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梦(兄妹1V1H)》 第一章初梦 湿润的触感、暧昧的声音,随迷离香气袅袅而来。 任君衍只知身下有名女性,呻吟如哭泣般断断续续,白皙裸体恍若烟雾朦胧,听不清晰、看不真切。 自己从未有过可以带到床上的女人。 冷静肯定了这点后,即便情欲驱使下腰动难耐,他还是停下了动作。 然后睁开眼睛。 彼时窗帘缝隙透出清晨阳光,距离闹钟响起还差半个钟头。 是春梦——任君衍拉起被子,眼看两腿间昂扬耸起的物什,思绪回到自己被朋友强塞碟片的高中时光。 所幸小弟还不算兴奋过头,按以往不需他亲手疏解,也能在出门前的一番磨蹭中消停平息。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自是不能挺着这个大裤裆,在有妹妹住的这个家里晃来晃去。 任君衍呆坐着醒了会神,腰下围好浴巾后轻轻打开房门,客厅没有活动的痕迹,她的门也如往常般静静关着。 很快将梦境抛掷脑后的任君衍开始了新的一天,个人洗漱完毕、昨夜懒得没收的资料收拾完毕、早餐制作完毕、叫醒服务完…… “起床上学了。”他一手解下围裙,一手叩门。 一遍不行叫两遍,任君衍清楚自家妹妹的德行。 在加大音量的第五遍后,房门终于咔哒一声,放出了一只披头散发的任知欢。 “去洗脸刷牙吃早饭。” “呜……”任知欢困难地瞧着墙上时钟,“这不才五点十分?哥你没毛病吧?” “早起去学校读书不犯罪吧?好了快去清你眼屎还有口水,大早上一身狗味。”任君衍欲要帮妹妹拉好散开的衣襟,眼里自动替她屏蔽了不该被看见的东西。 “再多睡一会也不犯罪。” 被打好马赛克的任知欢拍开他的手,撇撇嘴磨蹭地朝洗手间走去,见状任君衍便也走进厨房,将两碗蛋花汤摆到餐桌上。 “我明天早餐想在外面吃。”束起头发的任知欢苦巴巴地抿嘴,焦底的煎蛋实在是咸。 “明天的事今晚再议,好好吃饭。”任君衍配白饭吃了一口,自觉比起以前是大有进步。 毕竟那会能吃出盐粒和碎壳的煎蛋,才真是让任知欢大开眼界。 “那能不能下次你做早餐,别再全是鸡蛋了?煎蛋、水煮蛋、蛋炒饭、蛋汤面、夹蛋吐司……哥你最近是不是与蛋有仇?” “好我会换,”任君衍放下碗筷,抬眼看向对面歪巴着嘴的妹妹,“那你是不是得告诉我,周一下午你翘体育课和程馨去哪了?” “啊,还是蛋好蛋香啊。”任知欢哐哐一顿吃,然后溜回了房内。 任君衍感到头疼却不好说什么,虽然他妹似外头的野雀难以管教,但也还是做事有分寸的乖孩子。 说是早起早去学校,但兄妹俩还是做磨洋工摸了几十分钟,在六点那会穿好鞋才悠闲出发。 任君衍刚进校那会总爱开车上班,但现在他爱上了骑小电驴载任知欢吹冷风的感觉,毕竟家离学校不远,不过十分钟便到。 在停好车后任君衍将班门钥匙交给任知欢,二人就此分别,一人走向一楼的办公室,另一人走上三楼的教室。 陵安中学,任君衍是这所省重点中学里的高中老师,任知欢既是他的亲妹,也是他班里的学生。 “任老师?今天这么早啊。” 办公室里有人比他早到,带高三班级的年长教师将目光从册子移开,镜片下的笑容比他的秃顶闪亮。 “嗯早起身体好,林老师吃早餐了吗?我这里带了包子。” 自知厨艺水平的他,在路上还是为任知欢买了早点,自己也顺便另买了些以供同事所需。 任君衍虽任职不久,但做事认真严谨、为人谦和体贴,深得大多同事的好感,在学生团体中也不例外。 “知欢你昨晚熬夜做啥啦?大早上摇头晃脑的。” “哼,你知道老任几点叫我起的不?五点!五点就让我起了,还说什么早到不犯罪。” 任知欢扒拉着眼皮,似凄苦至极地将课本压在自己胸前,前桌的女生投来的目光意外地羡艳。 “班主任真好啊,我哥就不一样了,让他帮忙准点叫我起,我都醒了他还没起。” “他好?才怪嘞,做的饭堪比核弹,试卷资料乱迭成山,还有一回家……” 头上突然咣地一记,止住了任知欢的嘴,她吃痛地捂着头,抬眼只见是不知何时伏在窗边的任君衍,笔一下一下地点着她手上的书。 “早读不许讲话。” 见银框镜片下射来的目光冷冷,任知欢十分识趣地立即举书诵读,而前桌早已乖乖坐稳,班级原先偏小的读书声登时大了几个级别。 任知欢见过自己哥哥穿睡衣挠肚皮,见过他吃饭吃着吃着就睡着,也见过他贱兮兮地抠鼻子向她身上抹来。 但工作时的哥哥就是另一个人,是纵使资历尚浅,但作为年轻老师能与学生无论男女都聊得开、压得住、公私分明的难得存在。 完全与私人生活割裂开的形象,曾让刚上高中的任知欢感到恐惧,也因此令兄妹间平添疏离,不过在之后的相处磨合,以及任君衍有意调解下,稳步趋向和平。 于是一个学期过去,如今看着在讲台上批着卷子的哥哥,任知欢也只是偷偷吐舌头,不敢当众造次。 早上如往常那般过去,中午任君衍任知欢通常都是在食堂吃过饭后再一起回去,今天自然不会例外。 兄妹俩人隔着桌子,各自身旁坐着几位班里的同学,男生一排女生一排界限分明,在你一言我一句中用餐,在此期间也数次收到熟识老师的招呼,以及其他学生的目光。 招惹视线的主要是在任君衍,不是他教学授课多好,也不是他如何雷厉风行在学校出名,而是出于最世俗不过的原因——年纪轻、容貌好。 无论闲时还是工作,他常惯穿得不显张扬,而若让人远远看去,便见他乌发深眸,身姿修长挺拔却不至秀气。 引人注意后,再走近些便瞧见他的五官偏柔却不失坚韧,说不上俊美无比却端正清逸。尤其是他的眼睛,瞳仁深黑似砚中新墨,静是无情、动则有意,实在气质斐然、勾人心弦。 可即便任君衍再如何帅得惨绝人寰,对任知欢而言,兄长懒散咸鱼的形象总是挥之不散。 “周末妈妈要上来,”见任知欢满眼星光,他补充道,“应该会问你月考成绩。” 登时如萎靡花儿的任知欢拉他的袖子,逼着俩人四目相对,一幅[你懂到时该怎么说的,不然我就上吊自尽,化鬼回来扰你不眠不休]的架势。 “我自然只说你总分,具体排名……能掩则掩吧。” 一听答复,霎时阴云散去的任知欢一身轻松,她兴奋地朝任君衍扑去,两只手环拢着他的臂膀,头也歪向那边,整个就像考拉与树干那般难舍难分。 “噢大恩人,你化灰了我也忘不了你。” 小丫头得了便宜就卖乖,这他本已看惯不算奇事,可不知为何…… 昨夜梦中迷香霎时复苏,数张旖旎画面一闪而过。 与其相似的这对皓臂,湿泞床单抓皱成花,抚过的背滚烫酥麻。 娇泣般的叫床声,似乎近在耳边——任君衍默然蹙眉,心跳乱了一瞬,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她的手臂上移开。 “我改变主意了,刚才说的不算数。” “啊?!怎么这样!” 任君衍一手掰着妹妹黏在自己身上的头,一手按下电梯楼层,就在这鸡飞狗跳、不得安闲的氛围中,俩人回到了家。 第二章前兆 夏季酷暑、无风闷热,而这种天气学校还因意外停了电。以至下课铃一打响,班里瘫在桌上的得有大半人。 “知欢你竟能忍住不睡?” “知了叫得烦,睡不着呦。” 任知欢朝外头翠绿的梧桐努嘴,她看着两手背在后头的好友,挑了挑眉示意有话快说。 只见程馨掏出身后的书,任知欢快速扫了眼,封面是不算少见的简约暗黑系风格,只是这一看便知内容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书名…… “这封面书名搭配得好怪。” “但好看啊!是我最近最心水的一本了!” 见对方安利之魂熊熊燃烧,任知欢稍微翻看了几眼,还是有些嫌弃道。 “早腻了,不看。” “这和以前的那些不一样,你看看嘛,坚持完两章就好了~” 实在拗不过程馨的强烈攻势,任知欢便趁课间稍微翻个两三页,原是寻思着大概看完两章应付过关,毕竟自己实在看厌了这类题材。 如此几堂课后—— 保存好赶完的课件,任君衍瘫在办公椅上,一手拿着资料、另一手拿着冰杯敷脸,他面色闷红,衣襟尽可能地合理敞开。 外头气温偏高,自己本就是怕热的人,再加上办公室没电开空调,难熬得令人想一走了之。 可在楼上的自家妹妹还得等,任君衍抬手看了眼表——二十多分钟后放学,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从椅子上站起。 “任老师要走了吗?” 任君衍在门前停住脚步,对站在饮水机前的前辈说道:“就出去透透气,等知欢放学了我才和她一起回去。” 闻言对方点点头,下一刻像想起了什么,便招手让任君衍过来。 任君衍眼瞧对方在桌底摸索了几许,掏出了本不算陌生的东西,忽感眼皮打跳,不好的预感陡然而生。 “这是上节课我从知欢那里收来的,这孩子不听课,在桌下偷摸看课外书,最近她化学成绩有下降,得多留意一下。” 任君衍接过小说,视线移过目录时眉间微沉,“麻烦王老师了,我会好好说她的。” 这家伙怎么又迷上了这种书?任君衍翻开书页扫上几眼,淡忘的记忆复苏,熟悉的味道直冲脑壳。 他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在任知欢初一总爱当夜猫子的那会,自己就曾抓包她几本小说,无一例外的都是这种类型。 她这个年纪喜欢看是正常,这任君衍能理解,就像自己年少那会沉迷游戏动漫,但自己实在气不过她竟会挑这些垃圾,为之日夜颠倒、影响生活学习。 于是他买来了好几本自己亲认不错的,与任知欢手里的交换,并在闲时与她讨论相关话题。就这样在自己的干预下,任知欢才逐渐脱离低俗乐趣的魔爪。 一想到现在她又旧疾复发,任君衍也无心出去透气,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任知欢的化学老师严厉得很,在家里她跟自己如何吐槽就不说了,光是听到学生为之取的外号,便知他们平日里有多怕他。 自己倒是要看看,能让她有胆在化学课上偷看的小说,到底是写了什么—— 任君衍不由地以某种审视的目光,翻开了小说。 啪地一声,任知欢合上课本。 她睁开眼睛,目色满溢愧疚与感伤。 “我对不起你,让老魔王把你书收走了……” “嗨没事,先不说那本我都快翻烂了,况且还有电子版的呢。” 闻声任知欢摇摇头,“我还是啥时候看看网上还有没有卖,毕竟我也想把它看完。” 程馨也不再制止对方的补偿意愿,只不过现在还有更想问的东西,催使她展露意味深长地笑容,不免兴奋道。 “是吧是吧?好看对吧?” “好看好看,只是现在我更想抽自己几巴掌。”任知欢苦恼地托着下颚,眉头随心境浮动般地打拧。 若再给她一次机会,自己也绝不会做出在化学课上偷看小说的行为,毕竟—— 她略显忐忑地透过窗户,看向通往楼道的拐角,是唯恐看见某道身影,却又奇怪此刻那人不见来迹。 “任君衍绝对知道了,”任知欢小声对程馨说道,“他下午是跟着我一起来学校的。” “说不定他恰巧有事走了,化学老师没碰上他呢?” 程馨刚说完,现实便即刻做出了回应。 “知欢,班主任在下面呢。”班里一位女生扒在门旁,说出打探到的情报。 “还有他看到我了,然后就说如果你收拾东西完了,就下来吧。” 希望骤灭,两道同情的目光,令任知欢大有凌然赴死的悲壮之感,她仰望橙红夕阳深吸一口气,与两位握手告别,随即拿起书包迈着僵硬的步伐往楼下走去。 在办公室门前徘徊了小一会,继而伸头进去探风敌情,所幸其余认识的老师不在,就只有任君衍一人桌前垂首,不知是在打瞌睡还是在做其他。 “嗨?” 偷摸地将两手搭在隔板,任知欢的下巴搁于其上,见任君衍抬眼瞥来,她乖巧讨好地笑了笑。 “要回家吗?” 就在她快被对方沉默的目光盯穿时,任君衍却先撤了阵脚。只见身前的男人不疾不徐地站起,扩大到足以包笼自己的阴影不免令任知欢倒退之际,略有凉意的大掌便往她头上盖来。 “走吧。”揉了揉她的发顶,随后将手头的书放了上去。 任知欢忍着羞赧地取下头顶的小说,虽想说些什么,但秉持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准则,便只得跟着任君衍走到停车场后,才开口把该解释的解释了。 “下次注意,别上课看就行。”任君衍修长的手拍了拍后座,神色淡无起伏地凝视而来,示意她别再傻愣了赶紧上车。 “不生气吗?” “下次再犯我才会生气。” 闻悉后,任知欢这才粲然一笑,她乐呵呵地跃至后座搂住了任君衍。 “那本小说怎么样?”任知欢戳了戳他的腰,很是喜欢这般结实坚致的触感。 “嗯……有点意思,可以一看。” 至少他确信在任知欢看完后,一段时间不会再敢轻易乱碰这种类型的小说。 “这学期还没过完,你到已栽了两回了。” “唔,嗯——”她含糊地用食指在他背后画圈圈。 “再犯事,我就收你手机。” “不能这样!” 彼时已不似两三点那会那么炎热,预告晚时清凉的风徐徐地吹,载着俩人的小电驴缓缓地骑,驶过层层叶影婆娑,是一派岁月静好的光景。 任知欢知道就这件事,任君衍是不会气到把她生吞活剥的地步,可就是没由来的战栗,一阵刺疼的冷意——令她分不清是因风吹发冷,还是因放松后而激起的一阵酥麻颤动。 她摇了摇头,继而将整个脸埋在任君衍的背上。 “你好臭啊。”任知欢闷声道。 任君衍仍是专心地看路,忍下了拧她脸颊的冲动,“所以这不是正要回家洗澡吗?” 其实只是略微的汗湿,以及衬衣清醒好闻的气味,但她必须嘴硬,绝对要口是心非。 隔着层布料,任知欢的脸紧贴着背,听着他心跳规律、呼吸平缓。心中是想着明天假期,要去和朋友看什么电影、去吃哪家小吃店…… 却不知,在今晚不为人知的睡梦时分。 她将躺上亲哥的床,迎来“初夜”。 第三章梦淫 “你要去哪?” 一身校服的任知欢接过背包,对他疑惑地眨巴着眼。 “和朋友聚一下,应该要不了多久。” 啊!我也想出去玩——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任知欢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任君衍见她毫无抗议的乖巧模样,狐疑地上下瞅了一通。 “回去后要锁好门,如果困了就先睡,我这儿有钥匙。” “知道知道,那你朋友是男是女啊?” 他煞有其事道:“男女都有。” 任知欢张嘴缓缓点头,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抬手为对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哇,那你得加把劲,看啥时候能给我找个漂亮嫂子~” “行行,明早直接就给你抱个孩子回来,让你当姑姑。”习惯对方揶揄的任君衍以牙还牙,随后摆出一幅不耐烦的模样赶她回家,“所以快回去吧,别妨碍我去找你未来嫂子。” “OKOK。” 任知欢拍拍他的脸,比了个祝好运的手势,好歹是17岁的姑娘,却还像个小孩傻乐地溜进楼里……任君衍望着她走进电梯的身影,无奈地摇着头,这到底是像谁? 尚不知兄长对她怀有怎样惆怅的任知欢,反手扣好了家门,只知道今晚哥哥不在家,意味着可以偷偷吃独食,放心大胆地看程馨分享那本小说的资源。 她乐滋滋地取了烧烤外卖,熟练地拿饮料开电视做背景音后瘫在沙发上,揣着激烈的心跳点开了链接。 两三个小时后。 她放下手机,对着桌上没动几根的烤串、电视里的循环播放的相声、以及那罐已变常温的可乐。 为什么都死了?为什么男主不是“人”?为什么俩人都在骗对方?这难道不是都市言情? 任知欢再一次确认简介与标签,然后沉默不语,只是安静地承受着后劲带来的冲击。 就在她打算放个猫和老鼠转移心情时,突然觉得鼻孔发痒,轻轻抬手一摸,指尖刷地粘出整片殷红。 随之悄悄从鼻孔渗出的,又湿又热,一滴滴滑落至洁白地砖,如一轮轮炸开的血色涟漪。 任知欢一惊,因是初次遇到这种事,她只得先拿纸巾堵住后才连忙查解决方法。 几番折腾后,她面对两手污垢,再瞧着一地斑驳赤色,不知道这出血量是否正常,也不晓得该不该去医院处理。 原想打个电话给任君衍,但细想着又怕打扰他找未来老婆,于是她也只得耸耸肩,随便处理了下卫生后就跑回房内躺着了。 也不是她被吓得不想看电视,只是全身感到莫名的疲惫,有种冲得过头、灵魂出窍的感觉。 不会吧,就看个无删减文就虚成这样?虽然内容确实劲爆,但也不至于令自己激动到喷鼻血……但事实如此,她也只能推锅给烧烤,不然真是越想越搞乐。 而彼时霓虹闪烁之处,不眠闹市的中心,话音与碰杯交错。 “欸你这记得不,这是咱班的谢蕊,没想到几年不见变得可漂亮吧?还有这个也是,那个也是……” “想干什么快说。”任君衍捏着酒杯,谢绝了另一旁递来的烟。 “想干什么?介绍对象啊,瞧瞧这几个妹子多好,”说着男人又翻了相册里的好几张,“而且我还给过你特靓仔的照片,都是看了之后有意的。” “你是都认识她们?”见对方点头,任君衍挠着鬓角调笑道,“既然都是好女人,那你为什么不出手?” “我都有女朋友了。”男人揉鼻子笑着,对任君衍举起酒杯。 “嚯真没想到。”他对此不觉意外,举杯回敬了这位交际草。 “欸这位可更牛,已经是准备要奉子成婚了!”交际草拍拍另一位哥们的肩膀,对方虽也是迎合地调侃了几句,但脸上仍是掩不去害羞之意。 任君衍自然也向其道喜,一口饮下今晚第十二杯酒后,脸色淡然如旧,神识清醒如常,仿佛肚中的酒液不过是白水。 任君衍虽是没醉,可周围人都已进入微醺阶段,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若再酒过几巡,他甚至都有可能被他们五花大绑,架去酒吧乐至天亮。 难得聚一次,陪他们放纵一回是没问题,可想到独自在家的任知欢,以及万一被认识自己的学生撞见…… 所以他还是拿个合适的借口,提前离开聚会回了家。 挥别代驾,任君衍按下电梯,对着某信里连续发来的几张靓丽人像,面无波澜地清空了聊天记录。 也不是说对异性不感兴趣,只是他很满意当下现状,暂时接受不了其他人插足自己的日常生活,嗯……暂时而已。 女人是吧,仅任知欢一个就有得他受了。 任君衍揭下酒味不散的外套,拿钥匙打开了门。 他本以为会看到灯火通明的客厅,以及要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看电视的任知欢。 可一打开门,夜风穿堂而过。客厅安静无人,就连她卧室的门缝里也未透出任何光亮。他诧异地瞧向时钟——十二点,周末前的一晚这么安宁? 任君衍将目光转向茶几,订外卖他是不意外,但就这一盒明显没吃多少的烧烤,以及那瓶还没开盖的可乐。 他还没有荒唐到怀疑妹妹金盆洗手、开始养生,而是猜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他还闻到了血的气味。 “知欢。”任君衍轻轻敲着门。 “知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又敲了几下,手心不禁发汗。 还是没回应。 他脸色发沉地拧下把手,门自然是被反锁的。 就在任君衍转头就要去找钥匙的那刻,门内传来动静,仔细一听是任知欢闷着被子的哼哼声,似是抗议着有人打扰了自己的美梦。 确认是她声音后,任君衍才松了口气,他返回客厅又静心闻了几遍,虽的确是有股血腥味但也就只有一点点。 他只当做是嗅觉被酒精影响,便将茶几上的食物收好,冲澡洗漱后就回到自己的卧室。 任君衍开启夜灯顺手拿了书,本以为需要文字催眠下他才能消解兴奋安稳睡去,却没料到视线集中之时便觉困意来袭。 白纸黑字霎时飘舞乱飞,眼皮酸得发沉,还未等他将物什放稳在床头柜,意识便以断弦之势瞬间消散。 咚,书翻落在地。 接着便是他安稳的呼吸声。 入睡时间快得不太正常,但也祝你一夜好梦——若他幼时的母亲在自己身旁,她也许会慈爱一笑,并在他的额头上落下晚安吻。 他昏昏沉沉,迷糊中只觉自己浮沉河海,似浪涛中的孤舟摇摇晃晃、无处可依。 而不过多时,有些熟悉的声音、某种闻过的气味,如飘渺烟雾缓缓袭来。他的五感没入其中,被吞吐、在消化,零零碎碎的信息从四面八方而来。 “燐” 谁? “燐森……” 是谁的声音? 宛若情语呢喃的喘息,衣物摩挲落地的声音,肉体细密如雨的触感,令他飘荡的灵魂有了落脚之地。 是鲜少闻到、却有过一面之缘的味道,他埋在某个温热的脖颈,是香水、是眼泪,贪婪地吮吸其中美妙。 耳边盘旋呻吟阵阵,勾起他那天梦中如哭泣般娇淫叫床的记忆,忽使下腹升腾焰火,手掌也不再得闲,便是一把盖在身下肉体,登时只感此等柔软滑腻令人心惊。 每抚过一处,便似激起波澜浪涛般,隐忍颤栗的她难耐地对他抬手勾肩、扬腿圈腰,那对不容忽视的圆润玉白紧贴胸膛,不安分地脚尖像是无意地点在两腿间肿胀的阴茎,隔着两层布料,如一条灵巧的舌头沿着它缓缓上勾又下滑…… 任君衍只觉热汗涔涔,本就不多的理智更是溃堤得没边,手下动作骤然发猛,唇舌也离开缠绵已久的脖颈,两者几近不管不顾地在这绵软骨肉留下任何痕迹,直至他探入那毛绒幽秘的湿润之处—— “唔!不行……” 她泄力地松开紧咬的枕头,终于睁开了那对眼睛,快要丧失理智的任君衍闻声止住动作。 那个声音。 模糊的理性在接手思考时,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随着他愈渐冰冷的心跳,答案逐渐浮出水面。 撞上那对满是情欲的迷蒙眼神,她的瞳孔、眼形、眼皮、睫毛,都曾在他的生活中每个角落里出现过。 沐浴在阳光里、空濛于黑夜中。 吃饭、睡觉、洗漱、上课、看书、玩耍、购物、做菜、晨练、发呆、看病、种花、祈祷、绘画、放松…… 那不是梦里虚假的,可以供他肆意发泄欲望的对象。 她是任知欢,自己的亲妹妹。 念头一落,赫然只觉五雷轰顶、山川崩裂,任君衍猛地从她身上坐起,两腿不稳地跌落在地跪在床边。 她的身体,红的红、紫的紫,他的唾液、指痕、吻痕遍布其间,竟是找不到干净完好之处。 粘着妹妹私密爱液的手指,任君衍目眦欲裂地盯着颤抖的它,仓惶地缓缓后退。 是梦吗?还是现实? “知、知欢,我……” 下一秒,赤裸的她奔至自己的身前。 “不要丢下我——” 她搂住他的脖子,无边爱欲驱使着粉嫩双唇竭力吻来,吞没了他所有忏悔的言语。 第四章消欲(微H) 她的吻如此青涩,只晓得为挽留爱人,急于封住对方的嘴,却因操之过急而磕破了嫩唇。 仅是以舌尖在他唇角描摹,不懂得接吻该伸进舌头,不知该与他怎样地翻覆勾缠、挑逗拨弄,交换彼此不为他人而知的气息,直至唇舌相融、忘我到近乎窒息。 实在无法保持冷静,任君衍顾不得是否会弄疼任知欢,心中警铃作响的底线,迫使他寻得空隙之处,将对方从身上扒开。 两唇分离,带有腥红的津液勾连而出,却见被自己牢牢锢于两掌间的任知欢,双唇随呼吸微微翕动,磕碰处流出的血淌过下颌,滴至遍布吻痕的胸前。 “燐森?” 她忽然平静了下来,没有多余挣扎,只是乖顺地看着自己,唯有痴缠渴求的眼神炽烈如火,刺得任君衍的神经疼至清醒,是梦是现实也能分清了些。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任君衍顿觉心腔酸紧,他闭上眼睛,扯过床上被褥将她包紧之后才得以睁开。 “不,”他的手掌怜惜地覆上她的脸颊,仅是查看破皮的伤口,却不敢对那晶莹湿润的唇瓣再有任何触碰,“为什么要叫我燐森?” “因为是你的名字啊。”她歪过脑袋,美眸却未偏离他片刻,指头入迷地勾划着对方高挺的鼻梁。 这不是昨天那本小说里男主的名字吗? 任君衍钳住皓腕制止她的小动作,浓墨般的瞳孔郁色幽邃,隽美面孔也因心中压抑而难再流畅,在这陌生的房间,沉声开口道。 “你知道你是谁吗?” 她缓缓摇头,将他锢紧自己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知道我是谁吗?” 燐森啊——任知欢没有声音,只是唇形一开一合,以嘴型道出答案。彼时俩人已近在咫尺,双臂如蛇般撩开他上衣,幽幽缠上那结实精壮的背。 完蛋,这是要角色扮演?他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先不论这压根没在原书里出现过的剧情,光是把任知欢带入梦里意淫的这码事,都够他连夜跑去精神病院、愧疚个大半辈子。 “不是燐森,”任君衍忽觉形势不妙,本想将这不安分的妹妹牢牢绑紧,却不知为何无法控制身体,“我是你亲哥——” “哥哥……这怎么可能呢?” 任知欢抚摸背部每一寸脉络,沉甸双乳贴近任他的胸膛,口中探出的小舌,轻点对方滚动的喉结,小心舔舐、吸吮含弄。她没有性爱的经验,仅凭不受理性管辖的本能,身体随动作而扭动起伏。 “爱上骨肉至亲是乱伦、是罪恶,”她细喘微微,体会异性粗实阳刚的躯体,眨眼狡黠一笑,“所以你不是。” 任君衍虽是不受控制、无法动弹,但他的意识感知此刻却是无比清晰。 他察觉任知欢那对圆嫩的乳尖,在往胸膛不断地刮蹭下翘起挺立,明显夺目得如熟透的果实等待采撷,肉桃般的臀瓣向下沉去,毫无意识地在他极其危险的地带压合磨蹭,逼得他眼角发红、牙关死紧。 任知欢身体天生敏感,就连摸下她的耳后,都得令其面红耳赤半会,遑论当下主动求欢的她,似饮下迷情药、深陷肉欲的痴缠。 是梦、不过是梦。 任君衍竭力屏蔽五感,脑海闪回过往兄妹相处的一点一滴,以此试图忽视在身上撩拨放纵的任知欢,压制身下炙热灼烧的欲火。 即使是梦,他也绝不允许自己不顾亲情伦理,任由本能淫弄亵玩任知欢,他必须坚持直到梦醒。 松开他的耳垂,任知欢捧起任君衍的头,对着嘴再度吻了下去。她不断呢喃着,啄啜他的味道,可奈何无知的欲望,空使腿心爱液湍流,一身未泄的邪淫万分折磨。 白如凝脂的手不安地抚摸四处,意外碰下方那异常耸立的椭柱,原以为是他藏了什么铁杵物什,却意外发现仅是浅浅揉摸,它便如活物般愈加坚挺发硬。 “停下,别碰!” 动也动不得的任君衍焦急喝止,话未落地,她便已好奇地掀开布料。内裤滑落,粗壮狰狞的昂扬巨物猛地弹出,青筋盘虬、模样骇人的棕褐阴茎展露无遗。 任知欢蹙眉着瞧那尺寸可怖的肉柱,先是抬手轻轻一点,那炽烈热度登时在指尖绽开,随后她试探地摸了上去,竟是勉力一圈才握得完全。 当它心跳似的热流在手心流淌,这时才明白这也是任君衍的一部分,于是她开始手上施力上下磨动,察觉那物肿胀得更难握稳,经脉凸显,饱满的头部隐隐发颤,细小的开口渐渐分泌不知名的腥液,龟头深红得如同熟透石榴,浸润得晶莹剔透。 因那越发浓烈的荷尔蒙气息,任知欢渐觉身体发软、淫欲升腾,她喘息着抬头看向不发一语的任君衍,却撞上了对方停滞已久的目光。 细密汗珠沿下颚滑落,任君衍垂首将她的一举一动尽览无余,凌厉剑眉死死拧结成褶,眼底黯色更甚,盘桓脖颈手臂的青筋暴起,唯有竭力才能在平静的皮下,掩饰不知何时是尽头的洪水猛兽。 任知欢讶异于对方的神色,随即恶作剧般地加快手中速度,放松警惕之际,低头一口含了上去。 本想靠意志力挺到梦醒,却被这一袭击差点断了阵脚,任君衍忽感脑中炮火喧嚣,歇斯底里的嗡鸣就要取代神智,将她死死压在身下捅入洪水泛滥的秘道肏其淫叫不止,无论天昏地暗、日夜不停,也要射足浓精填满喂饱她里里外外才可罢休。 彼时任知欢只感一阵天翻地覆,气息逼近阴影笼罩,汗液滴滴落在白皙的脸上,她被压到在地,目光缱绻地流连在他破碎的表情。 “教教我” 她勾住男人的脖子,吻了吻他的鼻尖,下方的小手轻柔抚摸着失控阳具,音色媚绝地缠绵耳边。 “教教我,该怎样让你舒服,让我解脱……” 真的要疯了。 他不是神仙、不是圣人,任君衍自觉快到极限,可现实的铃声仍遥遥无期,奈何在他禁欲不得的情况下身体却受控制了,此刻已骑虎难下,摆在眼前的唯有一条路。 “知欢,”他深吸气俯下身,轻吻她耳边,“我来帮你,但不许再乱动。” 说罢,视线下移,见不着片缕的两团雪峰傲然耸立,勃挺乳头似红颜樱桃点缀之上,除此之外便是如片片绯云般,自他吮吸的淤痕。 任君衍口中生津,一把将人抱起放至在床,便往她两股丰硕玉乳握来,粉嫩滑弹的触感似电流沿双手击至心脏,酥麻、震颤地迷乱神智,任知欢更是享受其中,她的闷哼堵在喉眼,随他将自己的胸乳合拢又搓揉,待挑弄顶部红珠之时更是激流迸进,嘤咛魂似地于口中飘出。 但这还不够,要泄干她一身淫火才能消停。 他仍握着一边丰乳,另一手蜻蜓点水地抚过她的肚皮、肚脐、小腹……在那片枝挂春水、幽林稀疏之处,犹豫地停了下来,看了眼任知欢欲色难消的一脸绯红,也只得狠下心探了进去。 任君衍虽看过黄片,但压根没有实战经验,见阴阜已是湿透一片,寻思女性阴部哪处最为敏感,却不料仅微微勾指便惊得任知欢一瞬淫哼。 两指轻捏、探巡一番后才知是阴蒂,湿滑粉嫩如花蕊避于两门阴唇之下,由蜜液滋养、脆弱却满溢灵动,任君衍不敢窥去一眼,只是忍着两腿间未消停分毫的阳具,尽心为她疏解欲火。 指尖弹动的水声啧啧作响,任知欢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她紧咬着嘴唇,低吟难抑地从齿间泄露。花蕊般的阴蒂在指腹的爱抚下渐渐充血挺立,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 阴道里已满是晶莹,蜜汁在不断分泌,把任君衍的手指濡湿。他试探着按压着滑嫩的肉壁,任知欢忍不住扭动起身子,猛然绞紧,险些把他的手指夹住。 他加快了抚弄的频率,任知欢很快便软了腰肢,悦耳娇咛从唇边溢出,任君衍感到任知欢的身子越来越紧绷,阴部剧烈收缩,他知道她要到了。 “唔唔......我要、我要......”任知欢喘着气,姣好的面容情色满溢。 只听一声娇吟,身子猛然按压上来,幽秘深沉迸射爱液晶莹。晓她深处赫然痉挛,心中没有底数的他不敢贸然继续,仅是离开那打颤的阴蒂,大掌合在那涌流蜜液的阴部,安抚她度过高潮的巅峰。 任知欢气喘吁吁地躺在那里,任君衍抽出手指,上面亮晶晶的全来自她深处。他低喘粗气,只觉一股热流直冲下体,更是刺激着他炙烈难抑的欲望。 “我……” 任君衍一怔,看向半撑在床的女孩。 那是现实中的任知欢从未见过,像做了错事的小孩、不知所措的他。 “我想、我想告诉你——” 任知欢牵住他的手指,就要开口那刻。 霎时天空撕裂,房内暧昧幽色被淋得一片刺白,惊得任君衍下意识将任知欢护在怀里。 可仍徒劳无功,她的身影、声音、气味破碎般零散,像极了前天梦境中那位身形朦胧的女子。 彼时闹铃响起,窗外白日亮堂无比。 他才悠悠转醒。 第五章怀疑 桌上手机震动不停,任知欢翻来覆去,终是拼尽全力把它抓了过来。 她忽略备注接通电话,点开免提呢喃了声:“喂?” “欸!你俩怎么回事啊?打那么多次电话才接!” 是妈妈——任知欢抱着被子咸鱼翻身,半睁眼睛瞅向手机,才晓得快要十二点,奇怪……昨天明明挺早就睡了啊。 或许是担心俩孩子出了事才都不接电话,那头的母亲一顿火力输出,震得手机嗡嗡作响,听着听着也差不多就清醒了。 说是什么老家有事要她和爸爸回去,所以这个周末就没空上来什么的。 等那边挂了电话,任知欢挠挠头从床上爬起,她清楚昨晚做了梦,自己本是少梦的人,罕见的一次难免会使她想再度回味,但却是记不起到底梦了什么。 对了,昨晚睡得急,一身校服没换澡也没有洗,她嫌弃地看着镜中那乱蓬蓬的头发,也不再纠结昨夜迷蒙梦境,换好睡裙拿上内衣就要去洗澡。 打开门,对面任君衍的房间还是严严关着。 按以往这时候,他俩早就从外头吃早餐逛公园回来了,毕竟每周末早上到外面去吃已是兄妹俩约定俗成的。 话说他昨晚是几点回来的?她知道成年男性和朋友出去聚餐多少会喝点酒,也不外乎有兴致一上来会喝大的情况。 于是她洗完澡后热了牛奶,敲敲门问道:“哥你还在睡吗?先来喝点东西吧?” 几秒后,便听房内窸窸窣窣收拾的动静,任君衍的话音紧随而来,兴许是刚醒没多久,声音略显闷沉而沙哑。 “知欢?你……先自己到外面吃,我有急事要处理。” “那我先放桌上了,你昨晚几点回的?”将杯子放好,任知欢加大音量对门内问道。 “两三点那样。” “啊~那是因为喝太多了,今天才这么晚起的?”她提起挂在椅子上的黑色风衣,凑近闻了闻,“唔,果然一股味臭死了。” 没有等来对方回应,任知欢摩挲着风衣唇尾翘起,掐音打趣道:“还是说昨晚真找着天命真女了?那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和嫂子相见恨晚,于是难以描述地深入交流了番,才恋恋不舍地回” “任知欢!!” 那无端高出几个音量的喝声,惊得任知欢抖手,风衣也险些掉地。 “啊我我干啥?” 开什么玩笑她有底,之前也不是没拿这类话题作弄哥哥。 通常这种情况下任君衍都是反怼回去,她也乐得和他呛上几回,但没料到这次对方竟是这种反应。 另一边又沉默几许,她听到里头的人在抓挠头皮,情绪焦躁显而易见。 “……没,就叫你快点去别饿着了。” “?噢” 她悄悄关上门,寻思着或许老哥是大姨父来了,那最近几天得少招惹他—— 正这么想着快要走到大门,忽然肩膀被轻轻拍了几下,等她回过头,才发现是认识的一位阿姨。 至于是怎样认识的,不过是任君衍带过她儿子,作为家长自然知道孩子的老师,更何况是住在同个小区。 只见阿姨往她手里塞来一个黑色钱包,接着说道:“小欢呀,这是昨晚我在电梯捡到,打开一看有任老师的身份证,但我给他打电话又打不通,所以今天就给你送过来。” “啊,太谢谢您了,”任知欢收好钱包,感激地看向阿姨,“要不是您找到,我哥他得烦上好一阵。” “钱丢了是小事,但里头还有银行卡身份证,这么丢了一晚,早上也没见他在群里问,哎还是得好好注意呦——” “小欢你也还小,这么一大房子就兄妹俩人住,任老师是男人终究粗枝大叶,还是要有女主人管家才好呢。” 说教着她又往任知欢那走近了些,笑眯着眼不免热情道,“欸你哥哥今年有25了吧?有女朋友了没?没有的话我家那边正好有个刚毕业一年的女孩,年纪轻在银行工作……” 任知欢尬笑着,无奈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号,然后就随口提了句。 “阿姨你哪时捡到钱包的呀。” “噢那会我刚跳舞回来,可能是十二点多。” 可他说的是两三点才回来。 虽然也不排除敷衍答复的可能,但十二点多阿姨打电话不接,应该是他当时睡着了。 单身成年男性和朋友聚会,十点半去十二点前回来算正常吗?既然是这样那今天还这么晚起,又加上以前能开的玩笑现在开不得…… 不会吧?难道真出啥事了? 任知欢打开家门,只觉出这一趟门,就已为任君衍构思了几十种[与爱而不得再度重逢、和知心好友绝交、发现暗恋之人已有婚约]等等苦情剧本。 见阳台处任君衍的身影,她摇摇头,看对方的眼神不免悲悯了些。 “吃好了吗?” 任君衍听到到妹妹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从洗衣机里拿出衣服,视线未有分毫偏移。 “嗯,我也买了些面包回来,你还没吃东西吧?” 任知欢来到旁边,见他挂晾衣服是从未有过的专心致志,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当是对方生当时她开玩笑的闷气,便以一种包容生理期敏感小男生的大度,关怀地问道。 “昨晚出什么事了,惹你心情这么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任君衍淡淡回道。 “你说的急事是晾衣服啊?”她朝那几堆物什努嘴。 他没有回话。 “和朋友闹掰了?还是被漂亮姐姐甩了?” “你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 仿佛手中的衣服是初生爱子,他的视线认真细腻地令人感动,徘徊在衣领、袖口、纽扣、下摆…… 反正就是不看她一活物。 任知欢纳闷之际,才发现另一侧挂晒的床单与被褥,确信在自己离开前阳台是没有这些东西的,惊叹对方速度之余,她指着那两样问道。 “我记得上次咱一起把家里所有床上用品洗了,怎才过半个月又洗?” 沉默不过半分钟,任君衍放下衣架,手不得闲似地又拿来拖地机。 “我昨天喝酒回来吐脏的。” “啊?可你是十二点多前回来的吧,”任知欢狐疑地瞧着任君衍,一幅你瞒不过我的样子朝他走近,“我记得你酒量好得很,只喝不到两小时就能让你吐?” 地上水渍拖完了,任君衍两手撑着把手,朝窗外偏头看那高楼林立、阴云密布的好风景。 “朋友吐到我身上,回来后熏的我也吐了,”他指了指晾衣架上的黑色风衣,温良无害地可怜道,“如果你那时再看仔细些,便可以见证到他的杰作。” 他这一说完,想到当时自己还拿鼻子蹭上去闻,就又轮到是她要吐了。 “有病啊!被吐到的衣服不放卫生间,放餐椅上干嘛?” 就在任知欢气得一拳就要锤上去,却见任君衍看着自己,身形僵硬、目色难掩疑惧。 只听他指着自己的下巴,问道。 “你这里……怎么有血?” 第六章咬痕 任知欢抬手摸向下颌,想到是昨晚流的鼻血,今早洗脸竟然没有洗干净? 其实按正常角度来看,下巴处有血迹,想想大概也是蚊子撑饱拉下的、抠痘扣的、又或是鼻血残留…… 可任君衍却仿佛是看到什么鬼怪,难以想象他竟也会有这样的面孔。 “啊昨晚流了鼻血,可能没洗干净吧?”任知欢揉了揉鼻子也没敢太用力。 闻言,任君衍怔了片刻,面容也逐渐缓和下来,随即又是副家长姿态说教道:“这是上火了,让你不喝水尽吃热的东西。” 究其原因,也只有任知欢自己知道大概是看了太过刺激的东西,但也不好拿这个反驳对方,她两臂环在胸前,是幅不听和尚念经的无赖模样。 任君衍盯着她一脸不屑地鼓嘴,将拖地机放在一旁,手指本想往妹妹的脸颊掐去,却又迟疑地定格几秒,还是垂了下去。 “流得多吗?最后你怎么止的?” “流了一地止也止不住,最后气的我直接睡觉了事。”任知欢夸大道。 任君衍赫然皱眉,“为什么昨晚不给我打电话?” “呵我哪敢呐?万一让你分心错过了我的大嫂——” 说到这里,任知欢忽然住嘴,想起今早老哥的种种异常,怕提到关于恋情的事情会刺激到他。 可话已脱口,她偷偷瞅了眼身前的任君衍。 “呵你不惹事,我就万事大吉了。” 见他神色如常,似乎没有把找老婆这件事放在心上,任知欢松了口气,想起刚才对方的反应,便拿出手机打开自拍,照着下巴看了一圈。 “印子还没指甲盖大,你怎么那么大反应?”说到这她又想到一件事,于是也一并拿来奚落他,“我初中骑自行车摔了磕得满手是血,那会你也只是一个劲地嘲笑我。” 对于这个问题任君衍似乎不想回答,他哼哼地敷衍几句,说去打游戏就要抬脚回房,可任知欢只觉其中颇有蹊跷,哪肯轻易放他过关,于是一直言行并施闹着对方。 “要干什么?如果是想出去玩要钱,我可以给你。” 任君衍单手叉腰,目色淡淡地盯着横在自己卧室门前的任知欢。 听到钱字她的双眸一亮,但很快又变得一本正经,“我不要,我要听你讲昨晚去哪里玩了。” 说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一旦回忆昨晚,那场荒唐的景象就总会浮现眼前。 它是如此的真实,不论气味、声音或是触感,仍如确切发生过那般历历在目,如果可以——自己是想一周都见不到任知欢,才能彻底消解此般烦扰。 但就现在而言,简直不可能。 “数到三,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任君衍凝视着她,仍是平静、专注的面庞,他的眼睛天生如刀锋般凌厉,一幅平光眼镜也是为此掩饰而戴。 而今没有丝毫遮挡的视线,哪怕本人无意施压,也仍像道电流般惹浑身刺痛,此般侵略性令人无处可逃。 在这种目光下生活已久,任知欢自然丝毫不惧,她还是堵在门前动也不动,原是想着如以往那般闹哥哥一会,要是闹完他还是没松口,那自己也不再执着,拍拍屁股该干啥干啥去。 她等着任君衍念数,可等了一会对方也只是静静地瞧着自己,一声都没出。 “数啊?”她歪头道。 “让不让开?”任君衍往前跨出几步,垂首俯视着不过咫尺距离的妹妹。 在对方投下的一片阴影中,温度与气息咄咄逼人,而任知欢却仍是甜甜地笑道。 “不让。” 话音一落,任君衍便抬手越过她,径直往门把手摁去,而任知欢似乎早有预料般就要挡过来。 可没有想到,任君衍的手在这时打弯,转而箍住了任知欢的腰,她只感身体一阵失重,随即被毫无防备地扛在肩上,未等自己反应过来,任君衍便已走进卧室关好房门。 实在过于耻辱!她开始胡乱动弹,任君衍也没有把人丢往门外,而是扛到床边,二话不说就把她扔上去。 跌到床上头晕眼花的任知欢,抬眼便见深蓝铺天盖地而来,她惊呼一声欲要反抗,最终还是难胜外力,憋在这棉软囚笼中。 “八嘎!快放开我!” 两臂把被褥圈得严实,任君衍靠在她的身上,任里头的人如何张牙舞爪,仍是一派安然无事。 “求饶,我就放开。” “不要!” “行,看来你不嫌热。”压下要往自己鼻子戳来的物什,任君衍抓住她的爪子,心如止水地打了个哈欠。 “啊——我要告诉妈妈!”她使劲打滚抗议。 “这么多年只长了告状的本事?”他凑近她耳朵边上嘲笑。 把人包被子里压住威吓,在任知欢儿时屡见不鲜,先是她父亲,后是得了真传的哥哥,但这种惩罚方式也颇有成效,至少每施一次,她就会消停下来不再调皮。 而自她升入初中后,任君衍便不再弄过了,被包裹在里头的任知欢嚷嚷不停。 寻思着再玩她一会就收,毕竟憋久不好——他暗地念数,本想掐点放人,却不想这次任知欢气性大,她先是安静蓄力,随后借床垫弹力一跃而起。 冲出被褥,前脚畅快清爽,后脚就要脸朝地砸下。 好在身后的人及时拉住衣摆,瞬间将任知欢扯回床上,而期间她慌不择路,只想抓住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 她勾着对方脖子,而任君衍也避让不及,就这样把人压倒在下,好在他的手臂及时撑在两侧,彼此身体也还剩一个拳头的距离。 “吓死,差点我就毁容了。”任知欢搂着他的脖子庆幸道。 “……”这可不是该高兴的时候。 瞧他乌云密布的脸,任知欢无辜地眨巴眼,心中正奇怪哥哥怎么这回碰她似避如蛇蝎,随即一个坏念头油然而生。 她松开那绷直的脖子,任君衍大气一出就要起来,谁知两只小手转而摁在后脑勺,接着脸随其动作压了回去,旁侧就是任知欢的郁郁发香。 任君衍吓得就要抬身,可后颈又被她一手环住,即使能够起来,对拉开俩人距离也无济于事。 “来来,让妹妹我好好跟你亲近亲近,”她坏笑地拍拍对方脑袋,狠狠地撸乱他的头发,“省得你哪天痴呆把我忘了。” “你!快放开——” 本想拿一边手臂掰开那对的爪子,但奈何任知欢也在施力,若是稍加松懈,那四指的距离便会就此不复存在。 “求饶,我就放开。”她装模作样地学道,随后忍不住开怀大笑。 在以前俩人对线尽是她吃瘪,而风水轮流转,如今也到轮到他被折腾的时候,虽觉得对方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但快乐是第一,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捉弄他的机会。 任知欢这里怡然自得,而任君衍那边又是另一番处境。 她的衣襟敞开了几分,黑发披散间的肩颈锁骨展露无疑,虚幻光景在眼前如雪花屏般影影绰绰。 他记得,昨天自己是吃上去了,所经之处是无一幸免的斑驳。 可她的颈部白润如旧,是没有丝毫被玷污的纯洁,只有他罪恶得该落地狱,妄自涂亵她每一寸肉骨。 任君衍已努力不去回想,可这无关乎道德,无关于本性,如刻意被施下魔咒,那方光洁刺痛瞳孔,旁侧的银铃笑音与脑内飞蚊般的呻吟,化作耳鸣盘桓四周令他头疼欲裂。 “喂?”等她笑完,发现头侧的人不发一语,又拍拍他脑袋,“真痴呆了?” 正想是否太过火惹他不快时,任知欢感觉对方动了一下,随之往下移了些,鼻息从耳旁来至颈窝处,温热逐渐盈满这一小方天地。 “确实,差点就傻了,”他作轻嗅状,咧开浅笑,眸色却明显地暗了下去,“因为太香了。” “?”任知欢十分肯定,他的这幅神情自己是第一次看到。 因是初见,所以她也傻了,不知道该回什么好才能反击,而现实并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任君衍往她挨近了几分,浅浅地蹭了蹭脖颈,脉搏的跳动沿鼻尖传来,人造香还是体香?又或是二者皆有?他的吐息成团团热雾,随一言一语拍在皮肤上,融进紧缩的毛孔里。 任知欢本能地打颤,正想说别弄人这么痒,目光却定格在任君衍距离不过分毫的嘴唇,一时也忘了出声骂他,安静了下来。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总觉得曾体会过,但想不起是在何时。 任君衍停顿了片刻,在她出神的那时,狠心覆了上去。 “嘶!” 疼意刺任知欢回了神,她气愤地盯着盖在颈窝处的任君衍,想要挣脱开时,才发现反被摁得动弹不得,于是只得用力拍他的背。 “你是狗吗?咬我做什么!” 任君衍只停了几秒,就在任知欢的不断抓挠下松嘴,因刻意控制舌头,并没有在那处留有唾液,他瞥了眼那圈殷红的牙印,轻拧她的耳朵。 “因为味道好闻,忍不住啃了一口。” 下一秒,他又委屈地皱眉道:“可惜你表里不一,闻着香咬的臭……” “实在难吃得很。”捏起任知欢气得鼓起的两颊,他认真清纯地给予评价。 任君衍瞧她脸色蓦地憋红,乐呵呵地松开禁锢,闭眼受下枕头砸来的一击,再睁眼时唯有房门大开,如他所料地逃了回去。 不过一会,洗手间那处传来她的惊呼。 嗯的确咬得重了些,下次再买些好东西赔她吧——眼疾手快关上房门扣锁,堵住任知欢来讨伐的唯一通道后,他转身回至躺椅,瘫坐上去。 无奈摇摇头,再抬眼时,便没了任何流气的色彩。 一早上的时间,明显缓解不了昨夜带来的影响,没了刚才任知欢的刺激,他此刻冷静了不少。 明天,明天就好了——他沉沉吁气,打开电脑便直奔游戏。 可等周日到来,一见到任知欢,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她如何赤裸求欢,到这时他又会逃回卧室,看书看不下去,只得以工作或打游戏转移注意力。 而到下午,难免得因吃饭与妹妹碰面,但经刻意做事挥霍精力后,在外头用餐时便是一心干饭,连与任知欢对话也自然了不少。 虽然还是有许些片段冒头,但再等周一来就好了,到时她与那些课业,自然会气得自己忘却虚幻旖旎,即使两三天过去还不行,也不妨继续等个一两周。 他向来不会为难自己,很快找好了立足之地。 而就在任君衍躺上床,等候入睡。 当他再度清醒时,一睁眼,就是自己平躺在床的模样。 为什么能看见自己平躺在床?那是因为正上方天花板嵌着一大面镜子,横眼一扫,可见尽是极具暗示意味的暧昧装潢——情趣酒店的标配。 这时手心有坨清凉物什,他下意识捏了捏,是极其骇人的柔软。 任君衍似是意识到什么,登时皱眉心理建设了片刻,提起勇气转眼一瞧——熟悉的五官与身姿,是和之前不同的酒气四溢,神识不清地呢喃嘤咛。 他莫不是真中了什么妖邪术法? 第七章魔女 女子侧躺他身旁,呼息均匀微吐酒气,短衫半开裙袜凌乱。 任君衍小心将臂膀从她胸前抽出,缓缓腾开搭在他腰间的手,摸了摸自己赤裸的上身,尽可能冷静观察四处。 没有见过的地方,但能任知欢同时出现在这里,那此刻他绝对是在做梦。 又来,他是不是真该找个情人了?虽然自己是不信什么[男人单身久了总会有点变态]这种鬼话,但现在也不得不为此谨慎——他不愿再犯前个梦境的错误。 女子一个翻身把他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所幸她仍双眸紧闭,任君衍提着的心才敢稍放。 他轻手轻脚下地,屏息挑起蕾丝内裤放置在床,将散落的男士服饰捡起——面料极其舒适的高定西装。 任君衍并不意外,若这梦的设定,是基于从任知欢手里收走的那本小说,那么自己此刻扮演的应该便是那所谓的“霸道总裁”。 皮带刚一系好,床上的女子睁开眼睛,她摇晃地抬身左右环顾,定格在衣着整齐的任君衍。 “你、你要去哪?”她起身迷蒙喊道。 任君衍闻声一惊,回头便见对方坐在床沿,他苦恼了几秒,即刻抬手喝止她踉跄走来的步伐。 “你先睡,有急事我要处理出去一趟。” “可是”她又朝前走了几步。 “不用等我了。”他打断道。 本能警示自己不易久留,他自动为那副衣裙凌乱的躯体打码,也不敢去看那张与任知欢无异的面孔,胡乱搜罗身上所有的口袋,一无所获后又快速扫视房间的每处。 他捡起桌上的黑色物什,朝向女子眼前问道:“这是我的还是你的?” “不、不是我的。” 她茫然瞧着被火急火燎塞进手里的钱包,又见他套上皮鞋,迫切得连袜子都没穿,她想出声阻止,对方却逃似地开门就要冲往外头。 “等等!你这样——” 任君衍快步穿行走廊,却在拐角撞得不轻。 咔擦一声重物摔落在地,他疼得甩甩手臂,脸色难看地扫过眼前的两三人,皆是口罩帽子一派不上台面的行头。 逃窜踩踏声散去,余下地面一个相机,任君衍将其捡起摁下回放键,数张或面容或背影的清晰照片,是刚才的女人还有——他? 任君衍一惊,却不是因有人偷拍而意外。 而是相片中与他衣着一致的躯壳,那张自己本该清晰的脸,其上却如白雾笼罩,五官竟是模糊无形。 还未等他搞清状况,身后忽被轻轻一撞。 当时见任君衍撂两句话后夺门而出,她也急得追上去,不出所料便见被当场抓破的狗仔逃之夭夭。 “糟了……你快让刘义……”为让两腿维持站立姿势,她靠在任君衍背后,两手抓皱了他的衣服。 刘义?没有多少印象的名字,应该是无关紧要的角色。 “快、你快让他……堵住那些人……” 见对方没有反应,她不免急得握拳锤打,可卯足劲的攻击,却如软绵绵的一滩水。 任君衍扶住女子发软的腰肢,正要如她所言翻开通讯录寻找刘义,恰巧屏幕亮起、来电震动。 点开接通的下一秒,先是的对面一声“关总”,随后是传达那群狗仔在出口受截的消息,就现实来说办事实在神速,但他懒得管这些没头没尾的东西,径直打断道。 “等下,你备好车,我现在要离开这里。”头肩夹住手机,一把将女子横抱在前。 “您要走?”那头顿了片刻,小心提醒道“那任小姐呢?” 任小姐?书中男主姓关、女主姓萧,这位怎么反倒姓任?他暗地冷笑一声,喉腔难忍地发涩,恶心感一股股地往上涌来。 “还睡着,到时她醒了你们再——” “不许,”那句话似是触及她的机关,朝任君衍胸前就是一个头槌,“不许走!” 疼得差点吐血,于是反手把人扛到另一侧肩上。 “听她安排,想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许她来找我。” 挂断电话,任君衍稍稍倾身让她滑落在床,毫不动摇地剥离那一根根擒住袖口的指头,置一声声挽留于不顾,却还是因多瞧了几眼那恳求神色,他俯下身半蹲在床边。 我做错什么了吗——她没有说话,水雾迷蒙的眼睛这么质问着他。 对我,你的确没做错什么。 只是你身为魔女,让“我”从穷小子摇身一变身价上亿,再抹去自己原先的记忆,让“我”陪你演这出低俗的爱情剧,最后深陷其中搭上自己。 无论身为人类还是身为神魔,从始至终你对不起的只有自己,实在得不偿失。 那些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梦里人物的情绪如何本与他无关,也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必要。 可奈何她长着他从不轻易使之难过的脸,伤其即伤己,就当是看在任知欢的面子上,费点口水也不碍事。 “比起我,你更该爱的是钱,它能带给你快乐,而我只有痛苦,就问你图什么呢?” 拭去自昏惑眼中划下的泪,他的掌心熨帖着脸颊。 “醒过来,及时止损或许还会有个好结果。” 不断输送的凉意中,她缓缓合眼,隔绝一切狗血满目的哀怨情愁。 就像某个病痛夜间,任知欢松开他紧牵的指尖,可怜地顶着高烧、疲惫睡去。 任君衍干看片刻,脱掉外套盖在她的下身,随后为其揭好被子,留了盏夜灯,这才关严门走出酒店。 彼时夜风瑟瑟,拂乱细碎发梢,斜对面恰时有人迎来,到省了他找的功夫。 “您要去哪?” “回家。” “……您是要回哪个?” “回近的。” 任君衍整个身子往后一靠,随意翘起二郎腿,目色淡然地透过车窗,视线随陌生的霓虹光阑起伏。 那人看了眼后视镜,乖乖卸下助理的职责,当起一位哑巴司机。 其实去哪已经无所谓了,桥边、草坪或是凉亭,只要视野里没有她的身影,那一切都好说。 门开,咔哒一声,照亮整室宽敞华美,任君衍坐往沙发,伸向水杯的手一滞。 那里头有金鲤跃溪的玻璃小像,除此之外空空如也,就像这缺少生活气息的房子,不过是作展览供人欣赏的艺术品。 仰躺沙发松了几颗纽扣,碍于闭眼也能感到此处灯火通明,对着遥控器念了句,刹那屋内黑暗吞噬一片死寂。 现下只需等待梦醒,他把玩手机——只有电话,打开电视——唯有空白,翻阅图书——尽是乱码。 好吧,既定的cpu无法再运载过多,他能体谅自己的脑子。 那梦里能睡觉吗? 而睡不睡得了,他是不知道了。 他只清楚自己毫无困意,盯着天花板从黑夜至白天,直到手机响起助理来电。 本想当做没听见,可全身霎时焕然一新,赶着唱戏般不受控制地来到公司,被迫接受一行行社畜的注目问候,开启霸总崭新的一天。 霸不霸他不知道,但就工作态度,绝对为史上最摸。 例会发呆、邮件不看,汇报材料来则即批,报告方案一览即过,该会见的会见,该共进用餐的共进用餐,冒出问题丢给秘书,紧急事务扔给助理,眺望落地窗外高楼林立他悠闲自在。 现实中工作就够他受的,梦里还得替即使倒闭也与自己无关的集团干活?纯属异想天开自找不痛快。 而他也逐渐发现,纵使与各部门主管尽聊家长里短,打乱无视日程表,某些重要文件上刻意作出错误,相关人事也会主动正确地落实后续事项。 几天不剔须的脸没有丁点胡茬,几顿热量炸弹不涨体重分毫,凌乱的衣着每至白天焕然如新。 他的所作所为对这个世界无关紧要,无论是能掀起滔天巨浪的事件,还是鸡毛蒜皮的小改变,皆被梦一一修复,或人或事、或黑夜或白日,所有都在安然祥和地稳步运行。 而察觉这般规律,也是在两周亲身实践后才得知。 是的,在梦里度过了两周,真实漫长的十四天。 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笔帽叩击桌面,声声烦躁盘桓室内,飘出门外。 没有可消遣的物什,没多少有聊天价值的人物,这种身份这个场地无异于牢笼,只得空等时间流逝,不见任何脱离的预兆。 经世俗磨练而成的极高耐性,也抵不过无望空熬。 “关总您是去哪?” “去楼下逛逛,不用跟。” 没经验供他当正经总裁,专供言情的霸总倒算容易演,遑论他由内而外的焦躁,实力劝退一路上想要搭话的熟人或下属。 越过自动门,高楼风猎猎灌走些许情绪,抬眼仰望无云青空。 该去哪? 他沿花砖随缘前行,不出多久来至临近的商场,听说一楼新开了条美食街,里边的东西多且好吃,休息时间里大受公司员工的青睐。 现下只有味蕾的享受,能些许刺激麻木感官。 毫不迟疑地踏入,却莫名迎来众多目光地洗礼,在隐约交头接耳以及零星的摄像头中,似受预感驱使,他无由地往一侧瞟去。 来往人影交错,艺术字及盆栽遮掩,玻璃窗上映着女孩的身姿。 她一身白衫长裙,长发高束成马尾,袖子挽起露出截玉白臂,桌上咖啡热气氤氲,浅色指尖捻着杯中银勺,瞳孔无神地落在某处虚空,一动不动地坐着。 第八章栀幻 着实太过显眼,至少对任君衍而言是如此。 这让他想起任知欢刚从县城上来的那会。 彼时是她中考结束后的暑假,那天他因途中有事耽搁了几十分钟,当赶到高铁站时,映入眼中是与现在相似的一幕。 不过那时她是站着,任人流如何攒动,仍是淡泊地候在显眼之处,恍若狂风暴雨中,枯枝上唯一一片雷打不动的绿叶。 她坐了多久任君衍就站了多久。 直至杯中凉透,那人才恍然转醒,只见她抬腕看了眼时间,拿起手机僵点了几下,转而打开化妆镜不知又要折腾什么。 可这时,她的动作随镜中所映而停滞,棕黑瞳孔簌然转来,他的出现似乎太过意外,女孩眨眼怔了几秒,神色中的茫然才逐渐褪去。 女孩身子朝向玻璃窗,托着脸对这边做起嘴型,任君衍皱了皱眉没看懂,于是她又稍微夸张地再做一次——更看不懂。 她似是放弃了,便指指手机,不出一会口袋里传来消息震动。 [是想我了?] [我只是路过。] [不信,口是心非,你就是想我了。] [就说怎么浑身毛嗖嗖的,要不是恰巧拿了镜子,还真不知道后头有你这尊大佛在盯着。] 目光未从屏幕移开,与文字风格不符,她面容清冷没有分毫笑意,却也没提及十多天前发生的事。 [说,你究竟在这偷窥多久了?] 任君衍盯着弹出的几句,脸色却随心头愈渐发沉,但还是为示礼节敷衍地回了一句。 [也没到一分钟。] [啊好短,早知道就不揭穿你了。] 女孩冷冷撇嘴,心有怨气未发,但还是为得对方停留而不就此发挥,语气仍是半嗔半喜毫无攻击力。 这边任君衍倒是站不住了,出于为求印证的决心,他二话不说就要往店里走来,此举反把对方整的心惊肉跳,吓得手忙脚乱地打来电话。 “喂你干什么啊?” “?我只是来找你说话” “瞧瞧四周的人,你就这样明晃晃地过来是想让我上吊热搜?” 热搜?任君衍应话抬眼扫了番,那些视线镜头确实一直都在,只是都无视忽略掉了。 自己无论在哪皆受万众瞩目,这或许是梦的规则,两周下来他也稍微习惯了些。 “既然如此,你现在是不怕非议了?” 最后变卦的女孩牵住任君衍,他也没有异议,俩人就这么坦然迎着多如浪潮的视线,并肩信步到外头的街边小路。 “你说要来找我、我就来见你,其他的我可不管。” 她挽着对方的臂弯,目光微微下垂,发香随清风徐来,是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这可不是我说的——任君衍不痛不痒地暗自腹诽,知道对方在为那晚单方面告别而怄气,但现在也没那闲工夫与她复盘。 “你名字是什么?” 女孩一幅看傻子的眼神,任君衍压下对方要摸向他额头的手。 “就当玩个游戏,算是重新认识,”他稍稍撇头略显别扭,谎却扯得是行云流水,“之前有太多情非得已,我想借此更好地对待你。” 果然被唬住了,女孩眼中感动的光芒闪烁,不出几许她口前曲拳咳了声,正色道。 “我叫任栀幻。” “栀幻是哪个字?” “栀子花的栀,幻觉的幻。” 只差了一个音,任君衍脸色如常地接着问。 “喜欢讨厌吃什么?还有喜好的口味?” “没有特别爱吃的,讨厌吃苦,喜欢吃甜。” “怕什么东西?” “嗯——怕水,河边我都不敢靠近的。” “……爱好是什么?” “手工绘画,”像是勾起往昔回忆,她眸中颇为怀念,“说到这个,就想起我小时候很想学画画,从小学想到高中,可家里没钱没法供我从事艺术。” “但也不碍事,我现在有钱可以自己去外面报班学,还有还有……” 挑起的话头止不住了,任栀幻一个劲地向身边的男人释放分享欲,越讲越起劲,就差没道尽自己祖宗十八代的故事。 那与他有五分肖似的脸如沐清风,阳光洒落间更显灿烂,难以想象这样的光景,在苏醒后只不过是作为茶余谈资、供人消遣的趣事。 在这梦里,他是叫“关燐森”没错,可她却叫“任栀幻”,无论好恶、特长、性格甚至模样,都与任知欢相差无几,简直可以说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会一样?为什么当下感知与现实无异?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醒?一切仅是梦中所能简直太不正常,任君衍不得不怀疑起自己是进入异世界,再无回去的可能。 任她怎样口若悬河,任君衍仅只沉默凝视,良久后他闭上眼。 “噢看我说得没完,”察觉到对方情绪,任栀幻止住了嘴,眉眼间不乏讨好意味,“换你来说,我也想听听关于你的。” 闻言,任君衍并没有思考多久,他垂首对着任栀幻,抚开她飘乱的额发。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嗯?” “就是,现在有没有想让我做的事,或是替你实现的愿望?” 毕竟上个梦里,如她所愿后周遭崩塌,自己才因此苏醒。 他这次主动邀约,便是为验证这一猜想。 任栀幻并没有询问原因,只是抱胸戳戳下颚,望天想了一会。 “那要你陪我一整天,”她甚至以为这要求太过,不由地察言观色,“可以吗?” “当然可以。” 手这才止下颤意,暗自松了口气,刻意的目光柔情似水,将满怀期冀的她一览无余。 任君衍的反应很合对方心意,她扣紧了他的手嘿嘿一笑,随即带起幅度,引俩人手臂一齐抬高指向左前方。 “首先带我吃饭,去经常吃的那个店!” 他的体温本就偏低,此刻掌心更觉暖意阵阵,先是彼此肢体合拢处,再是她和煦的笑意,任君衍愣神一瞬,但也很快稳下了心率——一如既往。 可现实总不那么如意,不是说俩人相处时尴尬无趣,而是实在太过熟悉投契,合拍到了令人遐想的地步。 他数次在心里强调,她是虚构的角色、是关燐森的女主,不是他的妹妹。 可任栀幻拿筷子的动作、点的饮品、喂的动物、玩的游戏、选的衣服、她所有的驻足停留、快步流星,无一不在提醒着他——那就是任知欢。 遥望朝这边奔来的倩影,他疲惫地从椅子站起,扶过那随呼吸起伏的双肩,视线落在她两手间那支鲜花上。 任栀幻喜欢自己对她言语冷淡、举止亲密,这是为数不多与他妹不同的地方——任君衍稍偏着头,惜字如金地仅以目光询问她。 “刚刚从个学生那里买来的,他提着篮子只逮着情侣问买不买,我正想去挑,没想到他就直接跳过我去问下一对了。”她单手叉腰,些微不满地喃喃道。 “或许是想抓紧卖完,情侣买的可能总比一个人买要大。” 任栀幻轻瞥来一眼,任君衍点头表示该掌嘴,但他就是忍不住,尤其是对着这张脸。 “喏,送给你。” 花香馥郁忽然近在咫尺,像是刚自她掌心绽开那般,任君衍不禁失笑。 “你给我送花?” “怎么?不行啊?”她逼上前去,挑眉道“难道只能男的送?这是偏见。” “也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谢谢你的礼物。” 他主动牵起对方的手,眉目故意装得悲愁,坏心眼地揶揄。 “就送一支?你对我的感情只够一朵吗?” “嘿嘿,对的。”任栀幻掩嘴凉凉地笑,瞧着身旁的男人满是可怜意味。 但又话头打转。 “其实我觉得比起怀抱一捧,指尖一支更好。” “所谓物稀为贵?”任君衍轻轻将她拉近身旁,不着痕迹地避开奔跑的孩童。 “道理没错,我心仅此一朵,你可得好好珍惜。”任栀幻顺势搂紧他的臂膀,猫似地脸埋其间满是安逸。 这朵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只知这花冠鲜红欲滴,艳丽得似从心脏泵出,不出片刻便要顺着枝干流下,染稠他一手的血。 “那我可得好好养着。”任君衍眸心停留花中,话音平平淡淡。 至于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句话,任知欢是不得而知了。 他本以为这一天会很漫长。 但一天也就那么过去了,不快也不慢。 直至街道人行稀少、月明星稀,他才如想起此行目的,而现在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她打着哈欠,困意溢于面表,这时任君衍凑到耳边。 “已经没有想做的了?” “没有了——”她半边身靠在对方身上,脑袋摇摇晃晃。 他转而仰望夜空,始终一贯地与现实无异。 猜想证伪,懊恼怨愤登时浮上心头,但也如浪潮涌迭,无奈情绪旋即取而代之,他抗压能力一向很强。 似为召回他游弋不定的目光,任栀幻扑进他的怀中,两掌捧着对方冰凉的脸颊。 “要送我回去吗?” “嗯。” “不过还有一件事你没做。” “是什么?”他眼中希望复燃,而在她看来却是另一番暗示意味。 “吻我。”想了又想,还是没要求陪她睡觉,省得对方拒绝,整的自己像是强抢民男。 见对方复入沉默,并不觉得这要求不妥,毕竟以前比这过分的事都做过。 “怎么了?” “没什么。” 任君衍捋着怀中人散乱的发丝,瞳孔左右一扫,没有多少行人,即使有离他们也不近,路边街灯下她眸中明澈,见他没有歧见也无抗拒。 “哎就亲一下还得躲车里吗?” 她滑进后座、顺从地背抵车门,后腰被他牢牢扶稳,眼前阴影扩大气息逼近,不免略有郝意地垂下头,虽话里不乏揶揄调笑,但实则是兴奋不已、心如擂鼓。 “我害羞,”任君衍抬起她的下巴,咬耳窃语,“仅你我、天地知道就行了。” 没有试探,他直接吻了上去。 任栀幻闭眼等待,对方却只覆唇啃啄,没有继续深入的意思,正当她以为须得自己主动时,却没料到滑热物什顺进里头。 搅动揉蹭她的舌,摩挲不曾来过的每寸肉壁,愈含愈深,他动作细腻温柔,有浅尝辄止的意思,但随时间推移,这个吻不出意外地愈渐缠绵。 覆在后腰的手不复凉意,熨帖皮肉炙热无比,任栀幻冒汗地哼声躲了躲,但被对方扣稳了脑袋,大手停留原地但也没探进衣内,比起自己的稳重矜持,她两只不安分的手稍显冒犯,险些就要让他破功不受控制。 他边吮吸汲取,边解下对方后脑勺的发圈,慢慢将人推至身下,牢牢按深她的唇,期间动作没有片刻止息。 任君衍行止虽偏柔乏刚,却绵延有力地如条蟒蛇,他安抚对方兴奋情绪,压下她一阵阵激动情潮,步步引导至想要的程度,毫无攻击倾向、却道道致命地夺取猎物的心神。 他只给她一瞬喘息的机会,就这么凭着一口气,让她享尽零距离地缱绻缠情,直至濒临沉溺,无力回应只得敲胸念停。 “吃什么药了?这么温柔?” “不喜欢?” 浅啄她的唇以示事了,他将人扶起,边整理衣物、边暗地观察四周有无异常。 “有点喜欢。”亲昵地蹭上脖颈,鼻息缕缕拂过他的喉结。 “继续保持,我会更爱你的。” 他抱着坐在腿上的女孩,深吸气理好烦乱心绪,目光对往车窗外漂浮的碎片。 她这句仿佛是谢幕词,话音刚落的刹那,世界肉眼可见地天摇地动,白光电闪雷鸣般撕裂黑夜。 这等异变似是仅他所见,眼前的任栀幻身体虚化成沫,却仍没事人般环着他的脖子,面容片片崩解,只剩一张嘴在喃喃不知念着什么台词。 下意识挽留,却徒劳抓空。 再睁眼时,便是卧室的天花板,以及他高举指天、空无一物的手。 ———————————————————— ps:珍惜现在的哥哥吧。 (处理完最近的事了,更新不定实在抱歉,明天开始恢复一日或两日一更) 第九章喜欢的类型 于空中悬停了会,转而捂向双眼。 他从床上坐起,手缓缓滑落,眸中空洞无神。 这个觉可真是长,身体虽是不累,但却颇费心力。 任君衍干坐着缓神,摸来柜上的手机,不幸的是今天星期一,侥幸的是时间还算早,勉强够俩人收拾出门。 但也不能再拖了。 拍拍脑壳试图将困恼全部倒出,任君衍一抔清水砸在脸上,振作精神全部整理完毕,就差要提包出门时。 才注意到那房门紧闭,只顾屏蔽昨夜梦境的干扰,没想到也一并把这姑娘也忘掉了。 “喂,知欢。” 他连续敲门,房内没有回应,像以前自己可以磨着等,但现在时间不宽裕,只得使出杀手锏。 任君衍拿过卧室钥匙,打开门直接将她从床上提溜起来,连人带校服扔进洗手间——按以前他是这么做的,但钥匙却迟疑地僵在门前,不出一会便放弃了。 “快点起不早了,还是说你要请假?” 他声量大了几倍,外加上敲击声,哪怕里面睡的是一只猪都得醒。 任知欢腾地坐起,三下五除二套好校服,口水都没来得及擦地打开房门,任君衍见她蓬头垢面反倒安心了不少。 “还有十分钟的洗漱时间,超时了我可不等你。”他侧靠在墙摇摇手机,她是知道自己从来说话算话。 任知欢懒得回呛,只是急急往洗手间跑去,用不到十分钟便挪挪腾腾地来到他的身边。 “走走。” 她拍拍任君衍的包,扒拉出夹进裤子里的衣摆,语气懒懒双眸失焦,活像是一整夜被蹂躏折腾。 “你不舒服?” “唔嗯……” 任知欢眯眼朝旁侧飘去,任君衍心觉奇怪,随即捏起她下巴摆正脸,在被对方一顿挠后松开了手。 “干嘛!”她往后缩了几步,但是在电梯里也退不到哪去。 “检查你的脸色?”甩甩手,见对方横眉竖眼炸毛状,才满意地点点头。 “我就只是困,困而已。” 任知欢嘀咕着抹了抹脸,电梯快到一楼,便重新站回任君衍身侧。 视线随她将鬓角碎发捋至耳后,目光悄无声息地移回中央,门缓缓打开。 “你最近有没有碰到奇怪的事?” “嗯?”拇指滑动屏幕,她微微歪头。 “例如见到平常看不见的东西,耳边总有莫名窃语,或是不同寻常的梦。” 像是为了消磨时间而随便扯的话头,他泛泛而谈,瞳仁微不可查地朝下偏移,定格在她的侧脸,试图寻及蛛丝马迹。 任知欢抬头皱眉,望向虚空思索几秒,给出定论。 “没有啊,”旋即又上下扫了眼对方,“干嘛突然问这个?大白天的可吓不着我。” 反应挺正常,不正常的那部分就算是因她睡眠不足,毕竟昨夜太过匪夷所思,他不得不对此存有怀疑,任君衍这才松绑绷紧的心,圆话道。 “我是遇到这种事了,所以来问问你。” 对着任知欢射来的满目惊疑,他郑重地点头,脸上却是水波不兴。 “毕竟同个屋檐,我遇到了难保你不会受到牵连,但你这么说那应该没事。” “所以我得这周末回趟老家,让妈找那个什么,什么神棍问问。” 这些不免让任知欢直冒冷汗,而他却仍没事人般推出小电驴。 “你、你没骗我?而且妈懂的人靠谱么?真能给你解决吗?”她坐上车,手松松地扯住他的衣服。 “我是知道她懂,但靠不靠谱不知道,到时再说。” “你遇到了什么?” 本想说是碰到鬼,而且还见过好几次,但想想他妹那胆子,还是扯了个较为温和的谎,至于真话——他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就精神不济,老能听到奇怪的声音。” “说不定是你休息不好呢?” “或许吧,所以我才说这周末去看看。” 他特意打开面罩,清晨的风拂开刘海,繁杂心绪随之飘散,梦总不如现实让人有活着的实感,哪怕有时两者实在分不清。 路面颇有颠簸,后座的任知欢抖啊抖,她抿紧嘴盯着一排热腾腾的早餐铺出神。 她没说实话,自己的确是做了奇怪的梦,但不至于与鬼神扯上关系。 具体什么内容是记不得了,只知道在陌生的地方到处吃喝玩乐,好像还有一个人陪着,这些都很正常。 但在最后,她被男人抱着,双唇交迭。 舌头缠绕、呼吸交织,那般令人面红耳赤,窒息、黏糊糊的感觉久留不散,残余气味似尚在口中,就像是、就像是……真的被什么人强吻了一样。 任知欢无声崩溃地刮着书皮,这般举动自然引来好友的注意,等早读结束后,不必她去找,人也主动闻着味来了。 “怎么办?我没精神初吻了。”将事情说完,她苦着张脸一脸憋屈。 “哈哈是帅哥吗?” “不知道呀!脸模模糊糊的。” “老实说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呵任君衍会打死我的。” “哎是问你想不想,不是问班主任。” 谈恋爱?任知欢后靠椅背,蹙眉思考了下。 要说没想过那是不可能的,初中那会青春期躁动又爱幻想,而且小破学校放养式管理,手拉手的小情侣时常可见,她那颗少女心很难坚守不被破防。 虽说是想谈,但也没什么好的人选,即便是过家家心理,也总得挑一个好的玩伴。 当然那初中三年没谈成,在初二那会受任君衍刺激,发誓定要考上市里的高中,于是一年多勤奋刻苦,她才得以坐在陵安中学的教室里。 “你们聊什么聊什么?” 桌边突然冒出个身影,是班长。 他挪来一张空凳挤进女生圈里,一屁股坐上去后两手迭放在任知欢的课桌上,两眼噙笑地逡巡在场每个人的脸庞。 班长虽是男的但喜欢和女生玩在一块,爱开玩笑但不出格,行事自由却有分寸,任知欢她们也乐见他出现在这。 “在问我要不要谈恋爱。”任知欢笑道。 “谈恋爱?跟我谈啊,男友力杠杠的。”他骄傲地揩过鼻子,油腻得很。 “免了,我是摊不得你这尊大佛。”她摆摆手,悠闲自在道。 “班长认识的人多,让他推个品学兼优的呗。”一旁坐着的女生插话道。 “欸行啊,说吧你喜欢哪一款的?”他拿过笔,若有其事地准备在掌上记下。 “咳咳,你听好啊。”见众人嬉皮笑脸,任知欢也乐在其中,作一副认真挑剔的模样,抬指就要说出口。 “诶嘿,不知道。”旋即摊开手,无辜道。 “不可能吧。”班长将笔头对准任知欢。 “总有喜欢的纸片人和明星吧?让班长照着选。”一位女生勾上任知欢的肩,捏捏她的耳垂。 “姐姐你这不使劲给我找难吗?”班长瞥了眼道。 “什么给你找难?隔壁班那个长得像XX的你不是认识?还有那个二班的——” “好家伙,专盯着我闻味找帅哥!” 你一言我一语中任知欢摇摇晃晃,她与我无关地看几方口沫横飞,似身处舆论漩涡,正想找个话头好让耳边清静,这时程馨就来了。 “欸她喜欢啥样的你们还不会猜吗?”程馨一手搭在桌子中央,扬眉故作玄虚。 闻言几位都望了过去,任知欢也好奇地看着她。 “你们瞧班主任,她哥吧?那人家谈恋爱至少找跟他一样帅的、能力一样强的、一样关心她的。” “但性格得反着来,不然活脱脱另一个哥,她不得膈应死?”程馨笑呵呵地拍向班长后背,“咋样有人选了没?” 世界之大,绝对有比任君衍更好的男人,但范围括在学校、还得是个学生……可能性几乎为零。 “是这样吗?” “啊,大概是吧。”任知欢缓缓点头,表示认可。 这下无话可说了。 班长耸耸肩表示没法,任知欢向程馨比个大拇指,几位女生又聊了会天,不出一会就各回各桌上,已经上课了。 任知欢托着脸拿出试卷,眼里那些笔笔画画,在窗外叶影飘摇、窸窣作响中,逐渐不解其意,仅是摊墨水纵横。 她忽然想起来,在初中没谈成恋爱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要谈一个比老哥还要强上几百倍的男人。 那时任君衍的嘲笑尚在耳边,她幽幽叹息,这高中是别想了,得等大学。 小小插曲一晃而过,这件事虽令人赧然,但也只是过眼云烟。 终究是梦,任它如何光怪陆离、任人如何行事疯狂,醒来时还是那片青天白日,变化的只有自己的记忆而已。 昨夜的结束,是下一轮的开始,晚时他躺在床上,便又会回到那个梦中,重新当回那个摸鱼总裁,再度见到与任知欢长相一致的任栀幻。 他起初挣扎过,在梦里让人把自己固定绑死,吃安眠药睡觉,或是跳楼沉海——这些所带来的痛楚真实存在,可却改变不了既定的规则。 最后他放弃了,于是死心成为npc,完成她的愿望,方能换得梦醒。 期间他也逐渐看开了那些纠结,逐渐将关燐森与任君衍、任栀幻与任知欢分离,无论与她如何亲密,也不再心有疑虑而优柔寡断——他将梦里一切看成任务,那是维持现实安宁的代价。 而这边任知欢也同样如此,但并没有像她哥那样背负太多。 她始终保持迷离状态,仅模糊记得轮廓,在兴奋的时候稍微清醒。 只知道在不知名的某人呵护下,她活得悠闲自在,享受在沁人心脾、醇厚馥郁的爱意里,似是一种不仅是他、就连世界都已揽入怀中的错觉。 每当她醒后,内容都忘了大半,仅有肢体接触的余热尚在心中,看作是这几年不能谈恋爱的弥补,任知欢稍微地享受其间。 一个星期过去。 兄妹俩一日既往地安然活着,虽某些较以往有点不同,但俩人都有所改变,因而此般影响微不可查。 直到某一天。 任知欢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高大的身躯影绰模糊——他在她身前蹲下来,后背一暖,是披上了外套。 “你还想要做什么?” 这怎么像是……她哥的声音? 第十章陌生(微h) 这么多天下来他算是搞明白一件事——梦的走向基本不会偏离故事内容。 前期对女主好的关燐森,到中期一反常态,在各种狗血桥段中对其进行冷暴力,一直忽冷忽热地持续到后期。 现在具体是进行到哪个桥段,他也没法肯定,唯一清楚的是这倒霉家伙不好糊弄了。 这回任君衍是使尽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才安抚下,可到了最后关头又开始胡搅蛮缠起来,闹的无非是要求他掏出真心、公开他俩的关系、让他与某某明星撇清暧昧等等。 真的冤枉,那么多次大庭广众下与她牵手逛大街,屡次向公众澄清声明与某某毫无瓜葛,可折腾半天仍逃不过梦境修正,所做的这些在他们眼里如同空气,任栀幻还是会为了这些大动干戈。 脸上时哀时怒,口中声声斥骂或句句挽留,一切就像是触发某种关键词,忘却有血有肉的记忆,为迎合人设机械般地使劲输出。 每当这种时候,她才像是一台人皮机器,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任君衍并不怪她,毕竟受限规则,在对方视角里自己就是个忽冷忽热的渣男,从不遵守承诺、永远违背誓言的混蛋,即便如此这可怜人还是一往情深,始终如一地直到被利用殆尽、两手空空。 所以那时他才把小说还给任知欢,一是其行文流畅叙事理性,二是有警示作用,若是非得看这类书,那这本还是有可看的价值。 只是折腾到现在,自己也有些烦了,说到底对她身心兼顾,他无义务也没有这个责任。 任君衍蹲在任栀幻身前,正想着怎样诱导才能平息情绪,好让他完成愿望早点开溜。 而这时人却安静下来,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任君衍虽不明所以,但也还是松了口气,他捡起之前被任栀幻扔到地上的外套,盖上她光洁后背。 “冷静下来了?”他抬首凝视面容,温和将她两手包在掌心。 话没说完,脸颊忽然一暖,任君衍瞧了眼脸上的小手,透过垂坠的发丝,她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熨帖脸皮的掌心,转而挪向他的眉间,指尖四处摸索描摹。任栀幻微微偏头,像是要摸出个名堂来,两手对任君衍的脸又揉又捏。 “怎么了?”忍着脸上痒意,任君衍无奈地任她盲人摸象。 奇怪,怎么就那么模糊呢? 在任知欢的视角来看,这个声音与任君衍极其相似的人,碰着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可就像是糊了团浓雾,始终看不清晰。 持着要撕开面纱的决心,她不信邪地加大力度,不出一会便被扣住了臂腕。 任君衍两眼盯来,顶着两颊发红的指印,一字一句地念:“真的很疼,请你住手?” 她略微清醒了些,脸兀地一红,正要收回作案工具,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只得眼巴巴为难地瞧着对方。 任君衍误会是任栀幻掐他出气,也不多有疑,直逼主题继续引话:“你还想做些什么?我今天有时间可以一直陪你。” 闻言,任知欢懵逼地眨巴眼,先前的梦不由自己控制,就当沉浸式恋爱剧本倒还轻松愉快,但现在让她自做选择,实在出戏的很。 还想做什么......去外太空可以吗?挺想体验一把太空漫步。 本着梦中无所不能,任知欢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张张嘴刚想说出口,却不料话到嘴边竟是另一番意思。 “我想要你。”她指着对方。 “我也说了会一直陪你。”任君衍对这话不感意外。 她摇头,拿起他的手,压上自己的小腹。 “想要你跟我更近一步。”她笑道。 温热顺着掌心股股传来,他压下要抽出手的冲动,虽知道这天总会到来,但还是不死心地恳求了一句。 “能换别的吗?” “你不想和我更亲密吗?” 我到底在说什么——任知欢无神垂首,眼瞧身前半跪在地的男人,压来的手隐隐收紧打颤,是搞不明白这张不得控制的嘴,到底在与这位讨价还价着什么。 没有转圜余地,任君衍认命地垂下眼帘,再抬眼时,眸中最初的茫然褪去,坚定而狠厉。 任知欢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知道被他抱入怀里,温暖熟悉的气味麻痹神识,似曾相识的想法还未冒头,就已顺势躺倒在床。 顶上筒灯泛着幽黄的光,她盯着天花板,两臂敞开眸色空茫,任君衍解开领带蒙眼系紧,取下的高跟鞋落地作响。 此情此景,任知欢越发觉得情况不妙,只见对方身躯直逼上来,铺天盖地的阴影吓得她就要抬手抵挡,可本该是制止的动作,却成了迫不及待的迎合。 她捧上任君衍的脸,一使劲便把对方摁来,两唇相抵。 稳下撑在她两侧的双臂,香气馥郁袭人,嗅觉为其侵占,飘摇地顺入喉腔,再激起神经夺取眼球,纵使视野漆黑,也经不得脑袋造次,她裸露躯体姿态各异地浮现不散。 唇口鼻息交迭厮磨,任君衍轻探进去,搅动舌子带取她甘甜津液,经前一回的吻,如今第二次也稍有经验了些,吮啄她柔嫩唇瓣、绞缠滑软小舌,程度由浅至深,将她哼声全部封死口中,任知欢困难地蹙眉,津液溢出唇角,银丝般落入颈间。 手伸向她起伏的胸口,隔着衣物先是轻轻捏起,此般一掌都抓不完的柔软,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可体会,随之拢起乳根绕圈打揉,配合亲吻愈深,她的呻吟愈加频繁急促。 如今唯有一息理智尚存,任知欢愈感此般发展越来越不对劲,本能的警铃告诫自己要就此喊停,可身体却不受左右,就连声音也染上了病毒般的情欲。 她卡壳似地摇头,舌头艰难轻顶对方以示抗拒,任君衍以为她是已至极限,便放轻了力度,松开唇瓣留出隙口。 在任知欢满心只顾呼吸时,任君衍撩起她的裙摆推至小腹,以手伸入她的两腿之间,轻触腿心——没有湿的痕迹。 还不行吗,任君衍凝眉轻叹,本想速战速决,可现下事态不容许他如此发展,再这么下去自己也难保不沉溺其中,索性再激烈点好了。 往下移了些许,猜是对准了颈部便吻了上去,而刚一下嘴才知发香浓郁,他捋开肩发,摸着再无阻拦的平滑皮肤,才成功吮上。 脖颈至肩窝锁骨,一路向下宛如羽毛行军,此般从未体会过的酥麻使她紧闭双眼,两手扯死了被褥,直到湿热触感临至乳房,隐忍的咿吟是再无堵塞可能。 而这时两颊捏起,口中忽然堵满,她心中一惊,提起精神才知是嘴里被对方塞了块布,这股腥涩的气味令她宕机了片刻,随即恼羞成怒,倍感冒犯地如毛毛虫般扭来扭去。 绝对不能听到她的声音,任君衍持着这种心态,把从她下身脱出的内裤堵在对方嘴里,虽也觉得此举不妥,可眼下也没什么合适的东西。 莫名的,有种畅快的异样满足感——他舔舐乳头,含弄之处晶莹一片。 没了出声可能,任知欢只得承受他雨点般的缠绵,她不愿被不认识的男人如此侵犯,而眼下所有动作尽是徒劳,仅能抗拒却又享受地在这两者矛盾中徘徊。 浓烈欲息令人汗湿透背,任君衍扯开领口,再度触碰对方的隐秘之处,黏腻湿意总算是没白费功夫。 所幸他蒙住了眼,否则也不可能如此轻松两手扶起她的腿,往两侧分开了些。他心念罪过迅速拉开裤链,稍挪开内裤,挺阳具便从其中弹出昂首挺立。 任知欢见着这一幕,瞳孔紧缩,恐惧由内而外地流遍躯干,她全身骤静不敢动弹,实在没料到由最初的吻会到要被破身的地步。 手下的躯壳赫然僵硬,任君衍被蒙着眼自是没见她脸色发白,只当是没过渡好前戏,于是一手捏向胸,另一手拨开阴唇抚慰阴蒂。 任知欢难耐地摇头,嘴里被堵得只能唔唔做声,身上几处的爱抚令人情潮迭起,小腹深处隐有蓄热发紧,是莫名地拉弦待发之势。 任知欢虽看黄书,但兴奋时也仅是两腿夹紧,从无自慰的经验——只觉此刻异样不受控制,任知欢蹙眉晃身就要抬手拉住对方,可这时快感似电流般袭来,随着洪水般的热流股股往身下涌去,她全身没了力气,仅有臀部轻挺微颤。 黏液流至掌心,这是第二次——任君衍咽了口唾液,拿起提前放在床头的小袋,咬牙一撕,把里头的套拈了出来。 他快速套好,不是因急不可耐,而是怕任栀幻看到他戴避孕套反而会要求脱下来,虽知道她如今还没有那个疯劲,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让他真枪实干已是极限。 扶着阴茎,头部摸索前方,不出一会便碰入温热柔软地带,他眉间一沉是晓得对准了入口,脑海内无数闪回的记忆,与身下不可忽视的欲望对碰。 坚硬滚烫抵着自己隐秘之处,任知欢努力让身心不被惧意所控,她尝试抬起手臂却一动不动,想挪动臀部离开男人器物,却也毫无控制可能。 任君衍扶眉屏息,终于彻底下定决心。 任知欢感觉自己的两腿被更打开了些,硬若卵石般的物什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穴口,这般感觉如此真实,她全然忘了自己正在做梦,只知道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被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操弄。 谁来、谁能来救我?她止不住地颤抖。 这时对方俯身咬耳道。 “放轻松点很快就完了。” 略显熟悉的声音敲击着她的心脏,宛如救命稻草,她没有过多思考,只期望着任君衍能赶来救下自己。 任知欢使劲全力与规则抗争,欲大声求救自己的兄长,但紧咬的牙关也只是弄破了嘴,汩汩的血染进被津液浸透的内裤,手指只能稍微动弹。 而这时身下的硬物也已稍稍挺入,头部的进入撑开了薄薄的穴口。 任君衍!她几近绝望。 而这声呼唤似乎真叫来了人。 对方动作刹时停止。 任君衍只觉胸膛赫然一阵刺痛,心中莫名不详,哀泣般的呜咽颤颤悠悠盘桓耳旁,击垮了他此前做好的所有心理预设。 不多犹疑地解下领带,映入眼前的光景令他心身俱空。 任知欢脸色惨白如雪,披散的发丝一缕缕地汗湿在玉白皮肉各处,望来的眸中里满惊惧满溢。 “怎么了?我是不是……” 稍才回神的任君衍上前取出堵在她嘴里的布料,语气不自觉地难安自责时,只见伸去的手被对方打回,得以控制的任知欢身体随着喘息不断起伏,她拉来被子将自己死死裹紧,发颤的瞳孔对着他,像是看着陌生的极恶之徒。 “你——” “别碰我!” 见对方有上前之势,任知欢躲往床头怒声斥道,再度缩紧成团,在被子瑟瑟发抖着。 她到处摸着自己的身体,上身衣物基本没脱,只是下面……一想到被塞进嘴里的私物,再看着这周围陌生的环境,她脸色涨红,只觉有惊无险。 是她亲口要求对方进一步发展,虽然那不是自己情愿说的,但也还是经由她口,所以是不是就不能这样责怪对方? 这般想着又心觉委屈,泪水止不住涌出。 她抬手抹泪,却越抹越多,直到止不住泄洪之势,不管不顾地脸埋被褥大声哭了出来。 任君衍就这么看着她哭得天昏地暗,心也随着她的泣声逐渐飞远,从梦境飞往现实,飘到了任知欢身前。 终于待到了合适时机,任君衍声音嘶哑地问道。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任知欢身体一抽一抽,脑袋哭得缺氧,吸鼻闷声呢喃。 “我要回家……” “求你送我回家。” “好。” 一瓶水放在她的身边,此刻衣着完好的任君衍从床上站起,走至墙边以示自己无害。 “我这就送你回去。” 第十一章生病 踏出房门的那刻,若非自己及时揽住,否则她已是面朝地砸了下去。 不得已把人横抱在前,瞧那惨白脸色,是搞不清对方为何反应激烈,这明明是她期望的。 任君衍本想送往医院,又想起现在的身份,于是折返前去她的住处,同时叫来私人医生。 而他把人放到床上,揭好被子的刹那,许是完成了对方要回家的愿望,瞬间周遭分解梦境坍塌。 他回到了现实。 或许因这回稍显仓促,心脏敲得胸膛发疼,揩去额间细密汗珠,任君衍扶眉望向桌上时钟。 身为社畜的悲哀,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先是上班,其次才是这回梦中的所见所闻。 秉着不可干扰现实的原则,梦中片段在脑中强制地稍闪即逝,他围好浴巾打开房门,这回到是没再忘掉任知欢。 对面的大门微敞,室内身影清晰可见。 她臀腿呈八字着地,卷着被子的上身半靠床边,一边手搭拉在床,长发遮脸宛如贞子。 她睡姿不好任君衍知道,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真真是第一次见,不拍照记录他枉为人兄。 在碰到她的皮肤时,任君衍心头一怔,他再摸上对方的额间,那异样温度更为明显,摇了摇身子,仍是软塌塌地两眼紧合。 任君衍把人放到床上,取来温度计夹进她腋下侯了几分钟,38.6度——他沉目瞧准刻度数,第一时间为他俩请好了假,所幸今天周五到还不算麻烦。 “醒醒,能起来吗?” 毛巾敷好额头后想着也得喂些水,拿杯子凑近唇边,捏捏她的脸试图把人叫醒,可任知欢仍是动也不动,活像打蔫的绿植,唯有唇口翕动似是梦呓。 任君衍不擅长照顾自己,但胜在天生强健,秉着能活就行的态度,几年前的生活曾被吐槽胜似苦行僧。他亦是不擅长照顾别人,想起从小到大养死过的动植物,自身的毁灭力可见一斑。 而这些在任知欢来后,许是因多了份责任,一切有意无意地细致了不少,就像是现在躺在床上的病人,该如何处理也逐渐心里有数。 彼时任知欢尚在梦中,顶着现实发热,脑袋昏晕是她沉沦其中的假象。 如走马灯般,模糊记忆掠过眼前,随之愈渐清晰,她想起了与那位曾度过何等时光,也明白了她在其中扮演的是哪位角色。 一直陪伴自己的男人叫关燐森,而她本该叫萧薰,可却是与现实相差无几的名字。 原身是魔女的女主,为求消遣随缘为实现了愿望,自己却消除了身为魔女的记忆,化为普通的人类。 本出自贫苦家庭的男主,幸得魔女施舍得以逆天改命,成为帅气多金的总裁。 作为代价,男主要为女主演戏,从而让她切身体会天降馅饼、不劳而获,那般虚幻无实、毫无条件的爱。 魔女想要的仅是这些,而男的敏感多疑,这般轻而易举令他心怀忐忑,想是等她寻够乐子了,是否又会让自己重回底层,再度寂寂无闻、没于人海。 因此他以现有权利,构建出于计划有利的环境,得以拿各种理由对她乍暖乍寒,糖鞭皆施地妄图精神控制对方。 经多次转折,明知这本是游戏一场,但出于性格疵点,他开始渴望获得对方真挚的感情,试图做些什么得以弥补。 最后魔女苏醒,为受人类欺骗而怒火中烧,但受先前男主从中作梗、契约限制,她失去了所有的能力,变为普通人类受尽打击,最后只得与男主过完一生。 期间所有哀恨情仇,湍似洪流冲刷任知欢的神识,碎片在眼前盘旋成风,身处风眼看那迅雷烈风,雨点针似地敲在脸上。 梦境消退意识回笼,任知欢睁开发酸的眼皮,忽感浑身无力,热得她几近又要晕过去。 我是谁我在哪——任知欢摸摸额头的毛巾,干瞪向天花板,接着是窗外那明媚的天。 这时,任君衍推门而进,看她那直愣愣的眼珠子,拿着水杯来至床边。 “快先喝水。” 任知欢盯了他半天,终于啊啊地张嘴,见对方示意起来喝,便顺着搀扶半抬起上身,可当她稍一动弹,身下忽有热流涌动,这般古怪但又熟悉的感觉…… 臂弯里的人忽然一僵,只见她目光干干地转向自己,任君衍早有预料地无声一叹,直接道。 “我塞好了垫子,不用担心被弄脏。” 闻言,稍稍揭起被子,下头两腿间鲜红的惨样令她几至晕厥,随即挣扎着就要去洗手间,任君衍就这么看她折腾了老久身体却半点未动。 “扶、扶我去洗手间,顺便拿我衣柜最下层的黑包出来。” 语末,任君衍却抓起她的手腕。 “你还能站起来吗?”垂颓的小手在他带动幅度下晃晃悠悠,毫无支楞的预兆。 任知欢无力地略抬眼皮,下身湿腻得难受,但纵她再如何不拘小节,也没这个厚脸皮让任君衍帮忙处理。 所以她放弃了,乖乖喝完任君衍递来的水,干尸般躺在床上。 “人间酷刑啊,人间酷刑。” “以后少做点恶积攒功德,先好好歇息着吧。” 任知欢本想狠狠剜去一眼,但奈何虚得毫无攻击力,只得翻了个白眼。 “38.2,降了一些。”从她腋下抽出温度计,换好毛巾后,任君衍坐往床边椅子。 “几点了?”她感觉浑身酸沉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十一点多,我请好假了。” “不碍你事吗?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多少碍点事,但总比你凉了我陪葬好。”他翻着书,目光缓缓游移。 “谁说我会死?你个直男不懂说话,怪不得没女生追你……”任知欢忍不住出声呛了回去。 “嗯对对,我去拿粥来你喝点。”任君衍敷衍道。 “你煮的?” “当然。” “那能喝吗?别又是鸡蛋壳粥。”任知欢哼哼呼着热气念道。 “猜得没错,不过你也得给我吃着,外面卖的调料重不适合病秧子。” “不能买可以给我这个病秧子喝的吗?” “唉何必要我说明白,当个不知情的小白鼠乖乖做试验品多好?”视线从书上移开,任君衍温润一笑。 “噢,但我现在不想吃。”她没力气怼了,懒懒道。 任君衍也不逼她,毕竟到该吃的时候再硬喂也不迟,就这样一人床上瘫着,一人旁边坐着,随那时不时杯壶碰桌、毛巾拧水,房内是仅有呼吸的寂静。 任知欢先是闭目养神,但实在耐不住偷偷瞅向一边,任君衍仍在看书,窗外阳光莹润轮廓,染得羽睫片片金棕,其下深黑瞳仁反透点晶亮,显得不致清冷,很是赏心悦目。 想起昨夜梦中,她没有困意,有想和任君衍倾吐的欲望,正寻思该如何开口才显自然。 “之前,那本谁给你的小说,最后结局是什么来着?” 被盯着颇有些不自在,任君衍也无心看书,随便扯了个话头想掩盖过去,是误打误撞给了她开口的由头。 “就是女主变成普通人和男主生活在一块了。” 任君衍点头,才刚想扯另一话题,却又迟疑地问了句。 “你还能想起多少,他们相处的细节?” 闻言,任知欢虽觉奇怪,但也还是说了一些让她印象深刻的片段。 “这都是原文内容?” “不然呢?” 任君衍心底一阵发寒,她所说的大部分片段,在梦里他都有经历过,可那部分内容他并不知道,却为何能几近分毫无差的梦到呢? 任君衍思绪杂乱地拧好毛巾,顺便捂上她滔滔不绝的嘴。 “不想听删减前的内容吗?”她喃喃道。 “你先休息,以后再讲。” 任知欢微眯着眼,方才那一通话让温度又升高了些,泪生理性失禁地滴滴滑落,不久便浸湿了她的鬓发、枕头,我见犹怜的破碎美感,在她清隽五官上晕染得淋漓尽致。 “我想吃冰淇淋。”她哑哑要求道。 “我记得生理期可不能吃冷?” 你看我多可怜快想办法——任知欢无声传达着如此信息。 “先含着但不能吞,等会化了你直接吐碗里来。”夹来冰块,放进对方的口中,堵她一嘴的呢喃不满。 与此同时任君衍也坐近了些,两掌裹住任知欢的手,自己天生低温,此刻对她而言是救命稻草般的人肉降温器。 “你可不许拍照啊,不然我……” 任知欢下意识地反握对方的手,深知自己此刻的狼狈,威胁声音逐渐变低,似要就此睡去。 任君衍把她的掌心按向自己的脸,一边盖着手背,一边覆向臂肉。 就像刚大学毕业那会,在家照顾着她那样。 想着或许这样她能更舒服些——热度顺皮肉连绵不断,他无声地凝视着均匀呼吸的任知欢,不自觉想起往事,就这般看了许久。 而等到晚上,温度直奔40又开始烧了起来。 在咨询医生朋友后,便没带任知欢去医院,但这种情况他自是没睡,观察照顾了一宿,直到温度降下才稍有松懈。 任君衍就这样捂着她的手,不知何时俯在床边睡了过去。 这次,他终于没有进入梦中。 第十二章萌芽 待放凉了些,她拿起碗先是打量几番,再凑近嗅了嗅,才舀起一勺含进嘴里。 “没必要那么小心吧?”床边他凉凉地挑眉道。 “有必要,有必要。” 她眼珠子瞧天地嚼了几口,神色如常地咽了下去,此时任君衍自嘲一句:“能吃吗?” “嗯——”退烧后胃口好了不少,她不出一会便吞掉半碗,“加上辛苦分的话,是好吃的。” “好歹费了些心思,难吃才怪。”他两臂环前,靠往椅背得意地笑。 “这么说你以前做饭都不上心?” 任知欢瞪眼生气样,扬拳就要锤过去,但还是把碗往托盘放好,两手搁在被子上。 “你不回老家吗?” “回做什么?” “别是健忘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回去找什么神棍?” 任君衍似是才刚想起,叹息摇头,看她像是看傻子:“你还真信了?” “是你先这么说的!难不成见鬼什么的都是在骗我?” “是有点夸大成分,”他抬手熟练地接下砸来的枕头,“但我肯定得先去医院,若查不出原因才考虑从迷信入手。” “万一查是精神病怎么办?”任知欢蹙眉故作畏惧。 “与其是见鬼,我倒比较相信你的说法。”枕头圈在怀里,任君衍半边脸压于其上,若无其事道。 “……这周末也没见你去啊。” “脱不开身啊姐姐。” 那明天周一更没时间去了。 不算今天的话,他是整整照顾了自己两天,想到今早睡醒身下那干净的垫子,她不自然撇撇嘴,手指拧巴扯结。 “你去歇吧,中午我做饭。” “怎么?果然还是我弄的太难吃了,你忍不住亲自动手?”他扶额叹息,凌厉眉目略显忧郁,感慨身为兄长的不易。 除了早晨外面买、中午学校食堂吃,晚餐是兄妹俩人轮流做,因一贯吃的简单,倒也花不上多少时间。而到周末时俩人便到点随缘解决,当然任君衍更多是带人到外面去吃,而任知欢出于喜好大多是自己动手。 他们爸妈皆好下厨,家里餐餐几乎都是俩人双管齐下,任知欢不像任君衍在父母身边时间少,因而从小耳濡目染,得以习有一手好厨艺。 其实有时候任君衍更想吃她做的饭,为此他须得付不少好处,才能换得对方心甘情愿给他加餐。 “哎怕你累嘛,况且我现在好多了,可以下床走……” “我好像忘说,中午班里同学要来看你。” 任君衍恰时插嘴,她皱眉一听,不用想也是程馨她们,可就自己这两天没洗澡的身体,顿时寒毛一竖。 “你你不早告诉我!” “不急有定好时间,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才来。” 就算时间不赶,但两天未仔细清洗也是快受不了了,任知欢挥开他扶来的手,踉踉跄跄打开衣柜,翻了会又吸鼻闷道。 “欸我装内衣的呢?” 任君衍取下挂衣架上的袋子,来至背后放在她的头上,“在这里。” “你给我从哪拿就从哪放好。” “对不起。” 顺着他避让的道,任知欢溜进浴室,里头未及时响起花洒声,到先传出一声叫嚷。 “我换下的衣服你又放哪了?” “洗好晾在外头。” 不是都说了先搁盆里吗……对着镜中披头散发的自己,任知欢抹了把苦脸,沾染片片血污的衣物浮现脑海,却又不好多说什么,便也消停了嘴脱下睡裙。 叩叩。 “干嘛?”她下意识掩身问道。 门开了小缝,伸进来的是她忘拿的浴巾,任知欢嗫嚅句谢谢,见接过东西后门还没关,正要抬手合上时,又瞧任君衍手握物什递进来。 心头不由呐喊,任知欢一把夺过卫生巾和睡衣,将他的手推出去,随即捕到门后的一声低笑。 “笑什么笑。”她不免恼羞成怒道。 “笑你烧傻了。” “走开啊!” 这又让任知欢想起今早,他贱兮兮地展示手机相册里几张她流口水翻白眼的睡颜。好歹自己还是心思细腻的少年人啊,花洒下她挠发尴尬了半天,憋红着脸发誓日后定要讨回这份屈辱。 而这些恨恼在洗完澡后不争气地灰飞烟灭。 一身清爽躺回被窝,所幸任君衍此刻也不在房内烦她,本想打开手机看个消息,但因困意来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直到,外面一声门响。 “班主任好~” “中午好,知欢在门开的那间,进去找她吧。” 脚踏声越来越近,床上她懵懵地抬眼。 “嘿身体现在咋样?”将提袋搁在桌上,程馨坐往床沿。 “差不多好了。”她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哎呦心疼死我了,没烧坏吧宝贝?” 任知欢随便她捏自己的脸,见只有程馨自己一个人,便随口说道:“我以为她们也跟着来呢。” “她们才不敢来呢,毕竟是班主任家里。”瞧了下敞开的门,程馨起身悄悄关严后,才乐呵呵地又坐回来。 “天啊天啊,白T围裙你哥简直仙品!” “没那么夸张吧。” 任知欢汗颜地瞧着对方的手机,惊骇短时间里几张完美清晰的抓拍,似是意识到什么,撞了下程馨的肩膀。 “说是来看我,别是还带着其他任务来的。” “哈哈猜对了,一个个胆小鬼,不敢来却还托我拍私照,等会我还得找机会拍一张你哥卧室呢。” “被抓到了我可不为你求情啊。” “开玩笑开玩笑的。” 程馨是任知欢在高中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虽才认识一个多学期,许是爱好相近性情契合,相处起来到是像多年老友。 她取出甜点,打开包装盒递到任知欢手里,再拿出个自己吃着,作为吃瓜第一线的社牛,免不了又开始给任知欢八卦校里事情。 正你一言我一句说至兴头,屁股一挪又是一阵咕涌,不由地叹气吐槽近两天的不易。 “虚得我下床只能趴着挪不开玩笑。” “那你这样怎么换姨妈巾啊?”她含着勺子好奇道。 “第一天烧严重时我没有换,是任君衍拿垫子给我垫在身下将就。” 面对程馨骤目色诧异,任知欢无辜地耸耸肩,“我也有抗争过但实在萎得动不了。” “那你卫生清洁呢?” “额就是他拿换洗衣服端水来,我拿毛巾擦身体那样……” “天难得你不觉得膈应,与其让我哥这样照顾我,我是拼死也要自己处理好。” “膈应吗?为什么?” 程馨望向她,一副关照不谙世事的大姐姐眼神,“哎毕竟是异性,平时怎样勾肩搭背都还好,但接触私事多少还是会奇怪啦。” 任知欢歪头寻思,虽然这些天嘴上对他颇有抱怨,但也不觉得恶心反感,其间的一些情绪多少是有点,但也仅是瞬间的别扭影响不大。 可程馨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抿嘴一笑,任君衍帮她更换卫生巾、把脏的衣物内裤都洗了这件事,就更没法说出口了。 “嗯——你不膈应或许也正常,毕竟你哥是任君衍,唉都是哥怎么就这么不同呢?”程馨一想到家里的那位,磨牙恨恨道。 “啊哈哈……” 说到这里,程馨挪挪屁股凑近了她,笑呵呵地打开手机又要开始安利推荐,任知欢闻味连忙摇手拒绝,唯恐避之不及。 “你可别了,上次看完整得我鼻血流了一地。” “啊?我寻思那书也没刺激到这种地步吧?”程馨狐疑道。 “谁知道,看完难受得很,任君衍知道后也不再让我看了。” 程馨可惜地摇摇头,略有不甘地息屏手机。 “那今晚晚修你来吗?” “不去了,明天才正常上学。” 俩人又聊了一会,程馨看下时间也到了要去补课的时候,她正起身依依不舍地告别,忽然脚步一滞,转头又拉开书包掏出本子。 任知欢奇怪地接过,只听对方说道。 “我才想起来,当时帮你整理桌子的时候,就见你书桌上压的这本,还留着个纸条。” “什么纸条啊?” “说是你几个星期前借他的,现在还给你。” 借东西?我有借什么东西给别人吗? 蹙眉翻开书页一瞧,略显熟悉的字画先是令她心中一怔,又再略略翻过几页,差点没把人给吓晕。 “怎么了写的啥啊?”看她赫然煞白的脸色,程馨奇怪道。 “没有,只是下面又泄洪了一下。” “别不是什么变态给你写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真有够胡思乱想的。” 程馨眯眼上下朝她扫了番,有点后悔没提前先翻开来看,但事已至此也没法从人手头抢过来了,况且也没时间再多呆。 “就不留你吃饭了,我厨艺不行。”门处任君衍递给她一袋点心。 “没有没有,老师本人秀色可餐多谢款待。”程馨眉开眼笑地没有推辞。 “?” 送过学生后,任君衍转进任知欢房里,入眼便是她瘫在被褥、怀抱本笔记的生无可恋。 “说了什么你就变成这样了?我可得向程馨取下经。”他倚在门边挑眉揶揄道。 “恶有恶报,恶有恶报啊……”任知欢只是埋在被子里不断念叨,没空理他。 “?” 现在的小孩到底都在聊些什么? 第十三章黑历史 隔天早晨,已恢复如初。 她回到学校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逮出那张纸条的主人。 彼时时间还早,来的学生稀稀拉拉只有几个,任知欢索性把人揪至走廊,两手叉腰眯眼危险道。 “说为什么不塞在我抽屉里?” “里头都装满了,所以我只能放桌面怕弄折嘛。” 少年双手合十卑躬讨好。 他是任知欢的老乡,算是处得比较好的童年玩伴,只是在好几年前因为家庭变故,他便随亲人搬到了市里。 直到任知欢和任君衍一块住后,在妈妈的无意提及下,才得知那家伙也跟她上了同所高中,自然而然又有了联系。 而那个本子为什么会在他手中,大概是在几个星期前,那时她在房间收拾杂物,随便瞄了眼手机,恰时看到他想借习题笔记的消息。 那会整理东西累得够呛,随意把东西掠过一眼后便收进交给对方的袋子里,应该就是在那时,不小心把准备要丢的笔记本也给塞了进去。 “说实话画得还蛮好啊——” “闭嘴!” 其实那本笔记,并没有记载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笔笔悉心竭力的手绘漫画,既承载了她小学至初一的回忆,也是至今稍想起来就令她尴尬得挠心抓肺的黑历史。 当初想着好歹做个纪念才留到至今,但没想到那一页页狗血淋淋,竟被他人再度掀开。 “你看到哪了?”任知欢努力故作镇定。 “看完了。” 她想杀人,但说到底都是自己疏忽大意,只恨是没把它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让其随时光永远埋葬在过去。 “欸你别这种脸嘛,其实有很多部分我都看不太懂,看完也只是觉得模模糊糊的。” “……真的?” “真的。”他诚恳地点头。 这个到可信,毕竟那会没上过正经绘画课,很多场景仅能以意识流形容,她本人现在看来都有些不知所云。 “那除了你,还、还有没有谁看过?”她指着对方的脸难免紧张道。 其实主要是怕他们胡乱传阅,整得被老师收了去,然后顺其自然传到任君衍手里——那才是最让她想死的。 “没了。”他肯定地点头。 好在把柄重回掌控,就在任知欢稍许松了口气时,忽然身后一声招呼,激得她一个寒颤回身瞧去,是位高高大大的男生。 “嘿跟哪班妹子聊天呢?” 他的目光朝任知欢转来,待看清脸后才说道:“这不是九班的那个谁吗?杜垣你竟然也认识啊。” 杜垣笑着点头,而她是一脸莫名,什么叫也认识? “咋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不是。”他俩个异口同声道。 “噢,那九班的你还记得我不?咱俩有见过好几次面的。”他话锋一转,笑脸朝向任知欢。 这谁?她往后躲了几步,到是有点印象,好像是校篮球队还是排球队的? “不记得。” 听罢,高壮男生又凑前来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那给个联系方式呗,我有哥们想认识你。” 任知欢正想回绝,此时杜垣往楼底下瞟了眼,即刻戳戳那位男生。 “快些吧,九班班主任要上来了。” 闻及,也不管是实是虚,那位打着哈哈溜回了教室,任知欢偷偷朝杜垣比起大拇指,对方捋起发梢称谁叫咱俩好。 不过也快到记名时间了,她迅速返回教室,安稳地坐回座位。 “欸。” 身后被点了点,任知欢转过头,奇怪程馨怎么坐在自己后面。 经由对方解释,才知道早些是她向任君衍申请换座位,这才换到了自己的后桌。 “他竟然会答应?”任知欢奇怪道。 “班主任同意是同意了,但他说要是咱俩整事了,到时罚的更重。” 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原来是找理由得以盯得更紧。 “你咋没问我同不同意呢……”任知欢郁闷道。 “哎就下课聊天而已,好好上课能抓你到哪去?”把任知欢的辫子从衣服里抽出来,搁在外套前捋捋又拍拍。 等打跑操铃后,众人便带上书各凑队伍地走下楼,等跑得累死累活响起结束音乐,期间有几分钟休息时间,任知欢自然是和玩得好的几位肩并肩走在一块。 “我看你早早跑去六班那,找的那个男生是谁啊?我喊你你都没听到。”程馨气鼓鼓地锤了过来。 “噢他叫杜垣,我老乡啊找他把我借的东西拿回来。” “我就说没见你跑去其他班找什么人过。” “是老相好吗?” “你们想啥啊。” 任知欢无语地一个个人瞥过去,然后解释了下他们相识的背景原因。 “那人长得不错,你俩站一块俊男美女嗯好磕。” “少磕点乱七八糟的吧。” “磕什么?” 众人闻声一惊,回身只见是任君衍走在后头,迎着他的视线,任知欢登时换上甜甜笑容,点头哈腰地向老师问好,两手装模作样地请他并行。 “快点吧,散步时间要结束了。”任君衍嫌弃地撇开她的爪子,先她们往教学楼那去了。 待人走远,任知欢才卸掉面具稍一叹气。 “只能这样任君衍才会离我远远的,不然咱别想聊天。” “怕丢人嘛。” “就是这么个道理。” 任君衍特好面子她从小就知道,其实想想还蛮好玩的,任知欢噗嗤笑了一声,这时身边有一女生忽然提到。 “记得哪个周末来着,我路过商场看到班主任和一位长得好漂亮的女生在咖啡厅里聊天。” 闻言,周围人迅速挑出几个重点字眼,随即瞄向任知欢。 “发型衣着大概是啥样?”任知欢问道。 “棕褐卷发、黄长裙,耳环三角形的。” “噢,那位是我哥带的第一届学生,还是他的大学学妹呢。”她面色自然道。 在任知欢眼里这平常的信息,在她们看来尤其劲爆,程馨首当其冲逮住那女生的手。 “当时就班主任和她两个人?” “嗯只有两个人。” 随之程馨又凑到任知欢身边,压低声接着问。 “那他俩啥关系啊?朋友?恋人?” “朋友兼师生吧,当时她还叫我哥老师呢。” “天啊,你是不是早知道有这码人物了?不告诉我不厚道啊知欢呜呜呜……” 眼瞧周围陆续投来的目光,她不嫌丢人自己还嫌呢,任知欢掰着程馨粘在她肩膀的头,看着身边几位激动的神色,只是给了几剂安心药道。 “他俩没什么,也没见几次面啦。” “真的没什么?” “现在是没什么……” 见氛围有所缓和,任知欢这才重新提回那档事。 “其实那天我也在咖啡馆里。” “什么?可我没见着你诶。” “那会我是去洗手间了吧,我的确是和他们在一块,也听到了从头到尾的对话。” 几人听到这么说也都安静下来,静候她的下文。 “就是那位姐姐在大学有个挺重要的比赛,想请我哥指点指点,他也没拒绝,准备要走时他就嫌我周末老窝在房间里不好,就也一并把我带了出去。” 程馨打破寂静道。 “那聊了什么啊?” “额他们谈的内容都是围绕那个项目,闲事也就聊了那么几句,然后大概一个半小时就走了。” 语末,众人互相各看一眼,目色复杂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到这,任知欢只觉不理解地回问。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这么兴奋?大男人即使谈恋爱也很正常吧?” “你有时和你哥的确挺像的。”程馨意味深长地拍拍她肩道。 “?” “你怎么就不懂呢?高中时忌讳压抑的暧昧,到成年后拥有追求的自由,最后越走越近两情相悦,但还是叫了对方一声老师,师生禁忌情愫的含金量!” “好我懂我懂——” 任知欢不堪对方步步紧逼,只得白旗投敌,只是她这么说一通,稍微也能体会到那种拉扯感带来的心潮澎湃。 那个姐姐长得确实漂亮啊,而且性格温和举止不俗,一看就是家里精心爱护长大的女儿,和任君衍站一块挺登对,如果她成为了的自己嫂子那也确实不错。 虽然不知为何,也或许是第六感?她对他俩的关系是不太看好,也没有想要促成的想法。 “以后他俩要是有啥了你可得告诉我啊。” “嗯自然自然。”任知欢承诺道。 眼前几米处小卖部人满为患,几人本想打道回府,有眼尖的瞧到里头有同班的,于是也一齐来至窗前拜托对方帮忙买些东西。 休息时间不过几分钟,待下了第一节课后,几个女生又围着悄声聊了会任君衍的八卦,因信息量过少也便就此翻篇。 好在也就身边几人知道,要是惹得全班知情了,那惨的可就是她了。 任知欢摇摇晃晃颇有困意,等到课间便垂首趴在桌上小睡一会。 只是没想到也就这短短几分,那熟悉的入梦感又悄然来袭。 她飘飘沉沉,浮游在整片无际黑海里。 [……] 一缕拂过似如耳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彼时忽如身临寒峰之巅,碎雪夹烈风刮刷上下,冷得她牙关打颤。 就在灵魂也快为之冻得发硬,一碰即碎之际。 [赐名为知焕罢] “任知欢。” 现实的声音骤若雷霆,震得她身体一抖,抬眼先是片片白茫,再是熟悉气味,她仰首望去才晓得是任君衍。 “要上课了还睡吗?” 这节是他的课,习惯在打铃前一分钟来教室,便瞧见睡死的好妹妹。 他走至桌前,没料到仅叫一声,人就能乖乖地醒来。 要是在家里也是这样听话就好了,任君衍手掌捂向她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后才转身回至讲台。 我是谁我在哪? 额头稍闪即逝的凉意让她清醒了些,刚想回忆梦了些什么,又对上他射来的目光。 她只得拿出对应的课本,忽视了那些预兆。 第十四章心慌 自那次发烧后,她本以为不会再有梦来烦扰。 哪知才消停一个多星期,又起回转之势。 与以往不同,它总在白日小憩时作祟,而夜时反倒是一觉好眠,虽没影响正常作息,但也足够扰人不得安生,加之临近期中压力倍增。 “呃?” 混沌梦境骤散,任知欢迷瞪着眼意识回笼,任君衍收回手指,瞧那唇角将流未流的口水,一盒抽纸放在她脸前。 “半小时了,醒来吧。” 胳膊脸蛋压了道道红印,任知欢慢吞吞拿杯喝水,因任君衍得知中午小区停电,经两人一番短暂商讨,决定吃完饭后直接留在学校里午休。 彼时教室只有俩人,午睡完后余下的时间要受任君衍辅导功课,她先是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回来时摸摸抽屉没找到习题册,只见是在他那边。 “你没睡?” 他摇头,拈起书页一角。 “真厉害,不困吗?” “习惯了。” 任知欢坐回座位,任君衍将题册推至中间,把她连人带凳地拉近些,开始解析起错题。 任知欢做好笔记,另一边对方仍在拟设同类题型,目光下意识移往他的指节,一动不动地发怔。 “喂。” 眼前一个响指吓她回魂,对上目光,任知欢抱歉一笑。 “啊我、我想先问个问题。” “说。” “哪里能买到安眠药啊?” “你说什么?” 赫然若黑云压境的神色,任知欢连忙摇手道:“我没想不开,就只是最近睡不好觉,正常吃看能不能缓解。” 任君衍默然凝视,知道她没有隐瞒,便搁笔细问。 “你怎么就睡不好了?” “就老是做梦。” 说完这句话,只见任君衍盯着自己,脸色看不出是喜是怒,却莫名地感觉氛围冷了些。 “做了什么梦?” “不知道,乱七八糟的一堆。”任知欢错开眼,喃喃道。 闻言,任君衍无声无息地收回视线,雕塑般静了会,才垂眼思忖着重新执笔,声音略有缓和。 “多运动,睡前喝牛奶吃些助眠的东西先看怎么样吧,说不定是压力太大,如果还没有好转,到时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起初她以为任君衍会如以往调侃自己,可没想到这会他却一本正经地给予答复,事出反常必有妖——搞不清状况,任知欢也不敢再提,又找了道难题转移俩人注意力。 在她一心解题时,旁边托额观摩的任君衍,冷不丁又来了那么句。 “是怕去医院吗?” 任知欢身体一僵,眼珠子斜往上移,看他像看一只怪物,任君衍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哼声,就差没把[我就知道]这四个字写在脸上。 “以后有事就说,不要怕。” “你这么说我更怕了……” “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谁信啊,任知欢赌气攥笔,力透纸背。 她确实是怕去医院,受童年经历影响这些姑且不提,这期间的顾虑,还有一个原因。 幽幽叹息,她眉间不快地望向窗外蓝天白云,无法忽视的思绪混杂成团,梗着心胸窒息。 “欸程馨,你有做过梦吗?”实在受不了,任知欢转身道。 “废话,谁没有?” “啊不,就是有没有梦过几次同样的人?” “唔?少噢,不过也有。” “那梦到谁啊?”任知欢眼底闪烁,似找到希望曙光。 “有爸妈有朋友,不过次数也少,梦到最多的就是和我男神结婚哈哈直接笑醒。” “一般是喜欢的人梦到最多?” “可能?因人而异吧,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越在乎梦的就越多?” 说完,程馨瞧她一脸异色,心中也颇为奇怪,随即问:“怎么忽然扯这个?” 任知欢不想再谈,便扯了些话圆过去,待转过身只留得一脸疲惫。 在那些胡乱的梦里,她想起了之前陪伴身旁的人长什么样子,虽然还是有些模糊,但毫无疑问那就是任君衍。 多次梦到亲人确实没问题,只是如此频繁,而且内容暧昧,甚至还有不可描述的情节——她哀叹一声,难道自己渴望异性,已经到那么饥不择食的程度吗? 上课铃响起,任君衍走了进来,她的目光落在书上,直到课过一半,才敢稍稍挪眼,偷偷看向那人的脸。 梦越频繁,被遗忘的场景便愈是清晰,正因如此她才难以向任君衍提起这件事。 她只要一提,便会浮现那些记忆,曾牵紧的手、温暖安心的怀抱、缠绵不去的唇齿,随他每次瞥来的一眼、或是口中的一字一句。 迷蒙在雨中的身影,逐渐明晰,旋即告诉自己——他就是任君衍。 啊好烦。 下午的课是艰难地听下去了,所幸因有通用技术的作业,才有理由与同学留在教室里一直到晚修。 这晚任知欢难得地没整小动作,在桌上奋笔疾书,死揪着难题不放,就连课间也不曾离开座位半步。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学习的快乐,知识是如此地充实脑袋,挤压得毫无琐事留存之地。 可这般清爽,在回家时顷刻灰飞烟灭。 “愣着做什么?” 一把将头盔扣在她的头上。 “还站着,你是要在学校过夜吗?” 任知欢紧拧外套袖口,凶了一眼,在任君衍莫名其妙的视线下坐向后座。 “谁惹你了。” “没有。” 忽略前边人的衣摆,她只是抓着坐垫,垂首看那轮子掠过的地面。 “要吃宵夜吗?” “我要睡觉。” “那先送你回去,我自己去吃好了。” 任知欢忍不住锤了他一记,夜色中看不清发丝下的情绪。 “真希望你以后能不这么混蛋。” “我尽量。” 驶进浓荫道间,层层叶隙切散灯光,细碎斑驳地于人身流连,眸间微芒闪烁,他轻扬嘴角,光影作祟此景隽美,足以一眼失陷。 要是早些真能混蛋到令她讨厌就好了。 也不至于在这种梦里遇到他,让自己恶心不成喜欢不是。 躺在床上,灰蓝的天花板宛如幕布,映射她零碎心迹。 外头细微鸣笛中对面的关门声响起,她闭上眼,随困意入睡。 今夜本该如以往好眠。 可当她睁开眼时,只见四周昏黑,婆娑树影中唯有一轮冷月当空高挂。 眼角余光刹有人影闪过。 任知欢定睛瞧去,只见那人躲在一树后面,捏着悄声急急往前指道。 “前面前面!” 什么?她懵逼地顺着指示往前一看。 入眼的是匿在暗处,两颗浮有绿绿幽光的珠子。 阴风卷赫然袭来,彼时腥气浓重扑脸,那两颗绿光更甚,奔出层层林影箭似地穿风而来。 眨眼间,脖颈受热息裹挟,只见血盆大口利齿密布,模样可怖的异兽近在咫尺。 第十五章中毒(上) 下秒就要人首分离,任知欢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抬臂抵挡,利齿顺势扎进皮肤。 电光火石间,身前忽地腾出个幽蓝屏障,弹那魔物四分五裂。 血肉稀拉拉地零散四处,森森白牙滚至脚边,她瘫坐在地,腿软得没法动弹。 还未等缓过神,藏在树后的那位这时蹦出来,围她绕了个圈,打量那只咬有浅浅血洞的手臂,确认无事后才长吁口气,作势把任知欢捞起。 “可惜可惜,因这么个妖魔就破了护身珠,我说你那会怎么傻了,干站着不挥剑砍它?” 等临近了,才知那人是个女孩,与任知欢差不多体型,一身青白衣着古韵十足,若再仔细点观察,便能发现此刻自己的衣服与其别无二致,只因被血浇得透红,显得森然可怖了些。 “……护身珠?”任知欢捂着伤处,不明觉厉道。 “走走快些回去,到点先生可不等人了,若赶不及咱徒步回三拂谷得耗把月。” 三拂谷又是啥东西?她晕里糊涂,不久前还在床上躺着,怎么转眼就到这种地方,遭什么妖魔鬼怪袭击,接着又要被陌生姑娘带去何处。 就这般凭她连拉带拽,不远处隐有火光点点,再近些见是个开阔平地,里头有一旧亭,前边是好几排整齐队伍,首头站着个神态庄严的短须中年男人。 瞥见俩人迟迟来到,是骤然横眉竖眼,满脸厉色扯声呵斥:“你二人阵门快开了才回来做甚么吃的?!” “弟子花生、知焕属布阵小队,中途受妖魔袭击才耽误了时辰,望先生恕罪。” 女孩连忙躬身作揖,解释期间任知欢仍是干杵原地、呆愣不动,男人见她目色涣散一身血污,念是负伤受惊便也不再追究。 “下不为例,再犯就自个就爬着回去吧。” 言罢,从怀里掏出一符,在手中冒着微芒闪烁,旋即化做光束射向亭口,青蓝阵门拔地而起。 男人背手先入,后头队伍才有序地纷纷踏进,女孩拉着任知欢最后走进阵门,刹那眼前似天光乍开,是一派天朗气清、亭阁云绕的光景。 待天边划过几道乘剑飞空的身影,任知欢才惊觉回神,反应过来这已不是现实世界,她慌忙打量周围人整齐划一的修行服饰,再瞧着自个腰头别挂的各式器具。 这是又做梦了?狠扯了把脸,痛感依旧——还是说她穿越了? 女孩见她又掐又捏,奇怪地扫来几眼,知对方身上没啥大碍,为其精神状态感到不安道:“怎么了?莫非那头妖怪有何异能,才使你这样?” 任知欢瞅向她,凝视了好几秒,才问:“你叫花生?” 花生点点头。 “这不是食物的名字?” “我爹娘庄稼人就爱起这名,”花生圈起两臂,眯眼量着任知欢,“我说咱俩刚见时你不问,怎么这会就提了。” 感觉这人物有点熟悉啊?任知欢摇摇头,只扯谎跟她说是没话找话,花生也没多纠缠,毕竟等会谷里要开晨会,留给他们洗漱整备的时间可不多了。 现在状况不明既来之则安之,任知欢主动跟在花生后头,不久便来到几处排排并列的屋子,走进一瞧,好家伙形变魂不变——这不就是学生宿舍? “快洗掉这一身臭血,不然等会让先生们见着了直接逐你出门。” 花生行事匆匆,带得她也慌了起来,千辛万苦才净身完,大致清理好手臂伤口,又学众人模样束发扎巾,才一路狼狈地随大流来至目的地。 彼时日悬当头,任知欢融进底下乌泱泱的大队伍,上方高台处站着几位,有男有女模样皆较年长。 其中一老者走至前头展牍,其声大至全场皆能听得清晰,任知欢杵在人群前半段,仔细听了会,发现内容大致是这次出谷弟子收获统计、任务进度等如何。 干听了许久,台上人也念得没完,颇有种开学典礼仪式感,任知欢站的脚底发麻,出神寻思着这会到底是做清醒梦还是穿越,是没注意到队伍中开始有人逐个出列。 “任知焕。” 第十五章中毒(下) г𝖔𝖚s𝓮𝔴𝖚.𝖚к 左臂被打了一记,任知欢才回魂跟上花生,站至台前学众人做礼。 “你等于星枢林设阵七百四十数,计有三百八十二阵效用,才堪堪过半,今后须得加紧磨练,去领半赏罢。” 彼时,有一枯柴般干瘦的男子自排列间走出,突然控诉此番出谷任务本该顺利完成,收尾不利是出自内部原因。 朝任知欢这一撇,继而不疑有他道:“任知焕为求炼体,借出谷之行不顾任务径入深林内,惊搅妖魔横行,使我等只可外圈布阵,内圈是稍近不得。” 锅从天上来,听得任知欢一愣一愣,只有花生知道里头有诸多隐言,欲出列为其辩解,但那人所言就客观而视确实不假,一时也不知该拿什么理由。看圕請到首發䒽詀:г𝔦г𝔦щè𝖓.сǒ𝓶 “先生们可取我等言行录查验,弟子所言非虚。” 台上教管先生垂眼看来。 “任知焕,可有此事?” 见任知欢没出声,花生偷偷揪她的衣摆,正以为对方是不知所措时,没料到她却也上前一步,敬声道。 “却有此事,不过弟子此间颇有苦处,知口说无凭,只望先生也查验采药队队长的言行录,便可晓事情全貌。” 闻言,老者望向身后几位师兄弟,正要开口同意,这时台下那位干瘦男子又急出声。 “先生,我队之事不用麻烦其他……” “就采药队队长一人的查不得吗?” 任知欢抬眼朝其瞥去,目光冷冷。 猝不及防,被提及之人在后头攥紧拳,男子思虑几许只得咬牙,俯身称罪:“先生,弟子一时鬼迷心窍诬陷任知焕,不须耗您心力去查了。” 事起波折,高位者隐有怒色。 既然当事人已澄清,查言行录本就麻烦,于是台上众人也只是罚了那告假状的弟子,便翻篇而过。 事后私底下花生问了她,只觉这罪脱得莫名其妙,却毫不拖泥带水。 任知欢只说那俩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对方有把柄在她身上,仅须针对那人就好了。 花生也不细问,只是望来的目光多了些敬意。 而其中原因只有任知欢晓得。 经由刚才的片段,她终于想起这个世界从何而来,这神特么的就是自己那本黑历史画册,什么护身珠、言行录、花生……无论剧情还是出场角色简直一模一样。 得益于此,才能精准找到突破口,化解了这次本该不可避免的罪责。 身为外门弟子在谷里打杂半天,俯瞰底下山涧夜色幽幽,任知欢坐在崖边托颚长叹——若说是梦也太真实了,但说是穿越也不太可能,毕竟之前也有过类似梦境,就像那会的关燐森与魔女,只是内容不同。 她在这里应该是扮演女主任知焕,与现实仅差一字,说来尴尬其实那本漫画完全就是自己年少轻狂的幻想。 先惯例设个悲惨身世,然后我命由我不由天、一路杀怪升级,途中再与形形色色的美男纠缠不清,最后立于世界之巅抱得美人归。 嗯……想想很美好,但放做现实就太残酷了,不是打打杀杀、就是人心险恶,光前半部分主角就差点死了两三回,挖眼断臂什么的这可是会痛的啊!! 所以到底该怎么醒来?任知欢欲哭无泪,只得暗自神伤。 天穹繁星稀疏,银月当空略显寂寥,散发花生从窗那处探头,见任知欢呆坐了许久,便走来推她道。 “快去洗罢,再晚些堂子就要锁了。” 闻言任知欢磨蹭起身,回屋时其余同门皆在榻上歇息,想起剧情里这些舍友与她关系不好,为不起事端只得小心拿衣,往澡堂那溜去了。 虽每天都有开放特定时间洗澡,但须得自己提桶去泉边打,而且大多数时只能洗冷水,钻进桶里那刻差点被冻死层皮。 她也试图凭意念让这桶水变热,但毛用没得,说好做清醒梦可以控制梦中万物呢?任知欢只能咬牙加快了搓洗速度。 忽然,感到下腹一热隐隐有瘙痒之感,她挠了几下,却发现越挠越不得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白皮漫上紫红,原先羽毛轻扫的痒意逐渐变成蚂蚁啃噬的痛感。 任知欢受不了赶紧穿衣,草草整理一番后跑回屋子,想着许是被什么虫咬着,可脚步越迈越小,那块烫热滚滚、痒痛并齐又撞又咬,不多时那感觉是整个蔓透下身。 “花生花生……” 彼时花生在外头隐蔽一角偷吃小食,任知欢眼尖找着了她,一个扑棱奔过去,吓得对方以为半夜闹鬼,仔细一瞧反为她此刻脸色倍感惊骇。 “你作甚么成了这样?”花生把人往离屋远的地方拉去,打量她上上下下。 “我就洗了个澡而已——”任知欢艰难站直身,忙地扒开中衣,“你看就成这样了。” 她虽是感觉下身奇痒剧痛,但也就仅肚脐下几寸部位泛有异色,其余光看是正常无比。 花生虽懂不得多少,但却越瞧越觉蹊跷,一个念头闪过,先是迟疑但经记忆佐证愈发肯定。 “这好像是、好像是情毒一类的……” “什么?” “听说只是听说啊,咱外门以前有个先生游历时就中过,”花生抿抿嘴,神色复杂,“刚回谷那会还无事,待发作后才知被下毒,然后然后……就被迫与同门行不齿之事,清醒时就自尽了。” “现在我这样和那人最开始时相似吗?” “虽只是道听途说,但——大致就是这样。” 任知欢简直快晕了,她可不记得自己在前期有搞这样操蛋的剧情。 “怎么会中呢……”花生目光怀疑地转向她之前的伤口,“那妖兽是生这种毒的?” 任知欢看鬼似地瞧上自己的手臂。 “这里有能治的地方吗,例如保健室、医院……”她神志不清道。 “还春堂闭门了。”花生想活马当死马医,托着她就要往阁里去找人。 任知欢清楚此刻阶段的外门先生有多少料水,什么情毒都是中后期出现,就连大反派魔尊本人都得要靠外力协助才可消解,如今这谷里肯定是无能为力了。 “哪个、哪个先生都不能找,”任知欢推开她,蹙眉附耳问道,“你说偷去找个什么同门帮忙,完事后相互隐瞒这可行吗?” 花生大骇,攘她道:“疯啦?被发现的话即使情有可原,你也只能一辈子在这外门了。” 特么快被痒死了还管在哪个东西南北门呢,任知欢捶捶脑袋,忽然灵光一闪,面露喜色道。 “对怎么忘还有掌门师尊,我这就去找他!” 花生一听只觉她是已毒深脑髓,“那种人怎么可能在这里,我去跟巡夜的说一声,咱们再一起去找先生。” “一定在这里……我必须去找他。” 任知欢明白花生的为难,虽也无力安抚,便说几句让她去屋里睡觉不必跟着,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踉踉跄跄地跑去。 记得之前有设定,为首正派的恒极真人在谷内造有洞天,某次女主负伤神识不清,他放开结界让她闯了进来,随后顺势为其疗伤、并稍稍传道帮女主升了波级。 体内异样愈渐加重,任知欢穿行间视听已有恍惚。 应该是——走下陡坡过一破桥,再转向未生花的灌木丛,左边有几个不起眼的拗口,两边立有小泥丘的那个就是入口。 好在这近几天提起勇气翻开画本,回顾剧情有了大致记忆,不然她是铁定要被这毒折磨至狂。 可如果施法者不卸下结界,自己也没法进得去,想那恒极真人在前期就已暗地关注着自己,任知欢即刻跪坐在地,欲要敲打石壁卖惨求对方救救自己时。 身体一个失重,是穿透石壁,骨碌碌地滚进了那片洞天。 任知欢心中一喜,扶着四周紧簇丛生的藤蔓,一步步走向里处。 终于到了头,掀开那竹织垂帘,她身体一歪倒进门内,撑眼瞧去只见此间乃普通厅堂,无多余陈设,唯有炉鼎青烟缭绕,简雅至极。 而席台上坐一人影,能在这里的无疑是恒极真人。 所谓入乡随俗,任知欢先是跪地大拜,再颤颤巍巍地起身作揖。 “冒犯真人,我乃三拂谷弟子任” 待看清席上之人,任知欢嘴中一滞,赫然被雷得哑口无言。 这恒极真人怎么长着任君衍的脸啊? 第十七章洞天(上) 闻声,羽睫微颤,薄烟间眼皮缓缓抬起。 他目色微怔,忽有片刻惊疑,视野中任知欢也是不知所措,二人间死寂了几许,最后还是恒极真人开口道。 “你是谁?” 恰时回神,身上忽略的不适腾起,又一行礼再道:“叁拂谷弟子任知焕。” 沉默了几秒,恒极真人续问。 “任知焕是哪个字?” “任务、知晓、火字旁焕彩。” 任知欢偷偷举眼,纵使四周烟雾缭绕,虽看恒极真人不清晰,但仅凭轮廓也还是能认得出。 他一拂手,恍若掀山劈海,烟雾骤然四散,惊起她腰边流苏荡漾。 旋即卸下莲花坐缓缓站起,青丝淌若流瀑,浓墨般倾泻蔓延,彼时面容历历可见,姿态霜雪清雅,黑玉髓似的瞳孔展露无疑。 “任知焕吗。” 眼中,一丝久别重逢的情绪微不可查。 任知欢差点看傻了眼,但还是很快反应回来,急着求道。 “掌门,弟子今夜忽生不适,不知缘由地似中了毒……”她望向真人,眸中稍蓄哀光,一幅低眉顺眼的恳求模样。 静立台前,视线似是专注地停在她的身上。 “我不会解。” 任知欢诧异抬首,对上那平静若空无一物的目光,继续求道。 “祖师爷捞您抬个贵手,若有条件尽管提出,救命之恩弟子绝不忘怀。” 堂堂已得道飞升的宗门创始人,怎么可能不会解? 见对方仍是摇头,任知欢心中的纳闷大过绝望,她长呼口气眉毛困惑得紧拧,祖师爷这会不救弟子没道理啊,难道是自己求的方式不对吗? 可现在的身体也耐不得多想了,任知欢扑哧一声躺到在地,不管不顾地捂着肚子打起滚来。 “祖师爷祖师爷!好歹给我下个什么咒决止疼,不求您给解毒,死了真无所谓只求个痛快……” 这话不假,身下异样作祟,眼前变得愈渐昏晦,很快变得整片漆黑,任知欢痛苦地从东一边滚到西一边,发带压得解落,衣服也折腾得凌乱不堪。 这时,恒极真人拎起她的后襟,一把将人提溜起 男人身形伟岸与她是有鲜明对比,两脚底空荡荡地距离地面几寸有余,任知欢吓得不敢吱声,安静地悬在他的掌心下。 “只是现在解不了,你等时先睡吧。” 手自袍袖中脱出,任知欢忽感脖颈一凉,还未等反应过来,恒极真人便已掐穴把她弄晕了去。 把人揽在怀里,眼中漠色霎时褪去,难以言喻的情绪取而代之,拂掉她额间涔涔冷汗,将汗湿发丝捋至头顶耳后,旋即解开她的中衣露出小腹,手蕴光华覆于其上。 怀中任知欢先不安扭动,后终是平静下来,呼吸也愈渐均匀。 任君衍抱着任知欢,观察她脸色每寸变化,手中法光阵阵。 彼时,林间隐有呼声。 “知焕、知焕……” 拨开灌木林,女孩打去身上飞虫,是花生。 她一向虽是没心没肺,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法坐视不管,于是寻着任知欢一路的痕迹来到这头,可这地也实在偏僻,转来转去也还是不见踪影。 人到底去哪了?唯恐她是晕死在地上,花生东瞅瞅西望望地巡地瞧去,可再往前就是沟壑了,她总不会是昏了掉那头去吧。 花生找来找去,越想越是心灰,此刻约莫丑时,正思虑着要不就此去告诉先生时。 刹那间朔风吹过,林叶窸窣摇晃,尘沙迷眼一瞬,待她再睁眼时,只见前方断截树桩旁忽有身影。 “是找任知焕吗?” 叶间月影稀疏,男人自暗处走出,一身墨白素寡,青丝微扬眉间淡然,唯有那双浓黑瞳孔神心内敛、锋芒难掩。 “我、我寻是同门任知焕。” 花生心停一瞬,后本能下意识地作辑。 第十八章洞天(下) “不用找了,人就在我这疗伤,请安心回吧。” 语气和缓却不容违抗,抬手指向一侧,那本该被树岩封严的死路即刻辟出条小道。 受法场震慑,花生没有多话的念头,正要就此告退溜之大吉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敢问前辈为门中何人?” 任君衍收回手,垂眸道。 “镇山灵兽。” “任知焕何时能回来?” “明早。” 无可置疑,花生拜退后就急匆匆溜走了,正细想这道能通向哪,却不料脚底一沉一浮,景色扭曲忽变,眼前便是她们的寝屋了。 花生一介外门弟子,是从未见过这等术法,夜风萧瑟中她呆愣原地,注定彻夜难眠。 另头任君衍回到洞天,掀开内室垂帘走至碧火玉床前,任知欢静睡上头,通身被似水火状的两种不明介质浸润,似封存玉石琥珀中,碧绿光芒莹莹流淌。 穿透波光,指尖探向她的脸颊,状态好坏一触便知,任君衍不由露出好奇之色,于是又摸了摸眼皮、碰了碰鼻子,在他揪耳朵时,忽有声音于脑内回响。 “师兄,今夜宥朗来叨扰了。” 束冠男人壁前拱手,面容不过而立之年,衣着锦饰甚是不凡。 “什么事?” 人一晃而现,宥朗心感讶异,是没想到对方没有放开结界任行方便,而是会亲自出洞天见他。 “就我那次赴会南部衡洲后回来,有些事没跟大伙讲完全,”说着手中化一银壶,闲情悠悠,“于是趁最近无事,先来和您聊聊。” 此人与恒极真人同辈,虽已年近八百但心性仍胜孩童般贪耍好顽,乃长老中修行最低、却也最自在逍遥的一位。 “今晚我有事。” 他一口回绝毫无回旋余地,宥朗想要再挣扎几下,那人却闪身回洞,只余寒石冷月、形单影只。 嘿白跑一趟,宥朗只觉好笑地耸肩,其实他是今夜感知到掌门出结界的气息,才直跨百里赶来找人。 也不知这近些年里恒极真人到底遭了什么邪,人不似从前那般好说话,也不再频繁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就在他即将打道回府,脑中骤起一声。 “等等,你进来吧。” 闻及停下脚步,回身走向石壁,畅通无阻果真是开了。 “师兄真让人猜不透啊,怎的又回心转意?” 有段时间不曾来过这里,宥朗踏入厅中,四下不见身影,细看才知人在内室,他掀帘而进正奇怪在那处作甚。 只见有一女子,睡于恒极真人百年前在奇境获得的罕物,他还是第一次得见此物神通,恒极真人转过身,看向师弟那赫然哑口无言的模样。 “人是外门弟子,见她中了毒就带到这疗伤。”他语气平静,是知道对方想问什么。 “师兄,这位……” “像少时的一位故人,或许是我凡间族人后裔,所以稍上点心。” 这理由合理,宥朗才就此罢休、心满意足,缓步走至身侧,打量玉床上的女孩,目光隐隐在恒极真人和她的脸上徘徊。 “她倒真与您有五六分相似。” “是吗。” 恒极真人凝视着血亲,眸中无情无色,正话道。 “我来考你。” 宥朗浑身一颤,笑呵呵地看过来,是怎么也没料到对方这句,遥远童年的黑色记忆顿时张牙舞爪。 “她中了什么毒?” 故作无奈,宥朗摸向她的手腕,不过几秒脸色便从悠闲——疑惑——诧异转变,不甚相信地再探了一次。 “这……竟真没见过,就表征来看应属情毒,可里头怎会有魔血?” 宥朗说出自己的答案,为求解惑的目光投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 恒极真人摇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宥朗闻言有些不可置信,不过想想还是就此作罢,只是眼神略有复杂地看向他。 “这孩子可不简单啊。”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宥朗收眼叹息。 “若是你会怎么解这毒?”恒极真人冷不丁道。 只当是“考核”还没完,宥朗托颚回说:“不明之毒,先探脉象噬入深浅,再点穴运功催毒随血出体即可,但此属慢工细活、颇为费时费力,且不知毒性如何反把人医死大有可能。” 与此同时他抬起指,点点任知欢身下的碧火玉床,“另一解呢,传闻您这法宝能祛人体一切异邪,可除这小弟子体内之毒,但疗程缓慢、须得她受苦些日子了。” 说罢,宥朗点了点头。 “不过于师兄而言,定有更好方法,我之见解就稍……” “不,你说的很对。”恒极真人打断道。 ? 宥朗不明所以地困惑,只听对方接着道:“所以她就由你来治了。” “这算什么?” “算考核的最后一步。” 咻地一声,宥朗转瞬消失此处,恒极真人黑着脸捏决,却还是慢他一步,此刻对方已是逃出洞天结界。 [师兄,儿时我是得受你考教,可今时不同往日,我跑得成喽。] 足底云团疾行,狂风猎猎中宥朗安然悠闲,他才不信师兄会追上来,敢追上来他就闹,就不信对方不怕在谷里惹出动静。 这边恒极真人的心境这可没他这么轻松。 任君衍眸色黯淡,望向床上的人影,目中忧心再难掩饰。 他沉沉凝视着,指掌不由地攥紧,死狠得骨节泛白,滴滴血红砸落在地,霎时室内骤起阴阴寒风,寸寸勾栏砖瓦漫层雪霜,刺骨冷冽盈满一室。 任君衍沉叹息,收了现下难以控制的法力,旋即抬手作势,一把通体浮润银光的灵剑现于掌心。 他持着剑柄,摩挲明澈剑刃略有迟疑,可还是上前几步。 任知欢仍是闭着眼,躯壳暂时无恙,可魂却已不在其间。 她晃晃悠悠地不知走往何处。 天上日月更替、季节变换,也不晓漫步了多久。 终于她累得倒地,只觉受冻发冷、浑身无力。 雪似乎下了起来。 缓缓睁眼,眼前孤街寡巷、枯树灰天,白茫茫也落得越垒越高,缓缓埋没身体,留得眼处一条小缝。 或许地为席、天为被就是如此。 任知欢恍惚地感慨,可这时却有人拨开身上的雪被,搅得兴致全无,她不爽地蹙眉。 任君衍不再迟疑,抬臂悬于任知欢上头。 那人把她拎起,拍拍浑身的雪土,最后再抱孩子似地揽在怀里。 旋即扬剑,刃身扎入腕心、直穿两侧,血炸涌而出。 他端盛汤的碗,递到她唇边。 血瀑似地灌下,落在任知欢的口中,浸染蔓延,淋透了全身。 “赐名为知焕,如何?” 说罢,恒极真人摇摇头故自笑道。 “竟老得忘了,一介死物焉能人语?” 股股淌入喉间,这汤是热的,她终于安下心,身体也暖了起来。 第十九章比试 意识沉入混乱,不知过去多久,终归平静。 任知欢睡眼蒙眬,玉床上逐渐转醒。 干望顶上房梁纵横,想起昨晚,她吃力起身看向肚子,那里一切正常,再摸了摸也无任何不适。 朝外头左瞧右看了番,又瞧眼身下的玉床,只觉冰凉透骨,再多呆片刻怕是要得风湿,这么想着便赶忙跳下去。 她一咽唾沫莫名尝到股腥味,此处空气入鼻也隐有血气,可自己衣衫整齐干净,身上也无多余伤痕,任知欢偷摸拨开门帘往外探头。 “身体感觉怎样?” 旁侧冷不防地一声,任知欢吓得肩一耸,转头见是恒极真人,似是在这久侯多时,对她这会醒来不觉惊讶。 “弟子……感激真人救命大恩,永世难忘、铭记在心。” 忙地辑礼,她磕磕巴巴捏着腔调,掌下目光悄悄打量对方。 当时听是中情毒,还怕万一自己丧失理智,往人家冰清玉洁的祖师爷身上凑,哪怕是梦一场,那也足够令人尴尬得直掘地三尺。 但他,果真是生得与任君衍毫无二致,唯有头发变长、衣着变化之别,这时已冷静下来的她对此是不感意外。 毕竟在创作那时,她就是以任君衍为模板,来设定恒极真人的外貌——任知欢悄悄量着他的身姿,目光是移不开分毫。 而对方仅淡然垂眼,右手脱袖而出,掌心现一块小盒,交给了身前的姑娘。 “拿好。” 任知欢双手接过,好奇地翻转端详,经对方默许后才打开一探究竟——是几颗小黑丸子。 “里面是丹药,抑毒止疼。”。 任知欢直直看来,恒极真人知道她想问什么,也无丝毫隐瞒:“我无法保证你体内的毒已被清完。” 闻及,任知欢脸上诧异不言而喻,这毒真的是来自当时那妖兽?连前中期战力天花板都没法搞定……想起那般痛楚,是深知其中厉害,手中不禁冒汗、揪紧衣摆。 “如果再有毒发征兆,就先吃一粒,后加紧来这里找我。” 眼底览尽对方的不安,恒极真人轻拍向她。 “可以再来找您?”感到肩头的重量,任知欢望向他。 “放心,我定能治好你。”恒极真人点头,希望能以承诺令她心安。 任知欢怔了一瞬,瞅着他的脸不知想些什么,对方也没急要她回应,只是静静等着,最后任知欢才反应过来,懵懵点头到是轻松了不少。 “弟子感激不尽。” 语末,俩人间一阵静默。 外头已日上三竿,恒极真人重回席上,阖眸不出一词,任知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估摸着自己得走了,于是把盒子揣兜里,做辑告辞就要转身。 任知欢往门走几步,又停下,踟蹰几许偷偷往后一瞥。 恒极真人仍盘腿坐着,眸中平静无波,一动不动地凝望自己。 “真人,弟子可走了?”任知欢试探道。 他点头以示回应,没有挽留的意思。 这回到她纳闷了,按原剧情来走,恒极真人救治主角后还传授不少秘法与她,可现在那人什么都没教,就这样要放她走,不太对吧…… 任知欢摸了眼那白澈衣角,贼似地收回视线,最后还是跨出门槛。 算了,得不得到秘法又有什么关系,她只要能吃好喝好等到梦醒,就足够了。 待她最后一缕衣袂消失在尽头,此地重回往昔冷寂,任君衍这才抬起左臂,腕处白纱乘不住殷红,滴滴溅得一地血色涟漪——他另手蕴出法光,愈起伤口。 走出这片洞天,不查心中莫名逃避情绪,她快马加鞭穿梭林间。 当人赶回寝屋,远处看几位室友在外头洗衣,正苦恼如何解释一夜不归,突然身后衣襟一紧,是歪歪拐拐地被扯到隐蔽之处。 “知焕,”花生上下探看,见她好得不能再好,继续道,“真被治好啦?” 任知欢点点头,秀了秀并不存在的肌肉。 “昨晚我给你被子做些手脚,弄得似人在里头睡样,她们没有起疑。” 花生拉着她,卡视野钻进屋里头。 “你这会光明正大地出来,让她们瞧见了,问你就说身体不适多睡了会。” 花生嘱咐了番,任知欢是为之感动,问她可做什么来还恩情,而对方只道以后若是自己也发生这类意外,帮她掩饰便可,顺便也瞒她数次去厨房偷吃这件事。 按花生所说走出屋外,那些室友也是忙着做事,只把她当空气问都没问,到省了解释的功夫。 这时花生指向一旁的木盆,上面堆着任知欢换下的脏衣服。 身为外门弟子服饰本就少的可怜,胆敢在洗衣上发懒,隔天可就活该没东西穿。 于是趁干活期间,任知欢跟花生谈起昨天的事。 “镇山灵兽?” “嗯,那位是这么说的。” 不想暴露真实身份,没什么问题——任知欢也没揭露,只是把在昨晚昏前所见讲出来。 “真是福运,怎么就知道山那头会有人救你呢?”说到这花生又想起,“欸你那时说是掌门会救你……” “以前听过旁人说过山里有守护兽,会随缘帮助谷中弟子,当时脑子乱就想成掌门了——”任知欢忙打哈哈,敷衍了过去。 花生虽觉其中蹊跷,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就这么和任知欢聊了详情,才想起今早一件要事。 “哎忘了忘了,光问你事了,你快去听生堂寻先生解释下,看能不能减罚。” 这会任知欢才知道,今早有一周一次的早训,对于平日尽处理杂事的外门弟子来说,那是唯一接受学识的途径。 平常堂里先生会记迟到未到,但这早训是何其重要,大多情况下弟子即便是顶着病也会来,因此没到的一般会罚得很重,以示惩戒惰性学心。 听到可能会罚些什么,任知欢登时傻眼,可又不晓得听生堂在哪里,于是只得一路逮人问,终是忙不迭地赶到堂中。 先生冷面厉色下,任知欢藏掖着解释,但换来的还是惩牌,不得已只得搬出掌门师尊为见证人。 “休要道这妄言,好好挨罚就是,左右不过一天便可完成,也碍不着你多少时间。” 那人压根不信,只慈悲地当没听见,挥手就要赶她出去。 空口无凭,任知欢急在门前打转,思来想去也只好打碎牙往肚里咽,认了这回。 抬眼仰望,山路似延至天穹,峰顶何其之高,脚印留得步步坑洼,砖上汗珠溅湿苔面,背后篓子载满药石,胸前挂袋也一一塞尽。 两个时辰过去,任知欢一屁股瘫坐在地,想还有半屋子的东西,只托下巴自言自语地抱怨,手背来回抹掉满脸的汗。 这一筐物什加挂袋足有几十斤沉,将其从山脚运至山顶,若是放做现实她绝对担不起,可如今搬个两三趟倒勉强算是轻松,这是为什么? 任知欢蹲坐旁侧,路上门中子弟来往不断,对挨罚的同门是见惯不怪,也无人为灰头土脸的她而停留,不过到是有个好心的妹子送了水。 正坐着发呆时,身后有一脚步停滞,等了片刻也没离开,任知欢扭头往后一瞥。 “……” 是位少年,身上穿着同类服饰,头发全盘束起露出个光洁额头,他直直地看着自己,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个厚积薄发、豪气十足的主。 “有事吗?” 少年眨眨眼,抬手指着任知欢。 “你是任知焕?就那天一刀斩了螯蝎的人?” 任知欢疑惑挑眉,回道。 “我是叫这名没错,但我可没斩了你说的东西。” 对方置若未闻,只是扶着下巴上下打量任知欢,一边点头一边呢喃:“嗯——清冷面娃娃样,果然果然你就是那晚血战星枢林……” 少年眼中光芒闪烁,任知欢直觉不妙,正打算重整姿态就要背起箩筐。 “英雄,”忽然那人双手抱拳,“在下邱泽,机缘巧合与你相逢,劳与我比试赐教!” 任知欢傻眼地看他双目灼灼,刚开始有点搞不清状况,但随之她便忆起这会也是剧情一环。 这人是重要男角之一,为凡间某知名武林门派的少主,天资聪慧、争强好胜,在某次出谷任务中一睹主角风采,后与之相识。 嗯让我想想,这什么邱泽找到了主角,硬要与她比试,结果是主角战败还被对方冷嘲热讽…… “抱歉没空,今早得了惩牌,还没受罚完呢。” 任知欢背起大她半个身子的箩筐,哼哧哼哧就要往前走去,这时邱泽少年连忙拦在她前头。 “还请答应,比试完后我会帮你的!” 哼,被你揍个半死出丑才不要呢——任知欢淡淡撇了他。 “先生要求我一人完成,还请体谅。” 任知欢转脚正要绕他而走,此时邱泽忽地一笑,唰地一声腰间长剑出鞘,挑飞了任知欢背后的箩筐,它空中翻转几圈,后稳稳落地。 彼时,邱泽持剑刺来。 侧身避过剑刃,任知欢后退几步也只得出剑抵挡。 “少侠是听不懂人话吗?”她咬牙切齿堪堪躲过几击。 “抱歉!仅此一回,比完我定会与先生解释,揽下你所有罚事!” 邱泽加快速度,招招撕风破空来得迅猛,见对方仅一女子竟能轻松抵解,心中一喜,眸中狂意尽显。 可任知欢并无任何武学经验,只觉眼前剑势凶猛,身体一闪一避皆为本能。 “……退下吧!我真不愿与你比!” 邱泽是充耳不闻,两剑相撞,震得她手掌发麻,可嘴巴又顾不得分心劝说,任知欢厌烦至极,实在想不通为何以前要设定这种角色与自己搞暧昧。 时间分秒过去,本能是拼不过人家真才实学,况且之前也没休息完全,几回下来是已临颓势,任知欢两足发软,躯干迟钝打颤。 她急促喘息,闪过对方扫来一腿,可却不料上头剑势打转,是无法避开了。 锋刃划臂而来,擦破她的脸颊,断了她几缕头发,霎时身后有人大喊。 “快住手!” 邱泽动作一顿,任知欢顺势往后一倒,狼狈地翻个滚蹲坐在地。 花生连忙跑到身边,瞧她脸侧以及手臂的伤痕,转而看向愣在原地的少年。 “我朋友出谷受的伤还没好完全,你硬要比试何来平等之说?岂非是欺负人?” 闻及,邱泽才恍然回神,瞧任知欢灰头土脸样,冷哼一声。 “受伤?她当时可没这么说。” “你哪里有给我说的时间!” 花生忙压下她要扔土的动作。 邱泽抹刃思忖,经刚才一试是觉对方没有那日水平,这场比得毫不痛快,再看她身上的伤痕,于是收剑入鞘、躬身道歉。 “……在下鲁莽了。” 任知欢还没缓过劲,花生猜她是不想再多看那少年片刻,便要敷衍打发他走时,忽然任知欢出声道。 “我输了,也比完了,少侠是否得遵守承诺?” 说罢,甩手将惩牌扔到邱泽怀里,他挥掌接好,一看其上内容,脸蓦地一黑,有些后悔当时的口不择言。 当然任知欢也不给他反驳的时间,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和花生手拉手一溜烟功夫离开了此地。 第二十章犹豫 牌收入怀间,念起那棋逢对手的劲,是想定要再寻她堂堂正正比一番。 提起篓子转身之际,忽而下方隐有喧闹,随纷至沓来的脚步由远至近——是几位眼熟的同门,他们装束齐全、持符握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还未等邱泽问出声,背后凉风刮过,扭头看去见是先生。 “你们这是……”邱泽不认为这么大阵仗,仅是因私下寻人斗殴一事来抓他。 也正如他所料,先生背剑左右扫看此地,后眸色严肃地射来。 “此处一直就你一人?” “还有听生堂任知焕,以及一位妹子,她们才刚走。” “没见其他?” “没有。”邱泽如实道。 闻及也不再多问,粗眉皱起深壑,灰须气得歪撇、甩袖就往别处赶去。 这时邱泽逮了位熟悉之人,打探一问,才知是魔物侵入谷中,因来数不多便只派一位先生领几位弟子歼灭即可,却没料到那些鬼物避战乱窜,现下也不知逃到何处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玄霄门作为凡间唯一修仙门派,招收弟子面向普罗大众 ,因而外门良莠不齐,一旦不能及时将魔物收网,伤的人是难保屈指可数。 听罢,邱泽是想加入其中,奈何现下还有任知焕之事未完,也只得咬咬牙,加紧了速度。 另头,瞧任知欢眺望后方,花生也跟着一并瞧去。 彼时俩人刚从还春堂回来,任知欢身上的伤也已被包扎好。 “你再看什么?” “有点声音,听见吗?” 花生摇摇头,任知欢也便收回视线,说道:“你还好来得及时,不然真得被那人揍个半死。” “干完活计,想你那边如何了就来寻你,是得亏我这份心。” 花生拍拍胸脯,趾高气扬的小眼神瞅瞅她,另手指尖戳捏,明显是想索要点好处。 任知欢晓得逃不过,正要说把下一顿饭分给她,又听对方续道。 “早训没听,这么错过太浪费,待会我转述与你可好?” 姐姐,别说下一餐了,以后伙食都分半给你也真心甘情愿。 这些日子尽与符器为伴,面朝黄土背朝天,是纸页笔墨都见不着,正好奇修仙之人都在学些什么,好巧花生就提了出来。 任知欢眼中光芒闪烁,乐呵呵地把人推回不远处的寝屋。 起初的满怀期待,待花生掏出简牍,一展其上玄妙之际,是赫然遭来重击——她眯眼捧起竹简,那鬼画符般的奇文异字,不过是堆符号乱码。 可经由花生读出,到又是字字听得明白。 “可我不理解怎么办?” 花生白了她一眼。 “没让你理解,时常念着记住就行了。” 任知欢在自己的简牍上刻下最后一笔,花生敲了敲她,随后摆出几个剑招,说也是这回早训所学,该一并把它与心法记下。 说实话,花生水平不怎样,对今早所学的招式也仅是照葫芦画瓢,任知欢环膝坐地,瞧她歪歪扭扭地好不靠谱,算是磨掉了最后一点好奇心。 可不学又能怎么办?先不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后续她可免不了被形形色色的人物纠缠,到时是要被硬生生揍个半死,还是要跪地求饶? “昨天救你的灵兽,你还会再去他那么?” 懊恼手脚瘸似地不听使唤,花生只好就此放弃,俯身坐在旁侧,随口问了一句。 好家伙怎么还忘了这等人物——闻及,任知欢一打挺,她喜上眉梢,可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又恢复常态,仿若刚才皆为云烟。 “你这什么反应?” “噢,说是又毒发的话就去找他。” “只能是这种时候可以找?” “可能,是吧。”任知欢拈着随手扒拉的野花,钓鱼似地一摇一摇。 “哎,若没就此事做强调,那你也可以无事时去寻他呀。” “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这机会多难得!” “你这话怎么像是要教我追男人。”任知欢托颚两眼奇怪道。 “什么追男人,你揣明白装糊涂,对方修为远在我们之上,若是能得他指点进内门的可能不就更大些?” 花生恨铁不成钢地捏她的脸,一边扯一边细数有多少好处,顺带着也把如何拉近距离、套近乎的诀窍尽数吐出,是听得她恍恍惚惚,甚至觉得有几分道理。 “你从他那学的,回来后也教给我。”她着重强调。 “合着你收渔翁之利?”任知欢故作惊讶,装模作样地坐离她远了些。 “谁叫我没有理由和前辈相识?况且他生得叫人心悸,我真是怕再见到。” 听这话,任知欢憋不住笑了声,好歹那掌门生的是任君衍的脸,是没想到还会有人这么评价他。 彼时,背后忽起个冷颤,任知欢往后回头,随即又转了回来。 “你作甚?” 不满对方在自己的分析下频繁分神,花生停住嘴,随着任知欢的视线看去,那里仅是两张桌几把椅。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咱们。” 视野中确实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但直觉是这么告诉她,这里还有另一双眼睛。 “不想听直说,少扯什么幺蛾子。” 虽是这么讲,花生还是抄起剑往屋外探头,也不外乎有哪个死变态跑到这边偷窥,毕竟男女寝屋相隔不远。 不,怎说呢……这到不像是人的目光,而是像—— 花生的尖叫惊她一哆嗦,吓得正要拔剑,只见屋外平地是一位中年男子领着几个男女。 “瞎叫什么,”先生睥睨她一惊一乍,语气不怎好道,“这里除你之外还有无异样?” 突然从天上掉下来怎能不吓人——花生有苦难言,强做精神也只好敬言道。 “回先生,此处并无怪事。” 语末,众人正要转身离去,瞥见有一女弟子从屋里走出,先生眯了眯眼,袖中掏出名单。 “这片是划为听生堂?” 得到身后弟子确认,他抬掌指向任知欢。 “你是任知焕?” 她愣愣点头,旋即先生气得瞪目,口喷唾沫怒骂道。 “好你个任知焕,原是少了你这么一人,还记得你为巡守队一员吗?!” 忽被呵得狗血淋头,花生不敢吱声,任知欢更是不明所以地杵在原地,最后还是一位师兄把她拉进队伍,才勉强止了先生气头。 “……这是要去哪?”眼看周围几位皆严阵以待,任知欢冷静下来后寻思不出对应哪块剧情,于是小心翼翼地问着身旁一人。 经对方解释,才知是谷中闯了魔物,由先生领着他们小队前去捕杀——任知欢是差点没背过气,现下自己啥也不懂,上阵岂不是送人头的份。 所幸,事情没她想那么坏,一路上他们都没有碰见什么妖魔,但也没她想得那么好,待结束时天已昏黑,解散地点为谷口附近,好死不死地距离寝屋很远。 众人要么施符念决、要么乘剑升空,就她什么都不会,还没及时逮着个顺风车。 可想而知,等她返回寝屋时,已是深更半夜,花生的呼噜屋外也能听得清晰。 咕——任知欢摸摸肚子,半天没吃东西,身上也是脏兮兮的,想必澡堂早已锁门,就这么干愣外头、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时,脑袋浮现爸妈的脸,再然后是任君衍,有种想要跑到洞天的冲动,是比任何时候都想回家。 四周寂静,忽觉夜风如霜,拂得一地凄凉。 她垂眸望地,尽力不去想那个人,把剑放往檐下,决定怎样也不能亏待自己肚子,于是也学着花生,偷偷去摸点吃的。 不像寝屋设在山顶,厨房位处山腰,旁挨着约有半亩的饭堂,是划为听生堂弟子可用,虽离山顶颇远,但胜在幽绿僻静、近有溪河,平常用完饭后还可顺便在这洗衣。 任知欢瞧都不瞧饭堂一眼,因那里有的都是没收拾完的残羹剩饭,必须直奔厨房,唯有这边多少留点没吃过的,若是幸运可能锅里还尚有余温。 她掏出以前花生给的钥匙,正要打开门锁,却发现门仅是虚掩压根没锁。 推开门,谨慎往里探头,见里头无人才放心进来,悄摸把门合上,任知欢看桌上几块碎掉的菜馍,直接捡起往嘴里塞,但这也仅是打牙祭的程度。 实在饿极了,她揭开锅盖,发现里头还真有些萝卜煎饼,登时欢喜地手拿几块,就要大快朵颐时,忽听窗外有人声。 任知欢吓得左顾右盼,好在有向花生取经,随即老鼠似地窜往厨房最里头有掩物的桌底。 就平常来说,这个点是不会有人来这里的,花生例外是因她食量巨大,光接谷中任务得来的犒赏都还不够她吃。 难道还有跟花生一样的人? 任知欢往里头缩了缩,静悄悄地啃着萝卜饼,就着缝隙她瞧见窗外人影走过,好像在说着话,但呢喃不清。 果不其然推门而入,这会听得更清楚了些,两个男女的声音。 任知欢只希望那人赶快走,她好回去睡大觉,可边吃边等了会,却不再听见任何动静,安静得反倒令她冒冷汗。 饼也无心再吃下去,她正要凑近缝隙看个情况,随之一声类似泥巴搅和,然后似是在砧板上辗着肉,期间混杂着水声,逐渐有序地响了起来。 大半夜的在做肉饼吗? 第二十一章宝剑 就着窗外惨淡月光,随水渍啧响,隐约衣物摩挲声,光线透过缝隙显染轮廓,两重人影交迭。 流出喘息的那一秒,任知欢才明白那边展现着何种光景。 上边壮一点的应该是男人,毛虫般不断耸动身体,拱搡下方纤细些的女子。 大半夜为啥来这里搞啊——任知欢倍感离谱,迅速收回视线,嫌脏似地无声唾了一口,手中的饼也无心再吃下去。 不久,那暧昧气味也隐隐而来,湿黏沿股间流出,精水与生理液混杂,股股充盈一室,任知欢掩鼻忍耐,不料那吼声愈发加重,也再腾不出手捂耳抵挡。 明明是觉恶心的,却不由喉间滚动、口干舌燥,那般动静钻入耳内,就连身体也略有感触,两脚忍耐磋磨,内里发起瘙痒——任知欢下意识摸往小腹,果不其然是那处作祟。 她感觉不到那日的痛楚,只一股欲望升腾,是从小腹蔓延四肢百骸的势头,热得泌起汗雾,手不禁要探往下身。 没想到会变成这种情况,她心头一紧,理智掐住手头动作,瞧那边战况没有止息的征兆,任知欢暗急得如热锅蚂蚁。 反复折磨了几分钟,任知欢也不再管什么脸面,随手将身旁的镰刀掷往外头一侧,准备就这动静跑出去时,是没想到那俩人没被惊扰半分。 许是月光变盛,任知欢眯眼瞧去,见那底下躯体随上方的幅度而波动,那人两手摊开在地,坦着双乳摇晃,未有丝毫呻吟,平静得可疑。 倏尔头被撞得歪撇,头发缕缕滑落,一双眼珠子直愣愣地对了过来,是死鱼般地毫无生气。 迷奸?奸杀? 任知欢捂紧嘴,似浑身血液凝固,身体吓得僵硬,也忘了刚才的打算,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那男的似没听到任何异响,只一劲忙着腰下活计,趁这时间勉强平静下来,任知欢尝试瞧清男人的面孔,可此间夜色浓郁,是一丝半缕的特征也摸不着分毫。 那人加快身下拱动,看那势头似要临事了,可在这时,他停下动作,抬起上身,隔张桌椅是看不清面孔。 “……” 任知欢缩缩两脚,奇怪那处声音消弭。 彼时,他歪头趴下身,探过桌底。 面孔似蒙层黑布,直勾勾地与视线相撞。 不敢多再迟疑,当即做好决定。 她窜出去,抢起地上的镰刀,旋即夺门而出。 一个踉跄,任知欢险些倒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被人钳住了脚腕。 男人瞧她目色惊惧,张嘴吐舌,舔了一口。 任知欢一惊,甩手一刀往后猛砍,当即回馈以撞击感,脚腕处的禁锢猝然松开,她略微侧首,眼角余光瞥见腰处玉泽闪烁。 任知欢相信,这时她已是使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层层树林沿视野边缘划过,脚步飞快得虚浮,听不见身后任何动静,两耳只余心跳擂鼓。 直到不远处火烛摇晃,一巡夜人持着灯台沿阶走下,瞧见深更半夜竟还有人在山里逗留,随即站住原地,肃目问来。 “你” 他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给了任知欢莫大希望,她奔过去,上气不接下气地望着对方,手颤颤巍巍地连连往后指。 “那那——厨房那有人行不轨,您快去喊几人……” 说罢,还未等对方反应,她用力一鞠躬,逃似地往上头跑去了。 其实第一时间,她想到的是向恒极真人求助,可他洞天处是在另一山头,小脑袋极速一转,还是跑回山顶更好。 况且按原定剧情来,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此刻不出手,或许是此番威胁不到她的性命——想到这,任知欢放松些许,不免脚步发软。 啪叽一声,脸朝地摔在前院,踉跄起身,扒着缸里的水洗得脚腕褪了层皮,后灰头土脸地摸进侧间,脱光衣服摸摸肚子。 那处平息了不少,想是被刚才那出吓凉了血,连带着淫欲灰飞烟灭。 隔着墙,屋内舍友睡音绵延,任知欢只套着唯一干净的中衣爬上床铺,身侧花生鼾声嘶嘶,唇边时有笑意,俨然是正做美梦。 想不通就只是去偷吃个东西,便要罚她碰上这种事以示报应吗? 任知欢窝进被子,难以入眠。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是结束了晚修、回家睡觉的高中生。 这梦做得可真长。 她干瞪窗外黯淡,直至黎明。 “什么?!” 任知欢捂住花生的嘴,做手势让她小声点。 她把昨晚的事告诉给花生,就等会去跟先生谈这件事,想听取对方的意见。 可花生只是摇头,说她没有证据,连人脸都没看清,是不可能会信的,毕竟往年有不少弟子为没按时回屋找各种理由…… 任知欢昨晚所见,就与曾经其中一个雷同。 花生听过不少类似的传闻,以前就只当个乐呵,可当下竟发生在自己身边,任知欢的语气不假,黑眼圈也不假,即便相信对方的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除非你有人证。” 人证——昨天碰见的那个人! “可以,等会我们去问巡夜名单查一查。” 花生点点头,却见任知欢仍面不爽快。 “可我也不保证,那个巡夜的真有到那边去看情况,即便他真的到了厨房,也不一定能看见凶手。” 闻及,花生也想不出什么话,只能拍拍她肩劝她安心。 趁还未到队伍集结的时间,俩人跑去派务处打听,顺利取得巡夜名单,揣着昨晚巡这山的名字就去找人。 一路上任知欢做了不少预想,好坏皆有,至少能给自己建足的心理预设。 而结果还是出乎意料。 她们找来了人,可任知欢却说昨晚见着的不是他,对方却也挠头,声称昨夜巡那山的只有自己一人,任知欢一再逼问,那人却面露不耐,撂下话便转身离去不再奉陪。 俩人秋风中萧瑟。 “不妙、不妙……” 任知欢揪着头发哀嚎一声,已是想不通昨夜碰见的是人是鬼,或说是那凶手的同伙? 花生爱莫能助,本着不愿多事的原则,但又碍于与任知欢的友情,就只说了句。 “要不,找那救过你的灵兽?” “怎么老提他?” “那还能怎么办?”花生摊手无奈样,“那是我们见过最强大的人物了,先生告不得,也只能期望与他。” 任知欢默声不做表示,花生的说法也不是没想过,就那日恒极真人对她的态度,是觉得只要自己声泪泣下,对方还是大有相信并协助的可能。 其实这段时间,自己一旦做苦活、受委屈,就总会想着要跑去找他,也明白在那人身边,会得到多大的安全感。 可他长的是任君衍的脸。 一想到这,她又熄了这念头,清楚是种越欢喜、越要逃离的别扭情绪,但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任知欢远眺天空的飞鸟,接过分来的药种干愣原地,最后是花生把她扯来一边,将铲刀等器具塞往她手里。 “瞧瞧,两天内咱得干完这一大块。” 抬臂一扫望无边际的山野,花生叉腰啧啧摇头,撸袖卷衣蹲下直接开干,据对方所言,这会是她在外门呆的第三年。 任知欢一身土渍,昨晚澡和衣服都没洗成,正好今天下地干活,倒不显得突兀。 她也蹲下身,学着样子就要埋种时,一段记忆闪过脑海,是忽起灵光。 任知欢腾地站起身,花生见她朝莫名另一头跑去,喊问她去哪,任知欢也没做回应,紧揪着记忆片段来到另处平地,探着头左瞧右看,吓得在这干活的弟子以为她是中了邪。 “你们忙,我也是应先生安排来做事的。” 任知欢自然扯谎,眼睛看也不看众人,自顾自望这望那,后跳下浅壑,攀土坡又来到别处平地。 这会花生独自干了会,想来想去怕任知欢积愤郁心,自己跑哪处偷吃东西消气去了,干这事不叫她这那还得了? 于是花生也撂下家伙,巡着任知欢离去的方向,见着同门就问道。 “见过个面冷的可爱妹妹吗?” 对方点头,朝一侧指去。 这番问了几回,终于是摸着了任知欢的背影。 只见任知欢在一块形态奇怪的大石头下刨土,花生走上去蹲在对方旁边,这时她才看清这块石头周围已是被挖了一圈。 花生觉得不可理喻,拍了她一记,任知欢也终于停下手,发丝凌乱地木着脸朝向对方。 她当时想起,为让主角在前期有足够强大的优势,于是胡乱安排了个挖到绝世神剑的戏码,得以在进内门前某一场boss战中取得优胜。 要知道这对她现在有多重要,管他是否合理、管他谁埋的,只要取得这物什,前期无论什么杀人狂、还是什么妖魔鬼怪,都难以伤自己分毫。 至于藏剑地点,她清清楚楚记得是在一块形似铜锣烧的大石头边缘,只需浅浅抛挖,便可显现神剑宝光。 可已经挖得指甲断裂,见到的也只是几块小碎石而已。 任知欢顿时萎靡,胸口气得发疼,想大喝一声苍天无眼,却还是被花生拖回那片田地,强行老老实实地干事去了。 “干哪了?” 眼前一对竹履踩过,花生起身回应。 “回先生,还约有三亩未完。” 闻声任知欢也抬起头,方才怨气未消,花生见她冷着张脸看先生,忙地就要暗投石子提醒,而那位男子微微颔首,腰侧玉佩晃动,对她回以一笑。 “你们这队干得最快,不错。” 难得见还有先生这么慈眉善目,花生颇为感动,任知欢也有些讶然,目光巡着对方的背影远去。 却在下一秒,铲子脱手落下,任知欢猝然歪坐在地,身形发颤。 “怎么了?” 对于花生远远的关心,任知欢眸色惊惧,抬手指向那远去的身影。 “昨晚那个人,就是他。” ———————————————————— 下章哥哥出没,之后就是他的主场啦。 第二十二章求救(上) 也许是花生认为她这样想揭发犯人的心,是为维护正义、还那女孩公道。 所以这会对方才会挡在跟前,拦住了去路。 而这纯粹是误解。 “你干嘛去?”花生紧张道。 即便心中为那女孩的遭遇,确有几分愤懑,但比起虚拟人物的结局,任知欢更在意的只有谁会是潜在危险,是多少明枪暗箭,从而让自己承受何种疼痛。 “我要去找证据。”她平静回道。 “你凭何笃定?” “我昨晚看见那人腰上有玉佩,这么久来我就没见哪个角色明晃晃地往腰间挂这玩意,”任知欢笑出一声讽意,“这会一瞧才知是先生,还正寻思什么人敢在谷中行凶……” “冷静点!就凭这还定不得罪,昨日那位逼你比试的也挂着玉,我是亲眼见着的。” 花生钳住她的臂膀,对上任知欢的目光,继续掐声提醒道。 “即便真如你所言,可那是位先生,你在这儿无论作何都比不过他,纵使真搜全了证物,也无法保你不被提前灭口啊。” 就怕是要被那个,所以我才急着要找能抓他的证据啊! 任知欢捂脸叹气,也明白凡事不能轻举妄动,只得努力平息情绪。 “可也不能坐以待毙,花生你听我说,昨晚我是有砍那人一刀,仅一晚过去凭他有何能耐,手腕绝对还有明显伤口,我去瞧上一眼有没有,就能肯定了。” 知道她是非查不可,想了一会,花生继续问道。 “他有看见你脸吗?” “有看,但夜里黑,我都没看清他的脸,也许也没有看清我的。” “那你去瞧一眼有个底也好,但无论结果如何你这段时间最好别近他身……”花生拾起锄头,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有些复杂。 “安心呆大伙身边,别独自去哪,就这么熬到十天后的大比吧,那会才是决定你我命运的时候。” 想对方就此息事宁人,是私心还是好心?花生不愿去想,只是她认为这是最佳选择,只要自己不被牵连就可以了。 任知欢明白她的想法,其实自己想的也与对方大差不离,于是也答应了下来。 只是总会难免想起昨晚那个被压在男人底下失去活气的女孩。 施暴者该死——任知欢绝对不否认,这样的念头在十多分钟后更是强烈。 因为在不远处,那位正问候几位弟子的先生,唇眼之色似菩萨低眉,隐隐透出袖口的腕部,有纱布缠裹。 真是昨晚舔脚的狗男人?! 任知欢强忍不适,憋下要扔石子的冲动。 想来想去,她还是打算听花生的话,安静地等到十天后的什么大比,进入内门逃离苦海。 只是万一这十天内出了什么意外呢? 任知欢不想去假设,但耐不住总会去幻想刀插进肉、中了术法会有多痛,她活生生的人实在害怕遭这种罪,也没法保证恒极真人会在危难关头救人,于是也没心去干活,只想着得抓点什么把柄。 巡夜人是没得了,唯一直接证物,只有那把镰刀。 任知欢刨开沙堆,将那把染血的镰刀掏出。 上边的血——她知道这里不支持dna检测技术,但好歹是充斥怪力乱神的世界,玄学或许多少可以? 于是小心把这把刀藏好,之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任知欢紧跟着大队伍,绝对不往人少的地方走,尽量在人群里做个显眼包,就这么胆战心惊地过了两叁天。 一切风平浪静。 那片她们负责的灵田也早已耕种完毕。 任知欢强做自然地挥别前来巡查的先生,花生揣着满怀犒赏,感慨道。 “这先生人挺好,真的会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就这样被骗了?而且那些东西是你应得的,他只起转交作用。” 任知欢不屑地哼声,转头举棍锤洗盆内脏衣,这些日子下来她已完全适应了这杂役般的生活。 “开玩笑而已,较真作甚。” 花生心满意足地啃口酥饼,扭头溜回屋内藏吃的去了。 任知欢知道对方没有全信自己的说辞,无奈耸肩,加快锤洗速度想早点干完了事。 几分钟过去,就在她毫无形象地暴打衣物时。 “任知焕。”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身前一双鞋履踏来,她抬眼一看,见是邱泽少年抱剑扬笑。 “别挡我光。” “又不是看书写字,有没有光又如何?” “少纠缠了,没兴致和你顽。” 抖抖满衣水渍,看他没走,任知欢面不爽快。 “那你何时有兴致?” “或许永远都没有。” 见邱泽就要拔剑,任知欢也仍一动不动,嘲弄笑道。 “你这人好赖皮,我不想比你硬逼又有什么意义,反正我不出手,你若伤了我就等被告状吧。” 闻言,邱泽挑眉怏然。 “不必说的这样严重。” “你不来找我,自然就不会如此。” 想这回已经是第叁次,这名门公子哥行事恣意,任知欢心里无比嫌弃,她瞥了眼邱泽腰边的玉佩,想起那天花生的话。 但还是认为那晚行凶的人不是他,毕竟她好歹是作者,邱泽这角色虽爱纠缠不讨喜,但在某些方面,他还是十分清白的。 “而且今天我来找你,不是要来单挑。” 他复把剑按回鞘中,神色恢复平常,仿佛方才的不愉快仅是云烟。 “那你来作甚?” 听邱泽说是,他所在的吟尘堂要换夜值,而任知欢就是更替的人选,所以这会吟尘堂的先生派他来告知。 “我?我可是听生堂的,为什么不派你们的堂内弟子,非得是我?”任知欢奇怪道。 “这我不晓得,只听是抽签意外抽得你的,毕竟你之前不是吟尘堂的吗,或许是忘了把你的签给销了。” 还有这回事?任知欢思来想去,也不记得有过这种设定。 “那重新抽就是了,干嘛还得是我,那么远多麻烦啊。” “夜值弟子需要一定能力,毕竟这谷里大多人还习不熟一招半式,要你任知焕是对你能力的认可,我想是这样。” 任知欢一听这哪成,理理头发站起,就要揪着对方让其带路。 “不行,你带我去找你们先生,必须得解释一下。” 邱泽也不是有耐心的主,这回任知欢又拒了他比试请求,本就心不在焉,于是糊弄了几句。 “我只是来告信的,这会还有事,你自己去随便找人问问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溜走了,任知欢恨恨地跺脚,想也觉得有些蹊跷,左右来回踱步,就害怕是那先生搞事,要借此来除掉她。 也是啊,两叁天时间让人放松警惕,然后随便指派个任务,趁天时地利人和就把她给宰了。 任知欢一身鸡皮疙瘩,怕得跑屋里就要找花生,可这时里头只有两叁位室友,不见她的身影。 “找我?” 恰时身后花生呼道,看任知欢魂不守舍,便听她把刚才的事讲了番。 “害,我当什么,是因为人手问题,我也被指派到另一处堂里值夜,其他人也有一样的,这很正常。” 花生说她是大惊小怪,又补充说一般是叁人值夜,有人陪就更不必怕了。 任知欢还是有些不放心,最后打听和自己值夜的是邱泽以及一位女孩,而且吟尘堂内没有那位先生,所以是稍微安心了些。 “我值夜的堂里,也不受你说的那位先生管辖哦。”花生回道。 这回是彻底放心了。 寻思临近那什么大比,这会巡谷肯定更为严苛,大抵这段时间是不会兴风作浪了。 任知欢松了口气,想到那个宝剑还是心有不甘,于是花生又陪着她回到那块地方寻了一整中午,最终只得放弃而回。 干完灵田任务后,后续日子就清闲了很多,说是要给一段准备时间,好迎接几日后的外门大比。 虽说按剧情她绝对会进入内门,可现在关键道具神剑没了,在外门一直摆烂也会面临着生命危险,于是任知欢只得开始练习,囫囵吞枣地念背心法,跟着花生照葫芦画瓢地歪歪扭扭挥剑做势。 一晚上过去,隔天也这么悠闲地临至晚霞。 第二十三章求救(下) “分你一个馒头?”花生努嘴道。 “不要,你自己吃吧。”任知欢腰间把剑别好。 就等着这句话。 花生挽着一袋吃食,就跑去指定的堂里值夜了。 任知欢沿路下山,远远见到邱泽和一位女弟子的身影,这时俩人也瞧见了她。 “动作真慢。” “我真对不起啊,辛苦你以后盼着别人来和你值夜吧。” 邱泽似乎对她屡屡拒绝比试,有了些许意见,任知欢也不惯着,呛了他一句转头就往另一女孩那边凑。 毕竟算是同事,邱泽倒是不指望了,任知欢还是打算和另一位能和睦相处。 “你好我叫任知焕,你叫” 赫然,任知欢面色一瞬惊诧,尖叫一声,刹时脚软地摔在地上。 “什么什么,怎么了?” 这把邱泽吓了一跳,他朝任知欢这边几步走近,见她死死捂脸缓着劲,转眼看向另旁满脸无辜的女孩。 “我,我怎么了吗?”她不知所措道。 这时任知欢抬手,摇摇头站起来,拍脸吐气缓了一息。 “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一些事吓着了,对不起啊。” 这么说着,任知欢屈指扣扣鬓角,偷偷打量对方的神色,而那女孩也没作何表示,只是点头道。 “没关系,我是邓霜,请多指教。” 那张脸,就是那天晚上厨房里,她唯一看清面孔的女孩。 原来是没死吗?还是说只是容貌相似? 如果真是没死,只是中了什么幻术,那也确实有这种可能,毕竟谷中弟子无故消失,肯定会传出些风声的。 可任知欢自那晚后,是没听到有关的只言片语。 就是原来以为已经死的人,又这么出现在眼前,真的心脏难以承受。 任知欢心有余悸,也不知那女孩还记不记得那晚,便没了结交的兴致,她打蔫地跟在邱泽他们后头,来到了吟尘堂。 瞧了瞧上方不远处的灯火,便问道。 “那处是哪堂?” “……清松堂。”这都要问,她真的是叁拂谷里的人吗?邱泽只觉奇怪地回道。 “清松堂,嘿我有一朋友就在那值夜,没想到我俩这么近啊。” 任知欢轻松地扬起笑容,懒得再做什么掩饰,就转脸向邓霜问道。 “邓霜有值夜过吗?一般就守在门口看着就行了?那如果有急事可以走吗?” 她微笑地摇头,另旁背靠梁柱的邱泽插嘴道。 “怎么不问我?我可值了无数回了。” “噢,那劳烦你回答我问题吧。”任知欢擒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你这什么态度?” “没什么态度。” 十多分钟过去,任知欢开始觉得无聊了,不比现实世界有众多消遣,这里的书无论话本还是学书她都看不懂。 话少的邓霜安静地坐在台阶,实在套不出关于那晚的消息,邱泽她又不想搭理,于是只能坐地望天,瞧着那孤零零的圆月。 不想干活,想回家,但也只是想罢了。 后头时不时传来邱泽练剑的声音,任知欢百无聊赖来回踱步,逮了只萤虫,又揪了朵花苞。 过了会听到旁边树丛窸窣作响,随着火光明显才见是一男弟子。 任知欢打了个招呼,对方也回声晚好。 “你是哪的?干嘛去啊?” “清松堂值夜的,我去拿忘带的东西。” 任知欢闲的没事随口说了句。 “我有个朋友叫花生的也在清松堂。” “花生?噢但她现在不在清松堂了。” “那她去哪了?” “半时辰前人员调动,把她换去另一山的妙罗堂了。” “妙罗?” 后头两臂环在胸前的邱泽突然插嘴道。 “那么偏僻的地,妙罗都没几个弟子吧,还值夜作甚么?” “说是有存放物资,还是得派人看着,而且那女弟子还是和一位先生一起值夜,若是性格不错讨得先生喜欢,少不了要受教了,运气真好。” 任知欢不管这些,又问道。 “先生?是哪位先生?” “不知道啊,只是这么听说而已。” 说罢,那男弟子就忙着下山了。 任知欢有种不好的预感,急着原地打转,后瞧见后头一脸莫名其妙的邱泽。 “妙罗堂你知道在哪吗?” “知道啊。” “好那你快带我去!” “干什么?我们可是要值夜,离开久了被发现是要被罚的。”邱泽制住任知欢。 “这也许是人命关天的事,你若带我之后你想怎么比我都会认真奉陪!” “真的?” “真的!你快点吧!” 一听她这话,邱泽就来劲了,不用催还反拉着她往另一山那走,期间还嫌任知欢脚力不够,差点就要把人直接扛在肩上跑。 任知欢咳着热气,直至肺中如火焰灼烧,终于得见妙罗堂一边半角。 是她想多了,吗? 说不上来自己的第六感准还是不准,只是当她瞧见妙罗堂那黑黢黢的门口,躺着被挖空肚腹的花生。 才晓得这回的预感是狗屎般的准。 任知欢瞪大眼睛,清楚看见闭紧眼的花生嘴角只留一丝血渍,旁边她包袱里仍鼓囊囊的。 是连晚饭都没吃吗?任知欢颤抖地扯开包袱,里面是黏糊糊的五脏六腑,血涌了出来。 原来被挖空的东西藏在这。 任知欢只觉无尽的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逼得她连连后退。 身后一撞,任知欢回头木木地瞧着邱泽,是忘了还有这人跟着自己来找花生。 或许有一瞬间的安心?毕竟可是男主之一,他还算是强的…… “快,我们快离开这,去找——” 却在下一秒,肩下刺痛,她低头看去,一把剑从身后捅穿。 它拔了出去,露出个窟窿,血大股大股地流出,任知欢猝然跪坐在地。 又一剑刺穿腹部,邱泽拎起她的头发,溅出的血染他剑眉星目样,后红白相间的锐刃横在任知欢脖颈前。 麻木又剧烈的疼痛,肾上腺素飙升,本能支配着她一肘锤掉对方手里的剑,后拔腰间武器,用力一扫挥退了邱泽。 怎么办?往哪跑? 任知欢左右看去,只得沿着他们上山的路跑下去,血不要钱地洒在地上,捂着腹部的窟窿生怕肠子跑出,任知欢踉跄扶树前进,身后逼近的步伐令人绝望。 邱泽闪来,又是一刀砍下,劈得她背部皮开肉绽。 任知欢痛呼一声,体力不支地坠倒在地,沿着斜坡一路滚了下去。 对方更是紧追不舍,就要再一剑刺破心脏时。 前方一道光束闪烁,射破邱泽的双目。 “快。” 后头撕心裂肺的痛嚎中,任知欢隐约听见是邓霜的声音,她把自己托起,脚步虚浮地随着她走着。 任知欢呕出血,遍体剧毒般可怖的疼痛中,她唯一坚持的只有死死捂住捅破的腹部,身体冷得极致、眼前灰明交替。 “谢……谢你。” “别说话了,保持体力。” 任知欢抬眼看她的侧脸,努力尝试看得清晰。 那人的确是邓霜,只是待任知欢视野略有明澈片刻。 俯首看来,对任知欢温和一笑。 “一定要挺到最后。” 邓霜的脸泥似地粘稠,眼珠鼻子慢慢溶解,片片掉落,白骨血肉隐约可见,蛆虫触须似地探头蠕动。 任知欢沉默不语。 跟着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走了几米。 遥遥望见有一坡沟,任知欢蓄足了力,两手扬起一剑,劈断她的烂首。 不知道这鬼东西到底想做什么,也不敢再轻易相信,任知欢扑往沟壑,圈身滚了下去。 比起被什么东西干掉或吃掉,她宁愿失血过多而死,烂在这片山上。 或许死了就能醒了。 这终究是奢望,任知欢滚到底部,砂石扎陷伤口,睁开眼却感受不到多少痛苦了。 站不起来,只能尽可能快速爬到有树丛遮掩的地方,好在身后没了动静,她稍微歇了几秒,或许是回光返照,忽然就有力气扒着树干站起。 她看不清这是哪,也不记得回去的路。 也许去找花生是错误的选择,也许不该信任邱泽,又或者这是为她从前不切实际的幻想,而降下的天谴。 任知欢死人样地拨开灌木丛,左瞧右看想找片躺着舒服的长眠之地。 哒。 一块石子从天落下。 抬头看去,恍恍惚惚地只有一片明月涟漪。 “需要帮你吗?” 是男人的声音,任知欢心中恍然念了句,后慢吞吞坐在地上,是熟悉得令人潸然泪下。 下秒落至身边,微风拂过,毫无半分深夜寒意,温热得让她昏昏欲睡,登时眸中没了光彩,就这么昏死过去。 恒极真人把她放入怀里,鞋履一挪,一道灼光劈空射出,斩得后头尾随的魂状体灰飞烟灭。 后带人隐入洞中。 彻底与外界隔绝。 第二十四章爱屋及乌 她不断地跑,身后厉鬼紧追不放。 前头无穷尽灰黑的路,忽现光芒,待她赶往其间,以为就此平安无恙。 刹时地里浮出颗头颅,浑浊双目圆瞪,张嘴呢喃一句。 救救我——旋即咬住她的脚腕。 任知欢奋力蹬腿试图甩掉邓霜的头,奈何侧臂被人搂住,回头一看见是花生,她笑意满盈,挖开的肚腹空洞,皮肉融解可见白骨,一个劲地求着带她走。 任知欢心神震颤,哽咽地答应了她,可脚下又漂起了好多的人,或喜或怒的面孔,随森森枯骨丛生,不久便染得尸海整片。 潮水般血肉压她喘不过气。 任知欢不安地头往侧边歪去,眉头皱地吭了一声。 知道不是发烧的问题,他收回伸向额头的手,坐在床边的任君衍顺着灵兽羽翅。 “谢谢,以后也辛苦你了。” 他展开拳掌,后者化作光点飘入手心,见榻上的女孩深陷梦魇之苦,有心想帮她,却又怕伤到对方,任君衍无能为力,只能守在身旁。 无数嘶声厉吼盘桓耳边,亡魂无穷无尽,任知欢沉浮这血色天地,精神崩溃之际,远远熟悉的身姿唤回她的意识。 他喊着她的名字,清俊容颜仍是如此令人怀念。 以前她自由无束、玩得肆无忌惮,相信无论到哪,总会有某个索命鬼把她逮回家。 而这次她不想玩了——任知欢狂喜地连滚带爬,活如炼狱血洗过的猴子,脏兮兮地跑到对方跟前。 却等不来他的一句回家。 恒极真人的一剑,比邱泽疼得多,任知欢仰倒落地,他手中的染血长剑灵光阵阵,唇眸圣洁依旧,没有丝毫背叛不忍的愧疚,他瞥来的眼神分明在告诉自己。 它不是任知欢,也不是他的妹妹。 刹那间,世界崩塌。 窗外落起了雨。 绵绵如丝、密织雾布,迷蒙了整片洞天绿色。轻捻指间湿意,浓黑瞳孔飘往里侧。 过去了两天,床上的人醒了。 她清醒后的第一件事,是抓住床沿的剑,在他来至她眼前时,拔刃直对、满目敌意。 “不记得我了?”恒极真人指头摁着剑尖,“别怕,我不会害你。” “你是真的人?” “这是什么问题,我当然是真的我。”他口中没有调笑的意味,手中一杯雾气升腾的药茶,给她递去。 任知欢沉默几秒,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揪衣服看去才知道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弟子,谢过真人。” 她披头散发地勉强扎好外衣,赤脚踩地缓缓走至恒极真人身侧,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拂手开窗。 “下雨了,还走吗?” 我也没说要走。 恒极真人望她脸上郁色消沉,放下手中被无视的茶杯。 “昨晚发生了什么,能和我说么?” “你不知道?”任知欢对此诧异。 “我没法知道,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听你说出来。” 与他天生肃冷的面孔不符,恒极真人语气温和,俯首凝视着她的眉眼,耐心候着她的沉默,任窗外雨湿气爽、风拂门帘窸窣,任知欢绷紧的神经得以稍缓。 她点点头,恒极真人便领她至别厅,在一处临窗凉榻,他先坐往席上,抬手叩叩小桌对面另一侧,任知欢也随之坐去,只见桌面无茶具仅副棋盘、以及纸笔砚台。 她抬眼瞧着他,而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于是深吸口气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完全。 花生、邱泽、邓霜。 任知欢捂着脸,不知道邱泽和邓霜是什么情况,只是想起花生,死状与笑容闪现,恶心感泛上喉间,后是难以言说的哀愁。 闻言,恒极真人垂眸思量,飘来的雨几滴润湿桌面,以及她的几颗泪珠。 “具体前因后果尚未清晰,我就不过多说了,只是你可稍放心,或许她还没有死。” “真的?” 任知欢抬眸间泪又落了几滴,恒极真人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指头拈起棋子摁动。 “有八成可能。” 你厉害我信你,可别骗我啊——任知欢脸上六成阴云散去,旋即便听恒极真人提起。 “你之后要怎么办?” 怎么办? 她只想回家,能让帮忙整她回去吗?任知欢心里冷哼一声自己不切实际,看了眼对面的恒极真人,不知是因为图他的能力大腿好抱,还是因为他与任君衍长相一致。 “我不想出去。”她直说。 “什么?” “我说我想留在这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勇气,但事实的确如此。 “为什么?”恒极真人没有看她。 “因为弟子我看您身边没有服侍,而且我最近受伤受得害怕了不敢出去,所以求您收留我。” 她知道自己是得寸进尺,但还是觉得对方会答应自己。 “不行。” 她没料到,于是继续恳求着:“求您把我当杂役就行,不会妄求更多。” “不可以,而且我也不是因为不想收你做弟子才拒绝。” 不合理的,只有自己的要求,任知欢明白,可还是心中沮丧万分,若对方不是以这张脸说出这种话,她或许还会就此释然。 毕竟她所图的,是在他身边能够安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还能在这里多久?” 他侧脸眺往窗外,雨打林叶婆娑,微光自云隙洒落,染得凛冽轮廓柔和些许。 “直到雨停。” 天穹闻及,雨更大了些,逐渐成滂沱之势。 经恒极真人前边那番话,是有意或无意地安慰了她许多,至少身上不再疼痛,花生可能也安然无恙,任知欢萎靡不过几时,便有了精神。 “不行。”他翻着书,这已经是第四次拒绝。 任知欢差点就要尝试适当地耍赖了,哪想对方扫目看来,毫不偏移地盯着她。 “你真的很怕?” 任知欢吓得闭嘴,愣地点头。 “怕受伤,害怕疼?” 她更大力地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来修仙?书生厌读书、屠夫怕握刀?” 好问题,但因为她不是普通npc而是主角,所以难免得受主角该受的苦——要是她这么说出来,对方会不会因为怀疑她有精神问题,而直接把她轰出门? “……” 任知欢坑坑巴巴地要说又不说,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说辞。 而恒极真人也没紧逼不放,他闭眼叹息,再抬眸时,任知欢只觉四周冷冽一瞬,后便见一把长剑自他掌中现出。 初见普通无奇,可若是叫人拿在手里,便可瞧得其上灵光暗涌,持其耍上几招,教人分不清是执剑人深藏不露,还是宝剑绝世难得。 “会使吗?” 他握柄挥出半弧,宛若银月闪耀,后安稳地交到了她的手里,后退一步示意她尝试一番。 “真人您这是……” 见她几招流畅,恒极真人点头。 “给你了。” “真的?”她两手捧剑瞪大眼。 “真的。” 话音一落,他看到对方不可置信的脸上,眸中渐起光芒,夸张的笑容明媚,似失而复得地一把将剑抱在怀里,她这瞬间才明白这把剑,就是自己之前辛苦找的那把。 原来是恒极真人埋的?可她并没有这样设定。 “……” 他不自觉地没有移开半分目光。 “你自己小心点。” 任知欢满脸感激,在她眼里对方就是块闪耀光芒的活菩萨,是因为主角光环之力不可抗拒吗? “我——”恒极真人想说些什么,似有瞬间迟疑,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无法为你做更多,不过还是提醒一句,眼中所见不一定为真,就例如那天晚上。” 任知欢揣着剑一脸不明所以。 “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立即对此共情,要经时间验证、判断真假,至少需要半天时间,记住这点就好。” 虽然还不是很懂,但话不说清楚的毛病高人都会有,任知欢也不多问,答应会照做。 “真人对弟子真好,哪怕我只一介外门。” 这只是心里吐槽,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毕竟按她原设剧情,真人对主角的直接作用也只是救她一命、外加传了几天道而已,干完这些事他就下线了。 压根就不是现在这样跟她几番纠缠,救她命、给她好的,但不授功法不传道,授人以鱼却不授人以渔。 当然恒极真人并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是这般拐弯,也没搭她的话,是自顾自地说道。 “你很奇怪,不怎么怕我。” 任知欢一听,心中霎时一声炸雷,该不会是[有趣的女人我喜欢]这种套路?她登时支吾其词,是不想他整这么毁人设的事。 “我怕啊……” “我知道你刚开始怕,毕竟身份能力限制这很正常,但现在却不是了,转变很快而且要求也越来越多。” 他坐在榻上手托下颚,抬指使桌上药茶浮起,飘至任知欢眼前,漆黑眸中暗藏锋芒、不容抗拒。 “是为什么?” 杯子落到手上,里头已经凉透了,尝了一口,苦的很。 她想着,还是觉得真诚至上。 “因为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吗,因为熟悉感?”他似乎对此不感意外。 “也算,因为无论哪种方面都很像,除了性格,你比他要温柔些。” 她顿了一下,垂眼凝视杯中褐色。 “还有,我很想他。” 第二十五章谈心 “好友?” “是亲人。” 恒极真人指头又捻起一枚棋子,任知欢径自继续道。 “他是我的弟弟,长大后翅膀硬了,也不怎么叫我姐姐了。” 任知欢忍着笑,其实在外面要是有人问她家里是否还有兄弟姊妹,她都会类似这样说。 对方似乎没有反应,眸中只注视他指尖的白子,后又挪回桌上翻开的书页,一时也没续话,窸窣雨声中只余静默。 或许是真人脱离世俗已久,对有关血缘亲人的话题无感,任知欢也没觉怪,只是来回观摩着新得到的宝剑,心情无比愉悦。 良久,雨停了。 任知欢想等他出口赶人,可对方却迟迟未说,她如坐针毡,于是起身就要告辞,毕竟她也想回去看个情况。 不知怎的,她闪过一个念头,虽觉得可能会被拒绝。 “真人,我想求你件事。” 他闻声望来,候她下文。 “你可不可以和我去谷中一趟呀?帮我解释这两天消失的缘由,光我解释先生们是不会信的,不然他们得罚我罚到死。” 任知欢认为有五成概率对方会同意。 “可以。” 答应了! “但我做不到。” 这跟没答应有什么区别? 任知欢觉得这会子对方在玩她,想他说做不到的缘由,是因为仅凭一介外门弟子的事就要掌门大驾观临太不光彩? 恒极真人猜得到她心里的九九,他摇摇头蓦地笑出一声,引得任知欢两眼惊骇。 “想知道为什么吗?” 任知欢当然点头,有种要拿盘瓜子边听边嗑的冲动。 棋盘上落子成圈,他叩叩圆心。 “因为我出不去,离不开这个地方。” “不对啊,您那晚不是还出洞天救我了么?” “细点说是出不了结界,可以出这地但活动范围不过几米。” 任知欢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样的结界能拦得了战力天花板啊?不对,这结界不是他自己设的吗? “我出得了您出不了?” 任知欢忽感眼前闪糊一瞬,转眼四周景色已然变换,身旁的恒极真人上前一步,是他带她出了洞天。 他投一石子,落在前边四五米的距离。 “那块就是极限。” 任知欢百思不得其解,这剧情是不是谁给她改了偏那么多,如果真是如此,那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她遇险时对方没有及时出现。 她不信邪,直接拉起他的袖子抬脚就往那边走,对方也没吭声,想实践总比言语要来真实。 “……” “……” “我们走过去了噢?”任知欢朝上转眼珠子。 不可能。 复往前走几步,任知欢亦步亦趋地跟着,直至已走了十几米距离,他才猝然停下,抬首仰望那无际苍穹。 天高云淡、风轻云净。 任知欢也跟着抬头,清晰看到他眼中琉璃流转,活如老石久逢甘雨,悲哀复杂的欣喜之色,融化在这天地间。 心莫名刺疼一瞬,任知欢安静地站在他身旁。 可再转眼,恒极真人便已不见踪影。 想也许对方有事,任知欢便没觉怪,于是也寻路返回住处。 一路上莫名收到各种目光,她也无心探究,只赶着回到寝屋,院子一入眼便见着花生,她真的没死。 任知欢惊喜万分,对方也是一看到她便往这冲来,是与之相反的惊惧神色。 “这几天你去哪了?” 她从花生嘴里得知,那天她忽然自己一人离开值夜地点,邱泽邓霜俩人以为是要小解才没过问,可她这一走,就再也没见踪影。 所以那天晚上她看到的、经历的都是什么? 这刻任知欢明白了恒极真人的那番话,可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还是一头雾水。 听完了任知欢的解释,花生惊骇之余连连摇头。 “完了,这回你如何澄清?还有几天就是大比了。” 任知欢不语,心想恒极真人约莫会帮自己,毕竟这回他可以做到。 只是她想知道,他口中的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事物,是不是连那晚厨房所见也是虚假,她该相信、怀疑哪个? 可有些事无法强求,就以现今处境,见招拆招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不怕,你瞧我得了什么?” 任知欢本就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 掏出大宝贝,两指揩过锃亮剑刃,作势比了帅气几招,熠熠剑光破风凌厉,她瞧向对方满眼都是[快夸它]。 “你何时变得如此厉害?”花生目瞪口呆。 “是它。” 任知欢笑着把剑递给她,花生初见时是觉不甚起眼,在剑主示意下也起了几招后,才探得其中玄妙,而颤栗不已。 “是那位神兽送我的。” “他不仅救你,还赐剑?” 在这瞬间,已是十分笃定任知欢能过此难关。 这种天降馅饼的事,花生不敢相信能亲眼所见,是天赋还是命数?原先的担忧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稍有些心酸的感慨。 有些人的一年便能抵过自己的几年。 该为她高兴才是。 “因祸得福、因祸得福,白让我担心几日,须得请我吃东西!” 花生气地连锤她几下,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乘剑而来。 他跳下地,是邱泽。 噌——她登时举剑,冷眼以对。 “欸你干什么!”花生制止道。 “额,下意识……” 任知欢无奈叹息,知道那晚不过幻境,对方并没有害她。 “一早听到你的消息就来瞧上一眼,我怎么你了吗?”邱泽挑眉环臂,觉得她这般反应实在好笑。 可痛楚是真,任知欢承认自己小心眼,找不出罪魁祸首、寻不到出气筒,是觉得自己得不见邱泽几日,才能就此气消。 “没怎么,我很好劳你关心,请回吧。” 邱泽嘴角带笑地坐在石上,就这么众目睽睽下盯着她不放。 “但可惜我不能这么做。” 任知欢鸡皮疙瘩骤起,撸起袖子拿起锤衣棒敲敲手道。 “一男的在女寝地盘死缠烂打有何居心啊?” 路过的其他女弟子也只瞟来几眼,是知道这位公子哥最近总寻任知焕顽耍,对此已是见怪不怪。 花生也是无奈,正想掰几粒花生米看戏,却见邱泽拍衣起身,抽剑悬于空中。 “行了有正事,这回我得带你走。” “去哪?”任知欢警惕道。 “听生堂,”他瞧来一眼,幸灾乐祸,“任知焕你可有大麻烦了。” 麻烦多了去了,也不嫌这一个大的。 当她因擅离职守消失两日,而跪在叁位先生跟前,盯着地面掷来的惩牌,听到要除她几日后的大比名额,得继续在谷中学习两年时。 堂外和邱泽一起偷听的花生大惊失色,而任知欢抬起头,心想这龟龟地麻烦还可真大。 “任知焕,其中你可还有冤情?” 任知欢眨眼,平静道。 “并无。” 反正你们不相信,人证现在也不在这。 其中一教习先生失望摇头,他认为这孩子是这批里聪明的好苗子,这么浪费在叁拂谷两年有些可惜,便与其他两位简短几句,后道。 “可以给你保留名额,但这几日得与伏妖队去五砂岭取灵植,完成指定数额后方可参加大比。” 任知欢接过一圆石盘,对上边的数字没有什么概念,谢过后便退身走出堂外。 这时邱泽瞥眼她手上的物什,略瞪大了眼、呵呵笑了几声。 “还以为你真气运极佳,能就此逃过一劫。” “说人话,这要求很可怕吗?” “你别说是没采过,这可是86株终烛泷草,真可得是不眠不休了,快去找符晟提前带你去吧,现在就开干兴许在大比前还能睡上一两觉。” 完蛋,她可最爱睡觉了。 就如同让贪吃的花生饿上几天,这是要让人发疯的节奏。 邱泽不嫌事大地欣赏她面如土色。 “快和我比一场,我就帮你采十株如何?” “做你春秋大梦去吧,70株我才干。” 任知欢寻思这会该怎么过关,毕竟要让她几天内才睡一两次觉,原地升天比这都还好。 “话说你怎么帮我?” 邱泽指旋着剑鞘,后转戳了戳任知欢的肩膀:“因为小爷我便是伏妖队一员。” 冤家路窄不过如此,任知欢想起以前给邱泽与主角设置了很多相处戏份,真是天道好轮回,这罪该她来受了。 “那我可以帮你采七……噢六株。” 任知欢惊讶地看向身旁的花生,对方则耸耸肩道。 “我也是其中一员。” “你怎么就是这其中一员了?” 邱泽歪身来至俩人身边,插话道。 “她值夜那天跑去偷吃被逮着了。” 你可真油盐不进啊,任知欢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我们何时走?先生也没说个时间。” 眺向天际烟云湛蓝,邱泽踩剑悬空飞起。 “约莫午时后罢,你等回去收拾完就该走了。” 目送他消失成点,俩人沿小路回至住处,花生蹲在崖边,两手托颚叹出一气,抬眼瞥着还有心情哼歌晾衣服的任知欢。 “我见你怎么不怕呢?” “还行吧,至少不疼就是累了些。” 她对现在生活的要求就是不要多灾多难,做个屁的主角,安安稳稳地当个小角色便好。 最好是能够回去,但就现在看来压根没希望。 “你这般淡然,我有时还因此觉得,进不进内门对你无甚影响,想必是无牵无挂,生来逍遥自在。” 任知欢端一板凳挪至花生身边,想这会要是有杯奶茶就好了。 “我确实暂时没有牵挂,花生那你为何要进内门?” “进了玄霄肯定得尽力进内门啊,哪能一辈子就在这外门,吃不饱又没钱拿,我爹娘还盼我升内门光宗耀祖呢,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没出息就得嫁人生孩子。” 任知欢一听头皮发麻,想不出这样的女孩若是嫁做人妇,娃怀里一个背后一个,随丈夫面朝黄土背朝天,或是衣着不俗地永远藏在内院深闺里。 “感觉让人喘不过气。”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姐我妹都这样,我到是个特殊。” 花生神色淡然。 “你肯定有出息的。” “谢谢,你也一样。” 花生一歪头搭在任知欢的肩上,这时才问道。 “那你家里呢?你爹娘是做什么的?” “我爸……我爹娘嗯……经商,家里有个哥哥,大我八岁。”任知欢说话拗口,有点别扭。 “你只有一个兄长?” “嗯。” 面对花生奇怪的视线,是想起家中仅有两子算是少见,就拿对方的话来说,孩子就像狗一样一窝一窝的。 “你兄长做什么的?” “额他是教书先生,也教过我念书。” “他待你好吗?” “不好,总是欺负我。” 一飞虫飘过她的鼻尖,任知欢向上吹气掀起刘海不羁。 “听起来不像,他应该待你挺好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这时手指点在她的脸颊。 “脸不会骗人,提到你兄长的那刻,你露出的表情我从未见过。” 是吗?任知欢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 第二十六章尾随之物 说到底也只是嘴硬惯了,承认对他的好感,就像是自己输了一样。 若任君衍能再温柔些,她或许还有那么点心甘情愿的可能。 可那会在恒极真人面前,她是如何做到那么平静地,袒露想念他的情绪?任知欢垂眸沉思,莫名胸膛处有异物翻涌,说不清探不明。 如邱泽所言午时之后,院外来了批人,为首的少年眉目清冷俊秀,他收牍负手而立,视线一扫任知欢花生俩人。 “带好东西,这一去五砂岭便是要几日后才可回来。” 任知欢走进队伍,依言要寻一位能御剑飞行的弟子载她一程,只见另侧邱泽比着手势,奈何这里也没其他认识的人,只得和花生凑了过去。 “他是谁啊?” 她偷偷指站在最前头的少年,悄声问着邱泽。 “符晟啊,你不知道他?” “我为什么要知道?” “也罢,你连我都不晓得,更何况他了。” 看把你能的——任知欢故作鄙夷,心里却是逐渐有了答案。 符晟是她设定的主要男角之一,不比邱泽凡间家世显赫,他是孤儿出身,却被一外出游历的玄霄门长老看重,于是从小到大地养在了身边。 而因玄霄门的规矩,无论何种资质的弟子,皆要在外门历练通过大比才可进入内门,于是那位长老便放符晟进了叁拂谷,已是内定要他拜自己为师。 这人天生长得仙风道骨,性情也属无视名利、看淡世俗那类,一看便是修仙的极优苗子,谷中先生对他的重视程度虽是邱泽之下,但论能力资质认可,谷内无一与之能及。 而这样的人就被当时的自己也整来和主角搞暧昧了。 俯瞰剑下的绵延青褐、山川景色,任知欢默然吐舌。 不到一炷香时间,众人着地,是已至五砂岭中旧亭前头。 “就此解散,按安排各自行动,每夜亥时返回这处歇息,有情况打信号告示。” 队伍散去,任知欢自是和花生一块,却见符晟缓步而来,与邱泽说上几句,便转眼看向任知欢。 “符晟兄弟,这番到五砂岭你被派有什么任务。”任知欢被看得倍感不自在,也只能随口掐话转移注意力。 “巡逻护卫,我只先在你这处看会,等下也是得依次去各场地探看。” 得这话后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依着花生指引,找到了那什么终烛泷草,拿起开采器具尝试一番,方晓得其中厉害,费了老大功夫才采得一株。 “采86株?罚得也够狠了些,想来你是几日不得停歇了。”符晟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怜悯情绪。 憋足了劲忙活几许,任知欢瘫坐在地,只觉体内血气空虚、流动紊乱,是得要休息一阵才有力继续下去。 袖口抹了把汗,符晟走来前头,抬眼看去便见他手里的两株终烛泷草,她愣着看对方把它投进自己的箩筐。 “这罚是因你那晚擅自离守?” “是吧。” “是因何离开?却又不说隐情?” 任知欢心里纳闷这人怎会与她扯这扯那,如此多话。 对方没有答复,符晟依旧神态自然,于是换了个问法。 “你那天为何要去妙罗堂?” “你怎么知道?” 对她眼中的警惕视若无睹,符晟徒手又采起一株,投进任知欢背后的箩筐,继续道。 “那晚我见你一人跑去妙罗堂,并无视了我的询问,那会便认为你有急事,待我去问过先生后你却已不见踪影。” 闻及,再经由之前了解的进行联想,任知欢确信那晚自己是中了什么幻术、或是被某种东西蛊惑,才会见到那些匪夷所思的景象。 可自己并没在进入内门前的剧情里,给主角有增设类似情节。 任知欢百思不得其解,而符晟这边已是掷入了第六株灵草,他才拍袖收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要寻及任何蛛丝马迹。 “多谢符兄告知,只是你对我说这些,就仅是想从我口中得到原因?” 视线从箩筐里移开,任知欢是觉得他另有所图,但看在对方帮忙的份上,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符晟默不作声,片刻后却忽然扬唇一笑,他背剑在后、抬手起礼。 “我想请你与我比试一番。” 一听,任知欢回头,瞄了眼在后头远处埋头苦干的邱泽,然后转了回来。 “你们俩约好的?”她指指邱泽,再指指他。 “原来他也有邀与你。” 符晟客套一句,望着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 “我没答应他,但是你嘛……” 任知欢抬手比了个数,颠颠箩筐一幅不接受降价的模样。 “得帮我采50株这劳什子,我才肯干。” “可以。” 他答应得爽快,任知欢心头一愣,有点后悔没再多加几株,便惋惜地拔出了武器,以示成交。 因符晟为发起人,他率先出招,任知欢扬剑一抵,是觉他的劲头不似邱泽那般迅猛凌冽。 而是流水缓缓、飘花落叶之势,表面沉稳无害,可一击一砍皆刚劲有力,是如漩涡般要将人耗死其中,放做以前她是觉对过不了几招的。 可那也只是以前。 要问她为何能应下比武请求,只因是手里的神剑,任知欢仗着它与符晟打得有来有回,几回下来,对方是逐渐变换招势,转持为攻、风驰电掣。 几分钟后,飞扬尘土下沉,这场比试没有结果,俩人打得不相上下。 “真是身手了得。”符晟收剑做礼,称赞了一句,脸色却不太好看。 “彼此彼此。” 任知欢做潇洒侠士之风,笑着回礼,听不出他话里的另一种意思,心里是十分痛快,比起符晟一身衣袍整洁,她这边是衣着显乱、落泥染土。 符晟心头复盘刚才战况,是想对方出招不成体系,动作也凌乱不堪,却能次次解他招数,被自己拖了时间,还能与他打得不上不下。 这次只是借口留在她这里,才说想与她比试,本想敷衍防水了事,却不料最后是这种结果。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我自傲了。” 别吧,你是真才实学,而我只是个拿了金手指小小开挂的——任知欢见他脸色发沉,有种似盗版玩家的愧疚,便扯了点话安慰一下。 可这一扯,便是扯了两叁日。 这期间符晟就是像住在这了一样,老动不动就要与她再做比试,被包揽了全部活计的任知欢美滋滋。 起初虽是来者不拒,但几番下来后,任知欢是不堪重负,虽然她有了神剑加持,可却也没提高她的体力上限。 一日,任知欢满是怨气的眼从饭盆前抬起,看着又要来找她比试的符晟。 “我不比了,打死也不比,哪有人一天来六七次为这事的!我不是牛我要休息!” 花生忍笑着差点呛饭,任知欢冷瞥了眼另侧跃跃欲试的邱泽。 “行,不过我觉得你最好和我走一趟。” “去哪?要干嘛?” 现在任知欢一听到这种话,便免不得身心警戒。 “快些,不然这里得多死好几人。” “??” 任知欢与花生面面相觑两眼懵逼,但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得起身就要跟着过去。 刹时,符晟眸中一凛,甩手一枚暗器射往任知欢。 还未等她来得及反应,暗器擦肩而过,穿破了她身后一缕黑雾。 要说为什么要一直留在她这里,这便是原因了。 “出现了。” “什么什么?” 任知欢僵僵地站在符晟身旁,两眼迅速往四周一扫,虽不见任何异样,但却有种危险气息萦绕左右。 又一飞刃射去,狠狠地扎入树干,但他确信刚才那处地方有异物存在。 符晟放出信号,高声号令这处人员警戒,便一把拉住了任知欢的袖子,带人直往外林处跑去。 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任知欢就这么被他拉着狂奔至一处较为空旷地带,四周树木稀少唯有遍地草绿。 “情况突然。任知焕,虽然我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但如果你我不是敌对关系,此刻便该拿出全部力气、并祈祷你我能度过此劫。” 察觉不对的任知欢早早拔出了剑,听他这话预感不对,不觉心神慌乱,唯恐又要被什么东西折腾攻击。 “你说明白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之前见到你时便查有异样,但却不肯定,暗地观察了几日,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没想是被蒙骗。” 风拂草地,缕缕腐朽的气息而来,任知欢在此刻似乎能看见从地里浮起的头颅、天上滴落的绵绵血雨。 可她是未有多少恐惧,心中没有起伏,仿佛她本就是沐浴着这等光景,而生在这个世界。 “今日此刻才得以印证,希望门中得知消息后能派来援手。”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 任知欢瞪大了眼,看那由黑雾化成的胚胎,膨胀、歪扭,化作人类所能想象到最为可怕的模样。 “非遗留凡间的妖魔,定是自魔界而来。” 待它们模样清晰、气息更为浓厚,符晟手中一抖,眉间皱紧眼中气焰冷冷腾起。 “所屠无辜,恐怕已不止百人了。” 第二十七章名字 战势及发。 符晟一剑连斩数个魔物,血头坠地,化作小仔又叽喳要跃至俩人身上。 她手忙脚乱,抵住前头攻击自己的几只,不料上头还有另些飞扑而来,符晟及时察觉为其挡了下来。 魔物除也除不尽,掉落的血肢化作的小仔似潮涌来,符晟一手拔掉咬着自己的一只,血喷射而出,小小一只没想到竟是做啃肉吸血用的。 任知欢这回才发觉,那些恶心东西的攻势几乎皆直指着她,而符晟对于它们来说,似乎只是得空可稍微攻击一下的路人甲。 他肯定也是知道这点。 “小心,别被那小的咬着了。” 符晟一声喝道,纵剑穿破几重障碍,身上也被利爪刺中,血沿发丝飞落坠下。 但对方却没有因此脱离战场,而是仍深陷其中,没有分毫要逃离的意思。 这让任知欢很是感动,莫名有种儿子长大了可以保护妈的感觉,于是她心中一振拔腿就跑,往另一侧狂奔而去。 “喂!你……” 好歹自己还有神剑傍身,来得再多也只是被切的份,任知欢相信自己还不到灭顶时刻,便也不愿拖累符晟,凭着一口骨气想要自己杀出重围。 可敌人实在多如浪潮,她机械地挥砍扑来的物什,浓黑腥膻的血浇透了上下,体力也终归会要到耗尽的时刻。 “知焕!” 远处,花生和邱泽一众赶来。 完蛋,他们一来就是要全军覆没了。 彼时花生朝她跑去,邱泽迅速抽出一符,闪指间飞入任知欢四周的魔物,赫然极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中花生把她扯了出来。 “这样就行了吗?” “快些逃吧,这只是暂缓之计。” 邱泽目色严肃对花生摇头,扶起一旁受了血色淋漓的符晟,让其余人把符持续不断地掷往那群魔物,直到耗尽为止。 可他们并不知道,带着任知欢就像带着炸药包,数只魔物挣出符光,下秒便已闪至人群之中,铺天盖地网罗围攻。 任知欢为花生挡了一击,符晟与邱泽也为保其他弟子安全而挺身出击。 “你几人不该过来。” “让我再选我肯定也不会过,但现实如此只能挺住了。” 邱泽苦笑一声,将身上的符全部用尽,催喝其余弟子逃离此地,毕竟这支队伍里能稍微应付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只有他们叁个。 大腿被咬破一口,后密密麻麻的小仔活如蜱虫扑上,任知欢猝然跪地,绝望间她望了眼手中的剑,想拼最后一口气把它扔符晟。 赫然,四周空气凝滞,每一滴汗、一滴血似乎都为止停止,腿处也无啃吮的痛楚。 任知欢眨眨眼,低头看向那群动也不动的魔物。 彼时天光骤裂,苍穹处银色闪烁,一道光流自天而下。 在场众人只觉有风拂过,清爽之余,魔物骤然块块崩解,肉皆斩尽成灰,徒留滩滩血洼,供给整片土地肥沃、绿草营养。 腿上的魔物也随风而散、不留痕迹,一道阴影覆盖任知欢全身,她抬起头,愣愣看着身前挺拔身姿,他伸出手,她便也一手搭上,借势站了起来。 手环往腰间,把她带入了怀里,似失而复得,他闭眼紧紧地抱着任知欢。 “我来晚了。” 恒极真人握牢她的手,拳掌磨她根根指骨,温热的人、心脏每一跳动得以令他心安,他再睁开眼时,瞳孔里埋尽她的身体每寸。 任知欢哑口无言,任君衍的脸出现的那一刻,脑袋便已一片空白,什么气愤、绝望、欣喜都感觉不到,她组织不出什么话,也没有从中有何体会。 只知道是他来了,安全了,于是她听到了另一头隐约的声音。 “是那只神兽!” 花生讶异不已,没想到任知欢与它是情深义重到这个地步。 邱泽等人是没见过这位,自是不知道眼前的就是那活生生的玄霄掌门,除了脱离险境的庆幸外,便是对那宛若远古名匠雕琢的躯体而惊疑发愣。 “……符兄,是你请的帮手?” “绝对不是。” 只有符晟沉默不语、掩不住满脸的震惊古怪,毕竟他在门中随长老生活过一段时间…… “真人您——” 任知欢总觉得该说些什么,胡乱地刚要扯他那时忽然离开是不是急着要去吃饭,忽然面颊一凉,对方是摸向了她的脸,避开伤口,指头捻住一揉再一揪。 逼她扯了个笑脸。 “不要怕,我说过会保护你,决不食言。”他松开手,伤痕随之抚去,摸摸她的头顶。 “还有伤到哪吗?” 恒极真人擒住手腕抬起她的臂膀,让任知欢在自己眼前转了个圈,凡是看到的伤处皆一一抚平愈合。 “没、没有” 任知欢脑袋才勉强转过来,想要问些东西,他随即扶住她的肩,俯身平齐凝视着她的眉眼唇鼻,目光未有片刻分离。 “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也不用再呆在这,和我回去吧。” 我希望你能这么做——任知欢隐约听出其中意味。 未来得及做出回应,对方心中瞬间揣摩出千万种变数,各种思绪交错缠绕,凝成略显神经质的丝线,不安地织成任知欢每一种可能的表情,在胸膛深处某处枯枝上飘摇。 “还是说你还想继续在这?我也可以陪你。” 恒极真人抬手变出一麻袋,搁在俩人之间,他一件件地从中拿出,一个个塞在她的身上。 有防身灵器,有保命的神符,有方便逃跑的传送饰器,还有各类提升功力、治愈疾病、防火防毒、飞天入海、改善睡眠、美容修身等等丹药…… “等、停一下!” 任知欢身上东挂一个西挂一个,药符法宝多得她从心底感到害怕,连忙喊停对方,两手登时捧向他的头。 “为什么你要做这些?” 望着他的脸、他的神情,心如擂鼓,某种疯狂的预感肆意腾发。 她脸上不自觉的泫然欲泣,唤回他的理智,恒极真人整愣刹那、泄气垂头,一手掩紧脸庞,一手牵紧她的袖角,似铩羽而归的将军,至今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刻。 “抱、抱歉” 深吸口气,手自他脸上滑下,露出他仅存留瞬间疲惫的表情。 “知欢。” 狂风骤雨后,他扬起唇角,自然而平淡的笑容。 “我是任君衍。” 第二十八章收徒 在证据确凿那刻,便已料着会走到这步。 任君衍递出玉牌,谷中先生郑重接下,旁侧闻风赶来的长老欲言又止,宥朗两眼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掌门,您这……就是这位?” 闻声,任君衍看了那位长老一眼,寻思这又是哪号人物,但却懒得细想,只开口道。 “她这段时间跟着我,至于大比她会参加,自然不会破了规矩。” “不是,您这哪门子事怎一点风声不露,忽地就来让我们如何是好?” 唉——宥朗指头摁摁太阳穴,这山启长老还是一如既往地与事态脱节、且不善察言观色,本想踢踢鞋提醒几番,但瞧见掌门那无事样,便还是止了动作。 之前有与其他长老说明过任知欢的存在,既然漏了这位,他也不吝啬口舌再重复一遍。 任君衍抬手摸向身前人的头,自他道明身份那时起,任知欢便是死死跟着他。 本以为这种场合,按她的性子会为了脸面而迅速恢复常态,可从五砂岭回至三拂谷,却还是脸埋衣、手扯紧地挂在自己身上。 “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什么?” 任君衍揪了揪她的发尾,任知欢这才松开他的衣襟,随着对方的动作慢吞吞地转过身,泪痕未干、两眼通红,那山启长老借此才看清她的脸。 心头先是闪过一丝微妙地熟悉感,视线鬼神使差地落到任君衍的脸,后又迅速移回,这番多次下来,见山启脸色越发怪异,怕他想歪宥朗便率先开口道。 “这孩子长相与师兄您相似,莫不是凡间族中子弟?” “或许是,”任君衍自然接话,两手搭在任知欢的肩上,“且她资质不错,收作徒弟也合我心意。” 他说的这般云淡风轻,而这一字一句可是门中大事,在场的几位哑口无言,是想说又不好多说什么,彼时宥朗上前几步。 “来,小弟子跟我走吧。” 任知欢愣愣地盯着身前的手,任君衍垂眼见她不动,便凑下身问了句。 “需要我继续陪着吗?” 霎时视线四面八方而来,任知欢一回神吓地与他拉远了距离。 “不用了不用了……” 说着她牵上宥朗的手腕,眼睛也不敢对上任何的目光,许是察觉到她的窘迫,宥朗便也加快步伐把人带离了这里。 任君衍目送远去的身影消失成点,转眼朝向在场剩余几位,知道他们久候多时,点头示意继续。 高空寒风料峭、足下山脉绵延,任知欢盯着系在腕上的法镯,想到恒极真人的那句话,随情绪逐渐平息,更是为刚才那出而害臊。 当时得知他是任君衍后,一个激动扑在对方身上涕泪俱下,全然忘了在场的花生符晟众人,就这么任着她哭得昏天黑地,直至回到三拂谷跟着任君衍来到长老面前…… 她抿抿唇面色郝然,猛搓两颊以缓尴尬,旁侧暗暗打量的宥朗顿时一笑。 “师侄,你是如何与掌门相识?” 任知欢闻言抬头,看那人若春风和煦的脸,放下了手。 “嗯——偶然遇见吧。” “是在何时呢?” 任知欢是不知道这些问题,是否也曾对任君衍问过。 “记不清了。” 耳边风声猎猎,俩人临至一高耸山壁前,宥朗手掐作决,霎时如水般劈展出隙,开出个恰能容二人进入的小道。 “你进这玄霄门是授掌门之意?” “我自愿。”她敷衍道。 飞至高台上空赫然纵云而下,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任知欢吓得两脚发颤,彼时宥朗伸手过来,她视作海中浮木紧紧抓着。 “如此得他注重,你与掌门是什么关系?”拍拍她的手背,宥朗笑意浅浅。 “我、我我把他当做哥哥……!” 终于临至地面,足底烟消云散,俩人缓缓着落,坚实安稳的地面令人安心,任知欢松口气,瞧见宥朗略带戏谑的眼。 “你可知恒极他活了多久,这样叫岂不让我与你这小儿同辈?” 被使诈套了话,吃瘪的任知欢没多少好眼色,但在这门中浸淫多日,也免不得束手束脚,尊师重长乖巧礼貌。 “是掌门让我这么叫的。” “哈哈,倒是他显自己年轻了。” 确认她跟在后头,宥朗收回目光,抬脚跨往台下虚空,云阶凝聚而起,阶下尽头似有海市蜃楼,只待二人走近时河山破雾而现,楼阙层层美轮美奂。 任知欢瞪大眼,瞧那灵气透身而过,足下湖面安然如镜,四周花叶吐息萤光,恍若身处宙海星河,躯壳轻胜丝缎,前所未有的畅快席卷全身,唯有此时此景才令人觉是深陷梦境。 “内门之地这么牛逼?”任知欢低道一声。 宥朗耳力极好,听她如此感叹,虽不太懂后两字意思,便停步微一侧身,等她撞上自己背后,单指一敲其脑袋。 “此处蒲瀛境是玄霄宗祠与掌门居所,师侄你可得记住了。” 任知欢摸摸脑门不甚在意,只道:“我们何时回去?” “不急。” 宥朗推开一门,风帘柳似纷飞,魂状生灵四散,香烛排排燃起,照亮整室宽敞寂静。 任知欢走入祠内,玉砖一尘不染,上方光阑莹莹,她看往前头中央祭台上拥立的牌位,心中感叹一句。 好少。 有近千年历史、大陆唯一的修仙门派,祠中也仅寥寥几个神龛,如此雕梁画栋、雄伟典雅围簇,到显这几位祖宗势小了些。 不过这也是她问题,设定这无门无派出身的恒极真人为宗门创始人,千年发展至今,祠中祭的也仅是他的师父、以及几位师兄弟而已。 “来。” 宥朗从坛中拿出录本,掀开一页通红,拿着笔墨便一齐递给了任知欢。 “写你名字。” 她接过笔,纠结一瞬该写哪个名,便将[任知焕]写了上去,宥朗接过后看红纸上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呵地笑出一声,随即指指台前的垫子。 “去磕三个头。” 任知欢如言去磕了一个,抬头后回身望去,就见门处的宥朗朝她招手。 “行了,完事就走吧。” “话说我们来这是干嘛的?”任知欢来至宥朗身侧,干巴巴地看他拍拍手关门走人。 “拜师啊。” “然后呢?” “还想要何种然后?你今后可就是掌门的弟子了。” “这么草率!?” 宥朗掏出扇子散这浑身烟气,顺便也朝任知欢扇了几下,唇边带着颇具玩味的笑。 “师侄是想要隆重点的?其实也本该如此,只是掌门顾忌你受不了这些繁文缛节,才给你走这后门。”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就好。” 任知欢瞥了眼腕上的镯子,也不知想了什么,便不再提这事了。 穿过游廊,任知欢逗着趴在肩上不知哪飘来的浮灵,眼见宥朗穿过云阶,是继续要往深处走去。 “啊,师、师师——” “是师叔,”宥朗回过身,和善地眨眨眼,“我的师侄有何事要问?” “师叔,我们这会去哪还不走吗?” “是想回掌门那了?” 任知欢毫不掩饰地点头,宥朗摸摸下巴。 “亏我还想带你去逛逛,蟠弥离这不算远,那便是你所谓的内门之地,不想去看看吗?” 听这么一说,任知欢眼中隐隐放光,自己当然是想逛了,可她又回首望这片仙山琼阁,是想不仔细游览一番实在可惜。 “多谢师叔好意,但我还想在这多看看,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今后有的是你机会看,何必纠这一时?” “为什么?”她扬手赶走啃着自己脚腕的浮灵。 “你今后可是要住在这。” 任知欢看向他,一脸懵懂。 宥朗皱起眉头,看着这个一无所知的女娃娃,纳闷着师兄还真是什么都没告诉她。 “这就去问问掌门吧,问为何非要你与他住在一块。” 第二十九章谈天 一丝迷茫转瞬即逝,任知欢脸上的平常,反倒勾起他一贯恶劣的好奇心。 宥朗弯下腰,扇骨拍散在任知欢头顶做窝的浮灵。 “话说师侄你已无恙了?” “我一直都很好。” 任知欢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的话。 “我是说那日你中的毒。” 俩人漫步在湖面上,宥朗以扇遮面,一双多情善感的眼倒映她满脸诧异。 “那晚我也在掌门那,想来他是没告诉你罢。” 任知欢自然是不知道这事,脑海瞬间闪回许些细节,对此是有太多疑惑,瞧她那跃跃欲试样,宥朗也是一一回复、知无不言。 就这般聊了段时间,直至日上中天。 符晟跨过门槛,悄眼四下打量不见任知欢,接着鞠身俯首一拜,双手奉上言行录。 “师尊,请您过目。” “不用了,你简要说明就好。”任君衍无视他手中物什,垂眸颔首道。 依言起身,将他几日所见一一道出,听完自己最想要知道的事情后,任君衍出声喊停,符晟抬眼一瞬困惑。 “诸位可听见了?” 待符晟退下后,彼时厅内只有几位掌权,任君衍等着他们回话,视线从册子上移,扫过如他所料哑然无声的众人,正以为就此万事大吉。 “山启长老是有话要说?” “这样掌门您是否太过危险?” 任君衍幽幽叹息,册子放往桌上,便又将之前准备好一套说辞抛出。 “……要不再从长计议。”突然又冒出个一脸忧虑。 他稍仰起头,作慎重思考样,在众人各掺公私情绪的灼灼视线中,认真严肃地道出答案。 “不议。” 言之凿凿、无可动摇。 奇怪了。 任知欢捏着下颚,听完宥朗那番话更是加重了心头的困惑,自那天之后的确再无毒发迹象,可如果玄霄掌门真是任君衍,那他怎么知道如何救治自己? 心头闪过数张与他相处的光景,现下激动劲头过去,莫名的怪异感油然而生之际。 “师侄是否知道与魔有牵连的人物会如何?” 见她没有回应,宥朗淡淡一句。 “是得诛尽杀绝、一概抹杀。” 拍拍她的肩,响指刚落,宥朗掌心之上浮现一轮幻景,天空无尽低坠的糜烂血色,森森白骨搭成的囚笼里头,坨坨鼓动的肉脏呢喃细语,随恨恼或狂喜的尖嚎幽幽回荡。 “此处劁颅狱便是以其血肉所构,本是人为铸成,许是因怨气太重,是不知何时融入天地,成了一方某种意义上的阴曹地府。” 宥朗笑了一声,是极不符合年纪的俏皮。 “此刻,你本该也成了它的一部分。” 瞧着任知欢脸上精彩的表情,紧接安慰一句,“但现下掌门出面,大抵也不会沦落到那处。” “……大抵?” “万事皆有可能,不过纵使恒极是陨落或大势已去,我虽不胜他那般能耐,但也会出力保你。” 目光飘过腰间灵剑,定格在她的脸,宥朗摇扇以作潇洒风流。 “毕竟我还是很喜欢师侄你的~” 在这瞬间,任知欢边寻思着这位应该不是男主之一,边后退了几步。 “知焕师侄,你这般反应让师叔我很是难过。” “谢谢您,师叔我们这又是要去哪?” 眼前一道法阵拔地而起,只觉指尖触及的法光是如水般的质感,任知欢站在阵前不动,侧身看着自己的师叔。 他抬抬下巴,示意跟着过来,见对方最后一抹衣袍浸没在阵中,也正准备迈脚走近。 “知欢。” 任知欢猛地一回头。 那人站在不远的桥头,安静地望着这边。 她二话不说拔腿跑去,任君衍的视线一直锁着对方来到自己跟前,戳戳她红扑扑的脸,俩人就这么开始问起各自的情况来。 “现在可以跟你回去了吗?” “可以了,走吧。” 另一头宥朗没见着师侄跟来,便探头观望,对上自己师兄的目光,讶异地瞪眼开口道。 “您完事了?这么快?” 任君衍点头。 “那群老东西这么好糊弄?” 说的好像你不是老东西——看着仅一颗头探出法阵的宥朗,只感滑稽的她心头暗道。 “师侄我听得见,太不尊重长辈了。” 任知欢吓得一抖,躲到任君衍身后捂头念静心诀。 “多谢,人我就带走了。” “哎!还有事呢——” 闻及,任君衍低头问任知欢。 “你们还有什么事?” “他……额师叔要带我去逛。” 话音刚落,任君衍甩手抛去一物什,宥朗接住一看——装着谢礼的锦袋。 “这就不用麻烦了。” “等等,你们要去哪我也……” 未等说完,那俩人骤然无影无踪,宥朗干站了几秒只得收回法阵,望着水坛中的一朵银莲,轻叹一声。 “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大鱼没了,宥朗也没急着走,想也是好久没来这里,便随意溜达了会,顺便去找百年前在此处结识的灵体叙个旧。 而这时。 在此地天塔最高层的俩人,任知欢扒着栅栏,远远看着小成芝麻粒的宥朗,任君衍也在她身旁跟着观望。 “我们不是要走吗?” “等他先走,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啊?这好歹也是您住的地方?” “是我住的地方?噢,可我也是第一次来。” “你再使刚刚的瞬间转移呀,直接出去不就行了。” “那只能短距离。” “也有长距离的吧,你肯定会使的,快快。” 任君衍皱眉歪头,凉凉道。 “是哪个?口诀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会。” “那个、那个……我想想,全域迁跃术。” “犬语千月?” 任知欢盯着他的脸,任君衍也盯着她的,几秒过去,倒是任知欢忽然破功,也不知戳着哪个痒穴,颤抖地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忘乎所以,就差没滚在地上时,霎时想起下方的宥朗,任知欢慌忙捂嘴,却见任君衍单眨一眼,指指地面。 “放心我设了结界,爱笑多久笑多久。” “不是,好毁人设啊我的恒极真人。” 见任君衍满脸困惑,任知欢想起还没说明绘本一事,便拉着他坐往边上,声色并茂地说起始末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可怜巴巴地抱紧了自己的哥哥。 “怎么办!我们这一定是穿越了!” 任君衍干瞪一角沉默不语,似在消化着任知欢带来的巨大信息量。 有亲人在身边,任知欢得以剥下任知焕的壳,她委屈地抿紧嘴巴,抓着任君衍的衣袍擦着股股涌出的眼泪。 “你说我们俩个不见了爸妈怎么办,我想回家,想回去上学,想爸爸妈妈……” 任君衍拍抚她的背,不合时宜地笑了声。 “想上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说!而且都穿越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你别拿我衣服擤鼻涕……” 听他这么一嫌弃,任知欢嚎得更大声,见这好妹妹愈哭愈凶,任君衍便将人抱到自己腿上,一把捏住她的鼻子。 “好了好了,没你想的这么坏。” “……为什么。” 五指穿过任知欢的发梢,任君衍搂着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抬眸远眺天际那抹夕色,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垂眼道。 “我们这不一定是穿越。” “不、不是穿穿越,是……什么?”任知欢一抽一抽道。 “应该是梦。” 第三十章难愈 liaoy uxs.co m 这可不是件好事。 他俯瞰崖下激流汹涌,怒滔卷袭如巨龙盘旋,滚滚海风舔舐鼻尖。 右边牵着的手,心脏鼓动地温热传至掌心,任知欢望这从未见识过的波澜壮阔,忽起兴致朝下用力呼喊,却尽数被浪涛吞没,不得回音。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她挽裙蹲身,捡起石子投下去。 “无意间路过。” 视线随着那石子,落入海水,刹那被漩涡绞碎。 “好啦看够了,下个地在哪咱们走呗。” 盯着那黢黑可怖的涡口,他无声呢喃,随波逐流的死水在漆黑瞳孔里翻涌。 “哥?”夲伩首髮站:wo o17.c om 下颚微动,任君衍偏过头,摊手道。 “没了。” “能入你眼的美景就只有这处吗?” 自俩人终于从蒲瀛出来,任君衍便带她来到这地见识此等奇观,本以为他葫芦里的药多,却没想到就仅有这颗。 看对方卖完了关子,任知欢提出回他的洞天,任君衍一听却不肯干,是直接把问题抛给她,像个缠着大人不愿回家的小孩,非要她想想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任知欢两手叉腰,望天思索了几秒,两步凑至他身侧一巴掌拍往肩头,发号施令,“快,往叁拂谷那走。” 任君衍点头,伸出的手却在空中一滞。 “怎么了?” “我不懂路。” 那她更不懂了,俩人在风中慌乱片刻,最后还是逮了个经过的弟子,在对方迷茫的目光下沿指着方向远去。 “看。” 来到了熟悉的地方,对准一贯的观景位置,任知欢盘腿往地上一坐,任君衍站在身后,被夜色浸染的山涧,鸟雀盘旋、虫鸣窸窣,蜿蜒溪水反射粼粼月光。 “这好像哪里都有得看。”任君衍诚恳地给出评价。 “直男,你不懂它的意义。”任知欢两臂环膝,山风拂乱发丝。 “那你和我说说吧。” 竟然没有反驳——任知欢仰头迎上他的目光,扬唇一笑,忽然起身拉人过来,两手是要按着对方坐在刚才坐的位置。 “后面那排屋子其中一间是我的寝室,每天干完活回来我都会坐在这里发呆。” “你干些什么活?”顺从地配合坐下, “乱七八糟的杂事,不干完还没饭吃呢。” “累吗?” “那肯定,苦死我了。” 闻言,任君衍调侃她经这一难,等回去时再做家务肯定得心应手。 任知欢剜了那后脑勺一眼,两手捧起他垂到地上的发丝,感受那温若涓流的触感。 以指作梳,她一边理着任君衍的头发,一边开始吐槽起遭遇的种种事故,也分享着这期间获得的快乐,可好的终归没有坏的多。 她语气起起伏伏,其中或喜或悲的情绪,沿那手中编织的头发,一一传递给任君衍。 他安静地当着听众,随着任知欢的字字句句,脸上寒意愈渐深沉。 忽然,任知欢话音停滞,她眨眨眼。 “哥,你说这一切是梦?” “嗯。” “为什么这么肯定?” 身前的人静了片刻。 “凭直觉,”他比起拇指颇为自信,“对我而言一向都很准。” 任知欢正想反驳,谁知这么一提,她又想起了先前众多梦境中的“任君衍”,顿时磕磕巴巴,脸上不自觉浮起些微赤色。 “如果是梦的话,有没有可能你我是假的呢?” 任君衍一愣。 任知欢挽起他另一侧头发,无谓道。 “对你而言,我这个人是假的,反之对我来说亦是如此。” 任君衍望着虚空,看那森冷的无边暗色。 “荒诞的梦,虚构的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没关系,现实规则束缚不了妄想中的自己,如果连这都要怪罪,想想还真是憋得慌……” 她吐着舌,废力地扭着手把一缕编好的盘上去。 “说这种话,可不太像你啊。” “哎,可别当我白说啊,你听出其中意思没有?” “什么意思?” 她脸颊淌过一滴汗,小心翼翼地终于把发型整好,腾出一手忙地摸摸自己的口袋,发现没有多余发巾后,她便直接拔下自己头上的。 “意思是叫你多给我开后门,让我在这里吃好睡好——” 失去支撑的发丝猝然淌下,垂没腰间、直达腿根。 “不要让我干活,不要让我练剑,还有一定不能让我去杀敌打怪,懂了吧?” “嗯,懂了。” 将发巾系好,任知欢退后几步看着自己杰作,兴奋地拍拍任君衍,只恨这里没有镜子。 “你这长发生得好啊,经我这般妙手,你绝对可以算进美男行列了。” 任君衍没有立即回话,却忽然插了一句。 “知欢,你希望这一切是假的吗?” 任知欢眨眨眼,歪头想了一小会。 “不知道,不过也用不着希望,因为它一定是假的。” 她甩甩发酸的手,扭扭一直弯着的腰,顺势倒在男人背后,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懒懒回说。 “毕竟这是出自我手,残破又矛盾的世界。” 她温暖的吐息、垂坠的发香近在咫尺。 凝视林中稀疏流萤,眸中哀色稍纵即逝,清俊的脸染上温和笑意。 “也是。” 第三十一章关心 至于俩人为什么放蒲瀛境那地方不住,还非得千里迢迢跑回叁拂谷。 一是几日后的外门大比任知欢不得缺席,二是她舍不得此处结交的好友,在叁拂谷住也是图个方便。 当然大比结束后,俩人便会住在蒲瀛,而这一切都交由任知欢定夺,任君衍倒是无所谓,似乎在生活方面他没有多少欲求。 瞅着掌心一粒粒黑黢黢,任知欢嗅了几下,拣了几颗吞下去。 待其滚入喉间,火辣辣的前劲尚未退去,难言地苦涩便紧随而来,她瞪眼锤锤胸口,夺过一旁递来的水。 “好难吃——” “良药苦口,就忍着点吧。” 此时任知欢坐在窗边凉榻上,她郁闷地看着桌面尚存的几粒,又对着手上的几粒发愁,而任君衍站身侧监督,俩人衣冠楚楚为粗布素衣端茶倒水,这番景象甚是怪异。 “话说回来,你又不学医,这么多药丸一起吃下去真没问题?” 任君衍盯着她,一脸[现在才问已经完了]的神情。 “放心,我有做过实验的。” “你拿谁做实验?” 只瞧他挥袖作个手势,下一秒室内忽起狂风,任知欢失聪迷眼一瞬,视野清晰之际便见一头玄色巨鸟收翅着地。 “拿它,”任君衍手掌摩挲它赤色利喙,“在它吃下那些药前,还是只不够半掌大的断腿可怜儿。” “哇,这是什么鸟啊?”任知欢两眼放光,摸了摸羽毛。 “不知道。” 展臂比了比,任知欢估计着得有两个她那么宽,一个任君衍再加半个她那么长…… “不对啊,你拿鸟做实验,能和人比吗?” 闻言,任君衍似是愣了瞬,后摇摇头,眼中尽是惋惜。 “没关系,到时你出问题我还可以找人治你,实在不行我会好好记下你的遗言。” 任知欢简直吓得半死,正寻思着该以什么遗言以作落幕,忽然身体有热流翻涌,如雷击般窜过肉体每寸,但是无丝毫不适,只觉魂魄似坠温和乡,一沉一浮后就恢复正常了。 将任知欢这一连串的神色览尽眼底,任君衍掏出块紫石,拍拍她呆怔的脸让尝试能否捏碎它。 咔——迷茫地望着手中石块如沙般粉碎,再瞅向前头的任君衍,他点点头,心情颇好地比了个耶。 “瞧,这下外门里无人能与你比及了。” 见她不大相信的模样,任君衍先是解释了这石块可验修行等级,再是领人到屋外教了个中阶口诀,指指对面石壁让她使出一击。 任知欢依言照做,本认为不会如此轻易,随即手中射出一道烈光,石壁应声破碎,贯穿至洞天山外,霎时震有翻倒之势。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任君衍挥手间,伤物复原,四周重归平静。 太牛了! 任知欢盯着自己的两掌,欢喜地一蹦十尺高,后一把扑到任君衍身上,情不自禁地扒着他的脖子,跳起亲了对方脸颊一口。 “你真他娘的是我好哥哥!” “……” 任君衍僵着不动,这一下似是带来了某种不好的记忆,脸黑了一瞬,却很快恢复常态,又把挂在后背的任知欢拎了下来,无奈笑叹道。 “我靠谱吗?” “靠谱得很~” 任知欢笑容灿烂,一如既往地在任君衍干出好事时,毫不吝啬地给出夸赞。 也就这种时候她心直口快得很。 “那还担心大比吗?”他口中流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和。 “担心个腿腿,快快再教我几招,”她手腿并用地摆出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姿势,“让凡事要来搞事的,都得臣服我脚下,喊我一声姐。” 得了点便宜就卖乖,任君衍本想再嘲讽几句,可莫名地话到嘴边一停,像是踩到了什么疙瘩,他浅浅皱眉,后面孔重回平淡颜色。 “明天再说吧姐姐,先去睡觉。” 任知欢闻言,寻思他也经这时代感染要早息早眠了?这怎么行,这里仅他俩唯一新世纪人类,要好好庆祝彼此相认才行啊。 他嫌弃地看她那精神劲,一指轻轻把她推到一边,朝洞口处缓缓迈步。 “你在这休息,我出去一趟。” 此时此景似曾相识,任知欢本能警笛一响,跟上他尾巴。 “想丢下我自己去哪玩?我也要去!” 任君衍瞥着她停下脚步。 “我要去和那些老头谈话,要去吗?” “噢那不去了。” 任知欢几步后退,灰溜溜地就要摸回屋。 一缕念头飘过,任君衍喊她先停一下,随即丢给她一本书一只笔。 “你在这把……公式默一遍,或是默古诗文,我记得你——应该快到期末了,稍微温温脑袋吧。” 任知欢捧着纸笔不可置信,如在童话故事里插入几个新闻要事的诡异感。 连在修仙的世界都还要学习吗? 她愣了一会,下意识回道。 “是期中。” “噢,是我记错了。” 他的背影隐没在密布青苔的石壁上。 此刻水落叮咚,山里夜晚的声音清晰了些,这方洞天重归寂静。 谁会在这种地方还写什么公式古诗文啊,任知欢衔笔狠狠地回屋,但想着也无事可做,也是打算就这么照办。 掀开门帘,原本匍匐在地的巨鸟站起,跟着任知欢的步伐来至桌边,书页上的笔迹时粗时浅,她使不惯毛笔,出神之际目光飘过守在一旁的灵兽,心思打在它的头羽上。 她这种小白是配不上用毛笔了。 “乖乖……” 好在那灵兽本就听话,她轻而易举地挑出合适的一支,拔出剑对着根部修了几下,沾沾墨倒也勉强能用。 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如此心无旁骛的写字。 不出几时,一面纸页将满,旁侧烛火摇曳。 停笔的刹那,她抬起头,被眼前自己熟悉的墙壁书桌吓了一跳,再眨眼时,便还是洞天内这不为人知的屋中。 为什么会有这种幻觉? 任知欢想,或许此刻占据主流的安心感,让她以为这里是现实,是自己的家。 瞅向窗外,屋檐边边露出点星空,不知何处的流水潺潺,在旁侧灵兽有序的呼吸声中,随风微微摇荡于夜色。 果然有他在就是这么不一样吗? 指头一叩一叩着桌面,任知欢托颚凝神,浓长睫毛随心事一颤一颤。 如果任君衍在这不是位高权重的掌门,而是哪个不知名的小弟子,她又会如何想呢? 任知欢不知道,便遥遥沿窗外看了眼洞口——任君衍还没有回来。 一缕念头闪过,她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将书本撕出几页,翻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将刚才的思考记录其上。 任知欢哪怕再木头,也无法遗漏与自己哥哥相处之时,那点怪异、难以言明的感情。 若是对她没有任何帮助,自己又是会怎样看他? 可实际是,无论在现实或是在梦里,他都救她、帮她无数次,不求回报的援手,长期在这样环境成长的自己,很难在这种假设下理清真实思绪。 这时是她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考量任君衍在自己内心里有多少重量,可她实在不擅长这些,只得不了了之。 任知欢将记录的纸页小心迭好,藏入法镯里。 本想看看这里有什么能打发时间,任知欢逛东逛西,才发现这里除了必要陈饰外,再无其他多余东西。 找烦了,任知欢便随便寻一处床铺睡觉,翻来覆去,还往窗外瞅了几回,实在睡不下去。 走到屋檐下,往台阶坐去,身倚着梁柱,她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块石壁,灵兽走到身旁蹭蹭她,窝成圈而卧。 她闭上眼,能感觉毛毛雨滴落,持续了很久。 一夜过去,到白天来临。 仍不见任君衍身影。 第三十二章眼泪(上) 与其一人在空荡的世界里永存,不如与一个疯子共度余生——她觉得自己或许就是这样耐不住寂寞的人,这一点自她在洞天内睡过一晚后,更是确凿无疑。 好在任君衍与她相反,在这砖石砌成、唯有绿植些微生气、毫无多余消遣的这片天地,还能静心地被困期间数天。 那晚过去,任君衍于隔日清晨回来。 之后的日子便是陪在任知欢身边,俩人白日四处溜达游荡,夜晚飘在湖心赏月垂钓,监督她现实的功课,教授她法诀技巧,闲时聊天或各磨己事…… 相处模式与现实时无别,而任知欢却觉不止如此,至少比起以前,对他的喜欢是多了一点点。 她相信着任君衍的话,相信这一切只是场冗长的梦境,故此她认为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是在数日后的某个夜晚,令她始料未及。 时间推移,大比已至。 任知欢神清气爽,望着前头乌压压、井然有序的队伍,她捕捉到花生的背影,后者第一时间也瞧见了她。 此刻的任知欢在人群尤其显眼,不是她怎样一幅绝世容颜,也不是如何气质超群,而是她的一身玉白衣衫,虽不算华贵绮丽,但仅瞧一眼便知衣料上佳、触感绝顶,与周围同门穿着形成鲜明对比。 “给。” 任知欢从她手里拿过两个包子,一个豆沙一个菜肉,花生看她大快朵颐的样,奇怪道。 “我说你在掌门身边,给用给穿,难道就不给你吃的,非得我帮你带着?” 花生这么一说,任知欢才想到这点。 主要光吃药不觉饥饿,而且任君衍也没提过这些,要不是今早胃里空虚让花生帮忙带饭,她还真就毫无知觉地跟他这么过下去。 花生看着任知欢,自她那天知道那只灵兽的真实身份后,便对身旁这女孩感到一丝诡异,这种感觉没有掺杂不好心理,而是对这种存在的真实性感到怀疑。 这种话本都不敢写的经历任谁都会猜疑,可事实如此,这番下来倒像是除了任知欢外,其余人都成了衬托鲜花的虚假存在。 花生把这感想告诉给任知欢,可后者避而不答,说只是万千星辰中唯一一沫幸运尘埃,恰巧染到了她。 真牛逼——任知欢瞅着花生,想着这人真是梦中虚假魂灵么? 时间分秒过去,任知欢拿着号牌,远远观望着擂台上的刀光剑影,神游时不查有人悄然坐往旁侧,直到一声锣响一场告落,她才瞥见那不算陌生的侧颜。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让我好生想念。” “还好还好,多谢挂怀。”任知欢笑道,指了指自己的脸。 邱泽一身腥气归来,他人未干的血迹滴滴润在洁白处,比拼以见血断胜负,只是邱泽常惯一招得胜,只能苦了与他比试的选手。 见任知欢的动作,与以往见面时的戾气不同,邱泽片刻怔神,顺着指示擦去了脸侧的血迹。 “任知焕,你是什么人啊?” “我普通人啊。”任知欢瞬间猜出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那天我可问过符晟了,那人竟是玄霄掌门恒极真人……可我瞧不出你有何等极佳天赋,还是说你的出身能够赢得青睐?”邱泽压低声音道。 “——你问这干嘛?”任知欢抠抠鬓角。 “我眼红,”邱泽十分地直白,“我也想当掌门的亲传弟子。” 一听,任知欢叹息地拍拍他肩,但又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亲妹。 “我真没什么出身,可你说没啥天赋我可不敢苟同,说不定是他老人家慧眼识珠,你又怎能揣测得了他呢?” 邱泽盯着她,又道。 “我当时见你抱他,可见你们关系匪浅。” 她捏着发梢,压下心头的尴尬,撇嘴道。 “啊掌门其实算是我的祖宗,我是他的族人,有血缘关系。” “这还出身一般?” 俩人又在那互相犟劲,花生也算习以为常,百无聊赖之际瞧见另一侧不远的符晟,目光对上的刹那转瞬飘过。 花生只好把目光挪向另一边,却见一容貌秀丽的男子站在身后,生得不似这谷中之人,倒可与玄霄掌门划上相似号。 第三十三章眼泪(下) 他静静站在任知欢与邱泽俩人身后,神闲气定直视着前方战况,这等身段姿态在场却无多余目光注视,花生正想提醒任知欢她身后的这个存在,只见宥朗摇摇手,平易近人地请她别出声,花生也只得悻悻地沉默不语。 时间过去,任知欢听见前方有人高呼她的名字,脱离与邱泽的无谓斗嘴,才知是轮到自己了。 她自然地接过花生的祝福,揣上自己的剑,一步步走到台上,随着规矩与对手互相行礼,淡然地似是逛菜市场的大爷大妈。 结果自然以她取胜告终,收剑入鞘,不费吹灰之力。 只一场赢还称不上多得人眼目,接下来几场在她刻意掩饰下也还算不错。 期间有几场的波折,令她忆起这是原剧情一环,遭结仇之人使诈中毒被封内力,拼死撑过几场后,落败邱泽之手,位居第叁拜在某位长老门下。 可现在不同,她这被药丸神器滋养的躯壳,外加手握剧本,是见招拆招、场场得胜,接连杀到符晟跟头,但顾忌对方的性子怕败后偏激,所以输给了他,位列第二。 好在她演技还行,符晟也只是对这结果有点怀疑,花生则是位列第七刚好卡着关口,泪流满面的她说要请任知欢吃顿好的,就这般平安无事地度过了这次大比。 拜师仪式在几日后进行,任知欢自然免过,在场几人对这结果都算满意,唯有邱泽不服气,他一把拉来任知欢,说还要与她再比,任知欢无法,只得怀着歉意揍趴他,可奈何这人也是倔脾气,输了第二回还想第叁回。 “等等小兄弟。” 任知欢转眼看向凭空现身的宥朗,瞧他像瞧幽灵似地翩翩来至。 “下回再比可好?我找她有事。” 另头望见这边景象的符晟眼中一抹惊讶,他转身走来,恭敬地对宥朗行礼问候。 “茂谨师叔。” “师侄今日辛苦。” 宥朗拍拍符晟的肩,笑眼指着任知欢。 “我先找知焕师侄有事,改日再聊。” 众人识趣散去,唯有花生脑内响起这位的声音。 [你刚才是如何发现我的?] 花生身体一僵,汗颜地瞅着笑意自然的宥朗,从未与什么大人物打过交道的她,实在应付不来这种情况。 [小弟子可考虑拜我门下。] 花生立马逃远。 “师叔找我有事?” 足下云团簇起,任知欢也算习惯了,俩人悬至空中,眼瞅是要往任君衍的洞天飞去。 “师侄,你可否多劝劝掌门多外出走动,”宥朗的扇子一敲一敲着掌心,“别整日隐着气息,叫我们怎么都找不见。” “他不是找过你们吗?” “都是我们寻他,哪有他寻我们的时候?” 任知欢想起那天晚上任君衍的说辞,困惑溢于颜表。 宥朗是不知道她心里如何弯拐,只将一条坠子塞入她手中当是庆祝得胜的礼物,后说了关于蒲瀛境俩人居住之事,任知欢心不在焉地听着,到了洞口便从云团上跳下。 她走到石壁前身体自然没入其中,也跟着迈步前进的宥朗却结实地撞了一头,疼得七荤八素地在洞外控诉恒极欺人太甚。 任知欢顺着藤蔓前进,跳上台阶趴在窗口。 “我回来了。” 任君衍点头,放下手中毛笔,扭头看向她。 “结果怎么样。” “如你预期。” 任知欢瞧见他手下的纸页,上面密布的笔墨,虽算不上好字,但比她来说已算是十分工整干净了,她好奇地挪过他的手打量其中内容,气出地呵笑了声。 “怎么还写起诗来,是要身心都融进这里了么?” “这是默出来的,”任君衍眼疾手快地在她的手背画了个叉,“和你做同样的事而已。” 怎么磨都磨不掉手背上的墨迹,睨了眼任君衍,后者倒是挑眉不羁地笑着,表示没画个猪头已是仁慈。 任知欢抬起腿搁在窗台,任君衍伸过臂撑着,就这么让她跳进了屋内。 自她身体各方面素质变好那时起,任君衍是见证她如何从下个小石坡都得小心翼翼,变到像个猴子般上蹿下跳的灵活劲。 隔着榻桌,任知欢姿态轻盈地坐在他前头,从手镯里掏出新鲜玩意把玩起来。 “咱们接下来去哪玩?” “看你,想去哪就去哪。” 俩人间一时静默,他想了片刻,拣起笔似是苦思着那字该怎么写,任知欢则歪靠着桌沿,手中编着自己的头发。 现实的习惯延伸入梦,他们已经习惯相顾无言的场面,任除此之外一切的风吹草动,这份安宁如飘扬的细雪,缓缓降落、融化在彼此呼吸间。 任知欢似乎又看到了卧室的钟表,或是桌上玻璃杯里热乎乎的牛奶。 牛奶—— “对了,你不饿吗?” 任君衍抬眸望来,脸上的茫然似是忘却了[饥饿]的意思。 “仙人可真不得了啊。” 任知欢摸摸自己肚子的咕噜,反正自己饿了,她便问任君衍这里是否有烧饭的地方。 “你觉得呢?”他戏谑地笑道。 行,这里毫无烟火之地容不下她,任知欢正打算出去找点吃的果腹,不知怎地却回首看了眼任君衍,后者自是淡然如旧,任知欢撇撇嘴,让他解封就自己跑出去了。 他垂眸凝视纸上墨色,指节敲桌上微微的叩响回荡整室,心绪神游在外、后回归笔尖,心中琢磨[饿]这一词。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注意力早已转移其他,这时任知欢却回来了。 听着外头异响,任君衍走出门,只见灰头土脸的任知欢一件一件地从镯里掏出各式各样的炊具,掏完之后又拿出各类菜肉瓜果垒在一侧。 “你要做什么?” 任君衍响指一落,灶里木柴升起火焰,任知欢撸起袖子搓洗蔬果,这身衣着与她手头所干之事是毫不和谐。 “做菜啊,我要吃饭,”她抹了刘海,仰头看着他脸上是清澈的笑容,“他们做的不好吃,我做的才好吃。” 若馋佳肴美馔只需叫他就行,天涯海角哪地没有,非要受累做这活,任君衍不太理解,但还是照她说的回了屋里,不用做也不用说。 不过多时,一碗热腾腾搁在他眼前。 “来吃吧。” 他可以不用吃,任君衍捏着勺子,任知欢对上目光则指指她的肚子,表示已经吃过。 “快,我拿那些东西回来,就是为了给你做热乎的。” 任君衍如言吃下一口,肉的脂香与蔬菜口感混合,热气沿喉舌吞进食道,滑坠入胃瞬间消散。 他脸色如常地又吃了一口,任知欢自己耐不住,也拿了勺子从他碗里舀起一勺。 惨,盐似乎放多了——凭着对自己厨艺的自信,没有事先品尝的任知欢心虚地瞧向任君衍。 只见他平静无波的脸上,那一贯锐利眼眸处落下一滴泪,划至脖颈没入胸膛,又一滴无声无息地砸至桌面。 任知欢以为是自己看错,可事实如此,心感疑惑的同时却难忍心中惊骇。 这是人生至今,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任君衍哭得诡异,虽是流着泪,可脸上仍是无情无色,倒像是天上落的雨,无意划过雕像的眼。 “……你怎么了?” 任君衍盯着碗里的汤,抬起缓缓一口吃尽,他闭上眼眉头蹙紧,莫名连带得她心口发疼。 他很快恢复正常,评价道。 “差点没咸死我。” “我真的要揍你啊。” 第三十四章误撞 隔日清晨。 彼时天色尚暗,是一声门响,打破家里寂静。 踏进屋内的是位中年女性,她蹑手蹑脚地关门脱鞋,想着今早是意外来到市里,还没跟俩孩子说一声。 望了眼两扇紧闭的房门,看客厅没什么值得打扫的地方,便先刷了会手机,时间一到就提菜走进厨房,一番干戈后端着早餐搁在桌上,对此刻还未有任何动静的俩人感到意外。 她首先走到小女儿的房门,敲了几下。 “欢欢,起来吃早餐了。” 没动静,她皱起眉,一扭把手门就开了——透过门缝,床上的人睡得一动不动。 她走到床前,手探向女儿的脸。 霎时,任知欢睁开眼,迷迷瞪瞪地持着笔,手下是被墨染了大半的纸。 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差点睡过去了,她甩甩头,索性把没默出几字的纸丢在一边,跳下榻溜至厅中,再走出房外,她算了算日子,现在是第三十三天。 在这里,任君衍除了与她对话、随她游逛外,是没有其他多余活动,每日不是盘着个腿坐在她身边,就是专挑夜晚出门隔日而归。 任君衍也是昨晚出去,可到现在却还没回来。 他去哪倒是无所谓,可为什么非要设着个结界不让她出去?任知欢急着团团转,最后无法只得蹲在门边。 这么多天下来,任君衍在她心中重要地位不可否认,但也不再是唯一,许是因身份地位、所有之物的变化,她不可避免地对这里的一切有了些感情。 不会总想待在他身边,不会总想一直看到他的脸,就像、就像是……现实一样。 任知欢由此是心底一阵发寒。 在这时,任君衍回来了。 她腾地起身,跑到他身边。 “快解开结界吧,放我出去。” 现时还未入秋,任君衍却穿得严实,脖子以下密不透风,加之他侧瞥来的目光,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你去哪?” “花生说妙慧长老的那什么法会不能缺席,不然会被记仇的。” 任知欢绕过他就要赶着出去,却停对方呵笑了声。 “你不去又怎样,他能拿你如何?” “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任君衍拉住她。 “别太在意那些,毕竟你做再多,也不会有多大变化。” 她愣地看过来,问:“为什么,你怎么肯定?” 任君衍则垂眼道:“直觉。” 任知欢这时只莫名其妙地瞅来一眼,就要掰下那拽着自己衣袖的爪子,这时对方却松了手,称这不是重点,随即掌心变了袋东西。 “拿去,好吃的。” 感情叫住她就是为了塞袋吃的。 任知欢久违地在没有任君衍陪同下出去一趟,是直到夕阳将逝时才归,只能说过得还算痛快。 低调的风云人物出现在众人视线下的那刻,不需要多做些什么,一张张迎上来的嘴就把她想知道的情报吐得一干二净。 任知欢借由此得知了大概剧情进度,是除了连跳几个关键事件外,其余发展没有多大变化,一如任君衍所言。 而这正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任知欢焦躁地啃啃手指,一旁符晟再度加大音量。 “任知焕。” “啊,怎么了?” 她笑含歉意,示意对方再说一遍。 “你真不随我们一起去?” “真的不了,掌门那有事我脱不开身。” 符晟口中说的是几日后的秘境探险,对他们来说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对任知欢而言却并不是。 毕竟按原剧情她会在那里碰到反派一号,也就是现任魔神,她要是去了必会被整成残废、折掉大半条命。 打开任君衍给袋子,她拿起里头的酥饼咬了口,感叹确实十分合她胃口,便把余下的送给了花生。 磨着心头的疙瘩,身披血色残夕地一步步走下山。 直到夜色浓郁,她心不在焉地来到洞口,肩膀忽被拍了下,侧首才发觉是任君衍,是一脸无奈的表情。 “你这是要去哪?” 任知欢才觉得他傻了。 “我去哪?回去找你啊。” “你看看这是哪里。” 任知欢愣了会,才发觉是回错了地方。 他们早就离开了三拂谷的洞天,现居住在蒲瀛境。 任知欢尴尬地一拍脑袋,随即抿嘴拽住对方的衣袖,随脚底云团腾起,俩人似化作流星穿梭天际。 经这回盘算,她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若剧情大致方向不会偏离,那么大概就在她入内门后几年内,恒极真人便会陨落——原因不明。 简而言之,就是任君衍会死。 [死]这一词令人心惊,至少她从不会觉得在这种年纪,这种概念会在他身上落实。 而这些任君衍并不知情,任知欢不晓得该怎么开口,甚至她连这是好是坏都不清楚。 如果在这里死去,就会醒来了呢? 但她不敢尝试,更不愿任君衍为此付诸行动。 如此过了两三天,她整日窝在房里守着笔不知勾勾画画着什么,最后还是以防万一将其告诉给任君衍。 他没什么反应,反倒拿这来开玩笑。 “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 “会大哭一场吗?” “你发什么神经。” 任知欢狠狠地瞪着他。 得到答案,任君衍像吃了糖的小孩,心满意足地展露笑颜,手中鱼食不免多扔了些,任知欢不甘自己难受,也学着他问同样的话。 “那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 他伸手弹了下任知欢怒气冲冲的脑门。 “你不会死,这已经是注定了。” 任知欢脸上浮起一丝不解。 “你是这里的主角,哪能半途就死了?” 任君衍拍拍她头顶,把鱼食倒尽,安然地转身走下桥。 “至少在这之前我早就没了,死人哪还会有什么感想。” 任知欢干站在原地,眼中尽是对他的不满,但还是抬脚跟了上去,与他并肩沉默地散步。 “……你最好还是尽量活着。” 任君衍歪歪脑袋,示意她说下去。 “我不想你先梦醒,不然还能找谁再这样包庇我下去。” 梦醒,比起相信这一切是梦,她现在更相信他俩是穿进异世界,并将在这活到死去。 “好理由。” 任君衍为她鼓掌,不过还是应允道。 “明白,我会努力的。” 你最好是说到做到,任知欢哼出一声,随即溜去做吃的去了。 深夜。 她为那事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今晚过去注定得顶着黑眼圈,便打算偷偷溜去给任君衍脸上涂鸦以示报复。 彼时夜色浓郁,却连半点叶动虫鸣都没有,只余天上寥寥星辰闪烁,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房间,她才察觉蒲瀛境里静得吓人。 又去哪了? 不像自己仅是离开他的视线都得报备,在这点任君衍的来去自由是稍显双标。 任知欢垂头思忖几秒,调转要返回卧室的脚步,也就在这瞬间,身侧一庞然大物骤现,与之一同浮现的话音于脑内回荡。 “您是要去哪?” “掌门呢?” 它沉默不语,任知欢无所谓地摆手,只说道。 “睡不着想出去逛逛,他可以,没理由我不行。” 习惯了眼前这女孩对主人的态度,它本也仅是问一声,随即身形消散,任知欢摸了摸从前受结界阻碍的地方,怔了一瞬,于是畅通无阻地跨了出去。 去哪了呢——任知欢往镯子里摸索着,掏出个能追踪锁定人物的器具。 她本以为任君衍是去往了千里之外,却没想到就在不远处临近山头的深处,手中法器阵阵闪烁的光芒无可置疑。 起初任知欢对任君衍的私下去向是毫无兴趣,管他是做好、做坏都没有探究的必要,可对方此番行径多次,又赶上她有心事的时候……任知欢寻着指示,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她放轻脚步,直到隔着层茂密叶丛、来到了尽头。 前处隐有流水潺潺声,透着叶隙,可见一汪含碎月色的湖面,任知欢整个合适位置,头稍往上移,倒是要看看那人在干什么。 没进湖中半个身子的任君衍映入眼帘。 彼时他微垂着头,身上仅着单薄红衣,长发遮掩下瞧不清脸色,唯有粘稠赤色从头到他腰腹,蜿蜒盘桓染至湖面清澈。 浑身污垢的他干立不动,唯有双唇翕动呢喃,滴滴殷红水珠沿指尖落下,挽起湖水摁在肩上、再是胸前,一捧接一捧,血污似蠕虫攀爬而下,舔舐他衣衫每寸,还其纯白本质,惊得湖面圈圈猩红涟漪。 脸处青紫斑驳,眼角血迹几近氧化凝固,看那密布伤痕的手,任君衍无神怔了片刻,再往湖深处移了几步。 为对方那副似遭血洗的惨样,任知欢忍不住正要冲过去询问情况时,却见他手往下滑去,往那水染透明的衣料,往那响应最不堪、最卑劣的欲望,炙热难消、昂然挺立的生殖器抚去。 高耸性器探出,即便身入湖中够深,那粉色蟒首还是露在水面,透明衣料难掩其下蛮横异色。 任知欢脑中逐渐化为空白,她的眼中,任君衍脸色如常,五指触及,宽慰动作似例行公事、驾轻就熟。 那是男性皆不可避免,正常且合伦理的行为,任知欢自然也经某些契机对此不感陌生,可如今他此刻眉间沟壑、喉结滚动、手中的愈加发紧、那物什不断发胀鼓动…… 一切现实中针对他所忽略的事物。 霎时炸雷闪逝,被刻意淡忘的记忆争先恐后、鸡飞狗跳地涌出,大雨中迷蒙的身影浮现,他抬伞看来,西装革履的关燐森、再度与湖中自亵的恒极真人重合。 耳边回响他那时暧昧的声音,任知欢脸色发白,猝然坐地。 任君衍压抑低喘,一派英挺的身形略显佝偻,灵魂不断与神识抗衡,不惜将每一缕浮现的身影手撕粉碎,他眼底整片沉郁黯色,掌中撸动自暴自弃地愈渐发狠,满手伤痕皮开肉绽,鲜血顺棒身流下,描摹条条暴起青筋。 他不知疼痛,反受猩红蛊惑更是紧逼不放,牙咬得发白的唇滑落殷红,一滴一滴,溅在龟头上淌出的淫液、落入翻腾的水面、搅碎抵制的幻影。 待破镜重圆,湖面月色氤氲,倒映那人鬼魅般的神情,霎时惊慌马乱、精关大开,大股大股腥浓的粘白喷射而出,上身摇晃猝尔坠下,他跌跪入湖里,精液飘荡漫上脸颊,刺得两颊肿胀青紫苦疼,炙热得却是似坠冰窟。 情欲疏解,任君衍缓缓合眼,就势仰身倒下,躺进那满是独角戏痕迹的水中,消失在空气里、无声无息。 她不断后退,眼中迷茫地退出林间,哪怕视野早已不现湖景,可任君衍那般赤身裸体,手中磋磨的狰狞巨物,烫烙不散、闭眼仍旧清晰。 任知欢立马逃走,记忆闪回,她踉跄入室、背合房门。 第三十五章决心 背倚房门缓缓滑下,待脑内风暴平息,漂浮的零碎片段下坠、洒落一地。 几近慌不择路,把那番光景解释为不可抗拒的外力迫使,她迅速想起之前自己中的毒,又将之前种种异常串起相连…… 不是说任君衍在她心里纯洁得如谪仙降世,只是那时他的行止太过诡异,像有什么在胁迫或控制,是毫无旖旎感的压抑乃至疯狂。 任君衍也染上了类似的毒吗?是在什么时候?或是因为那天为给她治疗—— 所知甚少,她不明白该怎么想、该怎么办,只得干巴巴地环膝坐地,眼前唯有冰冷的床榻,任由难以言喻的愧疚漫上心头。 习惯了他独当一面、也习惯了时常在他各类自圆其说下装傻充愣,可当对方的脆弱确切映入眼帘,是如一粒落石溅碎了美轮美奂的倒影,心底的颤栗似于唇亡齿寒。 强烈的不安促使她必须做些什么,以助对方走出困境。 可是她能够做什么? 任知欢蹙眉思索,整夜未眠。 漂浮在光线里的尘埃起落不定,直至一人脚步踏入此境那刻,才恍然惊醒,彼时天际已浮起几缕赤色。 任知欢垂首呆了片刻,是觉现在还没勇气打开身后那扇门,于是转身躺往床上,只得干看顶上房梁纵横,任房外动静由远至近,随后再一声门响,此地重回死一般的寂静。 她啃着食指,抱着被子滚来滚去,打算一切等到夜晚来临时再说。 “您说什么?” 接过递来的箓本,宥朗脸上困惑明显,盯着对此没什么表示的恒极真人欲言又止。 “没事,你放心人去吧,那处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这是要他安排今后门中弟子的修行历练范围扩张至边缘禁域,而那地本是瘴气侵蚀、高阶妖兽横行极其危险的区域,可掌门都这么说了,宥朗也不再多说什么。 “师兄,我何时能请知焕师侄一趟。” 任君衍盘坐桌边,一身玄袍披盖严实,目不斜视。 “你请她做什么?” “就是您之前的事没办完全,让那老头发觉嚷嚷叫得烦……”宥朗累极似地灌了口茶,眉眼不乏讨好,“就借您徒弟一回,好与我去收个尾。” 这个人,在掌门陨落后接手宗门事务,后在紧随而来的灾厄中献身而亡——算是一生清白。 “这你得问她,我做不了主。”任君衍不动声色地打量。 宥朗无力吐槽,放弃看懂这对师徒,想着自己好歹算是在他看护下长大,如今却反倒与对方的徒弟还更好沟通。 与此同时,门外一阵突如其来的叩响。 那瞬间困意受惊消散,可仔细一听是与习惯的敲门方式截然不同,于是安心下来,迷迷瞪瞪地挪去开了个门缝。 “快午时了你竟然还在睡。” 是张熟悉的脸,任知欢眯眼左右一扫,问:“你怎么在这?” “师叔来找你,我跟着一起。” “那你来干什么?” “我自然也是来找你的。” 任知欢推开门,刻意别眼不看她那凌乱的衣着,符晟从怀中掏出一卷古朴竹简,两手递过去。 “谢谢你借我,实在受益匪浅。” “没事,想看什么就直接到书阁里去拿,不用问我。”任知欢懒懒地接过,反正这些东西写得都是些鬼画符,她又看不懂。 符晟察觉对方情绪低迷,便止了话头,只说现在让她去收拾收拾,等会得跟着他们走。 可现在她简直困得要死,两脚勉强站着已是极限,正要扯谎不去时,不料从远处走来的俩人站定,任君衍指了指任知欢。 “啊,人就在这,”再接着指向她身后房门,“那就是她的房间。” “师侄,麻烦请你跟我去做点事吧?” “……” “师侄?” 眼瞧那女孩对他话没啥反应,宥朗一时挑眉,只得用目光向身边的男人求助。 “叫你呢,任知欢。”任君衍象征性地叫一声。 “噢,好我去。” 她点头,回身往房里走去时,僵硬的步伐不慎被门槛绊了一下,所幸符晟眼疾手快及时把人拉来回来。 “……很困吗?” 符晟怀里的任知欢满脸震惊地[你怎么知道]。 任君衍凝视他俩,指指眼下,便无奈地对宥朗说。 “我这好徒儿这会去了,恐怕也只是丢我的脸,要不下次吧。” “行,只要您同意就行。” 直觉莫名不妙的宥朗就要带着符晟走,这时任知欢却一个激灵,随即跟上符晟步伐。 “我送送你。” “?” “师侄既然这么精神,要不就直接跟我们走吧。”宥朗意味深长道。 “师叔请不要打扰年轻人说话。” 彼时任君衍早已转身走远。 符晟明白她有话要问,于是顺从地跟对方停在了合适的位置,见对方那赫然肃穆的神色,心也不由地发紧,正以为即将听到个什么惊天大消息。 “情毒一般要怎么解才行?” 符晟沉默了会,任知欢也自然解释了一句,他复杂地看着她眼底下的乌青,是想难不成对方是为这问题纠结了一夜? 而在符晟的回答下,她将其总结成情毒有很多种,轻有折磨一宿就可消停,重有化身恶魔泰迪日天日地直到磨烂,更歹毒的是具有传染性,死是唯一解决方法。 至于解毒,除了依靠特定解药外,绝大部分就是回归本质——与活物交合。 符晟补充一句,说这毒不算稀罕,是因有些地域为除妖魔不得不入,门中资历较厚的男性约莫半成曾遭此害。 一般是拿出携带类似肉灵芝质感的物什疏解,或是经得对方同意后交合解毒,都已死到临头自然是同性异性皆可,若实在没有便只得找些牲畜发泄。 “那女的呢?” 符晟没有回话,但她也大概猜有七七八八。 这世道对待女性苛刻,即使是修真江湖也是如此,与道侣解毒算是幸运,可要是陌生路人交合,更不用说是与动物…… “你放心,那些地不会让你们去。” 这不是重点,任知欢沉沉叹气,脑袋里想着又是另一回事。 符晟看着她的脸,踟蹰着用词,手拍向肩膀。 “知焕,若有事可不能遮掩,得告诉我好尽力帮你解决,好吗?” 任知欢迎上他的目光,茫然片刻,觉察到对方细微的情愫,是不禁感叹这世界规则的制约力。 她已经是刻意避了邱泽好几天,而在他之后,就轮到了这位——尽是无头无尾的爱意,喜欢得莫名其妙。 照例无视掉,任知欢挥别符晟,这番下来困意也只剩了半成,回房倒在床上,反复回忆着与任君衍初次见面的那晚,种种细枝末节交错,口中腥味似乎也再度复苏。 “知欢。” 门外响起任君衍的声音。 “你不吃点东西吗?” 任知欢躺呈大字型,没有要起身的迹象。 “我一会再吃,你先吧。” 自那天给他做饭后,这位恒极真人终于坠入红尘,开始恢复一日三餐,与现实无异。 待任君衍走了有段时间,她才扑腾坐起,想起今天还有古诗公式的没默,就连他布置的两道难题也还没解,而这些都得今晚交公。 她被迫吃了颗清神丸,正要坐到桌前奋笔疾书,便闻到了股焦糊味,在这蒲瀛境能传出这味道的,想必也就是离这不远,俩兄妹一起琢磨盖的小厨房。 任知欢赶到门口,只见任君衍站在灶前,一身黑衣挽袖、长发潦草扎起,皱眉拿着个锅铲搓着黏在锅上的菜。 “你干嘛,煎锅巴?” “这火不好控制,菜难炒得很。” 他一心搓着那坨焦底糊糊,这般认真吓得任知欢以为他还打算要把它就饭吃下去,当即上前夺过作案工具,令他打下手把锅洗干净,她重新再炒盘菜。 “你可别逞能了,这些东西我弄就行。” 俩人坐在小饭桌前,任知欢垂眼盯着碗里,扒了口饭后嗔怪道。 “你都干了,我闲得没事啊。” 任君衍凝眸筷尖,为自己辩护道。 “反正我都记着了,我做饭的这些日子,梦醒后你就得替我补回来,然后必须得跟爸妈学……” 她怔了一下,话头戛然而止。 “反正你赖不了账。” 任君衍没有回话,那吃饭的专心劲,像是在研究其构成奥秘,似是定要从中嚼出个因果轮回,她偷偷摸了眼对方,嘴角微微扬起,心头隐约的酸涩倒是让每一粒米发苦起来。 他终究还是自己的哥哥。 任知欢思量几许,悄悄吸气,缓缓放开记忆闸口,昨晚所见仍旧清晰,尝试把湖中那人与眼前专心干饭的哥哥重合,过程艰难、如履薄冰,刻进骨子里的认知与现状施加的情感如冰火两重天,她强忍颤栗放下碗筷,神色自然地与任君衍讲起近日遇到的趣事,后者自是照旧听着她的分享,顺便在值得吐槽的地方讥讽几句。 他脸上干涸的血毫无踪迹,连带着那般情欲诡谲,干净得与常人、与现实无异。 “你怎么了这幅表情,”任君衍奇怪地指她的脸,“像是便秘。” “我是肚子疼……”任知欢回以一笑,“锅你绝对没洗干净。” 任君衍义正词严自己的清白,正要拿出药盒,她起身揉着肚子跨出门外。 “来不及啦!” 任知欢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拉过被子一把将自已团成个球。 后时间分秒过去,她一动不动,等候日落月升。 终于在天色全黑,唯有星辰俯瞰人间时,任君衍跨出房门,任自己全然暴露在天公窥视下,走向蒲瀛境出口。 他这一走,也是为任知欢作出了选择。 她站在窗边,攥紧拳头,认命叹息。 照例迈上天阶出这蒲瀛境,远远听得后方动静,他转头望去,随即回身迎向往这赶来的任知欢。 “我是出去一趟,有什么事吗?” 任君衍垂首凝视,等着迟迟未出口的吩咐,他眸中不解,正要说是去办些杂事,她跟着也只会觉得无聊时…… 她忽然两手抱来,脸紧紧埋在他的胸前,任君衍整愣一瞬,也回拥着她放温声线问是怎么回事,刹时任知欢揽下他的脖子,踮起起脚凑近耳边。 茫然之际他听到。 “好难受……” 紧接温热的唇印在他脸颊。 首发:ρ○①⑧.space「Рo1⒏news」 第三十六章还情(上)【微H】 那瓣柔软的触感,带着点颤意一触即离,使他一片空白。 任知欢抿嘴眯起眼,顺势滑至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窝,口中热气氤氲期间,感知到起伏不定的呼吸,任君衍回神关心一句。 “难受?你哪里不舒服?” “你下来、再下来点……” 任君衍尽力听她的嚅嗫低语,依言稍微弯下身,任知欢却抱了更紧些,她闭紧的眼微微睁开,唇瓣停留在他颈侧。 任君衍为她此刻暧昧的停滞颇不好受,于是又再问了一次,手掌迟疑几许,后安抚在她背上,倏忽背上的大手覆来,任知欢赫然打起退堂鼓,可又想起昨夜那幕。 “……肚子难受,可能是……那毒犯了。” 退出颈窝,任知欢贴在他胸膛前勉强抬起头,眉目纠结得憋红了脸,任君衍哑然无声,手也在她背后一动不动,待他终于反应过来。 “那抑制的药,我找找——” “不是!” 任知欢慌地喊停,眼中泛起怒色雾气,是恨他非要自己说出口,才下定极大决心道:“这回不是疼,是、是……很热、有东西积着。” 对准了他的嘴,她飞快贴上去,撞着牙没功夫喊疼,如此停留了那么几秒就已离开,他唇上并不炙热的存留温度随风即散。 然后、然后是该到哪来着,该怎样才能舒服……她慌不择路,全然清空了有关这方面的认知,麻木地想起最为突出、他那高耸的物什,手随即朝下摸去,先是触到对方腹部,再要接着滑下时却被一把钳住。 她这一连串动作太快,任君衍黑了脸盯着她,眉间难忍地蹙起,眸中她不曾体会过的森冷蔓延。 “任知欢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什么眼神。 任知欢瞪大眼,一口热气梗上胸腔,正欲辩驳却怔然发觉已是退无可退,是戛然而止、静默少顷,随即紧抓他的手,口吻迫切含怨道。 “……任君衍,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捧起他冰凉的手,重心一歪靠在他的身上,将其覆往自己热红的脸。 “真的很难受,忍不了、真忍不了啊……” 一滴泪沿颊边滑下,她心含强烈羞愤差点破功,就地咬那胸膛一口,任君衍歪斜片刻复回直挺,他所有话音堵在喉咙,凭它挤塞得水泄不通,仍是沉默维持着拍背宽抚动作。 任知欢咬得死紧,对方心跳的平稳了然于心,在尝出血味那刻才就此松口,唾液拉长的银丝飘断,她放弃等对方回话,豁出去地手迅速下滑,点至两腿之间,不多犹疑径直覆上。 即便是不算欲起的硬度,可这藏匿层层衣料下的份量却仍超乎想象,任知欢心跳加速脸上发麻,怕再拖下去恐会前功尽弃,便凭自己的略知一二,开始小心地磨着上下滑动起来。 任君衍眸中无神,心神却动摇极烈,此刻才想起,这般光景是上个梦境的重现,唯一不同是眼前的女人是任知欢——自己货真价实的妹妹。 “停下——” 任知欢摇头,望来的一眼有隐微的怒意、有祈求的意味,如此刺人眼目。 她手上的动作实在青涩,不懂轻触描摹轮廓、不懂揉捏最下的沉物、不懂探索顶端,只顾上下蹭动且越发用力,像是给根铁管洗澡甚至比不上自己动手来得舒服。 可它还是不争气的愈发挺起。 他起初以为这般折磨会是难以承受的撕心裂肺,可此刻反比预想的还要平静,是毫无波澜的绝望,唯有深处那片漆黑沼泥一渐渐沸腾,翻滚着阴暗腥臭的泡泡。 这般滋味他并不知情,任君衍定格在那只废力不得巧的小手,它像是捂住他的双耳,听不见自己某样物什的碎裂,干涸的喉腔念词道。 “任知欢,你该停下了。” 这是最后通牒,可惜任知欢已屏蔽外界一切杂音,只顾加紧做活,达成目的早干完早解脱。 它越热越胀,跳动的力度令她心惊,任知欢感受那愈渐勾起的弧度,怕得放轻了手上力度,寻思是否该换另一种摸法,更不知何时是个头。 就在这时,他的手盖在其之上,任君衍叹出一气,轻轻将她的手从自己那挺起的阳具拿开,他微弯下身,平静无波的眼与她惊魂未定的眸色平齐。 “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为何不” 身后的大手一用力,她完全跌入对方怀里,浓郁的气息闷得脸色更红,任君衍往她头叩来一记。 “是该我帮你,而不是你来这样作弄我。” 欸等等。 这话还任知欢意识清醒些许,只是此刻也不再等她给出什么回应了。 身后托着的手游弋在腰间,身前的坚实逐渐压来,不禁后退一步,眼前阴影持续扩大,气味与声音混杂几近埋没了她。 手捧上她的脸颊,亲上她的耳廓,轻轻在耳垂下与脖颈衔接间,今夜她身上的单薄中衣本是无意,却促成那游移不定的手贴合着自己,是有类乎肌肤相亲的触感。 背后发痒的温热危险下滑,他垂首吻上脖颈,鼻间呼吸烫得心悸,毫无湿意的温软似是情人爱抚,半段过去没有痕迹,却烙得她难以呼吸,而他后头的手已是滑至臀部,上下其手、一气呵成,也不过十多秒时间便是差点把她套入其中。 这越发不对劲了,任知欢本意只是想帮任君衍舒缓,而不是她需要这种服务。 任知欢急着正要推开,可这样铁定暴露无疑,于是她只得忍下手中动作,任由身前的男人将自己抱紧,并努力装出一副渴求模样。 同时往任君衍的那处再度摸去,想在他对自己更进一步前,先将对方慰解完毕。 第三十七章还情(下)【微H】 pornwu8.com 数年以后,某个夜间她回首再顾,想应该就在那刻,她这番自以为是的献身,是害得彼此再无安眠之日的罪魁祸首。 任君衍察觉怀中人的小动作,是一把单臂将她往上捞起,尽量避免对方撩拨火气同时,稍拨开她的薄衣,唇落至肩侧锁骨,细密清浅得与臀处的有力揉摁形成鲜明对比。 得亏他有过类似经验,知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明白哪处该多碰或少碰,也懂得把握进退的节点,只为不让自己沉沦其中。 而任知欢不一样,哪怕在过往梦境有所经历,也只算是纸上谈兵,这般真枪实干令她手足无措,在整个人被横抱离地面时,她慌忙搂紧任君衍的脑袋,两臂环在肩处,对身下揉拢的爱抚隐忍不动。 “……去哪?”任知欢埋在他发间,口若蚊鸣。 “回房。”任君衍贴耳低声回道。 他一边动作不停,一边步履安稳地带人踏进屋檐,就近跨入她的卧室,彼时火烛未燃,四下漆黑迷眼,看不清彼此的神情,俩人紧贴间仅余气息,真的再好不过。 那高挺的鼻梁蹭过锁骨,呼出热气挠得发痒,揽起她的手不断摩挲,平日看任知欢小得没几块肉,可该丰润的地方却是一样不缺,捏捏隐微凸起的骼骨,缓缓向内延伸,颇具肉感的臀部热意绵绵,熨贴他冰凉的手心,这样的触感不亚于…… 她的颤意丝毫不减,任君衍唇下迟疑,本琢磨着是否要再放缓进度时,只听她恳求的声音在耳畔徘徊。 “再给我、给我多一些。” 此时已冷静些许的任知欢重立阵脚,因够不着对方的那处,为计划搅破而倍感心急,她只能放低姿态央求对方尽快索取,好趁其不备攻破防线。夲伩首髮站:heis w u. c om 任君衍依言给予,唇吸吮向下,空出的手悄然伸入里头,隔着玉白亵衣揉上她一侧胸乳,那般紧致令他心头一怔,后探至她的背摸着那系得死紧的带子,皱眉道。 “你内衣为什么这样勒着?” 任知欢没有多余功夫理会,是觉他的手那般冰凉,摸过的皮肤每寸泛起炙热涟漪,身体触电般敏感倍增,她僵道。 “习惯了……一直都这样。” 青春期心思细腻,初中那会当她察觉日益胀起的那处与体格不符,加之剧烈运动时朝这射来各类的目光,她便开始想法设法将其掩藏,家人朋友未曾察觉、也无人纠正,便这么直到今日。 要说这回任君衍捕捉到那一丝不对劲,也只是因为前个梦境曾实实在在地亵玩过。 “以后不要弄得那么紧。” 于是他解开绑带,隔着肚兜按上舒展开的圆润,任知欢刹时低吟一声,那修长的五指恰巧握满,推揉同时有意刮过一粒凸起,挤着捏着,他氤氲热气的唇也不遑多让,是细密且蛮横地又亲又揉,异样的酥麻令她猝不及防,任知欢纵使强忍不出声,呻吟也还是难捱地飘转出口。 “别、你别——” 起初任君衍把人压在门处做弄,为了方便,又转而把她放至桌上,结实的腿抵在她两腿之间,手拢圆乳玩弄有度,口含薄布下的球粒,舌尖舔舐搅动,待品味够那般郁香四溢才终于就此放过,月白上一片津液晶莹,即便他再刻意放轻力度,那两朵有内衣抵守的胸脯还是不可避免地留有痕迹。 任君衍心怀爱怜地脸埋入沟壑之间,热意蒸汗泌出,蛊惑他吐出舌尖,深邃的眼与高挺的鼻缠绵其中,如此风采摄人心魄,看得任知欢面红耳赤,她抿嘴不肯再出声。 她可还没忘记自己最开始的目的,便抓准机会,手再度探下,抓到他毫无安歇势头的阴茎,抚摸之际反被对方捞回,将她的手贴在脸侧,吻吻纤细的指头,亲在腕心。 任知欢不甘心,顺势抬起腿就要顶去,任君衍是一手压住,没废多大力便将那两条不安分的腿岔开,分在他腰部两侧,埋在两乳之间的任君衍侧眼望来,是副请勿动手动脚的警告。 纵使暧昧缠绵彼此,各怀心事的俩人却暗中较劲,是敌退我进、互不相让的无声对决,而事态永远在朝她意料之外发展。 挡在身下的腿蠢蠢欲动,悄然紧随前方战况,是缓缓推前,在他占有上方所有敏感之处时,愈发深入里侧,直至抵入那炙热私密的地带,任君衍刹那凝眉不快,是知晓她那里还未有多少湿意。 “等等!你在……弄的是” 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危险秘境被他人踏入,是如惊雷传遍四肢百骸,任知欢吓得就要起身,可下秒却被任君衍毫不留情地阻拦。 桌上纸页与笔打翻在地,她的字迹被溅出的墨染得面目全非,双臂被两手死死箍在桌面,任君衍望着压在身下的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动物,他被抓散的长发瀑似垂下,牢笼般地将她视野占据。 任知欢分明看到的,是任君衍那张再看惯不过的平淡脸色。 “你这处想不想要我?” 膝盖应声轻磨着腿心,任知欢浑身一激。 没听到回答,他腿上研磨不停,凝视着任知欢那渐染欲色的青涩面孔,似是腾起某种必要凿透枯井、寻得水源的犟劲,又是稍稍抬起贴进私处最敏感的嫩粒,紧随而来的一声娇吟令他漾起满足的唇角。 “不、不要” 保持这般力度,愈加挑逗,凛冽的眸中浮现略显恶意的嘲弄。 “想要舒服,得更加把劲啊知欢。” 任知欢的两腕赫然被一掌扣在头顶,凌乱衣着下随急促呼吸起伏的躯体一览无余,他膝盖摩挲持续,另只空出的手摸往小腹,后轻佻下移,直至她正被侵占的阴部,点在那两瓣打颤的嫩肉。 任知欢这下扛不住,止不住地哼声,任君衍任由背后的爪子挠来挠去,平和地贴在她脸侧,缱绻盘桓耳旁。 “再湿一些让我进去,你才好不疼啊。” 指尖隔着亵衣,拨开布着细薄毛发的阴唇,膝处昵爱妹妹那软小的阴蒂,守着她的神情变化而调整力度,逼迫她口中娇淫畅出,指腹揉动两瓣粉嫩张开再闭合。 “再放松一点,”拍拍她的屁股,肘部稍再敞开她的大腿,“对……再努力一会就好了。” 他仍留在耳边引诱。 任知欢早已乱了阵脚,难以言说的快感由下往上冲刷全身,眼角滑落滴滴热泪,濡湿她两鬓乌发,恍若魂魄陷入桃色狂想,不知不觉便将自己全盘交出了。 不够、还不太够,任君衍敏锐瞧准时机,从她身下伸出,一道灵光闪烁,清澈的水洗净了他的手,便又重返水火之地,猛然剥开她的亵裤,染了些湿液的膝腿退下,掌心紧随贴合在泌着点黏液的阴唇。 背上抓得更疼了些,任君衍明白她的恐惧,于是环腰把人揽起,指腹摁在胀起的阴蒂,另一根请开嫩滑的肉门,浅浅没入紧小阴口,任知欢应势紧抱着唯一救命稻草,半跪在他的身前,是被悍匪恶徒般地搜刮洗劫着臀下秘境。 耳边低沉的喘息,以及属于她那处渍渍水响,任知欢哆嗦地扒在他肩上,嘴里可怜地呻吟悦耳至极,任君衍吻舐她的脖颈,冷静地捕捉她每一声的放荡,不断有淫液落至手心,指节也被淋得一塌糊涂,腥腻的气息婉转徘徊。 终于在她身体骤然抽搐之际,股股防守不得的爱液顺流而下,尽数烫热地淌在他的掌心,似乎此般惊涛骇浪也挟走了全部力气,任知欢失衡地就要倒下时,任君衍及时把她按牢在自己怀里,用干净的手抹去她的眼泪,顺顺她起伏急促的背。 “这回如何了?” 任君衍垂眼凝视她迷离的脸,一脸纯良地抬起他作案工具,湿漉漉的手在月色下透着晶莹色泽,轻捻两指,指腹间粘稠拉长的丝在她眼前展露无遗,是他百般功夫下窃取的果实。 喘劲还未停息,任知欢一言不发,失神地盯着那骨节分明上的莹润。 “……” 听不清她口中呢喃,任君衍垂头附耳过去,不料骤然香气扑鼻,一个青涩的吻落在唇间。 “不够,还是好难受——” 稍带点潮后余色,她望来的眼清透明亮,浅笑的神情颇具食髓知味的残忍娇嫣。 逼着自己反转攻势,任知欢在他耳侧呢喃一声,小手趁其不备再会那勃起孽根。 “怎么办?我还想要你。” 头歪在他的肩上,任知欢说着自认最为放荡的话,微阖的羽睫扑挠对方颈侧,任君衍凝眉摸向放在他凸起部位的手,她不打算就此放过,现学现卖地指尖沿着顶端,浅浅慢慢地滑置硕大的两股球囊。 纤细的两指夹上勾挺的根,小心地描摹轮廓,由下又向上没至顶端,即便隔着衣裤也能看清那狰狞形状,任知欢垂眼打量着它,点点那圆肿的头,有些好奇地按了按。 “知欢,再不住手就永远停不了了。” 下巴被一把掐起,夜色下任君衍漆黑的瞳孔看不清晰,惟有口吻协同那般厉色弧度,是令她知道此刻绝对不能戏言。 已经到这个地步,是无法再自欺欺人了,他深刻明白这点,手上的颤意也顺着下颚传达给任知欢,她怔愣抬眸,恍然扫了眼自己半颗裸露的胸乳,以及一身凌乱惹人遐想的衣着。 兄妹间彼此相望,任知欢被他刻意的可怖脸色吓了一跳,心中刹那着落不定,但也在这一瞬间,她想起昨晚湖中对方孤自亵渎的痛苦,也想起今夜到此地步,也是由于她一意孤行的援助。 已经到这个地步,是无法再回头了,腿间未散的淫意,使她深刻明白这点。 带着难以言说的愁意,以及零星对未来难测的不安,任知欢环抱着自己的哥哥,将俩人推入再无转圜的深渊。 “任君衍,你还能再给我吗?” ———————————————————— 写兄妹俩的肉好开心好快乐~ 这时的哥哥还是很理智克制的,后边就难说了。 第三十八章苏醒 透过她眼中无可置疑的率真,任君衍冷静地看清自己的狼狈,并没有预期的那般坚韧不拔,而暗地为之失望。 他阖眼摇头,下巴抵在妹妹的额头上,呢声轻语。 “那会脏了你的手,让我自己来。” 这话听不太明白,任君衍捏住任知欢迷茫的下颚,使其头部转下,看清他是如何解了腰带、如何褪下洇有零星湿液的裤子,得以释放那粗长之物。 近两小时地磋磨,勃起阴茎已苦熬已久,顶端粉色肉头小孔处吐着点透明液体,细若银丝地淌至底部肿胀囊袋。 “别动。”摁紧她的脸,力气之大是毫无挣脱可能。 “看着它就行了。”任君衍温和地沉声,冷冷瞥着身下的孽物。 任知欢不敢动弹,只见那曾游弋自己私处的秀手,此刻攀附那浅红棒身,其上隐约青筋若盘虬暴露在空气中,随五指一下一下地捋动,习惯地胀至她难以想象的程度,这般狰狞勃动的物什,与本人清风霁月的外表毫不相符。 ……刚才自己好像都只是隔着衣服弄,果然还是肉贴肉地才能舒服吗? 这一念头跳出,任知欢难堪地脸红似要渗血,可任君衍偏不给她片刻转头的机会,是硬压着怀里的人,手上撸动愈发激烈,逼紧阳物狠守关口。 他故意放空自己,刻意变作色心冲头的疯子,是希望她目睹这些能就此退却?还是期待她纵使污秽染眼也还能如往常那般待他?任君衍不清楚,也没有察觉任知欢的在场所带来的刺激,险些让他丧失最基本的理智,自此成为生殖器的附庸。 任君衍脸色淡漠,手中却逐渐发恨,不管自己是否能抵得住浪似的情潮,也不管此番过后妹妹会以何种目光待他,掌心压着勃挺至小腹的肉棒,腕粗阳物飞快穿刺拳中,止不住的前列腺液充当润滑作用,咕叽咕叽随淫靡气息渐渐盈满一室,纵使如此也未显丝毫射精预兆。 任君衍没有自虐偏好,日常也是宽以待己,可此刻却像是不让自己好过,他那狠劲实在让任知欢看得害怕,摧枯拉朽地似不折断命根不罢休,她想叫对方停手,可又怕他泄不完欲毒,便只能安静地闭紧眼睛,惶恐地等待风消雨息。 “不看了么?” 他的喘声落至在她耳边的那瞬,任知欢忽感头一下歪斜,转而对上那双灼灼美目。 “恶、恶心又可怕,就不看了……” 俩人面孔近在咫尺,将她下意识地躲闪尽收眼底,任君衍舒眉弯眸,一派春风得意、神清气朗的姿容。 “睁眼吧,已经结束了。” 与此同时,手中阳物终于就此罢休,大股炙热浓精喷射而出,糊他满手黏白,飞至她日日倚着的墙面,落至她常走的冰冷地砖,溅至她面目全非的纸页。 浅舒长气的任君衍平复下最后一丝欲念,他扶起污物未染一点的任知欢,彼时她正眼色怪异地打量着这房内所有狼藉。 他放开对任知欢地禁锢,随即悄然施法,顷刻全身清洁一新,掩下那仍旧十分精神的孽根,平静地凝视呆愣原地的任知欢。 此时她僵僵地转过头,对上任君衍望来的目光才回过神,莫名的尴尬涌上心间,她也只得忍着要就此逃远的冲动,红着脸藏下暴露在外的胸部,两手慌乱地整理衣着,眼中不乏关切道。 “……你现在还好吗?” 任君衍点头回应,见对方还没有放人走的意思,眼中故作疲意,是无奈道。 “我累了,现在想休息。” “啊、啊!累了好呀,快回去休息吧——” 这话倒是给她台阶下,任知欢强做无事人,虚扶着哥哥正想帮他开门,可又突然怔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还是你……你要直接在这睡?” 任君衍没有回话,看她的视线未有片刻偏移,只有任知欢心不着落地眼神复杂,目光怕烫似地避免与其对视。 俩人间默声良久,是任君衍的笑声打破了寂静。 他手指缠卷着发梢,深瞳浮着玩味涟漪,一幅纵享欢愉后掏空身心般地慵懒。 “怎么?当我是妃子你是皇帝,服侍好了就准许留宿吗?” “你!你还是快走吧——” 任知欢不堪对方地揶揄,是登时忘却大半害臊窘迫,一拳锤在他的后腰,就这么两手把全玄霄的依靠寄托推出了屋外。 高不可攀的恒极真人半跌在地,拍拍屁股起身,摸了眼迅速闭严的门,正要放心离去之际,只听那门后传来闷闷的话音。 “谢谢你,愿意帮我做这些。” “没事,”他望了眼高悬的弯月,转而注视那扇毫无开启迹象的门,“毕竟我们是亲人。” 我们是亲人,所以愿意为对方做见不得人的事,哪怕这一行为本身天理不容。 这时任知欢已平静些许,是闭眼深吸口气,这下算心事解决一件,也折磨她累得够呛,正要挪回床上睡觉,只听还未走远的声音传来。 “不要放在心上。” 她悄悄打开一点门缝,目睹任君衍的背影消失在尽头。 视野中唯有空荡的前院,念头复杂一瞬,任知欢摇摇头,随即依言将其抛掷脑后,跳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自这晚后,除了必要接触外,任君衍单方面地断了太多与她见面的契机,任知欢倒算是一如既往,总会因为些琐碎小事出没在他跟前,而只有细细观察,才能捕捉到她些微的窘迫。 不比兄长的敏感多疑,任知欢天生不轻不重的钝感,使她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所有对她造成创伤的事物,皆会淡化在每分每秒的快乐。 宛如一棵自净土而生的向阳花,从小到大被这般温煦光芒吸引的人不在少数,可昙花易逝,任知欢的坚强温和仅能维持她一人的生存,它如流水无情,未曾真正滋润过任何人。 出于担忧任君衍受毒害折磨,任知欢可以不顾伦理伸出援手,如果换做是对方,应该也是会做尽任何可以给出的帮助,而不是放她自生自灭,或是草草让一个陌生人占尽她的便宜。 完全没毛病,任知欢一再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不复起初的犹豫害臊,只要发现任君衍还有任何可疑行为,都会以帮她缓解毒发的谎言截住他的去路。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加之任君衍仅是用手疏解,任知欢也渐渐习惯,甚至在完事之际俩人还能正常聊天调侃,一日接一日地便不太在意了,对她来说万事都在向好发展,对他而言却太过残忍,为早日脱离煎熬,任君衍私下无时无刻不在研究根治情毒,是日趋走火入魔,几近闭门不出。 两个多星期过去。 任君衍不知何时地离开,似凭空消散的浮云,已是四日不见踪影。 放弃寻找的任知欢埋怨着,他自己出去也罢,但偏偏要封锁这里,让她人出不去、外人更进不来,实在是无聊得要命。 夜间她孤零零坐在床上,听着蒲瀛境死一般的寂静,搁下闲时与花生学做的纸花,暗自将任君衍锤了个几百回后,才揣着隐隐忧心地拢被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沉睡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 是他回来了?任知欢困得睁不开眼,打算等睡够后再去质问。 彼时有手摸在她的脸上——热乎乎的。 这一下把任知欢吓得够呛,她猛地睁眼,正要变出长剑劈砍而去,只觉视野中光芒斑驳,脑充血般地窜过眼间,房梁似船桨般摇荡,糊成整片发白的墙,点缀一盏熄灭的电灯,熟悉的气味袅袅而来。 女人看着傻不愣登的女儿,轻给了个脑瓜蹦,柔和说道。 “起来吃饭啦。” 任知欢转过头,恍惚地望着床边的女人,涣散的神识得以重聚。 良久,她抽鼻道。 “我这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是梦醒了?” 是太过惊喜了?她的杀伤力那么大吗?女人惊讶地瞧见那满盈水光的眼,捋起女儿半湿的刘海,只说让她快起来不然面就要坨了。 任知欢一腾起身,半跪在床紧紧抱上苏少琳,是委屈地不肯松手。 “呜呜妈妈我好想你……” 好好的大早上,她毫不掩饰的哭腔让苏少琳莫名其妙,纵使她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可女儿这幅模样还是令她心里难受,苏少琳皱眉掰下她,关切问道。 “这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哥哥没照顾好你吗?” 不提还好,一提哥哥,任知欢浑身骤然一僵,魂飘出似地木着眼睛,脸上愕然逐渐化为喜色,宛如光芒破云而出。 “对、对!哈哈我们果然是在做梦!” 她亲了苏少琳一口,挣扎地下床,头发凌乱、步履轻快得似是天底下最快乐的疯子,她扑开门,两手敲打着对面紧闭的房门。 “任君衍任君衍!快起来!” 门应声而开,熟悉的人眯眼探身而出,一幅刚睡醒、疲惫无比的神色。 任知欢喜不自禁,猛地跳抱过去,他身上细腻的睡衣布料令人怀念又安心。 “你说的没错真的只是做梦!我们回来了!” 任君衍还是晕晕乎乎,睡眼惺忪地打量一大早上就莫名其妙抱上来的妹妹,直到看见苏少琳从房里走出,才清醒过来。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早上就来了。” 任君衍拎着她的衣后襟,连带着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放在一旁。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只是有事正好路过就来看看你们。” 苏少琳眼神复杂地看着一旁任知欢雀跃的喜色。 “君衍,妹妹是不是最近压力大啊?刚一醒就哭着抱我,说些奇怪的话……你别管她太紧了,学习虽然重要但比不得身体,千万别像老家隔壁村我姑奶的侄子的女儿那样……” 任君衍听得头大,连忙搭上苏少琳两肩推她往客厅走,转移话题道。 “行行我自有分寸,好像有香味,老妈你做早餐了?” 苏少琳哼出声,与任君衍有近八成相似的双眸狐疑地瞥去,却还是任由儿子推着自己。 “那当然,这个点当然是该起床吃早餐了,你们周末平常弄什么吃的?不会尽是到外边吃吧……” 做母亲的有段时间不见俩孩子,不免就唠叨起来,任君衍游刃有余地接话,任知欢在后头跟着俩人心里美滋滋,是喜欢极了家人在一起的温馨氛围。 “哎哎,得亏见着妈妈你能忍住不哭,我拼了老命才没哭死在她身上呢。” 趁苏少琳在厨房乘面,任知欢贴在任君衍身边,看他晾晒着昨夜洗好的衣服,饶有趣味地调侃道。 任君衍瞥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 “你没吃错药吧?在说什么呢,我干嘛要抱着老妈哭?” 任知欢瞪眼瞧着他。 “你才傻呢,这么多天不见,大概有……” 她戛然而止,像是察觉什么,只觉一股寒流涌过四肢百骸。 “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什么?” 任君衍晾好衣服,只觉任知欢今早是奇怪得很,便单手撑在墙沿,凝视着看她到底还要说些什么。 任知欢不可置信。 “你……玄霄门、三拂谷、恒极……” 任君衍波澜不惊的神情令她声音逐渐变低。 “什么东西?小说吗?” 彼时苏少琳叫来一声,任君衍无谓地拍拍她脑袋便帮忙去了。 留任知欢一人原地干愣。 全都不记得了—— 那段时光对她而言与现实无异,任知欢蹙眉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这样忘得烟消云散。 可任知欢却没注意到,这也许是仅属于她一人的梦,那头的一切以及那个恒极真人皮下的任君衍不过是虚幻泡影。 等到她想起有这可能,已是夜深人静时。 ———————————————————— 【可看可不看碎碎念:】 这时的兄妹俩,算是还没喜欢上对方,妹妹说实话真够迟钝,哥哥会比她早意识到一点,只是他那边的处境有点复杂,加上世俗道义,不好表露情思,至于他百般推拒与任知欢上垒是有原因,可能有些姐妹猜到了●▽●随剧情推进再几章后大致就能明了。 第三十九章化灰 xyuzhaiwu9.com “欢欢?” 她拿着调羹,出神地看着碗中腾起的热气。 任君衍抬眼瞅来。 手被点了下,任知欢才恍然回神,任君衍夹起煎火腿泡进面汤,一旁的苏少琳在给她添菜。 “愣着干嘛,是不想吃面?” 任知欢赶忙摇头,给妈妈呲了个灿烂的笑容,快速地喝了口汤。 稔熟的味道,她凝视那浑浊汤体,明白里头放了何种调料,就连其中加的辣椒是产自老家的小菜园她也清楚。 放得有点多,他会吃不下吧——任知欢打量着果然面露难色的哥哥,悄悄收回视线,筷子递来一口接一口,久违的滋味浸润味蕾。 无声的哭泣萦绕心间,她指尖微颤,此刻是对几星期前那位孤寂的仙人感同身受。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xsyu zhaiw u.co m 任君衍夹起青菜准备洗嘴,无意间地抬眸,令他诧异地凝固了手头动作,这会苏少琳看好熬着的排骨,从厨房走出来时。 只见任知欢小脸皱起,嘴角瘪地下垂,泪珠滴滴滚至碗里——苏少琳下意识看向儿子,而后者也是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她奇怪地问道。 “哎呦你、你这又怎么啦?” 任知欢没立即回话,遂抽了张纸,吸鼻涕道。 “咬到舌头,而且嘴里的东西又辣又烫,疼死了。” 任君衍忍不住笑出声,本以为她会一眼刀来,可对方却只是无力地给出复杂目光,刹那便避开与他对视,后在苏少琳嗔怪下,她慢慢吞吞地嗦完了一碗。 “哎,怎么不呛我了?” 任君衍靠着椅背,揪住睡裙拦下她的去路。 “受虐狂呀,真幼稚。” 任知欢拍开手,睥了他一眼,趾高气昂地跟在妈妈屁股后边走进房间。 她横眼扫过整间卧室,梦里也才过了一个多月,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惘然地瞧着妈妈翻腾袋子,接过一件又一件给她新买的衣服。 “来瞧瞧,这是你姑奶给你缝的。” 任知欢接过新衣,摸着衣领袖口边不算过时的花纹,与姑奶坐在灶前烧火的儿时回忆浮上心头,彼时苏少琳又掏出一些日常物什,还说和花店定的盆栽到时会送到家里。 看那大包小包的东西,实在不像是两日的行当,到像是得过个半月才走,苏少琳称这点东西算什么,还下夸口说哪怕让她抗袋水泥爬楼梯都不成问题。 任知欢不甚相信,纵使苏少琳一身风尘也遮掩不得那般风姿绰约,而经受半个世纪的磋磨,如今已五十八岁的她也难免留有痕迹。 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在陪读女儿的问题上她率先妥协,其次是注重起养生健康,再接着是操心儿子的人生大事。 她似乎忘记了许多年前承诺过的婚姻自由,像是不随大流就会淘汰的急迫,当哥哥出现在门边的刹那,任知欢暗道他将大难临头。 果不其然,在苏少琳象征性的工资事业问题上,被招呼过来的任君衍毫无所觉地往椅子坐下。 “君衍,你现在有女朋友了没有?” “还没有。”他诚实回道。 顷刻间,苏少琳眉目一沉,分不清是怒是愁的神色在那张脸上荡开,她轻轻拢上优雅的二郎腿,语重心长道。 “都老大不小了,之前你也说这不会让我们操心,我肯定也支持你多花点时间找个心意相通的姑娘,可你也得多主动点认识别人啊,就你四姨说的那个女孩也没见你去联系人家……” 任君衍的确是听着,与母亲相仿的面容上不显任何一丝不耐,总在合适的时间点头称是。 “我明白,只是最近有点忙。” “当老师有什么忙的?” 这话可就不对了,默默在一旁观战的任知欢暗地反驳。 “也是忙的,而且我也得多赚点钱不是?”任君衍无奈笑道。 这指的是与死党前年创办的培训机构,加之他自大学期间录制线上课程的账号愈发壮大,才得以不花父母一分钱全款买下这里的房子,苏少琳对此无话可说,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深知儿子秉性的她面浮愁云。 “我明白……只是我老了、你爸也是,身边的朋友有些孙子都能上学了,所以我俩也想早点看你成家,也想早些看看你的孩子长什么样,这样我们才好安心啊。” 兄妹俩的父亲任觅光比妻子大五岁,今年已六十三。 任君衍没有出声。 按往常任知欢也只会附和妈妈,说什么会帮助老哥找到她的嫂子,可此刻她也是沉默不语,任知欢凝视着他垂下的眼睫,不知为何,如今才感受到对方那不为他人所觉的无可奈何。 于是她出声道。 “哎不急不急,哥他也还不大嘛,才25岁,我有个同学她哥哥都差不多三十了还没结……” 苏少琳轻轻瞥来一眼——极具杀伤力的目光,任知欢遂渐渐住口,这时任君衍接着道。 “明白,之后我自己注意就行了,四姨给的联系方式我之前不小心删了,妈你到时再问她重新发来吧。” 他说的云淡风轻,默然同意母亲嘴里的真理,而苏少琳也如云开初霁,她轻松调笑道。 “你能放在心上就好,而且我儿长得那么好,也有头脑懂赚钱,这样的基因不传下去太可惜了。” 什么太后劝皇帝繁衍子嗣,任知欢撇撇嘴心里吐槽,在听到任君衍顺着台阶、悄然插入另一话题,是知晓这场习以为常的硝烟就此散尽。 苏少琳忽然想起一事,说是老家旧屋那要拆迁建路,奶奶最开始是抗议不肯拆,但在姑奶劝说下才安歇同意,任知欢想起她在上学前班那会,还在老屋前大树下的摇篮里,听着收音机里吱吱呀呀的戏曲。 她听不懂,只是当时电视坏了也没东西可看,就这么躺仰叶影婆娑,直至暮色四合,十岁的任君衍回到家,任知欢迷茫地看他脏兮兮的衣服书包,只说要修电视、她想要看电视! 好,小任君衍点头后便去挪动卫星锅,吃着棒棒糖的妹妹在旁眼巴巴地观望,他专心致志地捕捉那无形的信号,手臂上大小伤痕在他淡泊脸色下反倒显得寻常无比。 任知欢只清楚,他藏事的天赋与生俱来,就连心细眼尖的姑奶也被骗得晕头转向,而这番忍让在他儿时遭受数次,终在揍得一位同学骨折、另一位脑震荡后才被人得知。 纵使如此,这份自幼养成的隐忍,也还是伴随他渡过少年时期,持续至步入社会。 至于任知欢为什么知道,那是因为她是对方的妹妹,一方面是怕她也会遭遇同样的事,另一方面是因对方也需要一定程度的慰藉,他才会愿意跟她剖心自白。 苏少琳提到老屋的事,任知欢自然想起这一连串记忆,于是拿了些童年糗事戏弄任君衍,而他也不肯示弱,是冷笑一声,后说起她被虫子叮得嘴唇肿成香肠,还顶着它上了好几天学…… 任知欢看他还要继续说,遂跳过去扯脸,俩人就这么在椅子上扭打一块,苏少琳喜闻乐见兄妹感情好,正起身要出房间打电话时,却忽然脚步一滞调转回头,把女儿从儿子身上剥下拉到床边。 “你现在肚子还会疼不?” 任知欢不明所以,直到苏少琳的手放在她的小腹前,才明白说的是什么后,瞟了还坐在她椅子上的哥哥一眼,但也没说些什么。 苏少琳认为这是很正常的话题,没必要藏着掖着讨论,任君衍也是同样看法,所以他仍留在这一动不动。 “有时候会有一点点疼,热水袋敷一会就没事了。” “经期时间准不准?” “不太准,有时候月初、有时候中旬。” “那不行,正好我也给你带了灵芝粉还有益母草蜜,吃一段时间看看怎么样……” 虽然任知欢已经习惯,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但不知怎的此刻却有点坐立不安,余光中任君衍的身影稍许碍眼。 “妈,先赶他出去再说。” 指尖对准一旁莫名中枪的任君衍,苏少琳皱眉拍了下她的脑壳。 “赶什么赶,他是你哥哥又不是谁,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对啊对啊。”哥哥歪着脑袋一脸无害。 “妈妈……” “而且让你哥听,也是要让他监督你吃!你这小玩意总是不听话,我一走你就全把嘱咐当耳旁风——” 任知欢不喜欢这种唠叨,她放空自己等着苏少琳自己消停,哪知她话锋一转。 “而且我找人算过命,说你今年身体虚很容易生病,所以我怕我才说你。” 又来了。 “封建迷信,我身体好的很哪有生什么病?”任知欢一脸不以为然。 旁侧任君衍听着,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他正要开口,但踟蹰着就又把她流鼻血那事压下不提 “对了,你不是说最近睡不好觉,还问我要安眠药?” 要安眠药,这几个字眼对苏少琳而言可不得了,任知欢满眼愁怨地瞪着他潇洒戴上耳机,后又再妈妈近半小时的关心念叨下才能解脱。 呆在她房间不走的任君衍悠闲听歌看书,椅子缓缓转动间鞋子磕到书的一角,他低头看向桌底,才发现那落了本泛黄的本子。 他随手捡起,瞄了眼半躺在床上打瞌睡的妹妹,偷偷翻一看,停留数秒后眉间一挑,遂又翻了几页。 “好看吗?” 冷不丁飘来的一句,他望向睁着眼的任知欢,后者反常的神态平静。 “还行,就是有点潦草。” 任知欢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似要试图寻得任何蛛丝马迹。 “有没有想起什么?” “想起什么……你指的是什么?我以前可没有看过。” “没事。”任知欢闭上眼懒懒道。 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任君衍本能地嗅出奇怪的味道,正琢磨着怎样才能顺利地撬开她的嘴,同时任知欢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她腾地坐起身。 “我想要打火机。” “我没有,你要它来干什么?” 任知欢伸出手,任君衍便把书递过去。 “要它来把它烧喽。” 她在书底下做着火花升腾的手势。 “你这什么时候画的?” “六年级到初二。” “留着纪念不好吗?”他本能地劝解。 “不好,黑历史化为灰烬才能一干二净。”她眼中没有一丝留恋。 任君衍也不算觉得有多可惜,毕竟他不恋旧,而且这本东西也不是自己的——他沉默了几秒。 “等回老家再烧也不迟吧。” “我现在就想烧,”任知欢瞥来一眼,“怎么?还舍不得买打火机的钱了?” “嘴不要那么毒。” 任君衍歪在扶手边垂眸思索几许,便说要她等一会,撂下这话后他走出房间。 而任知欢这一等,是等到了晚上。 “带我去哪?” 任知欢坐在车上,风透过半开的车窗拂乱她的发梢,飞快窜过眼底的各色霓虹,不亚于梦境里任君衍带她领会过的漫天流星。 后视镜里他不动神色,只认真回道。 “火化场。” “我要烧的是书而不是人?” 近十分钟过去。 俩人来到一片近郊荒地,干裂的硬土上稀稀拉拉的长了一点草,不远处的隐约灯光是夜宿的施工队,算是给人以零星的安全感。 “在这烧吧。” “会不会有点可怕……” 任君衍在她身侧站起,划着手机。 “我放恭喜发财就不可怕了。” “你可别了。” 等了会后,任知欢掀开书页,毫不留情地几片几片撕下,丢进任君衍刚挖好的浅坑里,浅火吞噬片片后愈发壮大,俩人一个蹲、一个站着地候在一旁。 “哥。” 飘荡的火舌映红俩人的脸,任君衍侧首看来。 “你真不记得关于这本书的事了?” “真不记得。” 任君衍在某种意义上算撒谎成性,她不得不防,而这会他眼底跳动的红光,凝视片刻,任知欢才真正相信他所言非虚。 上身松似得隐隐垂下,她收回视线,垂眸浅笑地望着火焰中蜷缩成灰的纸页。 “里面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记得吗?” “才没有,我只是怕你看多了以后拿这嘲笑我。” “啊,那真可惜。” 这会手机来电,任君衍一天接不下十次地早已习惯,他转身走远几步后接听。 “才不可惜。” 她喃喃道。 “忘了才好呢。” 第四十章影响 当绘本已燃烧殆尽,她决定将那段荒唐经历嚼碎入肚,绝不与任何人提及一字,任其在匆匆光阴里淡忘消失。 任知欢本以为这些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大影响,但现实很快便给了她耳光。 上课时频频走神、连走路都在发呆先暂且不说,某道以前能轻松解决的题让她无从下手、某个再基础不过的知识点令她倍感陌生…… 这惹人悲痛的事实,哪怕不眠不休也来不及弥补,而这将在几日后的期中考时给她沉重一击。 中午,教学楼前树荫下的一角。 彼时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长椅上任君衍翻着试卷,任知欢面无表情地坐在旁侧。 “退步有点大啊,而且语文历史不是你的长项吗?我可没看过这两门你考这种分数,这会真是见识到了。” 抬眼瞧上一脸苦色的任知欢,话里虽是责问的意思,但他神色语气平和,显得事态不至严重,可对方也不是小孩,其中是个什么情况她自是清楚得很。 “……发挥失常,下次不会了。” 任知欢蹙眉抿嘴,不好说根本原因为何,也更不能说大半知识点她忘了一干二净,要不是这几天死命地回顾重学,此刻这卷子的分数是得要更令任君衍吃惊。 这番弄她憔悴了不少,如打蔫的绿植晃晃悠悠,任君衍也没说什么,是不再拿分数说事,而是掏出她的数学卷子,开始答疑分析起来。 不过好在被遗忘的知识不过如蒙尘书页,只要用心回溯便能还算完整地回想起来,任知欢虽不知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但若能自己解决,她也不愿告诉家人惹他们担心。 攒着不服输的怒气,也揣着心无着落的恐惧,她花着更多时间来重拾记忆,搁置了起初打算补的电影游戏计划,送或还了所有消遣娱乐物什,一门心思扑在乏味书海。 “我最近要奋发向上。” 她跟任君衍说。 “被夺舍还是开窍了?”他莫名其妙道。 “开窍了。” “为什么突然开窍了?” “因为我想考的大学一定要比你的更好。” 任君衍点头,说会拭目以待。 隔日大清晨,才刚醒就听到隐约读书声,他迷糊地起身呆坐,恍惚望着窗外尚未浮光的天空,花了近半分钟才确信不是幻听。 之后的日子任知欢与书桌相依为命,屁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爱黏着凳子,她变得更像好学生了点,也变得更沉默了些,当拒绝了给她淘来心心念念的绝版画册,程馨不由地看她像看一个疯子。 “咋?你要考首都大学啊?” “可能吧~” 任知欢表面嘿地一笑,心里泛苦地终于解决了道中上难度的题,而这对以前的她来说不值多看一眼。 必须得在下场考试,考有正常水平的分数,而且还得要再稍高一点。 可距离月考还有多久?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发紧、呼吸困难,于是又拿起笔在纸上计算写画。 她刻意逼得自己废寝忘食,也是为了消磨先前梦境在她脑海里的位置,它不可否认得太过逼真,其中一花一木与现实有颇多重合,她不可避免会因某些因素陷入对那段经历的回忆——所有的发呆走神都拜其所赐。 尤其是在任君衍身边,他简直似化身为灾厄之源,只要稍加松懈,回忆便如溃堤洪水袭来,冲得她七晕八素,先前所有刻意抵抗倍显徒劳无功,对一些不可言说的片段更是面红耳赤。 走神这个问题,至少短期内是无力解决了。 一日接一日过去。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并没有在她身上应验。 月考无情来临,而分数并没有迎合她的愿景,是比以往正常水平还要稍低一点点。 任知欢脑子不算多聪明,至今坐在这里全靠发愤图强,引以为傲的资本也唯有毅力,承蒙上天眷顾是未曾让她的努力落过空。 卷子上血红的分数,这回给她的打击实在大了些。 任知欢安静地看着卷子,对面的程馨欲言又止,是想告诉对方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与班主任如出一辙。 “凉凉,白学。” 任知欢表面这么说,心里是清楚这算进步,可还是让她太过失望。 “没事没事,考得也不错了。” 而人的悲欢总不相同,周围此起彼伏的轻松闲话,皆在提醒任知欢这次考试是比以往要简单。 她也只能摆摆头,装作不以为意。 自此任知欢不免又更刻苦了些。 直到某日课间。 程馨逮着她有功夫听闲话的时候,拉着凳子挪到她身边。 “哎哎,我跟你讲个事听不听?” “听听,说吧。” 任知欢喜闻乐见八卦滋润她枯燥的日常,程馨于是挪近了点,凑耳压低声音道。 “知道一班的李梓彤吗?” 任知欢点点头,年级前十的人她大致都记得。 经程馨一番压抑雀跃的话,大致是程馨的一个朋友与李梓彤玩得好,周末的时候她们几位聚会,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受氛围以及酒精振奋,李梓彤透露了自己喜欢老师的秘密。 “是任君衍?” 程馨点头,一脸厉不厉害。 任知欢听着只觉平淡,师生单箭头恋情很常见,似乎这种下对上的视角尤其是对方各方面皆很出色时,都很容易惹事生非。 而且同龄人来找她间接搭桥也不是没遇到过,程馨其实也觉得没什么,只是那人毕竟是朋友的哥哥,下意识觉得让妹妹知道也没有什么坏处。 任知欢是承认任君衍很有魅力。 即使东西乱扔乱放、情商直逼负数且总爱与她对着干,但还是很能吸引人,颇有种美而不自知的韵味。 不像妈妈,她从来不愁他找不到老婆,毕竟他不论长相能力财力都很不错,还有…… 刹那间,似有他的低语盘桓耳边,随那一夜又一夜的记忆袅袅而来,被他抱起的失重感、指尖挑弄的快感如电流淌过全身——任知欢震惊回神,狠狠掐了把自己的脸。 谁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啊! 任知欢把程馨赶走,愤愤地掏出习题册,顶着两边脸颊掐红的指印奋笔疾书。 “是一班那位?” 坐在车上的任君衍掰好头盔,把她刘海往上一捋后扣在头上,帮她系好扣带时回话道。 “嗯,你以后注意点,不要误了人家前程。” 任知欢懒懒道,脚底虚浮地坐上后座。 “我该怎么注意,你懂女生心思就给我支个招吧。” 两手抓着他腰侧衣摆,任知欢半阖着眼哼了一声。 “就不顾形象嘛,脾气暴躁一些,啃指甲、抠鼻子、衣服几天不换——这样肯定就不喜欢你啦。” “……我觉得有点难。” “哼,反正你千万别找个女朋友跟我同样大,甚至是比我还小的。” 任知欢狠拧了腰肉一把,以作警告。 他嘶地倒吸口凉气。 “放心,我才不喜欢你们这种小屁孩。” 她没有回话,浓密眼睫垂着掩了大半瞳孔。 察觉到身后的人手抓的力度变小了点,且后背几次被她的头磕了又磕,于是抬高音量。 “喂,你可别睡了。” “噢,没啊。” 任知欢脑袋一颤,干脆两臂环上腰紧紧抱着,脸贴着后背嘴硬道。 “对了,周末老妈拜托我去吃个酒席,可我那会正好有事,要不你替我过去,时间一到我再去接你好吗?” “不好,这样就搅乱了我预定的计划。” “我接完你后咱们俩个去逛逛然后看电影,再去吃你之前说的那家店可不可以?” “可以。” 任君衍瞳孔侧过一瞬,又回至中心,他将她这些日子的努力都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从来不提,但他是希望对方能量力而行,至少每天在自己睡醒前就晨读实在是太不像她。 “你悠着点,别用力过头了。” “嗯……” 任知欢顺口回道,意识有些涣散。 他不由得加快骑了些。 几分钟后俩人走出停车棚,任知欢勾着他的臂弯,在托扶下摇摇晃晃进电梯,踏进家门那刻她是彻底歇菜,任君衍从没有见过哪个人困得像醉酒一样,帮放了书包脱了外套就把人塞进被子。 任知欢一沾着床,睡得更死,竟连呼噜都打了起来。 只是这般酣睡,纵使任君衍刻意没为她设闹钟,也还是敌不得生物钟作祟。 他刚意识清醒又能听到那清朗的读书声。 只是为什么还伴着股菜香? 任君衍出现在厨房门口,穿着围裙拿着课本、守着锅里面条的任知欢停下声音。 “嗨,我今天起得早了就顺便做早餐。” “……” 她半扎起的马尾协同浅浅的笑颜清爽无比,只是扎紧腰间的围裙清晰勒有弧度,不知不觉竟是瘦了那么多。 任君衍依在门边闭眼叹息一声。 “姐姐你还是请去多睡会吧。” 第四十一章巧合 任知欢歪着头,倒进调味料。 “今天是能睡回笼觉的日子吗?” 他这话不过是白说,任君衍无言以对,彼时她侧眼看来,抬了抬下巴解开围裙,示意由他来把面乘出锅。 自己的妹妹是个倔脾气,和他一样对已下定决心的事,不会轻易被他人三言两语所左右,深知这点的任君衍不打算多说什么,在他将两碗早餐摆至餐桌,这会时间也尚未到六点。 如此几天过去。 星期四,近午时起风,刮得枝叶飞颤,不一会是乌云密布,灰白交织的天空只余烈日几道针似的光芒。 彼时课间休息,大雨滂沱清爽非常,对在这闷燥教学楼里的学生而言总是新鲜的,教室里半成同学跑出走廊挤在过道,而任知欢仍心无旁骛地守候在桌,为题目苦苦思索,以至窗边突来的几声敲响也没注意。 “喂、喂!” 任知欢撇头看去,见是缩在人群空隙的杜垣,他一幅讨好的表情伸手过来。 这是找她借东西来了。 对于这点任知欢有不好的回忆,再三确认给出的笔记没有掺杂任何物什,才能安心递给对方。 “还有,袁老师说你今天有空时下去办公室找她一下。” 杜垣口中的是教他们两班的语文老师。 彼时,教室另头有个男生叫她的名字,任知欢迷茫望去,在对方的手势下才想起今天是轮到自己值日,眼瞧那几近没有空出的黑板,任知欢连忙起身,这会又听后走廊传来一声。 “垃圾桶满了!” 杜垣识趣离开,不忘留下一句。 “再见,大忙人。” 任知欢没管他的话,三下五除二擦净黑板,顶着头粉笔灰拿起抹布,无心观赏大雨中飘渺的绿树楼房,是急匆匆地往洗手间赶去。 途经某个教室门口,各色噪声中熟悉的声音令她停下脚步,任知欢瞟了眼几人簇拥的中心,任君衍笔上飘逸念着不停,周围同学的神情也由迷茫逐渐化为明朗。 任知欢往后缩一步,门框悄然掩着她大半人影,见任君衍上着灰蓝外衫搭白T、下着肥宽黑长裤拢裤口,再搭着老花镜似的锈框眼镜,活似上个世纪宣传画中的人物,像是退休后闲得没事去工地搬砖的大爷。 他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任知欢莫名地心情愉悦,直到视线漂至一抹有些陌生的身影,遂瞅了眼班牌,想那位站在任君衍旁边的女孩应该就是李梓彤。 喜欢老师啊…… 她应合任君衍的解释认真看题,待周围听众皆面色朗然,她也是喜形于色,仰首望向解惑之人的目光,刹那柔和似水、一淌而过,任知欢观察对方,心下了然。 任知欢对李梓彤所知甚少,只知道这个女孩人缘不错,学习成绩自然是比她好,性格与她算是相似?容貌上……主观不太好判断啊—— 思绪电流似地穿过脑海,任知欢陡然回神,对下意识拿别人与自身比较的做法十分不解。 另头任君衍看完题正要讲下一道,余光注意到门边的人,瞥见是面色古怪的妹妹。 他诶地叫了声,后招招手让人进来,周围同学应动作射来的目光集聚一身,任知欢毫无溜走的时机,只得挪挪脚走了过去。 “来。” 任君衍将磨蹭的任知欢拉来,习题册凑至她眼前,指头对着上边的题目一划而过。 “之前咱们讨论过的,那时你的思路不错,跟他们讲讲吧。” “可等会就上课了……” “你下节课是自习吧?没事,大致说完你的解法再回去。” 任知欢不太自在地定睛瞧去,是完全忘了具体解法,紧张地瞅了眼身边的任君衍,后者是对她的能力没有丝毫怀疑,一幅神闲气定等她理好思路回话的模样。 这层楼的学生都知道他俩是兄妹,自是皆怀揣与任君衍一致的心理。 大家都在等着。 “额,可我还要去洗抹布,擦讲台。” “我帮你就行了。” 任君衍拎过她手中的物什,反正他等会也要去九班。 任知欢抿嘴盯紧题,挤不出半点有关记忆,是慌得指尖发颤,呼吸愈发困难。 “……?知欢,你” 得闲喝了水,任君衍这才觉察异样,彼时任知欢已把题本放附近桌上,急说句肚子疼要去厕所,是立马拣回抹布迅速逃出教室。 啊啊真是个笨蛋,踉跄撞到同学道了歉后,任知欢看着镜中喘气的自己,拍掉头顶落的灰,愤恨地搓洗抹布。 越是搓着,两手越是发红,额前垂落的发丝一抖一抖,某种急迫却又无力的挫败感油然而生,险些让她两腿发颤脱力落地。 这时程馨走出厕间,瞧见洗手台边脸黑的好友,讶异之余试探地叫出名字。 任知欢长吁一气,无奈地睥了眼从未如此干净的抹布,搪塞着程馨的关心,与她并肩走回教室。 她明白这事怪不得任君衍,只是觉得自己怎么如此倒霉,做了个奇怪的梦后还摊上失忆这种事,而且偏偏还忘掉了对学生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虽然幸好没忘了全部,但这种事情太过诡异,比起灵异事件,她更相信是得了某种精神病症…… 这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勉强过了上午,好在任君衍似乎是相信了闹肚子的理由,对她逃跑一事没有追问,对此任知欢简直是万分感谢。 下午放学时。 趁着任君衍在开会,想着补课上没来得及交上的信息作业,任知欢取来钥匙进入电脑室,弄着弄着是忽然忘了具体步骤,正打开教科书一看,才发现带成了封面相似的其他课本,她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回去重新拿书。 “知欢?” 门口的身影沐浴暮色,她正寻思着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下秒周身发着橙红光芒的同学探身进来,好巧不巧竟是李梓彤。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弄信息作业。” 她俩并没有过任何交集,只见对方正身扶着门框,脸上带笑地朝她看来。 “你也是来用电脑吗?” 李梓彤摇摇头。 “那你” “我刚从广播站出来,正好路过。” 噢,她好像是副站长来着…… 任知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想借口拿书先离开这里,却见李梓彤几步探来,她看着屏幕,说了句。 “ps操作作业?” 任知欢仰首看向对方。 “你们也弄过这个?” 李梓彤点头,颇具善意的目光迎上视线。 “需要帮忙吗?这个我还记得很清楚。” 还未等到回答,她已是在任知欢旁侧蹲下身,两手扶着桌面似是就差对方的一声令下,这简直是即使不需要帮助,也不得不说自己需要啊。 “嗯嗯!” 正好免得自己返跑一趟,任知欢自然高兴天降神兵,她拉来板凳让人坐下,经由对方指导是仅需几分钟便已搞定。 自此俩人相识,李梓彤的身影开始出没在九班门或窗口。 任知欢没理由拒绝与对方的交往,对朋友她也本是来者不拒,且俩人的性格脾性也算是搭调,重要的是对方鲜少会在她需要专心的时候出现搭话。 “诶,你怎么和李梓彤玩在一块啦?” 收好磨完的一张试卷,任知欢回身歪在程馨的课桌上,说了那天电脑室里的情景。 “嘿,我才刚说那人喜欢班主任,你转眼就勾搭上人家了,这么护着你哥啊?” 任知欢一把打向她的手背。 “谁护他了,是梓彤自己找上门来的,说什么我勾搭。” “哟哟,还梓彤来了。” 不理会程馨用力过头的醋味,任知欢撩发蹙眉扶额,一幅无奈招蜂引蝶的悲情公主,装模作样地自傲道。 “唉,谁叫我魅力如此惹得无数爱慕。” 转眼,她恢复正常,意味深长地悄声凑近程馨说道。 “这是从任君衍那里学来的,骚不骚包?” 俩人哈哈大笑,经此任知欢放松身心,转身便又投入学习之中。 她是能与李梓彤成为朋友,但却无法诚心实意待她如待程馨,毕竟得知对方喜欢自己的哥哥,任知欢也不太明白为何对此心有疙瘩,于是顺势归结于因为对方不符合自己的大嫂标准——也就是与自己相近的年龄。 太想不开了,找个比自己大八岁的老男人。 瞥了眼今天也是副潦草穿着的任君衍,任知欢叹息地摇摇头。 时间转眼至周六。 任知欢遵守那日与哥哥的承诺,在连夜加班提前整完今日的预定量后稍微打扮了番。 一身温婉碎花连衣裙,脚踩清爽小凉跟,她扎好头发,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头,遂打开洗手间门飘了出来。 “小美女来喽~” 她跳至任君衍身前,两眼含笑地等着他迎合夸赞。 “让一让,”任君衍挪开她,两手摸向沙发底,“奇怪我的u盘呢?你看见我u盘没有?” 任知欢有点尴尬且无言以对,只恨其不争气地锤他后腰。 “真直男啊你,活该母胎单身。” “行行,我直男我母胎,大美女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啊?”他扶着桌沿很是无奈。 “很急吗?” “不急,但是找不着我难受,啧……记得之前就是放在这里的啊。” 任知欢交叉着手,旁观他为找个小东西颇为狼狈,看了会后她是一拍手。 “噢对,u盘是吧!” 说着打开木柜,从抽屉顺出一枚银白,这会洋洋得意地在他眼前摇晃。 绝对是故意的。 任君衍夺过她手上物什,冷笑一声,遂眼疾手快地一把摸乱她的发型,后跑回卧室反锁,任她在外边如何闹腾,悠哉收拾好才开门出去。 他打量着暗自嘀咕、重新束发的任知欢,提了个意见。 “你这发型不太吉利,换一个吧。” “为什么?这不是很好看吗?”任知欢不觉不妥,也不打算听言计从。 “算了,二次元的事管不着三次元。”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提起包的任君衍拍上她的脸。 “走吧,小美女。” 第四十二章错乱(上) 虽说当时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但现在却有点反悔。 任君衍把人送到后是一溜烟跑了,留任知欢站在大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她只吃过农村的流水席,是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参加他人婚宴,可离弦之箭哪能回收,也只能硬着头皮依凭地址到所在楼层。 递出请柬,在并不熟悉的远方亲戚带领下,感叹这浓厚古风现场布置,茫然地走到一处座位,而旁边已有位女人落座……似乎有点熟悉? 相关记忆快要冒头时,对方倒先反应过来,她忽地抬身一凑近,两眼是将任知欢全身上下扫了整遍。 “哎呦,你是欢欢吧?” 任知欢点头,在她又看到另一位熟悉人物后,便想起了这位中年女子的身份。 “阿琳姐的女儿,哎真是好久不见了都长那么大啦。” 女人忙地拍拍肩膀,叫醒正出神的少年,他疑惑回首,应着母亲的指头看来,这会脸上才浮现惊喜之色。 “知欢!你怎么来了?” “我代我哥来的,他没空。” 在杜垣妈妈的灼灼注目下,任知欢兵来将挡地与她寒暄完,后对方以不妨碍俩孩子聊天为理由,母子俩换了个位置。 “没想到你也会来吃酒席啊。” 彼时会场里人声鼎沸,任知欢探首打趣道,毕竟在她看来杜垣是宁愿窝在家里打游戏,也不会来这些地方。 这句话他也想问,杜垣环臂垂头。 “新娘是我表姐,在小时候她照顾过我一段时间,这会她结婚我肯定得来啊。” 说起来他俩本是同个村的,有血缘关系的俩人凑到同个酒席吃饭也是常见。 “平常都见你穿校服,今天倒是靓得把我吓一跳,这么重视这场婚礼吗?你也和我表姐关系好?” “我不认识你表姐,只是等会婚礼结束了,我哥要带我出去玩,自然就整得好看些。” 面对毫不吝啬的夸赞,任知欢傲然表示他十分上道。 之后俩人闲的没事聊了会天,等到台上司仪开场调起气氛,周围灯光昏暗下来,任知欢才坐正身子。 舒缓音乐响起,她化为众多目光的其中一道,定格在灯光聚集的闭紧大门,任知欢揣着可有可无的好奇等待,漫不经心地想着两位新人是何种模样。 大门缓缓开启,两袭华衣红装显形,任知欢定睛瞧着,寻思这服饰可真好看,再目光上移…… 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一幕上演。 似一滴溅破平静湖面,惊愕神色在脸上蓦然荡开,她快速眨眼,仍旧不敢相信。 “任、任君衍?” 不受控制就要站起,幸好旁边杜垣一把拉住她,对任知欢这番举动不解,他皱眉奇怪低声道。 “人家正好好走流程那里,你要干什么。” 任知欢没心理他的话,只对着新郎那张毫无疑问万分熟悉的面孔,她瞪得两眼发直,一时不知所以然地下意识望向新娘的脸。 两位男女共牵花绳,步步踏过洒满花瓣的红毯,新郎脸上洋溢幸福色彩,持喜扇的新娘是垂眸恬笑,长睫微颤、红唇耀人眼目,而这张脸同样也是她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 彼时灯光途经,新娘已走过任知欢席位旁侧,行注目礼的在场众人却没有丝毫奇异,就连杜垣与他的母亲同样也是。 她怎么长着我的脸? 任知欢真觉实在不得了,在优美音乐中她拧着自己狰狞的脸,疼痛的知觉与清晰的视野明摆告诉她,那两位身着喜服、浸染于幸福光景里的新人——是他们俩亲兄妹,然后在台下邻近席位等待的是任觅光与苏少琳——俩亲兄妹的父母。 好荒唐。 起初愈渐冰凉的四肢赫然温度回流,热腾的血如细密静电爬上脸颊,麻木得催人摇摇欲坠。 在台上的是任君衍,还有任知欢。 那在台下的她呢? 任知欢死瞪着那俩人,感到脑内天翻地覆,她混乱地掏向小包,镜子、镜子在哪? 她深深吸气,险些对自身认知也要一塌糊涂之际,终于摸开了包链,镜子在颤抖的指尖失控落下。 如一枚硬币,它坠地垂死旋转半圈,后正面朝上尘埃落定,倒映她那死白仓惶的脸色。 这就是任知欢的脸——我的脸啊! 她掉下座位扑上镜子,命似地狠狠揣在心口。 所幸四周昏暗,众人宛如剧场看客各怀心事,自是没注意她如何蜷身在地,更不会料想她目睹了怎样一出乱伦光景。 忽视杜垣的关心,任知欢松开捂捧的镜子,颤颤巍巍地再瞧了一眼。 待她再抬头。 新郎不再是任君衍,而是个脸肉肉的圆眼憨厚小伙,与其并肩的新娘也不再是任知欢,而是身材瘦长的清秀女子。 台上与她毫不相关的姑娘讲着与丈夫的相识相知,与任君衍毫不相关的男人自然地与妻子打趣,台下荡起参差不齐的笑声。 像是上天转瞬即逝的做弄,而她则是开不起玩笑的小丑,骇然受困在那出幻景,惊魂未定地愣了片刻。 “欢欢?你怎么了这是” 在杜垣提醒下,他的妈妈这才察觉奇怪,遂慌忙蹲身在侧,顺着她的背拍了几下。 任知欢大气一吐,僵硬地摇头。 “我没事,就是……就是低血糖犯了,我想要糖。” 杜垣闻言,是赶紧剥了个棒棒糖一把塞进她的嘴里,这会周围宾客也才注意到这边,在杜垣妈妈的解释下,凑过来的各类关怀目光便就此散去。 “杜垣,”任知欢松松地含着糖,冷冷指向台上新人,“这新郎像任君衍吗?” “不像啊。” “那新娘呢,像我吗?” “?你说什么呢任知欢,低血糖犯了脑袋也会不好使吗?” 杜垣这话没有恶意,他是真觉得任知欢这番脸色语气不像是没出事。 “……” 任知欢肯定相信刚才只是幻觉,可这会脑子发懵,许是惊吓过度,甚至还有点疼。 猜是最近压力太大导致方才那出,她半伏在桌,无心看或听任何任何事物,尽量不去细想那种幻觉意味什么,只能闭目养神。 在无知觉的时间里,桌上的菜逐个上齐,味道飘散入鼻,反是令她蹙眉难耐,头晕震疼的迹象没有好转,恶心感一浮一浮地上涌。 “你要去哪,他们还没敬酒呢。” “……我有点不舒服,先去个洗手间。” 她有些有气无力,将塞份子钱的红包放到杜垣妈妈的手里。 “阿姨麻烦到时你帮我给一下。” “真没事吗?你去陪下欢欢——” 任知欢摇头,一口只是要去个厕所截住了俩人的话。 顶上灯光协同繁复布置晃人眼目,她步履虚浮地走错道,险些撞到上菜的服务生。 身着赤红婚服的任君衍尚在脑中,眉目俊朗的人是天生天养的汪洋自恣,是从未见过的神采飞扬,连带与他携手后生的任知欢也喜溢眉梢,眼波流转间尽是初尝人事的明媚娇俏。 亲生父母的注视中,大庭广众之下,他俩亲密无间,眼望彼此毫不掩饰的情意,实实在在击穿肉身壁垒,雷似地打坠心间,引得一片发寒森冷的疼意。 真叫人害怕。 心有余悸的任知欢扶着墙,拐进无人小道。 他俩牵手并肩,无异于踏火前行。 任知欢做为那些围观目光中的其中一道,眼看着“任君衍”与“任知欢”赤脚踩上通红的炭块,烈焰绵延千里,俩人信步而前,任由面目扭曲、肉焦成碳,紧牵的手也被烈火吞噬,滴落的脂油滋滋作响。 两具骷髅做着机械行走动作,众人交头接耳,做为其中一员的任知欢参与其中。 真是恶心,她与旁人窃窃私语。 任知欢捂着泛弄恶心的胃,头疼欲裂中挣扎前进。 再绕过下个拐角之际,迎面撞上结实物什。 她后摔在地,被撞的人手上不稳,水瓶跌落、砸在头上,汩汩涌出的水沿发丝淌下。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任知欢呆坐在地一动不动,显得男孩手忙脚乱,他脱下外套,正要套在她的头上。 “我没事。” 她推开递来的衣服,踉跄站起身,闭眼深深呼气,再睁开时眼神清明了不少。 “谢谢。” “?” 这人怕不是脑袋有问题,男孩正欲细问,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片刻,是话头一滞,反道。 “任知欢?” 任知欢擦着脸上水渍,有些涣散的目光刚一重聚,打量那人不算熟悉的脸。 “水泼到你真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也正要去洗手间冲把脸的,你这回到省得我去了。” 而且头是忽然不疼,也没有想吐的感觉了,任知欢整个人是莫名其妙,恍惚迷离得像是梦一般。 “你认识我?” “我是一班的韩正,任老师的妹妹我自然知道。” 噢是同级校友,任知欢心不在焉。 “真的没事吗?你刚才的脸简直白得吓人。” “真没事,”任知欢沉默几秒,“这别和任君……任老师说,不说漏嘴就算还我情了。” 她的话带几分祈求意味,听得韩正晕里糊涂,虽然他与任君衍的师生情谊还没有到要询问家事的地步,但他也没理由决绝对方的要求。 好巧不巧韩正是新娘的亲弟,他带着任知欢去往休息室,所幸洒在身上的是纯净水,她谢绝了使用浴室,只接过毛巾和吹风机。 好烦,早知道不来了。 她感慨着今天简直倒霉透顶,草草吹好头发和衣服就要离开。 第四十三章错乱(下) “欸,你的东西没拿。” 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韩正出声提醒,伸来的手心躺着块镜子。 天晓得刚才她为什么一直揣着它不放,任知欢潦草将其拣回,匆匆走出休息室之际,却不自禁低眼瞄去——爬着两道裂纹的镜面,描摹着柔光莹润的唇瓣下颚。 任知欢沉默不语,是越想越气,遂将它丢进了途经的垃圾桶。 莫名的烦躁萦绕不散,她无心吃还没凉透的菜肴,尽到宾客礼仪同时也是最早走出酒店的那一个。 [已经结束了,来接我吧。] 任知欢放下手机,走到大门前头有段距离的喷泉处,她戴上半边耳机原地停留,两眼失焦地眺向马路上来往车流,机械冰冷的听力流不进脑海。 忽然有影子接近,定睛瞥过一眼,是来搭讪的陌生人,男人自顾自的询问联系方式,她继续凝望虚空。 见索求无果,那人仍徘徊身侧,她因顾忌怕是神经病不好招惹,本想以忽视息事宁人,谁知避开几步他便跟几步,嘴巴念个不停的想引起话题,是缓缓点摁手机,自以为掩饰极好的摄像头悄然对准下身裙摆。 “滚。” 任知欢狠狠瞪去,本来心情就不好,此刻沾染怒气的脸更是阴云密布。 男人这下有些恼羞成怒,抬指就要骂她不识好歹。 “我男人来了,”任知欢冷冷指着他身后即将赶来的身影,“你到底滚不滚?” 彼时未等那人辨认真假,肩头忽来的手掌沉而有力。 “这人推销的。” 任知欢抢先解释,最烦公众场合有人搞起事端大吵大闹,不耐的目光像是看着臭虫,暗示那男人赶快有多远滚多远。 任君衍的想法也同样如此,他顺着台阶,带着恐吓意味的冷笑协同掌上可怖的力度,令来犯者瞬间瘪了气焰,他掐牢着对方,夺过手机检查一番后,才松手让人离开。 “我没事,就是等太久了。”她解释着以回应任君衍担忧的目光。 “辛苦你,我这会事也办完了,咱们走吧。” 任君衍点头后回身抬步,英挺的身姿来去如风,方才戾气也无影无踪,唯有纯白衣袂飘摇,似不为任何事物停留。 “等等。” 她没挪动脚步,抬眼道。 “送我回家吧。” 任君衍停脚,侧过脸的疑惑神情是要等她续话。 “有点累了,想睡觉。” “发生什么了?” 任知欢自知逃不过他的眼睛,是有些底气不足,有气无力道。 “就只是累。” 任君衍回站至她肩侧,是以为自己刚才关心不够、歉意不足,让她生气了。 “真不逛吗?电影票我都定好了。” “……” 任知欢脸上的疲态明显,任君衍当然没理由勉强,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过问。 他自然地抬手搭上任知欢的头,指尖即刻触及隐微的湿意。 “你的头发怎么湿了?” “不小心撞到服务员,他端的水泼到我头上。” 她幽怨的脸令他恍然大悟,任君衍把她此刻苦瓜似的阴郁归结于这件倒霉事,才就此放心下来。 “没事,累了就回去休——” “那不回了,走吧。” 任君衍是不清楚她心里如何百转千回,任知欢隐隐咬唇,莫名的胜负欲让她没有后退,是一把抓上他的手。 任知欢心下忐忑,不愿承认那会的幻觉撼动心神。 任君衍随遇而安,是局外之人的乐见其成。 不在同一频道的俩人踏入商场。 她本以为此刻与任君衍对话是一种严峻的考验,可事实并非如此,至少今日无事的任君衍语气与往常无异,那番安然恬淡牵引着任知欢,以至她放松些许、神经免于紧绷。 彼时食欲大开的任知欢手里捧着奶茶,瞟见一侧搞活动的店铺。 “我想吃甜品。” 自是请她随意了,任君衍跟着人往那处走去,继续讲起他被二货朋友牵连的糗事。 一直都是如此,他看淡所有的态度无论出于有意或无意,是无时无刻不在包容着亲近之人,令她渐渐将今日糟事抛在脑后,在叫人窒息的课业之余,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 “这好像是我同学开的,”任君衍越过愈加紧密的人群探头一望,“他人在里头张罗。” 任知欢眯眼盯着立牌,打量那优惠内容。 “单人打六折、情侣打三折……呦还要拍照呢。” 她转头看向无所谓的任君衍。 “咱俩扮情侣进去就可以打三折欸。” “嗯不错,但我那同学认识你,这样就穿帮了。”任君衍脸上没有异议,只提醒道。 “穿帮就穿帮怕什么。”任知欢跃跃欲试,打算进里头吃个痛快。 彼时任君衍嗤笑出声,低声调侃。 “拜托,这样恶心得我很没面子。” 笑容在任知欢脸上凝固一瞬,随即话头填补空缺。 “说的也是。” 她松开手,俩人走了进去。 老同学看到任君衍的那瞬惊喜溢于言表。 “妹妹想点多少点多少啊~” 老板殷勤地递来菜单,任知欢锤了下打趣她会吃到售罄的任君衍,后气呼呼地瞧那俩人旁若无人地回首往昔,遂点了几样,漫不经心地刷起手机等待。 恶心。 冰冷的屏光划过瞳孔,她从学习软件依次在聊天、游戏、论坛间反复横跳。 恶心得很没面子。 任知欢无奈叹息一声,不远处任君衍与朋友聊正酣畅,眼中的字字句句逐渐词不达意。 她放下手机托颚沉思,凝视上方吊着的水滴灯,在甜品上桌时说了声谢谢。 几勺吃完一碗,以这般速度,待任君衍回座时已经没了他的份。 “你刚才吃的哪个最好吃?” 感情把她当试菜员了。 “这个这个。”她反指着最难吃的一款。 “芝麻……算了我不喜欢。”他叫来服务员。 运气真好,选了个最好吃的——任知欢撇嘴暗道。 彼时任知欢已经吃足,她安静地凝视任君衍斯文地四口干完,盯着他仅用三指便可稳稳托起的碗,忽然道。 “我觉得,你很适合留长发。” 闻言,任君衍垂眼细思,给出想法。 “当然,我短发长发都很适合。” “你竟然也认可了。” “人帅,怎样都好看,只是长发难打理,我就算了吧。” 他夸自己总是脸不红心不跳,任知欢此刻却没觉滑稽,也不知是哪句话挑起她的神经。 “那咱们去六楼,我同学说那里都是写真馆,你去拍套古风的看看。” 任君衍以为她在开玩笑,却不料对方竟是认真的。 “等等,拍这种东西一般都得预约吧。” 任知欢脚步一滞,却还是到六楼去看了下,果不其然皆是档期排满,忙碌得没空理她,任知欢尴尬得脸红彤彤,可最后任君衍还是没能逃过此劫。 他在店员的帮助下,套着挑选好的玄色服饰,任知欢在旁帮忙,手上动作却愈发迟缓。 “看着不合适吧。”他自嘲道。 “怎能可能呢?太适合先生你了~您女朋友肯定喜欢。” “我们是兄妹。” 任知欢愣在原地,看着他与梦中几近一致的身姿,要说不同之处,除了他那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外,便是那略显僵硬茫然的神情。 白天或黑夜,尚分不清现实梦境的那时,他锐利凛冽的瞳孔温和地承载着她。 “你觉得怎么样?”任君衍看了过来,想要她给个评价。 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形单影只地守着那方安睡之地,没有掩饰也没有辩驳,所有关怀、一切照顾仅徘徊在她身侧,毫无破绽的偏爱没有他人可乘之机。 “……你这是什么表情,真的那么不合适?” 任君衍此刻的眼眸,有她、有工作、还有世俗。 迷蒙在雾雨里的人抬起头,伞下是关燐森、也是玄霄掌门的脸,此刻的眼中有她——仅有独一无二的任知欢。 恍惚想起湖面上自亵的男子,以及藏在林间目睹全程的女孩。 梦中假的恒极真人与真的弟子,后续被刻意淡忘的淫乱情迷,还有今日的错觉,皆是她的独角戏,是唯有任知欢一人的自娱自乐。 [恶心] 该受审判、该遭火烧的,只有她。 任知欢眼皮骤跳,是深吸气眯起眼。 “的确不合适,太丑了。” 呼出气的刹那,似乎全身血液皆往头处奔涌而来。 会不会说得太过了?她本想找话宽慰,却在任君衍骤变的脸色以及店员的惊呼下戛然而止。 任知欢点了下发痒的鼻口,指腹湿黏——是血。 顷刻间,鼻上被整片冰凉包裹,任君衍捂着她的鼻子,正要让人抬头朝天之际。 “笨,流鼻血不能仰头,要前倾,”任知欢一把推开手教训着他,“别碰到了,你身上的衣服还没还呢。” 任君衍忙不迭地脱衣递给店员,而任知欢则谢绝店长的帮助。 “你可太能吓人了,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任君衍一手包着鼻子,搂着她坐上电梯往停车场赶去。 鼻血很快濡湿了纸巾,任君衍立即换张新的上去,拔出之际滴滴直流,溅到地面点点斑驳, “头还有些晕,想睡觉啊。”异常冷静的任知欢如实回答。 “真别骗人,你不能吓我啊。” 第一次见人流鼻血这么多量的任君衍,是不免失了平日雷打不动的沉稳,浓厚的腥气萦绕俩人之间,指尖的颤意清晰地传递给任知欢。 “……那件衣服价格近千,太贵了。” 任君衍心急之余颇有些无语,没有接话。 “你不觉得这血流得可真是时候吗?没有过多纠缠,咱们就分文不花地出来了。” “你可别误以为我流鼻血是因为你帅啊,之后敢拿这个嘲笑我就揍扁你。” 脑袋歪在他的怀里,任知欢唇上扬起一抹笑意,调侃的语气寡淡。 “真的有点困了,你记得把我抱” 抱得紧紧的,免得整我摔下来破了相,就不好嫁人了。 话还未说完她登时眼前一黑,身体失重下坠。 她朦胧地听到了些动静,似乎有路人的喧哗,有任君衍急迫的呼喊。 最后,世界彻底寂静。 这样无知无觉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是有成百上千年,也或许只是一瞬之间。 任知欢沉沉的睡着,直到耳边叶响鸟啼。 她睁开眼,透过林间的阳光洒遍全身。 任知欢目色涣散地侧过头,看着繁衍四处的稀碎小花,瞬间一把长剑插入土,银光光的剑刃倒映她朴素无华的装扮。 “还睡,咱该走了。” 个子有些变高的花生两臂环起,踢踢瘫在草地上的任知欢。 她意识清明,遂坐起,愣了片刻。 “花生?” 花生没理她,只一把将人拉起,不满地念她这个领队还要下属给叫醒服务,而不远处以符晟为首,是一众面孔陌生的子弟。 任知欢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用力掐了自己的脸。 很疼,但这的确是梦。 她仰望澄澈的天空还有碧绿的茂叶,呆愣片刻。 “任君……我师父呢?” “在门中吧,你睡失魂啦?问这做什么。” “我得回去看他一眼。” “啊?” 任知欢斩钉截铁道。 “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