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与你相见》 序章 那年,她十二岁。 漆黑的夜晚,寧静的夜。 这一夜,因为一场意外,让年幼的她成了人人唾弃、人人避之的「杀人兇手」。 原本温馨和睦的家庭也因此而改变。 让她,夏咏洁的人生一夕之间彷彿成了黑白。 她多么希望,渴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杀人兇手!是你,是你杀了艺琳!」 不!她没有,她没有杀了姊姊啊! 「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你忘了艺琳是怎么死的吗?是你、是你杀了艺琳!」 她没有,夏咏洁拼命摇头,想要解释一切,可是谁会听她解释呢? 没有人。 漆黑的世界,周遭的人将她围在中央,彷彿在她四周行程一堵坚硬无比的墙,不论她想逃也逃不出去。 她只能撑的身体,佇立于中央,耳里不断传来周围人的恶骂,眼里看尽他们的鄙视、厌恶以及愤怒,小小的身子不断颤抖,她的恐惧。 周遭的人是谁?是她的朋友、亲人,还有……她的妈妈。 画面突然一转,她回到了小时候的房间。 她颤抖的身子倦缩在角落,低声呜咽,似乎已不知哭了多少回。 突然,清瘦的臂膀被人一扯,害她痛得大叫,抬头一看,面目狰狞的人,竟是她的父亲! 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扛上了肩,她不断哭闹,纤细的双手不断拍打那人的背,但她的反抗终究只是白费力气,没多久就被人丢弃至门外。 心,死了吗? 愣愣的望着早已关上的大门,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她晕了过去。 1-0 那年,她十二岁。 被人遗弃的她,流落至街上,跟着野猫野狗抢着餐厅、小吃店的剩饭剩菜,儘管只有一点点,她也开心的躲在人烟稀少的巷弄中,尽情的、欢喜的「大吃大喝」,毕竟这就是她一天中唯一且仅有的一餐。 寒冷的夜晚,寒风不断侵蚀着她的肌肤,地上铺着一层薄薄她捡来的报纸,身上盖着一条破旧且骯脏的毯子,那是好心的流浪和送给她的。 她就这样,在黑夜的陪伴下,一个人独自渡过寧静的夜。 一夜接着一夜,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1-1 冷风萧萧吹过,吹刺着他的肌肤,令原本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温杰儒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倏然起身,唤了唤趴卧在地上的托托。 托托是他的爱犬,是一隻棕色的小柴犬。 「托托,回家囉!」他拉了拉搁在一旁的狗鍊,另一手伸进温暖的口袋内,看着牠四肢伸直,朝他「汪!汪!」叫了两声,随后一人一狗离开了公园。 尖峰时段,车水马龙,街灯伴随着夜晚的来临而点亮,喧哗的大街,热闹且繁华。 温杰儒牵着他的爱犬──托托,行走在人群之中。 「托托,走慢点!」他对着前方的托托说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前面的托托似乎越走越快? 突然,前方的托托停下脚步,用牠灵敏的鼻子朝空气中嗅了嗅,「汪!」的一声,倏地向前奔去。 牠突然的举动,让温杰儒有些措手不及,先是被牠一扯,随后被托托拉着,奔跑在大街上。 身形小的托托轻松地穿梭在人潮之中,反到身形显得高大的他显得吃力。 「托托,停下来!」他不断朝奔跑的托托喊道,又不时像被他撞到的路人道歉。「托托!」 突然,狗鍊「啪──」的一声,应声而断,他看着托托朝前方急速奔去,随后转近一条小巷内。 他跟在托托的身后转进小巷,跟着他左转,然后右转。 但是,当他在右转之后,托托的身影消失了。 奇怪,托托呢? 「托托!」他环视四周,嘴里唤着爱犬的名字,耳里却传来稚嫩的声音。 他寻声,前去查探。 「小狗狗,你也想吃肉包子吗?」 「汪!」 「可是我只有一个肉包子耶……」她沉思了下,又道:「这样好了,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汪!汪!」 「你说不要吗?可是不行啦!都给了你,我就没肉包子可吃了……」 一人一狗的对话,来自于一条狭窄的防火巷内,只是眼前和他的爱犬对话的小女孩,却不禁让他眉头深锁。 眼前的小女孩蓬头垢面,身上裹着一条骯脏的毯子,小小的双手至毯子内伸出,捧着一个还在冒烟的肉包子。 他不知道眼前的小女孩究竟遭遇到了什么?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却让他深感讶异。 这样的她,为何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温杰儒深吸一口气,悄悄走上前。 1-2 「呃,那个……」温杰儒悄然出声,深怕吓着她似的。 谁?夏咏洁心里一惊,转头,愣大了双眼,她猛盯着这突然出现的男孩,脸上则是一脸戒备。 显然,他的出现还是吓着了她。 温杰儒一脸疑惑的望着眼前衣衫襤褸的小女孩,他无从想像也无从知晓,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待在这无人问津且又狭窄的防火巷内? 她,究竟遭遇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还有…… 她的家人呢? 他深吸一口气,道:「小妹妹,那隻狗是我的。」 她一听,脸上的戒备不减,视线悄悄转向一旁不断向她摇着短短的尾巴、吐着舌头的小狗,伸手,一把将牠抱在怀里。「不!牠是我的!」 「不对,牠是我的狗,名字叫托托。」他笑说。 「托托?」 「对,托托。」 夏咏洁茫然的望着她怀里的狗,嘴角扬起笑容,「你叫托托吗?我是夏咏洁喔!」她对着狗狗自我介绍道。 「小妹妹,你说你叫夏咏洁,是吗?」温杰儒轻声问道。 夏咏洁点点头,随后朝他伸手。 他眉一蹙,疑惑的望向她,不解,却还是朝她伸了手,看着她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手在自己的掌心上笔划着。 他耐心的端看,直到她停下了动作。 原来,她在他的掌心上写的是她的名字。 「夏……咏……洁……」他盯着手掌心,缓缓念着她的名字,笑道:「是个很棒的名字喔!」 对于他的讚美,她只是沉默。 「那么……咏洁,你的家人呢?」他问。 「我没有家人。」她答。 他一听,蹙眉,「那你住哪?」 「这里。」 「这里?」他愣然,深邃的黑眸环视着这条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的防火巷。 「下雨的时候,我会住在地下道。」看出他的疑虑,她又道。 温杰儒苦笑,这简直跟流浪的孩子没两样。 但是,或许她真的是流浪的孩子。 「咕嚕──咕嚕──」 突然肚子发出一阵低喃,夏咏洁低头望着自己早已饿扁的肚子。 应该是她还没吃包子的关係,肚子才会找她抗议的,她忍不住心想。 把怀里冷掉的包子剥成两半,自己咬了其中一半,另一半则放到地上给托托,看着牠开心的吃着自己给牠的包子。 「谢谢。」他替爱犬道谢,蹲下来与她一同瞧着吃得津津有问的托托。「作为谢礼,我带你去吃点其他的东西,要吗?」 1-3 温杰儒牵着夏咏洁的小手,和她一起走在大街上,但是,眼里却查觉到了周遭人的异样眼光。 是她的穿着吗?……还是? 他看了看她,在经过一家服饰店时,他开口和她说道:「咏洁,你和托托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好。」她温顺的点头,但小手仍然依恋着他温厚的大掌,不放开。 「真的,只要一下下。」他笑了笑,「只要一下下就好……」 她抿嘴,抬眼看向他,最后不捨的放开,看着他穿越人群,走进一家服饰店。 不知过了多久,夏咏洁愣愣的望着服饰店的大门。 「托托,你说,我们要等多久呢?」她问着一旁陪着她一起等待的托托。 倏地,门被推开,温杰儒提着纸袋,从服饰店走了出来。 温杰儒苦笑望了眼托托,摸摸牠的头,在心里向牠道歉,因为他把原本要帮托托买粮食的钱花光了…… 不久,他牵着她,走进一家便利商店。 「那边有厕所,你先进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他指着厕所的方向说着,将手中的纸袋将给了她。 夏咏洁轻点头,提着纸袋往厕所方向走去,不时回头偷看他,深怕他会突然丢下她。 而他只是浅笑望着她。 夏咏洁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从厕所里走出来,看到坐在角落,背对着她的人影,她一笑,朝他跑了过去。 发现她的靠近,温杰儒收起手机,道:「坐吧!这是刚刚说的谢礼。」他边说边为她打开便当盖。 瞬间,鸡腿便当散发的香气充斥着她的鼻间,令她食慾大开。 夏咏洁立刻坐了下来,拿着筷子,吃着五味四散的鸡腿便当。 而他则是在一旁喝着他刚刚买的乌龙茶,静静的陪着她。 他低头看了下手錶,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七点鐘,将她吃完的便当收拾乾净后,他带她来到厕所里的洗手台前。 「要做什么?」她不解问道。 「把你『洗』乾净啊!」语毕,他从口袋拿出手帕,沾了水,往她脸上擦去。 她紧闭着双眼,抿着嘴,任他在她脸上擦了又擦。 「好了!再来是脖子。」话落,他又往牠的脖子擦去,随后是手,再来是脚,只要是衣服没遮住的地方,他都帮他好好的、彻底的「清洗」一遍。 「今天,你还要住那吗?」他指的是刚刚的防火巷。 夏泳洁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点头。 在离开之前,温杰儒先用他仅剩的钱为她买了麵包和矿泉水,随后牵着她回到那条防火巷。 「肚子饿时记得吃,知道吗?」他叮嚀道。 「好。」她点头。 「记得喔!」话一落,他放开了她的小手,转身离开。 但,才没走几步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递给了她。「这给你。」语毕,他带着托托离开防火巷,走向繁华的大街。 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国中生。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1-4 「杰儒,你真的在防火巷养小孩啊?」 「养小孩?」他的话令他一愣,「你听谁说的?」 「就……」王文杰沉思了一会儿,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温杰儒一手撑着头,笑看着他,「就?」 「哎呀!我不知道啦!反正女生那都在传。」 都在传?温杰儒挑眉,不解。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位大帅哥的一举一动都落入那些女生的眼里,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传开啦!」 温杰儒一听,无奈的笑了笑。 「老实说,真羡慕你呢。」王文杰叹气道。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他问。 「引人注目啊!」 「少来了,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他莞尔,「而且……你明明也一样引人注目,不是吗?」 「跟你比,我就差远了。!」 放学途中,温杰儒走进一家便利商店,买了麵包、矿泉水和一个汉堡。 「帮我加热一下汉堡。」他对店员说道,随后从口袋掏出零钱付帐。 等待汉堡加热完,他将麵包和矿泉水放进书包,手里捧着热腾腾的汉堡,他微笑走出便利商店。 「那不是温杰儒吗?」一位身材纤细,烫着波浪捲的女孩在大街上发现了他。 「大哥哥!」夏咏洁一看到温杰儒的身影,开心的向他跑了过去。 温杰儒望进了她天真无邪的大眼,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你看!大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是汉堡!」她欢呼。 「我们坐着吃。」他笑。 「好。」小心翼翼的捧着还有些许温度的汉堡,她跟着他坐了下来。 他微笑看着她开心的吃着手里的汉堡,但耳里传来的脚步声,却让他倏地收起笑容,转头看向正悄悄朝他们走来的人。 「江申慧?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于她的出现,他一脸吃惊。 「我才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江申慧不答反问,眼角瞥见了坐在他身侧的夏咏洁,「这就是传闻中,你在养的小鬼?」她鄙视地一笑。 「她叫夏咏洁。」他冷淡的说着。 江申慧冷冷的一笑,无视他的话。「这小鬼这么骯脏,像个流浪小孩似的……你怎么会跟这小鬼牵扯在一块?」 「江申慧,注意你的用词。」他隐忍心中的怒气,平静的和她说道。 「不是我想说,只是你再继续跟这小鬼牵扯在一起,只会有损你的名誉。」 「我说,注意你的用词!」他怒瞪着她。 「我只是实话实说。」她反驳,「收起你对她的同情,因为这对你没有好处。」 1-5 「所以,你真的跟她槓上了?」王文杰睁大双眼,一脸不敢相信平时温和的温杰儒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看不过去!」温杰儒愤恨的说。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跟她槓上啊!喔,我的天啊!」他夸张的仰着天,一手贴着额头。 「难道你也要我忍气吞声,眼睁睁的看着江身慧欺负她吗?」这个她,自然是指夏咏洁。 「对!」他直视着他,「你也想想她是谁?她是江申慧,是校长的女儿!你觉得我们拿什么跟她比?」他叹气。「何况校长疼她疼得要命,天啊!」 温杰儒冷哼,瞥一眼,沉默。 「杰儒,你的好脾气去哪了?」王杰儒摇头又是叹气。 「温杰儒,外找!」站在教室门口的同学,突然叫了他。 温杰儒一听,抬头望着刚刚唤他的人,又演一瞥,透过窗户看向门外,由于被柱子挡住了脸,他不知此时站在门口的人是谁? 「我出去一下。」语毕,他起身走向门外。 「是她吧?」王文杰双手枕在脑后,背往后一摊,目不转睛的瞧着门外。 「找我做什么?」温杰儒面无表情,冷冷的问着眼前的人。 「我来,只是想知会你一声。」江申慧浅笑,「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和你计较昨天的事,所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往后不用再去找那小鬼了,因为那小鬼也不会在那。」 她的话,令他一愣。 「昨天回家后,我就把事情告诉了我妈妈,我妈妈说她会通知社会局,把那小鬼交给社会局处理。」她说着,嘴角缓缓勾起得意的笑,又道:「我这么做是正确的,对吧?」 「你!」温杰儒倒抽一口气,紧握着摆放于两侧双拳,忍住心里的怒火,双眼直瞪着眼前一副居高临下、骄傲自大的江申慧。 虽然她一副高高在上,但她飘移的眼神却背叛了她,不敢直视他眼里的熊熊怒火,被他愤怒的神情吓到。「反正,我只是要告诉你,你去找他也没用!」话落,她转身走人,留下仍在生气的他。 离开后的江申慧,倚靠着墙,喘着气,伸手抚上胸口,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仍在加速。 她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在意那小鬼…… 放学鐘声一响,温杰儒立刻背起书包,衝出教室。 跑在大街上的他,心里不断其盼着她还在,他还会再看到她。 不久,他跑进了那条平时夏咏洁待的防火巷,他愣然的佇立在原地,空无一人的防火巷告诉了他,她不在了…… 她真的不在了…… 2-0 这是哪? 夏咏洁愣愣坐在木椅上,望着不断从她眼前走过的人。她低头,不安的玩弄自己的小手。 今天一早,她就被人带到了这里,一个陌生的环境,但这里的每个人都忙碌着,彷彿她不存在一样。 「所以没有她的资料吗?」 「没有,也连络过警察局了,都没有她的资料,看来她不是走失的小孩……」 她们是在说她吗?她没有走失,也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只是她不敢回家,不敢回去那个拋弃她的家…… 她,是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2-1 这几天,她都住在一个陌生的妇人家里…… 陈姨对她很好,晚上,她们会一起去逛街,买衣服、吃路边小吃,不知道的人在街上看到她们,都以为她们是一对感情甚好的母女。虽然陈姨很照顾她,但她的内心却没有因为陈姨的出现而变得充实,仍然敢到空虚、孤独,她的内心彷彿缺了角,这个角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对他的思念,一分一秒渐渐扩大,越陷越深。 她,怀念着遇见她之后,和他在防火巷渡过的时光。 她,渴望还能再见到他。 但,他们还能相见吗? 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还有,大哥哥突然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担心她呢? 「大姊姊。」夏咏洁拉扯下坐在办公桌前女人的衣角。 感觉衣角被拉扯,原本专注在电脑坐夜的女人将视线缓缓移向了她,「嗯?你怎么了吗?」她浅笑,柔声问道。 夏咏洁吶吶的问:「我……可以跟你要笔和纸吗?」 「当然可以啊!」她微笑点头,又道:「一个人很无聊吧?画画的确是很好打发时间的方法。」 「嗯。」夏咏洁轻轻点头,虽然他不是要拿来画画的,而是她想要想写信给大哥哥…… 「真乖。」她摸了摸她的头,随后从抽屉取出白纸,和桌上的笔一起递给了她。 「谢谢。」她道谢后悄悄离开。 她坐在沙发上,将白纸平放在一旁放置于刚的小茶几上,手拿着笔,陷入沉思中。 只是,一分鐘过后,她仍然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叹气,气馁的趴在茶几上,抬眼望着鱼缸里的小金鱼,喃喃问道:「小金鱼,你说我该写什么好呢?」 2-2 晚上,夏咏洁慎重的将白纸对摺,小心翼翼的将它放进她刚刚像陈姨要的粉色信封内。 她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大哥哥会发现它。 隔天一早,她依然跟着陈姨来到她工作场所,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吃着陈姨买给她的早餐。 她要怎么样才能出去呢?她思考着。 五分鐘后,她一边将吃完的三明治袋子丢入置于大门旁的垃圾桶内,一边留意室内的人的一举一动,趁着大家不注意,她急速往敞开的大门跑了出去。 手里拿着粉色信封,她喘着气,奔跑在通往那条防火巷的大街上,那条她熟悉的防火巷,那条遇见大哥哥的防火巷。 那里,充满着她和大哥哥的回忆。 大哥哥会不会在那里等咏洁呢? 会等她吗?大哥哥会等她吗? 转眼间,她来到路口,心里怀抱着满满期盼,她渴望能再见到他,一眼也好,只要……只要他们还能相见…… 她站在路口,倒抽一口气,踏着沉重的步伐,内心激动不已,随着脚步声拉近他与防火巷的距离,心里的紧张感渐渐加深。 她真的好像见到他……好想……真的好想…… 心里的期盼再乍见防火巷的那一刻扑了个空。 不在,大哥哥不在这里。 愣愣的望着景物依旧,人事已非的防火巷,心理的盼望被满满的失望佔去,夏咏洁移动双脚,来到一旁捆绑好的废纸前,蹲下身,将信封大半部分压在废纸堆下,只露出一角。 大哥哥会看到的吧?她看着露出的粉色信封,问着自己。 一定会的…… 愣愣坐在那条曾经陪伴她度过每一个寒冷夜晚的毯子上,望着湛蓝天空,不断飘过的云朵,回忆和大哥哥、托托相处的日子,虽然日子不长,却让她好怀念…… 想着想着,泪水悄然凝了框,无声落下,滴落在她环抱双膝的手臂上,脸上不知为何勾起浅笑…… 「咏洁!」陈姨在见到她的剎那,绽放笑容,内心的担忧飘然远去。 「你知不知道你突然不见了,我有多么担心吗?」陈姨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却发现她佈满泪痕的小脸。「咏洁,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她边说边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痕,脸上则是一脸担忧,「发生什么事了?」 陈姨的温柔温暖了她脆弱的心,泪水再度落下,她胡乱的摇头,擦拭自己的小脸,抽噎着,「咏洁……咏洁好想大哥哥……」 真的,好想念他。 2-3 夏咏洁坐在木椅上,双眼直盯着墙上的镜子,看着镜子里在门外来回走动的人群,希望能在人群中看见她日日思念的人。 距离上次她把信压在废纸堆下后,不知不觉已过了三天,不知道大哥哥已没有看到信…… 「妈!」突然有人从大门口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一抬眼,撞见了那男子脸上漾起的迷人笑容,从她眼前走过。 「孟叡?」陈姨一看见他,满脸惊讶,「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跟我说你这礼拜要赶报告,不回来吗?」 「报告我提前做好了,所以回来……」陈孟叡一笑,「妈不开心吗?」 「傻儿子,你回来妈怎么可能不开心啊?」陈姨轻抱了他一下。 夏咏洁静静的凝视着他们母子,眼里充满了羡慕,曾经她也是这样被妈妈抱在怀里的…… 「我恨你!」 突然,忆起了她姊姊在生前对她说的最后一话,愣然,泪水悄然落下。 「对了!孟叡,既然你回来了,你带咏洁去玩玩好吗?」陈姨突然说道。 他疑惑,「咏洁?」 「就是坐在木椅上的小女孩……」 乍然听见有人提及自己,夏咏洁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 陈姨歉疚道:「她暂时寄住在我们家,是个很乖的孩子,只是妈最近忙到没时间带她出去玩玩……」 「那当然没问题囉!妈。」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我会带她出去玩的,您放心吧!」 话落,他笑着朝夏咏洁走去。 「笑起来很好看的人。」夏泳洁愣愣的望着他,说着。 「我吗?」陈孟叡不解的看着身后,确定身后没有人。「你说的人是我吗?」她一手指着自己问道。 「嗯。」她轻轻点头。 「那……「笑起来很好看的人」想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吗?」他浅笑,问着她。 夏咏洁先是一愣,随后往陈姨的方向看去,双眼寻求她的意见。 在瞧见陈姨朝她点头后,「好。」她说。 晚上,带着托托出来散步的温杰儒,正巧经过了巷口前。 那日,和她相见的景像顿时浮现在脑海。 那日,他们相见,他看着她将自己珍贵的包子分给托托,明明她自己已经自顾不暇了,不是吗? 想到她的笑容,他不禁莞尔一笑。 「托托,我们进去看看,好吗?」他低头问着托托。 「汪!」 他一笑,带着托托走进巷口。 她,过得好吗? 2-4 「小狗狗,你也想吃肉包子吗?」 「我没有家人。」 「是汉堡!」 几日的相处,却让他充满回忆。 温杰儒长吁一口气,环视着这没什么变化的防火巷。 她的笑容、她甜甜带点稚嫩的嗓音,却让他如此怀念。此时,他猛然惊觉,原来小小的她却早已在他的内心深处佔足了分量。 不过……这些都是「曾经」,就像他前一阵子总是习惯在房学后直接来到防火巷,来到她身边一样…… 这些习惯和回忆,都化为了「曾经」。 他和她只不过是人生旅途上,一小部分的过客,不是吗? 他低头,无奈的笑了下,眼角却瞥见压在废纸堆下,露出一小部分的信封,他弯身将它捡起。 「这是什么?」他狐疑的拿在手上,看了又看,「信封?」同时,他也发现了信封上的四个大字:「大哥哥收」。 他知道是咏洁写给他的,二话不说,他立刻打开信。 「大哥哥: 咏洁很好,陈姨很照顾咏洁,大家都对我很好。 只是……只是咏洁好想念大哥哥,大哥哥有想咏洁吗? 大哥哥过得好吗?还有托托,你们过得好吗? 咏洁。」 「我们都很好。」温杰儒对着信喃喃自语,彷彿在回答咏洁一般。「只不过托托还是一样贪吃,是吧?托托。」 「汪!」 温杰儒抬头望向天空,曾经他们也是这样,肩并着肩坐在毯子上,仰望着。 「好吃吗?」陈孟叡捧着自己的脸颊,笑着看向正低头,专心吃着巧克力蛋糕的夏咏洁。 「很好吃喔!你……不吃吗?」她问着他。 「不了。」他摇头,「我不喜欢吃甜食。」 「是吗?好可惜喔!它真的很好吃呢!」语毕,她低头继续吃着她的蛋糕。 温杰儒牵着托托走在回家的路上,在经过一家咖啡店前,眼角不经意瞄道一某熟悉的身影。 他一愣,停下了脚步,望向正背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女孩。 是夏咏洁,他认得出来。 看来她在信里说得没错,她贞的过得很好…… 此时,陈孟叡看向窗外,正巧与温杰儒对上了眼。 温杰儒浅笑,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带着托托离开。 他们……认识吗? 陈孟叡蹙眉,深感不解。 「你怎么了吗?」察觉到不对劲的夏咏洁关心问道。 「没、没事!」他笑说,「不够的话,还可以再点喔!」 2-5 隔天。 「咏洁,今天还有想去哪玩吗?」正在帮她准备早餐的陈孟叡,微笑问着她,「明天一早我就回学校了,所以要把握今天喔!」 她沉思着,看着他熟练的把平底锅内的两颗荷包蛋分别放到不同的盘子后,才道:「我也不知道。」 他一笑,倒了油,将两片火腿放进平底锅。「不如这样好了,我带你去认识新朋友,好吗?」 「新朋友?」她一愣。 「是啊!他是我表弟,我记得上次他有打电话跟我说他今天放假。」他熟练的将火腿翻到另一面,「他也住在附近,这样以后也跟你有伴,如何?」 「我……」 「对了,他跟你的年纪差不多喔!」他笑着望向她,随后将火腿放到盘子上。「咏洁,帮我拿一下吐司。」 「好。」她依言,从透明塑胶袋里拿出四片吐司,递给了他。 「谢谢。」他接过吐司,将荷包蛋和火腿夹于两片吐司之间,笑说:「放心,你还有一个早餐的时间可以考虑。」 「我想去。」这次她没有犹豫。 「真的?」他一听,加深了嘴角的笑容,「那我等等就连络他,我们先吃早餐吧!」 时间接近中午时段,陈孟叡骑着摩托车载着夏咏洁来到一家艺式餐馆。 一走进餐馆,陈孟叡便瞧见了在他们走进门的那剎那,不断朝他们招手,穿着黑色上衣的男生。他一笑,牵着夏咏洁的小手朝他走了过去。 夏咏洁先是一愣,望着陈孟叡的背影,被他牵着走。只是,从手心传来的热度却让她的泪凝了框,因为她忆起那日在大街上,大哥哥牵着她的情景。 坐定位后,陈孟叡先帮他们介绍,让两人熟悉彼此。经介绍后,咏洁得知了坐在他们对面,穿着黑色上衣的男生叫王文杰,刚升上国二,比她大了两岁。 「所以咏洁现在只是暂时住在姑姑家囉?」王文杰边看着菜单边问。 「是啊!在还没有人来领养之前,咏洁暂时寄住在我们家。」他一笑,偏头看向夏咏洁,「有没有想吃什么?」他将菜单移置她面前问道。 「我……」看着琳瑯满目的菜单,夏咏洁豪无头绪。 「奶油蘑菇义大利麵还不喔!」王文杰提议。 「要吗?」陈孟叡笑着问她。 「我……」夏咏洁抬眼,先看向王文杰右看向陈孟叡,随后缓缓点头,「好。」她说。 2-6 待餐点送上来之后,他们间聊着,聊近况、聊明星、聊学校,原来陈孟叡是从王文杰现在就读的国中毕业的。 「许老师还在教国文啊?」陈孟叡讶然,一脸惊讶。 王文杰无奈的耸肩,「是啊!表哥,你都不知道许老师有多厉害,只要他的金口一开,我就可以立刻去梦周公去了!」 「你真过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以前的班导。」他笑说。 王文杰一听,讶异的说:「他是表哥你以前的班导?」 「是啊!」陈孟叡一笑,「不过他的功力,我也相当清楚。」 夏咏洁静静的吃着她的义大利麵,耳里听着他们的对话,一人一语皆落入她的耳内,让她羡慕不已。 原本,她也有一个快乐的学校生活的,只是……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对了!咏洁,你的学校生活怎么样呢?」王文杰突然开口问她。 「我的学校生活?」她愣然的重覆他的话,随后双眼空洞的望向陈孟叡,只见他朝她一笑。 顿时,脑海忆起那段日子,人人嘴里的谩骂、眼底的鄙视一一浮现。 「我……不快乐。」她苦笑,缓缓说出。 闻言,陈孟叡与王文杰讶然的望着对方,又望向夏咏洁,久久无法言语。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王文杰歉然。 夏咏洁一笑,轻轻摇头,「没关係。」 久久,他们皆不发一语,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餐点,让沉默取代他们的欢笑声,直到王文杰打破这段沉默。 「表哥,你知道吗?我真为杰儒的处境感到担心……」 「他怎么了吗?」陈孟叡问道,平常在电话里王文杰都会跟他聊学校的生活锁事,自然的他也知道他嘴里所说的「杰儒」是谁了。 「你知道江申慧吧?他们两槓上了……」说完,他叹气。 江申慧?一听到他提及的名字,夏咏洁顿时停下了动作,那日大哥哥为了她和江申慧发生争执的情景突然涌现上来。 「温杰儒吗?」陈孟叡讶然的挑起眉,不可自信。「他不是一向很温和的人吗?」 「就是因为这样,我也是不敢相信。」他无可奈何的耸肩。 「那……他们现在如河?」 「冷战期间……」他说。 「那个……」细微的声音出自夏咏洁口中,她吶吶的问:「你们刚刚说得是……江申慧吗?」 「是啊!」王文杰笑说,「怎么?难道,咏洁你认识她?」 「我……」她一愣,沉思了会,「不,我不认识……」 3-0 夏咏洁被领养了,领养她的是一对有钱的夫妇──罗金承和蓝姿兰。 他们夫妇有个大咏洁二岁的儿子,但却没有女儿,由于身材纤瘦,再加上先天上的体弱,蓝姿兰已不适合再怀孕,就怕有个万一。然而,他们却希望有个女儿,这就是他们领养咏洁的原因了。 由于办理领养手续需要几日的处理时间,所以这几日夏咏洁依然住在陈姨家。 得知咏洁被领养的当天晚上,陈姨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陈孟叡,问他这礼拜会不会回来,可想而知,陈孟叡自然是会回来的。 趁着假日,陈孟叡带着夏咏洁来到街上,他们走进通讯行,帮她买了一支手机并办理新的门号。 晚上的空间时段,陈孟叡将自己、王文杰和陈姨的手机号码输入到她的手机,并且教她使用方法。 夏咏洁看着如此为自己着想的陈孟叡,泪不禁缓缓滴落,不知是因为分离而感伤,亦或是他让他想起了…… 她的大哥哥。 3-1 分离的日子终究还是到来。 蓝姿兰牵着夏咏洁的小手朝着前方的豪华轿车走去,不时低头安抚下咏洁小小的心灵。 脸上佈满泪痕的夏咏洁,早已哭到红肿的双眼,不断回头望着陈姨和陈孟叡,看着他们面带微笑,不断挥手和她说再见,并叮嚀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再见,是再也不见,还是再度相见…… 怀着依依不捨的心情坐上车,透过车窗,双眼仍凝视着他们。 泪,凝了满眶,她望着他们的身影直至消失。 不知这一分别,他们和她合时才能再相见…… 蓝姿兰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拭去夏咏洁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抚:「不哭了,好吗?」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一栋四层楼高的透天厝,外墙皆以乳白色的磁砖贴成,一楼的庭院种植了各式各样花草植物,和一棵多年的玉兰树,让庭院散佈着属于它的香气,神清气爽。每层楼外皆有一个阳台,阳台外摆放着几张小椅子供他们休间用。 夏咏洁抬头望着这四层楼高的透天厝,从今以后,这里就是她生活的地方了…… 蓝姿兰牵着她的小手穿过庭院走入屋内,一名男孩缓缓走下阶梯,定眼望着她。 但她,从他深邃的黑眸中,看见了他眼底的冷漠。 「旭程,你来得正好。」蓝姿兰依然牵着她的小手,笑着走向他。「旭程,这是咏洁,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了。」 一旁的罗金承推了推厚重的粗框眼镜,叮嚀道:「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知道吗?」 「是,爸妈。」 「咏洁,他是我们的儿子,罗旭程,往后就是你的哥哥了。」蓝姿兰柔声向她介绍,「你别看他冷冷的样子,他其实是外冷内热的那一种人……」 「妈!」 罗金承笑望着他们母子,啟口:「老婆,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公司一趟。」 「这样啊……那晚餐你会回来吃吗?」 「我会回来的。」他和蔼一笑,弯身,伸手摸了摸咏洁的头,「毕竟今天是咏洁第一天来我们家,不是吗?」 厚实的大掌自她头顶传来的温度,如电流般直达她的心窝,热泪涌了上来,凝了框。 「咏洁,你怎么哭了?」蓝姿兰慌了,讶然的望着她含泪的双眼。 罗旭程定眼看着不断哭泣的她,沉默。 夏咏洁胡乱的摇头,双手不断擦拭着涌上的泪,心里被一股暖流佔据。 是亲情的温暖。 小时后,她的爸爸也会这样摸着她的头,疼她、爱她…… 有多久了?她不知渴望这份亲情的温暖有多久了…… 3-2 不知不觉间,夏咏洁来到新家生活已过了三个月,如今,她也适应了生活,只是她再也不叫夏咏洁,而是「承永集团」的千金,罗金承的女儿──罗宝玲。 在这三个月间,蓝姿兰请了最好的老师教导她学业以及才艺,透过关係,让她进好知名私立小学就读,每天从早忙到晚,但她从不喊累,因为她是罗宝玲,罗金承的女儿。 她的表现都会受到外界的关注,所以她必须努力,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换了名字,她就必须捨弃过去,但她终究捨不去他的身影。 「宝玲,你还好吗?」罗旭程面无表情的看向坐在他身侧,头椅着车门,正闭目养神的她,出声问道。 「我没事,哥。」罗宝玲闭着双眼,缓缓说道:「只是有点累而已……」 「累了就先睡一下,等等到了再叫你。」 「谢谢你,哥。」 她的哥哥──罗旭程,在这三个月来和他的相处之下,她知道他是一个不爱笑的人,虽然看似冷漠,但他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就像刚刚的他,脸上没有表情,但她知道他是在担心她一样。 而现在,他们正在通往会场的路上,由他们家的司机──何叔驾驶,他们兄妹俩坐在后座,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正静静的看向窗外。 不久,他们就到了会场,下了车,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会场的休息室。 「妈。」罗旭程向此时背对着他们,正挑选礼服的蓝姿兰轻声唤道。 「旭程、宝玲,你们来了啊!」蓝姿兰一看见他们,脸上立即绽放笑容,她走上前抱了下宝玲,随后向罗旭程柔声说道:「旭程,你先去会场找你爸,我和宝玲等等就过去。」 「好的,妈。」语毕,他转身离开休息室,并带上门。 「宝玲,来。」蓝姿兰牵着她的小手走向位于中央的大型方桌前。「宝玲,你来看看我刚刚挑的这几件,你觉得如河?」 罗宝玲浅笑,静静的端详摊在桌上的礼服,蓝、白、紫、桃红,裁缝精细,不失大体。 「妈,您决定就好。」 「我来决定吗?我是觉得桃红色那件不错。」她拿起桃红色礼服,在她身上比了又比,「的确,很符合你的可爱,青春气息。」 「那就这件吧!妈。」 罗宝玲温顺的让她帮她换上桃红色礼服、为她带上项鍊、手鍊,在这过程中她只是静静的,一切都听从蓝姿兰的安排,但她的内心,却因为紧张而狂跳不已。 「放轻松点,知道吗?」蓝姿兰柔声叮嚀道,她知道她的紧张。 「好的,妈。」罗宝玲浅笑,嘴上虽然答应,但她依然无法无法控制那颗依然狂跳不止的心。 因为,今日是很重要的一天,在今天晚上,她的父亲──罗金承要将她正式的介绍给会场里的每一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抿着嘴,在蓝姿兰的带领下,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会场。 今后的她,不再是那个在防火巷、被人遗弃的夏咏洁。 她,是罗宝玲。 3-3 在眾人掌声中,她缓缓步上台阶,走到罗金承的身旁,脸上始终掛着笑容,望着台下会场里的每一个人,听着罗金承介绍着自己,举杯轻啜了口葡萄汁,却瞥见了酒杯倒影中笑容如此僵硬的自己,在眾人的掌声及祝福下走下台阶。 罗宝玲深吸几口气,伸手抚上加速跳动的心,想要安定自己紧张的心情,她闭上了双眼。 「其实习惯后,就不会那么紧张了……」不知何时,罗旭程悄悄来到她的身边。 罗宝玲认出他的声音,缓缓张开紧闭的双眼,正巧看见他正望着自己,她笑着朝他说道:「哥,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真的是紧张死了,心脏彷彿都快跳出来一样……」 「习惯了就好……」他面无表情的说。 「这很难习惯吧?」她眉头深锁,疑惑的看着他。 「我是说真的,习惯就好。」他还是那一句。 「校长,真的很谢谢你对我儿子的照顾。」罗金承手握高脚杯,朝他敬了敬。 「您太客气了,旭程在学校的表现值得讚赏,非常优秀呢!」笑长笑说,「连我的女儿都自叹不如。」 「校长,您过奖了。」罗金承浅笑,轻啜了杯中的红酒,又道:「校长,我还有其他的客人要招呼,就先不打扰了。」笑着,一手往摆放美食的方向指去,「桌上的美食,你们请慢用。」随后,朝他微笑点头离去。 过程中,江申慧沉默的听着罗金承和她父亲的谈话,直到罗金承离开后才开口向他父亲抱怨:「爸!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罗旭程了?」 「只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你听听就好。」他轻声安抚他的女儿,往罗金承的方向看去,又道:「不过他儿子的表现是真的不错,不过……比我女儿差点。」 「这还差不多!」江申慧得意一笑,下一秒,双眼往人群中看去,寻找她的身影,不久,她就发现了坐在罗旭程身侧的罗宝玲,冷冷得看了她一眼。 「明明就是待在防火巷的小鬼。」她说。 「旭程,你怎么不和大家聚聚,自己一个人在这?」与他年龄相仿的李圣文发现独自一人,正在夹蛋糕的他,笑着朝他走近,一手搭上他的肩。 「没什么,只是宝玲她还不熟悉这种场合,想说多陪陪她而已……」 「喔,是吗?」李圣文笑着,双眼微瞇,朝罗宝玲的方向看去,「说真的,你妹还挺可爱的……」 罗旭程一听,瞪大了双眼,皮笑肉不笑和的他说道:「李、圣、文,我先紧告你,你可别向宝玲打什么坏主意,懂吗?」他冷冷的笑了下。 「嘿!我只是开、开个玩笑而已。」他吓得赶紧放下搭在他肩上的手。 他看着他,「我只是提醒你。」 「知、知道了啦!」被他眼底的寒意吓着,李圣文顿时慌了手脚,急急忙忙开口:「那、那你忙,我先回去了。」话落,他一溜烟的逃离现场,只想赶快远离他。 「宝玲,你的蛋糕。」 「谢谢。」她接过蛋糕,抬眼不解的看着他,「刚刚那个跟你说话的人,怎么了吗?」 「没什么,你别太在意。」他露出难得一笑,但仅此曇花一现,他收起笑容,正色和她说道:「不过记得,别和他有所交集,知道吗?」 「好。」她温顺的点头,吃了一小口蛋糕,垂首,笑着和他说道:「哥,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笑起来很好看。」她莞尔。 闻言,罗旭程愣大了双眼,转头看向一旁的罗宝玲,只见她含笑,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美味的蛋糕。 4-0 在夜深人静的午夜,床上的女孩睡得极不安稳,被恶梦缠身的她,眉头紧蹙,额上不断冒出汗珠,嘴里不断除出梦。 「姊姊!别在过去了,求你,姊姊!」彷彿乍现当时的情况,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吓得她瞬间从床上弹跳坐起,睁大双眼,喘着气,直冒冷汗。 原来,是梦。 4-1 放学的鐘声响起,罗宝玲深叹一口气,今天的她总是无精打采,或许是被早晨的梦所影响。 她望向窗外,呆愣了一会儿,直到同学们都已相伴离开了教室,她才开始动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在这班级里,她是孤独的,不只因为转学生,还有她的特殊身分──罗金承的女儿。 虽然在这所学校里,富家千金、富家少爷的人并不少,只是想成为她的朋友,能够和她谈的来的人一个都没有。 曾经,宝玲以为自己交到了朋友,但日久见人心,那个宝玲以为是朋友的人,居然向她提出条件,她依稀记得那天她们的谈话。 「罗宝玲,你想不想继续和我当朋友?」 「我当然想啊!」 「那我有个条件。」那女孩嘴角往上一扬,露出冷笑。 「条件?」罗宝玲讶然。 「没错,我要你们「承永集团」放弃现在和我父亲竞标的案子。」 想当然,罗宝玲事不可能答应的,那日的她断然起身转身离开教室,直说「不可能!」 但,也因为如此,她很难再相信班上里的每一个人,反而越来越想念陈姨、陈孟叡、王文杰,在那段日子里真心待她的人。 不过她最想念、最牵掛的,仍是她藏在心里的「大哥哥」。 黑色轿车往白色透天厝的方向驶去,罗宝玲的双手放在腿上,轻轻倚靠的车门,双眼望着窗外景緻,其实思绪早已飘向远处。 「在想什么?」罗旭程看着一脸心事的她,轻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她摇摇头,浅笑,「只不过想到以前的自己。」 「你会怀念以前吗?」他问。 罗宝玲点头看向他,莞尔一笑,「虽然以前的我曾流落街头,也寄宿过别人家中,但也因为如此才让我认识他们,那些真诚相待的人。」突然愣了下,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她赶紧补充道:「我不是说你们待我不好,你们待我非常好,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他闭着眼,轻轻点头,嘴角缓缓勾起。 剎那间,罗宝玲像是发现宝物似的,倾身凑到他面前,由下而上猛盯着他瞧,心里直偷笑。 突然窜进鼻间的香气,让他睁开了眼,看见眼前那双带孝的双眼,「怎么?」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他不解。 她轻笑:「只是还想告诉你一句话。」 「哪句?」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话落,她掩嘴窃笑。 没多久,黑色轿车缓缓驶进白色透天厝,随后停了下来。 他们先后下了车,罗宝玲莉克投入蓝姿兰的怀抱,而罗旭程只是朝他的妈妈点了头,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她们。 罗宝玲在她怀中,仰着头看着她,笑着说:「妈,我们回来了。」 「欢迎回来。」蓝姿兰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后开口和他们说道:「对了!旭程、宝玲,你爸要你们回来后去书房找他。」 4-2 「爸找我们不知道有什么事?」罗宝玲踏着阶梯,偏着头思考着。 「其实很好猜。」罗旭程面无表情的望向她,瞧见她疑惑的看着自己,他缓缓开口:「不用我告诉你,等到了书房,你就会知道了。」 「是这样说没错。」她吐舌,轻笑了一下。 话落的同时,他们来到了书房外,罗旭程轻轻敲了门,等待罗金承应允后推开门,与罗宝玲先后走了进去。 罗金承移开了原本在电脑萤幕上的视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意示他们先坐下。 「先坐。」罗旭程在她耳旁轻声说道,随后带着她来到电脑桌对面的米色沙发坐下。 罗宝玲坐在他身侧静静的等待着,时间过了五分鐘,原本安分的坐在沙发上的她,双眼不自觉飘向书房内的各个角落。 深色的木製书柜和桌椅,让书房飘散着淡淡的木头清香;白色的墙壁上掛着各式各样的风景照,有在春天盛开的樱画树林、艷阳高照下的夏日海天、充满诗情画意的秋季枫林大道,还有披上一层白雪的冬季富士山,让整间书房充斥着浓浓的四季之美。 罗宝玲愣然的望了许久,越瞧越觉得不对劲,照片上佈满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条纹,细看之下的她才惊觉,原来这些是由一千片拼图的所拼成的风景照! 「宝玲。」罗金承唤了她的名字,却迟迟等不到回应。「宝玲。」他又再唤一次。 罗旭程瞥了眼发愣的罗宝玲,轻轻用手肘碰触她的臂膀,「宝玲,爸叫你。」 「啊?」她愣然回神,望了罗旭程又望向罗金承,抿嘴垂首,为刚刚的失神愧疚道:「爸、哥,对不起。」 「小事而已,没什么好道歉的。」罗金承笑着,和蔼的说道:「刚才只是想问你,毕业之后,你想不想去读你哥哥的学校?」 「真的?」她一听,露出欣然的微笑,「这当然好啊!爸!」 「这是最好的安排,爸。」他答道。 「宝玲,你刚刚怎么了?爸唤你都没有听到。」离开房间后,罗旭程面无表情的问着她。 听他一问,罗宝玲不自觉傻笑了下,「只是不小心分神了……」 他沉默的望着她,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她抿了抿嘴,「那些拼图拼成的风景照时在太漂亮了,害我不小心看入迷了……」 「原来是这样。」罗旭程顿了下,又问:「你知道那些风景照是谁拼的吗?」 「是谁?」 「是妈,那是妈的兴趣,不过妈已经很久没拼了……」 隔日,放学后的她又回到了那条充满回忆的防火巷。 她是罗宝玲,也是夏咏洁,而在这里充满了夏咏洁与大哥哥之间的回忆,也充满她对大哥哥无止尽的思念。 她记得前些日子,她曾在这里的废纸堆下放置一封粉色信封,那是她写给大哥哥的一封信。 不知道大哥哥看到了没? 弯身打算寻找粉色信封的她,却不经意发现一张信纸,她把对折的信纸打开,映入眼帘的事她与大哥哥喜欢的天空,上头还留了话,是大哥哥写给她的! 「咏洁,短暂的分离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遇,相信我们会再相见的。」 「大哥哥,你也相信我们还能相遇吗?」她又惊又喜,浅笑,将信贴上自己暖暖的胸口。 她相信,她也一样坚信着,他们一定还会再度相见。 一定。 4-3 「艺琳、咏洁,来吃水果囉!」夏母双手端着水果盘,从厨房走了出来。 坐在地板上,正在玩着洋娃娃的夏咏洁一看到夏母盘里的苹果,兴奋大喊:「哇!是我最喜欢的苹果耶!」 「还有你喜欢的兔子形状喔!」夏母微笑着,将水果盘放在桌上,随后转头看向坐在电视机前,一动也不动的小女孩,「艺琳,快来吃水果!」 但,女孩仍文风不动,专注着看着电视里播放的钢琴演奏会,琴音随着演奏家身体自然摆动,时而激奋、时而柔美,创造出美妙的旋律。 「我回来了。」夏父拖下穿了整天的皮鞋,疲惫的走进客厅。 夏咏洁看见了疼她的爸爸,笑着随手差了一块频果,开心的朝她跑了过去,「爸爸,吃频果!」 「好。」夏父接过了频果,蹲下,大手揉了揉她柔顺的头发,浅笑着,「咏洁最体贴了。」 曾经,曾经她也拥有幸福的家庭,不是吗? 罗宝玲坐在床上,双腿盖着高级丝质薄被,侧头望着漆黑夜空中的一轮弯月,夏咏洁的故事就像一场梦,原本和蔼可亲、疼爱她的父母彷彿彷彿着了魔,一夕之间变了模样,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得如此? 还有姊姊,又是什么原因逼得姐姐走上绝路? 深深叹了一口气,掀开薄被,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看着大哥哥写给她的信。 虽然夏咏洁的家庭变得破碎,让她流落到了街头,但也因为如此她才会遇见她的大哥哥,遇见陈姨、陈孟叡,而后来到这里,成了罗金承的女儿──罗宝玲。 途中曲曲折折,但她最牵掛的仍是她的大哥哥。 她的大哥哥…… 房门不知何时被开啟,罗旭程站在门口看着她,望着她朦胧双眼中的惆悵,蹙起了眉头,许久,暗自吐气,才开口唤她:「宝玲。」 突如其来声音,令她的双肩微微一颤。 「敲了房门,但你都没有反应,所以……」罗旭程缓缓解释着,「你还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罗宝玲垂首,双眼仍然望着手中大哥哥写给她的信。 罗旭程漠然。 罗宝玲抿了抿嘴,深深吸气,将信小心翼翼的收进抽屉内,扬起笑容转头望向他,啟口问道:「哥,你这时间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罗旭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脑海里浮现第一次见面的她,双眼底下的纯真,面对陌生环境下的恐惧,还有因为亲情的感动留下的泪水,那些都是出自内心下的真实,如今,他能感受眼前的她已不像以前,她学会了隐忍,隐藏内心真正的情绪,就像他一样。 是因为环境改变了她吗?还是身上背负着罗金承的女儿,这沉重的压力改变了她?总之,她已不是原先他见到的小女孩。 「哥?」罗宝玲偏着头,不解的轻声唤道。 脑内过多的思绪令罗旭程不禁蹙眉,啟口:「先不管我是否因为有事而找你,你先跟我来。」话落,他几个箭步走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拉着她走出房间。 「哥,你要带我去哪里?」罗宝玲愣着双眼看着他的背影。 罗旭程没有答话,只是一个劲的拉着她走下楼梯,穿过客厅,来到庭院。 「旭程、宝玲,你们要去哪里?」刚从厨房走出来的蓝姿兰撞见这一幕,边问边急急忙忙的跟在他们身后。 但,当她才跨出脚步走到庭院,却见到罗旭程骑上脚踏车,载着罗宝玲消失在她眼前。 4-4 他们骑上小山坡,来到一个木製的观景台,天际的一轮明月洒下月光,给在黑暗中的他们一丝丝光线。 罗旭程将脚踏车停在一旁,牵着她走上阶梯,来到圆形木头製的护栏前,他放开她的小手,与她并肩佇立在月光下。 抬头,没有都市灯光的妨碍,灿烂的星空在漆黑的天空闪烁不断,几朵云飘然而过,如此景像,令罗宝玲讶然的不禁张大了嘴,久久无法言语。 「以前我时常来到这里,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说。 「看着天上的星星,心情真的会变得比较好吗?」罗宝玲仍望着天空,它的美丽让她离不开视线。 「至少心情会比较平静,还有你看。」罗旭程一手指着眼前跳望的景緻,城市的灯光、车水马龙的车群,让眼前的夜景,成了另一片星空,「你会不会觉得桥上车辆的灯光闪动,就像银河一样?」 「真的……」她感慨,「哥,你知道吗?以前有个人也很喜欢和我一起看着天空,有时是蓝天、有时是夜晚,但不论是白天或是晚上,只要有他在,我就觉得好开心。」 「我可以把这些解释成是你的怀念吗?」 她莞尔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哥,总觉得今天是我从认识你到现在,你说得最多话的时候。」 罗旭程突然笑了,「那是因为身边的人是你。」 「什么意思?」罗宝玲望着他,愣然。 「其实也没什么……」他转过身,背靠着护栏,仰头望着天,「因为是你,我才安心,自然的话也就变多了……」 「不懂。」 「不懂吗?」他偏过头,侧眼看着她,「你没有什么心机,更何况你现在的身分是我的妹妹,我不用去防范你会如何算计我,不是吗?」 她点头。 「生活在富裕的家庭是好,至少不愁吃穿,但你知道的,沉默有时是个明智的选择。」 「沉默是个明智的选择?」她对他的这句话感到困惑。 「沉默,就不会说错话而得罪人,也可以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痛苦?」她蹙眉,「为什么要和人保持距离?」她想到了她的大哥哥、陈姨、陈孟叡,那些真诚的人,「不是每个人都会算计的,不是吗?」 「对,你说得没错。」他看着她,深邃的黑谋没有丝毫温度,「但在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身边的很多人接是如此,只是想利用你拉近「承永集团」的关係。」 她望见了他眼底的寒冷,也让她想起那位以当朋有为条件,要她的父亲放弃竞标的事情。 她无话可说。 罗旭程静静的看着她,心里明白她在学校一定也遇到类似的事情。 「或许,你说得没错,但我无法认同你的那句话。」她侧过身面对他,「如果你一直和人保持距离,你就无法遇见那些会真心待你的人,我不喜欢这样,就算会遇见波折又如河?遇见那些虚偽的人又如河?只要你付出你的真心,相信你一定也会遇见那些对你付出真心的人。」 一个人的一句话,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4-5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罗旭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谢谢。」罗宝玲道谢,双手拉紧了残留他身上温度的风衣。 「可以告诉我,你在房间的时候在想什么吗?」他突然啟口。 「在房间的时候?」她沉思。 「我看到你手里拿着似乎是信的东西……」 她看着他,了然一笑,随后双手交叠放在护栏上,趴着俯瞰只属于夜晚的美景,「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写给我的,那时的我流落街头,而他在放学后或假日总是会来到我待着防火巷内,一起吃着食物、一起抬头望着天空……」 「是你刚刚提到,和你一样喜欢看着天空的那个人?」他问。 「嗯,就是他。」 罗旭程看着她,望进她眼底藏着的思念,也似乎想起了他而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们沉默了许久,罗宝玲看着夜景,罗旭程看着星空,让风轻轻的吹着他们露出衣外的肌肤,耳里听着虫鸣和风吹动树丛发出的声响,直到罗宝玲转换了姿势,她的脸颊贴着交叠的双手,侧着头问着仰望他。 「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没回答,反问:「你是想要说,你喜欢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和你一样喜欢看天空的人吗?」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她坦然,双颊不禁泛起红潮,只是因为光线过暗,罗旭程看不到,「你呢?有吗?亲情以外的。」 他毫无思考,直言道:「没有。」 「果然……」无法交付自己真心的人,是无法喜欢上任何人的。 「不说这个,你就没有想过要去找他吗?」 「我有想过,只是我不知道从何找起……」她敛下眼,「我也找过了以前我所待过的地方,所以才会发现了那封信。」 「他的名字呢?」 「我不知道,以前的我就只是大哥哥、大哥哥的喊着他,从没问起他的名字。」想到这一点,她就后悔。 「不过大哥哥也说了,短暂的分离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遇,既然我们都坚信能够再遇见彼此,那我们就一定会再度相遇。」她突然抬起头,双手抓着护栏,仰望远处的一点繁星,「我相信一定会的,一定。」 罗旭程看着她坚定的神情,闭上了双眼,漠然的笑了。 时间接近晚上十点,罗旭程载着罗宝玲回到他们的家,他牵着脚踏车走在庭院里,不意间瞥见了停在院子中的黑色轿车,那是爸的车。 「我先进去,你跟在我身后。」他一边停着脚踏车一边对她说道。 「怎、怎么了吗?」他严肃的神色不自觉令她感到恐慌。 他安抚她,「你别担心,爸不会骂你的。」 「我?那你呢?」她着急。 「没事。」话落,他率先踏出步伐,走到大门前,面无表情的转动门把,缓缓开啟。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低沉的嗓音重客厅传来,罗旭程知道那是父亲的声音。 「只是想出去走走。」他走入客厅,面对着坐在沙发看着商业週刊的罗金承,而罗宝玲则是站在他身后。 现场被一片沉重气氛围绕。 4-6 「你不知道这么晚回来很危险吗?」罗金承仍坐在沙发看着手中的商业週刊,但他的语气很明显的带着微慍,「而且你居然还带着宝玲去胡闹。」 「爸,哥只是带我去散散心!」罗宝玲从他身后走出来,替他说话。 「宝玲。」站在一旁的蓝姿兰用眼神告诉她,要她别再说话。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只能着急的站在她身侧的罗旭程。 但罗旭程依然面无表情的面对他的父亲,他的双眼感受不出任何温度。 「啪──」的一声,罗金承微怒的闔上商业週刊,定眼望着罗旭程,「你想说什么吗?」 「没有。」他淡然。 罗宝玲不安的拉扯他的衣袖,双眼不禁含了泪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们父子吵架。 「金承,你就别生气了,孩子们不都平安回来了吗?」蓝姿兰柔声劝着。 「平安回来就没事了吗?有了这一次的晚归,就一定会有下一次。」 罗旭程敛下眼,深深吸气,双眼直视着罗金承,没有温度有的也只有寒冷,「你是在怕什么?怕我像哥一样一去不回吗?」 「旭程!」蓝姿兰出声制止。 罗旭程免强牵起笑容,「如果是这样,那您就不用担心了,因为我不会离开的……」他偏头看了一眼罗宝玲,「如果您是担心宝玲,那您也大可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她。」 罗金承微瞇着眼,注视着他的儿子,许久,「旭程,你是不是还再恨我?恨我当年逼你放弃你的兴趣?」 他摇头,「没有。」 「旭程,你爸有他的苦衷。」蓝姿兰说。 「妈,我知道的,毕竟「承永集团」不能没有人接手。」 罗金承想起他的大儿子,沉重叹息,「旭程、宝玲,你们上楼先息吧。」 「知道了。」罗旭程踏出脚步往一旁的楼梯走去,但没走几步,却被蓝姿兰叫住。 「旭程,你要明白,每个父母总是会担心孩子的晚归。」 罗旭程背对着她,啟口:「我知道。」话落,他踏上阶梯,而罗宝玲则跟在他身后,「妈,晚安。」 待罗旭程和罗宝玲上楼后,蓝姿兰走到罗金承身旁,与他一同坐在沙发上。 「金承,你该给旭程多一点自由的。」 「你不会懂的。」他无奈摇头。 「我怎么会不懂呢?当年他的出走,让我们都失去他,那时的我们身受失去儿子的痛,也苦恼接班人的事,是旭程他自己跳出来,说他愿意代替哥哥接手的不是吗?」 罗金承漠然。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旭程不适合在商场上斗争,因为他一向不喜欢与人争执,所以从小你就希望他能够朝他自己喜欢的方向去发展……」 「只是谁都没料到,他们兄弟的人生会因此而颠倒。」 蓝姿兰突然问起:「你知道书房里的那架钢琴,旭程有多久没碰过了吗?」 罗金承摇头。 「我想几个月有了吧,从他说出愿意代替哥哥那时候,我想他是不敢碰了吧,那孩子明明就很喜欢钢琴的,甚至一天不弹都不行……」她感慨,「该给那孩子多一点自由的,自从我帮宝玲请了钢琴老师来教她时,我有时都会看到旭程站在书房外,闭着双眼倾听着。」 「你说旭程他……」罗金承讶然。 「他为了你,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她哽咽,「你知道我有多么为他心疼吗?」 很多人,总是看不见他人在背后的付出。 5-0 音乐能够触动人心,随着旋律的起伏,让心融入音乐之中,将自己的想法透过音乐传递。 罗宝玲坐在钢琴前,双手弹着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轻快的旋律在书房内回盪。 「你进步很快。」在旋律结束的那一秒,罗旭程走入书房内,来到她身旁,「不过后段连音的部分,还要加强。」 罗宝玲看着他,「哥?」 「不过那也是最难的……」他说,「这是老师给你的功课?」 「嗯。」她点头。 罗旭程蹙眉,「总觉得现在给你,似乎过早了点。」 「哥,你懂钢琴?」她讶然。 罗旭程点头,随手按下了高音的一个键,彷彿就像是在回忆什么,「这架钢琴就是爸买给我的。」 5-1 他眼神黯淡,「不过那也是以前。」 「不会是以前的,哥。」罗宝玲笑着,用眼神鼓励着他,「只要现在继续弹你最爱的钢琴、你喜欢的音乐,那就不会再是以前。」 罗旭程侧头,望着坐在钢琴前的她。 「哥,你想弹吗?」罗宝玲问着他,起身让出了座位,「我想听你弹奏你最喜欢的音乐。」 他最喜欢的音乐?罗旭程望着钢琴上的黑白键,犹豫着。 「哥?」 他突然勾起笑容,倒抽一口气,坐上椅子,将双手置于琴键上,那熟悉的触感,如大浪般排山倒海而来,随后他弹下了第一个音。 记忆中的谱让他很自然、流畅的弹着前半段,清幽的旋律带着淡淡的哀伤,他的思绪回到了最初,缓缓闭上双眼,随着旋律来到后半段,接连的连音,让他的手指灵活的游走在琴键上,进入高潮,画下了句点,他满足的吐出一口气。 「好厉害。」罗宝玲惊叹。「哥,这是什么曲子?」 「isaacshepard的《beforedawn》,这首曲子不难,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弹着这首曲子的你,在想什么呢?」她突然问起,「我听得出来你的弹奏中流露出一丝丝的哀伤。」 「哀伤吗?」他苦笑。 「哥,为什么当年你会放弃钢琴?」 罗旭程漠然,思绪回到几年前。 「哥,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罗旭程点头,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述说着往事,「从小爸就让我学着自己最爱,他希望我将来朝自己喜欢的方向发展,那一年,爸妈带着我和哥哥去听一场钢琴演奏会,我忘了演奏者是谁,但也就是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喜欢什么……」 罗宝玲静静的听着。 「我喜欢钢琴,所以父亲为了栽培我,请了优秀的钢琴老师,也买了那架钢琴给我,之后我就刚始不断的学习,我参加过无数的钢琴比赛,在每场比赛中夺冠,我爸很以我为傲。」 「哥真的很厉害。」 「我的厉害也只有技巧。」他自嘲,「我的钢琴老师告诉我无数次,他听不出来我想用钢琴来表达什么……」 「什么意思?」她不懂。 「意思就是说,我的钢琴没有任何感情成分在内,只有卓越技巧的表面功夫,那时的我不以为然。」他顿了顿,「不久,就发生了我哥离家的事情,家里顿时烦躁不安、乱成一团,不过这些影响不了我,我依然为着下一场全国钢琴比赛不断练习着。」 罗宝玲有听没有懂,她一直以为他哥的离家是造成他放弃钢琴的主要原因,可是听起来又不像这么一回事。 5-2 「不过当时的我,也没有想到那场比赛,会是我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我唯一一次败下阵来的比赛。」他顿了顿,「我很难形容那时的感觉,不过也就是在那之后,我断然的选择放弃了我最爱的钢琴,答应我父亲接手「承永集团」一事。」 她愕然,「我记得爸那天是说是他逼你放弃钢琴的……」 「那是爸以为,其实是我自己选择放弃的。」他说,「那场全国钢琴比赛,我还非常坚信自己一定会再度夺冠,但却没想到在听到她的演奏后,我真的是输得彻底。」 夕阳暮色,随着时间的流逝来到了傍晚时分,此时的罗旭程深陷于回忆之中,「我还记得当时她演奏的曲子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章》,那首曲目不仅展现她高超的技巧,还有她浓烈的情感,坐在前排的我,听着她的演奏而振奋不已,久久无法呼吸,至今我依然忘不掉,也在她的演奏结束后,我知道自己输了,输得非常彻底。」 「我不懂,所以你是因为她而放弃钢琴?」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深深吸气,「只是到现在我仍然不明白她的演奏中为什么会流入出那样的情感?」 「是什么情感?」 「绝望。」他蹙眉,「而且赛后她还特地来找我,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这是她觉得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弹得最好的一次。」 绝望,这是多么沉重的字眼。 「之后,我开始注意她,在网路上寻找她的资料,才知道她跟我一样,拿过无数个冠军,只是在那场比赛之前,我们从没有交手过。」他叹息,「那时的我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也坚信自己会赢得每一场比赛的冠军,所以从没留意过任何人,那时的我真的是太自傲了,对吧?」 罗宝玲没有办法相信,原来他有着这样的过去。 「她的钢琴造诣之高,获得人人讚赏,只是那场比赛后,她再也没有任何一场公开的比赛参赛过,完全断了音讯,彷彿就像消失在这世界一样。」 她听了哑口无言。 「我输了,成了输给她的输家,每当我碰到钢琴时我都会想到这点,因此感到气愤,所以我决定放弃了钢琴,才向爸提出愿意替哥接手「承永集团」。」 「爸妈还以为哥是一向不喜欢与人竞争的人。」她笑说。 「我想那是我每次比赛都太过于平静的关係,所造成的误会,因为我太坚信自己可以夺冠。」 罗宝玲走到他的身旁,与他看着窗外,「哥,你刚刚说你的钢琴老师完全感觉不到你钢琴里的情感,可是我刚刚却感觉得到……」 「或许,那是因为那首曲子是在我放弃钢琴之前,所弹奏的最后一首曲子。」 「哥还是很喜欢钢琴的,对吧?」她看着他,「所以我才会听到从那首曲子中传递出来的哀伤。」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哥,我能问你,你刚刚提到的人是谁吗?」 他眉一挑,「提到的人?」 「就是那场比赛中弹奏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章》的那位。」 他轻叹一口气,「我永远忘不了她的名字」他说,「夏艺琳。」 5-3 原来姊姊的存在不仅影响了她,也影响了罗旭程。 罗宝玲站在学校走廊上,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飘着几多白云,她的思绪则是回到了昨天,她和罗旭程后来的对话。 「哥,比赛结束后你会去注意她,还去找她的资料,是为什么?你想再和她交手一次吗?」她问。 「对,我还想再和她比一次,所以我去特别到国外去接受钢琴的特训,不过我想或许我可能还会输给她……」 罗宝玲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犹豫着该不该说。 「怎么了?宝玲。」他查觉她的异样。 「哥,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她顿了顿,抿紧了嘴,犹豫着望着他。 「你说吧。」 垂首,她不敢看着他,「其实……夏艺琳是真的消失了。」 他愕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顿时,回忆起姊姊死去的那一刻,她的眉头不禁深锁,「夏艺琳死了,她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你又怎么会知道?」罗旭程不敢相信。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哽咽,「因为夏艺琳是夏咏洁的姐姐,而夏咏洁就是我啊!而且新闻媒体、报导不是也多说了吗?」话落,她跑出了书房,关上门,倚靠着墙,大口喘气。 书房内的罗旭程,无法思考,突如其来的真像让他无法接受。 难怪,难怪当他回国之后他不论怎么找就是没有她的消息,原来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书房外的罗宝玲双腿无力,背紧贴着墙缓缓滑落,望着天花板,随后耳里传来罗旭程放声大笑,彷彿自我嘲笑一般。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这么笑着…… 这几日,罗宝玲总是逃避着罗旭程,原本早上会和罗旭程一起坐上张叔开的黑色轿车去各自学校的罗宝玲,谎称早上和同学有约自己搭着捷运赶着出门,就算晚上在餐桌上碰到面,罗宝玲也总是避开他的视线。 「孩子们到底怎么了?」晚餐后,蓝姿兰道出了这几日她的疑惑。 罗金承何尝看不出来呢?只是他选择了沉默,「孩子们的事就由他们自己解决吧。」最后他说。 罗旭程起身,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教室,却撞见了正要走进教室江申慧。 一向看他不顺眼的江申慧,选择无视他,从他身侧走过,走进教室。 「你的妹妹还真有本事。」她收拾着桌面上的文具,冷冷的说。 罗旭程却听出了她言语中含有的敌意,斜睨了她一眼,蹙眉,走出教室。 江申慧认识宝玲?他故意放慢脚步,经过学校操场,思考着这个问题,虽然他知道前一阵子的宴会中,江申慧看见了宝玲,但不至于有交集,那到底是为什么? 没多久,他望见了停在学校门口的黑色轿车,张叔下了车为他打开后坐的车门,恭敬的等待着走向前的他,他坐进车内,张叔为他关上了门,同时也深深叹了一口气。 张叔坐进驾驶座,从后照镜看着后座的他,「少爷?」 「没事,走吧。」他说。 5-4 车窗外的景色,被夕阳染上橘色色彩,街上人群疾走在街上,来来往往。 黑色轿车因为前方的红灯而停下,罗旭程无聊的看着外头景色。 「少爷,今天可要去接小姐吗?」张叔问着他。 他摇头,「不了,她还不想面对我。」 「我知道了。」 此时,绿灯亮起,车子缓缓行驶穿越马路,罗旭程依然望着窗外,但却被一道人影给吸引住了视线。 「张叔,停车!」他急喊。 张叔一听,立刻将黑色轿车停置路边,神色紧张的转头问道:「少爷,怎么了?」 「开门,我要下车。」 张叔闻言,解除遥控锁,罗旭程匆忙的下了车,拔腿追着刚刚他看到的人影。 温杰儒佇立在防火巷内,仰头望着橘红色天空,馀暉轻轻洒落在他的脸上,微风轻抚着他的脸庞,让他舒服的缓缓闭上双眼。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来这里。」江申慧走进防火巷,「真不懂那小鬼到底为什么会让你这么想她……」 温杰儒睁开双眼,斜睨着她,「你跟踪我?」 「怎么?不行吗?」江申慧反问:「我实在不懂……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在意她?」 温杰儒没回答,只是仰头望着天空。 「她到底哪里好?住在防火巷的小鬼到底哪里好了?」她眉头一紧,「她到底哪一点值得你这样一直掛念着她?」 「这不关你的事吧?」 「不关我的事?」她冷笑,「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当初会把她送走,就是因为你的心一直在她身上啊!」 「我以为只要她消失了,你的心就不会一直悬在她身上,但没想到她的消失反而让你的思念越陷越深……」她再一次冷笑,「反正她现在过得好,你也不用担心她了。」 温杰儒愕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申慧,难道你知道咏洁在哪吗?」 「我知道啊!」她勾起笑容,「但我不会告诉你的。」 她的笑容令他微慍,「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江申慧愤恨的说:「为什么?当然是不希望你去找她啊!谁叫你的心一直在她身上!」 「江申慧!」 她凝视着他,「温杰儒,你还不懂吗?我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他蹙眉。 「还能为了什么?就只是很单纯的喜欢你。」她突然走上前,拉住他的手,逼他正视她的双眼,「我喜欢你,温杰儒!这理由还不够吗?」 温杰儒一脸错愕,随后嫌恶的甩开她,「那我可以说,你失败了,江申慧。」 「失败?」她一愣,「我哪里失败了?」 「就算咏洁真的离开了,我的心也不可能会落在你身上,因为……」他顿了顿,「我最讨厌处心积虑的女生。」话落,他迈开脚步,往她身侧走过。 江申慧倒抽一口气,转过身,朝他的背影大喊:「温杰儒,你该感谢我的,是因为我现在的夏咏洁才会得到令人如此称羡的人生!」 温杰儒听见她的话,顿时停下了脚步,随后又继续往前走,但却在转角处瞥见一个人的身影,他没多加思考,离开了防火巷。 5-5 罗旭程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看着温杰儒渐行渐远的身影,想着他们的对话,不禁眉头深锁。 江申慧,该感谢你的人是我…… 罗旭程放轻脚步,走到防火巷的巷口,侧头看着江申慧的身影,只见她垂首,佇立在原地,垂放的双手紧握,喃喃自语。 「我不会原谅你的,夏咏洁。」她不断重复说着。 听着她重复的言语,还有她眼底的怒气,令罗旭程不禁一惊,同时他也决定了一件事。 「如果您是担心宝玲,那您也大可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她。」 没错,他必须保护她。 罗旭程一回到家,立刻奔向罗金承的书房。 「旭程,你怎么了?」蓝姿兰望着他急忙的身影,在他身后问道,但罗旭程没回答她,只是逕自朝书房疾步走去。 他没敲门,直接闯入书房,让坐在办公桌前的罗金承蹙着眉头看着他,表达他的不满。 「爸,我有事找你商量。」他站在他面前。 罗金承看着他,斥责:「旭程,没经过允许,就擅自闯入,这是基本礼貌吗?」 「爸!」 「是宝玲的事吧?也只有宝玲会让你如此失控。」他轻声叹气,「说吧!是什么事情?」 罗旭程先是一愣,随后才缓缓道:「爸,宝玲不能就读我的国中,请帮她另外安排。」 罗金承问:「原因是什么?」 罗旭程没回答,只是坚定的看着他的父亲。 「是为宝玲好的,是吗?」罗金承再度问道。 「对。」他双眼坚定。 「我知道了,我会跟你妈说的。」他说,「对了,这件事你有和宝玲说了吗?」 「还没,但我会跟她说的。」 「如果她反对呢?」 罗旭程沉思一会,啟口:「不论宝玲是赞成或是反对,都不能让她就读我的国中。」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话落,罗金承继续埋首于工作之中。 「爸,谢谢您。」他转身正要离去,却被罗金承叫住。 「宝玲是我的女儿,你的妹妹,希望你清楚这一点。」 「我知道您的意思。」他离开,并带上了门。 他又何尝不懂呢? 隔天晚上,罗旭程敲了门,走进罗宝玲的房间,没有任何的开场白,他直接和她说出了他为她所做的决定。 罗宝玲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让罗旭程看不出她的任何思绪。 罗宝玲抿了抿嘴,啟口:「哥,我能问你一句话吗?」 「你说。」 「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为了我好吗?」 罗旭程漠然。 「哥?」他的不作声,让她充满疑惑。 「为了你好,是自然的。」他凝望着她,「因为你是我妹。」 她是妹妹,这是不可抹灭的事实。 6-0 这天,是开学日,罗宝玲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学校大门,展开她国中的第一天生活。 踏进学校礼堂,找到了自己的班级位置,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吶,你是罗宝玲吧?」女孩从后轻拍着她的肩膀,笑问。 罗宝玲闻声,回头看着女孩,女孩留着短发,用一支粉红色的企鹅造型发夹夹住刘海,露出她的前额,还有她一双带笑的双眼,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嗯,我是……只是你怎么知道我?」罗宝玲纳闷着。 女孩听了噗哧一声,掩嘴轻声笑了出来,「想要不知道你,很难吧?你和你的哥哥一样,不管在哪间学校,只要你们走入学校大门,就会成为学生注视的焦点,不是吗?」 罗宝玲一听,双颊瞬间染上緋红。 「你真可爱,不过记得要多笑喔!」女孩浅笑,「以前你在学校就不怎么爱笑。」 「你?」罗宝玲一脸讶然,无法理解。 「啊!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叶晴,是你国小的隔壁同学。」 罗宝玲愣愣的望着名为叶晴的女孩,她或许是她的国中生活的一道曙光,因为她而不一样。 6-1 「早安啊!叶晴!」 当叶晴一走入教室,就有同学和她打招呼。 叶晴笑着回应:「早安啊!」 或许就因为她开朗的个性,让她在班上极受欢迎,看着这样的她,罗宝玲不禁在心底泛起一丝丝的羡慕。 叶晴放下书包,在她隔壁的座位坐下,「早,宝玲!」 「早。」回应的同时,罗宝玲角角瞥见了正巧走入教室的男孩,男孩一手捂着嘴打着哈欠,一脸没精神。 只是她好像没有见过他? 叶晴顺着罗宝玲的视线,看见了走进教室的男孩,她「啊!」的一声,倏地站起,随后走向男孩,没丝毫犹豫垫起脚尖,往男孩头顶拍去。 「痛。」男孩吃痛的喊了一声。 「还敢叫痛!」叶晴训斥道:「开学典礼不来,才刚开学你就翘了三天的课,早上去你家,不管我怎么死命地门铃你也没有任何回应,你把学校当成什么啊?」 「要你管。」男孩把书包往后一耍,从她身侧走过。 「喂!谁想管你啊!如果你不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也才懒的管你,好吗?」 「知道了!」 叶晴无奈的叹气,「还有你的位置是靠窗的第四排,我的隔壁。」她加快脚步,从她身侧走过时拉着他的手,带他走到他自己的位置。 男孩随意将书包摆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又立刻趴在桌上睡觉。 「真是……」叶晴无奈的笑着摇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们感情真好。」罗宝玲笑说。 「从小就一起长大的,感情不好也难吧!」她莞尔,「对了,他叫席予凡,我的青梅竹马。」 「嗯。」她点头,看了趴在桌上的席予凡一眼。 中午,叶晴向罗宝玲前面的同学借了座位,随后搬动桌子,与罗宝玲面对面靠拢。「哇!宝玲,你的便当看起来真好吃!而且还有甜点耶!」叶晴望着罗宝玲桌上的便当惊讶道。 罗宝玲将装着甜点的保鲜盒移到她面前,笑着问:「你想吃吗?」 「那我就不客气囉!」叶晴随手拿了块蛋糕。 「晴,我要去福利社买饮料,你要喝什么吗?」席予凡拿着钱包站起身来。 「跟平常一样的。」她说,「对了,也帮宝玲买一瓶吧!」 「知道了。」他朝她摆摆手,离开了教室。 ※ 炙热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王文杰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侧头看着低头看书的温杰儒,随后不知觉叹气。 闻声,温杰儒抬头,看着他蹙起眉头,「叹气会短命的,你知道吗?」 「那只是谣言。」 「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他闔上书本,「是什么事情让你烦心?」 「昨天我表哥打电话来,问我要不要去看看她的校庆。」王文杰缓缓道。 「她?」温杰儒疑惑,「那个她?女朋友?」他偷笑。 「如果是女朋友我就开心了!」 温杰儒敛起笑容,「好啦!到底是谁?」 「罗旭程的妹妹,罗宝玲。」王文杰说。 他讶然,「你怎么会认识他的妹妹?」 「是我表哥介绍给我的,其实这件事情是不能随便说的。」他左看右看,随后小声偷偷说道:「其实罗宝玲曾经寄住过我表哥的家里,在她还没被罗旭程的父母领养之前。」 「那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这才烦恼啊!假如见到了她,我该怎么叫她才对?」他歪着头,喃喃自语思考着:「是该叫她罗宝玲呢?还是夏咏洁?」 在听见那名字的那一剎那,他讶然,彷彿失去了言语,久久无法回神,温杰儒倒抽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激动后啟口:「文杰,你刚刚是说夏咏洁吗?」 「是啊!怎么了?」王文杰看着他,「你认识她吗?」 「文杰。」他没回答他的话,「她校庆那天我也要去。」 6-2 「宝玲、宝玲!」叶晴小跑步来到她身边,顺手将她手上一半的联络簿搬到自己手上,与她并肩,一同走向老师办公室,「你校庆那天要表演什么曲目啊?」她问。 「表演?」罗宝玲愣然,「我要表演什么?」 「钢琴啊!你不知道吗?」 罗宝玲摇头。 「席予凡那个笨蛋,居然没告诉你。」叶晴摇头叹气,「那天他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老师要他顺便告诉你,那天校庆你要代表新生上台表演的……」叶晴噘嘴,喃喃说道:「真是,那个笨蛋,回去一定要好好骂他一顿!」 罗宝玲怀抱着联络簿,脑袋一片空白,她要表演?她居然要表演! 「不过宝玲,你也别太紧张啦!那天上台的不只有你一个人。」 「我跟别人一起表演吗?」 「对啊!是跟裴奕辰一起。」 「裴奕辰?」罗宝玲纳闷,对于这个陌生的名字。 「宝玲你没听过吗?」叶晴有点惊讶,「他蛮有名的呢!你问你哥哥,他一定知道的,我也只知道他擅长小提琴而已。」 不一会儿,她们便来到老师办公事,叶晴左顾右看却没看到老师的身影,「老师不在耶!」 「老师可能在忙,我们先放在桌上。」话落,罗宝玲将自己手上的联络簿放置老师的办公桌上,随后接过叶晴手上的那一份,「叶晴,谢谢。」 「我们是朋友耶!朋友互相帮忙这很正常啊!」 「也是。」罗宝玲莞尔。 叶晴双手叉腰,佯装生气道:「宝玲!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囉!」 「知道了!」她掩嘴轻笑。 她们笑着离开办公室,却不意间听到上方楼梯间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叶晴顿时停下脚步。 「抱歉。」男生沉着声音。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能给我一点机会吗?」女生哀求。 「没办法,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坦言,随后踏出脚步,走下阶梯。 随着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让叶晴一时慌了手脚,脑中一片空白,直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有喜欢的人了?席予凡他有喜欢的人了?……是她吗? 「晴?」席予凡看着她的背影,唤她。 叶晴愣然,缓缓转过身,面向他,「早、早啊……」 「不早了吧。」席予凡笑说。 「宝、宝玲!你不是说口渴想去买饮料吗?」她随便找个藉口。 「晴?」席予凡蹙眉,对她的反应感到纳闷。 「没事、没事。」叶晴慌张的摆摆手,随后直接拉着罗宝玲的手腕,「宝玲,我们赶快去吧!不然就要上课了!」 话落,她拉着罗宝玲,急急忙忙的离开他的视线。 她到底是怎么了? 罗宝玲看着眼前纤细的背影,不禁莞尔一笑,她怎么会不懂叶晴的心情呢?她的心情就像她对大哥哥一样,是恋爱啊! 6-3 当天晚上,罗宝玲接到陈孟叡的电话。 「咏洁,好久不见,还记得我是谁吗?」陈孟叡在电话另一头开心问候。 「孟叡哥!」听到熟悉的声音,罗宝玲心里真是又惊又喜。 「最近还好吗?换了新环境,一切都还适应吗?」他关心问道,「不过我该改口唤你宝玲才是。」他笑说。 「这个……」 「好啦!不闹你,在别人面前我会唤你宝玲,只是私底下我还是想唤你咏洁,这样可以吗?」 「嗯。」 「对了!咏洁,你学校近期会举办校庆,对吗?」 「是啊!怎么了吗?」 「我跟文杰约好,想在你校庆那天和你见个面,不过文杰还会带他的同学一起来。」 「当然好啊!」听到能够和他们见面,她自然是欢喜不过了,「可是我那天要上台表演,等我表演完再去找你们。」 「真的?你要表演?那我期待你的演出喔,表演加油!」 「孟叡哥,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呢……」 陈孟叡一听,爽朗的笑了,「总之,表演加油!先这样囉!」 「嗯,好。」话落,她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嘟嘟」声响,而她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期待的那天的到来。 就在她掛断电话后没多久,随即从门外传来敲门声响,「宝玲,下来吃水果囉!」蓝姿兰在房门外说道。 「好!」罗宝玲起身,朝房门口走去,打开房门,跟着蓝姿兰一起走下楼。 「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吗?」蓝姿兰笑问,看着笑脸洋溢的她。 罗宝玲坦然:「是以前的朋友打电话来,所以很开心。」 蓝姿兰笑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要罗宝玲先去沙发上坐好,而自己则是去厨房端水果。 罗宝玲选择到罗旭程的身旁坐好,望着他看着电视、吃着苹果的侧脸,不久后啟口:「哥,你觉得有什么曲目是适合钢琴跟小提琴一起演奏的?」 「卡农。」他不假思索直接道。 「卡农吗?」她思考着,伸手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苹果。 「不过这种事,你应该要找你的搭档讨论才对。」 「我会的。」她点头,又问:「对了,哥!你知道裴奕辰吗?」 「嗯。」他轻应,「他是要跟你一起演奏的搭档吗?」 罗宝玲轻轻点头,一脸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 「你是害怕吧?」他打断她,「面对这样一个顶尖的人。」 她轻叹,「或许吧……」 「那你会怕我吗?」他定眼看着她,「或许我远不及夏艺琳,但在年龄相仿的钢琴界上,我也算是顶尖者之一。」 他突然叹息,「不过那也是过去式了……」 「如果哥不想让它变成过去式,那就别让它变成过去啊!」 他能吗?罗旭程轻轻摇头,他真的不知道。 弱者在强者的面前,会產生惧怕,所以有些人会害怕面对未来。 因为,未来是人生中的强者。 7-0 罗宝玲万万没有想到,他,裴奕辰,会先主动来找她。 望着站在教室门口的高大身影,脸部丝毫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黑眸彷彿有一潭寒渊,让她不禁一颤,心情跟着紧张起来。 如果说罗旭程的冰冷是虚假的,那他,或许就是货真价实的吧,她想。 「校庆那天,你打算表演什么曲目?」他问。 她微笑,礼貌性反问:「我都可以,你有想要表演什么吗?」 「只怕我想要表演的曲目,你无法负荷吧。」他嘲笑。 罗宝玲愕然。 顿时,一道步伐急速的接近他们,隔开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喂!你别欺人太甚了!」叶晴愤恨不平的喊道。 「我只是不希望我表演的那天有任何的不完美。」他说。 「没事的,叶晴。」罗宝玲轻拍她的肩膀,对回头的她报以一笑。 叶晴见状,低头叹气,随后站到了一旁。 「那就卡农吧,如何?」最后,她说。 7-1 「拜託,哥!帮帮我吧!」罗宝玲双掌相贴,微弯着身体,双眼紧闭,对坐在书桌前的罗旭程恳求道:「拜託,教我弹卡农!」 罗旭程看了她一眼,摇头,无奈叹气。 最后,除了每週假日固定上的钢琴课之外,其馀的时间罗宝玲都在接受罗旭程的特训。 「宝玲真的累了。」叶晴望着一旁趴在桌上睡着的她说道。 席予凡轻点头。 「吶,予凡,我们放学后找宝玲去哪晃晃,如何?」她问着他,「让宝玲放松一下。」 「不要,好烦!」 「不要?你不要也是可以啦!」叶晴看着他,贼贼的笑了下,「那明天要交的数学作业,你就自己想办法囉~」 席予凡漠然。 「真的不要?」她依然笑着。 他输了,「我去。」 放学后,他们约了罗宝玲来到学校附近新开的松饼店,叶晴点了大阪烧风松饼和奶茶,罗宝玲点了巧克力松饼和水果茶,而席宇凡只是点了杯黑咖啡。 「吶,席宇凡,你现在还喝咖啡,你晚上会睡不着的。」叶晴嘟嘴,提醒着他。 「放心,我早就对咖啡「免疫」了。」他说。 「你很常喝咖啡吗?」罗宝玲问。 「嗯,算是。」 「宝玲,你钢琴练得还好吗?」叶晴关心问道,「每次下课都看你累得趴在桌上,我都不知该该不该问……」 罗宝玲浅笑,「我觉得还算不错吧,毕竟有我哥教我。」 「不过说到卡农,第一个就让我想到电影《我的野蛮女友》。」 「真的,那部电影超好看的。」 「对啊!」叶晴灿笑,「而且男主角超体贴的,不过……男主角叫什么名字呢?」她疑惑。 「牵牛。」席宇凡提醒。 「对,是牵牛。」叶晴突然纳闷,「不过席宇凡,你怎么知道?」 他挑眉,「我们一起去看的,你忘了吗?」 「对耶!」她笑着吐舌。 席宇凡看着他,淡笑,「傻瓜。」 罗宝玲看着这样的他们,不禁莞尔一笑。 7-2 「我去一下洗手间。」话落,罗宝玲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待罗宝玲离开不久后,叶晴望着眼前的席宇凡,久久不语。 「抱歉。」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能给我一点机会吗?」 「没办法,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了?」席宇凡看得出来她有心事。 「席宇凡,你有喜欢的人吗?」她突然问起,「一直都是她吗?」 他漠然,不知道她口中的「她」是指谁? 「那个学姊,你还喜欢着她吗?」 「哪个学姊?」他蹙眉,依然不解。 「就是以前很照顾你的那个啊?」 他回想着,只是记忆中,他搜索不出那个学姊有特别照顾他的,「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或许,对他来说,除了她,谁都一样。 「所以你没有喜欢的人?」她困惑了,所以那天只是他拒绝那个女生的藉口吗? 「不,我有。」他一笑,「傻瓜。」 叶晴错愕,「你在笑什么?反正你喜欢谁也不关我的事……」她小声咕噥,虽然她非常在意。 「不,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顿时,她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张着嘴,满脸惊讶,「难道……是宝玲?」 他摇头。 「席宇凡,你很讨厌耶!要说不说的,你到底喜欢谁啦?」 他莞尔一笑,望着她,轻语:「是你。」 「啊?」她突然不知所措,緋红染上双颊。 「是你,傻瓜。」他低头,轻啜了一口咖啡。 而叶晴的双颊更红了。 罗宝玲一回到座位,就看见席宇凡笑着,低着头啜饮着咖啡,而叶晴满脸通红,心不在焉的吃着她的大阪烧风松饼。 虽然她不清楚刚刚实际发生情况,却也可以猜上几分,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品嚐的她的松饼。 松饼店外,两位女学生经过朝松饼店看去,透过大片玻璃窗看见了她们的身影。 「店里的那个人不是夏咏洁吗?」其中一位惊呼着。 「真的是她!那个杀人兇手!」 「没想到她还敢出现在这里。」 这时,烫着波浪捲的女孩朝她们走近,轻轻的用手指点了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啟口:「不好意思,我能够问你们一些事吗?」 7-3 这天,裴奕辰来到教室找她,和她一起前往音乐教室进行第一次排练。 罗宝玲望着手提着小提琴,走在他前方的裴奕辰,心里不自觉万分紧张。 他将小提琴放置在桌上,随后对她开口说道:「你先弹一次。」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有点不耐烦。 「喔。」她温顺的钢琴前坐好,打开琴盖,随意按几个键,听着钢琴的音色,满意的笑了。 将纤细的双手置于琴键上,她闭着眼,倒抽一口气,调整心情,不久,按下第一个音,《卡农》的旋律悠扬而起,回盪于音乐教室。 裴奕辰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语,直到琴音停止。 「你的弹奏很流畅,我知道你花了不少时间在练习。」他说。 罗宝玲一听,暗自呼了一口气。 「只是……」 「只是?」 「只是你有想要透过这首《卡农》表达什么吗?」 顿时,她忽然想起她哥哥曾经还她说过…… 「我的钢琴老师告诉我无数次,他听不出来我想用钢琴来表达什么……」 「晚上,你回去想想。」话落,他提起至于桌上的小提琴,转身走出音乐教室。 「明天,放学后,同一个地方。」离去前,他说。 她想要用《卡农》来表达什么…… 她居然不知道…… 晚上,罗旭程静静的听完罗宝玲弹奏的《卡农》。 「裴奕辰找你一起练习了吗?」罗旭程在她弹完后,问道。 「还没,只是他今天有来找过我……」想起裴奕辰的提问,罗宝玲不自觉眉头深锁,「只是他只听我弹了一次,问完问题,就直接离开了。」 「他问你什么?」 「他问我,我有用《卡农》来表达什么?」罗宝玲望着他,双眼满满的担忧,「哥,我真的不知道我想要表达什么,我该怎么办?」 「这个我没办法帮你,不过……」罗旭程忽然走上前,来到她的身旁,一手抚摸着琴键,缓缓说道:「记不记得我弹奏过isaacshepard的《beforedawn》?你说过你从我弹奏的这首歌里听出淡淡的哀伤,对吧?」 「嗯。」她点头。 罗旭程不再说话,只是望着她,给她自己思考。 「哥,你的那首曲目之所以会带着哀伤的氛围,是因为那是你在放弃钢琴前,所弹奏的最后一首歌……」她边思考边说着,「哥之所以会伤心,是因为哥重视钢琴。」 他浅笑,「我想……你有结论了,对吧?」 「嗯。」她也笑了,「谢谢你,哥。」 罗旭程没让罗宝玲继续练习,而是让她回到了房间,好好把问题思考一遍。 不过早就在踏出书房前,罗宝玲就已经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她想透过《卡农》表达对大哥哥的思念,像《我的野蛮女友》里的牵牛一样,满满对于「她」的思念。 她,也渴望能见到她的大哥哥。 7-4 隔日,同样的时间、同样的音乐教室,罗宝玲和裴奕辰此刻正在练习着。 罗宝玲用单音节的琴声为《卡农》谱出开端,随后裴奕辰双眼一闭,右手拉起琴弓轻轻拉出柔和且美妙的旋律。 随着《卡农》进入到后半段,罗宝玲双手游移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大哥哥的身影,和他们之间的回忆,不知不觉间,泪凝了框,随后滴落。 罗宝玲顿时一惊,手指力道施力过猛,瞬间发出巨大声响。 钢琴的声音乍然停止,也让裴奕辰跟着放下琴弓,转头看着她,沉默不语。 「抱歉。」罗宝玲歉然,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双黑眸。 裴奕辰面无表情,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随后冷冷的开口:「失败者。」 她一听,一脸错愕。 「因为情感而中断演奏,就是失败的演奏家。」他说。 罗宝玲沉默着,她没办法反驳他所说的话。 「今天就这样吧。」话落,裴奕辰开始收拾小提琴,「希望校庆那天你能有好的表现。」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后练习?」罗宝玲急着的开口问道。 「没有下次,下次见面就是校庆那天。」 什么? 罗宝玲呆愣的望着他的身影离开音乐教室,不知所措。 夕阳馀暉缓缓照射进来,将音乐教室染上一片橘红光,罗宝玲彷彿被夕阳牵引般,呆愣的走向窗户旁,抬头望着那一片橘红色天空。 突然,她想起了姊姊对她说的话。 「咏洁,你知道什么叫作绝望吗?绝望就是当一个人连努力的机会都失去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那个人已经失去活着的意义了……」 姊姊是因为完美感到绝望,那不完美的她呢?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天色渐暗,罗宝玲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脑海里被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填满,突然,后坐的她,对前方的张叔喊道:「张叔,麻烦停车。」 「小姐,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事,我想下车一下。」 「需要我陪您吗?」 「不用了,你在这等我就好,我想自己一个人。」 「我知道了,那请您注意安全。」 「好。」话落,罗宝玲开了车门,走下车,朝人群走去。 她小心翼翼的穿越人群,走进一条防火巷内,她还是回到了这里,这熟悉的地方。 罗宝玲静默的仰头望着天空,黑色双眸带着焦虑,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她随意找了一处坐下,背倚靠着墙,闭上双眼,沉淀自己的思绪,直到被一道犬吠声打断。 「汪!」 她一澟,倏地往声音方向看去,那瞬间她以为是托托。 「托…托?」她怀念的念着牠的名字,但眼前哪有任何一隻狗,只有仍是空无一人的防火巷。 泪水经不住内心深处的思念,缓缓从脸颊滑落,她双手掩住脸,低着头,低声哭泣。 防火巷另一头,温杰儒缓缓从角落走了出来,敛下眼,看着巷内的她,久久不语。 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再次遇到她。 「走吧,托托。」 他还无法面对她。 8-0 那日,夏咏洁看着夏艺琳从后台走了出来,「姊姊!」 「咏洁?」夏艺琳莞尔,「不是叫你在外面,跟爸妈一起等我吗?」 她仰着小脸,「我等不及,我有个问题想要问姊姊。」 「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 「姊姊你今天不开心吗?感觉今天的姐姐不是平常在舞台上的姊姊。」 她愣然,没想到她的妹妹会注意到这一点,「咏洁的观察真敏锐,我的确不是很开心,在这样的舞台表演。」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喃喃唸道,沉思着,「我想是因为不适合吧,作为嘉宾参加这样的大型乐团,她没有办法让我放纵自己弹自己的钢琴,彷彿成了笼中鸟似的,飞也飞不远……」 「所以我还是最喜欢双人舞台,同台较劲,展现各自的实力。」她一笑,又道:「双人舞台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攻防战一样,所以当你防备不了时,不妨就试着攻吧。」 8-1 校庆当天,陈孟叡独自站在校门口,等着前来与他会和的王文杰及温杰儒,望着满满人潮从他身旁走进学校,脸上无不是满满的兴奋和愉悦,让他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表哥!」 闻言,陈孟叡朝声音方向看去,果真看见王文杰背着包包朝他走来。 他望着王文杰隻身一人的身影,问道:「你朋友呢?」 「我直接跟他约在校门口见,他还没来吗?」王文杰说着,左顾右看寻找的温杰儒的身影,「杰儒好像还没来。」 「在等一下吧,如果他还没到你再打电话问问。」陈孟叡微笑着,「其实我以为你们会约好一起来……」 「我有跟他提过,只是他坚持要自己一个人来,再与我们会合。」 「为什么?」他不解。 王文杰头一偏,也困惑着,「我也不知道。」 「不过常常听你提起他,人我到时没见过呢。」 他也笑了,「今天过后你不就也认识他了吗?」 「也是。」 远处,温杰儒一丝不解的望着人群中,突然出现的身影。 她为什么在这里? 「你是…罗旭程吗?」女孩微弯着腰,由下往上,笑盈盈的问着他。 罗旭程敛下眼,望着那陌生的脸孔,「你是?」 「你不认识我是自然的。」她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席亦瑄,夏艺琳的朋友。」 乍然听见那名字,罗旭程愣大双眼。 「我是来找我弟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本人。」 「我有看过你跟艺琳的那场比赛,我很喜欢你弹琴时专注的模样,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置从那场比赛过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你出席过任何的比赛或公开场所……」她收起笑容,「是为什么?难道你放弃钢琴了吗?」 罗旭程看着她,漠然,随后点头。 「为什么?」她不解,「你明明有这么好的天赋……」 他打断她,「那夏艺琳为什么死?为什么偏偏在那场比赛之后?」 「我不知道。」席亦瑄摇头,神情黯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艺琳会选择死亡……」 这时,席宇凡和叶晴从远处朝她走来,从后轻拍她的肩膀,轻唤:「姊。」 「亦瑄姊,我们找了你好久呢。」叶晴笑说:「没想到你在这里。」 「手机都不接的。」席宇凡小声抱怨。 「疑?你们有打手机找我吗?」她讶然,随猴赶紧从包包中翻出手机,果然一看,十几通未接来电接街显示席宇凡的名字。 「抱歉,人太多了,所以才没有听到。」席亦瑄歉然,「不如这样吧!想吃什么,我请客赔罪。」 「你是宝玲的哥哥吗?」叶晴注意到了一直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罗旭程。 「嗯。」他点头。 「我真是的!」她俏皮的轻敲一下自己的脑袋,「罗旭程,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弟──席宇凡,她是我弟的青梅竹马,叶晴。」 「你好。」叶晴浅笑着,「其实我和席宇凡都是宝玲的同班同学。」 「我知道,宝玲有提过你们。」他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话落,他转身走入人潮,身影立刻消失在人群之中。 席亦瑄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沉默着。 「亦瑄姊,你怎么了吗?」 「姊,你说要请客的。」 「我没事。」席亦瑄一笑,「走吧,我们去吃东西。」 8-2 他们三人一同来到学校设置园游会的地方, 席亦瑄左右章望,看着各式各样的摊贩,笑着问他们:「你们有想要吃什么吗?」 「都可。」席宇凡说,「晴,你有想吃什么?」 「我想想……」叶晴望着四周的摊贩,犹豫着。 席宇凡看着那一脸难以抉择的小脸,忍不住轻笑,调笑道:「贪吃晴,不是一向最爱吃章鱼烧吗?」 她一听,怒得立即反驳,「我哪时候贪吃啦!」 「好了!」席亦瑄笑看着他们,「那我们就去吃章鱼烧吧。」 「你们不是恨她吗?是她杀了夏艺琳。」 突然一道女声窜入耳内,让席亦瑄不自觉停下了脚步,愣然。 走在她身后的席宇凡也跟着停下脚步,问道:「姊,你怎么了?」 席亦瑄愣然回头,「我……没事。」 「哥,你来啦!」罗宝玲一见到走进教室的罗旭程,欢喜的立刻站了起来。 他莞尔,「在十分鐘你就要上台了,紧张吗?」 她抿了抿嘴,吶吶的说:「嗯,有点……」 「我看不只有点吧。」他笑说。 罗宝玲听闻,脸红了。 「哥,你第一次上台的时候会紧张吗?」 罗旭程漠然,回想着,随后才道:「没有。」 她讶异,「哥,你真的不会紧张?」 「钢琴是我的骄傲,我为什么要紧张?」他顿时一愣,敛下眼,双眼瞥向别处,「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总之,加油,当作和平常练习一样就好。」他鼓励着她,「太过紧张反而会失败。」 「我知道,只是真的好难。」 「我还必须提醒你一点,沉溺于音乐之中是好事,但别忘了这是合奏,记得听听裴奕辰的小提琴。」他一脸严肃,提醒着她,「千万别忘了。」 「嗯。」她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但她的双眼明显被他严肃的神情吓到。 在眾人的注视下,罗宝玲倒抽一口气,和裴奕辰一前一后走上舞台。 裴奕辰一派悠间的走向舞台中央,左手握住琴颈,将小提琴夹在左肩和下巴之间,抬起右手,调整姿势;反之,罗宝玲一脸沉重的走向钢琴前落坐,深深吸气,调整心情。 「别紧张、别紧张,你可以的。」她望着黑白相间的琴键,鼓励着自己,脑海里顿时浮现着离开前,罗旭程对她说的话。 「宝玲,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是的,她可以的。 再次深深吸气,将双手放置在琴键上,弹下第一个音。 以单音节最为曲目的开端,罗宝玲不自觉缓缓闭上双眼,试着让自己进入音乐的情境之中,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时小提琴的声音会突然出现。 她顿时愣大了双眼,看着舞台中央,随着音乐的起伏,身体自然律动的裴奕辰。 裴奕辰一开始跟着她拉着单音,几个单音后便拉起主旋律,让罗宝玲也跟着改变了演奏方式。 8-3 舞台下,叶晴纳闷的问:「这不是我所熟悉的《卡农》吧?」 「很明显的,这首《卡农》已经被裴奕辰改编了。」席宇凡紧皱眉头。 另一边,罗旭程蹙着眉头看着台上的罗宝玲,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裴奕辰果然会在正式演出时改编曲子。 罗旭程又看向裴奕辰,像他们这样在音乐上有些天赋的人,都希望自己在台上的时候能够表现出最杰出的一面,展现自己的技巧,所以要他们按部就班、中规中矩的演奏一首曲目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是在这最适合较劲的双人舞台上。 为什么他会这么了解?因为他也是他口中「他们」的其中一人。 「咏洁,会没事吧?」王文杰担忧问着他身旁的陈孟叡。 「我不知道,但也只能靠她自己……」陈孟叡说。 而一旁的温杰儒则是沉默着。 好不容易勉强配合着裴奕辰的小琴提琴进入到了中段,脑海中突然忆起姐姐说的话。 「当你防备不了时,不妨就试着攻吧。」 攻吗?她犹豫着,犹疑在琴键上的双手不自觉放慢了节奏,让裴奕辰逼不得以配合着她。 裴奕辰引导着她弹着主旋律,直到最后以她高超的连音技巧为这首《卡农》画下句点。 曲落,罗宝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裴奕辰身旁,一同接受眾人掌声。 「你,还不错。」裴奕辰笑着,轻语。 「你这句话,可以算是肯定我吗?」 「你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吧。」 罗宝玲笑了,她笑着望着台下的观眾,同时目光被人群中的他吸引。 她顿时愣住,傻傻的看着台下他。 「罗宝玲,走了。」裴奕辰从她身后轻点了下她的肩膀,提醒她。 「喔,好……」她答得心不在焉,但仍然乖乖跟着他走下台。 是他,是大哥哥,她的大哥哥怎么会来? 台下的罗旭程满意的笑了,原以为她会慌得不知所措,没像到她冷静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杀人兇手!你这个杀人兇手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不远处的一声怒喊,吸引的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罗宝玲一听,寻声望像不远处的她们,顿时瞪大了双眼,她认得她们,她们是以前仰慕姊姊的人。 8-4 「夏咏洁,你没听到吗?」其中一个人咬牙,走向台前,愤恨道。 罗宝玲由上往下俯瞰着她,哑口无言。 罗旭程见状,朝舞台上走去,挡在她们中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她是罗宝玲,不是你口中的夏咏洁。」 「她是夏咏洁,我不会认错人的!」 他神情冷漠,「她是罗宝玲,我的妹妹。」 躲在罗旭程身后的罗宝玲,一脸慌张,完全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只能像乌龟一样躲在哥哥的身后,双眼怯怯的望着台下的她们,却也不禁望见了凝视着她的大哥哥。 她的沉默,会不会也间接否定了夏咏洁的存在?否定了她和大哥哥之间的牵绊? 「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害怕吗?害怕面对事实?害怕承认你是杀死夏艺琳的兇手?」 「我……」她想出声否认,却被罗旭程制止。 「别说话。」他说,随后又冷眼看着台下的她们,问:「你们口口声声说她是夏咏洁,你们又有什么可以证明?」 「我可以证明。」江申慧从人群中走出,冷笑,「我见过她,她是夏咏洁没错。」 罗旭程狠狠瞪她,「你的话不足以採信。」 「是吗?」她又冷笑了一下,「无所谓,反正还有一个人可以证明。」 罗宝玲呆愣的望着江申慧,她当然知道她所指的是谁。 是大哥哥。 「温杰儒!」她大喊着他的名字,随后问道:「她是夏咏洁没错吧?还是……你想要否定夏咏洁的存在吗?」 温杰儒望着人群中的她,沉默着,因为不论是否承认始终都是错。 「别不说话,我知道你在这里。」她得意一笑。 「怎么办?宝玲该怎么办?」叶晴担心极了,小手不自觉拉住她身旁席宇凡的衣袖。 「会没事的。」虽是这么说,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帮助台上的罗宝玲。 现场一片静默,每个人怀着不同心思,有担心、有斥责、有愤恨,当然其中也有看好戏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席亦瑄,深深吸气,随后往江申慧的方向走去,出声道:「她是不是夏咏洁,有这么重要吗?那年报纸上不是清清楚楚的写着夏艺琳是自杀的吗?」 江申慧冷冷瞪着她,「报纸写的就一定是事实吗?真的跟夏咏洁豪无关连吗?或许夏艺琳就是被夏咏洁推到马路中央,才会死的!这才是真相!」 「夏艺琳是自己走出去的,是她自己选择死亡的!」顿时回忆起当时着场面,内心悲痛不已,「你们不了解夏艺琳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对钢琴是个完美主义者,对于每场比赛她不断的练习再练习,精益求精,她要求自己在每场比赛都要有突破、都要更好,她,夏艺琳就是个这样的人!」 「咏洁,你知道什么叫作绝望吗?绝望就是当一个人连努力的机会都失去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那个人已经失去活着的意义了……」 是的,姊姊就是这样的人。 「哼,听你说的,好像真的看到她自己走出去一样。」江申慧嘲讽。 席亦瑄睨了她一眼,「你说的没错,我是亲眼看到,亲眼看到夏艺琳自己走向马路中央,看着她被一辆轿车撞上,当场死亡!」 8-5 江申慧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席亦瑄说得激动,泪水早已溃堤,掩面哭泣。 「亦瑄,你是说真的?你亲眼看见艺琳自己走向马路,选择死亡?」曾经仰慕夏艺琳的其中一个人,一脸不敢相信。 「我姊姊为什么要说谎?」席宇凡走向席亦瑄身旁,「你们也认出她了不是吗?夏艺琳的死谁不伤痛?但我想你们的伤痛远不及我姊姊和你们口中的夏咏洁来的痛吧!」 「我是不知道到你们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找到了夏咏洁又想要做什么?但是……」席宇凡看了一眼江申慧,随后又看像她们,「我想你们被利用了。」 江申慧一听,倒抽一口气,狠狠的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一个甩头,转身就走。 这时,罗旭程带着罗宝玲一同走下台,来到席亦瑄的面前。 「谢谢你。」罗旭程道谢,伸手递出面纸。 席亦瑄边擦拭着眼泪边摇头。 「宝玲!」王文杰边喊着她,和陈孟叡一起来到她的身旁,「你还好吧?你被吓到了吧?那个江申慧是在是太过分了……」 「宝玲,你别放在心上。」陈孟叡柔声说。 罗宝玲勉强勾起笑容,轻轻点头。 「文杰,温杰儒呢?」陈孟叡左右张望,仍不见他的身影。 王文杰也纳闷,「奇怪,刚刚不是都还跟我们一起的吗?」 大哥哥…… 校门口,江申慧站在路旁等着他们家的司机接送她,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低头,闭眼一笑,她知道此刻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谁。 「我就知道你会来,温杰儒。」她仍然背对着他,「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对她怎么样了……」 「她现在的身分是我惹不起的,应该说惹她一次,我回家后铁定要被我爸唸一顿了。」她仰天笑了下,「所以不会再有下次了……」 「江申慧……」 「只是……」江申慧猛地转身,面向他,「只是我仍然不甘心,不甘心你的心里只有她,如果她能够消失就好了……」 「说真的,那天过后,我原以为我自己已经放弃你了,谁知道我依然还深陷其中……」 「真希望自己能够爽快放弃,这样我也就不会痛苦了……」她喃喃道:「我想明天我可能要被我爸压着去向罗宝玲……不,夏咏洁道歉呢。」她自嘲一笑。 「她不会说的。」 她背对着他,被泪水凝了满眶的双眼,望向远处彷彿无尽头的街道,「或许夏咏洁不会向她爸爸说,但她的哥哥──罗旭程可就不一定了。」 不久,江申慧看见的她家的轿车向她的方向驶来,停在她面前。 「温杰儒,她现在的身分是我惹不起的,但其实你也是。」语毕,她上了车,离开他的视线。 她现在的身分是我惹不起的,但其实你也是。 他,又何尝不知呢?他也明白的。 温杰儒牵强一笑,随后踏出步伐,离开她的学校。 只要能够再见她一次就够了,他只是这么想而已…… 只是这样…… END 「宝玲,如果你想追上去,就去追吧。」罗旭程凝视着她,缓缓道。 「哥……」罗宝玲仰头望着罗旭程,随后又低下头。 「你不想追上去吗?那个人,不就是曾经陪着你在防火巷一起看着天空的人吗?那个人不是你一直渴望再相见的人吗?」 周遭的所有人愣然,不知他话中的意思,懂的也只有知道罗宝玲过去的王文杰和陈孟叡而已。 「你都知道?」陈孟叡讶然。 「嗯,宝玲都跟我说过。」 王文杰激动的拉住罗宝玲的右手,「杰儒他一直都很想见你,你不想见他吗?」 「我想……,可是……」罗宝玲垂首,刚刚的她彷彿已经否定了夏咏洁的存在,这样的她还有资格见她的大哥哥吗? 她不知道…… 「宝玲,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按照你所希望的去做就好,我们都支持你。」叶晴柔柔的笑着,鼓励着她。 「罗宝玲!你在顾虑什么?」 第一次,罗旭程对她这样大吼,「你是在意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谁吗?是罗宝玲,还是过去的她?我跟你说,不论是罗宝玲,还是过去的你,那都是你,不是吗?拥有过去和现在,才是一个完整的人不是吗?」 陈孟叡笑着,「大家都只是希望你能够开心。」 「你哥哥说的没错,这都是你,不是吗?」席亦瑄也劝着她,「不是以什么身分,而是以你自己,内心的自己……」 罗宝玲笑了,望着她眼前的人,在她生命中出现的人,他们的鼓励让他下定了决心,「谢谢你们,真的、真的很谢谢你们,我知道我要怎么做了,我想见他,我想见大哥哥,从与他相遇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这点从未改变过……」 没错,从未改变,从未。 「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吗?」罗旭程问道。 「嗯。」她点头,「我猜大哥哥会在那里的。」在那充满他们回忆的地方。 罗旭程一行人站在原地,望着罗宝玲提起脚步,跑离他们的视线,皆露出了温心的笑容。 天色渐暗,明月已高掛于天际,大街两旁的路灯点亮,罗宝玲沿着大街一路奔跑,不时撞上与她逆向而行的路人,「对不起。」她边道歉边跑着。 随着距离的相近,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一转眼的时间,她便来到了防火巷的路口。 她喘着气,内心紧张不已,迈开步伐,放轻脚步,悄悄走进防火巷。 转个弯,望进防火巷,她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彷彿双眼也在笑,泪水,因为内心的喜悦悄然滴落,因为她终于见到了他。 那个此刻,仰头仰望着天空的他,他的大哥哥。 同时,温杰儒转头发现了她,他敛下眼,温柔的笑了。 这份渴望延续了太久,如今,终于让他们得以相见。此时的他们不再需要言语,只要他们彼此眼中有着对方,这就足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