得比的。总归一句话,如果没有我们,其他的那些零碎武力再怎么加,也不可能赢得过帝国。」讲到最后竟然有点洋洋得意起来。 「少在那里噗嚕噗嚕的放屁。」我心中暗骂,「你最好赶快叫你女儿把露儿的下落说出来,否则就等着看我们这支特殊编制的私人部队怎么把你这里变得比拉姆更像废墟!」不过他始终没提到露儿,似乎是并不知道她也在被关之列。 下头娜妲公主细声细气地说道:「父王你当初不是还一心要和帝国谈和?怎么现在听你说的,好像已经把打倒帝国当成是毕生志业了。」 「唉,还不都是因为你的关係?自从战天使把你救回来之后我就想通了,帝国就像在北方高原上出没的血狼,怎么样都吃不饱的,我们不趁着现在集合眾力一次将他击倒,等他喘过气来灭了其他势力,接下来绝对不会放过拉古纳这块肥肉的,你也不想再和父王一起回去金沙岛躲在洞窟宫殿里过日子吧。」 「父王这你就错了。」娜妲公主摇头,「能不能击倒帝国还在未知数,万一不成功,他们一定会挟怨报復,反而是趁现在议和休兵,才是保全拉古纳的大计。」 「你这可是小女孩见识了。」蓝林王挥手笑道:「要是议和有用,当初拉古纳和反抗军前身的那些王国共和国又怎么会丢?和野兽谈条件是没用的,唯一有用的就是一棒把牠打死。你现在马上把那些关着的人都放了,明天我在宫里隆重设宴,你当着所有王宫大臣的面亲自向他们赔罪,咱们以大敌当前为由尽量大事化小,或许可以就这么把整件事给淡化掉。」 「没必要这么做。」娜妲公主道:「我已经想好了,不用等他们妥协,乾脆就把那些前线军官的家人也通通抓起来,再叫禁卫队的人直接过去接管部队,这样就没人敢不服从了。」 「你别再胡闹了!前线大军可不比卫戍兵团,你这么做万一逼急了,他们联合起来举兵造反,我们手上可是没有任何筹码可以抵挡得了呀!到时候只怕连窝回去洞窟宫殿的机会都不会给我们,不死也要沦为阶下囚。」 「父王你放心,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的。」 「怎么不可能?」 「我已经和帝国谈好条件了,只要我们不继续支援反抗军和他们作对,他们绝对会保障我们在拉古纳的政权屹立不摇,所以前线那些军头要是乖乖听话也就罢了,如果敢有一点动作,交给帝国军来替我们收拾就行了。」 娜妲公主说得轻描淡写,蓝林王却是听得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你竟然偷偷摸摸又跑去和帝国勾结!难道你忘了,当初在境外国度他们是怎么绑架你的吗?」 「我没忘!」娜妲公主突然咬牙切齿起来,「只是我更记得,当初有个人是怎么在大庭广眾之下拒绝我,羞辱我,让我无地自容的。」 我听得脑中有点微微发晕。 她说的这个人,可不就是我吗? 蓝林王可没听出她话中之意,继续道:「娜妲,你胡乱干政,擅自扣留将领做人质也就算了,可是私通帝国实在是做得太过份,父王可不能再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纵容你。禁卫队长!」人高马大的尤金尼奥应声从另一侧门走入。「公主病了,要去十七宫静养一段时间,你马上带她过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听起来这个十七宫似乎是专门用来幽闭王室成员的地方。 娜妲公主笑吟吟使了个眼色,尤金尼奥掏出腰间配枪,一转身指住蓝林王。 「尤金尼奥,你干什么?」蓝林王退后一步跌坐回椅中,往两人各看了一眼。「原来……你们两个早勾搭上了,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竟然没防到这一点!」 「谁叫你把你的女儿生得那么有魅力呢?」娜妲公主呵呵娇笑,「尤金尼奥你听到了,父王自己也承认说他老糊涂了,所以应该去十七宫静养的是他才对,赶快把他带去,千万不要让他到处乱跑啊。」 尤金尼奥走上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请吧。」 蓝林王不理却突然衝上,尤金尼奥一迟疑,手上枪已被抓住,两人原地扭做一团,枪口随着手臂纠缠晃过来划过去,娜妲公主花容失色也跟着东闪西躲。突然间「砰!」地一响,回音在偌大的空间中嗡嗡繚绕,接着弹壳「鏗啷鏗啷」掉落地面,在骤静中显得格外清脆响亮。蓝林王脑袋上破了个洞,瞪大着眼倒地不起,鲜血随即在云纹大理石地板上迅速扩散开来。 这一下变故实在太令人震惊,我下意识地转头往红鹤伏身的位置瞄去,却忘了在隐形之下根本谁也看不见谁。 守在外头的侍从连忙衝入,娜妲公主回头娇斥道:「谁叫你们进来的?通通给我滚出去,没我吩咐一个也不准进来!」眾人又赶紧退出,由于门口离得相当远加上又是进出匆匆,因此并未发现地上躺了个死掉的蓝林王。 娜妲公主吁了口气,转身对尤金尼奥怒道:「你在搞什么?谁叫你开枪的?」 「我没开枪啊,是他自己按到扳机走火的。」尤金尼奥怯怯地分辩。 「什么叫自己按到扳机?你如果不让他碰到枪,他会有机会按到扳机吗?连我父王这把老骨头都制伏不了,你长这么大个到底有什么用?」 「我是怕下手重了会伤到陛下,再怎么样毕竟他也还是一国之君……」 「怕伤到他?你还真有爱心哪。」娜妲公主尖酸地笑道:「现在人都死了,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吧?」 「那现在怎么办?」尤金尼奥低声问道。 「怎么办你自己不会想吗?什么都要我来动脑筋,你身上只有长肉没有长脑吗?真是笨得跟猪一样。」一连串的话说得尤金尼奥头都抬不起来。 「算了,再怎么骂,你那颗猪脑袋也不会变聪明,还是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比较快。」娜妲公主平心静气下来,来回踱了几步,说道:「这样吧,就说他是被暗杀的,把一切都推给军方就对了,你现在就立刻发佈警报封锁宫中捉拿刺客,叫医生过来装模作样急救一下,总之要布置得像煞有其事那样,这样明不明白?还有,那些垃圾摆了那么久,也该是时候清一清了,你就顺便处理了吧。」说完便不理他,对地下的蓝林王也不瞧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我脑中灵机一闪:「她说的垃圾,该不会指的就是那些被关的人吧?」立即对红鹤道:「公主这边交给我,你盯着尤金尼奥,叫其他队员尾随待命,一有发现不用问立刻行动。」此时警报已经发出,整个宫中立时整个骚动起来。我趁着声响飞簷走壁移动,再落到走廊顶时正好赶上娜妲公主的脚步。 一行人匆匆穿过走廊,此时我面临到一个问题,不知道她们是直接搭电扶梯回去顶层寝宫,还是会中途前往他处?如果是后者,整栋宫廷建筑厅廊满布错综复杂,我躲在墙外光靠头盔上的红外线视镜可没办法每处都观察得到,而剩下的蜂眼又带在红鹤身上。却见娜妲公主突然停下,对着我所在方位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看得我心中一惊,心想她该不可能穿过墙壁看见我吧? 「我累了,你们护送我回去寝宫休息吧。」她慵懒地对侍从说道,感觉却彷彿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这时候也无从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了,我再度祭出钢丝爪缘墙一层层攀上,红外线视镜中的热源影像确定她们的确是搭上了直达顶层的电扶梯。到达顶层后我避开巡逻侍卫,从露天楼阁进入到寝宫,先一步在那里等着。 第十九章 19-3 不多久外头走廊传来眾人的细碎脚步声,就听娜妲公主道:「没你们的事了,都给我退下吧。」 一名护卫小心翼翼回道:「可是宫里正在紧急戒备状态,尤金尼奥队长要我们加强保护……」 娜妲公主道:「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那人不敢再讲,率眾退到了外厅去。 我闪身躲到墙边,覆着天鹅绒的房门「嗯」一声左右分开,娜妲公主莲步轻移缓缓走入,将脚上软鞋随意一踢,赤着脚走到整面的水晶镜墙前,对着自己品胸论足搔首弄姿起来。 我无声无息来到她背后,关掉身上的隐形功能,本想趁她猝然惊慌之际一出手就将她制住,没想到她对着忽然出现在镜中的我明眸浅笑,道:「你终于来了。」 这一下子轮到我猝然一惊。「你知道我会来?」 「怎么不知道?」她酸溜溜地说着,「你的美人教官在我手上,你怎么可能不来搭救。」 「快说,你到底把她关在哪?」我沉不住气喝道。 「一见面就问这个,太现实了吧。」她半娇半嗔又带着点嫵媚说道:「更何况还这么兇巴巴的,我才不想告诉你呢。」 我心想,这婆娘看着自己老爸死眉头都不皱一下,跟她硬来恐怕起不了什么效果,于是换了个语气,尽量放柔了声音说道:「别再执迷不悟了,你这麻烦洞虽然已经捅得不小,起码还没大到无法补救的地步,趁现在赶紧收手,放了教官和其他人,一切或许还来得及,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这还不都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屁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他怨怨地看着我,「要不是你在境外国度对我不理不睬,我又怎么会想出这个方法来报復你,又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 「什么?」我觉得全身都泛起一阵寒意。「你搞出那么多事来,竟然就只是为了报復我?」 「可不是吗,你看你在我心中可佔了多大份量。」她一下子又换成娇艳笑容,表情之丰富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你是有病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就为了满足你的报復心,害得前线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想到因为这样而死去的石头和山猫,我几乎按耐不住自己的音量。 「就是要多一点人陪葬,才配得上你战天使第一战士的身份呀。」她喀喀笑着,「只是想不到你这么厉害,重重帝国大军围攻,又没有我们的援军,竟然还是有办法杀出一条生路,早知道我应该再计画周详一点。」 「想要我死,可也没那么容易。」我冷冷道:「现在我已经站在你面前,想怎么报復儘管来,不过教官和其他人是无辜的,你把他们先放了。」 「你看起来不笨啊,怎么会说出这种蠢话?」她轻佻笑道:「其他人也就算了,那贱货既是饵也是筹码,要放了她,你随便动一根指头就把我给杀了,我可没想那么早死呢。」 「这么说,你是故意用她引我来的?」 「那还用说?上回在境外国度被那个半边脸的傢伙戳破我们和帝国密谋,我心里早就已经防着他,知道他那些像老鼠一样的手下一定会想办法潜入宫中,所以早录好了那一段画面放在电脑系统里故意让他们窃取,嘻嘻,果然就有人迫不及待赶来英雄救美了。」我听了差一点为之气结。 娜妲公主掩着嘴得意地娇笑了一阵,眼波一转又道:「奇怪,没看到你之前恨不得剥你的皮吃你的肉,可是真看见你,又好像不怎么恨了。喂,你站得那么远干嘛,怕我把你吃了吗?嘻嘻。」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我冷冷道。 「这个嘛,让我想想。」她秀眉一挑露出贪婪的眼神,我心中暗叫不妙。「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如果让我得到了,也许就不那么稀罕,这样你懂了吗?」 「不懂。」 「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她扭着蛇一般的腰枝往我走来,我则是不自禁地往后退。「你倒说说看,我和你那个骚货教官,到底是谁漂亮?」 「各有千秋吧。」我道,心想自己是烂货说人家骚,这话听起来可真好笑。 「那为什么你对她就魂牵梦縈,对我就不屑一顾?」 「你又知道我对她魂牵梦縈了。」 「如果不是,那你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那是因为……」我话到一半突然想到,我为什么要跟她解释?「我跟她怎样关你什么事,你问东问西的,到底是想怎样?」 她双眼如火地看着我没有回答,转过身缓缓走到各色薄纱围绕的弧床边,手一掀脱掉身上金丝罩袍,里头竟然什么都没穿,曲线玲瓏的玉体一下子尽收眼前。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往身体下半部衝去,昏头转向地说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的问题真多。」她举起手将盘着的头发解开,这动作引得胸前玉峰波波起伏,真想不到她看起来柔若无骨,一双艳乳竟然如此伟大。「过来不就知道了?」 我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几步,幸好脑袋及时清醒过来,脚下猛然煞住,心想外头在忙着救人,我却跟光溜溜的她在同一张床上这像话吗? 「怎么了?」她腻声笑道:「真那么怕我把你吃了啊?嘻嘻,我才捨不得好吗。」 「对不起,我想你有点搞错了状况。」我强压着胸中无限窜起的慾火说道:「我是来救人,不是来看你卖肉的!」 「说那么难听干嘛,我正在给你机会救人啊。」她道,侧着身子在床上躺下,毫不吝嗇地向我展现她那炽热如火的身体。「你让我舒服了,心情好了目的也达到了,再关着那贱货也没什么意思,也许就这样放了她也不一定,愿不愿意就看你囉。」 「你他妈变态!」我嘴上骂道,心中却是热得发烫,转过头想要避开视线,可是屋内四面都是镜墙,不转头还好,一转头她那火辣的娇躯反射在镜中,更显得峰峦起伏纤毫毕露,看得我口乾舌躁,想吞口水偏偏又分泌不出半滴。 如果她不是用要胁的,我只怕早就毫不犹豫扑上去。 「变态的还在后头呢,」她淡紫色的眼眸一转,流露出一副好像要吃人似的飢渴。「别急,待会儿你就嚐得到了,还不快点过来?」 此时我心中突然衝起一念,干嘛站在这里受她挑逗折磨,衝上去一拳把她打昏不就好了?可是转念又想,红鹤那边不知找到了人没有,就算找到了,搞不好露儿也并不一定是和其他人关在一起,很有可能最后还是必须着落在眼前这烂货身上,这一拳可不能随便乱打,还是先忍耐着虚与委蛇一番再见机行事,于是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跟帝国勾结上的?」 这时候提这个当然是很奇怪,不过当下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以问的。 「这有什么难的?两军交战,哪一边没有对方的情报人员潜伏?再加上之前在金沙岛议和时我也在场,对方有哪些人我都还记得,随便运作一下很容易就搭上线了。」 「帝国军绑架你,你不但不记恨,还回过头去和他们勾结,这不是很奇怪吗?」 「人家绑架我,起码表示我很重要。」她瞪我一眼,不过眼神中却全是媚意。「哪像你,把我当成什么不理不睬的,要不是用这方法,你现在怎么会乖乖站在我面前?」 「你真的是无可救药。」 她吟吟娇笑:「你不就是我的救药吗?」媚眼一翻又道:「这时候说这么多,你不嫌累吗?嘻嘻,别故意问东问西了,其实你心里早已经忍不住了,对不对?」说到后来语调简直腻得化不开。 「没这回事……」我只觉喉咙乾得几乎快发不出声。 「是吗?」她往床边挪了挪,双乳奇峰耸动,晃得我心里跟着七上八下,玉手一伸就往我两腿间摸。 我缩身往后一退。「你干什么!」 「都鼓成这样还说没事?」她满脸掩不住的慾火,「看起来……好大!真想嚐它一口。」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又将手指放在唇边伸舌逗弄着,还不忘用灼热的双眼直盯着我。 我最后一丝丝的理智已经完全崩溃,喘着气正要放肆,一瞥眼见到她手指上戴着的宝石指套,就好像一道闪电劈在脑中,顿时想起了独狼的死因。 ★ 「是你杀了独狼!」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低吼吓了一跳,随即回復了镇静,轻蔑道:「是又怎么样?谁叫他死讲义气,怎么也不肯出卖你。」 「你什么人不找,为什么偏偏找上他?」我怒问,原本集中在下半身的血液一下子又衝上了脑袋。 「既然要对付你,当然是从你最身边的人下手,这还用问?」她讲得轻描淡写有如在说故事。「你们那些人来到拉古纳毫不遮掩就是吃喝嫖赌,很容易就盯上了,其实我本来要找的对象也不是他,可是那个金毛色胚又勾肩又倒酒的大献殷勤,我本以为一定可以让他拜倒我裙下多一个人当内应,于是搭着搭着就和他回房间了。妈的本公主跟他连干三场……」她银铃般的声音说出「妈的」两字听来格外刺耳。「……弄得我骨头都快散了,哪知道他玩完了什么都不答应,光跟我嘻皮笑脸鬼扯拖延,我怎么可能甘心这样白白让他上?于是趁他爽得忘我的时候装作兴奋难耐狠狠抓他几下,这r71药效可真强,他那管东西还没射完人就僵了,只能眼睁睁看我把他那根胆敢玷污我身体的烂香蕉切下来。其实我本来还想一刀一刀慢慢整治他的,可是一剖开肚子看到那么多血把我吓软了,就只好放弃囉。讲起来他还是为了你而死的。你是看到我的指甲套才突然猜到的吧?唉,早知道应该先把它取下来,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破坏兴致了。」 我听得胸口快要炸开,脑中却闪过一丝疑云。 若照娜妲公主说的,难道她原本看上的对象会是骑士吗?还有,铁鹰说独狼是一个人走的,可是娜妲公主却说是先勾搭上独狼才和他回房,如果两人都没说谎的话,那当时铁鹰为什么会没看见? 不过疑云很快就被愤怒所掩盖。 「我要杀了你!」我走上一步,恶狠狠地从齿缝中併出这句话。 「杀了我,就没人可以告诉你那个贱货教官的下落了喔。」娜妲公主道,坐起身玉腿交叠晃呀晃的,一副轻佻不在乎的模样。 眼前娇躯不但手无寸铁而且还是一丝不掛,我随便一拳一脚就能把她打死,可是一旦顾及露儿,任凭双拳握得喀喀作响,无奈就是出不了手。 僵持了一阵后我咬着牙说道:「这样吧,一命换一命,你乖乖说出教官的下落,我今天就不杀你。」 「我就是不说,你敢杀我吗?」她娇笑,「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寒毛,就不会还跟我谈什么条件了,你说是不是?」 我一时既无言也无策,只能在原地气得乾瞪眼,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食男女魔娜妲公主,竟然是比碰过的所有敌人都还难对付。 「唉,真是的,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给破坏掉了。」她媚眼流转又道:「别再说那些煞风景的事了,刚刚不是已经讲好了,你让我舒服我就放了那贱货?本公主说话一向算话,快上来呀,再不来我的身体都冷了啦。嘻嘻,搞不好你玩过我之后就不想走了呢。」 这一回换成我轻蔑一笑:「你以为我会笨到让你重施故技吗?」 「你这个人真会疑心。」她取下指套随手一丢,「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快,快上来,我已经等不及了……」说完春意荡漾地看着我,见我稳站着一动也不动,眼神竟更加飢渴,对着我「嗯嗯……啊啊……」自己玩弄起来。 「你少在那发浪了!」我冷冷道:「我不可能碰你的。」 「你是怎么回事!」她手上动作骤然停下,高分贝叫道:「我都已经做成这样你还没反应,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你给我过来,把你跟那贱货玩的招式全用在我身上,妈的我哪一点比不上她了?你不是要杀我?过来啊,用你玩过那贱货的东西插死我啊……」恼怒之下情绪已然完全失控。 我再也按耐不住一伸手赏她一巴掌,手掌碰触到她滑嫩的肌肤,只觉一股说不出的噁心,愤然道:「不是哪一点,而是没有一点比得上!在我心中她是天使,而你却是丑陋不堪的魔鬼。」 她摀着高高肿起的脸庞,神情却又变了个样,抽抽啼啼哭道:「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打过我。」衝上作势要捶我。 她粉拳出击看起来软趴趴的不痛不痒,反倒比较像是在撒娇,我一时也不以为意并没刻意闪躲,等到拳头挥到眼前,赫然瞥见她指上套着的戒指闪着一根细刺,脑中只闪过一个字:「r71!」危急下身体立即做出反应折腰往后一仰,同一时间乌玛刀取在手左右一隔,瞬间发出的力道要收也来不及,一下子便将她双手连指带掌削去一半。 她看着斩断处微微一怔,随即陷入了疯狂状态。「我的手……我的手没了!我这样以后怎么见人……你让我变成残废,我要杀了你!」狂呼乱叫挥动着血如泉涌的断手对着我乱扑乱打。我连连退后闪避,将四周围摆设撞得东翻西倒,脸上也黏答答地沾了不少她洒出的热血。忽然间楼阁和屋内之间的落地窗「乓啷」一声併裂四碎,随即传出「咻咻咻……」连串轻响,娜妲公主应声倒地,身上已多出了十七、八个弹孔,接着就见火凤飞燕手持mgs衝锋枪同时现形,装着灭音器的枪管上还兀自散着轻烟。 「哈哈哈……哈哈哈……」娜妲公主一面死前抽搐一面衝着我狂笑:「你找不到那个贱货的……准备……替她收尸吧……」被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呛了一口,又道:「等着看吧……恨你入骨的人不只我一个……好戏……才正要开始……」话到此处人已成僵,引以为傲的狂野胴体被鲜血淋漓的弹孔覆盖,对谁都再构成不了诱惑了。 火凤飞燕各哼一声收起枪,异口同声道:「总队长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苦笑着回道,目光望向躺在碎玻璃中杏目圆睁一动也不动的娜妲公主。「只是打死了她,教官的下落就问不出来了。」 「这下怎么办?」飞燕慌道:「我们在上头见你进来这么久没动静,怕出了什么状况赶紧过来帮忙,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算了,人都死了说这么多也没用。」我挥了挥手,「教官的下落,只有靠我们自己再慢慢找吧。」见火凤愤然瞧着地下娜妲公主的尸首似乎还馀恨未消,心想好歹她总算是替独狼报了仇。至于为何公主是赤裸着身子,反正她们两个也没多问,我也就不多做解释以免显得过份心虚。 就在此时灯光忽灭,四周全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爆炸声四面八方传出,正是全面行动已经展开的讯息。 「红鹤,你那边现在是什么状况?」我打开通讯器问道。 「我现在在地下二层的废弃物处理场,你知道娜妲公主为什么叫那个尤金尼奥去处理垃圾吗?原来她竟然把人质藏在大废水槽里和垃圾厨馀浸在一道,难怪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而且她把他们丢在这里根本不管他们死活,这些人一个多月来只靠污水垃圾维生身体状况都很虚弱,我们没办法一个个背他们走。雷电已经炸开了一个出口直接通到地面,现在就等隐形喷射机过来看有没有办法直接把载运舱放下来装运,波拉斯和突击队那边也都已经出动,半小时之内就会攻到。」通话的同时她那头始终没听到什么动静,看来邻近的侍卫群早已经被解决。 不过她连珠砲似的讲了一大堆,却没有我想听的答案。 「教官有在里头吗?」我急切问道。 「没有。」她回答的有些沮丧。「我们跟着尤金尼奥来到这里,一发现人质后第一个就制伏他逼问教官下落,我把他每根手指头都拗成三截,痛晕了又醒眼泪鼻涕都飆出来了还是说不知道,看来是真不知道。」 我听得有些不忍。一根指头硬生生被拗成三截可是件多么痛的事,想到他被连拗十根,心里不觉都跟着寒了起来。不过那傢伙甘愿屈服于娜妲公主的淫慾之下连自己的主子都杀,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这时灯光又亮,宫内的自动发电机已经啟动,接着脚步声「橐橐橐」响起,大队侍卫来到门外着急喊道:「公主,有敌人入侵,我们好像听见你里头有打斗声,到底怎么回事?你不回答我们要衝进来了。」 我对火凤飞燕道:「这屋里应该会留有什么关于教官的线索,你们先把那些侍卫引开,等一下我才好找。」两人啟动隐形功能闪到门两边。我又对通讯器道:「按计画行事,我会照预定时间到集合点和你们会合。」红鹤答了声「是。」切断通讯。 门外侍卫见得不到回应,一声令下破门而入,我伏身床后,从镜墙中见左右两侧枪火狂吐,前面的人立即被扫射得血肉横飞,后面的人仓皇退出,然后「轰隆!」一声墙上被手榴弹炸开个大洞,火凤飞燕两人解除隐形穿过破洞窜入外面走廊往右迅速遁离,眾侍卫从爆炸尘烟中起身,纷纷开火一路追过去,屋内很快恢復平静。 第十九章 19-4 我静下心看着娜妲公主的尸体细细思索。若归照于波拉斯说的,有画面就表示有人在看的话,那看的人之中绝少不了娜妲公主,这寝宫内一定藏着有电脑监看萤幕,于是翻箱倒柜细搜一遍,床垫抱枕也划开来看,甚至每面镜墙都敲碎看里面有无藏着什么暗格,却除了找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淫乐用具以外,就没看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我再想,来之前队员们已密集监控了好几天,凡是她停留过的地方都用蜂眼反覆一再查过,完全找不出什么密门暗道的痕跡,会不会这个藏人之所根本就是在卧室里?如果真是这样,那从建筑结构上一定可以看出端倪,当下翻上翻下每块地砖每处接缝一一明敲暗查,又跑去走廊内外比照长宽间距看有没有不符的地方,结果仍旧一无所获。 「看来露儿是真的没关在宫里。」我颓丧自语着,想到她或许也像那些人质一样,不知被丢弃在什么地方自生自灭,整颗心顿时凉了。 外头交火声渐趋激烈,我步出楼阁观望,见突击队已攻了进来,宫内随处可见射击的枪火,至于城里则是一片漆黑却又四处火光冲天,明中带暗如同暗夜星空,但并不见有部队过来增援的跡象,波拉斯手下的牵制破坏显然相当成功。这时离预定会合的时间只剩不到三分鐘,要再不走就赶不上了。我恨恨地往栏杆上重捶一拳,把上头雕着的女神头像击得粉碎,手上也被碎片割得鲜血淋漓,万念俱灰地正准备要悬空吊下,脑中却电流般涌起一股强烈意念。 露儿正近在咫尺,焦急地看着我等着我去救! 「心电感应!」我心中狂喜:「一定是露儿给我的心电感应!」整个人顿时又活了起来,收起钢丝爪才走进屋内,通讯器已经响起,红鹤着急说道:「总队长你在哪?我们已经登上隐形机,就只等你了。」 「你们先走,到山区的藏匿点等我。」我坚决道:「我一定会把教官带回来跟你们会合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命令。」说完我便切断通讯。 寝宫仍旧还是寝宫,格局一点没变,所有东西已经几乎被我翻烂了,到底是遗漏了哪一点?我闭上眼静下心,不过却再也感应不到什么,也许是露儿也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吧? 看来要找到确切地点仍然还是得要靠我自己动脑才行。 我目光游向从寝宫右侧延伸出去的浴池。浴池长宽大小大约是寝宫一半,剩馀的空间是玉砖铺成的地板,周围用七色彩晶屏风围绕阻隔,正面望去和户外隔着一整面落地玻璃,看来那个烂货是喜欢一边洗澡一边看夜景吧。 「看起来没什么可疑的……」我嘴上喃喃说着,不过脚下还是不由自主移了过去。池中热水已经半凉,浮着一层鲜艳花瓣散发着异香,至于屏风上的雾气则还没全散,可想见如果整池都装满热水时那种烟雾濛濛的景象。 想到此处我赫然嗅出了一丝端倪。 记得之前在住所内监控时,是有发现娜妲公主常喜欢半夜起来泡澡,而且一泡就是大半个小时,只是热水一放蒸汽薰腾,蜂眼离得远什么都看不到,离得太近就怕被发现,如果啟动红外线又因为热气干扰看起来一团模糊,大家又都怕被误会是在故意偷看她洗澡而一直忽略了这个环节,如今回想起来可真是一个天大疏失。 我接着立刻又想到,关露儿的房间,看起来和这浴池大小正差不多,该不会就是在这下面吧?不过这一点要成立,浴池底下的空间可要够,而且势必会延伸到下一层。我开始在脑中拼凑各楼层的影像,很快记起楼下这位置正好是一座刻满浮雕的巨型石柱,当初以为是用来装气派的,如今看来却显然是巧夺天工的掩饰,密室就是藏在其中。 「就是这里准没错!」我欣喜若狂地叫道。 不过接下来的问题是,到底要怎么进去里头? 我伸手拨开漂浮的花瓣,发现水面之下暗藏着许多控钮,按了几按就见面前赫然现出的是寝宫内各角度的分割画面,原来落地窗不仅仅只是用来看夜景的,玻璃里头嵌着光纤线路,开关一按就成了整面电视墙。 我试着切换画面看能不能找到露儿,不过却必须要输入多组密码,我既不是解码专家,这时候也没功夫搞这个,于是决定放弃这步专心去寻找入口。整座浴池是霓彩琉璃做成,四面光滑剔透并没有任何接缝的痕跡,看来入口应该不会是在这里,还是周遭地板和墙壁比较有可能。我伏下身贴近地面仔细检查,沿着墙左右来回检视两圈,甚至还用钢丝爪爬上墙顶连天花板都不放过,唯一看到可以通往他处的通道只有排水孔和通风口,而且只有老鼠才鑽得进去,正在又急又气之时却彷彿听到一串似曾相识的声响。 我静下心凝神细听,没错!声响闷闷的似乎是隔着水传来,听来像是有人用手在拍铁门,而拍击的旋律越听越熟,竟然是我放在基地房间床头柜上用来帮助睡眠的那片奇幻金属音乐!我二话不说立刻按下放水开关把浴池净空,拍击声随着水流宣洩越来越清楚,水到尽处露出了雕在池底内部的瑰丽花纹,正中央是两隻手形,指端处装着感应片,一看就知是指纹辨识器,至于该用谁的指纹,这一点用屁股想也知道。 我急忙忙衝回寝宫,把娜妲公主那两截断了的手掌捡起来,奔回浴池跳入,深呼吸一口放了上去,前方池底立即缓缓降下一块。 「原来浴池底才是入口,怪不得四周找不到接缝。」我暗道,一颗心跟着七上八下。池底降下了一层楼高度就此停住,后方现出了一道银光闪闪的金属门,不绝于耳的拍击声正是由门后传出。 「露儿!」我大喊,拍门声立即停了。 这时已经再无怀疑,我一纵身跳下,将断掌凑上墙边辨识器,金属门发出厚重的声音往两旁开啟,就见露儿丽容憔悴的站在中央。 我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什么都没想便衝上去将她紧紧抱住。 第十九章 19-5 「我不能呼吸了啦。」露儿喘着气道,并稍稍挣扎了一下。 听她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开口和我说话,我简直欣喜若狂,松开环抱不过手仍然是放在她肩上,急切问道:「你有没有事?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又喜又忧之下,声音不觉有些颤抖。 「没有。」她摇摇头,「娜妲公主说要把我留到最后,让我亲眼看着你和她搞,然后再在你面前慢慢折磨我。」说着指了指旁边,一整排电视萤幕正和上头落地窗显示着一样画面。显然此处原本是用作紧急避难的,万一有危险时,人可以躲在这里同时还一边监看屋内敌人动静,却正好让那个烂货拿来做实况转播。她故意让波拉斯截取的画面是透过萤幕上的镜头拍的,所以完全看不到这一面。 「这婆娘真是有够变态!」我道,心里却着实捏了把冷汗。要不是紧要关头看到那截指套,我早已经把持不住沦陷在娜妲公主的双腿之间,那现在可真不知要鑽到哪里去,这辈子更休想再和眼前佳人说上话了。 「是啊,」露儿面无表情斜瞄一眼,「偏偏就是有人还和她纠缠了半天。」 我脸上一烫:「我没和她怎样……」 「知道啦,我又不是没长眼睛。喂,你还不帮我把这些锁鍊弄掉,是很喜欢看我被銬着吗?」 我赶紧拿乌玛刀连熔带锯断去锁鍊,束缚解除后她往前稍稍挪了挪身子,红着双眼怔怔望着我,嘴唇微微颤动,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我的眼眶也因为泛泪模糊了,再次将她紧抱,这一回她没有挣扎,双手在我背上犹豫了一阵,终于也紧紧合拢了起来。 「幸好你没事。」我难以抑制地说道:「万一你怎么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鼻中一酸,后面几个字也变得和眼中一样模糊。 「你不是已经走了,怎么又会折回来?」露儿问。 「还不是因为你发出的心电感应。」 「谁跟你有心电感应。」她绷着脸道:「我只是着急自己胡思乱想,谁知道你会收得到。」 「那你怎么不再多想一下,好让我知道地点?」 「被关进来的时候我正昏迷不醒,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一直到看你进来,才知道自己是在浴池下头。」 「那你还蛮聪明的,知道要敲那个奇幻金属的节奏来吸引我注意。」 「其实我也只是胡乱试试碰碰运气,总比坐着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对话了,我们彼此的语气都显得有点生疏。 「怎么不用喊的?」我又问。 「本来是用喊的,不过喊了几声发现声音好像光在屋里回绕传不出去,才改成用拍门的,声音更响亮可能会传送比较远。」抬起头微恼地瞄我一眼,「你也真够钝的,明明就在我上面,还让我拍到手都痛了才听见。」 我欲辩无言地傻笑,又问:「那他们又是怎么抓住你的?」 「这等以后再说吧,先上去好不好?」 我松开怀抱,手还是搭在她肩上,心里犹豫着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趁现在说。 她目光一扬。「又怎么了?」 「露儿……」我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道:「你会原谅我吧?」 「现在说这些干嘛?」她目光别向他处,脸上略显不耐。 「现在不说,等回去就没机会了。」我急道:「你就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再犯,真的,我真的不会再做任何对不起你,伤害你的事……」喉头被泪水哽着再也说不下去。 露儿紧紧抿着唇,静默了许久才道:「我本来是打算这辈子再也不理你,永远也不和你说半句话,可是……当你从门口一现身,我就知道已经不可能做到了。」 我喜道:「那你不恨我了囉?」 她摇头。「我从来没恨过你。」 「不恨吗?」我搔搔头,「那你怎么可以对我不理不睬那么久。」 「我是气,气和恨是不一样的好吗。」 「那现在呢?」我着急地又问。 「你这个傻瓜,都理你半天了,你说呢?」她白我一眼,幽幽叹了口气又道:「都那么久了,我以为你心中一定早已经将我拋下,却没想到你还是这样不顾一切非救到我不可,我又不是没血没肉的机器人,再怎么气也都丢到脑后了。其实从见你在寝宫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原谅你了啦,不然也不会肯开口跟你说话了,可是就怕你禁不起娜妲公主的诱惑,那我可真不知道要替自己找什么理由再来原谅你,幸好你总算是没跟她胡来。」噗哧一笑又道:「还说什么我是你的天使,噁心死了,你哪里想来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暌违已久的灿烂。 「露儿原谅我了,」我心中狂呼着,「我不是在作梦吧?露儿真的肯原谅我了!」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飞上了天,一把将露儿抱住高高拋起轻轻接住,横抱着原地又转了好几圈。 「别闹了啦你!」露儿一边踢着双腿,一边轻搥着我胸口。「那个变态公主不给我吃东西,只给我喝浓缩饮料维持生命,你再转下去我要晕倒了啦。」 我听了赶紧将她放下注射少许恢復剂恢復体力,碰触到她的玉臂肌肤,曾经深情缠绵歷歷浮现,只觉得一阵心盪神驰,快要晕倒的人似乎反倒成了是我。 出了密室回到上头寝宫,露儿随便找了件衣物换上,我步出楼阁往下望,见外头枪火四迸打得十分激烈,看来宫廷卫队是把这栋宫当作了最后据点来和攻入的突击队顽抗。 「妈的搞屁啊,明明四面都是宫殿,就偏偏要选这栋。」我骂道,眼看从这里用钢丝爪悬下会正好落在双方火力交集之间,要逃只能选择从宫内,于是将背上mgs衝锋枪挪到身前,把腰上m1手枪交给露儿,和她一前一后衝出寝宫顺着走廊往右移动,却正和一小队上来抢佔制高点的宫廷卫队正面相逢。对方「砰砰砰……」立即开火,我怕露儿体力未恢復来不及闪躲,伸手将她往旁边一推,她侧身顺着大理石地板滑出,我啟动隐形功能瞬间在对方眼中消失,在对方瞠目结舌之际鬼魅般从墙上窜到他们头顶居高临下开火,落地后转身解除隐形,一时兴起,隔着一地被扫射成蜂窝的敌人朝向露儿比了个胜利手势。 自从见了她之后,我的行为好像一下子退化成了儿童。 露儿起身,秀眉微蹙显然是在责怪我的不正经,不过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牵着她的手从中庭旋梯一路向下,每一层都分佈着不少卫队,我倏乎来去偷袭一阵,见剩下敌军已四下掩蔽好,我又不敢离露儿太远,隔着楼层来回交火几阵后外头突击队发起一轮猛攻,大批被逼退的禁卫队员一下子全涌上楼来。 「抓住他们两个当人质!」一名军官高声下令,大队人马层层往上进逼,前方一排全都配戴红外线视镜手持防弹盾牌,这时光靠射击已经起不到效果,我无奈只得拋出手榴弹将扶梯炸毁,拉着露儿又退上了顶层。 「光炸断扶梯没用,他们很快就会从别的出口包抄过来的。」露儿道:「再退已经没有路,我们必须往下突围。」 「不行,」我端着枪边警戒四周边道:「你体力还没恢復又没穿战斗服,可挨不起随便一颗子弹。大不了我们再回去浴池底下躲着,没有娜妲公主的指纹他们也开啟不了。」嘴上讲得虽然坚决,心里却不禁暗暗发愁,万一他们要是另有方法开啟怎么办? 对方很快便从另一侧出现,隔着厅廊投来密集火网,周围雕樑画栋瞬间被扫射得一塌糊涂。我和露儿边打边退,正要退入寝宫之时,另一股人马不知从哪里绕了过来,藏身在楼阁对我们猛烈射击。我和露儿躲在墙上破洞之后还击打死了几个,眼看其馀卫队正沿着走廊两路包抄过来,我一手拿着mgs,一手拿着夺来的自动步枪,对着楼阁上的敌军一阵狂扫,利用身体掩护露儿齐往浴池奔去,正要跳下之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回头一看,见整座楼阁已被爆炸的尘烟覆盖。 「这么强的火力,难道是……」我心中正在惊疑不定,就听「咻咻咻咻……」声响不间断传来,楼阁外空中扬起一轮机砲射击火光,寝宫内外顿时碎屑纷飞,强力的机砲子弹直接贯穿走廊,将那些追击我们的宫廷卫队全扫成了碎片。接着又是「窣!窣!窣!……」连续几声,激射的火箭再将下面几个楼层连同其馀追兵一同掩没在爆炸焰火中。隐形喷射机随即在空中现形,接着火凤、飞燕、红鹤、雷电等人拉着钢丝爪一个个从天而降来到面前。 「你们怎么都来了?」我又惊又喜:「我不是已经叫你们先走了吗?」 「这是我们大家一致的决定。」红鹤大声道:「没救出教官,总队长你不走,我们也不走,就当作是抗命好了,你要怎么处罚我们都没关係。」 我为难地看了看露儿,「他们也是为了救我们才抗命,你看这情况,是不是……」 「行动是你指挥的,」露儿眨着眼打断我的话:「要罚不罚在你,我没意见。」 「好,」我故意扳起了脸孔,「那就罚你们回去后一个月不准上战场,通通给我放假去!」 第二十章 20-1 救出露儿并将人质送到预定的安全地点后,卫戍兵团三个老头立即照计画出动部队,通往克罗日的道路一时战云密佈,至于后续如何可就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即刻啟程返回离开已久的移动小岛,飞行的空档间来无事,露儿便向大家诉说遇险经过。 「我们的飞机到了克罗日,在上空盘旋了半天,仍然还是无法和王宫内取得联系。」她道:「我心一横,乾脆直接就往参政宫前的草坪降落,隐形机一现形,那些卫队们可还真吓了一大跳,只不过看了机身上火焰飞翅图案知道我们是战天使,想要开火却又不敢。后来队长尤金尼奥出来了,我不客气地跟他说我要见蓝林王,他拿起通讯器请示了半天,当时我以为他是在跟蓝林王通话,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打给那个娜妲公主听从她的指示安排计谋。通完话他说蓝林王已经在宫内恭候我大驾,不过有些机密大事只能和我一个人谈,请其他随行队员在机上守候就好。当时也是我大意,没顾虑那么多就答应了。他领我进到参政宫,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推说是蓝林王马上就到请我稍候,他人就退了出去。正当我等得不耐烦而且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之时,就听外头轰然巨响,隐形机已经被炸毁,接着大批卫队便从四面的入口衝进来……」说到这她脸色一阵黯然,显然是哀念那些不幸丧生的队员。「……这时我才知道中计,连忙啟动隐形功能想先脱困再说,可是他们有备而来,个个都戴着红外线视镜,我无所遁形只能拔枪硬拼,顽抗一阵后对方被我打死了十几个,看似惊慌失措地让开了东边出口,我一时也没细想起步便闯,一衝去好几层强化纤维网迎头罩下将我团团裹住,接着就被埋伏的禁卫队射出的催泪弹呛晕,等醒来时已经被关了起来,战斗服和武器都被拿走,跟基地自然也就断了讯。娜妲公主不想我太早死,又怕送饭会暴露地点,只摆了一堆浓缩饮料让我勉强维持生命,就这样把我一直关到你们来。」 「看不出来那个公主长得娇滴滴的,心机却是那么重。」飞燕道。 「越是娇滴滴,心机才越重。」红鹤道。 「怪不得你一点心机都没有。」雷电笑道,引来红鹤一顿白眼。 「可是我有一件事还是搞不明白。」飞燕疑惑道:「那个娜妲公主为什么要把教官一直关着?」 「这什么话?不一直关着难道你希望她立刻把教官杀了吗?」红鹤道。 「唉呀,你干嘛老是误解我的意思?」飞燕緋红着脸道:「我只是想不通,她扣着教官无非是要引我们来,可是在这时候主动招惹我们上门对她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有点像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其中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吗?」 露儿笑了笑。「这一点,恐怕就要去问你们的总队长了。」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脸上一热,「我看要问就要去问那个烂……不,那个娜妲公主,不过她已经死了,这世界上大概再没人知道答案了。」怪罪地瞄露儿一眼,见她睁着似水双眸一脸作弄地看着我,却是另有一番暗恋的风情。 「哼,这婆娘造了那么多孽害死我们那么多弟兄,就这么一下子把她打死还真是太便宜了她!」火凤恨恨道。 大家又绕着这话题胡乱间聊一番,飞机已经出了拉古纳领空,舱外流云飘动,就像一丝丝往后飞散的棉絮。 「奇怪,已经进入基地的雷达范围了,照道理指挥官应该会和我们视讯通话才对。」我道:「白鷺,你跟基地联络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隐形机的座舱是狭长型的,内部空间比空中突击舰小得多,由于隔门打开着,我坐在最前面用讲的驾驶舱就可以听得到。 白鷺笑着按下通话钮,可是仪器全无动静。她一试再试,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不大对劲,」她道:「基地断讯,完全联络不上。」 「先别慌。」我道:「搞不好只是小故障,试试看其他备用频道。」 「没用。」她摇头,「我已经啟动自动搜寻,所有频道都试过,通通没反应。」 我的心正蒙上一层阴影,驾驶舱内的雷达仪器已响起尖锐的警示语音:「注意,发现敌机踪影!注意,发现敌机踪影!」 ★ 我衝入驾驶舱。「是来拦截我们的吗?」 「看起来不像。」蓝雀目不转睛盯着雷达萤幕,「不过……可能还更遭糕!因为照他们的编队情况,绝对是在执行攻击任务,可是这块海域全是无人的礁岛,并没有什么值得攻击的目标,唯一的目标只有一个……」 我心里大大一惊。 所谓唯一的目标,就是潜藏在礁岛群中的移动小岛啊! 「现在搜寻得到基地的情况吗?」露儿静悄悄来到我身旁问道。 「还要大约一百公里,基地才会进入到我们的雷达范围。」蓝雀道:「我现在啟动隐形用最快速度飞过去。」和白鷺相视一眼,各自飞快地操作,机体消失的同时引擎也全速啟动,发出呼啸的怒吼往下穿越层层云海。 我忍着瞬间加速引起的昏眩紧盯萤幕,隐形机以三点五马赫速度掠过浩瀚海面,很快进入到星罗棋布的带状礁岛区,眼前出现的是难以置信的情况。萤幕上代表移动小岛的三角形游标正被数以百计的大小光点包围,辨识系统很快标明里头包含x战机、战斗飞艇、碟翼攻击机,以及帝国军仅存的最后一座空中堡垒。敌方此次倾巢而出,看来不把移动小岛一举击沉是不罢休了。 移动小岛之所以能够一直纵横海上不被发现,除了凭藉无与伦比的电子反制系统使敌机侦察设备黯然失效以外,还有就是一套人工造云系统,利用不断发射的特殊离子使得上空永远都是云层笼罩,敌机纵使飞到反制范围以外的高空,也会因为云层阻挡而无法实行空照侦察,至于混入相似的群礁岛屿之中,已经算是最后的掩蔽手段。可是如今这些竟然全被破解,唯一的可能当然不会是因为帝国军的科技突然间突飞猛进,而是拜那个在独狼之前就已经先和娜妲公主勾搭上的内奸所赐。 「铁鹰和斗鱼妈的是在搞什么!」愤怒之下我脱口而出:「怎么会两个人还看不住一个四眼田鸡,就这样让骑士把基地的位置暴露给帝国军?」 此时警示系统又再响起:「警告!警告!已被敌方锁定。」 「空中堡垒的红外线侦测系统发现我们了!」蓝雀叫道:「大家快抓好,我们要三百六十度反转回避。」说话同时手上驾驶舵一偏,机身好像风箏断线般瞬间脱离原有飞行轨道。 我和露儿紧紧抓住座椅,身体被牵引得倒向一边。我胸中一阵翻腾斜眼瞄向座舱,见里头也是人仰马翻。 雷达萤幕上八架x战机以惊人速度咄咄逼近,隐形机大回旋侧飞往西摆脱,x战机从后紧追不捨,双双急速穿入岛鍊环绕的海域。我头一回亲身体验这种瞬间来去的高速空战,从玻璃钢包覆的驾驶舱目睹一座座奇形怪状的礁岛在底下倏乎飞过,心里实在是有点胆战心惊。 突然间x战机分裂散开,雷达萤幕凭空涌出另一批光点,警示系统立即发出惊心动魄的语音:「飞弹来袭!飞弹来袭!」辨识系统随即标明射来的是猎叉型红外线追热飞弹。 蓝雀叫道:「白鷺,放热导体!」驾驶舵猛地一拉,隐形机瞬间拔起笔直朝上衝入云层,我只觉得心脏好像一下子掉到了屁股里!后头机尾放出的热导体闪着耀眼光芒飞窜,敌方飞弹被强大的热源吸引过去,在半空中爆出好几团火球,另外几枚飞弹却又从别的角度绕了过来。蓝雀操纵隐形机陡地下降,这一次我感觉心脏不是往下落而是快要从口里飞出。阴魂不散的飞弹紧咬着机尾发出的引擎热源不放,隐形机急速回旋并再次放出热导体,不过这回却没引诱成功。 「大家抓紧了!」蓝雀大叫,同时关掉后燃机引擎,高速飞行產生的上升气流使得暂时失去动力的机身失速般一下子扬起往后倒飞,追热飞弹失去目标,沿着原来飞行轨跡全数击中在前方几座礁岛上。蓝雀重新啟动引擎,很快将机身回復平衡,此刻我才感觉到心脏终于回归到了原位。 这时火凤和飞燕连爬带跑进到驾驶舱,主动坐上了两旁的副控武器座位,对我投来请示的眼神。 「空战我不行。」我对露儿道:「还是你来指挥吧。」 「隐形喷射机不比隐形战机,机身长回转空间大,近空缠斗我们肯定吃亏。」露儿道:「当务之急是要儘速赶回基地,没必要和他们继续纠缠,全速拉开距离,用星光飞弹对付趁机甩掉他们。」 蓝雀将操纵桿推到最大,隐形机马力全开沿着海面平飞,从驾驶舱望出去,周遭一切全混成了一片模糊飞影。两架x战机在后上方紧追,电脑警示声中又是一波飞弹袭来。隐形机几个迂回转向,再瞬间往斜上方急拉,同一时间白鷺往另一方向射出热导体,将来袭飞弹全引入了大海里。 这时又有两架x战机赶到形成了包夹之势。飞燕高叫:「我这边已经锁定了。」火凤开啟武器系统,隐形机机腹两侧放下发射器,自动调整好角度后飞弹便扬着尾火射出。星光飞弹虽然及不上隐形战机专用的长弓飞弹那样具有无远弗届的射程,可是优异的雷达导引系统加上五马赫的速度,对任何的空中武力都绝对是致命的威胁。对方匆匆撒出干扰雷达侦测的金属诱导片,可是星光飞弹上头的主动雷达根据传回物体的材质和形状大小,可以立即判断出是不是原有的锁定目标,因此根本不受影响逕自穿过飘洒成雾幕状的诱导体,并且照电脑预测的可能逃脱路线很快搜寻到原来目标继续追击。这种情况下对方只能利用飞弹回转半径远比战机来得大的弱点,想办法引其去撞山坠海才有可能躲过被击中的命运,而当他们忙于应付之际,我们早已经飞远了。 不过事情却也没那么简单就结束,其馀x战机忽然从上方云层穿出,神出鬼没般又来到了我们后方。 「可恶,」蓝雀气呼呼地说道:「他们竟然飞高空捷径。」 由于云层上方的高空空气稀薄阻力小,从那里飞自然是比我们贴着海面飞要快得多。 四架敌机分作两路紧咬在我们斜后方,排列成最佳攻击位置,这时距离已经是目测可及,对方不用飞弹改用机砲,红外线配合射控锁定之后立即开火,子弹曳光闪闪像流星一样划过海空。蓝雀竭力闪躲,隐形机以高速蛇行飞旋,好几次几乎是贴着林立的岛群顶端而过,让人看得不吓出一身冷汗都不行。露儿一声令下,火凤飞燕开啟机砲系统还击。隐形机总共配备有四门机砲,分别装置在机翼上下的隐藏砲塔,射击范围涵盖前后左右各三百六十度,一时满天全是曳光弹飞舞的痕跡。敌机在空中翻翻滚滚闪避,火凤飞燕两人不停扭动手上摇桿,将砲塔操纵得如同人机一体般灵活循着对方闪躲轨跡狂喷火舌,一架敌机被弹幕扫中冒着烟坠入大海,一架闪避过急失速撞上一座由海底延伸出的岛山化成一团火球,与此同时,隐形机已经飞过岛鍊地带,抵达了移动小岛隐藏的环状礁岛区。 在密如蜂群的敌机围攻下,移动小岛已经是一片焰火冲天,简直就像座兀立在群礁环绕中的火山。 第二十章 20-2 「奇怪,怎么就只有防空火网,隐形战机还有突击舰都跑哪去了?」我看着不断射向天空的火砲和飞弹,忍不住发出质疑。 「要知道答案,就只有赶快进入基地。」露儿道:「白鷺你再试试,看有没有办法和指挥中心的电脑连上线,否则没办法开啟机库,我们只能迫降沙滩了。」 白鷺对着仪器操作一阵,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只有迫降了,一定要抢在周围敌机把目标转向我们之前先着地,离地面这么近被围攻可不是件好事。」 露儿语气平静的一如平常,可我却是浮躁得间不下来,走入座舱拿起枪扣上武器腰带,叫队员们也趁空档赶紧检查一下装备。 隐形机绕了一圈调整好位置啟动降落引擎徐徐下降,当陆地轮廓清楚浮现,却发现放眼所及全被狂轰滥炸得一塌糊涂,以往陪伴我们度过多少战馀时光的人工沙滩如今已成一片弹坑狼籍的焦土。不远处,空中堡垒令人生畏地悬浮空中,替滩头上前仆后继的空降部队提供了绝对屏障,虽然正面山丘内基地不断射出砲火阻挠,不过从满地散落的飞行器数量来看,显然有不少已经攻了进去。 露儿立即道:「到后山去。」隐形机轰然拉起,昂首向前飞去。半空中数架碟翼攻击机转动机翼横向调头过来,将对地火箭充当作飞弹攻击,蓝雀连人带驾驶舵往右一偏,隐形机侧过机身瞬间斜向飞出,一丛火箭全轰在基地山丘上,掀起好大一片土石。火凤飞燕也在第一时间开火反击,旋转砲塔广角射击的优势此时展露无疑,虽然飞机是侧着飞,可是机翼下方的机砲仍旧是可以打得到对方,碟翼机无法做到像x战机那般灵活闪躲,瞬间被扫成蜂窝坠落大海。 蓝雀掌稳驾驶舵,隐形机飞回正常高度,绕了一圈重新往基地后侧接近,忽然之间一声轰天巨响,机身立即剧烈打转,把座舱内所有人掀得东倒西歪。 「我们被基地的飞弹打中了!」蓝雀大叫道,手上驾驶舵好像响尾蛇尾巴似的剧烈晃动不停。 「怎么可能!」我忍着强烈碰撞的疼痛大声问道,感觉自己声音彷彿也随着机身在旋转。「每架飞机上不都有辨识系统,难道基地里的人都瞎了吗?」 「我想一定是整个基地的电子设备都出了问题,绝对不只是通讯系统,否则不可能会是像现在这种局面。」露儿道,语气不知是该用冷酷还是冷静来形容。我隔着两排座位盯着仪表板上的高度从八百、六百、五百一路往下掉,一颗心已经几乎要绷了出来。 「准备弹射。」几乎是和露儿这句话同时,蓝雀重重往面前紧急按钮拍下。 既像金属断裂又像气爆的奇怪声响中,驾驶舱连着座舱一起脱离机身弹出,辅助引擎和方向翼同时起动减速下落,少了一截的隐形机尾端冒着浓烟烈火,如同天际坠落的陨石很快消失在海面上。蓝雀稍稍调整了一下落地角度,逃生舱放下降落架斜飞入基地后山的人工林,一阵碰撞后硬生生卡在树丛中。舱门「呀」一声开啟,眾人鱼贯跳下,在空中折腾了大半天后个个都是头昏眼花,不过此时也没功夫休息,立即顺着熟悉的步道穿出树林,来到由土堆石块堆砌成的山丘。这里和沙滩一样满布弹坑,许多处土石被整片掀开露出底下的钢骨结构,一眼望去彷彿是一幅褪色斑驳的油画。 露儿忽然问:「你刚刚在机上说骑士什么的,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铁鹰那晚在拉姆对我讲的话简单说了,她微微扬了扬眉没做什么表示。 这一区的入口位在山丘中央,之前要先经过一片崎嶇起伏的空地,由于地形隐密景观佳,因此成了基地男女幽会偷欢的最佳去处,大家私下都戏称之为「野炮台地」。在这里我们和一队敌军狭路相逢,子弹立即如雨点般飞来。 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块充满浪漫激情的地方竟然有一天也会变成战场。 在空中我只有盯着萤幕看的份,如今回到再熟悉不过的地面作战,精神顿时抖擞起来,一面伏身掩蔽,一面已看清攻击是来自九和十二点鐘方向,低声对伏在身旁的雷电道:「你手下两个小队往一点鐘和七点鐘方向迂回进攻,扯开对方攻击面,这附近没有什么制高点,叫狙击手中路散开,找隐蔽处做伏击。」他向后头比了比手势,队员们迅速移动,交火声随即此起彼落。 我和露儿及火凤等人潜伏原地猛烈掩护射击了一阵,随即发现情况不妙。敌军在距离我们大约七、八十公尺的乱石堆中组成两道l型火线,肆无忌惮射击的身影个个如同机器人般雄伟,并且脸部位置明显有着镜头状的突起,一看便知全都配备了防弹盔甲和单眼红外线视镜。我们携带的mgs衝锋枪和m1手枪用来在走廊厅院间对付拉古纳卫队当然是轻巧好用,可是用在眼前这场面明显威力不够,而隐形功能又派不上用场,对方自动步枪和榴弹枪轮番轰射,往侧翼进攻的两支小队根本还没来得及展开队形,就已经先被打得七零八落。 「怎么办?」雷电透过通讯器气急败坏地说着,「子弹打在他们身上根本不痛不痒。」 「叫狙击手瞄准对方视镜打。」我道。 散佈在我左右两侧的狙击手从巨巖间缝隙或地形缺口处纷纷开火,虽然在周遭地形高低不一障碍物极多又没有制高点的情况下,想要一击命中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仍然还是有几名敌军被准确地贯穿视镜倒下,其他人匆匆躲入岩后不敢再仗着防弹盔甲嚣张,最起码还是起到了点吓阻作用。两侧队员把握机会抢进,衝锋枪快速射击的「咻咻」声响个不停,乱石堆中碎屑四射,不时还夹杂着子弹打在防弹盔甲上溅起的星状火花。 「继续保持移动,把攻击空间拉大。」我对着通讯器大吼,又问身旁眾人:「你们身上还有闪光手榴弹吧?」 火凤回道:「只剩下一颗,其他在宫里突围时用掉了。」其馀眾人的情况也差不多。 「有几颗算几颗。」我道:「咱们衝上去,大家听我的号令一起丢。」手一挥领着身旁眾人从正中央一片奇峰迭起的石阵中穿梭前进,对方阵中立即枪火狂吐,子弹四射激起的岩屑和枪榴弹炸起的土石在空中瀰漫飞舞,由护目镜望出去简直有如身陷浓雾般全是灰濛濛一片,接着眼前涌出数道红光,火焰枪喷出的高热火焰有如张着翅膀的火龙隔空袭来。被烈焰吞噬的队员们急忙就地翻滚扑熄火苗,否则战斗服虽然水火不侵,包覆在底下的皮肉仍然是难以承受如此的高温闷烤。我奋尽全力向旁纵出,双腿仍免不了被烈焰波及,身体和地上尖锐碎石剧烈摩擦的痛楚立即被无比的灼痛取代。我边翻滚扑打脚上残留火苗边回头看,见原本位置周围已经被烧成一片焦黑。此时和敌阵距离已不到二十公尺,我正准备要下令丢掷闪光手榴弹,就见前方岩柱后伸出一支枪管特长造型奇特的枪,枪口上甚至还装置着一般只有在战车砲上才看得到的t型防火帽,乍看彷彿是一把中古骑士用的长戈,迸发出如同砲击般的火光巨响,后方一名队员胸口喷洒出一道血箭应声而倒。 我脑中顿时浮起了和猎杀席姆在阎罗森林里对决的惊心动魄! 「大家小心,」我大叫:「是sis狙击枪!」头一弯,作为掩蔽的岩柱已被十二公釐穿透弹击中硬生生碎裂成两截,崩落的石块砸在我肩上背上,情急之下也并不感觉到痛。十二公釐穿透弹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可以轻易洞穿我们身上的战斗服和战斗头盔,这除了特殊设计的鏃状合金弹头在经过和空气急速摩擦后依然可以保持原状不变形而大幅增强了穿透力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动能。它使用的是无需弹壳的高密度固态火药,二十公分长的惊人尺寸再加上省却弹壳后更多的火药空间释放出的动能是一般子弹的三倍,而且全都贯注在呈多角鑽头般旋转的弹头上,由此爆发出的威力几乎可以等同于穿甲砲弹般无坚不摧!要发射这样的一颗子弹,必须要有很大空间的枪身来容纳过厚的弹匣,更长的膛线来增加旋转的稳定性,以及更坚固耐热的枪膛来承受剧量的火药衝击,还要避免持续的高温会造成枪膛变形,这使得唯一能发射这种子弹的sis无可避免成了一把巨大笨重而且只能单发射击的武器。自从猎杀席姆死了后,这把枪便也在战场上绝跡,我们本以为可以就此摆脱遭一击毙命的噩梦,却想不到在这面临基地危急存亡的关头竟然又再次出现。 sis震撼的枪声再次传出,又有一名队员中弹倒下,随即被身旁的人拖到了后头去。这时刻已容不得犹豫,我打开通讯器大叫:「开啟隐形功能,丢闪光弹!」说完立即伏身回避。对方见我们纷纷从视线中消失,立刻将红外线视镜戴上,闪光弹随即扔到,在半空中无声无息地绽出灼目光芒,透过红外线感应后更是效果倍加,首当其衝的敌军一时全被强光瘫痪。我和露儿心意相通同一时间衝上,对方只能凭着声响端起枪乱射,我一个翻滚来到一人身后,左手扼住他脖子挡在身前,右手举起衝锋枪瞄准正朝我这方向盲目射击的其馀几人头部连续点放,护目镜碎裂的同时眾人一个个溅着血倒下,待要对付眼前人肉盾牌时,见他身上密密麻麻钉满了弹孔已经一动也不动,显然在这么近距离纵使穿着防弹盔甲也没用,照样被步枪子弹的强力衝击震碎了内脏。 我手一松,眼前之人像团烂泥巴似的瘫了下来,不过臂上一枚银光闪闪的徽章却引起了我的注意。一般来讲这一类代表所属部队的臂徽不是猛禽猛兽就是风雷闪电之类,可是眼前这徽章却是花朵造型,五片花瓣并列作鸟羽形状一看便知是鷲尾花。这种花只生长在帝国北部高原上,而且若不是悬崖峭壁绝发现不到它的踪影,因此要採到一朵都是极其困难的事。以这样一种极其珍贵稀有的花当作队徽,背后的含意自然是不言而喻。 「看来这是支千挑万选出来对付我们的特种部队。」我暗道:「怪不得装备如此精良,妈的连sis这样的大傢伙都扛出来了。」 另一边露儿抢下sis调转枪口朝向敌阵猛射,受到光害的敌军无从闪避,一个个被十二公釐穿透弹直接贯穿打爆。可惜闪光弹数量不够,后头还有更多没被强光波及的敌军,各式武器全往她招呼过去。露儿扛着sis沿着石阵排列方向一路闪躲,奔跑之际显得很是吃力,好不容易缩到一块巨巖后头,敌军火力也随之会集过来,原本平整的巖面瞬间成了风化岩般坑坑洞洞。 我大叫:「红鹤,你过去帮教官。」捡起地上k9自动步枪对着敌阵「磅磅磅磅……」连发猛射,后头狙击手和火凤等人也跟着火力四起,一名拿着火焰枪的敌军燃料筒被击中,当场炸成一团火球。红鹤几个飞步衝到露儿身旁,接过她手上sis往另一向奔出,敌军火力尾随而至,红鹤边跑动掩蔽边开火还击,小型砲般的枪在她手中变得简直像是玩具一样轻巧。敌军既忌惮于十二公釐穿透弹的威力,又似乎是被红鹤奔腾如虎般的气势吓到,火力一下子缓了下来。此时不用我下令,队员们已纷纷杀入敌阵中,随即和敌军展开近身对决。我见露儿腾身跃在一名敌军头顶,半空中一个美妙翻身拉住对方头盔,藉落地之势往后一扳,「喀啦」一声颈骨应声折断,身手轻灵矫健依旧显然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想要上前也显一显身手,可是场上大家各有对手,根本没有我用武之地,只能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杵着。当远距离用武器对决时我们在装备上明显吃亏,可是一旦沦为近身格斗战,论个人战技我们可就略胜不只一筹,一时过肩摔、金臂鉤、锁喉扣……各式各样擒拿手法纷纷出笼,穿着厚重防弹盔甲的敌军一个接一个被撂倒在地,接着不是被掀起头盔杀鸡似地割颈断喉,就是处决般对着脸上唯一的罩门直接开枪爆头,看得我血脉賁张却又有点于心不忍。只不过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场面下,这一些许怜悯似乎倒显得有些妇人之仁了。 激战的足跡很快便被四溢的脑浆鲜血覆盖,眼看最后一名敌军在挣扎中断了气,可是来自空中的炸射和地面反击的砲火却仍在持续中。我们忙不迭地赶到入口,却发现大家只顾着赶回基地救危,全都没想到一个最基本却很严重的问题。 入口位在正面山巖上,隐藏在厚厚一层长满苔蘚的石壁之后,必须要从岩盘上的按挚输入密码才有办法开啟。密码是由指挥中心的电脑决定,而且会不定期随机更改,我们离开了基地那么久,连当初密码几号都快记不得了,哪可能会知道现在的是多少? 第二十章 20-3 「奇怪,怎么就只有防空火网,隐形战机还有突击舰都跑哪去了?」我看着不断射向天空的火砲和飞弹,忍不住发出质疑。 「要知道答案,就只有赶快进入基地。」露儿道:「白鷺你再试试,看有没有办法和指挥中心的电脑连上线,否则没办法开啟机库,我们只能迫降沙滩了。」 白鷺对着仪器操作一阵,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只有迫降了,一定要抢在周围敌机把目标转向我们之前先着地,离地面这么近被围攻可不是件好事。」 露儿语气平静的一如平常,可我却是浮躁得间不下来,走入座舱拿起枪扣上武器腰带,叫队员们也趁空档赶紧检查一下装备。 隐形机绕了一圈调整好位置啟动降落引擎徐徐下降,当陆地轮廓清楚浮现,却发现放眼所及全被狂轰滥炸得一塌糊涂,以往陪伴我们度过多少战馀时光的人工沙滩如今已成一片弹坑狼籍的焦土。不远处,空中堡垒令人生畏地悬浮空中,替滩头上前仆后继的空降部队提供了绝对屏障,虽然正面山丘内基地不断射出砲火阻挠,不过从满地散落的飞行器数量来看,显然有不少已经攻了进去。 露儿立即道:「到后山去。」隐形机轰然拉起,昂首向前飞去。半空中数架碟翼攻击机转动机翼横向调头过来,将对地火箭充当作飞弹攻击,蓝雀连人带驾驶舵往右一偏,隐形机侧过机身瞬间斜向飞出,一丛火箭全轰在基地山丘上,掀起好大一片土石。火凤飞燕也在第一时间开火反击,旋转砲塔广角射击的优势此时展露无疑,虽然飞机是侧着飞,可是机翼下方的机砲仍旧是可以打得到对方,碟翼机无法做到像x战机那般灵活闪躲,瞬间被扫成蜂窝坠落大海。 蓝雀掌稳驾驶舵,隐形机飞回正常高度,绕了一圈重新往基地后侧接近,忽然之间一声轰天巨响,机身立即剧烈打转,把座舱内所有人掀得东倒西歪。 「我们被基地的飞弹打中了!」蓝雀大叫道,手上驾驶舵好像响尾蛇尾巴似的剧烈晃动不停。 「怎么可能!」我忍着强烈碰撞的疼痛大声问道,感觉自己声音彷彿也随着机身在旋转。「每架飞机上不都有辨识系统,难道基地里的人都瞎了吗?」 「我想一定是整个基地的电子设备都出了问题,绝对不只是通讯系统,否则不可能会是像现在这种局面。」露儿道,语气不知是该用冷酷还是冷静来形容。我隔着两排座位盯着仪表板上的高度从八百、六百、五百一路往下掉,一颗心已经几乎要绷了出来。 「准备弹射。」几乎是和露儿这句话同时,蓝雀重重往面前紧急按钮拍下。 既像金属断裂又像气爆的奇怪声响中,驾驶舱连着座舱一起脱离机身弹出,辅助引擎和方向翼同时起动减速下落,少了一截的隐形机尾端冒着浓烟烈火,如同天际坠落的陨石很快消失在海面上。蓝雀稍稍调整了一下落地角度,逃生舱放下降落架斜飞入基地后山的人工林,一阵碰撞后硬生生卡在树丛中。舱门「呀」一声开啟,眾人鱼贯跳下,在空中折腾了大半天后个个都是头昏眼花,不过此时也没功夫休息,立即顺着熟悉的步道穿出树林,来到由土堆石块堆砌成的山丘。这里和沙滩一样满布弹坑,许多处土石被整片掀开露出底下的钢骨结构,一眼望去彷彿是一幅褪色斑驳的油画。 露儿忽然问:「你刚刚在机上说骑士什么的,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铁鹰那晚在拉姆对我讲的话简单说了,她微微扬了扬眉没做什么表示。 这一区的入口位在山丘中央,之前要先经过一片崎嶇起伏的空地,由于地形隐密景观佳,因此成了基地男女幽会偷欢的最佳去处,大家私下都戏称之为「野炮台地」。在这里我们和一队敌军狭路相逢,子弹立即如雨点般飞来。 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块充满浪漫激情的地方竟然有一天也会变成战场。 在空中我只有盯着萤幕看的份,如今回到再熟悉不过的地面作战,精神顿时抖擞起来,一面伏身掩蔽,一面已看清攻击是来自九和十二点鐘方向,低声对伏在身旁的雷电道:「你手下两个小队往一点鐘和七点鐘方向迂回进攻,扯开对方攻击面,这附近没有什么制高点,叫狙击手中路散开,找隐蔽处做伏击。」他向后头比了比手势,队员们迅速移动,交火声随即此起彼落。 我和露儿及火凤等人潜伏原地猛烈掩护射击了一阵,随即发现情况不妙。敌军在距离我们大约七、八十公尺的乱石堆中组成两道l型火线,肆无忌惮射击的身影个个如同机器人般雄伟,并且脸部位置明显有着镜头状的突起,一看便知全都配备了防弹盔甲和单眼红外线视镜。我们携带的mgs衝锋枪和m1手枪用来在走廊厅院间对付拉古纳卫队当然是轻巧好用,可是用在眼前这场面明显威力不够,而隐形功能又派不上用场,对方自动步枪和榴弹枪轮番轰射,往侧翼进攻的两支小队根本还没来得及展开队形,就已经先被打得七零八落。 「怎么办?」雷电透过通讯器气急败坏地说着,「子弹打在他们身上根本不痛不痒。」 「叫狙击手瞄准对方视镜打。」我道。 散佈在我左右两侧的狙击手从巨巖间缝隙或地形缺口处纷纷开火,虽然在周遭地形高低不一障碍物极多又没有制高点的情况下,想要一击命中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仍然还是有几名敌军被准确地贯穿视镜倒下,其他人匆匆躲入岩后不敢再仗着防弹盔甲嚣张,最起码还是起到了点吓阻作用。两侧队员把握机会抢进,衝锋枪快速射击的「咻咻」声响个不停,乱石堆中碎屑四射,不时还夹杂着子弹打在防弹盔甲上溅起的星状火花。 「继续保持移动,把攻击空间拉大。」我对着通讯器大吼,又问身旁眾人:「你们身上还有闪光手榴弹吧?」 火凤回道:「只剩下一颗,其他在宫里突围时用掉了。」其馀眾人的情况也差不多。 「有几颗算几颗。」我道:「咱们衝上去,大家听我的号令一起丢。」手一挥领着身旁眾人从正中央一片奇峰迭起的石阵中穿梭前进,对方阵中立即枪火狂吐,子弹四射激起的岩屑和枪榴弹炸起的土石在空中瀰漫飞舞,由护目镜望出去简直有如身陷浓雾般全是灰濛濛一片,接着眼前涌出数道红光,火焰枪喷出的高热火焰有如张着翅膀的火龙隔空袭来。被烈焰吞噬的队员们急忙就地翻滚扑熄火苗,否则战斗服虽然水火不侵,包覆在底下的皮肉仍然是难以承受如此的高温闷烤。我奋尽全力向旁纵出,双腿仍免不了被烈焰波及,身体和地上尖锐碎石剧烈摩擦的痛楚立即被无比的灼痛取代。我边翻滚扑打脚上残留火苗边回头看,见原本位置周围已经被烧成一片焦黑。此时和敌阵距离已不到二十公尺,我正准备要下令丢掷闪光手榴弹,就见前方岩柱后伸出一支枪管特长造型奇特的枪,枪口上甚至还装置着一般只有在战车砲上才看得到的t型防火帽,乍看彷彿是一把中古骑士用的长戈,迸发出如同砲击般的火光巨响,后方一名队员胸口喷洒出一道血箭应声而倒。 我脑中顿时浮起了和猎杀席姆在阎罗森林里对决的惊心动魄! 「大家小心,」我大叫:「是sis狙击枪!」头一弯,作为掩蔽的岩柱已被十二公釐穿透弹击中硬生生碎裂成两截,崩落的石块砸在我肩上背上,情急之下也并不感觉到痛。十二公釐穿透弹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可以轻易洞穿我们身上的战斗服和战斗头盔,这除了特殊设计的鏃状合金弹头在经过和空气急速摩擦后依然可以保持原状不变形而大幅增强了穿透力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动能。它使用的是无需弹壳的高密度固态火药,二十公分长的惊人尺寸再加上省却弹壳后更多的火药空间释放出的动能是一般子弹的三倍,而且全都贯注在呈多角鑽头般旋转的弹头上,由此爆发出的威力几乎可以等同于穿甲砲弹般无坚不摧!要发射这样的一颗子弹,必须要有很大空间的枪身来容纳过厚的弹匣,更长的膛线来增加旋转的稳定性,以及更坚固耐热的枪膛来承受剧量的火药衝击,还要避免持续的高温会造成枪膛变形,这使得唯一能发射这种子弹的sis无可避免成了一把巨大笨重而且只能单发射击的武器。自从猎杀席姆死了后,这把枪便也在战场上绝跡,我们本以为可以就此摆脱遭一击毙命的噩梦,却想不到在这面临基地危急存亡的关头竟然又再次出现。 sis震撼的枪声再次传出,又有一名队员中弹倒下,随即被身旁的人拖到了后头去。这时刻已容不得犹豫,我打开通讯器大叫:「开啟隐形功能,丢闪光弹!」说完立即伏身回避。对方见我们纷纷从视线中消失,立刻将红外线视镜戴上,闪光弹随即扔到,在半空中无声无息地绽出灼目光芒,透过红外线感应后更是效果倍加,首当其衝的敌军一时全被强光瘫痪。我和露儿心意相通同一时间衝上,对方只能凭着声响端起枪乱射,我一个翻滚来到一人身后,左手扼住他脖子挡在身前,右手举起衝锋枪瞄准正朝我这方向盲目射击的其馀几人头部连续点放,护目镜碎裂的同时眾人一个个溅着血倒下,待要对付眼前人肉盾牌时,见他身上密密麻麻钉满了弹孔已经一动也不动,显然在这么近距离纵使穿着防弹盔甲也没用,照样被步枪子弹的强力衝击震碎了内脏。 我手一松,眼前之人像团烂泥巴似的瘫了下来,不过臂上一枚银光闪闪的徽章却引起了我的注意。一般来讲这一类代表所属部队的臂徽不是猛禽猛兽就是风雷闪电之类,可是眼前这徽章却是花朵造型,五片花瓣并列作鸟羽形状一看便知是鷲尾花。这种花只生长在帝国北部高原上,而且若不是悬崖峭壁绝发现不到它的踪影,因此要採到一朵都是极其困难的事。以这样一种极其珍贵稀有的花当作队徽,背后的含意自然是不言而喻。 「看来这是支千挑万选出来对付我们的特种部队。」我暗道:「怪不得装备如此精良,妈的连sis这样的大傢伙都扛出来了。」 另一边露儿抢下sis调转枪口朝向敌阵猛射,受到光害的敌军无从闪避,一个个被十二公釐穿透弹直接贯穿打爆。可惜闪光弹数量不够,后头还有更多没被强光波及的敌军,各式武器全往她招呼过去。露儿扛着sis沿着石阵排列方向一路闪躲,奔跑之际显得很是吃力,好不容易缩到一块巨巖后头,敌军火力也随之会集过来,原本平整的巖面瞬间成了风化岩般坑坑洞洞。 我大叫:「红鹤,你过去帮教官。」捡起地上k9自动步枪对着敌阵「磅磅磅磅……」连发猛射,后头狙击手和火凤等人也跟着火力四起,一名拿着火焰枪的敌军燃料筒被击中,当场炸成一团火球。红鹤几个飞步衝到露儿身旁,接过她手上sis往另一向奔出,敌军火力尾随而至,红鹤边跑动掩蔽边开火还击,小型砲般的枪在她手中变得简直像是玩具一样轻巧。敌军既忌惮于十二公釐穿透弹的威力,又似乎是被红鹤奔腾如虎般的气势吓到,火力一下子缓了下来。此时不用我下令,队员们已纷纷杀入敌阵中,随即和敌军展开近身对决。我见露儿腾身跃在一名敌军头顶,半空中一个美妙翻身拉住对方头盔,藉落地之势往后一扳,「喀啦」一声颈骨应声折断,身手轻灵矫健依旧显然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想要上前也显一显身手,可是场上大家各有对手,根本没有我用武之地,只能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杵着。当远距离用武器对决时我们在装备上明显吃亏,可是一旦沦为近身格斗战,论个人战技我们可就略胜不只一筹,一时过肩摔、金臂鉤、锁喉扣……各式各样擒拿手法纷纷出笼,穿着厚重防弹盔甲的敌军一个接一个被撂倒在地,接着不是被掀起头盔杀鸡似地割颈断喉,就是处决般对着脸上唯一的罩门直接开枪爆头,看得我血脉賁张却又有点于心不忍。只不过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场面下,这一些许怜悯似乎倒显得有些妇人之仁了。 激战的足跡很快便被四溢的脑浆鲜血覆盖,眼看最后一名敌军在挣扎中断了气,可是来自空中的炸射和地面反击的砲火却仍在持续中。我们忙不迭地赶到入口,却发现大家只顾着赶回基地救危,全都没想到一个最基本却很严重的问题。 入口位在正面山巖上,隐藏在厚厚一层长满苔蘚的石壁之后,必须要从岩盘上的按挚输入密码才有办法开啟。密码是由指挥中心的电脑决定,而且会不定期随机更改,我们离开了基地那么久,连当初密码几号都快记不得了,哪可能会知道现在的是多少? 第二十章 20-4 「还有别的方法开门吗?」我问露儿。 「没有。」她摇摇头。「除非是从里头,如果你觉得这也算是个方法的话。」 「大家分头试一试,看能不能联络上基地里其他队员。」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说道:「我想那个四眼田鸡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所有人的通讯器全都破坏掉。」 不过我却完全忽略了一点,我们使用的z波频率范围有好几千兆赫,而通讯器的微调间距达到千分之一,这中间的数字组合可以有上百万组。平常我们行动前都会将预定使用的频道先设定在通讯器上,想要和哪个对象通话只要按个钮就行当然是一点都不难,可是现在要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去试,这和直接去猜门上的六位数密码事实上根本没什么差别。 眼看眾人对着通讯器又按又喊没有回应,我心里也不怎么是滋味,又问雷电:「你那边剩下的液态炸药够炸开这道石壁吗?」 他眉头一皱还来不及答话,半空中两架战斗飞艇盘旋而下,大家急忙各寻掩蔽。机砲呼啸着从我们身前身后扫过,在岩地上刻出两道笔直弹痕,拳头大深陷的弹孔一个个歷歷醒目,如果要是打在身上,下场恐怕也不会比被sis打中好到哪里去。山丘上旋即冒出一丛火光,一架飞艇应声被基地的防空快砲击落,另一架斜向拉高,绕着山丘飞回来翼下火箭「窣!窣!窣!」连发,火云汹涌中快砲碎片和岩块四下飞落。我一时突发奇想,何不乾脆叫几个人站在石壁前当饵,引诱敌机的火箭飞弹来帮我们轰开入口?只不过再一想,要指派谁来当这个诱饵可是有点难以啟口,却见露儿杏眼发直瞧着遍地死尸,表情认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这些死人有什么问题吗?」我挨到她身旁问道。 「你觉得,他们是在这里准备伏击我们,还是和我们一样要进去基地?」 「照面的时候他们正从另一方向过来,看起来不像是针对我们。」我一边回答一边留意天上,对方又飞来好几架碟翼攻击机,不过山丘侧面的防空火网立即跟到,暂时还威胁不到我们。「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我是在想,他们又没有带爆破装备可以轰开这道石壁,是要怎么进去?」 「对呀,这一点很是说不过去……」我喃喃道,前前后后略一思索顿时有了答案,往地面一搥,说道:「除非是内奸,也就是那个四眼田鸡,早约定好了会将密码传给他们。」 「除了这个,我想也没别的合理解释了。」露儿道,脸上露出「你终于想通了」的表情。 「可是现在人全死了,就算把脑袋剖开,我们也还是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啊。」说到这我不由又沮丧了起来。 「你忘了,密码是指挥中心的电脑随机决定的?」露儿道:「如果事先洩漏,并没办法确保到时候不会更新,只有等人到了再即时传送,才是最保险的办法,所以说从他们身上通讯器的记录,相信一定可以找得到线索。」 我立即叫大家去敌军尸体上搜寻,露儿又低声提醒:「不用一个个找,这种事不可能会传送给一个小兵,只要找肩膀上有金属三叉戟肩章的就好。」飞燕很快就在一个山羊鬍军官身上通讯器找到了显示入口地图及密码的电子讯息,迫不及待地输入后,山壁上的入口门终于开了。 这里是基地的第四层,从入口进去直接来到的是训练中心,所有的模拟设备和练习场都在这,划分做几十个区块如同展览会场般的空间一片乌烟瘴气,还不时回盪着从各处不断传来的激烈交火声。我们急行穿过中央连接的通道,尽头处电动门驀地开啟衝入大队人马,双方第一反应都是先举起枪,接着才看清来的是斗鱼和他手下的队员。 「老天保佑,你们总算回来了!」他着急道:「我正过来打算守住这出入口,一下子还以为你们是敌军呢。妈的怎么现在才进来?底下几层已经打翻天了你知不知道。」 我瞪他一眼,「你怪我,我还没怪你呢,我们在外头跟一队敌军打了半天,妈的你们光顾着打天上那些飞虫,就不会往下头看一看,用通讯器跟我们联络一下吗?」 「要能这样就好了,主电脑失灵,一大堆系统都跟着掛了,根本没办法知道外头情况好吗。」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谁知道啊,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突然之间空中堡垒带着大批机群已经来到上空,批哩啪啦就开炸,大家赶忙躲进基地准备还击,这才发现所有防卫和侦测通讯系统全不灵光,机舰的系统也掛了,什么隐形战机空中突击舰没有一架动得了。机战队和维修机器人现在正在最上层抢修,把武器系统的线路拉出来外接到个人行动电脑上,勉强改成手动操控来抵挡外面的敌军,其他人则是分层防御,可还是被那些全身盔甲的空降部队攻了进来。」 「底下现在战况怎么样?」 「糟糕透了!敌军一进来,就立刻从各个往下通道佔领了底下两层的机库和动力中心,妈的对基地内的配置比我还清楚,我们现在只能守住其他通道不让他们继续往上进攻。雄狮另外带了一队人从电梯通道走通风口下去突袭,结果如何现在还不知道。」 我边听他讲,边听得交火声越演越烈,心里一阵阵凝重起来,突然想到:「那隻四眼田鸡躲哪去了?还有怎么没看到铁鹰?」 「不知道。」斗鱼一个劲地摇头。「从一开战就没见他们两个,兵荒马乱的也没功夫去找。」 「指挥官呢?」 「应该是还在指挥中心里吧,妈的我们自顾都不暇了,哪还管得了他啊。」 我「嗯」了一声,猝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计策,又问:「敌军还没攻到这一层,武器库应该还建在吧?」 「那当然,不然我们哪有办法站在这讲话?」 「那好。」我回头看了一下已经一脸按耐不住要和敌人决战的火凤等人。「沙滩上的出入口直通第三层,这里不守住的话敌军会无限渗透进来,我带他们补强装备之后就先下去帮忙协防,你继续留在这里防堵可能还会有敌军从后山空降。还有,先告诉我们现在全部使用的通讯频道,妈的我可不想再搞解数字密码的游戏了。」花了秒秒紧迫的几分鐘和大家一起调校好频道,接着便直奔位在另一边的武器库。 「喔,是龙豹和教官,你们两个一起带队,是又有什么大任务要出吗?」主控电脑t从天花板伸下影像接收器一闪一闪地问道,显然失去了和指挥中心间的联系,它对外头的情况就一概不知。 这时候谁有功夫去和它解释!大家拋下身上的轻装备,把所有可以应付敌军身上防弹盔甲的强力武器全都搬上了身,从左侧主要通道火速赶往下层,楼梯间血肉横陈躺了不少敌军,墙上地上尽是弹痕和爆炸碎片,显然是才刚经歷一场激战。从楼梯出去隔着走廊就是餐厅,里头「乒乒砰砰」打得正激烈,我们低着身鱼贯衝入,见大家最常出入,充满了美味回忆的用餐空间已经成了烟硝瀰漫、残屑纷飞的战场。远端餐檯后方,j的主机被弹孔洞穿成了一堆破烂箱子,一条条管线晶片裸露在外,感觉像是肚破肠流般奄奄一息,那些由它而衍生的各式自动料理器具当然也随之停摆,并且跟着一起在枪火下殉葬了。全身重装的敌军会集在这里,齐腰的餐檯恰好提供了整排城墙般的掩蔽。而在靠我们这一端,飞狐和他的队员们立起了一张张餐桌充当挡弹盾牌,隔着中间十几排桌椅和对面敌军密集交火,他们大多都还来不及穿上战斗服,超过半数的人已经倒下,圆睁着眼目睹自己的生命随着从被贯穿的身体溢出的鲜血一併流逝,惨烈之状让人看了心中如有千百把刀在割,全身毛孔又似要喷出火来。 「总队长!」飞狐大叫,拖着血流不止的腿朝我匍匐过来。「弟兄们已经拼了命,可是实在是抵挡不住……」 「你先退到后面疗伤,我来指挥。」我拍拍他,看着他大腿上轮廓宛然的血洞心中忍不住一颤,朝向后头一挥手,从拉古纳远征归来的生力军们立即出动。红鹤端着手提多管机砲靠着墙移动对餐檯一阵乱扫,檯面上下顿时碎片纷飞,敌军好几把自动步枪立即还击,红鹤飞身卧倒,墙面上顿时多添了几十个弹孔。另一边火凤等人用装了火焰发射器的mg步枪将整座餐檯化为一座洪炉,不过天花板上的自动消防设备却分不清状况地立即喷洒水柱,水火衝击沁出的白烟中敌方射出一枚榴弹,「轰」一声在我前方一排竖立的餐桌上炸出一团爆雾,幸好这餐桌和墙面一样是合金钢,面对到不具贯穿性能的破片型榴弹尽还挡得住,不过那些没穿战斗服的队员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倖免,四射的弹片切豆腐般卸下了一名队员的手臂,旁边几人也个个皮开肉绽。我和其他人不等爆雾散去立即起身还击,「磅磅磅……」一阵枪响打得餐檯火花四溅,可是贯不穿表面的合金钢,就伤不到后头的敌军分毫。 「妈的,当初基地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没事把餐檯造这么坚固干嘛?」我心中暗骂,正打算使用彻甲榴弹,见餐檯后j的主机还兀自闪着微光,突然间灵机一动,连忙举手握拳示意大家暂缓攻击,一弯身移到墙边,对垂掛下来的一条影像接收器道:「j,我是龙豹,你听得到吗?」 接收器镜头转了转,嘎喳嘎喳地发出微弱语音:「龙豹,我不行了,快报销了……」 「喂,先别那么快报销啊。」我着急地抓起接收器管线凑近了说道:「你现在有办法操纵餐檯的防火墙吗?我要你立刻把它降下来,听到了没有?」 j闪了闪灯没有回答,敌军子弹毫不客气地持续飞来,打得周遭餐桌火星四溅,这时候便觉得用如此坚固的材质似乎又有点道理了。忽然间餐檯上方「嘎嘎嘎」降下整面防火墙,敌军惊愕间想要逃出,我方火力立即跟到,多管机砲持续发威将前排敌军身上防弹盔甲化为血泥,后头的急忙又缩了回去,进退之间防火墙已经完全降下,整座餐檯顿与外头隔绝。 这防火墙的设计是为了万一餐檯内失火可以第一时间阻断火源,坚固耐热自然是不在话下,敌军被困在里头,就如同陷入了一座钢铁牢笼里。 「好啊!」我兴奋地一握拳,回头看时,就见j的影像接收器已经完全熄灭,于是走过去带着哀悼的心情,如同替死去的人阂上眼皮般替它关上镜头盖。此时雷电已经在防火墙上抹了液态炸药,大家忙不迭退去走廊,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后防火墙已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里头的敌军也随之粉身碎骨,可是走廊尽头入口却又有一批敌军涌进,「窣」一声飞来一枚火箭将墙上炸开一个大洞,烟硝飞散中就见红鹤整个人飞到餐厅另一端,两名没穿战斗服的队员当场断成四截,头上随即降下倾盆水花。 「炸光他们!」我满脸分不清是汗珠还是水珠悲愤地大吼,后头彻甲榴弹就像出猎的海鹰成群飞入敌阵,炸得整条走廊火光冲天,衝到红鹤旁一把将她扶起。 「怎么样?」我急切问道。 「总队长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她满嘴鲜血笑着回道,取出恢復剂撩起袖子对着賁然鼓起的手臂肌肉注进去,浑若无事地举起多管机砲一骨碌起身,我这才放心吁了口气。 这时走廊上交火声越演越烈,增援的敌军不断涌入,看来从山头射向沙滩的火砲已经起不了作用。我举起枪对着天花板上消防侦测器一个个射去,满天喷洒的水花骤然而止,高热火焰随即扑到,走廊这端顿成了名符其实的炼狱!遭烈焰附身的敌军身上盔甲黏着皮肉融落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后头同伴无情地将他们推倒被鲜血染红的积水中,藉由他们馀烬未灭的身体做掩护持续进攻,连续发射的火箭和枪榴弹使得走廊两壁成了矿坑般凹凹洞洞,眾人只能遁入餐厅,从这些被炸出的破洞和两侧门频频探身还击,就见走廊另一端又出现一批敌军,却不知是从哪里绕过来的。 眾人当下分做两头射击。我对着火凤朝向上头比了比,示意从上一层绕去敌后,她立即带着两人迅速窜入楼梯间,可是这一端敌军的枪声始终未停,我预期的攻击却迟迟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我打开通讯器问道。 「这边也有敌军……」火凤只匆匆回了这句,通讯器中她那头的交火声并不比这里弱。 此时靠沙滩出口这端的敌军发动一波火焰攻势伺机衝锋,已经是按耐不住要一举攻下这里,队员们纷纷从墙洞拋出手榴弹,爆炸风暴将烈焰串连成火云席捲整条走廊,所有灯管同时破灭,周遭顿时暗了一半。 「这样下去可不行。」露儿挨到我身旁道:「敌军已经完全渗透进来了,我们必须去指挥中心,想办法回復基地内的防卫系统,开啟雷网来对付他们。」 雷网是雷射防护网的简称,是基地最终的防御机制,一旦开啟,隐藏在天花板上的发射器会对锁定区域发射毁灭性的网状雷射光束,范围内所有的东西避无可避,瞬间就会被烧成灰烬。这玩意儿大家都是只听过而已,从没想到竟然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我点点头,高举右手转了两圈做出撤退手势,队员们端起武器分头射击彼此掩护,三三两两迅速穿越走廊,敌军子弹立即疯狂扫到,一名队员身上连中数枪,就算有战斗服也挨不住软软倒下,旁边一人衝过来要拉,一颗子弹飞到将他没有头盔保护的脑袋轰掉一半,弹榴弹接着再飞到将他们连同其馀两人没入爆炸的尘硝中。露儿从墙洞间探身出来精准一枪射穿拿榴弹枪的敌军面部,我再补上一枚彻甲榴弹将旁边一圈人一併葬送,飞狐一跛一跛地和红鹤用多管机砲将另一端敌军扫去了一大半,朝着我大叫:「总队长你们快走,别管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红鹤喝道,像扛米似地一把将他背在背上起身就走,我和露儿持枪分向两头对准了敌军头部狂扫,「咚咚咚」一片倒地声中我们四个人六条腿火速奔过走廊衝入楼梯间,后头子弹四落响起的回音一时还未散。眾人片刻不停衝往上层,从楼梯间隙往下望只见一个个银亮亮的全罩头盔蠢蠢鑽动,敌军已经紧追上来了,眾人忙不迭举枪往下狂扫,趁敌军掩蔽之际我示意雷电炸断楼梯,这时候已经没时间细细布置,爆破队员们拿出特製钢瓶挤出液态炸药七手八脚满满涂在楼梯墙壁连接处,这液态炸药在真空下是稳定的液体,一离开钢瓶接触到空气,就成了凝胶状的可怕爆裂物,大家立刻避之唯恐不及地夺门衝出到走廊,雷电匆匆插上引信后紧跟着衝出,口中高叫:「大家快卧倒!」眾人扑倒的同时惊天动地的爆炸已然响起,一时火光炫目破片飞舞,威力所及连靠门这一侧半壁金属墙都跟着陷落,将上下楼的通道整个埋葬在浓烟断壁之中。 第二十章 20-5 「起码是把这些傢伙隔断在下头了。」我看着墙上好似溃烂伤口般的大洞心里暗想着,只不过这一炸之下往上的路也断了,我们只能另寻别的通道上去。 在走道左侧我们遇上了火凤他们,对面往医疗中心和武器库的交口一小队敌军正与之对阵,频频探身射击的身影中赫然有一人扛着sis,也难怪他们只能缩在墙后迟迟不敢冒进。露儿眼明手快立刻就是一枪,不偏不倚正打在拿sis那人握住枪把的手上,保护薄弱的手指当场碎裂,庞然巨枪脱手落下「咚」一声把脚骨也跟着砸碎。我手左右一挥示意队员从两边通道绕过去包抄,敌后却先一步爆出成串枪声以及爆炸火光,接着就见灰熊一脸杀红了眼的模样衝了出来,后头跟着大约不到二十名队员,个个也都浑身是血。 「你们怎么也来了?」我惊问,心中已经隐约知道不妙。 「起居区两边通道已经沦陷,我们就这样和敌军一间卧室一间卧室地打到只剩下这几个弟兄,黑虎、花豹都死了,我只有先退到上层来,带足了弹药再和他们拼。」 「下头还剩多少弟兄?」 灰熊握着拳一脸纠结。「扣掉雄狮以外,我们大概是最后一批了吧。」 我心一沉,强做镇定道:「别乱了阵脚,现在当务之急是守住这一层,把剩下的弟兄集合起来,再来做最后的一击。」瞄了露儿一眼,心想上天真会这么残忍,故意选择在我和她好不容易重修旧好的时候安排了我的最后一役,连一丝温存的时间都不给我们吗? 敌军很快又出现了,从两边通往楼下起居区的走道一路杀过来,我们在所处的十字通道口就地散开还击,藉武器库就在旁边之便,所有重武器纷纷出笼很快将对方击退,不过激战下免不了损兵折将,算一算身边队员已剩下不到五十个,而且一半以上都是带着重伤,靠着恢復剂才勉强撑过来的。接着斗鱼部眾和其他几批零散的队员也陆续败退过来,此时我们已经陷在由武器库和医疗中心连接成的l型两块四方区域内,其他方向随处可见都是敌军,幸亏外围的所有通道都只到这层为止,唯一通往顶层的通道是位在我们固守的区域内,否则这下可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大家听着,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我鼓足了气说道:「我现在立刻去指挥中心,啟动雷射防护网把敌军一区一区全消灭掉,你们一定要撑着,死守住这最后一块等我回来。」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感动,露儿在旁更是面露讚赏之意。眾人意志激发锐不可挡地持续和敌军周旋,风雨汹涌般的交火声中我和露儿飞步移往上层。 有别于下几层的错综格局,这一层的构造极其简单,就只有我们现在走的这条和另一侧被我们炸毁了的那条总共两道出入口,中间连着一条横向长廊,后面这一片是隔成一间间的各队作战室,对面一道电动大门直通作战会议室,一路过去是所有的控制机房和指挥中心,最终一条幽暗走道往下直通孤悬在所有设施之外令人想到就发毛的禁闭室和惩戒室。我们上前按下开关,电动门左右开啟,足以容纳全部人的作战大厅空荡荡的,所有的萤幕墙也都一片空白,在四周围明亮灯光投射下显出一股不寻常的寧静。 「怎么会这么安静?」我立即心生怀疑,「照斗鱼讲的,所有维修机器人应该都还在这一层忙着抢修,不可能一点声音也没有,难道是敌军已经打上来了?」 「小心一点,现在什么状况都可能发生。」露儿道,端着枪和我往通往里头唯一的一道门移动过去,戒慎地按下开关。 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屠杀过后的景象。 我们第一反应就是分往左右一靠,举起枪各就射击位置,可是却并没如预期般发现任何敌人,唯一看到的只有遍地的维修机器人残骸,以及倒卧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机战队员尸首,四下都是浓烟火花,所有的仪器设备被扫射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抢修建立的对外防御火砲当然也就没了,怪不得那些鷲尾花部队一下子全杀进来。 「是刚发生的事,火药味还很浓。」我弓着腰举枪四顾,瞄准器投射出的光点好像一隻红色小虫跟着在四壁游移。「敌军应该还在附近。」 「不是敌军。」露儿捡起一枚银色弹壳说道:「这是mg步枪的铝弹壳,不是帝国军的铜弹壳,下手的是自己人。」 「这……难道会是那个四眼田鸡干的?」我有点惊疑不定,心里着实不敢置信那个人小话多又爱现的矬蛋竟然有这等能耐。 「这里除了往指挥中心外没有别的路,」露儿道:「是不是他,待会儿就知道了。」 走过漫长的空间来到唯一的出口,眼前一片空荡,只有两把没了子弹的mg步枪拋在地上,证明露儿说的没错,前头那场大屠杀的确是自己人干的。由此处往前是一个t型的分岔,往左一道厚重钢门连接通往禁闭惩戒室的幽暗走道,右边是通往指挥中心的迂回长廊。我端着枪领头前行,在分岔处微微一停顿,一闪身衝入走廊,却差一点被地下一大团东西绊倒。 我藉助跌势一个翻滚起身,手上枪已牢牢指住那团东西蓄势待开,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个人,虎背熊腰块头极大不说,身上穿的还是和我里头一样的贴身防潮耐热衣,只是已经又脏又臭破烂不堪,正是那个在加罗拉加岛不按命令擅自行动,被露儿处以虚拟酷刑发了疯一直关在禁闭室里的蛮牛。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惊道,这才注意到对面和走廊反向的那道门是开着的。上前一探颈脉还在,只是挨了重手一下子爬不起来,朦朦胧胧的眼神瞧着我似曾相识。 「控制系统一坏,禁闭室的管制开关就自动解除了。」露儿有点不自在地回道。眼前之人是她命令下的受害者,虽然是为了捍卫纪律逼不得已做出的惩处,但亲眼见到,心中毕竟不是滋味。 此时传来一串枪响,听声音正是走廊尽处转往指挥中心的方向,接着「磅啷」一声枪支落地。 「在前面!」露儿叫道,和我一前一后快步奔去,各自以翻滚之姿切入转角,看到的是完全意想不到的画面! 铁鹰背靠着指挥中心大门稳稳站着,一脸杀气腾腾,骑士被他铁臂从后紧勒着脖子,另一手拿着m1手枪从头盔下缘伸入抵住下巴,铁青的脸上尽是将死的恐惧。 我大叫:「铁鹰,等一下……」他已经扣下了扳机,「砰!」一声子弹打穿了脑袋但贯不破头盔,脑浆血花全从下缘溢出洒满了一身,骑士顿时像一团烂泥般倒了下来。 我气急败坏地用力一顿足,「你怎么就这样把他打死了?」 「你没看到前面那场景?这傢伙把机战队员全干掉了!」铁鹰大声道:「妈的要不是我反应快先一步把他枪打掉,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了你知不知道!」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妈的我看这傢伙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心里就知道要糟,果然没多久敌军就大举攻来了。我找遍整个基地,最后才在这里找到他,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整个机房已经被他毁了。你看!他知道这里的门上装的是脸孔辨识器没办法破解密码进入,还特地带了炸弹,准备要炸开门进去对付指挥官呢。」说着伸手往门一指,上头明显装着一枚圆盘状的定时炸弹。 这玩意儿虽然没有爆破队用的液态炸药威力那么惊人,不过要破坏眼前这道门,同时再把我和露儿铁鹰一起炸成灰仍然还是绰绰有馀。 我咬牙鼓了鼓面颊没有答话,看着铁鹰抬手把吸附在门上缘开合处的炸弹摘下,再瞧了瞧地上又一把mg步枪,心里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过,可是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疑雾,这或许是因为我一直不愿去相信和我最早相识的四眼田鸡大矬蛋会是内奸,潜意识衍生出的逃避意念吧。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转角出现,蛮牛微微颤颤漫步衝了过来,目露兇光地大吼:「你这个狗娘养的,我要杀了你!」我喉头「咕」地一声,心想他疯是疯了,可是心里的仇还记得,这一下不是找我就是找露儿,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往铁鹰扑去,一掌把他手上枪拍掉,两个铁一般的壮汉随即扭打成一团。 「他好像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我退了几步说道,手上枪举起欲射,可是两人在地上翻来滚去,根本找不到机会开枪。 铁鹰大叫:「这头牛交给我……」被蛮牛一记横肘压着脖子打断了话,一膝将他顶开又道:「你们先进去找指挥官。」回敬一记短拳打得蛮牛鼻血飞溅,肚子却也挨了对方手肘一下重击。 「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露儿道,把脸凑到辨识器前,「嗶」一声门左右开啟,我们飞步抢进,后头「刷」一声门关上,打斗呼喝声就此隔绝。 指挥中心内琳瑯满目的萤幕就像睡着了似地全部空白,露儿急切地走到主电脑前按了几按,摇头道:「没用,全部失灵了。」 我急道:「那独眼……不,指挥官呢,他是不是会有办法?」 露儿点点头,拉着我往最里头一扇门走去,此处没有任何开关,只能从里头开啟。露儿把脸对着上方的影像接收镜头,一面拍着门一面叫道:「指挥官,你看得到吗?快开门啊!」眼前一层层或左或右分开,原来这门中还有门,全部开啟后便成了一段甬道,此时彷彿有一种压力,本来应该迫不及待要进去的我们竟不约而同放慢脚步,来到的是一间八角形大约七、八十平方公尺的密室。中央一座由地面连接到天花板的多角柱状机体,由上面密密麻麻的晶体线路看来应该是一座前所未见的巨大电脑主机,周围墙上一排一排全是提供散热的曲形冷凝管,散发出的霜雾和主机上不断闪烁的冷光形成了万花筒般幻化万千的绚丽空间,可是却完全看不出来贝龙指挥官吃喝拉睡的地方到底是在哪里。 这地方别说是我,就连露儿也是头一回来,一时都被眼前的奇怪布置困惑得说不出话,却听贝龙指挥官一如往常平缓沙哑地说道:「你们两个终于来了。」 我们游目四顾,可是哪里有人? 「指挥官你在哪?」露儿手圈着嘴高叫道。 「我就在你们面前。」 「我们前面哪有人?」我急道,看着眼前巨大的主机,心想他该不会是躲在里面吧?「我拜託你别玩了快出来吧,基地已经快失陷了,我们可没心情和你玩捉迷藏好吗!」 「谁跟你玩?」他的语气粗了起来,依稀可以想像他在萤幕里那副吹鬍子瞪眼睛的模样。「我一直都在这里,你们早就看到我了。」 「早就看到了……」我不自禁复诵着他的话,望着巨像般矗立眼前的电脑主机,只觉得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难道…… 「没错。」主机上点点亮光随着他的话声闪烁,「我就在你们面前,你们早就看到我了,只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懂了! 那个吹鬍子瞪眼的狰狞老头,原来只是个虚拟在萤幕上的形体,真正的本尊是眼前这具主机,整个基地所有的系统都是在它掌控之下运作的,它就好比是基地的大脑中枢,其馀电脑系统是由它衍生出去的神经分支,至于q、j、t,还有其他外部的自动硬体设施,则是形同它的手足四肢。 贝龙指挥官就是移动小岛! 「你们懂了吗,孩子?」 贝龙指挥官,或是该直接称他为主机,用慈父般的语气问道。 「难怪你从来不现身。」我喃喃道。 「真想不到。」露儿摇着头退了几步,「这样说来,我们在岛上的这些记忆完全是假的囉?你根本离不开这里,更不可能上到陆地去,所以我们并不是什么战火馀生的孤儿,你也从没有去到任何战场将我们任何一个人救来岛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全都是你捏造出来的,我们根本是你在岛上人工培育出来,再植入虚拟记忆的试管婴儿,对不对?」说到后来话声已经有点颤抖,显然是难掩心中起伏。 骤然间发现脑中充斥的全是假的记忆,过去的一切事实上全是一片空白,换作任何人都不可能保持平静吧?要换了是我,恐怕早把眼前扫射成蜂窝发洩了。 「错了。」贝龙指挥玄之又玄地回道:「你们并非是我所创造,而是和我一样,以已经完全的形体来到这世界,目的只是在创造不可测的未来。」 我和露儿异口同声问:「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们都是这世界创造出来的產物,而它选择了从中间而非从头开啟我们的生命。孩子,你们脑中的一切和我所知如出一辙,并非是任何人捏造,而是这世界赐给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讯息,一段真实存在,却没有人经歷过,只能留存在记忆中的过去,这样你明白了吗?」 「这就没错了。」我恍然说道,眼神飘向露儿,见她默默闭着眼,脸上露出迟来的彻悟。 答案就和我在西摩达丛林山洞中和她所讲的一样,这世界是起始于游戏开啟的那一个时间点,过去的一切游戏中只有记载,投影在这世界便成了存在脑中的虚幻记忆,不管是谁,只要是这世界的一份子就逃离不了这既定的范畴,就算是眼前的超级主机贝龙指挥官也不例外。 不过这还是没解答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谜团。 「那我们几个呢?」我迫不及待又问:「我是指我,铁鹰,斗鱼,还有其它一开始和我同在一个小队的那些队友们,我们又是怎么来到这世界的?」 主机上一阵闪烁。「对不起,你这问题超出我的所知范围,恕我没办法回答。」 我心一凉,默默暗叹了一口气。 它不过和我们一样,是附属在游戏世界下的一颗棋子,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下棋的人要怎么安排? 这恐怕是一个我永远都无法知道的答案。 旁边露儿很快恢復了平静说道:「指挥官,你现在可以开啟各区的雷射防护网,把入侵的敌军隔离消灭吗?」 「没办法。」贝龙指挥官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我能控制的只剩下眼前这一个区块,门外面的一切对我来说已经是完全空白。这一回对方可说是完全打在了要害上,先侵入外围防火墙切断监控系统,再用人工破坏掉全部的硬体线路断了和所有系统间的联系,接着便大举入侵,让我连应变的时间都没有。照我估计那些维修机器人应该也都被毁了,否则不可能到现在还是连不上任何一条线路。现在我就像是个既中了毒四肢又瘫痪的病人,只剩下脑袋和嘴巴可以动,已经是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了。唉,想不到这么固若金汤的基地,竟然会就这样毁在一个内奸手上。这傢伙心思狡猾计画周详,所有行动都巧妙地避开监视器始终见不着踪影,绝对是比那个银蛇还要更加危险的人物,可恨偏偏找不出来是谁。」 「不过这个危险人物已经死在外头了。」我道,心中却一点不觉得欣喜。 「已经太迟了。」贝龙指挥官语气空洞地说着,「在对方侵入到控制机房的时候我已经啟动了自爆装置,再过二十八分鐘这里的所有一切就会化为灰烬,外面的指挥中心有一部秘密电梯可以直通山顶,那里藏着一架救生飞艇,你们赶快搭着逃生吧。」 「不!」我突然之间热血上涌,「下头弟兄还在浴血抵抗,我们怎么能丢下他们自己逃跑?」 「可是飞艇只能坐两个人,你要怎么带他们走?」 「既然这样,」我牵动嘴角一笑,「那就大家一起同生共死吧。」说完才想到,我死就死了,那露儿怎么办?望向她,只见她正以无比坚定的眼神回望着我。 那是一种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怨无悔,就算是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坚定。 我感动得不由自主伸出手和她紧紧相扣。 「露儿没看错,你身上果然是流着王牌战士的血液。」贝龙指挥官的语气好似是欣然见到一对晚辈结成佳偶的长者,身体闪烁一阵之后又道:「武器工厂停着一艘刚研发出的新一代巡曳舰试炼者号,里头的设备已经完工,只是外头还没涂装,上面的维修支架也都没拆,敌军的目标一定是优先破坏机库里那些即战力的机舰和最底层的动力系统,相信不会去特别留意这艘停在地上根本没下过水,外表黯淡又没武装的实验品。你们突围下到最底层,利用工厂内现有的武器炸开墙放水进来,啟动潜航就可以从炸开的缺口逃出基地,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希望时间之神会眷顾你们。记住逃出以后全速脱离不要停留,爆炸的威力会把四方空间内所有一切化为乌有,到时海面上下一定也会整片翻腾起来,慢一步被捲入漩涡乱流就没救了。分秒必争,你们快走吧。」 露儿无言,怔怔瞧着眼前贝龙指挥官巨大躯壳,眼眶已然泛红。 我轻轻在她腰间一托,低声道:「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朝向贝龙指挥官笔直行了个军礼,一转身拉着露儿离开,将所有眷恋全拋在了后头。 第二十章 20-6 指挥中心门外走廊铁鹰虚弱地以手撑膝靠着墙,一见我们出来,立即就问:「指挥官怎么说?」 「他见无法挽救已经啟动了自爆装置,我们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八分鐘的时间可以逃命。」我道,见地下蛮牛满脸是血,整个鼻子都被打凹了进去的死状,心里不禁嘀咕这出手未免也太狠了吧? 不过见铁鹰眼角嘴角俱裂,头盔也被扔在一旁,口中还在不停淌血的惨状,如果不够狠出手不够重的话,只怕现在躺在地下的会是他。 「怎么逃?底下全都是敌军。」铁鹰喘着气道,眼光瞄到我和露儿紧扣的十指,脸上露出很难形容的表情。 「工厂停有一艘刚造好的巡曳舰,敌军应该不会去注意,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道,和露儿依然紧紧相握着,彼此都没打算放开。 都已经来到这节骨眼了,大家的生命也许就只剩这最后的二十多分,还来避讳这个未免太多馀! 「那就快走吧,还等什么?」铁鹰狂蔑一笑,往我和露儿手上又瞄一眼,捡起那把原本应该是骑士的自动步枪,对地下两具尸体瞧也不瞧,大步跨过便走。 下到第四层,走廊上正打得如火如荼,由地下尸首参杂来看,显然这一段双方不知经歷了多少次的惨烈拉锯。此时敌军已逼到了出口位置,我们突如其来从楼梯间窜出来,正好来到他们后方。我对准每个人腿弯盔甲薄弱的关节伸展处一一扫射过去,敌军猝不及防接连倒下,右方火凤大叫:「总队长,快闪!」枪上火焰同时喷出,我和露儿铁鹰忙不迭退入楼梯间,望出去视线中全是炽热红火,等到火焰散去,走廊上已是焦尸一片,也分不清是刚被烧死还是先前早已死了的。 「大家听着!」我打开通讯器匆匆说道:「指挥官已经啟动了自爆装置,我们必须要在二十八分不到的时间内衝到最下层,利用武器工厂里的试炼者号巡曳舰逃生。红鹤,火凤,你们两队集中火力往右衝假装突围,吸引敌军移去往沙滩的出口,其他人从电梯通道走通风口下去最下层。照理讲雄狮他们应该还在这一层奋战,我们会同他们,尽快杀出一条血路登舰脱离。」 话说完我看了一下表,剩下二十二分多一点,应该是还来得及吧? 火凤红鹤领着手下从两侧走廊一路狂轰猛射杀去,据守这两处的敌军完全没料到我们眼看已是瓮中之鱉,怎么会突然发动这样的猛攻,一下子被打得有点慌了手脚。我从臂上感热侦测器见其馀敌军正迅速往训练中心那头移动,企图以那里的宽阔空间作为全力防堵我们的战场,而队员们也已陆续进入楼层各处的电梯通道,于是对通讯器道:「火凤红鹤,准备撤了,敌军已经被吸引过去。」 两队人马丢出闪光烟雾弹掩护,飞快遁入与两侧走廊相连横廊上的电梯间,我和露儿随后赶上,铁鹰不远不近跟在最后,一面还不停顾盼是否有敌军追来。一行十馀人悬在狭长的电梯井中沿着钢缆陆续爬下,好像一队蚂蚁般匍匐前进在往机库的通风甬道,周围只有燠闷的空气,和一条条集结成束的电缆线路。此时只要被敌军发现,随便一颗手榴弹就可以将我们全数葬送,幸好这样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各队从墙壁或天花板纷纷落下,预期中的战斗却早已经结束,四周尸首狼籍处处浓烟四溢。大家足下不停往位在机库末端的武器工厂飞奔,看着一个个死去的熟悉的面孔和冒着浓烟的各式机舰从眼中一一闪过,心情的沉痛自然是不用说了。 试炼者号沉寂地停在工厂一角,未经涂装的外壳如同废铁般灰黯,再加上周围的层层支架,乍看就像是具巨大的鱼龙骨骸,如此外型连我都不禁怀疑这玩意儿真能下水吗?也难怪敌军连破坏都懒得破坏。和它一样身形孤独坐在地上的是雄狮,满是血污的脸上却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气。 「你这傢伙原来还没死!」灰熊惊喜道,不过说的话却是不怎么能听。 「你还活着,我怎么敢比你早死?」雄狮淡淡回道,声音却好像隔了层纱布传来。 「大家快上船,灰熊你扶雄狮。」我道:「蓝雀白鷺,你们两个负责操纵,雷电你利用工厂里现成的武器想办法炸开墙壁,等水一淹进来,我们就从缺口潜航出去。」 雄狮一脸决绝:「我不走了。」 「一起走啊,你干什么!」灰熊被热融弹灼烧后长不出毛的眉头一竖:「你是怕这船开不动,还是有什么毛病?」 雄狮不答,缓缓放开一直把枪抱在胸前的双臂,肚子上一道创口肠子清楚可见,胁下胸口更是不只一个弹孔,这样的伤任谁看了也知道已经是没有得救。 灰熊的脸色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一下子灰了下来。「你他妈受重伤就早点说,还坐在那里装什么神气?喂,你们哪个身上还有恢復剂……」 雄狮打断他的话。「不用了,早打过了,没有用,復原的速度赶不上失血,这一回死神是打定主意非要召见我不可了。」 「我听你在放屁!他妈的什么死神才不想见你好吗……」灰熊气急败坏地吼道,此时后头人声大作,敌军终究还是追了过来。 雄狮一骨碌起身,原本好像一张白纸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无奈又带着点骄傲地说道:「队员都死了,我又怎么能独活?你们快走吧,我来断后。」说着一把抢过红鹤手上多管机砲,迎上前隔着老远就是一阵狂扫,子弹呼啸中敌军纷纷卧倒闪避。 「妈的,你这隻臭狮子。」灰熊大叫着单膝跪下,「老子服了你啦!」 「来世再当队友吧。」雄狮笑着回道,手上机砲扫射不停,弹壳随着话声不脱出,就好似一个个在为他生命最后乐章做伴奏的跳跃音符。 正在纷纷登舰的队员们目睹这悲壮一幕,一时形如默哀般全都停下了动作,我哽着心中酸楚拉起灰熊,见他早已热泪纵横。 试炼者号骤然发出引擎低转的怒吼,沉重有力的声音似是在向我们宣示它的能耐。雷电带着爆破队员将电子引信接上毁灭者飞弹的点火系统,利用起重吊臂将飞弹一一对准墙壁立即啟动按钮,破甲弹头发出沉闷巨响贯穿合金墙,一路衝进到外层的人工巖壁连串引爆出一个大洞,海水溃堤般迅速涌进,一下子吞没了眼前所有一切。我和红鹤、铁鹰、灰熊站在舰上拋下钢索将雷电等人拉起,下头怒潮滚滚汹涌直上,放眼望去全是混沌水花,已经是寻不着雄狮踪影。 此时只剩下十分鐘不到。 海水很快便填满了所有空间,蓝雀啟动潜航系统,试炼者号收入舰塔,马力全开挣脱支架潜入墙洞进到海底,就好像一枚特大号鱼雷一路往前直衝。视窗萤幕上外头无数海藻生物瞬间而过,移动小岛藏在水下的巖礁部分很快缩成了一个倒三角形的小点,可是谁也不知道到底要开离多远才算安全。 四分鐘、三分鐘、两分钟…… 「爆震来了!」蓝雀大叫,整个舱壁好似要解体般发出奇怪的衝击声,全舰旋即像坐云霄飞车般急速晃动,眼中望去所有东西全成了重叠的影像。 我和露儿互望着再次将手紧握,谁也不愿在这最后时刻让对方从自己眼中手中溜走。 一切来得急迫,消失得却很突然,当舰身回復平稳,大家确定自己都还活着时,忍不住都相拥欢呼起来。试炼者号徐徐升上水面,大家一个个步上甲板,见四周烟波瀰漫显然海水是沸腾的,远方移动小岛已经化成一道直衝天际的蕈状巨云,爆炸范围内所有一切尽成灰烬,什么空中堡垒、战斗飞艇、鷲尾花部队,当然无一倖免地随着灰飞湮灭了。 斗鱼看着海面上满满漂流的碎片一脸失神,旁边铁鹰却是狂态毕露地大笑说道:「这下好了,基地没了,后头的任务也不用出了,我看我们也不要再管他什么狗屁游戏,乾脆就解散自己去过自己的吧。」 大家目睹记忆中自小生长之地就这样彻底毁灭,又哀悼那些一起殉葬尸骨无存的队友,没有人有心情去听他话里到底说的是什么,当然也更没人搭理他。 「不,」我的语气平静到自己也觉有些不可思议。「还有一个最终的办法。」 第二十一章 21-1 「什么!你们要独自潜入帝都行刺冈萨大帝?」在加拉戈萨的反抗军指挥部内,魔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说道。 此时离基地那场毁天灭地的大爆炸已经事隔两星期,我们搭着剩下的唯一一艘巡曳舰试炼者号,先由最近的港口上岸,走过三座破碎的城镇寻到一小股留守的反抗军,经由他们联络上所属部队派出车辆载送,再由陆路转空路,这才辗转来到这里。由于帝国部队已经完全撤退到黑加索北部去巩固索拉诺的最后防线,此刻包括内德维德、克雷刚、卡拉泽等熟面孔在内的所有反抗军主力部队都集中在通往那里的各条道路上,只有负责情报作战的魔拉一个人留在加拉戈萨,而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 「没错。」我平静地回道:「这是结束这场战争最快的方法。」 「现在拉古纳方面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各将领们组成的临时军政委员会接掌了政局,前线部队也已经恢復运作,索拉诺的大战马上就要展开,进攻帝都只是迟早的事,你又何必要急着去冒这个险?」 「你不明白,」我摇头,「有些事情,还是必须我们亲手去达成才行。」 「这我可是真不明白了。」对面魔拉似要一眼看穿我心事般望来,「帝都可不比克罗日,光禁卫部队就有一万多人,这还不包括其他布防在外围的兵团,你们现在剩下的人连两个中队都不到,怎么有办法对付?」 「就因为只有这么点人,已经没办法去一一完成剩下的任务,所以才要冒这个险,直接跳到最后把一切都结束掉。」 「可是现在你们已经没有移动小岛的支援,要如何潜得进去?」 「所以才要靠你帮忙。」我放下交叉胸前的双手搁在腿上,用尽可能殷切的语气说道:「你的影子部队无所不在,相信潜伏在帝都里的一定也不会少,一定会有办法掩护我们进去。」 「话是不错,」魔拉沉吟着,「可是一个两个还可以,如果是要一次把你们全送进去,这确实是有点困难。要知道帝都的管制原本就很严,就算是战前,除了帝国公民外,其馀地方的人没有特殊许可证也是不得进入,如今战火眼看已经快要烧到,当然更是戒备得无比森严,现在是除了军方以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出,从黑河、赫堡林、索拉诺等地涌来避难的居民估计将近有二十万,全都只能蹲在城外的难民营里,你说怎么有办法让你们大队人马混进去?更何况你们又不是只有人进去,还包括夹带武器。」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道:「这么大一座城,怎么样一定会有戒备不到的死角,我们身上的隐形装备还在,只要能到得了就能进得去。」 「好吧,就算让你们进去了,那又能怎样?」魔拉道:「直接衝进去宫里把冈萨大帝干掉吗?还是更乾脆一点,把整个帝都全炸了算了?」 「这也不是不可行。」我道。 「不管可不可行,重点是,你们去了都等于是送死。」魔拉难得露出激动的口吻:「你们虽然是佣兵,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和我们同一阵线,我可不想眼睁睁看你们往坟墓里跳。」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每个人也都只有一条命,谁会想要平白无故去送死?只是这事势在必行,如果你坚持不愿帮忙,我们一样要去做,只不过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这样做的成功机率能有多少,相信你心里也很清楚,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的是这样的结局吧?」 魔拉支着下巴往椅背上一靠,烧伤的那半边脸向着我。「你为什么非这样做不可?」 我迟疑了片刻。 如果光靠一些不着边际的理由,看来终究是难以说服眼前这个心思沉密的情报首脑,可是真要把那些个光怪陆离的事实全说出来,他能相信吗? 「说吧,」魔拉牵动半边嘴角笑着,「我正洗耳恭听着呢。」 我难以抵抗他再次投来的好像可以望穿一切的眼神,于是从工程师那一段开始叙述起,尽量说得有头有绪,希望能让整件事情听起来不这么离奇。说完还不忘自嘲地补上一句:「希望你现在不会把我当成是得了什么战场适应不良妄想症的患者。」 「不,正好相反,这一切虽然玄奇,不过我相信绝对是真的。」 「这就好。」我大大松了口气,见他脸上丝毫不觉意外,反倒是让我大感意外:「该不会……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我还没神通广大到连你们的基地都敢渗透。」他露出一丝僵硬怪笑,「只是从你身上我早嗅出不寻常的因子,心里早认定你的来歷绝对不简单。」 「这话怎么说?」 「我十六岁就加入了军队,一个城镇一个城镇抵抗入侵的帝国大军,那时手上的枪甚至比我身高还高。」他端正起身子说道:「战败后我跟着侥存的政府军遁入西壁沙漠,躲藏在沙丘巖洞中继续和追剿的帝国军顽抗,我们的部队一支接一支被歼灭,我失去了国家和所有的亲人,带着剩下的残部四处流窜,潜伏在敌后从事破坏工作,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十年,战场上的各色各样人物我见得多了。」 「听起来真的是资歷丰富。」我无谓地笑了笑,「可是,这和我的来歷简不简单有什么关係?」 「战场上总有数不尽的英雄人物,可是真正能左右战局的只有三种人。」他伸出手指比着,「不顾一切追求胜利的,洞悉局势不拘泥进退的,还有就是隐身幕后运筹帷幄的,而你……」伸手朝我用力一指,「却是三者全都具备。我过去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物,竟然可以集三种截然不同,甚至还有点相互违背的特质于一身,只能说你已经不是人,甚至于根本不是属于这世界的產物,所以你说你事实上真的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我一点也不意外。」 我乾笑一声。「这……算是恭维还是挖苦?」 「你就当是恭维吧。」他再次面露怪笑,「现在你告诉我,如果真让你们顺利混进帝都的话,接下来你打算这么做?」 听他把我捧得那么高,让我不由加倍谨慎地思考。「帝宫白金塔比起拉古纳王宫是截然不同的建筑,空间不是往平面而是往上发展,冈萨大帝在最顶端的一百层,进出都是用飞行工具,上空二十四小时有战机飞艇巡逻保护,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隐形机突击舰,想要由空中接近是不可能的,只能从底部入侵。白金塔地层底下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地底河流纵向穿过,此外还建造了许多避难用的秘密地道通往各处,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更进一步的计画,就必须要靠实地观察守卫部队的动向才能决定了。」 「可是进去了以后,你们又要如何展开行动?别忘了,白金塔有一百层,而冈萨大帝却是位在最顶端。」 「这就要考验战斗力和意志力了,刚好这两者我们都有。」我傲气地说着,把失去基地的丧气浑然拋到脑后。「别忘了,我们是战天使。」 「看起来,」魔拉叹口气,「已经没有什么因素可以阻止得了你了。」 我用坚决的神情代替回答。 他侧头注视窗外,一语不发好似入定般长考着,从破碎的玻璃望出去,几隻飞鸟正振翅飞过,急掠而过的身影正如眼前魔拉的心思一样让人抓不住。我沉住气默默陪坐着,短短几分鐘内心里不知流转了几千几百个念头。终于他转过了头来,皮肉纠结的半边脸抽动着说道:「我认为,光靠你说的这些还不够,这中间还欠缺一点因素。」 我端坐起来。「什么因素?」 「机会。」 「机会还不是人创造出来的?」我听得有点冒起火来。「难道你要我坐在这里空等,看它会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吗?」 「你别急,先听我说。」他平举双手往下微摆,示意要我冷静。「眼前我们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怎么把人和武器弄进去帝都,否则根本没可能去执行你后面的那些计画。我刚刚反覆想了几遍,唯一的办法只有参杂在难民中,看能不能找机会混进去,不过先决条件是:必须要帝都陷入混乱失控的状况才行。像现在这样全城封锁,城外难民一区区划分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利于行动的好时机,一旦惊动到守城部队,到时就不叫混而叫做闯了,如果是这样,硬碰硬正面交锋你们可是行家,根本用不着来找我,你说是不是?」 听他一开头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我这才稍稍静下了气。「那你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必做。」他神色自若地说着,「内德维德、克雷刚他们的部队早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只等和拉古纳那些个老军头把进攻计画敲定,战火就会马上点燃,到时候免不了会有大批从索拉诺撤下的败军往帝都涌到,再加上原本城外二十几万的难民,场面一定是混乱不堪,我们要的正是这个。我会叫手下密切注意帝都的动静,只要一开始有混乱的跡象,就趁机把它搞大,到时才是我们的机会,现在就先留在这等吧。」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我鬱鬱地说道,犹豫地欲言又止。 我的神情可瞒不过魔拉的眼睛。「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这事还不到能曝光的时候。」我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就连我手下的队员,我也始终没透露给半个人知道,所以在没等到机会之前,希望你能完全保密。」 「当然。」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宣传部的吗?」 这应该是句笑话吧?我强自挤出一点笑容:「那就凡事拜託了。」 「你也不必这么说。」魔拉道:「谁都希望这场战争尽快结束,我这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大家。否则,嘿嘿,我还真不想就这样让你回去。你这一走,我们这世上可就少了个军事天才,等于是少了本活的教科书,这可是整个军界的损失。」说到最后才咧着嘴露出似笑的表情。 我激动地伸手和他握了握,正待要走出门口之时,他却忽然又把我叫住。 「顺便问一下,」他道:「你原本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我想应该是比这里好得多吧?最起码没有那么多战乱。」 「一点也不。」我想也没想便道:「我们那里分成很多大小国家,战乱一点不比这里少,此外还有一大堆种族问题宗教问题再加上污染什么的。我居住的国家虽然是没打仗,不过其他问题还要更严重得多,妈的简直是遭透了。」 「那你为什么还拼了命要回去?」 「这……」我不由楞了一下,这问题可从来没人问过。「不管怎样,毕竟那是我的世界啊。」 第二十一章 21-2 步出指挥部大门,黄昏的馀暉照得人心灰意懒,我手插着口袋低头漫步,心里默默思索着魔拉刚才问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回去? 我抬起头,围绕阳光的一圈小行星映着残红即将一起落入地平线,遥对的东方,淡蓝的月却已经迫不及待先露出了头。没错,这些都不是我记忆中的事物,在我的世界里,太阳是睥睨万物独霸在天上,周围不容有半颗行星染指,月光应该是银白皎洁而不是蓝的。 可是如今,这些迥异的自然景象却是早已深植在心里,原本该熟悉的事物,反倒显得越来越来陌生。 对啊,我为什么要回去? 这问题我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可那都是片面的出自于对露儿的依恋,可是如今已经面临到结束关头,再想下去就触及到了问题的另一面。在经歷了那么多山野林间杀戮战场的洗礼,双脚不知踏遍多少血腥,现在要我再回到那个喧闹的都市牢笼里,面对明明是享尽太平却老是在无病呻吟的社会,周遭尽是为了生活为了金钱挤破了头想要往上爬的世俗男女,我能有办法适应得下去吗?还有,老爸老妈只怕早已把我报作失踪人口了,我要怎么去跟警察解释这些日子我跑到哪里去了?我可不想回去之后被关在精神病院里过一生!而更可怕的情况是,我会不会像电影里常演的那样,因为摆脱不了过去的梦魘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兇手,甚至就此沦为职业杀手什么的? 想到老爸老妈,我心中微微一酸,可是持续了不到几秒,就像一颗小石子丢在大池塘掀起的涟漪般转眼即灭。或许是因为当我来的时候正当叛逆期吧,亲情对我来说,似乎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牵掛,并不能助长我心中想要回去的火苗。 可是,如果不回去,那我又能怎么办?难道要一辈子过这种战场喋血的生活吗? 如果,就像当初在境外国度曾想过的那样,带着露儿就此远走高飞,那又会如何?又或者是,带着剩下的队员们远离战场,另外去开创一片新天地…… 我又深又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只有无比的迷惘,和一种强烈的,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悲哀。 游戏已经不再是游戏,此刻每一个决定,面对的都将是完全不可测的结局。 或许,这才正是游戏的最终目的吧! 魔拉周到地划了一块独立的营区给我们,不过进进出出仍免不了和其他部队的人有所接触,他们总是敬鬼神而远之刻意避开了我们,眼神中有意无意间流露出的不再是以往的敬畏,而是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惋惜,失去了基地的我们,如今彷彿已被当作丧家之犬般看待了,不过这却无形中加深了我非完成计画不可的决心!或许正如魔拉所说,我是个不顾一切追求胜利的人,一旦身上求胜的激素被挑起,所有的徬徨疑虑便逐渐拋在脑后。当索拉诺开战的消息一传来,大家都是无比振奋,并且在我的要求下立即恢復像在基地时一样的操练,为随时可能的出击做准备。这些为了作为特种战士而诞生的队员们血液中天生就带着军人的服从因子,并不因为不知目的为何就有所怠惰质疑,光就这一点来讲,这些非我族类的人,不但没有像古人所讲的其心必异,反倒是比和我同一世界那些个流着死老百姓血液的队友好驾驭得多了。 只不过这些和我流着一样血液的队友,如今也只剩下两个。 我开始着手把我们的故事从头写下。 代号「割喉」的索拉诺大战名称虽然响亮,实际进行起来却一点也不如像想中那样势如破竹。双方经过三个月激战,总死伤超过十万人,可是索拉诺依旧在烽火中屹立不摇。反抗军虽然在数量上略占了优势,可是面对到帝国所有剩馀兵力的集结顽抗,却在在暴露出武器和战术上的贫乏,以及各方部队处在劣势下还不忘相互支援,处在优势时却个个急于求胜抢功的人性弱点。原本志在必得的以为只要拿下索拉诺就等于是割断了帝国的喉咙,如今反倒是把自己的头卡在了对方喉咙里。战况持续胶着,胜利之期眼看是越来越远,此时大家就又想到我们了。克雷刚,内德维德,拉古纳那些个老气横秋的将领三番两次往返前线和加拉戈萨寻求我们协助,可是全被我婉拒。没有了基地做后盾的我们这时候赤裸裸地投入战场又能起到什么效果?我要的是斩首式的最后一击,在这之前可不能让所剩无几的弟兄们把命耗在无谓的战斗上。 可是等待的机会始终没有到来。 这一天,我和铁鹰斗鱼聚在营区一角烤火喝着酒,此时虽然已经是三月,可是地处大陆深处的帝国本境仍然是不怎么温暖,夜晚的风刮在身上还是有点刺骨的,而周边这些临时搭建的营房又不像以往基地配备的气垫式帐棚那样防水防火还兼具温度调节功能。就听斗鱼大发牢骚道:「我们到底是要在这鸟地方窝多久?妈的又没有仗打,每天还照样练得要死要活的。」 「不维持训练,就算真有仗也打不了。」我道。 「你成天和那个魔拉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在商量什么?」铁鹰问。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讨论一下前线的战况。」 「那你在船上说的什么最终计画呢?现在除了我们三兄弟没旁人,总该可以透露一下了吧。」 我默默喝了口酒,心中迟疑着到底是不是已经到了可以说的时机。 「怎么,现在还要保密防谍啊?」铁鹰讽刺一笑,「死内奸我已经干掉了,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这也不是什么顾忌。」我顿时有点心浮气躁,「只是,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而且有些地方我始终还拿不定主意……」我顿了一顿,「我想问你们一句,如果可以有选择的话,你们会选择留在这,还是回去?」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铁鹰看我一眼,「该不会,你所谓的最终计画,就是准备要和帝国谈和不打了吧?」 「不是。」我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基地已经没了,若照游戏的设定,我们现在连索拉诺任务都没办法完成,更别提后头攻陷帝都那场空前大会战,照道理说是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是不是?可是我们也还是好端端地在这里,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消失或是什么的,可见得游戏并不是我们存在这世界的唯一要素,就算没了游戏,我们依然是我们,也就是说,我们已经不再是游戏中的棋子,而是完完全全成了这个世界的一份子,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说到这我自然想起了银蛇曾说过的话:「你真以为把所有任务完成,就可以回得去吗?拜託,那是游戏,现在是现实,照你的作法,只是把大家全带上死路,却还搞不清楚到底回不回得去。」 难道他早有先见之明地看清了事实,打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註定要陷在这世界里根本回不去? 「你的意思是,」铁鹰道:「我们可能……没机会回去了?」 我凝重地点头。 铁鹰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回话,斗鱼已先说道:「妈的我才不管他回不回得去,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杀光帝国狗,替死去的石头、山猫报仇。龙豹你最好是不要和那个半边脸偷偷摸摸在商量什么狗屁和平计画,否则老子就算一个人躲在山里打游击,誓死也要和那些狗娘养的帝国军对抗到底,能杀他几个算几个。」 看他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所有帝国军都抓来吃其肉喝其血的模样,我心里不禁一寒。 我们只是一群不小心来到不该来的地方的矇懂少年,和这些以征战为天职的帝国军原本一点关係也扯不上,是有什么必要这样恨之入骨,不将其屠光杀尽誓不罢休?没错,他们是杀了石头、山猫,甚至连独狼也可以间接算上一笔,可是,我们杀的人难道又少了?那些也都是他们的至亲好友啊!帝国军也是人,已经不是萤幕上那些闪来闪去挨了子弹就会消失不见的动画人物,要杀几个就杀几个根本不痛不痒,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生命。要这样杀来杀去报仇雪恨的话,那恐怕要等这世界的人全都死光这场仗才能结束。但再一想,当目睹山猫死的那一剎那,我还不是一样满腔悲愤地只有一个念头:杀光他们!如今我哪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悲天悯人? 在战场上,所有官冕堂皇的理由都是狗屁,每个人追求的只有两个字:生存!躲不过的人转瞬即死,可是侥倖生存的人,却要背负着无尽的仇恨继续活下去,反而是死了的人,或许才是真正得到了解脱。 这才是战争最可怕的地方。 「躲在山里倒也不必。」铁鹰道:「我们现在最起码也还有枪有子弹,大战打不了,他妈的随便对付几个中队还绰绰有馀,帝国狗杀了独狼、山猫、石头,还有我们其他那么多弟兄,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他们。」拿起酒瓶对口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是已经没机会回去,这仗再打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就算杀光了帝国狗,那再来呢?难道我们真要到乡下去种田吗?还是说这些反抗军头头会记得我们的贡献,弄个什么军官还是顾问的给我们做,或者是继续当我们的佣兵团,看哪边有仗打就往哪边跑?我说龙豹老兄,如今只剩我们三兄弟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你既然已经想到了可能回不去这一步,后面该怎么走不可能没有盘算吧?你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歹也透露一下给我们知道吧。」 「铁鹰说的有道理。」斗鱼叼着菸斜瞄我,「吞吞吐吐地搞神秘算什么兄弟?看了真是超不爽的。」 「说真的,我是一点盘算也没有。」我道:「我们现在想的,全都是假设性的问题,一切恐怕还是要等这场仗结束才会有答案,至于要用什么方法,我心里一直在想的就是这档子事。」 面对两人一起质疑,我如果再不稍微露点口风恐怕是难以招架,不过透露到什么程度可是要好好拿捏一下,所以只能选择性地回答。这倒不是说我不信任他两个,而是在经歷了这么多风波,尤其是才遭逢基地这场大变故之后,现在任何事都不能不谨慎以对。 这大概是这场战争带给我唯一的正面影响吧。 「所以说,」铁鹰眼中明显一亮,「你还是决定要继续打下去囉,你和魔拉在密集商量的,就是新的作战计画,所以才要我们加紧恢復训练,对不对?」 我点点头。 「唉呀,这还练什么练?」斗鱼道:「我每天都是准备好了的,随时都可以上阵。」 「我们现在的优势可不比以前。」我道:「没有万全的准备,我绝不会轻易让大家上战场去替反抗军当砲灰,所以才会商量这么久还没结果。」 「那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斗鱼嚷道:「我实在是受够了这里,你没看那些反抗军看我们的眼神?妈的基地没了又怎样,一个小队对一个小队他们打得过我们吗?算他们运气好独狼现在已经不在,否则一定早起衝突了,反正我们间着也是间着,正好拿他们来当实战演习,王八蛋!」 我心里一痛,转过头道:「我们自己知道自己的实力就好,管人家怎么想。」 斗鱼自己也知道失言,静下了气道:「话是没错啦,只不过不找个机会好好证明一下,这口气实在是嚥不下。」 「你放心,会有机会的。」我道:「到时我会让所有因为没有了基地就不把我们当作战天使的人,全部承认自己是瞎了狗眼。」 我内心真的是这么想的。 「让我猜猜。」铁鹰道:「听你讲得一副要扭转乾坤的样子,眼前最需要扭转的当然是好像陷在泥巴堆里的索拉诺混战,难不成你打算要敌后突袭,对索拉诺防线指挥官欧雷鲁来个斩首大行动?」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心想这傢伙想像力可还真丰富。 「果然被我料中。」铁鹰喜孜孜地说着。 斗鱼整个人一下子精神抖擞了起来,「这就对了,要嘛不搞,要搞就搞个大的。」踢了踢脚边的枪,「妈的这傢伙这么久没喝人血,里面的子弹不知道生锈了没?」 「你可不要等不及了,先拿自己的血去餵啊。」铁鹰笑道。 「开什么玩笑?要餵也拿那些看不起咱们的傢伙来餵。」斗鱼兴奋地举起酒瓶,自石头死后,我还是头一回看他如此开怀。「来,我们三兄弟好好乾他一杯,顺便也敬一下那些个将死的帝国狗。」 「敬帝国狗。」铁鹰也大笑着举起酒瓶。「祝他们早日魂归西天,哈哈。」 「敬兄弟。」我道,酒瓶「乒乒乓乓」互碰,热辣的酒汁顺着喉咙滑下,燃起的却是壮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壮胸怀。 空酒瓶在营火照耀下,闪动着烽火般的熠熠光芒,就好像一枚枚放大了的子弹,战场上的种种情景也彷彿在瓶内歷歷浮现。这些东西已经深植在心中,怎么样也不可能抹去的了。铁鹰喝得大醉狂吐,斗鱼摇摇晃晃地扶着他走了,我脚步还算稳健地走回营房,转角处传来轻轻一声:「喂。」 是露儿。 「怎么还不睡?」我问。 「睡了,又醒了。」她道:「做了个恶梦,醒来就睡不着了。」 「什么恶梦?」 「反正是不好的事,不提也罢。」她摇摇头,眨眼一笑又问:「你们在那边聊什么,聊得那么高兴?」 「原来你躲在这偷看。」我笑道:「干嘛不一起过来?」 「我和队员们一向保持距离惯了,要这样坐在一起感觉怪怪的,而且我不大喜欢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尤其是那个铁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还不就是那些,没仗打为什么还要训练啦,在这里待不惯其他人又大小眼看不起我们什么的抱怨一堆,讲到后来他们问我和魔拉商议了这么久,心里到底是在盘算什么计画,我还正为难到底是该说不该说,铁鹰已经先自作聪明猜是不是要去索拉诺对欧雷鲁斩首行动什么的,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们一听到有仗打,而且还是场大行动,因此就乐歪了卯起来拼命喝,说是要敬那些快要死的帝国狗,想起来还真有点好笑。」说到这我自然想到:「对了,我好像一直没告诉你我的计画?」 「你刚刚不是说了,要去对付欧雷鲁?」 「那是铁鹰说的,不是我说的。」 「那到底是还不是?」 「不是。」我道,心里挣扎着是不是要一直瞒着她? 露儿噘着唇左右动了动。「那还是不要说的好。」 我轻轻抓住她的手。「你在怪我不告诉你?」 「没有。」她撇过头去。「反正不管你决定怎么做,我一定都会支持的,说不说又有什么差别?」 「这我当然知道。」我道:「可是如果连你都不相信,这世界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我本来就不应该一直瞒着你的。」于是把计画照实说了。 「你确定真要冒这么大的险,把所有结局全押在这么一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行动上?」听完后露儿说道。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叹道:「我原来的世界有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结束这场战争,还有什么比直接把发动战争的人干掉更有效的方法?」见露儿低头默默不语,一张脸好似有百转千愁,连忙又问:「你不愿意我这样做?」 她立即点头。 「为什么?」 她看着我。「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我猛力敲了一下脑袋暗骂自己是猪,她当然是希望我能留在这世界和她长相廝守,我却拼了命只想着要结束战争开啟回去的另一扇门。 「我本来还天真地以为游戏的魔咒已经解除,这里会是我们新的家园。」她幽幽说着叹了口气,「不过我想,再怎样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了,对吧?」 「错了。」我从后轻轻将她搂住,「只要是你不愿意的事,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去做。」 你是说真的还是在哄我?」她侧头往后,气息随话拂在我脸上,眼中绽出喜悦。 我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啜了一口。「我不会哄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才怪。」她整个人软在我怀里,「你现在不就正在哄我。」 「乱讲,我是说真的好吗?」 「不管真的假的,听你这样讲,我就心满意足了啦。」她拉着我的手环抱胸前,轻声说着:「其实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能够像现在这样,没有战争打扰,也没有任务要出,每天快快乐乐和你一起生活在一个小天地里。唉,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外头无处不是支离破碎,前线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丧命,我们怎么可能永远置身事外?我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生,而你是背负着结束战争的使命来到这世界,这是我们共同的宿命,躲也躲不掉的。」 「我才不管他什么命不命的。」我道:「我只想走出自己的路,而且身旁少不了你陪伴,否则我一个人走不下去。」 「如果,这是条回不去的路呢?」露儿侧转过头,语调坚定地问着,「你也一样愿意陪我走下去吗?」 这是个难以抉择的时刻。 「我愿意。」我低声道,热切期盼能听她说出一样的答案。 这是最后一个能让我战胜心中魔咒,彻头彻尾摆脱这场战争梦魘的机会。 露儿静默着,沉思地望向另一边反抗军的营区。那里原本每一间营房都是灯火通明,不时就传来嘈杂人声,由于陆续被调上前线替补,如今半数以上都是一片静悄悄的漆黑。 「你猜,」她用平静的语气问着,「这些熄灭的灯火底下,有多少人是回不来的?」 「若照统计数字,自拉古纳参战后,双方的阵亡比已经缩小到三比一。」我竟然认真思考起来。「不过现在少了我们的支援,这数字恐怕会大到四比一,甚至五比一,以这标准来推算的话,我看最起码有一半人回不来吧。」 「所以,我们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只会让更多的人回不来。」她转过身,微润的眼中带着不得不的无奈。「我们不应该这么自私,对吧?」 我无言。 在这个战乱的世界,我们同时处在烽火金字塔的顶端,只配拥有大时代的儿女情怀,小男女的私情毫无疑问是看得见摸不到的奢侈品。我多希望能当个普通人,可以顺着自己心意要做什么就做什么,问题是,我们根本没有当普通人的权利。 这一晚,我们隔阂已久后再次做爱,和第一次比起来,中间或许少了些激情,却多出了更多的不捨和依恋。 第二十一章 21-3 一夜春宵过后正是需要补眠的时候,可是急促的拍门声却强自将我从綺綣犹存中唤醒。 「是谁?」我满脑子还尽在爱慾交缠地应着。 「是我。」传来的是魔拉的声音。 我整个人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使得露儿缠在我身上的玉臂几乎是被撞开的,心想他这么一大早亲自跑来,不用说也知道必定是有重要的事,奇怪的是外头站哨的怎么没有通报,就这样让他直接来打门?接着才记起,我昨晚早就已经叫门口的哨兵先撤了,否则外头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队员,我和露儿在里面怎么激情得起来? 小小的营房里就只有一张床和桌子,中间用帐棚布简单隔开,露儿要躲也没地方躲,只有一丝不掛地把自己裹在毯子里。我七手八脚穿好衣服衝去开门,外头魔拉像尊铜像一动也不动站着。 「我们要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一脸好似不经意地说着。 「是什么样的机会?」我边偷瞄着里头边问。 「先进去再说。」 我无奈只能侧身让出条路来,他像个鬼影子一样从我眼前晃过,大喇喇地在桌边坐下。 我赶紧走到帐棚布前,站在桌子和床中间挡住他的视线。 「刚刚传来的消息。」他总算是露出了正经的表情。「今天凌晨,两个拉古纳机队和帝国x战机群在索拉诺东边的空中走廊区展开大规模空战,其中两架拉古纳战机因为躲避追击不小心越出了交战空域,却歪打正着碰上了一架正秘密飞往帝都的喷射机,经过一番短兵交战后拉古纳战机被随后赶上的x战机击落,不过那架喷射机也中弹起火被逼得只能迫降,却没想到他们选择迫降的地点,就在不到一小时前刚被卡拉泽部队发动了突袭攻佔,整架飞机上的人一落地还在昏头转向,连交火都来不及便被通通制伏。」 「这算哪门子的机会?」 「耶,先不要太早下定论。」他这老是不着边际的讲话方式有时还真让人讨厌。「你知道飞机上坐的是谁?是阿尼玛!这傢伙退兵比出兵快,加拉戈萨一丢,他马上就把部队从横贯山区沿黑河迅速撤到了索拉诺东边,延伸出一道坚固的右肩防线阻断我们由东向西的攻势。不过他表面上虽然是和欧雷鲁并肩作战,事实上两个人为了如何分配蒙大略遗留部队以及整条防线的主导权,私底下却是明争暗斗不休。根据我手下截取的情报,他之所以这么刻不容缓地飞回帝都,正是出于冈萨大帝的秘密召见,照我推断,绝对和他与欧雷鲁之间的问题脱不了关係,为了防止洩漏机密因此连护航机都没派,却想不到还没来得及看到帝都的影子,人就已经落在了我们手上。」 「所以呢?」大概是昨夜纵欲过头的关係吧,我听了半天始终是一头雾水。 「发挥一下你的想像力。」魔拉照惯例抽动着他的嘴角。「你知道,阿尼玛的军团有个外号……」 「铁面军团。」 「那你知道,这称号是怎么来的吗?」 「听说阿尼玛脸部天生严重畸形,」我刻意将眼光从他脸上移开。「始终戴着特製的铁面具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因此得了个「铁面元帅」的外号,麾下部队也就跟着被大家称之为铁面军团了。」 「正是如此。」魔拉用鄙夷的口吻说着,「我们出来打仗靠的又不是脸皮,有什么好遮的?装神弄鬼的戴着个面具,也难怪註定老是打败仗见不得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这个娘娘腔的举动,现在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直进帝都。」 到这我终于听出了点端倪。「你打算要我们假扮他混进帝都?」 「一点没错。」他投来讚赏的眼神。「他身为四大军团的统领元帅,特徵又那么明显,哪个不长眼的守城部队敢叫他把面具摘下来验明正身?只要随便找个人戴上一样的铁面具,其他人就装做随行军官,很容易就可以蒙混过去,你说还有什么比这个直接连人带武器正大光明走进帝都更好的方法?」 「可是,他明明已经被俘了,现在居然又出现在帝都大门口,这一点要怎么解释?」 「不用解释。」他说得信心满满。「我的手下仔细检查过机上,确定在落地前通讯仪器已经受损,才会在无法联络下误降到卡拉泽佔领的区域,也因此帝国方面目前知道的情况也仅限飞机被击中迫降,后续的还无从得知,我们正好利用这个盲点,装成是从敌后脱困回去的,我这边再故意放一些假情报,同时叫卡拉泽配合做一些追击的动作,相信绝对可以布置得天衣无缝没有半点破绽。」 我吃了一惊。「卡拉泽那里也有你的手下?」 「那当然。」他的语气显然认为我这话问得根本是多馀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那么快得到消息?」 「原来当初他说先去布拉沃才又绕来科隆找我什么的全是屁话,他根本早知道我和卡拉泽要到科隆去。」我暗道,全身不自在地动了动,心里实在不知道对眼前鬼神般的人物到底是该敬还是该畏? 「这机会不能拖,必须马上行动。」魔拉不理我的怪举动继续说道:「卡拉泽那边我已经照会好了,他会暂时把这消息压下等我们过去,你们多久能出动?」 「大概……」我心里盘算着,「一小时吧?」 魔拉眼神忽然间一利,好像可以洞穿我似的直往里头望去,我心虚地回头,从帐棚布中间缝隙正好看见毯子「嗦」一声拉上,想来是露儿掀开一角偷听,却没想到被魔拉眼尖地逮个正着。 我剎时满脸发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必定是红透了无疑。 「我看,或许再多半小时吧。」魔拉喃喃自语着,举手看了看錶。「现在是六点一刻,一个半小时后,也就是七点四十五分,我在停机坪和你们会合。」说完咧着半边嘴脸给了我一个不明所以的微笑,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我吁了口大气拍了拍迅速退烧中的脸颊,走回床边和露出半个光溜溜身子的露儿尷尬地相视一笑,拿起通讯器发佈出动消息。 这种随时出击的情况对训练有素的我们来讲根本是早已经司空见惯的事,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况,事实上也没多少东西好准备,不到一小时,一百零八名队员便带齐了仅剩的所有装备,列队在停机坪前听我指示。 「各位,我们等候已久的机会终于到了。」我用激昂的语气对大家说道:「在今天之前,相信有很多人都以为我们已经过气了,没有了基地就打不了仗,可是,过了今天,我们就要让这些人知道,不管处在何种境地,我们战天使永远都是这世上最强的劲旅。」 这话立即激起一片爆雷般的呼喊。 「相信各位一定都在质疑,我们在这里苦等了三个月,究竟是在等什么?我现在就要揭晓这个答案,我们要直捣帝国的老巢,杀入白金塔顶宫,把冈萨大帝的脑袋从他脖子上摘下来!」 全场马上安静了下来。 「感谢诸神保佑。」我引用了大家最常掛在嘴边的话继续道:「一小时前,铁面元帅阿尼玛的座机被击落,他和随从全落在了卡拉泽手上,这是天上掉下来赐给我们进入帝都的入场券,我们的计画就是假扮他们进入白金塔顶宫晋见冈萨大帝,然后当场将其击毙。这肯定会是我们的最后一役,愿意去的,你的名字绝对会留在这场圣战最辉煌的一页上,不愿意去的,也没人会笑你是懦夫,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我注意了一下大家脸上表情,激动或是难以置信皆有,却没有人退缩。「现在,愿意跟我到帝都去打这场光荣战役的,就转过你的屁股,带着你的装备和勇气上飞机吧。不愿意去的,现在就可以自由离开,我会永远记得,你们曾经在这场战争中付出的一切,不过在走之前请把装备留下,因为你们再也用不到这些了。」 「不愿意去的就快给我夹着尾巴滚吧!」灰熊转过身对着眾人大吼。「不过以后可千万别跟人家提起你是战天使,因为我们战天使不出產像你这种没卵蛋的缩头乌龟!」 「谁说没卵蛋的就是缩头乌龟?」红鹤叫道:「我们这些娘子军个个没卵蛋,又有哪一个说不去了?」 「那还废话什么?」灰熊被火纹过的狰狞面孔齜牙咧嘴笑道:「还不快上飞机,难道要等人铺红地毯来请吗?兄弟们动作快点,可别跑输给这些娘们了。」 「战天使!战天使!」眾人群情激昂地高呼,踏着如雷的脚步声齐往飞机衝去。我望着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想着这些人之中不知有多少能活着回来,眼中忍不住热泪盈眶。 「走吧。」露儿站在身旁,柔肠寸断地轻声说道:「把这一切做个了结。」 第二十一章 21-4 卡拉泽的部队攻佔的目标是一座跨越三条河流的大桥,那里连接南北向的高速公路,是索拉诺和东北边几座城市间的交通要道,阿尼玛之所以选择在此处迫降,看中的正是这座桥的长度,却想不到由于拉古纳战机大举出击引开了空中的注意力,卡拉泽趁机发动奇袭先一步攻下了这里。 枯等了三个月没有任何机会,突然之间帝都的大门就已经近在眼前,不知这到底是真的有诸神庇佑,还是游戏自己也觉得玩腻了,该是做个了结的时候? 我们搭乘的运输机并不像空中突击舰那样具备垂直起降功能,所以也必须利用眼前的大桥来着陆,笨重的机身在桥面上震盪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掠过歪倒在桥中间的阿尼玛座机缓缓停下,卡拉泽的军用四驱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好久不见。」他跳下车趋前向我热烈地握了握手,「魔拉将军只说会带一些人过来,没想到竟然是你。」 「恭喜。」魔拉沉着声音说道:「这一回你可是立了个大功。」 「不过我想,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卡拉泽道。 魔拉并没正面回答,左右转头看了看散在公路两旁几乎被摧毁殆尽的敌军阵地。「咱们的猎物在哪?」 「那里。」卡拉泽指了指他的左手边一座被轰掉了一角的碉堡,那儿已经算是周围最完整的建物了。 「我们先过去再说。」 四驱车开下公路在弹坑累累的旷野上颠簸行驶,在离碉堡还有一小段路卡拉泽便吩咐驾驶兵停下,我们三人下车改用步行。这时周围除了土石杂草以外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卡拉泽脱下钢盔,目光熠熠地说道:「现在已经没有旁人了,两位该可以把来的目的说个清楚了吧?」 魔拉向我使了个眼色。 「简单一句话,」虽然四下无人,不过我还是压着声音说道:「我和我的弟兄们打算入宫刺杀冈萨大帝,阿尼玛正好可以当作我们进帝都的踏脚石。」 卡拉泽大吃一惊,「这……会不会太大胆了点?」 「你和我并肩作战过,应该知道胆小一向不是我的风格。」我道。 「而且,这显然是目前看来,最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的方法。」魔拉补充,「否则我们在索拉诺这样无止境地耗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就算攻下来了,照目前的伤亡程度,只怕也没有馀力再往帝都进军了。」 「话是不错,」卡拉泽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结果,不论成功或失败,你们的下场恐怕都会是一样。要知道这等于是把头伸进去狮子嘴巴里拔牙,不管最后牙拔不拔得下来,要再把头从狮子嘴巴里抽回来的机率应该都是零。」 「我没想过要活着回来。」我道:「不过,也许事情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转机也不一定。」 「你这么讲,我也无话可说了。」卡拉泽不胜惋惜地叹了口气,「只希望诸神会站在我们这边,保佑你们平安归来。」 说话间我们已走到了碉堡门口,守卫的士兵立即向卡拉泽立正敬礼。 「这些卫兵,和当初抓到阿尼玛的是同一批人吗?」魔拉低声问道。 「是同一批。」卡拉泽道:「你在通讯中要求绝对要暂时保密,我当然不会另外再派一批人来增加更多知道的人。这些都是我直属的部队,绝对不至于会洩漏机密。」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除了洩漏给你知道以外。」 「这也算不上是什么洩密。」魔拉似笑不笑地解释,「只是刚好有那么几个当初在我手下受过训打过仗,后来才加入到你麾下的小小战友,就这么阴错阳差地在这最重要的时刻起到了作用。你可别为了这点小事大加追究啊。」 「我没那么无聊。」卡拉泽道,一低头越过狭小的门进入到碉堡,我和魔拉一前一后跟着。 阿尼玛手脚上了銬坐在椅子上,嘴中还塞着布团防他咬舌自尽。其他手下则是在一旁像待煮的螃蟹一样成串绑在一起。他冷冷地瞪着我们三人,扭曲的脸就像是一颗有着五官的肉瘤,而且还全都不长在应该有的位置上,与其说是畸形,还不如说是突变来的恰当。比较起来,魔拉那半边烧伤变形的脸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我要是长了这样一副尊容,只怕也会选择一辈子戴着面具吧。 「你好啊,」魔拉蹲下身凑近过去,「阿尼玛元帅。」 阿尼玛恶狠狠地看他一眼。 「嗯,看起来是不怎么好。」魔拉自顾自地说着,「尤其是做为帝国第一个被活捉的元帅级人物,而且还被我们摘下面具,当成怪物似地围观。」 我本以为他会要套问阿尼玛一番,没想到他只是在那张扭曲的脸上用力拍了拍,引得阿尼玛从喉中发出一阵愤恨的「荷荷」声响,便起身走了出去。 「人都在这里,」卡拉泽道:「有什么要我协助的地方吗?」 「计画是这样的。」魔拉边走边道:「你先把这里的人全调开,不能留下耳目走漏消息,机上的战天使队员会过来换上敌军的衣服武器,化装成是阿尼玛一行人,接着就往帝都直奔,然后你再煞有其事地调派手下随便追一阵装装样子,我同时发一些假电讯给敌方的情报人员截取,如此明的暗的两头进行,对方绝对是无从怀疑起。等顺利进了帝都,剩下的就是战天使的事了。」 「不过我刚发现一个大问题。」我道:「阿尼玛这边只有十来人,我手下队员却有一百多个,这些多出来的人怎么办?」 魔拉停下脚步想了想,问卡拉泽:「这里的帝国军应该都被歼灭了吧,可有脱逃的?」 「没有,死得一个不剩。」卡拉泽道:「冈萨大帝下了严令,所有部队不论情况一律死守到底,只要不是出于战术性的撤退,都会被视作逃兵交由第二线的行刑部队格杀无论,所以各战地都是拼了命战到最后一兵一卒,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陷入苦战的原因之一。」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魔拉道:「多出来的人就假装是这里原本的守军,在失陷前先一步护送阿尼玛突了围。反正飞机落地前就已经断了讯,而这里的部队又全被歼灭,敌方根本无法掌握情况,更不可能知道在飞机落地之时,这里是已经被攻佔的。」 「你的脑袋简直就是一个生產计策的工厂。」我打心眼里佩服地说道:「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就只差个冒充阿尼玛的人选。」 「这个人选当然就是你了。」魔拉道。 我有点错愕。「为什么?」 「很简单。第一,你的身材和他差不多。第二,帝国军那边有我的手下,他们潜伏在我们这的人肯定也不会少,你是战天使头号人物,对方情报部门绝对早掌握了你的脸孔,这顶铁面具如果不是由你来戴,只怕走不进帝都大门就要被识破了。」 我大大叹了口气,心想这可真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了。 「说起来,这整件事最委屈就是卡拉泽你了。」魔拉又道:「本来抓到阿尼玛可是大功一件,不但是对前线日渐低迷的士气注了剂强心针,并且绝对大大提升你在反抗军中的地位,日后大家讨论到这场圣战,只怕很难不把你和克雷刚、内德维德他们相提并论了,可惜为了后头的计画,不得不把这整件事抹掉,卡拉泽你不会见怪吧?」 「和能结束这场战争相比,我个人的名声算不了什么。」卡拉泽道:「我现在就去把人调开,你们就做你们该做的吧。」说着便拿起通讯器大声下令,周围士兵一批批往另一方向集结而去,留下一大片清理未完的疮痍战场,接着我便召集队员开始做最后的任务分派。 「什么,要穿那些死帝国军穿过的衣服?打死我也不干!」我才刚一说到要去扒帝国士兵的衣服来换,斗鱼立刻反应激烈地大嚷。 「这是唯一能带着武器进去帝都的方法。」我耐着性子回道:「这一点,在出发前我不是已经跟大家提过了?」 「那时候我一听要打仗就乐歪了,其他的没仔细听。」他兀自鼓着脖子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帝国狗的衣服我是不穿的,妈的沾了他们身上的秽气,这一下只怕有去无回。」 我看了看留在一旁的卡拉泽和魔拉,憋着一股气正要发作,飞燕已经叉着腰叫道:「唉呀斗鱼你很烦耶,不然你穿你原来的衣服好了,就说你是被我们抓到的战俘,这样总行了吧。」 「开什么玩笑,」斗鱼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下来。「要是路上碰到真的帝国狗,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怎样对待战俘的,尤其我又穿着战天使衣服,恐怕还没到帝都就已经先被整死了。」 飞燕瘪起了嘴。「穿这个也不对,穿那个也不对,你乾脆什么都不要穿好了。」 「这个好。」后头立刻有人起鬨:「让帝国狗见识一下你的大傢伙,挫挫他们的士气。」引得大家一阵哄笑,连向来喜怒难形于色的魔拉都破例咧开了嘴。 「发个牢骚又不会死。」斗鱼咕噥着,随即闭上了嘴。 我心里暗笑道,想不到这个斗鱼碰上娇小玲瓏的飞燕竟然就成了头绵羊,这还真是一物剋一物。 胡闹般的插曲结束,接着便是交代正事的时刻。 「阿尼玛的随行人员有十二个,正好是铁鹰、斗鱼再加上狙击队员的人数,所以就由你们假扮随从,其他人扮作是护送我们突围的帝国军,我们沿着这条公路往北再往西,接七号公路直达帝都南边运河。在这里我们兵分两路,我和铁鹰他们假扮的随从由上头过格兰大桥直接进入帝都,教官你带其他人斜切入堤防上的防坡林,这里有一条东西向的便道,林木正好可以挡住桥上守军的视线。从这里往东走,两公里处有一座控水闸门,那里有小股敌军把守,不过人数肯定不会比其他要道来得多,直接干掉他们去到对岸,堤防斜坡上有从城内下水道连出来的排水涵洞,其中有一个是完全乾涸看不到水的。从那处进去一路直走,就会看到流过来的废水像瀑布一样灌进一处很大的缺口,从缺口下去就是贯通整座帝都的地下河流。从这里一路游下去,大约十公里上头会突然呈现一片开阔,你们就已经是位在白金塔的正下方了。这是一项严峻的体能考验,不过我相信各位一定能胜任。这里离地面还很远,可以放心把头上巖壁炸开,上去就是地下紧急指挥中心,里头控制着宫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并且有复杂的地道连接城内所有的军事设施,大概的地图我已经画下来在机上就发给你们了。在这里你们再分做两路,爆破队员留在原地负责破坏所有电子设备,切断宫里内外的联系,其他人照地图指示入侵位在城北五公里外的首都防卫司令部,目标是东北角的机场,帝都所有的空中武力都集中在此,不清除这点就没办法打通我们回去的路径。到机场后教官你负责指挥女队员们抢夺战机和飞艇,灰熊你带其他人负责瘫痪全区,把其他开不走的飞机通通破坏掉,完成后你们驾抢来的战机飞艇过来解决上空的巡逻机队和地面卫队,最后载送所有人离开,大家能不能活着回去,就全看你们了。 至于我这边,担任的是入宫执行最后一击。不过这里有个难处,除了镇守宫里的黑衣卫队以外,其他人入宫都是不准携带武器的,而且能进入顶宫见冈萨大帝的也只会是阿尼玛一个人,不可能连随扈人员都一起进去,所以这里只能靠见机行事。顶宫是由几十间迷宫般的厅殿环绕着中央大殿所构成,这些厅殿地板下头装有活动机关,相对位置可以任意移动变换,入殿路径也会随之改变,此外更少不了还有其他许多稀奇古怪的杀人机关,以及明巡暗哨层层把守的卫队士兵。机关部分可以藉由雷电在地下层施以破坏,可是人的部分就必须要靠大家通力解决。当然我凭着阿尼玛的身份,或许是能直接进到冈萨大帝的身边,只是我一个人赤手空拳,可禁不起中间有什么变化闪失,大家一起行动,能承担的风险大些,成功机率自然更高,我们这行动可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当降落到顶层平台后,你们这些随行人员要在哪里等候这一点我不确定,不过不管怎样,第一步都是要抢到武器。白金塔那么大一栋,里头有武装的禁卫队员成百上千,我想凭各位的能耐,要找个机会杀人夺枪绝对没问题,这部份应该不会太困难,最要紧的还是时间上的配合。设定的联络点有三个,抵达水闸解决掉守军后是第一个联络点,从地下河道炸开巖壁进入到紧急指挥中心是第二个,预计时间是通过运河的两小时后。接着雷电你们开始找线路准备下手破坏,同时教官和其他人往机场前进,等到你们两边各自就位,此时是第三个联络点,也是行动发起的号角,我会算准时间在这时候进宫,倒数十分鐘后全体开始行动。当宫内断电断讯一片混乱的同时,正是铁鹰你们抢夺武器的时机,我会尽量拖延时间等你们来会合,再一起杀进去,能不能终结掉冈萨大帝和他的帝国霸业就在这一刻,希望命运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如果一切顺利,这时候教官他们应该也从空中赶到了,而宫里已经被切断和外头的联系,帝都内所有会飞的武器不是被破坏就是在我们手上,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离开。」 讲到这我喉咙已经发乾,用力吞了口口水,问道:「大家可有什么问题?」 唯一有意见的是露儿。 「机场那边交给灰熊和红鹤。」她道:「我要和你们一起进宫。」 「可是……」 「难道……」她泫然说着,「你连最后一眼的机会都不愿意留给我?」 我心中剎时纠结。 她所说的最后一眼,当然指的并不是失败了会回不来,而是一旦成功,我便极可能会随游戏结束而离开这世界,从此在不同的时空里再也见不着面,但这却正是我故意要把她分到另一边去的原因。我寧愿一切像来时般幻起幻灭,让彼此在记忆中永隔,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心爱的人面前消失。 可是如今露儿选择勇敢面对,我又怎么能够说不! 接下来大家便开始着手装扮,先相互剃成和帝国军一样的光头,再割下死去帝国军头皮上的军籍号码黏上,这样就算拿下了头盔也不至于穿帮。帝国军没有女兵,幸好我们这些娘子军们几乎各个身强体壮,剃光了头发穿上大一号的军服脸上再涂上迷彩,一眼看去和那些帝国大兵也没什么不一样。我披上阿尼玛的元帅披风戴上面具,对镜自顾倒也还颇有几分架势,再见露儿穿着对方迷彩军服顶着个大光头,脸上还涂了厚厚一层油膏的粗獷模样,忍不住相视而笑,算是稍稍冲淡了彼此间的哀愁。 魔拉不知从哪弄来一捲带血的纱布要我包在脖子上,万一碰到不得不说话的时候,就故意哑着嗓子说是喉咙受伤,这样就算碰到认得阿尼玛声音的人,也尽可以合情合理地交代过去。我虽然是觉得有点多此一举,不过还是照着做了。而就在包扎之际,魔拉阴沉沉地走向碉堡,和站在门口的卡拉泽打了个照面便逕行进去。 我心里正摸不透他又进去里头干嘛?就听「砰!砰!砰!……」连续枪响传出。我几个箭步衝进去,阿尼玛和一半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你在干什么!」我几乎是用吼的质问。 「替你善后。」魔拉道,俐落地退下手枪弹匣换上新的。「这里难保不会有帝国间谍潜伏,只有杀了他们毁尸灭跡,才是最安全的方法。」 「可是,他们被绑着而且还手无寸铁……」 「这是战争,是没有仁慈的。」魔拉冷冷地打断我的话,「不这样做,万一被对方发现真的阿尼玛在这里,到时身陷在一百层的白金塔之上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们,难道你愿意这样吗?」 儘管理智告诉我,魔拉说的一点没错,但内心仍然不能接受如此行刑般的滥杀。我望向卡拉泽,他露着一脸不得不如此的表情对我点了点头,从他对魔拉说的,「你们做你们该做的」这句话,他不但早就知道会如此,而且心里是默许的。 和他们两人相比,我的战场eq就像是小学生般脆弱,禁不起一点原则外的衝击。我无言地走出,耳听后头枪响继续传出,每一声都像是在我心头重重搥了一记。 眾人化装完毕,搜齐了武器车辆即刻出发,车队转上桥往北疾驶,在前面迎接我们的是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的未来。忽然间后头轰隆巨响,魔拉引爆碉堡内的弹药,把所有事证全化成了夜空下闪耀的火光,我站在掀开车顶的座位上,心里只想他妈的赶快把所有和这场屁战争有关的事情结束。 第二十二章 22-1 车阵在公路上扬着飞尘奔驰,队员们不知是由于心情沉重,或是沉浸在周围难得一见没被战火蹂躪过的一片绿油油田园景象,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 如此过了许久,铁鹰终于打破沉默,从车顶探头下来道:「我说龙豹老兄,你这保密功夫可真是到家,一直到临上飞机前,我才弄清楚原来你是要去帝都砍冈萨大帝的脑袋,而不是要去索拉诺砍欧雷鲁的脑袋。」 「从头到尾我可都没提过欧雷鲁的名字,全是你自己猜的。」我道。 「呵呵,这我可真是自作聪明了。」他乾笑地说着,「只不过连我和斗鱼你也要隐瞒,这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可不是针对你们。」我慎重其事地说道:「只是既然要保密,就要做到彻底,这回行动我可是押上了全部弟兄的性命孤注一掷,只要有一点差错,现在坐在我们前后车上的人可能一个都回不来,如果今天换了是你,我相信一定也会一样这么做。」 「这可不一定。」他道,在后照镜中露出认真思考的脸。 「唉呀,管他是欧雷鲁还是冈萨大帝。」在一旁开车的斗鱼大声道:「反正只要是帝国狗,我们就是照杀就对了……唉哟,妈的!」猛然间将车子煞了下来。 我手在面前用力一撑。「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前面车突然停下来。」 「红鹤,出了什么状况?」由于大家头上戴的是敌军头盔,因此我现在用的是随身携带的通讯器。 「十一点鐘方向有一支帝国军的装甲车队正朝向我们而来。」她道:「车上的涂装很奇怪,分辨不出是什么部队。」 我拿起望远镜远远望去,见六辆装甲车排成三角攻击队形,来势汹汹地越过田野直直逼近,靠在装甲护栏上的士兵个个穿着奇怪的黑色迷彩服和同色的全罩钢盔,车体也是涂得一片漆黑,侧面浮着大大的像是狼头的图案。 「看来这就是卡拉泽说的行刑部队了。」我暗道。 游戏中是有提到这么一支部队,不过仅只是片面叙述,并没有在任务中真正出现过,所以我几乎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们是专门追杀逃兵,类似战场刽子手之类的,想不到这时候竟然真让我们碰上。 「大家稳住千万别开火,」我沉声道:「否则他们会把我们干得一个不剩的。」 我这话说的可一点不夸张,对方是配备火箭和多管机砲的战斗装甲车,我们坐的是披着薄薄一层铁皮,车顶孤伶伶架着挺机枪的军用运输车,这要打起来根本是鸡蛋碰石头。 「怕什么?」斗鱼激愤道:「又不是没碰过装甲车,我们啟动隐形功能,摸近过去先解决人再炸车,看是谁把谁干得一个不剩。」 「你冷静点行不行?」我不耐烦地说道:「我可不想因为和这些嘍囉纠缠,而坏了后头的大事。」 「是是是。」他一脸不甘愿地说着,用力在方向盘上捶了一下洩愤。 「试试用车上的通讯器和他们联络。」露儿在车顶上说道:「不然他们要是真把我们当成逃兵,只怕一到射程就先开火了。」 斗鱼戴上耳机,伸手在仪表板上的通讯器按了又按。「没办法,两支部队不相干没办法直接通讯,我也找不出通用频道。」 「这怎么办?」铁鹰焦躁地说道:「难道我们就乖乖等在这里,赌看看他们会不会打吗?」 「没那么悲观。」我沉着回道:「我想这批傢伙的生杀大权还不至于大到连军团统领都敢杀,斗鱼你把车开到最前面去,让他们好好看清楚我这个阿尼玛元帅的模样。」 「妈的这下可好,咱们打头阵又还不能开火,只能跟帝国狗在哪里大眼瞪小眼。」斗鱼嘴上碎碎唸着,大幅转弄方向盘绕了个大弯越过红鹤雷电两部车衝到最前端,我从全开的车顶站起身,双手撑在挡风玻璃架上,尽可能摆出一副从容睥睨的样子。 对方车速明显缓了下来,由攻击队形转成一字排开在面前停下,一人跳下车匆匆奔来,取下钢盔脚跟「啪」一声併拢,肃立向我敬了一礼:「血狼部队三十二中队瑞卡德中尉。」 他行的礼和我们及反抗军的大不相同,不是对着眉角五指併拢,而是整个右臂在胸前平举,头往下弯到几乎和手臂贴齐。这场面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礼,索性摆摆架子站着一动也不动,心里暗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些傢伙是叫血狼部队。嘿嘿,这名称取得还真贴切。」 北方高原上的血狼兇残无比,这一点我和露儿在境外国度原野乐园的电塔上已经见识过,眼前这些傢伙干的是专门猎杀自己人的脏活,和那些见血就咬,连同伴也不放过的血狼的确是没什么两样。 「我还以为元帅现在应该在索拉诺东线,」瑞卡德抬起了头道:「没想到竟然有幸在这里遇上。」 「我奉大帝之命,紧急入宫商议军情。」我记起魔拉所吩咐的,将气憋在喉头瘖哑着声音回道:「偏偏正好碰上了两架脱队的敌机拦截,我的座机中弹起火不能再飞,只好紧急迫降在这里,却又遇到一波反抗军的奇袭攻势,幸亏后头这些弟兄保护我突围,否则我个人生死不足惜,就怕是延误了和大帝会面拖累到军情,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这么说来,」瑞卡德一对兇狠的三角眼明显一亮。「后面那些车上的,都是原本驻守五十一区的部队囉?」他说的五十一区,指的应该就是被卡拉泽攻佔的铁桥区域。 我冷冷道:「是又怎样?」 「根据情报,五十一区现在已经落在阿尔塔利亚反抗军的手中。」他的表情活像是嗅到了猎物的猎犬。「按照交战守则,只要脱离战区就是逃兵,我就是奉命来处决这些临阵脱逃的军中败类……」 「不对。」我道:「他们是为了护卫我才离开前线,这不算是脱逃。」 「如果是如此,那当然又另当别论。」他目光炯炯地往后一辆车一辆车望过去,引得车上队员一阵怒目相向。「看车上这些弹孔,想必是先经过一番激战了。」 「这当然。」我压着嗓子道:「敌军怎么可能放我们大摇大摆地走?」 「这可就有点奇怪了。」他伸出手指往我车上一处弹孔探了探,「据我所知,驻守该区的可是支机械化的步兵劲旅,对方能以闪电般的奇袭攻下,不用说战力必定是相当强,单凭这些运输车,怎么有办法杀得出重围,而且后头还看不到半个追兵?」 我斜眼揪着他,心中大起警讯。「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瑞卡德靠上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元帅您所说的,会不会其实并不是完全的事实?」 「你在质疑我?」我冷然道。 「不敢。」瑞卡德道,脸上丝毫没有半点惶恐。「属下只是在猜,或许这中间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 「那么,」我边说边留意对面装甲车上人员动静。「你认为应该有什么隐情?」 「我在想,」他不怀好意地一笑,「这些人会不会是挟持了元帅,作为掩饰他们不战脱逃的证据?」 我一听他想的竟然是这码子事,整个疑虑顿时消了大半,举起双手扯着嗓子大笑道:「我既没被銬着,身上也没有枪指着,你倒是说说看,有哪一点像是被挟持的?」 「或许这些逃兵抓住了什么把柄,硬碰硬地要胁元帅就范。」瑞卡德一脸乖戾道:「要分辨只有一个办法,叫他们放下武器通通下车,让我去车上检查检查,如果他们真是护送元帅突围而不是逃兵,就没有理由不照着做,真相就会马上还原了。」说着便要往车后头走去。 「你有种就给我上去搜搜看。」我冷冷说着,心里却是暗暗着急。我们原本的装备都藏在车上,他只要一登车,立即就要穿帮。好几名队员显然已经有些按耐不住,这局面若不及时控制住,一场恶战势必马上爆发。 瑞卡德停下脚步,悍然回头道:「战场上决计不容许有逃兵存在,这是大帝亲自下的命令,我们也是为了捍卫帝国军的荣誉而奉命行事,还望元帅你配合不要阻挠。」 我心里暗想,如今我可是堂堂元帅身份,有什么道理站在这让他予求予求?这念头一起,当即下车走上前,一巴掌便将他打倒在地,厉声道:「这群弟兄可是冒了生命危险护送我到这里,你凭什么把他们当作是逃兵?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还是仗了谁的势,连我的话你也敢质疑?」 瑞卡德一骨碌起身,脖子上青筋暴露,手已经按在腰间枪上,装甲车上的人见状也纷纷拿起了武器,我方眾人不甘示弱立即举枪相对,双方剑拔弩张,就只差没人下令开火。 我自信绝对能在瑞卡德拔枪之前出手将他制住做为挟持,当下用眼角馀光钉着他,目光扫向装甲车上眾人,缓缓道:「你们以为能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把我们干掉吗?别忘了,我可是因为大帝的召见才从前线兼程赶回,如今好不容易突围,却又在这里失了踪,你们想,大帝有可能会不闻不问吗?这一区除了你们之外再没有其他武装部队,这一追查下来,随便比对一下弹道也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时候谁都别想逃过谋杀元帅的重罪。」又将眼光移向瑞卡德,「再容我提醒你一句,从这往后,百公里内全是我的军团驻守范围,只要消息一传出去,我看不用等到大帝下令,我手下将领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们。嘿嘿,你们这些装甲车对付那些弃械逃窜的残兵和我们这几辆破烂卡车不难,不过要是碰上他们战力十足的正规部队,要被轰成肉酱我想也是不难。」 这一句恫吓可比什么都有效,瑞卡德放开按在腰间枪把上的手,脸上戾气一时还未全消,捡起落在地上的头盔拍了拍,说道:「我刚刚是急躁了点,希望元帅不要见怪。」仰起头对装甲车上眾人发作道:「你们是要造反吗?还不给我把武器收起来!」 对付兇狠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比他更兇更狠,这是我从战场上学到的不变定律。 我冷笑几声,道:「麻烦叫你手下让条路出来吧,我还要赶着晋见大帝。」 「我看这一区也没什么好巡的了。」他阴沉沉地说道,「属下护送元帅进都,就当作是将功赎罪。」 「这倒不用。」我道,心想我们此去肩负着多大使命,这中间容不得有半点闪失,怎么能让这群恶狼跟着。 「元帅身负重任,只有这几辆车未免太薄弱了。」他道:「有我们的装甲车在外围保护,岂不是更安全点?」 「正好相反。」我道:「就是因为只有这几辆车,这才不至于引起敌人注意,要是再加上你们的装甲车随行,老远一看就知道是在护卫什么重要事物,这还不把追兵全引来了?」 「我想应该不至于吧。」瑞卡德曖昧一笑,「前面这一大段路都没见追兵了,如今我们反向往回,又怎么可能突然冒出追兵来?」 我看他眼神闪烁暗藏兇光,想必是不死心想要一路跟着看可不可以挖到什么把柄,看来这些傢伙杀逃兵杀上了癮,逮到机会不赶尽杀绝是誓不罢休,只是他嘴上说得合情合理,我一时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不让他跟着。 就在无计可施之际,瑞卡德头盔上通讯器突然响了:「队长,雷达上一点鐘方向有反抗军,距离大约一公里,正直朝我们过来。」 我和他不约而同拿起了望远镜,镜头中就见一支十辆四轮战斗车组成的部队正扬着尘沙疾驶过来,车头上漆着两把交叉战斧,正是阿尔塔利亚反抗军的标志。 如果按照原本的步调,我们现在起码是在好几公里外,这批战斗车队根本连我们的车屁股都看不到,只不过被这群突然杀出的战场屠夫一耽误,这才给了他们机会追上来。 「瑞卡德中尉你这张嘴可真灵啊。」我道:「你看,这追兵不就来了?」心里暗暗高兴他们在这时候追到,正好给了我们机会脱身。「这些侦察战斗车车轻速度快,以目前这距离,我们再怎么跑都一定会被追上,一旦交起火来,我们这几部破烂卡车也不是对手。我看如今之计,只有仰赖你们的优势火力绊住他们,我这边就可以伺机逃脱,这才不至于耽误了面见大帝的大事。」见瑞卡德臭着脸不发一语,又故意激道:「怎么,难道说你们的子弹会转弯,碰上不是自己人的敌军,就会自动闪开?」 他敢怒不敢言地瞄我一眼,戴上头盔往装甲车奔回,指挥部队摆开交战队形。 我一跃上车,口中大喊:「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一定不会忘记向大帝提及你的功劳的。」手一挥全体扬长而去,等到后头火砲声响起,我们早已去得远了。 第二十二章 22-2 「嘿,总算是摆脱掉这群屠夫了。」铁鹰在车顶上如释重负地说道:「妈的刚刚真是好险,我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开枪了。」 「我倒希望你没忍住。」斗鱼道:「那我们不就可以大干一场了。」 「省点力气不好吗?」我道:「等进了白金塔宫,有的是你大干特干的。」 他不再说话,边操着方向盘边乱七八糟有一句没一句地唱着歌,彷彿是为了即将要和敌人生死对决而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车子由北转西再往北沿着公路急驶,一路上再没阻碍,经过两小时将近百公里的风尘奔驰,远方已经依稀可见帝都的建筑轮廓,路两旁则是大片大片由铁丝网篱笆区隔的难民营帐。 我们放慢车速从一排排营帐中间穿过,周遭无论男女老幼全都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在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心中,我们冒充的帝国军只怕已经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捍卫战士,而是迫使他们家园破碎流离失所的帮兇战犯。在如此一片低迷的气氛中行驶一段后,前方出现一团混乱局面,军队在路中央设了管制站,此刻却聚集了大批民眾围成人墙不断推挤叫嚣,军队手持防弹盾牌架起了拒马阻挡,可是群情激愤之下,隐然有点招架不住的样子。 我们不得不将车停下,路旁一名军官带着一小队士兵朝向我奔来,敬了礼说道:「元帅是要进都吗?」 我点了点头,问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食物的问题。」他见怪不怪地说着,「这些难民又不打仗只会吃,分不到食物就闹事。上星期两帮人马抢食物打架,被我们毙了几十个好不容易乖了几天,今天食物不够发,就又开始聚眾生事了。妈的粮食供应前线都不够了,连我们都是三餐配给,哪有多的分给他们?不过元帅放心,这点小事让我们处理一下就好了,绝对不会耽误太多您宝贵的时间。」 此时一票人推倒了拒马往前衝,士兵们立刻从中截住,枪托好像舂米般不断砸下,一群人登时头破血流,随即被几十隻军靴踩在地下践踏。 后头人群大叫:「打死人了,我们跟他们拼了!」从拒马缺口疯狂涌入,眼看一发不可收拾,就听「喀啦喀啦」一片上膛声传来,接着「砰砰砰……」枪声大作,首当其衝的民眾立即像骨牌般一个个倒下,血花随之四下飞溅。 「你们在干什么!」我又惊又急地道:「帝国军是训练你们来杀老百姓的吗?还不快叫他们停火!」 「可是……这是上头的命令。」那名军官迟疑道:「只要群眾暴动就立即开枪镇压,说是要杀一儆百……」 「杀一儆百?你他妈现在这样叫杀一吗?」我吼道:「你马上叫前面的人停火,就说是我的命令,听到了没有?」气急之下,也顾不得装声音了。 「别衝动,」露儿从车上探下头低声说道:「你不想在这里把事情搞砸吧?」 那人匆匆打开通讯器喊话,前方枪声骤然而止,群眾已吓得纷纷做鸟兽散,只留下几十具尸首横陈原地,除了被无辜射杀的以外,还有不少是被践踏而死的。 「您看,这不就清净了?」那人吁了一口气笑道:「而且起码也省了不少粮食。」 我强忍住想一枪毙了他的衝动望向后头,那些帐棚内的人仍旧是用一样的眼神冷冷看着,似乎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军队们嬉笑怒骂着将尸首拖到路旁,这些死去的彷彿不是人而是动物,甚至连动物都比不上,还不如一袋米或是一包口粮来得有价值。一具具已无生命的躯壳就这样像砂包一样堆着,露着空白的眼神目送我们离开,我闭上眼不忍再看,心中悲痛就像一道无法癒合的疮疤。 这到底是已经变成怎样的一场战争? 离开营区范围,横亙前方就是进入帝都必经的人工大运河。和加拉戈萨有如眾星拱月般的市镇丛集不同,帝都是一整座独立的巨擘都市,在这些有如护城河的运河围绕下,形同孤踞在周遭一片平原瀚海中的小岛。在这里我们已经必须要兵分两路。 「另一边就交给你和灰熊了。」临行前我不忘对红鹤面对面做最后的提醒:「掌握时间,随机应变,别忘了,大家能不能回去全靠你们。」 「总队长你放心。」她咧开大嘴笑道:「跟了你那么久,就算只学到一点皮毛,也足够派上用场。」 我笑笑拍拍她,两队人马就此分道,所有车斜向开入防波林,藉由林木掩护走便道向东,我在原地静待一阵,确定桥上守军并没任何发现后,这才一部车慢条斯理地上桥。 把守桥的是一个混编的战车中队,六辆长毛象一字排开占住整个桥面,后头步兵架着重机枪和火箭砲筑成第二道防线。如此阵势若在以往当然是不足惧,不过现在却是足以将我们挫骨扬灰好几次。我叫斗鱼保持车速继续前进,不疾不徐地直开到阵前,带队的中尉军官越眾走出,以和瑞卡德截然不同的恭敬姿态敬了一礼,道:「元帅怎么就这样一部车开来?」 「大帝紧急召见,不得不如此。」我简洁有力地回答,同时凝神注意后头部队动静,见他们只是各自守着岗位,并没什么特别戒备的动作。 「原来如此。」他露出理解的表情。「我从望远镜见了,还以为是眼花了,没想到元帅会神不知鬼不觉在这里出现,上头也没有事先告知,刚刚问了也说不知情。」 「他们是确实不知情。」我小心地回答,「这是机密行动,除大帝和我以外,就连最高指挥部那些个头头都没几人知道,更别说是你们禁卫部队了。其实我本来是走空路,只是中途碰上了一大堆意料之外的状况,要不是诸……」我说得顺了,差一点忘了帝国人是不信诸神的,情急之下赶紧把冈萨大帝的名号搬出来。「……大帝英明神武庇佑,我现在恐怕没机会站在这里。这中间过程很复杂我也不多说了,告诉我现在情况是怎样?是要等你请示上级,和宫里头确认了才能放行,还是我现在就可以直接过去,赶进宫面见大帝?」 这里已经是来到敌人门口,之前对瑞卡德的威吓可不一定适用,搞不好还适得其反,所以我索性把决定权丢给他,反正是真有其事,只要不叫我把脸上铁面具摘下来,再多确认几遍也不怕。 这招反其道而行还蛮有效,那人站得直直地一本正经回道:「本来我们收到的命令,不论是谁,要过关都必须等待上级单位直接核准是没错,不过那当然只是针对一般情况,元帅乃是手握前线大军的战区统帅,如果进出还要等批准,岂不是太荒谬!更何况上头除了大帝以外,也人比您大了,如果要批准也只能由大帝来批准,若照一般程序往上回报,我的上级算起来都是您的下属,哪有在上位的要向在下位的请求批准这种道理?」说着往后一挥手,长毛象坦克发出隆隆声响沉重地往两旁退开,让出了一条笔直大道。 我们终于进到了象徵敌军邪恶势力原点的帝国之都。 帝都的建筑风格介于拉古纳的古朴典雅与境外国度的奇幻瑰丽之间,条条笔直的大道是用参杂了水晶玻璃的石屑压成,粼光闪耀好似整齐交错的缎带,路边的街灯是整座金属雕刻的巨像,手持的灯炬顶端罩着色彩繽纷的琉璃灯罩,就像是镶在缎带上的宝石,再加上随处可见嵌在整座建筑物上的巨幅液晶看板,表现出的是一种结合古典与现代的超凡壮阔。这里是游戏中必来之地,可是从小小萤幕上看到的,和实际置身在其中,那感觉就如同是看一片叶子和看一棵树般的不同,我和铁鹰、斗鱼以及车上其他人全都看得呆了,大家一时着迷于眼前视觉上的震撼,几乎忘了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不多久通讯器响起,红鹤和灰熊已经顺利解决了水闸守军进入涵洞,接下来他们必须游泳通过地下河道,这中间我们为了时间上的配合,只能暂时在城内大兜圈子,否则差不多的路径,我们在地上开车怎么样也比他们在地底下游泳快。虽然数百里外正在烽火不停,不过此刻街道上车流人潮还是相当多,若不是夹杂着军队穿梭其中,还真感觉不出有任何山雨欲来的气氛。我们和一批批巡逻的部队交错而过,靠着阿尼玛铁面具庇佑,除了换来不断的敬礼之外,并没引起什么特别注意。 第二联络点比预定时间快了将近十分鐘,通话完毕我们立即改变路径不再绕圈改走直线,沿着平面道路朝向矗立市中心的白金塔宫前进,卡车引擎发出运转到极限的嘶吼,大家的心也跟着沸腾起来。当路到尽头,眼前是一大片隆起地面的圆形广场,白金塔宫巍巍耸立在正中央,百层塔身笔直指向天空,如同一把平地升起的巨剑,白金打造的外墙上浮凸呈现的宫宇楼阁,就像是剑身上精篆鏤刻的花纹。算时间此时红鹤灰熊雷电他们应该已经快要到定位,没有馀裕再来讚赏眼前鬼斧神工的建筑,我最后提醒:「大家把该藏的都藏好,这里可不比前头那么好矇混,就算只露出一片衣角,也足以让我们前功尽弃。」将小如钮釦的耳机和话机分别藏在耳朵和衣领上,怀着平静的心情下车领头前行,跨上数十级台阶来到了广场之上。 广场周围散佈着数百名搭乘装甲车或轻战斗车的武装士兵,战斗飞艇像苍蝇般不断绕着塔宫来回盘旋,更高处的空中间歇传来x战机破空而过的引擎呼啸,就如同预期般护卫得滴水不漏。我沉稳地率眾走上前,周遭人员纷纷行礼,接着一辆战斗车徐徐驶来,一名肩膀上别着三支银色三叉戟的上校军官在前座用疑虑的口吻说道:「元帅怎么现在才到?」 「路上出了点事耽误。」我道:「事不宜迟,快送我们上去吧。」 看来他大概是这些部队的头头,才会被告知阿尼玛要来,至于后头的事,以他的层级,想必是还不到知道第一手消息的资格,我也就懒得多费唇舌。 那人立即呼叫宫顶的守卫部队,不多久一架直升飞艇缓缓飞到,舱门开啟后那人说道:「各位请将身上武器留在这,回去时再一併归还。」 「这个当然。」我道,和大家一起将身上枪械缴了出来。 直升飞艇冉冉升空,转了个弯往塔顶斜斜飞去,很快地面上的人和物便成了无数看不清的小点,取而代之的是在眼前层层闪过的金石雕砌以及空中楼阁。塔宫每隔十层建有一座降落平台,我们的目的地当然是最后一层平台,离地面已经超过三百公尺,当日我向魔拉夸口说可以从底下直攻上最顶层,此时亲眼见到,不禁暗自庆幸幸亏天上掉下来个阿尼玛给了我们这个偷天换日的机会,否则要在里头层层浴血上攻,就算真让我们攻到最后一层,牺牲会有多惨烈不提,只怕剩下的人手脚也都瘫了吧,想到此处不由为自己的鲁莽决策汗顏。 就在直升艇飞临塔顶之际,耳中通讯器已然响起:「总队长,我们三边都已经就位了。」传来的是红鹤的声音。 「一切按照计画。」我嘴靠着衣领低声道,接着直升艇便开始徐徐下降,却见突出空中的圆型降落平台上除了荷枪实弹的卫队外,却还站着另外一批人。当停定了后大家鱼贯走出,那批人立即迎了过来。 「你迟到了,阿尼玛。」带头的人一脸冷冰冰地衝着我说道。 从他那一丛披掛在胸前的长鬚和肩章上三支金光闪耀的三叉戟,就算不看脸也知道是帝国硕果仅存的另一个元帅欧雷鲁,只是万万料想不到他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我全身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不是听说你被击落在五十一区?」欧雷鲁冷冷地继续说着,「想不到还有办法脱困回来,真是有你的,不过怎么一点联络也没有?大帝苦等不到紧急传唤我入宫,我和前线将领开会开到一半,也不得不兼程赶回。」 「我可不是大摇大摆回来的。」我道,心想他既然和阿尼玛互有心结,我回话当然也不用太客气。「中间可是经过一番苦战,车上的通讯设备都打坏了,你说要怎么联络?」 他阴沉沉地看我一眼,「你脖子上这下也是在那时候挨的?看起来好像伤得不轻。」 「这还用说?」我把声音压得更哑些。「弹片从喉头和下巴中间划过,幸亏是刚好避开了动脉,不然现在没机会站在这了。」 「那还真是托了大帝的鸿福了。」他不动声色地说着,「想必是弹片的高温灼伤了声带,怪不得你声音整个变了。」眼中疑色顿时消了。 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对于魔拉早已事先顾及到了这层深感佩服。 「可惜你还是晚来了一步。」欧雷鲁又道,「我刚和大帝会完面,他已经将前线指挥权全交付给我了,现在你手下和蒙大略部队都是归我管辖,所以,嗯,可能要暂时要委屈你先把兵符给交出来。」 「岂有此理!」我佯做生气状,「我一力栽培出来的精锐,凭什么白白交给你?我现在就去面见大帝,请他收回成命。」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他淡然一笑,「不过命令已经发佈,在你来的几分鐘前我和蒙大略手下那些兵团将领正通完话,他们已经答应效忠于我,所以就算你见了大帝,顶多也是将你手下的兵团归还给你,至于蒙大略的部队你是要不到了。」 「是不是这样还不一定。」我道:「等我见了大帝的面,看是你说的准还是我说的算。」 「也好,」欧雷鲁道:「咱们一道进去,看大帝怎么定夺。」 我心想,让这傢伙跟着,我怎么拖延时间等其他人抢了武器来会合?要不是基地被毁,我们被迫直接跳到这来,否则照游戏进度早在上一关他就要被我们宰了,现在根本没机会跑到这里来搅局!「嘿嘿」一笑说道:「怎么,你才刚从里头出来又要进去,是真那么想见到大帝,还是怕我一个人单独进去,会坏了你一心想要取我而代之的局?」 「你这话说得可不大对。」他咄咄逼人地看着我说道:「军中怎么可以一日无头,这道理随便一个小兵都懂,你下落不明,这担子自然是由我一肩扛起,现在既然你已经出现,到底该怎么抉择,大帝的眼睛是雪亮的,相信一定会做出最妥善的安排。」挥手拂了拂大衣下摆,领先往入宫的门走去。 他和阿尼玛地位相当,要干什么我也无权阻拦,更何况预定的十分鐘已经过了一大半,再拖延下去,等到另一边行动发起,要再进宫恐怕就没机会。我见周遭黑衣队员并没有打算要带大家去别处的意思,心想这下要拿到武器,就只有明抢不能暗夺,而且还多了批欧雷鲁的手下,只怕会变得有些棘手,不过凭眾人的能耐,应该还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于是带着暗示的语气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吧,小心留意。」恋恋不捨地看了露儿一眼,跟上欧雷鲁的脚步跨向入宫之门。 第二十二章 22-3 入宫之门雕铸成巨兽之形,巨兽张得大大的嘴便是入口,似乎影射着我们此行无异是等于入了虎口般兇险。入了门是一道直通往内的走廊,两旁雄立着一尊尊姿态灵动的武士巨像,手中巨斧大剑好像随时都会劈下来似的,如果胆子小一点的只怕看了当场就要腿软。边走着就听欧雷鲁道:「前线战事越来越烈,内德维德、克雷刚加上拉古纳各部队分进合击,我在索拉诺外围佈下的防线已经被攻破了好几处,阿尼玛你对坚壁稳守向来有一套,对我的佈防可有什么建议?」 我含糊以对:「凭你的智谋,再加上蒙大略遗留部队的加持,那些杂牌军根本没得抗衡,哪还需要我多嘴?」 欧雷鲁莫测高深一笑,「那也得要蒙大略所属全归于我才行啊。」沉吟了一下又道:「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内德维德他们,而是战天使。」 「战天使?」我心里陡然一惊,訕笑说道:「他们不早就被我们派出的特种部队灭了,连基地都荡然无存,你担心的是幽灵部队?」 「不,没那么简单。」他慎重其事地说道:「根据情报作战部的传来的第一手消息,移动小岛沉没后,接连在好几处反抗军的据点都有战天使队员出现过,而且两个最重要的要角,龙豹和那个女教官都在其中,照前后的路线判断,据信现在应该是已经躲藏在加拉戈萨,显然我们折损了整支鷲尾花部队和一个空中堡垒战斗群,不过却仍旧没能达成将他们全军歼灭的目的。那个龙豹用兵狡诈多变难以捉摸,从拉姆、科隆、加拉戈萨,这一路我们在他手上吃的亏可大了,如今再有魔拉那些鬼影子的手下做后盾,就算是现在出现在我们眼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想到就令人担心。」 「你太多虑了。」我强压着心头震惊说道,却又想着,说我是朽木还是木头之类的评语我可听得多了,用狡诈多变来形容倒是头一回听到。 「但愿如此。」欧雷鲁道:「不过,战天使那些傢伙既然来到加拉戈萨,绝对不可能无所图,不能不小心提防。」沉吟了一下又道:「另外我还有个建议,蒙大略部队最后到底会归谁所属的问题我们不妨暂且搁在一旁,反正不管归你还是归我,这仗还是得打的。你老守在东线隔山观虎斗,难道不觉得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我这里有个想法,你何不化被动为主动,顺时针沿敌军右翼大举突进,狠狠来一记左鉤拳攻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虽然人在加拉戈萨,不过从魔拉那里也得知了相当多的前线军情,反抗军基本上是以左路的拉古纳军做为进攻主轴,克雷刚和内德维德担任的是佯攻的角色,藉由中路突破摆出一副直逼帝都的态势来牵制敌军的右肩,也就是阿尼玛手下部队佈下的防线,侧翼则交由卡拉泽和其馀部队来保护。可是随着索拉诺屡攻不下,原本的路线不得不做出修正,如今克雷刚和内德维德全都投入了索拉诺的战局,少了中路的佯攻牵制,整个拉长的侧翼面对到敌军阿尼玛坚强的右肩防线便相对显得十分薄弱,只是由于他始终坚守不攻,这才维持着一个对峙之局。卡拉泽对五十一区的突进显然是试图以攻为守来分散敌军可能会对内德维德、克雷刚留下的中路空缺做出的反击,对方不可能任由一把剑插到自己身后置之不理。敌军如果照欧雷鲁所说的行动,就等于是放着背后门户洞开不管,反而往反抗军的侧腹倒打一拳,看似是未经深思熟虑的鲁莽战术,事实上却是抢佔先机斧底抽薪的妙着,一旦攻势开展,右翼只要一被攻破,整个反抗军的心脏地带立即要受到威胁,到时卡拉泽这把剑无论插得再深,也要变成后继无力的断剑。欧雷鲁这傢伙计策之深,显然反抗军眾将全都低估了他,幸好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真的阿尼玛,否则只怕整个战局会就此逆转也不一定。 「这种角色留着绝对是个祸害!」我暗道:「不管杀不杀得了冈萨大帝,这傢伙都一定是非先除去不可,也只能算你命中註定该死,明明已经逃过游戏中的一劫,偏偏自己又送上门来。」 「阿尼玛你不讲话,」欧雷鲁沉着脸追问:「是觉得我这个计画不可行吗?」 「倒也不是,只是防线这么长,要调动岂是件简单的事。」我信口说道:「不过你这计策基本上还是好的,等面见完大帝,我们不妨召集幕僚军官坐下来慢慢商讨,就算无法调动整个大军,至少派一、两个兵团试探性攻击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此时我们已经即将通过阵列两旁的巨像群进到连接的厅殿,突然间四周灯光一齐熄灭! 欧雷鲁年纪不小,身手却还矫健,立即缩身闪到一旁,口中沉稳叫道:「小心,可能有古怪……」我暗喜:「雷电这一下破坏得正是时候,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听音辨位立刻一记重手挥出,着力处稜骨分明正在胸口,骨碎声中就听他「咚隆咚隆」直滚了出去,转瞬间灯光又亮。 顶宫竟然备有该死的独立紧急发电系统,雷电在地下层无法破坏得到,这一点我可是完全没料到。 「阿尼玛!」欧雷鲁倒在巨像脚下,咳着血说道:「你……竟敢在大帝跟前对我下毒手?」 我四下望了望,四处墙角的活动监视器镜头都是一片灰暗,就像死了般一动也不动,这部份有和地下主机系统相连,一遭切断,就不是靠紧急发电系统所能修復的了,而前头厅殿巡守的卫兵离得还有段距离,视线又被巨像遮着,于是大喇喇往欧雷鲁走了过去。 「阿尼玛早死了。」我恢復原本的声音道。 欧雷鲁一怔,立即恢復了镇静。「你……是战天使?」 「没错,」我微带得意,「而且还正是你刚刚说的那个狡诈多变的龙豹。」 欧雷鲁脸色一变,嘴角微微一扬似笑不笑,暗中却偷偷吸了口大气,动作虽然隐蔽,可却逃不过我的眼睛,知道他是假装要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趁机张口呼救,立即伸手往他喉咙叉去。欧雷鲁反掌一格,不过先前被我一击之下肋骨不知断了几根,这一格有形无力,我手腕一翻已将他整个人扭了过来,掌缘如刀往他伸长的后颈猛力一劈,只听他空洞洞地说了句:「我没料错,你们果然来了……」断了颈骨的脑袋一垂就此断气。 我脱下身上大衣覆盖在他尸身上,并替他阂上双眼,算是对这位深负谋略的敌将聊表敬意。虽然就只那么两下打斗,不过声音在长形的通道内异常响亮,惊动了前方入口守卫举着枪远远奔来,见了眼前之状,又惊又疑问道:「元帅,这……怎么回事?」 「这傢伙是冒充的。」我装哑了声音道:「敌人可能不只一个……」突然一喝:「小心后面!」对方立即举枪回身,我趁机箭步欺上,手起掌落间后头两人软软倒下,脚下不停接着原地一跃,前方两人猛一回头,正好迎上我凌空交迭飞出的双腿,枪还端在胸前来不及往上,人已先被踢飞了出去,在石像上重重一撞再弹了回来,歪斜着脖子就此倒地不起。这一下子解决了四人,却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我正为自己身手隐隐得意,就听周围传来一片机械转动巨响,两旁武士巨像竟然一尊尊动了起来,高举手中武器往下便砸,显然殿内另外藏着有人,远远看清了这边状况,于是立即发动机关。我一纵身闪到一尊巨像脚下,眼前巨斧大剑好像层层闸门般交纵下落,砸得金属地板火星四溅,整条走廊回音轰响,根本听不见外头动静,而地板上眾人也无可避免全被捣成了肉泥。我焦急等了一会儿,终于耳机响起,露儿在另一端带着急切的口吻说道:「我们解决掉平台上的人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松了一口气,回道:「我把欧雷鲁干掉了,不过我没料到里头竟然还能发动机关,现在正躲在巨人像脚下暂时动不了。」说着不觉有些羞恼。 「看来这层一定有独立的发电机,」露儿反应迅速地说道:「得想别的办法进来才行。」 我举目回望,入口比通道窄,从外面进来根本没有多馀空间可以闪躲,而那些大剑大斧交互落下的时间又配合得没有丝毫空隙,这一跨进来,还来不及像我现在这样闪到巨像脚下,就已经先要被劈成肉酱,确实是没办法冒险硬闯。「你们在外头等,我去里头找到控制的地方切断机关。」 「小心。」露儿轻声说道,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言中之情却胜过千言万语。 我从巨像脚间微微探出头,耳旁刀剑落下的风声雷动让人听得冷汗直冒。虽然通道尽头已经在前方不远,贴着巨像挪移数十步也就到了,不过殿内躲藏的敌人可不会这样眼睁睁放我进来,于是潜身溜到侧面,手脚并用攀附住巨像身上深凿浅刻的浮凸肌理,好像攀岩般奋力上到了头顶,中间几次险些被震落下来,接着再纵身从这一尊巨像跳到另一尊巨像,经过连续几纵后来到了尽头处最后一尊巨像头顶,静静伏着随着巨像挥动武器动作上下摇晃观察殿内动静。 殿内三面是墙,右面是一排立方石柱,从石柱之间穿出去是另一殿,和这面同样隔了一排石柱,两排石柱间隔大约四、五公尺远,位置正好彼此交错,藉由中间交隔的空隙使得两殿可以相通。从我这角度往下望,看不到石柱群再过去另一殿的情况,只能看见面向我的两面墙上浮凸着整排人形立像。这些只有半片身子的人像全都是扑克牌一样的死寂脸孔,但有几尊眼睛处特别深邃,仔细看就发现原来是空的,显然敌人就是藏在人像后透过这来暗中监看,只是受限于视线位置只能水平往前,并未发现我已经从巨像头上移近过来,和他们只差了一殿之隔。 「可惜。」我心中暗道:「刚才只顾着躲避头上落下的大刀大剑,没想到要顺手检走地上武器,不然趁现在他们还没发现,尽可以慢慢瞄准了来打,这些人像中间是空的,这距离就算是手枪子弹也打穿了。」往下看时,见那些枪已经被砸得不成模样,就算现在再下去捡也没用了。接着又想到,我身上披着的军大衣里头还穿着我们的战斗服,啟动隐形功能跳下去直接绕过这里不就好了?不过再一想不对,由于装扮关係我现在戴的是敌军的头盔,隐形功能一啟动,身体部分是看不见了,可还剩一颗头在那里晃来晃去,这情况敌军恐怕不会以为见了鬼当场吓晕,而是会将子弹全往我明晃晃的脑袋招呼过去。 想到见鬼,我豁然灵机一动:「那就乾脆来个装神弄鬼吧。」拿下铁面具脱掉军大衣,将衣领绑缚在面具两耳的扣环上,啟动隐形功能稳稳地站起身,心中默默算计着脚下震动频率。 巨像仍旧是开天闢地般往下挥动着巨刃,每一动之间微微停顿大约一秒,我沉着气让身体慢慢适应节奏,抓准时间双手撑开大衣下摆遮住头飞身往下纵出,对面立即枪声大作,不过他们能看到的只是一件连着面具的大衣从天而降,而我又刻意将大衣背面朝前,落下瞬间也看不出里头其实是空的,一排弹幕全往上头招呼过去,一件威风凛凛的大衣顿时千疮百孔。我一落地顺势向前一滚,接着便静伏不动,将大衣稍稍往上拉了拉避免盖住头的地方显得过份隆起并顺便窥探,见对面墙上伸出了两支枪管,对着面具又射了几枪,面具「噹啷噹啷」併裂成好几片跳弹开,接着枪管便缩了回去。 如果对方不是瞄准了打,而是对着衣服乱扫射一通,就算打不到我身上来,藏在下摆下的脑袋只怕也难逃被波及,那我可就要把性命寄託在敌军头盔的避弹能力上了。不过我想只要是稍稍受过一点射击训练的人,一见到目标,第一反应一定是对准头、胸等要害,再怎么不准也打不到下摆来,更何况这些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卫队。我这着虽然是有点惊险,不过却也是预期到了敌军心理才做出的举动,并不是毫无考虑的蛮勇蛮干。 「出来吧,还等什么?」我心中默唸着,而对方就好像是听得见我心里的话似的,就见墙上两尊人像一转,露出了可容一人通过的空隙,两名黑衣队员手持衝锋枪瞄准着殿外步履戒慎走出,显然是已经看清楚打中的不是人只是件衣服,而眼前除了那些巨像上头,就再没别地方可以搞出这古怪了。 这正是我希望他们做的。 我猛地将大衣对着两人一掀,对方怎么也想不到一件弹孔累累的破衣竟然会一下子活了起来,慌忙中举枪便射,乱絮纷飞中我一纵起身,电步来到一人身后抓住握枪的手便对另一人猛扫,那人只见一颗脑袋在空中迅速飘移,正吓得目瞪口呆之际身体已经被激射的子弹洞穿,接着双手交叉一扭,面前之人头颈分家,整个脑袋顿时转到了背面来,我看了心中一时也有点发毛,一起脚将他踢开,耳中已传来急促脚步声,转头就见四名黑衣卫队正自右侧的另一殿奔来。我连忙伏下身,捡起枪对着来向一轮扫射,对方闪到交错石柱间就地还击,一瞬间的交火便打得壁上人像支离破碎,四肢五官飞散崩落。帝国军武器的共通点向来就是不求轻便只重火力,对方和我手上拿的虽然是近战用短枪管的k99衝锋枪,用的却是和步枪一样的子弹,在如此短小的空间威力更显惊人。我见这边一片空荡,对方那儿却有成排的石柱掩蔽,情势对我大大不利,眼前唯一能躲的地方,就只有墙上那道半大不小的开口,于是迅捷起身窜入,脚才刚站定,四周忽然一下子剧晃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22-4 「红鹤他们怎么这么快到?」我又惊又喜地想着,随即发现不对。整个殿堂正在迅速往后退,现出了一大块四四方方的地洞,露出了底下复杂转动的机械。我着急瞧着对面走道和那些巨像武士渐离渐远,可是凭我一人之力,又哪有办法阻止这些被机械牵引的墙壁和地板?接着右边一堵墙横移过来,看来应该是属于另一殿的墙面,将地下空洞以及我的视线一起填满,我站的地方跟着好似缩进墙中般往后退,左右两边却是徐徐往前,等到一切终于静止,我定下神探头出去一望,见整殿已经换了一副面貌,前方和左侧全成了墙壁,上头人像尊尊焕然一新,只剩右边还是原本被打得稀哩哗啦的那面,这一来左边那一殿的敌人是隔开了,不过和外头连接的路却也断了。至于我这一面,原本整座墙如今分成了十几截,有的在前有的在后,变成和刚刚左边那一区一样的两排交错石柱。我本来是躲在墙内,现在变成躲在柱内,原本是隔层,转眼间却变成连接到另一殿的通道。 「这下好了,」我暗暗叫苦,「这些厅殿一啟动,要进到大殿可就难了。」不过眼下也无法可想,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让露儿他们进来。这位置原本正对着通道,那些武士巨像的开关应该是在这里头无疑,四面搜寻一阵,果然发现一处锁孔,啟动钥匙想必是在地下那两人身上。 我出去在两人身上很快搜到钥匙,顺便拿了他们的弹匣和通讯器,将钥匙对着锁孔插入一转,不多久便听到了露儿的声音:「我们进来了,你现在在哪里?」同时夹杂着间歇交火之声。 「应该是在你们的对面吧。」我不怎么有把握地说道。 「我们要怎么过去?这边现在有两条路,一条左一条右。」 「我要知道就好了。」我无奈道:「这些厅殿随机移来移去,根本搞不清楚哪一殿通往哪里。」此时她那头交火声已经停了,想必是已经解决了敌军。 「那就只有兵分两路吧。」她当机立断说道:「隔十分鐘再联络。」 我鬱鬱地切断通讯,就听得后头传来细微脚步声,于是蹲下身端起枪静静等候。不多久敌军从左右柱间全神戒备一步一顿走出,只是他们想不到我是躲在柱里头,被我从后两下一扫射,不明不白全成了浴血蜂窝。 「看起来监视系统确定是全坏了,否则他们不会不知道我躲在这里。」我暗道,心想最起码还有这一点有利,情况倒也不至于太糟。接着就听敌军通讯器里头悄悄说道:「这里是第七组,敌人在六二区,大家小心留意。」我眼光穿过石柱间四下一飘,就见后头厅殿与左面另一殿交接处依稀有人影窜动,显然是枪声把隔了一殿的敌军也引来了。 此时形跡已露,再用披着大衣装鬼这招大概不怎么有用,那么我全身隐形却显着颗脑袋也没什么意义,徒然浪费战斗服的电力,于是把隐形功能解除,从后头两排石柱间隔的走道横向悄悄移动过去,对方从左边厅殿过来,刚好是侧面对着我,这正是绝佳的射击位置,我当然毫不客气立即开火,「答答答答……」一串枪响过后,弹壳落地的清脆声一时还馀音未绝,敌军猝不及防被我打死了四个,剩下两个狼狈地缩在柱后,只伸出持枪的手对着我这方向乱扫一通,不过这种盲目射击可吓不倒我,趁他们不敢探头之际几个翻滚已经从这边石柱移到了他们那边石柱,正待要瞄准开火之际脚下地板又开始移动。 「妈的这是搞什么?」我心中忍不住咒骂,见所站之处石柱正在合拢,动念之间飞身向左,不退反进,到了剩下两名在石柱间躲躲藏藏的敌军原本所在的那殿。这一着大出他们意料之外,本要往回又急忙停下,转过身慌张地开火,我在地上侧身翻了几滚,子弹在金属地板上凿出斑斑弹孔溅着点点火花,几颗弹开的跳弹打在我腿上隐隐作痛,接着石柱便完全合拢,周围又是物换星移,前后两方变成了墙,左右两面成了石柱,那两人硬生生被夹在墙中间,留下两道卡着尸骨渗出涔涔血水的缝隙。 我很快扫视一下周遭,左右两面和我现在所站位置各呈斜角,交错的石柱正挡住视线,看不到相邻两殿内情况,相对的里头把守的卫队也看不到我,自然不会轻举妄动贸然过来。至于对面墙上,则是开了两道和我先前躲藏之处一样的窄门,狭小的空间一望可知是空的,显然死在隔壁和夹在墙中的也包含了原本躲在里头的人在内,这一来等于是整殿已经净空,尽可以静下来好好喘息一下,一念之间做出的选择,想不到却正好替自己留下一个可以调整思考的馀地。 我定下心,在脑海中把荒废许久的游戏记忆重新再翻了出来。我曾经一度以为这些东西已经派不上用场,而不晓得把它们塞到了脑中哪个角落,不过到了最后关头,仍然还是不得不靠它们。游戏中这一关是集团作战,先是支援反抗军攻入帝都,然后直接空降到顶层解决冈萨大帝,所有一切结束,接着就是再一个问我要不要继续的画面,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妈的!我用力敲了一下脑袋不要再去想那些,专心回到现在这一关。眼前这情况虽然和游戏里大有不同,不过基本路线还是一样,这些活动厅殿和该有的机关仍然存在,我仍然是必须要找到路进去……记忆点点滴滴浮现,我想起来了!这些厅殿像积木一样移来移去,每移动一次,入殿路径就跟着改变一次,看起来好像是随机胡拼乱凑,其实里头却大有玄机在。每一间殿四壁上头浮立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人像,可是脸上雕的表情却是不同的,随着厅殿移动,这些人像跟着换位,但只要是连接路径的厅殿,不论四壁变成墙面还是柱面,上头人像的脸孔就一定是一模一样!这是我在游戏中闯了不知几十次之后得出的结果,绝对不是偶然才出现的巧合。现在只要能走到一间四面人像脸孔一样的厅殿,就代表已经踩在了正确路径上,以此为起点抓对方向一路下去,就可以直达大殿的入口。当然要在厅殿移动的短短时距内,我记得是五分鐘一次,一口气走出这么大一片迷宫区域,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里头还有黑衣卫队守着,不过最起码能走一格是一格,反正只要每一轮变动完,就照这原则再继续,不管怎么移怎么变,我们始终都能抓住路径,就不愁会走不出去。这就好比是在下暗棋,对方的将翻开来摆在那儿,我们几个小兵要过去吃,中间免不了要翻子找路且闪且走,不过只要行进路线抓对,终究是有吃到的时候。 「没错,就是这个主意!」我兴奋地一握拳,前后一望,可惜两边人像一哭一笑两种脸,并不是正确的组合。接下来想要马上把这方法告诉露儿,可是想到她正在敌人环伺下移动,现在可不是随便通话的时候,既然说了十分鐘后联络,当下也就只能耐住性子等。 敌方通讯器频频传出对话,说得不外是某某区发现敌人之类的,可是出现区域却越来越多,听得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一会儿之后厅殿又再移动,这一回左后两侧没变,右前两侧柱墙对调,前方墙面徐徐分开之际同时也出现了敌军,他们显然早知变动的会是这一侧,个个端着枪面向这边,一见了我立即眾枪齐放。我闪到左面柱间回击,另一殿卫队又闻声奔来,我被交叉火力困在中间,前后左右石柱上全是一轮轮弹孔,人像被打得一塌糊涂,想要分辨面貌只怕得要靠捡地下碎片来拼凑了,不过当下我躲子弹都来不及,又哪顾得了这些? 就在正打得激烈之际,厅殿又开始移动,我暗骂:「妈的五分鐘怎么那么快?」就见前殿往左左殿向后迅速退去,我脚下地板则是往右递补另一殿挪移露出的缺口,当一切暂趋平静,我巡顾四周已不见敌军踪影,想必是随着厅殿挪动不知被移到了哪去,而左前两侧墙人像怒目瞪视,和右后两侧石柱上雕的是一模一样表情,接着通讯器也响了。 我立即将方法告诉露儿。 「唉,你早点说就好了。」她轻叹道:「我这边六个人本来是往右,可是厅殿一移动多了两个通道,只好再分做两组,接着一场恶斗加上厅殿又移动,现在全都走散了。」 「那另外一边呢?」 「其他人都在,一样也是各自打散了,」她欲言又止地顿了顿,「就只有铁鹰一直联络不到。」 「放心好了,以铁鹰的能力,不会有事的。」我道,脑中已经另有盘算:「只是路径每五分鐘就会改一次,大家现在已经走散,不可能同一时间会合上,我看不如乾脆来个顺势而为,就让他们在外围吸引敌军……」 「然后你就要自己一个人进去闯,对不对?」露儿立即接道:「你忘了你答应过的,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哪怕会是最后一眼?」 「我没忘,只是……」 「我才不管什么只是不只是,你要其他人怎么做我也不管,结局怎样我也不管,反正最后我一定要陪在你身旁,就算和你一起消失我也不怕。」此刻她身旁没有其他人,说到激动处简直要哭了。 「可是我想不出怎样才有办法和你会合啊。」 「这有什么好想的?」她静下气说道:「反正路径变来变去永远只有一条,照你的方法我往前你往回,不就一定可以遇上了?」 我一想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就怕拖延之后又会有变,只是心中确实也是割捨她不下,犹豫着答应了,带着柔肠寸断的心情将思绪拉回现场。通道一个在左一个在前,经过连番移动下,我现在根本搞不清楚方位,凭着感觉认定大殿是在前,若是照露儿说的,就必须反向而行,于是举步往左。 这殿一片风平浪静,不过隔壁可就波涛汹涌,老远就听见枪声像放鞭炮般一串串爆出。我压低身子贴着墙边快步过去,见敌军正躲在交界处对着另一侧石柱开火,枪声回盪下完全没发现我的到来。我冷静地数了一下,躲在柱间的敌军有三个,地下倒了一个,对照之前每一殿的编制,看来应该还有两个躲在墙壁或是柱内夹层,再仔细一看便发现与我同侧的墙上不时也有枪火传出。这一下目标全数在握,哪还容他们有机会活命?先从柱间潜伏过去将里头三人一一解决,稍做停顿后忽然闪身而出,一排子弹对着墙上横扫过去,就见弹孔中流出斑斑鲜血,接着便再无声息。 我蹲下身装上新的弹匣,同时在敌军身上又拿了些做补充,一名队员从对面柱间奔出,道:「总队长,多亏你来得及时。」边说还不忘端枪警戒四周。 「自己弟兄,客气什么?」我道:「你是教官还是铁鹰那一组的?」 「铁鹰。」 「他人呢?」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分做两组后我们本来是往左,厅殿移动后遇上敌军一阵交火,我们六个对他们六个,解决起来当然是毫不费力,可是两条通路却不知该往哪一条,铁鹰就说他去探探看,叫我们在原地等,这一去之后便再也联络不上。之后厅殿又移动又有新的敌军出现,大家东躲西打的,不知不觉就全走散了。」 我听得眉头大皱,既开始有点替他担心,又懊恼明知他嗓门大心思也大,做事一向欠周密,进宫这部份容不得半点差错,实在是不该选他一起来担任。只是这牵系着我们共同的命运,不让他来却又说不过去。 接着周围又开始移动,我们两个潜伏墙角摒息以待,交相掩护解决了又一批敌军,迎来了另一个熟面孔,这一来我身边多了两个队员,三人随着厅殿移动且战且走,一路上也不知干掉了多少敌军,几乎可以说是杀得血流成河了。他们都是来自狙击队的神枪手,眼前虽然用的是射速快打起来轻飘飘的衝锋枪,趋退射击间仍旧是枪枪锁头,这不由让我想起山猫的神射风采,心头难过之际,就见四周围人像再次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脸孔。 同时衝出的是十几隻壮如小牛般的战犬。 我们三人同一时间开火,枪火闪耀中率先扑上的几隻哀嚎着飞出,不过这些傢伙皮坚肉厚身上又罩着纤维护具,这几枪打不死牠们,只是吃痛夹着尾巴窜到了一旁,后头的见状一时不敢再上,就只露着森森利牙滴着口水原地荷荷低吠。我心想,这些战犬是守护大殿的,如今既然出现在这里,表示敌军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利,可是通讯系统被毁无法向其他楼层求救,不得已只能调动大殿的护卫队出来增援,这正是直捣黄龙的好机会,没必要和这些一见喉咙就咬的疯狗纠缠。眼前两名队员彼此掩护,就算少了我也足以自保,起码是不至于会孤军奋战,于是道:「你们两个拦下牠们,我继续去找齐其他的人马。」 「没问题,总队长这里交给我们。」一人道,另一人也笑道:「这真是名符其实打帝国狗了。」说话间两人手上不停,衝锋枪扬着火光分扫左右,打得那些畜生四下逃窜。我心想这些战犬既然是从右边过来,那么大殿就应该是在那个方向,于是往位在后方的另一殿交会处走。 第二十三章 23-1 这一殿地下横七竖八躺了不下十具尸体,看来是经过不只一场枪战,四壁人像都被打烂了,不过依稀可辨原本全是一样的阴晦表情。我端着枪缓步而行,馀光瞄见右前方有人影晃动,枪口立即如电般转过去,对方同一时间举枪,电光火石间一照面,却竟然是铁鹰。 「喝,幸好你收得快。」他一缩臂将枪口朝上。「不然这一下死在你枪下,那可真死不瞑目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想到差一点就要扣下扳机,心里不禁一阵狂跳。 「你这可把我问倒了。」他一笑说道:「这些地板要怎么动,我也做不了主,它们移到哪,我就跟着移到哪囉。」 「为什么不和队友联络?」 「通讯器被打烂了。」他摸了摸腰间。「不过也幸好有那玩意儿挡了一下,不然这一枪打在腰眼上,那可不是好玩的。」 我心想这也怪不得他,原本要责备的话又吞了回去,只觉得心头闷闷地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弟兄们全走散了,不过敌军也有点打乱了阵脚,竟然连战犬都派出来,想必大殿现在已经闹空城了,这正是大好机会,外头就让其他人来牵制,我们一道杀进去。」说着便往另一殿走。 「嘿,他妈的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只可惜斗鱼现在不知跑哪儿去,不然我们三兄弟一起,正好把那个冈萨大帝大卸三块!」铁鹰先是说得眉飞色舞,接着又奇怪道:「咦,大殿不是应该在那一头吗,你怎么往这方向走?」 我讶异停步,想不到他竟然是知道路径的。「教官正循着一样脸孔的人像过来,我们先去和她会合。」 「你还真是离不开她啊。」他脸色猛地一沉,笑道:「看来你们是打定主意,非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不可了。」 我听得胸口一热。「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很快回復神色。「往这走,对吧?」说完枪一举大步走在前头,我反而变成在后跟着,既被撩得一肚子火,又对他这忽冷忽热的态度感到很莫名其妙。 下一殿早有敌军埋伏着,不过投射在柱上的影子却露了形跡,铁鹰迅若猛虎般逼近,一连四个点放便应声倒下了四个。我暗道:「这几枪可真快!」不甘示弱也朝向另一旁虚开几枪,趁对方闪往柱后之际快步奔上,藉着前衝之势飞身而出,人在空中手中枪再次开火,一个翻滚落地迅即转过身来,两名敌军已经背贴着柱倒下,胸口的血还在不断地喷,然后才听见弹壳「噹啷噹啷」掉地。铁鹰竖起大拇指说了声:「好!」不过脸上却是一副不甘示弱的表情,此时远远看见露儿身影在两殿外出现。 我挥手大叫:「在这里。」见她被一阵激射的弹幕挡下,着急地想要过去接应,厅殿却在这个节骨眼又开始移动。 我忿忿地骂了声「干!」眼看前后左右分崩迁移,露儿身影很快便被隔绝在视线外头,旁边铁鹰还语带挑弄地说道:「嘿,这下牛郎织女碰不到面了。」听得我胸中快要炸开,一肚子火全发洩在随着墙面分开再次现踪的敌军身上,连环扫射将他们当成肉靶子般一个个贯得血洞纷涌,直到枪膛发出「卡卡」空响,还兀自怒气未消地扣着扳机不放。 铁鹰一把按住我的枪身,「省省吧,怕子弹打不完是吗?」走到尸体间摘了几个弹匣丢过来,又摸出了一把黑钢格斗刀,自语道:「这玩意儿搞不好有用。」将刀往腰带一插,起身道:「怎么走?你带路吧。」 「我怎么知道?」我回答,心中还在为他刚刚的话耿耿于怀。「你不是也知道路?反正怎么走都是碰运气,这回换由你来带看会不会好一点。」 他笑了笑,「那就看我的吧。」端起枪毫不考虑往右便走。我也学他搜了把刀插在靴筒中从后跟上,见他高壮的背影在眼前一晃一晃的,心中不知为何不断浮上一层又一层的阴影。 我们东奔西跑了一阵,中间又和敌军交了几次火,也和露儿通了话,但就是再遇不上,厅殿移来移去也一直凑不到四面一样的人像,我不由愈感烦躁起来。不只是因为眼前进行得不顺,更困扰的是心里阴影似乎越滚越大,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但见铁鹰始终一脸悠哉,还不时投来不明所以的眼神,既似关注又好像是在暗暗观察较劲,我可不想在这时被他看轻,只能在脸上强作镇定。 如此好像在受煎熬似地继续逐殿闯荡,渐渐地敌军不再出现,间歇不断的枪声也越离越开,似乎已经完全被队员们牵制在了外层,这表示我们也离大殿越来越近。墙上柱上人像或毁损或残缺,露出的表情因此更是千奇百怪,比原本的不知多出多少变化,我们在其中穿来穿去,眼中脑中不断拼凑着这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已经几乎没什么空间再来想别的,双脚就像机器般无需经过大脑便自动带着身体到处移动。就在近乎浑浑噩噩间眼中陡然一亮,四周终于再次出现了一样脸孔,惊恐地张大嘴围瞪着我们。 我如要尽吐胸中恶气般大大地深呼吸一口。 「总算是给我们走到了。」铁鹰咧嘴笑道,「他妈的,这些东西雕得像鬼似的,看了真让人不舒服。」说着往一尊人像脸上拍了一下,我还来不及辨明方向,他已逕往右边通路走去,我也只有跟上,心中却为他这随手一拍感到莫名一惊! 这些人像又不是像外头走道上那些武士巨像有几层楼高,加上离地高度了不起两公尺多,铁鹰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一伸手就拍得到脸事实上也没什么好奇怪。可是我内心深处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一股不安,总隐隐觉得这中间有些事不大对劲,似乎有个什么始终没被揭露的秘密就要爆发,一时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脚下已经跨到新的一殿,随之出现了大批新的敌军。 我和铁鹰同时往石柱后一闪,子弹扫在柱上的声音一时震耳欲聋。敌军一手持防弹盾牌挡在身前,一手从盾牌上枪孔探出枪管开火,围成一道半圆人墙逐步合拢进逼,我们反击的子弹全成了在盾牌上飞溅的火花。铁鹰隔着两根石柱向我投来一个:「怎么办?」的眼神,我纵观全场,除了墙就是石柱,既没有可利用的地形地物,我们也没有什么更具威力的武器,唯一能靠的只有个人能力了,于是一咬牙向他比了个衝进去割喉的手势。他眉毛清楚一扬,露出:「真这么拼?」的嘴形,伸两根手指比划着示意交叉换位,我点头答应,彼此互换了一个眼神,同一时间起步便衝。 敌阵中当然是立即枪火狂吐,我脚下有如踩着风火轮般,耳旁风声呼啸也不知是子弹飞过还是奔跑气流,和铁鹰一个斜向交错各自往不同方向衝去。敌军原本是从两侧往中间交叉射击,如果火力要继续跟,射击面就变成从中间交叉后再往两侧移,可是他们是窝在盾牌后,透过窗口状的防弹玻璃,从侧边枪孔伸出枪管射击,这样虽说是防御得滴水不漏,不过当要转换射角时可就不像一般时那样只需要摆动手臂和枪管,而是必须要连人带盾牌一起转动,此时他们是盾盾相连着排成人墙,这一动之下盾牌和盾牌全挤在了一起,一下子阵形全乱,我和铁鹰则趁机分别奔到了最两侧。 我踩着墙面飞步高纵,另一头铁鹰则是在柱间迂回奔窜,两人同一时间衝入乱成一团的敌阵中,随即便是一场使出浑身解数的疯狂乱斗。我一起脚将一名敌军连人带盾踢飞出去,连带着后头几人也一併撞倒,回身伸手抓住另一人盾牌一掀,手上枪几乎是抵着他身体开,子弹串连贯出绞肉般血肉模糊的弹孔,并在背后穿出好大一团血雾。旁边一人见有空档立即疯狂开火,我连忙溜到一人身后,一出手制住挡在身前,子弹在防弹盾牌上不规则跳开又再弹到其他人盾牌上,周围一时火星四溅好像突然绽放起了烟花。一人吼道:「太近了,别乱开枪!」我却是想开枪可惜弹匣已空,见那人盾牌上防弹玻璃已经被子弹打得龟裂,索性将手中枪当做长矛使,一按枪把上开关,枪管「鏗」一声伸出两截闪亮亮四边带刃的刺刀,振臂一送贯破防弹玻璃将那人直挺挺地钉在墙上,待要解决面前之人,却见他瞠眼伸舌,在我铁臂箝制下已经窒息而死。一人施展拳脚功夫飞身侧腿欲踢,我一起脚抢先一步将他从空中蹬落下来,在地下捡起把枪对着他胸口砸下,手上不小心按到枪把上另一开关,枪托上竟然也藏着有杀人利器,陡然间冒出了一排钢钉,这一砸下去立刻胸塌骨陷鲜血洞喷。另一人持刀衝上,我侧身一闪抓住他手腕一扳一送,整条手臂瞬间倒折回去将刀插进了自己眼中。此时我体内蕴藏的战斗潜能比起对决那些异形战士时又已更上层楼,他们的行动在我眼中简直就像是慢动作般,駑钝迟缓不堪一击。另一头铁鹰手拿盾牌狂乱挥舞,周围敌军就好像是保龄球瓶般一个一个被击飞出去,手一伸按住一人的脸,拇指深陷入眼窝之中,鲜血淋漓地高高举起重重摔落,头盔下的脑袋顿时如同掉在地上的豆腐般爆裂,威猛残忍之状连我看了都不禁有点胆寒。眼前这些是守在最内层近身保护冈萨大帝的殿前侍卫,身手当然绝不可能会弱,只不幸遇上的是我和铁鹰,任凭他们怎么打怎么闪,都逃不过被我们用更精、更狠、更猛的招数瞬间击杀。眼看对战人数从成群迅速递减到只剩十个、八个、五个……一直到最后一人在铁鹰手中倒下,周遭重又回復死寂,我默默一数,躺在地上的尸体整整有三十具之多。 这时厅殿又开始移动。 我们两个再怎么精力过人,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一番激战下来哪能不累,此时谁也无力再走,只有静坐着保持警戒看四壁进退挪移,不过这回再没敌军出现。 「看来这些应该是最后一批守护大殿的人了。」铁鹰指着地下尸体说道。 「应该是吧。」我道,边说边小心地控制呼吸,以免显得自己体力不及。 「其实是或不是还不都一样。」铁鹰又道:「就算再来十倍人,我们还是一样要杀进去。」 「起码少杀点人吧。」我略带反感地回道。 「这倒也是。」铁鹰笑道:「只不过听你讲得这么有菩萨心肠,和刚刚出手的狠劲,似乎有点不太搭配。」见我闷声不答,自顾自乾笑了几声,随即转移了话题:「他妈的好不容易走到了路径,被这些傢伙一搞,又要重新来过了。」 「诸神要这样整,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我爱理不理地回了句,同时心里想着,露儿现在不知走到哪里了? 要真是到最后一刻都见不着她,我能有勇气替一切画下句点吗? 「嘿,怎么连你也信起诸神这一套了?」铁鹰半笑半不屑地说道:「我才不管什么神不神的,事情很简单摆在眼前,要玩到底我们就是要继续走,光坐在这可完成不了使命。」说着一骨碌站起身,嘴角还在泛着笑:「反正那个冈萨大帝是怎么个情况你我都很清楚,只要能走到他殿前,一切很快就会了结,什么神也保佑不了他。」 看他昂然站起的身影,我心中却又是一震! 「奇怪,我为什么每次见到他的背影和身高,就总是觉得怪怪的?」我暗暗想着,「他一伸手就可以拍到人像的脸,这景象怎么好像似曾相识……对了!那天他杀掉四眼田鸡之后,不也就是用同样的姿势把门上炸弹摘下来?」 一想到这,我脑中立刻如有一道闪电劈过,当日情况就像倒带般歷歷浮现。虽然我并没有刻意去记忆这些,可是眼中所见,自然而然就全都深印在了脑中,如今一旦想起,点点滴滴前后一串连,便如刮起了一道旋风尽扫所有阴霾,心中登时一片雪亮。 「不许动!」我颤抖着声音喝道,手中枪稳稳地指着铁鹰背心。「真正的内贼是你。」 第二十三章 23-2 「喂喂喂,老兄你在胡说什么?」铁鹰叫道:「子弹不长眼,你可别开玩笑已经啊。」 「没人跟你开玩笑。」我厉声说着,「把枪丢掉,慢慢转过来。」 他缓缓转过身静静看了我几秒,知道我心中已经坚决不疑,一张脸顿时凝结起来,手中枪往地下一拋,挑着眉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我沉着气说道:「那一天你杀了骑士,接着不是伸手把装在指挥中心门上的炸弹给摘了下来?」 「是啊,」他耸耸肩笑了笑,「可是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对。」 「你自己当然是看不出来,可是在别人眼中却是天大的破绽。」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别忘了,你的身高一百八快要一百九,骑士却是连一百七都不到。你轻松就可以拿到的高度,我却要踮脚才碰得到,骑士只到我肩膀,不用说根本就搆不着,如果放炸弹的人是他,怎么可能会去选这样一个自己根本摸不到的位置?更何况当时周遭并没有可以垫脚的东西,难道他是跳在空中把炸弹装上去的吗?还有,当时你根本没检查一伸手就把炸弹拿掉,照你所说的,一进去就和骑士发生了打斗,要不是先一步打掉他手上的枪,倒在地上的人就换作是你而不是他了,那么显而易见的,你根本没有时间去确认炸弹的情况,为什么敢毫不考虑说摘就摘?万一他另外暗设了其他引线,你这一下岂不是大家全都要粉身碎骨?我想你外表再怎么粗心,也不至于愚昧到这种地步吧?这唯一的解释就是,炸弹根本是你装的,所以你才会篤定知道这么做并不会引爆。」 「就只有这样吗?」铁鹰淡淡说道:「如果就凭这么简单两点,就认定和你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的弟兄是内奸,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当然不止这些。」我道:「还有地上的枪,以及蛮牛都是关键。」 「喔?」他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地上的枪和那头牛又有什么问题了?」 「连接机房和指挥中心的走廊上拋了两把已经没子弹的自动步枪,你和骑士打斗现场也有一把,你当时手上拿的是m1手枪轰掉了骑士脑袋。」我边追忆当时情景边说着,「走廊上那两把毫无疑问是屠杀机房的兇手打光了子弹扔下的,至于门口那一把,你说是骑士的,这一点也没错,否则你手上有自动步枪,一照面就可以把他打成蜂窝,也不用那么费力先制住他再轰掉他脑袋。问题是,如果内奸是骑士,那岂不就是他一个人背了三把自动步枪一路大开杀戒,这同时外头敌军已经开始疯狂进攻,你却只带了支手枪整个基地痴痴地追,这太不合情理了吧?更何况全基地也没几个人能有这臂力一手拿一支自动步枪发射,而你正好是其中之一。至于蛮牛,我见到他时他正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我当时稍微检查了一下,他明显脸上遭了重击,而且从伤处肿得老大却没破皮流血来看,又显然不是被其他东西而是被空手击倒的。以他壮得像牛一样的体格,能够赤手空拳正面将他一击撂倒,当时能办到的也只有你,决不可能是又瘦又小的骑士。」 「所以呢?」 「所以真正的情况就是,暴露基地位置给帝国军的人是你,瘫痪电脑系统破坏机房,杀光了所有机战队员的也是你!你干完了这些好事,在走廊上拋掉每一颗子弹都染满弟兄鲜血的步枪,正准备往指挥中心去,这时蛮牛从解除管制的禁闭室出来,刚好和你在走廊转角狭路相逢。那时他应该神智已经清醒,又或者是神智没恢復,可是战场上长久锻练出的临敌能力还没忘,听到前头枪声再加上见你全身是血杀气腾腾,潜意识里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后来他不会说出:「你这杂碎,我要杀了你!」这句话,又对我和教官视而不见,就只专注着要找你拼命。只是他被关太久,体力和反应大不如从前,很快便被击倒在地,你急着要去对付贝龙指挥官,也没料到他竟然还能爬得起来,便没再补上一记杀手。接着你来到指挥中心门口,才刚把炸弹装上去还来不及设定引爆,却没想到后头又跟来一个一直被你诬陷,早对你起了疑心一路尾随过来的骑士,只可惜他第一时间开枪没打中你,被你反扑打掉了枪,近身格斗他人小力弱不是你的对手,两三下就被制伏,这时候我和教官赶到正好撞见这一幕,你怕他说出真相,于是就一枪把他的头爆了。接着蛮牛又来,你迫于无奈只有让我和教官先进去指挥室,自己留下来对付他。这一回你当然不会再捨不得下毒手,不过要制伏那头牛付出的代价不小,又伤又累之下无法再继续后头的阴险诡计,也幸亏这样,我才有办法带领剩下的弟兄脱离险境,否则恐怕早在指挥室就要被你做掉了。我这样推论,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真有你的,把事情经过说得好像亲眼见到一样。」铁鹰从容笑道:「不过亏你自以为聪明,却到现在才想通,这未免也太逊了吧。」 「因为我万万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朋友,竟然会是出卖弟兄、残害同袍的兇手!」 「那只能怪你不会看人了。」他一贯爽朗的笑容此时看起来格外令人心寒。 事情至此,一切再无怀疑。这也就难怪在拉姆时他会失常到输错座标把所有火砲拿去餵土!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受到独狼的死所影响,却原来是故意让机会给敌军进攻,我所在的古堡位置,当然也是他所洩漏的,蓝雀在上空侦测到的超波,正是他在传递座标给敌军。之后他来找我直指四眼田鸡骑士就是内奸,既是做贼的喊捉贼,也等于是先替自己打好预防针,诱使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内奸必定是个电脑高手」这个点上头,压根不会去怀疑他这个体育系出身的运动男。记得那时我说:「没必要为了一粒老鼠屎影响到全军的士气,先撑过这一仗,等回到基地大家再来想办法引出这内奸也还不迟……」他表情古怪地回答:「就怕到那时候,这粒老鼠屎已经长得比锅子还大,你不把整锅粥倒掉都不行。」当时听他这话觉得很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却一点不难理解,这颗老鼠屎不是别人正是他,而所谓的会长到比锅子还大,正是在暗讽我找不出他这个真正隐藏的祸首,就只能任由他一步一步把整个基地覆灭!我临去克罗日时,他对我说的那句让我哽在心里好久的话:「赶快去把咱们的美女教官救回来吧,我还等着要在基地的人工沙滩上跟你喝酒呢,唉,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这其中所指也就不言可喻了,只是当时我怎么也不可能猜得透他的险恶心思。 当想通了这一切,换来的只是锥心刺骨般的痛。 「为什么?」我眼眶不自禁地盈满热泪。「这是你说的,大家都是好兄弟,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他声音骤然间大了起来。「基地那么多娘们,你什么人不搞,为什么偏偏搞上她?大家都一样在出生入死,又为什么她选的是你不是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听四周「为什么……」的回音嗡嗡作响,只觉心头点滴淌着血。「你是……因为露儿?」 一提到露儿,他一下子就好像变了个人,颈上额上青筋浮现得简直快要爆了。 「难道只有你能喜欢她,别人就不能吗?」他几乎是用吼的说道:「打从一开始我就处处让着你,小队长我也让给你当,你老爱独断独行当最后的主角我也由你,所有锋头都是你一个人抢光了,我永远是躲在背后默默支援的那一群,不过这些都无所谓,谁叫我们是好兄弟呢,你出风头我沾光,谁当主角还不都一样。结果呢?你一路当到总队长,成了全反抗军的英雄这样还不够,竟然还要把教官搞到手!妈的你说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从来没有要当英雄。」我强压着心头起伏平静说道:「和教官在一起,这也不是我刻意去强求的,只是事情就那么自然发生了。」 「你他妈自然个屁!」他怒冲冲一拳打在墙上,「要不是在西摩达丛林我没和你争,让你有机会英雄救美,否则你有办法和她亲近吗?你他妈连她的屁也闻不到!也不知你一路上施展了什么齷齪伎俩,说尽了多少花言巧语讨好她,骗得她一颗心全糊了你的口水,要不然她怎么会看上你这种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听了这话我不禁有点火了:「难道你以为当初换成是你去,她就会看上你?」 「我没这样想过。」铁鹰的语气反倒缓和下来。「在我心中她就像是个完美无暇的女神,我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守护她,为她完成任务,这就够了,从来没想过要得到她。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问题是你又有哪一点配了?」说到这语气又激动了起来:「妈的在西摩达看你们俩搂搂抱抱从丛林里出来,我心里就有预感不对劲,不过当时我只当做是重伤之下不得不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哪知道竟然会这么简单就撮合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在境外国度的最后一晚,你一下子在阳台上失了踪影,大家遍寻你不着,还天真地以为你去哪里瞎晃,只有我发现教官房里的灯虽然亮着,不过从落地窗望进去里头却并没有人,只是我心中还在不断安慰自己,相信你绝对不至于会色欲薰心做出对不起大家的事。我苦等了大半个小时,亲眼见到你这个畜生像狗一样背着她回来,在大门口放下她,装模作样地一前一后走进,然后就到了她房里,这一切我从阳台上楼梯口全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最亲近、最信任的好兄弟,竟然会和我心中高贵无暇的女神上了床,你他妈这样做等于是把她从女神变成了妓女你知不知道!他妈的要不是当时没有枪,否则我一定毫不犹豫衝进去把你们这对无耻的狗男女毙了……」说到此处厅殿又开始移动。 铁鹰纹风不动站着,似乎眼中只有我这个情仇死敌,其他的事都无牵于心。我不敢大意手上枪紧盯不放,只用馀光注意周遭变化,同时在他怒火冲冲的眼神下还要不得不装出沉着的样子,所幸墙柱交替间并没再有敌军出现。 当厅殿趋于平静之后我道:「就为了这个原因,你甘愿覆灭基地毁了所有人?这样对死去的弟兄公平吗。」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兄弟!」他好像被踩到猫尾巴般立即反击,「你在上教官的时候,脑袋里难道又有想到兄弟两个字吗?你他妈明明知道的,我们几个哪一个不是为她着迷才堕入这游戏的陷阱,为什么就非要去褻瀆她不可?就让她神圣不可侵犯地存在大家心目中,永远当大家的梦中情人,这样不行吗?为什么偏偏就要为了她撕裂我们俩的交情,让我们从兄弟变成敌人?你他妈在人前装着一副正经八百的屌样,暗地里和她像禽兽一样搞着,一手玩弄着她玉洁冰清的身体,另一手拿着通讯器指挥弟兄去拼命,这对他们难道又公平了?是你先出卖兄弟的,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是你逼我这么做的!」说到后来连声音都哑了。 「你够了吧。」我道:「我和教官,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患难造就了我们两情相悦,这不是我有办法去控制的,可是你做的,却全是你自己的选择。这一切都是你的嫉妒心在作祟,是你的嫉妒心唤起了心中的魔鬼,才会做出这种天地不容的事。」 「你少跟我说这些命不命运的鬼话。」他吼道:「什么叫没办法控制?老二长在你身上,你不动难道它会自己跑去干她吗?」 我不想再和他在这点上谩骂牵扯,于是换了个话题:「那独狼呢?他又做了什么让你记恨的事,非要害得他死这么惨?」 「独狼的事跟我无关。」他总算是稍微平息了点。「是他自己色迷心窍,要去摘娜妲公主这朵毒玫瑰,我又有什么办法?本来娜妲公主找的人是我,那时我独自坐在吧台喝闷酒,那傢伙满场在找女人勾搭,娜妲公主突然出现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也不知她是从哪得到消息知道我们在那里,接着就刻意有一句没一句对我暗加挑逗。我在境外国度早就看出那骚货对你有意思,如今突然跑来向我大展媚功,这中间想必另有原因,几杯酒一喝一试探之下果然就套出了答案。哼,妈的你在跟教官明来暗爽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千里之外有个女魔头正对你记恨在心,一直在策划着要怎么向你报復吧,嘿嘿,你在大庭广眾下拒绝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讨到教官欢心,却连惹上了致命的危机自己都不知道。当她说出计画时我着实吃了一大惊,想不到她竟然已经勾结上了帝国军,正酝酿要发动兵变把军政大权全揽在手上,只要我能够在基地内策应,你不投入战场则已,一投入她那边就扣住前线部队,然后我这边里应外合,你就只有孤伶伶摊在帝国军面前等着被收拾的份。这骚狐狸美人心机比蛇蝎还毒,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拉古纳出了这样一个公主,也算是他们倒了八辈子楣了,不过那是拉古纳的事,关我什么事?她这一下不单只是针对你,连克雷刚、内德维德他们也一併恨在了心里,非搞到你和反抗军都全军覆灭不可,可却是正中我下怀,当下我们便商量好了由我当内应,拉古纳方面她自有办法搞定,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可以直接和帝国军联络的通讯器和病毒碟片交给我,至于发动时机,当然是选定和游戏中帝国即将发动的大反击同步。你他妈别以为只有你懂得利用游戏资讯,我可也是记得滚瓜烂熟一点不比你差,只是一直不想和你争锋头而已。这一切商讨就绪不过只是一会儿功夫,但好死不死就被独狼瞧见,那傢伙的色眼可是尖得很,隔着老远就认出了已经是刻意乔装过的娜妲公主,立刻像苍蝇一样飞了过来,这一下色男碰上慾女,乾柴遇上烈火,那还不烧个没完没了?我见该讲的正事已经讲完,那骚货似乎也对他有意,就只有由他们去了。他们俩黏得好像化不开似的一起回了独狼房间,又吼又叫墙壁隆隆作响地干得天翻地覆,听得我在隔壁怎么也睡不下去,突然之间却没了声音。我静静听了半天还是没动静,不放心跑去敲门,娜妲公主光着血淋淋的身子开了门,床上独狼却开膛破肚躺着已经断了气。我当时真的是吓呆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种情况,立刻气冲冲地责问。娜妲公主说:「这傢伙嚐完了甜头什么都不答应,怎么都不肯跟你一起当内应出卖龙豹,说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哪有为了穿衣服要切掉手脚的道理。我千金之躯岂是可以让人白上的?当然是非要他付出代价不可。更何况他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怎么还能留他活口。」她这么说当然是有道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也没得选择只能帮忙擦屁股。先掩护她离开饭店,再偷偷潜进饭店电脑室消掉监视纪录,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去房间等其他人回来。之后我暗暗回想,独狼也真是够直的,要是他当时假装答应,再偷偷向你通风报信,不就什么都完了,又哪有今天这局面?不过他大概也没想到那骚货会这么心狠手辣,说干就干说翻脸就翻脸,下面还在爽上面已经下了杀手,简直就和母螳螂没什么两样。幸好我还有那么一点定力,没一见面就被那骚货勾到了裙底下,否则躺在床上被开膛剖肚的人搞不好换成是我也不一定。这可正好印证了教官说的那句话,不学学怎么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又怎么有办法成得了事?独狼是为你死的,要不是你勾搭上教官,根本不会惹出这些事,你自己说说看,到底是谁对不起兄弟?」 他一口气叙述完这一大段话,脸上全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而我却是听得全身沸腾,就只有一颗心冰凉到了极点。 「千错万错,都是我错。」我咬着牙,泪眼已经模糊。「你干了这么多坏事,却一点都不自责,你的良心到底在哪里?难道你闭上眼睛,脑海中都不会浮现死去弟兄的脸孔吗?」 「是非对错,等你下了地底再去找阎罗王哭诉吧。」铁鹰冷冷道:「该说的都说完了,也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你要是够狠现在就乱枪把我打死,再不就丢下枪,我们人手一刀来个公平决斗,你看怎么样?」 我双手发抖着,心里悲愤地想开枪,却怎么也扣不下扳机,长叹一声把枪拋了。 「我布置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他鼓着脖上青筋,含胸缩腹绷紧了全身肌肉说道:「所有交情一笔勾消,谁死谁活各凭本事,亮刀吧!」说着抽出了从敌军身上拿的格斗刀。 第二十三章 23-3 我也拔出了刀,心中忽然起了顾虑:「该不会……你也像那个银蛇一样愚蠢,把自己弄成那些半人半怪物的异形战士?」 「你太自大了。」他张狂大笑,「你还真以为你是战天使下凡附身,不搞那些名堂就没人打败得了你?」手一挥,刀锋已经递到我面前。 我凝神挥刀一格,「鏗!」一声震得手臂微微发麻,脚下藉势后纵,他接着一刀便刺了个空。 「想不到你这总队长的位子坐了这么久,功夫却一点没退化,身手还是好得很。」铁鹰带刺地说着,手上刀出未停,有如吹起了一阵雪花般片片飞来。 「不能不好。」我凛然说着,如同猫眼般锐利盯着刀尖上闪亮的一点。此时铁鹰使得是正手刀,利用他人高手长的优势展臂挥刺,我握的则是反手刀,刀柄在上刀刃向前,曲肘回臂间将来刀一一挡回。 「你就这么点本事吗?」铁鹰喝道,「刷刷刷」连挥三刀。 「对付你已经够了。」我道,翻腕格刀顺势反击,他大步后纵,刀风掠过胸前,在衣服上带起一线波纹。「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在拉姆时,你是怎么利用病毒破坏基地系统的?」 「基地里虽然到处暗藏着监视器,不过咱们的卧室可并没有,出发前夕我撬开天花板爬管线通道进入到机房,从这里接上主线路灌入病毒,就可以轻松避开外部的防火墙直接侵入系统,等设定时间一到它就准时发作,这有什么难的?」他得意地说着,「你可别以为我们唸体育的就一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忘了告诉你,我另外副修的科目可是资讯工程,这种强接硬体入侵系统的事对我来讲根本是小儿科。」 「后来你也是如法炮製,才让帝国军有办法轻松入侵基地的囉?」 「这当然,不过那时基地系统已经加强了防护,原来的病毒侵不进去,我只好来硬的,先切断监控,再一区一区逐层破坏,就因为在管线通道里爬上爬下耽误了太多时间,你才有办法及时赶到指挥中心门口,否则大家一个也逃不出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样,我没料到贝龙指挥官还有自动毁灭这着,恐怕现在我也跟着基地一起沉在海底了,这就叫冥冥中自有主宰,天意要让我在这里亲手收拾你,哈哈。」 说话间我们又「鏗鏗噹噹」互换了十几刀。 「幸好我这回嘴巴守得够紧,始终没对你透露机密。」我道,横刀闪电一削,铁鹰回刀一挡,两把刀刃贴刃在空中僵持不下。「不然你在加拉戈萨有太多机会可以通风报信,现在只怕我和眾弟兄们根本连看看帝都长什么样子的机会都别没有,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不看得到帝都,结果都是一样,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铁鹰冷笑,「你再怎么枉费心机,终究还是免不了要把我带到这里来。什么叫命运?我告诉你,这才叫命运。你干了对不起兄弟的丑事,就註定要把命交在兄弟手上。」手上发力将我推开,接着又是一轮猛攻。 我挥刀左挡右闪,见他有办法将一把几十公分的短刀使得如此威猛势沉,虽然双方已经敌意深种,却也不禁暗暗佩服,刀影纷飞中侧身飞起一腿将他逼退,说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想差了一着。你早在一见面时就该对我下手,那时我完全没提防,势必非遭你的毒手不可。如今我们已经杀进内宫深处,里层的卫队几乎一清而空,外层的卫队也所剩不多,而顶层之外的部队却又得不到消息难以进来增援,就算进来了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你现在再想要杀得了我很难,想要隻手阻止冈萨大帝被诛的命运,更是难上加难,你的内奸大梦看来就到此为止,到头来终归是一场空。」 「你的想法真是肤浅得可笑。」他面露狞笑持刀再上,「我从来就没想过要阻止你们去杀冈萨大帝,相反地,我还正希望他死呢。」手中刀毒蛇吐信般连环探刺。「我这招是将计就计,藉你们的手替我除去障碍,你们只不过是帮我杀人的棋子罢了。」 我刀在胸前来回呈8字型扭动将他来刀绞开。「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还不简单?」他大步一纵一挥,我飞身往后急退,刀锋几乎是贴着我的脸划过,激起一阵寒意。「你该不会忘了,冈萨大帝根本离不开大殿,都是透过声音影像在发号施令,从不让人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拜你的精心策画所赐,现在已经无人可以阻挡我们进到他身旁,接下来杀他的使命照例让给你来做,然后我再出奇不意给你一下子,外头的卫队你们已经替我收拾得差不多,教官和其他队员我动点脑筋一个个骗进来处理掉,就让他们到地底下继续跟随你吧,这一来就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么事,更没人知道冈萨大帝究竟是死是活,我只要处理掉尸体,照样隐身在大殿中运筹帷幄,之后这冈萨大帝就换我铁鹰来当了,你说还有比这更完美的计画吗?我这着完全是被你假扮阿尼玛的妙计触动的灵感,只可惜让你早一步想通,逼得我们现在提前对决,未免有点美中不足。不过没关係,只要杀了你,后面计画一样可以进行下去,可惜你在阴曹地府,是看不到本大帝如何消灭反抗军,东征拉古纳南讨境外国度的雄才大略了。」说到得意处忍不住纵声大笑,手上刀也更加挥动得虎虎生风。 我身体随着刀身变化不断腾移挪动,就像一截在他狂风暴雨攻势中不停颤动的树枝,心里一片凄凉地叹道:「我可真是完全看错你了,想不到你外表一副粗獷老实,内心却是比那个银蛇还要更细密可怕。」 「若是这样,那也是被你激出来的。」他怨愤说道,手中刀再次和我互抵,大吼一声,全身肌肉彷彿都鼓了起来,怪力便如排山倒海般涌到。 我被压得连连后退,眼角瞄到墙壁就在身后,伸出后脚一蹬借力将他推开半步,就这半步之差,已足以让我趁隙反击,快得好似可以划破空气的两刀将他再远远逼开数步,暗自喘着气鄙夷说道:「你不是说教官是你的女神吗,怎么你的计画却连她也不放过?我看这根本是你想要对付我的的藉口吧。」 「她已经被你玷污过了,怎么还够资格当我心中的女神。」他说到骑士、独狼时浑不当一回事,此刻眼中却闪过一丝忧伤,随即又恶狠狠地笑道:「既然她那么喜欢被你搞,就让你们到地底下去搞个够吧。」弓着腰正要再次出招,此时五分鐘已到,四周又开始晃动了起来。 我和铁鹰各都持刀稳站不动,眼睛盯着对方身后变化,「隆隆」声中铁鹰背后墙壁缓缓分离,一人像头豹似的衝出在地上一滚起身,手中枪牢牢抵着肩窝对准我和铁鹰快捷无伦各比一下,三人同一时间看清楚彼此,却原来是斗鱼。 「原来是你们两个啊。」他收起枪兴奋道:「呵呵,这一路杀得可真过癮……」我大叫:「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铁鹰阴沉沉地欺到他身后,手中刀由左向右一划,斗鱼手上枪鏗然落地,紧捂着喉咙微微颤颤往前走了几步,鲜血从指缝中汹涌喷出,转身一脸错愕地看着铁鹰,眼中难以置信地吐露着个三个字:「为什么?」接着「咚!」一声双膝跪地,浴血蜷曲着好像刚从母体排出的婴儿。 我脑中「轰!」地一响,一时犹如失去知觉般呆站着,周遭一切全成了遥不可及的幻影,就只有铁鹰如同魔鬼一般不断放大的脸孔。突然间背后传来一声娇喝:「趴下!」我应声卧倒的同时爆出了连串枪响。回头看时,只见露儿铁青着脸从另一边柱间衝出,手中枪好像被激怒的恶龙般狂喷火舌,碎屑纷飞中铁鹰迅捷无伦地滚了两滚,又忌又恨地朝她看了一眼,随即窜入了身后的另一殿。 我望着近在咫尺之外斗鱼死不瞑目的面容,怨愤悲慟全哽在胸口,好像是玻璃般碎成千百片全扎进了心里。 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队友也死了,而另一个,却已经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 我只想哭,可是又哭不出声,只能张着喉咙发出彷彿像是从乾涸井底传出的无尽悲嚎,任由泪珠大颗大颗从脸旁滑落,如同清明时节霪霪纷下的凄雨。 露儿一言不发地走过来轻拍着我的背,就好像在哄一个哭闹的小孩。从她脸上表情,看得出来她其实一点也不意外,显然是早直觉到了铁鹰有问题,只是一直隐忍着没说而已。 直到现在,我都还在恍恍惚惚地认为这一切不是真的,更何况她手上无凭无据,说了我又怎么可能会信? 我剎时涌起一股厌恶,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害的,从接触游戏开始,一直到筱翎、娜妲公主、铁鹰……所有变故都是因她而起,她才是隐藏在游戏中的恶魔!可是当接触到她似水的眼神,这种种欲加之罪又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一丝做偽,唯一有的只是对我无尽的深情怜爱,我只是一个再不凡不过的人,凭什么配承受她如此爱慕倾恋,又怎么还能将一切都归罪于她?她不过和我一样,都是游戏中身不由己的棋子,无辜地成了我们这群矇懂少年痴心幻想的对象,这又岂是她的错!错的人是我,是我天真地以为可以隻手遮住大家的眼睛,却没想到身边最信任、最仰赖的人,正被妒忌仇恨一点一滴吞噬着心灵,终于沦入了无法挽救的地步。 真正的恶魔不是她,也不是游戏,而是潜藏在每个人心中黑暗的一面。 我收起悲慟驀地起身,心中除了打倒铁鹰外再无悬念。 第二十三章 23-4 「拿着吧。」露儿捡起枪丢给我,「现在是惩兇除害,不是比武竞技,用不着跟他客气。」接着便对着衣领上的通讯器叫其他队员当心提防。当她说到「铁鹰是内奸……」这几个字时,我只觉得胸口好像重重被踩了一脚。 跨入到连接的下一殿,横七八竖躺着的敌军全是死在斗鱼枪下的亡魂,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竟然转瞬间就会步上了对方的后尘,不知他们到了地底下,是不是还会继续廝杀下去?穿过分隔的石柱我们瞄见了铁鹰,壮硕的身形如今看来就像是传说中的狼人一样可怖,鬼魅般没入在另一殿的尽头。我和露儿狂奔追去,脚步声回盪如催动两方交锋的战鼓,四壁人像随着我们快速经过,彷彿变成一尊尊活灵活现的人偶,在视线中手舞足蹈起来。只是他先跑我们后追,双方距离始终拉不近,而宝贵的五分鐘稍纵即逝,各殿又开始随机移动。 眼看脚下地板往后飞移,我和露儿心意相通加足了速度往前衝,地下缺口越变越大,从一条线很快扩张成了一大块长方形,同时一堵墙也横了过来,当我们衝到边缘,对殿已经快被遮蔽了一半,我们併着肩同时起跳,空中飞人般凌空跃到了对面,落地连翻了几滚才止住衝势,起身已经寻不到铁鹰踪影,不知是跟着移动到了哪一殿去,接着身后墙壁「隆隆隆」地合拢。 「妈的……」我恨恨地一握拳,身上敌军通讯器已传来铁鹰嘲弄的声音:「想抓我?嘿嘿,先学会怎么穿墙吧。」 声音从通讯器中扩散在四周回盪,彷彿连壁上人像也各自用不同的表情跟着一起嘲笑我。 「别理他。」露儿道:「他形跡已经败露,再害不到其他队员,我们儘管一殿一殿追,总有遇上的时候,就算他长了翅膀,也飞不到外头去。」 我点点头,四下看了看,选择了往右边走。 这一殿没什么状况,可是当跨到下一殿时,四周却突然好像地震般剧晃了起来,不过这回并不是厅殿移动,而是爆炸所引起,看来是有什么东西坠毁在宫顶,才会掀起这么大的爆震,接着耳中通讯器便传来红鹤声音,他们已经顺利赶到,正和上空的护卫机队激战,这意味着,大家能够生还回去的大门至少已经开啟,不过想要让所有一切到此结束,我们还必须关上另一扇门才行。 我和露儿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我就在这里站着不动,你们找得到吗?」铁鹰又道,我不理会继续前进,脚下跨入似曾到过的一殿,地下尸体依稀是我的杰作,接着再往右走。 「怎么了,懦夫,没种追上来是吗!你这个狗杂碎,卑鄙下流无耻的小白脸,只会伸舌头摇尾巴的狗!」铁鹰由嘲弄转为咆哮。 我们又转进了一殿。 「还找不到啊,」铁鹰狂笑,「平常和教官搞到虚了,脚软了跑不动了是吗?」 我再也按耐不住,从腰间扯下通讯器正想摔个粉碎,脚下地板又开始移动。 「你不是自认是战天使第一?」铁鹰又吼道:「这么一点距离也追不上,去吃屎吧你!」 我听他在通讯器中的声音像破音的喇叭般刺耳,却并没有厅殿移动的隆隆声响,这一下立刻抓到了线索。 「他在大殿。」我道,同时四壁人像转出了一模一样的脸孔。 「往左,还是往前?」露儿问。 我静下心,放松全身每一根神经静静感觉,嗯,没错,气流是由前方吹来。 「往左吧。」我道,感觉肾上腺素正在迅速扩及全身。「希望诸神会眷顾我们。」 一跨入左边厅殿,映入眼中的是环绕四壁怒目金刚般瞪视的人像,彷彿想藉此吓阻即将进入到大殿的人们。我们不为所动继续前行,用最快的速度飞奔通过进入到下一殿,前方耸立连接的石柱区之后,中央大殿的形貌已经清楚可见,在一片圆形开阔中巍峨雄踞的是四、五层楼高的冈萨大帝坐像,雕塑得威武如天神般端坐在方正巩固的宝座中,往下睥睨着小如婴儿的我们。铁鹰双手抱胸,乖戾嚣张地站在他脚下,活像是跟在魔王身前的小鬼。 我只觉全身一阵热血沸腾。 终于到了! 「诸神果然还是站在我们这边。」露儿喃喃说着,不过脸上却并不怎么喜悦。 「还是走到了啊。」铁鹰面无表情说道:「那这玩意儿就用不着了。」说着将手上通讯器远远一拋。 我和露儿互望一眼,大步并肩上前,不料一跨入到大殿,手上武器瞬间脱手,「咚咚咚」全被吸到了墙壁上。 「你不是什么都记得很清楚吗?」铁鹰冷笑道:「怎么在这时候会忘了,这大殿四周全是强力的电磁场,任何金属都别想逃得过?」 「有没有武器都一样。」我双拳握得「喀喀」作响,大声说道:「我们就算是空着手,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看到外头的天空,拿命来偿吧!」 「喔,是你们,不是你啊?」他阴笑道:「嘿嘿,果然你还是没种,连单挑都不敢,非要拖个人一起上。」 「少跟他废话。」露儿道,脸上又回復到初见面时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情。 我大步抢上,正面一拳往铁鹰门面击去。 铁鹰脸色一沉单掌推出,好像一堵墙硬生生将我这至少五百磅以上力道的一拳摁在胸前,露儿娇喝一声从旁迂回侧击,双腿燕子剪水般交叉飞踢,铁鹰右手将我一带迅速收回,双臂交错护住头部连挨两腿,脚下踉蹌退了一步。我原地兜了一圈卸开他一带之力,趁他退步之际立即沉身一腿扫出,不料他腿上肌肉紧绷得像石头一样,这一腿竟然扫不倒他,就只是晃了一晃,接着便单拳奋力往下朝我击落。我手一撑扭腰闪过,他这一拳击在光滑平整的地板上,就像铁杵般砸出了一圈碎痕。 「喝喝,好厉害!」我暗暗心惊,难以想像血肉之躯怎么有办法发挥出如此威力,接着豁然顿悟,他想必是和我一样,所有超乎人类的体能早在游戏中就已经练就,只是平常测试时一直未出全力刻意隐藏。 铁鹰一击不中立即又出一拳,力道比前一拳还要更刚更猛,我丝毫不敢大意侧身转肘一格,拳力从手腕反震上来,身体不由自主晃了一晃,正待出腿防他抢攻,旁边露儿已经杀上,先一记凌空正面飞踢,落地后又是一记举腿下压,接着侧空翻连环劈踢,攻势之快,连一向惯于腿攻的我都看得自叹不如。铁鹰一退再退,退到第三步时已经力有未及,露儿侧身一翻,右腿从半空中压下来,脚背狠狠地踢在他太阳穴上,铁塔般的身体也撑不住单膝跪了下来,眼中怒火四射,吼道:「你这贱货,要来真的是吗?」双手齐出凌空抓住露儿再次飞来的双腿拋鍊球般用力一甩,就像被风吹起的纸人一样远远飞了出去。露儿在空中几个回旋轻巧落地,看似飘然无碍,脸上却掩不住花容失色。 「有种衝着我来。」我沉声喝道,飞步上前拳腿交错连环进击。 「怎么,」铁鹰面露狞笑,「心疼了是吗?」肘击掌切一一挡过,驀地一腿穿出,逕往我胸口蹬来。我身一侧,他长腿挟着劲风擦过胸前,腰一扭身一转,腿就像条蛇似的瞬间转了方向横着扫来,我竖起单臂一挡,脚下退了一步,他上身倾斜不动单脚为轴,靠着膝关节之力连出三腿,我手握双拳左右连挡,脚下垫步一踏正想施展擒拿手,他腿已收了回去。 「别以为只有你会腿功。」他双手抱胸单脚兀自悬在空中,轻蔑嚣张地说道:「我这几招连环弹腿,你看使得还可以吗?」 「马马虎虎。」我冷然道:「踢踢训练室那些测试器或许还可以,不过要踢人可就还差了一点。」 「来就再来试试吧!」他吼道。 「我们一起上。」露儿道:「他人高力壮,正面交锋我们一定吃亏,你从侧边想办法贴近用擒拿手对付他,我从后面施展腿功攻他下三路。」 我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轻飘飘地来到我身旁。 铁鹰眼中明显燃起熊熊怒火,脚下微微一弯立即大步纵出,一脚侧踢将我们分开,接着双拳连环出击,风转轮动般全往我招呼过来,恨不得一举将我捣成肉泥!我脚下连退暂避其锋,旁边露儿凌空虚踢,一沉身鸳鸯连环腿扫出,铁鹰沾地即起不断纵跃,闪躲同时双腿交替回旋踢出,我一时难以接近,只能绕着他腿风边缘游走。 如此十馀回合下来,三方体力都有些不济,露儿攻势先缓,铁鹰却还有馀力,此时再不留情立即一拳挥出。他之前守得无懈可击,这一攻之下侧面却露出了破绽,我大步一跨飞身抢上,人在空中就见露儿双掌一拨一带,借力使力顺势一扭,铁鹰这连地板都承受不起的一击全打中了空气,整个人转了半圈,手臂已被拗到后头不得不弯下身来,我飞膝接着撞到,铁鹰缩腹举肘硬挡,我手肘紧跟着击落,此时他已经再没有手可以招架,这一肘重重打在肩背之间,只见他面目纠结,狰狞地露出痛楚神色,大吼一声,拖着露儿好像火车头一样猛撞过来。我踉踉蹌蹌地连退七、八步,他振臂一扭挣脱露儿胁制,奋力一挥再次将她甩出老远,红着眼像头见了火的野牛又往我奔来。 我猛力一顿止住退势,正凝神准备接招,突然间头上传来一声巨响,碎石挟着火花轰然崩落,一架不知是战机还是飞艇坠毁在宫顶,在我们斜上方炸出了一个大洞。我和铁鹰同一时间扑倒,起身时浓烟已经直窜下来,不过我们谁也不愿停,继续在浓烟瀰漫中拳来脚往,脚下却又是一阵晃动。 周围一圈地板正载着冈萨大帝座像以及我和铁鹰往上升! 这一下我们终于停手,各自从所站的位置往下望,下头几十根交错折叠的钢条一截一截伸直,托着地板以电梯般的速度往上直衝,原本连接的地面很快已经在几层楼高度之下,露儿着急奔来的脸孔也迅即被摒弃在视线焦距之外,淡化成模模糊糊的一点。机械转动声中天顶徐徐开啟,冈萨大帝座像有如旭日东升般从宫顶的地平线徐徐探出头,孤独傲立在百层塔宫之巔,升起的地板填满了天顶开啟的缺口,下头大殿已经完全看不见。这是最后的安全措施,只有藏在座像内部的冈萨大帝本尊才能啟动,一旦敌人入侵到了大殿,便可由此从天空紧急撤离。这一层的系统早被雷电破坏,现在仅仅是靠着独立的发电设备在维持,其他通讯和监控设备全都瘫痪,混乱交战中来不及也不可能去修復,冈萨大帝在里头等于是已经完全与外界隔绝,想必是受到刚刚的爆炸惊动,这才紧急按下了开关,否则如果监视萤幕还能看的话,早在我和露儿甚至是铁鹰一进入到大殿他就应该要啟动了,不会等到现在。只不过如今再怎么啟动也已经改变不了他的命运,却反而成了决定我和铁鹰命运的推手。 强风呼呼地振动衣角,半空中夕阳斜照,将我们浸沐在昏暗橙光下,一如老电影中千篇一律正反派主角最后对决的场景,只不过现在并不是电影而是真的!在这百层高塔之顶,能够活下来的只有一个,或者是零!天上战机此起彼落地呼啸而过,零零星星地传出爆炸的声音,就如同是背景音乐,放眼远眺,整个帝都的全貌尽在脚下,既突显我们两个人的渺小,却又另生出一股彷彿君临天下的霸气,作为最后一幕,如此的场景实在称得上是够悲壮。 「看来,这一回你的诸神是站在了我这边。」铁鹰笑道,话声在强风回绕下显得有些断断续续。「你说不让我有机会再看到外头的天空,祂就马上让我看到了。」 我不答,默默想着他出拳踢腿的动作。 「来吧,兄弟。」他闭上眼,脸上露出恍如觉悟的表情。「我们两个,终究是只能有一个活着,就看看到底是谁吧。」 我听到「兄弟」两字,心中顿像被刀戳了一下般悲慟,不过这并不能改变我非打倒他不可的决心。 一阵战机破空声中我们同一时间抢上。 铁鹰「呼呼呼」连挥三拳,我左纵右闪还了一脚,一道落雷般的爆炸声浪中双双跃过战机坠毁炸出的大洞,随即又斗在一起。铁鹰腿出如风,从各个角度层出不断往我踢来,我不甘示弱出腿相迎,两个人就像两颗陀螺般旋转不停,腿影交错如同平地升起了两道龙捲风,趋移挪动着要把对方捲入其中,四周虽然噪音不断,也掩不住我们出腿收腿间发出的呼呼声响。 激斗中铁鹰猛然飞身出拳,我反掌一挡,拳力沿臂贯及全身,膝盖不由微微一曲,就这么一滞之间他腿已经踢到。他人高脚长,这一腿来势又快,我脚下大步后纵也避不开,电光火石间及时吸了口气,小腹一缩绷紧了肌肉硬挨一记,双手左右护头急退,不过铁鹰却并没追击。 「还挨得住吗?兄弟。」铁鹰淡淡问道。 「还挨得住。」我道,暗暗深呼吸几口,虽然痛却只是皮肉伤,呼气吐气间内脏并无异状。 这都多亏了这么长的征战日子累积了一身铜筋铁骨般的肌肉,否则要是像刚来到这世界时那样全身排骨的话,现在就算是穿了战斗服,恐怕也挨不住内伤。 「那就再来吧。」铁鹰道,大喇喇一拳随话击出。 这回我不敢再硬接,举肘挥掌一卸,脚步交错间人已闪到他右侧,这一下变成我在内他拳头在外,整个右半身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我眼前。他应变也快,立即回身一肘撞来,我沉肩抱臂侧腰一甩,他整个人从我肩上飞过,脚一撑背一挺,又再将我反摔回去。我一沾地往后半仰半翻,一脚倒掛金鉤猝不及防踢在他额角上,爆出一声好像击在破鼓上的闷响!铁鹰双拳乱挥连退七、八步,脚下虚浮的好像喝醉了酒。 「挨得住吗?」我双拳摆着架势稳站原地不动说道。 铁鹰不答,猛力甩了甩头,眼神又狠了起来,垫步而上刺拳连出,接着侧身旋踢,仍是大开大阂的刚猛打法。我使出擒拿手法双掌连推带拨,沉身躲过他腿攻,脚下伸出却不硬扫而是施展巧劲一鉤,他高壮的身躯仰天便倒,似乎连地板都跟着晃震起来。我一纵身肘锤下击,他反掌托住一翻身将我扭到地上,随即一记横肘压上。我膝盖一顶腰一弹将他掀了个跟斗,回身以掌为刀虎口箕张叉他喉咙,他双手前后一合钳住我手臂,好像转动绞盘一样扭得我原地滚了一圈,藉滚动之势我滑溜地挣开他铁臂箝制,沉肩一扭又再将他摔了个跟斗,脚下冷不防被他一脚鉤倒,巨掌已按上了我肩头蓄势反拿。此时双方使得都是近身格斗技,看起来好像小孩子打架似的在地上翻来扭去,其实招招都是针对关节压制的招式,只要一个失手被对方擒住,立即就是动弹不得遭受致命一击的危险!翻翻滚滚中铁鹰抓住我手臂,猛一翻跨到我身上,双脚剪刀一般夹住我脖子,手上同时出力。我被他这一扳一夹,顿时喉咙就像上了锁一样吸不到任何空气,同时手臂被他逆关节拗制之下,连动一根小指头都很难。危急间我膝盖连撞,在此情况下根本也分不清部位,却刚好撞在上下半身交界的脊椎末稍。此处连接着整个下半身的神经,如果出车祸撞到这里,通常都是难逃瘫痪的命运,当然此时我只靠着提臀抬腿的膝击是不可能和撞车之力相比,不过也已经足以让他半身酸麻,加在我身上的力量顿时消了一大半。我立即旋身一扭翻到了上头,千钧一发地挣脱他箝制,拳头正要落下,突然间胸口一窒,接着身体一轻,已被他一脚撑出蹬开。我连退了七、八步,又再滑出了好几公尺这才止住去势,胸腹间既像碎裂般剧痛,又像里头煮了锅开水一般翻腾,感觉身后空荡荡地一凉,眼角一瞄,见已经是站在了塔顶边缘。 铁鹰狼嚎般吼叫发疯似地扑上,我忍着透入肝肠的剧痛往旁移欲避开背后百尺高空,他展现出惊人腿力瞬间转身追上,像部大卡车似的直衝过来,抵着我一路往外推。我双腿绷到了极限,仍然挡不住一寸一寸地往后滑退,脚下连连移位,立即又被他大力扳回,始终还是避不开节节后退的去势,馀光瞄到边缘已近在咫尺外,只要再退几步就要直坠下塔顶,急中生智索性往后一倒,双脚就势朝上一顶,铁鹰硕大的身躯顿从我面前飞过,「咚」一声落在了身后,挡在了我和塔缘中间。 我一弹起身,想也不想立即沉肩猛撞,不料一撞之下铁鹰纹风不动,眼中闪着血色光芒双手成爪探出,牢牢地掐在了我脖子上,就好像套上了两截铁箍,任凭我不断拳打掌切也无法撼动分毫。铁箍持续地往内缩紧,从我眼中望去,铁鹰的面貌已然模糊,四周围呼啸的风切声响,也全成了天旋地转的嗡嗡声。我几无意识地朝铁鹰侧腹拼命挥拳猛击,耳中完全听不到拳打的声音,只凭着感觉知道每一拳都深深陷在肉里,可是随着每挥出一拳,却也让我吸不到空气的肺部更加萎缩。 究竟是他会先挨不住我的拳头松手,还是我会先一步气绝? 当这念头闪过脑际,我眼中已经浮现黑影,就在濒临窒息的一刻,铁鹰口一张,大股鲜血喷出洒得我满脸都是,箍在我颈上的十指就此停住。空气贯入肺部同时我意识登时清醒,奋力扳开他双手一脚猛蹬,他歪歪倒倒地连退数步,口鼻中鲜血像瀑布一样不断狂洩,铁塔般强壮的身躯在我的濒死猛击下,终究还是挨不住垮了,接着脚下一空往外坠落。 我脑中什么都不及想,一个箭步衝前,手一伸揽臂抓住了他。 「上来。」我沉声道,只觉掛在手上的身躯软绵绵的,虽然沉重却已经是一分力气也无。 「我输了,兄弟。」他微弱地说道,「这辈子就这样了,咱们……来生再见。」说着咧嘴一笑,脸上瞬间又回復了那个我所熟识豪爽不羈的铁鹰。 「上来。」我脑中乱烘烘的一片,就只重复说着这两个字。 「上来干嘛?」他苦笑道:「我把事情搞成这地步,你说这世界哪还有我容身之处?」说着热泪滚滚而出,将血染的脸庞冲出两行清流。「一念之差,全盘皆错,是我搞砸的,彻头彻尾搞砸了,砸得一塌糊涂,我已经没有路走了,只有一死而已。」抬起眼肃穆看着我,「下辈子……如果还能有下辈子的话,你还愿意做我的兄弟吗?」 我点点头,不知不觉也已泪水纵横。 铁鹰露出彷彿心愿已了的微笑,伸手硬扳开我紧紧抓在他另一隻手上的五指。 「不要!」我没命地狂吼,手指加倍出力,可是五根指头怎敌得过整隻手的力气!他缓缓扳开我的食指夹在手掌中,接着又扳中指,剩下三根指头已经无法撑住他全身重量,只觉手上一轻,他手臂已经滑出了我指间。 「来世再见了,兄弟。」铁鹰大叫,随着话声飘逝没入了下头和地面混成一色的暗濛空间。 风声厉厉,好似四周戚然奏起了悲歌,我全身虚脱地跪在塔边,感觉周围一切彷彿都已消失,只有我孤零零地漂浮在一片沧澜虚空中丧痛悲泣。 我亲手断送了我最相知相惜、一路生死走来的好兄弟。 一阵攀爬声唤回我的知觉,我泪眼模糊地转头望去,见露儿正从之前战机坠毁炸出的大洞探出身。 我心力交瘁得连动也不想动,就只茫然地看着她奔来。她瞄了我身后一眼,已经猜出是什么情况,叹了口气道:「最起码……你让他的灵魂得到了救赎。」 显然她是先从升起的钢架一节一节往上爬,再横着攀屋顶随爆炸垂落的缆线或是支架之类的,这才有办法上到这里来。我见她双手全都擦破了皮渗着血,原本白玉般的手掌成了斑驳的朱玉,不禁疼惜地牵起握在手中笨拙地轻抚,心中铁鹰的阴影这才终于淡去。 天空中战机持续呼啸盘旋,不过再也听不到交火声,红鹤他们已经尽歼敌机盘据了领空。几十公尺外,冈萨大帝座像仍旧兀立不摇,他人就在里头,在这俯瞰全帝都的最高点,帝国权力中心的帝宫之顶,静静等候即将到来的结局。 决定性的一刻就要来了。 「走吧,还等什么?」露儿坚强一笑,「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让我们把一切都归零吧。」牵着我并肩走去,手心却是微颤着。 座像无声无息地开啟,似乎是预见了我们的到来。从门望进去,里头空间一览无遗,冈萨大帝半卧在满是仪器的床上,座像雕塑的是雄壮威武不可一世的梟雄模样,可是眼前却是个枯槁的垂死老人,四肢和身体分别包覆在特製的玻璃容器中,连接着管线源源不绝注入各种药物和维生液体来延续生命,简直就像是个用玻璃罐和塑胶管裹成的木乃伊。密密麻麻的监视萤幕从天花板延伸而下,在他举目可及的范围排成一道弧形的萤幕墙,他就是靠这些来掌控所有的外界资讯。 这就是帝国最高统治者冈萨大帝的真实面貌。 「真想不到,反抗军对抗了几十年的大魔头,竟然是这副模样。」露儿既吃惊又带着点鄙夷地说道。「我之前就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可以统治帝国那么久还不死,原来是靠了这些仪器在苟延残喘。」 「这一点倒是和我们的贝龙指挥官蛮像的。」我道:「所以他才会一直藏在深宫不出来,不是装神秘,是他根本就离不开这些仪器。」 提到贝龙指挥官,想到他和基地以及眾多弟兄一道永沉海底,就不能不想到铁鹰,不免又引起一阵悲痛。 冈萨大帝伸出骷髏般的指头在手边键盘拼命地按着,不过萤幕里全无动静,怎么按都还是一片雪花。他停下动作,抬起眼皮望向我和露儿,将一根金属管靠近嘴边,发出机器人似的声音问道:「你们两个,是哪一路的反抗军?」显然是连正常说话都有困难。 「战天使。」我和露儿齐声回答,听他喉头管子一阵运转,发出抽痰的声音。 「我想也是。」抽痰声停了后他说道:「不简单,竟然想得到冒充阿尼玛混进来,这一着我怎么也没防到,想必他是直接坠到你们的佔领区了,这才触发你们利用他铁面具做掩护的大胆计谋。」 「你也不简单。」我道:「躺在里头什么都看不到,也能推断得丝毫不差。」 「想不到我统治了几十年的帝国霸业,竟然会败在一顶铁面具上。」他微弱说着,枯黄的脸孔像活尸般看不到任何表情。 眼前情况根本不用费力,随便拔掉他身上一根管子就可以了断他的性命,就如同许久之前我在游戏中曾做过的一样。当时我这么做的结果,是直接开啟了进入游戏的大门,而现在,我真能如愿地将它结束吗? 而结束之后,唯一倖存的我,又将会何去何从? 答案就在我伸手可及之处。 「准备好了吗?」露儿轻声说道,双手紧紧抓着我,眼中有着不知会发生什么的惧意,但仍然相当坚定。 「等一下。」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电子笔记本,「让我把这最后一段写下来。」 第二十三章 23-5 故事到此,终于已近尾声了。 按照游戏的年历,我是在帝国二零五年四月一号来的,算一算,今天已经是我在这世界度过的第七百三十一天。 无比漫长的七百三十一天。 在这整整两年的时间里,我经歷了太多太多,在烽火中淬炼,却也在血泊中腐蚀,那个沉迷电玩每天浑噩度日的大学生早已经死了,活着的是百战馀生的特种战士龙豹。如今我是各方敬畏的英雄人物,可是我却连自己的本名都快要记不起来。 我叫张大伟,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正如同还没来到这世界之前的我一样。 我身上有数不清的伤疤,每一道背后都有一段可诉说的故事,我已经尽可能把它们记在这一本薄薄的电子笔记本里。我曾在鬱鬱丛林中孤独奋战,也曾在蛮荒沼泽中惊心涉险,在荒芜田野中和长毛象坦克激战,在恶魔海域上歷劫归来,在遗世独立的境外国度和异形战士逐一决斗,在冰天雪地风霜困顿中坚壁鏖战,周旋于数十万敌军之间,面对各式各样的杀人兵器,庆幸的是,最终我还是活了下来。 重点是,我活了下来。 忘了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生命的意义,在创造宇宙继起之生命。」以前我在课本上读到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却觉得根本是不切实际的鬼话!生命的意义就是要活着,连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去创造继起之生命? 每当我从一个个死去脸孔的恶梦中惊醒,想着这些死在我手下枪下的亡魂,有的是人有的是半人怪物,甚至有的什么都不是,都不免要捫心自问,自己到底还剩下多少人性?我曾一度靠酒精和女人来麻醉自己,可是这些和我所经歷过的比起来,根本已经算不上是堕落。 没见过尸横遍野的景象,你不会知道什么叫做惨,不曾经歷同袍兄弟、挚交好友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你不会了解什么叫痛,当你发现生命就像蚂蚁一样随手可以捻碎,一切的道德教条自然就全成了狗屁。 在这世界走这一遭,其实我也并不是一无所获,我变得强壮,变得思虑纯熟,而最大的收穫当然就是,我得到了露儿。不知该怪命运作弄还是自己放纵,我曾经差一点就失去她,那段时间我简直形同行尸走肉,幸亏诸神保佑,我现在已经很习惯用这样的感谢词,让我有机会和她分而復合。要是没有她,我歷经创痛的心灵恐怕会枯萎至死。 如果问我,如果有机会可以重来,我还会不会按下那颗指向「确定」的按钮?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会。 当你看到这些时,代表我已经不在这世界了,至于会到哪里去,是回到原本那个已经不再熟悉的世界,还是会好像羽化成仙般消失?那游戏呢?是会就此结束,带着属于它的世界幻化在时空之中,彷彿从来就没存在过,还是会依然开啟着,等着下一批和我一样的人闯进来? 这些我都不确定。 人世间有太多不确定的事。就像我现在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藉由将这场荼毒世界的战争结束,来证明自己还不至于被杀戮泯灭了人性,还是纯粹为了结束而结束?而回溯到整个故事的起头,也仍然存在着许多不可解之谜。一个由程式堆砌出的游戏,为什么会祟变成一个真实的世界?里头我们所熟悉的既定情节,又为什么会随着故事发展不断演化出新?是那个疯狂工程师一开始就布下的陷阱吗?还是真像石头说的,这游戏是有生命的,它以一种超脱我们所能想像的形式存在着,在背后默默操纵着一切。 甚至于说,这只是一场存在我梦中的虚幻歷程? 这些我通通不确定。 我唯一确定的是,不管结局如何,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会紧紧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面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