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图(破镜重圆 h)》 重逢 早上八四十五,林缊月已经化好妆端着咖啡穿戴整齐准时地出现在办公楼。 她今天特意套了一件白色丝绸质地的连衣裙,卷过的头发散在腰上一点的位置,整个人光彩焕发。 隔壁黄阿丽凑过去偷偷和隔壁组的Stella说,总监老师真美啊,不愧是从国外回来的,果然气质都不一样。 Stella眼睛一斜,小声嘀咕,你懂个什么啦,又是空降兵,每天又这样打扮,不好说的,林缊月路过他们,对话戛然而止。 这是她转到分公司的第二个礼拜。 西林本部在英国,作为新晋的广告公司这几年在业内名声大噪,在各国都相继开了几家分公司。 在h市这家分公司刚成立没多久,人手不够,上面说要从本部派人去做创意总监,待遇很好,薪资开的也高,还承诺会升职。 林缊月凭借着在英国本部工作经验获得了这个岗位的调动。 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要和岩极开会。 这是行业内知名的家居设计公司。他们最近准备推出一盏灯具,要求他们为此做出合理的方案。 这盏灯在国际上都获了大奖,名头很响。 西林海外名头大,在国内算刚开始起步,如果这单合作成功,将会是很不错的一个晋升机会。 “资方也来。”黄阿丽凑在林缊月旁边小声解说。 “这次这个项目岩极和资方都很看重,据说资方里有个很帅的。” 林缊月听得津津有味,想看看究竟有多帅,正好看见一团人从门口的位置簇拥着朝这边走来,是岩极的人来了。 等公关部寒暄完,同事向他们分别介绍,岩极的创始人姜严明,姜总,林缊月打过招呼。 同事小张说:“这位是周总。周总,这是我们的项目总监林老师,这次她来负责把控项目的进度。” 林缊月正在走神,黄阿丽赶紧偷偷捏了她一下。 全靠多年职业素养下意识的伸出手,她带上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微笑。 “周总您好,合作愉快。” 她伸出的手并没有被握住。 林缊月对上对方的眼睛,黑漆漆的,像一口井。 十点会就开完了,西林这边提出的方案岩极并没给过多的意见,留一定空间给他们自由发挥。 从会议室出来,大家作鸟兽散,林缊月抱着电脑出来。 黄阿丽走在她旁边问:“帅吧?” 林缊月一下没反应过来:“谁?” 黄阿丽说:“林老师你都看迷糊了,还装傻?” 林缊月反应过来黄阿丽说的是那个不握手的周总,胡乱点头。 回到座位,和隔壁同事陈立伟借了打火机和根烟。 她来到楼下把烟点上,吸了一口。 正午的阳光照在树上投下的影子像鱼鳞一样晃动,在英国这样的日子并不多见,每次出太阳的时候她都会和朋友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身后响起沙沙的脚步声,她一转头,是那个不握手的周总。 她回过头,把烟吐出来。对方的脚步就要路过她,林缊月喊了一声。 “周拓。” 脚步声并没有停顿,林缊月又叫了一声:“周拓。” 她把烧了一截的烟灰弹到地上,笑笑,“老朋友见面,怎么招呼都不打啊?” 周围有半秒钟的寂静,秋风瑟瑟,踏在砂石上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远了。 - 林缊月回到工位上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同事黄阿丽一见她就说:“林老师你去哪里了,秦总正找你呢。” 秦烨是和林缊月一同从英国调过来的,在英国的时候就是她的头头,回了国还是,阴魂不散的意思。 林缊月敲敲办公室的门,走进去的时候秦烨还在接电话,用他特有的abc中文腔调回答说,嗯,好好,拜拜。 秦烨祖籍是h市这边的,父母是二代移民,不仅在家里只和他说中文,还专门送他去上辅导课。 所以他的中文不算坏,能听得出有些口音,但日常交流还算顺畅。 他和林缊月在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在同一个华人圈子里,算是老朋友了。 秦烨挂完电话凑近看她:“怎么了林老师,这几天没休息好,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林缊月把他出现在跟前的头推开,乱扯:“还在倒时差。” 秦烨在h城的这几个礼拜,别的没怎么学会,这儿的职场文化倒是学得很快,整天老师老师的叫她,烦得很。 他又打量了一会儿才说正事:“下周岩极的那个项目要去考察场地,你也跟着一起去。” 老家 林缊月今天有些心神不宁,她从书桌上摸到打火机,把线香从绿色盒子里抽出来插在香座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点了好几次都点不燃,她伸手挡了下从窗边缝隙漏出来的风,又按下火机。 线香跟蜡烛似的,燃了会儿,火焰灭了,烟才飘出来。 这个香味使得林缊月稍稍舒缓下来,今天是周日,她得回老家取点东西。 林缊月是s市人,在s市长到十七岁的时候家里出了点意外,才被迫转去h市生活了一段时间。 h市到s市离的很近,仅用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林缊月忙完工作在快天黑的时候才站到了曾经的家门口。 这间房子是当时欠债后唯一得以保留下来的房产。 房子在老小区,普通的三室一厅,室内没有经过重新翻修,依旧留着上世纪木质感的风格。 她妈张婉清并不在家,饭桌上还罩着中午剩下的菜,林润刚的遗像就摆在客厅电视机旁的小柜子上。 前面供奉着几个苹果,烧剩的香歪七扭八的埋在香炉里,林缊月点了一根插在里面。 照片上的林润刚目视前方,严肃的一如多年以前教她骑自行车的那个夜晚。 和世界上所有的父母亲一样,他扶住自行车的后座,在她尚未意识到之前松开手。 然后期盼着林缊月会和世界上所有的孩子一样在那一刻蹬脚疾驰,然而那一刻林缊月重重摔在了水泥地上。 他就眼睁睁看着他的女儿摔倒在她面前,不苟言笑,就同此刻遗像上的一摸一样。 他们在最后连给林润刚选遗像的时候也没能找到一张笑着的照片。 林缊月走进小时候的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书架上的书明显已经经过整理,空荡荡的,没留下几本书。 她熟练的打开书桌边从上往下数第二个抽屉,从一本笔记本的夹层里摸到一把小钥匙。 打开锁,拉开第三个抽屉。 高中时候的日记本完好的保存在她的抽屉里,林缊月随意翻动了一下,里面还有她以前的夹的樱花标本。 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锁在那个抽屉里。 唯独那块拼图不见了。 那副拼图是林润刚某年出差回来给她带的礼物,一共有一千片。 拼好以后可以得到一副华灯初上,风雪夜归人的漂亮城市夜景,她一直对此爱不释手。 拼好以后林缊月留了一片在这里。她确信多年前离开的那个晚上,连同自己的日记本和那片拼图,都一起被她锁进了这个抽屉里。 房子空置多年,张婉清近期才回来住下,她对自己的隐私一点都不感兴趣,还会有谁来动过? 林缊月疑惑的走进张婉清的房间,自从林润刚去世以后,张婉清就在外养病,不久前才住回这里。 张婉清的房间只有简单铺好的一张床,真丝枕头,整齐迭好的被子。 旁边床头柜摆放插有茉莉的花瓶,花瓣掉了两片,水快到瓶底。 她拉了一下床头柜,发现上锁了。 - 门口插锁的声音响起,林缊月和开门进来张婉清打了个照面。 回来这么久,林缊月还没和张婉清见过面,几年不见,她居然比想象中精神很多。 乌黑的秀发垂在肩头,神采奕奕,看着比林缊月要休息的好。 张婉清明显没想到她会来:“你来做什么?” 林缊月说:“来拿东西。” 张婉清笑一声:“你当年走的这么干脆,还有东西落在这里?” 林缊月不想吵架,提着包急匆匆就走了,自从林润刚去世以后,她和她妈关系一向不太好。 已经快入冬了,林缊月走出单元楼,秋风扑到她脸上。 有灯映过来,一辆黑色大G停在单元门口。开车门的声音响起,里面传出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大致是说再见,多保重这类的声音,客客气气的,车门被关上了。 车灯灭了,那辆车还没走,和小区里的树几乎融合在了一起。 林缊月等到人走远了,上去敲敲车窗:“帅哥,方便搭个顺风车吗?” 半天没动静,但车门没锁。她自顾自打开门,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转头对旁边那个扶着方向盘的俊美侧脸说:“你要回h市的话,也捎我一程呗。” 对面没有说话,车子启动了,稳稳开在漆黑的国道上。 林缊月直到看见右上空的牌子显示:开往h市方向,才安心靠回在座椅背上。 最近忙着岩极的方案,林缊月几天没睡好觉,大脑一直在转,已经快处于宕机的状态。 配合上车里好闻的檀香味,她终于像感觉疲惫似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林缊月车子已经下了高速,她看着窗外,越看越不对劲。 ——这不是她回家的路,确切的说甚至都不是往h市里去的路。 “醒了?” 她转过去,周拓的面孔在忽明忽暗中显得棱角分明。 “是不是已经到h市了,你要去哪?” 周拓没有回答她。 车子稳稳当当的拐了个弯,驶进小区,绕着里面的正在吐水的喷泉转了个圈,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前。 周拓停好车熄了火,盯着林缊月正在手机上滑动的手指,“不上去坐坐,老朋友?” 前几天在底下抽烟的时候话说得很响亮,真到了这样的时候,她却点开手机叫车,“可我明天还要上班。” 手机界面上显示正在持续为她寻找车辆。 她抬头看周拓,车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小灯,周拓神色模糊不清。 “改天吧,行么?改天请周总喝咖啡。” 周拓没有强求,做出一副“请自便”的表情,用密码锁打开房子的大门,过了一会儿关上门。 - 一个小时后,叫车无果,连手机都快关机,林缊月没办法按下门铃。 足足过了有五分钟之久, 门才被打开。 林缊月五指摊开,微微弯曲身子点了下头,表示歉意,“不好意思,老朋友,又来麻烦你了。” 里面很暗,周拓站在黑暗里,她几乎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周拓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她往里探头,“你有没有苹果的充电线?手机没电了,充好电就走。” 室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像小时候家里停电会点的蜡烛般的暖黄色光线,在半黑半明里发酵。 周拓穿着宽大的白色浴袍,头发还是湿的。 估计刚洗好澡还没来得及吹干,就被她的门铃声给喊下来了。房子很大,独栋别墅,周拓一如既往的有钱。 “你说的对。”周拓在一旁,冷不丁冒出一句。 “…什么?” “你说的对。”周拓缓缓重复刚刚的话。 门“啪”一声被关上。 “老朋友见面,是要叙叙旧的。” 那股檀香突然变近了,发梢上的水滴到她的脸上。 有人帮她擦掉了脸上的水珠,温热,粗糙的手。 约克夏h 周拓的手顺着脸颊摸到了她脖颈,大拇指在上面来回摩擦,人类最脆弱的部位。 他想起小时候家里的养了一只约克夏,经常躺在地上把肚皮朝向他。 小孩子贪玩摸的很起劲。被李敏看见了教育他说小狗的肚皮是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要轻轻抚摸。 尽管造成轻微的过敏性鼻炎,他还很珍视那只约克夏。 放学回家后,周拓都会轻轻抚摸小狗因为信任而袒露出的肚皮。 有天回家发现小狗不在客厅,找遍了家里所有的角落,也不见那只漂亮,毛发油亮的约克夏。 才被告知已经被李敏送走了,因为约克夏的毛发导致了他的鼻炎。 至于送到哪里去,所有人都没有告诉他。 轻轻的抚摸,一上一下,就像在抚摸从前家里那只小狗。 突然周拓的手劲变重,压在脖子的侧边,林缊月被掐的快说不出话,生理快感居然先她的大脑一步做出反应,下面湿了。 她推了周拓一把,摸到门把手开门要往外走,周拓轻松躲开攻击,捏住她的手,“不装了?” 六年前住他们家的时候,和太妹一样。 耍流氓,说荤话,还抽烟,什么都来。现在却这幅海归精英的样子,遇见他连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装给谁看? 她抬起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哥哥,我听不懂。” 周拓扣住她脖子,像捏住那只约克夏的后颈,“为什么要回来?” 林缊月装没有听见,轻抚上那双青筋遍布的手臂,眼神魅惑:“离开这么久,你都不想我?” 周拓眼眸很黑:“那你呢?六年里,你想过我没有?” 林缊月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定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我做梦都在想你,哥哥。” “骗子。” 周拓用手压住她后脖子的时候,林缊月还理智尚存,直到周拓用什么东西把她的手捆起来了,她才有点慌了。 “周拓,放开我!” 捆完一看是他的领带,周五早上穿得那条,上面的格纹好像有表情似的在嘲讽她,林缊月的表情一言难尽。 “…你疯了?” 周拓用行动证明自己不仅没有疯,还可以把她底裤褪了。 林缊月提醒他:“记得戴套,我可不想怀孕。” - 周拓一顶,林缊月没有防备的溢出一声。 周拓没有再给她机会说话,另一只手的拇指已经狠狠扣进她的口腔。 林缊月借势吸吮着他的大拇指,轻车熟路地用舌头找到侧边的茧。 周拓感受到舌头的舔舐,愣了一下,又拿食指塞进去给她,看她一声不吭地全都吞下去。 “好吃么?” 林缊月没有回答他。 太久没做,底下隐隐发痛,现在嘴巴又被迫张开,口水顺着口腔滴落下来。 痛觉与快感并驾齐驱,她分不清哪个多一点,下意识往前挪,周拓先她一步把她捞起来按在身前。 “你抖什么?”他的手搭在林缊月的平坦的小腹,哆嗦的不成样子。 林缊月自然没工夫理他,高潮来势汹汹,像一盆水从头到脚的散下来。 她抖得更厉害了,可偏偏嘴不饶人,“你就这水平?” “我什么水平,你不清楚么?” 她惹恼了周拓,毫不怜惜地被腾空捞起扔到床上。 紧接着眼前一黑,周拓给她带上眼罩,遮得林缊月一点都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有冰冰凉凉的东西缓缓塞进下体,又缓缓抽出。 林缊月被捆手又被遮眼,五感被无限放大。大概知道周拓塞了个什么东西,不敢置信,“你……” 塞得是周拓的钢笔。 笔身尾部有一排周放山为他定制的名字钢印,做成了浮雕的样式,此刻凸起的浮雕就在细细的研磨林缊月的下体,周拓把它慢慢推进去,一塞到底。 林缊月被钢笔冷冰冰的质感刺激的打了个机灵,异样的快感从下面升起,她扭动身体想要把它排出去,周拓堵着不让出去,一边用手刺激阴蒂。 林缊月失去行动力,又失去视力,一片漆黑之中,动作的无法预见性使她颤栗,整个人扭成一条麻花。 钢笔被拿出体外的时候发出咕噜咕溜的水声,滚烫的性器紧随其后捅进来。 冷热交替让快感又上一个高度,一个没忍住,林缊月感觉自己身下开始湿哒哒的落水。 每一寸褶皱都被重重的撞击碾平,林缊月有些失聪,大脑一片空白。 一言不发的周拓给她翻了个面又做了半个小时,射完褪下保险套扔在床边的垃圾桶里,动作一气呵成,甚至气都没有怎么喘。 林缊月此刻依旧保持着高潮的姿态侧躺在床上,连眼罩都没来得及摘,身体上下起伏,像夏天街边因为运动过量而喘气的小狗。 周拓给她解了绑,把她拍醒,“林缊月,别睡,先去洗澡。” - 林缊月洗完澡从周拓衣柜里挑了一件衬衫做睡衣,将衬衣袖子往外翻折三次才勉强合身。 她住客房,周拓一走就锁了门。门底缝隙传来一字型的亮光,过了一会儿也灭了。 房子很大,上下两层楼,还带一个院子,和那个时候周家的格局有点像。 林缊月光脚踩着下了楼梯,摸索厨房,拿到杯子借着月光倒水喝。 她没想过第二次见到周拓,就会和他上床。 本以为他们之间需要一阵寒暄打破僵局,没想到多年不见,周拓变得这么简单粗暴,上来就给她一顿操。 不过,还挺合她胃口的,林缊月喝完又盛满了水,刚刚运动太过激烈,有些脱水了。 黑漆漆中望见窗外有颗梧桐树,叶子轻荡荡的飘在风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周拓不知道站在身后多久。 林缊月手一抖,水洒出去半截,“你是活死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拓离得很近,专属于男性的气压低低笼罩她。周围只有洒在地上的一片银色月光,黑暗里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林缊月。” 窗外的梧桐树又飘,簌拉拉响,他的语音语调皆是和月光一样的银调。 “哪里回来,回哪里去。这里不欢迎你。” 初遇 或许在富商云集的h市还姑且谈不上,但至少在s市这座小城里,林缊月绝对可以说的上是从小家境优渥,从出生一直到十七岁,她在s城算是做了半辈子的千金。 林润刚那个时候开厂又开公司,平时生意繁忙,没空管她。 陪伴给的不够的时候,爱就从钱里散出来了。 林润刚给林缊月和张婉清打起钱来丝毫不手软。张婉清也懒得管她,通常就爱出门去棋牌室打麻将,一直打到半夜两点钟才被司机醉醺醺的接接回来。 关门声很响,会把林缊月吵醒,她一拉被子,翻个身,就又睡着了。 常年以往,林缊月缺乏管教,变成一个又野又叛逆的小孩。 家里外婆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常常看见她就摇头,说林缊月倔得跟头驴似的。 但她皮肤白净,长得又明眸皓齿,不笑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上去绝对和‘倔强,’‘叛逆’这类词汇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不过只要林缊月一笑起来,从那飞扬的眼尾里,还是能可见一斑的。 林缊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肆意生长,像一丛没有人管但依旧生长得很漂亮的路边野花。 十七岁那年,林缊月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什么路边的野花,她实际上是高档小区楼下,被物业园丁定时洒水化肥的品种花。 现在楼盘崩塌,高档小区不复存在,她被连根从土里拔起,闷在车里,不知栽向何处。 在这个缺少沟通的家里,她最后一个才得知自己家破产的消息。 林润刚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只简单和她说了情况,她去问张婉清,张婉清缄默不语,那几天表现的异常沉默。 但从只言片语中大概得知,林润刚投资失败,厂里会计又卷钱逃跑,资金链断得彻彻底底。 有个以前的朋友愿意给予他们帮助,但工作的地点在国外,林润刚和张婉清得一起去。 之前富足的生活变成片段在脑海里晃一晃就变成泡沫就飘走了。 夫妻俩远赴国外打工还钱,林缊月则留在这里念书,像多余的行李,寄存在帮助他们的人家里。 而帮助他们的居然是h市最有钱的人家。 刚到的那天她从车窗看那户人家住的房子,三层别墅,漂亮的欧式雕花,花园里还栽了一颗枫树。 那是一个八月初的酷暑,火辣的阳光卯足了劲要把万物抽干水分,知了像老家巷子里的八卦声那样不绝于耳。 她发现自己从高档小区楼下的泥土里,被移植到了别墅的院子里。 权势滔天的周家三口平时就住在四层别墅里,三个司机,四个佣人,两个厨师,他们举手投足都礼貌,疏离,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喜爱,也没有厌恶. 大大重重的书包压在林缊月身上,她后背闷得出汗,旁边的林润刚夫妻二人在和周家夫妇客套的寒暄。 她低头用鞋尖轻点着地上的蚂蚁,看着它们爬上鞋头,她又把它们抖下去,在第五次重复这个动作的时候,林润刚叫她。 林缊月抬起头,所有人都看着她,估计是介绍到她了,但她走神没听见,只好对着周家三口摆出一个礼貌的笑脸。 周家那个儿子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林缊月要稍稍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精致雕琢过一般的五官,矜贵又耀眼,就是表情很冷淡。 周放山和李敏只生了一个儿子,那就是周拓。 含金钥匙出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所有人理所当然对他期望很大。 双方家长互相介绍了他们,还一起在家吃了饭,请了外面的高级厨师做的。 周润刚和林放山还在客厅谈论工作的细节。她并不感兴趣,早早的离开了,在周家别墅里闲逛。 主卧和次卧都在二楼,她的房间据说在楼梯口的第一间,旁边那间就是周拓的。 他的房门半敞着,看样子应该也不在。 周拓和她一样大,都是暑假结束要上高三的年纪。 从进来到现在,她和周拓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她不喜欢周拓看她的眼神,带着来自上位者的傲慢。 二楼走廊上摆着红木台子,到她腰的位置,上面放着瓷制的装饰品,抱着兔子的仙女,林缊月摸了摸,猜测应该雕的嫦娥。 嫦娥仙子旁边有一本错题集。 是本物理笔记,记笔记的人解题的时候跳了几步,她没跟上思路,不知道最后那个答案是怎么得出来的。 林缊月还在苦苦研究最后那个答案究竟是怎么得出来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抽走了她捏在手里的本子。 “没有人告诉你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林缊月转过身,夏天炎热,他看起来火气很大。 对方拿过本子皱着眉头就往回走,关门前还不忘转头的警告她。 “离我远一些。” - 周拓在会议室坐下,双手交叉摆在台子上,专注听西林的人发言。 西装剪裁轮廓恰到好处的贴合身体轮廓,显贵的禁欲气质一如往昔。 相逢到现在,她还没有好好打量过周拓。不得不承认,和从前比,显得更加耀眼,更加沉稳,更加表里不一。 从那副惜字如金的英俊面孔中,断不能和昨晚对林缊月实施的一系列暴行的人重迭在一起。 秦烨没想到周拓也会出现在这场会议里,理论上他不属于岩极的人。 他是岩极的资方,西林金主爸爸的爸爸。 周拓背后的周氏集团,投资重心这几年逐渐从工商转移到文娱和设计上面,旗下企业涵盖范围仍然辐射整个h市,文娱方面的投资都由周拓来管理和跟进。 岩极是他们近些年看好并投资家具公司。 今天这场会议是昨天晚上临时通知的,那个时候她正在和周拓打架,从楼下打到楼上,客厅打到主卧。 连手机都忘充电,连接电源,手机亮起,林缊月看到昨天晚上群里已经把她艾特了个遍。 西林给岩极提出的方案之一是在线下办一个和艺术家联名的览,为新推出的这盏灯具做预热。 这盏灯在设计界曾经引起轰动过,当初拿了国际大奖,和现在投入生产的版本已经修改过很多。 西林想最后再争取一下用最初获奖的那版,如果能争取到原版,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名声鹊起的机会。 但岩极不打算给,说那版是用纯手工做的,现在正用四方的玻璃罩好圈长久的摆放在岩极的会议大厅上作为门面展出。 幻灯片上是一盏灯不规则蚕茧吊灯,利用纸的透光性做成流淌着河流一般上下起伏的纹理,墨蓝色的灯身映衬着的暖色灯。 会议结束,林缊月被周拓的秘书叫住,叫她留在散场后的会议室里。 大约等了一刻钟,周拓推门进来,手里拿了本文件袋。 林缊月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睁开眼看见周拓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丝毫看不出他昨天也只睡了四个小时。 周拓把文件袋递给她:“你昨天落在家里了。” 她翻了翻包,才发现真的少了一袋文件,里面是她为岩极做方案收集的资料。 江城古镇的照片,地形图,哪里合适建一个临时建筑。 林缊月喜欢纸质材料的触感,经常打印文件,秦烨对此很不赞同,他总说全球变暖有林缊月的一份功劳。 昨天晚上睡不着爬起来挑灯夜读,没想到今天着急落在房间里了。 “谢谢。”林缊月的手刚碰到文件袋,周拓将它往后一退,她连边都没有碰到。 “昨天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林缊月没睡几个小时,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周拓说是什么事。 露出一个标准的职场假笑,礼貌又客气,“周总要是不高兴看见我,有的是办法避开我。” “找个助理代你开会什么的,周总权高位重,办法肯定比我多,”林缊月踮起脚,把文件从他手里一寸一寸抽出来,捋了捋耳后的头发。 “不过我建议,我们就都忍忍吧。反正等这个项目结束,你也不会看见我了。” 林缊月在周拓面前的打开袋子,查看里面的文件是否完整,“周总放心,我这次一定会离你离的远远的。” 章筱 林缊月去茶水间给自己倒咖啡,听见隔壁组的同事在窃窃私语。 “周总今天离开西林的时候,脸怎么这样臭?” “可能他平时就这样?不过我说,周总那张冰山禁欲的脸蛋,臭脸怎么也这么帅?都快给我迷疯了……” “得了吧你,别做春秋大梦了,人家是周氏的大公子,和我们的生活一个天一个地,哪是你能肖想的?” “……现实这么苦了,我想想还不行么?” 林缊月假装休息待在茶水间,隔壁组同事的话题已经从周拓的长相谈论到家世。 无非就是一些小道消息,听说周氏内部斗争激烈不堪,又听说周拓是如何运筹帷幄的把控现在的周氏。 说完两个人还都唏嘘一番,真看不出来,这么矜贵高冷的一张俊脸,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老谋深算。 她端着咖啡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对话变得开始有些无聊才回到座位上继续写策划。 林缊月一工作起来就有点废寝忘食,在转椅上腰酸背痛地伸了个懒腰。 隔壁同事陈立伟提着公文包路过她,可能是发现她还在工位上,“嚯”了一声。 “林老师别写了,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身体才是革命本钱啊。” 她连这句话都没捕捉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一点陈立伟的回音。 手机弹出一个消息框,章筱问她:出发了吗? 云里雾里地过了一天,林缊月被这条消息惊醒,才想起来今天要和章筱约了吃饭。 抬起头办公室已经只有寥寥几人,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火速收拾东西直奔餐厅。 进去的时候章筱已经到了,正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玩手机。 章筱盖了透明唇蜜,带两个大圆耳环,贴身的薄毛衣把她的身材图显得凹凸有致,看起来像电视剧里会出现的那种都市女性。 章筱和林缊月高中同班,两人最开始谁都看彼此不顺眼。 据章筱回忆说是因为林缊月作为转学生太漂亮导致被围观,搞得教室外总是很多人,害她看书都看不进去。 林缊月白了一眼,关我屁事,又不是我叫他们去看的。 其实那个时候林缊月在心里看章筱更不爽。 她被老师光荣命为他们班文艺委员,天天在午休喊人去出黑板报。 林缊月当了几年的大小姐,有午睡的习惯,每天中午听到章筱大嗓子在教室里回荡,埋在课桌下睡觉的脸都快皱在一起了。 他们班规定迟到就要站在走廊早读,林缊月有回早上迟到,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打开书正准备读,看见章筱火急火燎跑进教室,过了一会儿又背着书包出来了。 她们相顾无言地站在走廊门口,林缊月翻开书不确定教室里念的是哪篇课文,看章筱在那里扭扭捏捏了半天才问出她没带语文书。 翻了个白眼把书递一半给她,讥笑她,你还出黑板报呢,语文书都不带。挑了一篇随便开始念。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后来每次她们迟到都从阿房宫赋开始念。 - 章筱看见林缊月朴素的穿个白衬衫和牛仔裤酒风尘仆仆从门口进来,精气神还没她一半足,忍不住问,“几天没睡觉了?” “不是几天没睡。”林缊月缩头去尾,直接了当,“是我和周拓睡了。” 章筱喝进嘴里的红酒差点吐出来,瞪大眼睛说:“谁?” 她只知道林缊月高中借住在周拓家,两人关系并不融洽,甚至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高中周拓和她们不在一个班,但因为长相出众成绩优异在年纪里相当有名。 课桌常年都被礼物和纸条塞满。他们两人在学校遇见就和陌生人似的,谁也不理谁。 章筱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两人住在一起,直到有天看见林缊月和周拓上了同一辆车,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那个时候周拓平时谦逊又礼貌,唯独看见林缊月的时候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 林缊月更别提了,遇见他就一副被被踩住尾巴的样子,两个人水火不容,连和平相处都做不到。 更别说是睡在一起了。 “你们怎么搞在一起的?不是都恨对方恨的牙痒痒么?”章筱叫服务生又给自己上了一杯酒。 林缊月确实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就,干茶烈火,呗。” 服务生看到章筱的手势,端着酒走来,缓缓将红色的液体倒入章筱空掉的酒杯里。 对话被迫中断,林缊月盯着酒杯浮上的碎光,被章筱刚才的话勾起回忆。 她上学迟到的问题还要归功于周拓。林缊月有点赖床,经常还在房间里换校服,就从窗子里看见司机发动车子开走了。 没赶上车的日子,她都要吭哧吭哧爬坡二十分钟才能到学校,每次走得腰酸腿酸,都在心里恨恨咒骂周拓。 林缊月人不老实毛病又多,觉得肯定是周拓不给她搭车。 既然如此,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周拓礼拜六早上学击剑,每一套击剑服都要上千块。林缊月趁周拓不在家,偷翻出他最常穿的那套保护服,把里面的内衬给剪烂了。 那天早上周拓比其他时候都要早回来,他匆匆开进门,气压低的可以把人挤成薄饼。 他在击剑课上对打,防守的时候不留神,被对方进攻直刺,差一点就划破表皮受伤。 把衣服脱下来一看,内衬被恶意损毁,难怪被对手剑尖刺到的地方微微作痛。 这种蓄意报复的剪法,能做出来的人只有一个。 周拓在房间里找到林缊月的时候,她还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空白处全是她的涂鸦。 林缊月扭头一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报仇计划得逞了,盯着他冷冰冰的面孔:“今天回来这么早?……” 话都还没说完,周拓已经把她拎起来。 长年累月的锻炼让他拎林缊月就像拎一头小鸡崽,林缊月被压在墙上,挣扎无果,一脚踹在腿上。 用了十分的力,周拓却纹丝不动,钢一样稳固。 “放开我!”林缊月咬上他的手臂。 周拓只用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后脑勺,轻易就让她松开口。 “林缊月。”周拓拎着她的手换了个位置,抵住肩膀不让她动。 他用一种及其冷静,审视般的目光看着她,等她稍微安静下来一些,才缓缓开口,“不要惹我。” 她喉间还残留着刚才拉扯衣领留下的痛感,林缊月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对上周拓阴沉沉的一双眼。 表面上看着没有任何情绪,但她看得很清楚,那双清冷幽暗的眸子再往里是层怒火,好像要烧进她的五脏六腑。 那是林缊月第一次感受到她和周拓之间存在无法的力量悬殊。 但她哪里是服输的性格,面对这样的力量压制,林缊月还是仰起头,“我早上也要搭潘叔的车。” 词不达意,没有任何逻辑,但周拓听懂了,她是在和他谈条件:不惹他可以,但要让她和自己一起上学。 原来是为了这个。周拓愣住,把她放了下来,林缊月面颊潮红,正捂着喉咙咳嗽。 他皱眉后退一步,嫌恶般看着她:“我每天提早一刻钟去学校,你要搭车,就得早起。” 林缊月不解:“你这么早去学校干嘛?”见周拓不说话,她又说:“那你等我十分钟,我十分钟没来,你就叫潘叔开走。” “五分钟。” “八分钟。” “五分钟。” 林缊月看着周拓并不松口的模样,认命咬牙,“五分钟就五分钟,你说话算数么?” 周拓显然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算回答,头也不回的关门离开。 林缊月看着周拓离去的背影,刚刚他用过力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原来什么清风霁月,温文尔雅,根本都是假象。她比所有人更早地意识到周拓其实和她没什么两样,都一样恶劣,野蛮,不择手段。 住在h市有钱的人家里也不是什么好事,林缊月连最开始上学搭车的权利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就算是住在最有钱的人家里又算什么?她根本一点都不稀罕。 服务生终于给章筱倒好酒。 等他走远,章筱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目光顺着林缊月握酒杯的手移到被衬衫半掩的红痕。 “一选选个老仇人出来,而且,你们这玩得还挺刺激的呀。” 林缊月也不遮掩,直接撩起袖子将手递给她,“我还有更刺激的,你要不要看?” 上面布满红痕,章筱赞叹地欣赏了一会儿,看久了又觉得有些萎,让林缊月赶紧放下来。 林缊月嬉皮笑脸的把袖口整理好,突然想起什么。 问章筱:“对了,你看见过我的拼图没?” “你爸给你的那副?” 章筱知道她有一副宝贝的要死的拼图,有一千多片,以前在林缊月房间看见她装裱起来挂在墙上过。 林缊月对着炸丸子一顿戳,“我走之前藏了一块在老家,现在找不到了。” 章筱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藏它?那个屋子常年没人住,可能还会进小偷,你给我保管都比藏在那里强。” 丸子戳烂了都没被叉子的主人吃到嘴里,肉馅翻出来,乌紫乌紫的,林缊月没有说话。 月桂湾五栋(微h) 这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林缊月和章筱吃完饭回到家,一沾床就倒头大睡。 第二天早上到了公司,发现他们组个个都无精打采的。 林缊月没去管这么多,照例在茶水间先给自己先倒上一杯咖啡。 秦烨端着马克杯火急火燎的就走了进来,语气不是很和善:“你还有心思在这喝咖啡?” 林缊月不解:“怎么了?你今天火气好大。” 秦烨说:“你还不知道么,岩极那边要和我们取消合作。” 林缊月问:“为什么?” 这个项目对他们两个从本部调过来的人来说尤其重要。 岩极资源丰厚,对西林来说就像是一个小罗马。 这单如果做得好,算是把西林通向罗马的路都给铺好了,路一通,岩极的资源就四面八方地朝他们展开了。 岩极突然取消合作,不亚于有人背着炸药包把这条康庄大道给炸飞了,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秦烨还没回答,林缊月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和周拓在会议室里的对话。 她对他说:周总权高位重,不想看见她,总有办法不不见。 直觉感到这是冲着她来的,她叫他别来西林,周拓直接把合作给踢了,不带这样玩的吧? 秦烨看林缊月愣在原地,软下心安慰,“你也别太慌了,岩极倒是没说什么,应该还有谈判的空间。” 林缊月有些心虚的躲开眼神交流,秦烨觉得奇怪,担忧地看着林缊月。 “你眼睛怎么还有点斜视?我知道西林工作压力很大,但你也要好好照顾身体,知道没?” “……你有周总联系方式吗?” “你又想干什么?这不是总部,我劝你别乱来。” 林缊月向来人高艺胆大,秦烨生怕林缊月一个不小心又捅出什么幺蛾子。 她最后只从秦烨那里拿到一个邮箱地址,还是在软磨硬泡半个小时后好不容易才给的。 这样做算是越级,但林缊月自己用年终奖来担保她和周总是旧识,讲起话来比较容易,秦烨才将信将疑地把给了她邮箱。 林缊月面对空白的邮箱文本框,不知如何编辑,想了得有十分钟,起草了一封礼貌的职场邮件。 周总您好, 我是西林的林缊月,不知岩极的事情能否还有商量的余地? 祝好, 西林创意总监,林缊月。 过了半个小时,林缊月收到一封回信。 周拓连格式都略去了,邮件只有一句话:今晚八点,月桂湾五栋。 月桂湾就是前天周拓带她回去的别墅小区。 林缊月不知道周拓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手上在看另一个项目的策划书,但脑子里全是岩极这件事。 下班时间一到,林缊月第一个收拾完包离开。 陈立伟和黄阿丽互相对视一眼。 陈立伟疑惑:“林老师平时不是卷的不行,熬夜熬的飞起么,今天怎么比我们还要早下班?” 黄阿丽说:“可能因为岩极那个项目黄了,心里不好受吧,毕竟是从总部调来做的第一个案子。” 陈立伟叹一口气,“唉,林老师也不容易。” 林缊月当然不容易。 她得从市中心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富人别墅区,去求甲方的甲方别取消合作,这份诚挚的心说出来都能感动老天。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感动油盐不进的周拓。 林缊月坐在网约车上,已经晚上七点半。 从西林到周拓那里需要足足一个多小时,这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眼下正逢晚上晚高峰,估计需要快两个小时的时间。 手机上计价表不断调高,林缊月痛心地关掉手机,秉承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 巨额车费事小,但岩极的合作要是不清不楚的黄了,损失的就不是这一星半点的车费了,主次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从蒙蒙暗开到天黑,好不容易到了月桂湾,司机在保安的指引下开到五栋,她从车上下来。 那天没来得及好好看,今天才清周拓家那独栋的别墅。 长得还有点像以前她住进周家的那个白房子,高大巍峨,巨人似的俯瞰,看着看着就觉得,她好像就要被吞进去了。 门过了半分钟才被打开,周拓估计也刚回来没多久,还穿着条纹西装,纽扣因为肌肉崩得有些紧。 “周总,”林缊月咽口水,单刀直入,“岩极的事,还有没有得商量?” 周拓扶着门,林缊月一直站在门外。 他看着两人之间一米远的距离的空档,沉声:“是否有得商量,得看你的表现。” 几步之遥,林缊月走了进去,把那一米远的空白缩至不到半米,替周拓关上了门。 转过身的功夫,眼尾微微上调,已经带上一层浅笑。 她伸手摸上对方坚硬的胸膛,声音带了钩子,“周总想要我,怎么表现?” 周拓把她的手掐住,大拇指摩挲她的虎口,“你说呢?” 林缊月拉过周拓的领带,迫使他弯下腰,踮起脚吻了上去。 周拓的手扣在她的后脖颈,一手环抱住她的腰,两个人就靠在大理石墙上,啃成一团。 林缊月呼吸不畅,手抵在周拓胸上:“等,等等。” 周拓松开她,等她缓过来,拉住她往里带:“走吧。” 林缊月很警惕:“去哪?” 周拓说:“你这个样子,还能去哪?难道你想和上次一样,在客厅?” 林缊月回想到前几天在沙发,她跪在那里,大腿迭小腿,弄到最后腿都麻了。 客厅对于两个人来说,发挥的空间确实不是很大。 她立刻摇头回绝,“不用了,我对沙发做爱不感兴趣。” 周拓推开第一间,上回给她住的客房。 林缊月搂着周拓的脖子,顺势一倒,他们两个人就躺在了床上,准确的说,是周拓躺在床上,她躺在周拓身上,面对着面,眼睛对着眼睛。 周拓什么都要掌握上风,当然在床上也不例外。 他翻了一个身子把林缊月压在身下,林缊月用脚轻轻勾着周拓的腿,看见周拓那昂贵的西装已经有些发皱,想要替他解衬衫扣子。 周拓按住她的双手,起身俯视林缊月,她的腿还想猫尾巴似的扫着他的腿,频率已经透露出轻微的不耐烦。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的丝质衬衫,下身是简简单单的黑色包臀裙。 周拓把包臀裙一点一点朝上翻,林缊月大腿曲线就一寸一寸赤裸裸的暴露出来。 周拓把裙子掀到腰际的时候眼神一沉,和上次不一样,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蕾丝内裤,布料薄得很,什么都可以一览无余。 周拓伸到底下,包裹穴口的布料,已经湿淋淋的。 林缊月躺在那里,只知道周拓在脱她的裙子,不知道为什么停顿了这么久。 她抬眼看到周拓对着她的情趣内裤正在愣神,嗤笑一声。 “原来周总喜欢这种类型,今晚做完把它送给你,你把岩极的项目给我好不好?” 周拓回过神,对上林缊月挑衅的眼眸,并不恼怒,反而也笑了。 他把内裤边拉到一边,穴口因为腿的姿势并不是打开的状态,但是晶莹水嫩,一看就已经湿的不成样子了。 周拓把她的双腿折上去,伸出两个指头,在闭合的穴口处摩擦两下,送了进去。 林缊月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闷哼一声,呻吟声从紧闭的嘴里溢出来。 周拓慢慢退出,又是一进,林缊月这次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表情很煎熬。 周拓挑眉:“怎么不说话了?” 林缊月说:“周总……” 周拓突然加重手上力度,林缊月的话都咽在喉咙口,没有办法再说话。 他看着林缊月因难受而皱起的脸。 以前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现在见到他,恭恭敬敬,连在床上也叫他周总。 周拓的手指在林缊月体内翻了一百八十度,双指在体内弯曲,狠狠一顶。 “啊……”林缊月终于忍不住了,呻吟声断断续续的从嘴里飘出来。 周拓满意的看着林缊月表情,又进出几个回合,抽离开,指尖还沾带着粘液,嫌弃擦在她的大腿内侧。 林缊月终于被周拓的手指放过,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被推上去的包臀裙一直箍住她的腹部。 她起身想要把裙子脱掉,坐起来的高度正好面对着周拓的裆部。 男性部位被西装裤包裹住,能看出已经硬了,鼓包成一大块。 她脱完裙子,抚上周拓的裆部,“硬了?” “嗯,”他用手掌轻轻抚摸林缊月的脸颊,“帮我脱掉。” 林缊月三五下就去除了周拓的裤子,还因为用力过猛而不小心把他的纽扣弄崩一个。 她紧张看着那颗飞出去的纽扣,手胡乱的套弄已经硬得发紫的性器,“我没钱,赔不起。” 周拓没有理她,手轻抬林缊月下颚,对着她扬起的脸,俯身下去。 这几天只做过一次,所以这次周拓进入的时候林缊月还是微微弓起身子,想要往后逃,周拓掐着腰不让她动。 因为撞击发力,林缊月的腿一抖一抖的翘在周拓的大腿两侧。 …… 林缊月用客房的卫生间洗完澡,那件内裤已经没有办法再穿了,她只好真空套上裙子。 “周总?”从客房里出来绕着走廊走了一圈,没见到周拓在哪里。 旁边那间房门虚掩着。 林缊月推进去就听到卫生间哗哗地水声,没料到淋浴间的玻璃是透明的,周拓被水淋湿的身体就透过氤氲的水汽展露在林缊月眼前。 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中,林缊月似乎看见他胸肌上还裹着泡沫。 她眼神移开,心虚地跑到楼下的沙发上等待。 周拓刚刚把她弄的很舒服,长途跋涉,又经历了几轮高潮后,林缊月人有些乏了。 瘫在沙发上,再让她等几分钟就可以斜着昏睡过去。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周拓穿着一件宽松的居家灰色薄衫,半湿着头发。 沐浴后的香气飘来,林缊月无法不忽视,脑海里又想起刚刚被他按着操,有些头皮发麻,急匆匆问:“岩极的案子?” 但又想到之前他三番五次警告自己,没皮没脸挂上一个讨好的笑,补充道:“我是不会回去的,除了这个其他都可以。” 周拓一言不发地抱臂靠在楼梯口,林缊月脸上谄媚的笑容真刺眼。那张素净白皙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连声音都显得聒噪不堪。 周拓盯了她半晌,本来今天另有打算,但现在他又改变主意了。 “案子可以给你。”他的目光从林缊月讨厌的笑容上移开。 “真的?”林缊月两眼放光。 “你一三五来这里。” “来这里干什么?”林缊月问完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想——” 想做炮友。 几年不见,他居然变这么闷骚。 “怎么,”周拓眼神幽深:“……不愿意?” 周拓器大活好,两人也算知根知底。她刚回h市,生理需求没办法解决,这样一来甚至还给她赚到了。 “谁说我不愿意了?”林缊月的眼角又飞扬起来,“一三五来你这里,这么远,不派个人来接我?” “司机会来接你。” 林缊月或许这六年变了很多,但这点倒是一点没变,该为自己争取的,一点也不会少。 周拓冷漠地看她动作轻快的整理好东西,拎着包,好像是一刻也不想留似的。 语调欢快地对他说,周总,那我先走啦,周五见哦。 也不等回答,打开门立马溜了出去。 “啪嗒”一声,室内一片死寂。 林缊月的到来就像个喧嚣的闯入者,现在又只剩周拓一人,这里终于恢复应有的宁静。 她落下的发夹和皮筋还歪七扭八的放在茶几上,五彩缤纷的颜色,和这里的黑白灰的装潢格格不入。 周拓盯了一会儿,把它们丢进垃圾桶,关掉客厅的灯,转头在一片黑暗中上楼了。 月桂湾五栋h(2) 第二天刚进西林大厅,秦烨就把林缊月叫到办公室里去了。 “什么事?” 秦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真和周拓很熟?” 岩极那边松口了,林缊月的虚荣心很受用:“怎么样?厉害吧。” 秦烨:“既然是旧相识,这么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林缊月干笑几声:“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 秦烨“哦”了一声,他知道林缊月爸爸过世早,不好再问下去,肃着一张脸:“既然岩极的项目保住了,那就得好好做。” 林缊月就差给秦烨展示一下自己的狼性文化,让他信服自己的重视不比他差。 但想到秦烨从小在英国长大,对于她这样的举动应该只会受到惊吓,只好强忍下冲动。 应了一声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按之前的方案,继续给合作的艺术家写邀请函。 一周后。 林缊月和艺术家开完会敲定完截止日期后,依旧在查看邮箱和有档期的艺术家约会议时间之间徘徊。 临近下班,收到司机发来的消息。林缊月差点忘记今天是周五,约定好的时间去周拓家。 林缊月回:我还有半个小时。 司机的聊提案框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显示:周总说马上下来。 黄阿丽刚刚还看见林缊月在工位上,一转眼的工夫发现她不见了,用手捣捣旁边的陈立伟。 “林老师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 陈立伟朝她的视线一看,感叹:“林老师最近确实有些行踪莫辨。” 林缊月下了楼,停在西林门口的那辆保姆车的自动拉门缓缓开启,周拓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上。 原来他今天在车里,难怪叫她马上下来,他们这种人的时间,都是以秒计数的,她可耽搁不起。 “嗨周总,又见面了。” 林缊月坐在周拓旁边,闻见他身上居然还带着以前那股檀香味。 六年前勉强为自己争取到和周拓同坐一辆车去上学的自己肯定想不到,六年以后,她居然还要和周拓同坐一辆车下班。 车行驶进周拓别墅,门缓缓打开。 她从上面下来走到门前,周拓紧随其后。 伸出手越过她按住指纹锁,“啪嗒”一声,开了锁,门被身后那只手打开,林缊月被推了进去。 周拓这个人和他的行驶风格一样,不拖泥带水。 叫司机来接她,带回家,关门,做爱,有时候留她一晚,有时候不留。 全看她自己的意愿,这样的节奏她也倒也乐得自在。 门一关,周拓就把她压在墙上。 最近天气渐冷,她已经穿上秋天的风衣。一来一回之间,周拓脱掉她的上衣,林缊月的风衣掉在地上。 周拓视线触到地上散落出来的物品,林缊月看见周拓停了下来,不解的朝他的眼神望去。 她用来上班摸鱼的香烟和打火机从风衣口袋里歪了出来。 “怎么了?” 林缊月攀上周拓的脸,把他的视线牵引回来,重新接回刚刚那个断掉的吻。 周拓一路从她的下颚吻到锁骨。 她今天穿了一件黄色毛衣,又扎了一个高马尾。露出脖子和肩颈处的肌肤,看上去十分显小,和上学时候的样子大差不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缊月觉得周拓今天对她的身体格外的粗暴。 但正好粗暴是林缊月的性癖,周拓这样做,弄得林缊月今天也格外的兴奋。 周拓把从性器拔出来,把林缊月翻了一个身,让她面对自己。 林缊月的头发有些乱了,但是还没散,依旧光灿灿的裸露出肩膀那一块的皮肤。 周拓沉下身子一顶,进来的时候大手握住林缊月的脖子。 上面长年累月的学习马术和击剑留下的痕迹使得他的手有些粗糙。 掐住林缊月的力度刚刚好,足以让她爽到,但不至于有很强的窒息感。 “轻点……” 周拓的动作非但没有变轻,反而更重的一顶。 林缊月有些承受不住,还没来得及往前爬,周拓大掌一握,又给拉了回来。 周拓把林缊月的腿折上去,迭成M字状,看都没往下看,就精准的抚上那处凸起的地方,像带有惩罚性的碾动。 本来林缊月就有些受不了,又这样一刺激,剧烈的不安和陌生的快感使她想要逃离。 林缊月扭动身体,被迭成一处的腿也动来动去。 一只脚抵住周拓硬如磐石的腹处,一脚踹在他的胸上,借力想要让那折磨着她的粗壮性器退出身体。 周拓力气大得吓人,这样都没把他抵走。 手还在林缊月穴口之上的位置磨着,空出的那只手把两只细细的脚踝握住。 像是抓兔子耳朵般的逮住腿,伸直放在自己一边的肩膀上,下边也是一点都不懈怠的加快速度。 大脑一片空白,林缊月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等,等下……” 为时已晚。周拓重重挺进,林缊月感觉内壁开始不自觉地有规律收缩,难受的快感从天而降,她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团。 但周拓这边还没结束,又拉着她换了个姿势冲刺了几十下,射出来的时候,林缊月感觉到一股暖流进了体内。 眼前的白光还没缓过来,耳鸣声像飞机起飞的噪音,嗡嗡地吵。 有双粗糙温热的手拍脸,林缊月才勉强回神,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正喘得厉害,周拓已经褪出去,小雨伞里乘满了乳白色的液体。 林缊月摸了摸自己的穴口,想到刚刚的温热:“套是不是破了?” 周拓把安全套摘下来,系好观察:“没有破。”随手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林缊月还躺在那里,小声嘀咕:“……那我怎么感觉温温热热的。” 周拓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看看你的大腿。” 林缊月懒得伸脖子看,把腿架起来,用手摸了一把,透明晶莹的液体流淌在掌心,大腿上有缓缓向下流的触感。 ……原来是她的体液。 林缊月这才放下心来,周拓已经进了浴室,她还躺在床上不想动。 什么都很满意的时候,就想到刚刚从风衣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 林缊月胡乱用纸巾擦好自己,浑身赤裸的走下床,踩着楼梯到了一楼。 被脱掉的衣服原封不动地按摆在地上,她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烟盒,从里面倒出一根烟,又用火机点燃,坐在沙发上深吸。 举烟的手撑直出沙发,好让掉下来的烟灰不烫到周拓家昂贵的皮质沙发。 这里随便一个东西她都负担不起,她可是有一个很宏伟的存钱愿景,可不能浪费在‘不小心弄坏有钱人家的家具’这种蠢事上面。 周拓的脚步声响起,他穿戴整齐从楼梯上走下来。 林缊月依旧裸体坐在沙发上抽烟,举烟的地方落了一层烟灰,观察到周拓的眼神,整个人懒洋洋的。 “你放心,我抽完就打扫,不会给你添麻烦。” 周拓走上前,从林缊月的手里抽走打火机把玩。 “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的?” “又?” 火苗发出“呲——”地一声,又迅速被熄灭。他的目光贴在她脸上,表情讳莫如深,“我以为你高中那个时候就戒掉了。” 林缊月眯起眼睛回忆,但是并不记得自己高中戒过烟,使劲想了想,“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你那个时候不是逮我吸烟么,我后来只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抽。” 隐隐约约想起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周拓的鼻子和狗一样灵敏,坐在上学的车里他一闻就闻的出来。 被抓住次数多了,她也另辟蹊径,只在通风的地方抽,抽完哆嗦着再吹上十分钟的冷风,才敢上潘叔接他们回家的车里去。 周拓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啪”一下盖上打火机,把烟从林缊月嘴里夺下来。 她还没吸几下,瘾都没过够,不解看着周拓,“怎么了?” 周拓把烟掐灭,“你知道的,我以前就不喜欢烟味,” 从地上捡起林缊月那件风衣扔到沙发上给她。 “记得等下把地上收拾干净。” 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了。 时间还早,司机送她回去,她的家租在四环外的一个老小区里。 明天是周末,她可不想把这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周拓那间郊外的别墅里。 林缊月回到家照例按顺序给她的发财树,山乌龟,还有白雪化依次浇水,检查叶子上有没有虫子啃噬的痕迹,确保这忙绿的一周里它们在好好生长。 她也只有周末有这闲情逸致照看花花草草,平时工作太忙,都是想起来才浇浇水,遗忘的时候就只能靠植物顽强的意志存活。 植物的生命力一直很顽强,不管到何种境地,只要浇浇水,松松土,有迹象枯败的叶子第二天立马就有了转变。 她抽了本书,靠在单人沙发上,接着上回的页码看了起来,还没翻过一页,手机响了起来。 “学姐。”林缊月盯了一会儿备注,才接起电话。 对面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没什么事,就是和你说声,你叫我查的人,可能还要点时间。查到一半线索就被截断,有些诡异。” “不着急,你慢慢来。” 林缊月知道学姐平时讲求效率,她估计现在比自己还要着急。 对面又说:“你见到周拓了?” 林缊月接着看书,终于把那页给翻了过去,“看见了。” “什么感想?” 林缊月的视线在第一行停顿,“还是那样,互看不顺眼。”她老实作答,“但我们睡了。” “睡了?”对面的语气和章筱一样惊讶。 林缊月淡淡应了一声,简单做了总结。 “他让我哪里回来回来哪里去,我不回去,他把我公司的项目截糊了,我去找他……”她跳过几个步骤,“就,就睡到一起了。” 对面显然对这种细节也不是很感兴趣。 “睡就睡了,不过其他人就算了,周拓这人不简单,你到时别把自己搭进去了,知道没?” 林缊月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学姐显然不是很相信,冷笑一声,“你最好是。” “啪”挂断电话。 林缊月把手机放在一边,接过刚刚断掉的地方,继续看起书。 古镇堪景 西林给岩极的那个方案需要找一片靠近河流的空地。 由于合作被取消过一次,堪景的事情就拖拖拉拉地延迟到今天。 陈立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正在手机上点着消消乐打发时间,扭头过头看了一眼。 林缊月爬上车,往后一扔包,陈立伟问她:“秦总不来?” “他感冒了, 等下我得早点回去。” 陈立伟眼神凯觎:“怎么,要去秦老板家?” 她和秦烨都是从英国本部转来的,两人走得近,办公室里的人都在传她和秦烨在搞办公室恋情。 林缊月没有否认,“对,给他送碗粥。” 她确实和秦烨关系很好,以前上学半工半读的时候在剧院打工认识。 那个时候他做话剧演员。都是华人,特意留心照顾她,有时候会讲上几句话。 后来变成朋友,又变成上司,都是一个圈子里的。 手机上还亮着和秦烨新鲜的聊天记录,是秦烨叫她有空的话帮自己带碗粥。 林缊月回:英国人,生病也喜欢喝粥? 她回完消息,才看见旁边椅子上坐着周拓,脸色和她三天不睡觉一样差。 笑容都凝固住了,她问:“周总也跟我们车?” 周拓视线从她手上的手机转到她脸上,眼神很冰冷,“我不能坐?” 陈立伟丝毫没感觉到气氛此刻的僵硬,替别人解围的时候表现的义不容辞。 “岩极姜总有点事,请周总代他,周总坐我们的车,是我们西林的福分。” 两辆商务车如约在下午两点启程前往江城郊区。 车驶在高架,林缊月把车窗打开三四公分,摸出她的烟和打火机。 “不介意我在车里抽吧? 林缊月一张阳春白雪的好面孔,看起来和刻板印象里的那种抽烟的人不太一样。 车里有人好奇。 “林老师居然抽烟?” 周拓想起上回林缊月在他家抽烟的样子,跟着问了一声:“林老师烟瘾很大?” 这陈立伟知道,他接过话头,“抽得可凶了,还经常忘记带火机和烟,老和我借。” 车在半个小时之后开下高架,驶入一条小道,估计是这里的居民的房屋,两旁晾晒的衣物飘扬在午后慵懒的微风里。 又弯弯绕绕了几条土路后,终于在半个小时后驶入一片空地,广阔无垠的田野。 不远处就是江河尾端分出的一节支流,水流潺潺。拥挤的南方很少会有这样一片荒芜广阔的空间。 林缊月和众人一同下车,站在这段河流的尾端。 这片空地位于江城古镇,是为数不多还没被商业化的古镇,因为历史悠久,有很多百年老树。 在规划修建的时候,为了不伤害古树,建筑都是按照古树为中心而铺展开的。 河堤旁正好就有一个古树歪斜的在生长。 林缊月抚摸着百年古树,指了指右侧。 “方案里打算在这颗古树旁修建一个临时的木屋,里面陈列旧摆放岩极的家居。新出的蚕灯,就挂在这颗古树上。” 蚕灯最初的版本是设计师用河边捡到的浮木,掉落在地上的枯叶,树枝作为灵感和原材料制作的。 在河边,尤其是展在一颗古树旁,把自然还给自然,生命的循环。 岩极决策人向周拓递来目光,收到回答后认可了这个方案。 天色渐黑,风里有股植物特有的湿润味道,周拓走在林缊月旁边,向她伸手:“烟。” “你也抽?” 林缊月隐约记得上回他也向自己要烟,放心地把烟和火机全给借给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 愣了两秒,林缊月反应过来周拓不是自己要抽,他是要没收自己的烟。 “还给我。” 她踮起脚去够,周拓空着那只手一动,她的身体就倒向他的。 他当然不抽,他这么有洁癖,一贯对不健康的生活作息都是嗤之以鼻的。 “林老师?”陈立伟的声音。 “大家都在找你呢,你去哪里了?” 陈立伟显然没有看见被林缊月挡住的来周拓,走进一点才看见周拓在她身后。 不仅如此,他还和周拓对视上了,陈立伟在内心哆哆嗦嗦的爆发出一阵尖锐的暴鸣声。 周拓颔首:“找林老师借跟烟,正想抽呢,你就来了。” 陈立伟尴尬笑笑:“周总您尽管抽,想抽几根抽几根,我们一切都等您抽完再行动。” “没事,走吧。” 周拓把烟盒收进口袋里,大步迈向人群。 林缊月走在前头,周拓和陈立伟在后面并排走。 陈立伟一路上在想用什么话题来打破沉默。 他平时是公认的话痨,今天面对周拓,倒显得有些词穷了。 周拓不咸不淡的问:“秦总和林老师关系很好?” 终于遇上一个他可以答的。 “是啊,秦总和林老师是一起从英国调回来的。” 他为了拉近和周拓的距离,佯装小声的八卦:“听说他们私下偷偷搞办公室恋爱,看不出来吧……?” “这样。”周拓说。 陈立伟又怕周拓觉得西林不专业,马上开始找补。 “两位老师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上一个金狮影片,就是他们在本部二人合作的成果。两位老师郎才女貌,工作上也得心应手,一加一大于二,简直不要太般配。” 周拓点头:“确实般配。” 他们今天的行程除了堪景,还预留了半天的时间给游玩古镇,最后安顿在古镇里的一间旅店里。 陈立伟请了有名的导游,这个古镇还没经过过度的商业化,像龟纹般纵横交错的古宅和庭院,很好的保留着唐代以来的建筑格局。 林缊月刚刚被周拓这一搞,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等到想起来的时候,秦烨颤颤巍巍的微信已经发送过来了:到哪儿了,我的粥呢? 糟糕,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应该这个时候就回去了的。 她只好跟秦烨到了个歉,然后给他在外卖软件上点了份粥和小菜。 并且和他保证,自己试过这家,味道鲜美评分良好,一定会让他正在生病的身体感到满意。 秦烨无语地给她回复六个大点。 古镇堪景(2) 林缊月收起手机,看见周拓正隔着人群盯着她。 她佯装看不见,跟着导游带众人参观了大宅院。 外卖软件上显示骑手还有一百米到秦烨家,她借口要上厕所,到了没人的地方给秦烨打了个电话。 “喂?”秦烨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真病得不轻。 “你好点了么?” 秦烨咳嗽了一声,“还可以,就是如果你来给我送粥的话,能好更多。” 林缊月嗤笑:“秦老板,你就别卖惨了。对了,那个粥马上到了,你等下记得去拿。” 秦烨:“好狠心的女人。” 林缊月:“我哪狠心啊,我狠心的话你今天连这么好吃的粥都吃不到了。” 林缊月哄好秦烨,挂完电话。看见周拓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路过的时候,他截在腰上,林缊月说:“……干什么?” 周拓连给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给秦烨送粥?” 林缊月掰不下来他的手腕,“怎么,你也想喝?” 他钳制住林缊月的腰,另一只手一推,旁边还有个木门,轻而易举地就把林缊月推了进去。 那是大宅院的一间空房。周拓把她压在石砖砌的墙上,“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工作内容还包括送粥?” 林缊月嗤笑一声,她的手摸上底下掐住腰的手,手指沿着青筋轻抚,“我以前,不是也给你送过么?” 周拓眼神一沉,没有回话。 那年刚开学没多久,学校里不知怎的,流行性感冒盛行,倒下一大片学生。 林缊月从小就喜欢在户外瞎活动,吸收的维生素D都比别人多一些,因此侥幸逃过一劫。 周拓就没这么幸运了,放学回来就倒头昏睡。 刚开始还以为是学校太累,第二天早上发现怎么都叫不醒,被送去医院才发现是感冒中招了。 周放山李敏那个时候都不在家,吩咐家里的阿姨煮好了粥,正好是周六,拜托在家的林缊月去给他送粥。 不愧是有钱人,只是打个吊针而已,还要占用医疗资源。 这么大一个贵宾室,只给他一个人打吊针,周拓脸色苍白,看着确实有些虚弱,还穿着前一天到家时候的校服。 她把保温杯放在桌上给他,衣物被迭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他运动包里。 “你妈让我带给你的。” 周拓平时都不怎么拿正眼瞧她,“嗯”了一声,就闭目养神了。 林缊月任务完成,也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送她来的潘叔赶去处理其他事了,让她在医院先等等。 林缊月去而复返,还没走进贵宾室一号房,远远看见周拓把保温杯扔进垃圾桶。 林缊月识趣地没有进去,她就在病房门口低头玩手机。 潘叔到的时候看见林缊月蹲在门口,有些不解,“怎么不进去等?” 周拓从里面只能看见潘叔对着墙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那个去而复返的身影跟在潘叔后面离开了。 古宅内,林缊月背靠砖头,硌得有些疼,周拓的脸色没比她给他送粥那天好多少。 林缊月冷笑一声,“以前不喜欢,现在想喝了?” 她的手要抽回,但已经被周拓抓住按在墙上。 “你给每个男的都送?” “广撒网咯,谁叫你那个时候不上钩?” “哦,”周拓说:“所以秦烨还没上钩。” 林缊月今天要在众人面前演讲,穿了一身职业装。 最近天气转凉,下身穿包臀裙的同时,还穿了条黑色丝袜。周拓摸进裙底。 她有些慌了,“……我等下还要见人,你……” “见谁?秦烨?” 周拓的手变得粗暴,不小心一挂, 裙底撕拉一声,挂出一条明显的划痕在裙摆下侧一点的地方。 林缊月仰起脸,不落一点下风,“……对啊,他最喜欢黑丝了,你弄坏了他会不高兴的。” 又是撕拉一声,林缊月的丝袜靠近大腿的位置破开一个洞,周拓眼神很暗,腰上的手已经转移到她的侧边脖子。 “是么?” 裙底下的手还在继续,指节隔着内裤刮擦着她。 周拓食指上的戒指不小心蹭到林缊月的穴口,她忍不住弓起身子“嗯”了一声,脱口而出的话别咽回了肚子里。 门口不远处有人在喊:“林老师?” “周总也不知道去哪了,还有个陈立伟,陈立伟怎么上个厕所,花这么长时间?” 黄阿丽站在庭院给林缊月发微信,看见林缊月和周拓两人姿势怪异的从木门里走出来。 “林老师?周总?” 周拓微微颔首:“看到旁边的有扇木门,和林老师好奇就一起参观了下。” 黄阿丽看过去,木门确实很小又很隐蔽, 不禁感叹二人的观察能力。 探头也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 林缊月说:“ ……没什么,就很普通。” 黄阿丽视线往下,“我是不是加班加魔怔了,这么记得你今天穿丝袜来的。” 林缊月手臂在身后被周拓掐着,丝袜在他的口袋里,严肃说:“你多吃吃防猝死套餐,我今天光腿来的,哪里穿了什么丝袜?” 下一个景点是古镇的老房子。 从始自终周拓都站在林缊月身边,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在背后扣着她的手臂,林缊月说:“你能不能松开我?” 周拓说:“松开你,你就要去秦烨那里?” 林缊月说:“你不松开,我就不能去了么?” 站在参天大树下,斜阳切进树叶间隙中,在红砖绿瓦的老房子的庭院里,吃完了今天的晚餐。 饭后导游带众人去往号称有百年历史的旅店,经过改良,变成一处民宿,保留了历史建筑的特点,同时为了方便设施建造的很现代化。 陈立伟这次许是得到了秦烨的批准,也可能是为了讨好岩极,很阔绰的为每个人都定了一间房,秦烨没来,就多出了一间房。 林缊月用钥匙打开锁,锁和钥匙都是铜质的,她在二楼中间的那间厢房,走进去点开灯,林缊月呈大字状倒在床上。 舟车劳顿了一整天,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了。 躺了不到十分钟,门在被敲响。 “谁啊?”林缊月只以为是黄阿丽又有工作问题找她来讨论了。 她好不容易把插上销的锁给落开,推开门,结果发现门口站着周拓。 “你怎么来了?”林缊月神色有些慌张,往左右看了一眼,没看见有谁进出房间, “还丝袜。”周拓把口袋里的丝袜翻出来,挂到林缊月的手上,“今天是周三。” “哦——”林缊月立马懂了,难怪不让他去秦烨那里。 掐着门的手松了松,那两片木门就对着周拓“吱嘎吱嘎”地徐徐展开。 “进来吧。” 古镇堪景h(3) 周拓走进来,身上飘着一股酒店沐浴乳的香味。 “你洗过澡了?”林缊月把玩他递给自己的那条丝袜,“我还没洗,不然我先……” 周拓拉过林缊月,把丝袜套在她手上,捆紧,打了个死结。 轻轻一推,林缊月就向床上倒去。 “就这样,不用洗。” 林缊月害怕他像上次一样不好好对待她的裙子,她原先没打算在这里过夜,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 “你先帮我把裙子脱了。” 周拓找到包臀裙侧边的拉链,“呲”地拉下来。 又双手放在裙边把它拽了下来,又给她亲手一颗一颗地解扣子。 宽大的指节,粗长的手指,可以看见上面凸起的青色血管。 食指底部有一枚银色的戒指闪闪发光。 周拓把衣服和裙子都迭好给她放在不远处的木椅上。 现在她浑身上下只剩一件内裤,而周拓却一件衣服都没有脱下。 林缊月上下打量周拓,“你就这样,做?” 周拓意会了林缊月的意思,笑一声,“没有套,主要是玩你。” 她说:“去我包里找找,我有。” 周拓还真从她的包里摸出一盒全新的套,带塑封的那种,拆都没拆开过。 他望向林缊月的眼神很沉,“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套?” 林缊月笑笑:“以防万一嘛。” 周拓附身对上林缊月的眸子,“除了我。” “你还和多少人保持这种关系?” 涉及到隐私,林缊月眼神也冷了下来。 “我爱和多少人和多少人,你管不着吧?” “好。”周拓笑了,把食指上的戒指脱下来放在床头柜上,“咚”地一声响。 林缊月双手被捆躺在床上,只能腰腹发力,等坐起来了,才看清周拓已经站到她面前了。 他伸手压住林缊月的脖子,这次力度有点没控制好,弄得她有些痛。 他吻地很用力,长驱直入,几乎不给林缊月喘息的时间。 林缊月手被捆了,只能用脚使劲踹周拓大腿,但却越踹越窒息。 周拓终于在她的氧气耗尽之前放开她,林缊月粗喘着气。 周拓气压很低,网一样的罩住林缊月,“你自己坐上来。” “凭什么?” 周拓深沉手指塞进林缊月嘴里,林缊月牙齿咬地他皮肤都泛白。 “就凭,”他扣住林缊月下颌骨,“岩极这个项目是我给的。” 林缊月松开一点牙关:“你这么说,我还承过你们家的恩情,是不是还要以身相许给你?” 周拓眼眸闪过一丝不悦,扯下林缊月的内裤,大拇指碾上凸起的那点。林缊月没有办法抵抗生理反应,抖着弓起身子。 她被翻过身,周拓的阴茎在穴口边附近来回的摩擦,就是不进去。 随着快感的加强而增大,林缊月扭动屁股往后想要让性器顶进来。 结果周拓也退了一步,还是在外面来回的移动,龟头戳进一半又退出,发出清脆的“啵”的一声。 周拓进了一半,就在林缊月感到空虚感即将要被填满的时候,又退了出去。 好整以暇的从她的大腿之间插过,林缊月贴着周拓的身体想要坐进去,但是看不见具体的方向,坐歪了。 林缊月转头,和周拓的目光相接,语气很生硬。 “你就不能帮帮我?” “我不是管不着么?” 周拓手指进了一个指节,看见林缊月的眼神变得有些局促,又全部退出去,四目相接。 林缊月转回来,闭上眼,用捆住的双手伸到后边,慢慢探到那里,扶住,再配合着直起身子,操了进去。 两人的闷哼声同时响起。 周拓一进去,就是掐着林缊月的腰,重重一顶。 她不敢太大声,这栋楼上下左右住的都是同事,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就给人听见了去。 但是周拓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故意操弄进的很深,很重,粗壮的性器碾进最深处。 林缊月又爽又恨,紧闭双唇,周拓一个深顶,林缊月牙关松了,呻吟声飘出喉咙。 周拓满意的松开她。 换了个姿势,俯下身,双手撑在林缊月身侧。 她的腿就挂在他有力的腰间,还能感受到他用力时候紧绷的肌肉。 这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 两个人会因此靠的很近,喘息都会交杂在一起,于情于理,她和周拓都不是这样的关系。 林缊月皱着眉,头往一边歪,被周拓用手掰了过来,直直对上他一双深邃的眼睛。 周拓眉骨的位置生得尤其的漂亮,绵延起伏像山脉一样。 眼窝又很深,浓眉大眼。身上的气质看上去和神祇降落人间似的。 这样的脸却衬托的这个场景更血脉喷张了,林缊月以前就好色,即使讨厌周拓,也并不吝啬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 林缊月经不起这样的对视。 但是因为下身的周拓开始冲刺,她眼神开始涣散,快感强烈的从头上浇下来,也顾不上什么姿势不姿势的了。 周拓掐着她的脖子喘气:“叫哥哥。” 林缊月盯着周拓,紧闭双唇。 周拓皱眉,又是深深一顶。 …… 结束以后,周拓话也不说一句关门就走了。 显然这次两个人做得都有些不愉快,空气里还留着一股腥甜的气味。 林缊月并不在意。 累了一天,她在手机上给自己挑了一首轻音乐,放在台子上,打开水龙头,迈进了卫生间。 张鑫 包厢内,周放山时不时看手表,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今天是和潘氏谈合作的日子。 他们两家合作多年,与其说这顿饭是商业合作,不如说这其实更像是一顿老友聚餐。 周拓被临时叫来,以往这种饭局会通过秘书的形式早几天告知他,但今早由周放山本人亲自打电话通知中午要和潘氏吃饭,不知意欲何为。 十二点钟整,包厢房门被服务生推开。 潘氏现在的董事是潘建国,大约五十多的样子,只不过有长年运动的习惯,看上去要年轻得多。 周放山和潘建国很早就认识了,交好多年,周放山起身迎接,“你可终于来了。” 潘建国摆摆手:“谁知道路上这么堵车,不然我十分钟前就到了。” 周放山乐呵呵地:“就知道你有早到十分钟的习惯,还想你今天怎么晚了!” 周拓也站起来向他颔首:“潘伯伯。” 潘建国也算是从小看着周拓长大的,周拓和他在业务往来上并不是很多,所以有些日子没见过面了。 “小拓这么大了?”潘建国拍拍周拓的背,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周拓。 他对着身后说:“言薇,这是周拓哥哥。” 潘建国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扑闪扑闪的眼睛,大概比周拓小三四岁左右的样子,丝毫不怯场。 “你就是周拓。” “你好,”周拓礼貌问好。 潘建国说:“这是我女儿,潘言薇。从小在国外长大,刚回来没多久,国内一个朋友也没有,正好听说你们年纪相仿,就带过来了。还是麻烦你平时有空可以多带她玩玩。” 潘言薇是浓颜系的长相,眼睛很大,鼻子很挺,脸小小一张,好奇的目光一直落在周拓身上。 这顿饭以谈合作的名义,实际上只是叙叙旧,聊聊天,氛围还算轻松。 散场的时候,潘建国对周拓说:“你接下来有空的话,不妨带她去转转吧,她最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 潘言薇笑着说:“对啊对啊,你带我转转,都有什么好玩的。” 周拓让潘言薇上了他的车,结果潘言薇反客为主,“我知道有家甜品店,来都来了,你陪我试试呗。” 还没等到周拓回答,她对司机说:“去槿康路。” 于是车子在槿康路上停了下来。 周拓对刚要下车的潘言薇说:“我今天还有事忙,你……” 他的视线透过潘言薇后面的车窗落在了甜品店靠窗的位置上。 - 林缊月前几天和客户应酬,中途去了趟厕所,出来在台子上洗手,光顾着低头冲掉手上的泡沫,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旁边盯她盯了好一阵。 “林缊月?” 她抬起头,身旁居然站着一个熟人面孔,“……张鑫?” 以前为了打球留着痞痞的寸头已经蓄长了一点,因为训练而晒黑的肌肤白了回来,左耳的耳钉也摘掉了,只剩下一个小孔,穿着衬衫西裤,一开始完全没有认出来。 张鑫是林缊月高中时候的同桌,他和章筱还有张鑫偶尔会一起玩。他那个时候是体育生,结束训练了会和她们一起在校外的咖啡店写作业。 两人在走廊上简短交流片刻,因为各自都有事,匆匆交换联系方式,说好下回一起吃顿饭。 那天回到家后没多久张鑫就发来邀请,问林缊月想吃什么?老朋友见面,请她吃点好的。 林缊月想了想,说她知道h市有家甜品店火很久了,但一直没时间,不知他是否有兴趣。 张鑫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甜品店不是很大,装潢简约,门口还设置了窗台的的座位,供有需要的客人晒太阳喝咖啡。 他们来得早,还有空位可以选,坐在了窗户旁边,林缊月点了一份舒芙蕾,外加一杯咖啡。 张鑫只点了一杯美式。林缊月斜眼一看,“你不会还在比赛?” 那个时候张鑫为了比赛,几乎不碰高温高油的食物,平时吃的清汤寡水。 张鑫喝了一口热美式,“我早就退役不当运动员了。” 都说运动员退役以后难逃发福的命运,但张鑫居然难得保持很好。 林缊月点头表示理解,“你现在做什么?” 张鑫说:“在做关于体育用品的创业项目,初创公司,举步维艰……”他停顿片刻,叹了一口气,“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林缊月没有目的的搅拌,咖啡中央呈现出一个小漩涡。 张鑫点点头,“你那年这么走的悄无声息的?我那个时候找也找不到你。” “出国了,”林缊月说,“那个时候出国出得很突然,谁也没说。” 张鑫说:“我知道,这些我都从章筱那里听说了,不够怎么会突然出国……?你那个时候……” “打住张鑫,”林缊月打断他,像以前一样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的求知欲还是这么旺盛。” 从前她和张鑫做同桌。张鑫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对自己想要弄清楚的答案通常非常不耻下问。 最后问得林缊月都有些烦了就会给他甩一个白眼,让他问别人去。 林缊月喝着咖啡,觉得很神奇,人都是这样,有些东西变得面目全非,一些东西却可以原封不动。 张鑫被打断也不恼,嘿嘿一笑,“也是,都过去了。” 林缊月吃了一口抹茶的舒芙蕾,入口即化,不愧是最近h市火爆的店。 对张鑫说:“那天我都没认出你,这些年你变化好大。” 张鑫说盯着她片刻,好像在认真打量:“你也变了很多。” 林缊月有些漫不经心:“是吗?哪里?” 张鑫想了半天,憋出一句:“眼睛。” 林缊月语重心长的“哦——”了一声,抗初老,义不容辞,今天回家就把购物车里的眼部精华咬咬牙买下,她摸了摸眼尾。 “叮咚——” 门口绑着的铃铛响了,这家店原本就不大,进来的两个人又是俊男美女,顿时赚足了目光。 店长对旁边的店员感叹道:“是不是我们在平台上宣传做得有些太好了,怎么顾客都像明星一样好看?” 林缊月和张鑫聊到他以前那个公鸡头小弟,张鑫说他现在在做直播,给别人拍节日祝福的喊麦视频,赚的比他多。 林缊月忘了谁都不可能忘掉张鑫的公鸡头小弟。 又“哦——”了一声,脑海里一下子想象他的样子喊麦,笑得身体都在抖。 “改天我也去定制一个。” 张鑫笑着说:“好啊,改天把他也带上,咱们一起去吃个饭。” 林缊月把咖啡都喝完,放下杯子的时候,越过几张桌子,和一个眼神对视上,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 只是很短的触碰,对方就先她一步收回了视线。 手在桌面上轻轻叩击,隔这么远,声音好像还是传了过来。 张鑫问她:“怎么了?” 林缊月回过头:“没什么,”整理整理衣物,“……有点吃撑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她和张鑫一直在飘满梧桐树叶的路上先逛到将近傍晚才分别。 张鑫要送林缊月回家,林缊月拒绝了,说等下在附近有点事,自己在这里逛逛消磨时间。 张鑫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有个和厂商的饭局要吃,不然可以陪她再多走走,林缊月说没关系,道好别,看着张鑫开车走了。 张鑫的车开完没多久,另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林缊月面前。 车窗被放下来,里面的人语气冰冷,眼神冰冷,只对她吐出两个字。 “上车。” 云光路别墅 自从上次古镇的堪景回来,林缊月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周拓了。 司机告诉她周总到其他城市出差,让她等消息。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他,穿得一丝不苟,和甜点店俏皮的氛围格格不入。 车子开了不到十分钟,远远看见一栋洋房安静的矗立在那里,和繁华的闹市区一路之隔。 门口的铁门打开,车子驶进庭院。 “下车。”周拓说。 林缊月不解:“不是去你家?” 周拓没有出声,林缊月跟着他进了别墅。 客厅桌上摆着翻到一半的书,黑色马克杯放在旁边,进门的衣架上也挂着几件深色外套,这些款式都很眼熟…… 林缊月睁大眼睛:“……这是你家——?那月桂湾……”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噤声。 难怪她总觉得月桂湾的那别墅怪怪的,厨房,客厅,总是显得空荡荡,不像是有人常年在住的样子。 不得不说闹市的这栋洋房,相较之下要更符合周拓的风格一些。 木质地板,客厅大到并排开了三扇黑色边框的拱形落地窗,面对着一大片庭院的湿漉漉的草地。 颜色以简单的黑白灰三色组成。 林缊月跟在周拓后面进了客厅,站在第一扇窗前把玩了一下,发现是玻璃门,打开可以闻到庭院青草的泥土味。 “……你在市中心有别墅,居然还要我每次坐两个小时的车去郊区,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周拓冷冷斜过来一眼,想到她今天和那个男人在甜品店,笑得花枝乱颤,“你觉得你有资格么?” 也是。 林缊月点头,她记得周拓有很严重的洁癖,以前不小心借走他的衣服,就算洗好后送还,他还是看都不看就扔了。 难怪每次约她都去月桂湾,林缊月回过神,“怎么今天想到带我到这里了?” 周拓没理她,直接摸上林缊月的下颌,拇指压着唇,另只手扣住林缊月的脖子,低头吻了上去。 林缊月没有做好准备,被周拓这一下弄的有些愣神,但还是乖乖闭上眼睛配合他。 这个吻表面上看着缠缠绵绵,实际上带了很强的掌控意味。 林缊月在周拓的亲吻下动弹不得,等到她快要不能呼吸了,周拓才松开扣在脖子上的手。 另一只手还贴在下颌处,大拇指摩挲着那张被他吻过,变得有些肿胀的双唇。 她的嘴唇中间有个小小的唇珠,唇形嘟嘟翘翘的,很有肉欲感,但是陪在这样一张脸上,只是中和了脸上清纯的部分,显得恰到好处的妖冶。 林缊月却很迷茫,“你今天怎么了?” 周拓回过神,停住抚摸林缊月的嘴唇。他把林缊月带到一间空房,对她说:“趴好。” 林缊月这个时候已经被周拓扒完衣服了,赤身裸体地跪趴在床上。 周拓给她在膝盖和脑袋下方枕了垫子,没有做过多的前戏,就硬生生的挺了进来。 所有姿势里,林缊月最不喜欢这个。 从后面进的时候每一下都深的可怕,周拓的性器又粗又长,常常弄爽的同时又很痛。 这一下挺进,让她忍不住漏了一点声出来,周拓把她的腰按下去,她的额头正正好就贴在周拓先前给她枕的那个垫子上。 他每撞击一下,林缊月的脑袋就靠在垫子上摩擦一下。她的手哆哆嗦嗦的摸到后边:“你出去一点,我有点受不了。” “哦,”周拓拉过她那只纤细修长的手臂,和陶瓷一般的冰凉。 “这样?”身下却是又是狠狠一个深顶。 林缊月忍不住弓起腰,往前挪,周拓捞住不让她动,继续腰上的动作。 …… 林缊月最后被操的从身体到大脑都是麻的,结束了之后躺在床上喘气,好一会儿才从白光里回过神。 一回过神就看见周拓盯着她看,目光带着审视。 她觉得周拓今天怪怪的,表情比往常看上去更加冷若冰霜,话也不说几句。林缊月想到今天在甜品店见到的那个女孩。 “你的脸怎么这么臭,女朋友惹你不开心啊?” 她又瞄到床头的银戒,周拓每次和她做之前都要从手指上脱下,她今天没有去看女孩手上有没有同样款式的戒指。 周拓正在拿着湿巾清理不小心溅在地上的体液,听到这话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的动作。 周拓等清理好,把湿巾扔进垃圾桶,才开口,“你呢,陪前男友,很开心?” 林缊月的腿还呈现M字架在床上,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周拓扔湿巾的背影在她腿间动作。 她愣了一下,“切”了一声,“……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得?” 张鑫和她高中的时候传过一段时间的绯闻,张鑫人长得帅球又打得好,很受女生欢迎,那个时候连隔壁学校的人都在散播谣言,学校论坛天天哀嚎一片. “都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周拓说这话的时候正好转过头,林缊月一直从腿间注视着周拓的背影,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和他在暧昧的味道里四目相接。 林缊月垂下一些目光:“就回忆一些,往事呗。”她想了想,“你都看见张鑫了,应该和他招个呼。毕竟你们高中的时候也见过几面。” “嗯,”周拓说,“最好再把他请回家洗个澡,再吃顿家宴。” 林缊月不说话了。周拓以前都不拿正眼看她,更别说她的朋友张鑫了。 - 林缊月走了以后,周拓把窗户打开通风,走到客厅的衣架边,从一件上衣口袋里摸出烟和火机。 是一盒女士香烟,薄荷爆珠口味的。 周拓拢手点燃香烟,一点猩红在指尖亮起,他熟练的抽了一口,站在那面落地的玻璃门前,若有所思。 盛资 礼拜一上午周拓进公司。 秘书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对他微微弓腰,附在周拓耳边小声说:“周总在办公室。” 周总指的是周放山,他平时不来公司,今天一来就是脸色就不太好。 秘书小张替周拓捏了把汗。 周拓听了倒不意外,对秘书颔首:“你先去忙吧。” 周放山正在欣赏从这栋楼望出去的都市光景。 下面像蝼蚁一样的车水马龙,平排矗立的高楼大厦,底下还有一条缓缓流动的江水。 他手里的两串佛珠转动时发出“嗒嗒”的声音。 转到第三圈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周放山停止转动手上的佛珠。 周拓开门进来的时候周放山背对着他站着,诺大落地窗的天光勾勒出一个身型的剪影。 周放山又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象才转过头来。 “来了?” 周放山的佛珠又开始在手上一截一截的转动,周拓的神情稀松平常。 “潘家那个女儿,你不喜欢?” 周拓没有表情,面对周放山的态度不像是父子,更像是不得不说话的陌生人。 “那天是你把我叫过去的。” 那么临时,他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商量。 到了才发现潘家把女儿也带去了,两家大人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就算不喜欢,总归要给人家女孩一点面子吧?” 周拓薄唇紧抿。 潘言薇在那不久后对他的攻势如炮火连天。 他三番五次拒绝潘言薇的邀约。小姑娘秉持着契而不舍的精神,前段时间还跑到这里来找周拓了。 他只能把话说得难听一点。 潘言薇水灵灵的大眼睛最后盛满了泪水,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来找过周拓。 周放山不理解。潘言薇这么好的家世,从小在国外长大,性格活泼开朗,人也漂亮水灵。 怎么看都看不出缺点的一个小姑娘。 就这样周拓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放山皱眉,手上的佛珠停在一处:“你也快到成家立业年纪了,你觉得周氏还会放任你这样挑挑拣拣?” 几乎人尽皆知,像他们这种名门望族的,几乎没什么婚姻主权的自由。 大家通常都会在另几个有权有势的家族中互相认识,挑选,最终促成一庄外人看来幸福美好的婚姻,实际本质还是商业联姻。 不过周放山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擅长点到为止。 “周佳文那边最近可能会有动静。最近大家都在抢盛资那边的项目,你可别让我失望。” 留下这句话,转着佛珠走了。 周佳文是周放山弟弟周一民的儿子。 周一民作为家里的小儿子,一直对当年集团利益分配的事情心怀不甘,这几年正在想方设法的和周放山争个高下。 老爷子周建国已经不管公司事务多年,对这种情况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表面上看上去家庭圆满,他几乎不插手公司纷争。 秘书看见周放山出去,又等了一会儿,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敲门。 “周总。” “进。” 秘书打开门。 给周拓汇报:“那个拍卖会被延迟到下周了,得到消息说周佳文那边也会去。” 只要在拍卖会上得到万众瞩目的那副唐代的山水画,基本上合作的事情就没跑了。 只不过拍卖会被延迟,半途又多了一个周佳文,应当是在策划着什么事情。 他偏头问秘书:“和金丰那边的饭局定的什么时候?” - 旁边的中年男子身材健硕,挥杆站定多秒,“啪”一声,球进洞了。 “金总,好球。” 金丰笑笑,抬手示意:“周总,您来。” 周拓看着地上的球,又看看远处的草地和球洞。 把球杆往身侧扬,球呈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地,在洞口滚了一圈,落了进去。 “好!”金丰把球杆递给身后的球童。 “哎呀,打了快二个小时,我老眼都昏花啦。” “正好,”周拓颔首,“在附近定了一家茶室,我们移步休息休息?” 茶室包厢内,木雕的茶台,周拓和金丰面对面坐着。 金丰端起晶莹剔透的茶杯,尝了一口,抿唇,“这茶喝着……” “不是这里的茶。” 周拓笑说:“祖父在云南那边有片茶庄,都是老茶树。这是那里头春的熟普洱,今天带了茶饼请他们这里的人泡的。” 金丰又喝了一口,欣赏地说:“难怪这茶喝着不一般,口感清甜,回甘又好。” “金总喜欢的话,我请人给您再送几饼茶过去。” 周拓执起茶碗,也品了一口,“对了。有幅画不知您感不感兴趣。” 话音刚落,门外进了一位穿黑西装,戴白手套的男人。 手上端着裱在框里的一幅山水画,层峦迭嶂的山群,低矮沿河的的房屋,气韵逼人。 清朝名家的画作,上个月在拍卖会上以最高价卖出的古董,居然在周拓手里。 金丰一向对这种山水画爱不释手,他近距离欣赏着画作的笔触,半晌又抬头看了眼周拓。 周拓抬手示意:“金总要是喜欢,尽管拿走便是。” 金丰又弯腰去欣赏。 这幅画是真的漂亮,保存完美的清代画作,上个月本该就在他手上的。 谁知道中途杀出个程咬金,一直加价,最后以高出市场价两倍的价格给拍走了。 没想到这幅画在周拓手中,现在就在他面前。 赤手可得的距离。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敲着背,缓慢直起身子。 “你肯定也听说了盛资那边的事情。” 金丰看看周拓,又想起上周来找他的那个男人。相似的五官,一个姓氏,却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金丰咳嗽一声:“你们周氏内部的事情我管不着,我也并不介意把项目让给你。” “只不过,还有事情需要麻烦下你。” 周拓盯着他,缓缓开口:“金总尽管说,我量力而行。” 结束 𝔭ó18вт.𝓬óм 林缊月今天有场会要开。 秦烨在国内的人脉并不多,全靠他和林缊月去年获奖的片子有了一些知名度。 他一直在等待岩极的这个项目做好,好让他们在h市的行业圈子里名声大噪。 但又因岩极项目需要很长的周期,秦烨只好与此同时接二连三的给他们组接点小的项目。 加上林缊月,陈立伟和黄阿丽,秦烨的团队一共只有四个人。 他和林缊月刚被调过来的时候,西林在h市的分部已经有了一支得力的团队,由一个叫金涵的人领导。 她平时雷厉风行,效率高,做得东西也好。 因此金涵的团队在西林的分量很重,规模也大,足足比秦烨的多了两倍。℗ō18Ьv.ⓒōм韣鎵哽薪連載 綪収㵴䒽祉 他们每次外派回来路过林缊月的工位都风风火火的,平时在茶水间看到他们,高傲的像一群开屏的孔雀。 陈立伟在一旁“切”了一声,“一群蹦蹦跳跳的火鸡。” 林缊月抿了一口刚做好的咖啡,还有些烫,“他们今天又接什么活了?” 陈立伟很不服气,“周氏集团。” 林缊月问:“周氏?我们岩极不也是周氏的案子么?” 陈立伟心里酸溜溜的:“可岩极最多算是周氏那边投资的,人家是直接拿了周氏的项目。” 林缊月低头喝了一口水,他们刚来这里,确实还没有打下名声,只能靠一个一个的项目来积累。 茶水间的玻璃门刚好对着西林办公室最大的一间会议室。 林缊月和陈立伟倚靠在台子上聊天,会议室已经拉上了百叶帘,但透过缝隙,依旧可以瞥见一点会议室里的人影攒动。 里面的人看见他们,立马警觉地连百叶帘的那一点缝隙都迅速拉上了。 陈立伟还在那里愤愤不平,“你看看他们那个样子,接了周氏的项目,就拽得跟什么似的。” “等下还要开会,”林缊月拍拍陈立伟,“我们再去准备准备。” 品牌方的人在十点钟准时到了西林,迷米是一个很年轻的酒类品牌,专做果酒一类的,主攻年轻人的市场。 迷米给的时间不是很长,林缊月昨天熬了一个通宵才把调研做出来,今天需要在会上做汇报。 十点一刻,会议准时开始。 林缊月关于年轻人的酒类市场做了市场调查,虽然昨天通宵做调研没怎么睡,但好在记忆力强又不惧怕在众人面前演讲,语调缓而有力。 一场讲下来,只看见迷米来得人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当即就表示愿意和他们合作,且十分期待他们给出的策划。 迷米来对接的另一个女孩也是一个年轻人。 对林缊月说的内容表示很感兴趣,会议结束后又拉着林缊月聊了一会儿才走。 送完品牌方,其他人都回工位了,林缊月一个人回到会议室拿文件和电脑。 结果路过旁边会议室的时候,正逢会议结束。 有人把门打开了,金涵的团队从会议室散出来,林缊月一手端着电脑,一手抱着文件,被迫堵在走道上。 她也不想听,但是因为距离过近,金涵温柔的声音响起:“周总,这边请。” 人群以他们为圆点保持一定距离挪动,林缊月没有跟着动,不可避免的被推搡的往更里面。 手没拿稳,不小心一松,散了一地。 文件和地面发出的碰撞声显得尤为的大,一时间显得很安静,金涵越过重重人头瞪了她一眼。 林缊月蹲下身把文件一一拾起,人群冷漠的路过她。 耳边金涵和周拓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应该是在商量下次会议的时间。 林缊月再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和周拓人群中对视了一眼,周拓移开目光,对金涵颔首。 “今天就先这样,辛苦你了。” 金涵点头:“周总,我送你。” 林缊月抱着文件站在人群边缘,走廊终于道路无阻,她得以回到工位上。 居然还真是周拓,她已经块两个星期没见过他了。 自从上次在甜品店偶遇后,周拓再也没有找过她。 起初她以为周拓像上次一样出差了,但足足半个月没有联系,司机也没有给她发送任何消息,林缊月再笨也知道大约是周拓那边已经结束了这段关系。 估计是腻了还是什么。男人么,都这样。 林缊月在座位上整理文件。 这样很好,也不用每次乘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前往郊区,再风尘仆仆的回回来了。 听见周拓回来的同事叽叽喳喳:“金老板和周总真配啊。” “金老板也是资本出身,长得漂亮业务能力又强,我刚刚看见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感觉我像阴暗爬行的下水道老鼠……” 另一个声音明显更好奇:“金老板是资本出身?” “你不知道?金老板和周总家里应该还是世交,你没看见刚刚他们开会时的眼神么,啧啧,那叫一个熟络。” “那她还来西林上班干什么?” “肯定是喜欢这个行业咯,再说她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她又是女儿,估计家产什么的应该没她什么事吧,只能靠自己。” “……这么一说金老板好励志。” “……你不如先心疼心疼自己,又没有背景又要租房,挣得钱只能勉强付得起房租和生活费,我们才是真正的励志,懂不懂?” 对面的人过了好久都没说话,半天吐出:“……被伤到了。” 话还没说完,金涵的脸从办公室里探出来,她头骨生的漂亮,薄唇柳叶眉,是淡颜系美女,但不知道为什么经常五官表情经常做的很夸张,“还在外面聊什么?” 两个人被一喊,吓得大惊失色,立马噤声回工位上开电脑了。 林缊月在电脑上做会议记录,刚刚两个人的话说的不大不小,正好从她的耳边经过,不想听也难。 她回想了一下刚刚站在一起的周拓和金涵,两人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种显贵气质,确实般配。 淼 傍晚,周拓完成一天繁忙的行程,坐回车内。 手机震动一下,金丰给他发来盛资那边的合同拟定书。 金丰叫他最后帮忙的事情,是以周氏的名义去西林和他小女儿的项目合作,顺便让他多多照顾她。 他们家大业大,居然会容许儿女在别的公司工作。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他帮就帮了。 “周总,”司机从后视镜里叫他。 周拓抬起头,等待下文。 司机说:“……林小姐那边?” 周拓显然被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一下,随即沉声回应,“不用,以后都不用。” 即使知道周拓已经快两周没有叫他去接林缊月了,但每到一叁五,他还是会例行公事的问一下。 司机小张点头表示明白。 他做司机有几年了,大概还是知道一些这个圈子的规则。 像周拓这种有钱少爷,女伴一抓一大把,但大多保质期都很短。 最后雇主和那些女伴分开的样子也相当体面,送一些珠宝,车子,难缠的就送一点房产,最后总能好聚好散。 他给周拓做司机不久,没见过他上一个女伴长什么样。 但按照自己的经验估算,林小姐实在有些不太对周拓的胃口,两个星期多一点,一个月都没撑满,就被抛下了。 车在街上慢慢挪动,正直下班高峰,路上堵的很厉害。 周拓看完合同,收起手机。 林缊月这么聪明,他两个星期没有联系她,就应该知道这段关系已经结束了。 很多事情本来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像林缊月这种人,缺乏管教,任意妄为,他并不喜欢和她相处。 下了高架车就开得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就停在了别墅门前。 周拓在下车之前对司机小张说今天晚上十点接他去淼。 淼是姜严明在h市中心开的酒吧之一,装修漂亮,音乐风格前卫。 更重要的是价格从亲民的吧台到昂贵的卡座,什么样的消费区间都有,吸引了不少俊男靓女前往。 周拓平时最讨厌人多吵杂的地方,但因姜严明再叁叮嘱,让他一定要来。 淼里最昂贵的卡座,在五层顶上,可以享受超宽视野,俯瞰舞池和在跳舞喝酒享乐的人群。 姜严明本身并不介意在底下跳跳舞喝喝酒,但是想到周拓不喜欢吵杂的地方,只好定在顶层。 这里的隔音措施做得比较好,适合聊聊小天又听听底下的音乐,可以同享受热辣的酒吧文化和友好的聊天环境。 周拓一向不迟到,到的时候卡座上已经坐了人,正和姜严明在聊着什么。 白天被凌厉扎起的马尾,此时已经披散了下来,遮住锁骨,配上夜店的灯光和她淡淡的五官,更显得慵懒。 坐在姜严明旁边的那个人,正是今天在会议上还见过的金涵。 她看见周拓来了,笑着喊他:“周拓哥。” 周拓没回她,转头对姜严明:“这就是你说的,很重要的事?” 姜严明心虚一笑,“我这不是想,你们本来就认识,现在工作上也有合作,不认识不可惜么?” 周拓和金涵确实从小就认识了,但关系一直止步于爸爸合作伙伴的小孩。 除了经常会在某个人家里的聚会上见到,长这么大到现在两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金涵凑上来,眼睛睁的大大的,把酒递给他:“周拓哥,给。” 纤细的指节凸起,指甲盖上的鲜红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场面有些僵持。 “这样吧,金小姐。” 周拓从她手里把酒杯接过来,巧妙地避开了对方的手指。 他端着那杯酒一饮而尽,“这杯酒算我敬你,祝我们合作愉快。” 抬手看手表,“今天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 金涵看着那杯酒被他喝下去,有些不甘心,拉住他的外套衣角。 “……再待十分钟行不行?” 周拓把她的手扯下来,还是保持礼貌的说,“时间不早,早点休息。” 抬手对姜严明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拎着外套从侧边的楼梯下去了。 - 周拓走了以后,音乐从楼下隐约传来,姜严明和金涵有一阵没说话。 金涵还在往周拓离开的方向望,有点惋惜:“……好冷淡。” 如果只要他再待久一点……她就可以…… 姜严明:“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拓一直就都这样。” “再说,你这个地方选的就不对。”姜严明点评:“你觉得他会喜欢酒吧这种地方么?你这么做,还不如找个餐厅好好请人家吃个饭。” 姜严明顿了顿,“你说竞标的那个事还算数么?” 金涵计划失败,样子有些扫兴:“知道了,这个星期就给你。” 金涵找到自己,请他帮忙叫周拓出来的时候,说实话姜严明是有些吃惊的。 平心而论,他和金涵说不上熟。 但她背后的金氏资源很丰盛,她向自己提议如果帮她约周拓出来,自己就将金氏最近的竞标给岩极。 姜严明将信将疑,你有这么大的话语权么? 金涵挑眉,都说我是不受宠的小女儿,谣言而已,你还真信了? 要是真的不够受宠,家族的人不会愿意她出来干和集团企业没有干系的事情。 只有父母足够疼爱,才会选择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出来自由发展。 姜严明听完沉默半晌。 金氏的竞标确实是岩极求之不得资源。 这些年姜严明为了逃离他爸的掌控,有意无意扶持自己的私人公司。 借多年的努力,才靠自己的力量在圈子里站住了脚。 他当然是希望合作越多越好,不久前他还去庙里给岩极的前程拜了佛。 这不佛祖就显灵了么。 金涵给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但是…… 金涵看出姜严明在纠结什么,继续蛊惑他:“你这算出卖么?我只不过是要一个机会和他见见,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人,这样组个局又不算什么,你说呢?” - 十一点整。 楼下的dj已经开始放音乐,舞池里的人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 音乐像鼓点一般击打着周拓的耳膜,从五楼往下走,几乎所有的卡座上都坐满了人。 淼的火爆果然名不虚传,一些男女热情难控,已经开始在座位上缠绵。 周拓对这种场景并不感兴趣,只想快点离开。 走到一楼,也有对男女在墙边耳鬓厮磨。 灯光,酒精,热舞的人群,震耳欲聋的音乐。 怎么看都是青年男女散发荷尔蒙的地方。 周拓从小就不是那种会随意放纵自己的人,可能和家训有关,但就算抛开那些条条框框,他也并不能从破例和放纵中得到一丝的快感。 来酒吧寻欢作乐的一些人是在追求一种失控感。 失控意味着拥有极强的不确定性,不确定又意味着风险。 而他从小被教导的,是用尽一切方法把风险降到最低。 所以周拓并不喜欢这种地方。 暧昧的灯光几十秒一换,几近看不清东西的蓝色,所有东西好像都重影。 周拓眯起眼加快脚步,音乐吵得他头痛欲裂,离门还有几步之遥,就可以离开这个人声鼎沸的鬼地方。 灯光变成红色。 淼按照古罗马的风格建造,鲜艳的灯光把淼照得像中世纪的斗兽场,里面的人和物都被照的一清二楚。 周拓突然停住脚步。 红色的灯光亮在远处墙边对望的那对男女身上,显得格外刺眼。 酒吧偶遇 林缊月上回和张鑫只提了一嘴,没想到张鑫真的约上以前的朋友。 林缊月本想喊上章筱,但奈何她今天有事来不了,叫林缊月给张鑫带个好。 淼的音乐声震天响,环境幽暗,这种氛围下大家都显得异常热络。 林缊月在高中都见过他们几回,但由于她的记性很差,所以面对他们只能咿咿呀呀几句,“你是那个那个……” 倒是大家对林缊月的印象倒是依旧深刻,有人神色凯觎的看了张鑫一眼,“那时候就没追到,怎么,不撞南墙不回头?” 张鑫也不反驳,只是哈哈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张鑫知道林缊月对喝酒和酒桌游戏有着很强的热情,怕她喝多,低头叮嘱林缊月:“饮酒适度,知道没?” 林缊月点头就算答应,好奇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哪位是喊麦大哥?” “来,给你介绍一下,”张鑫被逗笑,站起来,“这位,陈哥。” 林缊月一看,和她记忆里的梳着公鸡头的那个瘦小男孩相差无几,只不过发型换了换,长了些个,其余换汤不换药。 “陈哥好。” 陈哥说:“哎哎,我记得你。” 林缊月当他在客气:“我也是你的粉丝,改天朋友生日,准备给她定制一个喊麦视频。” 陈哥摆摆手,“别费那个钱了,到时候免费给你拍一个。” 旁边有人接过话,“就是,让陈哥给你免费拍一个,鑫哥朋友,还要用买的?” 林缊月转头,看见他也有点眼熟,就攀谈起来。 陈哥悄悄拍拍张鑫:“今天我买单啊。” “别胡来,”张鑫反拍回去:“都说好了今天我来,可别和我争。” 他凑在张鑫旁边,用很小的音量说:“你那个时候就喜欢她,我帮帮你好不好?” “帮我可以,”张鑫笑笑,“钱我来结。” 等叁个服务员拎着几扎啤酒上来的时候,张鑫立马就后悔了。 ……原来他说的好办法就是多喝酒,难怪要抢着和他买单。 张鑫可是见识过林缊月对酒桌游戏的热衷,酒水摆在台子上几乎要盖住他们的脸。 他转过头,不小心看见酒吧五彩灯光打在林缊月的脸上,好像给她的五官上了色,显得更加灵动了。 张鑫喉结一滚,从桌上摸了杯酒,放在嘴边喝了一口,完全忘记自己今天是开车来的。 林缊月又菜又爱玩,一连输了好几轮,喝了好几瓶,站起来要去卫生间。 张鑫看她摇摇晃晃的,担心她摔倒,扶住摇摇欲坠的林缊月,“我和你一起去。” 林缊月喝了酒,脑子就不转了,“你和我一起去?可你是男的。” 张鑫有些无奈,“我是男的,但我又不去女卫生间。” 酒吧很大,每层都设有楼梯,他们在一片昏暗中跟随着荧光路标在人群里慢慢挪动。 张鑫的手一直悬浮在她肩膀上方,两人一前一后的贴着墙边往前走。 不知道地上哪快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硬物,林缊月喝了酒走路时很拖沓,基本不怎么大幅度抬腿,脚按照惯性向前,踩中硬物身体不可避免的往前仰。 张鑫想要抓住她,奈何林缊月的重心已经往前倾过去,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勉强稳住林缊月。 等到回过神来时,林缊月已经被张鑫压在墙上了。 她因为喝了点酒,感觉浑身都很燥热。 客观来说,张鑫一直以来都很帅。 上学那会儿痞帅痞帅的,现在摘了耳钉从了良,即使穿的很休闲,但居然不加掩饰更透出一股野性。 还是克制的野性。 林缊月吞了吞口水,她有段时间没有开张了。 - 灯光每十几秒一变换,周拓定定的站在那里,感觉所有的血都往头上涌。 原来他没有看错,被高大身影遮住半张脸的,正是那个缺乏管教,任意妄为的林缊月。 林缊月恰好是周拓最不欣赏的那一类人:无法无天,随心所欲。 她允许并且享受生活在失控当中。 隔了这么远,他都可以看见林缊月上挑的眼尾,不知道对背对着他的男人仰头说了什么,两个人靠的这样近。 他没有找她的这两个礼拜,她都这么过? 周拓握外套的手捏的很紧,林缊月爱跟谁耳鬓厮磨,他管不着。 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 张鑫意识到此刻的氛围有些暧昧。 刚刚为了不让自己摔倒,林缊月一只手还扶在张鑫的胳膊上。 他把林缊月的手从上面拿下来,放在手里细细摩挲,最后带到他的腰上去。 张鑫自从退役后一直保持着运动习惯,即使隔着毛衣,林缊月都能感觉到他的腰侧肌肉,不知道是酒吧热,还是张鑫的身体有些烫,林缊月碰了一下就收回了手。 张鑫把手按回去,“别乱动。” 看着林缊月逐渐迷离的双眼,目光在他的唇间流动。 一个冰冷的男声。 “打扰一下。” 张鑫抬起头,是一个五官深邃的男人。 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都不难发现他的脸色差得可以,气质在酒吧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什么事?”张鑫问。 那个男人并不回答,沉着脸,居然直接伸手去抓林缊月的胳膊。 林缊月的视线被张鑫挡住,看不见来者是谁,只感觉被拉住了。 酒吧里一些男人喝醉酒,经常做出很出格的事。她以为是哪个喝多了的醉鬼拉她,那只手力气却越锢越大。 “谁啊?”林缊月没有办法,皱眉想去骂人,大吃一惊:“……周拓?” “……你怎么在这里?”她在张鑫的怀里挣扎了一下,脸从五彩哦斑斓的灯光里露出来。 周拓寒气逼人,眼底似乎还有一丝戾气。 “我应该问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周拓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对她有些生气,林缊月不知道这份怒气从何而来。他看起来又像有话要说,在这里僵持下去并不合适。 林缊月给张鑫递了一个眼神:“我和他说好就进来。” 失控 𝔭𝖔18𝖈b.𝓬𝖔𝓂 酒吧门外的夜风吹得两人衣角翩跹。 沉默无端的蔓延在中间。 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拓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愚蠢,在酒吧不喝酒,还能做什么。 “当然是喝酒。”她回答地理所当然。 周拓盯着林缊月的眼睛,一瞬不瞬,“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 今天周拓怎么了?先是在酒吧里拉住她,再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一点也不符合他性冷淡的风格。 “刚刚。”周拓薄唇轻启,“刚刚你在干什么?” 林缊月被问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你都看见了?”泍魰鮜χμ鱂洅𝔭𝖔18𝓬v.𝓬o𝓂更薪 綪菿𝔭𝖔18𝓬v.𝓬o𝓂繼續閱dú 难怪脸色这么难看。像他这种有钱少爷,自尊心强的要命。 看见她和其他男人亲亲我我,感觉不舒服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 林缊月问:“可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问呢?你我都清楚,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周拓太阳穴又跟着跳了一下,脸隐没在黑暗里。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谁和你说我们结束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 果然。 林缊月“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的。 “两个星期没来找我,你跟我说没有结束?” 她确实没有说错。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周拓想。他明明已经…… 周拓的脸依旧浸在暗处,看不清表情。 那杯酒的火力还真是大,一闪一闪牵动着神经。 半晌,他才开口,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什么时候结束,是我说了算,不是由你。” 他停顿片刻,像在找自己声音,“岩极的项目是谁给你的,还需要我提醒你么。” 林缊月不认为有和周拓讨论这个问题的必要,尤其还是在十一月的冷风里。 “就算没结束,我和谁做什么,你都管不着吧。” 她笑眼盈盈地和男人对视的画面再次从脑海里出现。 真刺眼。周拓眯起眼睛。 “做什么?”周拓细细品味,“你想和他做什么?” “能和你做的事,我当然也能和别人做。” “你别忘了,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她提醒周拓。 周拓的嘴抿成一条线,林缊月的肉唇一张一合,声音过了几秒才传进耳朵里。 她说:“我和你只不过是肉体关系罢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拓的头就开始炸裂般疼痛。 可能是林缊月惹得,也可能在遇见她之前就开始痛了,周拓浑身上下都有些不对劲,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肉体关系。概括的真准确。 所以他不找她,林缊月就要去寻找新的肉体关系。 “……你就这么,”他停顿了半晌,像在找合适的词语似的,“……饥渴么。” “没办法,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能满足我,总有人可以的。” 林缊月觉得自己一遇上周拓,内心深处最坏的那面就会被激出来。 明明知道哪些话周拓不爱听,但她偏要抓着那些话说。 不能再这样了,现在他是大老板。动动手指就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 林缊月刚要转过身,看见周拓被阴影遮挡的脸渐渐亮了出来,眉骨起伏处皱得像一座小山,威严矗立在深邃立体的面容上。 她后退一步,周拓靠近她,男人身体的热气扑面而来,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去找张鑫?” “放开……” 他的阴影整个覆盖住她的身体。 “我再说一遍,”周拓力气大到要把她捏碎,目光更加深不可测,“我们没有结束。” 他讨厌林缊月上挑的眼尾,轻佻的说话方式,以及对一切不甚在意的随便态度。 那个时候就讨厌。 过了这么久,久到他以为他已经可以将讨厌一丝不漏藏起来的时候,再遇到她,发现自己还是讨厌的要命。 林缊月踉跄地被周拓推进旁边荒无人烟的巷子里。 粗粝的砖墙硌着后背。 周拓的手握住喉咙,压得很实,宣告主权的姿态,紧盯她的眸子。 “他比我能满足你?” 林缊月一直以来像路边的杂草,任意妄为,肆无忌惮。 一个不留神,就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长出来。 生命力旺盛且无知无觉。 他对野草从来不抱任何的同情,生死有命。但如果长到他的庭院里来,用尽一切办法,也会将除干净。 这两个礼拜的除草行动很成功,但是在今天,压紧的土地又开始出现松动的现象。 理智在告诉他自己,此时放手,一切尚在正轨。 “他……”林缊月刚想要说话。 她的双唇一张一合。 就今天。 让原则见鬼去吧,周拓想。 扣住她后脖子的手往前一拉,另只手按在腰上,和他腹部紧密贴合。 没给林缊月留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周拓俯下身,替张鑫完成了那个本该在酒吧进行下去的吻。 林缊月挣扎着要推开周拓。 周拓禁锢住她扭动的双手,继续长驱直入,席卷一切似带走她的呼吸。 这个空无一人的狭小巷子连路灯都没有,一墙之隔还可以听见酒吧门口有人在说话。 林缊月刚开始还有力气反抗,越到后面越缺氧,整个身体都滑在墙上,靠着周拓拖着才不至于滑下去。 刚才还在犯冷,现在和周拓交缠在一起,汲取了他的热量,没有多久居然就从头到脚的热络起来。 吻一路从耳边滑到锁骨,吻得她有些痛。 周拓大掌隔着轻薄的衣衫覆在她胸下一处浅凹的川字马甲上,中指严丝合缝的摩挲着。 铁锈味散去,她才后知后觉尝出来很烈的酒味。 原来周拓也喝了酒,难怪今天这样不正常,明明在西林见到连眼神都不惜得给她。 两个人在黑暗里短暂喘着气,声音像此起彼伏的海浪声。 林缊月感到周拓的身体像铁块一样烫,睁开眼借着路边昏暗的街灯才看见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色。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被猛地打了下去。 即使短短触摸,也可以意识到烫得有些可怕。 “……你发烧了。” 周拓单手支撑着墙喘气。 刚刚吻林缊月那一下已经花掉他大半力气了,现在体力有些透支,头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燥热。 ——今天被林缊月气昏头了,根本没注意到身体上一系列不正常的反应。 周拓突然松开手,盯着她看着一会儿,终于找回一点理智。 不论如何,他都不该在这里。 今天失控了,但尚可以挽救。 “……你自己回去吧,我先走了。” 林缊月还拉着他:“你发烧了,听懂没有?” 周拓甩开她,“我没发烧。” 脑子像浆糊一般粘稠,他只感到旁边的林缊月散发着异常妖冶的香味,刚刚握过她的体温还留在手心。 他突然生出一股烦躁,不知从何而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该在林缊月身边逗留。 “……不是发烧?你摸摸你的额头。”她的手刚要摸上周拓的额头,被他身体后倾,给躲开了。 周拓喘气声变得有些粗重。 林缊月愣了一下,意外出现在酒吧的周拓,还在昏暗的巷子里给她从上到下的湿吻,无论哪一个都不像是周拓平时的风格。 她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我知道为什么了,”她挑眉看着周拓,眼里带着玩味,“为什么你今天这样不正常。” 巷子很安静,她的声音震耳欲聋。 “因为,你被,下药了。” 周拓没有理会她,加快脚步朝巷子外走。 “不是?”林缊月跟在后头。 “很遗憾,你猜错了。” 即使他走在前面,光靠她身上那股妖媚的香味,就知道根本没甩开林缊月。 周拓转过身面对林缊月的时候,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是想和前男友再续前缘么,现在不回去,他应该要走了。” 这会儿什么都没有周拓此刻的样子更加有意思。 林缊月现在不想回去了。 “哦,张鑫不着急,他会等我的。” 又是那种默契十足的肯定语气,周拓抿嘴,头疼欲裂,但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分心到这件事上。 他没再说话,自顾自低头在手机上发信息- 司机来的时候很困惑。 他给周拓工作的时间不长,但也足够窥探出这位雇主的生活习惯和喜好,他从没见过自家雇主这样难看的表情。 等到车子开进,他不禁大惊失色。 站在周拓旁边的,正是那位跟了周拓一个月都不到,就惨遭抛弃的林小姐。 更令人吃惊的是,她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有他想象中被抛弃的梨花带雨。 这位漂亮的林小姐嘴角挂着笑,眉眼略显得意,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赢家的姿态。 难道是谈不拢钱,恶意纠缠?他又下意识觉得不像,脑子转的和风火轮似的,都快冒烟了。 司机为周拓打开门,看见那个不速之客也挤了进来。 周拓闭目养神,嘴里吐出:“出去。” “我不。”不速之客笑嘻嘻的,周拓往左边挪一寸,她就往右边靠一寸。 “够了,”周拓终于受不了了,把中央扶手放下来,隔在他们两个中间,“就这样坐。” 司机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暗暗思衬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看着也不像是谈不拢钱啊?更像是老板被人捏住把柄要挟了。 他给周拓工作一段时间,知道他做事谨慎,思考缜密,不像是那种会留把柄的人。 小张跑回到车内待命,一秒钟后听见周拓有些沙哑的嗓音想起:“走吧。” 他就这样带着疑虑将车子开在回别墅的路上。 失控(2) 周拓昏昏沉沉的从车上下来,输错了两次密码才勉强开进门。 他在车上就一直闭目养神,此刻面色潮红,额上出了一层薄汗,看起来像生了病。 林缊月跟在身后进了门。还是那间她只去过一次的市中心别墅。 原来他真的住这里,林缊月悄悄打量,尽量减少存在感。 周拓回过身要脱鞋,回过头差点撞到林缊月。 好像才意识到似的,“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确实一路上都很安静,连下车都悄无声息的,生怕一出动静就被周拓赶回去。 但现在他好像并没有多余的心思管自己,林缊月放下心来。 隔了这么远,林缊月都可以感受到周拓身体的燥热。 他脸上透出的可疑的红晕,林缊月眼尾轻佻的上扬。 “你这样,不难受么。” 周拓穿了件老干部样式的灰色冲锋衣。 这么热,怎么还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林缊月想去够他外套上的拉链。 还没碰到,就被周拓敏锐的捏住。 往外一甩,语气冰冷,“别碰我。” “要么现在从我家滚出去,要么就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周拓把外套脱下来放在沙发上,退后几步保持距离,语气里满是警告。 “再乱来,我不保证不会像之前一样把你捆起来。” 林缊月的目光在周拓身上流连,袖子折到手肘,露出健壮的小臂。 衬衫领口也比平时要多松开两个扣子,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林缊月确实不喜欢五花大绑,但她今天好像不介意被周拓这样对待。 她两只手握拳并拢在一起递上前,直勾勾的看着周拓。 “是这样么?” 玉瓷一般的手腕,在客厅的暖黄色的灯下晶莹剔透。 周拓觉得灯光有些刺眼,捏着沙发椅背的指节有些泛白。 又不是没试过。 那样娇弱的手腕捆起来,最后一定会留印子。他不喜欢这种破坏性的痕迹。 林缊月笑意更深。 背过去,把双手放在后边,“还是这样捆?要不要我——” 不能和林缊月共处一室了。周拓想。 但脚好像却被钉在地上,怎么都移动不了。 呼吸声,脚步声,说话的尾音,都在耳边无限放大。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的客厅室内,吵得他耳朵有点痛。 “嗯?” 林缊月展示完毕,已经转回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真的不能再待了。 周拓动了动手指。 “啪!”一声,门被重重的关上。 林缊月按下把手,那边已经落锁,周拓把她关在了门外。 她敲门问:“周拓?” 没有人回答。 林缊月贴门听声音,只听到房间内一片寂静。 周拓坐在床上,闭上眼睛用手指按摩太阳穴,耳边只剩下线性的嗡鸣声,断断续续在空荡的房间里飘荡。 世界终于恢复安静。 - 周拓为了逃离林缊月,就近进了一楼的空客房,平时不住人,甚至连被子都没有。 好在房间带了卫浴,他勉强冲了一刻钟的冷水澡。 周拓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手机上弹出金涵的消息:睡了吗? 周拓按灭手机开了勿打扰模式,继续闭上眼睛。 从刚才开始门外就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动静,不知道林缊月又在折腾什么,他无心理会。 断断续续又传来大型家具被挪动的声响。 周拓翻了个身,即使被冷水冲过一遍,浑身上下还是滚烫无比。 他现在动作迟缓,如果开门查看,林缊月一定会抓着他不放。 带着那个最讨厌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响声停止,一片安静。 这很好,周拓想。 这么久没有传出任何声音,林缊月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她只要一无聊,就不会有兴趣再待在这里了。 窗外秋叶簌簌,室内没有开灯,周拓躺在一片宁静里。 今天确实有些失控。但是就像之前想的,一切还可挽回。身体上的燥热在消退,林缊月也已经走了。 他又可以变回那个冷静又理智的周拓了。 周拓浮动的思绪渐渐回归平静,马上就要进入半入睡的状态…… “砰!” 空气里急急传来某种瓷器打在地板上碎掉的声音。 周拓被这声巨响吵得太阳穴跳了一跳。 ……她怎么还没走? 他甚至都不想睁开眼睛。 不知道林缊月在外边做什么。 玻璃跳落的质感,尖锐的破碎声。 客厅有一个落地灯罩是玻璃的,是他在巴黎的拍卖会上和别人竞争了好几轮才买回来的古董家具。 周拓终于烦躁的在黑暗里睁开眼。 - 他眼睛适应了黑暗,突然走进亮光里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眯起了眼睛。 比亮光更刺眼的,是林缊月脱光了衣服站在客厅。 双乳挺拔的向上翘着,小腹平坦没有一丝赘肉,私处的位置光裸的展现在他面前。 地上既没有玻璃碎片,也不一片狼藉,林缊月弄出那么大的噪音显然只是为了把他引出来。 “够了。”他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扔给她,“穿起来。” 林缊月没有接,就让衣服掉落在地上。 她废了这么大的劲制造噪音,终于把他引出来,可当然不能让他就这样跑了。 林缊月充满挑逗意味的眼神向下扫视,目光停留在裤子上凸显出的鼓包处。 “都这么硬了,肯定很难受吧。” 周拓看着他抛出的衣服在空中画了一个抛物线,耷拉在地板上。 那一堆布料中,还夹杂着林缊月的蕾丝内裤。 周拓像看见什么污秽的东西一样移开目光。 她朝周拓走近,双乳微微颤动。 周拓浑身一震,想要避开,但因反应变慢,居然真让林缊月一伸手就握住了那个笔直像翘起的地方。 “忍的不辛苦么,”肉欲的粉唇轻启。 她用大拇指隔着布料画圈,直勾勾的盯着周拓。 “你开口,我就帮你。” 她此刻的嗓音和平时不太一样,慢又轻,像夏天晚上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一阵晚风,本应该吹拂掉热意。 但周拓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滚烫了。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燥热像海浪一般回打了上来。 “别动。” 他不耐烦的推开她,但林缊月纹丝不动,甚至前倾上来,漂亮的酮体散发着独特的香味。 饱满又有柔软的乳房挤差一点马上就要压着胸膛。 额上刚刚消下去的汗又重新冒了出来,与之前不同是此刻冒出的是冷汗。 药效从车上开始到现在,不退反增,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敏感的厉害。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放大呈现在眼前。 “不是说还没结束么,正好今天是周叁,不来么?” 林缊月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私处,掌心朝外给周拓看. 湿润的手掌亮晶晶的沾着她下体的粘液. “你看,我都已经湿了。” 周拓只看见林缊月饱满圆润的唇珠上下移动,她自摸的时候空气里还隐隐传来闷闷的水声。 林缊月现在赤裸着身子,在客厅暖黄色灯光的包裹下连身上细小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现在这幅志得意满的样子,激得他生出令人不齿的破坏欲。 就是这具身体。 他知道如何恰如其分在准确的位置上碾一碾,能让林缊月颤抖着推开他。 周拓一顿,猛地把林缊月从自己身上拉开。 林缊月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两人不可避免的在暖黄色的光线下面对着面。 四目交接之间,周拓想说出拒绝的话。但喉咙好像被堵上了,居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今天为止,遇见林缊月,把她从酒吧拉出来都不是他的本意。 如果再这样下去,事情又将偏离轨道。 好像又回到六年前,这种感觉很不好。 下腹的火已经蔓延到了胸腹。 今天从喝了那杯酒开始,他就一直忍受身体上的折磨。此刻已经是快到了忍受的极限了。 那个地方硬的有些发疼。 周拓看了她半晌,想从她的脸上找到点什么,又突然徒生挫败,烦躁的闭上眼睛。 喉结滚动,像齿轮生锈了般的喑哑。 “……套在旁边的抽屉里,你去拿。” 失控h(3) 周拓任由林缊月把自己的裤子扯下来,硬的发紫的性器笔直向上翘起。 他冰冷的看着林缊月在她的私处缓缓抚摸,让水液沾满她的掌心,蹲下身,用那只手抚上周拓滚烫的性器。 周拓闷哼一声,他就这样被林缊月拿在手里把玩。 即使什么都还没做,看见林缊月纤细的手在麦红色的庞然大物上来回套弄,难受就已经得到很大的疏解。 他身体僵硬,眼底的冷意并没有散去。 林缊月存了很强的报复心思。 她觉得今天很好玩,比起前几次加起来的总合都要好玩。 今天的周拓更像六年前的那个少年,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将人驱赶的冷意。 但就是这种冷意,让她的恶趣味同六年前一样更加肆无忌惮的生长出来。 林缊月抬头看周拓,眼尾翘起,“和我想的一样硬。” 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硬。 林缊月缓缓撸动,用大拇指把玩冠状沟。 有她的体液做润滑,套弄的时候发出暧昧至极的水声。 她对上周拓审视的目光,滚烫的性器好像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面无表情盯着她的所有动作。 林缊月充满挑逗的手没有停止,收回视线,靠近性器,伸出红润健康的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 她听见周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只是像在完成某种任务。 “可以了,帮我带套。” 那盒全新没有拆封的安全套就摆在林缊月身体的右侧,伸伸手就可以够到的距离,但她现在还不想用。 她想干点其他的。 林缊月张开殷红小嘴,在周拓反应过来之前,开口把粗长的阴茎含了进去。 “……林缊月!” 他眼里的寒意终于消失,眉头蹙起,薄唇紧抿,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林缊月得意欣赏着周拓的表情,接着用舌头舔舐冠状沟的地方。 周拓语气不满,甚至有一丝怒意。 “松嘴。” 林缊月不理他,自顾自吞着。 他的阴茎好像比刚开始她伸手套弄的时候还要涨大几分,林缊月整个口腔都快容不下这个庞然大物。 “我说松嘴。”周拓又生硬的重复了一遍。 没人回答,只有在他身下忙着吞吐巨物的水声回应着。 周拓感觉整个人烫得可怕,不知道哪里来的烈火从头到脚烤着他。 甚至更急遽,更猛烈,像一阵龙卷风暴躁的要吞噬一切。 唇珠拂过阴茎,带来一阵无名状的快感。 恰恰好好填满了药物带来的空虚得到一部分的缓解,但却引来更大的煎熬。 这只是最浅层的身体快感,他这样告诉自己。 林缊月因为吸吮脸颊微凹,膝盖在木质地板上跪久了,印子溺出膝盖以外的皮肤,样子触目惊心。 他被更大的快感侵蚀,和强烈的自我厌恶交织在一起。 周拓感觉自己被迫变成另一个人,一个他也不认识的人。 或者说,他要变成街边的动物了。 林缊月吃的忘我,瞄了眼周拓,这一撇没把她吓死,周拓的眼睛遍布红血丝,脸色差得可怕。 她低头又是一个缓缓吐出,还没准备吞进去,有手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周拓抚着她的后脑勺,林缊月的头发很柔软,摸上去像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 只不过周拓并没有像抚慰小动物那样抚摸林缊月的后脑勺。 他只是将罪恶的手抵住她的头,猛一下按到底。 他的阴茎完全的操进林缊月的口腔里。 进的太深了,林缊月生理性排斥。 周拓不放开她,紧紧的顶到里面去。 他的阴茎本身就又粗又长,林缊月刚刚吞下半根都已经是极限。 此刻被他按头弄进去,几乎快要窒息,喉咙急遽收缩。 周拓停顿两叁秒,开始耸动胯部。 速度比林缊月刚刚要快很多,顶到最深的时候她的喉咙不自觉地拱起来。 周拓看出她难受,往外抽出一点。他被眼前的这一幕深深的刺痛。 罪恶感和快感像铺天盖地的织网,一把抓住他这个罪人。 林缊月眼里盛满了生理泪水,周拓要拿出来,林缊月握住他的根部,自己硬着头皮吞了下去。 周拓眼神怪异,表情突变,退出一半。 林缊月不让,他伸手抵开林缊月的脑门。 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噗”的一声,乳白色的粘稠液体在撤出的过程中射在了林缊月的嘴边,赤裸裸向下淌。 “你射了。” 林缊月用手擦掉精液,说话鼻音很重,眼睛鼻子都红红的,但是声音很冷静,好像只是在阐述事实。 “嗯,”周拓没有否认,“我射了。” 他低头用大拇指温柔的给林缊月拭掉嘴边剩下的那一点精液,把她从地板上捞起来。 林缊月因为久跪有些摇摇欲坠,周拓扶好她,眼神幽暗深邃,好像要把她吃掉。 “现在,”他细大掌贴上林缊月的下腹,重重一碾,眼神转到她手里的那盒东西上。 “帮我戴上。” - 她坐在沙发上,周拓站在面前。 被她吞过的性器还没疲软下去,翘立在眼前,男性专属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嘴里还残留着周拓精液的味道。本以为会有很强的腥味,结果和他的整个人一样,连精液都是淡淡的,几乎没有味道。 林缊月撕开银色包装袋,取出小雨伞。 碰到阴茎之前,抬头看了周拓一眼。 “我不会。” 之前都是周拓自己带,她见过,但从没上手过。 周拓没有说话,大手覆盖在她的手上,领着她将小雨伞套了上去。 他说:“两只手把它往下展。” 林缊月照做,果然带上了。 小雨伞已经展到底部,但周拓没有继续动作。 空气里除了让人想入非非的暧昧味道,只剩下寂静。 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林缊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抬头和周拓四目相接。 她终于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从刚刚开始,周拓的眼神就浓烈的让人无法忽视,他的眼神好像要吃掉她。 周拓像高高在上的天神,睥睨一切。眼眸比世界上所有的风暴加在一起还要汹涌。 但是他却只是把手搭在她腿间。 “分开。”他说。 不得不承认,周拓今天有些诱人。按照她之前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听他的话。 但今天居然受了蛊惑般的乖乖照做。 沙发很大,她挪到最里面,向周拓张开腿。 她的阴户一览无余的展露在周拓眼前。 林缊月之前淌了点水,现在大开腿,有些凉飕飕的。 等了半天没等到周拓发话,有些不耐烦了。 “分开了,然后呢?” 刚刚按住她的头顶的这么深,现在又这幅性冷淡的样子,好像他有多不情愿似的。 明明他也硬的要命。 周拓走上前,半跪在沙发上,握着阴茎在林缊月湿答答的穴口摩擦,正好压在凸起的豆豆上。 “嗯…… ” 她等这一刻等了将近一个晚上,一步一步,周拓终于上了她的勾。 这次的氛围和前几次都不太一样,不会是因为…… 扑哧一声。 周拓猛地挺进。 “啊……”林缊月没忍住。 “别走神。”周拓警告。 他的阴茎微微上翘,弧度对林缊月来说正正好,每撞一下都让林缊月的小穴收缩起来。 和以往循序渐进的速度不同,周拓这次操弄的力度大到她的双乳都在颤抖。 几乎每次都全根没入的顶到最深处。 林缊月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她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快感让她只能闭眼承受。 周拓的大腿因为用力肌肉紧绷,表情讳莫如深,一瞬不瞬的盯着林缊月。 她的嘴唇微张,双眼紧闭,双颊透出来的粉红在白皙的脸上让人无法忽视。 他顺着那微张的小口把手指送了进去。 林缊月闭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周拓塞进来的手指含在嘴里。 舌头舔着他骨节突出的部分。 周拓眼神更深了,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本来就他弄的就深,力度也比之前大上不少,现在还加快速度。 穴水在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几乎到从交合处漏出来。 周拓大掌按住她平坦的腹部。插入,抽出。那里会突出一跟暧昧的形状。 他的形状。 今天在酒吧,她和那个男人对视的画面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周拓烦躁的闭上眼。覆在小腹上的大掌变重,压得肚皮都向下陷去。 他要让林缊月记住。 谁才能满足她。 林缊月不安的扭动身体。 按得太重了。 内壁被大幅度的挤压着,里面严丝合缝的和周拓的阴茎贴合在一起。 抽出的时候想被填满,但是填满的时候却爽的想要他退出。 周拓开始加快速度。 林缊月向后退,后面只有沙发靠背。 周拓抽出在她嘴里的手,将口水擦在她的锁骨处,双手把她按在前面。 林缊月的腿一抖一抖的挂在他身体两侧,这个药效比他预估的要厉害许多,失控的快感席卷着他。 林缊月看起来有些难受,但是他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已经到了这步,似乎也没有必要在忍着了。 周拓在快速的冲刺后,又是深深一顶。 林缊月眼前闪过白光,她有一瞬忘了自己这是在哪里。 穴内收缩的厉害,她在周拓的注视下赤裸裸的高潮了。 周拓看着她的样子,感受着穴内的变化,又抽插了几下才放过她。 他把阴茎抽出来,脱下盛满精液的安全套。打了个结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拆了一个新的给自己带上。林缊月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躺在那里。 他用手拍打林缊月的脸,并不打算给她任何休息的时间。 “转过去。”周拓说。 事后 …… 窗外隐隐传来鸟鸣声。 林缊月睁开眼,才睡了叁个小时。 她的身子像散架了,哪里都酸痛不堪。 地上到处散落着用过的安全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淫靡的味道。 昨天攒着坏心眼想借机报复周拓,谁知道弄到最后哭着求饶的还是她。 周拓比之前任何一次做起来都要更疯狂。挺进的动作毫不留情,林缊月在多次高潮中累的想要昏睡过去。 周拓不依不饶的拍醒她,又重新操弄进去。 她转头一看,周拓还在睡觉,她贴住周拓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哪里来的药,这样厉害? 林缊月浅浅欣赏周拓的睡姿。 连睡觉都透着良好的家教,一动不动的维持着一个姿势,真不愧是李敏和周放山精心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却听见下一秒周拓冷不丁的开口,“看够了没?” 和周拓深不见底的眼眸对视上,林缊月只好讪讪收回目光。 打开被子,脚尖点地,走去洗漱。 她的衣服全都在楼下的地板上,昨天太困了穿无寸缕倒下就睡,现在起来,依旧赤身裸体。 她对着镜子细细查看身体,周拓昨天下手很重,又掐又握,身体留下像藤蔓一样延展的红痕。 有丝寒气,她鼻头微动,忍不住打了一个极轻的喷嚏,下一秒就被布料挡住了视线。 “把衣服穿上。” 周拓给她扔了件衬衫。 林缊月系好扣子,把袖口往上翻叁次,下摆正好盖住她的大腿根部。 林缊月对着镜子上上下下的刷牙,周拓就站在她身边用刮刀剃胡子,身上飘出的浅浅清香让林缊月无法忽视。 昨天好不容易结束,她累的闭眼就睡。 周拓不依不饶又把她弄进洗浴间,一起洗好了澡才放她去睡觉,现在他们身上的味道相似的可怕。 林缊月把泡沫都吐干净,胡乱漱了口,打湿脸颊,随便擦了擦就当洗好脸。 周拓拉住她,林缊月眼神询问,被他温热的手握住下颚。 “张嘴。” 林缊月想要躲开,周拓手锢在那里,她被迫仰起头,口腔一览无余的在周拓面前打开。 周拓盯时间有些太久了,林缊月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有点不耐烦的扭动身子,说话声音含糊不清。 “……好了没?” 温热的鼻息喷在周拓的手上。 他像是回过神来似的,松开林缊月。 “口腔上皮有点磨损,吃东西小心一点。” 林缊月听见周拓的话,伸舌头舔了一下,果然有张皮一样的东西在移动。 周拓洞察这一举动,眉头皱的更深,“别舔。” 刚刚看见林缊月口腔上皮松垮地贴着通红的上颚,应该是昨天晚上脱落又贴着内壁正在愈合。 再往里靠近喉咙的地方有大片的淤青,还有些肿胀,样子触目惊心。但她却还像没事人一样,让人无端生出烦躁。 - 下了楼,地上还是一片狼藉。 周拓边走边收,散落的衣服收在手里,垃圾一类的扔到桶里。 收到某处的时候一愣,捏着外缘递给林缊月。 “你的衣服。” 林缊月看了眼他所谓的衣服,又抬头欣赏了下周拓的表情。 明明是她那薄荷绿的胸罩,周拓可真会装。 “衣服?我没有这样的衣服。” 周拓的手还悬在半空,表情几乎没变,正经的让人以为手里只是拿了一份文件。 “别胡闹。” 他又往前递了递,“你不穿么。” 林缊月还真空套着周拓的衬衫,乳头薄擦着布料,确实有些不舒服。 但她手臂酸痛不堪,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绕到背后去穿了。 林缊月问:“你能帮我穿么?” “什么?”周拓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昨天从后面…… ” 周拓立刻打断她。 “知道了。” 昨天换了好多姿势,从背后进入的时候,周拓掐着她的双臂绕到后背,力气大到让她今天起来生出去了健身房举铁的错觉。 他双手拿着胸罩。 冷声对林缊月说:“把衣服脱了。” 这确实是穿胸罩的正确步骤。林缊月没有犹豫地把他的衬衫脱了,露出几乎没有遮掩的酮体。 “手臂伸过来。” “……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林缊月有些被吓到了,她只是想让周拓帮她寄个扣子,没想周拓要悉心的连胸罩都给她套上去。 周拓却没有松手,他又重复了一次。 “伸过来。” 周拓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坚持,林缊月只好把手臂伸进他拿着的肩带里。 她转到后面,周拓给她扣扣子。 温热的鼻息喷在背后。周拓温热又粗糙的手指时不时的刮过她的皮肤。 林缊月甚至都感觉下边要出水的时候,他又恰如其分的收回了手。 “好了。”周拓说。 “哦。”林缊月摸了摸后边,还真给她扣好了。 她把衬衫穿上,套好昨天的牛仔裤。 时间已经不早了,好在这里离西林并不远。 林缊月对周拓打了个招呼,“衬衫我借走了。” 背着包就要走,周拓拿起玄关处的钥匙,“我送你吧。” 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西林离周拓家只有十分钟的路。 很快就到了,林缊月怕被人看见,忙着下车。 拎着包,对周拓说:“我走了。” “等等。” 周拓叫住她。 林缊月用眼神询问。 “扣子再往上系一个。” 林缊月不觉得有什么,但还是低头看了一眼,领口处隐隐漏出昨天的红痕。 还真要系上去。 她依言照做,又用手把衣襟整理好,周拓没有再挽留,林缊月背着包关上车门离开了。 事后(2) 黄阿丽正好也匆匆从门口来,看见林缊月不由大吃一惊,“林老师你换风格了?” 林缊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周拓给她的那件衬衫过于宽松地拢在身上。 下身还是是昨天的牛仔裤,搭配在一起确实和她平时的风格很不搭。 林缊月平时穿得很有女人味,几乎不放过一些机会展示自己的身体曲线。 她四肢纤细修长,贴身布料恰如其分展现出身体最美的地方。 她今天连妆都没有化,就这样素着一张脸就来了,样子看上去清纯的不得了,像那种文艺电影片里的女主角,还带了一丝叛逆的冷感。 黄阿丽一直知道林缊月是公认的漂亮,但今天还是被林缊月毫无修饰之下还闪闪动人的美貌给冲击到了。 不愧是以前市北的校花,素颜比化妆居然还要好看。 黄阿丽是h市本地人,高中的时候在市北隔壁一所学校上学。 那个时候她比林缊月要小上一两届,即使是这样,关于林缊月的谣言依旧散落在他们学校的角角落落。 传说她好看到转学第一天就引人围观,传说她那个时候有个超帅的体育生男朋友,又传说她私生活很乱,抽烟又喝酒,家里有钱,傲气的很。 那个时候黄阿丽只是万千普通学生之中的一个,也并没有喜欢凑热闹的八卦心思。 根本没想到未来有天她会和林缊月一起共事,更想不到林缊月根本不像传闻中的冷若冰霜,她只是在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拒人千里。 不得不说最可信就是林缊月在传闻里的美貌。 黄阿丽回神,由衷地发出一声赞美:“林老师你真好看。” 林缊月昨天只睡了叁个小时,累得直接想倒地就睡,只当黄阿丽的赞美是客气,嗯嗯啊啊的说了声谢谢。还握着手机绞尽脑汁给张鑫编辑短信。 昨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张鑫一连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她现在才看见。 确实很对不起,他那个局是为了她才组的,结果她倒好,一声不吭就走了。 她给张鑫诚挚的道了歉,告诉他下次请他们吃饭,吃哪里他们定都可以。 电梯正好在这时开门,林缊月点击发送,收起手机,挪进里头去。 - 张鑫收到林缊月道歉的消息,面无表情的读完,把手机放到一边,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周拓。 昨天林缊月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酒吧昏暗的灯光让他并不能很好的看清那个男人的模样,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他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林缊月好像是借住在她爸爸某位朋友的家里…… 张鑫腾地一声从床上起来。 是他? - 那天中午刚练完球,再过五分钟午休铃就要响起,张鑫老是踩点回教室。 走廊上空无一人,最近教导主任换了人,喜好在各个班级抓晚到教室的人,他已经被逮住好几次了。 张鑫在走廊上快走,因为害怕留八字胡的教导主任突然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逮他个正着,张鑫飞还不忘四处东张西望。 楼梯拐角处还站着人,张鑫下意识以为教导主任藏在那里。 都到教室了才突然意识到站在那里的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隔着窗户望过去,他的同桌林缊月还没有回来。 张鑫又跑回去。 拐角处的人还在那里。 只不过刚刚跑的有点快,没发现其实是两个人。 张鑫的角度只能看见男生的样子。 他知道那个人,断断续续从班里女生的口中知道这个人学习好又长的帅,还担任学生会长的职位。 长相一副无欲无求的清冷模样,经常在每周班级的例行检查前听见女生们开玩笑说希望分到被他来检查。 而那个女生背对着自己,站在周拓对面,绑马尾的橙黄色的皮筋很显眼,张鑫光靠背影就知道那个人就是林缊月。 他们怎么会认识? 张鑫本来是想提醒林缊月马上打铃了,再不回去就会被教导主任抓到。 但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完全忘掉跑来的初衷。 他看见男生冷冰冰地伸手把书递给林缊月,林缊月接过来,把她手里东西甩在对方怀里。 两个人的肢体语言都透露着不耐烦。 林缊月快到午休了才发现自己没带语文书,书包里多出一本周拓的古文练习题。 前一天是礼拜天,林缊月和周拓有一节共同的语文补习课,一定是补习的时候拿错了。 她翻了翻,周拓字如其人,遒劲有力,写的是行书,但她没兴趣欣赏。 她们班的语文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如果被发现不带语文书或是在课上写其他科目的作业,一定会被叫起来发难到教室最后罚站的。 林缊月不喜欢这位秃头语文老师,他身上一点书卷气都没有,所有和语文课本无关的书都是闲书。 和那个老头平时绑在裤腰带上一大串叮咚作响的钥匙一样,只有冷硬的教学目标在推动着他前进。 林缊月没有办法,不情愿地动身去找周拓,正好碰上他刚从学生会那边出来。 即是空无一人的走廊,周拓都要装作没看见她。 还是林缊月叫了他一声,“周拓。” 他才把头转过来,脸上写满了不想理,“什么事?” 林缊月手里拿了本书,朝他扬了扬,也是惜字如金的样子。 周拓一看就明白了她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他今天上课的时候打开语文书,上面充满了无可理喻的涂鸦,传颂千年的诗词旁边,是握着手机正在自拍的李白。 她给远眺伸臂欣赏风景的诗仙李白手里画了只手机。 周拓有些洁癖,看见林缊月的书到处涂涂画画,愣是忍了一节课,连书页几乎都没怎么碰。 周拓沉着一张脸,手指点了点地:“你站在这里等。” 显然是不想被人看见他们认识。 林缊月正有此意,点点头就抱着胳膊倚在墙边等他。 - 张鑫终于想起来自己又跑来是为什么。 “林缊月。”张鑫叫她,“马上要打铃了。” 林缊月捏着书,才发现张鑫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她回头看了周拓一眼,他这么不想被人看见和自己有交集,千躲万躲,还是被撞上了。 碰巧周拓也在低头看她。 反正书也拿到了,她不至于语文课到后面去罚站。 张鑫的提醒让她想起来还有个午休铃要赶,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她跑向张鑫,语气责怪,“你怎么不早点说?” 张鑫和她小跑在走廊,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还以为你抛下我和别人私会去了呢。” “……什么私会?” 林缊月边跑边给他看手里的课本,“我最讨厌他了,我和小姚私会都不可能和他。” 小姚是他们班里一个很猥琐的男生,平日不注意卫生,经常把手掏向裤裆。 张鑫边跑边转头,周拓还站在那里,隔着半个走廊,他们在有些潮湿的空气里目光短暂的相碰。 即使隔了这么多年,他都记得那个眼神。冷漠且锐利的审视,和昨天在酒吧里的眼神一摸一样。 原来是他。 周拓。 张鑫以前隐隐约约从林缊月那里得知,那段时间她在市北就是借住他们家的。 但从他仅存的记忆里来看,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怎么到现在还会有联系? 事后(3) 周拓用橡胶刷梳理白色马屁的鬃毛,白马温顺的伸着脑袋,大眼睛缓慢地眨啊眨,就任由周拓给它打理浮毛。 “周先生。”练马师站在一边。 “勃雷很健康,上个星期已经派人给它修建过马蹄了,牙齿的状况也在一直监测,目前还没有出现不整齐的情况。” 周拓点点头,继续将手上的的动作。 勃雷不小了,它今年已经十八岁,按马的寿命来说,已经算是老龄。 马匹老了以后,牙齿的就容易出现生长不齐的状况,严重的话会影响健康,所以需要定期的监测来判定需不需要因此做适当的调整。 还好一切目前来说都还很正常。 周拓最开始见到它,是被周放山带着来到马厩。 那匹毛发蓬松漂亮的白马,站在看起来过于宽敞的马厩里,露出怯生生的神情。 周放山弯下腰问他,喜欢这匹马吗。 幼年的周拓没有作答。 它确实很漂亮,但过于温顺和听话,一点都不神气,最开始的时候周拓并不喜欢它。 周放山在郊外有一大片牧场,专门做成给周拓训练马术的地方。 后来那天,勃雷被牵上牧场。 在马厩里那么低眉顺眼,一点属于动物烈性都没有的温血马,居然就这样用力挣脱训马师手里的缰绳,绕着牧场尽情地奔跑起来。 松软柔顺的毛发在阳光下流溢飘动,显得熠熠生辉。 一片风吹草动的绿色之中,只有那个白色的身影在跟着一起移动。 那个是周拓第一次看见马在疾驰,速度快的像一阵风,和天空,草地相得益彰。 远处高楼大厦海市蜃楼一般的树立在那里,勃雷在牧场上跑得酣畅淋漓。 可能是从手里被挣脱出,训马师的样子有些尴尬,只好打哈哈说它平时不这样,一定是因为太久没在草地上奔跑了。 不过周放山对出现这样的意外显然十分不满。 他需要一匹绝对听话,绝对安全的马匹。且并不需要太多鲜明的性格特征,只需完美的做好它应尽的任务。 而这样不大不小的小插曲,不外乎证明了这匹马存在失控的可能性。 周放山一度想要给周拓换一匹,但被周拓再叁拒绝了,他那个时候很坚定的说,就要这匹,如果周放山给他换马,他就不学了。 周放山这才作罢。 周拓给勃雷梳好毛发,把浮毛扔进一边的桶里,又亲密的摸了摸它的侧脸。 勃雷也贴着周拓的手,好像抱怨似的,调皮的扭动身体。 “好了好了,”周拓拍了拍,安抚它,“我不是来了么。” 他基本上不怎么忙就会来看它,但这段时间事情确实有点多,已经快两个星期没有来了。 也难怪勃雷刚开始在马厩里看见他都要装作不认识他。 周拓轻柔的摸着它洁白油亮的毛发,柔软顺滑的手感让他想起林缊月的后脑勺。 他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试图将一切控制在正轨上,到最后还是全乱套了。 周拓垂下眼,既然已经失控,事情似乎也并不能按照自己最开始设想的那样发展下去,那乱一点。 乱一点也可以。 勃雷停止把脸贴向他的掌心,抬起脸,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周拓。 周拓回过神,转过头问训马师,“勃雷最近活动量怎么样?” 训马师回忆了一下,“平时只是在牧场上悠闲地散步,这段时间还没见过它跑。” “或许今天看见您来了,应该会很开心的绕这牧场跑一圈吧?” 周拓转头看勃雷,它的眼神折射了马厩天盯上洒下的日光,黑色的眼珠显得尤其水亮。 它应该等自己等很久了吧,周拓拍拍勃雷,“一起吧,好久没活动了。” - 虽然周拓已经开始担心勃雷的身体开始衰老,但在草场上的种种迹象似乎并没有显示出这一特征。 训马师解释说有些马匹的壮年期会一直到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勃雷又是进过良好的培育和繁殖的比利时温血马,壮年期尤其这么长也是有可能的。 周拓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秘书步履匆匆的走来,“周总,下面还有行程,” 他看了下手表,“您已经在这里停留将近叁个小时了。” 周拓又摸摸勃雷,看见它鼻孔微动,朝来人喷气,尾巴不耐烦的甩来甩去。 秘书不小心被它喷出的鼻息洒了个满脸,不禁狼狈后退几步。 周拓安抚它说:“过几天就来看你。” 转身看了眼正在拍打西装的秘书,“走吧。” - 周拓终于结束完一天的繁忙的行程,正坐在书房审批文件。 手机响起,他把屏幕翻过来看了看,接起电话。 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怎么,又要约我去淼喝酒?” 距离这件事已经过了好几天,姜严明一直心虚地没有联系周拓。 他在手机那头有些坐立难安,那个时候以为金涵只单纯想通过他和周拓交个朋友,最多深入发展发展—— “我真的不知道她在你的酒里下药。” 姜严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从这里可以俯视h市的夜景。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她的。” 姜严明过了半天,没听见周拓说话,有些慌了。 “你也知道岩极多需要金家的资源,我对了对抗我爸,必须把……” 周拓终于开口说话,“你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周拓在电话那头听着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甚至语气里还有一丝隐隐的玩味。 姜严明疑惑:“怎么将功赎罪?” …… 姜严明不明所以地挂了电话,朋友多年,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周拓。 甚至已经脑海里想出了应该如何道歉,甚至做好将金涵给他的项目转手送给周拓。 周拓就以一个小小的要求就原谅他了。 这是究竟是为什么? 事后(4) 这一个星期,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原来是和张鑫约会去了。 南方城市潮湿的霉味充斥着鼻腔。 周拓照着屏幕挤牙膏似的一节一节吐出来。 “昨晚很开心,你今天几点下班……” 周拓念到一半,林缊月预感不对,要把手机收回来。 周拓拽住她的手,眸子闪过一丝戾色,“你昨晚和张鑫出去了?” “对啊,怎么?” 周拓看懂了她的眼神,那是赤裸裸“你又能怎样”的意思。 楼道的霉味愈发浓烈,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上,闷闷的。 “确实不怎么。”周拓说。 不知道是什么带来的不畅快,究竟是因为林缊月消失了一个礼拜,还是看见张鑫发来的信息,周拓并不想去探究。 “不是说来开会么?”她掌心朝外指了指。 “周总再不上去可要迟到了。” - 会议室内,周拓坐在秦烨旁边,他的秘书站在身后。 陆陆续续还有人进来,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 金涵和她的团队也来了,会议室气氛着实算不上好。 金涵就不用说了,项目丢了,不开心是应该的。 但周拓平时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今天不知怎的,连迟钝的陈立伟都看出来他心情不佳。 场上没人敢说话,都怕在会上被抓住批一顿。 陈立伟问她:“刚刚是你接周总上来的么,发生什么了?他脸色这么差。” 林缊月满不在乎,打着哈欠,用手虚掩了一下。 “……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说和金涵那边闹了不愉快么,职场不顺什么的也不好说。” 两位主角都在现场。 秦烨立刻“嘘”了一声,提醒她,“小声点,被听见就完了。” 林缊月低头看手机,刚刚张鑫给她发的消息还没回,脸颊侧边的八字刘海又掉下来。 她掖到耳后去,又想起刚刚在楼道间周拓温热粗粝的大掌抚过耳廓的触感。 汗毛都吓得直竖起。 她紧了紧毛衣,晃头想要把那画面驱逐出去。打开微信回张鑫:今天六点下班,你想吃s市菜么? 刚发好,前台就领着姜严明的助理进来。 姜严明今天有事来不了,助理代替他开会。 人已经来齐了,周拓开始讲周氏的项目。 他声音很沉稳,逻辑清晰,不难想象出平时在周氏开会时游刃有余的样子。 最后讲完,周拓一顿。 “这个案子现在将由金涵转交给秦烨负责。” 话是对着秦烨说的,林缊月的眼神却撞上了周拓的。 她先一步移开,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姜严明的助理在这时上来,也一并宣布了关于岩极项目的改动。 真是风起云涌的一天。 助理提到蚕灯设计师要求将开展的位置从江边换在一个无人岛。他向大家展示着无人岛的照片,不大的海域,黄色细沙海滩,岩石层层迭迭一圈绕着大海。 西林这边对所有的改动都没什么异议。 会议这样散场了。 金涵组的一行人表情除了有些垮之外几乎毫无波澜,冷漠的起身就走,一刻都不逗留。 秦烨他们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周拓说完的那一刻大家相视片刻,脸上完全是天上掉馅饼的那种突兀喜悦。 除了一个人。 “林老师,”陈立伟戳戳她,悄声问她,“我火机呢?” 林缊月一声不吭从口袋里摸出火递还回去,和她平时的风格判若两人。 “这个项目归我们了,是好事,你脸怎么这么臭?” 林缊月不说话,陈立伟只当她是压力大。 “他们组平时这么傲,这次正好搓搓他们的锐气,周氏的名头多响亮啊,只要一做成,我们的名声这不就四通八达了……哎,你走什么?” 林缊月确实对岩极的那个项目很上心,蚕灯是她真心实意想要合作的项目,她这边还有好多没出头的艺术家等着出头。 他们很需要这样的机会,大部分还都是女性艺术家,心思细腻洞察深刻,所以林缊月很多时候能帮忙争取的就争取了。 周氏的这个项目,忙先不说,自由度肯定不高,他们组只有四个人,真的弄起来谁还顾得上岩极的那个? 谁先谁后,主次之分,更不用说了。 更重要的是,林缊月一点也不愿意接受周拓无端的好。 他们最好泾渭分明,谁欠谁,要还什么债,分毫都得算得清清楚楚。 - 林缊月走得很快,连衣角都掀起一块。 她用了另一部电梯,到一楼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周拓随他的秘书要上车。 “周总。”她站在公司门口,门外是已经黑掉的夜,门内是灯火通明的办公楼。 周拓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秘书,对方自觉的退开,留足空间给他们两人。 林缊月的发丝在风中飘来飘去。 周拓对她说:“上车说吧,外面冷。” “就在这里。” 她现在的怒气让她一点也不觉得冷,甚至身体有些发烫。 周拓拉着车门,他们僵持在哪里。 林缊月不想再和这个人多待一秒,只想快点说完就走,径直上了车。 车门被轻轻扣上。 隔绝了外面呼啸的大风,滴滴答答的车流,还有行人散落在街上的对话。 车内安静到什么都听不见。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句话不说就把项目让给我了,你有问过我们想不想要么?” 林缊月跑语连珠,根本不给周拓时间回答。 周拓等她说完才开口,指节摩擦着皮质座椅上。 “上个金狮奖获奖影片,不是你和秦烨两个人做的么?”周拓表情有些沉,但是声音很理智,和刚刚开会没什么两样。 林缊月想说这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但周拓没给他机会,“林缊月,我不是傻子,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们足够有实力,我才给把项目给你们。” 周拓不知道哪里知道的消息,她和秦烨很幸运,第一个入行的项目就获了奖。 不过他们经常没项目的时候就把这个作为噱头,他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也不好说。 “…一共四个人的组,实力在哪里?” “不要妄自菲薄。”周拓说:”你觉得我会选一支不信任的队伍,让周氏因为我承担风险么?” 林缊月倒是安静下来了。其实仔细一想就知道,周拓不是这样的人,利益和风险算得明明白白,不可能平白无故把项目送给她。是她冲动了。 多说无益,林缊月眼睛望着窗外一处,伸手去拉侧边的门。 “行吧,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愿意把项目给我们。” “不用谢。”周拓说。 ‘滴’一声,车门缓慢开启。 外头的风涌进来,林缊月在里面待得有些困,突然这样吹得她清醒过来。 她的眼神环绕了一圈,终于锁定在不远处的一辆白色轿车上,有个男人正停好车开门下车,捏着手机不知在发什么。 “张鑫!”她挥手着手大叫。 张鑫正准备给林缊月发他到了,让她下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鑫抬头一看,果真是林缊月,两人隔着不远,挥手挥得起劲。 身后传来自动推拉门发出轻微“滴”的一声。 她小跑向张鑫,根本没意识到刚刚车门没关上,周拓在车外的寒风中目睹了这一幕。 车内,透过车窗,他依旧可以看见林缊月和张鑫有说有笑的。张鑫为她拉车门,林缊月笑了一下,侧身坐进了副驾驶。 周拓觉得坐在椅子上,但全身上下都好像被冻住了。温暖的车内,他居然觉得冰天雪地。 “周总?”司机透过后视镜问他,“是直接回家么?” 那辆车还没有启动,两人应该在车内欢声笑语的。那个时候他们就聊得来,六年的光景,一定有很多可以说的吧? 周拓垂下眼,手指叩击皮质扶手。 半晌,他说:“跟上去。” 合约女友 从早上开始h市就阴雨连绵的,西林二十五楼落地窗外看出去对面的楼都隐没在乌云里,能见度很低。 果不其然下午就开始飘雨,一直断断续续落到傍晚。 林缊月六点半准时下班,雨还没停,天空偶有几道闪电亮起,让人有些心慌意乱。 林缊月不喜欢雨天,潮湿的空气连身上的衣服好像都要浸湿掉才罢休,头发也变得毛毛躁躁的。 她从抽屉里翻出备用伞,下到一楼,在门口拿手机准备打车回家。 “哔哔——” 喇叭轻轻响起。 林缊月专心看手机,下雨天不好打车,软件显示前面还有八十多个人在等待。 “哔哔——” 林缊月顺着声源望过去,是一辆黑色大g。 她没把周拓今早的话当真,或者再怎么也会像之前一样叫司机。 没想到周拓还真自己来了。 林缊月带着外面的寒气关上门,车里很安静,周拓音乐也不放,只有雨刷器哗哗在响。 “还真来接我,好守信呀。” 林缊月收好伞放在座位底下,转头问他,“我们去哪?” 她还穿着周拓的衬衫,上面洗衣凝珠的香味跟了她一天,搅得心神不宁。 “回家。”周拓说。 林缊月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好笑。 “我们好像不是可以一起回家的关系吧?” 但周拓没理她,路上雨变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街边的梧桐枯叶上,一连成串的沙沙作响。 车子七拐八拐进街道,从闹市经过,往右一转,白色洋房从灰蒙蒙的雨里出现了。 被密不透风的围墙绕着,门口拦了黑色铁栅栏。 黑色铁门徐徐展开,周拓开车进去。 昨天两人汗涔涔的从客厅纠缠到房间的场景突然冒出来,林缊月激得一阵恶寒。 “下车吧。” 周拓熄火,“你落在我家的衣服,已经洗好晾干了,进来拿回去。” 昨天那件薄毛衣是她新买的设计师款,版型剪裁绝佳,她宝贝得要死,当然不能落在周拓家。 林缊月跟着他进了屋子,地板整洁如新,昨夜淫靡的痕迹消失的一干二净。 “手洗的吗?我那件衣服如果温度高会缩水。” “手洗的。”周拓微微一顿才开口。 “衣服呢?” “我去拿。” 周拓转身上了楼梯,下来的时候他手里握着那件薄毛衣。上面有个件黑黑的衣物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凑近一看,居然是昨天的蕾丝小内裤,被工整折成一个小四方块放在那件毛衣之上。 林缊月睁大眼睛,“你哪里找到的?” 今天早上赶时间,她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找不到。最后还是真空上阵,在公司临时叫外卖送来一次性的。 “沙发缝隙。”周拓言简意骇。 林缊月想起来了,昨晚趴在沙发,周拓在身后掐她的腰,头顶着椅背一下又一下。 那个时候她的手里紧紧攒着蕾丝触感的东西。 林缊月眼神飘忽,咳嗽了下,“……你不会把内裤也洗了?” “洗了。”周拓眼神坦然,好像没觉得有什么。 林缊月记得周拓以前有很严重的洁癖,于是推断百分之两百是家里的阿姨清洗的。 “谢谢你。”她伸手接过衣服放进包里,“你的衬衫我到时候洗完了还给你……干嘛?” 她抬头看周拓,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周拓把文件往前递了递,面对林缊月询问的眼神,只是轻声开口。 “看看吧。” 白纸黑字,越看越奇怪。 好奇心害死猫,林缊月开始后悔自己在一分钟前接了那份文件。 “林缊月……”周拓低沉的嗓音传来,“我今天想了一整天。” 他说话像挤牙膏似的,一节一节吐出来。 “我是说,如果我们一定要这样纠缠……” 林缊月一点也不想听。 “我们哪里纠缠?” “没有么。”周拓望着她,眼神像海沟一样幽深。 “有么?”她纠正他,“我们是你情我愿。你现在这样什么意思呢?” “字面上的意思。”周拓回答。 答了和没答也差不多,上面每个字她都认识,组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林缊月指着合约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给你做全天二十四小时免费炮友,不仅如此,还要给你充当免费劳动力……” 周拓皱眉打断:“上面不是这么写的。”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名头倒是说的好听。” 林缊月顿了顿,重复上面的话,“假扮你的女朋友,这样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周拓顿了顿,“可是,你上次不是说一周叁次满足不了你?” “我哪里说过……” 林缊月否认的话说到一半,想起在酒吧面前对周拓的那通胡言乱语。 她说周拓不能满足她,自己就去找能满足自己的人。 周拓理解的和她说的完全是两个意思,林缊月刚想开口。 周拓紧盯着她,“还是说,你想找别人满足你?” 合同上不仅写着要假扮周拓的女朋友,还要同他一起居住。 总之和真的似的,林缊月不知道周拓为什么突然—— “原来的不好么?我一叁五来,什么时候结束你说了算。” 虽然周拓脾气不大好,但每次都让她能结实地爽一把。 他们彼此都看不惯对方,好像只有这方面意外地很合拍。 “是条件你不满意么。”周拓的声音很平静,“五百万不够?还是说你想要其他的东西?” 林缊月没有看他,眼神在空气里绕了一个弯,还是撞了进去。 他知不知道他现在的眼神很奇怪,奇怪得让她想吐。 “五百万很够了。”林缊月说。 足够她在英国郊外的小村庄里买一栋别墅,出门就是草地,多走一段路还可以遇见散养吃草的羊群。 “但是我还是更喜欢靠自己的能力赚钱。” 她把手里的合同反递回去。 今天为止,她都没料到周拓居然会提出想要和她做合约女友这样荒唐的事来。 周拓没接,林缊月转身把文件放在茶几上,提着包离开。 离那扇大门只差几步,听见身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伴随着窗外雨打落叶的清脆滴答声。 啪嗒一声好像砸在了她心上,炸得她脑子开花。 “……李敏给你的五百万,花的开心么?” 嗓音低沉平稳,但林缊月几乎觉得自己生出了错觉,好像有人用棒槌敲上了一头。 她猛地回过头,和周拓幽深的眼眸在空气里对视,好像在确认他有几分认真。 林缊月紧盯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拓没有回答。 林缊月被周拓的沉默不语给激怒了。 刚刚和平共处的画面好像只是幻觉。 她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咪,浑身僵硬的弓着身子。 “……那又怎么样?” “我拿的是你妈的钱,和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么?”周拓的每个音节都比上一个要响,他终于有所举动,一步一步靠近她。 “要不要我再提醒提醒你?” 林缊月没心思再待下去。 最后走投无路,她拿了李敏给的五百万,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听到这话赤裸裸地从周拓嘴里讲出来,胃酸腐蚀器官,今天吃过的早餐面包,都想要吐出来。 按下门把手,推开门,踩着高跟就要出去。 周拓先她一步伸手扣在后腰,大掌往上一拉,她被周拓转了个身,被迫对上他的视线。 “放开我!”林缊月去踹周拓,双手却被他压在墙上,周拓的气息笼罩,眼神深不可测。 “你那个时候就惹我,拿了钱,还要回来惹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本来,是想要和林缊月好好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总变成这样。 “我惹你?” 林缊月全身的毛发都尖锐的竖起,一抓住周拓话里的漏洞就反驳。 “我躲你躲得这么远了,什么时候惹过你?” 周拓垂下眼,捏住林缊月的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珠里,过往的痕迹一点也不留,她好像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做得好,一声不吭带着李敏给的五百万就远走高飞,甩他甩得远远的。 对她来说,一切计划里,从来只有他是可有可无。林缊月从始至终都没把他放心上过。 用了六年的时间,他才更加清晰的认清这个事实。 他是打算放过她的。 谁让她…… 周拓锢住林缊月的力气大到指节发白。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响。 林缊月肩膀不小心蹭到开关,“啪”一下,室内一下子变得幽黑无比。 外面打了一个响雷,轰隆隆的。 林缊月睁开眼,像被从时间胶囊里逃出的玩具小熊像打了一拳。 那个已经被她遗弃了的,脏兮兮的埋在土里的玩具小熊,此刻完好无损的站在她身前。 聚酯纤维填充的棉花此刻已被换成沉甸甸的黄金。 周拓紧盯失神的眼眸,捧着脸的手轻轻摩挲。 “想起来了?” 雨天 轰隆隆的雷声,无端端的画面出现在林缊月脑海里。 狭小潮湿旧房子里的床上,两具身体汗津津的迭在一起,周拓压着她,木床吱呀作响。 他们……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鼻子碰着鼻子,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缠缠绵绵的耳鬓厮磨。 那年在h市的记忆对她来说只剩一堆模糊的色块,像高度近视的人脱掉眼镜,视力和听力都迅速衰退。 只留下他们互相讨厌的大基调,其中细节不知所踪。 林缊月睁开眼,神色怪异的看着周拓,想从他的表情里辨出印证自己记忆错乱的证据。 周拓紧盯着林缊月,却只窥出困惑。掐在林缊月下巴上的手指节都发白了。 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 真有出息,周拓把她的脸抬起来。 这次相遇,本不打算再重蹈覆辙,但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的底线。 他已经劝过,是她自己不肯走。 黑漆漆的室内,两人面对面喘气。刚刚那番纠缠消耗了不少体力。 “我没有惹你。”林缊月说:“我一直都在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嗯,我知道。”周拓把她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也没有要你做二十四小时炮友。你不想要我不会勉强,家里有阿姨,也不会要你做免费劳动力。” “……条件你开,我能做到的尽量会满足。” 周拓离她很近,林缊月有些感谢自己无意间按灭客厅的灯,所以此刻他们不能看清彼此的神情,不然她一定会很想移开眼睛。 “……什么条件都可以么?” “什么都可以。” 周拓的声音像在她耳边低语,有些蛊惑人心。 她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现在脑子蒙了层雾。 林缊月心里想,她确实有一个很想要的东西…… “房子。” 她说。 “我要一栋英国的房子。” - 在林缊月这里,想了又想,也只能回溯到他们关系变质的最开端。 她在那个时候只把周拓当作玩具小熊。 作为一个玩具,周拓不仅有点暴躁,攻击性还很高。 但不得不说这样你来我往的和周拓过招,给林缊月在初来乍到陌生环境里带来一丝趣味性。 那是国庆假期第一天,林缊月坐在咖啡馆里写作业,一直到打烊还是没写完。 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天上开始落雨,地面迅速被打湿,泥土的潮味升起,不过顷刻间就变成瓢泼大雨。 这场雨大到撑伞和不撑伞并无差别,林缊月把好心店员借给她的伞收好捏在手里。 她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淋湿,林缊月没叫潘叔来接,这里离并周家不远。 林缊月的视线被阻挡,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脚下有块凸起的砖头,她重重往下一踩,没料到是水坑。 身体往侧边倾斜,沉沉倒在地上。左手火辣辣的疼,还好借力撑了一下,才没有扭到脚踝。 她试图爬起来但没成功。 淋了这么久的雨,又摔了一觉,林缊月低血糖犯了,大概有十秒钟看不见周围的东西。 她想等这阵眩晕过去再起来。 雨水从四面八方降落在身上。 那个时候林润刚还在世,和张婉清两人远在美国。 早一些的时候,林缊月接到林润刚打来的跨洋电话,问她过得怎么样。 林润刚几乎从不过问她这些事,她一听就知道他话里有话。 “你呢,爸爸。”林缊月问。 林润刚在电话那头停顿片刻,开口又是一如往昔的严肃音调:“爸爸在这里很好,你就只顾着好好上学,不要担心爸爸,知道没?” 林缊月说好。 林润刚匆匆挂断了电话。 林缊月躺在雨里,不知怎么突然又想到这通电话。 这里的物质条件充盈,但她其实不喜欢寄人篱下。 远处传来鼓点一般打在塑料伞布上的声音。 好像有人来了,再躺一会儿就起来。她对自己说。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近,那个人不仅没有越过她,反而还停住了。 打在脸上的雨水被遮挡住,与此同时伴随着雨声传来一个声音。 “林缊月,你不要命了。” 她睁开眼,花白的视线已经恢复正常。 做梦一样,想不通周拓为什么在这里。 “不想感冒的话,就马上从地上起来。” 周拓语调冷漠。 林缊月不愿被他看到这副狼狈模样,一番心理挣扎,还是借力站了起来。 一路上跟在他的伞下,周拓气压有些低,两人谁都没讲话。 林缊月本就心情不好,这样狼狈的样子还被他看见,平时蠢蠢欲动的逗弄心思在此刻消失殆尽。 到家脱了鞋,只想快点去洗个热水澡,周拓先进了房间。 林缊月就在他隔壁,也要开门回去。 “等下。” 周拓的房间没关门,声音闷闷的从里面传来。 很快他就从里面出来,给林缊月扔了条浴巾,手里还拿着一罐小东西,向前一递。 林缊月茫然的看着他。 “你的手。”周拓视线朝下看。 林缊月顺着往下,什么也没看到。 他沉脸拉住手腕,朝外一翻,露出正在淌血的左手掌。 原来那一跤摔得这么重,她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到。 周拓冷脸用棉签沾碘伏,握着手掌消毒伤口。 她淋了雨浑身犯冷,唯一的热源是周拓和她相触的那一小截皮肤。 林缊月看着他手里的棉签一点一点把污渍带走,伤口的形状愈发清晰可见,橘红色的药水染在上面,清清凉凉的触感。 真奇怪,林缊月想。周拓今天对她格外友善。 明明刚被淋过雨,平时那股令她讨厌的檀香味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发的浓烈起来。 逐渐翻腾,汹涌,直到要把她淹没。 黑暗中,林缊月盯着周拓紧闭的薄唇,鼻梁像山峦一样起伏。 月光勾勒出他饱满的耳廓,他一向长得很好看,这是公认的事实。 她把手抽出来,鬼使神差摸上他的耳垂,那里和他的手一样热。 “你这里有东西,我帮你擦掉。” 对方抬头看她,林缊月抓准时机把他的领口拉下来,踮起脚,吻了上去。 这是林缊月第一次亲别人,横冲直撞,毫无章法。 他的嘴唇很软,一股柠檬薄荷味,周拓没回应,睁眼看她的举动。 她还想要再深入这个吻的时候,周拓僵住的身子终于反应过来,按着肩推了一下。 林缊月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跌落地上,惯性使然又用受伤的手撑在身后。 粘稠的血液从裂口处溢出,这次她感觉到了,是刺刺的痛。 周拓俯视地上湿漉漉的她。 回忆 如果说周拓是经过千挑万选后的上等玉石,张鑫就是溪水里随便一块鹅卵石。 没有任何人工打磨的痕迹,野生,粗粝。 显然后者的类型在学校里更受欢迎,每天午休的时候张鑫从球场上回来,大汗淋漓的喝水,桌上总堆积着别人送上的投喂。 早读开始前五分钟,张鑫从教室外面进来,斜挎着书包。 他把从校门口买的早点放在林缊月的桌上,问她:“今天放学有空吗?” 意思是仅他们两人,不带章筱的那种。 这半个月以来他们三人经常一起神出鬼没。 张鑫训练的时候,章筱和林缊月就在教室写作业等他,结束后三人挤在在校门口的小吃店一边写作业边聊天,偶尔还会有张鑫骑摩托的小弟参与。 章筱看见张鑫对林缊月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一直忍到早读结束才把她拉到小角落。 “你和张鑫怎么回事?” “……没什么。” 章筱满眼折射出怀疑的眼神。 “那他给你带早餐干什么?你不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林缊月想了想,确实有事章筱不知道。 “今天放学后他约我去附近公园,说就我们两个人。” 章筱气死了,“还是不是朋友,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明天早上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 已经过了秋分,天色暗得越来越早,林缊月收拾好书包和张鑫走在空无一人的走道里。 她身上穿着秋季的裙装校服,大大的书包背在后面。 “你打排球的哪个位置?” 认识这么久,林缊月发现自己只知道他是打排球的。 “副攻,就是站在网前面拦球的那个。” 他做了一个拦网的动作,碰撞上林缊月书包的小挂饰,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嗒嗒的点在楼道的地上。 张鑫咳嗽了一声,看了林缊月一眼,又不自然地移开。 “……你是不是有点冷?” 她的冬季校服洗了还没干,早上只好翻出裙装凑合一天。 谁知道正巧今天降温,室内还好,一出室外,就会冷得林缊月直哆嗦。 张鑫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绕过肩膀披在她的身上。 林缊月顿时觉暖多了,只不过她对气味比较敏感,校服上略带体温的陌生味道让她有些不适。 她冲张鑫笑:“谢谢,感觉好多了。”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脚步很快,和他们擦肩而过。 司机潘瑞阳还纳闷怎么今天周拓比往常慢上半小时。 潘瑞阳从后视镜里看周拓,是学校压力太大了么?周小少爷最近看着不太开心。 潘瑞阳望着窗外出神。正逢高峰期,被红灯和车流堵在了距离校门口不远处的一个路口,右拐是回周家的路,左拐通往附近的公园。 有一对小情侣搭着肩膀出现在后视镜里,摇摇晃晃,越走越近。 潘瑞阳不由感慨现在的青少年真是疏于管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搂搂抱抱。 车子还被堵着,那对搭肩的情侣越走越近,和周拓一样的校服。 潘瑞阳觉得女生看着很眼熟,这不是… ——不是告诉他为了学校体测锻炼身体选择走路上下学的林缊月吗? 信号灯在此刻变成绿灯,车水马龙,车往右边疾驰而去。 车内的潘叔在沉寂的空气里欲言又止。 林缊月背着书包回到家的时候比开饭时间晚了一点,赶紧洗手入座。 周放山刚出差回来,调侃林缊月,“交男朋友了?” 她对他们家严苛的家规略有耳闻,周拓从小配有专门的医生,营养师和家庭教师来监测和陪伴成长。食谱和学习计划都会随时调整,确保他在最好的状态下成长为周家人期待中的样子。 所以被周放山这么一问她心虚得很,一时半会儿不敢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林缊月其实有些怕周放山。 周放山见林缊月不说话,居然乐呵呵的笑了。 “潘叔都和我说了,今天看到你和一个男生一起回家。” “那是我朋友,周叔叔。” 林缊月一块肉吃了五分钟,假装很忙的样子。 她住周家这么久,就没见过周放山几回。 周放山和李敏不是出差就是又应酬,平时忙得厉害。今天不知道怎么有空和他们一起吃饭。 周放山听了也只是说:“你父母把你交给我管,我也不能对不起他们。这个年纪有好感都很正常,只要不影响学习我们就不干预。” 林缊月点点头,继续低头扒饭,算是逃过一劫。 周放山对她有种过分宽容。到底是朋友女儿,也不好多替自己的朋友管教。 林缊月能感觉都他们对她和周拓有两套标准,毕竟只是寄人篱下。 她低头咀嚼,听见旁边的人把碗筷放下,说了句:“吃好了。”就咚咚咚上楼了。 第二天早上林缊月走到教室,章筱兴奋的拉她到走廊小角落,贴心的避开了人群,眼睛在她面前眨巴眨巴,手臂挥舞。 “快快告诉我,昨天发生什么了?” 林缊月手里还拿着语文书,等下要抽查背诵,她记性不好,再复习一下。 边看边回答:“他问我要不要试试看。” 章筱对她的语焉不详可是急坏了。 “试试看什么?你怎么说的?你能不能说清楚。”章筱恨不得把林缊月的语文书给扔了。 林缊月从语文课本抬出头来,“……我说先做朋友。” 昨天她和张鑫一路走到学校附近的公园,转了三圈,张鑫一直和聊她球赛,把她都说困了。 睡眼迷离间,张鑫好像在和她玩什么体育战术似的,上一句还在说詹姆斯真厉害啊我推荐你也去看看,下一句趁其不备的问:“要和我试试看吗?” “……嗯?” 他们正好走在树下,傍晚的天密度很大,暗幽幽的。 张鑫站在她对面,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说的很慢。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要不要和我试试看?” 章筱又拉着林缊月要她说点细节,张鑫具体怎么说的,当时的氛围如何,林缊月感受是什么。她都一一回答,章筱细细回味,意味深长的露出一个奇怪的姨母笑。 午休。 林缊月拿错题集去办公室找老师,撇见周拓站在楼道里和朋友交谈。 她转进一旁的多功能教室,在里面低头看了会儿手上的错题集,算好时间出去。 结果周拓就站在门口。 林缊月要路过他,对方堵在前面不让她走。 “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那你躲什么?” “我躲什么?” “躲我。” “我没有。” “你没有?” 她确实有。 她宁愿提早二十分钟起床走路去学校都不愿意看见他。 周拓除了偶尔在饭桌上遇见林缊月,这半个月她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连房间都安安静静的,作息和鬼魂一样。 “躲你又怎么了,”林缊月捏着手里的错题集,“不是一开始就叫我离你远点,现在这样,你应该很满意吧。” 那天鬼迷心窍亲了周拓还被推开,最后仓皇离去,实在有些丢脸,她暂时不想看见他。 周拓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沉脸掐着她的手腕翻转,半个月过去,那里已经结好痂脱落愈合了,粉色的新肉和旁边的皮肤有些格格不入。 “你可不可以放开我,我要去上课了。” “不。”他说。 “我那天不是故意的。”周拓低下头,拇指腹摩擦她的伤口愈合好的那片新肉。 推她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没想到她会摔倒。等反应过来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他刚想要解释,听见林缊月说:“那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周拓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了,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那天被雨淋的脑子坏掉了,还以为你是别人。”林缊月从小撒谎不打草稿。 她在周拓面前的好胜心不知从何而来,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输。谁让他推开她,她的手按在地上,痛都痛死了。 “那你把我当成谁了?”周拓表情有些难看,压低身子凑近她,声音像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张,鑫?” “……你怎么知道他名字?” 周拓拉住林缊月的指节都发白了。 “他一个体育生,你们不合适。” “那我和谁比较合适,难道和你?” 周拓沉默不语。 “别装了周拓。你这么讨厌我,我不来招你,你一定开心都来不及。” “现在还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给建议,你几个意思?” 周拓依旧不语。 “还是说。”林缊月用没被周拓钳制住的那只手,轻轻勾在他秋季校服的拉链上。 隔着布料也可以感受到的男性体温。 真烫。 “你想接着上次那个吻继续?” 周拓身子一震,林缊月看准时机甩开被握牢的手。 这次他没有推她,而是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林缊月立刻从二人间的空隙中挤出去。 留下周拓独自一人阴着脸站在原地。 答应(h) - 漆黑的室内,伸手不见五指。 林缊月明显感觉周拓在她说要一栋房子之后停顿住了。 空气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所以你还是要走。”周拓垂下眼。 “我当然要回去。”她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林缊月突然对周拓的刨根问底有些烦,他要她做合约女友半年,问这么多干什么? 而且她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是这样说的。 “你忘了你最开始怎么说的么?你说——” “够了。”周拓捏住她下巴,“不用你提醒。” 林缊月还是对周拓说她惹他的话感到不服气。 “那个时候亲你,你还把我推开。最多就是有点鬼迷心窍,怎么就成了惹你?” “鬼迷心窍。”周拓重复她的话。 这并不是他想要林缊月想起来的事情。这么多瞬间,她居然只记得这一个。 他的手覆盖住脖颈那片白花花的皮肤,林缊月的脉搏在他的掌心下面一跳一跳的。 周拓手掌上的茧弄得她有些痒,林缊月的脖子往右轻轻一偏,夹住了他的手。 和记忆里的那个雨夜一摸一样的体温。 真奇怪,下面湿湿热热的,好像又开始淌水了。 “还痛么。”周拓问。 “嗯?”她被周拓出其不意的问话方式给愣住了。 他们刚刚好像并不是在说这个。 “下面,还痛么?” “不痛啊……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晚上做得那么猛,是有点肿了,但并没有任何痛感。 她不知道周拓这话从何而来。 “还想要么。”大拇指在向右偏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林缊月立刻会意。 她把那张大手从脸上牵下来,放在下面。 已经开始发烫的,和江南雨季一样潮湿的三角地带。 “你给我舔。”她说。 - 室内没有开灯,林缊月后退倒坐在昨天战况激烈的沙发上。 周拓蹲下,把牛仔裤褪去,内裤摇摇欲坠地搭在她脚尖。 “……再分开点。” 林缊月闻言又将腿张开些,双腿呈M字架在沙发上。 周拓勾住她的膝盖,往前猛地一拉。 林缊月惊叫一声。 周拓不可察觉的发出一声低笑,附身凑近。 在舌头触到豆豆的那刻,林缊月忍不住“嗯”了一声。 十几个小时前刚做过,下面依旧敏感得有些过分。 任何感官都比之放大几倍,周拓的舌头很软很热。 他卷起舌头钻进去,在花核不同地带探索。 林缊月脚尖绷直,手不受控制的按住腿间的头,陷进毛茸茸的头发里,像某种小动物的触感。 和以前一样,舔到某一处,林缊月的腿会夹紧他。 周拓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找准那处,闭眼吸吮。 在底下又加了两根手指辅助,指腹朝上抵着入口缓慢塞进去。 因为舔舐带来的空虚被彻底满足。但还不够,里面的手指一动不动。林缊月双手掐着麂皮沙发,不安的左右扭动身体,试图靠自己的动作来缓解。 周拓贴住她的腰,手掌在腹部皮肤,往下重重一按。 嘴巴功夫丝毫不停滞,明明压的是腹部,林缊月却喘不过气。 塞在体内的手指又开始抽动。 高潮来势汹汹,她要把周拓推开,周拓却弯曲底下的手指,更快速度的进进出出。 她以前观察过,周拓的手宽又长,平时摊开来一看就知道这人骨架不小,偏指甲盖生得十分秀气。 剪得几乎没有一点指甲,快要陷进肉里去,这种近乎偏执的爱干净,对林缊月来说恰恰好。没有一点指甲的手指插进去,就能严丝合缝的贴合住内壁。 林缊月被他这样弄来弄去,整个人和烂泥一般的瘫软在沙发上,挂在脚尖上的内裤掉到了地上。 差一点,她马上就要…… 林缊月扭动得更厉害了,周拓控制住不让她动。 大力将两指顶至最深处。 抬头看她,鼻子上沾了水,在黑夜里显得亮晶晶的。 “……真的还要回去?” 林缊月沉浸在快感里,根本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周拓没等她回答,手指重重一进,满意的感受到林缊月的颤动,又低头继续耕耘。 穴口泛滥成灾,水盈盈的。 林缊月的头向后仰去,眼神逐渐迷离。 快感从头到脚的撒下,她被高潮强迫维持在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随着最后一记手指深顶,舌头比先一步感知。 水花顺着周拓抽出的手指喷洒出来。 与此同时,周拓抬头向后。 林缊月不受控制地喷了一地。 沙发前端也被打湿,即使一片黑暗,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缊月皱眉去找周拓的眼睛。周拓已经站起来了,正俯视着她。 他们在潮湿的空气里对视。林缊月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周拓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 林缊月没空去想,高潮让她浑身上下都很疲惫。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现在只想回到家,好好睡一觉。 然后希望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一个梦。 周拓单手拿着条状的东西,左右来回绕几圈,又穿孔进去,系紧。 动作干练,快、狠、准。 紧接着,“啪嗒”一声,室内的灯光被打开。 林缊月眼睛不受控制的眯起。 地上湿了一片,反了水光,银晃晃的。 她手指动了一下,才懂得刚刚周拓那样是把她捆起来了。 现在甚至没有力气挣扎。 高潮喷水过后的身体像软泥,林缊月觉得她此刻要融化掉进沙发缝隙里去。 她动了动嘴皮。 “……给我松绑,周拓。” 即使很累,语气也是不加掩饰地理直气壮,之前还会假惺惺的加上个前缀。 要不就是周总,要不就是哥哥,怎么套近乎怎么来。 现在被赤裸裸拆穿之后,连名带姓叫周拓,嗓音很不耐烦。 周拓打开湿巾盒,抽出一张,贴近林缊月的穴口。 刚喷过的身体触到冰凉,忍不住一抖。 周拓握住下巴,强迫和她对视。 “你刚刚,还没有同意我的提议。要松绑就得签合同,” “凭什么?你也没答应要给我英国的房子。” 周拓看着林缊月额上除了一层薄汗,脸被迫抬起还是执意要往右偏。 从相遇到现在,忍到现在她才在自己面前显露出充满恶意和张扬的那一面。 这才是林缊月面对他的真实样子。 张扬是林缊月的本色,但她的恶意只针对他。 周拓对此再熟悉不过,一声不吭低头给她清理腿间的泥泞。 “……终于不装了?” “你不也挺装的。”林缊月轻嘲他,视线朝下看。 周拓的裤子有一包凸起的模样。 “还以为多清心寡欲呢,憋坏了吧,一点都不想要么?” “不想。” 周拓把湿巾朝垃圾桶一扔,“我没你这么重欲。” 他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放在沙发,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什么时候答应,什么时候给你松绑。” 周拓轻柔得她胃里一阵痉挛。 林缊月盯着上去的那个背影。想开口说点难听的话,嘴张开了,半天出不了声。 楼上隐隐约约传出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流声停止,又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缊月几近睡着,周拓出来的时候,她以半跪的姿态趴在沙发上,手和脚都已经快要失去知觉,整个人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林缊月看见周拓用毛巾擦湿发。身体很黏,很沉,真得很想洗澡,然后再睡一觉。 她闭上眼,嘴唇一开一闭,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周拓说:“听不清,你再说一遍。” 林缊月说:“我答应,我答应可以了吧!” 搬家 真搞笑。 居然梦见周拓叫她做合约女友。 林缊月缓缓睁开眼,这个房间的布局不是自己四环外的出租屋,她的卧室不可能这么大。 昨晚的画面像走马灯般闪过脑海,林缊月又重新闭上眼。 - 周拓正在打电话,秘书在汇报今晚的安排,他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 衬衫松松垮垮垂到大腿,下面没有穿裤子,林缊月光脚踩在地板上。 她的脚掌平平的,脚踝很细,足弓那处呈现淡淡的粉色。 电话那头的秘书发喊他:“……周总?你在听吗?” 周拓收回视线,转过身继续听电话。 林缊月刚睡醒,有点饿了。看见饭桌上已经摆好早餐,随手拿过一块面包叼在嘴里。 右手从手腕的地方拉下一根橡皮筋,把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用另一只手梳起来。 差一圈就绑好,有人拿笔戳了戳她。 周拓挂完电话,把合同和笔递过来。 “签字。” “吃完再签。” 林缊月马尾在后脑勺翘翘的,咬着面包,样子有点懒散。 “现在。”周拓又往前递了递,语气没有商量的意思,“现在就签。”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反悔的。” 周拓没有说话,继续盯着她。 林缊月只得停下来,腮帮子还鼓鼓的,坐在饭桌上翻阅文件。 合同上写,假扮女朋友期间,和他同吃同住半年,且不得晚归。 除了周拓开出的五百万之外,在最后又加了赠与房产一处。 字数不多,她却看了好久。 抬头和周拓对视,有些一言难尽:“……你究竟想干什么?” “把合同签了,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周拓抬下巴示意。 林缊月沉默半晌:“既往不咎的意思是,过完这半年,你就放过我。” “……你就这么想要和我两清?”周拓表情有些难看,目光紧跟着她。 “你不想么?”林缊月问。 那年在h市的事她都忘得差不多了,连大脑皮层最深处都不喜欢那段回忆。一定是周拓对她很不好。 周拓眼神一闪,垂下眼。 “林缊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这么……” 听到周拓要评价她,林缊月抬起头。 眼睛黑白分明的,之前那些奉承又虚情假意的笑容在昨夜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拓移开眼,没有继续之前的话,“……签字吧。” “签好后,李敏给你的钱你也可以安心的花了。” 林缊月本来十分好奇周拓对自己的评价,但没想到关键时刻换了个话题,不仅如此,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切了一声,“我本来也花的心安理得。” 她看着白纸黑字的合同。 ……真的可以既往不咎么? 过完这半年,桥归桥路归路,所有的过往都化成泡沫消解在海水里。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瓜葛了,这很不错。 就当是还以前拿走的那五百万。 她还可以获得梦寐以求的房子,怎么算都是好事。 林缊月这样想着,签了字。递还给周拓。 昨天被紧紧捆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合同已经被盖上骑缝章,合约生效,没有再反悔的可能性。 周拓抽走合同,走回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一双新的棉拖鞋,放到林缊月面前。 “穿上。” 林缊月才意识到自己是光脚踩在地板上,确实有点开始发凉。 为了不感冒,她伸腿迈进了棉质的拖鞋,有些别扭。 “上次的烟还在你这里么?” “没有了,”周拓伸手把林缊月歪斜的领口摆正,“把衣服穿好,我送你回家打包行李。” - 周拓没有叫司机,开着那辆大g就上路了。 当时快回来的时候,林缊月托章筱给她找房子。章筱千金大小姐,找的不是地段绝佳的市中心,就是住三个人都不显拥挤的大平层, 林缊月看得汗流浃背,告诉章筱还是自己来找。 货比三家,最后选择住在四环外的一处老小区。这里租金便宜,旁边就有地铁站,不用换乘就可以直通市中心,地理位置对她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绿化相对其他老小区好上很多,每栋有个保安在大厅值班,还有一部电梯供业主上下楼,在这个价位里是很不错的选择。林缊月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 “进来吧。” 林缊月用钥匙打开门,对周拓说了句随便坐,就自顾自回房间理行李了。 她的衣物散落在沙发椅背上,地毯上放着几本看到一半的书。 旁边有杯没喝完的咖啡,两天没回来过的缘故,留下几圈干涸后的咖啡渍在杯壁。 周拓在客厅扫视片刻,弯腰把倒放在地毯上的书拿起来,用一旁的便利贴给她标记好,合上放回书架。 端起旁边的水杯,走进厨房,倒掉里面的咖啡。打开水龙头,厨房传来哗啦啦的一阵水声。 林缊月推着行李箱和布袋从里屋房间走出,周拓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客厅变得焕然一新,脏衣服也被他迭好放在一边了。 “……你?” “……林缊月,你平时就这么过?” “我觉得挺好的,又没让你帮我打扫。”到厨房一看,她的手工黑白条纹咖啡杯果然也被洗好了,亮得发闪。 她平时最常用这个喝水,拿走装在袋子里。探头对客厅的周拓说:“我们可以走了。麻烦你帮我拿下那个袋子。“ 她指了指周拓脚下,“里面是我的宝贝植物,拎的时候小心点。” 他们上了车,装好行李。带着一推东西乒铃乓啷地又回到了周拓市中心的那栋别墅。 车子已经熄火,林缊月没有下来。 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周拓说清楚,以免以后产生误解。 “提醒你一下,我只是签了合约,但不代表真的在和你谈恋爱。” 周拓刚要下车,愣了一下,“……谁跟你说这是谈恋爱了?” 他打开车门,把行李拿出来,“是你想谈,还是怕了?” “你才怕了。” 林缊月不想再和这个人多说,“不要到时候求我不要走。” 周拓冷冷一笑:“你想多了。” 他把林缊月的行李放在客厅。 “那我也提醒一下你,做合约女友,在外人眼里我们必须看起来很相爱。”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知道了,我的房间在哪里?”林缊月摆摆手,拉着行李就要走。 周拓按住蠢蠢欲动的行李杆,“都断干净了吗?” “……什么?” “你的那些,”周拓停了一下,“莺莺燕燕。” 她挑眉,原来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说这个。 “那当然是没有啦,”她笑笑,眼尾上扬的很肆意,“我哪里会为了你放弃我的整个鱼塘?” “林缊月。”周拓叫她名字的声音很冷,天寒地冻。 “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眼神很有警告意味,“我不保证到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哦。”林缊月知道他确实什么都做得出来,但她现在好像有点收不住嘴。 “你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人绿过呢。” 在周拓气压变低前从他手里抢过行李和布袋,一溜烟的跑上楼了。 直到上楼的时候她才看清周拓的这个家。 之前来都是来睡觉的,从没好好注意过。 木质地板,客厅大到并排开了三扇黑色边框的拱形落地窗,面对着一大片庭院。闹市里难得居然还这样一处得闲之地。 多年以前周拓像一只极具领地意识的动物,任何靠近的人将被驱赶。 而现在林缊月不仅被单独领进他的地盘,居然还要在此地共同生活半年之久。 周拓正好也向上望去,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的交汇了片刻。 林缊月浑身不自在,转身进了昨天的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搬进(加更) 搬进周拓家的第一天,林缊月正逢休假,在房间里硬是待了大半天。 花一个小时给植物浇水,两个小时刷短视频,三个小时对天花板发呆。 周拓家的隔音效果一般,关上门还是能隐约听见隔壁书房传来会议讨论的声音。 林缊月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侧过头看她的那颗发财树,正健健康康的在窗台上照太阳。 她抓过手机问章筱:要不要和我吃晚饭? 章筱在餐厅见到林缊月的时候大吃一惊,目光从林缊月隐约露出的手腕红痕转移到伤痕累累的脖子。 林缊月察觉到章筱啧啧称奇的目光,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避重就轻:“我今天搬进周拓家。” 章筱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看不出来周拓私底下还挺猛的,和那副面如朗月的样子一点都不搭配。 但是让她更不解的是:“你们怎么进度这么快?” 章筱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又问:“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林缊月说:“还没想好,等事情办好了再说。” 章筱提醒她:“那你可悠着点,睡了周拓就跑,小心惹怒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林缊月没想再借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吸了旁边的无酒精饮料。 “诶,我前几天遇到张鑫了。” 章筱说:“我正想和你说呢,你前男友现在可厉害了,自己创业做老板……” 林缊月打断她:“不是我前男友。” “……什么?” “我们就没在一起过。” “不可能吧?我还记得当时他去打比赛邀请我们去,你们还带情侣手链,用现在的话说是什么,嗑死我了。” “情侣手链?” 林缊月大脑飞速检索,好不容易想起来好像是看有这个事。 “……那是个误会,好像原本是给你的。” 时隔多年,她已经记不清那条手链最终去了哪里,但她和张鑫那个时候因为走得近经常被人误会。 h市是全国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而她上的又是当地有名的贵族学校,里面的家庭非富即贵。 哪个同学的父母是明星,或者政客,或者集团老板,在这所学校里都是家常便饭。 就算林润刚没有破产,和这所学校的家庭比起来也差出一大截,更别说他们家已经破产,还负债累累。 有时候从学校回到周家,林缊月总觉得自己在过别人的生活。 但张鑫身上有一种久违的熟悉,像s市府广场的那颗樟树,风一刮,扇扇叶子就能让她把那些割裂感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她那个时候很爱和张鑫玩,她感觉的到他们是一类人。 章筱说的比赛那天是周六。 市北对决实验的排球联赛,张鑫他们队代表市北,邀请林缊月来看排球赛。 这场校园赛空前盛况,甚至在校外租了一个平时省队比赛的场地,市北和实验的学生坐满了看台,还有因为张鑫慕名而来的外校学生。 林缊月和章筱坐在第二排。 赛前张鑫把他手上的蓝绳解下来递给林缊月保管。第二排离球场有点距离,因此她需要站起来才能接住张鑫递过来的链子。全场因为这个小小的互动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林缊月接过手绳的左手上,带着同样款式的粉色手绳。 那本该是给章筱的生日礼物,她做了一对友谊手链,她一条章筱一条。 章筱的那条前几天被她还张鑫校服的时候掉到里面去了,因为他们的生日相邻,导致张鑫以为是林缊月是送他的礼物。 林缊月没好意思要回来,打算给章筱重新做一个。变成三人的友谊手链,好像也不错。 章筱比观众还要兴奋,直拍林缊月:“真风光啊,这就是和体育生谈恋爱的感觉吗?” 这场市北的势头越打越猛,很快就以二十五比十三取得了胜利。 市北大势所归。 张鑫邀请了林缊月和章筱今天晚上去吃庆功宴。 林缊月在人群里和章筱走散,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她在哪里。 张鑫在底下朝她招手,脖子上还挂着块毛巾。 她走下台阶问张鑫:“你有没有看见章筱? 张鑫想了想:“她好像已经走了。” “……走了?” 张鑫点点头,他向章筱发出庆功宴的邀约,章筱遗憾地说有事去不了,但让他好好加油,走前还投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 “……你怎么回去?”张鑫问。 林缊月说:“坐公交。” 张鑫摸出口袋里的巧克力:“……你要吃吗?”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张鑫自己把巧克力吃完了。又拧开矿泉水,偷瞄了林缊月一眼。 她在玩手机。 张鑫沉默片刻,问:“那个,可以去你家洗澡吗?” 林缊月刚给章筱发完短信,抬头看张鑫,嘴巴微张,以为自己听错了。 - 李敏和周放山最近都出差了,周拓上午也有击剑课了,家里一时半会儿没有人。 张鑫穿着球服在冷风中发抖,林缊月打开门,让他跟着进来。 再次强调:“洗好澡就走。” 张鑫解释说住的那条弄堂最近在维修地下的线路,停水一天。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朋友几乎都走光了。刚出完汗最容易感冒,做运动员的,要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才问的。 林缊月懒得听张鑫说这么多借口,把他领到自己的房间,迅速给他找了一条浴巾。 就打算退出房间前,张鑫拉住她,有些害羞:“……再帮我找件外套和裤子。” 林缊月去客厅转了一圈,又在衣柜面前找了十分钟,把找到的衣物塞进去。很自觉地在流水声响起之前之前离开房间。 她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汽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章筱终于回消息了,她说家里有事情要先回去一下。 又发了三个系统自带的眨眼表情,问她:你和张鑫怎么样了,有没有给他递水? 林缊月回了六个大点,何止是递水,人家现在在我房间里洗澡。 在参加比赛之前,章筱三番五次地强调去看比赛一定要给张鑫递水。˙章筱纾解压力的方式是看校园电视剧,据说她最喜欢的情节是女主扭扭捏捏的给男主送水。心里格外忐忑男主是否会接,没想到男主先伸手,问女主,不是要给我水么。 章筱最喜欢这种未卜先知的桥段。 林缊月对此非常无感。男主真自信,万一不是给他的呢?章筱才不管,电视剧艺术加工,她屡看不爽。 林缊月回好章筱,刚准备打开那瓶汽水,门口传来声响。 林缊月顿住,握着手机望向门口。 周拓拎着一个大大的运动包进来,换好鞋,绕过她从桌上拿起一份卷子翻看。 周拓比往常回来的要早很多。她看了眼手机,起身往房间走。在脑子里盘算怎么把张鑫悄无声息的送出家里。 还没到楼梯口,看见有人踩着楼梯一节一节的下来。 嗒,嗒,嗒。 不好。林缊月心想。 再接着是张鑫有点别扭的嗓音。 “……你的衣服都要被我撑坏了。” 林缊月火速往周拓的位置瞄了一眼,发现他正死死盯着张鑫的衣服看。 那件宽大的卡通卫衣在张鑫身上像缩了水,他摇摆着露出手腕以上的一大截肌肤,样子有些滑稽。裤子倒是给他正好,深色的裤子,倒是意外的合身。 再定睛一看,他还在继续看试卷。 林缊月判断自己出现幻觉。赶紧对张鑫打手势,用气声喊:“快下来。” “怎么了?”张鑫满脸都是困惑,但还是加快了步调,三步并作两步,很快站到了林缊月的旁边。 “房东的儿子都回来了,”林缊月给张鑫转了个弯,面对着门,“你该走了。” “房东的儿子?”张鑫还想朝里面看去,被林缊月机敏地挡住了。 “……以后细说。” 她把张鑫推到门口,“赶紧换回去换件衣服,记得晚上还给我。” 张鑫今天晚上有庆功宴,他约了林缊月一起去。 动作之间,二人手上的吊坠叮当作响,像挂在日料店门口被吹醒的风铃。 周拓把卷子收起来,上了楼,一眼都没看他们。 手链 手机叮了一声,林缊月拿起手机,张鑫说已经换好衣服,准备骑着他风光的摩托坐骑来接人了。 周放山和李敏一出差就有将近十天没人在家,家里就她和周拓。 自从那次多功能教室里的谈话之后,他们又回到最开始两看相厌的状态。林缊月秉持着能不和周拓接触就不和周拓接触的原则。 又听司机和家里的阿姨念叨周拓最近在准备物理竞赛,忙得厉害,所以平时也见不到几面,正得她意。 林缊月因此更加松散。 张鑫晚上决定请朋友庆祝这场比赛的胜利,本来邀请章筱和她一起,章筱说溜不出来,因此只有林缊月一个人去。 张鑫在周家大门口等她。 林缊月搭上摩托,接过张鑫递过来的头盔。嗡嗡声在寂静的别墅区响起,一路带着风飞驰走了。 张鑫带她来到一家小餐馆,刚想问问今天上午的事情。 就看见一个公鸡头造型的男生对他们呼一声,“迟到,罚酒!” 旁边有人冲过来打了一下他的头,“你是不是笨?张鑫还在准备下一场比赛,不能喝酒。” “我来。” 林缊月接过公鸡头准备自己喝掉的酒,面不改色的喝完,对愣住的大家咧嘴一笑。 她其实没喝过酒,好奇试了试,那杯酒从喉咙一路烧进胃里,后劲真大。 大家今天是第一次见林缊月,只知道张鑫在追她。别看长得清清纯纯的,一上来话都不说,直接就先喝一杯酒,把他们吓得都不敢说话。 大家坐下点了些菜,一边玩酒桌游戏一边吃。林缊月又菜又爱玩,输了好几轮,主动仰面喝了好几杯,看得大家瞠目结舌。 张鑫在一旁劝她:“你别喝了,输就输了,以茶代酒,或者你在场指定一个帮你喝。” 大家都点头:“是啊是啊,小姑娘家家,不要喝太多,你看我们哥几个谁比较顺眼,谁都可以,你输了就专门代你喝。” “不用,我可以。”林缊月倔的和头驴似的,喝了酒更倔。 其他都还好,就是膀胱有点涨,她起身不稳,被张鑫一只手扶住。 张鑫说:“还说你没醉?” 林缊月说:“我没有,尿急站不稳而已。” 这家小餐馆设计的跟酒馆似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像街边的苍蝇馆子换了装潢,又土又潮,门口还请了驻唱歌手。 林缊月在一片歌舞声中好不容易快到厕所,迎面撞上一个人,像一堵墙,根本无法通行。 她仰起脸,“张鑫。” 对方没有回答。 林缊月想要继续摸到厕所,但衣服好像被什么勾住,转过头,对方箍住她的手。 喝出幻觉了。 “回家。” 幻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还穿着居家的宽松毛衣,和餐馆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林缊月喝了酒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这怎么也不像是周拓会做出的事情。 对面继续说,“再说一遍,跟我回家。” “周拓。”林缊月觉得就算这是幻觉,他的做法也十分不能忍受,“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 “是么。”周拓轻答。 薄唇抿成一条线,眼前摇摇晃晃的林缊月面色潮红,看样子真是喝了不少。到底谁更讨厌一点?夜不归宿,带陌生人回家。还有,未成年不能喝酒,她难道不知道么? 周拓皱眉看她:“你……” “……林缊月,找你好久……” 周拓朝那个声源望去,是那个身型高大的少年,今天刚出现在家里过。 他的家。 “他是谁?”张鑫走近她才看见林缊月对面站着个人,两人间的氛围十分不对劲。 “还想继续玩么,他们都在里面。”张鑫刚要伸手,林缊月却被人往旁边一拉,张鑫连林缊月的袖口都没沾到。 张鑫目光往上顺,那只手青筋凸起,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臂膀。 手的主人却长得眉清目秀,矜贵的五官气质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周拓对张鑫礼貌点头,“我是她哥。” 张鑫一脸困惑,他从没听说过林缊月还有个哥哥啊? 周拓说:“我们今天中午还见过,你不记得了么?” 张鑫想起来了,林缊月介绍他是房东的儿子,他那时的视线被林缊月遮住,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样一说,确实和眼前的男子身影相似。 兴许他们父母再婚什么的? 林缊月一听到回家就急了,赶紧拉住张鑫,“我不走。” 两只相触的手腕处同时都带着一串手链,金属挂坠互相碰撞,叮叮咚咚的响。 周拓冷静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悦,他把林缊月的手扯下来,又对张鑫点头。 “她醉了。” 与其说是在和他打招呼,不如说是上位者对一个可有可无小角色的礼貌。 一种近乎奇怪的占有欲。 张鑫再迟钝,好像也感受出来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在耳边环绕,手被拉得要脱臼。 林缊月回头看见张鑫跟着步伐在和她说什么,可是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她没有办法把它们串成语言。 手上还有股讨厌的力量禁锢着她,怎么甩也甩不掉。 “放开我,你听不懂人话么?”餐馆很吵,林缊月要对他喊才能使自己的声音稍大过周围的嘈杂声音。 周拓拉得更紧了,加大步伐,林缊月被拉得一个踉跄,险些撞上周拓的背。 周拓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林缊月先塞进去,自己紧随其后,关上车门,报了一串地址。 林缊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拓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你跟踪我?” 能在这里看见周拓的概率,除了跟踪,她再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解释。 周拓脸色有些阴,“把男朋友带回家,夜不归宿,你是不是觉得没人在家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家里确实还有个周拓。 林缊月觉得他这话说得是有点道理,万一周拓报复心起去周放山和李敏那里打小报告,那她就完了。 “……知道了。”林缊月不情不愿的道了个歉:“对不起。” 周拓没料到林缊月会道歉,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什么,平时朝他张开的刺今天收拢很多,居然还有点乖巧。 周拓很受用,态度也软了下来。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好。”林缊月说:“……我下次小心点。” “你还想要有下次?”周拓转过脸,他们的眼神在窗外流动的夜色中对视。 林缊月恶劣的玩心被酒意再次激起。 “对啊,不过到时候就不用来接我了……哥哥?” 林缊月挑眉看他,“你是我哪门子的哥哥?” 周拓脸色一变,转回去,没有理她。 林缊月笑嘻嘻的,凑近一些,还想说什么。 但从那张深邃的五官中品出雨夜推开自己的同款表情,漂亮的小脸立马就冷了下来。 直起身子坐好,哼笑一声,“……你还真好意思说。” 周拓本来就话少,林缊月不说话后,车里安静得可怕。 两个人同时散发出的低气压交融在车内。 手链(2) 周拓侧过脸看窗外的浮光掠影。 他本可以不用管林缊月的,周放山和李敏都不在家。她夜不归宿,和谁出去,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本来他们也只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要是没有那天她犯浑亲了自己。 现在那个吻像噩梦一样萦绕在他的心头。 林缊月柔软水润的嘴唇,那天温热的身体触感,像索命的鬼魂附在他身上甩也甩不掉。 他一向厌恶林缊月咧出特有的招摇笑容。 整齐的牙弓,平整小巧的牙齿,原来她对谁都这样。 居然还敢把人带到家里来。他这样讨厌她,看到她上了那个人的车,居然想都没想就选择拦车跟在后面。 一时糊涂,周拓想。 确保林缊月安全回来,这样结束今天就很好。明天一早,他们就都又会是陌生人。 她躲他也好,不和他说话也好,都没关系。 他的生活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到了家,两人都没有打开灯,就在黑暗里脱掉鞋子。 林缊月上楼梯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周拓从后面扶住她。 林缊月好没气的说:“放开我。” 周拓没有动作,就这样直直的盯着她的手腕处。 “……把手链拆下来。” “为什么?” “很吵。”周拓说。 林缊月说:“我爱带几根带几根,就是要把你吵死。” 他们在楼梯中间的台阶上,正好有道窗外的灯光反射到他们中间。 林缊月站在周拓前面的一节台阶上。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觉得比周拓要高,他的压迫感强到她无法忽视。 “你带几根都可以,就这个……” 周拓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抬头看向林缊月。 借着月光,她脖间有一小片通红。 林缊月被他这样盯的浑身发毛,她拽了下,跟着周拓的手也动了。 “我要回房间了,你还想干什么?” 周拓大掌靠近颈侧。 林缊月之前被他压在墙上有心里阴影,以为周拓又要掐自己,有些害怕,缩起脖子。 “我这次没犯错也没惹你,你不可以又……” 还没说完,周拓温热的掌心只贴近她的脖颈。 粗粝的指腹摩擦着,表情满是不可置信。 “你和他,做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件可笑的卡通卫衣,身上那刺鼻的沐浴乳香味他隔了这么远都可以闻到。 是林缊月身上的那一款。 他们…… 周拓抚摸过抚摸的地方逐渐变痒,前几天平下去的蚊子包又开始躁动起来。 林缊月握上周拓顿在她颈侧处的手,“怎么了哥哥,你也想?” 周拓想把手缩回,但是花了很大的力气都好像还是被凝固在原地。 亲了他,又像没事人似的转头去找其他人。 梦魇一样的吻,梦魇一样的温度。 真可笑。 周拓眼神有丝戾气,好像要看穿她的脖子。 手指微微陷入肉里,林缊月感到他在收紧。 “看够了么,”林缊月轻嘲,“亲你一下都把我推开,那方面应该有点不行吧。” 颈侧的大掌猛地往前一拉,林缊月踉跄地下了一个台阶,和周拓面对面站着,她的后背就是硬邦邦的墙壁。 在那一小片光束里,他们的视线强烈的撞在一起。噼里啪啦,火光四射。 林缊月听到他居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我不行?” 糟糕。她好像又一次惹怒了周拓,上一回惹他,她被压在墙上差点窒息。 这一次…… 手朝前一拢,她就无限靠近周拓的脸。 然后,在林缊月充满酒意的惊恐注视下,周拓俯身狠狠吻上她。 - 林缊月向右偏躲开,他追上来,她又往左偏,周拓干脆握住她的脸。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鼻息相交,木质檀香味充斥她的鼻腔,林缊月趁机咬了周拓一口。 周拓吃痛放开她,又要俯身朝她吻去。 林缊月推了他一把,脸色潮红,嘴唇水润反光,还在隐隐喘气,看也不看周拓一眼,动作迅速,朝上跑去。 周拓想拉住她,抓了空,就让她这样逃掉。 “神经病。” 他听见林缊月骂人的声音在关门之前响起。 第二天 林缊月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今天是调休第二天,不用上班就是好。 是很不错。 除了现在她住在周拓家。 昨天和章筱两人聊到半夜才散场,特地问了章筱今天的安排,不出所料的要上班。 林缊月在房间磨磨蹭蹭,竖起耳朵听屋外的声响。 过了这么多年,忽然又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还没有做好一觉醒来就要见到周拓的准备。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缊月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回床上,用被子盖住头。 敲门声响起,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林缊月,下来吃饭。” 林缊月想,只要自己不出声,一直装睡,周拓就会识趣的走掉。 隔着一扇门,周拓却像有读心术似的。 “知道你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平静,“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一听到指控,林缊月完全忘记自己还在装睡,马上伶牙俐齿的反驳他。 “你乱说什么,我躲你干嘛?” “哦,所以你真的醒了。” 原来被摆了一道。 林缊月有些恼羞成怒,“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那你半夜去偷翻冰箱做什么?” 周拓耐心十足,还要接着说:“一偷偷三个,你半夜胃口这么大?” “……” 林缊月望着书桌上昨晚从冰箱里拿走的三个三明治,确实有些哑口无言。 这本来是她今天给自己准备的伙食。 一顿一个。她都算好了的。 “醒了就下来吃饭。早餐都准备好了。” 林缊月又磨蹭了一会儿,坐到餐桌上的时候这顿饭已经足够称得上是午饭了。 周拓也坐在饭桌上,拿了本书在看。 餐桌上摆的食物都很健康,清汤寡水,看得林缊月一点食欲都没有。 林缊月拿了个鸡蛋敲在桌子上。 边剥边问:“……你不用上班?” 周拓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眼前的书,反问:“你不用?” 林缊月说:“我调休。” 他说:“那我也是。” 老板也搞这一套? 看起来真是周氏大资本家,剥削劳动力连自己也不放过。 林缊月下完定论,默默吃完鸡蛋,突然想起什么。 他们也算是坦诚布公过了,再坦诚一点,露点双方的底牌,也没什么吧。 “那个。”她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个面包。 之前的对话,周拓一直在低头看书,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却抬起了头。 盯着她等待下文。 林缊月本只想随口一问,但是却被周拓弄的有些紧张。 现在骑虎难下,不说也不行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李敏给我五百万的?” 周拓半天没说话,林缊月自认为自己很善解人意,不说没关系,她不一定非要知道。 “你要是不想说……” “林缊月,你的手。” 林缊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口可颂,“怎么?” “你知不知道你的整个手都在抖。”周拓盯着她,深深的。 “……林缊月,你怕什么?” 她怕什么?林缊月想,她才不怕。 作天作地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什么东西好怕的。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钱你也可以好好花,就像你说的,这是李敏的钱,和我没关系。” “如果这是你想问的。” 他的眼神很炙热,盯着林缊月一动也不动。 林缊月的视线到处乱飞,不小心拐了回来,撞到一起,才发现周拓的眼神很深得可怕。 她都快被吸进去了。 林缊月却觉得有些恼火。 她一点也不愿意承他的好,这高高在上的样子,以为这是在施舍她么? “真会过度解读。” 林缊月冷笑了一声,把面包胡乱几口塞在嘴里。 “钱我早就花完了,你以为我这么有良心?” 周拓依旧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有耐心。林缊月一生气就像浑身倒刺的猫。 “也没说你做得不对,这么生气干什么?” “没有。”林缊月胡乱给嘴里塞面包,三两下就吃完了。 “我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生气。” 她的起身的动作很大,椅子和地面摩擦发生刺耳的咯吱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 林缊月回到房间,静坐了一会儿。 周拓说得对,她确实有些恼。 她和他的过去,她不太愿意说,他也不愿意谈。 以后干脆就绕过这个话题,如果非要坐下来聊聊天的话。林缊月想。 她瞥到三明治旁边的手机屏幕显示有通未接电话,回拨过去,立刻被接起。 “还是没查到。”对面单刀直入,连寒暄都略去了。 “线索不是很好查,你爸当年公司破产,那笔钱关键的钱不知道去哪里了。” “建议你换个方向去查。”学姐说,“你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林缊月沉吟片刻。 “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想到给我回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声说,“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林缊月握着手机坐在床上想着学姐的话。 那个时候林缊月一对章筱闲聊说想调查她爸林润刚那时候破产的原因,章筱立刻就向她推荐了学姐。 学姐全名叫张嘉颖,是章筱大学时期的学姐。从事私家侦探一类的工作,属于有活就接,业务能力很强。 林缊月找到她, 向学姐说明了怀疑—— 她始终认为当年的破产来得无声无奇且有些迅雷不及掩耳。 林润刚和张婉清那个时候对此缄口不语。 林润刚已经去世,张婉清这几年和她的关系也很糟糕,她连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有。 记忆里被宣布破产的是个极其闷热潮湿的夏天,蝉鸣声甚至要大过林润刚说话的声音。 想起林润刚,她就想起那副风雪夜归人的拼图。 最后一片她甚至找遍了所有从英国带回来的行李,还是没有找到。 老房子她也回去过几次,每次都是无果而归。 拼图已经绝版了,要是没找到,那副漂亮的城市冬日夜景,将永远的缺失一块。 拼图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日记本里还夹藏着一张照片。 林缊月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红色牛皮日记本,夹层的地方歪斜出一张泛黄的合照。 照片上方用红色正楷印着:2009年润业有限公司集体合影留念。 林润刚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严肃的穆着一张脸。 那是2009年,距离林家破产还有三年。 林润刚右边穿蓝色条纹衬衣的男子,身材有些发福,从侧面梳过去的头发并不能遮住他油亮的秃顶。 笑容挤压了皱纹,那个男子脸上堆满了横肉。 第三天 今天终于不调休,林缊月对回归办公室的心情感到有些复杂。 她打点好下楼,周拓已经穿戴整齐在客厅。 林缊月挪动椅子坐下。 周拓从书里抬头,看了她一眼,“早。” 他前面的餐盘还没用过,整个区域都散发咖啡和面包的奶香味。 “早。” 林缊月有些不自在,低头喝了口面前的咖啡,拿块吐司就往嘴里塞,只想草草吃完了事。 即使是六年前,她也不怎么和周拓一起吃早饭。 那时候她爱赖床,能赶上潘叔的车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狼吞虎咽地吃好,提着包匆匆把外套穿上。 身后传来周拓的声音。 “慢点走,我和你一起。” “你也去西林?” “对。”周拓套上他的西装外套,对着镜子系扣子。 指节骨干分明,绕过来塞进去,一下子就扣上了。 他一上班就恢复那少爷做派,司机已经坐在那辆商务车的驾驶位上等候。 真奇怪,上次坐这车他们还是纯粹的肉体关系,几个星期过去,肉体关系变金钱交易。 林缊月跟着上车,如坐针毡。 好在周拓住的离西林不远,早了将近一刻钟。 车就光明正大停在西林门口。 “走了。” 林缊月只想快点下车。 周拓拉住她。林缊月回过头。看见他的手伸进风衣外侧的口袋里,抽出一包女士薄荷烟,裹着塑封,还是全新的。 和章筱吃完饭那天她一口气在烟店进货五包,今天偷带了一包来上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发现的。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周拓捏着那包烟,对林缊月举了举,“暂时替你保管。” 林缊月没有出声,看了一眼周拓,径直下车。 到了西林,她照例在茶水间等一杯咖啡。 刚把胶囊塞进去,对面的办公室传来砸文件的声音。 “这点都做不好,你不想干不要干了!” 金涵的声音还有点哑,嗓音掩饰不住的焦躁,林缊月很少听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茶水间在一片死寂中突兀的发出咖啡机震动声。 陈立伟见缝插针地端着他滑稽的小黄人马克杯走进来,一改之前酸溜溜的样子,样子甚至还有点欢呼雀跃。 “想不想听点好消息?” 林缊月抱臂靠着,并不在乎的神态。 陈立伟根本不管,带着不吐不快的雄心,“你知道吧,上回金涵和周氏他们聊的还好好的,现在不知道怎么居然黄了。” “她现在火可大了,你可别惹她啊。” 她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昨天晚上忙着给迷米写策划,下午马上就要交稿了,今天精神状态可见一斑。 远处有人小声喊他们。 “……林老师,陈老师,快快,我们也要去开会。”黄阿丽小跑进茶水间。 “和谁?” “周氏,今天他们要和金涵来开会的,不知怎么把我们也带上了,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 林缊月倒好的咖啡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和陈立伟两人跟在黄阿丽后头进了会议室。 右侧都已经坐满金涵的人,齐刷刷僵着脸,气氛死寂。 金涵坐在最前面,一看来者是秦烨他们,没好气的轻声哼了哼。 林缊月端着电脑就落座在秦烨旁边,和金涵他们组面对面坐着。 偷偷问秦烨:“怎么回事?” 秦烨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我也不知道。” 门口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前台恭敬的声音轻轻响起:“周总,这边请。” 门被打开。 林缊月随其他人站起来一起迎接周拓。 一个小时前她还见过周拓脱掉西装只剩下那件白衬衫的样子,那个时候坐在餐桌上领带都没系,衬衫口还松开两个扣子。 现在那里已经被牢牢扣上。 周拓西装革履,面不改色地坐下,手腕处的那枚银表异常夺目。 助理放好幻灯片,向大家介绍。 周氏旗下有个酒厂,在乡下郊区的位置有一片葡萄果园,需要拍一支宣传片。 幻灯片上是果园和酒厂的照片。 周拓向众人介绍介果园以及拍摄要求。 声音很沉稳,逻辑清晰,不难想象出平时处理事情时游刃有余的样子。 “这个项目原由金涵组负责,现由不可协调原因,转给秦烨组。” 话是对着他们说的,林缊月的眼神却莫名和周拓的擦上。她先一步挪开。 原来他来西林,是为了这个。 会议这样散场了。 金涵一行人表情除了有些垮之外几乎毫无波澜,冷漠的起身就走,一刻都不逗留。 周拓语毕,大家相视片刻,脸上完全是天上掉馅饼的那种突兀喜悦。 除了一个人。 “林老师,”陈立伟戳戳她,悄声问她,“这个项目归我们了,是好事,你脸怎么这么臭?” 林缊月不说话,陈立伟只当她是压力大。 “他们组平时这么傲,这次正好搓搓他们的锐气,周氏的名头多响亮啊,只要一做成,我们的名声这不就四通八达了……哎,你走什么?” 林缊月确实对岩极的那个项目很上心,蚕灯是她真心实意想要合作的项目,她这边还有好多没出头的艺术家等着出头。 他们很需要这样的机会,大部分还都是女性艺术家,心思细腻洞察深刻,所以林缊月很多时候能帮忙争取的就争取了。 周氏的这个项目,忙先不说,自由度肯定不高,他们组只有四个人,真的弄起来谁还顾得上岩极的那个? 谁先谁后,主次之分,更不用说了。 更重要的是,林缊月一点也不愿意接受周拓无端的好。 他们最好泾渭分明,谁欠谁,要还什么债,分毫都得算得清清楚楚。 林缊月走得很快,连衣角都掀起一块。 她用了另一部电梯,到一楼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周拓要上车。 “周拓。”她站在公司门口,今天降温,h市妖风大作。 周拓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秘书。 对方自觉的退开,留足空间给他们两人。 林缊月的发丝在风中飘来飘去。 “上车说吧,外面冷。”周拓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 “就在这里。” 她的怒气让她一点也不觉得冷,甚至身体还有些发烫。 周拓拉着车门,他们僵持在原地,眼神碰在一起,好像一场对峙,谁也不肯挪开。 “……你这样站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看见。”周拓的声音很低,示意她,“如果你想被同事看见的话,我不介意。” - 车门被轻轻扣上。 隔绝了外面呼啸的大风,滴滴答答的车流,还有行人散落在街上的对话。 车内安静到什么都听不见。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帅?周拓,我是和你签了合同,但不代表我需要你把项目送给我。” 林缊月语速很快,不给人一点打断的机会。 周拓指节摩擦着皮质座椅上。林缊月的脸色有些潮红,头发也被风吹乱了。 她是真的想要和他分得明明白白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说。 “上个金狮奖获奖影片,不是你和秦烨两个人做的么?” 林缊月和秦烨那个时候第一个入行项目就获了奖。虽然获奖了也没有生意,没项目的时候他们就经常把这个作为噱头。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林缊月,我不是傻子。你觉得我会选一支不信任的队伍,让周氏因为我承担风么?是你们足够有实力我才给把项目转交给你们,不要妄自菲薄了。” “就只是这样而已?” “就只是这样。” 林缊月安静下来。 其实仔细一想就知道,周拓这样把利益和风险算得一清二楚的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把项目送给她。 她莫名把气撒到他身上,好像是有点蛮不讲理。 “……我需要确认你把项目转给我们,不是因为合约的事情。我不想……” “我知道。” 周拓伸手把她落在脸颊边的碎发别在耳后,“我在秉公办事,你不要多想。” 他手上的茧不小心擦到耳廓,奇怪的电击感充斥全身。 林缊月皱眉把头朝后一偏。 周拓好像没有察觉似的,很自然的收回手,“晚上什么时候回家?” “什么事?” “一起吃饭。” 林缊月已经搭在车门上,外边的风随着半边缝隙漏进里边,她着急出去。 “……不知道,今晚有应酬,不用等我。” 空气从外边的涌进来,林缊月利索下了车。 ‘滴’一声,车门还没全开,但又缓缓关上,逐渐隔绝外边呼啸的冷风。 透过车窗,那个纤细的身影在风中越走越远,脚步急,进大厦,转弯,很快就消失在视野。 周拓一人坐在车内。脸色有些沉,半天没说话。 司机提醒他:“周总,等下在周老爷子那边还有个聚餐。” 周拓对着那片空荡荡一楼大厅,终于收回视线。 “走吧。” 第三天(2) h市郊外的一栋别墅门口。 侧边的庭院经过改造变成了一片菜地,地里规划地整整齐齐,芹菜一块,花菜一块,还有蒜苗一类的种了好多。 连底下的土看着都像是被筛子筛过似的,颗粒大小均匀,没掺半点杂土。 有个身影弯腰拿水壶对着菜地洒水。远远来了一辆车,那个身影锤着背直起身来。 “人老了就是干不动了……哎,小拓,你来了。” 周富民一看见周拓,连忙把水壶递给身边的佣人,不用旁边的人扶,就要从菜地里出去。 “您慢点走。”周拓赶紧下来,忙去搀扶,“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种地?” 前段时间被体检出来有些骨质疏松,医生特意叮嘱他减少诸如此类的活动,以防骨折。 姜秀华从正门走出来,嘲笑道:“他还以为他现在是小年轻呢,种地不说,还天天去旁边的公园溜达。晚上回来和我说膝盖痛。” 周拓说:“您怎么也不拦着?” “我拦有用么?他平时最听你的话,就靠你劝。” 周拓转头,正好和周富民心虚的眼神对视上。 都说人越老越回去,周富民也是如此。年轻时根正苗红的企业家,说话板正严肃,脸上新闻采访和报纸的时候都不苟言笑。 没想到退居二线以后两耳不闻身外事,除了依旧保持收藏古董,练书法的老爱好,居然还对种地感起兴趣来了。 性格也变得和以前大相径庭。 周拓以前小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周富民,周放山看得是结果,周富民不仅要结果,也看过程。 那时候教他练字,一练就是一整天。只要有一个字不好,精确到哪一个部首,都会让周拓重新返回去单独联系字的偏旁。 现在这股严格的劲儿被周富民转移到自己的爱好上了,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周拓扶着周富民:“好了老爷子,您这地长势这么好,我看今天是不需要再费心了。平时不舒服的时候,叫别人帮着点,不用都自己来。” 周富民一听有些着急:“这怎么行呢,我的菜地,肯定要每棵菜都要经过我手才行的呀……哎呀你不懂的。” “其他人都到了么?我扶您进去。” 姜秀华也从出来扶着,“你是第一个到的,其他人都还在路上。” 家佣端了三杯茶放在桌上。 姜秀华问周拓:“最近都很很忙吧?” 周拓想了下,“是挺忙的。” 周富民说:“听周放山说你把潘家的小姑娘弄不高兴了,怎么回事?你都老大不小了,还不成家立业?” 姜秀华拍了拍周富民:“小年轻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你又不是没……” 周富民想到什么,突然缄口不语。 谁也没动桌上的那三杯茶,还在袅袅冒着烟。 门铃在这时响起。家佣去开门,周放山和李敏一同进来。 “爸,妈。”他们对着周富民和姜秀华打了招呼。 把外套脱下交给家佣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桌上的手机“叮”的一声响起,周富民把它拿起,屏幕上的字体调成了超大号。 上面弹出的消息是周一民的,上面写着:爸,今天聚餐我们家就不来了,您这么喜欢大哥,把时间留给你们。 周富民哎了一声,把手机放到旁边。 姜秀华问:“是一民吧,他又不来?” “都多久了,他还和我赌气。” 周放山是周富民的第一个儿子,老来得子,宠溺得厉害。 周放山也并没让周富民操太多的心,就这样一路随周富民心中期待的那样结婚生子又接管了企业,把集团打理得井井有条。 周一民作为次子,从小性格就不如大哥沉稳,什么东西都要试一试,小时候皮得很,差点把周富民古玩藏品给烧了个精光。好在被家佣及时发现才没酿成大货。 因此周富民对待周放山和周富民的教育态度并不一样。周放山从小就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对他稍微管教就行。但对于周一民,一旦犯错就严厉得厉害,几乎是要拿上家法伺候的。 长此以往,周一民总是憋着股狠劲,什么都要和大哥比。 最开始是吃的,穿的,成绩。 到后面就变成了继承权的争夺,以至于生了儿子周佳文之后都要暗地里拿出来和周拓相比较。 他这些年一直对周富民当年姜继承权交给周放山的决定耿耿于怀。 周放山劝他,“没事,爸,他不来,我们吃就好了。” 姜秀华想起什么:“周燕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起,周富民的小女儿周燕来了。 “哥,嫂子。”她脱了外套,从周富民的神情中解读出:“二哥又不来?” 沉默代替了回答。 周燕说:“都这么多年了,他要是能放下早放下了,就让他折腾吧,到时候折腾累了自己会想通的。” 周燕没有结婚,因此只自己一个人来。一家人坐在桌上,满桌热腾腾的家常菜。 老爷子这一顿吃的并不开心,看上去还是因为周一民的事情心事重重。 姜秀华给众人递了个颜色,领着他先上去了。 周放山点点周拓:“出来一下。” - 别墅外,面对着周富民那片干净的漂亮菜地。 周放山双手覆背,表情不是很满意。 “金总昨天告到我这来了,帮帮他女儿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最近怎么回事?” 周放山的眼神终于从远眺中收回,回头看周拓,已经带有警告的意味。 “你觉得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忙什么?我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你是我从小培养来接手周氏的,现在这个样子,难不成想要给周佳文抢去?……回去掂量掂量吧。” 周拓对着周放山,只注意到远处周富民种在土里枝繁叶茂的莲花白,平静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绪。 - 林缊月跟着陈立伟他们去和迷米的人应酬了。 团队都是年轻人,应酬起来的方式和正经大企业不一样。 大家一致决定找个小酒馆,点了些下酒菜就当做一顿。 林缊月跟着他们喝了一点,迷米的人开始鉴赏这家的酒相较于他们公司的产品甘了点。胡扯了一会儿,又插科打诨一番,有人提议要出去抽烟。 林缊月一听就蠢蠢欲动,起身说:“我也去。” 今天h市挂大风,迷米的几个人背过身子点好烟,转过来看见林缊月愣在那里,手里并没有烟或者火机。 “没带烟?借你一根。” 林缊月回过神,拢了拢衣服,“哦,没什么,忘记我这几天戒烟了。没事,我站在这里陪你们聊聊天。” 上午的时候周拓把她的烟给拿走保管了,冗长的一天过去,她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刚刚找烟的时候,伸进口袋,摸了半天,也只掏出一粒巧克力。 被漂亮金箔锡纸裹着,飞翘着的屋檐,不难看出是一间房子的形状。 她不知道周拓什么时候把它放进她的口袋的。 白昼 h市郊外的一栋别墅门口。 侧边的庭院经过改造变成了一片菜地,地里规划地整整齐齐,芹菜一块,花菜一块,还有蒜苗一类的种了好多。 连底下的土看着都像是被筛子筛过似的,颗粒大小均匀,没掺半点杂土。 有个身影弯腰拿水壶对着菜地洒水。远远来了一辆车,那个身影锤着背直起身来。 “人老了就是干不动了……哎,小拓,你来了。” 周富民一看见周拓,连忙把水壶递给身边的佣人,不用旁边的人扶,就要从菜地里出去。 “您慢点走。”周拓赶紧下来,忙去搀扶,“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种地?” 前段时间被体检出来有些骨质疏松,医生特意叮嘱他减少诸如此类的活动,以防骨折。 姜秀华从正门走出来,嘲笑道:“他还以为他现在是小年轻呢,种地不说,还天天去旁边的公园溜达。晚上回来和我说膝盖痛。” 周拓说:“您怎么也不拦着?” “我拦有用么?他平时最听你的话,就靠你劝。” 周拓转头,正好和周富民心虚的眼神对视上。 都说人越老越回去,周富民也是如此。年轻时根正苗红的企业家,说话板正严肃,脸上新闻采访和报纸的时候都不苟言笑。 没想到退居二线以后两耳不闻身外事,除了依旧保持收藏古董,练书法的老爱好,居然还对种地感起兴趣来了。 性格也变得和以前大相径庭。 周拓以前小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周富民,周放山看得是结果,周富民不仅要结果,也看过程。 那时候教他练字,一练就是一整天。只要有一个字不好,精确到哪一个部首,都会让周拓重新返回去单独联系字的偏旁。 现在这股严格的劲儿被周富民转移到自己的爱好上了,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周拓扶着周富民:“好了老爷子,您这地长势这么好,我看今天是不需要再费心了。平时不舒服的时候,叫别人帮着点,不用都自己来。” 周富民一听有些着急:“这怎么行呢,我的菜地,肯定要每棵菜都要经过我手才行的呀……哎呀你不懂的。” “其他人都到了么?我扶您进去。” 姜秀华也从出来扶着,“你是第一个到的,其他人都还在路上。” 家佣端了三杯茶放在桌上。 姜秀华问周拓:“最近都很很忙吧?” 周拓想了下,“是挺忙的。” 周富民说:“听周放山说你把潘家的小姑娘弄不高兴了,怎么回事?你都老大不小了,还不成家立业?” 姜秀华拍了拍周富民:“小年轻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你又不是没……” 周富民想到什么,突然缄口不语。 谁也没动桌上的那三杯茶,还在袅袅冒着烟。 门铃在这时响起。家佣去开门,周放山和李敏一同进来。 “爸,妈。”他们对着周富民和姜秀华打了招呼。 把外套脱下交给家佣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桌上的手机“叮”的一声响起,周富民把它拿起,屏幕上的字体调成了超大号。 上面弹出的消息是周一民的,上面写着:爸,今天聚餐我们家就不来了,您这么喜欢大哥,把时间留给你们。 周富民哎了一声,把手机放到旁边。 姜秀华问:“是一民吧,他又不来?” “都多久了,他还和我赌气。” 周放山是周富民的第一个儿子,老来得子,宠溺得厉害。 周放山也并没让周富民操太多的心,就这样一路随周富民心中期待的那样结婚生子又接管了企业,把集团打理得井井有条。 周一民作为次子,从小性格就不如大哥沉稳,什么东西都要试一试,小时候皮得很,差点把周富民古玩藏品给烧了个精光。好在被家佣及时发现才没酿成大货。 因此周富民对待周放山和周富民的教育态度并不一样。周放山从小就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对他稍微管教就行。但对于周一民,一旦犯错就严厉得厉害,几乎是要拿上家法伺候的。 长此以往,周一民总是憋着股狠劲,什么都要和大哥比。 最开始是吃的,穿的,成绩。 到后面就变成了继承权的争夺,以至于生了儿子周佳文之后都要暗地里拿出来和周拓相比较。 他这些年一直对周富民当年姜继承权交给周放山的决定耿耿于怀。 周放山劝他,“没事,爸,他不来,我们吃就好了。” 姜秀华想起什么:“周燕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起,周富民的小女儿周燕来了。 “哥,嫂子。”她脱了外套,从周富民的神情中解读出:“二哥又不来?” 沉默代替了回答。 周燕说:“都这么多年了,他要是能放下早放下了,就让他折腾吧,到时候折腾累了自己会想通的。” 周燕没有结婚,因此只自己一个人来。一家人坐在桌上,满桌热腾腾的家常菜。 老爷子这一顿吃的并不开心,看上去还是因为周一民的事情心事重重。 姜秀华给众人递了个颜色,领着他先上去了。 周放山点点周拓:“出来一下。” - 别墅外,面对着周富民那片干净的漂亮菜地。 周放山双手覆背,表情不是很满意。 “金总昨天告到我这来了,帮帮他女儿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最近怎么回事?” 周放山的眼神终于从远眺中收回,回头看周拓,已经带有警告的意味。 “你觉得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忙什么?我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你是我从小培养来接手周氏的,现在这个样子,难不成想要给周佳文抢去?……回去掂量掂量吧。” 周拓对着周放山,只注意到远处周富民种在土里枝繁叶茂的莲花白,平静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绪。 - 林缊月跟着陈立伟他们去和迷米的人应酬了。 团队都是年轻人,应酬起来的方式和正经大企业不一样。 大家一致决定找个小酒馆,点了些下酒菜就当做一顿。 林缊月跟着他们喝了一点,迷米的人开始鉴赏这家的酒相较于他们公司的产品甘了点。胡扯了一会儿,又插科打诨一番,有人提议要出去抽烟。 林缊月一听就蠢蠢欲动,起身说:“我也去。” 今天h市挂大风,迷米的几个人背过身子点好烟,转过来看见林缊月愣在那里,手里并没有烟或者火机。 “没带烟?借你一根。” 林缊月回过神,拢了拢衣服,“哦,没什么,忘记我这几天戒烟了。没事,我站在这里陪你们聊聊天。” 上午的时候周拓把她的烟给拿走保管了,冗长的一天过去,她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刚刚找烟的时候,伸进口袋,摸了半天,也只掏出一粒巧克力。 被漂亮金箔锡纸裹着,飞翘着的屋檐,不难看出是一间房子的形状。 她不知道周拓什么时候把它放进她的口袋的。 黑夜(h) yцwáпgköпgjĩáп.čöм 迷米的企业文化很年轻,总体也不流行熬夜那一套,更别说是熬夜喝酒,八点不到就散场了。 作为一个酒类公司,不得不说这种观念很超前。 林缊月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周拓比她回来得早,饭桌上摆满了菜。 他一人坐在那里。 “回来了?”看后續章幯就dǎò:r𝓲r𝓲wë𝓷.©𝖔m 林缊月浅应了一声,抱着外套想要上楼。 周拓叫住她:“坐下吃饭。” 她刚刚瞄了眼,桌上烧的家常菜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刚才应酬的时候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是有些饿了。 “有煮我的饭么?”林缊月把外套挂在椅背上,衣服还带着屋外的寒气。 “有。” 周拓站起来去厨房盛饭,出来的时候给她也放了一碗,筷子也为她准备好了。 陶瓷和大理石桌面摩擦发出啪嗒一声,周拓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喝酒了?” 她控制不住抖了一下,那嗓音近到好像在她耳边喃喃。 “……你怎么知道?” “酒味很重。”周拓说,绕过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狗鼻子果然名不虚传,她就浅喝了一酒杯的白葡萄。 现在感觉浑身都有点软,后劲果真大。 最近h市降温降的厉害,林缊月本来就胃口就一般,一到冬天晚上黑得早,就更没什么食欲可言了。 但是今天的菜都是她平时自己会吃的,居然很快就把饭给吃完了,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身子也逐渐暖了起来。 “厨房还有饭,没吃够可以自己去盛。” “不用了。”林缊月说。 她偏好吃到七分饱。吃饱饭就会很想吃点甜的。 林缊月想到什么,摸出那个巧克力放在桌上。 “这是你的?” “怎么了?”周拓一本正经地抬头看她。 “你落在我这里了。” “这就是给你的,林缊月。”他额上的青筋跳动得厉害,有些咬牙切齿的。 “哦,是么,我还以为你落在我的口袋里了呢。” 林缊月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几乎是故意般的:“那下次要先提前给我说一下哦。” 周拓没理她。 林缊月自顾自把吃好的碗筷放在水槽里,“我不洗碗的。” “说过不用你洗。”周拓说。 “哦。”林缊月走上楼梯,“那我先回房间了。”- 回房间洗好澡,身上热乎乎的,脸色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没消退,还是因为水汽蒸的,两颊有些泛红。 林缊月照着镜子,突然想起周拓吃饭时候说她酒味很重。 那句话像就在耳边说似的,她好像还可以感受到周拓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廓。声线富有磁性,语速也很慢。 她出了门,周拓的书房在左侧第二间,门虚掩着,没有搭上。 里面传来打字声。 林缊月推开门,周拓坐在转椅上,明显也已经洗过澡,已经换好居家的衣物。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丝眼镜。 她从来不知道周拓什么时候近的视,少年时代她从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模样,前几次在他家睡觉的时候也没见过。 这是她第一回看见周拓带眼镜,居然和他这么搭。 门被发出嘎吱一声,周拓抬起头来。 林缊月视线往下,高鼻梁,红薄唇。 薄薄的家居服隐约凸显出宽阔的胸肌,半露的青筋埋在皮肤里,一直延伸到衣服中。 没有人说话。林缊月倚在门框边,对视了一会儿,她才开口。 “周拓,我好像有点醉。” 她双手抱臂,头轻轻磕在门框上,看上去懒懒的样子。 “……你帮我醒醒酒。” 已经立冬了,最近天气冷飕飕的,林缊月洗完澡也只穿了件真丝的小短裙。 露出白花花笔直的两条腿,头发垂在腰间往上的样子,卸掉妆后样子看上去过于清纯。 但又因为面带潮红,以及大面积裸露出的皮肤,让她又生出几分冷冷的妖冶。 周拓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把眼镜摘下来,闭眼捏了捏鼻梁。 站起来走近她,掐住林缊月的胳膊,手指在她柔软光滑的皮肤上微微下陷。 烫得她一震。 接着她听见周拓说。 “走吧,去我那里。”- 进入房间前,她忽然想到前几日章筱给她推荐的东西。 那颗经过保密手续寄过来跳蛋,完好放在她的抽屉里,一次都没用过。 林缊月拉开抽屉,拿走玫红色的跳蛋和遥控器的时候,周拓就站在她身后。 他身上带着木质调沐浴乳的香味,隔着布料都难以忽略身体散发的热气。 “你想玩这个?”他声音沉沉。 “怎么,有危机感?” “那倒没有。”周拓说:“就是怕你等下受不住。” “……你想多了。” “是么,那试试吧。” 周拓接过她手中的跳蛋,走在她后面。 “啪嗒”落了门。像一步一步把猎物赶进了圈套。 虽然上次周拓被下药的时候来过,但那回情形混乱,林缊月并不记得这里的装横。 现在亮着灯,所有的东西都在提醒着她这是个男人的房间。 感觉很陌生。 “躺下。”周拓说。 林缊月照做了,她穿着那件粉色的真丝小睡裙,来之前特意把内裤脱了,躺下之后,主动的把衣服撩了上去。 花穴一览无余的暴露在空气里。 周拓明显也没料到,他看了眼林缊月,神色怪异。 林缊月很兴奋:“已经湿了,快点。” 她的裙摆撩到腰际的位置,半遮半掩露出平坦的小腹。 周拓伸手在她的凸起那处打圈。”嗯……”林缊月没控制好,叫了一声。 “你,你不用给我前戏,直接用那个。” 周拓像没听到一样,轻轻在那里打圈。 林缊月尚可以自如的活动身体。她把腿架起来,更好的承受周拓手上的力气。 反正他要给她用手,不享受白不享受。 周拓突然加快速度,力度比之前大一倍。 那里像个圆心,快感随着半径朝四面八方延展。 林缊月像是被固定住了。她连眼珠子都有点转不了,睁眼只能对上周拓俯视的眼神。 于是她闭上眼。 突然涨潮一般的快感,海水覆过她的身体,好像要把她淹没。 周拓重重一碾。 “啊……” 林缊月长长的叫了出来。 她觉得可以了。不用跳蛋也可以,现在下面有点空虚,需要被快速填满。 她拉着周拓:“行了,插进来,快点。” 周拓确实脱掉了个上衣,露出宽肩窄腰,人鱼线延展至下。 裤子却还牢牢的穿在身上,甚至还是居家宽松的长裤。 林缊月去拽他的裤子,被周拓握住。 另一只手从她的下体离开,把床头柜上的那枚艳粉色的跳蛋拿在手里。 他手上还沾着林缊月的体液,手滑开了两回,跳蛋才发出很强烈的嗡嗡声。 “不是说要玩这个么。”他看着她,动作不停。 两根手指插进体内缓慢的给她扩张,拔出来。 再进去的,就是震动的手都有点麻了的跳蛋。 林缊月髋部抖了又抖,周拓不知道把强度开到多大,林缊月都快不会呼吸了。 周拓把跳蛋一塞到底。 “滴”一声,拿着手里的遥控器换了挡。 林缊月像是突然从水里探出头,刚学会的呼吸的人,但又接着被狠狠按到里面。 她整个臀部都离开了床,周拓跨上去,抵着把她按下。 刚刚还可以舒服的哼叫两声,现在只是无声的微张着嘴,脸颊涨红起来。 林缊月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只有她自己。 体内开始收缩,嘴巴突然被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 什么?林缊月用眼睛去找周拓,从那个只有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周拓和她对视上,或者说林缊月回过神才发现周拓一直在盯着她。 他的手指跟着那个东西一起进到她的口腔。 林缊月吸了一会儿才发现送进来的是颗巧克力,牛奶味的。 周拓抽出手指,林缊月眷恋的舔了一下。 手指的咸味和牛奶巧克力的甜味混合在一起。 周拓又给她加强了一度。 舌头上的巧克力在逐渐融化,好像把上颚和舌头都黏在一起,她无法张嘴,身体也动弹不得。 林缊月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回还多了块牛奶巧克力。 奶味十足,甜得恰好好处,真好吃。 林缊月砸砸嘴,把融化在舌头上的巧克力都吞了下去。 刚咽下,有什么东西抵着她的穴口。 林缊月睁开眼。 “周拓,你不可以……” 周拓扶着涨红的阴茎,在入口处磨了两下,顺着跳蛋放置的位置,一下子挺了进去。 更大的快感,但也等同于更大的不知所措。 林缊月胡乱攀上他在身侧的大腿,“出去。” “不。”周拓重重的一顶,把它推得更深,呼吸也变得沉重。 “林缊月,别夹我。” 林缊月背弓地像一轮弯月,快感劈头盖脸,打得她只能生生捂住脸。 周拓把她手扳开,林缊月不松,拿开又用另一只又遮住。 等到他终于把双手从林缊月脸上拿开,看见的是那张红彤彤的小脸上露出欲仙欲死的表情,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艳色野花,正在随风飘荡。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偏过头,却被一个更大的力量翻转过来,她的脸还是没有阻挡的展露在他面前。 “……你不要脸,周拓。” “嗯。”周拓回应她。 就着还在震动的跳蛋,抽出半截,又猛一下顶到底。 林缊月满头大汗,被这突如其来的抽插弄得快要晕过去。 周拓每一下都比上一下更用力。 里面的震动和他的节拍互相呼应,好像在演奏一首已经歪斜走调的钢琴曲。 其实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跳蛋不仅刺激她的阴道,同样隔着一层薄薄的塑胶折磨着他的龟头。 但周拓还是把它推得更里,林缊月被快感和痛感冲击得失声,呜咽是从喉咙口散出来的。 灭顶的快感侵袭而下。林缊月只感觉到从脚开始发麻,逐渐蔓延到小腿,一直到大脑。 她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要被周拓吞噬殆尽了。 从始至终,周拓都没有变换位置,把林缊月的双手禁锢在她头顶上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表情。 发烧 结束后林缊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周拓也没起身,就躺在她旁边。 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大概过来了有五分钟,林缊月叫他:“周拓。” “嗯?” 林缊月福至心灵,身体需求被满足了,就很容易想要知道一些别的东西。 “你之前……为什么说那个时候是我先惹你的?” 她的记忆里,好像是他先不爽她的。 “难道不是么。”周拓声音淡淡的。 “我只记得我们好像,好像都是自愿的,那些事情。”林缊月依旧望着天花板,盯到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还是没能想起来。 “林缊月。”他扭头看了林缊月一眼,又收回视线。 “……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确实想不起来了。”林缊月很诚实,“但我记得清楚,你很讨厌我。” 等了半天没等到周拓的回答,林缊月看他,“……不是这样么?” 周拓依旧看着天花板,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情。 “……是很讨厌你。” “看来我的记忆没有出错。” “除了这个之外,你还记得什么?” “潘叔后脑勺有两个漩,你家那个时候打扫卫生的张阿姨很怕你妈,有回李敏庭院里有颗名品花失踪,其实是我不小心摔倒给它压扁的,后来我……” “不是这些。”周拓打断她,眼神紧紧贴在她脸上,“我和你之间,你的回忆里,还剩下什么?” 林缊月还有些意犹未尽,她想了会儿。 “为什么这么问?好像说的我们之间有很多回忆似的……” “我明明只在你们家待了一年。其中一半时间我们互相讨厌,另一半我连你的面都见不到,怎么会有很多的记忆?” 她转过来,开玩笑地说:“你应该感到荣幸,还能在我那年寄人篱下悲惨的回忆中占有一席之地。” 她一转头就猝不及防碰上他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灯光里交织在一起。 林缊月率先挪开。 “好了,深夜长谈到此结束,我回去洗澡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周拓伸手把她要起来的腰身按住。 温热的大掌在上面摩挲。 “那年发生了很多,你……”周拓的手突然顿住。 “林缊月,你去看过医生没有?” “你才有病。”林缊月翻了个白眼,“不劳你费心,我每年都去体检,各项指标好得很。” “你对当年的事情这么耿耿于怀,究竟想做什么?是觉得我记你这么讨厌还记得不够么?” “那个时候你就锱铢必较,签了合约还不够,不会还想着要怎么报复我吧?你……干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于头脑有些发涨,没注意到周拓从床上起来了,手贴在她的额头。 从刚开始就觉得林缊月今天回到家的脸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现在两人床上将近躺了有快二十分钟,她的体温还是高得惊人。 一用手背测温,果不其然。 周拓皱眉看她,“……你发烧了,林缊月。” - 周拓起身套好衣服,去厨房烧热水,又翻出药箱找到一盒全新的阿司匹林。 端着水和药上来的时候,林缊月已经跑回自己房间待着了。 他敲敲门,林缊月没答应,周拓推门而入。 林缊月刚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周拓,平日一副矜贵公子的模样,现在样子居然有些狼狈。连头发都翘起一角。 周拓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似的,把水递给她,“你喝了酒还不能吃药。把热水喝了去睡一觉,明早起来还发烧的话就吃药。” 林缊月放在嘴边抿了抿。不过烫,是喝下去正好会出汗的温度。 她一口气喝完,刚洗完澡,又喝了热水,浑身暖洋洋的。 上了床,把被子一直拉到脖子处,看见周拓还站在那里。 “……你怎么还没走?哎?你……” 她躺在床上,看着周拓一声不吭过来把她被子的四个角都掖到里头去。 林缊月突然想到小时候林润刚也会这么对她。 南方的冬天给人冻到骨头里去了,那个时候林润刚还不是暴发户,家里只有一个浴室。 晚上睡觉前她都要呼啸着从浴室穿过主卧跑到自己的小房间,被窝通常已经放好热水袋。 即便如此,也只有靠近热水袋的床铺是暖的,剩下那片床铺冰的令人难以忍受。 林缊月鼓足勇气躺进去没多久,林润刚就会不知道从那里开门进来,外头响着客厅外电视机的声音。 他总是沉默的给她把被子的四边都卷进去,直到确保不会有一丝空气进去被子里,才站在门口给她关掉灯。 周拓掖完被子,拍拍上头,把空气都压实。她像化茧成蝶的蚕宝宝,被床茧重重包围,只露出一个头。 他走到门口,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林缊月,我没有想要报复你……那些东西,你要是忘了也就忘了,没关系的。” 也没等林缊月回复,周拓关上灯。 扣好门,很快就离开了。 房间漆黑一片,林缊月一人缩在蚕蛹似的被子的,突然就有些睡不着了。 观星 第二天林缊月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牵连着太阳穴一闪一闪跳动。 这样肯定是不能上班了。她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体温计在哪里。 给周拓发微信,一分钟后回她在储物间左边第二个柜子里。 她成功找到体温计含在嘴里等待。期间又收到周拓的信息,告诉她厨房的电饭锅里保温着粥,还问她好点没有。 林缊月只回了个好,打开电饭煲乘了一小碗摆在桌前,静坐在那里。 五分钟计时到了,她拿下来一看,三十八度七。拍了张照片作为证据传给秦烨,说自己要请假一天。 接着林缊月把摆在眼前的那碗粥喝完,又端热水上楼,就昨天周拓留下的阿司匹林吞了两片,倒头就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林缊月摸到手机查看,已经晚上七点。 屏幕显示章筱不久前给她转了个链接。 林缊月回:你不会是搞诈骗要骗我钱吧?快说一个我的秘密。 章筱回:我还不知道你?卡里就那点钱,还用得着我骗?你住在周拓家,算不算秘密? 好辛辣的点评。林缊月看到周拓两个字,知道是章筱无疑。 在床上转了一个身,点开链接,是狮子座流星雨的新闻提示:恰逢天空无云,天朗气清,预计将于今晚十点钟升于本市的天空。 章筱从高中就知道她那没事就喜欢观星的小癖好,所以看见了就特意转发给她。 头已经不痛了,林缊月走下楼,周拓还没回来,他家的阿姨正在准备晚饭。 看着一桌子菜,林缊月问:“周拓回来吃吗?” 阿姨说:“周先生不回来。” 林缊月很苦恼,一个人根本吃不下这么多。她询问阿姨想不想和她一起吃,但是对方坚持自己已经用过晚饭,不好再和她一起吃。 h市的菜偏甜,但是离她家乡s市也没有很远,口味差不多,今天的菜品很清淡,青菜,冬瓜排骨汤,都是适合生病时候吃的菜品。 阿姨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人看着娇小,但干活利索,口音听着居然还有些耳熟。 林缊月问:“阿姨,你是哪里人?” 阿姨说:“小姑娘好聪明,一下就看出我不是本地的,我是s市人。” 林缊月惊讶:“是么?我老家也是s市的。” 阿姨:“呀,真是巧了,你来h市多久了?” “快两个月,以前在这里上学。” 阿姨赞同的说:“h市教育资源确实好,我正想着把在老家的女儿接过来呢。” 饭后又量体温,烧已经退了不少。 林缊月百无聊赖的回房间看电视剧打发时间,突然想起章筱给她发的那个新闻。 周拓家有个露台她还没上去过。 林缊月裹着毯子走到二楼走廊底,推开门,顺着窄小蜿蜒的楼梯到达了屋顶。 露台很干净,雕花大理石桌,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打算点烟消磨时间。 用手机软件对照天空的星象,软件上显示的她看很久都没找到,勉强看见一颗织女星。 露台的位置望出去离城市的烟火气很近,抽到第四根的时候,天空西面有什么东西在闪。 她看到预报说每小时的流星数大概在二十颗左右,将会在天空北部升起。 对照手机,看了很久也没看见有流星,市中心光污染严重,在这里应该看不见。 她想起漆黑的野外应该会的很好的观星点。 - 周放山和李敏出差回来了。 快半个月的时间不在家,现在家里终于热闹起来。两人难得都有空,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居然决定带周拓和她去露营。 地点选在了h市不远处的一个乡间,开车两个小时内就可以到。 周放山和李敏平时就喜欢户外活动,这个露营点是他们经常来,已经熟门熟路。 到的时候还是下午,周放山停好车。 周拓打开后备箱,和周放山一起搬露营的装备。 他们带了折迭桌椅椅,便携灯,帐篷,烧烤架,和一些食材酱料,准备晚上的时候烤。 林缊月跟着也拿了几个便携桌椅,摆在靠近河边的沙石上。 这里依山傍水,视野也很开阔。 更重要的是,现在正逢深秋,满地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气温也正是最凉爽的季节。 周放山和李敏在不远处打钉子,为了等下要搭帐篷作准备。两个人在那片空地上徘徊,用脚比划这什么。 周拓端着装有食物和木签的盘子摆在桌上,林缊月还在旁边摊便携椅,伸手给周拓递了一个。 周拓接过打开,椅子腿有些松动,螺丝飞出去一个。 螺丝正好从眼前飞过,已经不能假装看不见。 林缊月眼疾手快捞住那个螺丝钉,“不是我干的。” 周拓拿走那颗螺丝,“你好像很怕我?” 林缊月没有抬头,继续摆弄椅子,态度嘲讽。 “我不应该吗?你这么暴力,不怕你我怕谁?” “那我向你道歉,”周拓找了把钳子把那颗螺丝紧紧拧进去,摊开椅子撑了撑,应该不会再塌。 “坐吧,我们聊聊。” “又聊?”林缊月很警惕,“聊什么?” 周拓已经坐下, 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眸子里闪烁着河边下午四点钟的夕阳。 周拓直直盯着她,“你知道我要聊什么。” 林缊月和他对视,只有流淌的河水在两人之间淅淅沥沥。 她知道了。 “你想聊那天。” 她坐下,和周拓中间隔张个小桌子。 林缊月手闲不下来,拿起桌上切片蘑菇,一个一个串在木签上。 周拓从她旁边拿过签子,也串起来。 现在天气好,空气佳,景色优美。林缊月深吸一口气,觉得她可以变得很大度。 “……好吧,既然你道歉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 “我也鬼迷心窍亲过你,还被推到地上。所以你那天按住我亲,半斤八两,算扯平了。” 周拓居然点头赞同了。 “是这样。” 林缊月串她的烧烤,瞄了一眼,看到他的表情很正常,放下心来,接着说。 “接吻图的是氛围,懂不懂?之前你给我涂碘伏的时候,氛围就挺好的。” “但那天晚上就不对,而且,很痛。”她撇了周拓一眼。 周拓从林缊月的眸子里看见一丝委屈,他照单全收。 “对不起,那天确实没控制好力度,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周拓友好地有些可疑。 林缊月盯着他:“你不会又盘算怎么害我吧?” 但周拓一脸真挚,接过过她手里串好的食材放进盘里,“……为什么总把别人想的这么坏?” “我只是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不要再斗来斗去的了。这样对谁都不好。” 周拓拿起青椒,插进木签里:“我们努努力,尽量和平的度过这一年,然后各走各的路。” 最后一串烧烤也准备好了,他端起盘子准备要走,偏头问她:“怎么样?” 守护星(加更) 周拓被叫去帮他们一起搭帐篷,林缊月站在旁边学。 他俯身正把杆子穿过内帐,周拓连后脑勺都生得漂亮,头发利落干净。 林缊月还是难以置信,入住周家以来,她和周拓的针锋相对,就要在今天结束了。 他们将会按照约定的那样和平共处。 周放山在周拓旁边给她做解说,告诉她如果才能正确又快速的打一个帐篷。 林缊月表示学会后就抱着材料去一旁准备给自己搭了。 他们一共要搭三个帐篷,林缊月和周拓每人各别住一个,周放山和李敏住一个。 周拓把地钉砸进地里,在做最后的收尾动作,走进帐篷里,放上充好气的床,又在上面铺了毯子。 周拓搭好帐篷,坐在里面休息。他滑动手机,浏览学校论坛。 有时候老师会整理出历届考题的电子版,发在论坛上,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同学匿名的自由发言。 他把考题拉到最后,出现一个相关推荐,应该也是卷子。 如果用数学作比喻,他和林缊月的人生是两条相交线。 此刻是交点,只要足够耐心,等待时间过去,很快事情就会恢复原样。 然后再也不会重合到一起。 林缊月犯糊涂亲了他,他也同样犯下一个小错。 那天回到房间冷静后发觉,这样的冲动对他来说很不寻常。不管是跟她到餐馆,还是失态亲了她。 不论怎么都是不应该做出来的事情,他已经偏离理智的轨道太多。 不知怎的,一遇到林缊月,很多原则的东西就和篝火燃出的灰烬般,风一吹就消失殆尽。 好在问题不大,也有解决办法。只要远离源头,事情似乎还可以回到正轨。 就这样吧,周拓想,就让他们恢复到最开始的样子,现在谁也不欠谁,这样就很好,比最开始都要好一点。 他这样想着,点进那个相关链接里。 预期中的试题没有出现,密密麻麻的题目小字也没有出现。 出现的是一张模糊的照片。 他对这个没兴趣,刚想退出去,扫见帖子标题用了加粗字体,上面写着:高三(4)班那对真的在谈,有图有真相。 高三(4)班? 周拓的手顿住,滑动手机,找到那张图,点进去,放大。 天色很黑,男生背影宽厚,只穿一件球服,女生盖着他的校服,两人站在树下,脸凑得很近,不知道在干嘛。 照片上的那个女生,就是今天和颜悦色答应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的林缊月。 - 周放山燃起火,把大家都叫出来,搬椅子移到柴火附近,一齐坐在烤火边烧烤。 林缊月把花椰菜放上去烤,周拓同样伸出烤食物的手臂就在她旁边。 不知道是火的余热在烤着她,还是周拓的手臂离她太近,有些碍眼。 林缊月沉默吃烧烤,周放山和李敏好像在聊工作的事情,偶尔也聊一聊生活。 但他们的生活琐事几乎和工作画上了等号,无非就是哪户人家的公司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他们家庭内部关系如何的乱,私生子散养在国外,想要夺产之类的八卦。 林缊月像局外人般,津津有味地听着,等八卦说完,吃到都有点撑了。 她拿便携灯说要在周围逛逛消食。周放山和李敏对这一带很熟悉,知道这里安全,基本没什么危险,叮嘱了她小心点就让她一个人独自行动了。 确实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很安全,往东穿过一片小树林,就是开阔平坦的草地。 她拎着灯在草地上坐下来。 深秋时节天朗气清,今天没有云,月亮和星星齐刷刷挂在天空。 林缊月掏出手机对着天空对了一会儿,找到又大又亮的木星。 前几天上地理课的时候,学到木星是地球的守护星。 真神奇。明明地球和木星一点都不相似。林缊月遥望着那颗在天空中闪亮又蓬勃的行星。 她的守护星又是谁呢? 好像谁都不是。她只有自己守护自己,从小就是这样。 林润刚和张婉清在暴富前还都是很普通的上班族。 有段时间她被寄养在外婆家,张婉清下班了就会去外婆家接她。 幼儿园有群小朋友不懂事,看见她每次来的都是家里外婆外公一类的,合起来笑她没有妈妈。 小小林缊月的叛逆性格在那时就初露端倪,她听完只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谁说我没有妈妈?明天就叫她来接我。 然后,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把那个领头笑她的从滑梯上推了下去。 不至于受伤,带头不喜欢林缊月的小朋友还是顺着滑梯滑到了底下,但是由于没有做好准备,惊吓得哇哇大哭。 他的伙伴们纷纷围上来安慰他。 她在后面滑下来,冲散了围上来的小朋友们。 小林缊月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大大的眼睛笑得很纯真。 “哎,别哭了,你们好吵。” - 林缊月又对着软件上的提示看了半天,勉勉强强看出一个星座。 周围安静的只剩下风吹过草地的声音,林缊月躺在地上,茶包饭足,有些困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爬起来,回过头,另一盏灯移动过来。 是周拓。他在她身边坐下,也没说话。很好,很和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只有地上的灯微微发亮。 林缊月想,今天周拓对她异常友好,还向她道歉。 其实她不介意和周拓多聊一点,反正他最喜欢‘聊聊’了 林缊月戳戳周拓,指着那颗格外忽闪的小光点。 “今天从这里可以看到木星。” 周拓没作声,林缊月也不在意,有点自言自语的。 “……你觉不觉得,其实有点令人失望?” “失望什么?”周拓的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有些喑哑。 “宇宙大到无边无际,光银河系里就有两千亿颗行星。但如果把我们放在宇宙里,渺小的却是那样微不足道,就像没人会在意的星际尘埃。” 树林,山风,远处的河流都静静地看着他们。 周拓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就算是星际尘埃,你觉得每颗之间都一摸一样吗?” “什么?” “十多年前的时候,有科学家研究过一颗彗星旁的星际尘埃,”他把带来的那盏灯调暗,“发现其实每一颗星尘都截然不同。” 他顿了顿,语气淡淡,好像只是在科普知识。 “没有一颗星尘是一样的,它们都千差万别。有些来自行星,有些是彗星,碰撞发生前,它们也是星体的一部分。就像我们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种组成细胞的元素,在亿万年前,都诞生于一场恒星的剧烈爆炸。” “你说的对,”周拓说:“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们确实是宇宙中的一粒星尘。” 林缊月说:“所以我们都曾是一颗恒星。” 周拓说:“严格意义上说,是这样的。” 自从搬到周家,她和周拓为数不多的对话还都是在推搡间发生的,那天居然在草地上可以心平气和的聊天体。 一道躲躲藏藏的细光划过天空,他们有关人类来源的探讨被闯入视线的流星打断。 又在做梦了,林缊月望着天空,“……今天居然有流星。” 手机亮起双子座流星的提示,误打误撞的给她碰到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看见流星要许愿。 林缊月双手合十,她很俗,现在不想思考宇宙的终极奥义,甘心只做一颗微小的宇宙颗粒,对流星许愿。 一道又一道转瞬即逝的流星像大海里起伏的波涛,周围静得只有呼吸声。 他们在草地上一起观摩了这场没人知晓的星海盛况,坐到手脚都开始发凉,林缊月还有点恋恋不舍的。 周拓提醒她已经过十一点,再晚一点李敏就要找过来。 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脚已经麻了,踉跄朝前,周拓及时扶住她。 体温居然可以透过布料传达到肌肤,他牢牢握住她的胳膊,捏得林缊月有些发痛。 她抬头示意,周拓快速松开手,残留的体温却还源源不断的传来。 他们要往回走,林缊月跟在身后,喊了一下,“周拓。” 周拓回过头,用眼神询问。 “……现在就可以。”林缊月说得很慢,手上便携灯散发出的光线在她眼里打转,忽闪忽闪,像熄灭又亮起的火苗。 她说:“现在是可以亲我的氛围了。” 狮子座流星 烟燃到底,烫了她一下。 林缊月快速丢掉,看见烟头在黑夜里缓慢熄灭,像不太活跃的太阳黑子。 她产生一种恶寒,不记得以前居然对周拓说过这样的话。 也难怪周拓总说是自己先惹的他。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不打算继续等流星,匆匆拾起桌上散落的烟头,准备裹着毯子回房。 烟头捡到第三根的时候,有支手把那根烧到底的烟屁股递给她。 林缊月抬头,周拓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把那颗烟头接过来放在手心,周拓用手背贴在她的额头。 “烧退了。” “……嗯。” 周拓问她:“来看流星?” 林缊月点点头。 她左手捧着烟头,右手抓着毯子,打算要下去。周拓拉住她,从她虎口处抽出烟盒,倒出一根,拿起她遗忘在桌上的打火机。 叼住烟,背过身,拢手点烟,动作样子比她还要熟练。 林缊月忘记自己要下去,周拓转过身盯着她,悠悠吐出一口烟。 “……一起看会儿?” 林缊月从没见过周拓抽烟,她现在的神情肯定比看见路边的流浪狗开口说话还要怪异。 周拓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烟灰缸给她,林缊月把烟头都扔进去,抖抖手,坐下,又重新将毯子裹住自己。 她抬头等一颗降落的流星,又想起六年前星海下的那场对话。 周拓告诉她每一粒星尘的差别,告诉她人类在宏观的角度可能诞生于一场恒星的大爆炸中。 而六年后的今天,她同样坐在周拓旁边,相顾无言的等待一场流星。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面对城市喧嚣的光亮,不见半点流星的踪影。 还好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到那天。 林缊月沉默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周拓想了想,“五六年前。” 林缊月把毯子盖过鼻尖,“哦”了一声。 “那你的烟龄,也不比我低。……所以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会抽烟?” 周拓点点头,看起来对自己是有问必答的样子。 林缊月却不知道再要问些什么。 好像很正常吧,从少年到青年的过度,学会抽烟再正不过了。 但好像把这个放在周拓身上,她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他们静坐了一会儿,天空丝毫不见有任何流星的动静。 林缊月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你,你怎么开始抽的?” 周拓手上的那支已经快抽完了,他把它按灭在烟灰缸里。 他们之间唯一的光源也被掐掉。 周围绕着淡淡的烟草味,周拓应该是回忆了一下。 “在房间发现了包烟,觉得好玩就开始抽了。” 听着很离奇,林缊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 “……就这样而已?” “那你觉得我因为什么?”周拓转过头,黑掉的天色,林缊月看不清对方的眼神。 但是她却莫名觉得那会是浓稠的,潮湿的,和夏天雨季一样的眼神。 虽然现在是大风狂作的初冬。 她直愣愣看着前方。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 “是你觉得不重要,”周拓还在看她,“还是因为你在害怕,我是因为,你?” 几乎是一语中的,像射剑般的把她贯穿了。 她就是有点怕,怎么了? 周拓这样的眼神,好像真能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似的。 那幕天空下看流星的回忆,让她意识到或许周拓一直以来所说的都是对的。 或许,或许真是她先招惹的周拓。 “但你说是在房间里找到的烟,所以和我没关系。” 周拓转回来,垂眸,“对,你说的对。” 其实他也没撒谎。 上大学后的第二个月,正逢假期,周拓从学校回家。 旁边的房间房门紧闭,好像里面还住着人,他拉着行李经过,视若无睹。 他只打算在h市待几天,带点衣服回学校。 把迭成方块的毛衣和裤子从衣柜下方拿出来的时候,居然听见奇怪的沙沙声。 他把手伸进最里面,掏出一个街头便利店最廉价的透明塑料袋,藏在衣物深处被层层挤压,已经皱成一团。 不用打开,里面的东西已经透过袋子昭然若揭:一包烟和打火机。 那扇紧闭的房门徒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林缊月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偶尔偷偷抽烟。 没想到居然藏到他的房间里了。 他冷笑一声。伸手抛去,把她遗留下的那最后一点垃圾都扔进桶里。走也不走干净。 那天半夜,安静的走廊传来啪嗒一声。 灯被打开,光线穿过门底下的缝隙照进周拓昏暗的房间里。 李敏小声问:“事情都办好了?” 周放山拍拍她:“放心吧,都办妥了。不用担心,她人在英国,那副样子,应该铁了心不会再回来的。” 李敏沉默片刻,说:“这样也好。” 两人走进书房,关上门,小声说的话就已经听不清了。 周拓睡眠很浅,一有响动就会被吵醒,更何况他根本还没睡着。 他平躺在床上,从无尽的黑暗里睁开眼。 ……原来是跑到英国去了。 找了这么久,没想到一声不吭就跑到千里外的异国他乡了。 真遵守承诺,他让她离自己远一点,她像丢垃圾一样就丢掉自己。 周拓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烦躁的闭上眼睛。但是一闭上眼睛就出现林缊月那副挑衅的面孔。 他打开灯,起身从垃圾桶里拾起刚刚扔进去的塑料袋。 里面躺着林缊月最爱抽的薄荷爆珠,和一个写着发财字样的红色打火机。 他抽出一根,烟已经有些潮了,花了点时间才点燃。 周拓本来学什么都很快,几乎是无师自通般的,就学会怎么把烟过一遍肺,然后再吐出来。 他把窗户打开,站在窗边一点一点的抽完了那支薄荷烟。 周拓回过神,两人又浸在沉默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离这边很远的天空处有什么东西在攒动。 周拓刚想对林缊月说流星来了,一转头发现身旁的人已经歪头睡着了,手和脚都藏在毯子底下,身体浅浅起伏。 像婴儿一样的睡姿。 这么多年过去,林缊月好像什么都没变。 依旧是那只浑身炸毛,害怕受伤的小刺猬。 用仅有的武器包裹自己,受到一点威胁,就竖起遍布全身密密麻麻的刺,期望这样就可以把人吓走。 可明明自己也怕得要死。 也不是没有办法,想要靠近的话。 想要靠近,就要展示无害。 用十足的耐心等待,让她把你推远,扎伤,不管不顾的离去。一而再,再而三的确保你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事情,才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悄悄拢起骨血里的尖锐。 舒展身体,皮肤,露出蓬松的毛发。 接着,你就可以抚摸她了。 - 林缊月迷迷糊糊睁眼,周围已经不是露台。 她抬头看见周拓的脸,毯子快要滑到地上。周拓抱着她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放我下来。”林缊月挣扎了一下。 周拓拽回毯子盖在她身上,“继续睡吧。” 她想了想,或许是做梦,她和周拓不可能这么和平的相处。从相遇到现在,哪次不是在打架。 再说她真的很困,毯子上的味道很好闻,暖洋洋的,林缊月的眼睛逐渐闭上了。 - 一片青黑色中,林缊月睁开双眼。 不确定自己是在英国的房子里,还是在周家旧宅,或者是四环外的那个出租屋里。 她愣了一下,回想起来。 都不是,这是在周拓家,睡着前在看流星。 但好像也没看见,还发现居然周拓也抽烟。 她把毯子和被子一通打开,坐在床沿边,想去摸烟,没找到在哪里。 她低头找烟的时候,突然想到,六年前的周拓在那天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和现在一样漆黑,唯一的不同是她的手臂上还残留周拓的体温。 她对周拓说:“现在是可以亲我的氛围。” 周拓说了什么? 山风穿过他们,河水潺潺流淌,天空上方依旧时不时划过流星。 他们之间只隔着那盏静静闪烁的灯,不合时宜般的发出电流滋滋声。 周拓表情很淡,好像只是很疑惑。 林缊月听见他说。 “你和张鑫也是这样?” 然后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周拓扣住她的后脑勺,再俯身朝她落下一个吻。 风软软拂在他们脸颊,漫天流星下,他们确实是一粒小小星尘。 还没玩够 林缊月为数不多的浪漫细胞已经用掉了,她现在恶趣味又涌上来。周拓吻的和流星一样,密密麻麻。 她摸到领口,向下拉了一把,在周拓踉跄怔忪间加深了这个吻。 她像那天周拓把她拎回家按在墙上那样,撬开牙关,长驱直入边吻边推他,直到周拓背部抵住一个粗壮的树干。 他闷哼一声,林缊月说:“别停。” 手胡乱往下探,林缊月刚刚因为久坐而冰冷的四肢逐渐升温,风吹草动都可以听见的寂静树林,只有他们两个的喘息声。 周拓握住她即将要摸到那处的手,林缊月有些着急,想抽出手,未遂,有些气短。 周拓用手背拍拍她的脸,“林缊月,呼吸。” 林缊月不会换气,他上次就发现了,她接吻就像小孩子学游泳,等到气竭了都不懂得探出头。 林缊月耳边一片嗡鸣,终于呼吸上新鲜空气,又马上开始活蹦乱跳。 她解开手腕上的链子,递给周拓:“你有没有口袋?这个手链吵得我心烦。” 上次周拓说的没错,这个手链确实有点吵,一动作就可以听到丁零当啷的声响,等到回家以后她要把上面的金属挂件拿下来。 周拓接过链子,收在外衣侧面的口袋里,上面的蝴蝶吊坠叮咚飞舞,一下被静了音。 他点点头,对林缊月说:“走吧。” “不,”林缊月挑眉一笑,把周拓压在树干上,“我还没玩够呢。” 林缊月这次反应很快,已经捏住周拓裤裆处一块鼓包处。她按了一下。 周拓挡了一下,“可以了,林缊月。” 林缊月偏不,灵敏的滑进裤子里面,周拓脸色骤变。 - “周拓!缊月!”李敏的呼喊声从树林里传来。 她和周放山已经收拾完烧烤后产生的垃圾,马上要准备睡了,还不见二人回来。 李敏朝林缊月之前说的那个方向走,树林黑漆漆一片,她看见不远处有两盏灯亮着,在靠近树林入口的地方。 她走进一看,两个人也正提着灯准备往回走。 李敏上下打量他们。 “去哪里了,怎么散步这么久?” “刚刚有流星,我们看得太入神了。”林缊月抢先回答。 李敏抬头:“刚刚有流星?我怎么没看见。” 正好有流星划过天际,李敏感叹,“……真奇怪,我们那块没有啊。” 到了营地,周放山已经熄灭篝火,进到帐篷里面了。 李敏看着两个孩子分别都进入帐篷后,又整理了一下留在外边的桌椅,也拉开帐篷的门回去了。 充气床除了偶尔转身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其余还算舒适。 林缊月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打算做最后一次尝试,十分钟后,她在夜里睁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她的目光落在光秃秃的手腕上,她突然意识到,那条手链还在周拓外套里。 在集市上买的吊坠孤品,自己一颗一颗穿起来的,是她平时很宝贝那条链子。 洗澡会摘下来,但是洗完立刻带上去,连睡觉都要带着。 周围静悄悄的,大家应该都已入睡。 她轻轻打开拉链,周拓的帐篷在最右边,她的在最左,中间隔着周放山和李敏。 林缊月踩着鞋子蹑手蹑脚,两个帐篷都没有动静,她一点一点拉开周拓帐篷的门。 周拓应该已经睡了,林缊月把手电筒开最小光,往地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的外套丢在哪里。 林缊月俯身仔细看环顾四周,蹲着爬到床边,没发现那件衣服,但她要找的手链赫然放在床头。 “……林缊月,你好吵。” 气垫床传来嘎吱声,周拓翻了一个身。 林缊月拿手电筒朝床边左右晃动,灯光照到周拓睡眼惺忪的脸上,他好像被自己吵醒了。 林缊月并不介意,反而还要伸手拍他。 “我来拿手链。” 她以半蹲的姿势跪在床前,凑的离周拓很近。 手电筒就悬在他面前。 周拓刺得睁不开眼,皱眉眯眼,一言不发地把手电筒抢来,“啪嗒”一声关掉,房间又恢复了漆黑。 动作间他的手臂擦过她的皮肤。 男生专属的某种肌理和温度。 林缊月想到刚刚在那片树林未完成的事。 恰巧今天周拓异常乖顺。如果她故意做点那种事情,他应该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和平共处,这不就是和平共处? “要不要接着来?”林缊月盯着周拓。 “……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林缊月已经翻过床,跨身上马,按住他的喉结。 周拓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任由林缊月骑在他身上,头朝帐篷外的位置看,眼神没有看向她。 “……周拓。”林缊月叫他。 周拓偏过头,像是终于回过神来。 “和我做一次。”她的手很凉,在他的喉结上来回滑动。“我就和张鑫分手,怎么样?” 虽然她和张鑫之间的关系纯洁的比白纸还要纯,但是如果可以用这个来要求周拓,好像也不错。 她想看看周拓这这张天神般的面孔,在床上会是怎样的光景。 ……如果他能用力的进入自己,那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 周拓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林缊月的幻想。 “哦。”林缊月被拒绝了也不恼怒,手往下探,她坐的地方正好离他的那块不远处。 “但是你做了这么多,还去酒吧拦我。不是就想要我和张鑫分手吗?” 她在底下握住了鼓包的那块,被布料包裹,烫着她的手。 说什么和平共处,桥归桥路归路,鬼才信他的话。 就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做到么? 周拓的大脑缓慢处理她刚刚说的话,脸色阴沉。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这个,摩托车的声音这么响,从楼上看见林缊月坐在后座肆意张开双臂的样子,真的很碍眼。 碍眼到不知怎么就打了车跟上去。 又是他。那个排球生,树下的那张照片。 林缊月的大腿像丝绸一样贴在他的腹部,若有似无的摩擦。 这么冷的山间,就只穿一件睡裙,林缊月真不怕冷。 还没玩够(微h) 林缊月确实不冷,周拓的身体像一个大暖炉,她覆在上面,很好的汲取了热量。 “你和我做一次,我就和他分手。”林缊月又重复,手在鼓包处处打转。 “你达到你想要的目的,我也得到我想要的。不是双赢吗?” “……放开我。” 周拓身体僵直,甚至做不到把林缊月翻身掐住。 他的喉咙也像是被人堵住,好一会儿才发出单调的两个音节。 身下的东西在自己的挑动下越变越大,林缊月重重捏一下。 “你能忍住三分钟不射,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周拓去找林缊月的手,动作很缓,他怕旁边的帐篷有所察觉。 但她已经先他一步探了进去。 明明林缊月的手这么凉,他却好像被烫了一下,浑身抖了一下。 光滑细腻的触感,波涛般上下流淌。 林缊月手滑滑的,一片黑暗中只能摸到圆柱形状,灼烧着她。 周拓呼吸一滞。 林缊月轻笑,“你自己没弄过?” 床随上下起伏的动作发出吱嘎吱嘎的规律声响。 在这之前他还可以勉强维持住理智。 直到林缊月开始上下套弄,周拓感觉自己所恪守的那一套礼义廉耻,在此刻都被扔回洞穴里了。 快感和空虚席卷着他,林缊月冰凉的手在他的跨间一动,他欲求不满的想要更多。 ……他现在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林缊月单手上下来回摇动,周拓的尺寸很可观,险些就要握不住。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睁眼观察周拓的反应,速度变快一点,周拓的喘息声就会加重。 林缊月轻嘲:“再大声一点,大声一点你爸妈就可以听见了。” 她停下手玩弄湿润的马眼,周拓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林缊月开始加快速度,摩擦阴茎的水声和充气床摇动声撞在一起,她的手已经酸胀的不像话,身下的人还没有要射的意思。 “你好了没?”林缊月手上的速度逐渐慢下来,兴质缺缺的要停手。 周拓在欲望破裂的边缘徘徊,其实林缊月弄得他有些痛。 原本就是她自己提出要做的事情,腻了烦了就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向来都是这样,被他推开,不仅躲他,还要和张鑫在一起。 谁知道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对那方面的事情感到好奇。 他们也这样吗? 也骑在他身上替他…替他…… 林缊月身上的香味,在此刻显得异常妖冶和浓郁。 周拓终于恢复力气似的,反身按住她,往她手里迅速挺动身体,龟头的位置直戳她的内裤数十下。 扑哧。 帐篷里突然安静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林缊月和他的身体相贴,就像坐一艘航行的船。 周拓刚射完的身体随着海浪上下晃动,而她坐在船上跟随,这种感觉很陌生。 “你呼吸声好大。”林缊月抱怨。 周拓把她往后推,“因为你一直压着我。” 林缊月离开他的跨间,一股腥甜的气味充满房间,黏腻的液体刚刚就射在她的内裤和手上。 她对着一点点夜光举起因酸胀抖动的手,发现上面挂着乳白色的浓稠物。 “你输了。”她把手举到周拓眼前。 “嗯。”帐篷里没有纸,周拓拿了件自己的衣服帮她把手擦净。 摸到旁边的灯,“啪”一下,暖黄色的夜灯下纤毫毕现,林缊月和他都因突如其来的光亮眯起眼睛。 亮度只开到最小,光线其实没有那么充足,半明半暗中,周拓看见林缊月陶瓷一般的小臂上有一道淤红。 刚刚射的时候他掐住她的手腕留下的,原来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林缊月连痛都不知道喊。 林缊月坐在他腿边按摩自己的手,眼神之间的抱怨已经倾泻而出。周拓把林缊月推开,起来在包里找什么东西。 林缊月轻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能想象到在说话时,那张粉嫩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 “怎么样周拓,要不要和我做?” 周拓闭上眼睛,找东西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他估计也怕吵醒周放山和李敏,声音有点不耐烦,但是还是很轻,“我是输了,我也是有欲望,但我不会和你做。” “穿上。”终于找到,他抽出外套,转身扔给林缊月。 林缊月不理解:“那你今天为什么要亲我?” 周拓一顿,“不一样。” 林缊月说:“哪里不一样?都是一样的。” “这样不公平。”林缊月在床上按自己依旧酸胀的手,她指了指周拓,“你是爽到了,害我手这么酸。那我呢?” 周拓说:“你?” 林缊月欢快的点头,把他拉过来,摸了摸他手上的青筋。 “你自己爽到了,把我卡在那里,我给你撸了,你也要帮我。” 轰一下,周拓以为自己听错了。 本来今天在帐篷里发生这样的事就已经够破天荒的了,她还得寸进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咬牙切除的说:“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和你做。” 林缊月看见周拓有松口的迹象,开心的说:“没关系,不做也可以。你用手指给我那个。” 周拓说:“哪个?” 林缊月把他拉下来,周拓跪在气垫床的边缘,四目相对,周拓的眼神怎么比她还要炙热一些。 林缊月咽了口水,“用你的中指,放在,”她把腿分开,牵他温热粗糙引到腿间,“这里。” 那里已经有些发烫,周拓触电一样缩回手,林缊月紧紧拉住他的手。 “你不是最懂有来有回吗,我给你弄,你也要给我。” 停顿片刻,周拓闭上眼,任命一般,从嘴里挤出一句,“怎么,弄?” 她把内裤脱下到脚踝,分开腿,幽暗的灯光,照的林缊月那处水润润的,周拓移开目光。 林缊月带着他的手,摸到一处凸起的地方,“你就刺激这里。” 周拓重重一碾,观察林缊月:“这样?” 林缊月嘴边的呻吟不小心溢出喉咙,周拓反应比她快,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林缊月嗔怪:“轻点……” 周拓轻抚那处,林缊月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再,再快点。” 周拓加快速度,帐篷里水声一片。 林缊月看见周拓手臂用力的弧度,筋骨分明,左右摇晃,盖在她嘴上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冒汗,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点咸。 周拓突然开始加大力气,林缊月有些受不了。 他平时经常练体育,手臂力量很足,这方面体现在这里就变成他给自己弄的时候居然比她本人掌握力度还要舒服。 林缊月大脑有些缺氧,从脚下开始发麻一路蔓延到胸口,她摸到旁边周拓刚刚扔给她的外套,扯过盖住脸。 接着周拓听见她发出了浅浅的叫声。 林缊月髋骨抖动,周拓手上的动作还没有停止,甚至更快,更大力,想要抽回手的时候,林缊月拉住他的手臂,狠狠按向自己。 林缊月按住衣服的手贴的更紧了,衣服沾满周拓的味道,一呼一吸间,全是檀香充盈鼻腔。 周拓摸摸她的腿间,已经全湿了。 “林缊月,你抖得好厉害。” 林缊月的头还埋在衣服底下,高潮的余韵让她没法思考,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理周拓。 “继续,”林缊月说:“别管我。” 周拓有些担心,林缊月喘得很厉害,他要把外套扯走,林缊月不让,周拓的力气还是大一些,轻而易举的就掀开。 林缊月潮红的脸从衣服里露出来,她出了点薄汗,沾住额间碎发,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奇怪。 周拓没意识到自己也出了汗,把手背贴在她额头,“你发烧了。” 林缊月把他的手拂开,回答的很局促:“没有。” 利落的把腿间的内裤拉上,又整理了一下裙子,从他手间拿过外套披在身上,拉开门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生气 - 林缊月终于从漆黑中的床头柜里摸出一盒烟。 拆掉塑封,抽出一根,坐在床头靠着后面墙壁点燃它。 她的另一只手拢起接着掉落下的烟灰,温温滑滑的触感。 记忆中帐篷里发生的事情有点过于活色生香了。正好睡的这么饱,她现在困意全无,烟也食之无味了。 林缊月把烟掐灭,她现在想干点别的。 已经凌晨,走廊上漆黑一片。书房的门紧关着,但是从缝隙可以看出里面还亮着灯。 林缊月轻手轻脚走上前,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听见周拓在打电话。 声音隔着扇门陆陆续续的传出来:“……好,麻烦……” 过了一会儿里面又安静了。 门虚掩着,她推开看见周拓正背对着她,对着窗户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缊月站在门框边,把脸贴在门上降温,站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周拓抬头。 她咳嗽一声,敲敲门框。 周拓转过身,这才发现林缊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眼睛尤其黑。 “你最后等到流星了么?” “等到了,在你睡着之后。” “真可惜,早知道就不睡了。” 周拓走到林缊月面前,用手背测温,余温在离开那片光嫩的肌肤后还在手上发酵。 “去休息,你还在发烧。” “我还好。……家里还有套吗?” 周拓在她对面一拳的距离,听完没有反应。 “家里有没有套?”林缊月又问一遍,挥舞着手要去搂周拓。 “没有,去睡觉。” 周拓把她胡乱摸到喉结的手像逮兔子一样抓住,推着背部把她塞回房间。 打开房门,周拓微乎其微的皱了下眉头。 伸手开灯,将她滑落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放好,是有点无奈的语气。 “……你又抽烟了,林缊月。药吃了么?” “没,你去帮我倒杯水,我的水凉了,想喝热的。” “我今天是病人。”生怕他不去,林缊月把杯子递给他。 周拓接过空杯子,把她床头的那枚熄灭的烟头拾起来。 “……回来要看见你躺在床上了。” 林缊月乖乖说好。 周拓回来的时候,林缊月按照他的话已经乖乖上床,正靠着床板玩手机。 她看见周拓拿着水杯去而复返,乖顺地接过喝了口。 又是正正好好的温度,喝完出一层薄汗,但不会烫到舌头。 周拓盯住她把水一喝到底,把药片递给她说:“润喉糖也吃了。” 林缊月破开锡纸,从里面取出一粒盯着周拓,放进嘴里。 青柠味立刻在嘴里散开。 “睡吧,很晚了。”周拓就要关上灯。 她一只手突然从侧面抽出来拉住周拓,手中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正方的小包装。正割着他的皮肤。 “你骗我。”因为喝了水的缘故,她的声音很润。 “家里明明还有,”银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林缊月故意似挑眉:“你怎么骗人啊?” 周拓眯起眼睛,那只碍眼的手还在晃动,他掐住手臂,从顶上把套子抢过来,扔在一边的床头柜上。 “不要乱来,今天不可以。” “可以的,哥哥,要不要尝尝三十八度的,我?” 林缊月趁机伸手,周拓敏捷的捏住她的手腕。 但林缊月凑得近,另只手从旁边伸出拉下,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阴茎完全暴露在空气里。 周拓一手拉着裤子,一手拉着她,样子狼狈,声音咬牙切齿的。 “松手,林缊月。” 她半个身子探出床边,那只活动自如的手上下撸动几下,周拓身下的庞然大物就开始发硬了。 看了眼周拓,马上就要低头张嘴。 周拓眼疾手快握住她的下颚,没让她得逞。 林缊月保持张嘴的姿势在他的掌心,动弹不得。 手被周拓拉下,他后退几步,把裤子提上。 周拓动作利索,但林缊月还是注意到了,裆部鼓得很大。 他几乎没有逗留,穿好裤子后,转身“嘭”地一声关了门。 室内安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生病后的耳鸣声。 林缊月这才意识到,周拓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 回来后的第二天是周日,再过一个礼拜就是章筱的生日了。 林缊月写好作业就一直在做手工,重新复刻章筱的友谊手链。 她选了章筱最喜欢的紫色,吊坠从花朵换成了她的首字母拼音Z。 林缊月敲响门,周拓穿了件短袖,发梢还是湿的。 她往里望,看见湿内裤晾在厕所门口,正下方有一滩水渍还没来得及擦干。 林缊月笑了一下,半开玩笑似的,“梦遗了啊?” 周拓表情古怪,用身子遮住她的视线,“什么事?” “来还你的外套。”她把衣服递给他。 一直没有机会还,而她的手链并不在口袋里。 “上次放你这里的手链,能不能还给我?” 周拓好像半天才想起来手链是什么似的,“我找一下。” 他门关进去,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内裤和下面的水渍都被清理干净。 “不在我这里,可能被阿姨整理的时候收走了。” “哦。” 林缊月又站了一会儿,周拓也没关门,两个人静静地被从房间里照出来的橘黄色灯光包裹。 鲜艳的红色绽放在她的脚尖,林缊月每一个脚趾甲都盖上鲜艳的指甲油,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周拓说:“你不冷吗?” 林缊月说:“什么?” 周拓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光脚踩在地板上,还不是开暖气的季节,但是地板已经逐渐开始冰凉。 ”还好。”林缊月顺着周拓的眼神,停住自己乱动的脚趾头。 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如果你还是拒绝和我做的话,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 周拓猛地抬头看林缊月。沉默片刻,眼里温度骤降。 “林缊月,你觉得我很好说话是不是?” “……什么?”林缊月没料到周拓会生气。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泄欲工具,是么?” 她想反驳,但什么也说不出口。 周拓手里的外套被他捏成一团,扶着门框,是马上就要关门的姿态,显然不想和她再说什么。 “这样最好,本来也想和你说清楚。” “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缊月站在门口,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手链没要到,差点又要和周拓吵架。 就这样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回到了房间里。 蚕灯 林缊月的这场病来得突兀,去得也突兀。 第二天醒来居然就已经烧退病除。 床头还留着昨天她翻出的安全套包装和那板只空了一个口的润喉糖。 岩极展下周一就要开展,他们今天要去布置场地,看各个艺术家的作品如何摆放。 不知道是烧了一天的缘故,林缊月看起来皮肤更加光润白皙。 昨天几乎一整天都在睡觉,她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亢奋。 不仅如此,努力了这么久的展,终于可以看见落地的成果了。 她穿着粉色海马毛衣,配白色裤子,套上格纹长外套,化好淡妆卷过头,整个人看上去光艳动人。 出来的时候客厅静悄悄的,餐桌早饭已经摆好,能看出被动过。阳光从客厅落地窗外斜进来,静静罩着地面,一派安宁的景象。 周拓不知道去哪里了,林缊月喝好咖啡,拿了个面包叫车就走了。 - 周拓到公司直接推门进办公室。 新来的前台忍不住问旁边带她的姐姐,“周总每天脸都这么臭?” 她今天是第一回见到传闻中英俊多金的周氏继承人。 英俊是真的,多金也是真的。只不过总裁为什么看着不太开心? 在这干了一段时间的张姐托腮,好像在认真回忆。 “也不是,就最近。也不知道周总怎么了,每天路过这里时候,我都战战兢兢的。” “周总生气骂人么?” “不骂人,就是气压低,让人有些受不了。” 正要侃侃而谈,被刚打进来的电话打断了。 秘书提醒她们,岩极的姜总马上就要来了,到时记得接待。 姜严明自己来的,步调轻松的直奔办公室。 开门就见周拓摆着冷脸,姜严明好奇心重,不怕死的凑上前看了半天。 周拓终于发话:“没事出去。” “没事我这么会来?”姜严明狗腿的笑了两声,“蚕灯的事,听不听?” - 林缊月到古镇的时候只来了陈立伟 ,正指挥场务老师摆位置。 请人搭建的木屋已经建成,还有几件作品没到,林缊月先同陈立伟去观摩了下那间木屋。 顶尖三角的小木屋,三面都围起来,又刻意做了遮光的设计。 没有建门,朝前直接豁了一个大口,如果有人走来,刚好可以将木屋里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中间有块木板嵌在里面,应该是用来放那盏灯的。 所有的东西都很古朴,没有太多人工的痕迹,木屋在古树旁倒有些像依偎在某种巨大的庇护之下。 陈立伟摸着木头做的屋子,感叹道:“真适合抽烟啊。” 林缊月冷脸,“你试试看。” 陈立伟立刻读懂林缊月是让他逝世,嘿嘿干笑了两声,挠头,“我这不就是随口一说么。” 林缊月平时嘻嘻哈哈,遇到工作就格外认真。特别对待作品,爱惜到还以为她是作者。 黄阿丽带来秦烨的传讯来了,她说剩下的作品今天晚上才能到。秦总到时将会跟车前来,确保作品在运输过程不受伤害。 - 姜严明叫前台送了杯茶进来,吹着热气坐在周拓办公室的沙发上抿了一口。 “展出的蚕灯已经打包好,我叫下面的人盯着,估计下午四五点就可以发出去了。” 他又喝了一口,“蚕灯原版还在岩极大厅展出,不着急的话再借我们展一会儿。” 周拓坐在转椅上,抬手看手表,“你浪费了我五分钟,这些事情用邮件短信告诉我,都可以。” 姜严明嘿嘿笑了两声。 “我当然不是来通知你这些的,我的好周总……你这茶哪里产的,味这么醇?” 见周拓没有要搭话的意思,“算了不说这个了,说点正事。” “……我来是想问,你和西林的那个小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最近圈里都传开了,你是被上身了还是什么,能不能低调一点?” “为什么要低调?”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姜严明惊讶的瞪大眼睛。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有个什么,喜欢的人么?怎么记了这么多年,突然开始搞办公室恋情……还是我的乙方,周老板,你知不知道办公室恋情分手了,最后都很尴尬的?” 他和周拓是穿裤裆时候就认识的好朋友了,两家母亲是世交。几乎是算着时间一同怀的孕,二人生日前后都也只差了半个月。 一同长大,性格却大相径庭。 周拓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孩子,成绩好,性格沉稳。而姜严明则就划划水,混过一天是一天。 所以在他刚上高中没多久,就被父母强制送去海外读书,走另一条人生路。 因此成长轨迹短暂岔开一段。 他终于学成归来,却发现周拓改头换面,清风霁月的少年居然变得阴沉、冷漠。具体原因,无从得知。 直到某天他在周拓的钱包里发现了张照片。 一个女孩望着远处发呆的侧影。天光和那刻刮过的风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影,发梢同衣角一样微微扬起。 女朋友啊?姜严明预感不对劲,你你你小子,恋爱了? 周拓面无表情收起钱包,不是女朋友,是仇人。 哦,正话反说。姜严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从回忆里探出头,周拓脸上和那时候一样的没有表情。 “说够了么,你们岩极这么空,和欧洲那边的会不开了?” 姜严明看时间,起身要走,手扶在门上。 “就算是真心也藏着点……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就说你爸吧,周放山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周拓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说出一句终于不是冷嘲热讽的话。 “知道就知道,我不介意。” 梦 周拓回来就待在房间写作业,阿姨叫他去吃饭,他也说等写完作业再下去。 等到真的写好作业了,也不见得下来。 很晚了,阿姨敲他的门:小拓,还吃不吃晚饭? 过了半天没听到回应,心想估计是学校太累,这孩子最近又在准备物理竞赛,不吃就不吃吧,还能多赚点睡眠时间。 周拓确实躺在床上,只不过睁着眼睛对天花板发呆。 按理说应该再做几套物理卷子,但今天却兴致缺缺。 他闭上眼,房间静的只留耳边轻微的嗡鸣声。周拓呼吸声停滞片刻,晃了下头,拉着被子身对墙,强迫自己入睡。 倒是睡着了。 他看见自己走在森林,手里握着指南针,即便如此,还是迷路了。 指针一下指西,一下指东,摇摆多时,最后停在南边。 他应该被困在这里多时,缺水得厉害,连嘴唇都皲裂了。 周拓告诉自己,一直往南走,兴许就能走出这片令人困惑的丛林了。 脚下荆棘丛生,他走到丛林最南的边缘,那边有片旷阔的草地。 他想了想,自己确实有点累了,缺水少粮的在这里徒步了这么久,打算休息片刻保存体力再动身出发。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地上还坐着人。 这个世界上他现在最不想见的那个人。 睡觉就是为了躲她,没想到千躲万躲,还是给她溜进梦里来了。 他刚想走,那人却叫住他。 “你看起来好渴。” 春风般软软的拂在脸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难听的像生锈的齿轮,“你有水么?” “有。”她笑起来,洁白的牙齿从漂亮的、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红嘴唇里露出来。 她低了下头。 他朝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她正在一件件脱掉毛衣、衬衫、内衣,再接着是牛仔裤,到最后,连内裤也被褪去了。 漂亮上翘的双乳,平坦的腹部,还有那神秘的三角地带。 他的手不久前还造访过。 周拓说:“你想做什么?” 对方反问:“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周拓想要移开眼,但是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了。 他本来对这种东西,是厌恶的不得了的。 对方贴近他的身体,眨眼间眼睫毛就会扫到他的那种距离。 一丝不挂的,他身上萦绕着全是她的体香。 “当然是帮你解渴。” 她的唇轻印上去,这些日子在这片森林里的倦怠、困顿、精疲力尽都在顷刻间一股脑的消失了。 好神奇,居然真的不渴了。 周拓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但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在林缊月凑上来前,他就已经扶住了她的后腰。 倾身向下,比对方更快的开始了这个解渴之路。 - 林缊月想,不做就算了。她这样的,还怕找不到人做? 第一次见周拓的时候,和他那淡漠目光对视,她的脑海莫名全被同一个念头占据:他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傲慢的人,如果陷入某种难以自控的欲望当中,那张朗月清风的脸是不是也会染上几分情欲的颜色? 可惜没成功。 林缊月有些遗憾的想,不仅不成功,还把和周拓的关系给玩僵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等到了大学,她会有很多很多的选择,周拓这样的,要几个不行? 她放学的时候喝了奶茶,现在倒有点睡不着觉。她甚至已经把卷子都刷了两套了。 林缊月以毒攻毒,又猛吸一口,香芋味的。里面的珍珠很有嚼劲,腮帮子都咬酸了。 不得不承认,周拓对她来说带着股近乎奇怪的吸引力。 一看见他那娇贵的少爷样子,她就呲牙咧嘴的充满恶意,恨不得把那清风霁月的虚假面具给撕碎,看看内里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她自认平素友好礼貌,很少有这样恶劣的的心思,不知怎么,就对周拓这样。 手机嗡嗡震动,这么晚了,谁给她打电话? 林缊月按下通话键,并没接到这通电话。 她房间信号不好,网络经常断断续续的。 林缊月出了房间,到二楼阳台上看,才发现是章筱打来的。 她回过去,电话立刻被接起。 “林缊月,我突然有个绝妙的想法,忍不到明天和你说了……” “什么想法?” “我不是这周生日么,这样,我们三个,我你张鑫,我们去露营,怎么样?” “你认真的?”林缊月有些吃惊,“但你之前不是说要开变装派对么?请上你所有的朋友,又扮公主又演王子的那种。” “都来呗,小孩子才做选择。”章筱在那头笑嘻嘻的,“这周露营,就我们仨,下周再变装派对,这样行不?” “也不是不行。”林缊月说,“只不过我对露营的设备一窍不通……”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章筱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我让我们家阿姨都准备好,到时候我们跟着网上的教程学一学,这还不容易?” 林缊月挂完电话要回房间,转过身没把她吓个半死。 周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站在她身后。 这么晚了,她懒得动嘴皮子吵架,没给什么好脸色,匆匆低头就走。 周拓伸手碰了她一下。 “别去。”他说。 “我和你做,别跟张鑫一起去露营。” 看你表现 “你说什么?”林缊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拓的头发乱了,衣服也有些发皱,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不就是上床么,我答应你。” 他攀上林缊月的手腕,像蛇吞猎物般慢慢收紧。 “不准和他去,听到没有?” “哦?”林缊月冷笑,“你不是说,我有骨气的话,就应该让男朋友来帮我,忘了么?” 周拓呼吸变重,脸色迅速冷下。 “不是一码事。” “都一样。” “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听话?” “对啊,我可乖了,不是还说要和我井水不犯河水么。”她低头看他牢牢禁住自己的手,“你就是,这么跟我和平相处的?” 周拓眼里闪过戾气,手掐得更紧,半晌没再说话。 “可你明明说过,我答应了你就和他分手。” “过时不候。你不愿意,自然有人赶着上来。” 又是一阵沉默间,林缊月听见他冷笑了下,但好像又没有,肯定的语气紧随其后。 “你把我当傻子耍。”周拓说。 他从来没见过比林缊月还变幻莫测的人。上一秒还叫自己亲她,做那种事情。结果下秒就可以提起裤子立马翻脸不认人。 这些所有加起来,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他恶狠狠的,像要把她盯出个洞来。 “从头到尾,你根本就没想要和我做。那些只不过是你精虫上脑说出来的话罢了,一上钩就丢掉,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你玩的开不开心?” 林缊月也生气了。 她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周拓曲解她的意思。 “对!你就是一个性欲工具,你还不知道么?你但凡技术好点,我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把你给扔了。现在我想换个技术好点的解决生理需求,不可以?” 手腕感觉要被捏碎了,但她好像不感觉疼似的。 “我技术不好?你那天叫成那样,居然说我弄的不舒服?” 林缊月没理他,冷哼一声继续说:“我不仅还要和张鑫去,还要在帐篷里,做和你做过的那些事……” “你干什么?!” 后腰一紧,一股大力抓着她狠命往前拉。 林缊月控制不住跌去,双手握拳抵着坚硬的胸膛。 同样坚硬的还有男生鼓起的下腹。 林缊月嘲笑:“这样都可以硬,你贱不贱?” 周拓捏住她的下巴,眼眸深不见底。 怒气让林缊月变得天不怕地不怕,现在靠这么近,她才发现周拓眼睛红血丝都出来了。 用拳头推他,但周拓纹丝不动。 “……你想干什么?!”林缊月又问一遍,但底气已经有点不足。 “我想干什么,”周拓重复她的话,看着虚张声势的林缊月,轻嗤一声,“……现在知道怕了,不是说我是性欲工具?” “那当然是,”把林缊月右偏的脸掰回来,“做我该做的事了。” 周拓丝毫不顾林缊月砸向自己的手,阴影盖住她的脸,低身吻去。 仿佛要汲取她走所有的气息似的长驱直入,在后腰的手按的更重,带有惩罚性意味的咬她的唇。 和两人之前任何的吻都不一样,不是蜻蜓点水,也不是带着困惑,更像宣誓主权的意味。 她的虎牙刺在周拓柔软的薄唇,比周拓的力度更大,更有攻击性。 铁锈味顷刻间充斥两人的口腔。 仅仅如此还不够,林缊月在她咬出的伤口处扎得更深,满意的听见他闷哼。 林缊月得偿所愿的被他松开禁锢。 周拓好像被她咬得不轻,眼神和月光一样阴暗。 嘴唇红红的,上面还有水润反光。她咬出的那一小处伤口已经迅速被风吹结痂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尤其晃眼。 林缊月居然有些得意,明目张胆的欣赏自己留下的印记。 周拓喑哑的声音把出神的她拉了回来。 “……林缊月,别和他去。”声音闷闷的,“你觉得张鑫那个闷头青,技术还会比我好么?” “那可说不定,人家搞体育的,学习精神很强的……” “他会的我也会,”周拓打断她,“我能做的一点都不比他少。” 过了半晌,他又开口,艰难地从嘴里吐出来,似乎还有点咬牙切齿。“……我也可以接受你暂时把我当解决生理需求工具……但是……” 林缊月只顾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眼神里的闪烁。 ……原来接吻不看氛围也可以,这样亲起来也蛮爽的,周拓确实可以成为不错的工具。 确实滋味很好,林缊月想。 “是么?”她懒得听周拓接下来想说什么,勾起嘴角对着他,“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布展 林缊月的这场病来得突兀,去得也突兀。 第二天醒来居然就已经烧退病除。 排卵期马上来了,昨天没做到,林缊月有点抓心挠肺的。 理所当然的做了一晚上的春梦,全是她和周拓少年时的身体纠缠。 早上回味起来,林缊月还在啧啧称赞。那时候不觉得,原来周拓答应和她做的那个晚上这么刺激。以及那个啃咬不清的吻,时隔多年,也不得不说味道相当不错。 岩极展下周就要开展,他们今天要去布置场地。林缊月抛开杂念,穿戴整齐,推开门时正好和周拓打了个照面。 “早啊。”春梦对象出现在眼前,她不露出笑脸都不行。 谁知春梦对象无视她的问好,擦身而过,下了楼梯。 不一会儿,“啪”一声,门也关了,屋子安静的只剩下落锁的提示音。 - 新来的前台忍不住问旁边带她的姐姐,“周总每天脸都这么臭?” 张姐托腮回忆,“好像就最近,也不知道周总怎么了,每天路过这里,我都战战兢兢的。” “周总生气骂人?” “倒不骂人,不过要是谁犯了错,他会给人布置特别多的……” 座机电话响起,张姐的侃侃而谈被打断。 秘书提醒她们,岩极的姜总马上就要来了,到时记得接待。 姜严明进门就见周拓摆着冷脸,他好奇心重,不怕死的凑上前看了半天。 周拓终于发话:“没事出去。” “没事我这么会来?”姜严明狗腿的笑了两声,“蚕灯的事,听不听?” - 林缊月到古镇的时候只来了陈立伟,指挥场务老师摆位置。 请人搭建的木屋已建成,还有几件作品没到,林缊月先同陈立伟去观摩了下那间木屋。 顶尖三角的小木屋,三面都围起来,又刻意做了遮光的设计。 没有建门,朝前直接豁了一个大口,如果有人走来,刚好可以将木屋里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中间有块木板嵌在里面,应该是用来放那盏灯的。 所有的东西都很古朴,没太多人工的痕迹,木屋在古树旁倒有些像依偎在某种巨大的庇护之下。 陈立伟摸着木头做的屋子,感叹道:“真适合抽烟啊。” 林缊月冷脸,“你试试看。” 陈立伟立刻读懂林缊月是让他逝世,嘿嘿干笑了两声,挠头,“我这不就是随口一说么。” 林缊月平时嘻嘻哈哈,遇到工作格外认真,特别对待作品,爱惜到还以为她是作者。 黄阿丽带着秦烨的传讯来了,她说剩下的作品今天晚上才能到。秦总到时将会跟车前来,确保作品在运输过程不受伤害。 - 姜严明叫前台送了杯茶进来,吹着热气坐在周拓办公室的沙发上抿了一口。 “要展出的蚕灯模型已经打包好,我叫下面的人盯着,估计下午四五点就可以发出去了。” 他又喝了一口,“那盏灯原版还在岩极大厅展出,不着急的话再借我们展一会儿。” 周拓坐在转椅上,抬手看手表,“你浪费我五分钟,这些事情本可以用邮件告诉我。” 姜严明嘿嘿笑了两声。 “我当然不是来通知你这些的,我的好周总……你这茶哪里产的,味这么醇?” 见周拓没有要搭话的意思,“算了不说这个了,说点正事。” “我来是想问……你最近怎么回事,不会有行情吧?” 周拓皱眉,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姜严明只好解释:“你那云光路上的别墅在市中心,人流量这么大,带小姑娘回家一进一出的。圈里都传开了,我说大哥,你能不能低调一点?” 周拓还在看文件,悠悠问他:“为什么要低调?” “所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真领女生回你家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姜严明惊讶的瞪大眼睛。 他知道周拓向来不喜欢别人去家里,云光路那套别墅刚落成他就想去参观,据说找最顶尖的设计师做的室内装修,家具的价格说出来都能吓死人。 他曾软磨硬泡了个把月都没能征得周拓的同意,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他主动带去云光路里去? 而且据他所知,周拓之前一直住郊区的别墅,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搬进去了?姜严明狐疑地盯着周拓。 周拓倒是泰然自若,悄然翻过一页文件。 “不是领回家,是住一起。” 姜严明更震惊了,“不是,你恋爱了?” 周拓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姜严明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嘴边的茶比起这个消息显得都没了味。 “你以前不是有个……”姜严明的表情瞬间恍然大悟,“难道……就是她?” 他和周拓是穿裤裆时候就认识的好朋友了,两家母亲是世交。一同长大,性格却大相径庭。 周拓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孩子,学习能力快,性格又沉稳,轻轻松松就拿很多奖。 而姜严明则就划划水,混过一天是一天,到了初中,已经快要跟不上老师的学习进度了。 所以刚上高中没多久,他就被父母强制送去海外读书,成长轨迹因此短暂岔开一段。 那年他终于回国,却发现周拓像变了个人。 那段时间沉默的可怕,几乎连话也不讲,具体原因,他无从得知。 某年圣诞晚会,姜严明喝得醉醺醺去天台吹风,居然发现周拓也在,背对自己拿张东西看。 姜严明那天胆子出奇大,从背后看准时机抢走那张纸片。 夺过来才发现是张照片,一个女孩的侧影。阴暗的天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影,发梢微微扬起。 女朋友啊?姜严明预感不对劲,顿时吓得清醒起来,你你你小子,恋爱了? 周拓从姜严明手里夺回照片,冷眼否认。 他看着周拓把照片背过来塞回钱夹里,再打开西装放进内衫的夹层。 他听见周拓轻蔑地笑了声,什么女朋友?更像是仇人吧。 他记得周拓这么说。 姜严明从回忆里探出头,周拓现在脸上的表情和那时冷漠的相似。 “说够了么,岩极这么空,你今天和欧洲那边的线上会不开了?” 姜严明看了眼时间,还真快来不及了,把茶杯放下,起身要走。 手扶在门上,犹豫再三,他还是说:“就算是真心也藏着点……这么明目张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就说你爸吧,周放山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周拓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对上姜严明的眼眸尤其认真,“知道就知道,还能怎么样?” 布展(2) xi tong8 9.c o m 傍晚,秦烨跟器材车到的时候,林缊月正让陈立伟和场务老师把木屋中间那块木板的位置稍做移动。 秦烨这个abc到了这里,中文口语简直囫囵吞枣。 他最近和陈立伟学了新的口头禅,看见林缊月的样子,嚯一声,还带了点北方口音。 “大病初愈,这么有精神?” 林缊月累得连话都说不动,咧出个苦笑,“你去看看我摆的位置怎么样,需不需要改动?” 她按照颜色深浅从入口的位置依次摆放,做成指引的路标,一步一步引导到木屋前。 秦烨说:“我觉得不错。” “……不是,你要不要再看看?我是真的想把这个做到最好。” 秦烨视线转到她脸上,目光担忧,“林缊月,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紧张,我吗?”林缊月眼神就没从那块木板上离开过。 她不紧张,只不过从没办过这样大规模的展,不想搞砸而已。 秦烨看见这个样子的林缊月,就想到他们以前去领奖的那个早上,那天她连饭都没怎么吃,两人坐在车里,她还干呕了几回。 这头场务老师着急下班,初冬的天光已经开始发暗,这里又靠近河流树林,没有给建路灯。 实在没法再继续布置场地,于是就这样草草收工了,比预定的要早了将近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情:布置新来的两个装置作品,调整位置,商议明天布置蚕灯的细节。 早收工就意味着明天开工早、收工晚,指不定还要熬夜。 这里又远离h市,来来回回很费时间,商议后决定在这住下。 四人就近找了家附近的旅店,相比带岩极和周拓来古镇时的大手笔,这回就显得拮据许多。夲伩首髮站:po 18vs.c o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旅店旧得像上个世纪的遗物,楼下是店家经营的小餐馆,楼上才是住的地方。 墙上挂着不知道从哪里打印的风景照片,纸张都泛黄了,地板也吱呀作响。 门卡上面贴着写了房间号的便签,四边卷起,可以看出自使用以来就没有更换过。 ‘滴’一声,林缊月刷进门,她本就发烧初愈,今天在外面干了一天,腰酸背痛的。 她呈人字形趴在床上,脸微微陷入床单,竟然连自己也没意识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电话正在响。 林缊月接起来,还没出声,听筒里就传出阴沉沉的嗓音。 “去哪了?” “在古镇。”林缊月说:“今天不回家,忘记说了。” “你和谁在一起?” “秦烨他们。我们今天有工作,时间来不及了,布置场地。” “林缊月,不回来住要跟我说一声。” 那头声音可以听出不愉快,林缊月累了一天,也没愉快到哪里去,更何况今天早上周拓故意还无视自己。 “可你之前晚回来也没说过,凭什么又要求我?” “我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从来都没等过我回家,林缊月。” 等的人才需要被通知,林缊月一见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 每次他晚回来的时候林缊月连灯都不会给他留,怎么还会等自己。 “那就是说你在等我,现在?”林缊月很狐疑,“你是有事要和我说吗?是不是英国的那栋房子你已经买好了?还是说……” 周拓把电话挂了。 “喂…… ?” 莫名其妙的- 周拓挂了电话,把手机抛在一边。 不远处的饭菜已不再冒热气,但依旧可以看出的保持着刚出锅的样子,应该是一点也没被动过。 他也没动那些食物,站起来径直走回了房间。 姜严明半夜被叫出来,怎么都想不明白周拓为什么把他约出来击剑。 他已经很久没打过了,再说,这么晚…… 周拓用四个字就让他灰溜溜的赶去击剑场:金涵的事。 穿好护具,姜严明闷在头套里,“我好多年没打了……你……” 周拓没让他再多说废话,让出优先权。 姜严明进攻直刺,周拓后退几步,伸剑试探,向前轻跃。姜严明想要去挡,没接住,被生生刺中的手臂,用力到隔着衣服居然还传来灼痛。 …… 都一个半小时了。 周拓今天的攻击性尤其强,几个回合下来,姜严明体力严重不支。这几天还熬夜和国外开会,又这样剧烈运动,很害怕自己猝死。 姜严明连连举手认输。 “停下,停下,不打了。”他摘掉头套,好不容易喘口气,“你今天这么火气这么重?” 周拓举剑不放,确认姜严明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和他对打后,才把头罩拿下来。 喘着粗气,汗水顺着发梢滴下,“没什么。” “没什么?”姜严明掀开衣服,“你看你都把我快打淤青了,莫不是还在记恨上回我邀请你去酒吧的事?我都给你道过歉了,你……” “没有这回事,你不要多想。”周拓漠然打断。 “那是因为什么?你最近不是还谈恋爱了么,怎么不回家找女朋友甜蜜去?” 姜严明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越说越解释得通,“哈哈,我知道了,难怪怒气冲冲的……” 他看着周拓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就知道自己正在往对的方向奔走。 “……莫不是,吵架了?” 姜严明突然开始好奇,周拓谈起恋爱会是什么模样? “你就不打算介绍我们认识认识?怎么说我们都是——” 周拓打断他:“再说吧,以后有机会的话。” 姜严明抱着头套,本不期望这个要求被他答应,没想到周拓真的接受了,“以后是什么时候?” “我说了,有机会的话。” 姜严明叫司机先接他走了,周拓则独自练到凌晨才筋疲力尽地打道回府。 沙尘暴 林缊月的这场病来得突兀,去得也突兀。 第二天醒来居然就已经烧退病除。 排卵期马上来了,昨天没做到,有点抓心挠肺。 理所当然的做了一晚上的春梦,全是她和周拓少年时的身体纠缠。 早上回味起,林缊月还在啧啧称奇。 岩极展下周就要开展,他们今天要去布置场地。林缊月抛开杂念,穿戴整齐,推开门时正好和春梦对象打了个照面。 “早啊。”春梦对象出现在眼前,她不露出笑脸都不行。 谁知对方无视她的问好,擦身而过,下了楼梯。 不一会儿,“啪”一声,门也关了,屋子安静的只剩下落锁的提示音。 - 在会场累了一天,回到家,开门还是周拓阴沉沉的脸。一张嘴就知道他今天过得并不愉快。 “已经快九点,你去哪了?” “和秦烨他们吃饭。” “你晚回来不跟我说一声?” “但是,为什么要?” “因为我们住在一起。” 真搞笑。 林缊月没多理,她今天在布置场地的时候脑里不知为何,出现的全是以前周拓吻她的样子。 甩都甩不掉,还差点把要展览的蚕灯装歪了。 做一次就好了。林缊月安慰自己,排卵期到了,做一做,把那些杂念都清除出大脑。 她深吸口气,“来不来?” 周拓没说话,回来就问他这种事,真归得她说得出口。 林缊月弄不明白。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 “答应你什么?” “不是要做我的泄欲工具吗,你就是这么表现的?” “你……”周拓表情有片刻缓解,上下打量,好像在掂量她话里有几分真,“……你都记起来了?那……” 林缊月嘿嘿一笑,“昨天刚记起来。” 多亏他摔门那下,不然也做不了这样活色生香的梦。 但又觉得有些可惜,“只想起来到这里,那天我们做没做?” “你脑子里是只有这个么?”周拓脸沉下去。 他这几天被这个词浑身缠绕,不想听她再说,起身要走。 林缊月拦他,“对啊,我不一直都这样,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她有些不满,昨天他拒绝自己姑且还可以理解成为了照顾生病。但今天烧都退了,生龙活虎的,实在想不明白周拓在欲拒还迎什么。 “再说一遍,”林缊月强调,“你要是不给,我可以去找别人。”打开手机,张鑫今天早上还给她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请他吃道歉饭。 她把屏幕转给周拓看。 “你不答应,总有人上赶着来。以前是,现在也是。” 周拓刚要上楼,猛地顿住,眼神僵硬的转向手机屏幕,又回到她眼睛里。 反应都慢了几拍,表情难看要命,好像是唤起什么记忆似的。 “你可以,试试看。” “你说的。”林缊月手机没开静音,手机自带打字声噼里啪啦的。 她边打还要边念出来。 “明天晚上八点,夏朵餐厅,你要不要来接我……” 还没编辑完,周拓大手一挥,夺走手机,往沙发上抛去。 “不要惹我,林缊月。”他说得轻缓,已经是暴风雨前的沉默了。 周拓快到忍耐的极限了。 他知道林缊月是浑身长满荆棘的野花,是竖起防御的刺猬,想要靠近,需要冷静的用耐心一点点浇灌。 但是。但是也有这样的时刻,他已经一退再退了,为什么她还是不能停下? “我没惹你,哥哥。”林缊月爬去沙发捡手机,“我只是想和初恋小男友联络旧情而已。” 她自言自语,拿起掉在沙发缝里的手机,“体育生,应该腰腹力量很好吧……” 林缊月就觉后腰一紧,她被一股大力囚住。 “你敢?” “好啊。” 她不怕死,知道周拓在后面看,利落干脆的点击发送,回头挑衅。 腰上手掐得她痛得要生淤青。 林缊月半跪在沙发上,周拓在身后锢着,呼吸重重喷在她的肩颈,片刻后好像妥协般的。 “做。”咬牙切齿的一个字。“谁说不做。” 周拓下巴搁在她肩窝,“做完把他删了。” 林缊月觉得不可思议,“你做梦呢?” 不是想象中的答案。 周拓可算是气笑了,“你……” 他想不起来这场对话究竟是怎么演变到这个份上的,但也不想去追根溯源了,大脑充血得厉害。 不管多少年过去,林缊月还真是,总有办法能气得让他直想把她捆起来,塞棉花闭上嘴,只是硬生生承受他的重击。 他拖住后腰,把她往墙上拽。 林缊月踹在大腿上,周拓纹丝不动,推她后背牢牢抵住墙面。 前面咫尺之间是周拓那张黑的要死的脸。 他手捏住林缊月的下巴,“合同白签了是么,要不要我提醒下,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那房子都还没给,还好意思提?” 周拓不说话,眼睛更暗了。 他需要确保林缊月不会和上次一样半路跑了。 她做梦都要那栋在英国乡村的房子,他知道不扣着这个,她不会好好听话。 “说到这个,那我也提醒提醒你。”林缊月以为周拓不说话是心虚,冷笑一声旁若无人地继续说。 “你履行了约定么?我从住进来为止,你一共才跟我做几回?六年了,你但凡技术有点长进,我也不至于再去找张鑫。” “再去找?”周拓脸色难看,掐着她下巴的手指节泛白,“你什么时候还找过?” 周拓理智的面具终于被这句话狠狠破开。 这场酝酿中的风暴终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撕裂平静。 所有忍耐、迁就、退让,都在这一刻都变成漫天飞舞的沙尘。要席卷平原大陆上的一切生物,和他一起共沉沦。 “好好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和他做的?” 沙尘暴(2)(h) po18b t.c o m “只能说,比你厉害……放我下来?!你……” 周拓轻而易举就拦腰把林缊月架起,面对她的拳脚交加丝毫没反应。 三步两步到了房间往床上甩去,林缊月得到机会爬起就走。 周拓一推,她又倒回去。双腿半跪,一左一右钳制在她身旁,双手轻动,几下就解了裤子,粗壮的阴茎从裤子里弹出来。 按住躁动乱跳的林缊月,给她像摊煎饼般翻面过去。 一手握着脖子让她后背紧贴自己的胸膛。 一手撸动几下,生生插了进来。 林缊月生理反应弓起背,却被周拓掐得动不了身。 周拓把她的脸转过来,强迫和自己对视。 林缊月要扭头,没成功。 身下的顶撞更重了,她像被用钉贯穿似的,没几下腿就软得厉害。 水已经从穴口滴到大腿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头埋在床里,被单上全是他的檀香味。 林缊月感觉要窒息了。 “你说的对,我技术确实不好。”周拓在她耳边轻咬,眼眸已是落日后的黑夜。夲伩首髮站:w uye zhen.co 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但没办法。目前为止,你也只能,只可以,选择我。” 林缊月被操迷糊了,听到这话强打着精神回头告诉他,“……你管不了我。” 他闷头操进更深,“别做蠢事。” 林缊月刚刚不小心一直捏着带进来的手机响起,在床上右上角的位置。 她已并无精力去管,只是眼神涣散,微张着嘴承受周拓的撞击。 周拓一边操她,一边伸手去够。 看到来电,冷笑,“你的初恋小男友来电了。” 又是一个狠狠的进入,好像是在思考,“不是说要和他再续前缘么,要我帮你接吗?” “你敢……”林缊月没有思考的余地,断断续续只吐出两个字。 “好啊。”他用刚刚林缊月的话回。 拇指轻点,“嘟”地一声,电话接起。 林缊月没想到他真的敢接。该死的周拓居然趁机加重力度,撞击声在房间里回响。 林缊月顿时大脑缺氧,快感来得异常凶猛,她紧闭双唇,死死盯着那块发亮的屏幕,上面显示着通话的界面。 张鑫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在外面,可以听见那边的车流声。 “缊月,我在外面没看及时看见,你刚刚好像还没说完,明天你几点下班?我好去接你……” 林缊月紧闭嘴唇,伸手去抓手机。 周拓却把它推更远,咬她耳朵,声音是不理智的怒火中烧。 “让他好好听听,我是怎么操你的。” 一记深顶,险些叫出声。 林缊月扭动身子,无奈被圈在周拓腿间,挣扎根本毫无作用。周拓把她的腰按下去。 “别分心。” 周拓做了几下,深觉还没变态到直播这种事,长臂拿过手机,沉声说:“她不方便接电话。” 匆匆挂断,扔在一边。 把林缊月软成一滩烂泥的身子捞起,带进卫生室。 卫生室里有面巨大的镜子,周拓把她放在镜子面前。扶着刚抽出的紫红色的阴茎,在泥泞的穴口磨几下,顺着刚刚的湿润的腿间,滑了进去。 一进去就又是狠狠一撞。 “我在干什么?”大掌绕到脖子处,拉她贴住自己。 林缊月说不出话,嘴巴微张,眼神涣散,盯着镜子里交融的那对男女,一点声音也不发出。 周拓把她的脸扭正,又重复一遍:“我在干什么?” 林缊月还是不说话,只是沉默看着镜中,周拓额头的青筋用力的都暴出来了,每下都是全根抽出,然后在深深撞进去。 破开宫口,林缊月脸色潮红,抖得站不稳。 他扶好,轻嘲:“不是说技术不好,怎么连话都说不出了?” 抓着双臂绕到后边,把她的一条腿架在台子上。 这个姿势,她想低头都难。只能一下又一下看着镜中的自己被周拓摆动着,脸色涨红,两人是相同频率的颤动。 这个表情她认得。 林缊月闭上眼。 内壁急遽收缩,周拓在她身后加快速度开始冲刺,随着猛地一个深顶抽出,林缊月喷出的水液跟着也洒了出来。 周拓撸动几下,射在了她的腰窝。 …… 林缊月被高潮折磨的没法走路,周拓拿湿纸巾给她清理完下体,把地上的水渍也擦干净。 看见她还是一言不发,怕她不知道自己中途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皱眉提醒:“……张鑫的那通电话我早就挂了,你现在可以说话。” “啪——”林缊月抖着手,朝凑近的那张脸扬去。 周拓被打得头偏到一边。 有半分钟的寂静,气氛凝重。周拓突然笑了一下,打破沉默。 “打的真好,手痛不痛?” “你有病,周拓。”林缊月稍稍缓过,扶着墙,说话却不含糊。 “我是有病。”周拓恨恨的,脸上已经红了一块,“我一想到你们两人曾经……我就恨不得把你绑起来。” “……我说过,不要惹我,林缊月。”周拓盯着她,“合约上的内容你不遵守,我不保证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有病就多治治。”林缊月最后离开房间,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周拓脸色惨白- 姜严明半夜被叫出来,怎么都想不明白周拓为什么把他约出来击剑。 他已经很久没打过了,再说,这么晚…… 穿好护具,姜严明闷在头套里,“我好多年没打了……你……” 周拓几乎没多说话,气压低得要命,让出优先权,让他先攻。 姜严明直刺,周拓后退几步,向前狠狠一跃,伸剑猛击。姜严明想要去挡,没接住,被生生刺中的手臂,隔着衣服传来一阵灼痛。 …… 都一个半小时了。 周拓今天打得尤其猛,攻击性强得令人受不了。 几个回合下来,姜严明体力严重不支。这几天还熬夜和国外开会,又这样剧烈运动,害怕自己猝死,连连举手认输。 “停下,停下,不打了。”他摘掉头套,好不容易喘口气,“你今天这么火气这么重?” 周拓举剑不放,确认姜严明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对打后,才把头罩拿下来。 喘着粗气,汗水顺着发梢滴下,“没什么。” “没什么?”姜严明掀开衣服,“你看你都把我快打淤青了,难道还在记恨上回的事?我都给你道过歉了,你……” 姜严明突然盯着周拓得右脸。刚刚带着头罩没发现,现在拿下了,他才发现那上面有个可疑得红印。 “你这半张脸怎么红红的?” 越看越不对劲,这看着……居然像是巴掌印啊,姜严明倒吸一口气,“你……” 周拓冷冰冰打断:“不打就回去。” 姜严明看着那张吃瘪的表情,心情突然很好,凑上欣赏,“你女朋友还家暴你啊?哦哟,有点猛的嘛……” 周拓用击剑打他,难得讲脏话,“快滚。” 姜严明叫司机先接他走了,周拓则独自练到凌晨才筋疲力尽地打道回府。 吃饭 林缊月布置会场,张鑫自告奋勇要来接她。 于是当她还在指挥场务老师粘贴指引牌的时候,就有工作人员跑来对她说。 “林老师,有人找。” 张鑫也不打扰,就站在远处树边冲她招手。 黄阿丽和陈立伟嗅到丝八卦的气味:“林老师交男朋友了?” “啧啧,这俊男靓女的,好配啊。” “可她不是和秦老板是一对么?” “难道都是谣言?” 陈立伟转头观察秦烨,他正盯着古树旁临时的木屋,思考让蚕灯装在哪面墙上更好。 “秦总这样子,看着也不像吃醋。” 他们窝在一边凑热闹,陈立伟拍黄阿丽,“快看,秦老板注意到了,正朝他们走去呢。” 黄阿丽抬头,看见秦烨果然站在他们两人面前,不知道在说什么,顿时恨不得自己化身唇语专家。 她低头粘贴作品阐述,过了会再抬头,看见秦烨正和那个男人握手,面不改色。 “修罗场啊。”陈立伟在一边点评道。 这头,林缊月正介绍张鑫和秦烨认识:“这是我上司,秦烨,秦总。” 转头:“这位是张鑫,我高中的好朋友。” 两人点头相笑,握手相摇。 又寒暄几句,林缊月到旁边去抽烟,只剩下张鑫和秦烨。 张鑫对此次的展览很感兴趣,“你们这个什么时候开,我到时能来么?” 越多人来越好,秦烨颔首,“当然。”想了想又说:“我们周一有个剪彩活动,感兴趣的话,也欢迎你来。” 张鑫求之不得,“好啊,具体时间?” 秦烨说:“到时给你发邀请函。” 收工后,林缊月向大家道别,坐上车。 车里已调好暖气,有点闷。 林缊月放下车窗,张鑫问她:“夏朵餐厅?” 她点头,揣测张鑫脸上的神情,“我昨天信号不好……电话……” “我正想说呢,”张鑫道:“昨天在马路上,还没来得及听,你就挂了。” “……你没听见?” “听见什么?” 昨天他在h市中心应酬完,想着这个时间点,兴许还能约林缊月出来散散步。 结果对方接起电话时正好有辆清扫车路过,声音大到堵着耳朵也听不清。 等车开过时,电话已经挂了。 他还是发了条微信去:一起散步吗?明天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没什么,”林缊月说,“我信号也不好,通话莫名其妙就断了。” 她安下心来,“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一直没机会请你吃饭道歉,上次那个局是为我组的,结果我还走了……” “不用感到不好意思,”张鑫安慰,“反正我们哥几个本来也要聚,我们那天玩的也很开心。” 他转头迅速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林缊月。 张鑫咳嗽了声,“还在想工作的事?” 林缊月回过神,“抱歉。” 张鑫沉默片刻,想了又想,还是选择问出口。 “……上次……酒吧的那个人,男朋友啊?” “啊?”林缊月没料到张鑫讲话这么跳跃,“不是,他是我……” “室友。”她说,“是我室友。” 张鑫记得她以前就住在他们家,怎么多年以后回来,又变成室友了? 孤男寡女的,搞不好…… 他担忧的说:“和成年男人住一起,怎么说还是有点危险……你要是缺钱或缺房源,我都可以帮忙,我有个朋友是…… ” “暂时不用,”林缊月礼貌回应,“租期还有段时间,到时搬出找你帮忙。” 张鑫对她这个决定感到有些不放心,正准备说什么。 “就这里,”林缊月指窗外,“到了。” 张鑫停好车,他们从车上下来。 - 林缊月今天下班迟,更别说古镇到h市中心并不近。海鲜烩饭,烤鸡、沙拉薯条上来的时候已经快将近九点。 林缊月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没吃几口,电话就响了。 她以为是工作电话,想也没想接起。 “喂。” “这么晚,你去哪了。” 林缊月并不想理,把电话递给张鑫,“室友来电话了,你帮我接下。” 张鑫有些困惑,但还是拿过手机。 “喂?”他看向林缊月,“缊月和我在一起吃饭,你……” “让她听电话。”对面重复。 张鑫眼神示意,林缊月摆手。 他只好又道,“她说现在不方便……喂?” 张鑫再去看屏幕,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他把手机还给林缊月,小心试探,“……你和室友的关系是不是不好?” “对,经常打架。”林缊月舀了口烩饭送进嘴里。 “打架?!”张鑫很替她担心,“室友关系很重要,林缊月,他又是男性……” “……不然实在不行,你住到我那边去?” 林缊月敷衍:“再说吧,租期还有段时间。” 吃完,林缊月最近这周忙得厉害,因此需要早早回去养精蓄锐,于是拒绝了张鑫的散步邀约。 她起身付钱,张鑫抢过账单,“不行,还是我来,哪有让女孩付钱的道理?” 林缊月说:“说好我请你吃,怎么能让你……” “两位,”服务生打断,“这边一共是五百十八块,账单已被付过,祝两位用餐愉快。” “……你付的?”林缊月看向张鑫,对方表情和她一样惊讶。 她问服务生:“谁付的?” “那位先生说是您的男朋友。”服务生对林缊月说:“他还说在门口等您……” 话音未落,有人走来。 下一秒林缊月被揽住肩膀,一切都发生太过突然,等到张鑫反应过来时。 男人已揽着林缊月的肩膀站在面前,颔首问好。 俨然宣示主权的姿态。 张鑫当然知道他是谁。这张脸想不记得都不行。 他看向林缊月:“这不是你室友,怎么……” “室友。”周拓跟张鑫念,转头把林缊月掉落的碎发理到耳后,“你在外边就是这么说我的?” 服务生暗道真刺激,默默拿账单离开,在远处和同事隔岸观火。 周拓的视线又到张鑫脸上,话却是对她说的:“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朋友?……居然是个想撬墙角的。” 张鑫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他确实想追林缊月,但是基本的道德还是有的,他如果一早知道林缊月有男朋友,肯定不会三番五次的约她出来。 林缊月想反驳,肩膀被周拓重握,干笑两声,“……我这不是,还没适应过来么……” 张鑫迅脸上变色,又青又紫。 “林缊月,你本可以最开始就告诉我。”张鑫皱眉,面上有些拉不下,这个男人的存在过分碍眼,“我不会有意见,但你为什么要选择撒谎骗我?” “我没……” “算了,”张鑫摇头,“就这样吧林缊月。” 他一刻也待不下,最后再看林缊月一眼,“再见。” 转身离去,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里。 林缊月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神色复杂。 罪魁祸首挑眉看她,把另一边落下的碎发也挑到后面。 “初恋男友跑了,不去挽回?” “你以为我不想?”林缊月视线往下,“你把手放开,我自然现在就去。” “嗯。”周拓重重锢住肩膀,“你试试看。” 晚安 周拓替她打开车门,“都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林缊月坐上去,“你要是不来,我会更开心。” “真可惜。但你们已经不可能了。” “那还不是多亏了你。” “不客气。”周拓等林缊月安全带插进锁扣后,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没人说话,林缊月昏昏欲睡。到家只想快点洗澡睡觉。 刚要回房,周拓拉住她,视线在空气中碰到。 “干嘛?” “……你想怎么来?”周拓好像难以启齿似的,“……做的次数……你想一周几次?” 烦躁突然有了出口,林缊月挑眉,“不是昨天还拒绝我?” “不要得寸进尺。” “哦。”她说,嘴角忍不住翘起,“那不然听我的?反正你不重欲。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想要,用规定来束缚未免有些……” 历史为什么,总是惊人的相似。 他千防万防,还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你叹什么气?” 周拓:“我没有。”掐着她柔软的手臂,“可以,你说了算。” “这才像话。”林缊月满意点头。 周拓还是拉她不放,“……那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什么时候还找过张鑫?” 林缊月突然咧嘴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你咬文嚼字……” 周拓脸色阴下去,“林缊月。” 林缊月压不住嘴角,“好啦,亲亲我吧,我总得验下货吧?” 周拓看着林缊月,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初冬,她也总是这样翘起嘴唇仰面等待。 那个时候,好像够够手,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触碰她。 周拓的手指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做。 “快点。”林缊月催促。 他停顿片刻,垂下头,羽毛般的吻就这样飘然而至。 林缊月心想,这个吻怎么轻飘飘的?平时她更喜欢激烈一点的,但这样好像也还不错,蝴蝶般扇动翅膀,柔柔痒痒的。 她回应着,转了个身,背部贴着墙面,环绕住周拓的脖子,睁开眼埋冤,“你怎么不搂我?” 周拓片刻怔忪,回神时林缊月已经把他的手放在后腰,“这样,懂不懂?” “今天跟在张鑫面前搂的这么起劲,怎么到了家,你就……嗯?!” 周拓突然弯腰,亲得她有些措手不及,相较之前更加放肆,好像要把她吞进去似的。 林缊月舒服的直哼哼,周拓在她后腰处摩挲,暖暖热热的掌心。不知是谁的心跳声这么吵,直击心房,林缊月抽了只手,贴在他的胸膛上。 硬邦邦的震动。 周拓把她的手收在掌心,准备俯身更用力地加深时。 林缊月却趁其不备推开他,“今天就不做了,我工作一天,很累。” 兔子似的蹿回房间,关门前用难以察觉的音量,轻轻说了声“晚安“,然后“啪嗒”一声落了门。 速度太快,只留周拓一人在走廊上喘着粗气,耳膜好像要被震碎,只剩规律跳动的节奏声。 过了很久,等到气息平稳下来,他对着那扇门,也轻轻地了说:“晚安。” 然后转身走进他的房间。 - “等等。”林缊月喘不过气,抵着他的胸膛。 周拓将柳腰按向自己,像要给予她热量似的。哼了声,“别停。” 林缊月被他拉过继续靠在墙边亲。阳台上风大墙壁又粗糙,林缊月后背硌得发痛。 “喂,”她用脚踢周拓,“放开我。” 周拓去追她向后仰的脸,两人在风里又纠缠了会儿,等感觉手里的腰身变得软绵绵了,周拓才勉强放开她。 两人视线一触即离,林缊月看着自己的脚尖。 “好冷啊,”她吸吸鼻子,“要不要去我房间?” “……去你房间做什么。”周拓花了点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哎,周拓。”林缊月不满的抬头,“你知不知道你很喜欢明知故问?难道我邀请你来,是帮我写作业?” “好了好了,知道了。”周拓拉住手臂,微乎其微的皱了下眉,“怎么这么凉?” “你还好意思说,”林缊月抱怨,“我早就叫你松开我,你还一个劲抓着我不放——” 周拓捂住她的嘴,“小声点,我爸妈还在书房。” 林缊月白了他一眼,开进房间的门。 刚刚在阳台上只亮着一盏装在墙壁上小夜灯,他们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 等到了林缊月的房间,两人都因光线过亮而眯起眼。 林缊月平常习惯把所有的灯都开起来,让室内窗明几净。但似乎不太适合此时此刻,她把大灯关了,只留桌角的一盏台灯,静静散发微弱的暖黄灯光。 现在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周拓的身体就在她背后,散发腾腾热气。 林缊月转过身,差点要擦到周拓的脸。 嘴角一点也控制不住,视线下滑,“掀开给我看看。” 周拓下身是宽松的居家休闲裤,他搭在沿边,正在犹豫是否就这样褪下。 林缊月嗤笑,“谁让你脱裤子了,我让你把衣服掀开看看。” 上次在帐篷里的时候,她好像感受到周拓有硬邦邦的腹肌,今天在房间里,她想再确认下。 掀衣服相较于脱裤子,就显得容易许多,周拓几乎没有停顿,把衣服掀了一角给她。 果然。坚硬夯实的腹部肌肉。 她的手贴在上面,随着周拓呼吸的节奏上下起伏,她发现周拓的身体好像有片刻停顿,但又马上恢复。 “好硬。”林缊月赞叹。 林缊月玉瓷般的手滑溜溜的,周拓忍耐多时,以为终于结束,要把衣服放回去。 林缊月伸手阻拦,“你就这样,躺到我的床上去。” 床上是整套的浅黄色碎花的被和床单,铺得整整齐齐。 周拓没动,林缊月推了他一把。 “坐上去呀,你在干什么?” 周拓还是没动,艰难开口,“衣服是脏的。” 真是恰到好处的洁癖。林缊月眼珠子滴溜溜转,“那你把衣服脱掉,不就好了么。” 周拓半天没动,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半晌,她才听见周拓说,“……那我脱了,你也要脱。” “好啊。”她还以为什么呢,脱就脱,又不是没见过。 林缊月低头开始解毛衣扣子,空隙里抬头看周拓,他正握住衣角,往上掀动,动作缓慢地脱掉了上衣。 胸膛和腹部没有一点遮挡的暴露出来,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凝视她的一举一动。 林缊月在正数第三颗扣子上犯了难,好几次都没成功。 她和周拓幽深的视线交汇,突然停住动作,“哎,我累了,你帮我。” 周拓冷静接手,修长宽大的骨节十分灵敏,不一会儿就快解好,肃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物理竞赛题目。 林缊月享受着他的服务,视线到处乱看,突然意识到什么,伸手碰了碰周拓。 “诶,你的耳朵好红,你自己都没发现么。” 周拓的目光从毛衣转到她的脸上,眼神沉沉。 林缊月且如其份住了嘴。 面对周拓,好像不用学就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什么时候要住嘴。 他刚刚那个眼神就很吓人,好像要把她吃进去。她相信如果再多说一句,周拓搞不好会做出些她并不想发生的事来。 住哪里(2)(h) 好不容易解好,林缊月脱掉毛衣,又褪去里衫。 她洗过澡,就懒得穿内衣,乳房从衣服里抖落出来。观察到周拓呼吸一顿,自己的脸也好像随之变热。 林缊月甩甩头,贴近周拓,手在腹部玩弄硬邦邦的肌肉。 周拓要把手拉开,林缊月却趁机扯下睡裤,连同内裤也一同扒了,涨红的阴茎就这样弹出来。 “这么硬了,不难受?” “还好。”周拓后退几步,还是给她碰到了。 她抓住把玩,安静的室内只剩咕叽咕叽的声音,滚烫的温度像要灼伤她。没玩几下阴茎就在手里涨得都快拿不住。 他们间的距离是抬起头就可以亲到。 林缊月一直在观察阴茎的变化,刚要说话,发现周拓目光幽深,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 “没什么。” 周拓移开眼。冰丝内裤薄如蝉丝,呈现半透明,少女神秘黑三角几乎没有遮挡就展露在他眼前……幸好林缊月并不会读心,不然一定会狠狠嘲笑自己。 身下突然传来一阵酥麻,周拓闷哼一声,“别……” “我都还没开始,你怎么就这样了?” 林缊月更用力摆动马眼,快速的上下撸动那根越发涨红的圆柱体。 周拓下腹急遽收缩,眼神要钉在她的脸上了,突然恨恨的抓住腰肢,发狠般的朝上一顶。 阴茎脱离她的手心,直直朝神秘的三角地带戳去。 “啊……”她幽怨地看着周拓。 周拓又一顶,猛地摩到那处。 她忍不住叫出声。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说。 林缊月本就生得白皙,现在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就更显晶莹剔透了,只有脸颊晕上可以的红晕。 她被周拓这样弄,身子软了,只能搭着肩膀,整个人像挂在他身上。 林缊月闭眼,神情似愉悦似痛苦。 周拓就这样耸动胯部,无师自通。眼神目不转睛盯着她,自己也了层薄汗。 他抬头仔细观察林缊月,发现如果朝上磨,她的表情看上去会更愉悦。 周拓快要到极限,但是林缊月的表情显然没有,他深吸口气,缓慢插着腿缝,腾出手隔着布料研磨凸起那处。 她的内裤已经湿透了,贴着紧闭的穴口,周拓手指深陷进内裤,大力碾着。 林缊月感觉腿缝都湿了,有冰凉的液体顺着流下。 腿抖得和骰子似的,她需要借力支撑,伸臂环住周拓,头轻埋在他的肩膀。 周拓开始加快速度,林缊月闷在宽肩里,张嘴恶狠狠的咬下,力气大到像是要刺穿骨头。 但就算这样周拓也没停下,手也开始更大力的刺激那处,眼神沉沉贴在她的脸上。 他们像坐上一艘只有彼此的船,跟随海面摇动。 只不过此刻着实和宁静没有丝毫联系。现在是,黑夜里的暴风雨。 电闪雷鸣,波涛起伏,木船不堪其重,顷刻不注意就会被浪潮打翻。 汹涌的海水会盖住木船,盖住踉跄前行的两人,也盖住此刻他们涌动的情欲,让他们心甘情愿一起被打湿、被淹没、被沉船。 一个浪打过来。 “嗯——” 林缊月高潮了。 穴口不住收缩,她的双腿不住的贴近摩擦。视线被白光占据,站不住也看不见,周拓和她一样没站稳,两人退后几步一同倒在床上。 林缊月在上他在下,花了一段时间才缓过来,她觉得腿间粘粘的,伸手去摸才发现,周拓也射了。 两人就这样贴着喘气。 空气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林缊月坐起来,脱了内裤甩到一边。 他的性器还没有疲软,她又上手玩,不一会就变大一圈,周拓的喘息声又重了一点。 她抬眼看周拓。 周拓一下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房间很安静,只有林缊月的手一上一下发出的水声。 周拓问她,“你确定吗?” - 周拓第一次被引入‘性’这个概念,是来自于家里长辈的偷情。 那天傍晚放学早,回来的时候家里一个人没有。他背书包回房,突然听到一声细细的叮咛,以及身体拍打的奇怪声音。 他以为家里进贼,跟着声源,找到是从卧室传出。 门没关严,那场景居然就透过门缝,赤裸裸地传进他的眼里——两具白花花的身体,像在案板上的生猪肉上下交迭。 伴随他这辈子都没听过的污言秽语。 无意闯见,周拓恶心得一整个礼拜都没怎么吃饭。 周放山教给他克制,教他隐忍,教他把所有强烈的情绪都藏起来,绝对不要让人看出自己喜好。 因为这是一个接班人基本的守则,但却没有教过自己如果直面自己的欲望。 等到了青春期,每回勃起的时候,他都会产生深深的自我厌恶。 班里的男生经整天隐晦而嬉笑的谈论性,他总觉得很令人反胃。片子里男人赤裸的目光对着身下的女人,好像在看一盘菜。 周拓根本不能和同龄男生一样,从那些被欲望控制的丑陋面孔的片子里获得同等快感。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林缊月溜进他的帐篷,脱下他的裤子,用手给他撸出来。 才明白为什么片里的人表情半愉悦半痛苦,为什么快感似乎可以操纵人心。 他的精液射在腿间,和她本就洁白的内裤湿答答的混在一起。 周拓盯着那处,快感和罪恶感一同席来,他不知道哪种感受更多一点。 - 那天他们还是没有进行下去,都临门一脚了,林缊月被他制止。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没有安全套。 林缊月失望的从他身上下来,两人在床上肩并肩躺着休息。 林缊月转头问他:“你还不回去?” “……再休息会儿。” “哦。” 她有些无聊,无所事事,侧过头就看见自己在周拓肩上留下的痕迹。 伸手抚摸凹下去的牙印,有些得意忘形,“我真厉害。” 林缊月咬得太重,那里已经渗出点点淤血,周拓抽了口气,握住她。 “别动。” 林缊月没抽手,就任由他这样握着。脚架在腹肌上,重捏了下。 “我有点饿,家里有没有零食?” 答案不用想也知道没有。周家根据专业营养师来定食谱,怎么会有零食? 他们最后决定去不远处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零食,两人动作轻悄悄,都生怕吵醒已经入睡的周放山和李敏。 避孕套就摆在收银处,林缊月伸手前瞄了眼结账的阿姨,发现对方神情厌恶,带有深深审判意味盯着她和周拓。 暗想应该不会卖给她,转而拿了几包薯片和巧克力,回去路上往嘴里塞了根棒棒糖。 她拎着塑料袋一摇一晃的和周拓两个人往家走。别墅区环境好,空气也新鲜,路上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一些不知名小动物的叫声。 晚上气温有点凉,她出来的时候从周拓衣柜偷了件衬衫,把袖口往上翻折三次,给她正正好。 他们那天走得很慢,一路上风很静,樟叶簌簌,不远处就是星星点点的城市光。 林缊月问周拓:“你以后也会住这里吗?” “这里指的是?” “h市。” “不会。” 一阵风吹来,他脑海里突然有了对未来的另一种安排。 除开从小到大被灌输,“成为合格继承人”以外,更加明确,更加清晰的规划。就这样落地生根了。 他并没有反问,林缊月自己就说了。 她点头表示她也是,林缊月特地停下说:“我会住在世界上最好的地区,最好的楼盘。” “好。”周拓点点头,帮她把塑料袋接过来。 握起那只左右摇晃的手,轻捏示意,“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开展 周一,开展日。 h市进入初冬,降温得厉害,阳光倒是不错,照着窗台上的植物静静摇曳。 林缊月在屋里忙得团团转,试了好几件衣服,都不甚满意。好不容易从衣柜底翻出件英国上学时的礼服,拉链居然拉不上了。 “周拓。”她开门轻喊。 “怎么了?”他从隔壁出来。 西装笔挺,袖口三枚纽扣金灿灿的,格外显眼。 “你也去?” “我是甲方,为什么不?”周拓斜靠门框边,双手在胸前交叉,挑眉欣赏。 蓝黑色修身吊带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 转过身时向他露出半截光裸的背部。 她后脖子靠右边有颗黑色的小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那颗黑色小痣拐了个弯,被她绕过肩膀试图抻直的胳膊挡住不见了。 “帮我拉下,这里。” 周拓扶住腰,手从她卡住的地方往上提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拉链顺利地沿着背部往上延伸,一拉到底。 停留在林缊月露出的皮肤的时候,微微皱眉。 “今天气温十来度,还在江边,你……” “我带外套。”她把放在床边的外套穿上。 林缊月看着他满眼不赞成的神情,还以为是搭配出了问题。 “怎么了?” 她向镜中看去,口中的外套其实是件白色短款毛衣开衫,到腰部的位置,海马毛蓬松柔软。 她花大价钱从澳洲那边找人定制,专门为撑场面穿的,比皮草要环保些。 和那件基础的蓝黑色礼服搭配在一起,端庄又娇艳。 没问题啊? 周拓移开视线,肩颈和脚踝全都暴露在空气里,这么冷的天,她明明才感冒刚好。 “下楼吃饭吧,你今天要累一整天,不吃早饭吃不消。” 简单用过早餐,秦烨定了辆车在西林接他们一起,所以周拓送她到西林就分开。 岩极和西林都派了人,公关部的同事带了媒体和摄影师,阵仗很大。 现场特意准备了香槟,各色精美食物摆放在特意布置过铺了白色桌布的台子上,供活动方和客人享用。 林缊月和秦烨他们在一边等待资方客人到场。 那盏蚕灯挂在古树旁的木屋里,其他作品呈茧状围灯搭绕,蚕灯发出的光透过缝隙渗出,照出的光影层层迭迭相映成趣。 “这到底是谁设计的?”黄阿丽突然好奇。 陈立伟对国内新锐设计师如数家珍,“以前老东家试图去联系过,连联系方式都没找到,神秘的很。” 黄阿丽不信邪,“那名字呢?只要是个活人,总会在网络上留下点什么吧?” “用的是英文名,摆明了是不想被人找到。” “那你说他为什么要去投奖呢?” 这个问题把众人都问倒了,约莫只是想要作品受到大众认可吧? 大家匆匆结束这个话题。 来电响起,是新项目打来对接的。林缊月走到远处的古树后接完电话,看见周拓就站在她身后。 他穿了件深色西装,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漏到他的身上,就像小猫玩耍间无意落下的脚印。 远处人声鼎沸,这里却静得可以听见叶子飘落的声音。 安静得可疑,林缊月警觉,“是岩极来了么?我先……” “放心,还没到,”周拓靠近,从下往上一颗一颗地给她敞开的毛衣系上扣子,“他们要半个多小时才来。” 他慢条斯理地扣完,后退几步,看了一眼,又走进替林缊月摆正衣襟。 “别太紧张了,林缊月。” “我么,我才不……” 周拓只是轻捏她的手臂,“我知道有种方法很管用,要试试么?” 今早他从房间听见林缊月在隔壁干呕。送去西林的路上都格外沉默,一句话不说地对手机打字,他连和她说话的空隙都没有。 “什么方法?” “把手伸出来。” 林缊月照做,脑子里黄色废料在这一刻飞速转动。 不会是要打手心吧,怪色的。 结果周拓却只是伸手进口袋,过了会儿又伸出来,在她掌心放了什么。 林缊月拿起来看,是颗巧克力。 被漂亮金箔纸裹着,一个迷你酒瓶的形状。 周拓帮林缊月解开,倒过小酒瓶,从后面掰开递给她。 里面晃荡着香气扑鼻的朗姆酒。 林缊月接过喝下。混合着浓郁巧克味的朗姆酒,顺着食道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 她把空掉巧克力也含在嘴里。 香醇又甘甜,林缊月浑身都放松了。 “这就是你说的好办法?不就是喝酒么,不过你还真别说,好像是有点……” “不给我一点么?” “你应该还有吧?我都吃完了——” 林缊月被一股大力握着向前拉去。 周拓擒着后腰,低头看她。 “那我检查下。” 落下轻吻,吸吮片刻,撬开牙关。如愿在她口中尝到一点酒香,又追着深入缠绵片刻,才松开她。 两人在树下微微喘息。 周拓脸不红心不跳的点评道:“还可以。酒不错,就是巧克力太甜,有点腻。” 林缊月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吻给弄得有些愣神,摸摸肚子,胃变得暖乎乎。 朗姆酒的后劲可真大,居然现在就开始眩晕了。 周拓看着她呆掉的神情,轻笑一声,伸手把嘴唇上的反光擦掉,又替她整理好衣摆。 “好了,去忙吧。” 庆功宴 酒心巧克力真让林缊月安下心来,她所担心的事情一概没有发生,发完言,剪好玩,又有媒体来拍了照,简单采访过后早早就收工了。 晚上岩极要举办庆功宴,安排在黄江上,租了艘豪华大游艇,一共五层。所有参与过项目的人都会参加。 船停在岸边等待宾客,因此西林趁机自己先庆祝一番。 “大家辛苦。”秦烨举杯。 “干。”大家酒杯轻碰。 黄阿丽已经喝过一杯,酒精开始上脸,所以也就变得大胆起来。 “秦总,你是没看到今早林老师的脸色,煞白煞白,打了个电话,突然脸色就红润了。” 秦烨笑笑,“是么?” “我哪有?”林缊月狡辩,“偷喝了杯酒而已。” “原来如此,”黄阿丽赞同,“我也紧张死了,就怕时间没控好,岩极还带人来拍呢,你看见了么。” 项目终于落地,黄阿丽得意,话就越说越多。 “……周总居然也来了,就站在姜总旁边,话也不说几句,好高冷……简直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迷死谁了……姜总也好帅,两个……” 林缊月端酒杯示意自己要出去。室内暖气太足,有些发闷,她在外边的甲板上靠栏杆吹了一会儿风。 …… 游船慢悠悠在江面划开两道涟漪,两岸巨人般屹立的摩天大楼此刻看上去不过城市星光,流光溢彩,甲板上觥筹交错。 林缊月端酒站进来的时候,秦烨正好在向姜严明敬酒。 “谢谢姜总对西林的赏识。” “哪里哪里,成果大家都有目共睹,欢迎下次再合作。” “谬赞,下次有机会一定再合作。” “听说你们最近还接了周氏的项目?”姜严明看向周拓。 秦烨朝周拓轻举酒杯打招呼:“是,那个项目最近我们也在跟进,周总,我敬你。” 周拓和秦烨碰了杯,眼神却看向别处,“大家今天都辛苦了。” “周总承蒙。”秦烨也喝了口。 姜严明注意到一边的林缊月,“上个片子金狮奖的片子是秦总和林老师两人做的?” 林缊月笑着回应,“是,刚入行不久做了短片,运气好获了奖。” 姜严明和她轻碰,“那可不是运气好,刚入行就获这样大的奖,在西林这样的小地方,还真是有点屈才。不如来我们公司干?” 秦烨一听到要挖人,有些站不住了,“姜总。” 姜严明哈哈大笑,“我就是随口一说,秦总怎么还着急了。” 周拓问:“两位时候开始合作的?” 秦烨沉思,“有些年头了,我们学生时代就认识,兴趣相投,后来合作不过是顺其自然,没想到做工作搭档这么合适。” 周拓抿了口酒,沉沉点头,“原来是上学时候的旧友,难怪协作的这么默契。” 林缊月眼神不经意和周拓交汇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撇开低头喝了口酒。 有位不认识的中年男子凑上来,“周总,姜总。” “潘总?” 看到有熟人来,周拓对他们笑笑,“容我失陪。” 估计也是姜严明的熟人,两人一道离开。 秦烨又和林缊月聊了会儿,看见媒体朋友,正好打算去联络感情,问她:“要和我一起么。” 林缊月刚刚找到秦烨之前,已经绕过一圈,把黄姐、张哥、陈总,李总、媒体老师、摄像老师、全都感谢了遍。 喝得身体眩晕,摆手回绝,“我再去吹吹风。” 甲板上人来人往,大家穿得不多,但好像都不觉冷似的,聊得津津有味。 林缊月好不容易在三楼船尾处找到空闲。 她停下来喘口气,下意识去找烟,发现今天的外衣没有口袋,惊觉,她这几天甚至根本没抽过。 三楼的视野开阔,能看见楼下欢声笑语,杯觥交错的场面,她看了会儿,有些无聊,又望向对岸灯光璀璨的霓虹夜景。 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男人气息从身后欺压而上。 林缊月转头,差点擦到他俯身的侧脸。 “刚刚去哪了?”低沉的嗓音。 “什么去哪?”林缊月偏头,“我不是一直和秦烨一起么。” 向旁边挪几步,大掌依旧纹丝不动地揽在她的腰上。 “这样不会被人看见么,周总。”林缊月调侃。 “不会的。”周拓在她后面搂着,脸埋在光洁白皙的肩胛处,呼吸喷洒在皮肤,和江边晚上的冷风区分开来。 “……别叫我周总。”声音闷闷的。 “哦。”林缊月问他,“……还有那个巧克力么,酒喝多了,想吃点甜的。” “没有了。”周拓抬起头来,“巧克力没有,酒还有,你要么?” “……不要。”这艘船上随处可拿的酒,她才不要,“放开我,我要走了。” 周拓大掌立刻收紧,她根本没法动弹。 “我要走了。”她重复,推测周拓可能有些醉了,不和他一般计较,“我再不回去……” 周拓突然抬头,把脸掰过,嘴唇欺压而上。 果真醉了。 林缊月可以在他嘴里尝到浓浓酒味,应该是喝了不少红酒,还带着甘甜的回香。她闭眼回应,周拓贪婪汲取,直到气竭,才将将放过。 再抬头,他眼底的雾气蒙蒙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幽深的黑眸。 “刚刚和他聊了什么?” “和谁?” “你觉得是谁?” 林缊月听到周拓这么问,就知道刚才被看见了。 开船前,她在室内待得有些头大,和秦烨他们打了招呼去甲板上吹风,黄阿丽壮志凌云的发言依旧断断续续从船舱传来。 外头静悄悄的,只有江风呼呼吹,脚步声响起,旁边一重,林缊月转头。 那人背靠栏杆,正侧头看她。 “一切顺利么?” “看见我,很惊讶?”张鑫看出她片刻怔忪,笑了声,“聊聊?” “……好啊,”林缊月转眼就恢复,“想聊什么?” 黄阿丽在船舱,那个时候以为自己喝出幻觉,凑到陈立伟旁边问:“林老师的小男友是谁请过来过的?看两人这背影,嚯…… ” “我请的,怎么了?” 这蹩脚的中文口音…… 黄阿丽抬头一看,旁边赫然站的是秦烨。 陈立伟在自己对面挤眉弄眼,眼神都使烂了。 大脑瞬间清醒,“……没事,就是好奇嘛,请的好,请的好……”她边圆场边懊恼的回想刚才是否说漏了嘴。 眼神再去找甲板的时候林缊月和张鑫已经不在了。 你吃醋了(h) 三楼船尾,甲板处。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张鑫和她聊完就离开了,她没想到周拓那个时候会在船上。 林缊月转头,周拓的目光紧贴,没有再说话。 “……我和他说了。” “说了什么?” “我有男朋友……” “就这样?” “……还能怎么样?张鑫人很好的,还跟我道歉了,说上次不应该这样对我……” 腰上的手松力气变小一些,林缊月转身,和周拓面对面。 “怎么,吃醋了?” “没有。” “哦。”林缊月攀上他的胸膛,“……你还有酒么?” “没了。” “我不信。”林缊月踮起脚凑近,眼神挑逗,对周拓拒绝的表情视而不见。 “让我尝尝。” 林缊月刚贴上,立刻就被周拓夺回主权,压着她在栏杆上,舌尖侵入,腰都弯了。 没深入就分开,周拓摩挲她的嘴唇,“好吃么?” “好吃是好吃,但……”林缊月想要更多。 周拓“嗯”了声,把她往侧边带,那里有道暗门,轻拉推进船舱里。 林缊月睁大眼睛,“你想干嘛?” 周拓把她的外套一挑,林缊月玉般光润的皮肤就从吊带里裸露出来。 “干你想干的。” 他今天穿得人模狗样,头发也梳得油光蹭亮,刀削般的面孔在船舱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看起来格外秀色可餐。 林缊月问:“锁门了吗?” 船舱逼仄,周拓给她翻身,站在背后,抓着她的手臂向前,“你来锁。” 气息侵占,另只手则伸进裙摆,隔着布料碾去。 林缊月被带去锁门的手立刻就软了。 好不容易落上锁,想转身,周拓却锢住不让,把她压在门上,撩起长裙固定在腰侧三寸,内裤褪至脚踝处。 周拓三五下掏出性器,撸动几下,贴着穴口摩擦片刻,直直捅进来。 没有太多前戏的润滑,林缊月扭动身子,周拓没有理会,耻骨相撞,林缊月要扶住舱门才不至于摔倒。 他们今天都很沉默,周拓力气尤其大,一左一右掐住腰,每下都撞到底。 “掐……掐我脖子。”林缊月好不容易转头,看见一张阴沉沉的脸。 周拓言听计从,腾出手绕过肩膀,锁骨,找到喉咙口的位置,狠狠掐上去。 “嗯啊……” 林缊月被突然用力,一下子只有呻吟被撞击声敲散,大脑被快感侵占,话都不连贯。 “停,停一下……” 她有点担心,要是等下喷水,这件裙子就不能穿了,外面还有这么多人。 “怎么了?”周拓还真听她的,马上就停下来了。 估计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眸子很黑,小声喘气,掐在林缊月脖子上的手轻了一些,但还牢牢定在那处,大拇指上下抚摸,好似在抚慰。 ……好色。林缊月分神了,“……轻点,我怕喷。” “好。”周拓抚摸她颈侧的手停住了。 林缊月突然闻到一阵很烈的檀香味。周拓带她一起转身,两个人在船舱里换了位置,姿势还是一前一后。 周拓靠近耳朵,轻衔起耳垂,牙齿轻咬留下愈合的耳洞,他记得林缊月以前一个耳朵上有四个耳洞,现在已经全都堵上了。 “那我们换个玩法。” 转过来林缊月才发现,船舱没有她想的小,大概足够三个人通行,她和周拓在这两个人,还有几步路可以伸展走动。 船舱内只有顶头一盏灯,灯光有些昏暗。周拓领她往前走几步,才发现那里有面全身镜,这里是换衣间。 林缊月看见自己被周拓托住下颚,他就靠在自己的肩上,衬衫上连褶皱都没有,已经换上好整以暇的表情,充满玩味盯着镜中的她。 反观自己,头发都乱了,嘴巴微张,脸上潮红泛滥。 黑色吊带裙被撩至臀部,内裤就落在她的高跟鞋边,像一副脚铐。 林缊月马上就懂了周拓是想对着镜子干她。这就是他说的新玩法。 她伸手往后推周拓,“我不要这么玩。” 触碰到的高级衬衫,平坦得没有丝毫褶皱,林缊月突然有点恼火。 “松手……听见没,松手,周拓。” 他今天对她言听计从,唯独这次没有答应。 林缊月想把周拓握在脖间的手拿掉,但周拓比她更快,性器一路从臀缝烫到腿间,再朝上狠狠一挺。 “嗯……”林缊月丝毫没有防备就叫出声,身体无法动弹。 她看见周拓在身后缓慢进出自己,水声充斥整个房间。 小腹极其平坦,一进一出间隐约露出一根凸起的形状。 林缊月看不下去,微转过脸,被周拓大手转回。 直面镜子。她赤身裸体,欲求不满被周拓操动的样子就出现在镜子里。 身下的速度故意变快,她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所有的张牙舞爪都缩回龟壳里。 周拓每下都撞到敏感点,五感被镜子无限放大。 林缊月又感觉到喷水的前兆,头皮开始发麻,“轻,点…… ” 周拓理都没理她,用更快的速度碾去,更重,更深,好像要把自己也融进去。 林缊月目光没有焦距的散落,绕来绕去总能和他四目相对,周拓眼眸像黑曜石一样沉,脖间的手包裹住她。 林缊月几乎喘不过气,大脑空白一片,所有声音都离自己万般遥远,整个人就要瘫下去。 周拓堪堪扶住她,强拉着,再往里一挺。 林缊月眼前白光闪过,腿间热热的。 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悉数泄了出来。 但周拓还没有射。性器依旧在体内,他从镜子欣赏林缊月的表情。 她眉头紧皱,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脸色红润。看上去更漂亮了,像上好色渡过油的瓷器娃娃,只是这个瓷器娃娃一点都不听话,还老是惹他生气。 他又往前一送,林缊月还在高潮余韵里,被突如其来的这一记深顶给弄得发抖,天灵盖都麻了。 周拓没有给她时间喘息,又开始下一轮。 林缊月找不到点借力,被拖着踉跄几步找到支撑,冰凉的触感贴着她,缓过劲才看清楚靠着的是那面镜子。 冷冰冰熨烫着她的脸,喘出得气被可视的变成镜子上的水蒸气,硬是压了一个她的形状在上面。 周拓撞得发狠,外面寒风瑟瑟,船舱里没有暖气,但两人把屋内蒸得还有些热,镜子也染上层雾气。 周拓加快速度,冲刺几十下, 终于放开林缊月,抽出撸动几下射在她的大腿。 滚烫的精液顺着林缊月的大腿流下。林缊月终于被放开,也不管地上脏不脏,颓坐在地板上,腿间黏腻但已无心去管。 好不容易从强烈的快感余韵中缓过一些,她才把内裤从腿边脱下,在那里胡乱的擦了一下。 周拓也没好到哪里去,呼吸声很重,头发翘起,衬衫也皱得一塌糊涂。 两个人看上去像是打了一场架,但却是相遇以来最和平的一场。 周拓皱眉拉她,“起来,地上凉。” 林缊月还没从耳鸣中缓过,头发也乱了。吊带滑到手臂上去了都没意识到,继续保持那样的姿势坐在地上喘气。 她摸摸胸口,心率好不容易平静点,脑子好像终于开始转动,笑意突然爬上她的脸庞。 “你吃醋了,你吃张鑫的醋。” 周拓脸色很难看,没有回答。 林缊月挑眉,“有没有?” 她知道周拓洁癖严重得要死,以前把他衣服弄脏,一天都不会给她好脸色。 今天见过张鑫后居然一反常态拉自己在逼仄狭小的船舱里做爱,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或许她刚高潮完脑子没完全开始转动,还显得有点自作多情。但是想来想去,似乎这都是唯一的解释。 “没有。”周拓拉起她,慢条斯理将滑落到手臂的肩带拉回原处,擦掉大腿上挂着的精液。 又放下裙摆,替她理好头发,抖动西装盖在身上,确保看不出一点欢爱的痕迹后,把锁给解了,门一开,把她推了出去。 “你先自己逛逛,我等下来找你。” 烟花 船舱内。 周拓把衬衫捋好,胡乱扣上皮带,推开门,林缊月已不在外边。 清新的江边晚风拂在脸上,三楼甲板空无一人。 他倚靠栏杆,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背风拢手,深吸一口,烟雾立刻裹住他。 船上人多眼杂,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本该和她保持距离的。 刚刚太冲动了。 周拓不几乎会为发生的事感觉懊悔。但这样的低级错误,是在犯得太蠢。 他的生活记事来就以八倍速快进,学前,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充斥无数补习,竞争,奖状。 再就是毫无疑问以继承人的身份进入周氏。采购,拍卖,开会,制定策略,日夜颠倒。 像方方正正的英文填字游戏,给出既定的单词,只需填入正确字母,就会漂亮的完成这个游戏。 只不过林缊月一直是游戏里的不稳定因素。你永远无法认清到底是大写的i,小写的L,还是数字1。 她的形状一直在变,弄得你也在变,填到最后,发现人生根本不是一张写在报纸上的填字游戏。 但当他意识到时,已经过迟了。 迟到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被挽回,所以周拓摇摇头,忘掉这个发现,又变成一张轻飘飘的二维纸质游戏。 但是现在,现在她就在眼前,在h市,甚至又住回一起。 像过去在招手,那个看不清究竟是L还是l的字母,正提醒他一遍又一遍,曾经那个对于人生,片刻间的灵光一闪。 江上风大,吐出的烟雾一下飘远了。 周拓回过神,对岸江景灯火通明,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离凌点还差一刻钟。 皮鞋声响起,周拓转头,是姜严明。 “你去哪里了?好不容易请了嘉映的黄总,你就不去和他讲讲,给你们公司写点好听的话?” 直到走进,才看清周拓的模样,姜严明着实被吓一跳。 “干嘛去了你?……衬衫皱得都能夹死人……和谁打架了?” 周拓不理,继续抽手里的烟。 姜严明说:“唉,好吧好吧。我替你打过招呼了,遇上个我这么好的朋友,你真是八辈有幸……” “那盏灯,什么时候展完?”周拓打断,“原版的,不是现在这个。” “今年年底,怎么了?” “能快点结束么,我有用。” - 另一边,甲板上觥筹交错。 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里,林缊月张嘴打哈欠,刚结束激烈运动,现在身体有些疲软。 她走进船舱,找空位坐下休息,外套上还残留着周拓身上的味道,倒有点让人安心。 电话在这时响起,林缊月定睛看屏幕,接起电话。 “学姐。” 对面依旧保持一句废话不多说的风格。 “查到了,就是那个会计做的。等下把详细信息发给你。” “……这么快?”她并有料到。 “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你要去看看他吗?” “……什么?” 船上信号不是很好,邮箱一直没发过来。 导致他们家破产的罪魁祸首,那个卷款逃跑会计的资料信息,就静静躺学姐给她发的邮件里。 不过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得知和周家无关后,她就彻底失去兴趣。 很久以来林允月一直在怀疑破产的事是周家做的——好意为林润刚提供工作,让她借住。对于所有人都是棋子的周放山,好心到让人生疑。 现在想来,确实还有另一种解释。但她并不打算去相信。 破产后,她好像就被某种不可预测的漩涡卷入:寄人篱下,外婆去世,拿五百万走人。林润刚张婉清离婚,林润刚成家,有了新的小孩,张婉清也忙于自己的生活。 她像寄存在柜台的行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贴上失物招领的标签。 “叮——” 邮件显出,打乱思绪。 林缊月定睛一看,那个始作俑者的居住地点居然不是哪个高档小区,而是距市中心驱车一小时的一家郊区医院。 她甚至都没听过医院的名字,神色恹恹,百般无聊地收起手机。 旁边座位一沉,黄阿丽喝得醉醺醺,“缊月,等下有烟花,你不去看?” 林缊月听张总还是哪位李老师好像提到过,“不去,我有点累了。” “好吧。”黄阿丽面露失望,又定神看她,“……你这西装哪来的?怎么还怪眼熟的?” “地上捡的。” “捡的?”黄阿丽狐疑看着她,显然是不相信的模样。 林缊月没心思多解释,轻“嗯”声就算回答,显然是一副赶人模样。 黄阿丽读懂脸色,没再逗留,道别后起身就去找陈立伟了。 林缊月又待了会儿,想了想,还是出了船舱。 游艇很大,人群都聚集在一楼二楼,三层往上空无一人。 没看见周拓在哪里,她晃晃悠悠走上最高层,看见那里有个露台。 零点。 一排烟花准时从江面上垂直升起,静悄悄的悬空几秒,呼拉齐齐炸开,像千万朵花同时绽放在枝头。 底下传来异口同声的赞叹,楼下人头攒动,快乐的氛围里里外外洋溢在这艘游艇上。 展很成功,那盏灯依旧闪耀在古镇的那个小木屋里。毫无征兆,林缊月突然想起外婆木匣子里的那捆宣纸。 林缊月小时候学过一阵书法。 老师说她字写得像扭动的蛆虫,难看得紧。 张秀华听完后自作主张给她报了班,每周六踩着自行车送她到三公里外的一家书院去。 那时候张秀华身体很健朗,每天早上还会去山上晨练打太极,连磴脚踏车都比别人勤快一些。 张秀华的自行车因此安了个小孩位。林缊月在后座抱着张秀华的后腰,砚台和笔在书包里就哐当当地响。 书法老师那时候一直说她心太浮气太躁,左偏旁写不好,连整个字就要放弃。 书法讲究有始有终,就算写下败笔,也还是要用同样认真的态度完成整一个字。 但林缊月就是不喜欢有瑕疵,虽然写得不好,但撇捺得不对,她都扔掉。 她在张秀华房间里练习,墨香铺满整个屋子,她自顾自写,张秀华就在一边看书。 每次结束,地上总是都堆满了各类不满意的练习品。 总之已经记不太清,她大概是把那些纸都扔了。 直到张秀华去世,她去整理遗物,才发现那些恨不得毁尸灭迹的练习作业,原来都被张秀华好好珍藏。 一张迭着另一张卷好,用黄色橡皮筋捆起来放在木箱里。 她发现的时候愣了好久,蹲在地上脚都开始发麻,才把橡皮筋解了。 四尺三开的半生熟宣纸上写满了那时候她练的诗,是王维《画》的后两句: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林缊月盯着空中那夺目的烟花,突然希望张秀华此刻就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周拓站在面前。 他被烟花照亮半边脸,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散了。 她冲周拓像平常一样咧开嘴,“你到哪去了?我逛遍了都没找到你。” 周拓看着心情不是很好,有些不耐烦,手盖在她眼上。 “不想笑就别笑。” 可她不觉得,在一片黑暗里眨眨眼,“有么?” “有,”周拓依旧捂着,“你笑比哭还难看。” “你再不松手,烟花就放完了。”林缊月闻到指尖萦绕淡淡烟味,“……你什么时候抽的烟了?” 周拓把手放开,掏出烟和火机扔进她怀里。 “……想抽就抽,别看见我就跟猫捉老鼠似的。” 林缊月被说中,轻笑声。 取出一根点燃,夹在指尖上,吸了口,鲜红的唇印留在烟头。 她边抽边看,周拓就坐在旁边,诺大的游船露台,流星般闪耀的烟花,两人沉默无言地仰头观赏。 从背影看去,好似相互倚偎,在这漫天绚烂的烟花之下。 灯和灯屋 po18cb.c om 周六,林缊月还是去了郊区外的那间医院。 她确实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张武清,他和另一个等待做肝移植手术的大叔共用一个病房。 隔着层帘子,张武清毫无意识地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鼻子上带着氧气面罩,好像只是睡过去。 林缊月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会是装的吧?” 学姐和她一起来的,“一年前在家跌倒,被发现送往医院的时候发现已经晚了,可能这辈子都会是植物人。” 旁边的机器发出平稳的滴滴声,挂在床边的尿袋已经快满了,床位散发出令人无法忍受的恶臭。 旁边床位的大叔撩开帘子,好奇问:“你们是他的家人?” 林缊月摇头。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sanyeshuwu.vip 那位面色干黄的叔叔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住院以来,就没见过他的家人来过,只花钱请了个护工,那个护工倒也不是很上心,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的。还以为终于来人看他了——” 他“咦——”了一声,“那你们是来干嘛的?” 林缊月和学姐都没说话。 张武清是她父亲以前公司的财务会计,多年前他全款逃跑害林润刚公司资金链断裂。 但现在她看到张武清凹陷的脸颊,从被子里露出来骨瘦如柴的脚掌,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了。 她又想到张秀华。想到她连她去世的样子都没看见。 林缊月转身对学姐轻说:“算了,我们走吧。” 学姐看了眼时间:“还查到他儿子和妻子在哪里。你想去见见的话,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林缊月摇头,“不用了。” 只能说天道轮回,他做了坏事,变成这样是他应得的。 郊区的寒风刮在她的脸上,林缊月问:“那年他卷走林润刚那么多钱,最后都拿去干嘛了?” 学姐给她看银行拉出来的报告,“好像是拿去还了高利贷,剩下一些都给他赌没了。” 林缊月点点头,邮件里写的很清楚,张武清在卷钱跑之前就已经十分好堵。 赌瘾上来的时候人性丧失,想方设法向所有人借钱,跑前还欠林润刚几十万。 输了就家暴妻子儿子,最严重的一次是把妻子打成鼻骨骨折,所以他这样凄惨的躺在病床上,她一点也不同情他。 林润刚都不追究,那她就更没什么立场了。 她之所以会请学姐调查,只不过是因为她一直都怀疑破产的事是周家人为导致的。 听起来好像显得她有些以怨报德。 但——好意为林润刚提供工作,让她借住,对于所有人都是棋子的周放山,好心到让人生疑。 现在想来,确实应该与他无关,但周放山总也不可能是完全清白。 对林缊月来说,破产后的生活就被像某种不可预测的漩涡卷入其中:寄人篱下,外婆去世,拿五百万走人。 再接着就是父母离婚,林润刚成家,有了新的小孩,张婉清也忙于自己的生活。 她像寄存在柜台的行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贴上失物招领的标签。 和学姐的合作于是暂告一段落。 林缊月:“我到时把剩下的钱转到你卡上。” “好。”学姐倒不是很着急,她拉开车门。 “……你还和周拓纠缠在一起?” 她来接的林缊月,清楚知道那样的别墅,不是西林一个上班小白领可以负担起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住在一起。 学姐从沉默中知道了回答,“……虽说这件事不是周家做的,但这样的豪门,一旦扯上关系,被吞的骨头都不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是作为朋友,好心才提醒你一句……” “我有数的,学姐。” 林缊月心想,已经扯上关系了,能怎么办呢? 学姐停顿片刻,“好,我信你。……需要帮助随时找我。”手扶在车门上,“走吧,送你回去。”- 进门的时候周拓正在地上拆快递,四方泡沫纸包裹,看不出里面的东西。 林缊月探头:“这是什么?” “一盏灯。” “哦。”她失去兴趣,走到落地窗前。 最近太忙,完全忘记搬进来的时候在这里还放了两盆植物,但看它们生长趋势茂盛向上,应该是很健康的样子。 她将手伸进泥土,意外发现湿润松软。 “你什么时候帮我浇过水了?” “昨天出门前顺便浇的。” “我们房东哥哥真是好负责任呀。” 周拓没理她,继续滑动小刀拆箱子。 林缊月从植物前站起来,不小心撇到他在拆的那个泡沫塑料箱,里面放着个四方透明罩。 罩里不止有盏灯,旁边立了间灯屋。 饭桌上放着便利店的三明治,她随便拿了包,嘀咕道:“……我回房间咯?” 周拓正忙着把纸箱放在门口,方便专人来取,并没有注意她。 林缊月捏着三明治往房间走,周拓放好垃圾,“哒”一声关上门。 她上到十节台阶,周拓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记起什么了么?” 胃开始下坠,她甚至都不敢看往下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拓反问她:“那你现在,慌什么?” 她慌什么? 林缊月不尴不尬地停在楼梯中间,一直保持面朝前,背朝后的姿态干站着。 “看到灯屋的那一刻,你就想起来了。对不对?”周拓语气淡淡,却咄咄逼人。 有些不满,又有些试探,“为什么要装不记得?” 林缊月转过脸,旋转式楼梯的中间正好留有一半的缝隙可以看见一楼客厅,周拓正好出现在那部分间隙里。 她又朝下看了一眼,流线型,用浮木和枯叶手工搭的一盏灯。 和岩极在展的那盏蚕灯像个七八分。旁边立着间手工木质空心灯屋,大小正好罩住那盏灯。 林缊月低头,和周拓向上的,灼灼的目光对在一起。 好吧,她承认。 她确实记得。这样子东西,即使只撇一眼,怎么会不记得。 圣诞礼物 周家那个时候有在家举办圣诞晚会的传统,还弄得万分隆重。 每年周放山和李敏都会雇不同的名厨来家做圣诞餐,借此机会邀请社会名流,巩固合作关系。 其中有个以抽签模式互相交换礼物的流程,就在周家层高两米,空旷客厅中央的那颗圣诞树旁拆。 周拓和林缊月作为在场唯二两个小孩,也被象征性规定了要给对方礼物。 圣诞前夕,她敲开隔壁房门,探头进去,“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周拓用身子挡门,“你等下就知道了。” “现在给我看看又能怎样?” 周拓依旧坚持等到晚上才给她,林缊月吃了闭门羹,摸着鼻子就要走。 他却拉住胳膊,把她带进房间,圈进双臂之间,眼神淡淡扫下。 “那你呢,给我准备了什么?” 林缊月没有抬头,只是垂眼摩挲他的腰际,“……我系上绸带,做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也不是不可以,”周拓把捣乱的手固住,往侧边看去,“正好,我那还有包礼物的绑带剩下,你……” 糟糕,真是祸从口出。看他这架势,好像马上就要给她吃干抹净。 “不,不用了,我是胡说八道。”林缊月想要将手抽开,可周拓却紧握着不放。 这个礼拜他们不小心在学校遇见,周拓都要拖她去楼道硬是啃到喘不上气才放她去上课。 她隐隐感觉周拓近来很不对劲,禁欲的少爷做派全然消失,压着她亲的时候,侵略感铺天盖地。 教室的时候章筱问她嘴怎么肿了,林缊月只好掏出凡士林,一本正经说自己受凉得了唇炎。 难不成是被她那晚要求的“好好表现”给框住了? 林缊月细细琢磨,想说点什么,又生怕在晚宴前周拓给她身体留下点印记,只好手抵住他,有些抗拒的模样。 “……我晚上再来找你,好不好?” 周拓却还是不放,林缊月有点着急,“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你……” 他“嘘”了声,紧接着林缊月感觉头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下,刚要抬头,周拓却已经松开手臂。 - 那天来的都是h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吃饭的时候侧面还请了交响乐团来演奏。 这样高雅的场面,林缊月吃不饱又待得无聊,一直在走神。 好在李敏让他们两人吃完就上去,明天还要上学,礼物的事就不用随宾客,私下交换就行了。 林缊月和周拓上了楼,同时停在房间门口,两人视线一触及离。 周拓说:“我等下来找你。” “哦。”林缊月答应着进了房间。 她从抽屉里端出自己准备的小盒子,身体开始微微出汗。 那件充满圣诞氛围的白色毛衣过于保暖了,林缊月把领口扯低,周拓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端着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往前递,“不是说想知道准备了什么吗,拆开看看吧。” 盒子很大,林缊月要双手接过,他们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 周拓嘴角弯上去,指着她手里的问:“给我的?” 又是明知故问,林缊月不知怎的有些烦躁,“不是给你的,还是送我自己的么?” 周拓倒也不生气,抽走盒子,笑了声,好像是在说不跟她一般见识。 林缊月蹲在地上,把精美的包装纸撕地哗啦作响。 周拓收到礼物并不着急打开,只是握在手里,紧盯着林缊月的动作。 终于打开盒子,周拓眼神紧贴,她的样子像是愣在原地。 “……不喜欢么?” 气氛有些诡异,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他送是间灯屋,现在就静静摆在林缊月眼前,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表情却是晦暗不明。 灯屋上下一共四扇窗子,看起来应该是座两层别墅。屋身被漆成薄荷蓝,金线装点屋檐,如果从下面打开灯屋,里面还放了盏手工灯。 透着孔状缝隙露出星星点点的漂亮暖光。 林缊月想到那天和周拓去便利店的路上,福至心灵,不打自招地说了那番壮志凌云宏愿。 ——住世界上最好的地区,最好的楼盘。 事实上后面还有半句话没讲,她觉得没有必要,就一人在心里默默地说了。 而完整的那段话却本应该是:我会住在世界上最好的地区,最好的楼盘。 ……即使知道世界上没有一盏灯会为我而留。 那时周拓只是淡淡点头,将她手中塑料袋接过,催促回家。 所以林缊月并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或许是多想了,也或许是周拓歪打正着。 盯久了眼睛有点发酸,异样的情绪将她包裹,但顷刻间却变成一股横冲直撞的恼怒。 周拓这个人,像做阅读题一样,一段一段把她拆分开来,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正确答案给亮出来了,他是不是还挺洋洋得意的? 她把玩灯屋,把里面那盏灯拿出来,挪动开关,一亮一暗。 “……为什么送我灯屋,你最近很闲是么?” “怎么了?” “画图,收集材料,制作模型。你不是平时很忙?” 她知道,想要做到这个程度,没有十天半个月肯定完成不了。 周拓紧绷着脸,半天才说:“……没有,都是课上的作业。” “哦,作业。”林缊月突然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劳动课原来还做灯屋?” “这是……” “……周拓。”她轻轻喊他,声音有些哑,“你怎么猜到的?” 语焉不详,但两人都奇迹般的听懂了。 周拓背靠墙,手里握着盒子轻轻敲打手心。 他好像是在回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房间总亮着灯。” 好几回他起夜路过林缊月房间,门缝下边总透着光,里面却是安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去露营那晚也是,她那间帐篷一晚上都点着灯。 这样明显,他想林缊月大约只是怕黑。 直到那天突如其来的,关于日后居所的对话。 话是对着他问的,她的眼睛却闪烁着远处亮堂的灯火。 一瞬间的事情。周拓没由来的感觉到,林缊月不是怕黑,她只是怕屋子里没人。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就和那天突然刮过的那阵晚风一样席卷了他。 那刻周拓能肯定,林缊月不是怕黑,她只是想要一间永远亮着灯的屋子。 买那样的房子他暂时办不到,但做模型倒是很顺手。他总是代表学校参加制作机器人的比赛。 做间灯屋,不过是游刃有余的事情。 但周拓没想过林缊月会是这样的反应,还真是一副张牙舞爪的刺猬模样。 他无奈轻笑,和她一起蹲到在灯屋面前,伸出手指戳了戳,“是太亮了么,可能功率没调好。” “不喜欢就不喜欢,扔了也可以,我没意见。” 林缊月逆反心理上来,立刻反驳,“……谁说我不喜欢?” 她把灯屋拿在手里,站起来摆在床头上,“正好缺盏夜灯,就放这吧。” 周拓跟着她站起来,观察林缊月的表情,“在想什么?” “没什么。” 林缊月心想,周拓像个算命先生,从头到脚都给她看光了。 两个秘密 林润刚暴富那段日子,终日忙于应酬,张婉清则整夜在棋牌室流连忘返。 那时她上初中,放学后就被安排在一家教托班,负责作业和晚餐。 上完教托班回家,屋子经常是漆黑一片,连味道都还是早上出门前那股冷冰冰的空气。 林缊月就背着书包穿过黑暗,熟门熟路地摸回房间,灯光“啪”的亮起,关上门,隔绝屋外黑暗侵袭。 作业已经在教托班完成了,于是有充足的时间再干点其他事。 看点书,练些字,有时候躺在看会儿电视,或是偶尔给外婆打个电话问候。 每当挂完电话,林缊月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间亮着的房屋,从黑暗里升出,在冬天时飘出缕缕炊烟。 当然这些反应都是很下意识的,一直到很久以后林缊月才想知道那些想象对她意味着什么。 于是当六年以后的林缊月再次看到这盏灯和灯屋,一切都似乎有迹可循了。 那盏灯和灯屋,似乎承载着一个少女对于家的某种不可名状的想象,也同样承载一个少年笨拙而又温柔的爱意。 圣诞夜前夕那晚被看光的赤裸感又重新回到胸膛。林缊月还停在楼梯中间,身体都有些发抖,眼睛还是不敢往下看。 “转过来。”周拓的声音似乎离她很近,轻柔的,像炊烟一样飘进她的耳朵,“看着我。”他说。 她像被当场捉住的小偷,定了一会儿,好像别无他法似的,才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周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了。 年少的林缊月可能不懂,但她现在不可能不明白,六年前他给她送灯屋,是因为什么。 “你记得这是什么,对不对?”周拓还在不依不饶的要答案。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她感到口干舌燥。 “……为什么要替我留着?” 那时匆匆离开,很多东西直接都留在周家,她并没有把灯屋带走。 比起断断续续恢复的记忆,有个东西她现在就确认。就像房间里的大象,她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你觉得呢?”周拓倾身靠近,语气和刚刚比已多出一丝压迫,“圣诞礼物而已,你把它丢在房间不要了,我却还傻傻留着。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六年,周拓这样的锱铢必较的性格,就算那个时候在灯屋里潜伏着少年怀春的某种情感,她不觉得…… 眼神挪动,对上那双步步紧逼的双眸,幽深,黑暗。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她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刚刚的话也不过是抛砖引玉。但是真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周拓的大掌抚上脸颊,拇指轻挲着,“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做手工?你不知道么,这盏灯屋一直在岩极大厅展出,修改后我还拿去投奖,就是你这次……” 林缊月突然咬上他的手指,恨恨的,用了十成的力。 闭上眼,像是逼自己似的。这是她不到万不得已,一点也不想去承认的事情。 “你喜欢我,周拓。”她语调轻下去,又升高起来,“你喜欢我,行了么?你以前就喜欢,现在把灯拿回来,就是要提醒我,你还他妈的喜欢我!” 林缊月话闭,像漏了气再而衰叁而竭的气球,安静的瘪下,只剩心脏在胸膛里铿锵有力地跳动。 她静了会儿,等身体恢复平静,又艰难的重新开口。 “所以,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 周拓被咬也不生气,依旧用手轻挲着她的脸颊,脸上是满意的神情。 不逼她承认,死到临头了,她都会露出模凌两可的笑容,然后告诉别人,自己只是她的房东,室友,少年的玩伴。 林缊月性格里有某种很别扭的、拧成一捆麻花似的东西,对情爱是一触及离。 “你说的对,我是喜欢你。”周拓轻笑,像回到多年前那个夜晚,露出一个极其相似的,充满无奈的笑,“这件事这么久了,你才看出来么?” 手上一痛,林缊月又去咬他。 凭什么周拓可以这样坦诚的说出口? 林缊月想再讲点难听的话刺去,但一抬眼,瞥见那双眼里流淌出碎玉般的温柔。 突然喉咙像哽住了般。她伸出手,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 “……那你还给我。” “什么?”周拓不懂。 “灯和灯屋。”她垂眼,很想去摩挲他的腰际,但还是控制住自己,“……你保管这么久,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本来就是给你的。”周拓轻笑,转而去牵她的手,“走吧,一起去看看?” - 还是记忆里的样子,灯屋罩着里头的灯,光线透过围绕着四扇窗子点出的孔状空隙,透出影影绰绰温暖的橙黄。 她伸手把底下的盖子拿掉,从里面拿出那盏手掌大小的棉花灯。 圣诞夜赤裸的透明感又重新回到胸膛,她的心脏隐隐收紧。 周拓确实在好好保管它,也一同保护着自己当年对未来的美好希冀。 只不过到头来,事情似乎变得更差。房子没买到,外婆去世,张婉清和林润刚也离婚了。 失物招领处的摆件,是根本等不到被领走的那天。 如果说六年前还可以勉强说,周拓或许只是对手工感兴趣。而现在这样直视着金线齐顺的屋檐,挂雪花的窗子,贴上牌号的大门。 她是真的,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想起他刚刚的话,林缊月问:“……蚕灯也是你设计的?” “不是我。”周拓站在旁边,靠墙看她,“姜严明设计的。” “什么意思?” “原型是它没错,但修改后那样精巧的设计,我可没有这样的天赋。” “那……” “你这么蹲着不累么?”他朝她伸手,林缊月借力站起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还有很多想问的。 “嘘。”周拓把手指压在林缊月的嘴上,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今天就先这样。你都已经知道我的两个秘密了,我却连一个你的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作为交换,”粗粝的手摩着下唇,他眼神灼灼,“要不要做点其他的事?” 桃花潭(h) “什么事?”林缊月蹲久了站起来有些低血糖,并没有听得太清。 “做点你喜欢的事。”周拓牵她上楼。 “可是……”林缊月眼神转到地上,悬而未决的东西堆成了山。 周拓挡住视线,“等下再摆回你房间做夜灯。” 她抬头,掉进周拓眸子里去。 他眼里透着奇怪的柔情。可她心中却生出一股无名烦躁,那是想要惹怒周拓的异样冲动。 “别这么看我,行不行?” “我怎么看你?” “你……”一句话把她问得哑口无言。桃花潭似的深眸,他自己不知道么? 周拓今天像颗春天里生机蓬勃的香樟树,好像不论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做出如何伤天害理的事,他都会用那枝繁叶茂的躯干为她趋避危险,挡风遮雨。 可怒火却越烧越旺。 她根本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他都不在意?甚至,一点都不埋怨?周拓有问过自己么,愿不愿意承受他的保护,包容,还有那几近六年的等待? 林缊月宁愿让他像相遇初时那样对她,态度恶劣,爱答不理,两人间是泾渭分明。 现在那条黑白分明的界限,似乎已被无数颗不知从哪钻出的烦人树苗给遮挡得一干二净,具体因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林缊月眉头快皱成座山。 “生气了?”周拓附身下来打量她,片刻后问,“为什么?还在气我逼你……” 林缊月不想再听,捂住他的嘴,狠狠扯下领口,踮脚咬唇。 周拓愣住片刻,又意会般的用手掌抚上后颈,扣住林缊月贴向自己。 她的身体滚烫,周拓搂腰覆上,他们交迭一起,在墙壁上打滚。 林缊月毫无章法的胡乱啃咬,周拓任由她亲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反客为主,驱舌进去追逐。 他进她退。时过境迁,位置全然相反,退缩不前的角色,反倒变成了林缊月。 周拓很清楚的知道,浑身上下全副武装的林缊月,只不过是怕自己在这混沌不堪的世界受伤罢了。 少时并不理解,以为那是欲情故纵,若即若离,是玩弄猎物的手段。 但现在已是六年后,对于林缊月,她眉头一皱,他就知道她在恼什么。 大概。有时也会猜错。 他叹息着想,林缊月不过是只受伤的黑猫,戒心隐埋在月亮似的黑眸里,呲牙咧嘴对那些想要接近她的人。 但如果用耐心坚持喂养,有朝一日朝你走来时,尾巴也会为他高高竖起。 或许。他也并不是百分百肯定。 曾离那刻很近,但她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春梦一场,竟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周拓感到腰侧多了道微弱的力。他忙着亲她,往下看了眼,发现是林缊月正揪着他的毛衣,手掌贴合腰际轻抚。 周拓思绪被拉回,不再去想其他。而是轻轻的,怕惊扰似的,悄声覆手上去。 那只踌躇在腰际的小手扭动片刻,终于静下,似是全然安心地接受被更大的温暖包裹。 …… 吻闭,两人都粗喘着气。 “还生气么?”周拓问她,“今天你很累,还是回去休息……” “不是说要做点我喜欢的事?”林缊月打断,打结的眉毛平坦下去,样子已恢复平常的调笑,“你怎么还反悔了?” “我要去你房间。”林缊月提出要求。 周拓没料到,但依旧领她进去。 地上堆着两人的衣物,林缊月赤身裸体,轻车熟路地找到避孕套所在,递出去。 “戴给我看。” 周拓向下看,又去找她的眼睛,片刻后才接过。 林缊月坐在沿边,双手撑床,紧盯周拓。 周拓跨间的庞然大物还没全然硬起,伸手撸动,目光贴着林缊月的脸,一点也不着急,速度是缓慢又沉重。 林缊月看性器在他手里慢慢涨大、变红、变紫。最后到了手都快握不下的程度。 等到觉得差不多了,松手撕开包装,从里面掏出透明的小雨伞。 林缊月本来视线就紧盯着他的动作,却被周拓手臂用力时的样子给吸引去了注意。 青筋像树枝一样凸起,在树干似的手臂上四散开。 手倒生得有些秀气,但和传统意义上修长的手指也不一样,指节宽大,林缊月知道这样的手牵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她回过神的时候,周拓已经戴好了,阴茎向上挺翘着。 她和周拓的眼神碰在一起,他眼里的询问意味不言而喻。 林缊月没看懂。 周拓碰了下她的膝盖,“把腿分开。” 林缊月自己也没意识到,就刚刚一会儿功夫,床单上已经留下滩形状暧昧的水渍。 周拓用大拇指画圈磨着那块凸起的地方,眼神却一直贴着她,像在观察似的。 林缊月说不好是被盯的有些紧张,还是因为周拓手上的粗茧正好摩擦到敏感点,她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脸色潮红。 他一边磨着,一边伸手把她的腿折上去,力度没扣好,更重的擦过。她没料到,低吟出声。 等林缊月反应过来时,周拓已经跪在床边的地毯上,俯在腿间,用舌头仔细舔着她了。 湿濡的舌头直往里钻,吸吮着两侧阴唇。 林缊月被弄得神志不清,呻吟不经大脑就已溢出,手指难以自控的插进他的头发。 脑袋被压得更加靠近里头,牙齿时不时磕碰过她的敏感地带,林缊月情难自控的发抖,另只揪着床单上的手却被温暖覆盖,她勉强睁开眼,是周拓。 大掌覆盖,林缊月揪紧床单的手逐渐松了,在底下不断热潮涌动的舔舐中,悄声翻面朝上,却瞬间被那个手掌一把握住,不留一丝缝隙的要和她十指紧扣。 她想抽回手,但身体不给她任何机会,高潮铺天盖地的压下,她是一点都动弹不了。 周拓尝到湿咸的液体涌出,他握紧那手,抬眼观察,立刻又投入进去耕耘。 林缊月感觉自己在火架上烤,是温水煮青蛙式的。越来越热,越来越难熬,最后浑身上下像被拍打进夏日正午的海里,湿漉漉的滚烫。 桃花潭(2)(h) 59w t.c o m 林缊月不知道周拓在什么时候抬的头。 他嘴唇水润,眼睛却暗幽幽的。盯得林缊月犯晕,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安静的交汇片刻。 周拓站起给她翻了个身,用手扶起腰部,在下面垫了一个靠枕,两指并拢,就着被他已经开垦过的泥泞处,插了进去。 刚刚已经出了很多水,所以进去的很顺利,周拓全部抽出,又全部插进去,像是确认是否足够舒润。 “我不要手……”身下的人轻扭,要把他推开,“你进来……” 他其实也有些难耐,低低“嗯”了声。 从地毯上起半跪在床,握住她纤细的足踝,贴住肩膀,附身靠近。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iyu zhaiwu.x yz 和之前不同,这回的节奏是缓慢的,周拓正一点一点没入她的身体。 林缊月可以感受到滚烫的阴茎将里面曲折的褶皱一截截填平,直至最后完全严丝合缝贴合在一起。 她忍不住直哼哼,感受到握住脚踝的粗壮手臂上跳动的脉搏,下面不自觉地缩了下。 “……放松,别夹我。”周拓声音已经不稳。等待片刻,才开始抽插。 速度并不快,只是力道重,进的深,每一下似乎都要顶到最里面. 林缊月头皮发麻,刚刚如果还是温水煮青蛙的话,现在简直就是在拿沸水熬她。 从下到上,从上到下,每一处好似都变成了该死的敏感点。 周拓看出她的难耐,放下她的双腿,俯身下去。 林缊月整个人迷失在热浪的侵袭里。大掌又缠上她,以十指相扣的姿势,她一点都挪不走。 温热的湿润在脖间回荡,林缊月微睁开,是周拓。他的吻密密麻麻的细碎散落在身体的各处。 林缊月下意识的感觉这幕在哪里发生过。想也没想揉进了他的头发里,毛绒绒的触感。 周拓愣了一下,抬头看她,身下节奏终于变快。 林缊月忍不住吟叫起来,但她并不愿听到,只好摸到横过来的手臂,虎牙对准,咧嘴咬了上去。 牙齿都深陷在肉里了,周拓也没拿开,顶的她双腿摇晃,十几下后,周拓终于动了动那只被咬住的手臂。 “嘴酸不酸?我这样不好发力,等下再给你……” 林缊月被一潮高过一潮的快感侵袭的几乎不知天南地北,下意识的咬的更重。 得不到回应,周拓只能抽走,林缊月立刻不满的睁眼看他。 “咬这个。”周拓直起身子调整发力姿势,伸手指给她, “不。”林缊月清醒过来,推开他,要求说:“我要在上面。” 她爬起来骑在上去,周拓手动了动,马上就被她抵住。不肖片刻就扶住周拓滚烫的阴茎,对准洞口,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全根没入。 “林缊月……”周拓闷哼一声,要去拉她。 但她根本不给任何缓冲时间,立刻就前后挪动起来。 周拓失去掌控,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看见性器连接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 林缊月过瘦,甚至可以看见那根柱状物在她下腹处微微凸起。 周拓深深吸了口气,桃花潭似的双眼也开始迷离了。 林缊月乱来的劲和刚刚接吻的时候一摸一样,简直毫无章法,但却很本能的知道如何让自己舒服。 她弯腰贴近周拓,他伸手去揽,却被她按下。 伸手贴住他阔挺的胸肌,微微起伏,坚实的肌肉线条,林缊月双手游走在他的胸膛,腹部,还有窄腰的侧边…… 她感受到周拓腹部收紧,眼底晕开笑意。 周拓皱眉看她,知道她在笑什么。他其实刚刚就有要射的冲动了,一直苦苦硬撑。 林缊月明了,手故意像条滑溜溜的冰蛇般摩挲着坚硬下腹。 她其实也被快感拍打地快要凝住,但看见周拓牙关咬的比谁都紧,逆反心又升上来。 抬高身子,让阴茎离开体内,只剩龟头连着花穴的入口,再狠狠往下一坐,身体的拍打声四溢在房间里。 周拓髋部微乎其微的抖动了一下,不赞成地看她。林缊月倒很满意,眉角挑的更高,不肖片刻就皱在一起,她也被那下给爽的不清。 呻吟随着不断相撞的耻骨击打一起飘了出来。 冬天没调暖气的房间,两人都大汗淋漓。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快感折磨的不想再动,伸手戳戳周拓。 周拓等这刻很久了,林缊月许可后,终于不忍,索性扣住腰边,臀部发力,向上操去。 林缊月支撑不住,身体贴下来,嫩白的胸脯压在周拓的坚硬的胸膛傻上挤压变形。 周拓双手压着她的后背,稳在怀里,开始冲刺。 经过刚刚几轮高潮,林缊月已经完全失去力气,她只埋在周拓的右肩上,呼吸间全是他身上莫名的檀香味。 好像回到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在木屋里,两人交迭着身子,周拓的汗水从上头洒在她脸上。 林缊月干脆闭上眼,让自己沉浸在快感侵袭的潮水当中,一波又一波,没完没了的潮起潮落。 随着周拓的一个挺进,林缊月狠狠咬住他的右肩,下身不自觉地抽动。 …… 醒来天已经黑了,房里只留了盏小灯,环顾四周,门被关上,周拓已经不在了。 身上盖着被子,呼之间全是那股檀香味。她动动身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黏腻感,伸手一摸,清清爽爽,估计是周拓为她清理了。 高潮过后实在太累,从他身上下来后倒头就睡。 林缊月捡起地上的衣服,之前几次进周拓的房间,她几乎没有怎么好好看过房间的布局。 还没想好如何出去面对周拓,林缊月拖延着开始四处打量。 周拓房间的风格和他这个人一样单调,无聊的黑白灰配色。床右侧是一大片落地窗,但此时已经被遮光窗帘盖上,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那盏小灯。 林缊月刚刚没去注意,现在才发现。是灯屋里的那盏棉花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周拓拿到里头来了。 棉花包裹着里头本该明晃晃的暖黄光,变得柔和又温馨。 放进他的房间真是显得异常突兀。 她在接触岩极这个项目的时候只觉得蚕灯很眼熟,并不知道原型就是这盏棉花灯。 现在这样想的话,确实能发现相似之处。比如被层层包裹的灯芯,只不过并不会像蚕灯开花般的自动开合,充其量只能算个没开花的小花苞。 大费周章去投奖,办展,投入生产,林缊月心想,周拓不愧是万恶的资本家,连一点赚钱的机会都不放过…… 她伸手戳动,胖嘟嘟的棉花灯弹了一下,林缊月心想,果然还是这个小棉花苞和她比较搭。 物归原主,很好的事。 她下床闲逛,看看这看看那,突然有点犯馋,想吃点甜食。 林缊月想起找避孕套时另个抽屉里有盒东西,肯定是周拓曾给过她的巧克力。奶味十足又酒香醇厚,这样的东西一吃就知道很珍贵,难怪他藏这么好。 林缊月毫不客气地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色长方形大小的皮质盒子。 上面烫金印着他的名字,旁边还放着个六边形金属,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两个东西。 她嘴角动了动,还没伸手碰,就知道那并不是酒心巧克力。 这种东西,他怎么还留着? 钢笔 开门声响起,周拓的声音紧随其后。 “醒了?” 林缊月偷看抽屉脸不红心不跳,镇定点评,“花掉我半个月积蓄的钢笔,果然质量好。你都还留着?” 周拓靠墙附和,“质量是不错,就是后面浮雕都快被我磨没了,圣诞将近,你给我换个新的。” 林缊月觉得不可能:“你一直在用?” 周拓不说话,她打开盒子,六年前圣诞夜她送给他的那支钢笔并不在里面。 想起在h城初遇周拓时,他给她盖上眼罩,拿只冰凉的钢笔塞她…… 林缊月瞪大眼睛,“你果然还在用。” 周拓起身替她关掉抽屉,手背贴上额头,“睡这么久,还以为你发烧了。既然醒来,下来吃晚饭吧。” 厨房顶灯下,周拓神情自然,正给她递饭,林缊月边接边偷看,周拓正常的可疑。 ……视线触碰到一起,她率先移开,咳嗽了声。 桌上没人说话,只有阿姨在远处忙活。她问阿姨吃了没,要不要和他们一起,阿姨好心拒绝,说自己等下要回家和儿子一起。 说着跨上背包就走了。 剩下林缊月和周拓在饭桌上相顾无言。 她使劲低头扒饭,周拓静静看她假装很忙的样子,轻笑声,“好吃么?” 林缊月点头,“还可以,肉很入味,菜也很绿,米饭颗颗饱满…… ” “……可不是饭最好吃。”周拓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 从开始她就只盯着眼前的那碗饭吃,腮帮子鼓鼓的,都挖出一个小洞了,也不见林缊月夹菜。 好不容易把周拓给她夹的上海青,番茄炒鸡蛋、排骨都吃完了,林缊月把碗筷都放回水槽,一溜烟的上了楼。 周拓盯着那兔子似的背影,嘴角倒是扬得厉害。 也罢,今天就让她独自消化下吧。 整理好回到书房,周拓批阅采购文件。 桌上摆着只墨黑色钢笔。笔身用金线点缀,在尾部有处被磨损得残破不堪的浮雕,隐约可以看出是他名字里“拓”。 他熟练用墨囊吸入足够墨汁,回旋转进钢笔,用纸巾扶去多余的墨水,再在采购文件底部签下名字。 - 六年前。 圣诞夜,周家。楼下宾客的交谈声隔着门都可以传到屋里。 林缊月从灯面前站起,心情复杂,突然后悔那天和他这样推心置腹。 现在好了,她在周拓面前已经变成透明人。 但似乎后悔也没用,林缊月朝他扬了扬下巴,“我给你的礼物,怎么不拆?” 周拓像是突然意识到似的,朝手上的盒子看了眼,片刻后将它打开。 是个很老牌的高级钢笔。 烫金附笔盖一圈,笔身末端有“拓”字样的浮雕。 林缊月解释,“早知不当众交换,我就不买这么贵的了……” 足足花掉半个月的生活费。她见过周拓用同款牌子,不过他那支笔头都有些磨损了,不知为什么还在用。 买时发现他那款价格惊人,于是从入门级里挑了支勉强能负担的。 “……你不喜欢?不喜欢也可以退哦,你知不知道,这……” “没有不喜欢。”周拓合上盖子,“谢谢你。” 林缊月探头观察,“你确定?” 他神色淡淡,浑身上下却突然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危险,和刚才柔和的样子大相径庭。 “嗯。”他在林缊月额上亲了一口。 真是莫名其妙。林缊月并没做好准备,嫌弃的抹额头,“你干什么?” “亲你。”周拓滚动喉结,并不掩饰。 “这也算亲?”林缊月好为人师的精神在此刻发挥到最大,“我教教你,接吻应该要……” 她拉他领口,还没贴上,周拓自己就压过来,扶着后腰,嘴唇追随。 鼻息洒在她的脸上,轻轻痒痒。力道却是重的惊人,周拓抵着她深入,唇上残留着淡淡的薄荷柠檬味,霸道的要侵入她的口腔。 短暂一瞬,周拓气息停滞。 林缊月推开他,敏锐捕捉,“你走神了。” “对不起。” 两人浅尝而止,没有更多想要探索的欲望。 他们并排平躺在床上,离得很近,林缊月轻柔的呼吸声就落在他耳边。 “怎么会想到送我钢笔?”周拓沉默开口。 林缊月玩手指甲,有根倒刺要拔,怎么都捏不住,“你那支笔尖都快磨坏了还不换,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哦。”周拓低声答应,把她的手固在胸口,“不要拔,会发炎的。” “知道了。”她试着抽出,被周拓一把压下。 “别动。” “不放开我吗?你这样我……” “嘘。”周拓摩挲林缊月的掌心,挠了下,“有点冷,你帮我暖暖。” 林缊月被大掌包裹,凉意都被吸走,温热舒服,她就这样默许。 周拓望天花板,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规律的呼吸声从耳畔传来。 林缊月确实观察细致。 自己是有只这样的钢笔,还是周放山小时候给他的。 他那时正是小孩对涂鸦和绘本感兴趣的时期,就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 周放山得知后把他叫来问他,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单名拓字吗? 周拓那时连字都认不全,带着童真,把玩周放山桌上放着的核桃木雕,摇头说不知道。 周放山把核桃木雕拿过扣在桌上,辟土四面,拓地千里。你以后要继承周家企业,这样心浮气躁,以后怎么能胜任? 周放山看他许久,叹着气从抽屉里摸出一支钢笔,好好练。什么时候能把它用坏,就算出师了。 小周拓并不能完全听懂,只知道满桌子的绘本和涂鸦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唐诗宋词楷体字帖。周放山下任务要他一遍遍誊抄,为得就是磨他的耐性。 小时候不懂,长大却成为他的某种梦靥。 没人知道,周拓其实对使用这支钢笔有着近乎偏激的执念。很长时间里,他除了吃喝外在房间写到天黑,都没能把它磨坏。 那时候一写字就记得周放山的话,练坏钢笔就算出师。 那要是写不坏呢?是不是他就一直被困在由周放山搭建的牢笼里了? 而这支全新的钢笔,就像从外面豁开裂口。告诉他其实牢笼并不坚固,长久以来的偏执,不过是作茧自缚。 写不坏也没关系。 并不是非得等到用坏那支钢笔,才像打怪通关的游戏那样,拥有足够的武器和血条支撑离开新手村,独自面对外边庞大无措的世界。 其实只要他想,任何时候都可以走。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弃笔即可。 林缊月倒是无意间提醒了他。 “你把我弄痛了。”林缊月不满的语气传来,周拓才意识到握得过紧,指尖都泛白了。 “……对不起。”他轻轻摩挲。 林缊月不让,硬是翻手盖住,掐他手背惩罚。 玩闹片刻,她问:“你以前过圣诞,都收到过什么礼物?” 周拓从小含金钥匙长大,什么样的礼物应该都见过吧? 周拓认真思考片刻,“乐高,击剑的头套,古典名着,什么都送。” 林缊月长长“哦”了声,“礼物这么多,圣诞老公公的麋鹿肯定超时工作了。” 突然翻过身,换了一个姿势,脑袋轻磕周拓的肩膀。 “那你这么多年,已经收到过数不胜数的礼物……”她喃喃,“这么多里,你最喜欢那样礼物?” 周拓被问住了。 林缊月看出他的沉默,不可思议,“你不会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吧?” 周拓沉默半晌,反问她:“那你呢?” 林缊月刚亲完,心情还不错,把坦诚相见的羞耻全然抛之脑后,一冲动就又全说了。 “当然是张秀华给我的拼图啦。” 周拓问:“张秀华是谁?” “一个老太婆。”林缊月说。 “她送我一副拼图,就挂在我房间,要不要去看看?” 周拓进她房间时看到过,是副城市夜景画,红色双层巴士,九户挂着彩灯的人家,每家每户都充满节日的喜气。 她一颗不落拼好,小心翼翼摆进相框挂在墙上,就在靠床的那面墙的最中央,周围张贴着密密麻麻的电影海报。 “怎么样?”林缊月满意的问,“还不错吧?” 周拓点头,“为什么最喜欢它?” “原因很多,不想赘述。” “哦。”他说,“那有什么是能说的?” 林缊月思考片刻,模凌两可:“张秀华女士在我离开她家前送给我的。” “看得出,”周拓垂眸看她,按下想要揉她头顶的冲动,“你和张秀华女士关系还不错。” “这还用你说。”林缊月得意的直哼哼,“每片都是我们一起拼的。” 她转过来问他,“你冷不冷,为什么我的手有点冰?” 周拓终于克制不住般的,嘴角上扬,轻轻牵起她的手。 “嗯……我好像也有点冷。” 他们就这样,在底下一片宾客喧闹的声响中,静静观赏了林缊月那副风雪夜归人的冬日拼图。 张秘书 周拓开进地下停车场,熄好火,下来等电梯。 不远处也传来“啪”的关上声,再是高跟鞋尖戳地,咚咚作响。 有人站到身旁,清亮的声音紧随其后。 “早啊,周总。” 周拓连眼神也不愿意多给,礼貌颔首。 对方不依不饶,“来西林开会?” 周拓并不理睬,简直惜字如金。 金涵说:“我们聊聊?” “金小姐,”周拓转头,“不觉得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金涵来西林上班,大早上还戴墨镜,看起来明星做派十分。 “那可不一定。”纤纤细手摘下墨镜,露出大眼睛滴溜溜转。 “你这样对我,不怕我爸做什么?” “我只秉公办事。” “秉公?你确定不是假公济私,把项目让给你的小女朋友?”金涵笑了笑,“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拓抱臂,“你那些项目有多少是滥用职权?金丰帮你拿了多少项目,你又做成过多少?” “你……”说到这,金涵脸色已经变了。 “这些没有反传回你爸那,我已是仁至义尽,还希望不要惹祸上身。” “叮——”电梯门开了。 林缊月的脸从门里缓缓露出。 她昨天没睡好,现在还被秦烨派来接周拓,没想到金涵也在,只能露出职业微笑。 “周总,金老师,这边请。” 金涵又带回墨镜。三人站在这不大不小的电梯里,看一层层增加的电子屏幕。 “周拓。”金涵突然记起重要的事忘说,率先打破诡异的安静。 “周佳文前段日子跟我说要整个大的,让我转达给你。” 周佳文?周拓皱眉,他爸周一民影响,周佳文从小样样都喜欢和自己比。 周一民对周放山掌管集团的决定不满多年,父子俩蠢蠢欲动并不是一时半会儿。 周拓颔首,“多谢提醒,但我们自己家的事,还是不劳您费心了。” 金涵哼了声,“话我已带到,怎么样随你。” 林缊月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依旧感到战火蔓延,马上殃及鱼池。害得她大气都不敢喘,屏息凝神一直等到电梯停在西林。 周拓是为上回项目来的,事关旗下酒厂,需要他们此策划拍宣传片。 林缊月擅长写文案,因此听得起劲,脑子光速运转,有了很多灵感。 周拓开完会也没多留,带秘书就坐车离开。 最近天气转凉,大风呜呜地刮,林缊月缩着脖子在底下抽烟。 平日里并不能能感受差别,但电梯里那番对话倒结实地提醒了她,自己和周拓之间确是天壤之别。 要不是当年家里和周放山的关系,他们八辈子也不会认识。 林缊月突然记起学姐的话,周家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也许学姐说的没错,她想。她一定会全身而退的。 “再不抽就烫到手了。”有人提醒。 林缊月听见声音,转过头。 “……你不是走了?” “没走。”开完会也不见她踪影,找了半天,原来跑到这里来了,“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时候下雪。”她甩两下,掐灭烟,转身要进办公楼。 周拓一把捞住,“躲我?” “没有。”林缊月声音闷闷。 “今晚几点回家?”周拓把她歪斜的领口翻出来,“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 “不确定,据说今天还有个应酬……”男性体温正透过调整衣领的手不时擦过颈侧。 他垂眼的睫毛好像都快要戳到自己。 “应酬?你手上还有其他项目?” “暂时没有,但秦烨通知了,估计是团建一类的吧?” “好,到时给我电话。” 林缊月应下,周拓把衣领摆好,终于肯放她上去。 晚八点。 应酬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的私人包厢。秦烨说这位老板派秘书指名道姓要和他们谈,都是h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不好推脱。 虽觉怪异,但这个机会和风险并存的城市里,秦烨愿意一试。 对方是周氏另位副总的秘书,来头不小。他们到包厢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菜。 “两位,请坐。秦总是吧?叫我张秘书就好。” 张秘书样貌生的好,年龄和林缊月是同龄,西装革履,一副精英做派。 “两位是前金狮奖得主吧,久仰大名,奉老板的命,我司有条宣传片要拍,不知有没有兴趣合作一下?” 又是宣传片? 活不嫌多,秦烨问:“具体什么方面,请问可以详细讲讲么?” 秦烨坐在饭桌上听张秘书从内部结构说到业务分配,宣传片只提到需有科技感的展现,剩下说再另给文件阐述。 他陪笑跟喝了几轮,有些不胜酒力,上厕所前给林缊月递了个眼神。 是让她不要多喝的警告。 林缊月正和秘书聊到兴头,没多在意,涉及公司转型,她提议宣传也片可以往这方面去努力。 秘书欣赏地看林缊月,抿了口高脚杯里的红酒。 “林老师很聪明。” 林缊月不认为这是什么好词,更像上位者对下位赤裸裸的凝视。 她保持微笑,说了点场面话,笑说:“时间不早,到时有合作意向,张秘书可以联系秦总。” 张秘书问:“介意我联系你么?” 林缊月假意翻包,做出懊恼的表情,“真不好意思,名片忘带了。不过张秘书,联系我和联系秦总都是一样的。” “真可惜。”张秘书惋惜的说,“那到时再联系,对了林老师,老板还吩咐我件事,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秦烨这趟厕所上的久了点,他用冰水拍脸强迫自己清醒,自己对酒精过敏,喝多了脸就红的不成样子。 等到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回到包厢,却发现座位已经空了,剩下一桌没怎么被动过的菜和酒。 张秘书和林缊月不翼而飞。 张秘书(2) omporn 8.com 张秘书说老板长期住酒店,但并不喜爱套房陈设,一直为此苦恼,得知西林策划过岩极近期的展,很欣赏她和秦烨的才华。 秦烨离席,于是就打算请她帮忙到房间看看,能不能给副总添置些家具和装饰品,好让套房更有烟火气。 林缊月建议张秘书向专业室内设计师寻求帮助,但还是好心跟着上来。 这位副总住酒店顶层,豪华总统套房,客厅,厨房,单人房间,正如他所说,走极简风,并无过多装饰和家具。 张秘书领她上来,副总并不在房间,空荡荡的大平层,冰冷的空气让她感到不适。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 1 8.a sia “副总长期住这里么?”林缊月怕张秘书感觉她在探究隐私,解释说,“需要考虑添置家具的实用性。” 秘书盯了她一会儿,说:“不算是,他刚从国外回来。“ “那他平时喜欢什么风格的装饰品?” “颜色丰富点的。”张秘书带她逛了圈。 林缊月表示等如果副总手边没有室内设计师的话,自己并不介意可以引荐,到时让秦总联系。 张秘书点头应允,为表示友好,他们握手言别。 张秘书轻握,桃花眼调笑看她。林缊月不动声色的地把手抽走。 她早就知道这个秘书不对劲。 “你都到这了,不妨猜猜我是谁?” “……副总请我上来,真是为了看家具?” “果然聪明。”张秘书转过头盯她,“什么时候猜到的?” 这还不简单。 林缊月打量他,点评道:“扮秘书好歹也有点演员信念感吧?你这身西装普通人穿不起。” 这位副总生的风流倜傥,又穿条纹西装马甲,桃花眼深情款款,怎么看都和投资公司那一丝不苟的想象不符。 “原来如此。”他懊悔叹气,“那为何明知我是假冒,还要上来?” 他朝林缊月走一步,林缊月就往后退一步。 “你不知道,和陌生男人去酒店房间,是什么意思?” 林缊月说:“不是副总说请我给意见?” “理由不充分。”他又往前走一步,“那我要你上来陪睡,你也来么?” 林缊月说是实话,但不可否置更大一部分是想看看这个冒牌秘书究竟想做些什么。 显然奇怪的副总要自己给出个满意的答案才肯放她走,林缊月索性也不装了。 “副总不觉得有意思么?” “什么?” “……你假扮别人,我又何尝不是在假装。”林缊月轻笑,“你以为你看到的是真实的我?” “上来不过就想看看,副总到底意欲何为,现在这样,真是无聊。” 周佳文沉默片刻,脸色不是很好,但又突然嗤笑声。 “有意思。” 他上下打量,审视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得出结论后又带有惋惜的自言自语,“可惜了。” 林缊月并不在意这份语焉不详,再次提醒,“副总,我先走了。” “那你看到没有?” 她朝门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声音响起,“看到我的真实目的了么?” 手按上门把。身后又换了语调。 “不愧是六年前把周拓迷到死去活来的小姑娘。” 提到周拓,林缊月感觉寒毛直竖,转过身,“你说什么?” “原来是你。”他走进林缊月,“六年前就把周拓拿捏死死的,六年后还重蹈覆辙,你会把他害惨的,不知道?” 她想起今天在电梯里的对话,突然明白过来—— “你是周佳文。” 对方露出欣慰笑容,“终于猜出来了。” 他抬手看表,“周拓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你要不要看看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无聊。”林缊月对这种琼瑶式的猜忌不感兴趣,“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这样聪明又漂亮,你要不要放弃他,和我试试?” “你敢?”冰冷的声音打断。 周佳文看出去,周拓就斜靠在门口,头发有些乱了,但依旧气定神闲。 “十分钟。”周佳文看手表,“你还真来了。”他得出结论,“看来她真的对你很重要。” 周拓皱眉,“别发疯,离她远点。”冷脸牵林缊月就往外走。 周佳文并不挽留,望着二人的身影陷入沉思。 “真可惜。”他喃喃自语般,惋惜的说- 林缊月跟在周拓身后,车停的东倒西歪。 周拓摆着臭脸,一句话也不说,冷冰冰给她开门。 “喂,”林缊月觉得好笑,“生气了?” 周拓继续一声不吭,上了车,在市区疾驰。 这边秦烨已经打了十几个未接电话。她回过去表平安,秦烨追问,林缊月把来龙去脉大致描述,略过假扮戳穿和周拓的部分。 挂了电话,车里恢复一片死寂。周拓紧握方向盘,气压低得吓人,不一会儿就到家门口。 屋里亮着灯,能看出他走时连衣服没来得及换。 林缊月换好鞋,巨大的檀香味笼罩她,刚想转头,腰间多了道力,转身压在墙角。 周拓黑脸按住她,推着袖口,拉双臂四处翻看,又去摸她额头,测量体温。 林缊月不知道为何,有些受用,眼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还在生气?” 周拓确认好,收了手。 林缊月问:“……我都不生气,你在生气什么?” “我没有。”周拓声音低哑。 “骗子。”凑上去,他的神色分明是晦暗,她突然想到,“你怎么知道我在他房间?” 周拓摸摸她的脸,“回去休息吧,你今天很累了。” “我不累。”林缊月说,“他根本没对我做什么,我连酒都没喝。” “刚刚在车里打电话你肯定都听见了,他叫我上去只是让我去看看家具摆设。” 周拓脸色更阴,“……你会设计家具还是看风水?他让你上去你就上去?” “为什么不?他是副总,还能把我怎样么。” “又是为项目?”周拓停顿片刻,“你想要什么合作,我都给你。” 林缊月凑过去环抱住他的窄腰,拿脸蹭他,檀香味扑鼻而来,莫名感到安心。 “小周老板,我什么合作都不想要,我现在只想要你。” “别胡闹。”周拓把她拉开,严肃的说,“他这人没安什么好心,理他远点。” “哦。”她笑眼盈盈,挑眉看他,“那你对我就安好心么?我也是你拿项目换来的合约女友哦。” “……林缊月。” 她见好就收,“知道了知道了,小周老板,我不胡闹了。今天好害怕,还好你出来救我。为缓解恐惧,我还需要一个晚安吻。” 她闭上眼嘟起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不满的睁眼,“吻呢?” 周拓皱成结的眉头逐渐舒缓,无奈般的,握着下颚,落下轻吻。 “可以了,走吧。” 但林缊月却偏不,双手环保周拓,将刚分不久水盈盈的唇又凑了上去。 第一个梦 周拓本就气压低,她这样亲上,果不其然被毫不留情地按住深吻,大掌摩挲脸颊。林缊月应接不暇,只觉天旋地转。 刚撒谎说没喝酒,亲上去就什么都漏了馅。周拓松下去的眉头又重新聚拢,鼻息洒在肌肤,她身体战栗,周拓压的她腰都弯了。 暖流窜过小腹。林缊月攀上胸膛,两人一路摸爬滚打到卧室。卧室没点灯,一片漆黑中,她被翻过身。 窸窸窣窣的声音,内裤被褪至脚边,她翘起臀部,半跪在床上,转头索吻,下一秒带着滚烫怒意的阴茎转眼就挺进林缊月泥泞不堪的深入。 “嗯……”她忍不住慰藉出声。 极致极纯的黑,二楼没有一点光亮。林缊月失去视线,只感受到粗硬的性器在体内耕耘,有暖流涌出。 身体软下,贴着床,周拓也跟着伏下,坚硬的胸肌熨烫后背,两人都出了汗。 林缊月在饭局上喝了点小酒,现在酒劲上来,有些飘飘然,脸颊上染着不知是酒精还是快感带来的红晕。 整个身子似乎都随着那根不住深入的阴茎推到更高的地方去。 欲仙欲死的快感翩然而至。 周拓依旧一言不发,强大的气压阴影般笼罩身后,握着小腹,手指陷进去,压下点,进得更深。 阴茎擦过宫口的位置,碾压她的敏感点,却似乎还不够,要往更深的地方入侵。 林缊月开始哆嗦,身体不稳,周拓松手让她躺下。 伸手向后,周拓意会般地固住。整个房间没有任何光亮,因此听觉就异常敏感。 安静的房里,只有肉体相撞的声音,仔细辨认的话,还可以听见闷在被里,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周拓抽出半截,又挺进,也忍不住闷哼。 林缊月内壁开始急剧收缩,夹的他快要射出,那是她快到临界点的前奏,周拓知道她的小癖好,伸手放在她面前。 但预期尖锐的痛感并没有到来,林缊月只是用力抓住,像在掉落大海迷失的人,狠狠捞住浮木。 周拓在身后开始冲刺,林缊月眼神迷离,被他送上更高的云端。 他将阴茎抽出的那刻,热流窜出,打湿床单。林缊月的腰部塌了又撑起,伸手感受,她还在高潮的余韵。 林缊月把头埋在床单,好不容易等到这份磨人的快感过去,爬起来,和周拓的眼神都落到了一起。 身下那块床单湿掉大片,她潮吹了。 周拓换好床单,推开房间阳台的门,“咔擦”一声,猩红在指尖亮起。 林缊月回房间洗澡,被他发现潮吹时的眼神有些惊恐,还有些不满。像小兔子一样,脸颊还泛着高潮留下的红晕。 他的确在生气。 说不清是后怕还是担心,周佳文这人疯起来命都不要,今天这趟意图明显,他一时疏忽被试探去了。 不用想就知道他会用哪些旁门左道来达成父子二人盘算已久的事——将周放山和他踹下台。 他倒是无所谓。在不在周氏做事,对他来说并无区别。 只不过…… 放到嘴边的烟停了,周拓深皱起眉。 林缊月也没个心眼,周佳文叫她到房里,还真跟去了。周佳文在电话里硬是故作玄虚了好久才说,要不是去得快…… 周拓按灭烟,一墙之隔的房间已经没了光亮,听声音静悄悄的。 - 林缊月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还住在外婆家。放学后张秀华依旧骑脚踏车接自己回去。 她在后座,捏着校门口买来的风车,迎风吱溜溜地转。 今天回家练五张字,笔我都帮你洗好了。 好的,外婆。她轻轻贴着张秀华后背,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做了你最爱的冬瓜排骨汤,没在学校吃零食吧? 没有。她看着在迅速后退的风景。感到一阵奇怪。 她现在是在上高中。为什么还住在张秀华家里?她此刻难道不是在h市,住进周拓家么。 张秀华还在温柔的说,累不累?上学一整天,一定累坏了吧。 林缊月被这样一提醒,竟真觉得累坏了,像一直不停朝前奔跑的人,突然迷失方向,停在街边徘徊张望,不知归处。 风车不转了,她拨弄着。 上学不累,林缊月说,但生活好累,外婆。 没风了,但车子依旧在前行。林缊月突然清楚意识到这是在梦里。她离开学生时代太久,张秀华也早已离世。 梦里的一切都美好的不像样子。她并不想离开,但随记忆的苏醒,一切都在逐渐褪色,在景色回归黑白前。 她把头埋在张秀华常穿的那件灰色羊毛衣里,毛线柔软的触感混合樟脑丸的香味。 “外婆,我好想你。” 林缊月醒了,盯天花板发呆。 她有好长时间没梦到过张秀华了。有段时间在梦里见到她,全是弥留之际的样子。 骨瘦如柴的身体,昔日漂亮的脸庞因为缺钠而浮肿。 可林缊月从来没见过她去世时的样子,就连葬礼都险些错过。这又怎么会是她最后真实的样子? 闹钟还没响,林缊月查看手机,才凌晨两三点。一小时前有个很久不联系的号码发来消息。 林缊月不打算看,但眼睛已经瞥到,上面写:缊月,我和你黄姨从美国回h市探亲,有空见一面没? 她没回复,关掉手机,翻身再次尝试入睡。 第二个梦 这次画风一转,场景是章筱十七岁的生日宴会。 宴会举办在章筱家,她穿黑白相间的蓬蓬裙,站在人群中格外亮眼。 “林缊月!张鑫和我说晚点来。” 林缊月冲她大喊生日快乐,章筱带她到处介绍给朋友认识。 她性格开朗,片刻就和大家打成一片,有个女孩也是市北的,听过点传闻,八卦得厉害,“……缊月,你和张鑫到底在一起没?” 林缊月无奈,其他班的人居然也在传,解释说:“朋友而已,没有在一起。” “好吧,”那个女孩不甘心,俊男靓女很养眼,“可你们真的很配诶。” 说曹操曹操就到,张鑫斜挎着包,五大三粗地就来了,他祝章筱生日快乐,并递过生日礼物。 章筱接过谢谢他,打量片刻问:“你扮的是……?” “没看出来么,”张鑫尴尬挠头,“我是美女与野兽里面的野兽。” 这样一说还真有点像。他为此穿了蓝色燕尾服,高又身材健硕,就差留头飘逸长发。 章筱视线又转回林缊月,笑容意味不明,“……你们还是情侣装啊?” 林缊月穿件黄色纱裙, 头发挽起,画了淡妆,整个人显出柔和气质,两人站在一起,俨然是公主王子美好故事的样本。 “我们并没有说好……”她极力否认,但没人相信。 章筱那个朋友露出‘我懂的’的姨母笑。 她只好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吃蛋糕?我有点饿了。” 章筱撇嘴,“得等我爸妈来,我说我朋友们都在,他们非得说过来给我唱了生日歌再走。” 章父章母一刻钟不到就来了,推着蛋糕推车向章筱走来,上面插着数字十七的蜡烛,是她最喜欢的粉色。 章筱站在城堡似的家里,被父母一左一右簇拥,看起来不能比公主更公主了。 她在众人的欢呼祝福声中熄灭了蜡烛。 有人提议玩游戏,林缊月兴致不高,和同样不喜欢玩游戏的人坐在沙发聊天吃蛋糕。 章筱和张鑫跟着去玩了,她的手机突然亮起提示,点开看,说在北面天空可以看见一颗名叫右枢的恒星。 她端蛋糕坐在门口庭院。对软件着看了半天,没找到是哪颗星星,她打算再试试。 “别看了,今天能见度低,看不见。”有个声音从侧边传来。 林缊月转头,吃蛋糕的叉子含在嘴里,说话含糊不清,“……你怎么在这?” 周拓还穿着居家休闲服,一看就不是被邀请来的。 他把林缊月嘴里衔着的叉子拿下,俯身凑近。 林缊月左手捏着纸盘,右手握手机,面对深邃立体的脸靠近,只能微微偏头。 对方却不依不饶地握住下颚,把偏去的脸扭回,拇指轻碰唇边,一抹白色出现在他指腹。 周拓抬眼看她,“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林缊月哑口无言又不服输,“你觉得呢,你这周没少对我做偷鸡摸狗的事吧?” “打断一下,”周拓说,“那都是你要求的。” “我可没要求你在学校亲我。” “那个不算,”周拓微顿,俯身看她,“除此之外,你评价下,这周我做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做为工具来说,合格么?” “……还行吧。”林缊月含糊其辞,“不过我觉得你有点太主动了……” “还行的话,”周拓没让她说完,走近一步,眼神满是困惑,“那你为什么还不和他分手?” “谁?” 周拓眼神闷闷的,“你说是谁?” “张鑫?”撒谎容易圆谎难,“再等等吧。” “等到什么时候,你总该给我个期限吧?” 林缊月踌躇,不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那……我总得验过货,才能确认吧。” “你没确认过么,”他步步逼近,“露营那晚,还有,在你房间那天。”他的眼神钉在林缊月脸上,“我记得你的表情是…… ” 林缊月急中生智,将奶油糊在那紧抿的薄唇上。 “请你吃蛋糕,回家再说,好不好?”不知为何,她感到做贼心虚。 周拓还真被转移了注意力,视线朝下,“章筱的生日蛋糕?” “嗯。挺好吃的,你要吃么?” 都抹到嘴唇上了,才问他吃不吃。先斩后奏,一如既往林缊月的风格。 周拓揩下抹回她唇上,“你喂的话,我就吃。” 还没等她回答,周拓扣着后颈,侧头贴近。舌尖沾着唇上的奶油,卷进她的口腔,淡淡的草莓香气在嘴里扩散开。 林缊月被喂进满嘴的奶油,抵着周拓,对方不依不饶,直到唇上奶油全都融化才罢休。 他们在寒风中出了层薄汗,分开时微微喘气。 “林缊月。”周拓眼神闪过她读不懂的东西,“别再丢下我了。” 丢下他?她什么时候这样过。林缊月再抬眸,周拓又恢复正常。 “还挺好吃的,这蛋糕。”他这样点评。 有人朝他们走来,脚步声踏在草上,沙沙的。 “周拓呢?刚刚还在这里的,这孩子,去哪了?” 林缊月听到声音,转头要逃,周拓拉住手腕,眼里居然全是祈求,“别走。” 但还是被她推开了。 周拓踉跄下,转头只瞥见黄色翩跹的裙角,蝴蝶似的在风里起舞,再定睛看,那里什么都没有。 脚步声,然后是章母的声音,“……周拓?原来你在这,你爸妈托我的事都办好了,等下就把文件给你带回去。” “章筱是今天生日,要不要一起?” 周拓淡淡点头,“谢谢阿姨,今天就不留了。” 他随章母上楼拿文件,下来时在客厅又看见林缊月,她嘴唇水润,还有点发肿。 视线对上,林缊月立刻移开。 她记得她是避开了。但因为这是在梦里,不知怎的,像某种引力作祟,吸着她一瞬不瞬的对上周拓深邃的眼眸。 这次读懂了,他眼里是失望的神情。像某种受伤的动物,独自舔舐伤口。 林缊月怎么都想不通,这不应该来自她所认识的那个骄傲的少年。 顷刻间,她意识这又是在梦里。她到大洋彼岸都生活过六年,怎么还会在念高中? 桌上的水果,客厅的彩带,还有正中央的蛋糕都开始向上飘浮,这个场景里的所有人都被按下静止键。 时间坍塌成一条线段,最开始的那幕是她住进周家,望着不断爬上鞋子的蚂蚁,第五次抖落下时抬头和周拓对望。 而线段最后的那点,是李敏对她说,你以为你做的那些我都不知道么,拿钱走人还是转回s市的高中,你自己选个吧。 她选择了钱。于是这条线段戛然而止,是首未完成的歌曲,只放了前奏,没人演唱。 ……记忆纷沓而至。 那些和周拓躲开视线在桌下偷偷牵手的时刻,木板床吱吖作响的画面,你来我往的推搡,到最后居然真的动了片刻的心。 她说不清自己在梦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还差了什么。缺了点东西才能连上,这条线段似乎并不完整。 时间不够了,和上个梦一样,很多事都只能匆匆一瞥,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已梦醒时分。 早上七点整,闹铃响了。 出差 客厅放着行李箱,外衣挂在沙发靠背,桌上的咖啡香气四溢。 周拓抬手看表,林缊月迟迟不醒,他提包路过时分明听见房间里有声响。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登机,他套好外衣,正打着领带,楼梯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林缊月无精打采的小脸随脚步声一点一点出现。 她看起来很疲惫。 周拓等她下来,手背贴住额头,温度居然还有些冰凉。 “……没发烧,是哪里不是舒服么?” “我没事。”林缊月拂去手,从桌上拿了杯咖啡。 美式煮得浓了,她被苦得龇牙咧嘴,一看杯子才发现是周拓的。 周拓蹲在玄关处穿鞋,“我昨晚临时接到通知,要出趟差,后天就回来。你注意安全,应酬能推的都推掉,知道么?” “知道了。”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回话。 有些怪异。周拓搭在半开的门上,“那我走了,你这两天照顾好自己。” 过了半天也没听见回答,他推着行李出门,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 门“咔嚓”关上。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喝咖啡发出轻微的呼呼声,林缊月整张脸埋在大大的马克杯里,神情晦暗不明。 手机“叮——”声,屏幕亮起,同样的号码又给她发来消息:我们周五的航班,周六有空见一面没? 林缊月看都没看,翻过屏幕朝下,拿了片吐司,细嚼慢咽起来。 周拓到b市时已是下午四点,b市天气比h市更寒冷些,他驱车前往酒店,秘书给他远程发来文件。 是请人代拍的重要珠宝出了状况。 拍到藏品是条天鹅形的钻石项链,一共有进百颗的钻石镶嵌。市值涨幅厉害,曾属于欧洲某王室,收藏价值也高。 这样的藏品流通到市场上,周放山好不容易托人拍到,买方居然不卖了。周放山有事走不开,让周拓代他协调。 周拓到酒店把行李放下,倒是不着急去见买方,在窗边打了个电话。 “……周佳文那边盯着点,他不保又有什么小动作。” “周总放心,一直看着,没什么问题。” …… 酒店大堂放着悠扬的音乐,电梯上到顶层,是这间五星级酒店的餐厅,这在里可以俯瞰b市夜景。 一对男女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子享用下午茶。 “景色还可以。”穿红衣的女人翘指搅拌咖啡。 “晚上会更好,今晚宴会就在这里,杨姐,到时您来么?” “再说吧。”被叫做杨姐的女人望着窗外,“你也是来劝我的?” “我?我可不是。”周佳文喝了口杯里的红酒,“不是说这条项链曾属欧洲贵族么,市值高又怎么?要我看,倒不如收藏价值来的高,还是留着比价好,您说是不是?” “是的呀,我拿到这条项链也来之不易,现在卖这样的价钱,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那还是价钱少了?要是我加价,您卖我么?” “不是价格的问题哦。”杨姐指尖勾到桌上的酒杯,抿了口,好像才发现似的,“不好意思,喝错了。” “杨姐,您愿意的话,条件尽管开,我这边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那我可得看到你的诚意。”桌下纤细光滑的小腿轻贴他的西装裤款。 “哪种诚意?”周佳文晃动杯里的红酒,微笑着不作声。 “你说呢?”杨姐露出个妩媚的笑。 晚上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多数参加的人都是拍卖会上的老面孔了。 周拓平日并不出席这类场合,通常都由第三方代拍,他一出现,都知道周氏名头响亮,多少都想和攀上点关系。 有个认识的李总也在,“周总明天来么?听说明天还有好多年代展品呢。” “说不准,明天要拍古匣子么?” “古匣子?是宋代的那个吧,我见过一眼,还没被修复,破破烂烂的……周总,我不建议拍哈。” 周拓有些漫不经心,“是么?” “是啊。不过形式倒弄的挺新颖,不知哪学的把戏,匣子出土前没被开过,等有买家拍下了再开盒,弄的可神秘了。亏盈纪机率一半一半,不知道谁会真的去买。” 周拓从侍从手里接过一杯白兰地调酒,“我倒觉得挺刺激的。” 那人哈哈一笑,“也是,周总不在意这点钱,玩个刺激总是好的。” “李总,堂哥,好久不见。” 周拓和那人同时转头,周佳文笑得一脸玩世不恭。 “小周总也来了?今天这真是蓬荜生辉,”那人懂得识时务,看出周佳文想单独和周拓讲话,让了位置就走。 “你们是想单独聊聊吧?你们聊,我先失陪。” 周拓不做声,喝杯中的白兰地。 周佳文说:“天鹅项链没买到,心情不大好吧?” “还行。” “不要逞强哦,悄悄告诉你,我已经拿到那条项链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周拓不想和他多说话,把酒杯放在空银盘上就要走。 周佳文挑眉,心情好,他就愿意多说一点,“……一个人把嫂子放在家里,不怕嫂子独守空闺,空虚寂寞?” “这我倒不怕。”周拓面色如常,只眼神冰冷,“你能离她远点,我是会安心很多的。” 周佳文哈哈大笑,“你怕我对她做什么?不用怕,我不针对嫂子,我针对的是你。” 周拓并不觉得新鲜,周佳文对他没由头的恶意算是积怨已久,“针对我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弄出什么动静,你是在闭门造车么?” 周佳文哈哈笑,“你放心,车子马上就造好了。” 他又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周拓没兴趣再待,场内并没看见他要寻的身影,转身离开宴会厅。 - 次日,拍卖会第二天如期举行。 一连两件藏品都令人不甚满意,没叫上几个来回就被人拍去。第三件藏品出来的时候众人还是昏昏沉沉。 宋代的木匣子,说是担心强行打开会伤害里面的东西,因此出土过后就从没被开过,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九万五起拍。 有人叫价十万。再接着是十二万,十五万。 一连升到二十万,有人出了二十五万。 电话里有人叫价五十万。 众人哗然,没人打算再出价。 对这个感兴趣的人本就是秉持添个玩具的心态,倒也没真想里面能有什么宝物。 到五十万已经是极限,不会有人真傻傻再跟着竞上去。 “五十万一次。” “五十万两次。” “一百万。”清朗的声线。 众人回望过去,发现举牌人是周家少爷。 年轻人还是玩得刺激。 电话那头竞价的心有不甘,但已显怯半分,“一百二十万。” 周拓又举,“两百万。” 拍卖官望眼神追寻,那人不再做声。 “两百万一次。” “两百万两次。” “两百万三次。”一锤定音。 中场休息。周拓出了拍卖厅,议论声此起彼伏。 “花这么高的价格买这个东西,难道得到风声,里面真有什么值钱的文物?” “搞不好还真是,但外壳破烂,看着也不像……早知我也竞价了。” - 东西已经拍到,接下来的事情交由助理负责,他回房间,给林缊月打电话。 不出所料正在通话中。这段时间打她电话全是这样,微信也没有回,周拓收起手机,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打开门,意料之中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杨总。” 被叫杨总的女人气定神闲,只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眼圈浮着层青色,“周总,我们谈谈?” 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咖啡厅。 杨总说要进房间聊,周拓拒说不方便,于是他们来了底下。 “那个匣子……” “你想聊宋代那个古匣子?” “对,我很喜欢它,你也知道的呀,我对古董都爱不释手,想问问你,有转卖给我的可能性么?” “拍卖行上没有这样的规矩吧,杨总。” “我知道,但……要是我说我愿意把天鹅项链卖给你,你看这个匣子……” 绕了这么多弯,终于说到正题了。 “对不起杨总,我对那条项链暂时不感兴趣了,你留着收藏吧。” “为什么?你们不一直想要那条项链么?市值这么高,收藏价值也好,我不相信你会不要。” “那条项链确实很不错。”周拓赞同,却已显出一丝不耐,“但从头至尾,你都没诚心想卖。” 杨姐面色突变,“你说什么?” “你要卖的那条,根本就是找人定制重做的假货。发现了买家是我们,不敢招惹周氏,才匆匆反悔的吧?” “你……” “那条真的就藏在木匣子里吧?”周拓冷下的脸很有压迫感,“……也难怪被我拍了就急匆匆地来找,昨天我想找你的时候可没这么容易。” “做局洗钱,别把周氏拿来当棋子了。”周拓冷笑声,“我用十万之一都不到的价钱拍到,也算给你们一个教训,下次做买卖的时候,得真诚些才好。” 杨总还想说点什么,但周拓已经推椅离开。 不肖片刻,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周拓改签到最早到h市的航班,收拾行李乘车前往机场。 这件事办好,他就没再有理由待在b市了。 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今天是周六,从机场回家的路畅通无阻,反倒临回家时,市中心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他从热闹的车水马龙抽身出来,用指纹开了锁,想象中林缊月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客厅。 屋子里的空气冷冰冰,餐桌上没有摆食物,厨房也很干燥。 她常用的那款杯子也不在柜子里。 “林缊月?”他喊。 但没有人回答。 梦醒时分 林润刚几天前给林缊月发消息说因五岁大的林奕霖生病,推迟一周,等儿子病好再来。 于是到周六这天,林缊月就闲下了。 她早早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手机“叮——”声响起,她翻过眯眼解锁,是章筱问自己去不去酒吧,她正和帅哥男模喝着小酒。 过了一秒又有消息进来:不好意思,忘了你有男友,打扰了。 林缊月秒回:假消息,你在哪? 章筱:? 林缊月:别废话,给地址,我马上到。 酒里的音乐震耳欲聋。 章筱在卡座小酌着酒,问旁边金发寸头帅哥,“来这边还适应么?” “还行,就是中文不太流利,要多练练。” “对自己要求这么高?不是在家都和你妈说中文么?” 寸头帅哥不好意思了,挠挠头,“我很久之前就从家里搬出来了……” 酒吧灯光一换,刀削下颚,高挺鼻梁,眼睛是暗绿色的,原来寸头帅哥是位混血儿。 “哦,那不正好,今晚有你可练的,等下我有个朋友也来。” 章筱今天刚结束年底杂志刊的拍摄,收工时在隔壁棚遇上她合作过的男模特,就一起约着去喝点小酒。 她想着人多热闹,就叫了林缊月,结果忘了人家正谈着恋爱,应该不方便出来玩。 谁知道林缊月二话不说就来了,不仅画了全妆,还穿件露肩白毛衣,整个人看上去娇嫩欲滴。 “来了?喝点什么?” 桌上的酒水丰富,林缊月说:“龙舌兰有没有?” “你干嘛呀,一来就喝这么大?” “先缓缓。”章筱递上杯鸡尾酒,笑的神秘,还带点得意洋洋,“我朋友去上厕所了,等下给你介绍,一八五,腹肌八块。” “好啊,”林缊月漫不经心地滑手机,“我看看到底有多帅。” 没多久混血男模就回来了。 “嗨,我是Lucas,你叫什么?” 章筱说:“我朋友林缊月,你不是英国的么,她也刚从英国回来。” “真的?”Lucas来了兴趣,语调都上扬了,“英国哪里?” “伦敦。”林缊月问,“你呢?” “这么巧?我在伦敦长大,最近才来中国工作。” Lucas中文有些口音,但很流利,今天拍摄只穿了件黑色小背心,露出手臂微微鼓起的肌肉曲线。 两人聊起来,居然还是同个学校。 酒吧音乐震耳欲聋,要听清别人说话要凑的很近。 Lucas说他的瞳孔会变色。 林缊月怀疑,我不信。 真的。lucas目光像海沟,盯着她说,你看。 酒吧光线几秒钟变换,有点晃眼,林缊月说:“我看不清。” 他拿着手机照亮,榛果色的瞳孔随周围五光十色的灯光而变化。 还真是,林缊月仔细观察,外边那圈榛绿变成深棕,“好神奇。” 有个冰冷的男声传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林缊月和Lucas追溯声音源头寻找,视线定在一张冷峻的脸上。 灯光昏暗,但依旧可以感受到来者不善,冷脸俯视着她,压迫感油然而生。 章筱从卫生间回来,发现少了人,“林缊月呢?” 卢卡斯狗狗般的眼睛眨啊眨,“有个帅男人把她拉走了。” …… 手被攒得动弹不得,林缊月走得跌跌撞撞。 “放开我,周拓。” 周拓一言不发拉她出了酒吧,聒噪的音乐戛然而止,线头般的嗡鸣声依旧残留在耳朵。 他终于松手,林缊月还要往里走。 周拓伸手捞她,“林缊月,你究竟想干什么?” “周六晚上寻乐子,不过分吧。”她表情淡淡。 “我只出差两天,你就忍不急去找别人?” 有东西碍眼得厉害,他伸手去抚,那块怎么都下不去,“还需要我提醒你么?我们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你这样……” “周拓。”林缊月喊他,巷子口静得只有猎猎的风声,她的语调没半点起伏。 “……你不要演着演着就入戏了。这样,这样对我们的都不好。我们本来就应该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忘了么?” 他正用力的指腹顿在眉心,林缊月脸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好像只是在和聊‘今晚要吃什么’。 “井水不犯河水。”周拓喃喃,“你想和我井水不犯河水?” “对啊。本就是肉体关系,签了合约,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谁了?” 什么东西不对。他离开前,分明还不是这样的。 周拓视线往下,紧贴双眸,想从中找出答案。但搜寻片刻,发现那是徒劳。 今天h市气温骤降,寒流过境,都没有她现在的眼神刺骨。 “我没有把自己当成你的谁。”周拓说,“我们是什么关系,白纸黑字都写在合同上。” 林缊月问:“我还说错了?我们本就是假的,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完成真女友的义务。” 她转身又走,周拓拉住手腕,拉进怀中,扣着后腰。 “那先不说这个。我回到家,你也不在,这几天去哪了?”他低头,林缊月视线越过肩膀,不知在想什么。 还以为进了小偷,仔细看过,发现只有林缊月的东西被搬走了,两天而已,周拓不知发生了什么。 两人站在酒吧外的无人巷子口,有一阵谁都没说话,呼出的白气随风氤氲飘走。 “我住回家了,四环外的那个出租屋。” “为什么?” 林缊月今天喝了不少酒,脑袋晕乎乎的,但酒精也起不到麻痹作用。 稀里糊涂签了合约,住进他家,又开始那无聊的一报一还。 没意思。真没意思。弄到最后,怎么又成了这样? 他们本就互不干涉,即使住到了一起,也不该是这样。 林缊月吸吸鼻子,“因为……” 她抬起头,说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话。 “……因为,我要和你解约。” 周拓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我和你住很不高兴……你又烦,又爱管我,你不在的这几天,我都不知道多开心,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再也没人规定按时吃饭,我是真的不喜欢和你扯上联系。” 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她的脸都通红起来,周拓眼底那片湖潭正一点一点冻结成冰。他把挥舞的双手按下,大掌无意蹭到脸颊。 滚烫的温度。 ……难怪说了这么多胡话。 冰封的湖面柔下几分,“……你醉了。先回去睡觉,我们明天再谈。” “我不。”林缊月说,“我要回自己家,不是你家。” “是我们的家。”周拓牵起手,无奈叹气,“……不要再这样了,林缊月。” ……这是梦里的话。 林缊月微张着嘴,可喉咙像被噎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她被塞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带回了市中心的那套别墅。 开门还是那股熟悉的木檀香,客厅的植物被她搬走,少了那些零碎后,这间屋子好像也变得陌生起来。 周拓替她把外套脱下扔在沙发,动作间,胸前的西服口袋有支亮晶晶的东西在反光。 林缊月抖了一下,周拓感到颤栗,问她:“怎么了?” 小手攀上胸膛,指尖转动,钢笔就被抽出。笔盖那圈的金线都有些褪色,底部的“拓”字快要被磨得平,是她送他的那支。 林缊月大脑有片刻空白。 织毛线一样。 过往那些歪斜走样的针脚,全被缝进残破不堪的现实里头。 正被使用的浮雕钢笔,藏在灯屋里的棉花灯,岩极的那个展。 曾经生活的痕迹密不透风地入侵驻扎,她自以为早把过往翻篇,那不过是少年少女的一报一还。 但到最后,不可否认,他们应该都留了点东西在心头。 但偏偏是这点,她却觉得像肉中刺、眼中钉,什么东西好扎眼睛。 不过是南柯一梦。 现在梦要醒、也应该醒了。 手里一空,她想去握,但没够到。 温热的掌心轻拍脸颊,轻柔的声音传进耳畔,打断了她的心不在焉。 “累了?去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聊。” 周拓把钢笔放回去,握牢小手,领着进屋。 “……我要睡自己的房间。”她挣扎着要逃。 大掌重握,“你哪也不去,就睡在我这。” 她又被周拓脱了毛衣,裤子,最后只剩下里衣,内裤。盖上厚厚冬天的羽绒被,周拓拉了灯,轻柔的声音像线香的烟雾般飘进她的耳朵。 “睡吧。” 奇怪的是,还真睡着了。 再说一遍 林缊月这一觉睡得不错,她醒来后从旁边摸到手机,朋友圈收到提示,点开一看,是昨天发的酒吧照片,即使灯光昏暗,也可以看见背景里Lucas喝酒时漂亮的下颌线。 十个色狼给她点赞。有一个还在下面评论:有帅哥?马上来,等我。 定睛一看,她居然不小心加了定位,而且还没屏蔽周拓。 难怪他知道自己在哪。她从好友列表里翻出那个人,进主页,点击右上角,刚要准备拉黑,手机从上面被抽走了。 “醒了?” 转过头,对上那双探究的眸子。 “还给我——” “想拉黑我?”周拓好整以暇地浏览她的手机,在上面滑动,不知道在上面做了什么,扔还给她。 林缊月捡起一看,他把自己设成置顶,朋友圈昨天那条还被隐藏。 她关了手机,嘟嘟囔囔,“……你不要脸。” 周拓看上去心情颇好,揉揉她的发顶,“去喝点热水醒酒,阿姨给你煮了艇仔粥。” 她洗漱完,到了楼下,米香扑鼻而来。在出租屋叫了两天外卖,闻到这样的饭香,肚子都咕咕叫了。 揭开砂锅,里头煮的是艇仔粥,小菜都已经摆好放在餐桌。 她连餐具都搬走了,只能用周拓的。 “你要多少?”周拓准备盛粥。 “一小碗就好。”她还有点宿醉,没什么胃口,但耐不住肚子饥肠辘辘。 他们坐下吃完,桌上还放着鸡蛋和蔬菜沙拉。 林缊月用他的杯子喝了口水,手指摩挲着上面金色印花,心不在焉的。 昨晚借着酒意才说出口,但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那并不是醉话,少时的东西,不论如何不应该延续到现在。 “别走神。”周拓声线闯入,打断胡思乱想。 林缊月抬头,他还正看着书。 “现在可以聊聊了么?”她敲敲桌子,也不甘心的打断他。 “嗯,”周拓视线还在书上,“先把旁边的鸡蛋吃了。” 她把鸡蛋敲开,全都喂进嘴里,动作十分粗鲁。 “这样可以了么?” 周拓这才放下书,盯着她的眼睛,“想聊什么?” “你昨天没听清么,我要跟你解约。” 他没想到林缊月醒了还要解约,皱眉看她,“是因为我管着你?”平心而论,很多时候都随着她来,那些不过形同虚设,“你不喜欢也可以不遵守,我没……” “不是这个。”林缊月打断他。 周拓双手搭放在餐桌,样子是等她的下文。 林缊月没由头地想起那天他逼自己承认那份喜欢的时候,他对她说:这件事这么久了,你是现在才看出来么? 或许不是现在才看出来。也或许很久以前就有迹可循,面对那样一颗几近炙热的真心,她只不过选择了视而不见。 也并不是刻意装傻充愣,她从小到大可汲取的蓝本经验只有林润刚和张婉清。记忆里他们好过一段时间,但印象里似乎就是一瞬的事。 再接着就是冗长无味吵架,春天吵,秋天也吵,到了大年三十的那个晚上,吵得更凶。起因是她的压岁钱找不见,他们两人推雪球似的埋怨对方,到最后点爆燃点,从不知多少年以前的细枝末节开始数落起。 窗外烟花不断,电视里在唱难忘今宵,她咧嘴想,是挺难忘的。别无他法,林缊月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带上耳机,将音量放到最大,就装作无事发生。 那时她恨他们恨得要死,就希望两人能早点离婚。 后来还真离了。但那好像也并不是她想要的。 说不清,林缊月有时生活在这个诡秘又瑰丽的世界里,时常会感觉自己是朵飘在池塘的浮萍。老天下雨,她就只能受雨。老天打雷,她也只好心惊胆颤的祈祷千万不要落到自己头上去。 从父母的样本里学会的是永恒并不存在。因此少年炙热的心也只会稍纵即逝,这算不上什么。 周拓还在等她的下文。林缊月抬头看他,梦里那句“别再丢下我了”依旧历历在目,同样忘不掉的还有他那怪异的眼神。 她这几天不知怎的,一直在做噩梦。一会儿是外婆,一会儿是他。但醒来几乎都忘了梦里的内容。只记得应该不是什么好梦。 周拓从来都不属于她,他属于李敏、周放山、击剑、马术、属于更广阔的天地,就是唯独不属于她。 没得到过,又何谈丢下? 林缊月闭上眼。 “你说你喜欢我,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再和你做戏同居,我良心过不去。这样的理由充足吗?” 从早上到现在的温存氛围戛然而止。 空气中有片刻死寂。 林缊月低头把剥落的鸡蛋壳碾了又碾,直到已经碎成不能再被一分为二。她对周拓现在的神情并不感兴趣。 周拓半分钟没讲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他嗓音淡淡,并无过多起伏。 “哦,你不喜欢我。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怎么了呢?” 怎么了呢?这下沉默的人成了她。 她明明见过周拓恶意丛生的样子,为什么面对她这样糟糕的时候,还可以保持这样的风度? 林缊月突然生出恼怒的恶意,全身上下的汗毛都尖锐竖起。 “我都说我不喜欢你,你还要同我做合约恋人,是高中没玩够,还要继续玩那枯燥无味的情侣办家家游戏?” 周拓脸色暗了下去。 林缊月看在眼里,有丝得意,“怎么,被我说中了?你不会还痴心妄想,要和我重归于好吧?我们就连那时,也没有在一起,你觉得我会吃回头草吗,你未免有些——” 她沉浸在宣泄的快感中,很好,他那些讨厌的,柔情似水的表情通通都消失不见。这正是她想看见的,再多说一点,多说一点,他就会像以前一样站起来掐她腰,堵上她的嘴。然后,然后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 林缊月说得起劲,眼神飘向窗外,稍微一转,不小心就撞入其中。 那一刻,那一秒钟。 她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桃花潭似的眼眸里,居然生出别样的情绪来。 她朝周拓扔了把最锋利的回旋镖,在空中转了个圈,倒扎回到自己身上来了。 林缊月骤然安静下来。 一时间没人说话。她又去碾桌上散落的鸡蛋壳,吱嘎吱嘎地落在耳膜。 “……对不起。” 周拓依旧不语,林缊月并不敢抬头,大概过了有一分钟,她听见周拓声音响起。 “再说一遍。” “什么?” “道歉的话,再说一遍。” “……对不起。”林缊月不敢抬头看他。 周拓让她重说了一遍,但听了却没什么反应。 沉默片刻,他将捏成粉末的蛋壳用纸巾扫进碗里,再起身收拾碗筷。 “咚”一声,陶瓷碗扔进水槽,他转过身靠着台子,逆着光,看不清神情。 “解约的话,你得先把李敏的五百万还了。岩极项目就不算你,那套房子已经买好,房钱你也得付给我,折合成人民币,大概要千万元,是贷款还是一次付清?你自己选吧。” 林缊月嘴巴微张,过了会儿喉咙才发出来声,“……我哪有这么多钱?” 周拓被窗外光线浸润,外轮廓发着层冷光,“没有的话,就待在这,哪也别去。等合约结束,你去火星我都没意见。” 林缊月还去想碾鸡蛋壳,顺便思考下对策,但忘了桌上已被清空了。 再抬头时,周拓已走到她面前。 下颚被抬起,粗粝的手茧扎着肌肤。 这下看清了,周拓面色很冷,眼底的潭水冻结成冰,底下漆黑一片。 “走吧。我送你去出租屋,把那些东西重新搬回来。” 我知道在哪(心痛删改)(两章二合一) 周拓载她回了那间出租屋,熟门熟路停在门口,熄火停车。 她解了安全带,“……我自己上去就好。” 周拓按下车键,四方都被锁住。 “还是我和你一起。你背负着这样的巨款,要是跑路了怎么办?” 周拓要她还债,她存下的所有钱加在一起都还不起当年李敏给的五百万,更别说还要赔那栋别墅的房钱。 别无他法,又只能搬回周拓那个家里去。 行李箱还摊在地上,里面原封不动地装着收拾出来的衣物。 另一块空地上铺满了模糊不清的色块,楼房的形状初成形状。 “我不在,你就回来拼这个?” “别动我的拼图。” “哦。”周拓并没起身,“……这么看重?去英国的时候也带上了吧。” 林缊月知道他是在拿这个说灯屋的事,她带走拼图,但没拿灯屋。 她没说话,周拓也不介意,目光还留在拼图上。 没日没夜拼了两天,也才刚起个头,外框架已经搭建好,中间是大片的空白需要被填充。 林缊月转头收拾行李,回过神时周拓正坐在地上,手里夹着块碎片,嵌进缺口,几乎不带思考的时间,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拼。 “你拼过?” “没有,”周拓不看她,举着碎片的手跟下围棋般顺畅,“以前在你房间看过。” 先是九户人家的房子初现雏形,再填进窗户,安上门框,结好彩灯,等到最后才放进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流。 冬日城市夜景像变魔术般的出现了。 林缊月在旁边看着,偶尔扣进一块,不对了还要再掐出来,足足花掉大半天的光景,窗外夜色升起,和拼图里的点点星火,倒还有几分相似。 “还少了一块。”周拓眼睛盯着右上角那处。 她伸手去摸,“我知道。” 一片漆黑的夜空中,镂了个空。暗淡无光,一点都没有生机。 缺掉那处是轮圆月,她走前脑子一热不知放在了哪,藏得太好,连自己都找不见。 “我知道在哪。”周拓冷不丁的说。 林缊月猛地转头,她寻找多时,一直无果,竟然这么都想不起来放到哪里去了。 周拓说了这句就没下文,像吊人胃口的说书先生。 林缊月看周拓胸有成竹,心里犯嘀咕,身体朝他挪动几寸,“……在哪?” 周拓趁机揽住脑袋,林缊月要挣扎,他却没有放,俯视着她,神色莫辨。 “和我一起藏的,忘了么?” 他连这个都知道。林缊月头皮发麻,“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对啊,”周拓放开她,站起来,弹弹裤管,“为什么呢?” 林缊月缠上他的身体,“在哪里?告诉我好不好,我已经找了好久……” “不好。”周拓把她推开,“你今天早上还说要解约。” “但——”她的手又攀来。 周拓旷日持久的好脾气在此刻终于有所松动,每回拿东西要挟时,林缊月才最主动。 他捏着下颚,有些恶狠狠的。他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但更想盯进她的脑子,好好看看她平时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不想知道?取悦我,我就告诉你。” - 拆封过的安全套,橙色封面,图案夸张。 “3D大颗粒,”他念着包装上的字样,拆开数数,用掉过两个。 周拓脸色阴沉,“你和谁用过?” “你觉得和谁就是谁。” 周拓想起昨天在酒吧里见到的那个男人,五官过于精致,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的。 目光更冽了,“我只离开两天,你就这么着急?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还要把他带回家?” 林缊月没回答,把他手上的盒子抢了回来,掏出银色包装,自顾自就要撕开。 她刚开始和周拓做炮友,怕他不戴,每天包里都备两个。弄了刺激的以防万一,但她现在无心辩解。 “说话。”周拓最烦她这样,“长了嘴是干嘛的?” 林缊月把盒子扔在床上,贴进周拓,手穿过他的腰际与手臂的缝隙,贴近鼻梁。 “……是用来亲你的。” 她想起他们那个时候接吻,牙齿老是打架,林缊月喜欢用再试一试的名义凑上去。那时周拓也不买账,要把她推开,林缊月就会啄他几下,亲着亲着就得逞了。 林缊月故技重施,被周拓逮了个正着。 “别拿这招搪塞我。” 她被周拓重握下颚,林缊月不说,周拓就开始一件一件脱她的衣服,她不服输,也去扒周拓的。 她还穿着昨天那件露肩白毛衣,底下是缎制面料的半身裙。周拓轻而易举的伸进裙子拉下内裤,伸了一指进去试探。 里面是干的,他又往更深探去,林缊月刚把他的外套扒下来,还没伸到领口,手就软了,周拓感觉里面不一会儿就出了水,收了手,开始替她脱毛衣。 周拓把她截住腰,扔到床上,她要爬起来,周拓上了床,膝盖一左一右顶在她身旁固定住。 一路从她平坦的小腹滑到底下,伸出二指,往里探进。 “不说是么。让我深度检查看看,你到底还和谁用过。” 周拓把她腿折起来。 “你喜欢这样的,”他把手指伸长,在里面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用指腹去蹭里面的褶皱,“还是。” “这样的?”手指弯曲,伴随着抽插的动作在里面浅浅的刮着她的敏感点。 林缊月髋部抖动。 “哦,”周拓观察反应,得出结论:“第二种。” 他压住腹部,不让她弓起身,曲起抽插,感受到里面迅速蠕动。 周拓看着她逐渐潮红的脸颊,“他也这样过你么?” 林缊月无心回应,屏住呼吸,再这样下去,好像有点不妙。 她搭在他手腕,“等等,周拓。” 周拓加大送进送出的速度,那只压在她肚皮上的手很往下,挤压着进进出出的那两根根手指。 肚子压力导致进的更深,有段时间没这么弄过,强度太大,她没脱敏过来,拍他大腿,打得手疼。 “周拓!” 抬起的半截身子因为强行到来的高潮又塌回床里,掐着周拓的手变紧了,张开的腿不由自主的合拢起来,髋骨颤抖,好像要把周拓的手给含住。 林缊月近乎有些呜咽的声音,他把林缊月的双腿分开,又送了几下,在里面转动手指,水声四起。 他把手指从林缊月体内撤离出来。 蜿蜒的流水从退出的地方喷出。 “……都和你说了等一下,”林缊月闭上眼,感受到身下床单逐渐变得潮湿,“你把我的床单弄湿了。” 她不满,还想要说什么,周拓俯身衔住了嘴。 林缊月被他这缠缠绵绵的吻技亲得发懵,他们两个人嘴唇分开时,还牵出一条银丝。 他用阴茎上下来回摩那里。 水声潺潺,还没进去,林缊月就已经感受到那些细细密密的凸点,眼神不知道飘到哪里去。这个出租屋又老又窄小,和周拓在这里做这种事,看着很违和。 “啊……嗯!” 周拓突然挺进,打断了她的遐想。 周拓带有惩罚意味地塞进更多,对她的发呆很不满意,“说了别走神。” 俯下去,双臂撑在林缊月两侧,又是一个深顶。 “嗯……” 这个套居然还发热,周拓的阴茎粗到把她里面的褶皱都填平了,那些小凸点刮着里面肉壁,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有些疼,但是爽感十倍百倍地超越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痛感,林缊月被钉住了,全身上下无法动弹。 她怕像刚刚那样无法控制的泄一遍。费了好大力气才抬手摸上周拓,感到他的腹部肌肉一下一下发力。 “……慢点。” 周拓丝毫不慢,反而加快速度,盯着她问,“还有谁和你这样过?” 林缊月嘴巴微张,但是连呻吟都发不出来,眼底一汪秋水。 他眼底更暗,把林缊月额间的头发撩开,把她的腿从腰两侧放到他一侧肩上,成垂直状态,又是深深挺进。 突出的颗粒狠狠摩擦她的敏感点。 “嗯——” “别动。”周拓把那只干净的手放在她面前。 林缊月爽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看见前面递过来几根手指,想也不想的就含了进去。 她正好需要这个。 整个人像浮萍一样飘在床上,周拓的手指递来的很是时候,她在嘴里狠狠咬紧,跌落的失重感终于又找回片刻安全。 周拓慢进慢出缓和几下,又开始加快速度。 凸点正正好好擦着敏感点,林缊月双手抓着两边的床单,视野越来越模糊,耳朵边肉体的碰撞声也离她越来越远…… 林缊月还躺在床上喘气,感受到黑暗里有双手贴住她的脸。 “你出了好多汗。” 她努力睁开眼,看见周拓的脸,她往上看,周拓额角也出了薄汗。 “……你不也是么。”她刚想要伸手,突然顿住了。 周拓察觉到她的动作的停顿,“怎么了?” 林缊月把手放下,头往侧边转,“……没什么。” 周拓从她身上下来,去浴室拿了块毛巾铺在那块湿掉的地方。 用湿巾擦拭她泥泞的腿间。 “……现在能告诉我,那块拼图在哪里了么?” “你没取悦到我。不告诉你。” “……”睚眦必报的小气鬼。 周拓看到林缊月默默蠕动的嘴唇,就知道她在偷偷骂自己,但心情居然还不错。 他提醒她,“别光着身子躺在这里,去洗澡。” 林奕霖 林缊月不足两天的离家出走以卷土重回的姿态而告终。 她需要把自己的东西重新散落在这个家的角角落落。 “别找了,拼图不在这。”悠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谁说我来找拼图。”林缊月拿起抽屉里那颗玫红色硅质地的玩具,“我来找这个。你有什么特殊癖好?藏我的跳蛋。” 周拓没有丝毫脸红心跳,还朝她扬下巴,“是你落在这,我替你收起来。” “多谢保管,我要拿回去了。” “不用谢。”周拓视线转到她手里的赃物,双手抱臂,“离开的时候不带走,现在搬回来了,倒记起来了?” 她像小偷般的站定,手里抱着那个晃眼的大灯屋。 “那又怎样?我的东西,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她手里东西多,抱得不紧,周拓一撬动,就把灯屋拿走。 “你不好好保管,我就没收了。” 林缊月也确实心虚,任由拿走,捏着跳蛋灰溜溜要离开。 周拓在后面叫住她,“等等。” 她转身询问。 “你还有东西没拿。” 他故作神秘,单手握拳放在她眼前,林缊月认为有是拼图的可能,凑上前,大掌摊开,里面是个遥控器。 周拓说:“这不拿,你要怎么用?” 被摆了一道,林缊月懒得理他,指尖勾着遥控器的挂绳一抽,掌心都没碰到,就给抽走了。 遥控器在空中旋转几周,不小心撞到手里其他物件,“咚”一声,误触开关,跳蛋发出令人燥热的嗡嗡声,震得她手都有点麻。 在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的周拓房间,显得尤为洪亮。 她两只手都很满,小指上还挂着遥控器,根本腾不出手。 “……帮我关掉。” 周拓带玩味的看她,“这么迫不及待就想玩了?” 林缊月想到被周拓骗拼图的事,气就不打一出来。 “对。我现在看到你这张脸就阳痿,靠玩具发泄一下,不行?” “那祝你好运。”周拓说着把遥控器从她小指取下,关掉开关,烦人的震动声终于消失。 林缊月等了会儿,都不见周拓重新挂回,瞪眼示意,周拓对她扬了扬手中的遥控器。 “帮你留着,孤芳自赏的时候记得叫我。” - 林缊月今天下午有约,没空和周拓这样闹。她匆匆收拾好,下了楼准备走。 周拓坐在沙发上看书,“去哪。” “吃饭。” “和谁?” “我爸。” “晚上回来吃么。” 她没说回,也没说不回,在玄关叫到车就离开了。 - 茶餐馆里,今天是人来人往的周六,出来休闲吃饭的人络绎不绝。 好在她提前预定了包间。 林缊月坐着等了几分钟,服务员上来问要不要先点菜,她说再等等。 没过几分钟,林润刚和黄英手挽手同时出现在包厢里,五岁大的林奕霖感冒初愈,看起来精神倍加,穿着底部有轮滑的鞋子,一蹦一跳地溜进来。 黄英喊他:“当心点!” 林奕霖装听不见,林润刚又重复,“你妈让你当心点——” “哦。”林润刚发话了,林奕霖才耷拉下脑袋,收起滑轮。大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很显然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林缊月。 “脸色不大好,最近工作很忙?”林润刚看着她,“怎么更瘦了?” “有吗?”林缊月摸了摸脸,“工作还行。” 林缊月虽然脸色不大好,但看着比那时精神多了。 林缊月刚起上回见林缊月还是和黄英结婚时,蜜月旅行正好在欧洲,落地英国时见了面。那天来时她应该刚下课,面黄肌瘦,看样子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沉默寡言的,一顿饭吃下来除了用“嗯,”“对”回答他的问题,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黄英和他一起,在那之前没见过林缊月,但听林润刚提起过,连她看了都觉得奇怪,偷偷对林润刚耳语,你女儿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林润刚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记得她从小就是小区里最野最疯的小孩,受了委屈觉不肯退让,张婉清因此老是被其他家长叫着谈话。这才过了几年,任性妄为又肆无忌惮在她身上已经不复存在。 他对她的成长轨迹几乎一无所知。上小学三年级还以为是五年级,送去考级时才知道她学好几年的书法,都是常有的事。 没关注过成绩,检讨签字,张婉清又为什么被请到学校去。 他自认放养是最好最自然的生长模式,自己不也是这样过来的,那时一家有三四个小孩,父母哪有时间去管教,他不也还是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但那一见却让林润刚对自己的教育观念有所改变。 于是当林奕霖降生的时候,他就开始小心呵护了,处处管教,又生怕他磕着碰着。 如果张婉清还和他一起,肯定会骂他重男轻女。 生了林缊月,林润刚心有不甘,拉着张婉清又想再生一个。 张婉清觉得他有病,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重男轻女,结果看见林缊月是个女孩,比谁都要惋惜。 他们有段时间经常为这个吵架。但现在离婚了,也就不吵了。 林奕霖又在旁边玩他的手机,音量大到林润刚的思绪被阻断,轻声呵斥,“声音轻点,没看见我和你姐姐在说话么? ” 林缊月和黄英点过头,算是打招呼。 黄英看着比林润刚年轻个五六岁的样子,身材瘦削,打扮时髦,为人处事客气得有股翻译腔调。 “缊月,好久不见,你最近都怎么样?” “挺好的。” “从英国调来工作,有没有不适应的?” 林缊月笑笑,“毕竟从小在这长大,哪能回来就不适应了?” “这可说不好的。”黄英把头发撩到耳后,“我和润刚,我们回来就很不适应,打车还要下和美国不一样的软件,我那张卡在这里都不能用……” 林缊月走神了。 她看见林润刚上一秒还在呵斥林奕霖,下一秒就蹲着逗他,“要叫姐姐,这是你姐姐,知道没?” 林奕霖睁着和黄英极其相似的大眼睛,好奇望着林缊月。 她面色僵硬朝他挥了挥手。 五岁的林奕霖小声叫了姐姐。 圣诞老公公 黄英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早知道当初你就应该听我们的,搬去美国和我们一起住,你自己非不愿意,到了英国。现在什么都要靠你自己。” “缊月,我和你爸是真的很想帮你的呀,不要看我是你是继母,但……” “黄姨,”林缊月皱眉打断她,“我不会喜欢美国的。” “美国哪里不好了?英国这几年经济不行了,你待在那里,赚不了什么钱的。” “你和我爸在美国过好自己的生活,不用多管我。” 黄英被这样一说,才发觉自己失言,脸皮薄,找了个台阶下,“也是也是,你说的对,我就不多说。” 黄英把自己的头发掖到耳后,拍拍林润刚,“我们点菜吧。” 林润刚和张婉清离婚后不久,他就和黄英结婚了。 他们同在周放山的海外公司工作,业务上正好有往来,一来二去间就熟识了。 从相识到结婚,两人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林缊月不知他是否是为向张婉清证明,亦或是争口气才这样做的。但这段婚姻延续至今,还有了个可爱的儿子。 还完债林润刚就选择从公司出来单干。他心里还做着重回商业战场的春秋大梦,但实际上只开了几家餐饮店,销量过得去,但和那段暴富的日子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四人坐在饭桌前,俨然两家两户的样子。 饭桌上无非就聊点生活近况,再讲点林润刚和黄英的事,林缊月并不感兴趣,一段饭吃得昏昏欲睡。 临近结束,林润刚朝黄英望去一眼,她意会般对林奕霖说,要不要出去玩? 他显然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姐姐很感兴趣,想要再多说说话,但到底还是经不住诱惑,三两下就被带了出去。 包厢里只剩她和林润刚。 林润刚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问林缊月要不要,她胃不舒服,婉拒了。 林润刚叹了口气,“还在怪我当年的事?” 林缊月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那段时间一下子发生太多事,“我没怪你。” “那为什么那时不来美国,去英国一待就待了六年?是还在生我的气么?” “我生你什么气?” “生那年我们——” 血液倒流,那些年的事情又在自己脑海里重演了一遍。她今天看见林奕霖的时候,也会觉得好不公平。 “……是生你从来没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现在突然有了孩子,就开始要做楷模家长了。还是生你和张婉清吵得我觉都睡不好?我没资格吧,毕竟你和张婉清把我衣食无忧养到这么大,我说谢谢都来不及,这么还会怪你?” 林润刚显然愣住,他没想到她心里居然还有这么多埋怨,但他也觉得委屈。 “你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平心而论,我亏待过你么?那年破产,我还不是为你去了美国,你在周放山他们家,不知道有多享福——” “不要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当年你能有这个机会去美国,高兴都来不及。你,你只不过是想给当年和张婉清失败的婚姻找个罪魁祸首罢了,找来找去,发现谁都怨不了,最后只能怪到我身上!” 林缊月喘不过来气。她感觉胃里就像有人在搅,翻江倒海,好在林润刚也很沉默。 她推开椅子:“我去下厕所。” 对着洗手池弯下腰,有人好似生拉硬拽,要把器官揉成团。胃里的东西全部涌了上来,林缊月拧开水龙头盖住声音,厕所里水流哗哗盖住干呕声。 等她吐完,后背已经湿透了。 林缊月对镜把黏在额角的头发挑到后面去,漱完口,打开锁,又重新回到包厢去。 林润刚估计也去冷静了下,身上有股烟味,将近五分钟没人讲话。 “你和你妈还联系么?”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今天就吃到这里吧,爸爸。我想回家了。” “……和你妈谈谈吧,当年的事也没个是非对错,我都已经原谅了,你也应该宽容点,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刚吐完空空如也的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她现在是个火药桶,林润刚嫌刚刚爆得不够猛,还要给她续上,选的都是一等一的燃药。 “你有什么好原谅的?你和她本就恨不得彼此都下地狱,你根本不知道那件事,那件事那是导致——” 她突然戛然而止。 林缊月说不下去了,垂眸翻来覆去的玩那盏空掉的茶杯。 他知道这是林缊月的心结,看着她苍白的面孔,突然又想做回一个父亲。 但怎么都觉得别扭,只能僵硬去拍她的背,被侧身躲了过去。 “爸,你就别管这件事了。” “可爸不希望……”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她淡淡说,“我真的想回家了。” 黄英算好时间,带着林奕霖回来,包厢气氛凝重,她就知道聊得并不融洽。 黄英打圆场似的和林奕霖说:“我们要走了,和姐姐说再见。” 林奕霖依旧好奇看着林缊月,胆怯伸手,“再……再见。” 过了会儿面露失望,他的新姐姐并没有任何回应。 林润刚也肃着张脸,这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等人都走了,林缊月站在门口点了支烟。餐厅外的冷风吹得她从把餐厅里沉闷的暖气都吹拂开。 黄英说得动听,那时林润刚真为她操办移居事宜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也是她。 林润刚就这样几乎没有异议的被黄英说通了。真做起选择,自己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林家人。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这样,说的比做的好听。 场面做得漂亮,关心也很廉价。倒把她弄得像个里外不是人的冷血动物。 今天风大,爆珠香烟抽的她喉咙凉飕飕的。 圣诞将近,餐厅和商场都开始装扮起来。 对面正好开了集市,各式各样的小摊,红绿色绸带蝴蝶结,花坛里亮灯的圣诞树,节日氛围好不热闹。 前面摊位有个孩子吵着要买拐杖形状的棒棒糖,年轻的父亲义正严辞地拒绝,和他牵手那位女子看样子在极力劝说。 林缊月目光追随小摊前的三人,一根烟很快就要抽完,手机在这时响了。 她接起电话,听筒传来微弱的呼吸声,一时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开口。 “圣诞老公公让我问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林缊月吸吸鼻子,刚刚吐掉了胃里的东西,现在腿都有些打颤,“你问问他,是他亲自下厨么?” “稍等。”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真去问了,接起电话,“是的,他说他亲自下厨。” “哦。”她低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灰尘,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小孩已经买好棒棒糖了,正兴高采烈的拆着塑封包装,女子手中也握着棒棒糖。 三人看起来高高兴兴的。 她又想了想,“……那你帮我和圣诞老公公说声,我要喝冬瓜排骨汤。” “好。”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说,“圣诞老公公命令我来接你,你现在在哪?” 林缊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想钻进圣诞老公公的怀抱里去。 叛逆期 周拓从家里给她捎了件棉服,说从电话里能听出她鼻炎有些犯了。 车子载着她停在超市底下的停车场。 林缊月说,我们还要给圣诞老公公采购食材? 周拓说,圣诞老人业务繁忙,不能要求太多。 林缊月下了车,动作笨重地穿外套,周拓站在旁边等她。好不容易套进去,“我好了,走吧。” “等等,”周拓上前,把她散着的外套并拢,对准拉链缺口,“刺啦” 到底。把帽子翻过来盖住她的脑袋。 林缊月整个人就被宽厚的棉服包围,脸都藏进帽子里。 张秀华以前也喜欢着这么干,她从小就懒,冬天时穿外套也不拉好拉链链,还老喜欢往外跑,散着个外套,露出里面并不是很能抗风的毛衣。 过年去拜亲戚时,张秀华要是抓住她,就会念叨着给她拉好拉链,如果晚上刮风,还会带上帽子,才让她跟着张婉清离去。 周拓说:“这个停车场不直达超市,上去还要走一段路。” 转身就要领她去,林缊月从后头环上来。 周拓敏锐感到她今天心情并不太好,实际上从今早被林缊月收拾房间的动静吵醒时,就已呈现出这样的趋势,她一有心事就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怎么了?”他摩挲环在腰间的手。 “有点冷。” “哦,”周拓转过来,捧着她的下巴,“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你的手好凉。”林缊月嫌弃的躲开,“不是去超市么,走吧。” 昨天还没这么冷,h市好像一夜间入了冬,林缊月被风吹得直吸鼻子,但裹在棉服里的身体却暖暖的。 好像不容易走进超市,热风扑面而来,他们同推一把购物车,好像情侣似的。 周拓把车推到生食区,站在冰柜附近挑排骨。 林缊月在旁边看着,感觉十分新奇,她从没和周拓像这样逛过超市。 “你还会做饭?” “大学在外租房子,都是自己做。” 她不在的这几年当中,周拓居然有了这么多改变。 她散漫地走到离周拓两米米远的冰柜,旁边的阿姨给她指了指:“小姑娘,这块肉好,新鲜,叫你男朋友别挑了,这我刚刚才切下来的……” 林缊月摆手,“他不是……” 旁边有手替她接过盒子,放进购物车里,朝阿姨示意:“谢谢。” 周拓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 “……不是男女朋友?”阿姨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小伙子你在追她啊,”上下打量,“你们还蛮般配的勒。要好好对人家,知不知道?” “我会的,”周拓对阿姨点点头,“谢谢。” 他们推着车走了,林缊月说:“你占我便宜。” “多练练没坏处,”周拓脸不红心不跳的提议,“毕竟是合约情侣,以防以后穿帮。” 又买了冬瓜,青菜,鸡翅,补了点葱姜蒜,就准备回家了。 周拓从橱柜里找出锅,点火烧水,准备等待水沸就下排骨焯水。 林缊月靠在一旁看周拓动作娴熟的洗菜,“圣诞老人,请问我需要做点什么?” 圣诞老人正在下排骨。 “不用,去休息。” 林缊月闲不住,从袋子里找到生姜,取下刀和菜板。 周拓刚往里倒料酒,就听见林缊月悄悄“嘶”了声。很轻,但还不足以被沸水的咕噜声盖过。 林缊月捂着小拇指,半天说不出话,周拓拉过,放在灯下。 她小拇指被刀刃切出一道半公分的伤口,还好不是很深,没见骨头,只是一直往外冒血。 “不用管我,你去忙。” 周拓冷着脸把她拉到一边,从药柜子找到碘酒和棉签,抓着她的小拇指上药。 碘酒很刺激,林缊月一缩,但周拓捏紧,又涂抹上去。 涂完贴了层创口贴,周拓终于放开她,看林缊月的样子神情复杂:“……你在英国也这样?” 林缊月很小声,好像还有点心虚:“我在英国几乎不做饭。” “那你吃什么?” “……超市里的三明治。” “李敏给你这么多钱,你都拿去干嘛了?” 林缊月不自然地往旁边看:“……当然是,存起来了。” 她拿了李敏这么多钱,并没在英国挥霍,只是出一部分作为学费,剩下的分文不动的放在银行了,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 周拓说:“你很缺钱?” 林缊月点了点头。 周拓无奈,没再继续问下去,“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做饭,听见没有?” 厨房传来流水声,接着是一阵有规律的切菜声。她低头看裹着创口贴的小拇指,被处理得漂漂亮亮,伤口隐隐作痛。 冬瓜排骨汤还在锅里熬,肉香味已经飘出。 周拓往炒锅里倒入油,等到开始冒泡,撒入准备好的蒜末,倒入青菜,刺啦啦的声响在厨房回荡,饭菜香一直飘到客厅里去。 “你呢?” 林缊月靠在厨房边的白墙,看着周拓有条不紊往锅里倒入生抽,神情莫测,“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答案她知道,周拓在逛超市时就回答过,但她仍然觉得奇怪。 “你不是很有钱么,请阿姨,请司机,把奢靡的少爷生活带到大学简直易如反掌。什么时候探索出对做饭的喜爱?” 切菜手要蜷缩起来,用多少生抽,多少葱姜蒜,他都知道。她只说要冬瓜排骨,他连菜谱都没看,就驾轻就熟地做了。周拓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自己做饭,林缊月想。 为什么呢? 她记得周拓以前并没有这个爱好,他也并不热衷。 骨骼分明的手用布包着打开锅盖,香味扑鼻而来,林缊月和他住了快一个多月,有过这么多亲密的举动,都没有注意到,周拓手上以前那些因为击剑,马术磨出来的茧子,已经快消平下去了。 林缊月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有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猜测—— “你不会是——” 周拓带着手套把汤呼啦啦的从锅里倒进汤碗,“去盛两碗饭。” 林缊月没有理他,她跟在周拓后面:“你说你大学自己出去住……” 她想了想,不知应用什么措辞,只好开玩笑消解。 “你叛逆期大学的时候才来?” 勃雷 “想象力真丰富。”周拓点评林缊月,他把汤和青菜端出来,还有两个菜要做,“半小时后开饭,你自己先去玩一下。” 林缊月赖着不走,双手抱臂靠在后面的橱柜上,好像一定要知道答案才罢休。 “可是为什么你要出去住?你的手……”她突然想起什么,“你不练马术了?那匹马呢,去哪了?” 林缊月记得周拓以前有匹温血马,住在郊区的一家牧场里,以前周拓还曾带她去见过。 蓬松油润的毛发,那匹白马样子温顺,伸着脑袋,大眼睛缓慢眨,就任由周拓给它打理浮毛。 林缊月想要伸手抚摸,意料之外被喷了一身的气。 “勃雷。”周拓轻斥,拉缰绳警示。 那白马踏蹄几下,又呲牙表示不满。 “你叫勃雷啊?”林缊月凑到面前,白马立刻扭头不看她。 林缊月更感新奇。没想到外表看着温和驯良,性格居然有些暴躁。 周拓用刷子顺毛,转头解释,“刚开始学时经常被甩下来,它那时并不服我。” 林缊月睁大眼,“是么?那后来怎么被驯服的?” 驯服是个漫长的过程。 “先建立信任,然后再尝试去触碰它……” “怎么建立信任?” “通常来说花时间陪伴和交流就可以,”周拓说,“但勃雷不知为什么警惕心很强……” 八岁的事情他并不记得太清,只是记得每次上课都摔得鼻青脸肿。 好像是有一回,好不容易登上马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勃雷失控狂奔。 风声呼啸吹过耳边,周拓并不记得自己害怕,只想起松软柔顺的毛发在阳光下流溢飘动,熠熠生辉的。 他头一次感受到风在指尖流淌,草地泥土的清香浸润整个身体。 速度很快,惯性大到他用了点力气才让身体前倾,周拓小腿触到马鞍,微微收紧。 这是老师教给他加速的动作。他还想要更快。 勃雷像是得到某种鼓励,后蹄深深扎进土里,一跃而起,像阵风,和天空,草地相得益彰。 那是周拓第一次做这个动作而没被甩下。 远处高楼大厦海市蜃楼一般的树立在那里,勃雷载着周拓跑得酣畅淋漓。 从那天以后他再上马背,勃雷就不反抗了。 林缊月听完这个故事表示深深怀疑,“你编的还挺回事。” 周拓笑笑,“骗你做什么?” “你骗我因为你不想我骑。”林缊月说,“我也想要感受风在发梢间流动。你教我好不好?” 周拓说,“你骑自行车,也是一样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林缊月不服,“我亲你一下,你就教我。” 林缊月吵着要来看勃雷很久了,他们今天骗过管家和司机,倒了几番巴士,才到这里。 周拓用马场主留给他的备用钥匙偷溜进来,整个马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冬日的郊区罕见出了太阳,从周拓的视角看过去,天光给她那乌黑的发梢镶了层金边,风一吹湖面似的在闪烁。 这样的头发在牧场风中肆意飘动一定更加好看。 周拓就这样神使鬼差退让了。但妥协的条件是让他跟着坐在身后,持着缰绳以防出现意外。 她在周拓的帮助下上了马背,不紧不慢围绕着牧场走了一圈。 周拓双臂绕过她的身子握住缰绳,四面八方的风将檀香味吹进鼻腔。 林缊月不自在地侧头,想说点什么,但吓了一跳,周拓的脑袋就差搭在她的肩窝了。 “……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避风。借我靠下。” 紧接着重量加在肩膀。明明在此之前更亲密的举动都做过,不知怎的,林缊月莫名觉得有些心痒痒,好像这攒动的阳光在火辣辣地烤着她。 “……你头好重。” “嗯。”但他并没有把头抬起来。 这一圈很快就兜完。 周拓先下去,再接林缊月。 周拓的双脚刚落地,就见林缊月伸手去抓缰绳,双腿夹紧马肚。 一种不妙的预感席卷了全身。 “林缊月!” 等他去抓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瞬间的事情。勃雷的神情他很熟悉,是最开始他驯服它时候被操控的不爽。 即使被驯服,它也只认周拓为主人。任何陌生人形影单只的跨上马背都会被认作是挑衅。 “嗖”一下,勃雷箭般窜了出去,马蹄跃起,扭动身体,马上就要把林缊月甩下去。 林缊月脸几乎都贴到马背上。她被往右边甩去,身子有一刻飘在空中,幸好手抓得牢,才没有掉下去。 她慢慢挪动身体,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朝后看去,风把视线吹得模糊不堪,周拓的身影已经变成了黑点,像在对她大喊着什么。 但林缊月已经听不清了,只能靠直觉保持身体直立,双手进拽缰绳,跟随勃雷的节奏移动。 她大概发现了勃雷甩人的规律,左扭两下,右扭两下,都行不通的话就会一跃而起。 几个回合下来都不奏效,勃雷显然有些筋疲力尽,干脆放弃挣扎,就任由林缊月坐在上面。 它开始奔跑。 林缊月在那片牧场中,第一次感受到时间的片刻凝固。 天地间仿佛只有她和勃雷,连草地微小的起伏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周拓说的那样,风会贴着她裸露的皮肤,穿过身体,不知流向何处。 周拓说骑自行车也一样,但她并不会骑。 小时候没人教她,长大了也懒得学,再后来,再后来就有了司机。 由于刚开始反抗了花了不少精力,勃雷显然有些体力不支,只绕着极速奔跑一圈就慢了下来。 周拓身影逐渐变大,这次她终于听清他在喊什么了。 “身体重心往后靠!林缊月!往后拽缰绳!” 林缊月照做,勃雷果然停了下来。 她意犹未尽的借力从马背上下来,周拓的脸乌云密布,“你这个疯子。” “你把我弄痛了。”林缊月不满的看着被掐住的手腕。 “痛?”周拓声音阴冷,“你也知道痛?”他视线往下,“你这么大胆,还抖什么?” 林缊月这才发现腿有些软,正松松的站在草地上。 靠下意识做出的事,她几乎不考虑后果,刚才一切发生的都太过迅速,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害怕。 现在反应过来倒才开始后怕,林缊月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哎……你干嘛?” 周拓一言不发拎着她往远处室内场馆走去,勃雷被孤零零地落在后头。 它仿佛也感知到主人并不为自己刚刚的举动而高兴,那根松掉的缰绳就垂在地上,勃雷快速跟上他们,凑到面前,用脸去拱林缊月,好像是在道歉。 “你看,勃雷很喜欢我。”林缊月用手轻抚,“你的小主人生气了,怎么办?” 勃雷好像很享受似的,傲娇的哼哼了两声,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林缊月抚摸着它被阳光熨烫的暖洋洋的毛发,抬头蹩了周拓一眼。 周拓正在一旁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林缊月听见他的声音传来。 “你把它驯服了。”他说。 林缊月在那一刻失语。 时至今日,她仍旧记得在牧场上飞驰的快感。 整个厨房都只有周拓切姜丝时规律的“咚咚”声。 林缊月凑上去捣乱,把切好的姜丝全都抹乱。 “究竟发生什么了?”她的食指顺着他的茧子滑下去。 “勃雷被送走了。” “被送走了?那你……” “是我不想要了。”他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冰凉,把林缊月抚摸的手推开。 “出去吧。” “可……” “别再问了。”周拓抬头,林缊月还没触到视线,他又低头去切姜丝,整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她一点也看不清神情。 好吧。林缊月想,没什么大不了,每个人都有秘密。 她恰好今晚不想扫兴,于是转头出了厨房,坐在客厅,按下遥控,心不在焉地看起电视。 换个筹码 周拓还去地下室拿了瓶威士忌,林缊月则要了点红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冬瓜排骨汤味道鲜美,她是食肉动物,周拓连做这类食物都保有他一贯的清淡口味,而且居然意外的都很好吃。 林缊月吃完坐在沙发上,电视放着不着调的新闻栏目,哪家美容院做坏了脸,消费者去维权,被工作人员搪塞过去。 酒足饭饱,她看得犯困。目光落在饭桌上的残羹剩饭,继而在空荡的室内转了一圈,最后决定从沙发上迈腿,走向落地玻璃门。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 呼啸的夜风刮进了来。 她靠着门说:“找到你了。” 周拓听见响声,转头淡淡看一眼,又转回去。 林缊月关门上前,把他指尖的那点猩红夺下。 “难怪我藏在冰箱上头烟少了两包,原来是被你偷了。”她举着凑到嘴边吸了一口,对周拓扬下巴,“你想吸就自己去买,别偷我的抽。” 周拓任由她拿走,过会儿又从她指尖捏了回来。再看去,烟口上已经留下一个淡淡的唇印。 周拓顺着吸了口,“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应酬。”林缊月等周拓抽好给她递来,捏过夹在指尖。 烟盒就放在身侧的大理石桌上,看起来鼓鼓的,但谁也没去拿。 周拓对林缊月手里的烟摆摆手,表示他不用再抽,“应酬的时候没人告诉你么。你今天脸色有点差。” 林缊月没去看周拓,但感觉余光里一直有道审视的目光,“那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今天脸色也很不好?” “尤其在我问了你那些问题之后。”她终于转过头,对上周拓赤裸的视线。 “是么?没去注意。”周拓看上去很坦荡,他冲她抬下巴示意,“你再不抽,就要烧到手了。” 林缊月这才意识到手里只剩个烟屁股,她随意掐灭丢了,语气是肯定的陈述句,“你这几年,藏了很多秘密。” “是。”周拓没有否认,反问道,“但你就没有么?” “没错,我也有。”林缊月难得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也坦诚地承认了。 “但那又怎样?成年人有点秘密,不足为奇。”头有点疼,林缊月转身避风,和周拓面对面站着。 他的表情隐没在夜风里,“可我的秘密你知道了大半,你的秘密我都还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但你也并没问过我想不想知道。就这样告诉我,是不是也有点不公平?” “是么。原来你不想知道?” “不太想。” 林缊月说的是实话。他的秘密就像免疫力低下而莫名患上的寻麻疹,知道一个就在皮肤上划下变成一道疤痕。 她说,“所以我们都应该要保管好隐私,不要抖落给对方。” “好吧。”周拓耸肩,“我会尽量。” “但有个秘密你可以知道。”林缊月不知道自己嘴角有点弧度,只看见周拓好整以暇等她的下文。 “饭很好吃。圣诞老公公的礼物我也很喜欢,请你帮我和他转告。” “这原来是个秘密。”他们本就离得近,周拓去揽她的腰,往前拉了把,看着她的眼睛,“我以为这是事实。” “我要是不说,你还能看出来?”林缊月任由身体朝他怀里跌去,借势把脸埋在肩头。 周拓不说话,一时间只有风声在作答。 她有些贪婪的吸食周拓衣服上的檀香,面无表情开口,“不过圣诞老公公没告诉你么?不把最后那片拼图还给我,你会下地狱的。” “是么?那就下地狱吧。”他显得无所谓,心不在焉地摩挲她的后脑勺,闻到股浓郁的烟味,不知是林缊月的,还是自己的。 “我下地狱了,你也要和我一起。” “我不会。我会上天堂,然后变成一颗星星。” “好吧。那看来只能我独自一人在地狱煎熬了。” 林缊月在周拓肩头的布料中埋了会儿,有些呼吸困难,抬头吸了口新鲜空气,看见他不知在想什么。 “如果你还给我,我就勉强宽恕你。然后你可以和我一样变成星星。” “那还是做恶鬼比较好。” 林缊月推开他,“你藏我拼图,你活该。” 周拓松松揽腰,所以一下就被推开,“我要是给了你,你说不定第二天就要走。你向来都这样。” 林缊月沉默。 两人视线交汇到一块儿。 周拓抬起下巴,左右打量她的脸,目光冷下几分,说出的也是肯定的陈述句。 “你还想走。” “我……”她做不出解释,周拓说的是事实。 “拿钱,拿房子威胁,也不过得到你片刻的犹豫。” 周拓说,“这样吧林缊月。换个筹码,合约结束,我就把拼图还你,但前提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我们这样,不会有结果。你用拼图留我半年,也改变不了什么。” 周拓意料之外的很赞同,“但我们至少可以互相折磨。你六年前欠了我点东西。” “我不欠你什么。”林缊月不赞同,“虽然以前我对你恶劣,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有点心虚。平心而论,周拓那时候对她还算不错。 在学校后山偷偷牵手时,他会悄悄给她挡风。早上睡不醒,他也会帮忙打包早餐给她进车里吃,周末做不完作业,林缊月理所当然去他房间拿着抄,有时候写累了,他也会帮自己做。 她从回忆里逃出。 “……拼图真在你这?” 周拓挑了根她的发梢,正摩挲着,抓住她一瞬的失神。 语气蛊惑,“试试不就知道了。你付出的只不过是时间,又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林缊月想,她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但拼图是她最珍贵的东西,林缊月不想让它变成筹码。 她摇头说,“我不愿意。” “为什么?” 林缊月不愿意说。 周拓也没有再问,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半晌后,面色终于彻底阴下。他松开手,转身越过她,径直从花园进了客厅,没留下一句话。 那团包裹着林缊月的余温很快就被夜风吹散,冷风从头到脚席卷,林缊月又站了会儿才回去。 温暖的厨房饭香一直飘到客厅,林缊月“咔哒”一声关上玻璃门。目光四转,周拓已经不在了。 派驻周氏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林缊月因为酒厂的项目忙得连轴转。酒厂很大,又是在室内,灯光和道具都有点难运输。 拍摄方案很复杂,他们组一共四人,一人干三人的活。 好不容易初步定下,甲方又认为文案不符合要求又要退回来重改。林缊月怀疑周拓公报私仇,但他神龙不见首尾,连续早出晚归一周,林缊月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早上到了西林,秦烨告诉她周氏的车已经在停车场了。 他们这个项目需要派驻进周氏跟进,估计是不放心,要那边的人盯着才好些。 林缊月拎着大包小包。 秦烨叫住她,“你都整理好了?” 林缊月点头,秦烨把她手里的小东西揪出来,“这个你也带?你几岁了林缊月,到时候别让周氏的人看笑话,说我们西林的人心智不成熟。” “干什么?我就带。”林缊月把秦烨手里跟核桃似的小物件抢回。 那是她半个月前在楼下商超买的健达奇趣蛋,吃到最后送玩具的那种。巧克力蛋里的零件拼起来是一只刚破壳的小恐龙,正从窝里探头出来。 因为样子太过可爱,林缊月把它放在办公室,方案一被周氏退回就薅它的头。 现已成为她工作时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陈立伟第一回进周氏,有些露怯。回头一看秦老板,神色自若,但姿态略显拘谨。黄阿丽就更不用说了,跟在最后头,影子都不见个。 唯独林缊月,手里拿了这么多东西,还大摇大摆的。 张秘书来接待他们的时候客气的提出帮忙拎点东西,林缊月居然还真给他了。 陈立伟看了手心都出汗。 “张秘书,林老师东西重不重?要不要我帮着拿点?” 好在张秘书毕竟是周总身边最信任的员工,受过专业训练,并没表露出任何不满,礼貌又谦逊的婉拒了他。 周氏给他们安排的工位在三十三层。 最顶上三十五层是周拓的办公室。秘书一类的在三十四层,普通员的卡刷不进最高两楼。 林缊月他们的工位在三十三层。 秘书说自己还有点事,等下会有周氏里负责跟进这个项目的人接待他们。 过了一会儿来了位穿着奶白色毛衣的女子,“西林的老师们吧?我是黄琳,负责跟你们这个项目,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叫我。” 黄琳带他们参观了下,秦烨在英国也算见识过不少市面,到了这还是不免惊叹其奢华。底下供员工休闲娱乐的休息厅居然有健身房,唱歌馆,自助餐厅,以及零食咖啡无限供应。 要是现在末日来临,这栋建筑里的人会比别人拥有更高的存活概率。 所有人都很兴奋。黄阿丽转头,看见林缊月脸色不佳,以为是最近熬夜熬太凶,关心道,“林老师,我那红参保健品还有几瓶,等下回去给你分一罐。” 林缊月倒不是因为熬夜,只是胃里不舒服,摆手婉拒了。 参观完回到三十三层,四人又开始马不停蹄的工作起来。 定场地,改文案,着手制作分镜。有份场地的使用许可需要周拓签字,林缊月按下座机数字键二,张秘书那边一直忙音。她又写了会儿,再试,还是忙音。张秘书也忙得不像样子。 于是又转头去修改文案。直到改不出,她去拿办公室宠物小恐龙薅头,发现还是写不出,只好拿过桌上的临时员工卡下楼。 点烟时遇到另外一些周氏的人,林缊月跟着他们闲聊了会儿,听他们在说拓展新业务的事情。她没了兴趣,草草抽完就要上去。 有两部电梯,她不知用哪个。还在纠结,有双手绕过她,是骨节分明的食指,点了左边的键。 “叮——”一声,左边那部电梯门开了。 林缊月转过头,一个礼拜没见,依旧长了张英俊冷淡的脸蛋。 刚认识的那群人在远处给她狂使眼色,林缊月装作没看见,泰然自若地和周拓一起进到电梯里面。 周拓刷了卡,按下三十五楼。 林缊月学葫芦画瓢,刷卡按三十三楼。指示灯没亮。她不信邪,又按了下,还是没反应。 周拓提醒她,“这部电梯只上三十五楼。” “哦。”难怪刚刚那些人给她使眼色,她还以为有什么不成文规定,员工和老板不能一起搭乘电梯。 到了三十五层,周拓越过她去办公室。林缊月以前来过一回,这层空旷的像会闹鬼,她没兴趣再欣赏,伸手按三十三楼,准备下去,突然想起什么,趁电梯门关上前走出。 周拓已经进到办公间,玻璃门马上要关,林缊月害怕这也是要刷卡的,伸脚勾门,谁知道那门居然有点重量,愣是把她夹了下,林缊月忍痛阻挡,推门进去。 周拓转过身,但没有说话,眼神是“看看你究竟还想做些什么”的不耐。 林缊月假装没看见,手握成拳敲敲他的办公桌。 “周总,有份文件要您签字。” “文件呢?”周拓单手松了松领带,手背上的青筋一直延伸到西服袖子里去。 “嗯?”她走神了。 周拓朝她伸手,“不是签字么,文件在哪里?” 林缊月这才发现她手中空空如也,刚才一心只想拦下周拓,倒忘记她下楼是去抽烟的了。 “忘带了。”她看起来没有一点惭愧,冲他扬手,“那我等下发邮件给你。” 周拓不愿多说,“你把文件发给张秘书也是一样的。” 言外之意是这点小事,就不用来找他了。 林缊月听懂了,“可张秘书联系不上,要是耽误工期谁负责?” “误了工期我负责。”周拓给她拉门,一副是要赶客的样子,“你没事的话可以走了。” 林缊月偏不,抵住玻璃门框,“张秘书这么忙,你也很忙?一周都没见到你。” 周拓看着她没说话,林缊月又说:“你今天还回不回家?要不要我提醒你下,今天可是圣诞。” 周拓估计是举手推门,有些累了,但林缊月又迟迟不走。他把抵门的手放下,抱臂看她,好像在打量林缊月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缊月害怕又被门夹到,往里走了几步。 半晌她听见周拓开口,语气是淡淡嘲讽,“不是想走么,一周没见,怎么还赖在我家。” “……由奢入俭难。”林缊月大言不惭,“我还没找好落脚的地方,相中满意的了我就走。” “哦,原是这样。”周拓抬手看表,“等下我这里有客人来,你这样,是要和我一起接待?” 林缊月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今晚什么时候回家?” 周拓又盯她看了半晌,终于松口。 “晚上我有应酬,不会早回。” 圣诞前夜 不回来就不回来。 秦烨他们要留下来加班,林缊月抱电脑说要在家办公,被他批准。 她没急着回去,跑到花卉市场去挑圣诞树。太贵的舍不得,左看右看,不知道买颗圣诞树还有这么多讲究。店家给她讲解好半天香杉和冷杉的区别,又介绍了旁的一些品种。 林缊月思忖半天,在等级不那么高的树里选了个和眼缘的。因为圣诞在即,店里捆绑销售装饰物,她又囫囵买了点,叫了辆大商务来接。 被包装套起来的那颗树和她人差不多高,临走前店家和她一起拖着装车。店主说,忘了告诉你了,这颗的品种叫诺贝松。 林缊月转头就忘。到了家阿姨还没走,用小推车帮她一起拽进来。 阿姨觉得困惑,这些东西本应自己负责,但也没见有人对自己提过。 担心失职,她问林缊月,“周先生提过要准备圣诞树么?” 林缊月摆手,“与他无关,是我心血来潮想要一颗。” 阿姨摸摸鼻子提出帮忙,被林缊月拒绝。 阿姨只好说:“晚饭已经做好在桌子上,林小姐记得趁热吃。我后头有点事,先走了。” 林缊月答应了声,把圣诞树从袋子里抖落出来,松开树杉,托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屋外的天黑得彻底,落地窗倒映出个身影独自站在圣诞树前,她看了会儿才发现是自己。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躁,林缊月盘腿坐在圣诞树面前挂装饰物。 果不其然,挂到一半,就接到秦烨匆匆打来的电话,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玩忽职守。 秦烨语气很凶,“林缊月,让你回家你就是这样工作的?文案呢?半小时后我要看到。” 她这才看到周氏那边修改了死期,原本明天早上要交的稿子改到今晚午夜前了。秦烨估计是还想自己再过一眼,又不相信她的速度,所以才这么焦灼。 林缊月说:“刚刚路上堵了点车,现在才到家,你总要让我吃口饭吧?” 秦烨听完语气没有软下来,反而更加强硬,她认识他这么久,还没听到他说这么狠的话。 “林缊月,你对工作不上心,组里剩下三个人都没有任何理由替你承担失职。周氏的案子你也知道,到时候不会有人替你擦屁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林缊月撇撇嘴,秦烨一焦虑就爱说狠话,这次尤其。但她不跟他一般见识,再说她确实有错在先,从包里翻出电脑坐在饭桌前就边改边写起来。 饭没吃掉半碗,文案倒是紧赶慢赶地改好了。她把文稿发到微信群里,秦烨回复收到,并且让她早点休息,算是给了个台阶下。 林缊月胃口恹恹,被老板骂了一通,这下心情更不佳了。 客厅地上一片狼藉,秦烨打电话的时候她正挂着小串灯,还没插电。现在忙完了,她把插头就近接到旁边的插线板上,“啪嗒”推开开关,灯“哗”一下亮了。 暖黄的灯光映照着带点蓝调的绿枝叶,看上去节日气氛浓郁,但总有什么不对劲。 她买的半袋饰品还没有挂好,但已提前失去兴趣,懒得整理就回房里。 看了几集电视剧就裹着被子睡下。 这次她有预感,毫无疑问,又做了噩梦。 每回做噩梦前都有征兆。林缊月能感觉出,但说不出具体原因。 回到h市,住进周拓家,有段时间没梦到过张秀华去世前的场景,但奇怪的是最近又开始了。 她又梦见张秀华躺在病床上,形如枯槁,旁边一堆医生护士围绕着抢救。 有人喊:“家属呢?” 没人回应。只有病房里焦灼的检测仪在滴滴作响。那人又喊:“家属在哪里?要上呼吸机了,没有家属同意,不能插管!家属!” 依旧没有人作答。林缊月说家属在这里,但喊叫半天发现别人根本听不见自己讲话。因为她正像幽灵般飘荡在急救病房里。外婆失去意识,但手还仅仅攥着下身的衣服,脸因为生病几乎辨认不出五官。 林缊月每次都知道他们听不见,但还是要喊,她说她可以签字。 当然没人理她,那群人手忙脚乱围着那个老太婆。 从前爱漂亮的、骑脚踏车都比别人快的张秀华,“哗”一下就坍缩成一具干枯瘦小的身体。 林缊月知道是梦,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自虐心里,强迫自己不要醒来。 她逼自己接着看。 这个梦已经做过很多次,最后的画面有阵她能倒背如流。 也就是那样——没有人来签字,生命在等待里流逝。最后像烟飘散在风里,消失殆尽,一点痕迹也不留有。 林缊月记得自己在想,就是要一遍一遍梦见,又一遍一遍想象。直到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糟糕事不能再伤害到自己。 结果还是被伤到了。 她醒了就睡不着。只好坐起来打开电脑,一个劲的写分镜。 第一个是建置镜头,全景,空镜,室内光,介绍葡萄酒厂规模。 第二个特写镜头要用室外光,在侧边打,加点柔光布。具体要看拍摄天气,拍摄内容是葡萄园粒粒饱满的葡萄,就像外婆曾经熠熠生辉的大眼睛。 第三个也是特写镜头,果农挤压采摘后的葡萄,圆润饱满的葡萄会“嘭”一声,然后汁水像脓疮一样流进瓶里。 梦里最后一幕,是张秀华深陷的眼眶紧紧闭上,像瘪掉的葡萄皮。 林缊月感觉有什么东西粘住自己的手,低头一看,是键盘湿了。她拿纸巾擦掉,祈祷电脑不要进水,明天还要工作。 分镜写不下去,时间是凌晨过五分,家里静悄悄的,周拓还没回来。 严格来说圣诞前夜已经过了,今天才是圣诞节,但她老是记错。 记错圣诞,就等于记错外婆的忌日。 她老是分不清是二十四号,还是二十五号,干脆这两天就都算成张秀华的忌日,反正她是在凌晨走的。 医生告诉张婉清,张婉清又告诉她。那时自己眼里只有埋怨,从张秀华生病初,就没人告诉她。 但对外婆去世倒没什么实感。直到几个月后的某个晚上,才“嘣”地冲进胸膛。 是雪崩,但更坚硬,更像山石坍塌。什么东西变成一片一片落在地上了。 林缊月感觉自己又被炸成碎片了。直觉自己现在更需要睡眠,但又害怕再梦到生病的张秀华,于是就裹着被子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去睡。 这样要是有人开门弄出动静,就会立刻把她从梦中叫醒。 睡觉 林缊月没被开门的动静吵醒,却被周拓拖鞋走动的脚步声叫醒。 她睁开眼,圣诞树下东倒西歪的杂物已被收拾好。周拓正在树前挂东西,他没换衣服,身上还穿着黑色正装,羊毛呢的材质,只看清个后背。 她视线有些眩光,看不太清他具体在挂什么,只看见伸手在绑东西。 周拓把袋子里最后一朵星星绕树尖转了三圈,又打了个死结,确保松手不会掉下,就打算回去了。 转过身却看见刚刚还在沉睡的林缊月半支着手肘在沙发,右侧肩膀上的被子滑落至小腹。 “你要回房间吗?”她问他。 周拓没理她,转身上楼,一直走到房间口,他停住脚步,身后的那个影子也停住了。 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周拓转身,脸上是酒过三巡的疲惫,“林缊月,我今天很累,没空陪你玩那些游戏。” 他好像真的很困倦,梳了发油的头发有一簇掉了下来。 林缊月手指动了动,“我没和你玩游戏。” 周拓一下气馁,不知说什么好,关门赶客,林缊月抵住不让。 “……今天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单纯睡觉就好。我刚做了噩梦,一个人睡不着。” 周拓听了停下动作,又盯她看了会儿。 两人因为阻力对抗凑得近,林缊月把他那络下垂的头发挑到一边去,“……刚才梦见银行卡余额都被你骗光了,坏的很。因为你才做噩梦的,不能赶我出去。” 周拓一直撑在门上,又推了推。林缊月立刻觉察,向后拉门把手,用背靠住。周拓却突然松开,她因为用了全身的力挡门,惯性使然,后退几步,“啪”一声,把门撞上了。 她刚才用的劲不小,因此关门声也很大,后背有些僵硬。 “是么?”周拓看见林缊月吃瘪,心情愉快一点,“那就进来吧。” 林缊月进来周拓就后悔了。她刚刚红润发肿的眼眶快速消了下去,在他房间里反客为主,这走走,那动动。 看到台子上的那间东西,还小声嘟囔,“什么时候把灯屋还给我?” 周拓对着镜子把西服扣子一个一个解开,“等你什么时候学会珍惜。” 林缊月不说话了,手一开一关的玩灯屋。 “小气鬼。”她说。 一个晚上的虚与委蛇,浑身上下的细胞都被抽空。他松开领带,随手扔在脏衣娄里,把白衬衫也脱了,露出精壮的身体。 被子里藏着双眼睛,半掩看他,赞叹道,“身材真好。” 周拓转过身,那双眼睛埋进被子去了。 “起来去洗澡。”他说。 “不要。我刚刚洗过了。” “那就再洗一遍。”周拓开始解皮带,“你手脚冰凉,我不想晚上被冷到。你想和我一起睡,就要听我的。” 林缊月想了想,是这样的道理,但现在浴室明显有人要占用,“等你洗好我再……” “不行。”周拓终于抽出皮带,随手挂在一边,皮带的下摆还在做不规律摆动。 他用食指点她,“你和我一起。” “……?”林缊月抬头,周拓没看她,依旧自顾自解裤子,她咽了口水,想要拒绝。 但又想到现在有求于他,万一他生气把自己赶出去怎么办? 林缊月只好掀开被子,一只脚点地,走到周拓面前。 周拓说,“还要我教你怎么脱?” 林缊月这才开始伸手去揪自己的衣服。 ……她有什么好脱的。她就穿了件睡衣。 两人赤身裸体站在淋浴间里,周拓站在林缊月伸手,绕过她拧开前面的淋浴开关。 热水“哗”一下淋湿两人。 林缊月抗议,“不要把水淋到我头发上,我今天不想洗头。” 她踮脚调整淋浴头,不小心打滑,险些跌倒,好在周拓伸手拉了她一把,指腹陷进白玉般的肉里。 林缊月说:“你顶我。” 周拓把她转过去,挤了两泵沐浴乳抹在她身上,“好好洗澡。” 林缊月把沐浴乳涂开,透明质的乳液变成泡沫覆盖全身。 她回味了下,觉得什么东西不对,猛一下向后移动,果然就碰上了硬邦邦的东西。 她转过去,这次没有打滑,伸手触他的腹肌,被迅速握住。 “林缊月,别乱动。” “哦。”她勾起嘴角,“但是你硬了诶。” 林缊月转动手腕,但无济于事。 “不是让我洗澡吗,你这样握着,我怎么洗?” 周拓说,“我放开你就乱来。” “什么叫乱来?你喊我洗澡,不就是这个意思?” 周拓脸色不是很好,他把手腕固定在墙边,拿下淋浴头在她身上胡乱冲了几下,直到没有任何沐浴乳的残留,关掉水阀。伸出去给林缊月扯了一条浴巾,扔在她头上。 “擦干净。” 林缊月暖洋洋的躺在床上,身边躺着更大的热源。 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她盖着被子,半靠在床背,“你去哪里应酬了?怎么一身酒味?” 刚刚洗澡的时候就闻到了,或者更早一点,“谁这么大架子能让你喝酒?” 周拓不喜欢喝酒,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喝了这么多。 但周拓显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把她拉下去,盖好被子,“睡觉。” 然后“咔嚓”一下拉了灯闸。 两人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比刚刚独自睡在沙发上要心安很多。等了几分钟,林缊月发现自己睡不着,直觉周拓也还没睡。 她在被窝翻动,被周拓按住。 “干嘛?”林缊月要动,“我睡你这,翻身也不可以?” 她背对周拓,本来是想看看他睡了没的,现在被周拓固定,转不过去,有些别扭。 周拓的手勾上腰,朝里一拉,她轻而易举就落进他的怀里。 “色狼。” “林缊月,”周拓重按一下,算是警示,“你很吵。” “可你不是还没睡着么?” “嘘。马上了。”周拓叫她不要再说话。 林缊月被按住腰,后背贴在胸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漆黑中,她轻轻开口,“周拓。……原来你今天也过的很糟糕。” “嗯。”周拓轻应,扣着腰,感到林缊月的后背缓缓向他挪近。 五脏六腑慢慢落下,疲惫的一天马上就要结束了。 “睡吧,林缊月。”他说。 “不要再说话了。” 第三巷 林缊月如愿一夜无梦,醒来时周拓已经起床,正对着镜子换衣服。 他刚脱了衣服,露出背部流畅的肌肉线条,底下还有两个性感的腰窝。林缊月欣赏地盯了会儿,不小心发现镜中人也在看自着己,默默移开眼神。 周拓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你要迟到了。” 初冬早上还有点凉,她拉过被子盖住半张脸,“能不能旷工一天?” 他套上白衬衫:“请假和秦烨说。” 林缊月躲在被子底下,看周拓系扣子,一颗一颗,好身材逐渐被埋藏在熨烫服帖的白衬衫里。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借你用一天?” 周拓透过镜子和她对视,“林缊月,我的时间很宝贵。” “你以为我的不是?”林缊月说,“小周总,就今天一天,我们一起过圣诞,好不好?” “不。”周拓惜字如金,回绝得彻底。从旁边抽了条领带系上。 “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缊月沉默了会儿,突然朝他咧嘴,“那我就找Lucas过圣诞去。Lucas你还记得吧,混血帅哥,一八八,瞳孔还是榛绿色的。人家半个英国人,肯定有过圣诞的传统。我看找他比找你好。” 周拓手上动作一顿,又接着刚刚穿过成型的温莎结,指节用力,收紧领带,“嗯。你去试试看。” “又不是没试过。”林缊月把脸从被子下露出来,昨日红肿眼角又肆意上扬去,“正好想出远门,你一走我我就马上收拾行李。” 她踮脚落地,准备回房。 擦身时被周拓伸手捞住。大掌扣上小腹,指腹陷入肉里。 清晰温热的触感。林缊月视线朝下,又想到昨天他晚上睡觉也是这样揽住自己的腰,明知故问,“你干嘛?” 周拓的脸色阴沉,“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我态度这么好,不是也没见你答应?” “哥哥,周老板,我的圣诞老公公。”林缊月凑上前,他本就搂着自己的腰,这一下变得几乎脸贴着脸,周拓身体还残留着昨日沐浴乳的乌木味。 呼吸交融间,她盯着他幽暗的眼神,插科打诨的话突然烫嘴起来。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过圣诞,不可以么?” - 冬日暖阳从窗子里斜切进车厢,窗外景色飞驰后退,两部电脑摆在折迭桌上。 林缊月带着降噪耳机吭哧吭哧写分镜。秦烨对她的告假将信将疑,联想到昨日,为了准假,林缊月打包票会在中午前上交第一稿。 周拓坐她旁边,也开着电脑处理事务。秘书已经给他打了五个电话,全被挂断。 林缊月把降噪耳机摘下来,有些过意不去,还有些忐忑,“怎么不接?搞的我们像在偷情。” “不是偷情,”周拓头也没抬,“是绑架。” 从h市到s市一共半小时的功夫,林缊月争分夺秒写好,在下车前最后一刻交给秦烨。 他估计因为昨天冲林缊月发火的事还感到内疚,只让她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林缊月下了高铁也没说去哪,上了车就给的士司机报了串地址。 小巷北面临街的建筑已被拆了大半,前面被修成大宽马路,服装和小吃店沿街霸占。 所幸他们要去的地方在第三巷,因为建筑历史悠久,被作为居民楼保留了下来。 是那种最古朴的江南平矮楼房。木质结构的大门,到现在还保留着插销的方式锁门。 木门没锁,一推就进来了。前堂有处空地,再接着是两栋平房。 靠西的那户人家林缊月从小就不对付。以前和张婆婆经常吵得面红耳赤,还要其他人站出来劝架,让她们都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林缊月带周拓进来,到了靠东那户人家门前,东找找,西找找,也没看见以前那把压在水缸底下的钥匙在哪里。 她叫了开锁的师傅,师傅来了后,三十秒都没有,门开了。 周拓站在旁边目睹一切,抱着臂提醒,“林缊月,你这是擅闯民宅。” 林缊月推开门,踏进瓷花地砖,“我以前在这住过,不算擅闯,是重访。” 周拓跟着进来,林缊月环顾四周,这里居然意外干净,地板一尘不染,空气里带着旧日子里一如既往的焚香味。 一楼的旧电视机,对着电视机的棕红色布沙发,都原封不动,但日历却依旧停留在二零一七年十一月八号。 她觉得奇怪,这里不应该住人。这些年想过最坏的情况是已经被卖了。 但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林缊月说:“我要上二楼。你看你是和我一起,还是。” 周拓说,“你要偷东西,我只好在楼下给你把风。” 林缊月上楼前忿忿,“再说一遍,我不是小偷。这是我家。” 准确的说,这是她外婆张秀华的家。 张秀华二十岁不到就结婚了,丈夫和她是一个工厂的工人,不同车间,也算半个同事,靠朋友介绍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 丈夫听介绍人说过三号车间的张秀华有些古怪,小姑娘长得水灵,但做事过于认真,没事喜欢坐在床边看书。 没想到真是这样,结婚当天搬进新房,她就把屋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说是自己擦的,会干净些。他跟着她一起,擦好两人出了一身汗,洗好澡,新婚当夜躺在床上,她居然还捧着书看。 那时候他在一边看她翻书页,心想果然古怪。 这间楼房一共有三层,是他父亲那辈从一个好堵的土地主那盘下来的。 张秀华和丈夫只生了一个,那就是张婉清。 两人最大的一场架,吵的是女儿跟谁姓。丈夫说,从古至今哪有这样的? 张秀华就不理他,一直不理。弄到最后丈夫也没脾气了,再不上户口要赶不及,于是就这样妥协。 最开始是腹胀,接着是食欲不振。他觉得喝点中药就行了,结果中药没喝好,头晕眼花的,张秀华逼他去医院,推脱几次,终于去了。 从诊断到去世,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那时候张婉清也才刚上小学,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张秀华一边要接送她上学,一边又要照顾丈夫,脚踏车就是在那时练得快又稳。 但丈夫到底还是去世了。 林缊月从二楼没上锁的柜子里翻出相册,这本她小时候看过很多回,每回她都问张秀华这是谁。 张秀华告诉她,是她的外公。 那时候她也很小,比爸爸去世时的张婉清还要小几岁,充满不解,“那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 张秀华坐在窗边借日光织毛衣,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因为他上天堂享福了。” “上天堂可以享福?” “嗯。你外公人还不错,虽然有时和我一样固执,但总让我。所以他会变成星星,挂在天上,保佑我们一家。”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结尾。小林缊月盯着照片上目视前方又有些严肃的年轻男人,觉得亲切起来。 现在张秀华也变成星星挂在天上了。 长大后的林缊月盯着那张结婚照,用现在的眼光看,张秀华画了个极其夸张的妆容,红嘴唇,紫腮红,网格蕾丝的帽子。但这些都遮挡不住她的漂亮。 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姿色,那家相片馆没倒闭前,一直用她的照片挂橱窗吸引顾客。 涂鸦 身后有声音传来,“来看外婆?” 林缊月做贼心虚般“啪”地合上,“不是说替我把风,你干什么?” 问完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是我外婆?” 周拓的伸手从身后绕过,顺着封皮右下角点了点,那里用小楷写着名字。 “张秀华。不是你外婆?” 林缊月看过去,还真是。不知谁写上去的,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缊月。你这人,一点也不诚实。”周拓嗓音幽幽。 她哪有?刚想开口,听见他又轻描淡写地问,“你究竟在怕什么?” 首先,这个问题问地莫名其妙。其次,谁不知道,她长这么大,根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所以周拓这么说,全在瞎扯淡。 周拓却不停下。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意思,但语调不像在生气。 “大费周章把我叫来,目的都不透露,上来看相册还鬼鬼祟祟。” “这就是你说的,想和我一起过圣诞?” 林缊月显然忘记自己叫周拓过来的理由是欢度圣诞。这间房子,确实和主题一点都不相符合。 好吧。她承认,今天大可以请了假,一个人偷偷摸摸来这里看上一眼,再到郊外山上的坟头打扫打扫枯枝落叶。 但鉴于上回来还是替张秀华收拾遗物。 非要说,是有点害怕。 但怕的东西很多。她自己也理不清。怕房子被张婉清卖掉,又怕被拿去重建。最好的情况她也怕。如果一切都原封不动保存下来,这里只会像个凝固的时间胶囊。 她的来访不过是豁开口子进到时间切片里去。 张秀华还坐在窗口织着永远完不成的毛衣,自己也依旧不厌其烦看着那本泛黄的相册。 她不想沉湎于过去,所以带上了周拓。祈祷这样就能拥有某种破解时间冻结的魔咒。 所幸还有点效果。 林缊月想,这也算是帮忙。 于是她说,“今天是我外婆的忌日。” “嗯。”周拓从她手里抽走相册,翻开点评,“诚实了点。” 她心有不甘,垫脚去夺,被周拓反扣住手腕。 “好了。现在给我介绍下,这些都是谁。” 真好意思说,林缊月吹胡子瞪眼。周拓不甚在意,点着一张合照里的小孩问,“这是谁。” 明知故问。林缊月说,“你是瞎子?这是我。” “你以前是这样的风格。” 林缊月得意哼哼,“看不出吧?我上小学前留的都是齐耳短发,别人打架都打不过我。” “真厉害。”他就近挑了抹她的发梢摩挲,放在鼻下,玫瑰洗发水的清香。 酥麻的电流顺发丝传到头皮。真奇怪,林缊月强忍着,“不知道了吧?我厉害的事情多着呢。” “哦?那都给我说说。” “想的美。” 周拓被拒绝也不恼,搬了板凳自顾自坐下翻看。 林缊月安静了会儿说,“拼图就是她给我的。” 相册被翻页。林缊月的一岁生日,张婉清抱她吹蜡烛。 周拓没有抬头,“我知道。你和我说过。” “我什么时候……” 林缊月顿住,想起来那年圣诞,带周拓去自己房里看拼图,确实给他说过。 这人锱铢必较,这么久远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林缊月冷哼声,心却不知怎的软了下来。她走到周拓面前,手搭在相片上乱晃,“别看了哥哥。我带你到处转转,肯定比这个有意思。” 周拓攀上手腕,捏着往下拉了把,林缊月顺势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那人半搂着腰,脸从她脖侧露出,气息痒痒的喷洒在耳后。 “嘘。等我先看完。” 三层的楼屋,每层都有一间房间。张婉清未出嫁前住二楼,木质楼梯吱嘎作响。张秀华为了早起不吵人,常年在一楼的屋里睡觉。 于是三楼的房间就空闲下来。 她小时候最喜欢三楼,那有扇飘窗,正对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冬天在这里晒太阳最舒服。 林缊月进去,意外发现这里一点没变。木质雕花的床榻还摆在那,左侧的白墙上依旧留有她年幼时手痒皮痒的涂涂画画。 她和周拓弯腰辨认了会儿,半天也只看出个“春”字,旁边用蜡笔画着各种颜色的五角星。 ……看来应该没少挨过打。 林缊月看累了坐在床边休息,周拓还对着墙在看些什么。 “哥哥。”年久失修的木床发出吱嘎的摩擦声,她轻轻唤道,“别看了。墙有这个好看?” 林缊月勾起嘴角,轻拍床榻,“忘了么?我们做过。就在这张床上。” 白墙靠下的位置刻着截短线,侧边用水笔标记一米一五,时间是二零零三年四月。 顺着往上,是每隔半年的身高记录,一直写到零八年,大概一米四的样子,就戛然而止了。 中间隔着巨大的空白。视线越过大片鸿沟,在最靠上的地方,更鲜的笔触写着,一米六八。那人用粉色的蜡笔画了两朵花,旁边注上一个日期。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三十一号。 周拓看了会儿,终于直起腰,转过身面对林缊月。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次郊游,你不记得了?市北组织我们去登s山,我说有点无聊,不如干点其他事……” “我知道。”他接过话头,“你把我拦下,我们从半山腰上下来,你说有个更有意思的地方要去。”他盯着林缊月,“但我问的不是这个。” “记性真好。”林缊月轻骂。 周拓一步一步逼近,“你那些记忆,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林缊月避开目光,“记忆断断续续的,今天我也是来了才记起……” 周拓垂下眼,林缊月眼珠转得乱,分明是慌了阵脚。 “撒谎。” 周拓抬起林缊月的下巴,审视片刻,再一次确认。 “你都想起来了。” 过了会儿他又说:“所以你什么都记的。” 郊游 市北郊游定在元旦前放假的最后一天,学校规定大家在早七点在校门口集合。 林缊月差点就起不来,抱着一书包的零食呆坐在潘叔车里。 早起脑子像浆糊,车子在路上开了五分钟,她才发现周拓正握着自己的手。 她轻轻挠动,周拓没反应,她不信邪,转而重掐。 周拓紧握,给了个警示的眼神。 林缊月看懂他是想说潘叔在这里,不要捣乱。 但她偏爱看周拓这样,笑嘻嘻凑近他,“怎么了周拓?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潘叔听到立刻从后视镜里看他,有些紧张,夫人特地叮嘱过,最近天冷,接送路上不要吹风。 “不舒服?最近感冒流行……你喉咙痛不痛?” 周拓默默把手松开,林缊月偏要贴上去捉弄他,周拓就一根一根把林缊月的手指头掰开。然后张开手掌,紧紧套捞。 十指相扣。 林缊月显然没做好准备,被这样握住,逃也逃不掉,还不能掐他,生生吃了个哑巴亏。 她用口型说,“你占我便宜。” 周拓不理她,扣着手回答潘叔,“昨天夜里风凉吹的,没有感冒。” 林缊月听见,冷笑了声。昨天陪自己去超市买零食,回家前拉她在角落啃了半天。 应该要感冒。活该要感冒。 她捏紧,用剪圆钝的指甲刮他手背。 到了学校门口,林缊月终于伺机抽手。掌心湿湿粘粘,被冬日冷风一吹,有些发凉。 章筱的嗓门都能从大老远传来,林缊月着急要走,周拓拉她。 校门前拉拉扯扯,林缊月紧张回头,“做什么?” 周拓提醒,“你们班先到的话,记得等我。” 林缊月匆匆应下,转头就去找章筱。 大巴车都还没启动,章筱就开始撕开薯片包装吃零食。她坐林缊月旁边,林缊月带耳机听歌,分了只给章筱。 章筱一点都没心思听歌,兴奋得不行,“我说什么来着,你不想露营,老天有眼,组织我们一起登山。” 林缊月斜眼看她,多少天过去了,章筱心里还惦记着露营。 章筱被她一看,有点不好意思,“我就随口说说,怎么了,还不允许我背地里看好你们?” 林缊月说,“不许你瞎组队。” 章筱嗅到不对劲,“你之前还不这么说……”林缊月气色红润,她翻来覆去看,惊讶地问:“你不会……恋爱了?” 平心而论,林缊月身旁除张鑫外,连个追求者都没有,且不论性格如何,林缊月那拒人于千里的漂亮脸蛋就让人望而生怯。 但不可否认,林缊月最近确实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章筱心生疑虑,“你……真的假的?” “假的。”林缊月把她推开,“谁让你天天撮合我俩。” “切。还以为你背着我谈恋爱了呢。怎么,不喜欢张鑫这种体育生?” “不喜欢。”林缊月说,“我喜欢布拉德皮特那样的。” “安静,安静下。”班主任敲水杯示意。 班主任开始讲冗长的注意事项,大巴缓缓行驶在路上。 h市和s城不远,开车一个半小时。林缊月昨晚没睡够,在车上补觉,章筱也掏出电纸书看起来。 一晃眼的功夫,车就到山脚下。 林缊月还在睡。章筱推她,“醒醒。登山了。” 她一睁眼,脑子又成浆糊。随人流下车,班主任把他们聚集又说了点注意事项一类的,才放自由活动。 章筱腿都坐麻了,好不容易可以一展身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拎着林缊月就开始爬台阶。 她脑子蒙层雾,一声不吭跟在登山爱好者章筱后头。 章筱登山起来丝毫不含糊,林缊月一向自认运动细胞还不错,见了章筱也只能自惭形秽。 一下上到半山腰,实在走不动了,尝到铁味,喉咙口的火一路烧到胃里去。 林缊月投降举手,“我要休息。” 章筱陪她在石凳子上坐了十分钟,见林缊月还是不行,有些蠢蠢欲动,但又不想丢下她。 林缊月被运动后猛烈跳动的心脏震得突然想起什么。 林缊月对章筱说:“你先上去。” 章筱却犹豫了,“……这样不好吧?我把你留在这里,你……” 林缊月说,“我没事,再休息下就好了。到时上去找你。” 章筱嘴上说着这样不好,但脸上却写满“我想继续登山”六个大字。 林缊月看在眼里,“那我要是在这里等张鑫,你也要跟来凑合?” 章筱一听,马上来了兴趣。 “那我走了。”她对着林缊月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在山顶我要看见你和张鑫一起上来。” “行了,快走吧。”林缊月赶她。 章筱留下个奋起登山的潇洒背影。 山下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经过林缊月,她半天都没等见周拓。 市北的学生几乎都已经走过半山腰。林缊月预感不妙,打开手机,周拓给她打了十二个电话,林缊月正准备发消息,就听见个淡淡的嗓音从前头传来。 “林缊月。” 闻声抬头,周拓面无表情,但她直觉他不高兴。 林缊月先发制人,“等你好久。怎么这么慢?” 周拓走近她,没说话。 林缊月自觉心虚,眨眨眼,“不好意思,不是故意不等你的。” 周拓停在她面前,林缊月在石凳上给他挪位置,周拓没坐下,“你就是故意的。” 他在底下等到市北的人几乎都走光,都没看见林缊月的身影。 叫住个和她同班,曾一起参加竞赛的人。那人估计觉得登山浪费时间,躲在旁边石墩子上写卷子。 他推推眼睛,连头也不抬,“你说林缊月?她一下车就和章筱冲上山了。也不知道在争个什么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赶什么时间。” 周拓气压很低,林缊月伸手去拉他。 “好啦。真的对不起,我被章筱拉上来,走到这里才想起来你要我等你。” 周拓被她拽得坐在石凳上,林缊月撕开巧克力问他,“吃不吃?” 周拓不要,她就自己吃了。 最外层是坚硬的榛果层,到最后是软软乎乎的巧克力酱。这个牌子的她昨天买了一整盒。 林缊月吃得起劲,沾了点在嘴唇上,周拓伸手把那块擦了,拎她站起来。 “别吃了,走吧。” 林缊月腮帮子鼓鼓的,半山腰刚好有截阳光透过树梢打在周拓前面那块空地上。 映了冬日山间流动的空气,像溪流般上下起伏。 现在半山腰就他们两人,还零散站着些锻炼身体的大爷大妈。 这样的好天气,她突然不想登顶了。 “登山多没意思。”林缊月把包裹巧克力的金箔锡纸收好放进口袋,“我有个更想去的地方,邀请你和我一起,去不去?” 周拓神色淡漠,林缊月不清楚他是否还在生气,手试探着,悄悄伸到身旁。 勾动手指,还没碰到,就粗粝的大掌一把握住。 “你想去哪?”他这样问自己。 箭在弦上 las huwu.c om 那年他们一路从半山腰上下来,乘坐八十七路公交车前往s市老城区。 到第三巷门口时敲了半天门,也没见里面有人回应。 林缊月知道张秀华有在水缸底下藏的备用钥匙的习惯,轻车熟路地找到钥匙开门进去。 里面像有段时间没住人的模样。 林缊月预感不对,但又觉得张秀华应该只是出了趟远门。她刚上小学时,张秀华闲下没事,就一人到处旅游,不在家也不稀奇。 人不在,房子就没什么好看的了。手机弹出章筱问她在哪的消息。 林缊月说,“我们现在回去登顶,还来得及。” 锁好门,把钥匙重新塞回水缸底下。前脚还没走出巷子口,豆大的雨滴就砸落在他们身上。 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泥土湿润的气味从地底下冒出。 仔细一想,在屋里林缊月就感到天光变暗,她还以为是老房子电路不好。本文首发站:po1 8.a sia s市的冬日,出太阳还好些,下了雨就更加显得阴冷潮湿。 回寒倒冷的,两人又只好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跑回躲雨。 二楼是张婉清的房间,她不想碰。一楼是张秀华的,她也不想碰。 但原因不同。最后只好上到三楼去。 林缊月打开飘窗欣赏了会儿,雨滴落在外头院子凹凸不平石板地上,聚集水洼。 周拓把她揪回来,往她手里塞了杯东西。 有些烫手,还冒着热气,原来他刚才去烧热水了。 林缊月呼呼吹着喝了几口,看见周拓也浑身湿透,少有的狼狈样子。 她把手插进头发里,毛茸茸又刺啦啦的手感,哈哈大笑。 周拓拉下她胡闹的手,肌肤相触,大片的冰凉。 他脸色变暗,“热水器我已经打开了,过十分钟去洗澡。” 林缊月对周拓置之不理。抽出手来,把窗又往外推了一点,低头趴在窗口,任由雨水刮到脸上。 雨大风大,把涂着斑驳的木漆的旧窗子吹得像层薄纸般飘来飘去。 周拓把窗关小一点,听见林缊月小声嘀咕,“有点想抽烟。” 又不去洗澡又在窗口吹风,现在还想抽烟。周拓前段时间刚逮过她一次,冷着脸拉她远离飞溅的雨水,“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缊月和他对视片刻,搂着腰就要吻上去。 周拓抵住,林缊月偏要凑近,手按着他的校服往下拉。 周拓把她双手握在一只手里,推到白墙上去。 林缊月被按住,周拓又在前面堵着,根本无法动弹。 水杯早已掉落在地,热水氤氲,蜿蜒流成小道。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窗外噼里啪啦的落雨,两人都微微喘气。 林缊月说:“压到我的身高标尺了。” 周拓没理她,溅进的雨水已经打湿大片地面。 风伴着雨刮进来,林缊月又说,“能不能关个窗,我有点冷。” 周拓脸黑得可以拿去烧炭,“现在知道冷了?” “嗯。哥哥,麻烦帮我关下窗,谢谢你。”林缊月凑到周拓肩膀处,潮湿的校服,吸一口满鼻腔的檀香味,有点令人安心。 周拓松了手,但没放全,掌心垮垮绕着,直到确认她不会像刚刚那样,他才上前,双手拉着两片窗户,同时朝里拉拢“啪嗒”一声,隔绝窗外一切风雨。 林缊月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对劲,最近这些天她老这样,阴晴不定的。 周拓去找纸巾收拾地板,林缊月蹲下来和他一起,背后的白墙果真露出被涂画过的痕迹。 每隔几寸都刻一截。记录者在旁边标注了精确到厘米的身高数,以及测量当天的日期,上午还是下午。 最底下从零三年开始。 “一米一五,这是你五岁的身高?” “怎么样?”林缊月很自豪,照着比划高度,“我小时候营养充足,连身高都比别人高些。” 周拓都视线滑到最上端,一直到二零零八年,就再没有过划痕了。 林缊月知道他在看什么,“小学以前都是外婆带我,上了小学就回去和父母住了。” 周拓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刚才定的闹钟在这时响起,热水器好了。 周拓掐灭闹钟,把垃圾扔进桶里,对林缊月说,“去洗澡。” 林缊月站着踌躇不走,半晌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有点担心我外婆。” “嗯。”周拓把林缊月手里快捏要成团的纸杯掐出来扔掉,又拿纸巾给她擦掉雨水,拍拍她的脸。 “去洗个热水澡,再睡一觉。你这样子,你外婆回来看到还要反过来担心你。” 林缊月思考片刻,果真乖巧地去了卫生间。 大段的空白,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半天,终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周拓之后也去洗了澡。 雨还没停,他们把帘子放下,两人的校服并排放在暖气片上。林缊月在衣柜里找到去年留宿时忘带走的宽松短袖换上,分了件给周拓。 两人穿着夏天的暖袖,窝在床上取暖。 章筱问她在哪里,大家都在山顶的亭子里躲雨,没看见她很担心。 林缊月简短回复后扔掉手机。 昏暗的光线,窗外滴答作响的雨声。 空气里有燥热的东西在涌动。 她问周拓,“你热么?” 周拓说,“还好。” 少年少女的身体盖在同一铺被子下。 林缊月伸脚踹踹周拓,“是不是有点无聊?” “还好。” 又是还好。 林缊月找他的胸膛,立刻就被更快的手掌牢牢握紧,衣角都没碰到。 “干嘛?”她问。 周拓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喑哑,“你不是要睡觉么,不要乱动了。” 手可以被控制,但腿不行。 她的脚一路沿着周拓刺刺的小腿滑上去,还没靠近,轻触一下,她就知道了。 “林缊月。”周拓嗓音晦暗。 林缊月佯装不知,“这里怎么硬硬的?” 难怪刚才开始周拓一句话也不说,缩在旁边一动不动。 滚烫的温度。她又用脚捏了下,周拓身体轻颤。 “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你这样忍,不难受?” “不要乱来。” “怎么是乱来?”她轻而易举就抽走被握牢的手,翻身跨上。 下身只穿了件内裤。贴着同样只穿内裤的周拓。 隔着布料贴合在一起。她不知道是周拓的在发烫,还是自己在发热。 “我们几乎什么都做了,”她轻磨坚硬的那处,“怎么算乱来?” 周拓轻颤。手情不自禁按住她的后腰,原意是想阻止,但林缊月前后挪动的速度有些过快,不知怎的就成了推波助澜。 但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这绝不是能做这种事的场合。 林缊月趁周拓愣神,把他的内裤扯下到胯骨,伸手将自己的内裤拉到一边,麻花状的细线。 林缊月拿那处摩擦他。 周拓表情越来越痛苦,林缊月却越磨越快,什么东西吊着她,上升再上升,身下却暖流涌动。 周拓突然翻身把她压住,推开短袖,林缊月白玉般细润肌肤就露了出来。 他抓着坚硬的阴茎撸动,几下就射在她的小腹。 室内昏暗。房间里只剩两人的喘息声。 林缊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周拓。 周拓也在看她。 那一刻。不用说话,两人心有灵犀。 千钧一发之际,周拓却先发制人。 “不可以。”他说。 第一次(h) “为什么?”林缊月把精液抹到周拓腰上。 周拓抓住她的手,从侧边抽纸给她擦掉,又把肚子上的全抹干净。 肚子凉凉的,林缊月一边享受一边说,“如果你在担心安全问题的话,我书包里有套。” 周拓顿住,抬眼问她,“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林缊月把手引到下边给他摸,内裤早都已经湿透了。 她如愿看见周拓神情变得怪异,得逞地勾起嘴角。 自助付款的超市,趁人不注意偷拿了盒避孕套扫上,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穴口已经足够湿。周拓伸进半根指头,观察林缊月微微潮红的脸,看上去没有任何不适。 他再往里推,一直到底才抽出来,牵出根银丝。 林缊月看着他腿间上翘的阴茎,侧过脸嘟囔了句,“硬的真快。” 周拓把脸扳回来,“看着我。” 林缊月被迫盯着周拓。那麦红阴茎摩擦穴口,涨大的龟头没入一些。 再接着,她看见阴茎正一点、一点地没入自己身体。 闭合的花穴逐渐吞入庞然大物。 动作很慢,即使这样,林缊月还是感觉自己出汗了,微微刺痛,一股从底下透出的燥热正烤着她。 周拓看她表情不对,就要抽出。 “继续。”林缊月拉他的手,发现周拓居然手心微湿。 她这样一动,不免进得更多,周拓额上也出了层薄汗,俯身去咬她的耳朵。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林缊月攀上他的胸膛,被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雨声离她渐远,朦朦胧胧间,一个顶入。 下体被塞满了。 林缊月缩了下,贴唇去找周拓的肩膀。周拓捏着下颚让她松开牙关,凑上来衔住她的嘴。 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林缊月偏不要,又啃又咬,到最后周拓只好不耐烦扣住她,长驱直入地加深这个吻,躁动的林缊月才安静下来。 他带了十成侵略性。舌尖追逐,躲避,最后又纠缠在一起。 空气越来越稀薄,林缊月只能闭眼回应,下腹涌出暖流,想要更多,唇上的温度却消失了。 “呼吸。”周拓拍她的脸。等急促的呼吸声骤然响起,才按着腰开始缓缓抽插。 腰旁挂着的匀称纤细的小腿,脚背绷直,随节奏一晃一晃。周拓额上的汗水滑至脸颊,砸在她白花花的胸脯上。 那滴汗水在起伏的胸上打转,逐渐流向低缓的腹部,最后竟融进了她泛红的皮肤里。 周拓忍不住闷哼。欲望把他磨得也不轻,但这东西好像无师自通,他天生就知道怎么做。 欲望竟将自己变得这样丑陋,他几乎有些自厌。 腰侧刺痛,有东西掐了他一下。 周拓低头,看见那只小手揽住他,而手的主人正不满地睁眼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慢?” 她说这话时,脸颊染着两团红晕,平时上扬的眼角此刻朦胧的虚焦着,连问话都带了几分娇媚。 这个场景只在梦里见过。 他盯着林缊月的眼睛,自己也迷糊了。刚才的那个吻缓解不了口干舌燥,也缓解不了他想把她按住猛操的强烈欲望。 周拓一瞬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林缊月感到阴茎在体内又涨大一分,忍不住叮咛一声。 片刻后,周拓低头深深顶入,抱紧纤弱瘦小的身体,好像摆在画廊的玻璃制品,力气重点就会碎掉。 他将头埋在林缊月的肩窝,终于开始加快速度。 林缊月想推开周拓,又想抱紧他,还想再狠狠咬他的手指,最好两败俱伤的那种。 周拓贪婪汲取她的气味,急促地耸动胯部。林缊月也紧抱住他,仿佛此刻二人变为一体,波涛汹涌的海面,只有他们跟随风暴起伏。 无法阻挡,只好随波追流。 两人甘愿被淹没,又彼此供氧。欲望像压强般,四面八方挤压他们。沉沦着的少年少女,根本无处可逃,唯有寄希望于彼此,才将被救赎。 …… 她的手开始不安地抚摸起周拓的背部,山脉般高低起伏的脊柱,顺着向下,是浅凹下去的腰窝。 他看起来瘦削,但力气却这样大。林缊月想。 而且,还有点重。 “抱歉。”周拓反应过来,撑着手臂起身。 两人都没穿衣服,第一次这样完全赤裸的面对着面。 窗外的磅礴大雨还在下,噼里啪啦的,风摇动窗子发出“呜呜”的碰撞声。 沉默侵袭,空气里带着诡异的安静。 林缊月有些不自在。她的双腿还夹着周拓的窄腰,他们仅仅只是下身分离,但身体还保持刚才进入的姿势。 林缊月缩脚踩在他的腹部,“你下去。” 周拓抓住脚踝,正准备说点什么。但神色突然变得难看,分开她的腿,目光紧盯那里。 他的视线好像有温度,林缊月感到下体发烫。又踹了他一脚,“干什么?” 周拓沉默片刻,摩挲她的脚背,低声说,“你流了好多血。” “是么?”原来不是他的视线有温度。林缊月不以为意,伸手去摸,被周拓制止。 “不要碰。” 那里血淋淋的,就连阴茎上也带着她的血。 周拓脸色很差,轻放下握着的腿。发现就连她的双腿都有些不自觉地抖动。 他的眸子更暗几分,一时间又有些自厌,“你感到痛。为什么不说?” 她被发现了也理所当然,“我说了你就会停。” “但不停你就会痛。……谁让你这么忍着的?” “当然是无师自通啦,哥哥。”林缊月不想接话,开点玩笑搪塞过去就当算,“脸这么臭,心疼我啦?” 周拓却伸到颈肩,把扭过去的脸用力掰回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痛就要说出来。没人教过你么?” 话很诚恳。 但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却要一路从瞳孔烧进灵魂。 流下一摊火漆,再重重印上盖章。 脑海里突然出现的画面,是八岁那年和同伴玩耍,两人同时跌倒在地。同伴飞奔进母亲的怀抱,自己迷茫望向四周,搜寻无果。只好低头默默拍灰,继续上去玩滑滑梯。 她没有可以喊痛的人,于是自己保护自己。 所以恶劣,所以野蛮,所以睚眦必报。 周拓才认识她个把月,说出的话却像飞速转动的弓箭,跨越过重重障碍,“咻”一声,正中她的靶心。 先是喉咙发紧,然后是鼻尖发热,最后才觉得脸颊湿润。 林缊月用手横盖住脸,平日里不觉得。现在被周拓这样一说,倒突然有些委屈了。 身下的人抖成一团。 周拓心软得成泥,又碎成玻璃渣子。 弯腰将她抱起,轻轻拍背,像刚看见新生儿的母亲,僵硬学着如何去拥抱。 “很痛么?是我没控制好,下次不会了。”手掌无措的抚摸瘦弱的背部,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停止哭泣。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实在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说你。” 林缊月依旧捂着脸,听到这话,竟颤得更加厉害。 秘密(h)(加更) 再醒来时已经傍晚,雨还没没停,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卫生间顶上只有一盏灯泡,昏暗的暖橘色灯光映着周拓。 他坐在红色塑料椅上,正在搓着淡紫碎花内裤上的血迹。 林缊月倚在门框上,看那双泡沫包裹的手浸入水中,再拿出来时,居然颜色通红。 周拓把内裤晾干挂好,对她说:“去把衣服穿好,校服已经干了。” 林缊月拿校服套上,两条修长笔直的腿点着地。 听见周拓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还带了点回音。 “和我爸妈说过了。这场雨下的太大,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林缊月打开手机,才看见章筱给她发来二十多条消息,抱怨雨这么大,他们被老师疏散到破旧的小宾馆里躲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她掐灭手机,想了会儿,问周拓,“你饿不饿?” 橱柜里只有一桶红烧牛肉味的方便面。 林缊月烧水,泡了五分钟,从橱柜里拿出两双筷子,打开电视机。 里面是今天暴雨的新闻,高铁禁止运行,高架也封路了。主持人说城市多处发生了内涝的情况,并不建议出行。 周拓和林缊月一起坐在餐桌上共吃一碗。 林缊月说,“雨一直在下。” “嗯。” “明天会停么。” “不知道。”周拓停下筷子,“不停我们也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不能一直在这里么。”林缊月明知故问。在这里待的太舒服,她一点也不想离开。 最好等到张秀华回家,她还可以介绍周拓给她认识。 “但我们明天就要回家了。”周拓看出她的不舍,“你想的话,我们下次再来。等你外婆回来后。” 林缊月听到这话,心痒痒的,后脑勺居然有点发麻。 浅浅“嗯”了声,搁下筷子就要窜回房间里去。 周拓在林缊月要跨上台阶前叫住她。 林缊月回头询问,兔子一样受惊的神情。 样子有些可爱,周拓强忍住想要狠狠蹂躏她的念头。问她:“还痛么?下面。” 林缊月愣了下,小声说,“还有点。” - 一片昏暗里,唯一的光源只有远处卫生间映出的暖光灯。 林缊月平躺在床上,张开双腿。周拓跪在腿间,两片阴唇潮红,朝外翻开。他洗好手,带着冰水的凉意触碰。 “这里呢?” “还行。” 周拓往里摸,眼神询问,林缊月摇头。 再往内点,他正要问,感到热流从更深的地方流了出来。 他伸出来,手指头上沾着粘液,还会牵丝。 周拓把她摸得浑身燥热。 林缊月抓住他的手,有些无奈,“别检查我了哥哥。你再这样,我又想做了。” 周拓像医术不精的江湖郎中,硬要找出病因所在。 他听完脸也有些红,点头收手,也躺下在她身边。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林缊月说,“我还想再试试。” 周拓想都没想,“不行。” 林缊月说:“还在担心我?”她朝下摸了把,湿淋淋的。下腹发热,口干舌燥,“你看,我都这么湿了……” “不。”周拓打断她,“我怕自己控制不好力度……会伤到你。” 刚刚林缊月会出这么多血,很大程度是因为自己没掌控住。 被欲望裹挟的样子太过丑陋,他不想再面对失控的自己。 林缊月想了会儿说,“你不会的。” 她爬上周拓的身体,缓缓起伏的巨大热源。林缊月垂头贴在他的胸膛,里面一颗心脏跳得铿锵有力。 “……因为我会告诉你。所以在伤害我之前,你就会提前收住。” “再做一次吧哥哥,好不好?” 林缊月想试,周拓就让她再试一次。 他在戴套,林缊月弯腰握住张嘴想舔,被周拓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你干什么?” 她好像在哪看见过,听说这样会更硬,想玩玩看,不明白他为什么脸色变差,“你不喜欢?” “对,我不喜欢。”周拓戴好,牵她去床上坐着,“下次不要这样了。” “哦。” 他把林缊月的腿分开,用手指探路,观察她的神情。 几个小时前被开垦过的地方又逐渐生出股暖流。 林缊月脸上发烫,呼吸有些急促,感觉哪里缺了一处,急需马上被填补。 她把周拓拉下来,两人的嘴唇相贴,纠缠亲了会儿。 “乖,先让我进去。”周拓松开她欲求不满贴上的俏唇,举着坚挺的性器摩擦穴口。 咕叽咕叽的暧昧声音响彻房间。 林缊月觉得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安全。熟悉的空间里,她和一个愿意随时叫停的少年。 周拓越磨越里,越磨越深,直到全跟没入。 林缊月轻轻叫了声,周拓紧张地看她,“怎么了?” “很舒服。”林缊月低笑一声。周拓一惊一乍的样子实在有些罕见,她踹了周拓一脚,“就是你能不能动一动?我喜欢你粗暴点。” 周拓平时不骂人,听到她这样说也不住低咒一声。 他缓缓抽插起来。林缊月莫名感觉心要跳出嗓子眼,从胸膛连带到手指,都酥麻的让人忍不住弓起背来。 应接不暇的浪花,她觉得自己像进到另一个世界,只有她和周拓的世界,两人好像真的融为一体,共同面对窗外的狂风暴雨。 迷糊间她听见周拓低沉的嗓音,“……叫我的名字。” 她的大脑不作运转,居然真叮咛着叫了他的名字,“周……周拓。” “嗯。”周拓满意地俯下身亲了口,把她带起来,手臂绕过后腰抱着,让她自己来动。 换了姿势后进的更深。林缊月本能的前后挪动,这个姿势他们已经试过几次,与以往不同的是,周拓的阴茎正填着她小穴。 她被快感塞满浑身,动作越挪越快,浑身上下燥热不堪,她和周拓的汗水交融在一起。 窗外狂风大作,房间内也在经历一场风暴。 快到了一个临界点。林缊月不敢再动,身子软下,脚也有些发麻。 周拓突然压着她下去,猛速抽插几下,替她完成了不敢进行的冲刺。 “嗯——” 林缊月弓起身体,脸颊潮红。 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有周拓在她耳边的喘气声。 “你高潮了。”他抽出来,盯着那处,又去看她的脸,终于得出结论。 林缊月没有否认。初尝禁果。没想到比之前边缘行为还要爽得多。 她拉周拓又试了很多不同的动作。直到把那盒安全套全都用光,才躺回到床上。 周拓给她盖上被子,拉进怀里。 林缊月要挣扎,但身体却很熟悉周拓的触碰。她听见周拓很轻笑了声,“你很累了。早点睡吧,林缊月。” - 次日。雨停了。 周拓醒时身边没人,桌边的抽屉被拉得参差不齐,地上散落着老旧的粉笔盒。 林缊月浑身赤裸站在白墙前,对着那排身高记录。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目光相接。 “你醒了?” “嗯。”周拓把视线移走,抓被子盖住自己。 “能不能帮我量下身高?”墙上一直记录到上小学前,她现在长大,已经不是一米四的孩童身高。 “好。”周拓下了床,全身上下也只剩一件内裤。 他从林缊月手里接过粉笔,让她站直站好。他们赤裸的身子几乎贴在一起,皮肤粘着皮肤。 周拓的呼吸短短的喷在她脖颈,目测片刻,在林缊月毛茸茸的脑袋上方留下一截短短的横线。 画好了林缊月就等不及转过去欣赏,从一米四到一米六八,那一大段长长的留白,就是她这几年长大的证据。 周拓揽住后腰,轻啃她的肩膀。 林缊月有些腿软,但还是转头拿走周拓夹在指尖的粉笔,“今天是几号?” 周拓刚要回答,听见林缊月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忘了,今天是二零一七年最后一天。” 她在横线旁边写下日期,写完觉得有些单调,又在左右两侧分别添了两朵桃花。 看上去生动多了。 周拓温热的气息要把她笼罩,林缊月后腰贴着他的下腹,那处坚挺。 “你……”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周拓看见名字,神色并不自然,挂完电话对她说:“潘叔还有半小时到。” 他们被突如其来的潘叔打乱了计划,手忙脚乱地穿好散落在地的衣服,把避孕套捡起来扔进垃圾桶,打扫完卫生又把床单扯掉裹进书包。一切可疑痕迹的物品都要收拾走。 两人拎着黑色垃圾袋,做贼般的到社区垃圾站扔掉,回来的时候还差点撞上隔壁不对付的婆婆。 林缊月看着这间像从没人来过的房子。 突然还想起来什么事,从书包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举着一张拼图碎片。 林缊月对周拓说:“把这个放在这里。这样你就耍赖不了,一定会陪我回来拿。到时候给你介绍张秀华。” 他陪她上去藏好,这样弄完,又都出了层薄汗。 周拓看潘叔的信息,对林缊月说,“还有五分钟到。” 两人有些紧张,视线都落在彼此裸露出的肌肤上,查看有没有些奇怪的红痕。确认好后眼神撞到一起去,对视片刻又哈哈大笑。 潘叔已经停在巷子口了,车子进不来,所以要他们出去找他。 周拓捏着她的手,“准备好了么?” “嗯。”林缊月轻应着。 缓缓打开门,晨曦洒在他们身上。 周拓和林缊月一同走出家门口。 从这扇门出去,他们就共享了同一个秘密。 一件只属于彼此的隐秘情事。 复活 天真的少男少女自以为同享一个秘密。到头来却发现,不只有他们,另一些人也都知晓。 墙上粉色的笔触,两朵潦草的桃花。还有那截长长的留白,似乎也在诉说这六年的缺席。 那时做出的承诺,到头来竟都成了妄言。就连这间房子最后也没能等来她的主人。 “那些记忆,你真的都忘掉过么?”周拓抬起她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他也没意识到的害怕,“还是说,其实你一直都记得?” 林缊月听完想了会儿才说,“……如果都记得,我一开始就不会再来招惹你。” 她的语速很缓很慢,好像声音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周拓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林缊月垂眸,“真的没有骗你,哥哥。我还去看过医生呢。” 上大学那段时间学校有免费的心理咨询,谈话中需要追根溯源到青春期,但不管自己如何回忆,那几年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 像栋被烧毁的房子,内部溃烂,烟消云散,外头留下个残缺的钢筋框架。 她就只记得这个残缺的钢筋框架。 那个坐在灰色沙发上的金发咨询师简女士告诉过她,这叫分离性遗忘,是大脑面对创伤而产生的自我防御机制。 她虽然平日说谎信手拈来,但不至于连这个都骗。 周拓细细扫过平下的眉梢和眼角。 “好。”他选择暂且相信,“既然都记起来了,那你告诉我,你最后,为什么要走?” 周拓的手掐得她的下巴有点痛,林缊月攀上那双手,摩挲他的指节。 “都过去了。” 周拓的脸色又凉下几分。她的言外之意,是以前的事再拿出来讨论,并没有任何意义。 但有什么东西不对,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号。 “你说今天是你外婆的忌日。” 那面白墙上的日期是十二月三十一号。 二零一七年的最后一天。 再过几个月,她就会拿着李敏的五百万消失。来年夏天,漂洋过海,抵达地球另一端。 周拓中途来过第三巷,前堂结着网的荒凉院子,花花草草衰败枯死在水缸旁。 什么东西好像串在一起,一切变得有迹可循。 周拓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外婆……” 林缊月眼神闪烁,似乎在恳求周拓不要再说下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外婆在我们来这躲雨前,就已经去世了。这是你离开的原因?” 周拓嗓音渐柔,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放慢放轻。林缊月的眼神像某种薄脆的陶瓷,任何震颤都会让瓶身不堪重负。 林缊月松开摩挲的手指,却被周拓反握住。 或许带他来也不是个好办法。动了真心才会留有遗憾。在张秀华的事情上遗憾一次就够了。她的人生再经不起更多遗憾带来的折磨。 林缊月甩手,周拓又立即扣住手腕。 “放开我。”林缊月很冷静。 “我可以放开你,”他的食指轻敲手腕骨节,“但你要先回答我。” 周拓力气不大,但林缊月却觉得他手掌的温度像藤蔓缠绕,把她从头到脚都捆得牢牢的,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或许还有同样的那柔情眼神。 一瞬间林缊月居然以为这是六年前。她只是因为不喊痛在和周拓对峙。窗外下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停的雨,张秀华好像也只是外出远行。 林缊月想了想,轻点下头,给出个模凌两可的回答,“算是吧。” “你那时为什么不和我……” “哥哥,能不能别说了?”林缊月抬头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哀求,“有点痛。”她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那一瞬间。那一刻。 周拓觉得有人正伸手穿过喉咙,顺着食道下去,找准心脏的位置,重重击打。 他从没见过林缊月这幅神情,像被雨淋湿的落汤鸡,又像无家可归的丧家犬。林缊月平时神采飞扬的,看着刀枪不入,原来也会示弱。 自己在六年前教她痛就要说。而六年后的今天他真的如愿听到她喊痛,却觉得像要溺水。 “好。”周拓脸色不是很好,僵硬的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林缊月这幅样子实在看的有些不顺眼。 他又说:“想哭就哭出来。这个样子比笑还难看,你自己知道么?” 林缊月用手臂横盖住脸,“我没有。” “你就有。”周拓把她的手臂拉下来,露出张湿漉漉的红脸。 他试图用手拭去眼泪,但那却源源不断留下。 周拓将她揽进怀里,林缊月双手抵住胸膛,安静的抗拒。 周拓轻拍背部,一下一下,柔柔地,缓缓地,一如多年以前。但这回他学会了如何拥抱,也知道应该做什么能让她不痛。 “哭吧。”他说。 林缊月居然真的呜咽起来。 …… 周拓说:“你再不起来,我手就要抽筋了。” 林缊月说:“再等一会儿。” 她已经埋在周拓的衣服里一刻钟了,平静下来后觉得有点丢脸。 周拓不理她,松手放开。 胸前一阵寒意,衣服上留下摊水渍。 林缊月脸颊的泪痕早已干涸,眼睛红肿,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周拓没见过她这样狼狈的神情,觉得好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擦鼻涕。” 林缊月瞬间读懂他的笑。剜了周拓一眼,接过纸巾,恶狠狠的说,“你哭不流鼻涕?下次最好别让我逮到你。” 她把用好的纸巾丢给周拓,“我知道拼图在哪里了。” 去拉书桌边左数第三个抽屉。干干净净的空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有。 林缊月不信邪,又拉开第二个抽屉,第一个,也都是空空如也。 这间房子被清理过。 她转头看周拓。 周拓耸肩,“你要感谢我替你保管。不然早就被人扔掉了。” “谢谢你哥哥。”林缊月贴上去,“原来真的在你这里。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周拓推开她,“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林缊月对他又搂又抱,“怎么样才能还给我?我今天可以带你去见张秀华哦。” 周拓想了想,只说了四个字,“看你表现。” 这几个字林缊月少年时期对他用过,周拓这人果然记仇,睚眦必报的。 “哦。”她把头埋进周拓的胸膛,脸颊不小心蹭到刚才留下的那滩泪渍,有些犯痒。 “你想要我怎么表现?” “叫哥哥。” 林缊月有些咬牙切齿,“叫叫就算了,你还真想做我哥?” 周拓没说话,只是盯着林缊月,眼神里满是“不叫就不给你”的警告。 林缊月不堪其扰,忿忿从喉咙里溢出两个同样的音节。 “没听清。再喊一遍。” 她又说了一遍,虽然音量稍小,但咬字清晰。 周拓还在装傻充愣,“什么?” 林缊月受不了了,“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喊完很不高兴,掐了他一下,“行了吧?” “嗯。”周拓点头,“但还可以更大声点,今天就算了,下回再努把力。” 他把她的下巴抬起来,盯着那双小鹿般的眼睛。 像从前一样,看进灵魂,浇下火漆,“啪”一下敲上印章。 周拓抚摸她的嘴唇,哭过后居然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他放轻嗓音,“那现在,亲我。” 飘窗的白纱帘随风舞动,冬日和煦的阳光照进三楼的这间空房间。墙上的涂鸦和印记都好像活了起来。 两人互相依偎,交缠的剪影看起来像一场皮影戏。 林缊月搂着周拓的后颈。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又复活了。 感谢那年的暴雨,感谢重逢,也感谢他也还都一直没忘。 林缊月喘着气想深入。就今天,她想,放纵点,交付真心。在这样熟悉的环境里,她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她。 但周拓却按住她蠢蠢欲动的脑袋。 “行了,不是说要带我去见张秀华?再不走,等下就要天黑了。” 坟山 林缊月又拉着周拓亲了会儿,才从老房子里出来。路过邻居家时,门把手动了。 金婆婆寒暄的声音传来,应该是来送来探访的客人,“当年的事……唉。你现在独自一人,记得照顾好自己……缊月?” 林缊月和周拓正巧碰见她出来,客人隐藏在金婆婆身后,看不清样子。 金婆婆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前段时间才回来。您最近怎么样?”金婆婆这几年也苍老很多,头发花白,背也佝偻了。 金婆婆摆摆手,“就那样呗,能活一天都是偷过来的。”她感叹道,“真是孝顺的好孩子,今天来看你外婆?” 林缊月点头,“很久没回,来整理下房子。” 金婆婆点头,想说些什么,又看到林缊月身旁站着她不认识的陌生男子,一时间把话都塞回肚子里。 “这位是……?” 周拓见缝插针,“婆婆您好,我是缊月的……” 林缊月怕他瞎说,于是抢先说,“他是租客,来看房的。这里一直没人住,我想把它租出去。” 金婆婆表情怪异,“不对啊。我明明记得……” 一个身影越过金婆婆走出阴影,“林缊月。你来怎么不和我说?” 林缊月听清声音,又看见来人,眼神忽冷,不情不愿叫了声:“妈。” 难怪水缸底下的钥匙不见了,原来是张婉清来了。 母女相见,气氛一时间居然诡异的安静起来。 金婆婆对周拓说:“小伙子,你房子的事再看看吧。这间是租不了了,她妈打算住。” 林缊月没在今天做好看见张婉清的准备,简单打过招呼就算,转身寒暄道,“金婆婆我有事就先走了,到时空了再来拜访您。” 林缊月和周拓一同跨过木门门槛,走了出去。 留下金婆婆和张婉清在院前沉默了好一阵。 “那孩子不是来租房的吧?”哪有房东和租客手牵手的。 张婉清看上去有些愣神。 林缊月和张婉清在这些年联系不多,金婆婆估摸着张婉清也不清楚那男人是谁,叹口气说:“你们这样……还是要聊聊的。你们是母女,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说话,你妈要是活着,肯定也不想看见你们这样。有时候做家长的,对小孩要先放下脸皮,知道没?” 张婉清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动作,她把金婆婆屋子里白猫留下的浮毛从毛呢外套上捻下去。 “……金姨你放心,我都知道的。” - 林缊月在巷子前的老街上打到车,她一直盯地图看,那辆黑色轿车在拐角等红灯。 “林缊月。”周拓叫她没反应。 他又叫了一遍,“林缊月。” “嗯?”这次听见了。 “手松一点。” 林缊月显然对周拓的话感到迷茫。周拓把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举了举,“你再掐我,我手背就要破皮了。” 林缊月这才意识过来,松开他,切了声。 周拓叹口气,又重新回握她,“我叫你力气小点,没让你放开我。” 司机估计接单前不知道是坟山。被一排排黑色墓碑吓得有些发抖,加大马力,比预估时间早了十分钟送到目的地。 张秀华的坟在北面最上边那一排,她和外公各葬一边。外公的遗照是上扬的,孔武有力的壮年时期,而张秀华的照片却已是迟暮之年。 周拓在底下抽烟,隔着层层台阶,林缊月的身影显得有位渺小,她面对墓碑站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林缊月把鲜花放在两人墓前,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吹动着发梢。 她把头发撩到耳后,“……外婆。不要怪我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 “我这几年还不错。赚了点钱,工作也可以,但是还是买不起房。……你最近怎么样?在天上。”林缊月伸出手指,指了指上边,“和外公。有没有都变成很亮的星星保佑我。” “你走前一定最担心我吧?来就是想说,我现在过的很好,只是有些遗憾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但其实也没关系,……你一直都在我梦里。” “……但能不能和上面管这个的人说说,以后不要再让我做噩梦了?……我想你在我梦里好看点,不想再梦见你在病床上的样子了。” 周拓的身影好像举着手机接电话。 林缊月走下台阶,站到周拓旁边等他。 周拓挂完电话,又抽了口烟。 “发生什么事了?”林缊月突然想起他们今天都旷了工,周拓平日里忙的团团转,不知有没有耽误他工作。 “没什么。”周拓把烟掐灭,“是要去见外婆了么?走吧。” - 墓碑前。 张秀华的墓碑前缀着一束鲜花,风和日丽,看上去漂亮极了。 周拓视线往右边看,“你外公也在这。” 林缊月点头,“他比我外婆早走。” 周拓说:“你好像有点偏心。” 外婆墓前色彩鲜艳,但外公的却空空如也。 林缊月解释:“买的时候花贩只剩一束了。”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不知哪飘来的纸屑。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束鲜花。 “不知道外公在这,我也只买了一束。外婆墓前有你的了,我的就放这里吧。” 他把鲜花摆在青年的照片前,两边看起来足够对称。 林缊月觉得神奇,“你什么时候买的?”她刚才分明没看见周拓手上有东西。 周拓被阳光包裹,整个人看上去暖洋洋的,“只许你偷偷献花,不许我也讨好下长辈?” “不允许。”林缊月龇牙咧嘴,“他们的爱都是我的,不许你和我抢。” “嗯。”周拓轻笑:“不和你抢。连我的爱也都是你的。” 哪里刮来阵妖风。林缊月被一片树林的沙沙声吵得有些耳鸣,“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撒谎。”林缊月分明听到些什么,阳光熨烫她的脸颊。 “……看在鲜花的份上,勉为其难分你一点。这样,他们就可以也保佑你。” 周拓把她揽过,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留下吻,“不用分我。光保护你一个他们就够累的。” 相同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六年前躲雨的戏言,在今天终于兑现承诺。 心头颤动,林缊月伸进周拓的口袋取暖。 原来再见外婆,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难。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林缊月抬头:“周老板。你好忙。” 周拓说:“还不是因为你绑架我。” 林缊月说:“知道了,马上就放你回去工作。” 他们又在墓前站了会儿,林缊月决定就这样打道回府。 照片上的张秀华注视两人离去的背影,越走越远,越离越小。到最后,身影融成圆点,消失不见。 又飘起一阵微风,两座墓前的鲜花簌簌闪动,远看去,竟是一片安宁祥和。 温莎结 周佳文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在楼下抽烟的林缊月。 “林小姐。好久不见,怎么突然跳槽到我们周氏了?” “副总,”林缊月缓缓吐出口烟,“看来你对周氏人事变动似乎不太熟悉。” 周佳文这才记起有项目和西林合作,在这看见她也不足为奇。林缊月样貌清纯,肤色白皙,抽烟时却徒生冷清的疏离感。 周佳文看得心里犯痒,“还有烟么?也借我一根。” 林缊月这也是和别人借的,摇摇头,“直走左转有家便利店。” 周佳文戒烟多时,现在又犯瘾了。把她手里的烟夺来抽了口,发现是爆珠的,咳嗽好一阵,嫌弃地还给她。 “你喜欢这种的?这么凉。” 林缊月皱眉捏在手里,默默掐灭,正打算扔,周佳文拦住她,“哎,别着急走。” “干什么?”林缊月回头询问。周佳文虽生的好看,五官和周拓六分相像,但败在笑时过分张扬的眼角。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周佳文问她,“今晚肯赏脸吃个饭么?” “没空。”林缊月经过上回的经验教训,扯着员工卡就上楼去了。 烟没抽够,又在门口遇见个疯子,林缊月心情萎靡,趁午休去茶水间煮咖啡,隔着层玻璃,正巧看见有群人从会议室散出。 她抱臂等着,不一会儿,果然看见人群中那个身影。被众人簇拥,正低头和秘书说着什么。 条纹西服马甲贴和腰际,挽到手肘处的袖口,随意露出具有力量感的手臂。 衬衫领口处的暗色斜纹领结却打得有点歪斜。 林缊月心情好些,勾起嘴角欣赏他胸前那枚蹩脚的温莎结。 这还是今早她系的。 那时她还在床上赖着不起,周拓已经对着镜子套好衬衫,戴上手表,正拉开抽屉拿出领带。 林缊月突然不困了,床也不想再赖下去。踮脚起身走到周拓旁边看着他打。 两人在镜子面前,林缊月白玉般的肌肤从粉色真丝睡裙中裸露出,上面布满红痕,周拓却西装革履。 林缊月心痒痒的,周拓这幅模样,更让人有想侵犯的欲望。 周拓也任由林缊月这样盯着,穿过领结,收紧,又扣上马甲扣子,转头把她的吊带扯上去一点,“当心感冒。” 林缊月“哦”了一声,得寸进尺地凑上去,“昨晚撩我裙摆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这么说?” 周拓自顾自整理衣领,听见林缊月继续控诉的声音。 “你不仅撩我裙摆,还在我身上留了这么多痕迹,我今天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穿上衣服就能盖住了,他昨天还特意挑地方留的。 周拓懒得理她,林缊月拉过他的领带,像得不到关注的小孩寻求注意,周拓没设防,踉跄被她拉下身子。 面对着面,额头差点撞到一起。 周拓无奈:“林缊月。” 林缊月倒是笑得很开怀,手顺着领带爬上去,“哎,你这个打的不对。我给你系个英式的温莎结。” 她把周拓系得平整漂亮的结给拆开,左边绕过右边,从上面穿过去,再绕一圈。有时还停顿想一想,退回上步,再重新绕过,最后勉强系成。 周拓对着镜子看,意料之中的一个丑结。 “哦。这就是你在英国生活了六年,学会的正宗温莎结。” 林缊月嘿嘿笑,“对呀,我看他们就是这么系的。不懂了吧?我在英国待的比你久,这你就要听我的了。” 茶水间里,林缊月暗自欣赏自己今早的丰功伟绩。不料周拓在人群中抬头,隔着那层薄透玻璃,两人的视线在咖啡味香气中交汇一瞬。 咖啡好了。林缊月转回来,从公用冰箱中找出自己的全脂牛奶,拧开盖子,倒入其中。 过了会儿,推门声响起,熟悉安神的檀香味。林缊月深吸一口,被抢烟烦扰的坏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来下办公室。” “不去。” 那人咚咚敲了两下大理石台面,“签好字的文件不要了?” 林缊月把牛奶盖子拧回去,“其实你给张秘书也是一样的。” “也可以。”周拓看她打开冰箱,把牛奶放回去,“但你不知道么,张秘书被派去出差了。他的话你最少得等一个礼拜。” “我听说,你急用那份场地许可?” 林缊月只好端着咖啡跟周拓上到顶层。她的午休时间,还有十分钟就结束了。 林缊月跟在周拓后面,“周总,我的时间也很宝贵,请快点给我。” 周拓把她带进办公室,从第一个抽屉里拿出文件摆在桌上。 林缊月伸手去拿,周拓按住不给。 “你刚刚叫我什么?” “周总。”林缊月不以为意,“您不满意?” 那个领结实在有些过于蹩脚。刚刚林缊月还在欣赏,现在却忍受不了。 她伸手抓住领带,这回周拓没让她拉下去,倒顺着她的靠近捞住后腰,往前一带。 他们之间呼吸可闻。 林缊月评价:“职场性骚扰。” 周拓低头看她,“嗯。等下就把投诉邮箱给你。” 林缊月没去理会,捏着结解掉,嫌弃地说:“打的这么丑,没人提醒你拆了重系么?” 周拓像是想到什么,突然轻笑,喷出的鼻息洒在她的脸上,“他们不敢。” 今天开会时,好几次都看见大家欲言又止的模样,估计是话在肚子里绕着跑了几圈,愣是没敢说出口。 林缊月拆掉重打,通勤路上搜了教程,看过几遍视频,眼睛会了手还没学会,到第三个步骤就不对劲了。丑结逐渐现行。 她放弃甩手,“不打了,你自己来吧。” 周拓手要松掉,她突然又捏回领带,狠狠一扯,周拓这回被拉得又弯腰又低头,脑袋就凑在她眼前。 林缊月对着周拓薄唇轻啄一下,松手时眼里尽是做了坏事的笑意,“嘿嘿,又反悔了。” 周拓脸色暗下,但林缊月心情更佳,原来欺负周拓这么好玩。 她亲完就跑,但周拓腰上的手根本还没松开,所以她在动作上仅仅只是回缩了下。 周拓扣住她的后脑勺回亲,片刻等到她的呼吸变急促,才放手。 两人相视喘气,林缊月擦掉口水,控诉他:“你把我的嘴都亲肿了。” 周拓肺活量好,连呼吸节奏都没变一点,给她提出建议:“涂点凡士林。” 林缊月剜了他一眼。 以前的时候周拓也喜欢拉着自己在校园楼道里接吻,林缊月不太喜欢,总怕被人看见。每次亲完她都叫罪魁祸首陪她去厕所照镜子。 周拓只能站在外边,听见林缊月埋怨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你又把我亲肿了。” 每次他都会理所当然地说,“用你笔袋里的凡士林涂一下。” 林缊月那时总忿忿地想,再亲我,我给你满嘴涂成猪油。 周拓把她唇上的水光用大拇指擦掉一点,语气有丝无奈,“林缊月,你又抽烟了。” 林缊月想到回忆,眼神就柔下一点。没反驳,只是悄悄踮脚退后,鬼鬼祟祟伸手拿走那份文件 “对呀哥哥,你偷我冰箱上的两包烟还没还我呢,这怎么说?” “你过来我就还给你。” 林缊月过去才有鬼。 周拓盯着她小碎步后退在后退,靠近门框,然后一个转身,开门就逃。 等到看不见身影了,周拓才轻笑声,好整以暇地转身去系领结。 安静空旷的室内,敞开的玻璃门。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掌声。 “好一场甜蜜的办公室恋情,大哥大嫂这样恩爱,周叔叔知道么?” 周拓面不改色,依旧自顾自打领带,等到系成一个整齐的温莎结,才转过去看这位不速之客。 “周佳文,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知故问。”周佳文打量周拓,想借此推断他心中所想。 “昨天张秘书应该狂打你电话了吧?你还不知道什么事?” 校服 y edu 5. co m 周拓在玄关边换鞋,林缊月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她扎了马尾,露出流畅纤细的肩颈线条。 周拓换好鞋,不确定是否看错,走到面前,才发现准确无误。 林缊月身上那套是市北高中的夏季校服。连衬衫短袖的胸口处的铭牌都印着她的名字。 周拓眼神幽暗,像忽亮忽暗的烛火,“你在做什么。” 林缊月翻过一页书,简短回答:“看书。” 她其实这几年没太多变化,只是更瘦,婴儿肥消下去一些,不化妆的模样还和以前一模一眼。 周拓盯一会儿,突然勾起嘴角,双手交叉,抱着手臂,依在旁边墙上,“嗯,看吧。” 林缊月眼睛盯书页,脑子却不知飘向何处。这是她听见声响从书堆里随手抽的,好像本财经杂志。她在这里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周拓半点反应都没有。 不对啊?怎么书也看不懂了,林缊月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拿反了。夲伩首髮站:ye d u 4. c om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难怪周拓不理她。 林缊月合上丢在一旁,“你品味真差,选的什么杂志,都印反了。” 周拓依旧靠在墙边:“你从哪弄来的校服?” “喜欢么?”林缊月勾唇看他。 周拓不作声。 林缊月站起来掸了掸百褶裙,两条笔直又匀称的腿踏在地上,踮脚转了圈,“不好看?” 昨天在老房子里意外发现还留着几套校服。 市北的夏季校服是那时她的最爱。白衬衫短袖,暗红格纹的短裙,恰如其分地展现出女孩身材的曲线,有段时间还在网上火过。她舍不得这套校服放在衣柜里发霉,就装进包里带了回来。 周拓滚动喉结,“你过来。” 林缊月走到他面前,周拓看着有些疲惫,但眼神闪烁。 她踮起脚凑近观察:“什么应酬让你这么晚才回来?” 周拓没回答,抓住手肘拉到跟前,“你穿校服,就是为了看书学习?” 周拓掌心温热熨烫她的肌肤,林缊月咽了口水说:“对。不可以么?” “哦。”周拓从刚刚的书堆里抽了本塞她怀里,“拿好。” 拉她走了书房,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丢了支给林缊月:“学给我看。” 是本室内设计的书。林缊月硬着头皮佯装学习,圈圈画画,还捏笔在空白处写了个“解”字。 周拓搬凳子坐在旁边盯着她,好像还真有几分过去的样子。 林缊月那时最讨厌做数学作业,偏偏周拓理科最好,她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帮忙写作业,他大部分时间都不肯,硬是问她哪里不会,自己可以教她。 周拓是个优秀的解题者,但讲起题却不尽如人意。很多简单的知识点都默认林缊月知道,老是跳过步骤就直接得出结论。 每次林缊月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假装自己会了。周拓把草稿纸收掉,要她重新在自己眼皮底下重做一遍,她就咬着铅笔写下“解”字,写来写去,不知所云,最后抬头看周拓。 林缊月这点倒还没变。要她学习就下意识地在空白处写下个“解”字。但生活不是考试卷,也不是只得唯一解的理科题,可以拥有无穷无尽的解答。 林缊月为自己的惯性动作感到微微羞愧,丢开笔,捧起杂志快翻书页。 角色扮演。周拓居然好这口。 林缊月勾腿贴周拓的腿,“老师,什么时候开始?” 周拓把她的小腿握住放下,“再学学。” 林缊月这才又重新翻动书页,没过几页,从里面掉出份文件。 林缊月拿起来左看右看,又转头看了周拓一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周拓此时此刻才真有电视剧里富家少爷的的样子,钱多话少,只对她扬扬下巴。 “签字吧。” 林缊月用笔背敲那份房产过户文件,觉得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买好的?” 周拓耸肩,“早就和你说过。” 林缊月这才想起有好几次他都拿房子威胁自己,但她以为周拓抠门骗自己,今天才发现原来什么都买好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梦中情房就在眼前,签了字就赤手可得。 林缊月看着那张崭新的合同,上面还带着微微的油墨味。 这份文件提醒着她和周拓的关系从开始就不纯粹,始于一页合同,也应该结束于各种附加条件。 本来没什么,但现在不知怎么却觉得有些碍眼。 周拓不知道她捏着笔愣住是为何,“在想什么?” 林缊月被一提醒,立马签好字推给周拓。 碍眼归碍眼,钱又没犯错。这还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别墅。 “房子这么大,我一个人住怕怕的,到时可以让你做我的租户,租金可以肉偿。 ” 光裸的脚掌爬进西服裤管,林缊月问周拓:“你看怎么样呢?” 周拓把她脚掌握在手心,大拇指磨着脚背,瞥到那处,眼神玩味,“我考虑一下吧。” 林缊月保持一个怪异的姿势叉腿对着周拓,她穿裙子前故意没穿,现在有些后悔了。 桌子背后有面大书架,周拓从第二排最靠边的位置抽出本书,丢在桌前,给她翻开一页,点了道题,“写吧。” 居然是本高中的数学练习册,周拓家居然什么都有。 林缊月指着他的西服口袋:“我要用你的钢笔写。” 周拓把钢笔拿出来递给她,林缊月认真演学生,在周拓指的那道几何题上开始解题。 林缊月看了会儿,庆幸以往的知识倒还没忘掉多少,添了条辅助线,缓缓写下“解”字。 手开始发抖,但她还是继续写,因为已知条件角SAO等于角SBO,所以…… 舔到敏感点了。林缊月轻叫一声,不自觉夹紧双腿。 周拓在林缊月双腿间坐着,察觉到停顿,抬头看她,“继续写。” 她不动笔周拓就不继续,林缊月只好拾笔继续做题。 周拓脸上沾满透明水状体液,他感觉脸上微湿,手背轻擦,贴近穴口,一张一合的洞口正邀请舌尖一起共舞。 所以,这条线段等于那条。周拓的鼻尖顶着那处,旋转,又压下一点,她的钢笔又点在纸上了,晕染出一个更大更浓的墨点。 她集中在注意力写题,但身下长驱直入的舌尖让她持续走神。 周拓的舌头就是她添的那条辅助线,柔软灵活,在体内横冲直撞。 林缊月终于写不下去了,丢开笔,轻拍他的头,“哥哥,有点没意思。你舔够了么。” 大腿收紧,腹部也急急喘息,内壁更是已经泥泞收缩不堪,周拓抬头和那双迷离的眼睛对视。 “如果不夹我的话,你说的还有几分可信。” 合格(h) 周拓对她说:“站起来。” 她从椅边下来。 周拓说:“转过去。” 她就真的转过去。 校服衬衫后头湿漉漉地贴着背部。 周拓指尖拂过,林缊月激起一阵颤栗,她主动撩开裙摆,扭动身子。 “周老师,还不进来?” 周拓让她面壁背对,拿起桌上的习题,“让我检查下你的作业。” 盯了片刻,好像是看不懂似的,递给林缊月,指在一处问她:“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解释给我听。” 林缊月一看就觉得浑身犯痒。 周拓手指那处写着几个歪斜扭曲的大字:想要哥哥操我。 刚才他在腿间舔得起劲,威胁自己不动继续写就不舔。 她最开始还能有模有样地解题,到最后脑子是一团浆糊,根本是想到什么就写,到最后居然全是不堪入目的荤话。 冬日夜晚,林缊月却感觉盛夏正午的大太阳在烤她,“字面意思,你不想么?” 周拓问:“你想我怎么操你?” 她想怎么被操? 周拓这样问自己,林缊月觉得穴口更热了,刚才被弄到一半拉起来检查作业,她还没享受够周拓的舌头。 林缊月撅起臀部,背对着周拓微微扭动,语调绵软,“那再舔舔我,好不好?” 林缊月手扶着书柜,干净无尘的玻璃上留下她的两个掌印。 周拓隐进裙摆,扒开臀肉,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坚硬的鼻尖顶住敏感那点,舌头在穴口处要进不进。 林缊月腿软,膝盖弯了下,周拓伸手扶住小腿,借力给她支撑。林缊月腿是站直了,腰却弯了下去。 周拓背朝书架,面朝桌子,在裙底仰头吃的啧啧作响。 林缊月像被打湿的棉花,无力地粘连附着在物体之上,腰越拱越低,膝盖越弯越厉害。 到最后还要周拓拍臀让她站好。 林缊月屁股上挨了一巴掌,很不服气,弯腰勾住那条领带,充满恶意地往前一拉。 周拓居然没有反应。 她又扯了下,底下不堪其扰,终于咬了她一口。磕到敏感点,腰更弯了,但是感觉很好,周拓就像她的牵绳小狗。 林缊月满意地摩挲领带暗纹,水声却突兀停止。她感到空虚,责怪地垂眼,却发现周拓正抬头看她,眼神并不和善。 脖间那根领带几近要自己窒息,林缊月不松手,他就没法动弹。可她还不自知,玩得正起劲,反过来埋怨他的停止。 鼻尖沾着的温热体液正在一点点变凉。 林缊月那俯视的、高高在上的眼神,居然和多年前那个扰人心烦的夜晚重迭在一起。 她说自己是不合格的泄欲工具。 周拓神色晦暗,林缊月不满,又拉了一把,“怎么不继续?” 周拓从裙底挪出来,大掌拍在臀部,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评价她道:“你不乖。” 林缊月随之一颤,领带从手上滑了下去。 周拓和她面对着面站着,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手探到穴口,弯曲两根手指,顺着泥泞的湿处缓缓进入。 他的指节宽大,塞进去时还卡了下,听见预料中的呜咽声,就知道那是敏感地带。直直的碾着那处抽动。 她在他的指尖下逐渐涨红的脸颊,就像午夜慢慢绽开的花苞,连裙摆也随之摇曳多姿。 周拓把她放在桌上,替她松开两颗衬衫扣子喘气,欣赏着那双朦胧多水的眼睛,“……我合格了么?” 林缊月嘴巴紧闭,周拓又等待片刻,没等到任何声响,脸色发暗。 他解开皮带,早就涨紫的阴茎从内裤里弹出,带好套,顺穴口滑进去。 林缊月的腰部像座桥,拱起又塌落,欲望的沟壑被一层一层的填平。 她从没哪刻觉得书房的灯光这样刺眼,眯成线的视野中,只有周拓沉沉的目光。 五感更加敏感,也更加迟钝,林缊月只意识到他刚才在说话,根本没听清说了什么。 巨物在体内,沉沉跳动。林缊月空虚地扭动身体。 声音有延迟。 她先是看见周拓的嘴巴在动。然后才是他的嗓音。 她这回听清了,周拓说的是。 “这次合格了么。” 林缊月脑子迟钝,但却灵光乍现,盯着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张开嘴,一时间却发不出声音。 周拓自己也憋出层冷汗,但还是不肯放弃这场对峙,重重一顶,抬起她的下巴,让林缊月看着自己。 “说话。” 林缊月刚才就要说,但被那一下操得顺不过气,这下更是张不了嘴。 周拓薄唇紧抿,对视片刻,终于放弃。抓过她如羊脂玉般的大腿,开始快速挺动。 椅子上空间小,周拓每次顶进都格外用力,林缊月指尖都犯爽,但又有些受不住,几近腾空,捞个什么东西就抓住。 她越拉,周拓就越靠近她,到最后脸贴着脸,汗水湿陷,呼吸可闻。 林缊月仰脸亲他,周拓握住不让动,底下一记深顶。 林缊月颤得手一软,连自己刚要做什么都快忘掉,桃花潭水深千尺,她几乎要被吸进去。 两双逐渐朦胧的眼,对视片刻,终于双唇紧扣。 “……还,还算合格。” 在黏腻潮湿的吻落下前,周拓听到她这样说。 于是全根抽出,好像要把自己融进去似的,再次狠狠顶进。 …… 他们把一尘不染的书房糟蹋得不成样子,林缊月洗完澡,周拓还在整理地上散落的文件。 她靠在一边看了会儿,正想打趣点什么,突然想起自己也有份银行文件今天寄来,拜托了阿姨帮忙签收。 林缊月转身下楼,客厅茶几上找到那份快递,拿起来时发现底下掉了封信。 写着她的名字,但没帖邮票,也没敲章,看上去十分可疑。 林缊月把快递放到一边,撕开信的封条。 刚开始还可以抱着欣赏的眼光翻看,到最后居然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信里面都是些她和周拓的照片,角度刁钻,但足以看清脸。 有岩极开展时二人在古树下同吃巧克力的侧脸,还有那天他们在游艇栏杆处接吻的照片,连最近一同从司机车里出来,进出别墅的身影也被抓拍。 一张一张,全是被偷拍的她和周拓,精细程度堪比狗仔对明星私人生活的探索。 翻到最后,张婉清的私人照居然也混进来了。 林缊月把照片藏进袖口,关掉客厅的灯,踏上台阶。 她看见周拓站在楼梯终点。 他们对视片刻,林缊月感到犯冷,但还是继续上楼。 路过他时,周拓抓住胳膊问她,“这么晚了,你下楼做什么?” 林缊月推开他说:“今天有份银行的快递来了,去检查下阿姨给我拿进来。” 周拓“哦”了声,又低头看她,“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林缊月藏信封的手被惊得一跳,差点掉到递上去。 她责怪说:“那还不都是怪你。我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想去睡觉了。” 周拓给她把头发都理到背后去,拉她进房:“嗯,是我不好,你今天早点睡。” 林缊月挣脱开,“你还要洗澡,吵死了,我要回自己的房间去。” 周拓无奈看她,“那好吧,”他搂着她亲了一口,“晚安。” 林缊月迟钝点头道晚安,转身回房,把信封放在桌面。 张婉清今早发消息要见她一面,她因为太忙还没回复。 林缊月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张婉清打字: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正好也有事要找你。 张婉清 张婉清捏着杯柄,十个手指头涂满鲜红的甲油。 她的目光停在林缊月身上,像在一张试卷上挑错,“午饭吃了么?脸色这么差,不点些吃的?” 咖啡馆并不热闹,只有张婉清和林缊月靠窗这一桌,音乐悠扬,林缊月却觉得吵杂。 张婉清喷了香水,身上的丝绸衬衫看上去价格不菲,香水是脂粉调的,衬得她更显妩媚。 林缊月五官随她多一点,瓜子脸,双眼皮,连笑起来的娇媚感也和张婉清一摸一样。但林缊月今天没有笑。 这几年她们关系一直不好,张婉清对她那时的所作所为并不赞同,但无奈林缊月拿了李敏的五百万,手上有钱,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 六年的光景,母女关系几乎只约等于通讯录上的一个陌生号码。 或者说张婉清曾尝试联系过她,但林缊月并不接受示好,张婉清试到后来也就放弃了。 林缊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奔主题,“你找我什么事?” 绸缎一样头发垂在张婉清胸前晃动,她拨到后面,端着咖啡杯在嘴边,抿了口,缓缓说:“你们不合适。” 张婉清连‘你们’是谁都没讲清楚,林缊月就立刻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和周拓。 那年的事不只有李敏知道,林缊月和周拓耍小聪明,自以为躲过大人偷偷牵手,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缊月觉得张婉清说得很对,僵硬点头,“是不合适。” 张婉清没想到林缊月态度居然意外的好,“你也知道?那还和他搅在一起做什么,那年的事情你都忘了?到时殃及鱼池,我也保不了你。” 说的好像她真的能保护自己似的,林缊月没说话,昨天那些照片像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闪动。 “那你呢?”她问:“金婆婆说你要住回第三巷,你们分手了?” 张婉清握住杯柄的手明显停顿片刻,“啪”的放在桌上,“这不是你该问的。” “哦。”林缊月神色淡淡,“如果你觉得我不该问,那我的事你也理应不该插手。” 她从小就倔,张婉清咬牙,“你还想和他玩真的?你觉得周放山会同意么?你们弄到最后,又要重演……” 在张婉清说这话的空隙,林缊月从包里掏出信封,再慢条斯理地倒出里面的东西,“本来不想管的。” 她把照片侧过来摆在台面,一个能让二人都能看见的角度。 最上面那张相片里的男女面对面站着,脸几乎贴在一起,氛围香艳,但像素模糊,看不清脸。 “但既然我喊你声妈,照片送到我这里,就觉得应该还是给你也看下。” 林缊月翻过,第二张照片比较清晰,看样子应该是另个半球的海岛。 天朗气清,窗帘卷起,露出别墅朝海的落地窗,还是那对男女。他们在开放式厨房做菜,你来我往,模样温馨。 翻下去,是两人深夜前往酒店,h市最好的酒店,二人一同挽手进了门。 接下来是他们在总统套房拥吻的侧脸,窗帘漏了个角,被快门迅速捕捉。 张婉清按住相纸,“想做什么?反了天你,哪里来的照片?” 林缊月把她的手拿开,继续翻下去,一共十二张照片,全是她和那个男人。 “我和周拓也许并不合适。”林缊月叩击桌面,一下又一下,像是歪斜走调的节奏器。 “但是。你和周放山就合适么?” 张婉清拿照片握着重新翻看,头也不抬一下,“谁给你的?” “不知道,信上写了我的名字。”林缊月把信的封皮也推给她,“你做人情妇就不能小心点么?照片都发我这里了。” 张婉清捏着相纸越看,脸色就越冷。 “妈。你和他持续多久了,六年?还是比六年更久点?……当年是不是因为你和他的关系,我才得以住进周家?” “不是你想的那样。”张婉清十二张照片半天都没看完,鲜红的甲盖停在照片边缘,显得尤为晃眼。 林缊月移开视线,“可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年你和他在办公室,我其实什么都看见了。” 她咽了咽口水,才选择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你害死了外婆还要和他在一起。我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好在哪里。” 张婉清保养得当的脸上终于裂出一道缝隙,把照片丢在桌上,“你瞎讲什么!” “难道不是么?”林缊月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她说的分明句句都是实话。 “那年要不是你在偷情,怎么会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我和周拓可能确实不合适,但跟你们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林缊月说:“你和周放山,我就和周拓。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们还真的是母女,基因这种东西……” “啪!” 林缊月的脸被打偏过去。 出轨 从林缊月这里,发现张婉清和周放山间的龌龊,已经可以回溯到圣诞的那个早上。 林润刚在前夜打电话让她第二天帮忙去给周放山送份文件,签字后再传回去给他。 于是早上七点,林缊月在书房打印出文件,周放山出差多时,此刻应该在回公司的路上。 九点十分,林缊月成功上了三十五楼,空荡荡的大平层。 前台小王介绍这层是周放山专用办公室,周总应当就在办公室里。 她推开办公室,并没有见到周放山,室内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可以听见。 透过落地玻璃,是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三十五层应有的美景仅因天气就可以化为乌有。 林缊月这层绕得迷路,仍不见周放山的踪影,出了会议室,终于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她追寻声源,越往里走听得越清楚。 一个女声问:“不会有人进来吧?” 男声回答她,“谁敢上到这里来?这层就我一人,给他们胆子他们也不敢。” 坏了。林缊月停下脚步。搞不好撞见周放山偷情了。 林润刚手上的合同还等着签字,要是现在被发现,不要说合同,连她都要被碾出周家。 林缊月屏息凝声,正准备溜,却意外听见女声喃喃,话里绵绵情谊,好像带笑,“平时这么正经严肃,员工知道你这样子么?” “那你老公又知道么?他还以为你回来是来看你妈,谁又想到在我这里……” 她像突然被人从头上敲了一棍,头昏脑胀,耳鸣锐得要吞噬她。 林缊月僵硬地走到那扇门前,伤口般的缝隙,看见两个相拥的身影。 前台小王看见林缊月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捏着同样的文件袋,封口都没被拆开过。 “没找到周总?要不我让秘书带你去?” “不用了。”林缊月把文件甩给他,“找不到周放山。你帮忙给下秘书。” 前台因林缊月直呼全名而惊吓,“你这小孩……诶,要不要叫司机送你回家?” 林缊月没有理他,直接出了大门。 附近栽种桂花,一年四季都开花的四季桂。当年给公司选址,周放山就是看准这片花香。 冬日里,桂花和夏蝉一样喋喋不休地盛开在枝头。 街头黏腻厚重桂花香被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凉风呛进鼻腔,林缊月被盛在风里,满头大汗地一直往前走。 厚重的香风四面八方围住她,和堵墙似的,竟是逃也逃不出去。 最后,站在充满冬日活力的桂花树下,林缊月吐了出来。 - 下午,给周拓和林缊月补习的老师照常按响门铃,张老师按照往常走向书房,房间里阿姨已经准备好切过的水果和茶水在那里等待了。 一共三杯茶,还冒着热气,周拓坐在那里看书。 张老师觉得疑惑,“缊月呢?” 周拓说:“我去叫她。” 他走到林缊月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敲敲门,过了半天,没有人回应。 “林缊月。”他又敲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最后,他打开那扇棕色桃木门,被子凌乱的铺在床上,书桌上还放着做剩下的一张语文卷子,环视一圈,林缊月不见踪影。 林缊月吐完走进便利店,要了一瓶水一包餐巾纸和一把打火机,最后问老板:“有烟吗?” 夜色升起。她独自坐在榆树遮蔽的板凳上,远处的楼房万家灯火明。一共亮灯的有一百七十二户人家,她数的眼睛都花了。 一百七十二盏灯,她想,有一百七十二盏灯在亮。 现在未来,究竟会不会有一盏灯,是为她亮的? 冬天要开始了,h市终于也开始感到一丝寒冷。 林缊月发现面前有个黑影在动,天色已经全黑。 这一带经常在天黑后出现奇怪穿着风衣的男人,专门跟随落单的女性,掀开全裸的身体。已经来不及站起来,周围只有风摇晃树的沙沙声。 她闭上眼睛,希望此时此刻就融入漆黑的天色里。 黑影覆盖她,却精准叫出她的名字,“林缊月。” 她睁开眼,公园里的路灯在六点钟逐次亮起。像烟花被点亮的瞬间,周拓站在她眼前,被路灯罩了一层光晕,整个人像浸在春天的雾里。 那又怎样?现在是冬天。气温会越变越低,然后三月飘雪,融化的雪带着灰色的脚印被遗弃在路边。 漫长的冬天初始,她还是跟在周拓身后,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家。 - 林缊月白白挨了张婉清一个巴掌,这顿饭不欢而散。 出门随手拦了辆车,司机问她去哪,林缊月没想好,但嘴比脑快,下意识已经报出一串地址。 天色渐晚,路灯还没亮起,林缊月顺蜿蜒向上的小路慢慢走上去,挑了个板凳坐下。 市北高中旁边的公园林木葱郁。因为地势原因,可以俯瞰h市老城夜景,很受学生的欢迎。 那时林缊月也没少来这里消磨时间,远处城市地星火松散地亮起,是她最爱的景色。 撞见母亲出轨的那个早晨,一切对林缊月来说都像个破烂的谎言。 爱好助人为乐的周家富商是假的,爸妈的婚姻也并不牢靠,更要命的是,她居然和那个人家的儿子生出不该有的情感。 离开多年,命运好像有跟红绳,还是把他俩绑到一块去了。 此一时非彼一时,她今天见完张婉清,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林缊月想,反正照片已经给她看过,张婉清要做什么都是她的事。 林缊月掏出手机拨打电话,等了几秒钟,电话接通了。 那头传来男人的嗓音。 “喂。” 林缊月不说话,听筒里只有安静的呼吸声。 对面说:“数到三,再不说话就挂了。” 林缊月花了点时间找回声音,“……你在哪?” “公司。”面对林缊月,周拓就像经验丰富的花农,愿意浪费一点时间和耐心养育一朵玫瑰,也情愿再多花点时间撬开她的嘴。 “我这边快结束了,你还在市中心喝咖啡么,要不等下接你回家?” 手举得有点麻了,林缊月换了边接听,“不用,你忙你的吧。” 周拓不解,“那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周拓很会提问。 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她昨天才收到莫名其妙的照片,今天还挨了张婉清一掌,面对支离破碎的过往,林缊月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但就是这样,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坐在公园山坡上面对盛大的城市焰火,思念却无法抑制地从她的胸腔里溢出来。 “……也没什么事。”林缊月停顿片刻,语速很快,生怕别人听清,“……就是是有点想你。” 说完立刻挂断,屏幕暗下几秒又突然亮起来电。林缊月心跳到嗓子口,按住几秒,屏幕变黑,把手机也给关了。 终于又恢复安静。只剩周末来公园遛狗的夫妇、锻炼身体的大爷大妈、还有偷偷来公园幽会的情侣。 林缊月眺望远处,等待那颗心缓下跳动,突然庆幸那封信写得是她的名字,所以周拓并不知情。 林缊月想,只要他不知道,那自己也能忘掉。 或者说装成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今天是这年的最后一天。 与其在过往的漩涡中沉溺,不如趁着新年来临,把旧东西都丢到脑后,重新回到人生的轨道上去。 以前的那些弯弯绕绕,就不要让它在继续困扰自己了。 旁边的学生从一模卷子哪个区比较简单,聊到全班上下的八卦秘闻。 林缊月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地听着。 冬天的天色暗得早。路灯还没亮,中间有半小时,整个公园沉浸在黑暗中。 黑暗一点一点爬上她的身体。 一片昏色里传来一个声音。 “林缊月。” 那个声音无奈地叫她,“终于找到你了。” 六点钟。 路灯依次亮起,林缊月回过头,慢动作似的,周拓就站在多年前春雾的光晕里,映着路灯,和少年少时那幕完完全全重迭在一起。 她好像看见当年那个沉默的自己,一言不发地跟在周拓身后。 漫长的冬天似乎马上就要结束,一步一步,她会和周拓回家,即将迎接新春的到来。 转折(小修) p o18c b .c om 周拓站在风里,衣角翩跹。 他的侧脸被路灯映照得轮廓分明,脸色并不和善,“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 林缊月举手机示意,“没电自动关机了。” “骗人。”周拓目光紧贴林缊月心虚的眼睛,忍不住轻骂,“你这个胆小鬼。” 光影在周拓脸上跳跃,他在林缊月面前停下,背对老城区的星火,皱眉问她,“发生什么了?” 林缊月这个缩头乌龟,讲完就挂,再打过去,一直都是忙音。她平时嘴硬得要命,今天这么说,一定事出有因。 “……没什么。” 果然。 周拓本来找她就费了点时间,还有几份加急文件留在办公室,张秘书急死得只给他打电话,又碰上这样的林缊月,语调理所当然的不耐。 “没什么你喝咖啡喝的好好的给我打电话?” “想你都不可以?” 林缊月说完发现周拓在套她话,自己因此又说了一遍想他,脸色酱成猪肝色。“你不要脸。” “好了知道了。”周拓看上去很受用,揉乱林缊月的发顶,动作绝对算不上温柔。夲伩首髮站:po 1 8b v .co m “那些不想见的人,就不要去见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缊月听了犯怵,冷汗返回额头,草木皆兵的,“你知道我去见谁了?” 周拓紧盯她倒竖的眉梢,林缊月今天心虚得厉害。 “你去见谁我怎么会知道。”额上蒙了层细汗,周拓帮她拂掉,但眼神逐渐冰冷,“你到底在怕什么?” 别人不知道,林缊月自己清楚,心虚是因为周拓再这样盯牢,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不打自招的犯人。 “怕冷而已。你把外套借我,我就不怕了。” 蹩脚到不能再蹩脚的谎言。 目光贴在她脸上半天,周拓最终还是脱下给她披上。 林缊月给他挪了位置,周拓坐下但没说话。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山坡顶眺望下去的夜景也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周拓说:“不想说就算了。” “好。”林缊月点头。 闻着熟悉的檀香味,乱成麻线的一颗心好像真的就安静下来。 她其实这礼拜觉都没睡好,一闭上眼睛全都是那个在三十五层遇见周放山和她妈妈的早晨。 林缊月突然问:“……你那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哪天?” “你记不记得,有次我也是在这个公园坐了很久,你把我叫回去……” 记忆很久远,周拓从回忆里拾起碎片,发现林缊月居然记得比他清楚。 周拓愣住,“原来是真的,你居然都想起来了。” “……说了我不是骗子。” “你自己说的,忘了?” “什么时候?”林缊月点不燃烟,周拓拿过火机帮她点火,“咔嚓”一声,火光照亮他们的脸,烟燃了。 “我那天问你在哪里,你说自己在数星星。h市区没有哪里比这更合适看夜色。” “好吧。”林缊月吐烟,她不记得那天这么混乱,自己还周拓发过消息。 “那这次呢?” “你真该戒烟了。”周拓皱眉看她,承认自己还是有些贪婪。 “……再说一遍电话里的话,我就告诉你。” 林缊月没有看周拓,但脑海里满是当年蒙着春雾的路灯光晕。 这些年,没有哪个人能给她这样确凿的爱意。她一说想他,周拓就沉着脸来了,看着很不耐烦,但总归没让自己在他面前受过伤害。 这个礼拜,她睡不好觉,体重都掉了一些。 林缊月轻磕在他肩头,撒了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谎言。 “哥哥。这些年,我很想你。” 周拓没再骂她是骗子,听完安静了会儿,他自甘堕落,心甘情愿地沉溺片刻的谎言。 回答了刚刚林缊月的提问:“这次是直觉。” 这回换林缊月骂他:“骗子。” 周拓无所谓,“随你怎么想。” 林缊月抽掉半根,手冻得慌,递出去,周拓自然接过。 林缊月认真问他:“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周拓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问这个做什么。” “有还是没有?” “那你呢?” “我?”林缊月眼珠又开始乱转。 周拓转过来也认真地回看她的眼睛,“你希望我怎么说?” “当然是……” “你希望我说没有。”周拓替她回答了,“但你就没有瞒着我的事么?” “你有秘密,我也有。”周拓说:“很正常的。我们都是成年人。” “但我的秘密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只能说这么多。” 他把剩下的三分之一根烟递回去给她,“抽完这根,就戒掉吧。” 林缊月本来也没烟瘾,不解地问:“为什么?”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周拓对着她扬了扬手中的烟,“那天你第一次抽烟,也或许今天能是一个好的结束。” 是结束,也是开始。 “而且,对身体也不好。”周拓看她夹着烟的纤细双指,不得不说,林缊月抽烟的样子很漂亮,带着一种令人望尘莫及的厌世感。但周拓更喜欢她更生动的时候,比如,伶牙俐齿呛自己的样子。 “你这周都在咳嗽,衣服上烟味我一米远都可以闻到,老实说,你抽了多少?” 林缊月心虚地说:“没多少,就几包……”她回味着周拓的话,突然抬头问,“你说那天是我第一次抽……是你发现的,对不对?” 那最后一点缺失的记忆,“啪嗒”一声扣回了林缊月的脑子里。 “嗯。”周拓娓娓道来的嗓音在冬日晚风里充当温柔的背景音,“……那晚你被我发现躲在阳台抽烟,我阻止你,但你并不听我……” 她和周拓针锋相对的转折,居然是来自那个夜晚。 山坡夜景 林缊月白白挨了张婉清一个巴掌,这顿饭不欢而散。 出门随手拦了辆车,司机问她去哪,林缊月没想好,但嘴比脑快,下意识已经报出一串地址。 天色渐晚,路灯还没亮起,林缊月顺蜿蜒向上的小路慢慢走上去,挑了个板凳坐下。 市北高中旁边的公园林木葱郁。因为地势原因,可以俯瞰h市老城夜景,很受学生的欢迎。 那时林缊月也没少来这里消磨时间,远处城市地星火松散地亮起,是她最爱的景色。 她早在六年前的早晨就撞见过张婉清和周放山两人说着黏糊的情话,而那天回忆起来仍然显得模糊而不真实。 圣诞晚会后的那天清早,自己帮忙送文件到周氏,被刷上空荡荡的三十五楼顶层,周放山不见踪影。她推了好几个门,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里穿出来。 声音调笑,情意绵绵。 林缊月僵硬地走到那扇门前,透过伤口般的缝隙,看见两个相拥的身影。 爸爸口中爱助人为乐的富商,帮助他们一家渡过难关的大善人,她寄人篱下的周叔叔,原来是妈妈的出轨对象。 更要命的是,那天上午,张秀华就正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等待抢救。 张婉清那天本应该在病床前的看护,但她不在。 她在三十五层顶楼和人偷情。 林缊月眺望坡下的夜景。想到这里,多年前强烈的恨意千回百转地又重新找回自己。 如果张婉清当年在外婆的病床前,或许早两分钟抢救,事情就会不一样。 也或许如果有人愿意告诉自己外婆生病的消息,那么最起码可以在去世前见到外婆一面,而不是像作为一个局外人似的,连去世的消息都是最后一个得知。 然后被冠冕堂皇地借口搪塞,说是为了她好,说是害怕影响学业。 再怎么样还是影响到了。错愕最先到来,不真实的像一场噩梦。 噩梦醒了,然后才开始恨,浓烈又连绵的恨意,像涨潮的海水,一浪比一浪凶猛,铺盖住最底下亲人离世悲痛。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几乎都感不到悲伤,七情六欲全都坍缩成恨这一个字,直愣愣的冲向张婉清和周家的每一个人。 但周拓又不一样。林缊月当年自己都说不清对他到底是何种感受,不知道就先放到一边。 她那时就是这么处理的。谁知道放着放着,就忘掉了。 真的是忘得一干二净。 大脑拥有很厉害的保护机制,那些承受不了的伤痛,“唰”一下就能给她抹除,心理学说这是分离性遗忘。但就算如此,即便人体拥有再多的保护机制,也没能让她忘掉那个早晨和张秀华去世的消息。 大概是太痛了。身体反倒要让她记着。而那些澄澈的,五彩斑斓的回忆却被轻而易举的忘掉了。 也可能是少年少女间的情感过于美好,相较之下,破产,转学,又寄人篱下,这场骗局附带一场风花雪月。扣去肮脏的外壳,里面居然真的结了漂亮的果实。 但果实越漂亮,却越显得可笑。 大脑估计是这样想的,所以点击删除的时候没有一丝留恋,好让恨也恨的更加纯粹一点。 但其实恨也会消散。恨周放山,恨张婉清,恨林润刚和周拓,还有周家的每一个人。 到头来却只恨自己。 最后连自己也不恨了。只空有遗憾。 就是这样。 遗憾。长长久久的遗憾。薛定谔的盒子里面那只忽在忽没的猫,强行打开,就会发现里面空白一片。 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空白。是一整个图层都消失的虚无。 手机震得她心慌,林缊月掏出想要挂断,看见来电显示,愣了一会儿,僵硬地接起放在耳边。 那人问她:“你在哪?” 只剩耳鸣的听觉终于得以破除。厚实沉稳的嗓音及时将她拉回现实世界里去。 于是小型犬低声咆哮,遛狗夫妇的呵斥、大爷大妈锻炼身体的喘息、还有偷偷幽会情侣的呢喃,通通都窜回耳朵里去。 听筒里的声音跟着一道传来:“我这边快结束了,你还在市中心么,等下顺路接你回家。” 骗子。 他今天明明到郊区办事了,市中心的咖啡店和他根本不顺一点路,六年过去,示好的方式依旧笨拙。 说来也怪,积攒这么久,千回百转重新找上门来的恨意,在接到电话后,像休眠多时,又重新回归喷发边缘的火山口,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突然就熄灭了。 “好啊。”林缊月轻轻应了声,“我在公园,你来接我吧。” - 周拓在公园山坡最边上找到林缊月。 她看上去冻坏了,周拓沉脸用手背探温,果然,额头一片冰凉。 “走吧。”周拓带她离开,林缊月反拉他坐下。 “坐会儿再走。” 周拓只好脱了外套给她披上,林缊月给他挪了位置,两人一道坐在山坡顶上看夜景。 林缊月掏出口袋里的烟盒翻开,只剩最后两根,她分周拓,周拓不要。 林缊月把烟点燃,片刻后缓缓开口,“我还从来不知道,那年我不告而别……”凑到嘴边,她吸了口,又接着说:“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周拓听完沉默一阵,伸出手,掌心朝上,摊在林缊月面前。 她不知道周拓什么意思。 周拓说:“烟。” 林缊月“哦”了一声,把盒里最后一支抽出来给他,周拓背过风,“咔嚓”一声,火光照亮半张隐去表情的脸,烟燃了。 周拓转过来,朝侧面缓缓吐出,“你下午去见谁了?” 林缊月有些心虚,直往周拓的大羽绒服里缩,“没有见谁。” “那为什么突然对我的事这么关心?” 林缊月把头缩在周拓的羽绒服里,“就是好奇。” 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隐没在路灯的光晕里,林缊月说,“……不行吗?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 周拓转过来,看林缊月忙乱的动作,她抽烟都呛了几口。 “又不是不告诉你,你慌什么?” 林缊月还在咳嗽,小声嘀咕,“我没有。” “我是什么心情……” 周拓沉默一阵,应该是在回想,吐出一口烟,等到林缊月安静下来,才诚实开口。 “老实说,有点恨你。” 当年林缊月连房间都没清理就消失了,书本依旧摆在书架,碎花被单整齐铺盖。以至于周拓还以为她只是回了老家。又或是贪玩出去旅游,直到一个礼拜后管家带家里的阿姨把东西都清空出去,周拓才知道,她是真的走了。 他自以为两人间应当是留下了点东西。不说至纯至真的情感,但如果拿火一把烧掉,也至少剩点灰烬。 结果没想到自己居然真如林缊月所说的那样,就是个工具。而那些你来我往,不过就是狡猾少女另辟蹊径打发时间的方式。 大家都说林缊月心怀不轨,周家好心帮助破产的林家,接他们的女儿过来住,她却反过来倒咬一口,勾搭上周拓。 和他们家的人一样,又贪心又贪财。 周拓潜移默化听了半年,也就不动声色地恨了半年。 但心底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为了这点可笑的直觉,他去英国找了她,但眼睛看到的似乎是和传闻互相应验,她看上去过得不错,这应该就是林缊月和自己提到过想要追求的生活。 那天站在雪地里,周拓就打算这样放手。 幻想破灭。回来后恨似乎也就没有了。听到林缊月的名字,也就只剩冷漠。 就这样过了六年,直到她又不知死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点已经被验证过的、可笑的又错误的直觉,又开始蠢蠢欲动。 林缊月这人不知有什么魔力,他又开始一厢情愿地陷进去。 周拓想到这,有些自鄙。 林缊月声音轻轻的,小小的,“你恨我。” 周拓点头,“对,你想听实话,这就是实话。当时确实有点恨你。” 算是预料之中的答案,林缊月应了声,“没关系。因为我那个时候也有点恨你。” 周拓以为自己会更自鄙,但好像并没有,掐灭烟头,“嗯,那正好,我们负负得正了。” 伸手把林缊月领口拢紧,她看上去有点发冷,“阿姨今天炖了乌鸡,走吧,回家喝汤。” 林缊月一天都没进半点油水,眼神责怪,“有乌鸡汤?这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 远望去,周拓和林缊月起身的背影在万千灯火下显得尤为渺小。但两人看上去步伐轻快,顺着小路,一蹦一跳地下了山坡,圆点一样的身影,快速钻进了车里。 片刻后,车子就隐没进街道。 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看上去和刚才并无区别。 赌局下注 周佳文问前台,“周总今天在么?” 前台说:“周总今天在,但您没预约,按照我们的规定,不能上去……” “副总也要预约?我看你们是嫌这份工作太空,不想要了。” “副总,对不住。最近这边安保出了点问题,现在没有员工卡一律不让进。” 前段时间张秘书还特地叮嘱过,周佳文来了绝对不能放行。关乎到工作,前台只好编造理由,希望周佳文知难而退。 “这样吧。”周佳文想了想,“你给周拓通知一下,就说我手上现在有份东西,事关他的小心肝,我相信他不会不让我上去的。” 周拓形象佳气质好,最令人敬佩的是又洁身自好,平时里连绯闻都没传出来过,前台在心里默默翻白眼,但是碍于周佳文的情面,得不得拿起电话给张秘书打了个电话。 周佳文如愿在前台脸上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出了电梯,推开周拓办公室的门。 周拓正在办公桌前看文件。 周佳文露出个松垮的笑容来,“哥。张秘书没把那封信给你看?” 周拓低头在签文件,没空理他,只当周佳文犯病,又在胡言乱语。 周佳文一看周拓事不关己的样子,就知道那封信没交到周拓手里。 “没收到就算了,”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封新的信,“啪”声扔在桌上,“那你现在看看吧。” 信封滑行了一段距离,被周拓在跟前按住,放到一边,将剩下的合同签好,才撕开封条。 周拓一张张翻看,面色如常,点头欣赏道:“拍的不错。” “哥。”周佳文说:“我连新闻标题都帮你想好了。到时候就叫:周氏内部风气奢靡,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样?你们父子俩的品味,还挺相像的。” 看照片的时候周拓眉头都不皱一下,听到这话,脸色却阴了下去。 周拓看完那十二张照片,扔在桌上,“脸部不是很清晰,构图上也可以更好写。你什么时候染上偷拍癖好了?” 周佳文双手交叉摆在胸前,倚靠在墙边,“但我看你翻了这么久,应该还挺喜欢的吧?要不要和我做笔交易?” “你让渡我手里股权的十分之一,我把这些照片送你做礼物。怎么样?” “不怎么样。”周拓手指点照片,“我不知道你在吓唬谁。这些照片,你发出去也没人看。” 这些照片连个新闻都不算。自己和林缊月的最多算办公室恋情。周放山的照片还能被自己看见,就说明他一点都不在意。 就算到时周佳文要爆给新闻社,新闻社也不一定敢接。 “是没什么用,”周佳文赞同点头,绕着办公室来回踱步,“对你,对周放山,甚至对周氏都起不了一点作用。” “但是,”他眯了眯眼,仿佛被窗外的强光刺到,“要是这些照片公之于众,你说嫂子会怎么想?” 周拓本来握着茶杯移动的手停了,“原来是你给她看的。” 难怪林缊月这周魂不守舍的,见了什么人还跑到公园去发呆,原来是周佳文给她看了照片。 周拓把茶杯放回到桌上,“你一点也不聪明。” “如果照片还没送到过她手上,说不定我还会考虑下。但你都给她看过了,又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周佳文说:“没什么,就是想试试你们之间究竟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情比金坚。” “那你可要失望了。” “我看未必。”周佳文说:“假使我真将照片发出去,想必看到自己妈妈做新闻女主角,也一定不太好受吧?” “我就赌,看你会不会为她买账。” - 林缊月自从收到照片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在路上总觉得有人跟踪她,但一回头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而写着她姓名的信封,却再也没送来过。 目前为止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提醒。但寄照片给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她又没偷情。 后面有双手绕过她打开了抽油烟机,“再不翻面就要糊了。” 林缊月一个激灵,周拓提醒完就到一旁倒咖啡,她又陷入神游。 “林缊月。” 没反应。 “林缊月。” “嗯?” “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你的鸡蛋再不翻面就要糊了。”周拓说完端着咖啡越过她离开。 林缊月把煎蛋夹出来放在三明治上。端着盘子坐在餐桌,周拓在她对面正看着书,听到椅子移动,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缊月被盯的浑身不自在,“看我做什么?” 周拓问,“你最近又瞒着我做什么了?” 林缊月不理他,握着三明治咬了一口,“我瞒着你的事还少么?你想听哪件?” “哪件是可以对我说的?” “想听啊?”林缊月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虎牙尖尖,“那是另外的价钱。” 说完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看了眼时间,哎哟一声,忙着上班。拎包在玄关处穿好鞋,开门要走。 周拓叫住她,“林缊月。” 她回头寻问。 “有事不要一个人硬撑。假使需要帮忙,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帮你。” 林缊月听完想了想,“那帮我把分镜写了,再给我一套灯光方案,今天午夜十二点内给我。” 他们组这些天为这个联系了不少影视公司,给出的方案周氏这边都不满意。 周拓皱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 她不知道今天周拓从哪里冒出来的英雄主义,迈脚出门,“知道你想保护我。但有些事情,不能让你帮我。” 说完,“咔哒”一声关了门。 屋内静悄悄的,面包和咖啡飘香,周拓继续刚刚的段落看书。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他翻过来放到耳边接听。 周佳文聒噪的嗓音从听筒传来,“合同什么时候准备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昨天可是都说好的,你不会食言吧?” 照片 今天一天都没从影视公司那里收到新方案,林缊月他们加班向影视公司施压,处理完大家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秦烨要请他们吃饭犒劳,林缊月说自己就不留了。 看样子是要回家做饭。黄阿丽感叹,“不愧是都市独立女性,工作生活样样抓。” 秦烨不禁嘁了声,音量很小,还是被黄阿丽捕捉。 “怎么了秦总?” 秦烨说:“牙酸了,不小心漏风。” 林缊月上学时连煎培根不是火大烧焦,就是火小没做熟,什么时候培养出回家吃饭的好习惯了,真是有些奇怪。 但他也懒得管,转头问大家:“都想吃什么?今天算我的。” 林缊月回到家,饭菜已经在桌上,玄关处只有一双鞋子。 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那人回来,林缊月忍不住把饭吃了,玩手机的时候正好收到工作群聊的弹框。 提到所有人。原来发火真的有用。秦烨他们吃火锅时就收到了对方公司发来的新邮件,里头是新方案。 于是秦烨临时决定晚上再加个班,审核审核,允许林缊月就近在家办公,但要加入他们的线上会议。 林缊月在心里把秦烨骂了八百遍,但还是掏出体温还没变凉的电脑尸体,端着上了二楼,踌躇了会儿,进了周拓的书房。 上次就发现了,这里的椅子很舒服。她这几天腰酸背痛,没有公主命,但打工时确实需要舒服的刑拘伺候。 她打开电脑,加入线上会议,没开摄像头,浏览起新发来的灯光方案。 上回酒窖的特写镜头里没给足产品足够的光,现在发来的建议是使用前光照明,侧面又加了柔光箱,剩下几个镜头分别也有小改动。 大家翻看,一致同意新的方案,保险起见,再校对一遍,每人审两页。 林缊月手头正好有纸质文件,眼睛在上面扫视,手不老实,从周拓桌上找笔。他平时签那么多合同,桌面上居然找不到个笔筒。 翻开翻去,终于找到支铅笔,贴着书堆边,被中途里面露出的一个小尖三角给遮牢了,不仔细看找不到。 林缊月把线上会议的话筒静音。 定睛看了会儿,没去捞铅笔。伸手去推书堆,沿边拉出那个尖角。 是一封白信。没贴邮票,也没写名字,和她收到的一摸一样。 林缊月心跳如雷,讥笑自己多想,但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愣了一会儿才勉强沿收信人留下的痕迹翻开,不用拿出来,只一眼,小腹就开始往下坠。 熟悉的照片切面,花花绿绿的。 一共十二张。她在这礼拜里看过不下十次,连顺序都会背了。 原来他都知道。 林缊月把信塞回书堆。 书房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林缊月。” 她吓的一个激灵,周拓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门口。 她像熟睡的人被叫醒,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把信推一边,又有些像被人捉奸在床,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要用书房么,我现在就走。” 林缊月合上电脑抱着就走,眼睛垂下去,看都不看周拓一眼。 周拓拉住她的手臂。 “你做什么?”林缊月想甩开,周拓手掌温度过烫。 周拓面色平静,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她扬下巴,“聊聊吧,本来也打算和你说的。” “聊什么?”林缊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咪,浑身皮毛倒竖,“我还要加班,没工夫和你风花雪月。” 周拓却不放开她,皱眉说,“你这个礼拜心神不宁的,真当我看不出?是周佳文给你的照片?” 林缊月一心虚话就多,“什么照片?原来信封里的是照片?我只是翻开信封看了一眼,不知道里头是照片。” “原来你没看过。”周拓最不喜欢她装傻的样子,脸色很沉,拉她踉跄走到桌前,捞起那封信,“没看过也没关系。我倒出来,再给你看一遍,也是一样的。” “你疯了?”林缊月夺回信封,眼神冰冷,“看过又怎么样?” 周拓脸色也并不好看,“所以我们要聊聊。”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周拓都以为坐下来聊聊就能解决问题。但很多事情并不是两张嘴就可以说通的。 “不过就是那点破事,难道我们还要坐下来,把每张照片都分析一遍?”林缊月胃里翻涌,喉咙又封了层油,“周拓。我没有受虐癖,你爱这样你自己做去。” 周拓皱眉看她,掌心下的手臂逐渐冰凉,“你到底在怕什么?我根本比你想象中知道的还要早些。” “这些事他们自己都处理不好,难道还我们来替他们擦屁股?让这种事影响到我们,并不值当。” 十个字。周拓说他很早就已经知道了。 像有人在她脑子里放炸药,点燃导火线。“嘭”一声,炸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你说什么?”林缊月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生涩难听。 “我说都是上辈人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他们就算……” “不是。”林缊月僵硬的打断她,“你刚刚说,你很早就知道了。……有多早?” 周拓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脸色阴沉,他还是伸手把林缊月额前碍眼的碎发拨开。 “……不要问了,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好么?” 林缊月点头。她明明那天同周拓坐在小山坡上看夜景的时候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那封信就堂堂正正摆在周拓桌子上,怎么能叫她再假装? “不。”她目光牢牢贴紧周拓的眼睛,“我要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太晚,你先去睡觉。我们明天再坐下来好好聊聊。” 林缊月摇头,“不行,我今天就要听到。” 周拓目光往下移,林缊月握着电脑的手都在抖,他想要帮她把电脑拿过来放在台子上,被林缊月移开手。 “好。你想现在聊,那我们坐下来,坐下来好好说。”周拓听见自己这样说。 走 周放山这人,教导自己的儿子埋葬天性,但到了自己这里,却是酒池肉林,纵情纵欲。 周拓最开始发现自己的父亲出轨,是上小学的时候。 那天放学早,家里的阿姨管家都不知所踪,周拓一个人在屋子里写作业,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咿咿呀呀声从隔壁传来。 到了这个年龄,他还是懵懵懂懂,不说知道个大概,但总归不会认为这种声音是在打架。 肉体飞溅的撞击声中,夹杂着几句吴侬软语。那不是他妈妈的声音。 人到中年脱了衣服,就会像案板上的生猪肉,交迭不清,满身横肉。透过门缝,周拓看见是周放山新招的女秘书。只一下,周拓马上就闭眼了。 他一周没吃好饭。 这样的恶心事笼共撞见不下几次,以至于后来机敏到只用观察眼神,就可以断定周放山和身边的女人关系是否匪浅。 就这样带着对放纵生活的极致厌恶,周拓升上了高中。 有天补完习,潘叔接他,说周放山有事找他。 他去了,发现办公室里不止自己一人。 周放山旁边还站这个阿姨,十个指头都涂满红色甲油,头发齐肩,眼珠子滴溜溜转。 女人看父亲的眼神,是意味深长。 周放山揽肩介绍,“小拓,这是爸爸的朋友,你叫她张阿姨。他家生意出问题要爸爸帮忙,不久后女儿要住进家里,到时要你帮忙照顾。” 那个女人说:“你就是小拓?很高兴认识你。我女儿叫缊月,你到时马上就会见到了。” 那是周拓第一次见到张婉清。 他第一次见,就确定张婉清和周放山关系匪浅。 客厅的暖光灯下,林缊月坐在沙发上,周拓给她倒了杯热茶。 她抖着手去够茶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拿不到,周拓皱眉递到她手里。 滚烫的茶水,林缊月勉强喝了口,舌尖发麻。 她冷笑了声,难怪。 “怪不得你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她以为周拓讨厌自己不过是少爷心性。现在想来,那不过是理所应当,自己不识好歹,还要凑上去和他纠缠不清。 周拓没有否认,脸色也青黑青黑的。 林缊月心里有一部分下坠再下坠,“咕咚”一声沉底了。 沉底的石头,咕咚咕咚地冒泡。 气泡越浮越大,林缊月抬头看周拓,那天千回百转,好不容易熄灭了的恨意,突然此消彼长起来。 在林缊月连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前,他就知道她是谁。 周拓早就知晓,却还强忍恶意,接受她的蓄意靠近。 林缊月把茶杯放在桌上,“嘭”的一声,陶瓷和玻璃桌面发出刺耳的摩擦,“一还一报。还是你厉害。” 周拓分明从一开始,就在看自己笑话。 “真难为你。那时候和我做那些事。” 搞不好。基因这种东西,还真的说不清。她最开始惹周拓,到底是因为消遣寂寞,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她把茶杯推远了,起身就要走,周拓把她拉住,“……不是这样的,林缊月。” 林缊月蹬了他一脚,用了十成的力,周拓踉跄,手还紧紧握着她,“你听我解释。” 什么东西啪一下碎了。这两个礼拜的和谐相处,不过又是一场自己给自己造的梦罢了。 真心并不应该交付,到头来她还是受到了伤害。这个人教自己痛就要说出来,结果到头来是他们周家人最让她不好过。 林缊月又想起那个早上,梦里的外婆独自一人躺在病床。 多年前的恨意终于结结实实地回到胸腔。 周拓脸色也很差,他把林缊月按到墙上,勉强让她不动。“最起码先听我完我的解释吧?……我如果真是你想的那样,为什么还要主动告诉你?六年前最开始我不喜欢你是事实,但你不能否认最后我们都交付了真心。” “不过一夜风流,哪有什么真心?” “……林缊月,不要说气话。”周拓大掌摩挲她的脸,冰凉冰凉的,“别让父母的恩怨影响我们。” “你觉得他们的事和我们两个人没关系是么?”周拓眼中的刺痛让林缊月无法再直视下去。 但她还是逼迫自己,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滚到一起,我们连认识都不会认识。” “哪有什么真心。分明……”她停顿片刻,吸了吸鼻子,好叫自己也认清现实,“分明都是假的。” 好心的财阀朋友是假的。婚姻也是假的。她和周拓的相遇,也虚实不清。 一个谎言绕着一个谎言,就如同一个圈套里嵌着另一个。 如果周拓不知道这件事,她兴许还能骗骗自己。但周拓知道,不仅如此,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下骗都骗不了自己了。 林缊月挣脱开周拓,跑上房间,拉开行李箱,打开衣柜,一件一件地往里扔衣服。 周拓把手囚住,林缊月说,“放开我。” 周拓和她对视,林缊月眼神轻飘飘,但却意外很坚定。 他看了片刻,像被什么东西烫到,哆嗦一下,松开了手。 林缊月说:“谢谢。” 这些年,她东奔西走的,对离开这件事很在行。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林缊月蹲在地上理行李,想到上回要走,是因为在梦里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奇怪的真心搅得她的良心不安。 昏天黑地的酒吧,周拓把她拉回来按在床上,困顿疲惫的身子,说睡就睡了。 但这次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 断裂的声音。林缊月好像又回到了和周拓躲雨的那天,好像雨一直下,他们就会一直留在那里。 但雨不会不停,悲欢离合,也都很正常。 太阳出来,梦也就要醒了。 “周拓,”林缊月轻声说,“这下我是真的要走了。” 周拓靠在门边,静了会儿,突然说:“好。” 他转过身,和林缊月的眼神碰到一块,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砸在林缊月心里。 “解约前,再做一次,不过分吧。” 记忆碎片 章筱刚泡好澡,听见有人半夜按门铃,警惕地瞄了眼监控,火急火燎披浴袍出来开门。 “你怎么来了?这个点……” 林缊月看上去很狼狈,风尘仆仆的,拖着比自身还重的行李推开她,走进屋子里换鞋,“你家今晚有空位么?借我睡一晚。” “你就感谢我今天没去夜店吧。”章筱伸手帮林缊月拖行李。“……怎么这么重?你刚出差回来啊?” 但林缊月缄默疲惫的神态,凌乱褶皱的上衣,以及那局促鼓起的超重行李箱。 章筱明白过来,“是你和周拓——发生什么了?”她小心试探,“难不成……你们,分手了?” 前因后果很长,林缊月懒得解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样也好。”章筱倒放下心来,拍拍胸脯,“你和他,我一开始就不看好,高中那时你都忘了?你们恨不得打起来,什么仇人变恋人,我看还是行不通。” 林缊月不想听章筱再啰嗦,“有烟没?” 章筱从茶几上给她摸来塞到手里,“别把地毯给烧了,我找人从国外帮我拍来的,你可要小心点。” 林缊月点头,拉开阳台门,转身说:“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潜台词是章筱别跟出来烦她,章筱乖巧接收到信号,“切,你懒得说,我还不屑问呢。” 林缊月安心关上阳台门,隔绝了室内的声响,三十多层高的空气都显得更安静。 她看着远处和蝼蚁般的车水马龙,想起周拓的话,他说她根本不想要大别墅,也不想要最亮的房子。 最后还说她缺爱。 林缊月忍不住冷笑一声,他以为自己很懂?带着吵架时发挥不够的遗憾掐爆珠子,背风点烟,深吸一口,又吐了出来。 凉飕飕的薄荷女烟跟着冷风一起吸进鼻腔。 林缊月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抽烟,好像也是因为看见张婉清出轨。 看见两人相拥的那天,她从便利店买了烟和火机。 晚上好像还睡了一觉,可翻来覆去,一闭眼全是妈妈和周放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断断续续做着些海市蜃楼般奇怪的梦境。 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起身,想起还买过烟,林缊月从口袋里掏出。 周家二楼走廊有个小阳台,那天晚上天气无云,有点风,月亮和灯泡一样挂在天空中央,就和今天一摸一样。 第一次抽,没人教她,林缊月不知道点烟的时候都要深吸一口,因此花了五分钟才学会让烟不灭。 她抽了一半,并没有任何感觉,相反喉咙冰冰凉凉,还觉得像漏了风。 这个时间点,周家人都应该睡下,林缊月躲在阳台小声咳嗽。 “哗啦——” 有人拉开了阳台的门。 那天周拓应该也是刚醒,眼睛都睁不太开,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却快狠准地夺下林缊月嘴里间的烟。 “你不想活了就早说。”语气是她从没听过的不耐,周拓伸手问她,“剩下的烟在哪?” 林缊月想缓解一下气氛,想说你脸好臭,但是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只好随便摸了摸,敷衍示意不在自己身上。 周拓伸进她的毛衣口袋,果不其然,摸出崭新的烟盒和火机,表情很难看。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林缊月终于出声,生涩到难听的公鸭嗓,“还给我。” 周拓没理她,打开盒子,只有最右边少了一根。 林缊月有点不高兴,又重复一遍,“还给我。” 周拓收走自己的烟,林缊月觉得没什么,反正本来就不会抽,有没有都一样。 但当他打开盒子,试图从里面缺少的数量来推断是不是第一次抽烟,她才觉得有点不高兴了。 这一不高兴,让她彻底从这一天的噩梦里缓过神来,仿佛才看见眼前站着的人。 “为什么抽烟?”周拓紧绷着脸。 “因为我想。”她伸手去抢,周拓轻轻往上一带,她就怎么也够不到。因为凑很近,两人的衣角在风里碰了一下,发出猎猎声。 林缊月有点不耐,推了一下周拓,“你究竟想做什么?” 周拓拿着烟盒抵住她:“是你想做什么?下午不去上课,还偷偷抽烟,你不想考大学就早说。” “我就是不去上课也能考上。”林缊月把周拓的手拍掉,“你真搞笑。我爱做什么做什么,平时叫你声哥哥,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哥了?” 周拓的脸紧绷着,“你一天住在我家,我就可以管你一天。” 林缊月那天看见周放山和张婉清后,已经吐过一回,现在又有点想吐,忍不住刺周拓:“想得美,不要以为我让你帮我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你就可以登堂入室来管教我。” 周拓听到眼神更冷,朝她走几步,脸隐没在阴影里,很强的侵略感。 “林缊月,是不是你的脑子里只有这个?” “嗯。” 林缊月只用踮起脚就可以亲到他。 她往前走一步,周拓就往后退一步,直到风把她的发丝吹落在周拓的肩头,她踮起脚,环抱住他的脖子。 其实一点也不好抽,因为不熟练还呛到好几次,自己特意选了薄荷味的,抽完以后只感觉喉咙漏风了,还没惹怒周拓有意思。 周拓比林缊月高一个头,平时站在他面前,视线会被阻挡,此刻她却觉得很安心。 本来是想亲他的,但是这么凑近看,一双极黑的眼睛里,只反射出月光。 那天她突然就不想亲了。在对方紧绷身体战备下,林缊月只是把头埋进对方肩窝,轻蹭了一下。 地板上徒然传来物品掉落的声音,这一次对方并没有推开。 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一切确实都是从那天开始转折的。 两人间的争锋相对在那夜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有时候躲过潘叔,家里阿姨,甚至还会偷偷牵手。 那天的自己发现一个肮脏的秘密,这个秘密足以打碎她所有对于家庭的美好想象,春梦一场,她用少年少女极其纯白的情感来填补空缺,结果到最后,谁也没捞到好处。 林缊月一根烟到头。她被烫了手,扔在地上的烟灰缸里。 原来记忆里那缺掉的一点线段,是她对周拓放下防备的那个瞬间。她从周拓那里拿回最后那片拼图,连记忆里最后一点残缺也立马找了回来。 断掉的那条线段里,居然还藏着这样举重若轻的回忆。 章筱拍窗喊她:“你有电话!” 林缊月拉开窗,章筱把手机递给她,“从刚刚开始,就响个不停,我看你还是接个比较好。” 走(2) 是秦烨打来的。林缊月意识到自己工作还没做完,本以为会遭到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但却只收到他试探的关心,“还好么?” “怎么了?” 秦烨欲言又止,林缊月让他快说,别脱裤子放屁。 秦烨沉默半天,“……你刚刚在线上会议的时候,到一半静音开了……” 他把任务分下去,每人审核两页,所有人都完成了,只有在家办公的林缊月在屏幕那头没反应,秦烨喊了她几声,正准备给她打电话,林缊月的声音却自动打开了。 林缊月在和男人吵架。 声音耳熟得不得了,秦烨和周拓接触过几回,因此一听就知大事不妙。 秦烨:“你还要谢谢我。我反应快,在大家都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之前,我就把网线给掐了。……你和周拓怎么回事?”生怕她不承认,秦烨又说:“你别抵赖,我都听见了。” 林缊月脑子还没开始转,直接回答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秦烨打算问林缊月点细节,却突然听见听筒里传来林缊月无关痛痒的嗓音。 “其实你不掐也没关系。” “什么意思,你还真想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办公室恋爱,周氏并不允许,你忘了?” 他们来的第一天,就被张秘书叫来的员工培训,说周氏最大的几大禁忌里,就有办公室恋爱,发现者一律二走一。 “我知道,”林缊月又抽了一支烟出来点燃,“所以明天我会去周氏收拾工位,这礼拜内我就会提交辞呈了,到时还要你批准一下。” “……你疯了?”秦烨本还是抱着新鲜八卦打的电话,听着听着握着手机的脸突然沉下,连声音都低了几个八度,“林缊月,你认真的?” 林缊月吹出一口烟,她觉得自己真应该戒烟了,“本来就打算回英国的,现在也不过是提早计划。” “这个决定可不好笑。”秦烨安静了会儿才说话,“周氏这边的项目我从西林拉人替你,接下来这个项目的活都是监工影视公司,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这样,给你半个月的休假,你想回英国就回去,我没意见。但辞职的事,你想清楚再做决定。” 但白给的带薪休假,不要白不要,林缊月算是半推半就答应了,“那这周完成收尾和交接后,再回英国,这段时间事情发生的来多了,我确实需要假期。半个月后给你答复。” 秦烨点头,“希望再在西林见到你。” 林缊月说:“就算不在西林,你在英国也会见到我的,我们这么多年,不至于上下级做不成,连朋友也不是了吧?” 秦烨说:“虽然……” “就这样,明早周氏见。”林缊月话毕,挂了电话。 章筱窝在沙发里,看见林缊月从阳台拉门进来,带了外头的寒气,给林缊月递了杯热水,问她,“想聊聊么?” 林缊月一听“聊聊”这两个字,头就有点大,接过热水喝了一口,舌尖在周拓家被烫麻,到现在还没知觉。 “聊什么?” “你和周拓……”章筱刚才趁林缊月出去抽烟,逮住回忆就开始分析,忆到最后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你们是不是,在高中时就……” 林缊月点头,“是这样。” 两人没有关系了,她反而可以轻松地承认。林缊月踩着章筱昂贵的高级地毯,陷进沙发,拢起双腿,靠在章筱肩上,薰衣草沐浴乳的香味让人感到安心。 “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 章筱听完后沉默很久,一扫平日里嬉笑打闹,转过去认真问她,“和周拓的事,你带了多少真心?” 林缊月把脸埋进膝盖,“……没多少。” “那很好。”章筱养的布偶猫趴在一边打盹,她一边抚摸,一边说,“就算他对你是真心,周放山也会是个定时炸弹。” “这些年他的欲望野心都很大,周拓也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周放山让周拓往左,周拓不肯,他总有的是办法。” 章家早年和周家有些交集,自己曾在饭桌上听闻家里父辈对周放山的评价,不外乎说是个狠角色,手段脏又狠,业内大家都很忌惮他。 林缊月身上有四环外出租屋的钥匙,她今天拖着行李离开,最先想到的还是自己家,说到底,多少还是动了点心的。 布偶猫打了个喷嚏,章筱停止抚摸,轻轻地说,“早点断掉,对你们两人都好。” - 房子凌乱,周拓坐在沙发上。 茶杯孤零零地立在桌上,是林缊月那时怎么都要从出租屋里带来的杯子,装袋子里怕碎了,让自己拎着放在后座。 宝贝得要命,离开的时候也没带走。 杯壁上那蹭亮的彩绘陶瓷,色块鲜明,拼凑起来是个黑发小女孩。 周拓盯了会儿,突然从里面看见林缊月的标准露齿笑。轻嗤一声,提起杯子,“啪”一声丢进垃圾桶里。 他朝林缊月走了九十九步。到头来,她还是要走。 这么想走,自己就放她离开。 周拓上了楼,越过横跨在走廊中间的那间灯屋,“哒”一声扣上房门。 走廊的窗外一片鸟鸣,冰凉的蓝色晨光隐约反在地面,留下一滩海洋般的月光。 走(3) 一周后。 林缊月打开制片发来的台本表,审批完时长的合理性和基础需要修改的地方,又发回邮件。 她答应秦烨暂留在西林,基本上这周项目的前期准备就会进入尾声,她等到影视公司那边开始落实再去休假。 今天这层会议室大大小小一直被占用。林缊月又被秦烨叫去茶水间进行职业规划,在收到模凌两的答案后立刻沉脸,不仅连自己咖啡不喝了,还不准她喝。 弄的谁都不高兴,两张冷脸回工位时,遇见一群人风风火火走来,张秘书在队伍尾巴后面跟着。 气场强大,一时间整层人都没敢说话。 那群人进了会议室,林缊月埋头苦干手上的活,不知道多久,听见旁边同事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么,周氏要变天了。” “什么意思?” “新闻社的朋友收到消息,咱们公司有桩丑闻暂时被压下来了……董监高现在都为这事想破脑袋……” 张秘书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对两个讲闲话的员工严肃斥道:“上班时间,别讲闲话!” 看见林缊月,微颔首,“林小姐,和我来下。” 林缊月跟着张秘书上到三十四层。 “林小姐,不好意思把你叫到这来。但楼下不方便说,还是在这比较稳妥。”张秘书双手拎着塑料袋,把东西都递给她,“周总让我给你的。” 里面是些她没来得及带走的杂物。林缊月点头接过,“麻烦张秘书了。” 张秘书颔首,“还有些东西没办法带到公司,周总让我问你是要拿回去还是……” 林缊月想了想,“都扔了吧。” “扔了?”张秘书没料到林缊月会选择这样的处理方式。 林缊月已经开始收拾行李,这些东西给她也只是徒增累赘。 如果是了结,那都断个彻底才清爽些,林缊月点头,“对,直接扔了就行。” 张秘书还想说些什么。 “对了,”林缊月抬头对他说,“你让他把那间灯屋也给扔了吧。反正最开始都是给我的礼物,灯都被裁开,应该用不了了。” 林缊月走后。剩张秘书一人不尴不尬抱着板子,三十四层显得尤为寂静。过了会儿,才走进旁边一间没有关门的屋子里。 周拓握着水笔,正在处理文件。流畅的行书,普通水笔,并不那么顺滑。 “周总。”张秘书不知是否还要汇报,“林小姐说除了那三盆植物,其他东西都扔了……” 周拓点下签名最后的句点,没看张秘书,只是淡淡说:“嗯,听见了。” “照她说的做。” - 林缊月回到工位,陈立伟揣兜,头一甩,“我去抽烟,你去不去?” 她刚想说好,但少时学烟的场景忽然亮在脑海里,林缊月又摇头拒绝,“我就不了。” 自己用这些陋习填补情感空缺,不健康的惯性,都要一并戒了。 秦烨刚才没让她喝咖啡,现在又抽不了烟,林缊月嘴馋,和陈立伟顺利一道跑到楼下,在路口分道扬镳,跑到隔壁咖啡店去,买了杯美式,三份浓缩。 正端着往回走,碰见一个人影。 好像时间回溯,回到几个月前见周拓的第一面。林缊月下意识喊他的名字,“周拓。” 对方并没有理她,走路生风,径直越过了她。 本以为同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其实见一面比想象中要困难许多。 她听见传闻都说周氏上下都在忙着应付丑闻,但他似乎并没有任何慌乱的迹象,依旧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样子。 林缊月小声嘀咕,“我还以为我们就算这样,也可以做朋友……” 这些天她想明白很多,或许用真假评判六年前的那些时刻,未免有些以偏概全。 就算有些东西会消逝,但用动过心的瞬间勉强维持住友情,应该不会是问题吧? 六年后,她或许能用一个更成熟的方式处理这件事。 前面的人终于停住脚步,背影在她面前伫立了片刻。 转过身,周拓的眼神冷若冰霜,“林缊月,我没你这么豁达。” ”要么做恋人,要么就是陌生人,在我这里,没有第三个选项。” 林缊月困惑,捏紧纸杯,“……为什么不可以是朋友?” 周拓淡漠的脸上终于生出一丝裂痕,笑了声,“哪门子的朋友?我从来不和朋友住在一起,也不会和朋友睡觉。你要找这样子的朋友,请到别处,我这是没有。” 林缊月欲言又止。 说要走的人是她,叫住自己的人也是她,林缊月像站在湍急的河水里,在两个岸边犹疑,蹚来蹚去,踌躇犹豫不知该上到哪边去。周拓感到内心一股躁郁,“路是你自己选的。拼图也还给你了,你到底还想这么样?” 林缊月想了半天,“……我只想好聚好散。”咖啡套了纸套,还是烫手,她换了只手拿着,“下周我就走了,来和你道个别。就只是这样而已。” 周拓冷声说,“不用特地跑来和我说,陌生人之间,是不需要道别的。” 他连再见都懒得说,径直转回去,加快脚步,进了电梯。 两扇门逐渐闭拢,电梯平稳上升。 徒留林缊月独自站在大门口的冷空气里,端着咖啡出神,片刻,她也走到电梯前,轻触按键,等待起来。 k歌之王 “周总,我已经去交代过了,他们说照片的事暂时不会外露。但董监高那边还在定夺这件事的对公司名誉的影响,到时还会有场股东大会要参加,具体时间还在商议。” “知道了。”周拓微微颔首。 张秘书汇报好还不走,周拓察觉怪异,抬头看去,张秘书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拓问他:“想说什么。” 张秘书咬牙,思量半天,还是说出:“您父亲转告我务必让您把这处理妥当……他说……” 张秘书说到后面不敢往下说了,周拓抬头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张秘书平时工作态度严谨,难得有拧巴的时候,“……周总还说,这不仅是他的事情,还关系到您的位置。” 张秘书说完眼梢立刻低垂下去,不敢直视周拓,生怕发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半晌, 张秘书听见周拓笑了声,把手中的文件扔到桌上,怒道:“他以为我很在乎这个?” 从礼拜一收到消息,周氏高层就开始忙碌起来,周放山绯闻傍身,他被发现在全国各地常出差的地方几乎都拥有情妇,不知张婉清在内,还有众多出轨的照片,都被人拍来匿名传给媒体。 多亏媒体平日里和周氏交好,这个消息到审核时被暂时拦下,有人联系周氏,问他们要不要买下这条新闻。 开出的价格是天价。 周放山前些年谨小慎微,几乎不曾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大约这几年有意向要逐步将公司交给周拓,在这方面也就稍加松懈下来,因此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桩丑闻要是爆出去,周氏股市肯定下跌得不成样子。董事会这些天挤破脑袋都在想法子处理这些事,不是找关系和媒体公关打好关系,就是花钱要把这事压下去。 对周放山能否胜任董事长的位置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办公室里,一时间静得可以听见掉下针的声音。 周拓沉默片刻,问张秘书:“媒体那边怎么说?” 张秘书说:“和我们打太极,话里话外并没有给准信。” 周拓点头,“让公关部准备好,做好危机应对。” 张秘书离开了,周拓拿过手机,嘟嘟几下,放在耳边,那头立刻就被接起。 “哥。”从语调就可以听出周佳文心情颇好,“这周一定很忙吧?……现在才我打电话,难不成是拒绝了我,又后悔了?” “想多了。”周拓说,“拿那几张照片要我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假使答应了你,你会守信不发?”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周佳文笑得毫无歉意,“我这下也算是做了桩好事,你说呢?” 周拓也笑,“也算。”他停顿片刻,反问道,“不过,你以为自己是渔翁得利么?你想让周放山下台,或是名声狼藉,我都没意见。但以这样的方式做到最后,我们不过是两败俱伤。” 用外部力量让周放山下台,丑闻满天飞的周氏,到时股价一定会下跌。 周拓说的恳切,周佳文难得赞同。 “我也不想这样,”周佳文说,“但我确实并无他法。” 周拓敲敲桌子问,“这件事,还有没有什么商讨的余地?” 周佳文愣了愣,静了会儿回答道:“没有。”随后挂断了电话。 周拓把手机放在桌边,陷入沉思。 周佳文并没有能力把事情闹到这个程度,据他所知,唯一有能力把这件事情做到这个份上的人…… 周拓垂下眼,盯着桌面上散落的各色照片,一切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 周一。章筱送林缊月去机场。 车子里。章筱问她,“去多久?” 林缊月回:“没想好。” 前面车子等红灯,章筱一个急刹,“……你不会连回程的机票都没买吧?” 林缊月没有否认。 “林缊月。”章筱无奈的喊,“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在h市见到你?” “当然不会,”林缊月说,“我会回来看看,你也可以去英国啊。” 章筱缄默,林缊月想起什么,从托特包里掏出钥匙给她,“这是出租屋的钥匙,先放你这,到时房子到期还要麻烦你帮我还给房东。” “放在车里就好。”章筱哼了声,“房子还是我帮你找的。” 林缊月碍于章筱在开车,不能亲亲贴贴她,只好歪头朝向章筱,由衷地说:“哎呀,谢谢你嘛。” 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不能选择,但朋友是可以选择的家人,那年鸡飞狗跳的事情里,章筱是老天对她意外馈赠。 章筱把她头的推开,“少说漂亮话。到时候我去英国找你,你要给我做欧洲游玩的导游。” 林缊月乖巧点头,“你的吃喝住行我都包了。” 章筱听到这个噗嗤一声笑了,她平时一毛不拔,和铁公鸡似的,居然还想给她这样包吃住。 “得了吧。我有钱。” 短短六个字,对林缊月的杀伤力很大,她说,“建议你别这样说,对我心脏不好。” 车子开上高价,章筱伸手轻触,点开车载音响,放了首歌。 歌里那个男声苦苦唱着,“我以为,要是唱的用心良苦……” ……居然是陈奕迅的k歌之王。 章筱那个时候手机被家里没收是常事,但又想听歌,林缊月就把自己那个像来自上个世纪遗物般的老旧mp4借给她。 章筱刚开始很嫌弃,她表示自己只在很小的时候用这东西,现在谁还用? 林缊月说,不要就算了,是谁说想听歌? 章筱别无他法,只好连忙收下。 体育课上,章筱用掉漆的mp4,分她一个耳机,“听不听?” “什么歌?” “陈奕迅的k歌之王,这你都不知道,好老土。” “可我更喜欢老鹰乐队的加利福尼亚旅馆……” “你到底听不听?” 林缊月牵过章筱又收回的耳机线,“我听我听,我的mp4诶,你脾气怎么这么大?” 这首歌旋律朗朗,不一会儿林缊月就能跟着小声哼起来。 她们曾在风中一起轻轻哼唱,等待这节枯燥无味的体育课快点打铃。 而一别多年,林缊月很久都没再听过陈奕迅的k歌之王,她把它一并放回到过去了。但现在听到,又好像回到那个用校服袖子盖住手腕,雄心壮志又尴尬生长的青春期。 车里的两人又都心照不宣的轻哼起来。 离开 早上九点,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周拓瞄了眼,推到一边没有去接,铃声不一会儿就断了,但过几秒又叮叮当当响起,带着不被接通不罢休的势头。 周拓不堪其扰,放在耳边接通,“有话快说。” “我尽量,”周佳文在电话那头笑嘻嘻的,“打电话来是要告诉你两件事。这第一桩……我给你个航班信息吧。MU551,今天下午二点,目的地是英国。” 周拓静静听着。 周佳文接着说,“第二件,证监会已经在去周氏的路上了,周放山恶意操控股市,连你也不知道吧?他马上要被立案调查了。……这回你和你的周氏,我看是真的要变天了。” 年关将近,周佳文讲话的声音都喜气洋洋的。父亲自小就和把他和周拓拿到一道比,他这回,终于要赢个畅快了。 只不过一时间没听到周拓的回答,周佳文并不满意,他的胜利时刻,需要哀嚎来衬托。 “怎么不说话?” 周佳文片刻后才听见周拓的声音。 “首先,”他的嗓音听上去并无起伏,“我近期不出国,不用给我航班信息。” 周拓说的缓慢,一字一顿,“其次。也并不是我的周氏,变不变天也不是你说了算。……如果打电话来是通知这样无聊的事情,那么,你现在可以挂了。” 这显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回答,周佳文沉默片刻,冷笑了声,“……周拓。你知不知道,我平时最恨的,就是你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一刻不知等了多久,他暗中和周拓较劲多年,今天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步,但为什么还是感到这般恼火? 周佳文冷嘲,“周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伪装的久,连自己都信了吧?你装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你什么都想要……谁不知道,你既想掌控周氏,又不肯放弃林缊月?” “周放山对你警告这么多次,你都装作不知,不就是仗着自己继承人的身份么?倚靠周放山董事的位置,你才敢这样有恃无恐。……周拓,我们打个赌,今天过后,你就一定,什么都没有了。” 周拓沉默的听周佳文一股脑都讲完,不以为然地笑了声,“你以为我是装的?” 他的嗓音逐渐下沉,像在陈述事实般,冷静、客观,“如果你和我一样,放弃全部去赌一件事,最后还输得满盘精光,你不会这样说的。” 周佳文讥讽,“她那年把你害的这么惨,你疯了还是有病,六年后,居然还想和她在一起。” “现在已经不想了。”周拓试图将目光重新回到书页,“你说完了么,我要去上班了。” “上什么班?和证监会硬碰硬么?说到这个,你和她那合约我都看过了。不过玩了点文字游戏,违约金其实根本没想过要她赔。英国那间房子,你还写着她的名字。……该说你什么好,伦敦切尔西这样的地段,眼睛都不眨就买了好几套。你以为今天过后,你还有实力去买这样的房子?再者,你这样偏执,我不相信你是真打算要放她走。” 周拓没有停止动作,“无所谓。随你怎么想。” “你既然不承认,我有的是办法检验。” 周佳文的声音正缓缓通过听筒传来,像隔了层塑料薄膜,听不清真伪,“语言会骗人,行动不会。……这么些年,我一直好奇。同样的事情放在今天,你又会如何取舍?” 周佳文的声音吵得自己再无法看进一点书中内容,周拓扔进书签合上,拿着起身绕过餐桌,将它放在内嵌式书柜的最上面。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周拓举着手机转过身,语气冷峻漠然,“因为这次,我谁都不会选。” …… 周拓挂了电话,只剩客厅的壁挂式钟摆“咔咔”地来回画着弧线。 今天天朗气清,冬日和煦的阳光在地板上切了道小口。 周拓朝着玻璃窗外望去,林缊月的三盆植物正沐浴在暖阳之下。 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他又喝了口咖啡,手指节一下一下的敲击桌面,视线又转回到黑屏的手机上。 片刻后,周拓在玄关处穿好鞋子,回头望了眼,轻轻扣上了门。 - 中午十二点,林缊月同章筱告完别,进到海关入口,两道窗,又脱下外套过安检。她拿着护照跟人群往前走,对此并不陌生。 一点半,广播开始播报登机提醒,林缊月排队在后,和章筱发消息报平安。一点一点挪动靠近登机口。 下午两点整,万里无云的h市,这架前往英国的航班准时准点起飞了。 林缊月看着蓝天下的h市,错落有致的屋脊,细线般攒攒流动的道路,整个城市都缩小成模型洒在地上。 飞机的嗡鸣声像白噪音般环绕在耳里,催眠曲似的摇晃着她,林缊月闭上眼,带着这些日子里所有的疲惫和不堪,像是得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般,沉沉睡了过去。 到英国的时候已是傍晚,空气里带着股微妙的咸湿味。林缊月排队过了海关,老早叫好的司机已经在等了。 她在伦敦一区短租了个房间,同附近一个艺术学校的学生做室友。 林缊月拖着行李到的时候室友还没从学校上完课回来,林缊月按照她消息里的指使拿到钥匙开进屋里。 一路上颠簸,又好不容易到了住处,林缊月只想瘫倒在床。 正碰上章筱给她发消息:到了么? 林缊月回了张简陋的房间照片。 章筱没理她,简短回了三个字:看新闻。 林缊月不知道什么意思,章筱直接给她发来链接。 居然还是财经板块的头条。林缊月打开,上面写着:周氏集团董事长周放山近日被匿名举报利用资金、持股以及信息优势来操纵股市。 林缊月下滑,新闻附出几张突击周氏的照片,办公室里整齐书桌,正坐在沙发上饮茶的周放山,面对不请自来的证监会,依旧表现的镇定自若。 而第二张照片里,在周放山的对面,左侧的小角落里,有个熟悉的人影。 林缊月点进照片,双指在屏幕上放大,再放大。 握茶杯的手指骨纤巧细长,和多年前给自己扔银行卡的正是同一双手。 那个人影—— 是李敏的侧脸。 烟雾弹 李敏不请自来。 秘书在后头追她,嘴里小声嘀咕,“夫人,周总不在办公室……请您下回再……” 李敏推开门,周放山就坐在办公桌前。正对着门,两人的眼神对在一起。 周放山叫秘书给李敏上了杯茶。 “坐吧。”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个矮茶几。 上好的西湖龙井冒着热气,李敏看都没看,“我不是来和你喝茶的。” “我知道你来做什么。”周放山端起杯子,吹拂片刻,喝了口,“照片的事,是你在背后搞鬼。” 李敏笑了,“是我。但这不是我今天的目的。”她背过身去,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丢到桌上。 周放山放下茶杯,茶几离沙发有些距离,要起身才能够到。他捞过来看了眼,簌簌翻动。 片刻抬头看李敏,“你要和我离婚?” “很惊讶么,”李敏触碰茶杯,端起来喝了口,“你连照片都知道是我泄露的,要和你离婚,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以周佳文的能力,要是没有李敏,不至于能拍到他那么多的行踪。周放山知情。以为这不过是李敏对自己表达不满的方式,没想到她是来真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李敏皱眉看他,结婚以前,周放山以前就气宇不凡,拥有大家都羡艳的好人缘。结婚二十多年,好人缘没变,身上的翩翩风度倒是歪斜走样成另一种样子。 “你在外沾花惹草,还真当我不在意?” 周放山依旧翻动着离婚协议,“我以为这些东西,在结婚前,都是默认。” 李家和周家的结合,不过是强强联手。结婚后各玩各的,这样的商业联姻在他们圈内,再正常不过。 “那不过都是你以为。”李敏懒得多说,不耐催促,“看好了就快点签字,我后面还有事。” 整整四大张离婚协议,周放山翻到最后,盯着那份财产协议看了半天,笑了下。 “你该换律师了。”周放山将协议扔回茶几。“要周氏股权的六成,哪位律师在离婚协议里能出这样的纰漏。” 李敏说:“不是纰漏。” “不是?”周放山又笑了声,样子看上去很不屑,盯着李敏。 确认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后,脸上的笑意逐渐下沉,阴阴的问,“你不会,真想要周氏股权的六成?” 李敏说,“你以为周氏能有现在的地位,全靠你周放山一人的努力?” 周放山说,“离婚可以,想要股份,我连沫子都不会给你。” 李敏闻言笑了声,“是不是异想天开,你等下就知道了。”李敏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品了口龙井,细声慢语的。 “善意提醒一下,如果你现在签字,还只是按照原来协议中的比例。” “但要是不签,两点一过,等到证监会的人来了,那就不好收场了。” 周放山右眼一跳,心中惴惴不安起来,周放山眯眼,“你在威胁我?” “不。”李敏说:“我是通知你。” 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缓缓说,“二十多年的夫妻,我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了。” 咔哒咔哒,秒针转动着最后一圈。 两点一到,周放山办公室里的座机电话准时响起。 周放山狐疑地走近接起,听见那头前台慌乱的声音,“周总,来了几个自称是证监会的人,说要来调查举证,说,说您涉嫌操纵股价……” “知道了。”周放山挂断,抬眼盯着李敏,她坐在沙发上,看上去依旧悠然自得。 周放山面色愠怒,目光忽得像把利剑似的,切割着李敏,一字一顿地,“你究竟,做了什么?” 哗啦啦的脚步声,隔着玻璃门,都可以听见秘书焦灼的声音,“没有预约,不能进来……” 李敏轻嗤,欣赏般的盯着周放山脸上逐渐出现裂缝,“你真以为我会用照片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来对付你?” “前些年我不过是懒得对付,想着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毕竟最开始的时候,多少还有点情分。但谁知道你这么不知好歹,居然还敢变本加厉……周放山,你不会真当我是瞎子?” 那些照片能让董事会乱了脚步,但还不够。这些绯闻对周放山这样的企业家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花边新闻。商业战场上,除作奸犯科,其余的新闻,几乎先不起什么大浪来。 还需要加点料,让这场闹剧愈演愈烈,她才能有机会得到本该属于她的那部分。 周放山也是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被李敏这样一点,突然醒悟过来,那些花边绯闻不过是烟雾弹,用来铺陈做路的。 周放山冷笑声,“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枕边人给出卖。……居然被你将了一军。” “过奖。”李敏笑笑,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周放山那些勾当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只是举报了点知情的内幕消息。” 两点五分,玻璃门被打开,门口站着几个身着西装模样的人,朝着周放山亮明身份,“你涉嫌经济犯罪,请协助我们调查。” 李敏满意的看着,勾唇一笑,拍拍周放山,“这份我送你的新年大礼,还喜欢么?” “你接下来,就自求多福吧。” 语毕,李敏拎过包,与证监会的人擦身而过,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了周氏。 医院 医院楼道,刺鼻的消毒水味。贵宾病房外,护士正对着电脑录入病人信息。 有人好奇,趴在台子上头问:“童姐,里头住的是什么人?这么兴师动众的,院长都来了。” 那个被叫童姐的护士长正一字一句的盯着电脑确认,听到来人好奇八卦,抬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眼神锋利,还没等那人回话,就被另个护士模样的人赶忙拉走,点头哈腰给她道歉,“童姐不好意思,小韩刚来没多久,对医院规矩不太熟练,我再教教她。” 走道远处。吴梦对拍小韩的肩,怒道,“你想丢掉工作就直说。这层最重要的一条规矩你忘了么?” 这间医院的顶层八楼,是只对权贵开放的vip高级病房区。来的人非富即贵,因此这层规矩尤其多。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多问。 小韩还沉浸在童姐给她的那个冰冷的目光里,拍胸脯表示:“吓死我了。” 后又拉着吴梦贴贴蹭蹭,“对不起嘛,我下次一定记住……还是你最好了,梦梦。”她和吴梦两人是护理学校的同学,这件医院也得她推荐,自己才能过来的。 吴梦把小韩从自己身上推开,“得了吧你。” 她看小韩认错态度良好,心子软,“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 小韩来了兴趣,“你原来知道?” 吴梦哼了声,“昨天我接的病人,我怎么不知道?” 最开始是底下急诊送来的,身上的伤口被同事清过创,人看上去也有意识,只是肃着张脸,一动不动的,像尊俊美的希腊雕塑。 “我告诉你了,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你放心,”小韩打包票保证,“你跟我说的,我就从来没说去过。” 看在她态度这么诚恳的份上,吴梦终于松口,“病房里的,是周氏的继承人。” 小韩倒吸口冷气,还想再问什么,“那……” “好了好了,”却被吴梦皱眉驱赶,“满足好奇心了吧?这就够了,再知道下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吴梦——!” 童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吴梦听见,急促小跑过去,“来了!” 童姐说:“803病人拍片回来了,你帮忙推一下。” 吴梦帮忙推进去。小韩隔着人头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那人五官深邃,侧脸像山脊般起伏。 小韩看呆了去。 - 病床里,李敏来了。司机站在门口待命,看上去神色萎靡。 李敏和院长握手,颔首示意,“张院长。” “李总,客气了。” 张院长把片子放在灯光下,指给李敏,“轻微脑震荡,右腿小腿骨折,二三跖骨骨折,小腿骨折要手术,跖骨目前看片子应该是对位骨折,可以保守治疗。” 张院长叹气,意味深长地朝侧边看了眼,“……这样的速度出了车祸,没伤到脊柱。也算是福大命大。” 周拓安静的坐在轮椅上,好像讨论的并不是自己。 “就按保守治疗的方案来,”李敏点头,“麻烦张院长了。” 张院长走后,周拓被护士扶上床,半靠在床背,还没上石膏,按理说应该疼痛得厉害,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病痛的表情。 李敏回头看司机一眼。 司机立马抖着解释,“开车到一半,少爷就让我下去说要自己开……我,我没多想,谁知道他最后居然飙起车来……” 他接到周拓没多久,周拓要他靠边停在路边,突然说想自己开车,他不让,还被周拓沉着脸把他赶了下去。脚跟都还没站稳,那边就已经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并不是去周氏的方向,但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再就是接到通知周拓出车祸的通知。 据说那辆大G在高架上被撞成了废铜烂铁。 李敏对司机说,“你先出去。” 病房里就只剩下李敏和周拓。 周拓这才开口,嗓音沙哑,神色淡漠,“……别怪司机,确实是我让他下去的。” 李敏不说话,慢慢走到病床前,盯了周拓半晌,“啪”一下,挥手打了他一掌。 “不孝子。” 李敏心中积郁,“你想寻死,有更简单的方法。从周氏三十五层楼上跳下去就可以,不必这样兴师动众。” 接到消息的时候,李敏刚从周放山那打了胜仗回来。好心情还没持续多久,就在半路上接到周拓出车祸的消息。 行车记录仪她看了,一百八十公里的时速朝机场驶去。速度过快,躲避不及,和前侧大货车相撞,车子侧翻过去,差点要掉下护栏。 这样好的日子触了霉头,总归是不高兴的。 李敏冷静片刻,淡淡地说,“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那丫头一回来,你的魂都要被勾走了。她要离开,你还想去追。怎么,是上回的教训还不够?” 周拓将视线转向窗外,嗡嗡的轰鸣声,飞机划过天际。片刻又低下头,没有作声。 李敏看着他侧脸的红迹,火气逐渐平息下些。 自己本就要找周拓,谁知居然在医院见到了。李敏抱臂通知周拓,“新闻看了么?我和你爸要离婚了。” 周拓僵硬点头,“料到了。” “你早就知道?” “大概猜到。” 自己和周拓不比寻常母子,关系其实并不亲近。一方面她继承周放山对周拓的望子成龙,另一方面又把对周放山的恨意延续到周拓身上,在这两成作用力的挤压下,母爱就寥寥无几了。 可能是她最近终于决定放过自己,于是一切才变得清晰起来。 ——用这么久,才明白周拓是无辜的。 李敏想到这,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语气也变得轻柔,她看着病床上面无表情的儿子。 “……周拓。妈只能说这些年你没做错什么,但如果你想一想,我也没错。如果真的要说,我是错在和自己过不去。” “你这点随我,也喜欢和自己过不去。”李敏叹气,“我花了二十多年才发现,放弃也是一种选择。 ……现在我把这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你,希望你听完好好想想,不要再这样钻牛角尖了。” 周家的孩子,从小被教导要迎难而上,退缩二字从没出现在他们的字典上。小时候没有好好引导,长大后很容易就沾染偏执二字,周拓是这样,周佳文也是。他们都以为只有达到目的才是唯一,但实际放弃也是选择。 “要是你们两情相悦,那倒另说。但这丫头三番五次要离开,你觉得她心里真的有你么?” 李敏扶门看周拓,下最后的通牒,“这段时间,你哪也准不去,就待在病房里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出去。” 门被“啪”地拉上,安静的病床只有消炎吊瓶滴答声,周拓一人倚靠床背,看上去若有所思。 简 y u shu w x. co m 早上八点,手机“叮”声响起。 林缊月还在倒时差,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她被这轻微的提醒声吵醒,摸到手机,点开那条消息,才想起自己约了今天早上十点的心理咨询。 她在英国上学时就一直在看心理医生。那次做梦找回记忆,林缊月和当初的咨询师取得了联系。 两人在线上进行过几次的咨询,但因时差和地域方面的问题,后面还是中断了。对方最后建议她有条件回英国见面的话,效果会更好。 十点整,林缊月坐在简的办公室里。 多时未见,简依旧是头金色短发,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样子还是多年前的和蔼可亲,“月,很高兴又见到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林缊月笑笑,“就那样。” “好,”简问林缊月,“你想接上回的那个梦说起吗?” 简提醒林缊月,“我们之前在线上咨询的时候提到过的那两个梦。”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ro ush u wu2. c om 她做了那两个梦,醒后找回了记忆。简那时告诉她这都是正常现象。林缊月想追问原因,简问她最近的生活环境,以及与家人的关系有没有进一步得到改善。 林缊月只说最近搬了家,片刻后,又提起在以前上高中的城市遇见一个故人。 简问她是不是以前的家人,林缊月说不是。 简问,他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描述一下吗? 林缊月沉默。 简看出林缊月的回避,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只解释说情感上的安全感和支持也有助于她找回记忆。 林缊月那时只想潦草揭过这个话题,因此只是敷衍着简,又立马扯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然而今天,林缊月面对着简,决心要勇敢些,深呼一口气,告诉她,“我不想说关于梦的事情。” “我想聊聊那个人。”- 林缊月从简的办公室出来,随手进了旁边的一间咖啡馆。 她要了杯拿铁,坐在靠窗的那排高椅上。阳光从外面切进,林缊月的身体被英国罕见的冬阳微微熨烫。 杯子里头,做拿铁的小姑娘给她拉了个漂亮的麦花,旁边还点缀了一张笑脸。 两个圆点,一道弯弯的弧线。 林缊月摩挲杯壁,想起最开始和周拓在桌底偷偷牵手的时候,她对周拓的手掌力度很不满意,经常用脚踹他。 周拓表面一本正经地听补课老师在讲题,背地里暗暗握得更紧。 林缊月就捏着水笔,趁老师背过身,翻转被扣牢的左手,用笔尖戳在他的手背。 狠狠的,重重的。两个点一道弧线,只不过弧线开口朝下,合起来看是个抗议的表情。 周拓只是皱眉,面上如常,就任由她这样涂涂画画。 林缊月那时颇为得意,因为她明白那短促皱起的眉头是什么意思。 周拓洁癖严重,自已这样做分明是故意气他放手,但周拓没有。 周拓不仅没有松手,还把笔拿过来,又翻过去,给她也画上。 两个点一道弧线。弧线朝上,看上去和周拓作画时的表情很贴近。 林缊月偷鸡不成蚀把米,气急败坏,又踩他一脚。看到周拓脸上忍痛的模样,内心暗爽。 现在想来,是不是那个时候,自己也没觉得周拓会松开?正是因为某种打心底的笃定,所以才这么放肆的作弄他。 指尖刺痛。林缊月迅速收手,厚重的杯壁传热慢,滚烫的温度这么就才返出来。 都逃到英国来,过往还是会见缝插针悄悄溜进她的大脑。 刚才在简的办公室里说到张婉清和周放山出轨的事。 林缊月说得知周拓对此事一直知情,自己感到尤其愤怒。 简在这时打断了她。简问林缊月,你认为你的愤怒出自何处? 林缊月嘴巴张了又闭,半天的时间只剩沉默。末了,她说自己也不知道。 简让林缊月想象,如果这是一个工作上的同事,你会觉得生气与失控么? 如果是黄阿丽,陈立伟,隐瞒这件事并装作不知情,在自己看来,不过是理所当然,但周拓不一样,他…… 简说,你看。你虽然自己都说不清楚你和他的关系,但你的身体和脑子比你更了解自己。 你产生的愤怒和无助,实际上与一个人被背叛时会拥有的情感相当。 只有亲密的人之间才会产生类似的关系。 简说,你说你和他关系复杂,但至少从我的角度,很可能在你内心里,始终都有个部分,是相当信任这个人的。 足够信任了,才会感到足够愤怒。 咖啡馆内,林缊月端起杯子喝了口,上面漂浮的拉花变了样,笑脸喝着喝着就成了一张苦脸。 简说,产生这种情绪很正常,但一方面,你还有可能把当年外婆去世的痛苦和无助转移到母亲出轨的事情上了。 她对林缊月说,你说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对亲人离世感觉不到任何悲痛。但实际上,你的悲伤很可能没有消失,只是转移成其他情绪了。 开着暖气的明亮房间里,简对她说,你要允许自己悲伤。 林缊月喝完那杯拿铁,转身出了咖啡店。 她坐地铁回到家,又正巧碰到室友出门上学,她们寒暄一阵,说了再见。 林缊月掏出钥匙开进门,越过客厅,走进自己空荡荡的房间。 四面白墙,中间立着一张床,靠门处有张书桌。 她这几天只是简单理过,并没时间去买装饰物点缀。 林缊月疲惫地放下包,脱下外套,把暖气开到最足。 然后,躲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林缊月捂着脸,把她忍了一路的眼泪,全部倾倒了出来。 愿赌服输 林缊月梦见自己走在一片广袤的草原上,太阳在正上方照得人晃眼睛。 她又渴又饿,一望过去,地上映出两个人影。她心中奇怪,朝右边转头,发现身旁果然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身着雪纺碎花夏衫,气色红润,面颊饱满,俨然是林缊月记忆中健康模样的外婆。 林缊月一时间走不动路,就这样呆呆地盯着张秀华。她从没有比哪刻更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在梦中,她知晓此刻是梦,正因如此,才有满肚子的话想与她说。 林缊月想问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生病到最后,痛不痛,苦不苦、生命最后,有没有留下遗憾。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其实还想问,为什么自己的人生,总像在雾里看花,迷途其中,不知归路。 林缊月就这样攒着无数的话在心里,可是嘴巴一张,像是被按了静音,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有两个音节从喉咙里滑出来。 “……外婆。” 张秀华听完只是笑笑,牵起林缊月的手,两人一道走在无垠的草原上。 她们一直走一直走,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突然分出一条湖,潺潺流淌的蓝色湖水,比世界上所有的海加在一起都要蓝。 张秀华牵着林缊月的手在这片湖水面前停住了。 她转过来盯着林缊月,眼神柔软,温和,倒映着远处生生不息的光亮。 “……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缊月。”张秀华的手送了出去,前面的湖水上悄然出现一座桥。 “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走。”张秀华轻捏她的手,告诫道,“不要停留在过去,要一直往前走。” “……你叫我往前走,”林缊月抹掉眼泪,“可你自己停留在了过去。我……我该怎么往前走?” 张秀华掌心拍腿,“眼睛朝前,两条腿一抬一放。就像我刚刚牵着你的手那样。” 眼睛朝前,两条腿一抬一放。 林缊月身体却像灌了铅,这样简单的动作,她无法挪动一下。 张秀华的身体正从边缘一点一点变得透明,林缊月看着木桥,又看看外婆。 张秀华伸手示意她上桥,“不要再沉溺过去,我们会再相遇的。” 林缊月照着她说的,一抬一放,居然一只脚就真的踏上了那座金灿灿的木桥。 每走一步,身体就轻盈一分,自己也控制不住似的,步调越来越快。 到最后,居然奔跑起来。 即将下桥之际,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 “再见。” 她猛地回头看去,张秀华永远停留在了那片广袤的草原。 阳光将会永远灿烂的照耀那里。 林缊月哭着醒了。 - 医院八层。 小韩东张西望,吴梦敲她,“做什么?” 小韩说:“看今天803门外有没有站保镖。” 吴梦把她按下来,“别看了,他们轮岗上阵,二十四小时的。……今早我还给病人换药,进去的时还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小韩不解,“803病人那腿还在康复,能跑到哪里去?” 吴梦想起昨天病房外出现自称是他好友的男人,那人和保镖说了很久,也未能获得他们的准许。 “大约怕别人来通风报信什么的。”吴梦告诫小韩,“豪门的事,还是劝你别多问,少听少看。要是被童姐看到,指不定又怎么被骂。” 病床里,窗户紧闭,盖着密不透风的窗帘。 电视的背景音正字正腔圆的播报着最新的财经新闻:周放山近日被周氏除名,董事会群龙无首,顺位继承者周拓不知所踪…… 周拓“啪”一下关掉,报导的声音戛然而止。 刚做完手术不久,医生给周拓开了止疼药,被他随意扔在床头柜上。病房的门依旧紧密,周拓伸出食指,按响呼唤铃。 过了一会儿,门外穿黑西装的保镖开门进来。 周拓对他扬下巴,“去告诉李敏,我想通了。” - 一周后。 姜严明提着水果和鲜花来医院探望,进门的时候周拓正坐在床上批文件。 “给你的。”他放在周拓的床头柜上,自顾自坐下打量病房环境,“你妈怎么把保镖都撤了?我上礼拜来看你,他们硬不让我进去。”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周拓靠在床背上,右腿被钢架固定。脸上的擦伤刚结痂,脸色像大病初愈般,还有点苍白。 姜严明上下打量周拓,“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的?他们说你生死未卜。” 周拓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扫视文件,“车祸而已,哪有这么严重。” “而已?”姜严明看不得周拓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夺走他手中的纸,“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捏着文件指周拓被吊起的右腿,“学别人在路上飙车,不要命了?” 见不到人,他只好找人去查,发现周拓是在通往机场高速上出的车祸。姜严明试探问着,“你是不是去追人的?” 周拓腿动不了,文件还在姜严明那里,伸手说,“还给我。” 姜严明没听到答案,不还给他。周拓面色稍冷,手凝固在半空。 姜严明从这短暂的对峙中获得答案,扔还文件,“我就知道是这样。” “外头都说你是因为你爸的事心情不好去飙车,我就觉奇怪,你和你爸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姜严明看向周拓的眼神带了丝调笑,“原来是去追人了。不过还好我一直帮你留意着她的消息,她最近呢……” 周拓整理文件的手徒然一僵,打断姜严明,“不用告诉我。” “什么不用告诉你?”姜严明倒搞不懂了,“你之所以发生车祸,不就是想去追她回来么?现在我有她的消息,你怎么又不想听了?” 周拓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看姜严明,声音缓调,又有些冰冷,“她本来也没告诉我那天要走。” “她没告诉我,我追过去,实际上就是在赌。”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倘若赌赢了,林缊月如果真的留下,那然后呢? 实际上并没有然后了。林缊月那天说的这么清楚,自己的狠话也都放出了,两人走到这里,已经是画下句点,不需要更多的填充。 更何况他从来都没有赌赢过。 周拓平时不赌没把握的事,但在林缊月身上却铤而走险好几回,结果发现居然是盘盘皆输。 在这场他亲手掷下的赌局里,林缊月从来都是庄家,而自己不过只是个流连忘返的赌徒。 玩家输赢无定,而庄家总是会赢。 代价惨痛点,才知道自己在这场赌局里,终究博不到想要的东西。 博不到就算了。 像多年前林缊月教给自己的那样,不用争输赢,弃席即可。 他要做的,和多年前丢弃那支钢笔的动作无异。一伸一放,禁锢自己的过去就这样从手中掉走。 周拓盯着姜严明,眸子锐利,什么东西在他眼里永久冰封了。 他薄唇轻启,一张一合,五个字。 “我愿赌服输。”他这样对姜严明说。 周拓看样子是真要放弃她,姜严明叹气道,“你真的好想好了么?亏我还帮你打听她的消息,你……” “你要是没其他事的话,就快点走吧。”周拓捏着文件,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来和你做恋人啊(小小修) 李敏一战成名,做上了周氏的大股东。为了兑现和周佳文合作时提出的条件,也为了惩罚周拓的任意妄为,顺水推舟地送周佳文坐上了他日思夜想的继承人位置。 周佳文春光得意。周拓则被降了职,张秘书每天定时送公文来给他处理。 比起车祸前,已经算是悠闲许多。 医院走廊里,周拓正杵着拐杖在走廊里做康复训练。 他的右腿已经可以落地,只是行走速度有些缓慢,需要借助一部分手臂的力量。 张院长却要周拓多休息,说他的恢复情况已经超越过绝大多数人,训练过度也可能会影响恢复。 从病房到尽头那扇窗,要十分钟的时间。周拓昨天已经控制在九分钟内,今天想再试试。 身后传来脚步声。这层只住他一个病人,周拓听到这脚步声就知道又是姜严明。 姜严明最近没事就来医院帮张院长盯着,那些护士不敢说,只好由姜严明来监督周拓不要训练过度。 周拓背对着他朝那扇窗户挪动,“等我走完这圈就停。”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一个意料不到的声音。 周拓没有转头,右手臂朝前搭,左脚迈动,缓慢走动。 “我听说你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你去追我,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继续走。 来人不依不饶,又跑到耳侧去,“你是怕我像上次一样,有去无回,对不对?” 那人离得太近,挡了路,周拓不堪其烦地侧过身,转动时两人的目光不小心接在一起。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 周拓率先移开,“别挡我的路。” 林缊月动都不动一下,“没人和你说过吗,我只是去休假两周。” “是么,”周拓语调冷冰冰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去追我,只是为了耍帅?” 林缊月来时忐忑,但真在医院见到周拓,胸腔里才冒起火来。 周拓做这一切,样样都和自己有关。但样样她都不知情。 她垂头看周拓僵直的右腿,又抬头看他,眼里恼意更深,“你以为伤害自己很酷么?” 一颗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动。 很恼火,但也突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这两个礼拜里,只有见到周拓,她才有这样的感觉。 周拓却显得平静。 他沉默许久,久到林缊月的呼吸足以恢复正常,才开口喊她,“林缊月。” 语调缓而慢,一字一句。 “这件事,全天下谁都有资格说我,但唯独你不可以。” 周拓说话时脸微侧,林缊月借了光,这才看清他眼中跳跃的寒意,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林缊月震颤的心脏又突然死寂了。 周拓绕过她慢慢挪动身子往回走。 林缊月盯着周拓笨拙撑拐杖的样子,异样的酸涩挤压着她,“……周拓。我都知道了。” 讲话前言不搭后语。周拓不做声地往回走,两三步就被林缊月追上。 她的声音喋喋不休,像一根不停试探的羽毛梗,每次触碰到忍耐极限又立马缩回,等待另一个浅尝辄止的机会。 “我听说你那年去英国追我,回来后受了周放山很重的惩罚。……可我奇怪的是,为什么那时在英国,我却从没见到过你?” 周拓身子终于僵了一瞬,神色顷刻间更显沉了下来,加快步伐往病房走。 他右腿不便,走得一瘸一拐,已经是速度的极限,林缊月拦在面前不让周拓走,两人四目相接,火光飞溅。 “让开。” 林缊月不动,周拓也不说话。 他微转身体,林缊月往左一挪,又轻易地挡了他的道。 周拓突然不耐起来,盯着她的眼睛问,”林缊月,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缊月垂眼注视着周拓用力到发白的指尖,她没忍住,抚摸上去,轻轻地说,“来和你做恋人啊。” 周拓果真静了下来,盯着那双含光的杏眼,若有所思了片刻。 “你要和我做恋人?” 林缊月点头说,“对啊哥哥,做不做嘛?” 不做恋人,就做陌生人。周拓世界里的这条准则只对她生效。 简说得没错,连她都没意识到之前,自己就已经把信任交给周拓过。 因为足够信任,所以那天的自己才足够恼怒。 恼到想要毁掉亲手搭建的信任,也一同要离开那个温暖又适宜生长的花室。 而回溯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在世的人里,没有谁像周拓这样给自己足够确定又安全的爱。 也没有谁能让她想要午夜恶梦回,还想要抱着枕头敲房门,一起相拥入眠的人了。 林缊月感到周拓指尖轻颤,她抬起头来看周拓。 心脏又开始跳了。 林缊月无所谓惯了,很少会觉得这样煎熬。 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过了会儿,周拓举着拐杖把林缊月挥开。 “做不了,你走吧。” 下午茶 “嚯。”小小一声感叹,打破了死寂。 姜严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楼道处,好整以暇地隔岸观火。 林缊月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二人点头打了招呼。 “别理他,”姜严明应该是听完了整场对话,起身拍拍林缊月,“他最近复健,脾气大。” “姜总,”林缊月点头道,“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怎么会打扰,”姜严明推开病房门伸手请她,“来都来了,林老师进来坐坐。” 林缊月看看周拓,又转头看看姜严明,姜严明对着自己挤眉弄眼,脸上挂了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林缊月进了病房,只剩周拓一人黑着脸杵在门口。 姜严明向他抬下巴,“哎,你站这么久,累不累?” 周拓放好拐杖,借力坐在椅子上,伸手问姜严明,“给我。” 姜严明把藏在身后的公文包拿了出来,小声嘟囔,“眼睛真尖。” 他在楼下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来送公文的张秘书,正好顺路,就给张秘书带了上来。 周拓坐在窗边批文件,姜严明和林缊月寒暄。 “林老师休假回来了?都干了什么?” 林缊月想了想说,“回了趟英国。” 姜严明前些日子也去英国出过差,天天下雨,阴冷阴冷的,他一听就皱眉,“最近应该是英国最冷的时候吧?下雪了么?” “我去的时候还……” “我这不是聊天室。”周拓写动的手突然停了,阴沉沉抬头,“你们要聊天出去聊。” 林缊月视线滑落,周拓的虎口处结过几道痂,已经脱落露出新肉。 她送他的那支钢笔,被换成了普通水笔。 病房里一时间寂若死灰。 姜严明顺着林缊月的视线往下走,见她盯着愣神,讪笑道,“我也奇怪呢,他那支钢笔宝贝得厉害,以前别人碰一下都不给。现在不知怎么,居然不用了。” 周拓用笔尾敲纸,“嗒”、“嗒”的响。 他小声轻嗤,“不吉利,扔了。” “真任性。”姜严明点评道,“你爸前脚刚离开董事会,你后脚就把笔给扔了。” …… 林缊月没待多久就匆忙离开了。 姜严明拍肩提醒,“人都被你赶走了,还看什么?” 周拓这才收回视线,转头不耐地盯着姜严明,“有没有人说过你在这里,有些吵?” “哪里是我烦?”姜严明叹气,“我看是你的心很吵罢?” 周拓懒得再理,低头继续批阅公文。 姜严明试探着开口,“她要离开的时候你追得起劲,现在人回来了,你倒是爱答不理。……周拓,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这回事。”周拓头也不抬。 “那你是真打算放弃她?”看见周拓并没有反应,姜严明越说越起劲,“林缊月一个礼拜前就回来了。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走。倒是你,草木皆兵的,腿什么时候好也是个未知数……唉,你这臭脾气,把她又给逼走了,你该怎么办?” 姜严明那天来看周拓,就是想通风报信。但没想到一提林缊月,周拓就不高兴。 他还以为周拓在气头上,忍着没说。今天人家姑娘都站到面前了,怎么还是这个反应? 窗外轰鸣声隆隆作响,又有飞机从医院上空路过。 漫长机械的嗡鸣声里,周拓低着头,用笔尾一下一下地敲着纸,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这嘈杂的声音结束,他才抬头,这段时间周拓瘦了不少,身上的清冷劲更显。 淡漠的眸子,话中克制,“三分钟热度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又怎么知道,她不是一时冲动?” …… 林缊月倒不是找借的口离开,她下午真约了人。 高级酒店里的下午茶,林缊月报上预约的名字,侍从就毕恭毕敬地领她到窗边的白桌。 李敏已经到了。正翻着菜单,听见动静,抬头看她一眼,并不说话。 场面令人微微出汗,林缊月有些窘态,硬着头皮坐下了来。 “喝什么?”李敏依旧从容不迫地翻页,“不知道你喜欢配什么糕点,给你点了司康饼。” 侍从也给了她本菜单,林缊月翻看片刻,又合上了。 此一时彼一时,林缊月咬牙,“水就可以。” 李敏这才抬头看她,意味深长的第一眼,转头对等待点单的侍从说:“给她上英式早餐茶。” 点完单,侍从走了,李敏才开始打量林缊月,食指叩击桌面,“你会来找我,我很惊讶。” 林缊月一直知道周拓有这样的习惯,没想到是从李敏身上继承来的。 李敏说:“你不找我,我也要去找你。” 林缊月从背后的包中掏出存折,是当年李敏给她的那张卡。 这些年里面的数字增增减减,她总算是凑齐了。 林缊月把存折和卡放在桌上,“密码还是六个0,当年你给我的五百万,本金加利息,我都原封不动的放在这张卡上了。” 李敏低头看了眼,又抬头问林缊月,“什么意思?” 林缊月说,“那些钱,当年算我向你借的,现在还给你。” 李敏拿过存折,一页一页翻看到底,末了,合上笑了声,又退回去给她。 “林小姐说笑了。这钱是当年用作条件给你交换的,忘了么?” 林缊月说,“之所以没忘,我才把钱都还给你。” 当年李敏和她也是坐在像这样的大而空的餐桌上。 李敏不知什么时候发现她和周拓的事,情绪显得异常激动,尖叫着对她喊,你这真当我眼瞎? 她那时不解,只知道李敏平时看自己的神情就是把利刀。多年以后才后知后觉,李敏一定也从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难怪不喜欢自己。难怪尖叫。难怪叫她滚。 五百万的条件,是带钱离周拓离得远远的。 而另个选项是哪来回哪去,转学回老家。但一分钱也没有。 林缊月脑子成了浆糊,想都没想,当然选了五百万。 那个时候,发现龌龊,又发现外婆突然离世。她的心中只剩怨恨,逃离是盘旋在脑海里唯一的事。 就算回老家,她也要在经济上受到管制。但如果拿了那笔钱,她就可以获得自由。 后来林缊月才发现,拿走钱也买不了自由,倒是弄巧成拙,徒增了禁锢。 花钱时总觉心虚,于是拼命打工,半工半读,才勉强补掉一部分。工作后,她又每月都填些进去。直到前段时日子,才把这个窟窿填好。 总归还是太有良心了,但周拓这件事上,到底是他们家做得不对。 “你要还钱,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李敏看着林缊月的眼睛,神色锋利,“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钱你花了,周拓腿也折了,到头来,你却说要反悔?” 林缊月想了想才说,“阿姨。我说难听点,周拓会出车祸,并不能怪我。我走前就和他说过了,他那时都很正常……我不清楚为什么后来又变了主意。” 林缊月面色如常,“您如果能让周拓把我推开,那我倒没话讲。这钱不管收不收,都该还给您,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件事上,我们家确实对您亏欠很多。” 侍从端着茶和糕点上来了,摆好餐具,正给她们添着茶。 “倒不是对我的亏欠。”李敏捏着茶柄喝了口,安静的等侍从贴心摆放好。 等人走了,她才说,“周拓那年为了去找你,大学四年几乎没怎么回过家。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全是他自己出去打工挣的。连最开始进周氏,他爸都让他从基层员工开始做。” “……我那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他受苦。”李敏耐人寻味地看了林缊月一眼,嗤笑一声,“你以为那些年备受折磨的只有你自己?” “周放山宰了他最心爱的白马,周拓现在有钱了也不敢去骑马,这是他一辈子的噩梦。……这次也是,他本有机会保住继承人的位置,半途杀出了个你,才折了腿,又丢了自己的位置。” 李敏把茶杯放下,盯着林缊月的眼睛,分外认真,“你要是还觉得你们这样互相折磨是对彼此有益,那就继续吧。” “我没意见。” 夜探 门铃被按响时章筱才刚回家没多久,今天收工的晚,已经晚上十点,她准备叫个外卖。 “谁啊?” 来人不答。 章筱透过门外的监控看,才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林缊月左右各举一瓶酒,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喝不喝?” “你什么时候爱喝酒了?”章筱退后一步让林缊月进来。 每次打电话约林缊月喝酒,都推三阻四的,难得她主动找上门来。 林缊月大摇大摆地脱了鞋子,抱着两瓶酒歪斜的坐在客厅的矮桌旁,等章筱端杯子来。 章筱拿两个空杯子和下酒小菜。 林缊月给章筱倒好,又给自己满上。 章筱光顾着吃冰箱拿出的下酒菜了,给林缊月也递了双筷子。 “不吃。”林缊月推走了。 章筱今天杂志社拍摄忙,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好不容易半夜收了工,连下酒菜尝着都觉着香得不得了。 回过神时,林缊月已经把一瓶红酒喝了大半。像只安静的小动物,一声不吭地解着渴,端杯子嘟噜嘟噜喝到底。 章筱看傻了,把她身旁的杯子夺走,“这么喝,你不要命了?” 林缊月闷闷的小脸从杯子后头露了出来,章筱这才发现她脸色差劲。 “发生什么了?” 林缊月不答,章筱拉她到阳台透气,h市夜晚冰凉的冷空气钻进衣领。 林缊月一个激灵,突然醒了似的,拉开门捞起地上的外套,“我该走了。” “……去哪里?”章筱在阳台点烟,等掐灭追出来时,林缊月已经落门离开。 “林缊月?”她出了楼道,空空如也。 章筱到楼底下去找,林缊月也不知所踪。 - 医院八楼,唯一的803病房已经熄灯了,静悄悄的。 电梯指示灯突然亮了,紧随其后“叮——”一声,两扇门缓缓打开。 周拓从小对声音就敏感,他坐起身靠在床背,观察外面的光影变换。 门外影子摇曳,和屋内映了月光的树影一般婆娑。 摇摇晃晃的,门“啪”一声被推开了。 屋外的黄色光线泄进来。 适应了黑暗,有些刺眼。 周拓用手挡住前额,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嘘。”林缊月气喘吁吁的,把食指压在双唇,“你先听我说完。” 她靠在门框,站都没怎么站稳,脸背着光,隐没在暗处,看不清表情,“……周佳文说我是为了五百万才一走了之的。” “可那时……很多东西我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他们都觉得我是为了钱才和你那样……” “但你妈给我的五百万,我其实根本不敢花,每次都是用一点添一点……这几年工作,已经凑齐本金和利息了,我……” 林缊月越说,越没底气。 “算了。”她抹了把脸,转身要走,“反正你也不会相信。” 在周拓这里,她已经是劣迹斑斑。苍白的解释看起来也不过像是在寻借口。 林缊月不知道自己怎么来了这里,她明明刚才还在章筱家喝酒。 周拓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作声。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走道里昏黄漏进的光,周拓把挡在面前的手放下,露出一双幽深眸子。 “过来。” 一靠近床沿,周拓就掐着她的手腕往下一拉。 果然,扑鼻的酒味。 “喝了多少?” “一杯。” “撒谎。” 林缊月拥有前车之鉴,怕被觉得自己胡搅蛮缠,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一瓶半。” 周拓冷冷看着她,“你发酒疯,也不要打扰我休息。” “……对不起。”林缊月道歉倒是快。 窸窸窣窣的声音,周拓沉着脸给她递了个杯子,动作有些粗鲁,“喝了。” 林缊月端着马克杯尝了口,发现是温白开。她喝了酒,正觉得口渴,言听计从地喝光了水。 “你走吧。”周拓把杯子放在一边,没再看她。 林缊月不动,“……我不是来喝水的。” 周拓蹙眉,好耐心几乎要消磨殆尽,“你究竟要做什么?” 酒壮人胆。平时说不出口的话,她现在轻轻松松居然就脱口而出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林缊月低下头,昏黄的光线正好落在周拓虎口的伤疤上。 周拓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神色更冷,“你现在看过,就可以回去了。” “我不要。” 温水让林缊月浑身暖了起来,反正周拓无论如何也要赶自己走,那不如她就再多说一点。 林缊月顺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头靠在床边,轻微的感受着周拓身体的起伏。 “……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林缊月缓缓地,声若蚊蝇,“他们都说你那年回来后被关了一个礼拜的酒窖……” 她的脸面朝周拓,借了屋外零星的光,周拓冷峻的神情被她捕捉得精光。 林缊月顿了顿,转脸换了边,视线对着病房的白墙,“这件事,我觉得……这不能怪我。” 看不见周拓的表情,话就好说出口多了。 “……勃雷的事我也听说了。发生这样的事很抱歉,但我认为,这也不应该怪在我身上的……还,还有这次,你出了车祸……” 周拓拉住她抓着床单的手,皱眉打断,嗓音烦闷,“没有人说是你的错。” “没有人?”林缊月突然抬头,音量增大,“可他们都这样说——” 周拓这才发现她眼睛泛着红,脸颊湿润润的。 他伸手,被林缊月拍了下去。 她的语气忽急忽重,又像是突然烦躁,“我从没要求过你做那些事。但你给我做灯屋,帮我保存拼图,我走了,你还来追我。明明都是你的决定,为什么我却这样良心不安?” 昏暗的病房都让她觉得刺眼,周拓在她眼里变成了重影。 她深呼气,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过脸颊,她胡乱擦擦,还是逼自己说下去,“外婆的那副拼图我回去拼了十遍,每回都觉得什么东西不对劲,拼到最后……” “拼到最后……” 喉咙堵住,再说不下去。 拼图她拼了不下十遍,每回扣上最后一轮城市夜空的圆月,完整的风雪夜归人的漂亮城市图景。 她却依旧觉得缺了点什么东西。 第十一遍的时候,她才明白,当年明月,不是此时圆月。 林缊月所有五官都搅在一起。 周拓触到被单上一片冰凉,林缊月弓着背靠在床上,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抖。 “别哭了。”周拓伸进去替她拭去泪珠,“……确实怪我自己。” 但那泪珠却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拭也拭不完,林缊月推开他埋进床里。 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中,周拓听到一声轻轻的道歉。 “……对不起,周拓。” 内射(h) 床单浸了水,有些发凉。 林缊月等心跳恢复平静,抬头说,“我该走了。” “别走。”周拓下意识去拉她。 他没来得及反应就脱口而出,讲完自己也顿了顿,“这里靠近郊区,你又喝了酒,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可……” 病房只有一张床,林缊月想,她不至于喝醉后来这大闹一番完,还要鸠占鹊巢吧。 “你这样来回跑,不累么?”周拓朝左边挪动,掀开被子,“床很大,躺两个人应该不成问题。上来吧。” 林缊月确实很累,今天过得像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喝掉的那一瓶半红酒在她脑子跳舞。 周拓正掀开被子等着她。 这让林缊月忽然想起那个神使鬼差的雨天。 他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领回家,又蹲在黑漆漆的客厅给自己上药。 一切都是从那个不受控的吻开始的。 月光底下,她脱掉鞋子爬上床。像是多年前受蛊惑的那样,缓慢地用她特有的笨拙方式靠近着周拓。 “再过来点。” 林缊月沿着床边板板正正地平躺着,闻言只是装模作样地做了个假动作。 周拓终于不堪忍受,用手把她拽了过来,“平时这么猖狂,现在怎么连床都不敢躺?” “……我才没有。”她被拉到周拓身边,脸颊贴着他的肩膀。 温热的男性气息,她甚至能察觉到周拓身体的起伏。 不知是酒还是病房里的暖气,林缊月觉得有些燥热。 “……还有水么?” “没有了。”周拓确保她有足够的空间后,又重新盖上被子,按住她躁动的腿。 “别再动了,睡觉吧。” 林缊月口干舌燥的吞口水。但鼻腔却被令人安心的檀香味所占据。 她偷偷把被子拉至鼻尖,深深吸了一口。 酒意让她更大胆些,林缊月挪动身子,转过脸看着周拓。 他已经闭上眼,依旧是板直的平躺在床。 医院走廊的光透过门缝打在高隆的眉弓,顺着往下,将周拓的侧脸描摹成一道金线。 周拓从前的睡姿就是这样,那时候自己还喜欢嘲笑他的睡姿和当兵似的。 没想到他果真就是被这样变态又严苛的养大。 林缊月伸手在空中依葫芦画瓢地临摹,额头,鼻子,嘴唇…… 周拓突然睁眼,林缊月手还举在半空。 她的小偷小摸被逮了个正着。 “看够了没?”周拓冷冷地问。 林缊月轻咳一声,“没有。” 反正都被抓包了,林缊月使劲往他怀里钻去。 “想不想做点其他的事?” “不想。”周拓连嗓音都是冷的。 “不想?”她的脸颊怼着周拓的胸膛,弯曲膝盖,磨着他的小腹。 林缊月抬脸往上看周拓,“可是,我有点想诶。” 黑暗中,四目相对。 林缊月的头发在月光下显出蓝调,正痒痒地刺着他的皮肉。 昏暗中都可以看见林缊月的眼角上扬着,眉梢是弯弯的。 这样的场景,似乎和多年前的某个时刻,又或是每时每刻,都纷扬地重合在一起。 周拓愣了神,一时间没推开。 林缊月却像得到某种暗示,翻身跨上他的小腹。 周拓这才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但是已经晚了。 “下去。”他沉脸警告。 “不要。” 林缊月下午为得体,配了灰色百褶裙和黑丝袜,用来骚扰周拓倒是方便。 她磨着周拓的腹部,感受到有东西逐渐苏醒,隔着布料顶着自己。 周拓把她拉直俯下身,脸都贴着他的脖子了,还是没法完全控制住她。 林缊月伸手撕开她的黑色丝袜,“哥哥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冰凉的小手水蛇般缠绕,准确无误地握住勃起的巨物。 周拓髋部抖了下,呼吸一滞。 阴茎正中花心。 她小声叮咛,自顾自用两办花唇摩擦着圆柱体。 “林缊月。” 周拓捏得她手腕生疼,林缊月装作不知,弯腰主动对上周拓的深不见底的眼睛。扶着那青筋遍布的巨物,炙热的巨物烫过穴口,磨着往里,一寸一寸,全跟填平进她的身体。 周拓紧扣住的手徒然松了。 他捏住林缊月的下巴,指尖发白,厉声道,“你又这样不听话。” “哥哥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林缊月无所谓地要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周拓扣住不让。 酒精让她五感异常敏感,阴茎在她的体内一跳一跳的。 还没开始动,林缊月腿就有些软了。她握住周拓发硬的手臂,他掐着她的下巴有些发通。 林缊月微喘着气向他告饶,“哥哥,轻点好不好?你这样我有点痛的。” 周拓没理她,只是力道小了。粗粝的大掌顺着下移,抚摸那纤细嫩白的脖颈。 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架起腿,重重向上操去。 快感和惊异一同袭击,林缊月睁大眼睛盯着周拓,“你疯了……” 他的腿还在恢复期,这样用力……林缊月要把他推开。 “现在知道要走了?” 全在今夜乱了套。 周拓不知联想到什么,心情更是糟糕。 他扣紧压在林缊月脖子上的手,另一边绕过林缊月的后腰,狠狠按下,将人牢牢控在掌心,下腹一下又一下地耸动。 甬道一股接着一股的汁水,里面足够润滑,每一寸都熨着他的末梢神经,周拓觉得自己要发狂了。 林缊月张嘴喘气,想要后退缓缓,“等,等等……太深了。” 周拓理都没理她。只是更重更深的顶进被那两片花瓣掩盖的秘密甬道中。 他们从少年时就开始做这样亲密的事情,到如今,很多时候不过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们都互相知道哪里是对方的敏感点,什么样子就是要高潮。 比如。 周拓碾过花点。林缊月不受控地抖动。 再比如。 周拓轻咬着她的耳垂。 花壁就开始四面八方地挤压着自己。 林缊月小腿开始打颤,两条腿不住地想要合拢。 周拓挺起背,强硬地分开她的腿。 林缊月终于不堪重负般的,弯腰贴在周拓的肩侧,身体一抽一抽的。 潮湿的体液往外涌,林缊月忍不住夹紧双腿,热浪在里头翻涌,周拓这次没有分开她的腿。 他也喘着气,一浪高过一浪,周拓深呼吸,拍臀示意她,“别夹我。” 这哪是林缊月能控制的,愈来愈快的拍打速度,她身体不受控地抖动,几乎要失去神智。 周拓把她的脸掰过来,对上她迷离涣散的目光,“叫我什么?” 林缊月被顶得找不着北,喉咙像系上锁扣,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呼吸。” 周拓拍她潮红的脸,又问了一遍,“叫我什么?” 林缊月被他这样拍打,才像解了锁般的,终于得以长吸一口气,呼唤和呻吟声一同飘了出来。 “……哥哥……” 扑哧—— 滚烫的热流射进小腹。 - 林缊月有几秒的时间没了意识,反应过来时才察觉,伸手摸到底下粘粘的。 “你射了好多。” 她撩起周拓的病服,把流出的精液擦在他的腹肌上。 周拓还靠在她的肩窝喘息,理智逐渐回归。 擦枪走火的一瞬间,两人没有带套。 林缊月笑嘻嘻的,“原来只有腿受伤了。” 那个部位功能正常,甚至比以前还要猛些。 林缊月心满意足,贴心地帮周拓把内裤帮穿上。过程中不小心擦过,庞然大物好似又要苏醒。 她赶紧收手。周拓的的脸隐没在黑夜里,看不清表情,喘气声已经消失。但林缊月感到气压很低。 穴口黏腻,精液还夹在体内。 林缊月靠到旁边去扯纸巾。 周拓拽住,林缊月失去平衡,只能翻身躺下。 她又伸手去拿,“我要擦下,这样湿答答的很不舒服……” 周拓禁锢住,给她盖上被子。 “就这样,夹着睡。” 换个问法 “你刚手术完没多久,都和你说了不要运动,年轻人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要看见自己留了后遗症,才知道见好就收?” 周拓本来的身体机能比常人好,所以只需遵从自己制定的康复计划来,出院不过指日可待。 结果今天一查房,好好的伤口居然全都裂开了,连一向好脾气的张院长看了都忍不住发火。 周拓自知理亏,点头听训,“我下次会注意的,张院长。” “你还想有下次?”张院长留了不长不短的小胡子,今天可算是揪了个精光。 “我叫护士长监督着,你每天出病房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明天我再来看,你自己注意点。” 张院长气冲冲地前脚走,姜严明后脚就进了病房。 估计是和张院长撞了个正着,姜严明进来时满面疑惑,“发生什么了,张院长脸色怎么这么差劲?” “没什么。”周拓说。 姜严明望着周拓腿上被血染红的纱布,“你腿怎么了?” “没事。”周拓推开他伸来要查看的手。 姜严明又盯着他的腿看了会儿,想起什么似的,啧了声,“你说说你,这样子该怎么办好。” 莫名其妙的,周拓皱眉,“什么怎么办?” 姜严明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周拓,“我刚刚在楼下看见林缊月了。” 周拓动作一僵,被姜严明不着痕迹地捕捉到,就说得更加起劲了。 “她正和一个男人在医院里头散步呢,”姜严明挑眉看周拓,“那男人四肢健全的。” 他上前拍了拍周拓的肩,“你不着急,我都替你着急。” “我着急什么?”周拓把他的手甩开,冷声冷调的,“有手有脚的,让她去散。” 姜严明纳闷,坐在了床边的那把椅子上。 “你这小子,还真是油盐不进。” 姜严明几乎每天都来,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坐下的椅子正对着床。姜严明觉得并不舒适,端着调整了位置。 而椅子原本的位置正对着床,对着平铺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被子上,有一滩湿渍。 那是林缊月昨天趴在那里哭的时候留下的。 今早他醒来时,林缊月已经下了床,穿戴整齐的就要溜走。 她脸上全是酒醒后的羞愧。 “别走。”周拓伸手要去够她,但林缊月躲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 门口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她就又像某种受惊的动物般,开门就逃了。 毫不留情的。 周拓回过神,看见姜严明,更觉烦闷,“你不用工作?” “我当然要——” “要工作还天天来我这做什么?”周拓冷声道,“当我这里是聚宝盆么?” 姜严明被赶出病房,正好和坐电梯上来的林缊月打了个照面。 他问林缊月,“秦老师走了?” 林缊月点头,“他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刚才在底下遇见秦烨,他来探望朋友。 林缊月去买点东西,两人就顺道聊了会儿。 她就是在那时遇见姜严明的。 姜严明承认自己添油加醋。但是光看着周拓那幅样子,自己都替他着急。不加点外力,他还以为林缊月是池中之物,不会跑呢。 和秦烨道别后,林缊月来到803病房。 在紧闭的房门口踌躇了会儿,敲了敲,才推开了门。 看见周拓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只是还没说话,周拓就已经开口,语气是很不耐烦,“姜严明,没事不要在这里待着——” 他话说到一半,转过头来才发现是林缊月。 顿了顿,声调冷了下来,“你都走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林缊月看上去应该是喜欢花天酒地的那款,但其实本身酒量没有很好。 更别说昨天还灌了自己一瓶半的红酒,来到这里,还和周拓睡了一觉,全都不是自己计划中的事情。 闹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酒疯,她今早起床脑子都是懵的。 她需要找个地方静静。本来想和周拓说的,但一听到门外响起的动静,林缊月莫名惧怕来的人是李敏,逃也似的窜走了。 好不容易在医院的咖啡馆里梳理好,又遇上秦烨,才又一拖再拖到了现在。 林缊月绕开挡在面前的周拓:“谁说我走了?杯里还有水么,借我喝一点。” 她坐在昨天那把椅子上,想要去够床头柜上的马克杯。 “不借。” 周拓腿脚不便,但手比她快一步,握着茶柄端走了。 “给我。”林缊月朝他看去。 周拓眸子幽深,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早上,去哪了。” 林缊月不答,伸手要杯子,周拓不给。 林缊月挑眉,“你不给,我就默认你想要我怀孕。” 她从包里掏出刚买的避孕药,“要不要我提醒?你昨天,可是没有戴——” 周拓脸色微变,僵硬地把水递给林缊月。 ……真是着了姜严明的魔。 林缊月就着吃了药。 旁边的周拓沉着脸,冷不丁地,“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林缊月还未咽下的水差点就要喷出来。 她朝周拓看去,他脸色如常。 林缊月假装没听见,“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听见了。” “那你听错了。”周拓夺走林缊月手中的杯子,“喝完水了,光临寒舍还有什么事?” 林缊月犹豫了会儿才说,“昨天我喝醉了,说的那些话……” “你昨天说了什么?”周拓问,“我好像记不清了。” 撒谎。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周拓拿着马克杯,也喝了口水,“你都能把六年前的事情都忘了。我现在出了车祸,记性变差,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既然你忘了,我也可以再说一遍,昨天……” 周拓打断:“不想听。” 真是少爷脾气。 林缊月撇嘴,“不想听就算了。” 窗外的暖阳照进静悄悄的病房,偶尔传来树梢几声零星的鸟啼。 她想了想,和周拓眼对着眼,冬天的阳光清澈,两人眸子里都挂着清晰的倒影。 林缊月换了个问法。 “那你到底想不想和我做恋人?” 下桥 q uy ushuwu. co m 当阴冷的西北风开始逐渐变得绵软,路灯边的玉兰花开出花苞,就知道h市应当是要入春了。 同样拥有这样好天气的,还有晴空万里的s市。 林缊月特意捧了两束花去。 “这回就不偏心了。” 她弯腰把两束白菊各放在两座墓碑前,“你们两位老人家一人一束。” 林缊月转向拓印着青年照片碑,“好像没有和你很熟。……所以请允许我和外婆多讲些话。” 她把身子转过去,墓碑上的张秀华依旧带着熟悉的微笑。 “你这小老太婆,说要和我告别,居然就真的再没梦见过你了。” “要和你讲讲话,我还只能来这里。……你是故意这样,所以好让我多来看你吧?”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 o1 8 w. vi p 她长久地看着张秀华的那张照片,寂静无声的墓地远处隐约传来声调规律工整,又令人平静的诵经声。 林缊月听了会儿,才开口说,“外婆,你说的对。” 眼睛朝前,腿一抬一放。 林缊月拍拍大腿,做了梦里外婆做的动作,抬头又朝张秀华看去。 “我不准备再沉溺过去了。” 前面是康庄大道,所有好东西都摆在她面前。 “以前那些执念,我也准备放下了。” “……包括你,外婆。” 上一辈的错,她不应该用来惩罚自己。 纠结外婆生前最后的时刻,问自己很多个如果,到头来只不过是和自己过不去。 “但你放心哦,我只是放下执念,不是把你忘了。” “我会常来看你,多和你说说话……也会记得给外公准备一点花。” “爸爸妈妈没教过我怎么去爱别人。但好在我还算个不太笨的自学者。” “在这方面,这些天,我好像无师自通了。” “……谢谢你送我上桥。作为交换,下次我再带他来看你。” 林缊月忍不住弯了眼角。和照片上的弧度竟意外的重合在一起。 诵经的声音使得墓园更静,阳光下,照片上的张秀华好像也笑意更浓- 小韩护士鬼鬼祟祟的探头,吴梦打她脑袋,“又想做什么?” 小韩说:“803那个病人好像有女朋友了,我这几天老是看见有个女人出入803,有天似乎还过了夜……” 吴梦听了直叹气,“童姐和我告诫的,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叹完气后,又难免好奇起来,“什么女人?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可漂亮了。脸小皮肤又白。每回她来,都正好是我轮班……” 电梯叮咚一声,两扇门缓缓打开。小韩兴奋的直拍吴梦,“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缊月从电梯里走出,看见小韩和吴梦站在咨询台,朝她们点头问好,“小韩护士。” “林小姐。”小韩点头。 林缊月这些天来得频繁,和小韩护士经常碰面,已经见了个面熟。 她简短打过招呼后,就推开了病房的门。 小韩捅捅吴梦,“怎么样,漂亮吧?” 吴梦不答,扭扭捏捏的,半天也只嘟囔了句。 “……还蛮般配的。” 林缊月进了病房,周拓正坐在椅子上批文件,手里还是文具店随手就可以买到的普通水笔。 张秘书为了让周拓在病房也能工作,特地给他买了张书桌来。生怕他再因荒于工作而被降职。 这一幕居然熟悉得像六年前的某个场景。 周拓似乎只是在他的房间里写作业,等待自己从外面回来。 一等就等了六年。 林缊月靠着门框,静静地看周拓低头批阅文件。 他的握笔姿势很准确,拇指和食指对到一起的那种。 那支水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林缊月敲门框发出声响,周拓并不踩理。 她走上前按住那迭文件,刚准备说点什么,却被掌心下的厚度给震惊了去。 张秘书还真是把周拓当推磨的驴了。 林缊月把水笔从周拓手里捏着抽走。 周拓的视线顺着笔向上爬,对上林缊月调笑的眉眼。 他又把笔拿了回来,“你就是这样表现的?” 林缊月双手一撑,跳上桌子。脚一悬空,高跟鞋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缊月赤脚点在他的胸膛,“我这样表现,哥哥不满意?” 那天早上周拓给她的回答,和少年时她给周拓的简直如出一撤。 「看你的表现。」 他那时这样说。 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周大少爷。 ……还真是和她坏得一摸一样。 林缊月特地穿了百褶裙,为了‘好好表现’,里面什么都没穿。 “那这样,可以么?”林缊月把腿又分开了些,如愿看见周拓握水笔的动作一僵。 前脚掌放在他的胸前,那里有东西一跳一跳地震着她的脚趾。 林缊月足弓弯弯的,后脚跟又粉粉的,灵动纤细的脚掌,周拓伸手握住了她乱动的脚踝。 “够了。” 周拓的动作很轻,却因为扣着腿,不可避免地把林缊月的穴口扯开了。 清脆“波”地一声。 肉缝成了两片花瓣。 里面半遮半掩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里像醉了般,粉红粉红的,还正往外吐着汁水。 林缊月另一只脚踩上周拓发硬的大腿,在他渐重的呼吸声中,又踩到他的裆部去。 “林缊月。” 林缊月笑笑,脚趾蜷缩,猫般似的抓了抓,“我帮你用脚那个。” 她不知从哪变出玫红色的遥控器,玉瓷般的手指捏着递给了周拓。 周拓没接,抬头看去,幽邃的眼眸又暗了几分。 欲唇轻启,那两片肉一开一合。 “塞进去。”她说。 “然后。遥控我。” 病房(h) 林缊月双腿张开,身子后仰,脚尖虚虚地垂落在周拓的大腿。 腿再打开点。 周拓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稀薄的空气里对视。 周拓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上把玩似的,用跳蛋在穴口磨了几下,缓缓推了进去。 等到整个纳入,穴口又迅速闭合成缝。只留跳蛋的一跟弧线在外面。 林缊月压下腰去够周拓的裤边,指尖刚要触到,周拓轻按遥控,沉闷的震动声在体内响起。 手在空中停顿,塞进去的跳蛋正好抵着她的敏感点,尚可以忍受,但要缓一下。 周拓命令她,“继续。” 林缊月抖着手把周拓裤子脱下,直起腰,双手后撑,勾腿踩在阴茎上。 只是轻触,就被烫的回缩,周拓迅速握住脚踝,把她的前脚掌重新按在上面。 面不改色地挑眉问她,“你就是,这么表现的?” 林缊月也不服输,另只脚抵着他的腹部借力,右脚重踩,“不满意?” 她平时穿三十七码的鞋,周拓阴茎的长度几乎和脚持平,脚掌磨着龟头。 正好擦过冠状沟的位置,周拓闷哼声,手上又按下一键。 更浓更烈的酸涩在林缊月体内荡漾,从后背开始泛麻,小腿肚连着脚尖都僵滞了。 内壁开始缩紧,林缊月弓着背,腿软下来,脚上的力也松了,浑身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底下那处。 哒,哒,哒。 病房外的脚步声一下响过一下。 护士讲话的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回荡。 林缊月惊觉,想要转头确认,却被周拓掐着下巴端了回来。 “看着我。” 他暗幽幽的眼神在林缊月脸上跳跃。 林缊月勉强对视,周拓脸上几乎没有情欲的痕迹,而她的热浪在里头一潮高过一潮。 林缊月借力重碾,涨红的阴茎贴到周拓的腹部,他呼吸一滞,林缊月如愿看到周拓脸上渐起的潮红。 门外又响起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林缊月强忍快感,伸腿要下桌子,谁知道周拓一把握住纤细骨感的脚踝,重按回在龟头。 “不是让我遥控你么。不要走神。” “可……啊……” 周拓又将遥控推高了一度。 他伸手进裙底,顺着那根外露的线,用食指在体内找到跳蛋,抵着推到了更深的地方。 他感受到肉壁在挤压,凹凸不平的内壁四面八方地收缩着。 林缊月难耐地扭动身子,本来就快到了临界点,现在又开大了一度,双腿不由自主地要合拢,周拓却禁锢,扳开她的膝盖。 她勉强用手撑住身子,脚尖颤抖着绷直在虚空,根本顾不上其他。 周拓却握着她的脚踝,对着他的柱身,上下摩挲起来。 微凉触感的嫩肉抵着又涨大一分的阴茎。 炙热温度烫着她的脚底,周拓握着脚踝的手青筋四起,延伸到病服里去,腿开始泛酸,脚好像不是她的。 阴茎上每一处凸起的青筋像沙粒般的摩擦着她的嫩肉。 林缊月眼神向上,看见周拓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的眼神炽热而露骨。 林缊月脚趾抓了一下,周拓腹部抖动,摸到林缊月的手,朝下一拉。 林缊月撑着胸膛,没有抵抗地掉进他的怀里。 肉体击打在一起而发出敦实“啪”地一声。 跳蛋因为外力进到更深的位置,林缊月双腿挎在周拓的大腿上。 没力气做任何反应,跳蛋一直在里头怼着敏感点,源源不断的快感像火一般烤着她。 林缊月靠在周拓的肩头喘息,嘴唇都快要烂了,这里隔音不好,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强烈的震感随着他们下体的紧贴,在嗡嗡地熨着彼此。 周拓喘着粗气,按住林缊月紧张的下巴,把她咬紧的嘴唇松开。 一声短暂的呻吟很快漏出,又马上被止住。 林缊月朱唇微开,红彤彤的唇肉,双眼没有焦距的游离。 周拓大掌拂上她的脸颊,摩挲着,顺着向下,抵住开口塞了两指进去。 汁水一股接着一股涌出,林缊月咬紧周拓送进来的手指。 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吻我。” 林缊月言听计从,俯身向下,才发现嘴里还塞着手指。 周拓把手指抽走,林缊月搂着他的脖子,侧过脸去吻上他柔软的唇。 一凑上周拓就长驱直入,舌尖探索,林缊月的身体开始不安地前后挪动。 软肉收缩,震动的阴唇包裹着柱身,周拓搂着她的后腰,也不住地向上耸动。 门口的谈话声隔着扇门,被一字不拉的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一股接着一股的汁水打湿周拓的上衣,林缊月腰身软了,堪堪扶住周拓承受。 周拓却握着她的脖颈后拉,两人的目光在稀薄的空气中交汇。 周拓向上挺去,林缊月的脸颊更加潮红。 几下冲刺后,周拓射在了林缊月的大腿根上。 - 林缊月全身酥麻,坐在周拓身上好久才缓过来。 “你压到我了。”闷闷的嗓音从耳边响起。 林缊月这才发觉她的小腿正像藤蔓般缠绕着周拓。 他的腿……林缊月从周拓身上下去。 肉体擦过,发出不大不小的水声,但足以填满整个空旷的病房。 林缊月想抽纸把腿边下挂的精液擦掉,周拓却拉住她,伸手进裙底。 跳蛋因为塞得太深,牵引线几乎埋进了洞里。 他探进一指,刚高潮过的内壁因为突如其来的造访而回缩了下,不平整的甬道颗粒挤压着他。 林缊月腿又软了。 周拓扶住她的后腰,进到一个指节,很快就找到牵引线。 “啵”地一声,那颗玫红色的跳蛋湿答答地被拔了出来。 他举着递给林缊月,“你的东西,拿回去。” 林缊月愣了下才接过,抽纸擦了干净,包着放在了包里。 股权转让 林缊月“切”了声,才接过跳蛋,用纸巾包着擦干净。 她小声嘟囔,“真小气。” 眼眸一转,周拓坐在椅上,病服发皱,裤子已经被提上,但身体靠在椅背,胸膛起伏依旧明显。 看来样子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心如止水。 久违的恶趣味又蠢蠢欲动,林缊月佯装镇定地抽纸,把大腿根部黏腻下挂的精液擦掉。 装作不知,递到周拓面前,“哎,我觉得你也应该要拿回去。” 纸巾上沾了浓稠乳白的液体,湿濡的皱起。 周拓的眼神顺着林缊月举着的手臂看了眼,又马上移开。 林缊月明知故问,“这是你的东西,怎么不接?” 她眼看看见周拓脸色一点一点暗下,更显得意,“我这么表现,周总不满意?” “林缊月。” 又是警告意味的语调。 但现在周拓腿脚不便的样子,林缊月一点也不当回事,把举着的手臂转了个方向,扔进侧边的垃圾桶里。 “不满意就算了。”她低头检查身上是否还有留下可疑的暧昧痕迹,拎包对周拓说,“先走了,改天再来表现。” 他衣领的折痕翘起,有几道很碍眼,林缊月本已经转过头,又转回身去,向周拓走了几步,靠近伸手拢了拢。 刚触上微潮的布料,她的腕上就多了道力,忽得朝下拽去。 林缊月猝不及防地和周拓贴脸,鼻息缠绕,周拓的眼睛幽深幽深的。 离得过近,林缊月不由自主地朝下看,周拓的嘴唇还泛着水光,红彤彤又亮晶晶。 林缊月侧脸靠近几分,被周拓后挪躲开,她听见他笑了声,音调带丝玩味。 “你以为我要亲你?” 林缊月不知道为什么手心有些冒汗,“你不亲我,那为什么拽着不放?” 周拓不答,手下移至腰,抽出林缊月不小心半掖在裙里的毛衣,宽松的毛衣下摆盖住裙上的水渍。 林缊月这才意识到裙子后摆留了痕迹,蹭了下周拓握住她的手臂,正准备说点什么。 周拓却立刻松开手,淡淡地对她说,“你可以走了。” - 林缊月说走就真的一周没来。 张秘书准时给周拓来送文件,在底下踌躇时被姜严明又撞了个正着。 姜严明看他犹豫再三,以为是周氏那边又除了什么问题,“怎么不上去?公司那边又发生什么事了?” 张秘书干笑两声,“这倒不是。” 公司那边倒是没出问题,周拓这些天一直稳定地被停职着,周佳文暂时坐在他的位子上耀武扬威,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一个礼拜里,张秘书显着观察到周拓阴晴不定。 他还记得自己上回只是犯了点小错,忘带敲章的私人印章,就被周拓冷脸赶出了病房。 这回的文件还是李敏专门嘱咐自己带给周拓,摸不清里面是什么。 但据他所知,早些日子李敏还命人禁足周拓,二人母子关系一向冷淡,更别说还是在周拓被罢职后。 张秘书掂了掂,生怕又遭到周拓的冷脸相待。 迟疑过后,才开口求助,“……姜总,周总最近心情不好,我不敢上去,能不能……” 张秘书话都还没说完,姜严明立刻反应过来,“他最近那张脸臭成这样,你不敢上去也是应该的。” 他把张秘书手中的文件抽走,“我帮你拿上去给他。” 张秘书如获大赦,点头哈腰道谢完,忙着回公司处理工作去了。 姜严明上楼时周拓正靠在床椅上看书。 窗子开了缝,吹得里层透明窗纱飘在空中,窗明几净,一副和谐的样子。 姜严明看不出什么异样,将手里的文件甩在床上给他扬头道,“你妈让张秘书给你带的。” 他环顾病房四周,并没有看到任何拐杖等器械,奇怪道,“你今天复建了么,最近怎么都没看见张院长了?” 周拓合上书,丢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伸手勾住文件,漫不经心地拆开,“他最近不让我下床。” 姜严明惊异,“为什么?” 周拓没说。 姜严明问:“我上次来你不都还恢复的好好地,怎么突然又不让你下床走路了?” 护士长正巧推门查床,无意间听到姜严明的问话。 转头严肃道,“姜先生你也跟着看着点。803床病人不能再乱走了,张院长特地叮嘱过,伤口没有好前不能下床。” 上回周拓被张院长骂过后,还屡教不改,说来也怪,没见他走廊上锻炼,伤口居然非但没好,还变本加厉地裂得更深。 张院长也无计可施,只好勒令周拓在伤口恢复之前不准下床。 姜严明听完若有所思,想起不久前进了病房,周拓一人衣衫不整的坐在那里,而自己则在一刻钟前在楼底下见过林缊月。 他突然恍然大悟,看向周拓的眼神带着丝惊恐。 等护士长走了,他看看周拓泰若自然的脸色,才惊异的开口,“你们两个……在病房?” 面对姜严明的愕然,周拓却显得有些过于理所当然。 他挑眉问,“不可以?” 姜严明被他呛到,上回说的头头是道,现在还不是又纠缠回一道。他张了嘴,欲言又止,最后就只是拍拍周拓的肩。 “你……你还是听院长的,节制点。”又突然想起什么,奇怪道,“怎么这个礼拜都没见过林缊月?” 姜严明回想,“我周二还在饭局上碰见他们公司的秦烨了,没看见林缊月,问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她不会又是去什么地方了?” 周拓脸色难看,自顾自把文件袋拆开,“她一天一个样,我不知道。” …… 姜严明走了以后,周拓给李敏打了个电话。 李敏接到电话也不意外,“东西都收到了?” 周拓把手机放在耳边许久,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要转我股权。” 袋子里是份股权转让的文件。李敏要转百分之十的股份给他。数额不大也不小,但加起来正好比周佳文的多出一些。 现在他又成了除李敏外拥有周氏股权最多的人。 如果想继续做回继承人,靠这多出的部分,也能重新把周佳文弄下去。 但更重要的是,如何选择,主动权都握在他手上。 李敏说,“没有什么为什么,你是我儿子,我想转你一点,不行?” 有些时候,知道为什么对周拓来说很重要。 有付出才有收获,无功不受禄。他被周放山这套浸染得久了,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东西都是在暗中标好价格。 倒忘了人生有些东西并不实际付出就可以收获。 周拓看着那份股权转让书,文件袋子里似乎还有个卡状的痕迹,他探进去,摸出来一张黑色的银行卡,烫金的线边包裹。 李敏说:“银行卡也看见了吧,密码是六个0。林缊月前段时间非要把那五百万还给我。” “……我想了想,那年你受的苦最多,现在待业又罢职,这卡就交给你,里面的钱如何处置都随你。” 周拓脑海里突然满是那天林缊月病房里梨花带雨的脸。 她说她不敢花李敏给她的五百万,赚一点存一点,最近才存好。 他那时只当她是醉话。 李敏又在电话里叮嘱伤口的事,告诫周拓再三,才终于挂了电话。 病房内。 那张黑赤赤的金卡就躺在洁白到刺眼的股权转让书上。 周拓盯了会儿,才把卡拿起来向着窗外,卡片被阳光照亮,更多细节凸显。 看上去应该是翻来覆被使用多次,上头留下数不清的细小划痕,连金边都略显褪色。 周拓摩挲着上满凸起的花纹,深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一还一报 获得秦烨的准许,林缊月最近总是在家办公。 秦烨阴得很,趁她不在揽了几个新项目。林缊月休假回来,刚开工就忙得不成样子,熬了几个大夜,今天还要和客户开电话会。 她狭小的出租屋乱中有序。看到一半的书被反扣在茶几,旁边摆着喝见底的咖啡。 地板上摆着几乎落成的那副城市夜景,空中缺了一角,月亮碎片端正地搁置在旁。 林缊月靠在沙发下的茶几前,在电话会议前梳理需要在回忆里确认的事宜。 门铃突然响起。 她不久前点了外卖,林缊月对着门喊,“放在门口就行,我等下去拿。” 外卖小哥依旧不依不饶地按响门铃,林缊月被吵得头痛,走到门边打开门,才发现不是拎着她午饭的外卖小哥。 而是拄着拐杖的周拓。 林缊月吃惊,“你怎么来了?” 周拓不答,只是撑着拐杖,估计是撑久了有些吃力,背轻靠白墙。 林缊月还准备说点什么,眼神下移,看见他的右腿只是轻轻虚点着地。 周拓手掌按了下她的肩膀,“站不住了,让我进去。” 林缊月这才让开道,正巧外卖小哥从楼道拐角提着她的午餐跑来了。 林缊月道了谢,接过饭。转过身来发现周拓已经自己拉开椅子坐好,拐杖工整地摆在角落。 林缊月不知道周拓来她的陋室意欲何为,但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就坐在饭桌前拆开外卖。 是份叉烧双拼饭,还凑单点了碗鸡汤。 林缊月坐在饭桌上吃饭,周拓就在对面。 “你出院了?” 周拓不答。 “你腿可以走路了?” 周拓还是不答。 林缊月只好自顾自吃饭。 她问周拓:“你吃么?” 周拓终于答:“我不吃。” 她边咀嚼边问,“你来我这做什么?” 周拓想了想,“天天在病床,出来透透气。” “透气?”林缊月迟疑地打量周拓,他看上去并没有好转太多。 甚至右腿还虚点着地—— 她想起来,低头去看桌底,捕捉到周拓的腿朝后缩了一下。 周拓喊她,“林缊月。” 林缊月没有抬眼,目光贴着他躲到后面的右腿看去。 伤口处是层新鲜的血痂。周拓车祸已经快有半个月,这一定不是来自手术留下未痊愈的伤口。 林缊月猛地抬头,“你腿又怎么了?” 熠熠的目光有些晃眼,周拓移开。 林缊月低头,又想到什么,上回自己坐在周拓跨上,回家时检查发觉自己小腿有道血痕。 用清水擦拭也没见到伤口,她只当是不小心在哪里蹭到的脏东西。 现在想来,周拓伤口新结的血痂,应当是来自那天的翻云覆雨。 林缊月举着调羹的手僵持在空中。 她突然又有些自厌,不知说什么好。 周拓盯着她,轻声说:“我没事。” 像掩耳盗铃,又像自欺欺人。 林缊月望着夹在墙壁角落的那副拐杖,李敏那天讲过的话突然振聋发聩起来。 她心想,李敏也许是对的。自己不知道这么,好像总会伤害到周拓。 林缊月没做声,那天醉酒时酸涩的感觉又回到喉道,她舀了口鸡汤缓解,沉默片刻,“哦”了一声。 周拓的目光像聚光灯般打在她脸上。 林缊月装作很忙的吃饭,周拓知道她担心,用这样炙热的眼神逼迫她抬头同自己对视。 眼睛对着眼睛。周拓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敲在她的心上。 “我的腿没事。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的话。” “骗子。”林缊月小声嘟囔。 周拓没理她的碎碎念,扬下巴问她,“吃完了么?” 林缊月失了食欲,一时半会儿吃不下去,点头作罢。 “好了。” “吃好了?”周拓点头,“那我们聊聊。” 林缊月自从得知周拓出车祸的消息后就想找他聊聊。 但每回都被周拓搪塞,要不就是不待见自己,要不就是让她走开。 现在周拓找到她家门口,坐在餐桌对面要好好谈谈,她突然变得兴趣缺缺起来。 林缊月垂眼,用勺子一下一下地拍着鸡汤,“想聊什么?” 周拓皱眉,“不要玩食物。” 林缊月浅浅“哦”了声,把勺子搁置在汤水里,露出一节廉价的白色塑料在空气里。 她抬头看周拓,又问一遍,“想聊什么呢?” 周拓打量了她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放在桌上。 “聊这个。” 林缊月身子抖了下,“李敏给你的?” 周拓观察到林缊月的僵滞,挑眉问她,“不解释一下?” 林缊月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些火大,像水洼一样慢慢堆积的烦躁在胸膛。 越攒越多,盛不住,哗啦啦的四处流溢下来。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说了你又不信。” 面对林缊月隆起的眉头,周拓耐心倒是颇好,点头道,“但你那天醉醺醺的,说话也含糊不清,我要怎么相信?” “你现在给我说。”周拓对着林缊月,“你现在讲,我就会相信。” 林缊月在周拓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双没有保留的眼睛。 “……没什么好说的。” 林缊月浮起来的心烦意乱在这良久的对视中消散了。 “以前拿了你妈的钱,现在攒够了钱,连本带利还回去而已。” 周拓想了想问,“什么时候开始攒的?” “一直都在攒。我不敢花太多。” “从六年前开始?” “从六年前开始。”林缊月有问必答,抬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你妈把卡给了你,但该我还的我还了,现在卡到你手上,我也不欠你们什么了。” “谁说的?” “什么谁说的?” “你不要胡说八道哦,”林缊月嗓门的音量突然增大,“我算过的,明明都还清了——” 横跨餐桌,周拓把她焦躁不堪的手握住。 掌控地暗抚,“她的你倒是还清了。” “那我的呢?” 林缊月说:“你什么你?” “我那年回来被关了一个礼拜。” 林缊月身子抖了抖。 “又没说怪你。”他笑了声,林缊月一说到这个,就有些杯弓蛇影。 “准确来说,那年的决定,都是我一人的选择。但总归和你沾了点关系。” “一还一报,你不是最擅长了么。”周拓说,“我被关了一个礼拜,这算是你欠我的吧?” 对于这个,林缊月倒是认同。但她不做声。 周拓问:“你想怎么偿还呢?” 林缊月像个听从发落的囚犯,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周拓提出的解决方案。 周拓手指搭在下巴上,状若思考,“嗯……” 过了会儿,像是想出答案般的,“不如罚你住回云光路。” “外加。我要每天在病房里看见你。” “这样还债方式,怎么样?” 全新的开始 po 18 d z.co m 林缊月在房间里开电话会。 周拓把摆在地上的那片月亮拼图扣进夜空。 “把它给你不是让你做摆设的。还都还了,还不拼起来。” 林缊月把客厅留给周拓,听到些什么,探头出来,“什么?你给我拼好了?” 林缊月脸上一副讨好的表情。 他和那颗半露出来脑袋对视,“你心虚什么。” “……我哪有。”林缊月缩回房间,把电脑合上,端着水杯从房间踱步出来。 假意倒水,到客厅溜了一圈,那副拼图果真被周拓拼好了。 明洁的圆月挂在飘雪的冬夜里。 她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尝试过无数次的拼凑。 每回拼好,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却总觉得这里就应该有个缺口。 拼上去不对,拆下来也不像样。到最后徒生厌恶,干脆也不拼了,就这样晾着那张碎片。 今时今日被周拓扣进去后,那股消极情绪像大风里的烟雾,顷刻之间就弥散得一干二净。 最完整、最明洁的银白色月光,正熠熠地照耀着底下怠倦归家的男男女女。 每一格窗都亮着,每一格窗都有所属。 最完整的城市夜景。最完整的风雪夜归人。 林缊月看着拼图,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着她。 周拓抬头,“……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缊月身体轻飘飘的,从头到脚都舒展着。像踩在云端般,她一步一步走近周拓。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957c . co m 双手环抱,缩进月亮船似的怀抱里去。 “当然是,很喜欢很喜欢的表情啦。” 温暖舒适的怀抱。她把头凑近,满意地嗅到那股富有安全感的檀香。 周拓的身体一瞬僵硬,“你……” “嘘。”林缊月打断,脑袋埋进更深,柔软的羊毛布料代替那双粗粝的大手抚摸自己。 “……这些天我好想你的,哥哥。” 他几天都没等来林缊月。她还好意思说想自己。 林缊月小心翼翼得过分,许是还对他残存着愧疚,周拓的大掌落在轻薄的背部。 他自私的想,如果林缊月多愧疚一些时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这样肮脏的念头像被遗弃在地的烟头,燃出点星火,不用去踩,霎那就熄灭。 终究还是不忍,周拓收紧手上力道,两人胸膛更加紧贴。 心脏跳动时轻微的震颤透着传了过来。 她的肩胛骨刺啦啦的,林缊月最近又瘦一些。 周拓贪恋地延长着这刻,“怎么想的,给我说说。” 林缊月没料到周拓会回答,也不知从哪开始讲起比较好,所以只是装死般的躲在怀里。 脑子却控制不住走马灯似的回顾着这些天的场景,突然想起什么来。松开周拓,脚尖点地,跑回房间。 乒铃乓啷拉抽屉的声响。过了会儿,带着什么东西回来了。 “差点忘了。”她神情有些骄傲,神气地把小盒子递给周拓,“给你的。” 长方形的银灰色缎面盒子。“啪嗒”一声,周拓打开盒子,看了眼里银光闪闪的东西,又抬头看她。 林缊月没什么送礼的经验,被盯得有些心虚,硬着头皮接着他赤裸的目光。 “以前那支,你丢就丢了。送只新的给你。” 她前几回来病房就发现了。周拓其实还是习惯用钢笔写字,水笔被他握在手中,稍显生硬。 毕竟这么多年,他都只用钢笔。 林缊月轻声说:“不是之前那个牌子。也没刻名字。” 周拓一下就知道她的意思。 林缊月挑得这支和他一直在用的那款完全不同。 笔盖银晃晃的,用极细致笔触重复雕刻动物花纹。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是一只狐狸。 而笔夹的底部,缀着一颗金麦色的星星。 夜空般深邃的蓝色铺满笔身。 是一个高级牌子出的联名。 周拓轻点头,“知道了。” 林缊月狐疑,“我都还没说,你知道什么了?” 周拓眉梢舒展,抬头问她,“有点冷,要不要再过来坐坐?” 林缊月坐下,周拓把她拉过来。 她又进了周拓的怀抱。 有点闷。林缊月抗议,“我还有话没说完……” 周拓喉结微动,“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 “不行。”林缊月挣扎开。像突然顿悟的那刻,她也需要同样赤裸着直面自己的勇气。 林缊月离开怀抱,坐直身子面对着周拓,带着莫名的羞耻,闭上眼,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以前那些事,对你来说很不堪,那么忘记,丢掉。我都没问题。” 她说完睁开眼,内心充盈着横冲直撞的力量,“反正,我是觉得。我们应该还会有很多未来要一起。” 林缊月一股脑说完,她的一居室小屋里突然寂静无声了。 试探抬眼,却看见周拓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林缊月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水缓解尴尬,好不容易这样肉麻,没想到对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片刻才听见周拓轻轻“嗯”了一声。 她忍不住轻骂,“……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工智能。” 他的拇指顺着银色笔盖的狐狸雕刻摸到金麦色的星星上。 早在收到的那刻,周拓就明确知道林缊月想说什么。 因为他们都曾固执地将自己画地为牢。 两个受害者之间,是不需要用言语交流的。 两模两样的钢笔,她分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过去那些事情,她已经不在乎了。 周拓点头回答,“好。” 林缊月更恼了,“好什么好?你说话为什么这样牛头不对马嘴?” “你去哪,”周拓把要起身的林缊月拉回来,四目相对,“我什么都还没说,你走什么?” 林缊月别扭,“你还不如不说。” 周拓把她的下巴抬起,四目相对间,他开口道,“我不觉得过去不堪,也没想忘掉过。” “……丢掉钢笔,只是想要一个新的开始。” 是了结。也是放弃。没想到换来了全新的开始。 一个好过成千上百个可能性的新开头。 周拓抬头去看林缊月,她眸光的有某种物质,像那颗金麦色的星星,熠熠生辉地闪着。 “还是那句话。恋人还是陌生人。” “你有最后一次的机会思考。” 他摸索着林缊月下巴颏上皱起的肌肤纹理,柔又深的目光像要望进灵魂里去。 “不用立刻回复,想清楚了再说。” 陌生人 “考虑好了。” 林缊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眉梢上扬。 “我觉得做陌生人,也挺好的。” “林缊月。”周拓嗓音幽沉。 她如愿看见周拓挂下的脸色,手指伸上他高耸的鼻梁骨,沿鼻脊抚摸。 “你明明就不接受第二种选择,为什么还要再让我考虑?” “真虚伪。”她一边这样评价,一边伸手在周拓的脸上滑动。 这里动动那里摸摸。周拓终于不堪其扰,抓住手腕,力道有些重。 “这就是你的答案?” 林缊月说:“对啊。有些人是哑巴,光长了嘴,刚才一点话都不说。” “哦。”周拓松了手,“钢笔你拿走,我不接受陌生人的东西。” 他推了推摆在沙发上的那个缎面灰盒子。 “哎,真不要?”林缊月拿走钢笔盒,打开欣赏,忍不住感叹她的眼光,“可是,这很贵诶。” 周拓点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我和你是陌生人,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不太好。” 林缊月唇舌反击,“那你现在还在陌生人的家里。擅闯民宅,我可以叫警察叔叔把你抓起来。” 周拓听完就要去捞夹在墙角的那副拐杖。 林缊月坏心眼多,把拐杖稍微望更外边挪动,周拓伸手也够不到。 周拓表情挫败。林缊月眸中满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得意。 僵持了会儿,林缊月突然说:“好吧。看在你是残疾的份上,我勉强同意。” “我?——” 周拓这段时间本就因为腿恢复的状况感到受挫,被林缊月这样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火气上头,他居然真的撑手站起来了。推开林缊月挡着的手,伸手够到拐杖,架在腋下,几乎是跳着走到门前。 林缊月拥有一双健全的双腿,都险些追不上他。 到了门前,周拓转头。 林缊月刚跟上他的步伐,被周拓转身的动作差点撞得一个踉跄。 他的视线绕着屋子扫了几眼,终于朝下定在林缊月的手上。 周拓伸手抽走,转过身打开门,撑着拐杖走远了。 小偷! 周拓眼疾手快。明明嘴上说着不要她送的钢笔,临走趁她不备居然抢走了。 放在古代,他一定是某种蒙面的夜行刺客,骨折一条腿,走路速度居然比她还快。 林缊月追出去时,周拓已经上了电梯。 隔着电梯门,她问:“要不要帮你叫车?” 周拓不答,两扇电梯门往中间缓速合拢。他的脸一点一点消失在闭合的门里。 “叮”一声,电梯下行。 - 林缊月当夜给周拓发送了好友验证通过。 她拉黑在先,只要自己悄悄加回来,就可以对话。 林缊月把周拓从黑名单列表中拉回来,发去一个兔子表情做试探。 对话框出现一个通红的感叹号。 底下一行小字提示:对方开启朋友验证,你不是对方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 幼稚! 林缊月在手机面前气得脸歪嘴斜。 思索再三,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对方发送去一个好友验证。 那边立刻通过了。 她愤愤将周拓的备注修改为:185残疾小偷。 她视线往上望去,备注那栏显示185残疾小偷在打字中,过了一会儿,又不打字了。 周拓什么也没发来。 她比周拓还幼稚。加了回去,愣是也什么都不发。 次日。 忙完了工作,已经下午四点。 暮色时分,她到了803病房门口,向下扭把手,发现门是锁死的。 她要去转锁,护士长从老远过来喊她:“哎——现在进803病房要登记。” “登记?”林缊月转头,“为什么?” 护士长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吴梦,她认得林缊月,短暂交换过眼神就算打了招呼,并不出声解释。 童姐说:“病人还不符合出院标准,昨天实现没告知就自行出院了。重点病人,重点看护。” 她们查房的时候才发现803病人不见了,被临时来抽查的张院长骂得狗血淋头。 痛定思痛。在这位尊贵又叛逆的803床病人去痊愈前,她们决定实施更为严格的干预措施。 不然等周氏那位来时,这里又将站满彪形大汉。 林缊月立刻反应过来,昨天原是周拓逃出来见她的。 可怜的185残疾小偷。被关监禁了。 林缊月有些幸灾乐祸,留好信息。终于推门而入。 她进来的时候周拓正暗着张脸在看书,屋内没有点灯,天光已经沉成蓝灰色的。 林缊月“啪”一声点了灯。 屋内顷刻被黄白色的暖光灯包围。 这样大的动静,周拓愣是动都不动一下,依旧聚精会神看着手上那本财经杂志。 林缊月瞄到床头柜上的那抹银白,伸手去拿,被神不知鬼不觉从床边伸出的手先拿开了。 林缊月说,“这好像是我的。” 对方眼睛盯着书页,薄唇轻启,“你记错了。” “是么?”林缊月双手抱臂,“我记得有人昨天说不收陌生人的礼物。” 周拓不理她,一面翻过书页,一面摸索按着钢笔摸索着银色笔盖上的狐狸暗纹。 “小偷。”林缊月暗自嘟囔,伸手将周拓的被子掀起来。 他穿着病服的下半身暴露在空气里。 林缊月还要望外拉,被周拓眼疾手快地拽住。握着被单的指节有些发白。 显然不认为林缊月一进来就会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 “我?”林缊月坐在床沿,轻轻抚着他的大腿,眼神海钩般地望着周拓,言语无辜道,“我怎么了?” 她继续深入,探进裤管,感受周拓身体片刻的停滞。 她握住沿边,把裤管推上去。 右侧小腿的血钾愈合结实,并没有再裂开的迹象。 她盯着仔细的看了会儿,确认完伤势才放下裤管,还贴心的整理了下上头的褶皱。 一抬脸,对上周拓一言难尽的眼神,挑眉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林缊月心中还存着上回周拓戏弄自己的恶气。 周拓说得对,一还一报,这点她确实在行。 周拓眸色阴沉,把手里的钢笔丢在床头柜上半开着的盒子里,这才放下手中的杂志。 摸到她还在游移的手,超前一拉。 林缊月踉跄着倾倒在他跟前。 檀香味绕着周身。 “今天做什么去了。”周拓的目光紧贴她。 他的手掐得用力,林缊月被拽得弯下腰来才能平视周拓。 “我能做什么,”林缊月挑着眼梢,模凌两可地说,“当然是赚钱养家咯。” 周拓的手移到她的脸颊,将林缊月散落的碎发黏到耳后,“什么样的大单子,让你来的这么晚?” “能来探望,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陌生人先生。”林缊月弯着腰,拍他的胸膛示意。 周拓听完脸色如常,只是手顺滑到了她的后脖子,轻轻一压,就让林缊月腿软了半分。 “我们不是陌生人。” 林缊月疑心自己听错,“什么?” 周拓不理她,手还禁在她的脖子后面,掌控的姿态。 “手机给我。” 他的力度介于轻抚和重压之间,让人微微感受到压力,喷出的鼻息似乎都带着魅惑的意味。 林缊月神使鬼差地交出了手机。 直到他放开自己,拿着她的手机摆动时,林缊月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她昨天给周拓备注的是—— 果不其然,周拓抬眼,脸色有些青紫,“185残疾小偷?” 林缊月嘴皮子不饶人,“我备注错了么?” 周拓又转回手机,冷笑一声,“好。好好。” 他不知道在手机上捣鼓了些什么,过了会儿扔还给林缊月。 林缊月拿起手机一看,周拓不仅给他的聊天框设成唯一置顶,还把备注改成哥哥。 她水汪汪的眼珠子望着他,试探着叫他,“哥哥?” 周拓没理她,“我净身高187。” 林缊月在手机上做修改,递给周拓说,“净身高187的哥哥。” “新备注,喜不喜欢?” 手机屏幕凑得离他太近,周拓眯着眼后仰,挥开她的手。 “改回去。” “不要。” “随你。”周拓懒得再改,摸到被子上盖着的杂志,拿起来放到一边,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衣襟。 “饭吃了么。” “还没呢哥哥。”林缊月如实回答,“这不等着和你一起么?” 周拓听了受用,点头道,“那正好,就留下来吃完饭再走。” 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外头传来护士长的寒暄。 “803病人在里面呢,刚刚有位林小姐来访……是,是,这点是我们监管不当,下次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真不好意思……” 又过了会儿,房内把手被按下,“咔嚓”一声,门开了。 吃饭 医院楼下有个咖啡馆,二十四小时营业。 林缊月点了杯热巧克力。冬天马上就要结束,她想让身子在春天之前暖起来。 李敏没有点饮品,坐在对面,抱臂打量。 “上次的话还是没能劝动你。” 林缊月和周拓争夺手机时,按下门把手进来的是李敏。 她见到自己,并不意外。只是对周拓说两人要单独谈谈。 林缊月面对李敏,还是心虚多一些。 但和周拓的关系比上回见她时缓和很多,总归又有些底气。 “或许你说的对。”林缊月用杯身暖手,“我们两人一起,可能确实百害无一利。” 说着,林缊月低头抿了口热可可,奶香的的甜味冲淡口中苦味。 “但你那天说我们是互相折磨,我并不认同。……这么多年,我们如果能放下,早就放下了。但六年来,还是我们两人在纠缠,我觉得……” “难不成你们还是命中注定了?”李敏冷笑一声,皱眉打断。 林缊月有两套说辞。一套软着陆,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另一套打算硬着陆,如果李敏恶言相向,她就让周拓背锅,说他纠缠自己。 反正周拓是她儿子,李敏总不能拿周拓怎么样吧? 谁知冷嘲热讽反问后,李敏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了半晌,嗤了声。 “随便你们。”她语气满是不屑,“不过是年少时被阻拦的多了。真谈起朋友,不出半年,我看你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没想到自己什么还没说,李敏就已经松了口。 林缊月把热可可喝到底,耸肩表示,“好吧,不过那是半年后的事情了。” 一个身影正从远处急急赶来。 饭点这个时间,咖啡馆几乎没什么人,因此那个高大瘦削的身影尤为明显。 李敏瞄了眼,就知道来者是谁。 周拓喘着气站在两人桌前。 林缊月抬头看问,“你下来做什么?” 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吃饭么。 还有,她记得周拓房间好像还被上锁了。 “来看看你们聊的怎么样。”周拓把拐杖放在一边,坐在林缊月身边,看看她又看看李敏,“都聊了什么?” 李敏看着周拓那不值钱的样子。 还能怎么办呢,横竖都是她生的。 李敏“咚咚”叩击桌面,把这个丢了魂的儿子拉回神志。 “既然这样,一起吃个晚饭吧。” - 医院底下有家粤式茶餐厅,专供病患医生吃饭。 灰白色的桌上,还残着刚抹布刚擦过的水渍。 服务员问:“这边需要点什么?” 李敏看菜单,“红米肠,蒸凤爪,再来一份艇仔粥。”抬头对那两人说,“想吃什么,自己加。” 林缊月又加了份炒菜和虾饺。周拓则要了壶普洱。 林缊月哪能料到今天一来不仅就要再见李敏,还要同她和周拓坐下来一道吃饭。 这幅场景熟悉又陌生,在六年前她寄宿周家时重演多次。 林缊月低头把指甲盖翻来覆去地看, 也没找见哪里有倒刺。十根手指,不见一点指甲,都修剪得极短。 于是只好随便用拇指从边缘抠着,一边等待李敏发话。 可李敏却一直不响。 温热粗糙的触感。隔壁伸来的大掌压住她躁动着的指头。 林缊月掐了一下,对方纹丝不动。 她抬头望去,周拓并没有看她。 李敏面对他们坐着,不知为何,没由头地嗤笑了声。 让人分辨不清的冷声笑,但面上如常,倒像是回忆起什么来的样子。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过。” 她这样说。 普洱茶上来了。李敏手肘不着桌面,悬着给自己倒了杯,吹散漂浮的热气,才就着喝了口。 她想起第一次发现周拓和林缊月之间的异样,也是在饭桌之下。 那年s城雨下得尤其大。大到城市内涝,困住了市北游学的师生。 他们脱困回来后的那个礼拜六早上。 周拓平时早上要上击剑,但那天老师有事调了时间。 因此他难得有时间慢悠悠吃着早饭。 林缊月平时就有些赖床,但不知怎么,也赶上了早餐。 李敏从房间里出来时,林缊月和周拓已经上桌,两人都一声不吭的。 平时工作需要,她已经习惯用眼神丈量。 种种迹象,儿子和这个暂住在家里的小孩并不对付。 林缊月和周拓在饭桌上无言。李敏平时话也少,所以三人在饭桌上只是沉默。 准备餐食的佣人在厨房忙忙碌碌,不小心弄掉一个盘子。 李敏平日最不喜欢刺耳噪音,转头查看情况,见到碎的是个没来头的白盘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几分,又转回桌上继续吃饭。 回头那个瞬间隐约瞄到桌底下动静。 她疑心看错,抬头去看,两人面上并无波澜。 她没发现什么异样,但没有异样却更让她觉得奇怪,抬头去看。 这个家装修时为了满足周氏需要经常举办社交活动,定制的是加长桌。 足足可以坐满十几人,如果吃的是中式家常菜,客人都夹不到菜来。 因此大多数时间,请人来时后厨上的都是三道式法餐。 这么大个长桌,林缊月和周拓两人坐着吃饭,手肘贴着手肘。 这样的场景,实在罕见。 她带着悄然升起的疑虑吃完早饭,又叮嘱了周拓几句课业上的安排。 端着着留有残渣的盘子向厨房走去,起身前留了个心眼,朝桌下瞥了眼。 两人底下果然有异样。 十指相扣的样态。 再移到面上,这回倒能看出,林缊月样子是有几分别扭。 再看周拓,波澜不惊,还有几分悠然自得。 这样短暂一眼,她心下就明了。 李敏不动声色地走进厨房,放下手里的餐盘,陶瓷和不锈钢水槽相碰,发出急促又刺耳“咚”的一声。 刚才打碎盘子的佣人又以为有什么东西破了,从客厅疾步走来,发现并无异样。 倒是李敏先一步叫住她,“来做什么?” 硬是将人一通数落。 医院餐馆的方桌底下,同样的场景又重现了。 李敏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妈。”周拓倒先发话了。 李敏抬手示意他停下,心下几分释然,“我不是来阻拦你们的。” “反正我再怎么阻挠,都是这个结局。你们爱怎么样都可以,我反正是没意见了。” 她算看清,这两个人,注定是要纠缠个没完没了的。 回家 吃完饭,李敏还有事,叫司机接着先离开了。 林缊月和周拓走出餐厅,外头已是春风拂面。 “当年光顾着害怕了,没发现原来阿姨人居然这么亲切。” 当年她只察觉李敏并不友善,每回眼神都阴嗖嗖的。 今天坐下吃饭,意外发现李敏居然就像家里某个交好的亲戚,不过嘴巴毒了点。 林缊月暗忱,刀子嘴豆腐心,也可以遗传么? 周拓望着那辆商务车远去的影子,“她之前不这样。” “真的么?”林缊月转头,“我还以为是我又记错了。” 周拓点头,“她和我爸离婚后才这样的。” 林缊月浅浅“哦”了声。两人一道上了楼。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下,八楼的病房可以看见对面楼房亮着的方格窗。 “不早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周拓坐在书桌前,点亮台灯,应该是还有点公务要接着处理。 周拓连坐姿都很挺拔,柏树一般宽厚。 站如松坐如钟,他从小是受这样一板一眼的教育。 林缊月静了会儿,才开口问:“那你呢?” “什么?”这样没由头的冒出一句,周拓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整理手头文件,并没有抬头。 林缊月张嘴的那一瞬没有声音,大概过了几秒,才听见自己有些发涩的嗓音。 “你爸爸妈妈离婚,还闹出这样大的事。你……你是什么样的感受?” 周拓大概知道林缊月因为她父母离婚的事不太高兴。可能也以为自己像她当初那样不高兴。 “我么?” 他垂眸想了片刻,才对上林缊月的眼睛。 “我觉得这是好事。” 他的语速很慢,盯着林缊月的眼眸反了台灯的暖黄光。 连同一小片侧脸,看上去都显得柔和了下来。 “……为什么?” 林缊月好像不相信,撑在床沿的手都松开,身体前倾,眼里盛满不解。 周拓耸着肩如实回答,“因为对我来说是解脱。” 从很小的时候周拓就亲眼目睹父亲出轨别的女人的样子,那些场景总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钱会流向有钱的人。权与利同样也只会附着在更加有权有势的家族身上。 他亲眼目睹龌龊,却还要每时每刻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 这才是残忍。 周拓对林缊月说,“你走过来一点。” 林缊月问,“做什么?” 他笑着勾手,“你过来就知道了。” 火柴光般的台灯点得恰到好处。周拓整个人都浸在那一小方暖光里。 这幅画面实在太过漂亮,比外婆送她的那副拼图还要再诱人一些。 林缊月神使鬼差的走到他面前。 周拓说:“弯腰。” 她弯下腰。 周拓双手捂住她的双颊,连带着也盖住耳朵。 声音朦朦。 周拓的嘴巴一张一合,很柔很轻,但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是他们的婚姻,不是我们的。” “……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大掌烫得她的脸颊发麻。还没来得及等林缊月反应,周拓就已经松手。 她弯得腰酸,直起身子后半天没讲话。 半晌才转过身,小声的“切”了下,嘀咕道,“真自恋。” 说完,她又转回去,盯着周拓,理直气壮地问,“谁说我要和你成家了?” “我有这样说么?你好像听错了。”周拓倒很自在,脸上看不出半分异样。 “……幼稚。” “林缊月。” 周拓又喊她,“他们离婚,我不难过的。” 林缊月面颊的红晕还没退去,听到这个愣了愣,才抬头看他。 他确实看不出丝毫伤神的样子,可她记得她那时…… 林缊月疑惑又不解,“……可是为什么,我有点难过?” 那年的事在她心里始终是个疙瘩,周拓叹气。 “就像搭建房屋,外面是整齐漂亮的楼房,里面却是缺水缺电的烂尾毛胚房。这样勉强搭建的房子,你也会想要住进去吗?” 林缊月不答。 周拓说,“你不过只是有些完美主义罢了。” “是这样么?” 林缊月想,她依旧会住全世界最好的楼盘,最贵的房子。 漏水停电的毛胚,铁定是不住的。 她的房子会住两个人,外头带个庭院,给她养点花花草草。最好要有两个卧室,相邻一面墙。 这样吵架她就可以搬被铺去另一件。 不用太大,但要漂亮,要整洁。不能进门闻到冷空气的味道。 永远亮灯永远飘着檀木香气。 想着想着,林缊月心中突然影现那样一间房。 它扎扎实实地在云光路存在着。 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响。 嫩绿的、充满泥土气息的新芽突破冬天寒冷的表皮,“扑哧”一声,钻了出来。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已经有家了。 总要在不是家的地方漂泊些日子,才能明白归处何方。 林缊月看着周拓,“你能不能站起来?” 周拓眼神疑惑,但还是缓缓站了起来。 林缊月一步一步走近他,双臂绕过他的腰际,把脑袋埋进宽厚的胸膛。 树一样沉稳的男人。 林缊月嗓音低闷,耳朵感受周拓心脏健壮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 她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更深,滚了滚,“什么时候能住回去?” “我想回家了,哥哥。” 回家 阳春三月,周拓出院那天,林缊月接他回家。 虽然他多次表示林缊月可以先搬回去住,林缊月却坚持要等他一起。 云光路上,熟悉的铁栅栏门口,林缊月伸手尝试,门禁系统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周拓的手越过肩膀,“滴”一声,铁门缓缓开启。 面对眼神幽怨的林缊月,他耸肩表示,“我以为你不再回来,所以就删了指纹。” 林缊月推卸责任,“明明是你叫我走了就别回来。” “那你不还是回来了。”周拓推着她的行李往里走。 林缊月上了楼,站在半阂的房间门口,样子有些踌躇。 周拓在她背后,嗓音淡淡,“怎么不进去。” 林缊月回头,“在思考进哪间房。” 周拓推她进自己的卧室,“你当然是和我睡。”大掌按在肩头,“我们的房间,有什么不好意思进去的?” “我们的?”林缊月走路姿势有些僵硬。 “林缊月。”周拓带她进去,把行李箱摊在地上给她,无奈抬头,“你是不是还没适应身份转变?” 林缊月嘿嘿笑了两声,“哥哥。这都被你发现了。” 房东和租客做惯了,确实一下子没适应到新身份。 林缊月花了将近一下午来整理行李,护肤品和洗漱用具还有她的深夜玩具放在卧室。 书本来回搬家的发财树还有杯子都放在客厅。 她一边计划物品放置的位置,一边愤愤不平的念叨,“好狠。居然真的把我的东西都扔了。” 周拓就坐在客厅看书,伸手翻了页,好像并没有听见她的这点碎碎念。 可不知怎的,那本严肃的法规书,看着看着,嘴角弧度却莫名上扬了。 林缊月走后,他才发现一个人东西居然可以像细菌似的散播在家里的每个角落。 清理到最后,他的物品,居然也染上了林缊月的痕迹。 不扔看着烦躁。真的扔掉了,却也心烦意乱的。 周拓望着林缊月忙碌的剪影出神。 他刚住进这栋房子的时候,姜严明总是说这里太过冷清。上下三层,就他自己一人,一点烟火气也没有。 周拓当时不以为然。他买这栋房子,并不是为了烟火气的。 老洋房历史悠久,北欧特色的建筑风格,据说是按照原房主小女儿的梦境设计的。 那户人家和睦热闹,最后移居海外,再也没回来过。 周拓和中介看房,一眼就喜欢上这里。 房子也会有生命。这栋别墅孤零零的,就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林缊月把自己的书横放在他的上,又把自己重新购买的马克杯摆上茶几。 在室内打转着,嘀咕道,“这里要再放个全身镜就好了。” 她脸上冒着某种蓬勃的生命力,像经过一整个冬天都没有枯萎的野花。 周拓想,或许他和这间别墅,都等到了结局。 他忍不住合上书,走到林缊月身后,轻薄纤细的背影。他绕过腰际,在后肩落下一吻。 “都听你的。” - 阿姨来晚饭,看见林缊月,眼里藏不住的惊喜。 “林小姐?你……” 林缊月笑了两声,“之前去休假了。” 哪里是度假,分明是吵架。 阿姨看见林缊月回来,就知道应该是和好了,不禁心有戚戚焉。 “周先生这段时间日子过得简直不成样子。” 林缊月来了兴趣。 阿姨的女儿同林缊月差不多大,哪里能抵抗这样水灵的杏眼投来期待的目光。 四处张望之下,没有看见周拓。放松警惕,挽着林缊月的手臂,半是熟路,半是亲昵。 “本来周先生就不按时吃饭。林小姐在这里时还好,你一走,周先生就不更按时吃饭了,每天都到深夜才回来。我经常傍晚做好的饭菜,第二天来还是原样摆在桌上……有一天……” 拖鞋的踢踏声由远及近传来。 周拓的轻咳声。 阿姨被吓了大跳,张扬的神态马上就缩了回去,弓着背自言自语道,“喔唷,厨房在煲汤,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说完自顾自去厨房忙碌,还贴心的推上了隔油烟的门。 只剩林缊月和周拓两人面对面。 林缊月扬眉,“有一天。怎么了?” 周拓神色淡淡,“没什么。” “没什么?可——” 阿姨正好握着抹布端汤出来,知道自己多嘴了,就打圆场道,“是林小姐最爱喝的汤吧?周先生今天特地嘱咐要炖久些,让肉煮的又松又透。” 阿姨心虚的笑着。 林缊月还想再说什么,周拓揪着她的手臂坐下,给她盛了碗递在手里,“喝汤。” 阿姨添了碗筷,试图转移开话题,“还做了林小姐最爱的炒饭,我马上就端过来。” 林缊月听了果然起了兴趣,“什么炒饭?”一头扎进了厨房去看。 阿姨赶忙又谎称还有东西忘了收拾,晃到别处去了。没一会儿就找了借口先走。 林缊月从厨房盛了两碗炒饭出来,红扑扑的小脸隐没在蒸腾的滚滚热气之下。 直到关上门,阿姨才松了口气。 那天这位洁身自好的雇主平日里滴酒不沾,那天居然浑身刺鼻的酒味,在玄关处脱鞋都稳不住身子。 都说酒品见人品,外界对他的传闻确实不假。 醉成这样,也只是一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上楼,重关上门。 第二天,他就叫自己把和林缊月有关的一切都扔了。 阿姨走出别墅,脸上忍不住荡起笑来。 幸好她耍了点小聪明,那些东西都被藏在别墅底下的仓库里了。 回家(2) 阳春三月,周拓出院那天,林缊月接他回家。 虽然他多次表示林缊月可以先搬回去住,林缊月却坚持要等他一起。 云光路上,熟悉的铁栅栏门口,林缊月伸手尝试,门禁系统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周拓的手越过肩膀,“滴”一声,铁门缓缓开启。 面对眼神幽怨的林缊月,他耸肩表示,“我以为你不再回来,所以就删了指纹。” 林缊月推卸责任,“明明是你叫我走了就别回来。” “那你不还是回来了。”周拓推着她的行李往里走。 林缊月上了楼,站在半阂的房间门口,样子有些踌躇。 周拓在她背后,嗓音淡淡,“怎么不进去。” 林缊月回头,“在思考进哪间房。” 周拓推她进自己的卧室,“你当然是和我睡。”大掌按在肩头,“我们的房间,有什么不好意思进去的?” “我们的?”林缊月走路姿势有些僵硬。 “林缊月。”周拓带她进去,把行李箱摊在地上给她,无奈抬头,“你是不是还没适应身份转变?” 林缊月嘿嘿笑了两声,“哥哥。这都被你发现了。” 房东和租客做惯了,确实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林缊月花了将近一下午来做整理。护肤品和洗漱用具还有深夜玩具放在卧室。 书、杯子、发财树放在客厅。 她一边计划物品放置的位置,一边愤愤不平的念叨,“好狠。居然真的把我的东西都扔了。” 周拓就坐在客厅看书,伸手翻了页,好像并没有听见她的这点碎碎念。 可不知怎的,那本严肃的法规书,看着看着,嘴角弧度却莫名上扬了。 林缊月走后,他才发现一个人东西居然可以像细菌似的散播在家里的每个角落。 清理到最后,他的物品,居然也染上了林缊月的痕迹。 不扔看着烦躁。真的扔掉了,却也心烦意乱的。 周拓望着林缊月忙碌的剪影出神。 他刚住进这栋房子的时候,姜严明总是说这里太过冷清。上下三层,就他自己一人,一点烟火气也没有。 周拓当时不以为然。他买这栋房子,并不是为了烟火气的。 老洋房历史悠久,北欧特色的建筑风格,据说是按照原房主小女儿的梦境设计的。 那户人家和睦热闹,最后移居海外,再也没回来过。 周拓和中介看房,一眼就喜欢上这里。 房子也会有生命。这栋别墅孤零零的,就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林缊月嚣张的把自己的书横在他的书堆之上,在客厅打转,嘴里嘀咕,“这里要再放个全身镜就好了。” 她脸上冒着某种蓬勃的生命力,像经过一整个冬天都没有枯萎的野花。 周拓想,或许他和这间别墅,都等到了结局。 于是他忍不住合上书,走到林缊月身后,轻薄纤细的背影。 他绕过腰际,在后肩落下一吻。 “嗯。”他听见自己说。 “都听你的。” - 阿姨来晚饭,看见林缊月,眼里藏不住的惊喜。 “林小姐?你……” “我?”林缊月笑了两声,“休假回来了。” 哪里是度假,分明是吵架。 阿姨看见林缊月,不禁心有戚戚焉。 “周先生这段时间日子过得简直不成样子。” “是么?”林缊月来了兴趣。 阿姨的女儿同林缊月差不多大,哪里能抵抗这样水灵的杏眼投来期待的目光。 四处张望之下,没有看见周拓。放松警惕,挽着林缊月的手臂,半是熟路,半是亲昵。 “本来周先生就不按时吃饭。林小姐在这里时还好,你一走,周先生就不更按时吃饭了,每天都到深夜才回来。我经常傍晚做好的饭菜,第二天来还是原样摆在桌上……有一天……” 拖鞋的踢踏声由远及近传来。 周拓的轻咳声。 阿姨被吓了大跳,张扬的神态马上就缩了回去,弓着背自言自语道,“喔唷,厨房在煲汤,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说完自顾自去厨房忙碌,还贴心的推上了隔油烟的门。 只剩林缊月和周拓两人面对面。 林缊月扬眉,“有一天。怎么了?” 周拓神色淡淡,“没什么。” “没什么?可——” 阿姨正好握着抹布端汤出来,知道自己多嘴了,就打圆场道,“是林小姐最爱喝的汤吧?周先生今天特地嘱咐要炖久些,让肉煮的又松又透。” 阿姨心虚的笑着。 林缊月还想再说什么,周拓揪着她的手臂坐下,给她盛了碗递在手里,“喝汤。” 阿姨添了碗筷,试图转移开话题,“还做了林小姐最爱的炒饭,我马上就端过来。” 林缊月听了果然起了兴趣,“什么炒饭?”一头扎进了厨房去看。 阿姨赶忙又谎称还有东西忘了收拾,晃到别处去了。没一会儿就找了借口先走。 林缊月从厨房盛了两碗炒饭出来,红扑扑的小脸隐没在蒸腾的滚滚热气之下。 直到关上门,阿姨才松了口气。 那天这位洁身自好的雇主平日里滴酒不沾,那天居然浑身刺鼻的酒味,在玄关处脱鞋都稳不住身子。 都说酒品见人品,外界对他的传闻确实不假。 醉成这样,也只是一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上楼,重关上门。 第二天,他就叫自己把和林缊月有关的一切都扔了。 阿姨走出别墅,脸上忍不住荡起笑来。 幸好她耍了点小聪明,那些东西都被藏在别墅底下的仓库里了。 变态(h)(加餐) 4 64 w.c om 林缊月吃完饭坐在沙发上消食,捏着遥控有一搭没一搭地换频道。 周拓又在一边看书,抬头看她瘫坐的样子,戳她脑袋,“困的话就先去睡觉。” 林缊月把头伸进周拓大腿和双手握书之下的空隙里,“我不困。”她一只手挥在书上,“看书哪有玩我有意思?” 明明眼皮都快打架,还强撑着叫自己玩她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周拓轻笑,把那玉瓷般的手握在掌心揉搓,“林缊月,别闹了。” 他的心率平缓,呼吸连绵起伏的响在耳际,林缊月贴面感受得一清二楚。 檀香味托举着她,像某种催眠的节拍器。 林缊月逐渐缓慢的,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掌心的玉手逐渐温软,周拓的眼睛从书中挪走,林缊月已歪脸睡去。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41 3g.co m 睡容姣好,安静的窝在怀里,像某种袒露肚皮给予信任的小动物。 客厅点了阅读灯,暖黄色的。 茶几上摆着林缊月专属的马克杯,上面印着笑脸的彩色马克杯。 周拓低下头,她散落的头发盖住了半边脸,痒痒的刺着大腿。 又搬家,又规整房间,林缊月今天一定是累坏了。 他把书放在一边,伸手拂开碎发,覆住她巴掌大的脸,轻轻摩挲着脸颊。 林缊月感知似的,往掌心里蹭了蹭。 周拓低头在她的额头轻落下吻,就要把她抱起来带回房去睡。 刚托起膝盖,林缊月就迷迷糊糊睁眼了。 周拓轻柔的上托,“接着睡。” 林缊月刚才短暂的做了个梦,回到高中时,周拓又不让自己碰他。 她在梦里很是受挫。清醒的第一眼看见周拓,又噌的光起火。 “你笑什么笑?我不睡觉。” 周拓问她,“那你要做什么?” 林缊月还沉浸在那个梦里,性格神态也变得更像以前,一根食指戳他的胸膛。 “你才给我做了几次的泄欲工具?”她蛮不讲理,“我要那个。” 林缊月被周拓公主抱在怀中,在上楼的过程里逐渐清醒。 他把林缊月放在床上。 “等下,”林缊月半撑起身子,“收回刚才的话,我做梦还没醒过来。” 周拓幽幽的对着衣柜,过了会儿转头扔了套衣服给她。 他把什么都扔了,却还留着自己的校服。 “你好变态。”林缊月摊开自己的旧校服,上头还飘着周拓家洗涤剂的专属香味。 周拓凑近,摆弄衣领,抬头问,“是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上?” 她的肤色白皙薄红,稍一用力就会留下半天才消的红印。 周拓把衬衫短袖套在她的裸肩之上。 “手伸出来。” 林缊月乖乖把手臂从袖口伸出,周拓给她套好衬衫后又挂了条领带。 “做什么?”林缊月低头看周拓给熟练系上的手。 “系给你看,下次帮我。” 虽然周拓这样说,但林缊月总觉得他是想要当项圈来用。 上翘着的乳房抵到有些硬挺的衬衫校服。 他揪起衣领,一粒一粒的替她系好纽扣。 林缊月颈部肌肤有些敏感,周拓比她高出足足一个头,鼻息都喷洒在她的颈侧。 周拓轻柔的吻她,撩开裙摆,重力破开阴唇,粗壮的阴茎贯穿。 很久没做,林缊月腿抖得不成样子。周拓给她在身下垫了防湿毛毯和枕头。 双腿架在肩膀,这样的姿势进得过深。林缊月后缩,周拓握腰不让动,手伸进校服里揉搓。 肉穴里面吸着他,周拓忍住难耐,退出一些,又进到更深。 林缊月双腿酥麻地夹着周拓脑袋。锁骨上的汗“啪嗒”落下,湿掉她的衬衫。 炙热的温度隔着布料都传递到她的皮肤。 林缊月摸到衬衫上的领带,胡乱解开。伸手勾住周拓的后颈,往前一拉。 周拓俊俏的五官无限放大。他的眼神晦暗幽深,染了层情欲的味道。 林缊月越看越喜欢,拉近仰脸吻上。 两具赤裸的身体交缠。手臂缠绕,双腿磨蹭,分不清你我。 穴里的巨物又涨大些,微小的褶皱,也被一分一寸的碾平。 迷迷糊糊中,林缊月才发现手里的领带早就被周拓抽走。 他反客为主,咬着领带双手禁锢,身下一挺,确保她不再有力气挣扎,再抽领带把她的双手捆在一起。 “你……”林缊月再想挣扎,已经为时已晚。 她每挣扎一下,都因扭动而使阴茎进得更重。 裙摆散在腰间,纽扣松开,衬衫也皱得不成样子。 周拓俯下身子撑在林缊月左右。 她的脸颊因为高潮前的快感而发红起来,样子看起来半是愉悦,半是痛苦。 穴里却在经历另一番风潮。甬道四面八方的挤压,软又滑,差点就要把他推出去。 周拓情不自禁的闷哼一声。低头吻在她半遮半掩在校服里的锁骨,身下却快了力道。 他直起身子,更好发力。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林缊月。 “等一下……” 周拓不听,只是更沉更快。 她的洞口漏了两滴,腿抖得像筛子。周拓一个深顶,缓息片刻,急急抽出。 “哗——” 水花倾泻而出。 一瞬的失声。脑中白光闪过。 林缊月被那刻砸在头上的快感击打得缓不过劲。 双眼朦朦,周拓弯下身子,在她湿红的脸颊亲啄,替她解了领带,才翻身躺在她身边。 林缊月说:“你又捆我。” 周拓没有反驳。 “变态。” 周拓侧过脸看她,“别说的你好像不喜欢似的。” 林缊月对视上周拓还裸着情欲的双眼,移开目光,把皱成团的领带把玩在手心。 玩着玩着,坏心思又起。干脆爽快承认,“对啊,我就是很喜欢。” 她跨上隆起的腹肌,把领带从他脖下穿过。 “不是还说要教我怎么系么?”她胡乱的将两条带子交叉缠绕着。 花瓣似的裙摆散在腿上,周拓好不容易平下的呼吸又乱了。 藏在里面的穴口有意无意抵着龟头。 她哪里是要系领带。周拓要握林缊月的手,却反被她抵住。 黏腻迷糊动作一下变了样,快、狠、准。按住双手,林缊月用领带给他也捆了一个死结。 系死结的方面,她倒有些天赋。 “林缊月。”周拓嗓音沉沉。 林缊月一点也不当回事,俯视周拓在她身下无可奈何的样子,嘴角笑意更深。 两片肥厚的阴唇夹着阴茎。每磨一寸,身下的巨物就赤热一分。 周拓手被束缚,只能试图把她翻下去,“你先松开,我没……” “不要。”林缊月拒绝。 周拓被捆住双手,又加上她坐住腹部,囚徒似的,根本无处发力。 阴唇一缩,更是严丝合缝的包住。阴茎就酝酿着,发烫、发躁起来。 周拓勉强折起腿,把跨身在腹的林缊月弄得一个踉跄,险些让那东西戳进里面去。 林缊月往龟头处重重一碾。 周拓半仰起来的头又躺了回去。 嗓音沙哑,“我没戴套,林缊月。” “可你刚刚都没射。”她拍周拓脸颊,“放心,我就蹭蹭,不会进去的。” “不过你才多大,”林缊月探手在他凸起滚动的喉结上抚摸,“怎么就不行了?” 他分明是感受到她要高潮失禁,才临时撤出。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被林缊月曲解成这样。 周拓低笑,“我不行?” 嗓音听起来是有些咬牙。他被捆的双手就蜷着抵在裙上。 林缊月伸到底下调整,阴茎被更深的放进缝中。 她俯身打量周拓涣了三分的眸子,“哥哥让我爽到,我总要也帮下你吧?” 她亲亲周拓薄唇,娇红欲滴的双唇一起一合,“哥哥。” “想象一下我在给你口。”林缊月把他握拳的双手伸到校服里,对准自己的乳房,“还是说,想象,高中的我?” 周拓呼吸滞掉一瞬。 “野外。我们在帐篷。我挑起你的阴茎,舌头半吐出,你的阴茎送到我的口腔……” 周拓觉得燥热从底下升起,逐渐扩散,壮大,填满五脏六腑。 林缊月双手撑住他的胸膛,两片阴唇猛夹,上面遍布的阴茎也碾着她的敏感处。 咕叽咕叽,水声潺潺,好像真是浸在她鲜红潮湿的口腔里。 “……嗯……好大呀,吞不下了。” 周拓觉得理智在逐渐崩塌,他囚着的手在林缊月校服内,长开手掌狠狠捏住滚圆的乳房。 “……哥哥别按我的头,太深,我有点吃不进去……”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委屈,还有些含糊,好像真的感到不适。 微张的唇肉透着水润鲜红内里,周拓的目光胶棒似的粘在那张樱桃小嘴上。 林缊月吸吮他手指的时候也是这样,双腮微凹,卖力的要全部吞进去。 可这样小的嘴,含住那里,确实应该—— “噗——” 伴随着向上重耸髋部的动作,粘稠腥甜的精液糊满洞口。 水帘洞的门帘,黏腻的下滴着嫩白的稠状液体。 周拓羞愤的闭眼,脑里却都是那张漂亮鲜红的小嘴。 尾声(1/2) 周拓最后还是没有签下李敏给他的那纸合同,他最近正在自学司法考试。 如果一切顺利,周拓将辞去周氏的职位。 周佳文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不得了,他拍肩感慨,“你早和我说你志不在此,我也就不用这般大费周章。” 周拓笑笑,“也还是谢谢你。” 没有周佳文多嘴,林缊月那天也不会大晚上跑到自己病房来。 周拓从公司回家,推开门发现林缊月正蹲在地上清点夜爬要用的工具。 “探灯两个,她特地买的冲锋衣,水杯,补给的食物……” 林缊月还偷塞了两包巧克力糖,是她平时最喜欢的牌子。 周拓在她旁边蹲下,看见行李里装满了各色零食,毛毯,甚至于野炊工具。 “林缊月,”他无奈喊她,“明天我们是去登山,不是去野营。” “知道呀哥哥。”林缊月说,“我就是有些嘴馋。” 她说这话时,无意识舔了下唇,最近h市很燥,被口水湿润过的樱桃小嘴,半阂的鲜红唇肉。 他僵硬半瞬,又想起那天林缊月给他下的咒,在心中低骂一声。 林缊月察觉周拓的停顿,“怎么了?” “没什么。”周拓回神,按她的手,“别撕死皮。” 林缊月嘴巴发干就会起皮,她总忍不住用手去撕掉。因此嘴唇经常就像打过补丁的布,红一块紫一块。 周拓皱眉从把手中的袋子塞给林缊月。 “什么东西?” “润唇膏。” 周拓前天就提醒林缊月去擦,但她对此并不当回事,索要几个水灵灵的吻就当是滋润了。实际上连凡士林也没有。 “诶,什么口味的?”林缊月把润唇膏翻到背后去看,“柠檬啊?” 周拓瞥她一眼,“不喜欢?” 冰凉的柠檬薄荷沁入干裂的嘴唇,难耐终于得到片刻缓解。 她上下抿动,发出脆生生“啵”的一声,嘟嘴对周拓,“酸甜味的诶,你要不要尝尝?” 周拓不想弄的黏糊糊的,皱眉后仰,“不要。” 林缊月不乐意,打开唇膏给他也擦上,“你也来点。” 周拓平时不涂,他的洁癖不允许嘴唇油润。 黏糊糊的。周拓皱眉去找纸擦掉,林缊月却附身凑近,近到他能闻见她唇上的柠檬味。 丝丝缕缕的柠檬酸,嘴上更觉清凉。 吻着吻着就变味了。 周拓扣住后颈,汲取着要加深,林缊月推他,“做什么?” 周拓被迫分离,眼里还粘留雾蒙蒙的水汽。 林缊月轻咳声, “我只不过是帮你更好吸收,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周拓不理她,扣在后颈的手向前拉近,凑上去,敲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两人相吻的轮廓被初春的阳光熨了层金边。 远处看去,二人交缠的剪影像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皮影戏,也像最开始的那个雨天。 缠缠绵绵,和s市的回南天一样。 林缊月说以前那次没登顶,这回要和他一起在顶上看日出。 s山并不高陡。他们挑了条小路,握着手电筒,踩着树枝走。 山路僻静,深夜的山中偶尔传过几声狗吠,剩下的时间只有他们“塔塔”的脚步声。 树影斑驳,脚步窸窣,静得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喘气声。 “像不像学农的时候。”林缊月转头问周拓。 “为什么。” “你不记得了么?”林缊月说,“我们那时候晚上不就走的是这种路么。” 漆黑、安静、隐蔽。 市北每年的传统项目是把高三学生运送到郊区的农场基地学工一周,美名其曰劳逸结合。 那个时候他们每天晚上从农学基地破旧的礼堂听完讲座,几乎要跨越半个基地才能回寝室。 有段回去的路在桥上,没有安灯,乌漆麻黑的,只能看见远方的星星灯火。 林缊月就跟随着大部队慢吞吞的在人群里挪动。 印象里他们和八班的人走在一起,她又正好站在交界处。 那时她旁边另一边的是他们班里的某个男生,他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因为不熟,所以话与话之间存在着长长的沉默空隙。 林缊月很快就觉得无聊,一片寂静里,那男生突然蹦出一句,“你还蛮可爱的。” 她平日里和这位男生交流不广,今天为止才说上几句话。 林缊月着实被吓一跳,半天没出声。 “林缊月。” 右手边有人叫她的名字。 应该是八班的人。 她转头看,漆黑中看不清面孔。 过一会,那人又说,“你衣领半掖在衣服里。” 他朝自己倾斜过来,林缊月闻到初春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 “周拓。”林缊月松了口气,“原来是你。” 周拓嗓音淡淡,“你希望是谁?” 但林缊月脑里只惦记他刚才的话,“我衣领怎么了?” 周拓在黑暗里盯了片刻,这个笨蛋摸了这么久都没把衣领拿出来,居然会有人觉得可爱。 真可笑。 他扯住林缊月的校服袖口,示意她走慢些,然后倾身靠近,伸手将反折在里面的领子翻出。 “是这里。”他说。 “哦。”锁骨处的压力轻了。 林缊月摸摸平整的领口,难怪她总觉得今天的校服有些沉。 衣领掖出后,檀香味就立刻飘远了。 周围逐渐亮起,大部队陆陆续续下了桥。 他们两班在不同的宿舍地,下桥后就有拐点。 旁边密不透风的沉闷空气散了,专属于春天的泥土气息飘了过来。 她摸着衣襟朝旁边去,昏暗的大路上,周拓早已隐在人群中,不见踪迹了。 尾声(2/2) “你说学农那次。” “对。”林缊月说:“这么黑的夜路,你怎么知道是我?” “碰巧而已。”周拓微喘着气,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是吗?可……”她边转头说话边走,地上有小石子绊脚,站不稳差点摔倒。 周拓眼疾手快的捞住,“注意脚下。” 林缊月心有余悸,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没走多久,又顿住脚步。 周拓神情关切,“崴到脚了?” 林缊月摇头,“你听。” 周拓停住脚步,跟着她听了会,点头道,“嗯,这附近零散住了几户人家,有狗吠很正常。” “不对,”林缊月说,“好像是小狗的声音。” 出生幼犬的哀嚎由远及近。林缊月刚才就听到狗吠,现在走进才发觉是小狗的嘤咛。 她捏着手电四处搜寻,山间夜晚气温低下,天空已经泛白。 周拓提醒,“马上就要日出了。” 林缊月说,“我就随便找找。” 这条野山路四处都是枯干,野狗野猫流浪久了,听见一点动静,就会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再者,流浪动物身上携带着无数病菌,又脏又凶。周拓并不想碰。 无奈林缊月执意要寻声源,他也只好跟着四处探照。 他们翻过石阶,朝山坡下走了一点,终于在树丛遮蔽处的空地上找到一只嗷嗷待哺的幼犬。 “或许狗妈妈遭遇不测。”林缊月推测道。 她一走近,那幼狗就像知道来者并无恶意似的,眯眼匍匐着靠近。 一窝只剩一只在这里。大概率这是那窝里最孱弱多病的那只,被狗妈妈抛下了。 林缊月的世界总是这样明亮。大多数时候,她并没太有防备心。 善良、肆意、又坚韧的女孩。 她像那段黑漆漆桥路上浮在远处的星星灯火。 漆黑中虽摸不着,但瞥见一些漂亮的光晕,总是好的。 周拓在她身边蹲下。林缊月正从包里翻出牛奶喂它。 周拓盯着狼狈又奄奄一息的小奶狗拼命的舔舐吸吮,伸手轻触它的脑袋。 轻轻的,温柔的说道,“它能遇见你,真是太幸运了。” - 多亏了林缊月包里一堆没有用的东西,那只奶狗得以获救。 于是她走山路时连拐杖都不碰了,抱着用毯子包裹的奶狗,自言自语道,“该叫它什么名字呢?” 周拓淡淡说:“我没同意要养。” 林缊月抬头,“为什么?” 周拓沉默片刻,“因为总会分别。” 狗的寿命只占人类的八分之一。似泡影,也像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现在的快乐,不过都是透支以后的痛苦。 林缊月原本在心底准备了千言万语要劝周拓同意的话。她坚信自己总有办法让周拓妥协。 但她最后听见他这样说,准备好的话都烂在了心里,点头轻应,“知道了。” 勃雷的事发生一次就够了,林缊月想,她不想再逼周拓做出违心的事。 登顶的时候,太阳已经露了个头。 晨曦从云层里四散出来,他们找了石墩子坐下。 天光渐亮,林缊月才发现救下的是只纯白的奶狗。一部分的毛缕打柳,被泥土蹭成灰色。 等会下山找找有没有愿意收养的人家,她盘算着。 两人在晨曦光晕中无言坐了会,初春的阳光熨烫着脸颊。 “好暖。”林缊月坐在阳光里,侧脸被镶上金边。 周拓与她共享的同片阳光,他转过头,看见林缊月正嘴角噙笑,望着怀里的那只已经沉睡去的小白狗。 他又转回,沉默一会。 片刻后。 “养吧。”周拓说。 林缊月变成了慢动作。 抬头,张嘴,惊讶的看自己。 无声的金色阳光里,好像是在问,真的可以吗? “嗯。”周拓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头顶,“我们可以有一只属于我们的小狗。” 十八岁的伤口,不可以让它在二十五岁还没愈合。 林缊月可以,那他也可以。 …… 自从周拓用同意收养后,林缊月就兴致勃勃的添置了各类狗粮,狗窝,小零食,以及各色玩具。 客厅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周拓获林缊月允许,给它起名小雷。 小雷是只白色土狗,两只耳朵耷拉下去,眼睛水汪汪的,一见林缊月训它就歪头,扮作听不懂的傻样。 实际上聪明的很,知道摆出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林缊月要会于心不忍。 小雷住进家中一个月,已经逐渐熟悉家中环境,知道这家男主人不喜欢它上二楼。但女主人却会偶尔偷偷带它上去参观,做贼似的,一会就又把它抱回客厅。 小雷一个月大,林缊月给它举行狗生第一个生日。 她花费一下午,做了卖相不佳的酸奶蛋糕。端到小雷面前,它只是凑上去嗅嗅,并没有展现出很大的兴趣。 林缊月要挟,“你不吃我今晚就给你丢到深山老林。” 小雷马上狼吞虎咽,林缊月心满意足,快乐过后又有些心酸,抱着小雷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你家。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你是妈妈最好的小狗。” 周拓在旁边看,轻吁一口,嫌弃她肉麻。 林缊月翻白眼,“怎么,怕小雷分走我所有的爱?” 周拓把小雷吃完的残羹收拾干净,“你以为我会怕这个?” 端着狗盘子去厨房洗碗了。 周拓从地下室端出有些落灰的四方盒子。 他一推门进来,小雷就绕在自己跳个不停,林缊月被转移注意,暂停了电影。 她指周拓,“有些眼熟。” 周拓说:“不是给你的。” “不给我,那还给谁?” 棉花芯还保留着当初周拓拿剪刀划开残破样子。 里头的灯泡因此完全显露出来,放射出的灯光显得更亮、更暖、也更闪耀。 周拓很犟,“是我给小雷的生日礼物。” “哦。”林缊月忍笑,“我也喜欢你。” “只有喜欢而已?” “好啦,不会乱扔东西的周老板是有点帅。爱上你了。” 周拓把灯屋放在客厅专门用来展示艺术品的架子上,就拼图的下面。 合在一起,才像家的样子。 “我也爱你。”他用微乎其微的说。 “我都知道哦,哥哥。”林缊月走过去牵他的手,“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电影?” 看的是部爱情片,一共分三部。 两人从火车上遇见,下车后决定相度一天。分别时又约定一年后在车站再见。 他们看的是最后一部。 男女主角结婚生子。婚姻变得沉闷、枯燥,他们都十分怠倦。 最终两人在异国的希腊酒店大吵一架,彼此揭着对方的伤疤。婚姻数年,他们都犯了些错。 女主席琳跑到湖边的餐厅冷静,男主杰克找到她,想方设法哄她开心。凑近给给她念了首杜撰的,有关时空机器的诗。 但席琳并不买账。 “不要再玩这种愚蠢的游戏了。”她说,“你没听到我刚才在房间里说了什么?” “听见了。”杰克说:“你说你不再爱我。” 所有方法都不奏效,杰克受挫的把那张空白的薄纸夹在手间乱晃,“我觉得你只是说的气话,但你要真这么想,那……” 他转头逼视席琳,“如果你以为我是条狗,总是会回来找你,那你错了。” “你想要真爱,这就是真爱。因为这就是生活,不完美,但很真实。如果你看不到这些,那你就是瞎了,没招了。” 杰克把诗页揉成一团丢在桌上,不再看她。 林缊月看见这个场景的时,正窝在周拓胸膛,小五在她脚侧睡觉。 “吵这么凶。”林缊月哈哈大笑,抬头问周拓,“像不像我们?” 周拓皱眉,“哪里像了。” 他揉磨着林缊月的脸颊,“但他说的没错。” 林缊月已经拥有他几乎是倾尽所有的爱了。 即使这样,他们之间,也并不总是完美。 因为这就是生活。 影片的最后,席琳偏头很久,最终她转向杰克问,“那你诗里的时间机器,究竟要怎么运转?” 林缊月往周拓怀里凑得更近。 墙上挂着那副风雪夜归人的拼图。 圆月当空,滋养着底下怠倦归家的人们。 林缊月丢掉的从来都不是那片月亮,失落的也不只是冬日拼图。 经过好久,她才发现,周拓才是自己生命图腾中不可或缺的绝对唯一。 寻觅到最后,原来最好的结局,早就被命运编排进故事的开端。 -正文完- 番外:纪念日 实习生小王进来送表格时,看见周拓已经在理文件了。 “周律,今天这么早下班?” “嗯。”西装革履的男人抬手看表,“今晚有事,你的东西放在桌上就好。” “好,周律。” 她看见周拓的无名指上有枚银戒指闪闪发光。 小王刚来不久,只知周拓在所里一战成名的光荣事迹。 那传闻在瀚宇传的很广:破例只用三年就坐上高级合伙人的位置,还是半道出家换了行业,实在算的上是天赋异禀。 工作中也是绝对的严苛,对待法案和条例如数家珍。 不知道这样客观、冷静的男人,居然已经英年早婚。 “叩、叩。” 指骨节敲击桌面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周拓淡淡问她,“还有什么事?”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出神,连忙摆手道,“没事了,周律明天见。” 边说边后退,转身灰溜溜地开门逃了。 周拓把西装外套从衣架上取下,挽在手臂,拎着公文包疾步向公司外走去。 在茶水间倒咖啡的李律正好看见周拓路过的侧影,诧异道,“周律今天这么早就走?” “真稀奇。”刘律在一旁接话,“周律平时加班起来都不要命的,且最近他手头上应该不止一个案子,怎么走的这样步履匆匆?”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赵律师从外面凑来,他刚结束收尾工作,心情十分不错。 高兴的时候,他就愿意多说一点,“人家是回去庆祝结婚纪念日去了。” “纪念日——?”众人哗然,“周律什么时候结的婚?” 疏离又冷漠的周律对他的私生活讳莫如深,平日里加班又加的凶,大家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又是律所里的一位黄金单身汉。 “你们都不知道?”赵律惊讶,“他无名指上那枚戒指,你们当是摆设?” 一经这样提醒,众人才想起来平时在周律的无名指上确实有枚耀眼光亮的银戒指。 奇怪的是,没人怀疑过那枚戒指居然是婚戒。 “你这消息准不准?”李律将信将疑,“怎么就你知道周律结婚,这不会是什么假消息吧?” 赵律神秘一笑,“这你就别管了。” 赵律转为瀚宇的正式员工还没超过一年,在这之前是周律带他。 入职考察期有段时间总是加班。 某个昏沉的夜晚,蝉鸣聒噪,自己苦着长脸下楼拿外卖。 凉爽的晚风从大门口送进来,带着初夏温吞的躁意。 赵律在货架上找寻着自己那袋孤零零的黄焖鸡米饭。 随着阵夏夜晚风,不知从哪飘出一声娇嗔,“我都下班了,你怎么还没结束?” 他不由自主朝声源望去,应该是从一辆商务车里传来的。 半敞的车门,看不清里头说话的人脸,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路边的街灯打在侧脸,融化了坚毅深邃的五官线条。 男人侧身体挡住车门,双手托举,一直伸到车里,应该的捧着车内人的脸。 “你先回去,今晚不用等我。” 车内传出的声音有些不耐,“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男人拇指轻轻摩挲,即使是从侧面,也能看出眼波转着柔意。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这我怎么会忘?” “哦,原来你还知道。”看不清车内人脸,但声音听着像是在赌气,“我还以为这些天周律加班加的都忘的精光了呢。” “不会。我们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当然会好好过。” 那个男人说着,伸头进去对司机说,“先送她回家。” 车里的女人不服,“我要等——” “乖。”男人低落一吻,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透着厚重的车门传来闷闷的抱怨,“哎,你怎么耍阴招——” “咻——” 车子开远了。 好一个调情的画面,赵律看得津津有味,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手里热腾腾的晚饭。 车身开远,那个男人转身过来。 啪嗒。 外卖袋掉在了地上。 赵律到底还是信初入职场的小孩,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那个自己看了半天热闹的男人,居然是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上司周律师。 周拓对于那诧异的神情倒表现的自然,微微颔首,提醒道,“小赵,你的饭掉了。” 赵律那时还是小赵。被抓包,很是慌张,赶忙低头拾袋,紧赶慢赶的跟上周拓。 “周律,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那张淡漠的脸上是赵律平日里少见温柔的神情,周拓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去年。” 小赵突然明白原来这段时间周律的昼夜颠倒,原来是为了明天的结婚纪念日。 他马上狗腿的表忠心,“周律不用担心,我今晚一定帮您把项目的收尾做好。” 谁知周拓只是扫他一眼,“收尾我来就行,你加班这么多天,今天就回去睡个好觉吧。” 语毕,电梯门开。 周拓走入公司,留小赵一人凌乱。 听完这个故事,唏嘘声四起,都骂他,“小心周律明天起诉你散播谣言。” 赵律急了,“不信你们明天自己去问周律!” 番外:圣诞篇(1) 又一年圣诞夜。 周拓和林缊月请了年假去英国玩,住在最初那纸合约中的别墅里。 这间别墅后来由周拓监督,林缊月执掌大权,按照她的审美重新又装修了一遍。 挥金如土的切尔西,他们的室内装潢居然意外的简朴。 灰木制调餐桌,燃火壁炉,咖啡色的麂皮沙发,摆一杯热可可在手里,简直是副完美的冬日畅想图。 林缊月倚在台上泡热巧,冲进已经加热过的牛奶。香甜的可可味四溢。 “你要吗?”林缊月探头问周拓。 “不用,你喝就好。”周拓正坐在餐桌上处理律师事务所的案子,噼里啪啦的将键盘打响。 “哦。”林缊月继续搅拌杯里的热可可。 周拓如愿通过司法考试后,入职了一家红圈律所。 从少爷变成打工职员,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忙碌的工作日常。 林缊月捧杯出来,看着几案上聚精会神的周拓。 热可可见底的时候,周拓正合上电脑。 他一抬头,就见到林缊月若有所思的神情。 “在想什么?” 沙发因又多一人的重量而微微下陷。 林缊月把自己侧躺,顺着周拓伸来的胳膊窝在他的怀里。 “没什么。” 周拓摩挲她的脸颊,因为她的回答而轻轻皱眉。 “林缊月,想说什么就说。” 她平躺在周拓大腿,想了半天才开口问道,“这样真的值得吗?” 周拓知道她在问自己辞去周氏职务的事。 “哎。”林缊月戳他毛衣上粗织线条的纹理,“你要是现在和你妈妈求个情,说不定她就让你重新回去了。” 职务是他自己主动辞去的。那份赠与的股份也没签字,李敏知道后被气了个半死。 “值不值得的问题,”周拓握住她捣乱的手,“她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么。” 那年他们双肩包里的教科书经常弄混,不是周拓的语文书到了她包里,就是她的数学书跑到了周拓那去。 好几回上课,她翻来覆去都找不到自己的书。就知道又拿错了,掏了好久,也没找见多出一本的教科书。 只有本上下颠倒的法规书,上头做满笔记,书页也已经泛黄了。 “好吧。”她确实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 “只要你开心就好了。”林缊月把头埋进他怀里蹭动,因此声音闷闷的。 被抓在掌心的手挠动,像小雷兴奋时躁动不安的爪子。 “林缊月。” “怎么了?”林缊月不解。 周拓声音听上去有些欲言又止,林缊月奇怪,从他腿上离开,目光上移,看见周拓一言难尽的神情。 什么东西戳着她的脸颊。 林缊月马上反应过来刚才下意识去蹭周拓,那个部位是他的…… 周拓像树苗一样把她连根从沙发上撩拨起,一头揽过后脖子,捞起她的纤细匀称的小腿。 林缊月整个人就被周拓架空了。 “哎,你做什么?”失重感让林缊月有些不安,“你先放我下来,你……” 周拓带着她走向卧室,扔在床上。 “当然是,”他低头俯视时的眼神雾蒙蒙的,“做点甜蜜的事情了。” 周拓右手绕到一边,逮住压在被子下的那抹鲜艳诱人的红,哗啦一声抽出。 是镂空的胸罩和蕾丝束腰,尾部是丁字裤设计,还带了个滚圆的白色小尾巴。 “不解释一下?” 周拓耐心地把每片镂空蕾丝翻正摊在床上,目光好整以暇的对上她。 林缊月望着那布料稀少的轻巧小衣,哑口无言,“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提早半个月准备好的情趣内衣。 本想给周拓个圣诞惊喜,谁知被他捷足先登。 周拓把她翻过来,像拆解礼物一样拆她的衣服。 想起林缊月今天早上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 “你要藏,也藏的好些。” 今早他在卫生间洗漱,听见一阵窸窣声,探身出去确认林缊月是否醒来时,就撞见她那做贼心虚的样子。 和他们家小雷做坏事后的神情一摸一样。 周拓给她穿那件小衣的时候在尾巴部分停留时间过长。 林缊月手指插进他毛茸茸的头发里。 “看什么?” 肉穴夹着情趣内裤的稀少布料,连盖也盖不住,阴唇从两边挤出。 周拓把欲遮还羞的丁字裤拨到一边,让那肉嘟嘟的大阴唇夹住,紧闭的花穴已经溢出透明粘液。 双指牵出体液,周拓看着粘连在一起的银丝。 “你好湿。” 林缊月不由蹭着他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凸出的位置正好怼上她红点。 正磨得起劲,周拓的手却带离穴口,她欲求不满的看向周拓。 “怎么不继续了?” 她白皙的身体配上艳红又若隐若现的蕾丝内衣,在室内拉上窗帘的暗光里,像滩不小心打翻的牛奶。 “我们玩点好玩的。” 周拓大掌重拍臀,引林缊月到窗前,手指撩开遮光窗帘。 外头的天光顺着拨开的空隙照进,那一小处裂缝,正能让屋内的人看清窗户外的模样。 林缊月被他压着,手撑在冰凉的玻璃上,炙热翘起的性器正抵住臀缝。 周拓并不着急,只是沿着臀沟摩擦。 林缊月腿软得要站不住,转头娇嗔,“哥哥,什么时候进来?” “别看我。”周拓把她的脸转回去,手越过她把窗帘又拨开一些,“看外面。” 埋在缝里的性器又涨大一分,周拓按住她的腰,冰凉细滑的背部肌肤,带着蕾丝略粗糙的布料扎着小腹。 “什么时候,你说了算。” 他不让自己转头,林缊月就伸手去摸巨物,用触觉描绘遍布青筋的柱身。 林缊月把玩,找到滚圆的头部,微微下陷的那块。 趁其不备,掐住冠状沟,用拇指重压,如愿感受到周拓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后肩。 “林缊月。”周拓声音有丝切齿,“有时候真不知该拿你……” “哥哥,”林缊月打断,“操我,就现在。” 番外:圣诞篇(2)(h) 帘子又被撩开一分,林缊月可以清晰的看见圣诞前夕,屋外空旷,一个人也没有。 别墅四周被高墙围着,拥有精良隐秘措施的富人区。 阴茎顺着臀缝下滑,准确无误的在一堆繁复的带子和蕾丝点缀之中找到已经湿润的洞口。 最小码的情趣内衣给她都有点大了,被他揉搓间弄歪了样式。 林缊月面对那条窗帘缝隙有些害羞,转头说,“哥哥,我不要这样……” 周拓不答,只是伸手帮她整理身上歪斜走样的小裙。 酥酥麻麻的触感点在背部,林缊月心安理得地享受,背部的手停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抵在洞口的阴茎突然塞了进去。 深得她发抖。顶开宫口的爽感和痛混杂在一起。 林缊月什么也顾及不了了,只能揪着窗帘仰头,快感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连站着都有些费劲。 滚烫阴茎带着热气要熨平她体内每一处褶皱。 周拓这样,是想把她给操死。 将近年关,两人都忙得团团转,一个多礼拜里才做这一次。 周拓将忍耐一个礼拜的欲火填满林缊月早已湿濡的体内,在她身上演奏一首歪斜走样的圣诞颂歌。 又是一记深顶,林缊月腿站不直,弓着背,揪住窗帘的五指发白。 静谧的午后,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脚步声。 有个男人拎包从东边走了出来。 林缊月抖着手去拉窗帘,被背后伸出的手按住,那人居然又挑开几分。 “你说,他要是看见了,会怎么样?” 他的语气是罕见的轻佻,带着觊觎,身下的撞击却不停。 “你……敢……?” “为什么不。”大手越过她的肩,要将帘子打得更开。 林缊月有些急了,腾出一只手打他的青筋暴起的手臂。 她眼见讨不了一点好,只好带着哭腔求饶,“哥哥……” 那双要绕过她去拉帘的手突然调转方向,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力道重的她喉咙发紧。 林缊月那满嘴飘溢的呻吟和告饶全都堵在了喉咙口,滴水不漏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室内变成静音。只有两人身下交合处传来肉体四溅的水声。 内壁重重挤压着他,更多的汁水从伸出涌出。 周拓最知道怎样掐她能让她爽。 刚开始控制不好力道,经常让林缊月在窒息边缘排换。林缊月也不说,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等他放开了,才蜷缩着幽幽的说:“哥哥,你刚刚差点把我掐死了。” 后来他试验几次,就发现要掐的让她正好说不出话。 林缊月喜欢他力道重,重一点她更有安全感。但也不能太重,太重了她会背过气。 林缊月的小穴开始有节律的重重收缩,她也不躲窗帘缝隙了,一股劲扭身往前。 窗外的陌生男人快走到最远处的铁门口,思索摸兜,稍有转身迹象。 哗啦—— 窗帘被周拓腾出的另一只手锁好。 林缊月的快感要到临界值,她被周拓掐的喘不过气,身下又被捅的不住筋挛。 她憋着一股劲,想在临界值之下让自己缓缓,但周拓却在这时加快了速度。 撞击快得像拿皮带在抽她,臀波一阵过一阵。 临界值被突破了。 林缊月爽得难受,快感从天而降,网住她的整个身子。 越过那个临界,周拓每顶一下都让她万分难耐。 好像万千蚂蚁在身上躁动,林缊月再忍不了,要躲开那粗壮在体内翻涌的阴茎,可是再怎么逃,前面都是被帘子覆盖的坚硬玻璃。 她猛力拍打周拓的手。 周拓不为所动,身下的撞击更快、更狠。 带着股猛劲,像要把自己敲章融入她体内的速度,直直打进。 全身的五感都集中在身下,林缊月腿抖得不成样子,想发出声音,喉咙也被堵上。 手也使不上力,只能垂在虚空中,任由周拓在身后顶臀操进。 抽插间水漏了两滴出来。 周拓拔出的那刻,林缊月的穴口喷出大片大片的白花花的体液,浇湿了睾丸。 林缊月弹射般的跪在了地板上,所有被锁上的呻吟声汇聚成一声爽脆的叹慰。 “啊……” 她纤细的双腿弯曲着,不住相互摩擦,还没从快感中回魂。 周拓也没好多少,整个人还被情欲笼罩,但他还是弯腰伸手捞起林缊月。 他的手臂感受到林缊月的小腹在规律的收缩,周拓情欲下脑了几分,懊恼自己没控制好。 “难受么?”他柔声问,林缊月没回答。 周拓把她放到床上,“地上凉,要躺去床上。” 林缊月被快感浇筑得没了人形,回过神来时一股强烈的羞耻将她围绕。、 酣畅,舒爽,连带着她也说不清的莫名委屈和羞愧通通不讲道理的涌上心头。 喉咙发紧,鼻尖也开始发酸。 她不想让人看见,干脆捂着脸挡住。 “怎么了?” 周拓听到一阵嘤咛,转过头看见林缊月捂脸啜泣。他第一次看见林缊月在事后掉眼泪,心疼得一塌糊涂。 “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他想扳开手给她擦泪,但林缊月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劲,死活撬不开个口子。 最后只听见她断断续续从喉咙里吐出音节。 “哥哥……” “……你把我操的太爽了……” 番外:圣诞篇(3) 卧室里,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周拓看身侧那人安稳的睡姿,伸手将被子盖过她的肩膀。 他本以为林缊月今晚会辗转难眠,没想到倒意外睡得香甜。 安静的卧室,突然听见身侧一声叮咛。 担心听错,周拓垂头靠近,发现她果真叫了声什么,仔细辨认,大概能听出是在叫外婆。 ……阅读灯被熄灭,周拓缩进被窝。 他的手臂绕过后腰,将人带进自己怀中。 他的女孩。 如果今夜圣诞老人造访,自己唯一的愿望,就是林缊月能够睡个好觉。 …… 林缊月确实睡了个好觉。 她梦见多年前被大雨困在外婆家的那个晚上。 他们正准备开锁进去,门倒自己开了。 后面站着的,是依旧健康硬朗的张秀华。 林缊月从没想过她能有一天能真的敲开这扇门。 “外婆……” 张秀华却眉头紧锁,有些凶的打断她,“快去洗澡,你们这样,还想要感冒不成?” 分别洗好澡,两人被安排在三楼的空房里。 张秀华在楼下煮牛奶,林缊月和周拓穿短袖应急,因此只好窝在被子里取暖。 林缊月说:“你的脚碰到我了。” 周拓说:“明明是你先伸过来的。” 林缊月被发现了也不伸回去:“好吧。其实是因为我还有些冷。” 周拓听罢,握住脚掌,掀开短袖。 林缊月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想收回去,“哎,你……” 周拓却按住脚踝,脚掌压在腹部,那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生体温最高的地方。 可他的声音却淡淡,“不是说冷吗?就这样。” …… 晚上她和外婆睡在一张床上。 林缊月记得自己说了好多好多,说寄宿生活,说她一点也不喜欢住家的儿子。说学校的数学课有时候听得懂有时候听不懂。也说其实有点想林润刚和张婉清。 张秀华只是静静听着,直到那连绵不断的念叨声消失,过一会,就传来一阵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我看那个叫周拓的小子,对你也还不错。” 她转头抚摸林缊月依旧稚气的圆润脸颊,感慨道,“小月真的长大了。” 外婆久违出现在梦里,林缊月醒来心情好得不成样子。 她醒了,发现周拓难得还闭着眼,眉头微蹙,样子看上去居然还有些严肃。 她玩心四起,伸指从给他按摩眉头,刚触上不久,那人就睁开眼睛。 “醒了?” “嗯。”周拓的样子神情恍惚,任由林缊月在他脸上动来动去。 “被我吵醒了么?”林缊月心虚,“怎么这个神情。” 周拓终于意识过来,把手攥住,“我好像做梦了。” “你居然也会做梦?”林缊月觉得新奇,“梦见什么了?” 周拓似乎没完全清醒,反应还有些迟钝,愣了会才回答,“我们被困在老房子里的那个雨天。” “不会吧,”清早的温存消失,林缊月睁眼,脸上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我也做了一样的梦。” 周拓回神,看见林缊月已经换了姿势,趴在床上,脸颊贴着他的肩。 他喃喃道:“是么?” 林缊月笑,“哥哥梦见我了?内容不会是什么不可播的十八禁吧。” 她的眼神觊觎朝上,莫名像小雷获奖励前亮晶晶的星星眼。 “别胡闹。”周拓皱眉,想了想说:“……我好像是,梦到你外婆了。” “切。林缊月龇牙嘿嘿的笑,“你以为就你一人梦见?” 周拓愣住,“你也是么。” “对呀。”她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心满意足地滚来滚去,“我还和她说了好多话呢。” “哦。”周拓和她对视,不肖片刻,愣神就消失殆尽,他眼睛可疑的弯了下去,嘴角上扬。 眼底桃花潭深不见底,周拓挑眉,“你以为就你和她说了话?” 林缊月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周拓侧过目光,“字面意思。” 他把被子掀开一角,林缊月跟着他坐起来,揪着周拓的睡衣不放。 “你先和我讲,她和你说了什么?” 周拓被蛮力攥住,弹坐回林缊月身边。 “记不起来了。” “不信。你记性这么好,梦都记不起来?” 周拓耸肩,“你不知道么,梦只有在醒来的那几分钟记忆最深,我只记得个大概。” 林缊月回忆,好像确有其事,又从周拓嘴里撬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你是嘴硬吧。你擅闯我们家私宅,我看外婆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 “哦?”周拓并不在意,“但我怎么在梦里觉得你外婆对我倒很和蔼?” “哎——?你不是说你忘了?” 周拓连忙站起身去浴室,眼角和嘴边是压不住的笑意。 “早餐想吃什么?等下给你做。” …… 在周拓的梦里,林缊月被张秀华凶去洗澡了,他一人拖着湿漉漉的身子站在客厅。 老房子里挂在墙上的电视机械地播放着时代电视剧。 浴室内传来花洒水声,淅淅沥沥。 张秀华自顾自坐在沙发,对这个不速之客并没有展现出任何该有的待客之道。 周拓缄默的站在电视机前。 张秀华磕着瓜子,嚷嚷道,“挡着我了。” 周拓往旁边挪动。 电视放到张秀华烂熟于心手撕鬼子的桥段,她终于失去兴趣,“同学。” 周拓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张秀华又叫了声,他才转过来,随林缊月叫,“外婆。” “喔唷。”张秀华被他这样的称呼吓了一跳,她本来是想给这小子个立马威,谁知道差点装不住样。 顷刻又肃回了脸,不屑的审视,“你就是周拓?” 周拓点头,“是我,不知道缊月和你说过没有,我是……” “哦。”张秀华说,“我都知道。缊月和我说过了。” 显然这在现实里是不可能的,林缊月那时每年和张秀华的通话次数无限趋向于零,不然她在往后几年了里也不至于如此不愿意原谅她自己。 但在梦中,周拓不知怎的,居然觉得张秀华的话十分可信,一点都没有怀疑的就点头默认了。 张秀华问,“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梦里的周拓还以为他们在上高中。 他问张秀华,“缊月是怎么和您说的?” “你以为你们瞒得住我这个老人家?”她哼了声,从鼻孔里出气似的,“我吃过的盐比你们两个走过的路都要多。” 那时候想要和林缊月确定关系,比登山都要难。 周拓如实回答,“我不知道缊月是怎么和您说的。但是在我这,她还没同意。她不同意,我也只能尊重她的想法。” 听着和她孙女会办出来事情一摸一样,张秀华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 说到林缊月,她语调不免就轻了下来。 “缊月算是我养大的。不要看她平时咋咋唬唬,心思却很细腻。” “她刚上幼儿园那阵,我有天有事,要送她到邻居家照看半天,这孩子就是死活不肯去。我当时不懂,以为她耍小孩心性,急的直骂缊月。缊月葡萄大的眼睛里含了两汪水潭,就是不眨眼让它淌下。一张小嘴闭得紧实,一个字也不肯说。……我后来才知道是隔壁小孩骂过她没有妈妈。她记仇不想过去。” “……我其实对她并不担心。我的外孙女,她这么坚强这么倔强。未来的日子,她一定会靠自己完成任何她想要做到的事。这些我都不担心。唯一有件事,我却感到害怕。我怕她一人孤零零的在世上漂泊。缊月面上不说,实际上不想被人抛弃。所以在别人把她抛下之前,她先把别人丢下了。” “你们两个的事情我没有权利过多评价,但至少,我希望你不要做那个先把她放弃的人。” 周拓脑中竟出现林缊月蜷缩着在夜里哭泣的画面。 他的心跟着软得一塌糊涂,“外婆,请您放心。” 周拓斟酌半天,加了前提,“只要林缊月不把我抛下。我想,我将会永远对她好。” “你要说到做到。” 周拓还想说点什么,但浴室那边传来莽撞的推门声,哗啦啦的,踢踏着拖鞋,还有她那一路高歌的喊声,“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张秀华去给她裹棉服,叮嘱林缊月,“上三楼。” 走上几节楼梯,又转头看周拓,“干净的浴巾在左边的柜子里。你身上也都淋湿了,去洗澡吧。” 周拓像个局外人,窥探进别人家的温馨时刻,被张秀华一说,才意识到他的湿衣服也贴着身体。 但他却感觉不到寒冷,只是脸上痒痒的。 鸟鸣声破入梦境,周拓睁眼的第一幕,是林缊月的手在抚弄他的脸。 周拓晃神了。 这一刻的温存居然不是梦。 是才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遇见过过最好、最值得的珍宝。 番外:圣诞篇(海滩) i y uz ha iw u.x yz 英国的火车在圣诞这天全面停运。 周拓开车带林缊月去离伦敦车程一小时远的海边。 他们来之前已经计划好去马尔盖特。 马尔盖特是海滨小镇,海岸线干净漂亮,海水在天气好的时候澄澈幽蓝。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海滩静谧,这个季节几乎没什么游客来。 早餐被打包好装进纸袋里,林缊月坐在副驾驶。 黄油可颂面包的香味淡淡,她咀嚼品尝,车里的广播放着圣诞赞歌。 一路上的风景从城市的冬日风景,逐渐变成小片小片的草地。 到后面途径的无垠草地上,还依稀可以看见低头吃草的羊群。 “不知道小雷怎么样了。” 林缊月拿出手机翻找照片。 离家前它仿佛感知,蜷缩在她的行李箱里不肯走。 她多次抚摸小雷的头告诉它自己只是远途旅行,一个礼拜后就会回家。本文将在y uz ha i wu.n am e连载 好话说尽,才终于同意从行李箱里出来。 “这么倔呀,”周拓抚摸着小雷毛茸茸的脑袋,“连性格都随你妈妈。” “我倔?”林缊月看着周拓逐渐变得通红的鼻尖,“……究竟是谁过敏还偷放它上来。” 要知道,它最初都被周拓勒令禁止上楼。 “是谁呢?”周拓用手背蹭了蹭开始红痒的鼻头,“反正不是我。” 林缊月看着小雷窝在行李箱里的照片愣神。 周拓面对林缊月的自言自语倒是淡定,目视前方,悠悠地说,“小雷么?它应该好的不得了吧。” 林缊月点开微信,终于在最上面的看见章筱给她发来消息炸弹。 全都是小雷被她家三花暴揍的照片。 章筱留言给她: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林缊月放大看那些照片,人家三花揍小雷的时候都没有伸爪子,倒是小雷面容得意跋扈,一看就是先主动去招惹是非的。 好家伙,原来父母远行,家中逆子还有另外一副面孔。 再看章筱的留言,就变得正话反说起来了。 林缊月为她不孝的狗儿子道歉:教子无方,请章筱和三花小咪再忍几天,她就要回去了。 “咔嚓”关了手机。周拓还真说的没错,小雷确实称霸一方。 她好奇,“你怎么知道?” 周拓哼了声,这个观察在心中积攒已久。 小雷犯错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把家中名贵的沙发啃得没形。 告饶的样子却尤为可怜。自己一狗就默默躲到窗帘后面。 被他们揪出来也不反抗,蜷缩着趴在地上,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林缊月怒急攻心,看着名贵的家具感到万分心痛,“你装什么可怜?” 一通责骂过后,小雷还是原样趴在地上,林缊月弯腰一看,对旁边的周拓说:“它好像哭了。” 林缊月嘴毒心软,责备小雷的样子劲劲的。但只要一看见它的眼泪,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周拓不和稀泥,适当的时候也会教育。 在她面露愧疚后,小雷脸上的无辜全消失得一干二净,站起身摇着短短胖胖的尾巴朝林缊月挪着过去了。 林缊月没留意,周拓倒观察的一清二楚。 “……”林缊月伸手摸它,“下次还犯不犯错了?” 小雷最知道自己的优势是可爱,也知道怎么做才会讨妈妈的欢心,拿圆滚滚的脑袋拱她的手。 林缊月果真就气消了。 “我还以为它每次都知错了才这样的。”林缊月听完瞪大了眼睛,“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落入它扮可怜的圈套里去了。” “说的好听,”周拓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你肯定下次还会心软。”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场景最近总是让他能遇见很久以后的未来。 “心软就心软好了。”林缊月无所谓的说,“反正不是还有你么。” 周拓在小雷心中的形象是威严的男主人,比起林缊月,它确实更怕周拓。 虽然周拓不打也不骂,但不怒自威的样子让小雷察觉到他似乎拥有让自己随时滚回山沟沟的能力。 “有点不公平。”周拓喃喃,“我有些时候,也想唱唱白脸的。”- 到马尔盖特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因为是圣诞的缘故,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任何餐馆开业。 他们早在几周前就已经定好住在海边沙滩上一处房车作为住处。 房车位置隐蔽,面朝大海,透过车窗就可以看见日出和夕阳。 阴雨连绵的英国,圣诞这天却艳阳高照,像是太阳在冬眠期的回光返照。 房车的主人给温馨舒适的屋里挂满了暖黄小灯,欧式中世纪印花的桌上,给他们准备了新鲜的司康和甜点。 “房东说冰箱里有瓶香槟和一些简单的食材,可以在灶台上生火做饭。” 林缊月将桌上房东留下的纸条倒过来给周拓看,“她还祝我们玩的开心诶。” 周拓用打火机给灶台点火,先烧了壶热水给林缊月喝。 冰箱里的食材都是些健康的蔬菜、牛排。 他洗干净手,背对着林缊月准备食材。 不大也不小的房车空间里,林缊月半依在沙发床上看周拓忙碌的背影,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蠢蠢欲动。 像家里那盏永亮的灯。也像最后一片扣上的皎洁明月。 这种感觉是淡黄的,镀着金光,在胸膛中的某个地方闪闪发亮。 背后一暖,腰身多了两只小手环绕。 “已经饿了吗?”周拓挪不开身,只微侧头,对从身后环住自己的林缊月说,“还要一会儿,你可以先吃点司康。” 林缊月摇头,周拓切菜的后背一耸一耸的。她将脸埋进他灰色的羊绒毛衣里,那股檀香味依旧令人安神。 再抬起头来时,她将半截身子探到前面去看周拓起锅烧油。 “大学的时候司康吃厌了。我当然是等你一起。” 周拓简单的煎了点牛排和青笋,林缊月把冰箱里房东为他们准备的香槟开了。 两人就这样简单地吃了顿饭。 收拾好的时候将近下午三点,太阳回魂,透过车窗照进暖洋洋的让人犯懒。 林缊月拖着毯子吵着去沙滩晒太阳。 周拓笑她大冬天的吹海风,算什么晒太阳。 林缊月叫他知足常乐,这点阳光在英国已是罕见。 周拓又怕她冻到,搬出厚毛毯叫她到时候冷了盖上。 林缊月摊开毯子,趴在沙滩看书。 这片沙滩位置隐蔽人烟稀少,只有一辆房车停靠在树边。 三点钟的太阳让人产生一种沉溺之心。 林缊月看的昏昏欲睡,用手臂枕着脑袋,隐约感到身旁的毯子多了道重量。 她用书盖头,周拓拿掉。 “好困,差点要睡着。”林缊月眯眼,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你做什么?” 她看着周拓将自己那只倚靠在脑袋底下被枕得发麻的手臂部拉出。 脑子和金光太阳一样昏沉,只感觉周拓在她小指上戴了东西。 她举着手臂拿来放在眼下,才发现是枚用几朵粉黄相间的野花捆绕的戒指。 草茎扎成戒指圈,粉黄的野花就像从手指间生长出来,随湿咸的海风摇曳生姿。 “从哪里找的花?” “就在我们房车那边。” 这个季节,连树都枯得像尊雕塑,要找这样漂亮的野花,应该是需要费点力气的。 难怪刚才铺好毯子,周拓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周拓在身边躺下,帮她遮挡有些晃眼的阳光。 像把材质厚重的伞,光晕沿外轮廓扩散,一圈金光绕着周拓。 他把林缊月反盖书拿起来,接着她的页码看下去。 林缊月伸出小指递到他眼前,“你什么意思?” 周拓握过手顺势亲吻手背,又翻过一页书,“想和你有个家。” 那团金色的光球又开始发亮了,夕阳拂面,林缊月低头“哦”了声。 海浪哗哗。 林缊月音调上扬,眉梢也跟着上去了。 “想跟我结婚,你还得要换个大的。” 她低头看随风飘动的花戒,“还有,你已经一分钟没有翻过页了。” 周拓把书丢到旁边,转头去看林缊月,她眉梢都染成粉的,把玩着野花瓣。 这事一直在心中盘旋多时,但昨日梦后,自己似乎就再也无法忍耐。 从伦敦到海边的高速上,他一直在想,其实说到底,相较于林缊月,好像还是自己更需要她一点。 桃花眼里水波荡开涟漪,他的语态认真,一字一顿。 “这次的不算。下次求婚,我会给你最好的。” 从草堆里苦苦寻来的坚韧野花在风里挺立着,夕阳下闪着玻璃般坚硬光泽。 “谁跟你说这就是求婚了?”林缊月用指尖碰只有指甲盖大小花蕊,“我只是说我也愿意。” “求婚的话,你要给我叫最好的摄影师,包最好的场地。还要叫上我的朋友,最重要的是,小雷也要过来看。” “嗯,都按你说的来。”周拓要把她牵到怀里。 林缊月抗议,“别压我的戒指。” 周拓绕开手去捧她的脸。 迎着夕阳光晕,林缊月尝到周拓嘴里淡淡的玫瑰香槟味。 天旋地转。一切都在回旋上升,只有自己被周拓压了下来。 玫瑰香槟把她也喝醉了。 海风徐徐,二人交缠相拥的身影在落日海滩烫下片剪影。 潮起潮落,彼此共生的两人,纠缠着,拥抱着,最后又不得已的相爱相斥。 粉黄花戒在落日下仿佛更加鲜艳、更加闪烁。但一瞬又好似随海浪融进天地万物。 这不是终点,只是万千生活的起点- 圣诞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