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经纪人》


 前奏

    听到下课铃响，我重重地呼了口气。本来想翘课去崇光百货广场前，亲眼目睹天后－萧菲的绝代风姿，这场签唱会我可等了好几天了。无奈我怎么求我那群死党，她们偏偏不肯陪我一同前去，还说这几堂课不到，肯定过不了。谁不知道那又胖又矮的老头教授最爱死当人。
    为了追星，我这大一新生混得如同老鸟一般，连学长也讚我是前无古人啊。
    哼，这句话是褒是贬我会听不出来？
    但不论怎么说，萧菲的新专辑今天是拿不到亲笔签名了。不过不要紧，她一连串的宣传行程我可是瞭如指掌，今天遇不到，我还多的是日子，明日放假，怎么也得拉我那两个歃血为盟、烧黄纸斩鸡头的死党一块去不可。这可是天父地母再看，若违背诺言，这一辈子都得乖乖听我的话啦。
    这一想，我本来鬱卒的心此刻又已经復甦，萧菲的新专辑还藏在背包里蠢蠢欲动，正呼喊着我前去相会，嘿嘿……
    「你没事干嘛奸笑？」顏若佳连忙离我几步远，好似我是深宫之中想将她逼入绝境的奸妃。
    「若佳，我们可是好姊妹吧。」不知不觉又笑了几声，连我自己听来都感觉很奸。
    「别来这一套，我现在只要听到你说好姊妹三个字，就起鸡皮疙瘩。」
    我一把勾住了她的肩，奸笑吟吟……不是，是眉开眼笑：「若佳，你明天没事情吧。」
    「你想干嘛？先说！」
    这八婆怎么说话这么冷──不管她，我讨好哀求：「明天陪我去萧菲的签唱会嘛。你知道，我这人最没方向感了，台中我是去一趟忘一趟，每次都要你牵着我回家，没有你我就没了安全感，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你知道吗？」
    「你是我这一生最后悔认识的人啦。」顏若佳青了我一眼。
    我拼命摇她手臂，差点将她当成是我再生父母般那样跪了下来，「讨厌，我知道你要说的是，我是你这一生后悔『最晚』认识的人吧。我明白你的心──陪我去嘛，车钱我付行了吧。」
    顏若佳一翻白眼：「你都几岁的人了，还在迷这些偶像。」
    「欸，我怎么说也是青春少艾，迷偶像有什么奇怪，何况我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迷的好不好？」我理直气壮。
    「可是我不喜欢萧菲。如果是别人的签唱会，我还会考虑。」
    我瞪大眼睛，拜託，这年头有谁不喜欢萧菲啊！这一定不是我认识的人。别的不说，萧菲只要出辑，简简单单就登上销量排行冠军，总能盘倨数周之久。她的舞步眼花撩乱，她的衣着引领时尚，她的妆让人争相效仿，萧菲就是一巨星，顏若佳竟然不喜欢她，这一定不是我认识的人。
    「你一定不是若佳！你是谁？你为什么穿着若佳的皮衣？你有什么企图？」我拼命地摇晃她。
    「拜託，我不喜欢萧菲，就跟你不共戴天了吗？」
    「我们说的可是萧菲吔，有谁不喜欢她啊。」
    顏若佳又那一副快晕倒的模样：「政府规定不喜欢她就要坐牢了吗？我本来就不迷偶像啊。」
    「你不迷她，我迷嘛，就陪我去一次，你到底是不是我麻吉啊？」我举出一根指头，千求万求。
    顏若佳抱着书，毫不理会我的哀求，噠噠地往前走了，头也不回地说：「要我陪？看你表现囉。」
    「是，女王，你有什么吩咐，奴婢我一定照办。」我跟在她后头，不时替她捶肩按摩，狂献殷勤。
    顏若佳笑了出来：「陪你去啦，真受不了你。」
    我欢呼地喊了出来，全不在意别人对我的侧目。这就是我，从小到大，每一个时代的偶像我都迷过了。小时候迷卡通，什么神奇宝贝之类，只要当红，我一定要拥有它的玩偶，书包、文具一样也不会漏。大了点后，就迷那些唱着儿歌的漂亮姊姊，每当洗澡一定要唱一首「我爱洗澡」，这些嚕啦啦太神奇了，我可以一天洗三次澡！现在当然是迷那些流行歌手囉。
    「沅星、若佳，你们等等我！」林语霈匆匆忙忙地从后头追了过来。
    「语霈，你很慢。」我还赶着回家上网跟萧菲的后援歌迷打气喊话呢。
    林语霈拾起掉在地上的书本，总算跑到我们面前，又喘又瞪：「你们真没义气，老教授把我留下来念不停，你们竟然不等我。」
    「如果我是你，才不敢在他课堂上传简讯传不停呢。」顏若佳笑笑。
    我也附和：「对啊，而且我很忙，我还要赶回家上网。萧菲的宣传行程开始了，我要算算后援会有谁会去。」
    「就知道女人的友情最脆弱了。亏我跟你们海誓山盟，谁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一点义气都没有。」林语霈气呼呼瞪了我二人一眼。
    我感到一阵恶寒，忍不住哆嗦，酸溜溜道：「什么海誓山盟，我还花前月下咧。」
    顏若佳笑着搂了搂她的肩：「算我们不对可以吧。」
    「这才是人说的话。」林语霈哼了一声。
    「不管是人说还是鬼说，总之我今天很忙，赶紧边走边说吧。」我可没功夫管这女人，我的海报才画了一半，萧菲一连串的宣传，我要带着它，以示我的忠心爱护。
    「好，既然你这么忙，那我待会要跟你说的好消息，你应该也没时间听了，走吧，回家去。」林语霈不知有什么诡计了，听她这么一说，我可引出了点兴致，连忙道：「什么好消息啊！你快说。」
    林语霈白了我一眼道：「你不是很忙吗？」
    「好啦，对不起嘛，我的好姊妹，你快说吧。」
    「再多求一点，我还没消气呢。」林语霈这八婆，竟敢趁机要胁人了。
    顏若佳笑了笑：「你就快点说，再吊她胃口下去，她肯定会跟你拼了。」
    「我这么有义气，你们两个却这么对我，我真是瞎了眼才认识你们……」林语霈滔滔不绝地念着，终于心甘情愿地往自己包里翻翻找找，随即秀出三张门票，一脸骄傲：「你们看这是什么？」
    「萧菲的演唱会门票！」我一把抢了过来，又惊又喜。
    「我够义气了吧，你们要多学着点。」
    我惊喜地把林语霈抓来搂了一把，随即推开，只顾着看那三张门票。林语霈让我这么一推，差点往旁摔了，幸好顏若佳来得及扶她，只听到林语霈又唸了起来：「我的天啊，这什么人啊？」
    「你怎么买得到？我不过才晚了半小时，门票就被扫光了。」
    林语霈抬起下巴：「当然是沾我男友的光囉。他为了我，可是好不容易透过关係买到的，而我却为了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上辈子欠了你的呀。」
    「语霈，谢谢你，爱死你！」我开心得将林语霈抱得紧紧的。
    顏若佳凑近一看：「演唱会什么时候啊？」
    「月底，太棒了，我真等不及了！」我高兴得都快失常了。
    林语霈笑了笑：「小型演唱会而已，应该是为她新辑办的。不过听我男友说，萧菲好像会顺道带着刚出道的一个团体，也是她的师弟，就是那个摇滚乐团魔方四……」
    魔方四？那不是出道已经快一年，专辑成绩一直都不见好的摇滚团体吗？我的天，好好的萧菲演唱会干什么多了这些阿猫阿狗啊。短短两个小时的演唱会，我可不想尽看些无聊人。
    「他们不会红啦！什么才刚出道。」我一语惊人道破他们未来黯淡的前程。
    「他们的歌不错啊。」顏若佳不以为然。
    「这只是唱片公司的手段而已，看能不能利用萧菲的知名度，替他们打响名声，歌好不好听还是其次。我跟你们说，魔方四一出道，我就知道他们不会红了，看看他们的团名，魔方四－－乾脆四个人穿着燕尾服去表演魔术好了。」我可是研究过不少大大小小的艺人，哪些人会不会红，我向来可猜得准了，这个摇滚团体妄想用稀奇古怪的团名吸引群眾，真是太没见识了。
    「也许他们想标榜自己的音乐拥有无限可能吧。」
    「团名有什么重要，人长得帅就好了。尤其是他们团长梁以默，他那双眼睛就像会放电一样……」说着这话的林语霈好像快要飞上天一样。
    「语霈，你的口水……」我冷冷看着她，瞧她那副痴相，看来早想把那四个人生吞活剥了，「当艺人的哪个不帅不美啊，你说的那个团长，我恰好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老是一副装冷的模样，还以为自己很酷，看了就让人受不了。唱片公司是怎么搞的，萧菲的演唱会干什么请了这些人来，害我都没兴致了。」
    「反正全天下的帅哥都跟你有仇啦。真不知道你的眼睛长在哪里，丑的你却说好看，有性格。」林语霈瞪了我一眼。
    「本来就不帅，全都是娘砲，看了好噁心。」我的拿手本事就是尖酸刻薄。
    「我知道，沅星喜欢肌肉男啦。」顏若佳轻轻窃笑。
    「什么肌肉男，那才是你的菜啦。」
    「错错错，沅星才不是喜欢肌肉男，她一天到晚只爱上网，她喜欢的是时下的那些宅男，她肯定把自己当宅男女神了。」林语霈也开口酸了。
    「你们这两个三八婆竟然敢笑我，活得不耐烦了。」我忍不住追着她们又跑又打。
    树林间的羊肠小径，只见我们三人嬉闹不停，一旁的人都忍不住侧目了，林语霈停了下来喘口气，又问：「那你到底还去不去了？」
    「去！当然要去，不过你们明天还是得陪我去一趟签唱会。」顏若佳作势快要晕倒的模样，我试图用甜美笑容迷倒她们，「你们会陪我去的喔？」
    「去，谁教我们倒了八辈子楣认识你！」
    ??
    虽然演唱会是在晚上，不过照我的经验，准时到达只有望着数不清的脑袋瓜的份，你会看到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令人透不过气来的窒息，和堪称比得上小型展览会的许多各式相机，在你眼前遮来挡去。不仅如此，各样气味在你鼻下充斥，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一不小心，还会让疯狂的歌迷推来挤去，满天挥舞数不清的双手在这时如同人间兇器一样。我就有过这教训，只不过是我无意挥了一拳在某人的鼻子上－－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疯得失去理智。
    何况今晚是萧菲的演唱会，她天后级的身分，就是要我一辈子为她递鞋端茶，我也心甘情愿啊。
    我好不容易拉着顏若佳和林语霈一路上过关斩将地闯到了前方最佳视野。我一点也不怪她们，即便拉着她们像拉着懒散的母牛，我真的不能怪，大清早排到现在，她们还有一口气在已经很难得了。
    「还要等多久啊？」顏若佳率先发难。
    「快了，快了，就快看到萧菲了。」我亢奋得就像灌过无数杯咖咖一样。
    「我又饿又想睡觉，一大早来这排队，我还没睡饱。」林语霈的眼睛都快闭了起来。
    「这叫自做自受，谁要你替沅星买门票，结果受苦的只有我们两个。」
    「不要吵，萧菲快出来了。若佳，待会你的相机要准准对着萧菲，我还要放在我的网志上。至于语霈，你待会就和我一块举着这张海报，我可是赶了好几晚才画出来的，我要让萧菲知道，我可是她最忠实的歌迷啊。」
    「不会吧？」林语霈叫了出来。
    我紧紧抓着海报一角，举在上头摇啊摇的，不亦乐乎：「就像我这样。」
    林语霈望了我一眼，无奈地朝顏若佳使眼色，顏若佳忍不住叹口气：「做吧，我的任务比你艰巨呢，我要是拍的不清楚，我的耳朵肯定没有几天的安寧了。」
    音乐声骤下，眼前瞬间暗了下来，灯光打在台上，那是魔方四，他们正替萧菲做开场，我的手霎时间垂了下来，只等这几分鐘的折磨过去。林语霈在我耳旁喊了起来，这八婆还说自己想睡，竟然挥舞着我替萧菲千辛万苦做好的海报在那欢呼吶喊，有没有搞错，我的双手是用来替魔方四挥舞的吗？这还不只，我惊讶地发现，顏若佳也拿着相机猛拍，唉，看来新鲜可口的帅哥还是令人垂涎啊。
    「若佳，你拍太多无谓的人了，我不是说只要拍萧菲就好吗？」
    我们好不容易拖着疲累返回家中，她们也顺道在我家过夜，一回到家，我二话不说就检视着我的战绩，望着一张张魔方四的照片，实在忍不住叹气。顏若佳吹着刚洗好的头发，懒懒回嘴：「你不喜欢就删掉啊。」
    「别删，不喜欢就传给我，我要，你敢删我就跟你拼命。」浴室里传来大吼，林语霈的声音简直惊天动地。
    「待会你出来自己传！」
    筛选掉无谓的人，之后出现的果然是我心爱的萧菲，我幸福地叹了口气，想起方才还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就好像梦境一样。差点我就握到了她的手，不过最令我惊喜的，她竟然喝了几口我举上前去的矿泉水，害我忍不住对她大喊我爱你。要不是顏若佳紧紧拉着我，我铁不定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我怀中抱着那瓶矿泉水，这一辈子我都捨不得喝了，瓶口可是有萧菲的口红印，世界上就只有这一瓶，真是弥足珍贵啊。
    顏若佳又发出她那一贯的嘖嘖声：「你这又是什么脸？」
    「还能什么脸，她完全表达出何谓疯狂歌迷啊。」林语霈热烘烘地走出浴室。
    「我在这世上没什么遗憾了。」
    顏若佳噗哧一声笑了，林语霈戳戳我的脑袋，也嘖：「原来你的心愿就这么小一点。」
    我正想回嘴，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咚咚声，老爸探进了头，见我们还没睡觉，问了：「妹妹，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下几碗麵给你们吃？」
    「不用了，我们待会就要睡了。」
    「好，很晚了，赶快睡吧。还有别老是迷这些偶像，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还是想想未来要做什么比较实际。」
    「好啦，你赶快去睡。」我赶忙跑到门前，推着老爸出去。
    「伯父，晚安。」顏若佳和林语霈也异口同声。
    看着老爸转身就走，我连忙锁上了门，一溜烟扑到了床边，大字一躺，舒服地翻了翻身。林语霈却不客气地将我推到了地上，大叫，「脏鬼，你还没洗澡！」我忍不住做了鬼脸，衝到浴室去。
    我们盖着一床棉被，张着老大的眼睛瞪着天花板。我不知道她们望着天花板做什么，不过天花板上那一小黑点着实让我无法睡觉，在微弱的光线照下，感觉就像我最惧怕的蟑螂，即使我一直知道那不过是个小污点，该死，明天还是买罐喷漆喷掉好了。
    「沅星，那是小强吗？」顏若佳瞪着。
    「如果是，我不会在这躺着，冒着小强可不可能掉在我脸上的危险。」我打了个哈欠，真该感谢周星星给蟑螂取了个这么可爱的名字，虽然一点也没减轻我对蟑螂的恐惧。
    「快睡吧，别研究了。」林语霈低喃，声音带着已快进入梦乡。
    「你们想过毕业后要做什么吗？」我真不懂顏若佳一直望着那块污点，却又来问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难道她想投身生物界？
    林语霈带着睡意回答：「拜託，这种我的志愿，连小学都不出作文题目啦。」
    「我想出国，想和外面的世界交流，可是我爸不太同意。」顏若佳翻了个身看着我。
    「你爸只是保护你，多跟他聊聊，应该能出国的。」
    「那你呢？」看来顏若佳一点也没意思退缩。
    「我也不知道。」
    林语霈显然对耳外的吵杂不太接受，将头缩进了被子：「我想做精神科医生，研究一下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人不想睡觉。」
    「我支持你重考。」顏若佳拍拍她的脑袋，笑了笑。
    「重考之前，不能先闷死我自己。」林语霈一掀被子，大口呼吸。
    「我想做经纪人。」没理会她们，我认真想了想顏若佳的问题，突如其来说了。
    「你是说艺人经纪啊？」顏若佳瞧来吃惊。
    「你迷偶像迷到想做经纪人啦？」林语霈也一下子清醒。
    「我随便说说的啦。」
    「艺人经纪也不错啊，那可是我们从来没想过的工作，我们支持你。」
    「以后再说吧。」我随口应了一句，虽然我脑子是鼓励自己往这方面去走，可是老爸一定不同意。再说了，当经纪人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我一点也不知道，只单凭热爱偶像好像说不通，算了，这种问题还是丢到未来吧。

 第一曲 我只是打杂的

    我坐在办公桌前，用便利贴分门别类着许多数不清的杂事。我才从星巴克捧着各式口味的咖啡回来，这会儿屁股还没坐热，桌前又黏了不少张便利贴，显然我一整天的工作量，没随着我的努力减少，反而用倍数增加。
    是的，我还没解说，我终于达成心愿，顺利进入了这国内数一数二的大经纪公司。面试我的经理看来四十出头，挺会打扮，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他叫周育贤，上头的人管他叫老周，底下的人如我们当然得叫经理，只有那些老鸟才有资格喊他一声贤哥。不过他显然对我应徵经纪一职感到好笑，我仍可以回想两年前他用讥笑的眼光打量我的履歷，用着怀疑的口吻问我：「你应该知道我们应徵的是助理吧？还是你走错房了，试镜在楼下。」
    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靠脸吃饭的人吗？我忍不住拿包包挡在身前，幸而我穿着裤装，要不遮了裙子难免尷尬。
    「以你的条件，我相信龙哥很乐意签下你。」
    我郑重地拒绝，并再一次表达我想应徵经纪的立场，经过交涉──不，是经过面试，我终于得以在星龙经纪公司工作，职位是──助理。
    助理？
    我从顶端一下子堕入深渊，这是哪门子工作，我简直跟便利贴女孩没什么两样。记得第一天报到时，经理特意绕到我这儿，用着几乎让人想扁一拳的讥讽对我说：「加油，小助理，不少经纪人都是从助理干起，你也不会例外对吧。我想你认真一点的话，也许五、六年后，就可以如愿当经纪人了。」
    五、六年？那时候我都老的走不动了！
    「沅星，我让你去拿萧菲的皮带，你拿了没有？」
    我的思绪一下子回来，在大包小包的的袋子里，取出了号称是天蓝色的腰带。天知道，萧菲有数不清的蓝色腰带，到底是哪一条啊。我赶忙拿了一条跑了过去，方慧京一把抢了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扔在地上。我先说在前头，这个像电影『穿着proda的恶魔』里的女主管就是萧菲的经纪人，就是她霸佔了我最梦想最盼望的工作－－成为萧菲的经纪人。
    「天哪，怎么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来多久了？」方慧京大声责骂，我可以感觉到全公司的人都在盯着我。她踏着高跟鞋前来，脚步快的简直像参加竞走，将我桌上的袋子翻得一蹋糊涂。
    「京姐，萧菲的皮带太多了，我真的不知道是哪一条……」我细声细语，希望自己没拣这时刻在母老虎头上拔毛。
    「是啊，凭你这少得可怜的细心，我真不难理解。」方慧京一股脑将袋子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拿了一条我分不出到底是蓝还是绿的皮带在我眼前晃，「就这么一条腰带，还得靠我找出来吗？你这助理是白当的啊！」
    我窘得低下头来，不过她也没时间多骂，拿着腰带使唤着一群人赶到摄影棚去了。我望着她们离开，心灰意冷地坐下来整理我桌上的狼藉。陈品安从办公墙上探出头来，她也是助理，不过早我一年进来公司。自从我来了之后，据说她脸上就不再冒痘子了，显然我卑微的身分成了她的挡箭牌，她的贺尔蒙分泌也恢復正常。
    「别难过，京姐人就是这样。」
    「我知道。」我懒懒地回答。
    「她比萧菲还萧菲，公司的人早就习以为常了。没办法，她是大牌经纪人，连经理也得让她三分。」
    这句话我得解释一下。我选择星龙经纪公司，最大原因就是因为萧菲在这儿，不过我见到她的次数少的用指头都算得出来，萧菲难得来公司一趟可不是找我们这些人间嗑牙。每当她来公司的排场，你可以想像得出，就跟女王出巡一样，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连咖啡的温度她也这么讲究。总而言之，方慧京比她更难搞，有关萧菲吃的用的穿的，她都无所不用其极地挑剔。这也难怪，她签下这天后级的巨星，在公司里的地位也跟天后一样了。
    星龙经纪公司有三大龙头，方慧京是其一，另外两个是马顺龙与林才通。马顺龙是个老伯，听说年轻时曾是武打片的明星，所以个性很豪迈。他不太爱时下的那些偶像，本土戏剧的艺人比较对他的味儿。他手上的王牌不少，又是主持又是戏剧，连经理也对他客客气气。那时经理推荐我去找马顺龙试镜，我不得不认为这是一种酸贬，难道我很台？
    林才通为人严肃，他都比照行程办事，几点该做什么事绝不马虎，感觉就像舍监一样。据说有次他心血来潮陪旗下的艺人去拍戏，不知哪个小演员睡过了头，导致拍戏现场延滞，他当场发了一顿飆，带着艺人离开。后来小演员连同经纪人带着赔礼来到公司，希望他能带着艺人回到拍片现场。在办公室外，大家都听见林才通是怎么教训那小演员，房门打开的时候，小演员是哭着跑了出去。
    他的眼光也很犀利，听说他不太爱接手别人用过的艺人──我说错了，是挖角过来的艺人，喜欢凭自己眼光去发掘。陈品安的解释是，林才通不喜欢太有主见的艺人，觉得太难管教。那些挖角过来的艺人各个有自己的脾气，他老哥脾气可不输人，要他低声下气伺候是绝不可能，只有一手栽培起来的艺人才会乖顺。
    这些经纪人的风光伟业我是来不及参与，不过我可知道这些大牌经纪人有多高不可攀。这些都是陈品安一五一十当茶馀饭后的话题说给我听，我当下就知道，这些人能不惹就不惹。
    公司里当然不只这三个大牌经纪人，林林总总也不用提了。照我说，还是经理最厉害，他只要安抚这些经纪人，也等同安抚了旗下所有艺人。陈品安对我说过，别看经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他的手段可厉害了。我当然相信，不过我还是对经理曾经推荐我去马顺龙那儿试镜一事感到丧气，难道我很台？
    「别想这么多了，那可是会气死自己的。」见我久久没说话，陈品安打算戳破沉默。
    「我没生气，只是有点沮丧。」
    陈品安一颗头掛在办公墙上，看着她的脸，我真觉得纳闷，她寧可让自己的头掛着，也不愿意走到我桌边说话，「沮丧什么？」
    「做了两年多，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待着……」我边整理边说。
    「因为钱？」
    「当然不是！」我懒洋洋地搁下那些待整里的皮带，感到很不是味儿，「想当初我可是来应徵经纪人，现在却做这些便利贴女孩的工作，我又不是跑腿小妹，做这些真是令人丧气。」
    「你慢慢熬吧。我来公司三年多了，从没见过或听说过哪个新进员工能接手艺人的经纪约，这些都要靠歷练。纵使经理肯冒险让你试试，那些艺人可不会高兴，谁会希望自己的前途由一个菜鸟来安排。」陈品安笑了笑。
    「我当然没想过一开始就能接手像萧菲这种巨星的经纪约，但一些小艺人我还是愿意试试啊。我可是研究过不少艺人的优缺点和性向，比方那个前阵子才出道的李心妍，拜託，她哪适合当宅男女神啊。」
    「她奶大又肯露，虽然唱歌普通，不过宅男就喜欢她这个味儿啊。」
    「我跟你说，要是我是她的经纪人，我就让她朝综艺走。她说话辛辣又很幽默，而且还有内涵，难保不会是陶水银第二。要她唱歌，简直是污辱听眾的耳朵。」我义正辞严反驳。
    「虽然你说的是不错，可是做好的经纪人也没这么简单，人脉也很重要。」
    我叹了一声垂下头来，自顾自地叨叨唸唸。这事我当然知道，我了不起就是一打杂的，平常除了陪艺人拍拍照之类，好像也没替自己增加多少机会来。虽然不乏跟在经纪人身边打转，替艺人处里一些小事，不过我还是没学会多少。
    「有这间工夫聊天，还不如赶快去办自己的事！」周育贤不知从哪冒出来，在我墙上敲了敲。
    「经理，对不起。」我吓了一跳，站了起来立定，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陈品安这个死三八，不知什么时候缩回头去了，连通风报信都没有。
    周育贤咳了一声，转身走了，临去时不知为何又转头看了我一眼，吓得我屁滚尿流失了魂，他应当是在瞪我吧。我频频不安，难道我刚才那些话都让他给听进去了？这下可好，我在这儿大放厥词，抱怨连连，他对我的印象肯定扣分，不知道会不会降我的职，除了助理，还有什么可做？天啊，不会将我派去当清洁阿姨吧。
    我探过头去，将脑袋瓜掛在墙上，用着快哭的声音求助：「品安，怎么办？我说的那些话，不会凑巧让经理听进去了吧！」
    「我一直在跟你使眼色，也不知道你魂游到哪去了，嘴巴就是说个不停，你没听到我咳了几声吗？」
    「我没听到，怎么办，经理不会炒了我吧？」我欲哭无泪。
    「想太多，聊天就要炒人，不知道会有几百万的人要失业了。」
    「可是我也不能让经理讨厌我啊，要不然我的梦想不就泡汤了吗？」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皱得快抽筋了。
    「干嘛要这么辛苦？要当艺人的褓母，又要交际应酬，三不五时还得应付那些夺命追魂铃，搞不好三更半夜就被人挖起来替人擦屁股，还不如当个小助理。」陈品安走到我桌边，挽着我的手离开，完全不将我的担心当一回事，「走吧，别想这么多，经理没这么无聊管你的牢骚，还是赶紧去吃饭，我只有半小时，吃完还得赶到摄影棚。」
    「你下午不在公司啊？」
    「我这里的事刚忙完，龙叔那儿人手不够，所以我得过去帮忙，替他带着几位艺人，搞不好会忙到很晚。」走到电梯口，陈品安随即按了，门一打开，我二人鑽了进去。
    随龙叔外出那可是优差，我也跟过几回，他们各个豪气，收工之时，龙叔常会着大家去吃一顿好的。不过他总爱喝酒，尤其看到我这种滴酒不沾的乖乖牌，一定要大伙鼓譟逼我喝下一杯，其实也是意思到了，他老人家就开心。龙叔倒不吝于指导我们这些晚辈，酒兴一起就话当年勇，我曾藉机讨教一番，没料到惹得他老人家话匣子一开，足足听他从年轻讲到现在。
    「真好，我也想去。」
    「有的是机会。你下午没事？」
    「一堆事。不过经理好像不喜欢我，来了这么久，他从不让我亲自带艺人，我根本就是助理的小助理嘛。」我又叹了一声。
    「好像是这样，也不知道经理哪里看你不顺眼。想当初我第一天报到的时候，就陪着艺人姐姐录影去了，虽然那时我什么都不会。」陈品安不由自主点头。
    我自问没犯什么错，也想不透经理为何老爱将我安在公司，难道我有什么缺失是自己看不到的？
    吃完饭，我独自一人返回公司，偌大的公司没有几个人守在这里。经理好像也没出去吃饭，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电话讲个不停，神情却有些难看，有时还激动地拍桌。我摇摇头，安分地做自己的事。
    拜经理所赐，至今我的生活作息还正常着，刚回到家，就闻到老爸炒好的菜香。老妈过世得早，老爸为了照顾我和大哥，原本对厨艺一窍不通的大男人，硬是逼自己学习烹飪，就是希望我和大哥能吃到温暖可口的家常菜，而不是当外食一族。也因为如此，我们感情深厚如斯，几乎什么话都可以摊开来说，对我而言，老爸就像是朋友一样。
    「回来得正好，洗好手后，赶快来吃饭。」老爸端出来最后一盘菜，笑呵呵地将额上的汗擦了。
    「哥还没回来啊？」洗好手后，我乖乖坐来椅上。
    「你哥的公司这么多事，他有哪一次准时回来过，我们先吃，晚点我再替他热菜。」
    我点点头，闷不吭声吃饭，忽然想到幸而还有自己陪着老爸吃这一顿饭，要不然他一个人不就孤单了吗？当初毕业时，我昧着心愿做了一年的白领，始终格格不入，好容易开口试探老爸的意思，老爸也没多大反对，就是想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如今我怎能因为小小沮丧，就这么摇摆不定。
    「怎么好像不开心，公司里有人欺负你？」
    「没有，只是有点懒。」
    「才做了两年而已就倦怠了吗？」老爸赏了我一记白眼。
    「才不是，只是当初的热情好像已经没了。」
    「你的热情就是迷偶像而已。我早就跟你说了，这是两码子事，你如果纯粹抱着贴近偶像的想法去做，很快就做不下去的。那些艺人又不是神，接触过后就知道不是这么好玩了吧？」
    「我当然没这样想，问题是经理根本不给我机会，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都两年了，我却只是跟在他们后头，这边做做、哪边跑跑，一个带着艺人的助理，身旁竟还跟着一个小助理，从来没人像我这么窝囊……」我越说越觉得委屈。
    「慢慢来，有谁可以一步登天呢？每个阶层都有难处，就算让你当了经纪人难道就风光了？这里头的苦恐怕不是你能想像得到的。你要是真做不下去就回来读书，考个公务员也好，像我这样朝九晚五，作息正常不也挺好的吗？」
    「我会再想一想。」我嘟着嘴，实在不想再乖乖捧起书本啃书，只好敷衍了事。

 第二曲 出走潮

    你很难想像三大龙头同时聚在一起是什么情况，眼前正是天载难逢的机会，让人亲眼目睹此一盛况了。
    星龙经纪公司的三大王牌经纪人，平时是王不见王，当然也跟他们工作忙碌有关，很难狭路相逢，如今他们三人竟同时聚在经理的办公室里。稍早前我就觉得经理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还特意叫秘书空出一整个上午的空档，原来是准备接迎这三大经纪人啊。不过透过玻璃窗，还是能让人感受到房中一丝丝迥异的气氛。
    马顺龙平时是和顏悦色，逢人就笑，开朗得像个老顽童，这会儿却是紧拧着脸，不知和经理说些什么，比手画脚地高谈阔论。我从未见过龙叔这副模样，看着他这么严肃的脸，我也有些紧张。林才通与方慧京站在龙叔身后，一整个架势就像黑社会谈判，方慧京只要一抱胸，那意思就表示她已气到血压飆高。他们到底和经理谈什么？
    「那就是没得谈了嘛！」方慧京高八度的声音连玻璃窗也受不了，硬生生传到房外来。
    我忍不住透过话筒，朝陈品安问道：「品安，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哪知道啊！他们谈了有两小时了。」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是有听到一些消息啦，不过不晓得是不是跟这有关。」
    「什么消息啊？」
    「我是听龙叔身边的人聊起的，听说他们想自立门户……」
    我惊呼一声，见旁边的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赶忙小声又问：「你是说，他们要跳槽啊？」
    「笨蛋，跳槽哪用在这里，他们要另创经纪公司啦。我听说他们要将手上的经纪约一併带过去，你想经理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这么做，现在不晓得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挽留他们。你也知道，有不少巨星级的艺人，合约都是他们签下的，如果他们不在，艺人未必肯和公司签合同。」
    「这不是过河拆桥吗？」我有些不高兴。
    「这年头，忠心哪还值得了多少钱啊。你等着看，如果龙叔他们真的另创公司，这里肯定有一堆人会跟着过去的。」
    「我才不会过去呢。」我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想到龙叔竟让我失望，亏我这么喜欢他，把他当成伯伯看待，他怎么可以为了利益背叛公司呢。
    「你想得美，就算你想过去，也看人家要不要你。」陈品安的笑声直接从办公墙上偷渡过来。
    「干嘛这样说啦。」
    我忍不住站起身来，探过头去瞪她一眼。陈品安抬头跟我挥挥手，顽皮地笑了笑，「跟你开玩笑，干嘛真的生气啊！赶快坐下来，大家都是明着装忙，暗的偷听，你别这么明目张胆。」
    我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掛了电话后也没兴致再看下去，说实在话，只要公司不倒，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走了三个经纪人，难免对公司有所影响，但我想老周也没这么容易就败阵吧。
    过了不知多久，三大龙头终于从经理房中走了出来，经理也没出来送一程。平常他总是勾肩搭背，对着龙叔与通哥笑嘻嘻，不送到电梯口好像不够尊重似的，这会儿竟反常地关上了门，看来他们仍旧没达成共识。
    三个经纪人吆喝一声，平时与他们共事的同事也跟着一道走了。我望着他们离开，转头又看着经理的办公室，发现老周一人坐在椅上，又像沉思又像发呆。我忽然觉得他好可怜，我没这种经验，不过想也知道这一定挺令人丧气。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我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也蛮好的，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洗个舒服澡。
    「唐沅星！」
    我揹起了包包，正打算要离开，没料到老周打开门，大声唤我。我愣了一愣，只见老周摆摆手要我进来。我有些意兴阑珊，不会这时候还要给我事做吧！我站在桌前，发现桌上正摆着我两年前的履歷，我不禁有些狐疑，不过老周低头看得专注，我也没敢开口。
    「你认为一个经纪人该如何做？」他忽然抬头问我。
    不会吧，这时候还面试？
    我一时慌张，不知该如何开口，岂料老周这时还开口激我：「你会写不会说？」
    我吞了吞口水，边思索：「由于艺人的报酬并不是做越多赚越多的劳动模式，而是真正有实体演出或播出的计件制，他们的酬劳多来自销售版税、戏约或是通告等等，而有知名度的艺人更能衍生出强大的附加价值，例如广告、演唱会、mv或代言。但市场上僧多粥少，艺人有时为了增加收入，也会削价争取，而做为经纪人，正是替艺人创造出独一性的价值，培育、名声与行销都是决定价值的因素。换句话说，经纪人得要瞭解自己艺人的特质，量身打造，并依照艺人的独特从中开发设计，从包装到如何面对不同的场合，都能给他们最专业的分析还有判断，这也是做为经纪人该具备的专业。」
    「那这两年，你又具备了哪些专业？」
    我听了暗暗生气，却也不敢还嘴，难不成要我拍桌对他大骂，你从不给老娘我一个实习的机会不成？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带着艺人上通告，却反而要你跟在那些经纪人和助理后头看着？」
    摇摇头，我还真的不知道。
    「前些天我不是听到你对品安说过，某一个刚出道的艺人叫什么……叫什么？」
    「李心妍。」我犯贱似地接了话。
    「李心妍、是她没错，为什么你认为她不该朝歌唱方面走？」老周一拍桌，笑了笑。
    提到这儿，我那尖酸刻薄的性子又出来了：「那是因为她不适合。她是有几分姿色没错，不过她歌喉不好，外貌虽能替她吸引一些买气，但这不会长久。况且她似乎也不喜欢唱歌，我在摄影棚遇过她好几次，她只要跟别人聊到这方面就是一脸的不耐烦，可能她也知道自己唱得并不好。这还是其一。我看过她录影，发现她对现场的气氛哄抬得很热络，有时连主持人都及不上她的反应。而且她说话幽默又不肤浅，不是聒噪得让人厌烦的那种，而是接话接得恰如其分，我觉得她挺乐在其中的，连我在现场听了，也常常因为她的梗大笑。不是每个艺人都只能朝戏剧或唱歌才能大有所为，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她的经纪人自然会替她规划。」
    「她的歌声的确不好。如果你是她的经纪人，你要怎么替她规划呢？」听到这番话，老周似乎也笑开怀。
    「如果是我，我不会让她朝歌唱走，我应当会先抓清她的喜好与个性，现在歌坛一堆不会唱歌的人，只为了想红，曇花一现后，还有多人会记得。首先我会先培训她，声音的运用、语调的高低、时事的掌握或一些流行的趋势等等来增加她的内涵，替她争取助理主持或外景主持增其曝光机会，当然综艺通告是不可少的，一些大牌主持人的歷练与急智都是值得学习的工具。」
    「你想让她朝主持方面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就像你说的，不是只有戏剧或唱歌才能大有所为，一个绝佳的主持人就能左右节目的收视率，这就是她的独一性价值。当然要培养她成为一个主持人，经纪人也得下不少功夫，纸上谈兵谁都会说，我有好的良将给你，可是你这军师又能出得多少计谋来。」
    忍不住暗自揣测老周为什么找我说这些话，虽然我不敢篤定他是不是要让我当经纪人，可是他应当没这么大胆肯将艺人交在我手中吧。
    老周站了起来，到一旁的档案柜，取了资料夹又看，上头不知写些什么，让我好想也凑过去瞧瞧。老周自顾自地看着，头也不抬道：「龙哥对你的评语倒挺不错……」
    「那是什么啊？」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这不重要。」老周小气地合上，连解释也没有，言下之意，我无需对他们的评论做过多的揣测。
    「喔。」
    老周仍旧摆出那一贯的微笑：「这两年来，你跟在不少经纪人与助理后头学习，应该觉得蛮委屈的吧。」
    委屈这词能形容吗？我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做经纪人没什么老天爷赏的饭吃，靠得是无数的歷练与沟通技巧，当然危机处理也是必经。认识的人多不代表你有本事吃这行饭，有时候可能还会因自己的疏失而得罪人，这全赖人际上的收放。培养经纪人对我而言也是一门功课，我将你压了两年，就是想彻底地观察你。对许多经纪人来说，艺人在他们眼中就只是件商品，这也无可厚非，因为在我眼中，经纪人就是行销商品的工具，我要我的商品大赚，当然得好好培养你们。」
    我不发一语，脑中却在想，莫非老周有意将我升格成经纪人？
    「你应该知道最近公司出了点事吧？」老周似乎终于发现我站着脚酸，自己移动了脚步，招呼我来一旁的沙发坐下。我点点头，又匆忙摇摇头。老实说，我只是从陈品安那儿听来，这件事根本就还没得到证实，「我是听到一些谣言没错。」
    「这行是没什么祕密的。公司的经纪人要自立门户，这件事我很早之前就听到风声了，不过人各有志，他们仍然要走，我自然也不好多作挽留。他们走了之后，公司不可能不受影响，有不少人会随着他们过去，大家各自发展，我也希望他们的公司能成长茁壮。」老周点了根烟，很无所谓似的，却明明早前还和他们争得面红耳赤。
    「经理，你跟我说这些话是……」
    「他们走了，我自然得培养新的经纪人，当然公司里的经纪还是不少，但我得未雨绸繆。我觉得你很有潜力，所以决定让你试试。」
    「真的吗？」我听了简直心花怒放，仍然不敢相信。
    「我虽然说要让你试试，可是也不能拿其他艺人冒险，公司需要将这件事稳下，不能让他们不安或者感觉受到漠视。」
    我又觉得心灰意冷了。没有艺人让我经营，我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能力，难不成要我学林才通，自己挖掘明日之星？
    「经理，你这话不等于没说吗？」
    「你也别着急，我心中是有个想法，你看看这份资料。」老周将资料夹递给我，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翻开这份文件，这一看，我可惊慌了，「经理，你要将他们交给我？」
    「不错，这是慧京签下的艺人，明年九月合约就到期了，算来还有一年的时间。老实说，慧京没好好替他们安排，当然她管理的艺人太多了，有时难免厚此薄彼，我针对这件事也曾向慧京提点了几次。公司不是签了人凑数了就算，无论如何也得尽力规划，但慧京太执着利益，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我一望见那份资料，心里也在嘀咕，这简直就是丢了烫手山芋给我。
    「我想慧京是无心再管这份合约，但这个团体是公司旗下艺人，不论他们要留不留，我们都得尽心做到最后一天。这个团体就由你接手，我也等着看你表现，我想说的是，商品的存在必须要有其价值，虽然他们的成绩并不好，但我觉得他们的潜力不只如此。只要你能在合约到期前将他们捧红，并签下第二纸合约，我就破格将你升为经纪人。」
    我想我的脸色应该只有难看可以形容，原来老天是公平的，我终于受到报应了。七年前我乌鸦嘴地嘲讽这个团体绝不会大红，现在我得到苦果，方慧京都没法让他们红透半边天，我又有什么能力。
    「那如果我没做到呢？」我试探询问。
    「如果你没这个能力，我想只有助理这个职位适合你了，当然，这个团体，我们也不会再签约了。」老周翻脸跟翻书一样。
    我苦着一张脸，看来这对我对他们都是仅有的一次机会，成败与否，还是得看我怎么将他们成功行销出去。想着我不觉慌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相信你可以，别对自己这么早灰心。你回去好好看这份资料，心中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向我提出来。天色也不早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赶快回家吧。」老周送我到门口，我微微鞠躬道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赶回家去。
    魔方四、魔方四，我跟你们是结下了什么恶缘，我好不容易有独当一面的机会，为什么偏偏是你们！
    我在网上搜寻着他们的一切，才知道他们的曝光率真是少得可怜，没有多少新闻消息，即便有，也是过时的旧闻，而且连维基百科的资料也仅有寥寥数语，我说你们会不会也太惨了点。
    我忍不住叹了一声，靠着老周给我的资料，总算了解一些魔方四团员的身家背景，原来他们只不过大我两岁，成军甚早，七年前在友人的介绍下，顺利进入演艺圈。
    这七年光阴，魔方四才发了两张专辑而已，距现在已经三年多没发片了，想来方慧京针对他们前两张专辑的销量，收回了一些投资，这么长的时间没曝光，当然容易让人淡忘。我叹气地摇摇头，既然这是我仅有的机会，不能不先主动认识他们。

 第三曲 逐客令

    听老周口气，我是助理以上经纪人未满，但总归是拿到经纪人的入场卷，至于会不会半途被轰出去，得看我的表现。我该放鞭炮才是。
    对，我该放鞭炮，值得庆祝不是吗？问题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魔方四，这个完全让我无法高兴起来的理由。
    无论如何，我已经接下这份工作，怎么也得壮胆去见我手下这群散兵。我拨了电话过去，排定了见面日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深入虎穴。
    我循着地址找到了魔方四练团的地方，在一栋外墙是玻璃围幕的大楼里。进大楼之前，我在门外仰赖玻璃反射出自己的模样，再次确定自己没有足以让人感到失礼失态的地方，才深吸一口气，踏进大楼。在保全指点下，我搭了电梯，再从电梯中的镜子瞧了自己几眼。很好，看来很有自信，就这么一股作气吧。
    来到房外，我敲了好多下门，里头就是没回应，看来他们是听不见了，与其等得头发都白了，还不如自个儿开门进去。我一进去，音乐声随即停了，四双眼睛瞪着我瞧，我吞了吞口水，方才在镜前练习的笑容根本一点也挤不出来。
    「脱鞋！」
    我愣了愣，有没有搞错，地板是镶金的吗？我还是乖乖脱鞋，为了表现大方，我伸出手来想介绍自己，没想到他们连碰都不想碰。我自讨没趣地缩回手。
    「经理要你来，是有事要跟我们说吗？」那说话的男人瞧也不瞧我，这四个臭傢伙，真将我当成传话的嘍囉了。
    「楼下有一家咖啡馆，我们去那里谈吧。」
    「你就在这里说，我们很忙。」那男人低头调了自己的琴弦。
    不枉了我前几晚专心找你们的资料，就差祖宗十八代没掀出来。那男人就是魔方四的团长－梁以默，我扫过这四人的脸，将他们的名字与长相全拼在了一块，在心中暗暗点名。我嚥下被漠视的屈辱，尽量逼自己表现得和善：「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谈。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唐沅星，经理这次要我来找你们谈，主要是针对你们的合约……」
    「我们该履行的都履行了，不过你们好像没为我们做什么事。」梁以默面无表情地打断我的话，听这口气，看来他们似乎对公司早有不满。
    「以默，你别衝，先让她说完。」魏旭齐赶忙圆场。这个男人是团体的主唱，看来他比较文明。钟明和任亦方也挨近了，一个贝斯一个鼓手，哈利路亚，我记忆真好啊。「我们的合约有什么问题吗？」
    若不是与他们在同一条船上，我真想吊他们胃口，让他们急得牙痒痒，不过这不是我来此的目地，连忙解释：「你们放心，合约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们的合约明年九月就到期了，本来公司应该尽力替你们安排，但是这阵子公司人事有些变动，所以京姐已经不负责你们的经纪约了。」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自生自灭吗？无所谓，反正这三年我们也看淡了。」
    这个梁以默是吃了炸药啊！
    「你们误会了，经理说就算合约到期前一日，公司都会尽全力替你们规划。但京姐只做到这个月，为了接手京姐的工作，经理才要我接下你们的合约。换句话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经纪人！」老天垂怜，我做梦都会梦到自己向人这般介绍，这句话真是太有派头了，我都忍不住想高兴地欢呼。
    「你是我们的经纪人？」四个人瞪大眼睛望着我，异口同声。这反应足以显示他们有多错愕，不过更让我乐歪了。
    梁以默仍睁着一双大眼瞪着我，钟明和任亦方也皱着眉摇摇头，我可以感觉到他们是真想杀我了，我忍住想颤抖的手脚，大声道：「不错，我就是你们的经纪人！」怎么样，老娘我就想再说第二次这句话！
    「除了我们，你还带了哪些艺人？」魏旭齐皱着眉。
    「没有，你们是我带的第一个。」奇怪，我脸上有写菜鸟二字？
    我看着钟明和任亦方翻了白眼，一副快晕倒的模样。魏旭齐则是脸色凝重，低着头不知想什么。这我都可以忍受，就是旁边那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神让人讨厌，梁以默，你瞪我也没用。
    「唐小姐，你毕业了没有？」梁以默打量了我几眼。
    「我来公司已经两年多了！」我忍不住大声，就差没骂人，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嫌我乳臭未乾吗？
    「公司这三年没替我们安排，我也认了，但是如果连接手我们经纪约都不肯安排一个有经验的人，你要我们如何相信公司还想真心替我们规划？公司如果不想继续我们的关係，大可以解约，魔方四不需要将前途交到一个新人手上。难道公司里都没有人了吗？」
    让梁以默这样一吼，我当场心跳加速，皮皮剉。我的天，这真是太可笑了，我才做了半小时的经纪人，这些人就想炒了我。
    「唐小姐，以默的口气是衝了点，但他不是针对你。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京姐离开了，公司里至少还有别的经纪人，但却让一个从没有过经验的你来接手，这摆明是瞧不起我们。」魏旭齐脸色也很难看。
    「你们先别生气，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但公司绝不是漠视你们。没错，我是没经验，但不代表我无心替你们规划，人总有第一次，公司只是希望多培养一些经纪人，我也希望藉由这一次证明自己的能力。也许我会有做不好的地方，但这些我们都可以克服。」
    行了，你们是我的大老爷，我只是卑贱的奴婢，我低声下气哄一哄可以了吧。
    「唐小姐，这真的跟你无关。这是我们的合约，不管如何，经理都该事先跟我们商量。」
    「所以我亲自来找你们谈了呀。」
    「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们会亲自去公司找经理谈。」梁以默丢下这句话，转身整里一堆电线，我知道他佯装忙碌，不愿再和我谈下去，可是我怎能就这么离开。其他人看看梁以默又看看我，气氛实在僵得不行，完全没人管我此刻窘不窘，都转过身去毫不理会我。
    如果我连这四个人都搞不定，老周又会怎么看我，更别说往后要面对一些难以伺候的人，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这么离开。
    「梁先生、梁先生，你先停一停你手边的事好吗？我今天来，是真心想就你们的合约谈谈，不论你们对公司有什么不满，只要说开了，什么都好办不是吗？」我朝他轻轻挥挥手，满心希望他正眼看我一会儿。
    「唐小姐，我没什么想跟你说，你回去吧。」
    「京姐没替你们做到的事，我未必做不到！你们进演艺圈无非就是想大红，谁想白白走这一遭又黯然离开呢？对我而言，我比你们更想，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不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捧红你们，我有这个决心，那你们呢？」我心中真是呕得可以。
    梁以默看了我几眼，嘴角冷笑了一下，一隻手却开始奏起吉他来，其他三人还真有默契，瞬间就接上了合奏。我愣在一旁看他们练团，大喊着要他们停一停，魔方四却嚣张似地奏地更大声，满屋子轰隆隆，这根本是给我下马威。
    我越想越觉得委屈，他们根本不想和我谈，再多说什么也没用，「那今天就先说到这儿，过几天我会再来。」
    我离开了大楼，心灰意冷站在外头吹冷风，感觉自己像吃完了一条苦瓜一样，苦不堪言。他们不信任我，我又怎么带他们打这场仗。我沮丧地返回公司，坐在椅子上思索了许久，想来想去也不能怪他们。是公司负了他们在先，现在又派了一个菜鸟接手，换做是我，我肯定也会反弹。
    「喂！发什么呆？」
    我吓了一跳，转头一望，却是陈品安回来了，「你忙完了？」
    「还没呢，回来拿个东西就要走了。你不是见魔方四去了，他们反应怎么样？」
    「他们根本不想和我谈，我给人下了逐客令呢。」我无精打采地叹气。
    「意料中的事，你不早有了心理准备了吗？多和他们聊聊，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陈品安拿起包包，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头安慰。
    「唐沅星！」老周站在办公室门外，示意我进来。
    「经理找你，别想太多。我也该走了，加油喔。」我点头笑了，心里也知道这一场硬仗还没打，我不能这么早放弃。
    「坐吧。」
    我才刚入坐，老周就发了话：「今天去见魔方四不是很理想吧？」
    我垮了脸，不想否认。
    「你还没回公司，我就知道了。魔方四刚才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想找我约个时间谈一谈，听以默的口气，就知道你们今天谈得不好。我特地缓了与他们见面的时间，就是想先跟你谈谈。怎么样，魔方四的反应让你难过了？」
    「不怪他们，一直信赖的经纪人忽然离开了，而接手的人却是个菜鸟，我早知道他们会是这种反应。如果他们表现得开心，我才觉得奇怪呢。」我苦笑。
    「谁都会有第一次，哪个没受过挫折？那你打算怎么再跟他们谈？」
    「经理，其实我还没找他们谈时，心里就有不少想法。」
    「那你说说看。」老周显然老早就等着我开砲了。
    「魔方四已经三年多没发片了，这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尤其对演艺圈而言，这更是足够让人消声匿跡的三年。不论他们之前有多少粉丝，衝着这三年消失，就可能转而支持别人。魔方四的成绩并不好，又消失了这段时间，任何一个领域，魔方四都已经没有了人气。我接手他们的经纪约，如果只是用嘴巴说说，就想让他们相信我，他们又怎么可能敢让我规划他们的前途。」
    「这是当然，那你希望公司怎么帮？」
    「要让魔方四重新站回舞台上，就必须要投石问路。魔方四必须要有自己的作品问世，这也是公司欠他们的，我知道京姐还欠了两张唱片约没有履诺。」
    「你要唱片公司重新替他们发专辑？」老周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就算只是个ep也好，这样一来，我也可以重新替他们打造，让他们逐渐吸引人气。再者我也需要拿点东西出来，好让他们相信，我是真的开始着手安排他们的行程，不光是纸上谈兵而已。」
    「刚才我去见魔方四，这三年多他们没有站在舞台上，可是却依然执着自己的音乐，三年的沉淀绝对会让他们更加珍惜自己的復出。他们是音乐人，看着他们的用心，我没法不让他们从音乐的路上重新再来。当然，我是可以替他们接一些零星的演出开始，但这三年的消失，他们却没有作品问世，观眾又怎么会注意他们？」
    老周想了许久，迟迟不给我答覆。期间他抽了两根烟，我则是坐立不安，好一会儿才听他笑了，「好，你做为经纪人的第一步也算成功了，我承认我被你说服。这方面我会找华容音乐谈，不过鉴于魔方四之前的销量，华容未必肯替他们发专辑。我能替你做到的底线就是先发一张ep，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经理，谢谢你。」我松了口气。
    连续几晚，我都埋头做着魔方四的企划书，尤其经理终于替我乔定了华容音乐的唱片，更彷彿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经理也说了，与魔方四的经纪约要重新拟定，只要有唱片约在手，我相信他们不敢不签。
    老爸不敢打扰我，默默地放了一杯饮料和蛋糕在我桌上就离开了，他也知道，这阵子我总放着吵人的音乐，就是因为这是我负责的乐团。要了解魔方四，又怎能不先认识他们的作品。
    我从公司搜取了有关魔方四的资料回来研究，却发现魔方四之前那两张专辑，普遍不受乐迷喜爱。我暗自纳闷，音乐我称不上专业，但自从听了魔方四的歌之后，其中还是有几首颇为中听。无论如何，评论也是有其可供参考，这些都是往后要与他们讨论的地方，我特地划下重点。以外表而论，魔方四也不输人，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段时间，我收集了不少国外的摇滚乐团的做参考，但不得不承认，国内接受摇滚的包容性还是太低，而魔方四却有高人一等的心愿，曲高和寡之下，难以达到折衷。我如要为他们铺路，就不能只顺着他们的心愿，想到此，不免还是想到往后可能会为此发生争执。

 第四曲 凡事总有第一次

    手上有了些筹码，我的自信也增了不少，碍于他们的脾气，我坚定地非要他们来到公司谈谈不可，省得又让他们用音乐将我赶了出去。我比预定时间更早在房中大驾他们的光临，脑中也盘算着该怎么好好表现我一个经纪人的身分，再怎么样，比他们幼齿也不是罪啊！
    约定时间才过了一秒鐘，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没想到魔方四这么准时。我原先想表现得高人一等，无奈听到这敲门声，我又卑贱地缩下了头，赶忙站起身来迎接。门一开，果然是那四个男人鱼贯地走了进来，没等我开口，大剌剌地一屁股坐下，看来他们真的很小看我。我低咳几声，识趣地坐下，准备要开始这段谁是老大的教育。
    「经理不跟我们谈，看来这合约要不要继续也无所谓了。」梁以默懒懒地靠着沙发。
    「经理不是不跟你们谈，而是他认为我能处理好这份合约……」我赶忙解释。
    「意思是说，我们可以跟贵公司终止合约了？很好，老实说，那天你走了之后，京姐隔天也找了我们，希望我们能到聚星经纪发展，她会重新替我们拟定合约的事。只不过我们在这也几年了，总不想这么无情就走，所以一直在等经理的答覆，到现在还没给京姐一个答案。既然是这种情况，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了，解约吧！」梁以默面无表情地说完。
    我大吃一惊，这真是始料未及，没想到方慧京动作这么快，果然薑是老的辣。可是这事我没听老周提过，根本没有准备，让梁以默这一番抢白，我着实不知该接什么话，差点岔了气：「真、真……真的吗？」
    魏旭齐也说话了：「唐小姐，无论如何，京姐也比较熟悉我们，知道怎么替我们安排。我们也不愿意和公司闹僵，但公司既然一直没替我们规划，不如就让别人来做，我们好聚好散，以后也好留个情面。」
    「我知道京姐在这行有她的人脉，一定能替各位规划前景。但是解约对你们也不利，毕竟这合约是以公司为主，而不是京姐个人的经纪约……」
    钟明插了嘴：「说句实在话，公司并不看重我们，又何必要将我们绑死在这里呢？」
    「是啊，公司又不少我们这几个艺人，你不如好心一点，乾脆今天就把合约的事解决算了。我看你人不错，就别为难我们了好吧？」任亦方也来落井下石。
    我真是欲哭无泪，这四个人砲口一致对准我，摆明就是看我好欺负。我面对的是方慧京这种手段厉害的经纪人，口才与经验都不如她，也不知道她开出了什么条件挖走魔方四，心中不由得着急。我真想学电影一样，拍桌一喊，爽快对那四个人说：「不论京姐用什么条件挖你们，我比她多给一倍！」可惜我是小人物，唯一的筹码还是老周特地替我说情的一张ep，以方慧京的人脉要发一张专辑应该绰绰有馀吧。
    梁以默似乎等得不耐烦，看我许久没说话，又开口了：「唐小姐要是不敢下决定，那我们先回去好了，等哪天经理有空再约时间吧。」
    「你们等一等！」眼见这四个人的屁股都抬了起来，我慌张地大喊。魔方四用着怀疑的眼光看我，我双眼眨也不眨，非要瞪着他们一个个坐回自己位子上不可。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一股心思全豁了出去：「不论京姐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让你们心动，但合约就是有法律约束，就算想去聚星经纪发展，也只能等你们合约到了再说！」
    「我们一定要撕破脸吗？」梁以默双眉都挤在一块了。
    看着梁以默就快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模样，我不自觉嚥了嚥口水，林语霈根本是瞎了眼，梁以默那双眼睛哪是电力，那叫杀气！
    「你们要明白，合约可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打官司对你们没有一点好处。聚星经纪是个才刚创立的公司，资本并没星龙雄厚，官司打下来劳神伤财，京姐是不是肯为了你们打这场官司那还是未知数。就算京姐肯，官司一打再打，媒体的负面报导，观眾对你们的印象肯定是扣分，而且这段时间你们没法演出，说到底牺牲最大的还是你们。」我忍住想发抖的手脚，定定神，口气依然坚持。
    「公司平时对我们不闻不问，没想到这时候反而捨不得我们走了。」梁以默笑了几声，一张脸马上冷了下来：「难怪经理要用你，做起事来蛮狠的。好，算我们倒楣，当初瞎了眼来到这间公司，了不起就捱到合约到期，到那时谁也不想跟我们签约，你应该开心了。」
    望着他们对我一副不谅解的神情，我也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是说得重了点。但一个艺人被挖走，不是走了就算了，公司这些年耗费的财力、培育等等，都不是一笔钱可以补回，我更不希望见着自己的艺人就这么销声匿跡啊！
    「公司对你们还有想法，不是为了和聚星经纪睹这一口气，我知道自己没有经歷，你们不信任我也在所难免。当初是京姐将你们签下，你们口口声声说京姐能替你们安排演出，那我请问一句，这些年来你们达到心中的理想没有？我不敢说自己一定做得比京姐好，但是我有这份热忱，你们是我第一个艺人，对于你们我心中也有理想，就是将你们推上高峰，坐上屹立不摇的天团位置。但你们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还没见过我的努力就已经否定我，请问你们努力了这些年，究竟想不想让大家看到？」
    魔方四低下头来，毫无意思反驳我这番话，气氛当场僵持。我望着他们，心中忍不住叹息，想着再对他们咄咄逼人，于他们的脸面也不好看。
    我拿出华容音乐的唱片约推到他们面前桌上，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知道你们的合约上还有两张唱片约没发，为了让你们重新復出，经理特地走了一趟华容，商谈你们唱片的细节。我不想接些零星演出让你们重新开始，既然这三年你们一直在创作，就必须拿出作品给观眾看，但华容也有条件，只能让你们先发一张ep看看市场反应。我知道这跟你们合约上有所出入，但我会努力让你们站上舞台，这是我为你们做出的第一步。」
    魔方四终于有些兴致，翻开了合约一看再看，我又拿出费了好几晚打出的企划书与重新拟定的合约放到他们面前，又接着说：「桌上的企划书是安排你们演出的方案，你们可以看看，如果你们没有异议，另外一份是重新拟定的合约，即日起的未来三年就由我担任你们的经纪一职。有鑑于你们之前的合约，经理特意将合约时限拉长，好让我能尽全力替你们规划。当然这份合约你们也可以不签，那我们就照旧合约走，唱片约跟这个没有牴触，你们可以放心考虑。」
    「合约上说，公司保证会替我们发三张专辑，也包括这张ep？」魏旭齐看看合约又看看我。
    我暗自高兴，魔方四终于有了回应，赶忙回答：「这张ep虽是小了点，不过经理替你们争取到可以放三首歌，只要挑选得好，市场反应也不错，到时就可以发完整的专辑。我们一切从零开始，只要我们目标一致，我相信往后不光三张，年年发都不是梦想。」
    「三首歌……」魏旭齐微微点头，又继续看着合约。
    我也不催促他们，任由他们看个仔细，只不过一个小时了，他们发问了无数题，还是没给我答案。我回答到嘴都乾了，脑子嗡嗡地响，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考虑得怎么样。我决定不再让他们举棋不定。
    「也许聚星经纪的条件开得比我们好，但碍于旧合约，我觉得你们不如先定下心来由我们规划，看看公司的诚意如何再做决定。如果这三年你们依旧不满意，我们绝不会阻碍你们的前途，让你们去聚星经纪发展，你们觉得如何？」我暗想如果这三年，你们仍没法大红，别说你们了，连我也得回去乖乖做助理，到时你们爱往哪去就往哪去，老娘也没资格干涉。
    梁以默想了许久，终于抬头对我说：「好，我们就合作一次。」
    「那是不是新合约也一块签？」我松了口气。
    四个人点点头，我赶忙取了笔来，亲眼见他们画押──不，签约，一式两份，我这儿留了底，他们也备了份，皆大欢喜。我站起来与他们握手致意，再三表明自己绝对好好安排他们的行程，这才将他们送到门外。
    我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又追上前去，将行程表交到梁以默手上，嘱咐几句：「这原本就是签完约后要给你们，我差点忘了。你身为团长，里边的行程要抓紧了。」
    「这是什么？」
    「合约即日生效，我规划你们的行程也是，明天一早会有助理陪着你们，她那里也有一份，我当然也会去。尤其别忘了下午你们还要去华容开会，创作也一併带着去，这张ep比较赶，毕竟为了让你们復出，我不想多耽搁时间。」
    「没想到你做事不只狠，也很俐落嘛。」
    「合作愉快。」我皮笑肉不笑。
    我仍然没法像老周一样送佛送到西，笑嘻嘻地将他们送到电梯口为止，望着他们终于离开，我感到全身像累瘫了一样。回到自己坐位上，发呆地坐了一会儿，直到老周又将我叫去办公室。
    ??
    隔天一早，我拿着咖啡站在魔方四身旁，望着他们汗滴如雨，自己悠哉地喝上一口。说早也不早，其实已经快十点了，不过叩艺人起床的工作换了我身旁的助理小芬，我只要出现在他们身边就好。
    「怎么好端端要我们来健身啊？」任亦方喘着气抱怨。
    「包装也很重要啊！你们三年多没出现了，总不能出现在观眾面前是这副脑满肠肥的样子吧。」我打了呵欠，懒懒回答
    钟明几乎累瘫在地上：「我们都有健身，可是一连做了两个多小时，谁撑得住啊。下次改游泳可不可以，我喜欢游泳。」
    「游泳、你没看行程吗？那是晚上的事，在你们和华容开过会后。起来，还有一个多小时，别想藉机偷懒。」
    钟明无奈地站了起来，用口型骂了我一句魔鬼，我故意在魔方四面前对小芬说道要去吃我那早午餐，让她盯紧这四个人，气得任亦方和钟明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来到走廊，在沙发上看着杂志，打发这一个多小时。忽然手机一响，我接了一听，竟然是方慧京打来，口气仍是这么令人讨厌。我简短说了几句，要她两小时后在餐厅见，便掛上了电话。
    魔方四终于做完了四个小时的健身，我带着他们来到餐厅，要小芬不可以让他们吃太多，随即自己又开了一桌，等着方慧京前来。
    没多久，果然听到熟悉的高跟鞋声，她面无表情地来到我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的魔方四，转头对我说：「真没想到周育贤竟然让你做他们的经纪人。」
    「京姐应该饿了吧，要不要先点餐？」
    方慧京扬手招了服务生，为自己点了餐，我们一句话都没说，自顾自地吃饭。我在公司两年多，一直和她没话说，一来是自己嘴不甜，二来大概是自己没她的缘，这一餐下来，着实教我给闷坏了。我转头瞧瞧魔方四的情况，却见钟明大口大口地吃着牛排，这个死傢伙，我让他少吃点，他还真老实不客气，四个小时没减一公斤，我看他这半小时反又补了半公斤回去了。小芬一脸不知该怎么办，摆明就是管不动。
    「管理艺人就是这么麻烦，他们总爱阳奉阴违，让人不气也难对吧。」方慧京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大概也注意到了我的举止。
    「我接下这个工作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不过京姐如果愿意教我几手，我很乐意讨教的。」
    「这行饭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吃的。说实话，周育贤会让你当经纪人真令我难以相信，公司里比你有经验的人多了，你甚至连亲自带过艺人都没有。我无法想像你哪来的自信，换做是我，我可不敢自大到接下这份工作。」
    早知道方慧京约我见面的用意绝不是鼓励加油，听到这番话，我挤出笑脸：「我也不知道经理为什么敢用我，也没这个自信能比京姐还在时做得好。不过我想，既然是我的艺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栽培，不会让他们自生自灭。」
    「你的艺人？」方慧京的语调驀地高了八度，连旁人都忍不住侧目，「你别忘了，魔方四是我签下的，是我将他们从无名小卒一步步捧起来的，你倒方便，捡了个现成经纪人做。我既然另创公司，魔方四我也要一併带走，我可不管他们的合约还有多久到期，总而言之，你们不放人那就法院见。」
    「京姐，你带走的艺人也不少了，当初公司给你这个环境、资源，将你培养成一名经纪人，公司下的苦心可不比你少。」我垮了脸。
    方慧京又咄咄逼人：「魔方四是我栽培出来的，不论你开什么条件，我都能给他们一倍甚至十倍，你想跟我斗，那就看看谁厉害。」
    可恶，竟然把我昨天想说的台词给说走了。
    「我真不明白，既然你这么在乎魔方四，当初又为什么不好好栽培呢？」
    「谁说我不好好栽培，我当时只是太忙了。现在我另创公司，旗下多得是有经验的经纪人替他们规划。不怕跟你说，魔方四只要来我们公司发展，他们绝对会是公司里重点栽培的艺人，总比跟着你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发展来得有前途吧！」方慧京的嗓门故意加重，我想是特意说给魔方四听。
    我忍着怒火，口气也不觉硬了起来：「很抱歉，我也不怕跟你说。昨天为止魔方四是你签下的艺人，但今天过后魔方四的经纪人是我。你的合约已经作废，魔方四现在的合约是公司重新拟定签署，你想闹到法院，公司站得住脚。希望你别把事情闹大，你想栽培魔方四，我也想，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都是想捧红魔方四，就别让这个乐团掺和到法律纠纷里，这对大家都没好处。公司培养你成为一名经纪人也不容易，于情于理，你也犯不着跟公司撕破脸。」
    方慧京大声呼吸，脸胀红地看着我：「我真是小看了你，当初听到你接下魔方四的经纪人一职，还以为很好将你打发。原来你的动作这么快，竟然反将我一军，老早就把合约重新拟过了。」
    「京姐不用这么说，我重新拟定合约只是为了魔方四的前途着想，没你说得这么卑鄙。」
    「好，既然你这么有自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捧红他们，往后可别让我看到笑话！」方慧京站起身来，转身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那股火才隐隐爆发，握拳的手不住发抖，令人更气愤的，这死女人没付账，摆明要吃我白食就对了！
    「沅星，你说的那些话真是太精采了，早该给这个女人下马威了，一副老瞧不起人的模样，看了就讨厌。」小芬一溜烟坐到我面前，又惊又喜地拍了我的肩膀。
    「魔方四怎么样了？」
    「他们没说什么，听了没多久就只顾着吃饭而已。」
    我点点头，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方慧京没这么容易罢手。她这个人的做事风格也比龙叔与通哥还狠，女人又比较小家子气，今天将她惹火，不知道往后会不会有什么纷争。

 第五曲 摩拳擦掌

    选歌的过程很繁冗，魔方四这三年创作了不少歌，要从这么多歌曲挑出三首背负为我争光的重任──没错，就是为了我，哪这么容易。有些歌前奏才一出，就让製作人直接拋弃，不仅如此，歌名、歌词也能挑三捡四。这些人都製作过不少歌手的专辑，他们不喜欢，也代表市场普遍不会接受，毕竟受过音乐薰陶这么多年，我有理由相信他们的专业。
    开了几天的会，我也知道自己在这只是人形看板，没什么实质帮助。可是魔方四是我第一个带的艺人团体，我当然想全程陪着，只不过看着他们七嘴八舌，我早已间得慌，乾脆藉词闪了去。我坐在外头，听着魔方四的歌，灵魂不知飞到哪去了。
    「怎么坐在这？」
    一隻大手拍拍我的肩膀，我赶忙抬头，摘下了耳机笑笑：「陈老师又为什么出来？」
    「出来抽根烟。」陈家宝点燃了一根烟，满足似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这才甘愿坐在我旁边，「什么老不老师，他们都喊我宝哥，你不见外的话也这样喊好了。」
    陈家宝製作过两张萧菲的专辑与无数的歌手，会的乐器也不少，更写出不少膾炙人口的歌，他一直都在幕后，不像某些製作人会发几张专辑来代表自己。据老周这么形容，听他唱歌还不如听鸭子叫，我想老天是公平的，上天赋予他创作的才能，却不肯再多给他一副好歌喉。因为老周的关係，我间接认识了陈家宝，不过我对他还在毕恭毕敬的阶段，丝毫不敢放肆。
    「老实说，老周请我製作魔方四的专辑，我一开始挺不情愿的。唉，谁让我欠他人情呢。」
    「宝哥，魔方四的确有才华，请你一定要好好教他们。」
    宝哥喷了一口烟，恰好往我这里窜，差点燻得我眼睛睁不开，只听到他的笑声：「我听过魔方四前两张的专辑，怎么说呢，技巧是不错，可惜没有灵魂，那两张专辑糟糕啊……如果是我来做，肯定当场折断。」
    我小心的问：「真这么糟啊？」
    宝哥咬着烟，对我比手划脚，「音乐就代表创作者的心境，歌就像诗一样，音符拼凑起来就能让人有无限想像，也许是创作者的苦，也许是恋爱的喜悦，也许有满腔的愤意。这些我们平常用嘴巴说出来，可能听过了就当没这回事。但音乐就是不同，要不然为什么古人会说绕樑三日，这就是发酵，就是情绪，就是喜怒哀乐。」
    我慌张地点点头，忍不住也比手画脚，我的妈呀，再让烟这么燻，我也有忍不住的满腔愤怒了。
    「宝哥说的没错。」我偷偷扭过头去，试图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一边附和。
    「所以一开始我当然排斥啦，甚至还让老周去请别人来做，不过他坚持啊。我想老周这么坚持也许有他的考量，于是就答应他了。这三年给魔方四的成长不少，他们之前太顺利，还是学生就冒出了头，内涵是没有了，花招倒是一堆。听眾的心是雪亮的，音乐有没有敲入他们的心，很明显就给了答案。」
    「我相信他们也很珍惜这次的机会。」
    「但我刚才听了他们的音乐，我的心又充满了激昂，每首歌就是一个故事，我听到了魔方四用力地述说自己的故事，这就是灵魂，这才能打动人心。虽然歌曲还不够完美，不过已经有显足的进步，只要将酝酿好的故事做最好的铺陈，我相信魔方四可以重新站起。」
    「宝哥，有你这番话，就是对他们最好的鼓励。」听着宝哥对魔方四的评价，我心中真是太高兴了。
    「这些话别跟他们说去，年轻人不能太骄傲。」
    「我知道，宝哥，你快进去吧，别抽太多烟了。」
    宝哥正打算抽出一根烟来，听到我这么说，丧气地又推了回去，站起身来拍拍屁股：「里面的空气就是太新鲜了，我才受不了，好吧，我进去了，你不进来听着点？」
    「我再坐一会儿好了，这种专业的事，我也给不了意见。」我摇摇头笑了笑，又将耳机戴上。
    「你在听什么？」
    我仰头望着他：「魔方四的demo。我想你们都选好歌了，我一个人在这坐着没事，乾脆拿出来听听，也许有些歌能在下张专辑製作。」
    「这些被打回票的歌还想用在下一张专辑，你当下一张专辑是收破烂的？」宝哥笑了几声。
    「对喔，我怎么这么笨啊。」
    「不过有时候红不红也是运气啦，我们嫌弃的歌让别人一唱，就偏偏大红也是常有。你听了这么久，最有感觉的是哪一首？」
    「好像放在最后一首，不过魔方四似乎还没完成，没有填词呢！」我不断将歌曲倒回去找。
    「是吗？没填词的歌……」宝哥老实不客气地摘下我一支耳机，凑过头来一块听，喃喃自语：「奇怪，刚刚是没听完吗？好像没听到这首啊。」
    宝哥听了一会儿，将耳机还给我，又问：「你为什么最喜欢这首歌？」
    「为什么……一开始只觉得前奏好听，好奇地想等主唱的声音这才留心。这么听，却觉得有没有词也不重要，没了词，反而更让我专注地听着他们的乐曲。初时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后来却逐渐有一种心胸敞开来的情绪，越听越觉得踏实，我说不上来，大概就是这样。」
    宝哥轻轻笑了，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说：「你跟我一块进来。」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宝哥有什么打算，既然他老人家放话了，只好跟着他一起进房。
    大伙见我们进来，中断了讨论，宝哥向我要了demo，示意大家安静地听。我看着宝哥一副正经八百的表情，暗暗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他说他没听到这首歌，难不成是想对大伙发飆？
    一首歌终于放完了，宝哥也说话了：「一首没填词的歌。以默，你说，这首歌你为什么还没填词就交出来？」
    「陈老师，不是我不作词，而是写不出来……」
    「什么叫写不出来？你作为一个音乐人用这种藉口敷衍说得通吗？如果每个音乐人都像你这样，一句写不出来就把歌交给我，要我替你们擦屁股，那我自己出专辑就好了！你说你写不出来，那你的团员光吃饭不做事是不是，还是他们跟你一样没脑子，不能帮你作词？」宝哥一张脸像发怒的狮子，我嚥了一口水，心想他果然发飆了。
    看着在场的人闷不吭声，我忍不住暗骂自己真是多话，早知道宝哥会这么生气，听到一首没作词的歌，就该帮魔方四遮掩才是。老周费了多少唇舌才请来名製作替魔方四打造专辑，这下可好，我这滥嘴轻而易举就毁了魔方四好不容易在宝哥心中重新建立的印象，我真不是笨能形容。
    梁以默胀红了脸：「当初作这首歌，心中有一些生气，气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我想起自己原本有大好机会，可是却没有好好把握，让我这三个团员也一起落到这种处境。这三年我们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失掉这个机会，也一直在想如果还有机会，我们又该怎么做？不论这三年我们受到多少冷眼，又受到多少苦，可是只有音乐是我们坚持一定要做下去，未来就算再累，音乐始终是我们不会变的路。我很想作词，但我写不出自己的心境，我没法用三言两语向眾人说明。」
    魔方四其他三人都凄着脸，想必梁以默这番话也是他们的心情。
    「好，我决定了，这首歌当主打。」
    「可是这首歌还没填词……」梁以默睁大眼睛，不说他，连我们都很意外。
    「为什么要有词？」宝哥大笑几声，拍拍我的肩膀，又道：「难道那些钢琴家、提琴家发专辑也要有词吗？讲实在话，我们也是音乐家啊。只是用不同的乐器演奏，水准就不同了吗？你刚刚说的话就是沅星刚才听到的感觉，是她听到你这首歌里的故事，也是她说有没有词不重要。你们想，沅星就像是那些听眾，她对这首歌有了共鸣，有了感动，才代表这首歌有了生命。」
    「宝哥，作为主打，一首没作词的歌恐怕短时间内没法引起回响……」有人小心地发话。
    「宝哥，这的确是个问题，如果作为第一波主打，可能会流失一些年轻听眾。现在视听娱乐业这么发达，年轻人听到喜欢的歌，没有不想去ktv过癮一下的，要他们拿起麦克风却没有歌词照着唱，谁还想点第二次。这首歌既然是主打的水准，不如出个k歌版。词的部分，魔方四若因为这首歌夹杂着许多的情绪而没法一一诉尽，可以请别人作词，这首无言歌就放在尾首吧。」我思索片刻后也发言，毕竟魔方四復出，我需要的是稳扎稳打，而不是实验性质试探买气的作品。
    「沅星，三首歌你硬生生多赚了我一首，这样一来，不就成了四首吗？」宝哥笑了一声。
    「我只是建议……」我缩回脖子，孬种地回答。
    「好，你的建议也不错，就这样吧。」
    「如果要作词，我们自己来。」梁以默忽然喊了出来。
    「好，自己的想法总是比较切实。」宝哥也同意了。
    ??
    魔方四开始了一连串录音的行程，我不时会去看看，另一方面我也不敢懈怠地计画魔方四的復出之路。看来魔方四真的很珍惜这次机会，每一个细节都是再三斟酌、反覆修改。我在录音室外看着他们为了一小节一录再录，直至满意了为止，心中也不由得欣喜，只是没想到宝哥这时却发飆了。
    「身为主唱却不能驾驭自己的歌，你好意思面对你的团员，好意思面对我吗？」
    我才刚到录音室外，就听到宝哥大喊大嚷的怒骂声，连忙进去看看，就见着录音室里头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魏旭齐，原本乐团收音的工作都还顺利，怎么这会儿到了主唱却遇到了瓶颈。我偷偷问一旁的工作人员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才知道宝哥因为魏旭齐没法收放的声音大发雷霆。
    「你是上吊了唱不出来是不是？就这么一个普通的高音，你好意思让观眾听见你的破音吗？那也算了，我就当这是你的特色，可是你软不黏嗲的声音是什么意思，唱小调啊！你要敢对我解释这是你一贯的假音，看我会不会进去痛扁你一顿！」宝哥简直是骂出兴头，魏旭齐堂堂一个大男人被当成奴才一样骂，换做是我，我早就哭了。
    「陈老师，对不起，我再试一次。」魏旭齐红着脸。
    「再试一次你的声音就会变成天籟吗？不该断气的地方你给我断气，你是不是真要我气到断气啊！」
    「宝哥，不如这样，你先休息一会儿，抽根烟，我进去看看他的状况。」我小心翼翼安抚宝哥，看是不是能用吞云吐雾的奇妙感受暂时压掉他的怒火。
    「不用了，今天就别录了，他的声音这个样子还怎么录？等他知道怎么唱了再排时间！」
    我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边道歉边送着宝哥出去，回头又连连向工作人员致歉，不好意思让他们白忙了一天。一路上，魏旭齐也不说话，我知道让人这样骂，面子不仅没了，连自信心也没了，我想了许多安慰的话，又想魔方四对我还有些排斥，这些话也不知他听不听得进去。
    「其实你的嗓音不错，别这么失望，再多练习几次就行了。」
    魏旭齐毫无反应，我丧气不已，又接着说：「我们第一次和陈老师合作，难免会适应不了他的脾气，但也因为他的严格，才会有这么多好听的歌啊。他对你的严厉其实是帮助，魔方四虽然是个团体，而你却是代表团体唱出心声，陈老师自然会对你更为严厉。」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录音，你可以不用来。」魏旭齐冷冷说着，我跟在后头不出声，这句话的意思应当是不想我再烦他。这也难怪，让人痛骂的窘样被我看见了，肯定觉得没面子吧。
    「其实谁没被骂过呢。我还没接这份工作时，也老让人骂来骂去，这种委屈我很清楚啦。陈老师是骂得兇了点，但他也是想改善你声音方面的缺失，你就别记着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看怎么达到陈老师要求的标准，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你别再跟了。」魏旭齐越走越快，连回头看我一眼都懒。
    我心灰意冷地站在原处，望着魏旭齐的背影，烦恼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第六曲 赶鸭子上架

    我坐在地上看着魔方四练团，越瞧越不是味儿。本来他们这么努力，我该感到高兴，无论他们服不服我，起码证明此刻他们的目标和我是一致。但我听见魏旭齐一首一首不断地练唱，连声音都嘶哑了，却还不肯让嗓子休息一下，我真担心明天宝哥听到他这种破锣嗓子，不知道又要生多大的气。我叹了叹，要小芬外出买些喉糖回来，至少在他唱坏嗓子前得做些保护。
    「你们先别练了。」随着小芬出门，我也站起身来，音乐声戛然而止，四个人抬头望着我，「今天练到这里就好，明天魏旭齐还要录音，让他的嗓子休息一下。」
    「不用停，我们继续练。」魏旭齐面无表情说完，逕自奏起吉他，完全没将我这个姑奶奶放在眼里。
    整间房又充斥着爆炸摇滚，和堪称得上猪被杀时的凄厉歌声，再一次又用音乐证明他们是如何地不将我当回事。有时我真讨厌他们这种默契，每次都是这么自我，全然不理会别人的好意。好歹我是他们的经纪人，他们不畏惧也就罢了，至少要将我当成主子一样膜拜吧。
    「就算你们不爽，好歹也该知道我是你们的经纪人，所有行程都是我安排。现在我要你们休息，你们就得乖乖听话！」我有些冒火，一把抢走了魏旭齐面前的麦克风，忍不住大声。我抢了麦克风不过一秒鐘，魏旭齐就从我手上夺了回去：「我今天练的不好，明天还怎么录音？你要是累了就回去，没人要你一天到晚跟着我们。」
    「我不跟着你们跟谁啊，你们是我的艺人吔。再说了，你连说话都哑成这样，明天录音的时候，陈老师就会高兴了？」
    「阿齐想要练好，我们就陪他练，你别管了。」梁以默不耐烦插嘴，一点也不隐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别管了。我是你们的经纪人，还没资格管了？」有没有搞错，作为经纪人连管都不能管那算什么，把屎把尿的老妈子吗？
    「你是我们的经纪人，所以我没有理由不让你来看我们练团，但是我们要怎么练，这种小事你管得着吗？你只要负责我们的行程或演出就好，任何事都还有小芬打点。阿齐不过是想把歌练好，好对陈老师有个交代，他有这份心，我们为什么不能陪他一起？难道你连我们吃喝拉撒的事都要管不成！」梁以默一连串大吼。
    小芬恰巧进门来，可能恰巧听见梁以默用报杀父之仇的内劲提了她的名字，吓得手中的喉糖掉在地上。我不再瞧小芬，说真的我也已经受够了他们，「难道京姐不是这样带你们？」
    「京姐才没你这么囉嗦。」梁以默直直地瞪着我。
    真是好心被雷亲。若不是看在大家是命运共同体，他们栽了，我也没法出头，我才懒得管他们死活。回家的时候，我一定要做四个小人，用拖鞋狠狠打他们这几个小人头。还是用针戳好了。
    小芬看着气氛闹得这么僵，连忙将我拉到一旁，小声对我说：「沅星，京姐还在的时候，我替她带过一阵子魔方四，的确就像魔方四说的。京姐从不管这些，久久才会来看他们练团，不过来都是交代一些事情，看了没几分鐘就走了。你就别干涉这种事了，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整天管束了。」
    老娘我可不是方慧京，她管不管是她家的事，我今天要是不把这四个人逼回家去，我唐沅星三个字就倒过来唸。
    我轻轻拉下小芬的手，站到他们面前，抬起下巴大声反驳：「对，我就是囉嗦，我还连你们吃喝拉撒的事都要管。你们吃坏了肚子，影响了演出，这责任该怪谁，是我，因为我没避免那些让你们不适的食物；主唱唱坏了嗓子又该怪谁，还是我，因为我没叮嘱他要好好保养喉咙。我不管你们之前有多么随心所欲，京姐又给了你们多大的自由，但新合约新作风，我既然有责任捧红你们，你们的责任就是听我的。」
    我和梁以默两人就这么互瞪着，谁也不肯先低头，钟明赶忙圆场：「大家都是好意，一人就少说一句吧。」
    「我要主唱养好嗓子，你们就得乖乖回家休息。」
    「好，新作风。我们不练了。你这么爱管是不是？行，以后没你的允许，我们就不练了，你要我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不过你要记住，以后我们全听你的，你也最好别将我们的前途给搞砸了！」
    梁以默揹起吉他，怒气冲冲地走了，大门用力地甩上，其他三人自然也不会再待。我转头望着他们各个离去，胸膛喘个不停。小芬见我这么狼狈，好心地想来安慰我，我指指门，要小芬跟着去，有什么事也好照应。我独自一人站在原处，忍不住气得流下泪来，望着地上凌乱的电线，擦了擦泪，认命地收拾整齐。
    回到家梳洗过后已经九点多了，我坐在电脑前看着公司刚替魔方四架构好的网站，无精打采地看看有无该修改的地方，看腻了又转往魔方四的社群。
    唉，可怜哪，人气不过才三百多人，这些应该都是铁杆粉丝吧，魔方四消失了这么久，还不忘留意他们的动态。我新增了一些讯息，传了几张魔方四帅气可口的生活照，回了一些有建设性的留言，这才躺回床上。
    我放着魔方四的demo用来入眠，这些歌都已经听到熟烂了，不过之前注意的是他们的乐曲，这次因为主唱的事，让我不得不仔细听听魏旭齐的歌声。
    我的担心果然应验了。
    梁以默等人为了替魏旭齐打气，特地陪他一道录音，见到我时只有一声冷淡招呼，我一点也不意外，工作重要，什么不满都可以晚点再提。才过了半个多小时，宝哥的脸就已经僵了，这个僵还带着不小的寒气。我隐约觉得室内的温度降到十几度，不过我想，等宝哥发飆时，这里又像火山了。
    说真的，连我都没法听下去，我很怀疑昨天分道扬鑣之后，魏旭齐是不是仍在摧残自己的嗓子，他的嗓子比那天录音的状况还糟。我实在很不安，录音工作一延再延，对经理我没法交代，对宝哥我也没法面对，更别提在这陪我们耗上的工作人员。宝哥原本耐心还够，时间一久，果然还是冒火，再次结束了录音，气冲冲离开。
    魏旭齐头也不抬，看来有些自责，站在原处一句话也不说。儘管团员如何努力帮他鼓励加油，我想他心中的焦急跟压力不是我们能想像，我叹了叹，即便他们再怎么不爽我，这一关，大家还是得一起迈过去，开口也劝：「我们先回去，再想想要怎么唱好。」
    我交代小芬这些天不准再让魏旭齐折磨嗓子，要她准备些润喉的东西，我不得不多叮嘱几句，免得小芬又心软没照我的话办。我实在没法子，只好回公司讨救兵，将这几天的事一一跟老周说了。
    「阿宝会生气不是没道理，歌手最重要的当然是嗓子了。这里头又只有魏旭齐能唱，他如果唱不了，这工作就没法继续。」老周说的轻描淡写。
    「我知道，我也叮嘱他们很多次了，可是……」我鬱闷地脸皱得跟包子一样。
    「可是他们不听话对吧。」老周浅浅一笑。
    「是我能力不好，都快三个月了，还没法让他们信任我，我劝不动他们。」
    「解决艺人的难题本就是你的本分，不过这事你也帮不了忙，嗓子是他的。我想你能做的就是先和阿宝谈谈，看能不能找出别种方式詮释，要不然就是和魏旭齐商量一块补足缺失的地方。如果这样都还不行，到时我做的事就会令他们难堪了。」
    「经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先跟宝哥谈谈。」
    几天之后，我去练团室找魔方四，魏旭齐挨骂了两次，这次果然乖乖听话，不敢随便蹂躪嗓子。小芬也对我说，他这几天乖的很，不仅不唱，连话也很少说。我心想，魏旭齐不说话是不是因为要护嗓我不知道，但绝大部分还是因为失落沮丧才不想说话吧。
    见我进来，他们也不练了，各个盯着我，我还是头一回感到这么热切的目光。不想让他们心焦难耐，我清清嗓子：「这几天，我找了经理还有宝哥谈过……」
    「他们怎么说？」魏旭齐率先说话，他果真担心宝哥的评论。
    我不得不垮着脸，因为要说的话将会很难堪：「经理说了，如果你真的没法唱，他不排斥另外找个人代你唱。反正专辑先发，现场演出的部分还是可以慢慢磨练，你也多了时间练习。宝哥这方面也同意了，代唱的事一直都是心照不宣，这样的话，他好做事，你也不至于难看。」
    「这怎么可以，这是魔方四的专辑，要唱只有阿齐能唱。」梁以默抗议。
    「经理知道你们会不高兴，他还说了，如果你们不接受，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再组一个人当魔方四的主唱。反正这个人会不会乐器没差，只要能唱就好，魏旭齐也可以专心当他的吉他手。既然魔方四是重新出发，多了一个人也是新气象，公司刚签了一些能唱的新人，要代唱还是再组一个人就看你们，你们考虑好了就跟我说一声。」
    「不用考虑了，代唱或是多组一个人都不用谈！」听完我这番话，梁以默连一秒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大声回答。
    「梁以默，你要明白，公司每天替你们投注的心血都是一笔不小的钱，他们愿意栽培，可是你们也要拿出东西来。现在公司主动替你们想办法，这就代表公司对你们的诚意，经理也不想让你们难做，所以特地想了两个办法让你们选。与其在这对我大喊大叫，还不如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办。」我耐着性子。
    「怎么办？你当我们的经纪人，就是要我们委屈这些不合理的事？我以为应当是你替我们回绝，没想到你反而是要我们选！」梁以默瞪大眼看着我。
    「你们现在才想起我是经纪人，我之前要你们听话，让魏旭齐好好保护嗓子，你们却只会再三地反对我。我告诉你，我的责任是捧红你们，只要能将你们捧上去，组人还是代唱我都不在乎。我可不只对你们负责而已，公司那里我也要交代。」我硬着口气。
    梁以默还想抗议，却让魏旭齐一把拉了回来：「以默，我们就听唐小姐的。公司已经出了两个方案让我们选，既然我唱不了，也不能害你们因为我不能如愿站在舞台上，组人还是代唱，我们就选一个吧。」
    「阿齐！」他们三人忍不住唤了句。
    「我们就想想要选哪个办法吧。」魏旭齐低下了头，这句话说得万分落寞。
    看着魏旭齐像隻丧家之犬，我心中也忍不住叹气，可惜经理决定的事，我也没法拒绝，临走之前对魔方四再次提点：「希望你们今天就能给经理一个答覆，好让他能早些准备。」拋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在外头晃荡了一个多小时，老周才回了电话来。我一点也不意外魔方四选了这个办法，魏旭齐对唱歌可说是一点信心都没了，他要大家再组一个人，肯定也是为了其他三人和魔方四未来的路着想。掛了电话，我胸口一股气也闷着，魔方四是受了打击，我的打击也不小。为了让魏旭齐恢復自信，以后几天我跑足了不少地方，也问了不少人，终做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大胆的决定。
    ??
    我站在一家店外等着，只见魏旭齐从马路一头匆匆跑来，有些讶异：「小芬说经理要找我聊聊，怎么会是你在这里？」
    「是我让小芬这么说的。」我笑了笑，不管他的怀疑，在路边拦了计程车，转头催促：「快上车吧，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时间快到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下了车，魏旭齐一直跟在后头，问了不下百次。我什么话也没说，领着他一直走，终于来到一家餐厅，我指着店门，转身问他：「你知道这是哪吗？」
    「这是一家很知名的pub啊，你找我来这谈？」
    「我不是找你来这谈。」我拉着他来到店门口一块木板前，魏旭齐凑头一看，顿时大嚷：「为什么我的名字在上面？」
    「华哥你知道吧，他一直在这里驻唱，不过临时他家中有事，今晚排的表演没法到了。我知道后，和他商量之下，他答应今晚让你替他演出，所以你的名字就在上面。」
    「你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就替我接下了？」魏旭齐大叫。
    看出他的惊慌失措，我不慌不忙拿出先前想好的说词：「替你们安排演出就是我的工作，你干嘛大惊小怪。虽然今晚只有你一个人，但上台演出本来就是你的基本功，不会因为其他三人不在，你就唱不了吧。」
    「我是唱不了啊，你们不就因为我唱不了才找人代我唱的吗？我没法唱！」魏旭齐有些愤愤不平。
    「你唱不了也得唱！今晚有很多观眾并不是衝着你来，而是因为其他驻唱歌手，你的表现本来就没得到多大预期，演出好与不好，都不会影响到观眾。你想怎么唱我是管不了，但今晚算是你三年来第一次站在舞台上，你表现得好，魔方四的名字就可能会因为你而得到大家的期待。你不要小看一个观眾，要知道即使面对一个观眾，艺人也得搬出十八般武艺演出。」
    「既然公司找了人代你唱，那么今晚就是你最后一次唱给观眾听了。不管台下的观眾是不是你的歌迷，但这些人却是最后一次听你唱歌，以后还能上哪再听你唱呢。不要再想怎么为什么不能唱魔方四的歌，不如想想你们当初创作的心境，将那些情绪感染到台下每一个观眾吧。」
    魏旭齐看来有些慌张，临时让我推上台去，可想而知那种紧张感。我没时间放任他继续紧张下去，像逼他上断头台一样，狠心将他推进店里去。

 第七曲 第一场舞台

    我带着魏旭齐来到办公室，里头的人笑嘻嘻地起来迎接，我赶忙伸出手来一握，边对魏旭齐介绍：「这是小伟哥，这家店就是他经营的。」
    「你好，小伟哥。」魏旭齐连忙点头招呼。
    小伟哥拍拍魏旭齐的肩膀，大方给他来个勇气：「我听华哥说了，你是魔方四的主唱，今晚只有你一个人上台，应该很紧张吧。不用怕，你就当我们的乐团是你的团员就好，他们很厉害的。」
    魏旭齐有些不知所措，苦笑了一下：「小伟哥，我……我怕我唱得不好……」
    「怎么啦？」
    「小伟哥，其实是因为他有阵子没上台演出了，怕自己会怯场影响了店里的气氛。你放心，我相信他唱个一两首后就会抓回感觉了。」我赶忙接话。
    「原来是这样。」小伟哥哈哈大笑，一掌重重地拍在魏旭齐的背上，「紧张也是难免的，不过你们玩乐团的唱现场本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别怕，只要你别傻傻地站在台上，就算唱得发抖，我还能忍受。」
    魏旭齐笑也笑不出来，一脸埋怨地望着我。我视作不见，连忙又对小伟哥道：「小伟哥，这是我们排好的歌单，你看看。」
    「你们的经纪人不错啊，做事很细心嘛。我看看。」小伟哥瞇着眼看了看那张歌单。
    魏旭齐也凑过头去，想知道我到底排了哪些歌，一看下去，忍不住喊了出来：「你怎么……」
    我瞪他一眼，连忙打断他的话：「小伟哥，这些歌还可以吧。」
    「排得不错，前两首很安全，适合减缓他的紧张，这些歌他都会唱吧。」
    「我当然会唱，可是最后一首，你们会……」
    「他们当然会了，你就别问东问西的。」我大声地阻止了他的问题，魏旭齐连忙住口。
    小伟哥一把勾住了魏旭齐的肩膀：「不要想这么多，好好享受这次上台的感觉。为什么我这店里能签下这么多艺人来这驻唱，不是我有多厉害，也不是他们没有人气，而是与歌迷面对面本身就是很愉悦的事。你唱的好，观眾立即就给你回响，那些掌声只有唱现场才感受得到。这是最好的学习机会，掌握情绪，带动热力，举手投足让观眾如痴如醉，为什么歌手都想开演唱会，为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些歌手都是唱将，有些是看透了歌坛炒作的偽人气，有些是想过足自己的歌癮，其实什么目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能亲口唱给观眾听。我知道魔方四沉寂了三年，你们有很多创作想唱给别人听，正好，这就是你第一场舞台。别想自己能不能唱好，就将你这三年的心情唱出来，只要你尽力，观眾会听到的。」
    魏旭齐沉默不语，轻轻点了头。
    「那你在这先休息一下，我去前头看看，顺便将歌单交给乐团，大约再半小时就轮到你了，加油。」
    「谢谢你。」我点头答谢，目送小伟哥离开，转头一瞧，魏旭齐的手仍在发抖。我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打算知趣留他在此平抚紧张，临去前叮嘱：「你在这等一下，时间到了，小伟哥会进来带你。」
    「华哥不是临时有事，这场演出是你特意安排的吧。」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这是你的舞台。」
    「这不是我的第一场舞台，而是最后一场。」魏旭齐瞧来有些失落。
    「第一场也好，最后一场也好，今晚的观眾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你可以尽力将今晚变成最美好的回忆，也可以让今晚变成你往后难以磨灭的遗憾，全看你怎么做。我不想说太多给你压力，我已经预留了自己的桌子，今晚我也是你的观眾之一，希望一个小时后，我会激动地站起来给你最大的掌声。」
    望着魏旭齐猜不出的神色，我只能无情地将他推上这个舞台。
    小伟哥不只懂得经营，也很懂得调教客人，来到这儿的客人都很有水平，给歌手最大的尊重。他们很专心地看表演，也不吝于献出掌声，最差的结果只仅止于安静不作回应，算来是很适合魏旭齐在这里做第一场表演，纵使不好，也能保住他最后一点自尊。虽然我到现在都还没吃饭，肚子饿得打鼓，但也不能丢了水准，只好叫了杯饮料作数。
    我看着台上的歌手用力地唱最后一曲，心里其实比魏旭齐还紧张，担心他唱的不好，担心他会不会忘词，总之我也没法安心下来了。
    我心跳加速地捱过了这短短的中场休息，看见小伟哥拿着麦克风嘶吼地介绍魏旭齐出场，我的心彷彿要跳了出来。魏旭齐简单地介绍自己，轻松地对观眾打招呼，但我听得出来他的声音还在发抖。
    我何尝不是，手脚无法控制地发抖，餐厅里的冷气此刻像太阳一样逼得我手心不断冒汗。我在台下都这么紧张，而他一个人挑大樑，孤单站在台上，担忧会不会让一群观眾看到笑话，我就觉得，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残酷轻率。但是我已经将他逼上去，除了替他加油打气，什么也做不了。
    「瞧你一副紧张的样子。」小伟哥屈着身子坐到我这一桌，瞧见我的表情，又笑了。
    「我不是紧张，是担心。」我苦笑。
    「不用担心，他是玩乐团的，舞台就像家一样，只有在那里才像有了生命，他会找到自己的感觉。华哥不会轻易让人替他演出，这次他肯让你试一试，就表示他心中也肯定魔方四这个乐团，你对他们很用心，他们不会让你失望。」
    魏旭齐终于开口唱了，我赶忙挥手嘘了嘘，要小伟哥别打扰，小伟哥笑了笑，安静地一道听歌。
    魏旭齐句句唱得发抖，一紧张，不该断气的地方也跟着断了，观眾一点反应也没有，全然没有投入的气氛。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中不断呼喊希望他能快些恢復水准。小伟哥也面无表情，看来魏旭齐没唱到他心坎里。
    魏旭齐唱完一首歌，我有些失望地鼓掌。观眾反应不热络，稀疏的掌声代表冷淡的回应，小伟哥也摇摇头，意兴阑珊。第二首歌他仍是没振作，好一点的消息，就是颤抖少了些，但玩乐团的是拿灵魂唱现场，魏旭齐像空壳一样站在台上，唱起歌来又有什么生命力。儘管我开的歌单，据小伟哥形容，那是玩摇滚的人最熟悉的国民歌，琅琅上口又不易出错，只要是乐团，没有人不会唱。所以我相信，他应该能藉这两首歌快速进入状况，但看来我预料错了。
    我有些后悔，我不该用这种方式逼他恢復信心，这根本是鞭尸嘛。我不过祈望魏旭齐站上舞台后，会因舞台上的渲染热力重新唤起他的热情，但是看他手脚僵硬的站在台上，这哪是我七年前去萧菲演唱会上所看到的那个意气勃发的魏旭齐，他现在就跟新人一样生涩。
    没想到，我会好心做坏事，这么彻底摧毁他的信心。我落寞地不敢看他，怕会迎到他埋怨的目光，但身为他的经纪人，我还是挤出笑容，伸出两隻大拇指。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一堆，只听见魏旭齐略带喘息的嗓音：「我已经三年没站上舞台，台下的你们可能很多人都不认识我了。我们魔方四不论到哪演出都是四个人，今天却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站上我的第一场舞台。我很谢谢你们辛苦地听完我唱的两首歌，没有因此离去，这对我已经是莫大的鼓励，我本来还很担心会害到小伟哥提早关店打烊的。这种鼓励我好久都没感受到了，谢谢你们作为我第一场演出的观眾……」身后传来丝丝笑声，难得的回应。
    「这样才有看头嘛！」小伟哥忽然坐直身子。听他说完，我心中也不知为何安心不少。
    魏旭齐转身对乐团不知说了什么，只听得前奏一下，我顿时惊诧莫名，他改了我的歌单！
    「这首好啊！这才能代表摇滚。」小伟哥拍手一叫，大声鼓掌。
    没错，谁开的歌单还不都一样，重要的是魏旭齐能享受这个只属于他的舞台，只要尽力就好。观眾的注意渐渐地被拉回台上，大家都感受到了他的魅力，我心中激动不已，「谁说你唱不了，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自己的魅力啊！」
    一个小时就快过去了，观眾热络的反应也超出我的预料，看着这么多人为他激动鼓掌，我欣喜地就快掉下泪来。
    「这是今晚最后一首歌了……」魏旭齐擦了擦汗。
    「不要……」我听到台下此起彼落的失望声，心中已经开心得无法言喻，「魔方四会重回舞台，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这最后一首歌是魔方四最新的创作，今晚这么特别，这首歌我就献给大家！」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魏旭齐比录音的时候好得太多了，他声嘶力竭地唱着，彷彿每一句都用尽了生命。我望着台上的他，目光完全没法移开，我沉浸在这氛围，似乎活在他那首歌的意境里。台下此刻是鸦雀无声，大家只有专注，听着他唱的每一句。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全部的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小伟哥忽然站起，用力地鼓掌，领着大家给魏旭齐一个最棒的欢呼：「太棒了！」
    让他这么一吓，我才回神，开心地站起身来鼓掌，观眾的掌声大到可以掀开屋顶。
    「真希望魔方四可以来我里驻唱。」小伟哥忍不住转头对我表示，我笑了笑，望着台上的魏旭齐，又是骄傲又是兴奋。
    舞台的聚光灯暗了下去，中场休息的悠扬音乐也再度响起，等着下一个用灵魂演出的歌手。魏旭齐从舞台一侧走了出来，满身是汗的坐到我这一桌，我望着他，心中已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将早早为他点好的饮料推到他的面前。魏旭齐的手还在发抖，一句也不说，似乎还没从舞台的绚烂回到平静，安静地喝了几口水。
    「你做到了，你已经证明了魔方四的歌只有你能唱。」
    「什么意思？」魏旭齐直直地看着我。
    「她的意思是，看了你今晚的演出，我们还找别人代唱，不就是笨蛋吗？」
    「经理、陈老师？」魏旭齐转头一望，惊讶地站起身，老周和宝哥微笑地望着他，逕自坐了下来。
    小伟哥对他们来此一点也不意外，转头对我二人说了：「跟你们说件事，其实当年我们三个就是同一个乐团。」我和魏旭齐诧异地互望一眼。
    「当年的事就别提了。」老周摆摆手。
    「我老了嘛，你不知道老人家最喜欢提当年的事吗？我现在不提，难道要等断气的时候啊。」小伟哥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嘴巴仍不肯闭起来：「当年我们五个人，你们经理就是主唱，我是鼓手，阿宝是贝斯，这么多年了，另外两个人无消无息，始终没有连络上。老实说，当年我们混得也不好，那年代玩摇滚的更没出路，你们知道，那时观眾接受度还很低，我们少了点运气，于是只好另谋生路啦！我是还沾了点边，开了间pub找些艺人来驻唱，有时自己也会下海过过癮，他们这两个就大牌了，我没他们混得好。」
    「你赚得也不少，别说得自己很苦似的。」宝哥嗤之以鼻。
    「总之你是趁机发难，怪我们没抽空陪你玩玩吧。」老周笑道。
    「现在有才华的年轻人这么多，我们干嘛还献丑呢。老周，不是我说你，你签下这么有实力的乐团，怎么没好好栽培。你要是没诚意，乾脆让给我，我可以让魔方四在这长期驻唱。刚才你们也见到了，只要给我一个月，我包管会有很多客人是衝着他们来。」
    「那怎么行，我可没答应。」我忙不迭地叫了出来。
    「这种事可轮不到我反对，我们公司的经纪人第一个就不答应。」老周摇摇头，明摆着这一切由不得他做主。
    小伟哥似乎仍不放弃，对魏旭齐继续洗脑：「那你呢？你别看你们经纪人的脸色，这里有我，就说刚才好了，你唱得可过癮了吧。」
    「小伟哥，你来阴的！」我心急又叫。
    小伟哥朝我嘘了嘘，我不甘心地闭了嘴，用着略带杀人的眼神恫吓魏旭齐。魏旭齐朝大伙笑了笑，用一种很篤定的声音对大家说：「魔方四心中一直有个理想，而这个理想，我相信唐小姐会带着我们完成，所以我想跟着她的路走。」
    我愣了愣，不知该接什么话，只知道心中泛着一股激动喜悦。
    「今晚是沅星安排的，是她想借由今晚的舞台让你找回自信。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怕沅星的主意会太过激进，反而会弄巧成拙，可是她却相信你一定能重新站回舞台上。今晚你不仅证明了自己，也证明沅星做为你们经纪人的努力。」老周点点头，彷彿也很高兴魔方四终于开窍了。
    「这么说，今晚的演出是特地替我安排的？」
    「不只如此，其实我们并没打算找人代你唱，是沅星觉得让你失去心中的目标，你才会不顾一切想证明自己，珍惜可以让自己表现的机会。录音的时候，你的状况很糟，因为你有退路，你有力挺自己的团员，你自信除了自己不会有人能唱，一旦我们剥夺你的机会，你就什么都没了。而今晚也许是你最后一次开口唱给别人听，这时候你才会想起自己当初的信念，当初想让观眾听见自己音乐的梦想。」
    魏旭齐没说一句话，他看着大家，不知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今晚的事过于惊险了点，他会有什么表现，我一点也不敢预测，我只是在赌。即使有可能让魏旭齐从此失去信心，有可能会让我失去他们的信任，但我拿掉了后路，同样也像魏旭齐会想借由这次不顾一切。
    「我不知道你们为了我费了这么大的苦心，谢谢你们。」
    宝哥还是故意落下一句话：「下次录音的时候再给我出状况，我就真的建议你们经理找人代你唱了。」
    「再也不会了。」
    「好，把嗓子顾好之后，拿出比今晚更好的表现给我看。」宝哥哈哈大笑。
    大伙开心地笑了，我微笑地看着他们，终于对自己的决定松了一口气。但这只是第一步，往后可能还有许多令我无法招架的事，但我也会想起今晚，想起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做的不顾一切。

 第八曲 捷足先登

    魏旭齐的状况简直如倒吃甘蔗一样，是越来越好，随着母带就快完成，大家的情绪也明显好转，我却是越来越忙。定装、拍照、拍摄mv、封面海报设计、专辑印刷打样、產品包装，还有广告cf的製作等等，还得一一前去拜候不少人，忙得焦头烂额。我虽然可以不必这么累，这些都有唱片公司的企划会做全足的包装，但我就想亲自见到这张专辑的完成。
    自从那晚之后，魏旭齐是第一个对我改变态度的人，有时见我忙，还会体贴地买了饮料送来。他很聪明，知道不能厚此薄彼，人人有份，那晚的事也好像成了我们之间的小祕密。我自然不会说，这是我的责任，我没想过说出来让其他三人对我改观，至于他不说，我也懒得管，嘴巴是他的。
    「你还在忙？」问候声和敲门声同时响。
    「是你啊，进来啊。」我抬头一瞧，魏旭齐的半张身子在门边探了出来。
    「你在忙什么？」魏旭齐望着我的桌面一片狼籍又发问。
    我看也不看他，仍专心做手边的事：「还能忙什么，当然忙你们的事了。刚和华容开完会，希望我对封面、海报还有文案给点意见，我还没个谱，要不然你也来看看？」
    「每一张都好，如果都能用最好。」魏旭齐瞧了几眼，敷衍了事。
    「你想得美。你这时候不是应该也很忙吗？怎么还有空来公司找我。我记得你下午还有事要做，怎么，有事找我？」
    「你下午不来吗？」魏旭齐歪着头问。
    「上吊之前也要喘口气，我就不能歇一歇啊！而且这些天，经理已经让不少人全程打理你们，这种日子离我很远了，我想要放自己一个下午的假，回去睡大头觉。」
    「公私不分！」
    「你说什么你、讨打。」我瞪大眼睛，忍不住随手拿了东西打他脑袋。
    魏旭齐机伶闪过，站起身来：「好啦，原本想你每次都忙得忘了吃饭，特地想请你吃顿午餐的，既然你下午想休息，那我就省了，我先走了。」
    「你有这么好心？」我瞇着眼打量他几下，笑了笑：「那先欠着啊，等我没钱花的时候，就让你请一顿。」
    「免谈，你已经失去唯一的机会了。」魏旭齐溜到门边，丢下这句话，窜走了。
    说是要睡觉，其实是和陈品安约去逛大街，我们难得下午有了空档，不出来一块吃饭，喝咖啡聊是非实在对不起自己。我们悠间地东逛西瞧，彼此说着自己最近忙碌的事，不过大都是陈品安的嘴长了些，一下午嘰哩呱拉个没完。
    「沅星，难得出来走一走，你就别尽逛唱片行了好吗？有没有这么职业病啊！」陈品安忍不住抱怨。
    「看看又不会死，反正都是逛街嘛。」
    陈品安凑到我身边，用力表示：「我不管，我难得有自己的时间，不想再碰这些工作上的事，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艺人的脸！」
    「好啦，不逛就不逛，那找地方喝个饮料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我带着陈品安来到一家我还是学生时期最常与死党流连的地方，那家店在服饰店的楼上，外观没有招牌，连入口也在服饰店里。不知情的人会以为那是店家专用的电梯，其实楼上可是藏着美食的小餐厅。
    这家餐厅不大，食物却很好吃，装潢也是特别风雅，巷内的人才瞭如指掌，我会知道这间餐厅，当然林语霈带入门。我不由得想起死党来，因为工作时间不稳定，我们也没法聚聚，加上顏若佳如愿出国，相聚的时间又更少了。我真想她们，等这段时间忙过后，一定要找时间约出来。
    「好可爱的店喔！」
    「这里的食物也很好吃，你一定要试试这里的焗烤，很讚喔。」
    陈品安听从我的建议，点了餐，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我走了一下午自然也是飢肠轆轆，能品尝美食就是最好的放松了。
    「对了，你有没有听到一些消息？」陈品安喝了一口水，没头没脑询问。
    「我听到的八卦多了，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也知道龙叔他们自立门户，他们身边的人有几个我算熟，有时还会约出来聊聊什么的。那时候我听他们说到了一件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陈品安正经的样子还算少见，瞧她神情有些奇怪，我赶忙问：「什么不对劲？」
    「我听说京姐签了一批新人，好像也是个乐团。沅星，魔方四不是已经定好发片日子了吗？我听他们说，京姐似乎想赶在魔方四出片前替乐团发片呢。」
    「不可能，从发掘新人到出唱片的时间不算短，再怎么赶也来不及，而且这件事若是真的，老周一定会告诉我。」我压根不信。
    「我只是提醒你，这件事我也知道没有证实，不过你清楚京姐的为人，还是注意点好。」
    「如果京姐真要这样做，那也随她去，魔方四有实力，我不担心。」我逼自己不去庸人自扰，但对陈品安的话，我不得不记着，只希望这件事只是个谣言。
    ??
    魔方四復出之期也快到了，老周也不时逼紧我们的脚步，为了这一天，大家的紧绷的情绪都没法松下来。这段期间，魔方四的配合度也高，和我唱反调看来已不是他们的重心，当然魏旭齐也功不可没。经过那晚之后，他彷彿成了我们之间的调合剂，对我帮助不少。
    我随着老周来到华容开会，主要针对第一波的广告，如果没有意外，一个礼拜后电视上就要播出了，广告的吸引力足以影响专辑在各个通路的贩售，我的心情兴奋极了。老周和我都很满意广告的内容，回到公司的途中，他特意请我吃了顿饭，嘉奖了我这段日子的辛劳。
    隔天，我也顺道将这份喜悦带给魔方四：「我和经理已经看过广告的内容了。」
    「看起来怎么样？」钟明心急询问。
    「别急，我手上有一份。」
    老周带回一分拷贝，让我拿给魔方四定定心，四个人围在我身后看。萤幕中他们第一支广告的帅气表露无遗，魔方四忍不住欢呼击掌，连我也像吃了颗定心丸，对他们的復出之路安心不少。
    「广告一个礼拜后就会播出了，当然网路、电台也会同步，各个贩售通路都会预先准备。这还不只，经理很看重你们这次的专辑，将会扩大广告的行销，也许走在路上都能看到魔方四了。」
    「真还假的？公司以前没这么大手笔啊。」任亦方忍不住惊呼。
    「当然是真的。总之这一次，我们是背水一战，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坚持下去，一定要让大家见识到魔方四的实力与魅力！」我大声打气。
    魔方四各个相视而笑，我也欢喜不在话下，心中对老周更为感激。我知道，捧红魔方四是必要，但这一切也是老周对我的栽培，他放了这么多心血下去，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梁以默忽然伸出手来，示意要握一握，我们大方地握手，以往的嫌隙就当云淡风轻，「我要谢谢你，以前我不信任你，不相信你的做事能力，我向你道歉。不论这次有没有成功，你对我们的用心是看得到的，就算我们没红，你还是魔方四最值得信赖的经纪人。
    「这一仗都还没打，别说洩气的话，只是刚开始，往后的路还长得很。」我头一次见到梁以默这么和善的神情，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老实说，他和善的笑容比他装酷的表情好看多了，如果魔方四刚出道时，梁以默是这样亲切的模样，也许我早成了魔方四的粉丝了。我忽然发现自己望着梁以默望得有些发痴，连忙转过身去，快速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时小芬匆忙地跑来我身边：「沅星，你手机没电了吗？经理要我通知你回公司一趟。」
    「还真的没电了。」我检查了手机，抬头对魔方四道：「那我先走了，你们接着忙吧。」
    我匆忙赶回公司，还没歇口气就直奔经理的办公室，望着他严肃的表情，我小心地说了：「经理，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手机没电了，下次我会留心。」
    「不要紧，这没什么，以后记得就行了。」
    自从我接下魔方四的任务，老周很久没对我板着一张脸，我匆匆回想这几天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也像个大兵似的直挺挺立正站好，就怕老周哪看不顺眼，一点小动作就能把他惹毛了。老周倒没说什么，摆手要我入座，他自己却翻箱倒柜，带着他的精神食粮－香烟一屁股坐下来。
    「这两天看过电视没有？」
    老周连这都要管了？
    「还是会看一会儿。经理为什么问这个？」
    老周点了根烟，我的五脏六腑又得遭殃，他随手按了摇控器，我也自然地朝他房角的电视看去，这一看，我的血液都凝住了。
    那是一个刚出道的乐团广告，背景在一片丛野之中，四个人尽情演奏，连服装也是极为豪迈，摆明就是要秀他们健美的体态来着。更夸张的是还用上了特效，一段音乐就能引起地动天摇，动物还不畏不惊，安静地窝在一旁听那乐团演奏，文案这时出来了：「首首惊天动地的好歌，亙古雋永的乐章，来自自然的力量，宇宙乐团。＊月＊日澎湃发行。」
    我嚥了嚥口水，随即想到半个多月前陈品安的叮嘱。
    老周关了电视，话中毫无情绪：「刚好就是魔方四发片前的一个礼拜。」
    「这不是巧合。」我的脸都僵了。
    「我也是这么想，我查了查，那乐团是慧京的艺人。这件事我刚和华容商量过，觉得延后发片最安全，不过还得问过你，你心里有打算没有？」
    「绝不延后，而且还要提前，就算两败俱伤，我也不延后！」
    「这是意气用事吗？」老周皱了眉。
    「不是意气用事，发片没什么安不安全，延后发片未必不会遇上要出专辑的歌手，况且延后要延多久？就算预估他们只宣传一个月，难道我们要等到一个月后甚至更长？与其让他们独占鰲头，吸光那些摇滚乐迷，还不如和他们抢食，这样一来，他们也得不了多少好处。」
    「那你想怎么做？」
    「所有行程都得提前，我知道这样难免会乱，但我们该准备的也都齐了，我有信心。就算要我不吃不睡，要打点的我都会一一去做，魔方四沉寂了三年，他们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总而言之，我待会就去处理，最晚明天一定要上广告。」不管怎么说，我绝不能被这次的意外击倒，都还没正式开打呢。
    「好，我会多唤些人替你分担，一些时段由我来替你重新敲定，你就放手去做吧。」
    和老周商量一些细节之后，我立即退了出去，到处奔波，我忙得焦头烂额，心中原本的怒气早让忙碌化掉了。我太大意，没将陈品安的话放在心上，方慧京真是厉害，在这么短的时间捧了一个乐团，肯定是想将魔方四復出的焦点化为乌有。
    广告的文案修正之后，我几乎要謨顶参拜，感谢企划为了这cf陪我熬了一晚。老周也传来好消息，深夜开始就有时段能播放广告，我不敢松懈，一整晚都没能入睡，尝试打听宇宙乐团的背景。
    广告意外提早播出，魔方四也是诧异，我当然得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真没想到京姐会这样打压我们。」钟明愤愤不平。
    「同性质的歌手撞期发片，我们这样子会不会受到影响？」任亦方略显不安。
    「那就比一比，难道我们还会怕了？」魏旭齐也显得不高兴。
    看着他们一言一语，我郑重打断：「现在所有行程都要提前，我知道你们为了这一天花费了很多心血，一定做足了准备，只要有实力就不用怕他们。你们儘管尽全力表演，让观眾见识到你们的音乐就交给我。」
    「不错，我们照平常心演出，不要将什么销量、人气困扰自己，只要认定自己是最好的。我们这么多年的练习，就等那一天全力表现自己。」梁以默挺身站出，帮大家喊话。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方慧京既然想模糊魔方四復出的焦点，我也不会让她得逞，我就不信她随便找出的乐团会有多大的作为。

 第九曲 屈居下风的窘败

    两个乐团终于正面交锋，首波主打的mv如火如荼地在电视上放送。因为行程提早，有些节目没法更改场次，临时加插的宣传也没法挤得进去，方慧京密不透风地捧出宇宙乐团，不能不说，我有些手足无措。老周脸色也很僵，只好又花钱填补空档的时间，买下广告密集播放mv，这可是额外支出，换句话说，我得想尽办法提高专辑的销售，好弥补公司多出的预算。
    我只能密集地跑电视、电台，看能不能多敲下宣传场次。
    我知道魔方四这阵子很累，但我却见到他们脸上的光芒，忙而充实。每天不论多晚，我们都会针对这一天的行程做讨论，钟明个性外向，说话也很风趣，我便鼓励他代表团体多多发言，争取抢在镜头前的机会，任亦方的花招很多，从前我就见识过，也要他不吝惜大展才艺，魏旭齐和梁以默的才华深厚，我也要求他们能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表演。
    我不得不对梁以默再三叮嘱，要他放下僵硬的表情，尽量摆出和善的笑容，我敢保证他这一笑能吸引不少小女生。原本我以为他以前装酷来着，相处这么些日子，才知道他只是不擅在镜头前夸张。
    梁以默是个沉稳的人，学音乐又增加他不少冷傲，从前他会认为，他只要专心玩音乐就好，不用譁眾取宠。这段日子我不停地将他洗脑，举了一堆天王天后亲切有礼的证据来，当然也少不了恐吓他就是了。不论梁以默做了多少自我调适，艺人这条路的确不好走，也的确要他放下身段配合，我很庆幸他想明白了。
    陈品安老是骂我在做十个人的事，我不得不承认，经纪人这条路原来也没我想的好走，我和魔方四都在用生命做功课，只求成绩单能不俗地交出来。欣喜的是这几天魔方四的人气涨了不少，人气王依旧还是梁以默，这是挺特别的，一般而言，主唱常是乐团的光芒。不过魏旭齐经过那晚的洗礼后，主唱风格大大提升不少，也吸引了不少粉丝，两人的人气形成了拉锯战，这样挺好，我觉得，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发片首周之后通常是最重要的一环，这时所有贩售通路会计算好这一周的唱片销量，我们聚在办公室等着成绩出来，惶惶不安。
    这时老周终于进来了，我紧张地接过一看，心微微地震了一下。魔方四等不了我宣布，四人凑头看了，任亦方率先叫了出来：「输给宇宙乐团？」
    钟明也嚷：「这怎么可能？前天我们还不分上下，怎么才过了两天，两张专辑的销量会差这么多？」
    老周一言不发地靠着桌边，望着他的神色，我心跳得像在打鼓。老周用了不少人力、资源帮我打这场仗，可是我却摔了一跤，在公司里许多人议论纷纷，无非就是老周对我对魔方四的关注，偏颇得引起暗怨。我应当要向大家证明老周的眼光没错，但这种成绩出来，连我都说服不了自己。
    梁以默青着脸坐在一旁，魏旭齐颓丧的表情又出现了，我嚥了嚥口水，努力想化解大家的挫败感：「这只是一个礼拜的成绩而已，我们也才踏出第一步，小小的挫折就无法克服吗？」
    「我们刚出道的时候，好歹第一周还占据了排行榜冠军，现在连前三名都没有，这不是小小的挫折，我们输了，输了！」任亦方懊恼不已。
    「输了？这是你说的，你保证我们会一直输下去？」我直直地望着任亦方，任亦方连看也不愿看我，看着他们各个失去斗志的表情，我大声道：「不错，你们刚出道的时候的确很风光，结果呢？第二周连前十名都没有，一个月后已经在排行榜看不到你们的名字了。可是你们现在看看，你们这场仗打得有多艰辛，这么多人气歌手在榜，你们还有第四名。一开始的成败算不了什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努力，我不要求魔方四要在第一位，我只要魔方四能常驻在排行榜的前十位，你们办得到吗？你们有这个信心吗？」
    「这些都只是假象，我们不用因为这点成绩就这么丧失信心。沅星说得不错，宇宙乐团拿了冠军又如何，大家别忘了，他们可是京姐带的艺人，他们正经歷我们之前走的路，大家都了解京姐不是吗？」魏旭齐率先附和我的话。
    「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我们还有很多仗要打，得养足精神才是。不要忘了，我们的理想不在这里，而是要让观眾见识到我们的音乐。」
    四个人朝我和老周点头道别，我仍小声地对梁以默嘱咐，要他好好激励团员的自信，他点头答应，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存着不小的愧歉。这还不只，我忽然想起老周还在，他那里我可还没交代呢。
    「经理，我……」我转身对着老周，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挤不出话向我解释？」
    我其实难过得快哭，老周不带情绪地质问，更让我惭愧得抬不起头，眼泪差点涌了出来。
    「我又没骂你，怎么一副快哭的样子？」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经理这么帮我，我却交出这种成绩……如果经理觉得我不适任，要换人带魔方四，我不会有怨言的……」
    老周无奈地掏了张面纸给我：「所以说女人就是挨不了骂，我都还没开口，你却立刻哭给我看，好了，快把眼泪擦了。」
    「你也别自责，演艺圈这行业真真假假，你说他红，其实走在路上，观眾也不鸟他，你要说他不红，偏偏他到哪去，就一堆粉丝围着，可见人气这回事是作不了准。当然今天这种成绩我一点也不意外，魔方四之前的负评还在，能有第四名全仗以往的那些粉丝支持，当然也不能抹煞他们真才实料的表现，你能在这种气氛鼓励他们，的确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艺人什么时候出乱谁都料不准，只有经纪人不能慌。」
    「可是这种成绩也没法让经理对公司交代……」我红着鼻子。
    老周笑了几声，我真不懂这时候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怎么可能会看这一周的表现就下决定。老实说，我对魔方四还是很有信心的，我只是惋惜慧京真的走岔了路，出去开公司之后，变得已经为所欲为了。当年她还是我的助理，就像你一样，对这工作有满腹的热忱，老董成立公司后，我也不避嫌举荐了她，慧京真的做得很好，而你就像当年的她。」
    老周怎么忽然在我面前思念起方慧京了，不知是不是我太过敏感，总觉得老周的话里对她有几分的不捨。
    「买榜虽然是屡见不显，唱片公司也是心照不宣，但这种行为只是毁了艺人的前途，我没想到她离开公司后会做出这么失去判断的事。」
    「买榜？」我忍不住惊叫。
    「艺人发专辑，每天我们都会注意销量，魔方四一直遥遥领先，最后的两天，宇宙乐团的销量竟然爆增，真是糊涂啊。花钱买来的排行，人气又怎么可能稳固。所以你也不用难过，华容那里一直很欣喜魔方四的表现，只要你好好带他们，我相信魔方四会熬出头的，当然买榜这种事，你也不用跟他们说了。」
    虽然我听说过会有唱片公司做这种事，但却没想到方慧京竟然也走这一步：「那魔方四刚出道的时候，京姐是不是也……」
    「公司不会让经纪人做这种事，魔方四刚出道时的确很令人注目，但后来欲振乏力，慧京也推不了责任就是了。」
    「京姐的能力果然很强，我真是不如她，同样的乐团在我手上，我却交出这种成绩。」我听了，不由得沮丧。
    老周拍拍我的肩：「今天这种成绩已经让我刮目相看啦，这可是实打实拼出来的。魔方四往后的路还要靠你，说实话，接下来只能你自己闯了，我不能只专注你们，要知道公司里的艺人也很多，这段时间带你已经让他们吃味不少了。」
    「经理，我明白，你给我的帮助已经很多了，我也不能老靠你，剩下的事我会自己努力。」
    「很好，一直保持这种自信吧！你今天也早点回去休息。」
    我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正当我轻轻将门带上时，无意中却见到老周原本还意气风发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自言自语：「慧京，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原谅我，现在还执意要跟我争下去吗？」
    我赶紧悄悄关门，心中却对老周那句话怀疑了起来，那份不捨的神情不是装的，看来老周跟方慧京之间果然有事。
    魔方四不仅要跑通告，签唱会也一场一场的举办，老周的话果然没错，不须为那一周的成绩耿耿于怀，让更多观眾亲自来现场支持才是我们该努力的目标。签唱会办得很成功，连陈品安也一道跟来支援，我开心得不得了，要不然对着那四个男人，我真想不出话题八卦。小芬又生疏得很，尤其当我接下经纪人的工作，她连一些小道消息都不敢跟我说了。
    陈品安照旧嘰哩呱拉个没完，有她在我旁边吵，我反而感觉轻松。想当初我接下魔方四的经纪人一职，公司里的人都在议论，聊得不外乎我哪来的能力，甚至还有谣言说老周对我『特别照顾』，更气闷的是有人说我很懂得利用『美色』。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是露奶还是露腿了？穿衬衫我只开颈间那一颗钮扣，ㄒ恤只有松垮垮的，连件合身的都没有，更别说我长年穿着牛仔裤到处跑，真想不透我到底用哪方面的『美色』。
    只有陈品安是真心向我恭喜，也只有她会开口鼓励我，更从来没改过她平时对我说话的直率，在她身边，我很轻松。
    陈品安忙着佈置会场，嘴巴也没间着，小声地捉狭：「那四个男人，你中意哪一个啊？」
    「哪四个男人啊？」我头也不抬地忙碌。
    「少装了，你知道我在说谁！」陈品安一掌重重地拍我背上。我的天，陈品安是练过武功是不是，那一掌差点让我内伤，让我忍不住回嘴驳斥：「拜託，他们是我的艺人吔，你有听过兔子吃窝边草的吗？」
    「也就是说，你不伸出魔掌，是因为你忌讳自己是他们经纪人的身分囉。」陈品安一副唯恐天下不乱。
    我简直快晕了：「陈品安！我快被你搞疯了，不是因为身分，也不是任何理由好吗？没有那种感觉，我强调，就算有也不可能。」
    陈品安嘻嘻：「没有就没有嘛，干嘛脸红脖子粗，我只是随口问问。」
    有时我真快被陈品安的白目搅疯了，我瞪了她几眼，忽然想起老周前阵子的自言自语来，忍不住问了：「品安，我问你一件事，你知道京姐以前是经理的助理吗？」
    「真的吗？我不知道吔。」陈品安睁大眼睛，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原来你也不知道，那没事了。」
    陈品安忽然像牛皮糖一样，紧紧朝我巴了过来，直问：「你忽然这样问一定有事，快说，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
    「只是听经理提过而已，又没什么意思。」
    「还以为是什么八卦呢，真无聊。」
    「别八卦了，快弄吧。」我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

 第十曲 比赛白热化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我们终于扭转了劣势，将宇宙乐团拋在后头，虽然排行榜上始终没有拿下第一位，但也没掉出十名之外，这对我们是莫大的鼓舞。我今天特地陪着魔方四一道去录影，这节目收视向来很好，製作也很有内涵，能敲下通告，等于是节目的製作对魔方四的认同，所以特意邀请魔方四上节目，昨晚我简直兴奋地睡不着觉。
    当天我们早早就去了，在化妆间顺脚本、熟悉流程、吃便当、和各个工作人员打招呼。我为了打好关係，特地前去向主持人打招呼，不可讳言地，能亲眼见到这两个王牌主持，我早是七上八下，敲着门的手都在颤抖。
    我礼貌地先鞠躬，这才自我介绍：「硕民哥、玲玲姐，你们好，我是魔方四的经纪人，唐沅星。今天冒昧地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说完，赶忙递出自己的名片和魔方四的专辑。
    赵玲玲接过了，只不过朝我微微一笑，连看也不看地放在一旁，闭着眼让化妆师替她弄造型。林硕民却出乎我意料，仔细地看过我递上的东西，抬头对我笑笑：「你放心，我们都有做功课。」
    「硕民哥别这么说，我主要是因为仰慕二位，说什么也想亲自向你们道谢，魔方四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就麻烦二位多多指正了。」林硕民看来挺和善的，我有些安心。
    「刚才你一进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个刚出道的艺人呢！玲玲，你说是不是？」林硕民笑了笑。
    「是啊，这么漂亮的经纪人不常见。」赵玲玲闭着眼睛说话，一点情绪也没有。
    我连忙讚美：「我哪漂亮了。玲玲姐连素顏的时候都这么美，说到漂亮指的就是玲玲姐了。你看你肤色多好，我从来没见过哪个艺人的皮肤像玲玲姐这么好的。我爸最喜欢二位的节目了，每次都要指着玲玲姐对我说，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又美又有女人味，就算只有你的一成也好，连我哥也说玲玲姐的确是女人中的女人呢！」
    「你父亲是说客套话啦，我哪有你们说的这么美。」赵玲玲睁开眼睛望着我，嘴角却一直笑。
    「我说的都是实在话。」我挤出一脸忠厚貌。
    赵玲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头问林硕民：「魔方四的经纪人很风趣嘛，她刚刚说她叫什么？」
    我不等林硕民开口，直接接上了话：「玲玲姐，你喊我沅星就好了。对了，我可不可以有个要求啊？」
    「什么事啊？」
    「你能送我两张签名照吗？我家人都好喜欢你，他们要是收到这礼物，肯定开心得不得了。」
    赵玲玲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我一时也没法拿给你，这样好了，过几天我让助理寄到你公司去，你的名片……在这里，你瞧，我会收好，过几天就寄给你喔。」
    「玲玲姐真是大方，我就先谢谢了。」
    林硕民很懂这一套，似乎很欣赏我见人说人话，转头对赵玲玲说了：「玲玲，认识一些新人也不错，不如今晚录完影，我们邀魔方四和沅星一块去唱个歌吧。你看人家多喜欢你，你就破例一次如何？」接着又转头问我：「沅星，你们可以去吧？」
    唱歌？那就是应酬了。我有些头皮发麻，老实说，现在我最想要的，就是每天能早些回家睡大头觉，可是前辈邀约，我怎么可以不去：「那当然好了，玲玲姐也会去吧？」
    赵玲玲忽然嘟嘴，贴近林硕民的肩头，轻柔又小声地对他说话：「可是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你知道的……你去好了。」
    我还真希望赵玲玲能说改天。
    「是啊，你的确不能熬夜……好吧，那你在家好好休息。」
    「不要太晚回家……」
    赵玲玲忽然亲暱地撞了一下林硕民的肩膀，我顿时一傻，想起他二人的緋闻，心中不由得诧异，看来这不是空穴来风啊。我连忙堆着笑脸：「玲玲姐不能去真是好可惜，你身体不好，一定要好好休息，要不然你的粉丝会担心的。」
    「这次不能去，以后还有机会，改天我再约你出来吃顿饭，就当今天的赔礼囉。」
    「好啊，那就说定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二位休息，我先去看看魔方四。」
    我早想离开这里了，今晚真是我人生第一场的演出啊。我边笑边鞠躬，反手正想开门，忽然大门一开，牢实地撞在我屁股上，差点让我趴了在地。
    「玲玲！」
    这声音实在太耳熟，我赶忙转身一望，果然是方慧京。
    方慧京瞄了我一眼：「你来这里干嘛！」
    「来向前辈打声招呼，我不打扰你了，你们慢聊。」我关了门，想到方慧京那一双眼睛瞪着我，实在无法不反感。
    我和方慧京不是狭路相逢，很早我就知道今天的通告也有宇宙乐团，但我并没因为方慧京的关係而对宇宙乐团產生不好印象。宣传领着他们特地与魔方四认识，宇宙团员很有礼貌，魔方四自然也表现前辈的气度，客气有礼。我看着宇宙团员，第一眼只觉得他们好青涩、好年轻，就像刚出道的魔方四一样。
    我站在一角看他们录影，暗自讚许魔方四的表现，隐约间忽然感觉到一股寒冷的气流在我身旁出现，「没想到你也懂得攀交情了。」
    又是方慧京！我转头看了她一眼，不耐地继续观看录影的现况，连话也不想多说，将身子微微移开。
    「做得不错嘛。魔方四的销量不错，他们的风格和以前不一样了。」
    「京姐已经贵为老闆，还这么亲力亲为，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我面无表情回答。
    「魔方四本来就有实力，我相信接手的人就算不是你，也一定会有今天的成绩。我不得已让出这个乐团是我的损失，但你也不用这么得意，宇宙乐团多的时间磨练、累积人气，他们正年轻，可以跨足的领域还多着。相反地，魔方四的岁数平均有二十八了吧，这次如果再没成功，你们还能重头再来吗？演艺圈一向喜新厌旧，我劝你还是及早替他们安排，歌坛如果走不下去了，在戏剧中安排一些叔叔辈的角色也不错。」
    我按捺怒气，皮笑肉不笑：「京姐还是念旧啊，连魔方四的后路都替他们想好了，我就先谢谢了，我会考虑你的想法的。」
    方慧京冷笑了一声：「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我还以为你伶牙俐齿的嘴巴不会放过我呢。」
    「我怎么敢，京姐是我们的前辈，对魔方四又有栽培之恩，我感谢都来不及了。」
    我实在懒得和她说话，既然她这样要面子，我也没什么不能捧的。方慧京见我没意思与她争吵，似乎也觉得无聊，在我身边又站了几分鐘，藉词事忙就走开了。我耳旁终于清静，总算可以专注地欣赏两个乐团的表演。
    一下节目，我兴奋地衝上去，领着魔方四向工作人员致谢，也再次向两位主持人道谢。方慧京踏着高跟鞋，领着宇宙乐团走来，无视我们站在一旁，逕自和两位主持人握手：「硕民，玲玲，今天谢谢你们了，不如今晚我请客，请二位吃个饭怎么样？我这些艺人老早就仰慕你们了，说什么都要和你们认识、认识。」
    「慧京，真是不好意思，这顿饭改天由我请你吧。今天很不巧，我才邀了魔方四一块唱歌，还是你们不嫌弃，也一块去啊。」林硕民望了身边的赵玲玲一眼，訕笑一声。
    方慧京随即又笑：「既然你们有约，那就改天吧。别忘了你说的话要算数，不过还是得由我请。」
    「好，那就约定了。」
    方慧京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让人当场拨了冷水也面不改色。在别人面前，她和顏悦色地夸讚魔方四的演出，还要宇宙乐团悉心学习，看着她的言谈举止，我不得不佩服，虽然我再怎么不喜欢方慧京，但她能有今天的成就也不是没有理由。
    ??
    我意兴阑珊地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这时我早就舒服地洗完了澡，大辣辣地躺在床上，可是我现在却在ktv，这个我用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去过几次的场所。我向老爸报备之后，百般无聊地听他们唱歌，人倒是不少，一些工作人员加上我们也有十几人，主角还没出现，林硕民先送了赵玲玲回家，让我们先行进去，他没来，我们连饮料都不敢点。
    「你也点些歌啊。」魏旭齐见我无聊，好心提醒我。
    「我不会唱歌，你们唱就好，不过你要注意你的嗓子，酒类也尽量避免，真无法避免，就让他们代你喝几杯。」
    这些话让钟明听到了，他忍不住凑过来：「意思就是说，死我们不死他就没关係了是吧，我早就觉得你偏心了。」
    魏旭齐重重捶他一拳，我也白了他一眼：「什么偏心，对我来说，你们都一样。」钟明摆了个不信的表情，也不多说什么。
    「你们怎么这么拘束啊，点餐了没有？」林硕民终于来了，看到我们这么安静地唱歌，扯着喉咙又喊：「阿明，你先去叫几瓶进来－－算了，还是把服务生叫进来好了。」
    服务生很有兴味地紧盯着我们，东瞧西望，我明白看到艺人是什么心情，当初我也是这样。林硕民点了一大堆，包括了我只在广告上听过却没喝过的洋酒，我不由得有点担心，如果他们都喝醉了，这帐单该不会是我付吧。我脑中只清点着我带了多少钱，林硕民点一样，我就加一样，这一点完我算算，我的妈，将近一万现钞，我跟同学去唱，都还没破过一千呢。
    有了酒助阵，一个个都豪迈起来。林硕民忽然一屁股坐到我旁边，满满一杯酒摆在我面前，一嘴醉话：「沅星，来这里不可以这么安静，要嘛你就唱歌，要嘛你就喝了这一杯。」
    「硕民哥，我真的不会唱歌也不会喝酒，我在这里看你们玩就好了。」
    「不行，今天你怎么也得选一样！」
    「那我唱歌好了……」暗自衡量了两种后果，想到自己如果醉得让人抬了出去，臭名铁定一生都洗刷不掉，我的一杯量绝对会是这种下场，了不起唱歌糗这么一次，前途还是无量的。
    眾人大声鼓譟，我只得点了我会的其中一首歌，紧张得声音都发抖，他们竟然这时也不玩了，全都安静地听我唱歌，这简直就是地狱嘛。我知道自己唱得五音不全，这么难听的歌声连我自己都听不下去，我好不容易唱完了一段，忍不住朝魏旭齐求救，希望他能帮我接着唱。我见到魏旭齐有了反应，低头寻找麦克风，没想到这时却有一道沙哑的嗓音传了出来，同样也是唱得难听，我转头一瞧，竟然是梁以默。
    唱完了，大家都在鼓掌，林硕民笑得开心：「我的天，我真的没听过唱得这么难听的。沅星，你真令我刮目相看，难听到大家都觉得好听了，原来五音不全也可以这么好听啊。你和以默的歌声还真配。」大家笑得都停不下来。
    我的脸烫得简直可以煎荷包蛋，幸好房间昏暗，要不然我这关公脸拿来见人，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梁以默笑了笑：「本来就是娱乐大家嘛。这里有谁不会唱歌，就是要像我这样唱得难听，反而才特别，偶而听听难听的，大家开心就好。」
    「说得好，出来唱歌就图个开心，唱得好不好谁会在意啊！我欣赏你，来，跟我喝一杯。」林硕民大笑几声。
    我松了一口气，心中对梁以默暗暗感激，我也是头一回听他唱，他却选在这时候献丑，看来是不想我难堪。

 第十一曲 挖角

    我一点也不意外那晚的歌声成了大家的笑柄，依旧寡廉鲜耻、无动于衷地到公司，然后总是会有一些自认活得太长的人要我清唱一段，接着是一群人摀嘴窃笑，因为连老周也笑过这么两次。
    反正，当天唱得难听的也不只我。
    人就是这样，如果有人陪你一道出糗，你就不会觉得糗了。
    接下来我去练团室找魔方四，钟明便会特意弹奏我那晚唱的歌，然后用着一张无辜的脸望着我：「沅星，唱首歌给大家解解闷吧。」
    无独有偶的任亦方也一定会接下去说：「不好吧！那晚我听过之后，吓得我做了几晚的恶梦呢！」
    「哈、哈。」我也会接着乾笑几声。
    总之，我「真的」一点也不介意，然后离开的时候，会偷偷地把钟明和任亦方的鞋子藏起来，再传简讯告诉他们，让他们找鞋子找了一天。这是他们咎由自取，虽然我真的一点也不生气。
    找鞋子的次数端看他们取笑我的天数，真的一点也不多，只有一个礼拜而已，直到他们觉得找鞋子不好玩了。
    不过今天却反常地只有梁以默一个人在练团室。
    「其他人还没到？」
    「就快到了，都在路上。」
    梁以默自顾自地弹吉他，不是电吉他，而是普通的那种木吉他。我一直觉得木吉他的声音很柔和、很纯净、很校园。学生时候曾经加入吉他社，但我犯懒，去了几次集社就没再去了，然后就羡慕会弹吉他的人，和絃是还记得一点，不过弹不完一首歌就是。没了电吉他的力度，梁以默的神情看来很温和，他好像在作曲，来来回回重复弹那些音。
    「这吉他好像很旧了。」
    「我的第一把吉他。」梁以默轻轻拨着琴弦，眼睛半张，似乎很沉浸。
    「能借我试试吗？」
    梁以默抬头望着我：「你会？」
    「唸书时学过一些。」
    梁以默大方递给我。我生疏地按了弦，凭记忆弹了几句学生时期学的一首民歌，断断续续，难听得就像我的歌声一样。
    「难听得就像你的歌声一样。」
    我又窘又惊地看着他，我才在心里嘲笑自己，梁以默就把我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我没劲地噘嘴，跟我比起来，他不过是音色不佳罢了，我惊人的走音自然不入耳得多，无话可说。
    「要不是我记得的民歌还不少，否则我真不知道你弹的是『木棉道』，你的音感不太好。」
    梁以默掰开我快僵硬的手指，将我的手指放在正确的位置上，说也神奇，一样的音符让他这么一纠正，听来却顺耳多了。我还以为弹吉他就这么大辣辣地用手指刷下去就好，没想到拨弦也是一个技巧，梁以默很有耐心地乔正我的手指，虽然我的手已经苦不堪言。
    「你很适合当一个吉他老师嘛。」
    「我是真的教过吉他啊。」梁以默说得轻描淡写。
    我吐吐舌头，一首简短的民歌，我从没弹完过，不过在梁以默的帮助下，我竟然弹完了，只不过几乎都是他的功劳。
    虽然唸书时很迷偶像，但对音乐我没多大天份，原因是我本身音感很不好，连带我学乐器也走音。当初想参加吉他社，就是想练练自己的音感，但学姐好像当我是外星人，越教越没耐性，老摆出一副像是我截了她的胡的表情，几次后我当然就不想去了。
    但我没想到梁以默会这么有耐心，连皱一下眉头都没有。看来他真的很喜欢音乐，喜欢到有关音乐的事都可以极其有耐性、有毅力，包括教一个走音女王。
    我将吉他还给他，这么一吃苦竟然也快半小时，那三个傢伙竟然还是没来，这根本就想逼老娘暴吼就对了。正当我打算拨电话去，梁以默却开口了，「阿齐，你什么时候到的？」
    「不知道，有十分鐘了吧。」魏旭齐微微一笑，逕自走了进来，认真地准备自己的吉他。
    我笑了笑：「已经迟到了还不出声，你想吓人啊？今天怎么睡这么晚？」
    「我见你这么专心，怎么好意思出声。还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应该等阿明他们到了再一块进来？」魏旭齐抬头望着我。
    好生疏的语气。
    别说我莫名其妙，因为连梁以默也听出来了，「阿齐，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继续。我因为赶着过来，还没吃早餐，我出去了。」
    望着魏旭齐的背影，我根本一头雾水，难道男人一个月也会有几天不顺？我和梁以默也没了话说，他坐回椅上继续他刚才的事，我乾脆离开房间，坐在走廊的沙发上发起呆来。过了半小时，钟明和任亦方才匆匆赶来，小芬手上拎着早餐，像奴婢一样伺候这两个大老爷，我没好气地瞪着他们，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话好说。
    钟明满嘴食物，油腻腻的嘴笑了笑：「对不起，再等一下，我们吃完就进去。」
    我才没多馀的力气骂他们，点点头就算答应了。
    「拿去，你还没吃对吧？」忽然一袋早餐在我眼前晃，魏旭齐递了过来，我有些惊喜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想也知道。」
    好似我问的是愚蠢的问题，魏旭齐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自做主张替我将饮料插上了吸管。
    「你是有起床气还是飢饿气啊？」看他心情好了一些，我忍不住戏謔。
    「没有。」魏旭齐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钟明看着我们，两旁的嘴腮鼓得像小山一样：「怎么了？阿齐，你刚刚生气喔？」
    「没有！」
    「他是每个月都会有几天不顺。」我故意栽赃。
    「你快点吃，要不然我就没收！」魏旭齐笑了笑，白了我一眼。
    我清清喉咙，站在他们面前，用着喜悦的心情向他们宣布两件事：「这两个月的辛苦，我们终于有了点成果，第一件事要说的，就是专辑的销量已经破了两万张。」魔方四欢呼了起来，不停地叫好，我又继续，「所以华容那里决定趁胜追击，针对这次的专辑再作改版，同时将再出第三首主打歌，至于内容也会增加，要增加什么刺激买气，我们还在与华容讨论。换句话说，接下来我们还会有一连串的签唱会与宣传，第三首主打也决定拍摄新的mv。」
    「真的吗？要拍摄第三首mv？」任亦方一贯的无法克制，钟明拍了他的肩膀，显然华容的决定在他预料之中似的，老神在在按捺任亦方的惊喜，「不意外，所以你冷静一点。」
    「我还没说完，这只是第一件事，这第二件要说的是经理的决定。他老人家认为各位试探人气的时候到了，所以准备办场小型的演唱会……」
    这会儿换钟明没法冷静，「演唱会？」
    「演唱会的地点和时间会与华容商量，不与宣传衝突。经理的意思是，如果反应不错，他会考虑再加办几场。」
    「我们终于等到啦！没什么比站在舞台上更值得开心的事。」魏旭齐开心不已。
    「没错，只要你们继续努力，今天虽然是几百人的小型演唱会，可是有一天，你们一定会站上万人舞台。」我欢喜替他们打气之馀，却看见只有梁以默在一旁安安静静，忍不住感到奇怪：「梁以默，你不高兴吗？」
    「当然高兴。」
    「他怎么会不高兴？他是暗爽！」钟明勾住了他的肩膀，不要命地用手在梁以默脸上挤出笑脸。
    梁以默轻轻笑着，终于说了：「大家还记得，我们曾经受过比新人更高的待遇，也受过乏人问津的日子，三年的时间不短，但很庆幸我们从没忘记梦想。这次魔方四重新站起来，也有了一点成果，但离梦想还是太遥远。我们已经不年轻，没有机会再失败，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让大家听见我们的音乐。」
    我忽然有些感动，他们对梦想如此坚持，再苦都没动摇过，我不得不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自从接下这份工作，对我伸出援手的人很多，我遇到的挫折也远不如他们，而我的梦想却要靠他们实现，说实在，魔方四的梦想可比我的珍贵多了。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住，也绝不能让他们失去梦想。
    「今天你们就好好养精蓄锐，别忘了明天有杂志专访，所以千万要懂得掌握自己的时间，我可不要你们累出病来。我也不多说，一大早把你们挖过来，要回家睡回笼觉还是利用今天放松一下，你们自己决定，我和小芬就让你们自由一天。」
    「太好了，我要找男友出来约会。」听完我这么说，小芬兴冲冲地拎起包包，迫不及待率先离开。
    一辆辆机车接二连三骑走，我也戴上安全帽，准备骑我的小车回家，忽然一声喇叭响起，我往后一瞧，魏旭齐的摩托车挡了我的去路。我将车架起来，走到他面前叉腰就骂：「老兄，你挡着我的路，我怎么出去啊？」
    「今天难得没事，你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纯粹休息。」
    「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魏旭齐一隻手靠着仪表板用力撑着下巴，企图展现帅气的秀容给我看。
    「你不早说，他们都走了。」
    「没找他们，我们自己去看。」
    我思索一会儿，摇摇头：「不行，你要知道自己已经有点知名度了，不能这么招摇。虽然我是你们的经纪人，可是让狗仔拍到了，那些观眾就不这么想了。顺便再提醒你一声，你如果要和别的女生出去，就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你也知道大家都是看图说故事，我可不希望哪天要替你澄清。还有一点，公司这里并不希望你们传出什么緋闻，你有恋情最好早点告诉我，别让我没有一点准备。」
    「只是看个电影，你就能说这么多话来。」魏旭齐呼了口气，挑了眉。
    「没办法，你们的形象也是我的工作。」说着，我转身回去发动车子。
    「你是真不懂还是敷衍我啊？」魏旭齐莫名其妙加重嗓门。
    「你吃错药啦？」让他这么一吓，我也有些不高兴了。
    「没事，就像你说的，一个月总有几天不顺。」
    「我不顺也没你这么歇斯底里。」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看电影？」
    我有些没辙，本来真的想回家睡回笼觉的：「好啦，好啦！那你别挡我的路啊，我车子不能出去了。」
    「别骑了，晚点我再送你回来牵车。我载你。」
    我想了想，不用正面吃风沙也不错，况且我也懒得骑车，有人自愿挡沙子何乐不为。我戴上了安全帽，正准备坐上他的车子，手机却响起了，我接起说了一会儿话，掛了电话便道：「我们改天再去看好了，京姐说有事找我谈。」
    「现在？不能让她改天吗？」魏旭齐叫了出来。
    「她说有重要的事，况且我也想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反正电影又不是只有这么一天能看，下次我再请你好了。」我拿出了车钥匙，准备发车。
    「她有事要说，我也有啊！」
    「那你现在说啊！」
    魏旭齐看了我一会儿，不高兴地低下了头，发动了车子：「算了，我已经不想说了，你既然有事要办，电影以后再看吧。记得回家的时候要小心骑车，别骑太快，注意安全。」说完，像风一样地骑走了。
    方慧京约在聚星经纪那栋大楼下的一家咖啡屋，恰好我回家时会经过，所以早她到达。我点了杯饮料等候，算算方慧京要梳妆打扮的时间，我可能还有得耗，边望着路上经过的人群，心里边纳闷，方慧京会有什么事想跟我谈？我才不过坐了五分鐘，就听见那熟悉的高跟鞋声。
    「来得这么快，等很久了？」方慧京笑着坐了下来。
    「京姐也比我想得来得快。」
    「我总不能让你等这么久吧。你怎么就点杯饮料而已，你想吃什么尽量点，今天算我的。」看来方慧京今天难得的心情好，笑容掛在脸上，一点也不吝嗇表现给我看。
    「京姐，我们都这么熟了，客套话就不用拿出来说了。」不过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那也是，好歹我们曾经共事过，的确不用浪费时间说檯面话。」方慧京着人先点了杯饮料，我也好整以暇等着她说出什么话来，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找到话头：「好，先说一点，我对自己当初小看了你的事认错。你的确有能力，从你接手魔方四的工作以来也半年了，如今他们今非昔比，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没听错吧，方慧京叫我出来就为了要称讚我？
    「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是一家公司的老闆，很多事无法再自己着手去做，就算我想，龙哥也希望我放手，让后辈学习。宇宙乐团不是我随便发掘出来的团体，他们有实力，这你也见过，无可否认吧？」方慧京自信地看着我。
    「京姐的眼光本来就不俗，更加不可能随便找人出来滥竽充数。」这话我倒是真心。
    「但是我事情太多了，根本没法顾及他们。沅星，我直接了当说了，我希望由你来带宇宙乐团，他们的前景比魔方四更好，只要你答应，聚星经纪绝对会百方之百支援你。」
    「你说什么、你要我跳槽？」我诧异地嘴巴都快掉了。
    「沅星，这世上没有一辈子的对手，也没有一辈子的伙伴。今天星龙觉得你不错，所以愿意栽培你，明天也会因为做错一件简单的事而开除你，大家一来一往，这家不行就换别家，这是很合乎平等互惠的事，没什么所谓的跳槽或忠诚。你今天有这个价值，为什么不为自己谋求更好的待遇？聚星经纪是新公司没错，但也不是衝动创立的，我们有我们的资本，也是个有朝气、有创意的公司，相对地，星龙经纪已经老了，风格也变得保守，早就故步自封了。他们连要给你的资源都会犹豫不决，这会儿说要考虑，那会儿又说再评估，他们已经不敢改变了。」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动摇吗？」我沉下脸。
    方慧京颇有深意地望着我：「你还是太年轻了，周育贤给你一些小小的帮助，你就感激涕零了？」
    「就算不提经理，今天聚星经纪特地来找我，看准了我有这个价值，这无非还是公司栽培出来的，想当初，你不是认为我没有能力？那我请问你，每个人的价值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培养？我如果带不起宇宙乐团，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又成了废人？星龙经纪是保守没错，但公司不像你说的不敢改变，当日你们三大经纪联手出走，公司遭到的巨变怕是你们想都没想到的。改变是切乎实际，保守更不是无能，今天星龙失去你们尚且站得稳，但如果换成聚星呢？只怕你们没法承担这种巨变吧！」
    方慧京的脸垮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地瞪着我。我的脸一样也不好看，我知道自己并非什么忠诚之类的美好品性才留下，只是想不透，为什么有人对自己的无耻行为可以这么大言不惭。
    「说得好，不愧是慧京推荐的人选。」
    那拍手叫好的声音惹得全咖啡屋的客人都朝我们这里望过来。
    「龙、龙叔？」我心中满腹惊诧，要末日了吗？连马顺龙也来了，这会不会有些大手笔了。
    「看来你对我们自立门户有很大的不满喔！」
    方慧京已经够难招架了，这够格当我爸爸的马顺龙更是老上加老的薑，我耍嘴皮的功力哪可能赢得了他，我望他一眼就低下头：「龙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当初我就觉得你有潜力，连阿才也这么说，所以我们曾经建议阿贤可以尝试栽培你。平时只要我们一说，他通常都会答应，可这一件事他就不答应了，而且还将你冷落两年。」
    「冷落两年？」马顺龙的话让我驀地想起，老周要我接下魔方四经纪人一职那时，的确提了一些。
    「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他连谈都没跟你谈过？」
    「经理有说过，他是希望我能多学一些……」
    「看来你也只是拼着所谓的忠诚为他办事而已，就可惜人家当初并不看好你，只是因为我们走了，他才死马当活马医吧！他本来就没期望你会做得很好，没想到你令他刮目相看，这招死棋竟然就这么活了，其实我想，就算你这次带不了魔方四，阿贤也不会损失什么，反正你只是让他拿来试试的棋子而已。」
    「经理给我的帮助很多，他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我的脸都僵了。
    马顺龙大笑几声：「你想想，一个早就销声匿跡的过气乐团，一个是从没亲自带过艺人的菜鸟，你们有什么价值让阿贤这么栽培？无非还是因为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成功了反而是多赚到的。阿贤要真想重用你，他不会将一个其他经纪人都不愿接手的过气艺人丢给你，这是一个数倍困难的任务，这种做法不会是栽培新经纪人的方式，所以你并不在他期望之中，相信我。」
    方慧京拉着我的手好声好气也说了：「沅星，我们两个之前再怎么吵，那都是公事上的较劲，你不明白我，我没话说，不如你去问问那些愿意跟着我们的人，当初我们自立门户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千万别相信周育贤的话，你是个人才，聚星经纪绝对会好好栽培你，更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就不再重用你。我在周育贤手下做事，他那一套我很清楚，我真的不希望你的努力让人白白糟蹋。我是过来人。」
    「你们不用说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将魔方四捧红。没有做到这一点，我永远不会考虑往别的公司发展。」不知为何，我的心冷了一半，脑子也塞不进他们的话，我缩回手，冷冷回绝。
    「你以为我们在挑拨吗？他不值得你这么对他付出，我就是例子，你会后悔的！」
    方慧京忽然失去理智，尖嚷的声音分外刺耳，她重重一拍桌，上半身微微朝我逼过来，那张小脸有些狰狞。我怔怔地望着她，感觉她那一双眼睛看来就像刺，只不过刺中的人似乎是她，而不是我。马顺龙大咳一声，按了方慧京的肩，示意她坐好。
    「那我们就不多说了。沅星，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星龙了，那就跟我连系，我永远都欢迎你加入。」马顺龙和蔼笑着。
    「龙叔、京姐，我先走了。」
    我朝他二人微微鞠躬，拿了包包起身就走，临走时我又看了他们一眼，马顺龙朝我挥挥手道别，又露出之前那长辈般的亲切笑容来，方慧京却不看我，低头发呆。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好像见到方慧京眼旁有些泪水。

 第十二曲 梦想的缘由

    我若有所思地走在路上，无法不对马顺龙和方慧京的话耿耿于怀，并不是因为他们说老周有意冷落我而心有不满，只是今天忽然听到有人说起老周另一面的样子，感到似乎不是真的。
    我是个菜鸟，进公司之后，公司有权利依照每人的特质及表现分派工作，我那时根本没有什么作为，就算老周不肯用我也情有可原。别人建议归别人建议，老周观察归他观察，他爱指派我做什么，我都无话可说。可是为什么他们却将老周说得一副没心没肝的样子，在我眼中，老周已经算是个难得的主管了。他肯大胆让我尝试，肯再三指导我，肯花心力栽培魔方四这个已失人气的乐团，他至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值得信赖吧！
    想着不知不觉就快到停车的地方，远远却见到一个人坐在我车上，我仔细一看，加快脚步走近：「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我是回去了啊。不过离开后，想想京姐每次找你都没什么好话，所以想替你壮壮声势。」魏旭齐笑得很得意，一副该当如此的表情，好似自己这举动充分表现出所谓的义气。
    「壮你个头啦！又不是黑社会谈判。」
    「我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溜到你们旁边偷听，还好我没进去，因为我看到龙叔早偷偷坐到你们旁边了，所以我只好在这等你出来。对了，他们到底跟你谈什么？」
    这种事说了出来也没什么益处，想了想，我敷衍解释：「还不是那些话，我听了厌烦就出来了。」
    「老是逮着机会就酸人有什么意思。我早跟你说了，让你别去你偏不听，你看，白走这一趟吧。」
    「是是是、你未卜先知，是我不听老人言。起来，我要发车了。」我作势驱赶他。
    魏旭齐却没意思起来，黏着我的机车不放：「现在时间还早，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吧？」
    「到底什么好看的电影非要让你今天看到不可啊？」
    「电影不是非要看，但是真有一件事非做不可……」魏旭齐说得很轻。
    「什么事？」
    「把你的安全帽戴上就是了，问这么多！」
    我边戴安全帽边抗议：「当然要问啦！鬼鬼祟祟，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将我载去卖掉。」
    魏旭齐催着油，开口酸了回来：「你又没几斤肉，倒贴给肉贩，他们都不要。」
    「去死啦！」
    魏旭齐大摇大摆地走在电影商城里，我跟在后头，对旁人紧盯着他的目光担心起来，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你出门没有带艺人专用配备啊？」
    「艺人专用配备？」魏旭齐停了脚步转头看我，很是好奇。
    「墨镜、帽子跟口罩啊！」
    魏旭齐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感觉快断气，我看他几乎都快流眼泪了：「你当我流感病人啊！」
    「再怎么样你也要保持一点神祕感啊。你吃这行饭已经注定跟我们不同了，我不管你有多不习惯，以后别这么明目张胆。距离就是一种美感，歌迷越碰不到你，他们就越想接近你，你懂不懂？」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趁自己还有一些自由的时候，跟你看一场电影。沅星，今天我们就别提工作的事，你也别老把我当艺人，卸下工作，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魏旭齐两手搭在我肩上，轻轻柔柔地笑说，近得我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出的淡淡香味。
    我忍不住把头往后缩回去，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走吧，看电影去。」
    魏旭齐看来真的很放松，边走路还边哼歌，我叹了叹，想想他说得也不错，以后他的隐私就是不少人挖掘的目标了，不趁这时候过些平常人的日子，难道要等不能过的时候才过吗？当然魏旭齐也很绝，对着一些压抑兴奋的小女生前来询问，他想也不想就说她们认错人了，而且还是用台湾国语，搞得我在后头窃笑。
    我们在柜台就为了看哪部电影争执，一个大男人搞什么看文艺爱情戏，那种还需要来电影院看吗？要挑当然是挑大卡司大製作啊！
    魏旭齐满脸不爽的看着我吃爆米花：「吃啊！待会恐怖血腥的画面出来，你最好别叫。」
    「小气，花钱当然要看这种了。」我白了他一眼。
    后来我才知道，魏旭齐真的是没胆，每次出来噁心的画面，他都要在我旁边嘮叨一句：「看这种做什么啊！找罪受。」
    「像个男人点，别像胆小鬼似的唸唸唸！」我盯着电影，每次也回他这一句。
    越到精彩的时候，我就越专注，专注的时候我就跟着叫，每次去游乐园的时候，我都是这样，寧愿将两手放开，享受那种心脏受到震撼的感觉，很刺激。忽然我的手让人紧紧抓住了，我低头一看，是魏旭齐的手，但他神情却很镇定。
    「怎么啦？没恐怖到这种地步吧，你吓傻啦。」我笑了一下，想缩回手来。
    「没有。」他双眼仍盯着电影，却没发现我注意到了他嘴角的窃笑。
    「你这是干嘛……」我出了点力气想缩回手，可是他抓得紧紧的，我已经快笑不出来了。
    「别说话，看电影。」
    最好还看得下去！
    我的心跳快了起来，也没心思放在电影上，我更不敢想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就算猜到是什么意思，我也不能想！握了一个小时，我的手都流汗了，好不容易等到灯光亮了，我趁机收回手来，无视排着长长的一条人龙散场，我也硬要挤出去。
    唐沅星，快想想该说什么自然一点……
    「电影很好看，今天谢谢你啦。」我的脸好僵。
    「你喜欢就好。」
    「那我们回去吧。」真是糗死了，不知不觉就说出一个连自己听了都很烂的藉口来：「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你先回去好了。」
    「你没车吔，真的不用我载你？」魏旭齐看了我一会儿，低头笑了笑。
    我堆起笑脸，连连摇头。
    「好吧，那你小心一点，办完事就赶紧回去，晚点我再打电话给你，看你到家了没有。」魏旭齐还是那一贯的笑容。
    「我回去可能梳洗后就会睡一会儿，应该会听不到电话响，所以你还是别打了。」不经大脑地，二话不说我就开口回绝。看着魏旭齐有些僵硬的神色，连我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这些话明摆着就是伤人。
    「好，那我不打扰你睡觉，记得赶快回家。」魏旭齐深深吸口气，还是很绅士的微笑。
    他朝我挥挥手，说了声再见，转身就走了。我松了一口气，见他真的已经走了，赶忙从另一边离开，拦了计程车回到我停车的地方去。
    ??
    幸好接下来的日子很忙碌，那天的事，魏旭齐没提，我也没说。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想像以前一样跟我有说有笑，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了疙瘩，隔阂已经存在了，还好我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那天见到他僵硬的神色，想想还是有些歉疚。
    大家紧锣密鼓地张罗演唱会的事，每个人脸上都有了疲累，但那天一到，我站在后台的一角，看着台下黑压压的歌迷，心中充满了无可言喻的喜悦。魔方四已经站在舞台上了，他们终于踏出了第一步，脸上的汗水是他们满心期待的成果，观眾的欢呼声是他们最好的鼓励。但我心底告诉自己，这还不够，魔方四还没完成梦想，我还没将他们推到高峰。
    演唱会圆满落幕，魔方四的表现已经显示他们有了显足的人气，我希望能再趁胜追击，与华容再次策划他们未来几场的演唱会。为了让魔方四能不断地曝光，我积极地洽谈各方面的工作，更想尽办法持续他们的话题性。
    一日，在我与魔方四做完例行的谈话后，大伙各自离去，梁以默却反常地拖拖拉拉，最后走近我面前：「我有点事想跟你谈。」
    「好。」我点点头，收拾桌上的文件。
    「你们先走，我还有些事。」钟明和任亦方很爽快地离开了，魏旭齐看了我一会儿，转身随手将门带上。
    「要跟我说什么？」我请梁以默一道坐下。
    「下个星期日，我想去一所小学教吉他，我知道那天你安排了活动，但我想这只是个开幕仪式，我缺席应当没关係，所以那天要向你请个假。」
    「教吉他这种事应该可以改期吧。」我皱了眉。
    「我不想改期，老实说我已经答应了。相反地，你安排的活动只是露个面，不是什么重要的表演，有阿齐他们已经够了。」
    我看梁以默不偶而任性妄为就不是他了。
    「你该知道，公司并不希望艺人私下接cass，也该知道，你们的演出都该由我筛选跟接洽。我不反对你去教吉他，但这种事不该和你们的活动有衝突，你有什么安排都该早点跟我商量，我才能及早斟酌。另外，这个活动早已敲定，你认为不重要，别人却不这么想，他们大可以请更有知名度的人剪綵，製造话题，为什么要答应我们的参与？魔方四是一个团体，少了谁都是不完整，你不露面，厂商就会觉得不受尊重，到时他们对魔方四有了负面印象，以后谁还愿意让我们参与？总而言之，你自己的私事，我希望你能尽快婉拒，我不想因为你而影响外界对魔方四的观感。」
    「我认为在有意义的事情当中，这种活动根本无聊。」
    我听了很不高兴：「无聊？我这么辛苦替你们接洽工作，结果就只有你那一句无聊，我为了什么得到你那种评价？就因为我想替魔方四製造话题，製造曝光量？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和厂商打关係，就希望能抢下代言，你以为短短时间就能得到机会吗？你知道那可能要花费我一年以上甚至更多的时间吗？你竟然说这是无聊！」
    梁以默低头不语，气氛低迷得可以，我缓和情绪好一会儿，好声好气劝导：「魔方四的復出经歷了很多艰辛，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有了点成果，绝对不能轻易就毁了。当我知道你们为了坚持梦想，不论多苦都不曾动摇，我心中有多感动，你知道吗？我可是为了你们的梦想在努力，所以我拜託你，以后做事不要再这么轻率了可以吗？」
    「你知道梦想是啟蒙而来的吗？」梁以默抬头问我。
    我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答非所问。
    「那是一所很偏远的小学，学生也不多，生活大多很穷困。当然他们也没什么间钱学些东西，有钱当然是用来填饱肚子，那里就是我的家乡。」梁以默轻轻说了，眼神陷入了回忆。
    「我的梦想是在那里得到啟蒙，我的音乐老师是从大城市来的，学校只有一架破琴可以让他教学，所以每天他都带着自己的吉他教课。这些学生中，他特别喜爱我，可能因为他认为我有些天分，所以一直悉心指导我。我母亲为了养一个家时常不在，也拜託老师能抽空陪陪我，他不仅教我吉他，也辅导我功课，国中毕业后，我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城市中的明星学校。」
    「母亲将好不容易攒下的钱交给我，不辞辛劳地送我来到这城市中，临走前，我特地向老师辞别，老师却送了一个无价的礼物给我。那是一把吉他，老师掏腰包买来送给我的，你知道小学老师的薪水有多微薄吗？但他却买了吉他给我。」
    我恍然大悟：「那就是你说的第一把吉他？」
    「那把吉他不仅是梦想，也是支持。我一直半工半读完成学业，同学们因为这花花世界玩得不亦乐乎，我却想到家乡中那个一直供应我唸书的母亲，还有那个用音乐给予我支持的老师。我离开的时候曾答应老师，在我有成就的时候，就用这把他送的吉他来替老师教课。可是我还没成功，也没脸这时候回去履行自己的约定，但我已经没时间再迟了，我担心老师会等不到我回去履行约定……」
    我胸口好像让人重击了一下，有一股酸痛的感觉，苦涩问了：「老师出事了？」
    「他生病了，他一直没什么亲人，所以能毫无顾虑地到这所小学教书，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的梦想……老师生病后，母亲时常去照料他，村里的人也会轮番去照应他的生活起居，不过病情始终没有好转。我常常会透由母亲那打听老师的消息，他虽然病了，还是不肯放弃他的教学，好几次，我都想丢下手边的事回去好好照顾他，可是这样一来，我就辜负老师的苦心了……」
    梁以默扭过头去，沉重的鼻声在努力地克制，似乎不想让我看见他眼中就快流出的泪水。
    「我只向你请那天的假，只有那天，以后你所有的安排，我都会尽心演出。」
    我已不知该说什么，也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感觉充塞，我想了许久，试图用折衷的办法劝回他的决定：「我知道你的原因了，但是行程是不能取消的，我希望你能谅解，我相信老师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而毁掉自己努力得来的成果。这件事我们再讨论，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排出一天让你回去履行约定，这样可以吗？」
    「原来我根本不该期望你听了这件事后，会破例让我回去。不用麻烦了，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他站了起来。
    「梁以默……」
    「你说你为了我们的梦想在努力，其实在你心中，所有梦想都比不上利益对吧？我们越红，你的利益越大，即使梦想已经变质了，你也根本不在乎了。」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重叹一声，对这种批评无话可说，我也有难处，成就魔方四不是一句话这么简单就可以实现。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敢松懈，结果只是一些决定，我的努力就这么让人抹煞了。
    接下来的行程仍是满档，那天之后，梁以默对我更是冷淡，除了公事，连一句寒喧都懒得作势，我知道他对我有着不满，我也不想化解这份尷尬。梁以默弹着那把老旧吉他的时间更多了，只不过看到我，他就若无其事地将吉他收进袋子里。
    剪綵仪式的隔天，我一大早就将魔方四挖来公司。
    「今天有别的工作，这么早将你们集合过来，就是因为我们要出发了。」
    「出发？现在才六点！」钟明打了一个大呵欠。
    「没错，我们走吧。」
    魔方四毫无精神地让我赶到公司楼下，坐上了派来的褓母车，司机已有准备地将我们载去车站。上了高铁，钟明可忍不住了，拍拍我的肩：「沅星，我们到底要去哪？」
    「左营，你们可以趁现在补眠，小芬也买了早餐，你们多少吃一些，下了车，我们还有不少路要赶。」我站起身来，大声回答，解除大家的疑虑。
    「从北赶南，这趟还真远。」任亦方轻轻嘀咕。
    到了左营，当地安排好的车子也到了，上了车，车子逐渐驶离了大道，开始往山道上迈进，梁以默望着窗外，喃喃自语：「这不是我……」
    我也望着窗外的风景，这一片葱绿，祥和得就像幅画一样。车子好不容易才到达，一下车，镁光灯也闪了起来，魔方四惊讶地望着，在车上我已经做了简短的说明，看来他们惊讶地是，记者怎么会来了这么多。
    那是一所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学，我们缓缓朝学校走近，梁以默冷不防出现在我身旁，低声询问：「这是你安排的？」
    「就像你说的，我心中只有利益，很抱歉利用了你的故事吸引这么多记者来，没办法，为了要捧红你们，我不得不为了利益安排。」
    我一点也不在乎梁以默怎么看我，的确，当我听到他说的故事，我心中已经有所打算，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魔方四的评价将会更好，我冷冷地看着梁以默，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十三曲 冷漠

    企业的公关主管也已抵达，那是昨日刚圆满落幕的开幕仪式，经营时尚服饰的美商企业。不少国家都有他们的品牌，风格是轻熟都会风，平民价格却又看来不庸俗。几个月前我就打听出此品牌代言艺人的合约就快到期，当然他的经纪人争取续约的可能性很大，但这几年来，那名艺人出了几次状况，丢掉了几个代言。虽然这家企业没有因此结束合约，但一个艺人不顾自己形象，相信对企业而言是一种损失，我当然要争取。
    今天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所小学，是我费了不少唇舌说明与报告，才引起他们一些兴致。消息由两方面共同散布，其中当然是星龙了，记者闻风而来，对这新闻都想分一杯羹。
    校长率眾师出来迎接，这种风光自然由企业先佔。在镜头面前，企业主管大方捐赠一笔金额，用来添购校内设备，更少不了冠冕堂皇的话，鼓励更多企业也当自发性地关怀偏远地区的弱势民眾，镁光灯闪得更急了。校长也说了感人肺腑的答谢词，由衷希望未来不止他们这所小学受惠，更多困苦地区的民眾还等着有心人士关怀。
    我和魔方四安静地待在一旁，默默观看这些表演，许久，企业主管才将焦点转来魔方四。这些原本不是他们起的头，但是我很乐意让他们以主人姿态，高调主导新闻的行进。
    老师终于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我有些吃惊，听说老师只有五十出头，却瘦弱苍老地彷彿七十岁的老人。梁以默快步迎向前去，也许他也没想过老师会这样苍老，忍不住激动相拥。场面很感人，但是我心中却五味杂陈，我是如了梁以默的心愿，但这其实只是彼此互惠的一场戏，他二人的情是真，而周遭我们的却是冷漠。老师一定病得连走都困难，却不得已要配合呈现出这种画面，我有些内疚。
    记者不停地要他们完美的表现姿势，一会儿希望他们再抱得更深情一些，一会儿又希望梁以默能展现出一些泪水，待记者心满意足地拍好画面，我让魏旭齐出面代星龙转交给老师一笔医药费及一部轮椅，梁以默有些诧异，替老师收下了。
    「各位记者朋友，陈老师身体不好，就暂时告一段落吧。」魏旭齐很懂分寸。
    梁以默小心扶着老师坐到轮椅上，师生俩久未见面，两人在校园走廊边走边叙旧，记者跟在身后，一群人在教室外头，看着学生们用功上课。校长不忘向企业主管解说自己的教学方针，直听得主管们各个点头。
    我仍旧没忘圆了梁以默的心愿，让他亲自代老师上这门音乐课。魔方四周旋在小朋友之间，课堂欢闹得就像园游会一样，满足了记者挖新闻的目的。
    看着陈老师脸有困倦却强打精神与梁以默低声说话，我忍不住走近前去，轻声细语：「陈老师，医药费你不用担心，公司这里会负责，你只要好起来就行了。」
    「你就是那位前阵子和我通过电话的唐小姐吧。你心地好，人也长得这么漂亮，听你声音我就猜到了。以默一个人在外地生活，就算过得苦也不让我跟他妈妈知道，以后请你多关照他一些，这样我也安心了。」陈老师伸出那双乾瘪的手紧紧握着我，很冰凉。
    「老师……」梁以默难过地低下头来。
    「以默有很多好朋友，彼此都会照应，你不用替他担心。老师就好好养病，我们会时常来探望你。」我点头。
    「好，好。」
    我笑着退去了一旁，不打扰他们谈话。参观也告一段落，我们结束这次的行程，互道再见后，各自离去，我特地让梁以默留下，让他休假几日陪着家人与陈老师，我则带着其他人离开。
    隔日新闻果然播出了，我和老周在办公室中专注看着报导，魔方四的形象又正面不少，尤其梁以默与陈老师相拥的画面一出，简直快烧坏了公司的电话线。不少民眾想打听捐款的方式，替陈老师筹措医药费，当然这只是互惠的好处之一，这则新闻让魔方四的人气高涨。老周夸讚我几声，说我很懂得利用机会。
    我心中想得到还不止此，主要还是想得到那代言，趁着新闻观感的热烧未退，和厂商又洽谈了好几次。
    两个月后，陈老师因病过世了；两个月后，魔方四和厂商也签下了代言合约，长达三年。合约签下时，新闻也炒得火红，这让人眼红的代言终于让魔方四得到了，我相中服饰的销售人气，以后全省一百多家门市都能见到魔方四的招牌，这是相当有力的曝光。企业也相中魔方四的公益形象与现在高涨的人气，尤以他们四人各有特色，一位艺人难以达到行销的推广，现在却是四个艺人，等于多了四倍效能。
    我在摄影棚安静地陪着魔方四拍摄服装行销，每个人不同的气质，让设计师特别心痒，一套接着一套打扮，定装、拍照、决定服装目录，拍摄广告。我终于将魔方四又再往前推了一步，以后每季或有新品时，等于又是一次的亮相与宣传。
    只是我的心不知为何有些空洞，那两个月，我独自去探望了陈老师三次，陪他说说话，听他聊着梁以默小时的趣事。我是利用了这件事让大眾注意到他的困境，但也不知是否打扰了他的平静。
    我低头看着服装目录，有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忽然敲门声响了响，走进门来的却是梁以默。
    「有事吗？」
    「你在忙？」
    我将那本服装目录推到他面前，没隐藏自己的喜悦：「我在看你们刚拍好的服装目录，拍得不错，不愧是大企业，设计师很了解你们的气质。我相信广告出来后，应该会吸引不少人，厂商那里能提高销售，你们也能累积人气。」梁以默似乎没意思要看，我耸耸肩，又拉回来继续看。
    「所以让魔方四回去替老师教课，让我履行了约定，主要就是因为这份代言？」
    「大家都受惠不好吗？」我反问。
    梁以默看了我很久，缓缓吐出：「从你作为我们的经纪人已经快一年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变了不少……」
    我蹙眉笑了笑：「变了？」
    「我永远记得第一眼看到你出现在我们练团室的模样，眼中有着对未知的恐慌，还有一种热情的傻劲，不过现在我看不到了，你的眼睛里只剩下冷漠而已。」
    「也许就是这份冷漠，让魔方四得到了代言，你看看，魔方四离自己的梦想又更前进了一步。因为你们的形象与人气，许多代言也找上了，工作机会也更多了不是吗？」
    梁以默冷冷一笑：「不错，你也越来越像京姐了。」
    听到这句话，我隐隐不悦：「魔方四销声匿跡三年，比起带一个刚出道的新人，我要花费的精力更多。要大家拋弃对你们之前的印象，要重新打造你们的风格，还要将自己放到不肯也不想的应酬上，就是为了让魔方四保有不坠的人气。如果要花费十倍的力气捧红你们，那也表示我会以十倍的速度改变，才不会动摇自己当初的决心。我不懂你有什么不满，当初你因为我是菜鸟，对我的能力抱持怀疑，现在我好不容易才站稳了些，你反又希望我像之前一样？」
    梁以默直直地瞧着我：「你错了，我并不怀疑你的能力，对你也没有不满。陈老师对我说，那天之后你曾去探望他三次，我打心底相信，卸下工作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我这次来不是因为你想借由这次机会得到多方好处而质问你，其实我想谢谢你，无论如何你总让大眾见到了偏远民眾的困境，是你用了媒体的力量，我不得不佩服你。就算你的立足点只是趁机推销魔方四，但你得到了，我由衷祝贺，我相信大家对你的印象一定改观，毕竟要盘算这么多心思的确不容易。」
    「我怎么听来不像是夸奖……」
    「也许你脑袋转着太多心思，反而听不出忠实的话了。」
    「你如果没事，就赶紧忙去吧。我记得魔方四还要替广告编曲不是吗？代言得来不易，还是尽快将合约的事做足了。」我深吸一口气，不想推敲他那番语焉不详的话。
    梁以默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我怔怔地坐在原处，看到桌上那一本目录，不由得皱眉，心烦地推到了一旁，他竟然说我越来越像方慧京。我想起这几个月已经不若当初那般随时去陪着魔方四，我忙着接洽工作，脑中只想着如何将他们推向观眾面前，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我并没失职。
    但我想起前阵子钟明随口说的那一句：「你越来越有经纪人的架势了。」
    他的意思是，我变得冷漠了？
    ??
    顏若佳终于回国，我开心得不得了，等她适应这里的时差，我和林语霈才将她约出来相聚。我们来到学生时期最常去的餐馆，老实说，我已经有点不耐来这种地方，朴素得就像校园，我本来提议她们去一家更高级的餐厅，那里安静气氛又好，没有一旁的学生在这吵闹，但她二人异口同声想回味当时的感觉，我只好勉为其难答应。
    顏若佳滔滔不绝说着她出国的趣事，林语霈也说着她单调的上班族日记，我有些格格不入，觉得她们的话题乏味又无聊，我懒懒地虚应几句，百般无聊地用吸管搅着饮料。
    「沅星，听我们的话题应该很无聊吧。」顏若佳兴味地瞧着我。
    「不会啊，我觉得很新鲜。」
    「少来，你一副快睡着的样子，是不是觉得我们的日子没你过得精彩啊？」林语霈嘟着嘴。
    「你想太多了。」
    顏若佳叹了叹：「你变了好多，说话严肃了，人也变得安静。以前你总是很聒噪，整天嘻嘻哈哈，看到你就觉得好像看到太阳一样，充满朝气活力。可是现在你连对我们说话都要先想一想，我们又不是外人，不用这么花心思跟我们相处，你以前很直率的。」
    我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为什么连她们也这么说？
    「若佳，你也别怪沅星，她的工作很忙碌而且又不稳定，你是出国了不知道，我有时想约她出来聚聚，她都没时间。你知道吗？她带的艺人是魔方四，你还记得吧，那个当初被她诅咒的乐团竟然是她带的。」
    「这么巧？这就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吧。」顏若佳挑了眉。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两人还是一点都没变。
    「何止是冤家，现在简直是褓母了吧。」
    「没这么夸张啦，他们都是大人了，当然跟管小孩不一样，而且有助理分担，我管得算少，主要是接洽工作而已。」
    「你的努力已经有成果啦。魔方四能咸鱼翻身，你的功劳不小。想当初我还以为他们会很红，结果四年之后就不见了，三年没了消息，没想到你可让魔方四大大露脸了。」林语霈拍拍我的肩头，一副与有荣焉。
    「只是小有成果，说到红还及不上。我的最终理想就是希望他们像萧菲那样，就算只是露个脸也是话题十足，不用我再绞尽脑汁替他们涨足人气。当然如果他们到了那个成就，可能也不需要我了。」
    「说到萧菲，那可是你的偶像，怎么样，自从进了那圈子之后，应该很常见到她吧。」顏若佳好奇询问。
    「距离才是美感。」这句话我可没说错，萧菲高高在上的地位让我有距离到现在连一句话都还没机会跟她说过。
    「沅星，我知道一定有不少人这样求过你，但好歹我是你的好姐妹，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去参观参观啊？」林语霈显然对萧菲的大小事毫无兴趣，逮着机会巴着我，企图拿什么好姐妹来达到目的。
    「参观？你想看什么？」我不解。
    「当然看魔方四啊！那个梁以默我想看好久囉，没想到你这么小气，明知道我以前还蛮喜欢他，也没想过要让我去亲眼见见这个人。亏我当初还替你抢到萧菲的门票，你竟然不懂得报答我。」林语霈瞪了我一眼。
    「好啦，等有机会的时候，我会带你去看看。」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顏若佳向来不迷偶像，所以我也没打算问她，岔了话题：「若佳，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打算要找什么工作？」
    顏若佳歪头想了一会儿：「学以致用当然最好，我打算寄一些履歷出去，如果有回音就最好了，留学的时候，我完成了不少作品，就看得到哪家公司青睞囉。」
    「看来你们都找到心中的梦想了，就只有我没什么作为。」听到此，林语霈竟然叹了一声。
    「平淡也是福啊，就像我爸说的，朝九晚五的生活多愜意啊。」
    林语霈忽然大声地耍性子：「所以我要精彩！沅星，你乾脆安排个艺人跟我谈恋爱好了，我倒想看看传緋闻是什么滋味。」
    我大笑了几声，林语霈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连忙浇她冷水：「死三八，隐私都没了很开心吗？」
    「我也只敢说说而已。」林语霈一副孬样。
    「你从来都不缺男友，还用沅星介绍吗？」
    「拜託，我已经空窗半年了！」林语霈大声驳斥。
    「半年有什么好说的啊，沅星恐怕都不止了。」
    我瞪大眼睛，这两个死三八没事斗嘴说到我身上干嘛！
    林语霈用着怀疑的口吻问我：「沅星，这事情不提我还没想到，现在我可觉得奇怪了，大学的时候没见你交过男友，高中时应该有吧。这样算来，你该不会……哇，有七八年了吔，你老实说，这期间有没有趁我们不注意跟谁偷来暗去？」
    「我想偷来暗去也要有人追！问题是不管联谊几次，那些臭男生都不会再约我第二次，这根本不是我愿意……」
    顏若佳无奈摇头：「这根本是你自作孽！」
    「没错，我可想起来了。有哪个男人受得了听第一次见面的女生侃侃而谈演艺圈的八卦啊。而且你每次说话就像长舌妇一样，一副三姑六婆的脸，根本不用追你，就可以想像你以后当黄脸婆是什么模样，那些男生想耳根清静，当然不愿意追你啦。」林语霈更落井下石。
    「你们有完没完？」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们一眼。
    「原来最需要交男友的才是沅星！」她俩异口同声。
    「你们真的很吵吔，提这个干嘛啦！」我忍不住捶了林语霈几下，耳根不知不觉地都红了。
    「好啦，我们直率的沅星提到这种事会害羞，那我们就换话题好了，不如聊聊怎么替好友介绍男友？」顏若佳忍不住戏謔。
    我真的甘拜下风，这两个死女人才是我命中的冤家。

 第十四曲 不知天高地厚

    魔方四的邀约多了不少，也有几家厂商想请他们代言商品，我数了数，有眼镜的、食品，服装？这没办法了，二话不说就回绝，这接了下去，搞不好官司也上门了。3c倒不错，我立马回了电话安排时间洽谈。
    我忽然眼尖地留意到最下方的资料，连忙翻开一瞧，这好像是一部戏。我读了读故事，心中隐约觉得可行，但想魔方四只是歌手，从没接触戏剧，冒然答应会不会弄巧成拙？不过製作留函告知，戏中几个角色正适合他们歌手的身分，希望能客串几集，细节方面见面再作详谈。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和老周谈谈再说。
    「拍戏？我没意见啊！这很平常。」老周轻描淡写。
    我没主意，又问：「我头一回接到，如果答应了，我该怎么处理呢？」
    「不用紧张，艺人双栖、三栖是迟早的事，有时剧组也会相中歌手的高人气来提高收视率，这也表示，你已经做到让魔方四跨足领域的阶段了。不过通常剧组邀约不见得就拍案定论，也要看看艺人是不是真能符合剧中人物的性格，也就是所谓的试镜。」
    「既然有剧组找上门，刚好我也可以教教你。一般来说，我们会安排表演课让艺人去上，说话有些怪腔怪调的，甚至也得去上正音班，魔方四走到这阶段，就算没有通过试镜，让他们先行准备也是好的。」
    我点点头：「也对，那我找时间和剧组谈谈。」
    「别急，以后你接到的戏剧可能会逐渐增多，当然前提是魔方四的演出受到好评啦！如果有这种情况，经纪人就得好好筛选适合艺人的剧本来，人物讨不讨喜、角色是不是有发展性、性格明不明朗，或者戏份重不重，还有故事是不是精彩，很多艺人有好的演技却常毁在烂剧本，这种戏不接也罢。另外对手是不是也有足够的水平，你知道一齣戏中，老鼠屎可能就坏了一锅粥。你多方面考量后，再来就是导演的评价，当然这通常由不得我们做主，不过好的导演对艺人的成长有加分的作用，导演的风评也间接影响了艺人演出的意愿，你第一次接到戏剧，就必须要下足精力去了解整个剧组的习性及优缺，最后才是酬劳的商谈，魔方四既然只是受邀客串几集，加上从没演出经验，酬劳也不会太优，合理就行。」
    老周说了一堆，我呼了口气：「要了解的还真不少。」
    「一回生二回熟。一次的成功才有接下来的演出，魔方四跨足领域，你的分析判断绝对不能马虎，有时为了艺人的形象，就算捨弃难得的机会也是无可厚非。你要知道，跌倒比站稳容易多了，重新站起又比站稳更难。」
    我笑了笑：「好，听了经理这番话，我会仔细评估的。」
    回绝了一些不太适当的活动和代言，我心中仍为了那齣戏剧烦心，我一读再读，也想明白这些角色到底重不重要，剧情是一个乐团的成长故事，激励人心、向上进取、不屈不挠，也少不了一些情情爱爱，颇有教育意义就是了。魔方四的角色在剧中是主角成名之路最后的大魔王，当然不能说是反角，细细读来，两团还有惺惺相惜、光明较劲的意味。我更有兴趣想知道主演是谁，要詮释乐团人物好歹对音乐也该有所认识，我暗自揣测，可能是时下某个当红的歌手出演吧。
    为了消除顾虑，我和製作连系上了。我在办公室等了快半小时，才等到製作人姍姍来到。
    「真的很抱歉，因为我不常在公司，才错过您的电话。知道吴製作想邀请我们魔方四客串几集，我立刻就回了电话给您，一分鐘也不敢迟。」自我介绍完，少不得要说些礼貌性的话。
    事前我询问过老周，有关吴製作的一些大小事，也对他曾製作过的戏立即欣赏了几部，他製作的戏大多具有口碑，收视也算不错，当然也不是部部好评，毕竟观眾的口味很难掌握，不过他算能抓得住时下观眾的心了。撇开他的能力，据说他工作时也是一丝不苟，看来又是另一个林才通。
    「没关係，我了解你们工作的性质。以后我们可能有机会合作，你也别喊我吴製作，那听来好像就是没什么製作一样。」对他的冷幽默，我识趣地乾笑几声。
    「我叫吴昶东，熟识我的人都喊我东哥，我是觉得很腻啦。这里头一堆大老都喊什么哥的，可是我又不喜欢人人喊我吴製作，只好勉为其难让人这么喊了。」我又笑了几声，这倒也是，喊哥的一堆。
    「好，那我不客气喊您一声东哥了。」我点点头。
    「我真的挺纳闷，你们周经理最近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吴昶东亮出雪白大牙，盯着我直笑，对他的问题我茫然不解。
    「我是说周经理怎么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姐当成经纪人呢？」
    「经纪人这工作对我来说比较具有挑战性，所以我从进入公司就渴望能接手这份工作了。」坐了快十分鐘，他净鬼扯。
    吴昶东突然贴身靠近，一颗大脑袋就差没放在我肩膀上，一副要商讨国家机密大事的样子：「唐小姐，你说老实话没关係，你有没有意愿乾脆当个艺人，只要你答应，我们电视台很乐意跟你签约。说真的，你还这么年轻，人又长得漂亮，气质也很特别，你要是怕不适应当个艺人，没关係，我会一步步教你……」
    吴昶东将那句「一步步教你」说得特重，听了他的笑声，我忍不住头皮发麻，快速地将身体往沙发埋进去，离得远远：「东哥，我对当艺人真的没多大兴趣……」
    「你是不是怕周经理不放人啊？不用担心，要不然这样好了，你可以跟星龙签约，至于戏约的部分我可以跟你们周经理谈。你知道的，我手边要筹拍的戏不少，你的气质很适合里头一些角色……」吴昶东有意无意地打量我，眼神里不知在暗示什么，我简直快坐不下去，看着他我就觉得害怕。
    我现在满脑子只想离开这里，可是又找不到藉口，不仅坐立难安，连手心都在冒汗。我嚥了嚥口水，正想开口婉拒，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天助我也。我致歉地说几句话，站起身来走到角落，连忙接起手机一听，什么叫死党，就是用来救命的，林语霈及时解救了我的危难。
    掛了电话，我佯装为难：「东哥，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的艺人在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我得立刻去看看。真的很抱歉，下次让我请你吃顿饭，就当赔礼，顺道再谈谈戏约的事好吗？」
    「艺人出状况不能不调解，那这部戏我们改天再约时间谈吧。」吴昶东仍掛着笑容。
    我几乎是夺命逃了出去，一刻也不想多待，好不容易已经跑得有些远了，这才停下喘口气，差点没让我心脏病发。我越想越生气，吴昶东那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真是令我作呕，我隐隐纳闷，他这个人怎么和老周说的完全不一样。
    我回了电话给林语霈，约在附近的一家小餐厅，等我到达的时候，林语霈已经在那等了。我一屁股坐了下来，椅子还没坐一秒，拿起桌上的白开水猛喝，畅快地喝了几口，才大声喘几口气。
    「你怎么了？电话里你尽跟我鸡同鸭讲，没有一句我听得懂，刚才是不是有事？」
    「好险你那时候打电话来。」我洩了一口气，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她听。
    「这个人怎么这么噁心啊！」林语霈听完，忿忿拍桌。
    「你那通电话救了我一命。」
    「真是太过分了，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想趁机揩油。沅星，你不能吃亏，回头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你经理，让他去替你评评理。」
    「要我怎么跟经理告状啊？人家又没动手动脚，连话也是修饰过的，我要是跟经理说了，他不信我就罢，要是信了，又能怎么样？搞不好人家还会反过来说我污衊呢。」我自认倒楣。
    「本来就觉得这圈子是个染缸了，不过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事。沅星，我看你再做一阵子就别做了，反正魔方四已经有些知名度，换谁来捧不都一样吗？你就学我一样，找个正常的工作算了。」林语霈苦口婆心劝着。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
    「可是你一个女孩子总是跟那些男人打交道，正人君子就罢了，要是再来一个，谁受得了。他们就是看你年轻貌美，以为你靠的是美色，不把你的努力看在眼里，我相信那个人就是这样想，认为你靠这种手段捧红魔方四，所以才会这么欺负你。你看那些女明星，有成就一点的都受不了这种污衊，八卦杂志老是写谁去参加饭局，就算不是真的，写多了，大家就认定了。你虽然不是艺人，可是哪一天真让人随便这样乱传，以后你还怎么接洽工作。」
    「那我就让他们知道，我是实打实闯出来的啊！」我暗暗生气。
    「我们是几年的好朋友了，我就是不想你拼得这么辛苦，还让人瞧不起。你刚接下魔方四的工作时，就打电话来跟我哭诉，说公司里的人偷偷说你坏话，经理好心给你一些指导，也让他们扭曲，现在你是让公司里的人没话说，可是以后呢？」
    「我相信自己行得正，总有一天会让人明白的。」
    「好吧，那你听我一句，不要去一些你觉得奇怪的地方谈工作，你也尽量别自己一个人赴约，就当是让我安心好吗？」林语霈没辙，只得再三叮嘱我。我点点头。
    隔天，老周问起那档新戏的事，我没打算将昨天的经过说了，只敷衍说这部戏不太适合魔方四，顺道表明自己要回绝这份戏约。
    「我倒觉得是难得的机会，昨晚吴製作有跟我连络，希望魔方四能来客串几集。要不你再去跟他谈谈细节，将你觉得不太合适的地方提出来一块讨论，也许吴製作会答应做些修改。」
    一听到还要再去见那个人，我的脸就垮了下来。
    「怎么不说话？你不想去？」老周见我没反应，一脸疑问。
    「我只是认为魔方四还不用这么快接触戏剧，应当再把基础打稳一些，这段时间我仍会安排魔方四上些表演的课程，等以后真有好剧本了，也不会显得太仓促。」
    老周明显为难：「吴製作跟我一向有交情，我们公司很多艺人也是亏了他才能接演不少戏，现在他主动要求我让魔方四客串几集，我不帮这个忙也说不通。好吧，既然你认为还不到时候，我就相信你的判断，不过你明天还是去一趟，至少婉拒的话要说得客气一些，别让他认为我们连拒绝都没诚意。」
    「我知道了，那我再去拜访他。」连老周都不想闹僵关係的人，我还有什么理由说不去，只得苦着脸答应。
    「你记得说的婉转点，吴製作那个人挺好说话，我相信他不会责怪的。」
    我不想答腔，点点头就出去了。
    ??
    我听林语霈的话，将地点约在人多一点的餐厅，正好也履了我那天说过的赔礼。我耐心地等候，暗自告诉自己，如果那个人再说些瞧不起人的话，就别怪我狠狠开骂了。
    吴昶东慢条斯理坐到我面前：「本来我是想跟周经理亲自谈，不过看来他挺信任你。」
    「经理一向信任我们这些员工，也不吝嗇给我们这些晚辈机会，不是他没诚意亲自来，只不过昨天我走得匆忙，所以主动对经理要求，今天要好好向你道歉，希望东哥别怪我昨天无礼的行为。」
    「我本来就没生气，你也是因为艺人出事才离开的嘛。不过我向来不跟拿不了主意的人谈事情，我看乾脆我们就安静地吃完这顿饭，然后就各自离开吧。这戏约还是等周经理哪天有空了，我再跟他谈好了。」吴昶东虽然露出了笑，可是我却看得出他有些敷衍了事。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个人。
    吴昶东不再说话，主动向服务生点了餐，当我是透明人一般理也不理，有时就拿起手机对别人交代这儿交代那儿，再不就拿了餐厅准备的杂志翻阅。我像个呆瓜杵在那儿，越想越不是滋味，无论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明白，他是打心底瞧不起我，完全没意思跟我商谈。
    我们闷头吃饭，一句话都没聊，好像只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不得已才共桌吃饭。
    「唐小姐自便，这顿饭我请，毕竟能跟这么漂亮的小姐吃饭，我吃得特别开心，所以不能让你破费。有机会再合作了，再见。」待吃毕了，吴昶东擦擦嘴，掏了钱包就想起身离开。
    我心中一股火，他将我当成花瓶一样，这口气我怎么吞得下去。
    「东哥，戏约方面就不用跟经理谈了，魔方四暂时没多馀时间接这部戏。」
    吴昶东的屁股正想抬起，听到我这句话，拉长了脸坐回来：「怎么？魔方四稍微红了，就已经有大头症了？还是你这经纪人没等艺人大红，就已经等不及拿翘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吴昶东那副招牌笑容，我也拿来学了十足：「原来东哥也知道我是魔方四的经纪人，我还以为东哥只当我是跑腿小妹呢。魔方四没有大头症，我也不敢在东哥面前拿翘，不过我尊重你，也希望东哥看在我是魔方四的经纪人分上，拿出诚意跟我谈戏约。」
    吴昶东睨我一眼：「我没诚意？」
    「东哥主动邀请魔方四客串新戏，我怎么会不想答应？经理说，魔方四有机会跨足别的领域，这表示已经受到别人的肯定，而这肯定是东哥给的。当时我就跟经理说，我一定要亲自向东哥道谢，不论魔方四有没有机会接演这部戏，东哥都是第一个给予魔方四肯定的人，我一定要见见这个慧眼独具的大哥。我以为东哥既然肯给魔方四机会，应该也会给我这个新人一次机会，让我能好好地向东哥证明你的眼光绝对不会错！可是我好失望，东哥连一次机会也不想给我，我满心欢喜地拜访你，你却只是说些话敷衍我。」
    「我虽然没有其他经纪人有经歷，但我也是凭自己的信念一步步捧起魔方四，东哥不给我机会不要紧，瞧不起我也不要紧，不过做为魔方四的经纪人，我还是有资格回绝这部戏。就算以东哥的影响力让魔方四以后都没戏接，我也会让魔方四在自己的领域上大红大紫，总有一天会让其他製作人捧着新戏求魔方四主演！」我义正词严，瞪着老大的眼睛望着他。
    吴昶东脸色很难看，活像想宰了我一样：「年纪轻轻，说话一点礼貌也没有，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大言不惭地教训我！我告诉你，魔方四不仅以后都没戏接，而且永远也别想在我们这家电视台露脸，你不要以为这没什么了不起，以我的本事要让你的艺人在别家电视台消失也是轻而易举！我要让你知道影响力是多么恐怖的事，你等着瞧好了！」
    「好，那我们就等着有一天会是谁低头好了！」我僵着脸。
    沉默了，望着他的脸，我有些失神。
    我从来没遇过这么大的挫败，老周要是知道我惹毛了吴昶东，肯定将我开除，想到公司可能会因我而受到影响，向他道歉这个念头一直盘旋不去。
    但我刚才好大的口气，一时间拉不下脸来，反覆在心里问自己，要不要道歉？我的双手因颤抖已经握得流汗，一堆念头一直冒出来，尤其想到魔方四，我愧疚地快哭出来，传到外头去，让人知道魔方四遭电视台封杀，等于将之前的心血毁于一旦，罪魁祸首就只因为我忍不下一口气。
    天，我怎么会这么鲁莽、怎么会这么鲁莽？不行，一定要道歉，无论如何也要道歉……

 第十五曲 我也有梦想

    我的额边流下了一道汗痕，不用人提醒也知道，我怯懦了。吴昶东像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似乎也已察觉我崩解的自大，在他面前战败的失去，他嘴角得意的一勾，彷彿想彻底瞧尽我失了底气的窘貌。
    「东哥，对……」我不能因为想捍卫自尊就抹煞了魔方四的努力，得赶紧道歉才行。岂料吴昶东忽然重重一拍桌，我毫无防备地吓了一大跳，想道歉的话当即梗在喉头，听他大笑几声：「真有趣。好了，我们也别瞪来瞪去了。」
    我像个白痴一样傻在那，脑中一片空白。
    「还是来谈谈这部戏吧。」吴昶东笑道。
    他这个人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我根本还活在上个情节里面，一点也没办法下戏啊！
    「唐小姐怎么不说话？」
    我胀红着脸，声音也颤抖了：「东哥，刚刚是我不礼貌，对不起……但魔方四真的是个很努力的团体，我希望东哥别因为我个人的无礼，而让魔方四失去这次的机会，他们……他们真的……真的很努力……」
    吴昶东轻松地靠着椅背，抱着胸听着我语无伦次，微微一笑：「我之前的确有些不想跟你谈，因为我知道魔方四的经纪人没什么经验，但我想还是见你一面，看过你这个人再说。当天你离开的时候，我频频摇头，这么年轻的小姐没见过世面，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跑了。可是昨晚我跟周经理谈这部戏时，他却说要将商谈的事留给你，我有些不高兴，毕竟我都这么主动邀约了，他还是坚持不能替你作主，我就想周经理这么抬举你，不如再给你一次机会。刚才那些话，我听了真的很生气，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你这么一吵，很可能将艺人给毁了吗？」
    「真的很对不起……」我慌张地道歉，吴昶东却扬手打断我的话，摆出前辈的架势：「不过你真的很勇敢，敢说自己的不满，我就知道之前看错了你。你能把大家都不看好的艺人重新捧起，果然还是有些能力，魔方四有你这个经纪人在规划，看来是他们的运气。我认识周经理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悉心栽培一个经纪人，可见你在他心中的评价不低。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就不计较你刚才的行为，我们就重新认识，好好合作一次。」
    我终于见识到吴昶东的铁腕雄风，当硬则硬，却又大度能容。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不用理会我这小角色，艺人多如天上繁星，没有魔方四参演，他根本没有损失。相比之下，我算什么东西，我还没有应对圆融的本领就已经嚣张跋扈，他说我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刚才紧绷太久了，我一点都没法松口气，这个人这么恐怖，让他吓得我胸口那一股酸涩顶在喉咙久久散不去。
    「好啦，女孩子就是经不得人吓，要是周经理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他的爱将呢。」吴昶东笑了几声。
    「对不起，我刚刚的行为很不礼貌，东哥肯原谅我，不跟我一般见识，我已经学到了。」我简直无地自容。
    「面对一件事可以有很多方式处理，该强硬的时候就硬，该放低姿态的时候就软。那天我试探你，就想看看你会用什么方式处理，但你连努力让我改观都没试，所以我实在没法将捧红魔方四的经纪人与你联想在一块。我面对下属犯错，从不吝惜再给一次两次的机会，但你不是我下属，我根本不需要给你面子，很多与你洽谈工作的人都会这么想，毕竟犯了错不见得能得到别人给你补救的机会。今天我代周经理教你学会这一课，当然也是因为周经理重用你，你应当有值得让人重用的价值。以后我们还会有合作的可能，希望那时你已经成为经纪人中的佼佼者了。」
    「谢谢东哥这样指正我，我真的太鲁莽，对没遇过的挫折就手足无措。我今天上了这一课，以后会将这件事永远记在心里，时时提醒自己。」
    「肯学已经很难得，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还是回到正题吧。」
    我终于松了口气，差点就因为自己的莽撞，造成无法弥补的大错。原来老周说得不错，吴昶东的为人并不是我想得那样，他的金玉良言也正好提醒我，将来每到一个阶段，都得回头审视自己，是不是开始自负骄傲了。
    ??
    果然如老周说的，吴昶东还是想先见见魔方四这个团体。他一开始表达邀约，就是看了几卷魔方四最近的演唱会录影，觉得外形与架势都符合了剧本的大魔王的感觉，可是能不能如愿捧住这碗饭，还是得等下个月的试镜结果才知道。吴昶东也不讳言已找了其他演员来试镜，不过魔方四还是他心中的最好，谈毕，希望魔方四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练习，别让他失望。
    我将结果一五一十跟老周匯报，他一点也不意外：「吴製作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会只凭单一的需要挑选演员，与其说他眼光好，倒不如说他严选得精准。之前他製作的戏，捧出了不少新一代的演员，所以只要有他掛名製作的戏，艺人都争相表现。」
    「我相信，和他见这两次面，我就切切实实上了一课。」想起那天，我还心有馀悸，要是让老周知道我差点毁了魔方四，他肯定会心脏病发。
    「怎么、和他谈过之后，被他的作风吓到了吗？」老周似乎早有所料，也或许，他是特意将商谈的机会留给我，让我多些歷练，毕竟老周不会傻到冒险去得罪一个不能得罪的人。这一想，我更加佩服老周，只觉得他与吴昶东不相伯仲。
    「吴製作的确是做大事的人。」
    「不用怕，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是个不错的主管。他从基层一步步爬上去，不过吴製作却没有所谓的一朝得志的凌胜，反而仍虚心讨学，他说得好，这一行没有永远呼风唤雨的人，因为观眾的口味你永远都捉摸不到，只要有自满之心，下一刻你就会跌落谷底。」
    老周将吴昶东说得再好，我还是只记着那天他恐怖的模样，光想就不敢接腔了。
    「吴製作的戏向来颇为精良，魔方四能在他的带领之下跨足戏剧，相信会是个很好的机会。魔方四的表演课你得时时盯着，错过机会的话就太可惜了。」
    「他们已经开始上课了，这段时间我会注意他们的表现。」
    离开了公司，我一直重复想着那两天的事，我是不是已经有了自满，魔方四稍微红了，我也开始气盛？梁以默说我变得冷漠，也是因为我开始目中无人，自以为靠着一张嘴就能走遍天下？
    我想起陈老师，对那天的事，我心中一直有着说不出的感觉。我做对的事，实则心中是打着别的盘算，岂不就像那些整天行善的大好人，自命为善不欲人知，其实天天把善行掛在嘴边讲个不停，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打着的盘算不就是为了个「名」吗？难怪梁以默对我完全没有感激之意，因为他知道，我得到的好处更多，是我让人帮了一把，并不是我帮了别人。
    我默默出现在课堂，悄悄坐在后头，不打扰魔方四的表演训练。讲师说得口沫横飞，临场的发挥也没少，魔方四的台词与动作都很生硬，就像个无法表达自己意思的老人一样，我看得很新鲜，换作是我，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忽然想起最近好像和魔方四有些疏远了，虽然我睁眼闭眼都是他们，不过最近和他们没说什么话，有的也只是工作方面的交谈。课毕，我提议请大家吃顿饭，算是我私人的犒赏。
    「这好像是沅星第一次请我们吃饭。」在餐桌上，钟明忽然说了句。
    「别这样，我赚的也不多啊。」我也无奈。
    「我们还不红，所以她也吃不饱啦。」任亦方笑了笑。
    「你们红不红是我的责任，我能不能吃饱是我自己的责任。」
    「也许你可以问问阿齐他们，搞不好他们也有感人的故事啊这样一来，你就多了三个机会抢代言了。」梁以默哪壶不开提哪壶，让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搁下刀叉的我直望着他，心中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其他三人尷尬地望来望去，魏旭齐赶忙打圆场：「以默，沅星只是为了我们好，况且这件事对大家都有益处，没先跟你讨论虽然不好，不过她也尽力了。」
    「我没说不好，其实我很感谢她──对吧，那天我不是特地向你道谢吗？」梁以默轻描淡写望着我。
    「事情都过去了，再提也没意思。」我低下头专注切牛排，不想表现不悦，只是，我不由得把牛排当成梁以默，用力地切、使劲地切。
    「对啊，反正都过去了，还是吃饭重要，大家快吃啊，我去拿点沙拉。」钟明见气氛不对，赶忙逃离现场。
    「我也去。」任亦方也嚷，跟了一道去。梁以默慢条斯理地离座，当什么事也没生发似的。
    魏旭齐望着他们一眼，转头好生安抚我：「沅星，你别把以默的话放在心上，其实他知道你没做错，可能心中只是有点不满意你将他蒙在鼓里。」
    「你不用替他说话，他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我看得出来。」
    「可是你不开心……」
    我猛地抬头，有些愤愤不平：「你们吃喝拉撒我能不管吗？你们是哭是笑我能不理吗？我惹得你们不爽，这种事我开心得起来吗？」
    「好、好，你小声点，我知道你委屈，他们会听到的，先别生气了。」
    「我哪有委屈……」我的鼻头一阵酸，听到魏旭齐这么温暖的嗓音，泪水早忍不住在眼眶打滚，只得赶忙擦乾。
    「那你还哭，要不然待会我载你去兜兜风怎么样？」
    「你又要将我载去卖掉喔？」说完这句话，我忍不住转涕为笑。
    魏旭齐点点头：「你好像有点胖了，可能可以卖钱喔。」
    「去死啦！」
    淡水河边很凉，明月躲在稠云身后，好似偷懒衬托照耀大地的星辉，没有星月相伴，连慵懒漫步的游人也少了。我和魏旭齐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望着河对岸的点点灯火发呆，忍不住失了神：「阿齐，我是不是不及格？」
    「刚好及格，只不过你当经纪人的确困难了点。你太意气用事，一股傻劲，要不是你还懂得低头，可能把我们魔方四的招牌都砸了。」
    我转头望着他：「你知道吗？前些天我还真的差点毁了你们。」
    「真的假的？」魏旭齐瞧来惊讶，我点点头，将那天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魏旭齐听了连连摇头，微微一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天生就有好运，换做别人，魔方四铁定掛了。可能就是你那股傻劲，别人看了不由自主就觉得怜惜，忍不住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哪是好运，跟你们沾上边之后，我就坏运连连！」
    「有没有这么严重啊？」
    「当然有啦，八年前我就带衰你们，诅咒你们不会大红，所以你们一直坏到现在，而且还连累我。」说完，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魏旭齐好气又好笑：「你带衰我们就算了，还乌鸦嘴，难怪我说呢，我们又不是没实力，怎么会衰成这样，原来就是你害的。」
    「老天让我得到报应了啊，结果不是把你们交给我了吗？看来这诅咒还得我自己解开才行。」我和魏旭齐大笑几声，原本心中的积鬱一下子都清了，「跟你说完话，我心中总算舒坦了一些，谢谢你。」
    「你肯把心里话跟我说，我高兴都来不及了，什么谢谢就别说了。」魏旭齐说的很柔很轻，望着他的眼神，我有些坐立不安，连忙撇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我们该走了，再待下去，别人会认出你来。」
    「沅星，你有没有想过转行？」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连你也认为我不适合？」我狐疑地看着他。
    魏旭齐欲言又止：「不是，只是觉得你当我们的经纪人……会是一种阻碍……」
    「我阻碍了你们、我阻碍你们的前途？」我更惊讶了。
    「不，会是我们的阻碍，我跟你的阻碍！」魏旭齐直直地望着我，一点也没犹豫。
    我一下子口吃：「你、你……你什么意思……」
    魏旭齐低下头来，嗓音忽然变得很沉重，「这段时间，我逼着自己不要去烦你，不要吓坏你，可是每当见到你在我面前，很多话我都快憋不下去了。沅星，我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
    「阿齐，你干嘛这么严肃，我不习惯……」
    魏旭齐抬头望着我的眼神一点也没退缩：「我也不想让你觉得尷尬，但卸下艺人光环的我们也只是普通人而已，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也想追求，可是我们却不能自在随意。如果你心中真的对我有那么一点感觉，我希望能听你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独自让你面对一切。」
    「阿齐……」
    「我只要你一句话。」魏旭齐忽然紧紧抓着我的手。
    「我不知道，你不要这样！」我慌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连忙甩开他的手，从椅上跳了起来。
    「你不知道、那是你心中也说不出对我是什么感觉吗？我是不是可以当作你对我还是有点喜欢的？」魏旭齐抢先一步站在我面前。
    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没想过。
    「好，我不逼你，这个答案已经很好了，至少你不是坚定的拒绝我，我还有很大的机会。」魏旭齐淡淡一笑，喃喃自语。
    「阿齐，我当你是很好的朋友，你们四个人中，只有你和我最有话说。工作上的事如果没有你帮着我，我不会这么顺利，我真的很感激，但是……」
    魏旭齐的脸色一沉：「不要跟我但是！我不要你没仔细思考就随便回答我。」
    我更急了：「我是你们的经纪人，如果闹出緋闻这像话吗？艺人的确受了很多限制，让你们连自由自在的机会都少得可怜，甚至也没办法自由地谈个恋爱，而我是你们最容易接触到的人，也是你们最放心相处的人，你很可能因为这样，将这种感觉想偏了。我不会限制你们谈恋爱，但至少这种感觉要真心，要篤定，这个圈子里，一定找得到你真心爱的人。」
    「所以我才说，希望你转行。」魏旭齐僵着脸，一点也听不进我说的话：「如果你不是经纪人，你认为你刚刚的话还成立吗？你还会认为我想偏了吗？」
    「但事实就是，我是你们的经纪人！」
    「经纪人、经纪人……经纪人又怎么样！这是圣职吗？有规定经纪人不能谈恋爱了吗？」
    「当然不是！但我接手还不到一年，什么都还没完成，结果最成功的就是和艺人闹出緋闻，大家会怎么评论我？阿齐，你可能不知道，你们的梦想很大，大到我几乎扛不起，可怜的是我的梦想却要依附你们才有机会实现，如果你们没有站上顶端，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你们能换个经纪人再捧，但我却没法再证明自己的能力，也许你觉得这份工作没什么了不起，但就像你们三年来的坚持一样，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让公司冒险让我试一试，要是没达到目标，我就不再是经纪人了……」
    「公司对你的要求，就是将我们捧红，你才能成为真正的经纪人？」听我这么说，魏旭齐皱了眉，不再咄咄逼人。
    我点点头：「我真的很重视这份工作，感情的事我没空思索。你对我的帮助无形就是鼓励，毕竟你是第一个接纳我成为你们经纪人的朋友，是你先肯定我的努力，你的每一句话对我而言都是收穫，所以我不能失去你这个朋友。」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说，如果我们知道你也没有退路，就不会老是跟你唱反调……」魏旭齐握紧我的双手，有些歉疚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只执着自己的梦想，却不在乎别人也有梦想，难怪你做事总是这么拼。第一个带的艺人就是我们，一定很痛苦吧！」
    「还好啦，只是有想过你们再这么机车，我就要找人对你们下降头了。」
    魏旭齐笑了几声。
    「既然你这么需要我这个朋友，我就暂时充当了，加油，我永远都会支持你。」魏旭齐松开了手，像个大哥一样拍拍我的脑袋，他带上口罩，声音给遮得轻了：「沅星，如果你开始思索要给别人机会之前，记得回头看看一直在你身边的我。答应我，不论你会做什么决定，都别忘记我这个人。」
    我没法不感动，面对一个男人这样的告白，就算受到拒绝，还是很有风度地接受。我点点头，真心回答：「我答应你。」

 第十六曲 选角的风波

    试镜那天，不少艺人、素人都去了，全衝着吴昶东的名声，我更加觉得这机会不能失去。而唯一的胜算就是吴昶东对魔方四先前的印象还算不错，却不知有没有因为我而让魔方四扣到分，我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又叮嘱他们几句。
    「没想到在这儿又碰到你。」我听着那声音，愣了愣，转头见着了方慧京。宇宙乐团乖乖跟在后头，很有礼貌地向我们打招呼。
    「京姐也来啦，看来你也想拿到角色对吧。」我浅浅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一旁的魔方四也拿出前辈的风范点头致意。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干嘛不试呢？」
    方慧京说完，领着乐团离开，真难得她没张口说些难听的话，令我不敢相信。我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比以往更难亲近，看来方慧京打定主意要亲自栽培宇宙乐团，她如此用心，只怕往后更难应付。我连忙对魔方四耳提面命，要他们以平常心拿出训练后的成果。
    一群人逐渐散去，房间里头是什么情形我不知道，只知道很多人摸摸鼻子离开，只有少数留下来等候。不多久，宇宙乐团也出来了，他们的脸上写着兴奋，看来已通过初试，方慧京朝我微微一笑，似乎是说他们已领先我们一步。我懒得理会她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歌坛上的成绩来到这儿一点用也没有，这个陌生的领域，只有准备好的人才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我不安地搓搓手，在房外来回踱步，好像个在等老婆生孩子的爸爸，不知道魔方四的表现如何，希望他们不会因为紧张而失了水准。
    「我们通过啦！」房门开了，钟明欢天喜地跑了出来，用力抓紧我的手，争先告诉我这个好消息。要不是有旁人在场，我看钟明肯定跳了起来。
    「你们真的太棒了。」无法按捺兴奋，我接连拍拍他们四颗头，就像在哄宠物。
    「恭喜你们，不过这只是初试而已，还没确定谁能得到角色。希望你们的好运能一直到最后，我的宇宙乐团也不会输的，结果如何，就等复试那天再说了。」方慧京抱胸走来，仍然发挥出她超常的破坏气氛的本领，无端介入。
    「大家就各凭本事，如果是京姐得到角色，我也会真心恭喜你们。」
    再怎么样，我的魔方四也身经百战，就算对演戏还是新手，好歹也拍过不少mv，没道理会败给她那临危受命的小兵吧。
    我们站在一旁，等着试镜结束，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吴昶东才终于出来，对着还留下来的人朗声宣布：「我先恭喜你们，你们已经通过了初试，下一场的复试就在三天后，希望你们能好好准备。那天主角会来和各位对戏，我希望能从你们之中找出和主角能有精彩火花的演员，那场戏将会决定谁能得到角色。各位，廝杀已经开始了，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吧！」
    魔方四相视而笑，每个人也都摩拳擦掌，等着三天后的廝杀了。
    ??
    正当魔方四抓紧时间练习时，我却意外收到剧组的来函，一读之下，我简直不敢相信，角色已经找到人演出了，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复试还没开始，这难得的机会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我气愤不已，决定亲自去找吴昶东谈谈。
    我耐心地等着吴昶东见我一面，好不容易等他回到办公室，我一屁股站起，劈头直问：「东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你先别急，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吴昶东面有难色，摆摆手要我坐下。
    「我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像你知道的，我们已经找到合适的演员，所以不需要再复试了。」
    「如果你们一早就找到了，又何必还要安排复试呢？东哥，如果你早内定了演员，大可以跟我说，至少不会让大家这么难堪，魔方四为了复试费了多少苦心你知道吗？」
    「我知道，不仅魔方四，还有很多演员都等着那天复试的机会。」吴昶东叹了几声，脸色有些歉疚：「但是挑选演员不只我一个人作主，上头那儿希望能多些年轻演员接续这断层。魔方四的年纪大了点，这个区块能培养他们的时间也不会长，我没有办法，只好依从上头的意思。」
    「魔方四平均年纪才二十八而已，怎么会老呢？你说他们不适合这个区块，据我所知，比魔方四老的演员也还在这区块演，你们怎没安排他们去演些乡土剧呢。」我压根不信，年龄从来都不是理由，四十岁的艺人装嫩詮释年纪差二十岁的还是大有人在，在演艺圈，只要观眾心服演员演得像，谁管年纪啊。
    「这就是我说的断层，没有年轻演员接手，我们电视台也只能将就。断层如果补上了，演员们也能去别的区块发展。」
    「东哥，你的理由我不能接受，这角色让魔方四来演是最合适的。这是一个有过歷练的角色，要演出歌坛上屹立不摇的天团，怎么会是年轻演员能够发挥的，观眾一看就知道演员稚嫩，根本没说服力詮释这角色。」
    「导演的功力会领演员进入状况。」
    言下之意，吴昶东已经决定角色让别人演出，无论我说什么，看来已不能改变他的决定。我真的很灰心，魔方四为了这大好的机会，不断地抓紧时间练习，没想到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那角色到底由谁演出？」
    「宇宙乐团。」
    我大吃一惊。吴昶东有些心虚地看我几眼，低头不语，「宇宙乐团，我没听错？」
    「这是上头的意思。」吴昶东还是那句老话。
    「东哥，你见过他们的表演了，歌坛的成绩你也有目共睹，宇宙乐团真是你心目中最好的人选吗？」
    「他们还大有可为，只要花时间努力，我相信他们会有表现的。」
    我已经失望到谷底：「当初你见过魔方四的表演，说他们是你心中最好的人选，而魔方四也没辜负你的期望，顺利通过初试，没想到只是上头的意思，你就将这些大好艺人的努力给糟蹋了。东哥，我一直听经理夸讚你，说你眼光最独到，挑选演员最严格，我今天总算看到原来你那些原则是这么来的，我真的好失望。」
    「电视台有标准的作业，挑选演员不光是我一人作主，我也得听取别人的意见。」吴昶东拉长了脸。
    「我无话可说，这是你们的决定，我该走了，预祝东哥製作的这部戏收视长红。」我站了起来，再也不想待在这里。
    「沅星，请你要谅解，很多事我也无能为力。这样吧，戏里还有一些角色，我可以安排魔方四演出，虽然不是很吃重，但对他们来说也算增加一些经验。」
    「东哥，你这样说，不是让我难堪吗？魔方四虽称不上大红，但也算颇有知名度，他们的人气却用来替宇宙乐团抬轿，听了真是讽刺。谢谢东哥的好意，我想魔方四还是继续在歌坛努力好了，等有一天你肯重用他们，我们再谈合作的事吧。」我摇头苦笑。
    我难过地离开，走在街上无精打采，忽然想起方慧京那天的笑容来，猜想她是不是早已知道演员内定的事，如果真是这样，也难怪她那天这么篤定的神色，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得不到角色。就算真是这样又如何，角色没了就是没了，我尚且这么失望，魔方四要是知道，肯定比我更加难过，光是想着要怎么对他们说出这结果，我就越烦躁。
    我不得已只得将这消息告诉魔方四，他们脸上写着不爽，完全在我意料之中，只得努力振作他们的心情：「虽然我们失去这次的演出，但并不代表往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大家千万别灰心。我们的准备并不是白费，总有一天会有机会表现给别人看，大家就别再想了。第二张专辑筹备的时间也越来越紧，我们还是专注在音乐上吧。」
    「我真不甘心，我是不知道宇宙乐团的表现如何，但我们好歹也通过了初试，怎么可以就这样打发我们。你知不知道，试镜那天，连导演都开口称讚我们，说什么他已经看到了大魔王的感觉，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钟明冷不防站起，气冲冲质问。
    我很少见钟明暴跳如雷，他们四个人四种脾气，钟明平时虽嘻嘻哈哈地多，但私底下不亚于梁以默坚持。毕竟，是我没替他们争取到机会。
    「阿明，这个圈子的生态你也知道，别人要怎么取捨，我们只有接受的份。也有很多演员已经演了几集，临时还被换角，我们已经尽力，没有对不起自己。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专心做好自己的音乐，至少在歌坛，我们的努力别人看得见。」梁以默劝抚。
    钟明愤愤不平坐了下来，任亦方安抚似地拍拍他的肩，说话时也是无奈：「别气了，将来我们一定还有机会。」
    「现在你们不要多想，还是尽力录好第二张专辑，只要我们做出成绩，机会一定会来的。失去这次机会不算什么，反正只是个配角而已，只有在舞台上，你们才是真正的主角。大家打起精神来。」
    虽说如此，钟明的脸上仍表现着浓浓的失望，能跨足领域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多难能可贵的踏脚石。我坐在一旁看着魔方四练团，那吵人的音乐竟完全没涌入我耳里，我脑里全是吴昶东的话。突然之间我觉得怎能这么轻率就放弃，顾不得陪魔方四练团，我赶忙走出房外，再度拨了电话过去，请吴昶东拨冗再见我一面。
    吴昶东看来也有些讶异，想是没料到我会折返，他没多说什么，直接就请我道明来意。
    「东哥，刚才我如果有什么话不得体，我先跟你道歉。回去之后，我想起第二次与东哥见面时，你好意指正我的缺失，我才发现刚才太过糊涂，再次失礼，又将机会失去。我想请问，东哥刚才的话有没有反悔？」
    「你是指，让魔方四参演戏里其他的角色？」
    「对，那些话还作数吗？」我不安地笑了笑。
    「当然作数，不过我也知道，让魔方四演那些角色是有些委屈，所以我并没介意你会拒绝。你是他们的经记人，理所当然得替他们筛选演出。」吴昶东说话算话，并没介意我的失礼，仍大方展现邀约的诚意。
    「东哥，魔方四可以参演。」
    「你真的要替他们接下角色？我的立场当然是很高兴，但站在你的立场来说，我心中其实很不希望魔方四接演，还是你有什么考量？」吴昶东用着怀疑的眼光看我。
    「是，我是有考量。我知道艺人参与戏剧演出也得签约，这里我有一点要求，就是希望这部戏能由魔方四配乐！」我硬着头皮大胆提出来，企图争取一丝丝对魔方四有利的条件。
    吴昶东睁大了眼睛，似乎没预料我会提出这种要求：「你该知道，这部戏的主演是时下当红的歌手，不提他，宇宙乐团也是音乐人，光是他们就能替这部戏作曲……」
    「我当然知道。」我着急打断他的话，「一部戏里的配乐是不小的曝光，只要是歌手，没人不想争取。恰好魔方四已在筹备第二张专辑，不管片头、片尾曲拿不拿得到，只要是机会我都要争取。也许东哥仍会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你听过他们的音乐，就算在戏剧方面他们还没表现，但这个剧本对魔方四而言最切合他们的心境。就算一首也行，只要东哥点头，我能让魔方四带作品给你试听。」
    吴昶东考虑了很久，始终没给我答覆，他的为难一直写在脸上。老实说，如果他不答应，那些角色演来真的没什么意义，我只是赌着吴昶东心中对魔方四的喜爱。如果他真的觉得魔方四很好，又替他们委屈在戏里演些龙套的角色，凭着他们现阶段的知名度，吴昶东应该不难发现，戏一播出，观眾也会认为这部戏的製作为何失了准？
    吴昶东终于说话了：「沅星，不如这样，你让我考虑一天，明天这时候我再给你答覆。」
    我掩饰失望，仍用力地向他道谢，心里却在埋怨自己失去了谈判的时机。这是第三次让吴昶东瞧见我的无能了。
    就像一块蛋糕放在眼前，别人是主动拿起刀叉夹走最大的一块，我却是被动地抱怨主人为何将最小块的放在我盘里。不论方慧京用了什么方法拿走角色，我和她比，就是少了敢于争取的勇气。结果食物分光了，我却只能舔盘底。
    消息传回公司，老周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也没打算向他解释。他教的够多了，如何修行也是得看我。

 第十七曲 天无绝人之路

    暂时没了戏剧发展，工作还是要继续。与自己对话之后，我终于看清自己缺了哪些优势，我不想苦苦等候吴昶东来电，花心思拜访各家电视台，洽谈能让魔方四接演戏剧的机会。
    一方面，我仍对那部戏耿耿于怀，与梁以默商量，希望他能作些符合那部戏的曲子。他有些无法理解，毕竟已到选歌阶段，角色又已失去，何苦还要花心思替那部戏编曲。所幸的是，他没多大反对，作曲本就是必要，既然我有要求，他就当顺便。
    这是我第一次参与魔方四作词作曲的过程，应该说凑热闹啦。第一回来到他们租赁的地方，简直没吓坏我。这是男人住的吗，这根本是请过菲律宾女佣来打理的房子吧。所有东西整整齐齐不说，而且还一尘不染，请注意，真的是一尘不染！
    「你们说自己很穷是骗人的吧？这分明是佣人打扫过的房子嘛。」我睁大眼睛瞧紧四周，非得要找出一丝污垢不可！
    钟明脱了外套，还在门外摆好大家的鞋子，听了我这么说，不平抗议：「对啦，对啦，在你们女人眼中，我们男人就得脏的像住在垃圾堆一样就对了。」
    「别骗我，只有女人才有标籤强迫症。卫生用品区、零食区、电玩区……在收纳柜门还贴标籤註明，你们敢说没请佣人？」这只是小儿科，他们还连墙上的3m掛勾都註明要掛什么东西，以便物归原处。
    梁以默轻松地坐在沙发上，毫无意思澄清。魏旭齐大笑几声，带着我来冰箱前，瞧我一头雾水，岂知他一打开冰箱，我差点没昏了过去。一堆收纳盒整整齐齐地摆在里头，不能摆在盒里的食材与配料是能站就站，好像个个都在对我说，快吃我，快吃我。
    「漂亮吧，这都是我摆的。」任亦方一脸骄傲，这表情活脱脱就是等着主人说句夸讚。
    当下我就决定，有朝一日要骗他们来我家当鐘点佣人。
    「好了，该做事了。」梁以默摆出团长的架势，率先走进房里，其他人也鱼贯跟了进去，带了自己的傢伙。
    欣赏闺房是最令人心头狂跳的时刻，相信这是每个男人必经心痒的阶段，我自己也开始小鹿乱撞。会看到什么呢？不行、不行，我该正经一点，不能就这么滴口水，还有步骤要完成，至少得先将我手机的照相功能准备好才行。虽然我不懂为什么要进房，但我想这种三十年以上的旧公寓，肯定承受不了他们音乐的轰炸声，我敢打赌他们八成还被警察警告过。
    走了进去，就像呼应梁以默的无趣，房里的装饰简单得要死。要不然想看到什么。
    房间蛮大，很简单的单人床孤单地摆在角落，因为很多空间都被他佔去摆放cd、乐器、电脑、音响，还有成叠的乐谱。他们四人随处坐，我自己则找了空地坐下来。梁以默拿着那把旧吉他，来来回回弹着几个音，其他三人像绝食静坐一样，神色严肃地听他的吉他声。好像什么神秘的宗教组织。有时魏旭齐有了灵感，才接续梁以默的音弹奏，我见他们欢喜拍手还感到惊讶，这有什么好高兴？
    任亦方听着吉他声，好像被催眠一样轻轻用手指在地上敲打，可怜的他没傢伙，我明白他手痒了，这么大的鼓最好能随时携带。或许下次来的时候，我可以帮他准备一个锅盖、一双筷子……
    一小时了，他们才写了三小节，期间我打了七个大呵欠，外加玩了两次愤怒鸟，然后……
    我在哪里？
    手机响个不停，我赶忙接起，「沅星吗？很抱歉要你再多等我几天，刚刚开完会有了些结论，你现在有空来一趟电视台吗？我们见面再谈。」
    「有、我有空，我马上过去，谢谢东哥。」
    掛了电话，我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可是……我在哪里啊？
    房门开了，是魏旭齐，「听到你手机响个不停，就猜到你应该醒了。」
    「我的天，我该不会还流口水了吧？」我真想一头撞死。
    「你睡了两小时了。我们在作曲，你也在作曲，打呼打个不停。没办法，我们只好把房间让给你了。」魏旭齐憋着笑脸。
    好了，我现在不只该撞死，还得跳楼加上吊，「你干嘛不马上叫醒我？老天爷，我从没这么丢人现眼。」
    「不会啊，你那样子很可爱……」
    魏旭齐靠在门边，又露出那自以为帅气的笑容。我望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感觉脸上热的像夏威夷的温度，我赶忙跳了起来，从他身边鑽了出去。来到客厅，其他三人毫不掩饰笑意。很好，我不仅形象没了，还连我身为经纪人最后一点仅存的尊严也丢到海底了。
    「沅星，托你的福，你的鼾声就像打鼓一样，让我省了力气作曲。」任亦方笑个不停。
    我的脸烫得快能煎荷包蛋，心中暗暗咒骂，可恶的傢伙，等哪天有空，我一定会将你鞭尸。
    梁以默也拼命忍住笑：「好了，不要笑她了……」看他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我诅咒你心脏病发。
    「笑够了没？我要走了。」
    没时间理睬他们的嘲笑，我匆忙拎起搁在沙发上的包包，就想往外衝。梁以默很从容，唰地一声，伸出一隻手挡了我的去路，连站都不用。那隻手还拿着几张纸，是曲谱。
    「你要的，我们作好了，不过还没编曲。」
    「这么快？」有些惊奇。
    「快不快是见仁见智，我们是辛苦几小时，不比你一睁眼就拿到歌这么快……」这个死傢伙，还没讥讽够啊。
    我没收下曲谱，人却已衝到门外穿鞋子，「那辛苦你们了，你们再继续将这首歌完成，或许用得着也说不定。我有急事先走，你们……你们要忙什么就去忙吧。」我一时想不出要叮嘱什么，站起身来，习惯性地跺了几脚，开了门就出去。
    我是几个阶梯踏成一步，飞快地衝，若不是旧公寓的楼梯太矮，为了追快，我还能坐在把手一路滑下去。不过这种十三阶的楼梯把手滑下去太没劲了，不刺激。我听到身后也有飞快的脚步声，转头一瞧，是魏旭齐，但他人高脚长，追了几下，就像跟在我后头散步似的。我没时间也懒得问他要干麻，出了公寓，只心急地掏出钥匙要发车。
    「你这么急到底要去哪？」
    「你跟出来干嘛？还有，应当是我这个经纪人过问你的行踪，不是你来问我－－我要去电视台啦。」戴好安全帽，我一屁股跨上机车，喷气的引擎声听来就像快葛屁了。
    「下车。」魏旭齐用力拽下我，没等我抗议，问也不问就拔下钥匙，将我的车又重新架好，「我载你去。」
    他半拉半拖地将我带到对面，你知道旧式公寓的巷子有多窄，根本五秒不到，还不够我不爽地问他到底想怎样，就已来到一辆车前。他开了门让我坐进去，像是不给我一秒鐘迟疑的机会，方向盘一打，车就开出去了。从心急忽然到悠间地吹冷气，我还有点迷迷糊糊，老实说，坐在这07年款顶级福特五门的车里，还有什么好抗议的。
    「你们说自己很穷果然是骗人的。」我四顾瞧了瞧。
    魏旭齐没看我，却笑了出来：「你脑子里是不是早把我们想成是臭要饭的，而且还父母早死，无亲无故这样？」
    虽不中，也不远矣。
    「没这么夸张啦。」毕竟看男人开车也是个舒服的画面，什么臭要饭，我早没法联想在一块了好不好。
    「这是我存钱买下来的，有急用才开，你也知道这里的交通，开车很不方便。这辆车我也让以默他们有需要就拿去开，所以才会放在这里，他们三人都从外地来的，能省则省，都是朋友，互相帮忙也没什么。」
    「你还真大方。」
    「不过有些……你知道，是不能大方的。」他转头望着我，依旧是那一贯的笑。我不想去猜他语焉不详的话，赶忙转头当是欣赏外面的风景，没去接他的目光。不过他的笑声倒是越来越响，我忍不住奇怪，回头瞧瞧他到底在发什么癲，「你不会觉得很闷吗？」
    我很狐疑：「你干嘛笑成这样？闷什么？」
    「你的安全帽到底要不要拿下来？」
    又出洋相。看他这样笑，我就不爽，「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有戴安全帽吗？我这是双层保护，你的开车技术好不好谁知道，我当然要未雨绸繆。」
    「好，你高兴就好。」魏旭齐带着笑意，纵容我说什么歪理。
    谁说男人只有在成为爸爸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男人，这句话只对了一半，还有在开车的时候。他专注地开车，就像个成熟的男人──对啦，他本来就是。而我带着安全帽，在他身边明显就像个在闹脾气的孩子，气势当场矮一半。虽然不想承认我又出糗，但这模样也不会威风到哪去，只好当作若无其事，轻轻摘下我的安全帽。
    「捨得拿掉囉？」他嘴角都是笑。
    「专心开你的车！」
    不过很不凑巧地，到了电视台，吴昶东恰巧又去开会，他的助理也没法篤定什么时候才结束，我们只好坐在会议室枯等。等的期间，魏旭齐自然不会放过问清楚来这里的用意，我简扼地说了，他明显感到高兴。
    但是我的膀胱等不了这么久，我见时间已过了半小时，终忍不住内急赶到厕所去。正当我洗完手，舒服地想离去，不知是哪个冒失鬼，像是逃命一样衝了进来，坚实地与我撞个正着。
    「你有没有在看路！」我还没嚷痛，那人已骂了出来。
    有没有搞错，还恶人先告状，我瞪大眼睛正要骂出口，却见那人眼泪掉个不停，当我是透明人般，跑进厕所，门一锁就不出来了。我认得那个人，是李心妍，一年前我在老周面前毫不遮掩、品头论足的那个宅男女神－李心妍。
    这一年，她的际遇并不好，随着第一张专辑销量不佳，逐渐沦为通告艺人。反观其他的宅男女神，又是代言，又是戏剧、唱片，忙得不亦乐乎，荷包也赚得饱饱，她的运气看来还没到，我还在八卦杂志看到几则她的负面报导。
    听她在厕所里哭个不停，想前去问问怎么回事，又觉得自己好像太鸡婆，正当我这么想，她的声音像暴雷一样吼了出来，「你叫他去吃屎，亏我这么信赖他，你看他现在把我搞成什么样！」
    原来她在和别人通电话。
    「我为什么还要听他的？我……我就是不甘心……我又没有比别人偷懒，为什么我就是输别人一大截？现在连那些不入流的小艺人都敢对我大呼小叫－－你不要叫他过来，你要敢叫他来，我就退出演艺圈！」
    砰地一声，好好一支iphone被她摔出门外，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哭声更响。
    我走前去捡起那支手机，敲了敲她的门。
    「有人！」
    我的敲门声更重。
    「我刚不是说了有人吗？只有我这间可以用是不是！」她用力甩开门，脸上的妆糊了一半，好像泼墨画。见我是刚刚那个被她撞到内伤的人，她脸上的怒气有些僵硬的压制，大概以为我是来讨公道，头一转过不看我，「对不起，我刚不是故意撞到你，不好意思……」
    孺子可教，我顿时想到这一词，盛怒之际还肯对人道歉，她应该是个懂礼貌的人。我将手机还给她，从袋子里取出一包湿纸巾递过去，「我在录影现场看过你好几次，每次都被你的幽默惹得大笑。一个刚出道的艺人，反应还不输一些大牌主持人，我就想陶水银有了接班人了。把眼泪擦一擦，你在电视台大哭的事传出去，杂志又有得写了。」
    「你是艺人吗？」
    我摇头，拿了张名片给她，她接过一瞧，有些惊讶：「你是经纪人？」
    「我知道你们当艺人很苦，也牺牲很多，不过这都是过程，不会一直苦下去的。我先走了，别再哭了喔。」

 第十八曲 不速之客

    因为李心妍，我耽搁了十分鐘，所幸回到会议室，吴昶东还没开完会。魏旭齐仍旧问个不停，好像我去哪都要向他报备，我知道他是关心，但不希望他太专注在我身上。我敷衍回了几句，见一旁的书报架，忍不住前去拿了些报纸杂志过来。
    我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只是想起李心妍。
    果然我的印象还没淡忘，八卦杂志的报导对她的评论很负面。这也难怪，大晚上跟个男人走在巷子里手挽着手吃冰，真不知道是事实还是该说她太不小心。那些偶像对緋闻是唯恐避之不及，尤其还被冠上宅男女神的封号，这根本是明目张胆对一竿子腐宅挑战。
    「你干嘛找她的报导？」
    「刚刚在洗手间遇到她，她在大哭。」
    魏旭齐有些好奇：「你想签她？」
    「也不是，只是有点想知道她最近的状况。首先她对自己身为艺人的认知不是很在乎，其他的宅男女神可不像她敢爆出这种报导，别说挽男人的手，有时男主持人为了节目效果口头上佔艺人的便宜，粉丝都恨不得想把男方拖出来凌迟了。我要是签她，先不提我，光是经理就可能会因为她心脏病发。可是刚刚与她说了些话，又觉得她似乎没这么难管教，所以才想找找她的报导。」
    「她跟经纪人的关係好像也不好。」魏旭齐二话不说爆料，发现我对他的话有些兴致，又说了：「录影遇过她几次，收工时有见她跟经纪人争执。」
    「你们还不是一样。只不过我是家丑不外扬，不跟你们在外头吵而已。」我颇不以为然。
    「所以说，你们女人就是记恨。」魏旭齐笑了几声。
    「那你们现在就很听话吗？」
    「我现在很听话。」魏旭齐举双手投降。
    「少来了。」我摇头笑笑。
    说话之际，吴昶东总算进来了，连连说了几声抱歉。我赶忙将报章杂志收到脚下，看来他忙得很，一脸热汗，屋内的冷气好像都没法让他结冰，汗流到他的胸前浸湿了衬衫，好像台湾黑熊。
    「我没想到魔方四也会来。」
    我赶忙解释：「因为我撘他的便车，所以不好意思将他丢在路边。东哥要是不方便没关係，我可以叫他滚出去。」魏旭齐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
    「那倒不用，来了也好，有些细节我可以直接问他意思。」吴昶东笑了笑，将桌上散了的文件又一一收拾整齐，「因为我还有个会要开，所以我们赶快进入正题。你前些天提的条件，老实说，上头并不接纳，认为是多此一举……」
    「连一首也不行？」我心急不已。
    「就像你那天说的，歌曲搭配戏剧是个有利的曝光，这一点其他演员也很明白。尤其是这部戏的主演徐慕风，他本身就是当红歌手，以他的人气，更能比魔方四吸引到观眾，他的经纪人也争取得很兇。」
    我大声呼吸，这一点我当然明白，可是如果叫我来是要说这些，电话里就可以了。魏旭齐见我神色，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膀。
    我仍提出无理的要求：「魔方四现阶段的人气虽然还不高，但这部戏的角色设定正与他们相符。徐慕风是当红歌手没错，但他只是歌手，不仅从没创作过，而且还不是玩乐团的，这些观眾都很清楚。最重要的一点，据我所知，他还没有出专辑的打算，也就是说，这部戏剧上档时，他并没有专辑可搭配你们一块宣传，反而后头还要藉由戏剧的馀辉替他舖好下一张专辑的销量。我们魔方四就不一样了，不瞒东哥，他们已经替这部戏作好曲子，上档前就可以替新戏做足宣传。东哥能不能再多考虑一下，这可是一个乐团的成长故事，他们创作的歷程等于要公开给观眾看的，魔方四就是样板啊。」
    听我说了那么多话也没咬到舌头，魏旭齐在一旁轻轻呼了口气，好像怕我断气一样。
    「所以我才要与上头开会啊。」吴昶东笑了几声，好像早料准我会抗议，「你该记得我曾说过，我心中其实不太希望魔方四接下这些角色，因为就是龙套，连半集的戏份都不到。所以魔方四以这些角色，却吃重地替戏剧配乐，其他演员肯定反弹。于是这些天，我让编剧将魔方四的角色重新设定，也因此发现，这部戏反而更丰富了。」
    「东哥的意思是，他们的戏份会加重，比宇宙乐团的戏份还多？」我有些意外，心中暗暗扬起希望，魔方四的结局该不会要翻盘了吧。
    「也不能这么比较。你说的我有想过，宇宙乐团的稚嫩与歷练要詮释天团的角色的确少了点说服力，何况观眾也知道他们才刚出道而已，连我都有点担心无法说服观眾相信。可是没办法，上头坚持，有时我得妥协，毕竟聚星经纪也交换了些不错的条件给我们电视台……」
    果然如此，方慧京带宇宙乐团来试镜只是做做样子，她早知道角色是她的了。
    「我动不了他们，动你们总可以了吧。」吴昶东耸耸肩。
    「那魔方四的角色是什么？」我忍不住欣喜。
    「就是徐慕风的乐团。」
    我一听愣了一下，还没觉得有哪不对劲，魏旭齐已开了口：「也就是，我们魔方四的歌得要由他来唱？」
    这听来好像很不妙。
    吴昶东细心解释：「我知道这会混淆有关你们歌曲版权的事，所以这一点，我和他的经纪人已经商量过了。你们魔方四主要配乐是插曲部分，这里我是希望能有两首，至于徐慕风，是片头曲跟戏中所需比赛的用歌，宇宙乐团则是片尾。换句话说，他戏中所搭用的歌，会由他唱片公司足备，你们只需替他演出。」
    「就是说他可以在戏中唱二、三十首歌，我们只能替他伴奏罢了。」魏旭齐苦笑了一下，魔方四得为他人作嫁衣裳，连我都觉得有些无力。
    「当然没这么夸张，毕竟这是偶像剧不是音乐剧。老实说，你们的插曲也很重要，而且成为他的乐团，戏份可以增加不少，我也私心替你们多编了些剧情，谁叫我一开始就比较属意你们。怎么样？你就为难一点，将你的主唱位置让他一下，反正你的歌声在插曲也听得到不是吗？我是认为这已经很面面俱到了。」吴昶东表现得很诚恳。
    「我也觉得这安排不错，能有两首歌搭配，戏份又增加，东哥给我们的帮助已经很多了。」我拍拍魏旭齐的手，安抚他掩饰下的不满。
    「这么说，你们应该答应了？」吴昶东见我有意答应，表情明显放心不少。
    「谢谢东哥，那我们什么时候签约？」
    「后天左右。我再跟你约个准确时间。」吴昶东看了看文件，抬头回答。
    会毕，临去之时，我向吴昶东再三道谢，像放下心中大石，连脚步都是轻快的，哼着歌回去。
    在车上，魏旭齐看我心情大好，忍不住笑了：「你工作的样子跟平时不一样。我果然没猜错，这份工作的确要话多的人才办得到。」
    「你直接说我是长舌妇好了。」我白了他一眼。
    「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跟这么多老前辈交涉，连我在一旁看了也好吃力。要比骂人，你没法比那些男人骂得难听，要比力气，他们一隻手就可以把你拎起来，更别说往后再遇到像我们这些不听话的艺人。我还是好想劝你别做下去，让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子替自己安排前途，连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吃软饭的。」他的笑容消了。
    「那你们就让我好过一些，多听话一点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装装样子，用力拍他肩膀开玩笑。
    魏旭齐不说话了。可能介意我又将他的感觉当玩笑话带过。
    很无奈。男女之间只要扯到情，一些话、一点举止就能立即把两人间自在的气氛化于无形。我不是说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条件嫌东嫌西，但感情有时就是这么一回事，两人同时彼此付出心交流还是得靠一点缘分。魏旭齐当然好，我并不傻，错过的就是他的感觉来得太早，而我却还没想过这方面的事。
    我不想尷尬地找些话题打破沉默，索性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突然间车里充斥着广播声，是他打开了电台。他也不想说话，或许是尷尬，或许是不高兴。
    ??
    魔方四的戏剧合约终于敲定，因为电视台还有些前製作业，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会开工，这段时间恰好给了魔方四录製专辑。期间企业的服饰代言也到了换季的阶段，一些广告也都纷至沓来，虽然忙碌，总算还顺顺利利。
    不过倒是一个从没想到的人前来拜访我了。我踏进会议室见到她，心中有些小小的讶异。是李心妍。
    陪着她来的应该是她母亲，李心妍一脸不知所措，好像来到这儿是糊里糊涂走进来一般。她紧紧抓的母亲的手臂不放，用着又急又慌的声音对我说：「唐小姐，我没跟你约好就莫名其妙来到这儿，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不知你有没有时间能和我聊一聊？」
    「没关係，我才刚回公司，还没打算要出去。」
    「我不知道可以找谁帮我，后来几天前发现你留给我的名片，所以就想来这里试一试。」她神色很慌乱，目光闪烁不停。
    「你慢慢说。」
    「我想跟星龙签约。我想请你当我的经纪人。」李心妍抬起头来，正色看我。这下可换我糊涂了，她见我有些迟疑，又匆忙解释：「我不需要什么条件，我只要换个环境，越快越好！」
    「你的合约到期了吗？」
    「还没有……」听我这么一问，她坚定的神色忽然消了下去，低下头来轻声回答。
    「你应该明白，贸然解约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不太希望你这么轻率。我很荣幸李小姐指名要我当你的经纪人，不过站在我的立场，我希望你能将合约做个结束，然后我们再谈签约的细节……」
    她着急打断：「那还有四年啊！」
    还有四年，我暗暗吸了口气，这可是不短的时间。估算这四年的一切行程演出，都能让她的经纪人索偿一笔不小的违约金。虽然公司里有专门的律师负责协商这部分的事，但是看在李心研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品，外加又有些负面报导，我想老周未必肯替她解决这场纠纷。
    「李小姐，一来公司有它的考量，二来你如果还想在演艺圈努力，违约不是最好的办法。我不清楚你跟经纪人之间发生什么事，但我想当初你肯签那份合约，就代表你是经过审慎的考虑。你不如先冷静下来，好好跟经纪人沟通，解决一些难处，如果四年后，你还肯指名我当经纪人，我一定二话不说拟好合约等你来签。」
    「你真的不肯帮我？我还以为女人最懂女人，所以才不顾一切到这儿来。你知不知道，就算我真要吃上官司，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和你老闆商量一下，只要你能救我出来，我什么条件都不需要，你的一切安排我都会乖乖去做。你帮我说说，拜託你……」李心妍更急。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严重到竟让她说出「救」这个字？她的母亲含着泪水望着我，无声地向我恳求，李心妍说完这些话，泪水像滚雪球一样流个不停。
    看她这样哭，我的心又软了：「好吧，我就帮你说说看，但是我并不能保证什么。」
    李心妍顿时破涕为笑，连连向我道谢。

 第十九曲 新戏开录

    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周一听到这件事，老脸像忘了施打肉毒桿菌一般垮了下来：「帮李心妍解决违约纠纷？」
    我将那事的来龙去脉清楚交代。
    「艺人提前解约跳槽到其他经纪公司不是没有，但公司不是盲目替这些艺人收烂摊子的。你进来公司几年了，对这些事应该也很清楚，先不提公司得先预支一笔费用助她协商法律纠纷，还有这个艺人的价值是不是值得公司冒险替她争取？而且漠视自己合约的艺人通常并不是这么好管教，我说难听些，有一就有二，这是管理问题。」
    「再提到你说的那个李心妍，她这一年的发展并不好，没有作品不说，负面报导、不合、难搞，再在都显示这个艺人有极大的问题。也许你会觉得哪一个艺人没有自己的脾气，但她偏偏要做犯忌的事，就是解约。说句不好听的，我很难不去猜测，这是她将自己不红的际遇怪罪到经纪人没替她好好洽谈演出，于是另外找人再求翻身。」
    老周的话很重，艺人解约对经纪公司的伤害很大，我早有心理准备他会这种反应，说真的，我对李心妍也没把握。
    「经理提的，我心中也早设想到了，但我愿意替她说情的原因也有几点。她才二十岁，还有很多时间替她安排规划。一年前我曾向经理提出这个艺人的独一性价值，也就是说，李心妍还有一条路是她的经纪人从没替她发掘的，对于她的前途，我们至少还有一个值得栽培的空间。再来那些负面报导、传言相信是很多艺人的痛，这其中有多少不实的消息，我们还不知情，要断定这个艺人有极大的问题可能太早。」我提出自己看法。
    「最后是就我自己的观察。这一年来，我多少也遇过她好几次，她本人并不像萤幕上这么活泼，私下看来很安静。有关她的通告，她是早一步就来到摄影棚等候，多次请助理陪她顺稿，了解录影流程。虽然我是单方面看到，所谓难搞、不合没亲眼目睹，但她这么在乎工作细节，这个艺人应当还有值得我们帮忙的优点。」
    「好，公司如果要帮她解决合约纠纷，你作为她的经纪人，就得从她身上回收一倍至不等的利益，才有办法平衡公司的支出。她还有四年的期限，她的经纪人定会一一罗列损失演出的报酬，包含浮夸的行程，这笔费用就算龙哥他们还在，也不敢保证有办法从一个艺人身上获取这么大的报偿。她毕竟不是个有价值的艺人。如果是萧菲，就算是天文数字的违约金，公司也会一力争取，这是为什么？因为她的附加价值太大了，国外的广告可以从千万起跳，这个艺人我们会犹豫吗？当然不会！若不是她的价值以天文数字计，聚星经纪早挖走她了。」老周也仍没放弃以自己的论点驳回我的想法。
    我无话可说，提到钱，什么都难办。
    「我知道女人一哭，很少人不会心软。公司不是不帮她，我也赞同她的确还有空间发挥，但她想来星龙，就得等她合约到了再谈。」老周见我不说话，语气也软了。
    「我懂，只是我对她的话很难不放在心上，总是有些担心……」
    「唉，那她的经纪人是谁？如果她没法独自一个人解决合约，也许我可以安排律师替她諮商一下。不过只是帮她处理有关合约相关的事，我还没打算让公司介入她和经纪人的问题。」
    「她的经纪人是张中庆。」
    老周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皱了一下，看来他认识。他默默不语抽了两根烟，不知又有什么考量。
    「好吧，你去认识一下这个艺人，看是不是真有价值能让公司替她解决合约。不过我的话可说在前头，别来那一套什么女人要帮助女人──你要记住，有些人不是这么容易能相信，你最好别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我点点头，退了出去。心中却在想，这个张中庆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老周听到他的名字，表情会这么怪？
    连着几天，因为戏剧开录，我一时没法分身去了解李心妍的合约，只专注在魔方四身上。因为角色的设定，魔方四几乎集集有戏，戏份算是吃重。我出现在这当然不奇怪，我奇怪的是，又没有宇宙乐团的戏份，方慧京来干嘛！瞄到她又要往我这里来，我故意像在走迷宫一样，绕着许多人身后走来走去。
    我就偏要你追着我跑。看她一双高跟鞋踩在草地上，鞋面都沾了泥土，我就想笑。
    「我还以为魔方四没有演出呢！」她掏了一张卫生纸，狼狈地边擦鞋子边瞪了我一眼。想跟我玩老鹰抓小鸡就是这种下场，我忍住想笑的衝动。
    「京姐贵为老闆都亲自来争取，我当然也不能轻易放弃。」
    「哼！」
    不得不承认，跟她斗嘴斗了几次，我竟然觉得还蛮好玩。看来魏旭齐没说错，这工作就是要话多的人才办得到。搞不好方慧京对我就是三姑惜六婆，才一天到晚找藉口跟我说话。论话多，她若自称第二，谁敢称第一啊。
    「不简单，作为徐慕风的乐团，魔方四的戏份顺理成章也增多了。我早就听说你没放弃，三天两头去电视台打转。这个製作也真偏心，这明摆着是私心要捧魔方四。」她看着前方，导演正对着魔方四解说剧情。
    「宇宙乐团刚出道就拿下这么吃重的角色也很不错了。」想当初，那角色有九成机会可是我的，我都没跟你计较，你还敢在我面前酸葡萄。
    方慧京冷冷笑了一声，「听说李心妍找上你们了。」
    我愣了一下，这种事她也知道？该死的，公司一定有间谍！
    「她也来找过我们聚星，不过碍于要解决这种违约纠纷，我们这种刚创立的公司实在没多馀心思替她协商。我不得不说，当初签下这份合约她也要负很大的责任，毕竟没人逼她不是吗？如果你们有心要帮，就要快！我都听闻她找上你们，这消息一定很快传到她经纪人耳里。」方慧京说的轻描淡写，虽然摆着一副不干她的事，可是话中却有些意思希望公司插手。
    「你对她的经纪人了解多少？」
    「你说张中庆？他是自由经纪人。」
    「自由经纪人？」
    方慧京看了我一眼，好像在嘲笑我连这都不懂：「就是一人公司啊！独来独往，手头上带着大约五到十名艺人，没啥知名度。他签艺人的条件也很简单，大多是找上还是学生怀着星梦想一闯演艺圈企图大红大紫的小女生。你也知道小女生未出社会哪懂得什么人心险恶，一迷糊签下五到十年的卖身契多的是。」
    「这么听来，他似乎不是很正派……」我皱了眉。
    「不知道，别人家的艺人我才懒得过问。不过我知道你鸡婆，也许会因为什么一句老话女人该帮助女人，而想插手也说不定。好了，跟你没话说了，再见。」
    望着方慧京的背影，我无法理解地笑了笑，会不会是自己带了一些偏见来检视她这个人。看来她今天是特意来找我说这件事，真不知道谁比较鸡婆。
    ??
    我没忘记林语霈三不五时对我发的牢骚，藉着探班之便，找了一天将这两个死女人带了过来。恰巧片场正在放饭，一群人各自找了处空地吃便当、拍拍照攀交情、背剧本，我没迟疑，朝着那四个醒目的背影走去。林语霈忽然拽回我，我本来有些奇怪，却见她紧张兮兮帮自己补妆，这个死女人，看来真想来一次惊天动地的緋闻了。
    我将预先买好的饮料由小芬四处发去，这是礼数，吃人嘴软，多少能换来一些人喜欢。
    「沅星，这两个是新签的艺人，还是你朋友？赶快介绍给我们认识啊。」钟明见我带了两个女人，赶忙擦擦嘴，站起身来迎接，十足的急色性，其他三人也抬头瞧着。
    「你需要这么心急吗？」
    「如果是师妹，我们做师兄的当然要好好照顾啊。」钟明呵呵笑着，像个白痴一样。
    我冷冷指着他身后：「你坐到后面去，免得你流出来的口水滴到我。」钟明嘟起了嘴，埋怨似地看我一眼。
    我拉着她二人随地坐下，简单向魔方四介绍。
    「你们不用介绍，你们每个人我都认识……」林语霈娇羞地笑了笑，看得我手上的鸡皮掉了满地，又见她从包包拿出记事本，率先请魏旭齐签名。看来魏旭齐的人气涨了许多，林语霈当初可是衝着梁以默来的，看她盯着魏旭齐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一样，「可以请你们替我签名吗？」
    「当然好。」魏旭齐接了过来，亲切笑着，很替我争面子。
    魏旭齐正要签，林语霈却突然阻止：「不是签在这啦！」她匆忙抢回本子，翻翻数页，拿出一叠照片，又羞答答的表情：「是签在这……」
    那一叠照片少说也有二、三十张，原来她是有备而来。魏旭齐的眼睛瞪得老大，我连忙推推林语霈的手臂，用着咬牙切齿的语气：「你当他们吃饱了撑着，这么多张，你是想派给谁？」
    「哎哟，你有职业病吔，我能派给谁，这种普通的照片，连狗仔都不想要吧。我当然要留着自己欣赏，要不然我保留这些照片干嘛，你不知道肥水不落外人田吗？」这一叫，可尽显她的原本面目，魔方四个个都笑了出来。很好，我自己出洋相还不够，现在还带着两个女人陪我一块出糗，好让他们知道我的蠢相是从小培养。
    「沅星，没关係啦，反正还有些时间，我们签得完。」魏旭齐将照片分出去。
    「我们看起来真年轻，是拍摄日期很久了吧。这是哪一场演出？我都没印象……」任亦方突然一说。
    「这是萧菲出那一张『雨中的杜鹃花』专辑所办的演唱会，那时你们正替她做开场，算了有八年囉。」魔方四看到这些照片，好像个个想起那时的风光又或是岁月不饶人之类，没料到林语霈话还没说完，一鸣惊人，「那时候若佳因为拍了你们，还足足让沅星抱怨几天几夜呢。说是干嘛连一些阿猫阿狗都拍进来，要不是我拼了命阻止她删掉，你们哪还见得着啊！」
    我立即僵在原处－－完了，这个三八婆出了名的漏嘴，我连假装不认识她也来不及了。
    「你想死啊？」顏若佳赶忙拉拉她的袖子，企图阻止林语霈继续胡说八道，因为她已见到我眼中的杀气。
    「阿猫阿狗……」魔方四用着想杀人的眼光看着我。
    「是以前，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我嚥了嚥口水，讨好地笑了几声，转过头去狠狠瞪了林语霈一眼。我若被他们大卸八块，我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魔方四快速地签完，梁以默从中取一张看了好久，抬头对林语霈笑了笑：「这张能不能送给我们？」颜若佳的技术好，这一张是特别清晰地将四人完整拍在镜头里，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无头男尸。
    林语霈开心地将照片收回包包，头也不抬：「可以啊，只要你喜欢，我能为你拿到相片馆放大，就像掛遗照一样，清清楚楚！」魔方四大愕，随即是一阵大笑。
    我真的想剖腹自杀了。
    颜若佳忍不住捏了她手臂，「你今天吃了人家坟头的脚尾饭啦，鬼话连篇！」
    「对不起啦，我太开心了嘛，不小心说错话而已……」
    「她何只是吃脚尾饭啊，根本还拿盐酸漱口了吧我看！我回去就给你多灌一瓶，没让你喝到七孔流血，我就跟你姓，然后每年清明，我再拿过期的脚尾饭拜你！」听着我们三人尖酸刻薄地互骂，魔方四忍不住连连大笑，也引得其他的工作人员过来凑热闹。可能因为是拍摄初期，暂时还没有女演员的戏份，无端端来了这两个新鲜可口的女人，怎会不像苍蝇一样黏过来。
    「那你们为什么要取名魔方四啊？」趁乱，顏若佳好奇发问。
    我讚赏地点点头，还是顏若佳问得有深度，儘管这问题魔方四早回答到烂，总比林语霈口没遮拦冒出一句遗照好多了。
    「那时候我们刚组乐团，梦想着有朝一日能站上万人舞台开唱，结果我们的远景什么都幻想过了，才发现根本还没取团名。原来取团名跟作一首歌一样难，我们四个人想了一堆团名，却一直没有共识。后来还是多亏以默，他刚好玩着魔术方块，忽然想到如果我们的音乐也能像魔术方块拥有这么多无限……」
    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听魏旭齐解释了，和顏若佳当初想的原因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当时我听魏旭齐解释完，忍不住开口回了一句，应该取名叫万花筒才对，那才叫无限，而且又美丽，甚至还口没遮拦嫌弃，要是梁以默刚好在玩贪吃蛇怎么办，惹得魏旭齐没好气地瞪我一眼。本来就是，团名根本取得有够随便，我当初不该问得这么认真。
    因为听过答案了，所以我没认真再听魏旭齐解释，这么东瞧西瞧着，钟明和林语霈不知交头接耳说什么，看来乱开心。我见梁以默也心不在焉，忍不住开口询问：「这几天拍戏有没有什么问题？」
    「还好，大家知道我们是第一次拍戏，还蛮耐心指导我们。但因为还是生涩，所以重来的机率比较多，这点就比较不好意思。」
    「那你们和徐慕风配合得怎么样？」
    「他人不错，很客气，对我们也很有耐心，第一次合作还不是很熟……」梁以默说的轻描淡写。
    我点点头，徐慕风负面的评论不多，较多的当然还是緋闻，不过他一次都没承认。他和魔方四是同时期出道，经过八年的耕耘，在歌坛已是小天王的地位，称得上双栖艺人。一样都在演艺圈努力，徐慕风已经达到这种成就，而魔方四却是失败了从头再来。
    「是、是徐慕风！原来他也有演。」林语霈忽然叫了出来，激动地指着我身后，身旁钟明的吸引力看来瞬间化为零。
    我转头瞧过去，徐慕风戴着墨镜帅气地走来，他刚才应当是在褓母车内休息，准备开录了才回到现场。我瞧瞧魔方四这几个男人坐在草地上，像个工人一样吃便当，地位真是天南地北，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老娘我也会让魔方四享有这种待遇。也随着徐慕风回来，工作人员开始忙碌，架机器、准备道具，像一堆勤快的工蚁。
    徐慕风身后的经纪人一副西装笔挺，远远就见着那位大哥一路走来嘴巴都没合过。我是看不清徐慕风的神色，但从肢体猜测，他应当是听得不耐烦，又是一个长舌的例子。徐慕风逕自走到一旁躺椅坐下，还有大伞遮阳，伶俐的助理及时递上矿泉水。那可是他的经纪公司准备，不是剧组的差别待遇，看得我又忍不住再次发誓，老娘我以后一定会替魔方四争取到这种待遇。
    眼见他的经纪人向我们这里走来，我赶忙站了起来，往前迎上几步。
    「唐小姐也来啦。」
    「刚到而已。」看着赵建志摆出友好的笑容，我也连忙拿出官方笑脸应对。
    「唐小姐很认真，我见你几乎天天来。」
    「哪及得上赵大哥这么照顾旗下艺人，我该向你学的还多呢。」
    这个赵建志是星龙的对手－－耀辉经纪公司的经纪人。耀辉经纪与公司之间存着数不清的纠葛，因为是国内前两大经纪公司，艺人玩大风吹，不是来我们这儿，就是去他们那儿，一堆合约烂帐算都算不清，所以老周一听我想解决李心妍的合约纠纷，才会额冒青筋。不过这几年，耀辉经纪频频将触角伸往国际，签下国外一些艺人，也带领旗下艺人走往世界，看来他们的目标是想作为世界数一数二的大经纪公司。相反地星龙仍在稳扎稳打，眼光还是只放在亚洲大陆，看来方慧京也没说错，星龙是有些保守了。
    「你们周经理见多识广，哪需要我教你几手。何况一年前你们三大王牌自立门户，也没因此让周经理焦头烂额，还将公司稳稳地镇住，连我们老董都夸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能在周经理手下学习，那才是好福气。」赵建志笑了几声，说得很诚恳，只见他的脸忽然微微一偏，「不好意思，因为一会儿就要开录，徐慕风得培养情绪，背背剧本，现在不太适宜帮你签名。」
    我转头一瞧，林语霈这个死三八不知何时拿着记事本站到我旁边，若不是赵建志及时阻止，她铁不定想趁我们说话之际就溜到徐慕风身边去了。
    「她是我朋友，我带她来见识而已。她第一次来，所以不太明白现场拍摄的状况。」
    「没关係，其实徐慕风很随和，和粉丝的交流一向很好，若不是就要开录，我是没意见。不如这样，明天我再送你朋友几张徐慕风的签名照，她也算没白来这一趟。」
    我点头道谢。赵建志真是懂应对，让我打从心底佩服。不知道耀辉的经纪人是不是都像他这样。魔方四回到现场之际，我连忙说了几句加油，在一旁瞧他们拍戏的状况。

 第二十曲 吃一堑，长一智

    与陈家宝是第二度合作，我可以看得出魏旭齐的皮又绷了，上一回他吃了宝哥不少排头，可能馀悸犹存，没等我嘱咐，他老早就叫小芬备了不少喉糖。钟明还私下告诉我，拍戏空档都得忍受魏旭齐吊嗓，有一回他开车载大伙出去，魏旭齐没来由在车里尖唱，吓得他开车差点打滑蛇行。
    我拍拍钟明的肩膀安慰：「放心，公司有帮你们保千万险，如果你们不幸去了，身为你们经纪人的我也能受益这笔保险费。」听得钟明又忍不住用嘴型骂了我一句，槓！
    不过宝哥当年也是乐团出身，梁以默替新戏作的两首插曲，他老人家意见特别多，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当年勇。宝哥拋弃了梁以默作的其中一首插曲，心痒似的为魔方四作了一首歌，老周知道了脸色还很难看地骂他鸡婆，结果在会议室里，这两个老辉仔加起来都八十有馀了，斗嘴还斗得像顽童一样。我很识趣，悄悄带着魔方四离开，这两个老头还知不知道形象啊！
    虽然专辑已在收音阶段，但发片日子已定，宣传时会与拍戏日期重叠，我必须与吴昶东斟酌往后魔方四一个月来的宣传行程，碍于是与徐慕风这种大牌合作，多少还得与他经纪人商量，所幸他们并没诸多刁难。同时间，华容有鉴于魔方四上一张专辑的销量，于是决定mv将拍摄五首，不用说，我们当然只有欢欣形容。吴昶东这方面，也决定电视台将大量放送魔方四的mv，毕竟五首mv有两首就是插曲，他也不会放过利用这点宣传新戏的机会。
    正当我忙得焦头烂额，却接到自称是李心妍母亲的来电，其实我一直没忘了她，但趁空打听，她的风评的确是不好。合作过的艺人对她的评语多是孤僻、不合群、意见多，製作单位对她的评语也是好坏参半，好的是敬业、积极，坏的是抢镜，不懂礼貌，这点应该是资深艺人向製作单位的抱怨；一个妙语如珠的新人，比资深艺人还懂得接话、抢话，无疑也是为自己树立敌人。
    老实说，我是踌躇不前，已没什么心思想让公司签下这个艺人。但我听到她母亲几番恳求，还是心软与她见上一面。
    这次与她会面，参与的还有一名律师，只是旁听不做询问。这是老周的安排，不好管教的艺人他见多了，自然要安排一个人见证李心妍当日所说的每一句。倘若我真心软代公司签下她，往后她毛病又犯，那公司就有证据向她索偿巨额。
    李心妍大概也没料到是这种阵仗，神色更加慌乱，挽着母亲的手不放。
    「这次见面公司多派了一名律师，主要只是见证你今日谈话的可信度，希望你了解我们公司签下每一个艺人的谨慎。」我当下就将场面弄得更僵，李心妍出道以来只跟过张中庆，看来没想到大经纪公司会是如此审慎的作法。
    我不想多说客套话：「李小姐想与经纪人解约，这方面你和他谈过没有？」
    「他不同意，还说解约的话，他将会付诸法律行动，向我索讨赔偿……」李心妍脸色苍白。
    「我听说你不只跟我们星龙接触过？」
    「我是找上几家。聚星经纪是一开始就表明没意愿，耀辉这方面也是语作保留，但事后拨了电话过去，他们也是拒绝。」李心妍不敢看我。
    我不讳言：「艺人多如过江之鯽，每一年都有数不清的素人怀着星梦想进入演艺圈，站在我们的立场，签一个新人还是比较合乎实惠。不知道李小姐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单方面解约，会带给自己多大的麻烦。」
    李心研不说话，一双眼逐渐激了泪水，好像是我处处逼她。
    「其实我们签下你的意愿也不大，毕竟你是自己无法解决，才找上我们几家经纪公司替你收烂摊子。艺人解约跳槽到其他经纪公司的例子很多，但不是每个艺人都有这个价值，可以让公司捧着钱替艺人解决合约。这些天我也打听过你的评价，我知道这是单方面的说法，不过你的传言对一个新人来说，实在太麻烦也太频繁。」
    「不是所有的事都是真的！」李心妍焦急解释。
    「我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是真的，我在这个圈子里，我懂。但与其他新人一比，你的传言的确比较多，不可否认你也有一部分该负责。」我将所有有关她的报章杂志一一摊在桌上，让她知道我不是信口雌黄诬赖她，我微微一笑：「就拿这週刊来说，他们很多是断章取义、截图误导，但你这一张照片根本没法让人怀疑。你是切切实实让记者拍到你挽着一个男人的手。」
    「他是我的国中同学，已经移民美国很久了，我们的交情一直很好也从没失去联系，而且他有女朋友。他偶时回来，我们当然会聚聚，对我而言，他就像我哥一样，我妈对他也很熟……」她母亲在一旁猛点头。
    「我相信你的话，但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民眾看图解读，所以根本不会这么想，我比较摇头的部分，就是你该知道艺人的隐私容易摊在阳光下的事实。经纪人就算帮你灭火也没用，大眾都有自己的解读。还有这篇报导……」我指着报纸上一篇耸动的报导，照字朗读，「宅男女神李心妍在化妆间痛骂资深艺人……」
    李心妍终于滴了眼泪：「这根本是那名艺人污衊我的……我上通告遇到她的次数不少，一次两次本来还没什么，但她实在太常迟到了，大家又见她资深，没人敢开口去劝。」
    「那你也用不着去骂她啊。在场还有工作人员、主持人，录影一直延滞，导播都会开骂，你怎么这么心急呢？」
    「我没有骂她！」李心妍一直摇头，哽咽述说：「我见到大家的脸色很不好，在化妆间等候时才想提醒她，说……说她迟到了一会儿，导播好像不太高兴，没想到她就骂我是不是在教训她。然后因为流程有与她应答的部分，我与她顺稿，她那时还没什么，结果一录影，她忽然当眾哭泣，还一直向大家道歉，说我刚刚严厉指责过她了，希望大家再给她一次机会……」
    「因为她一哭，录影根本没法继续，导播就骂我凭什么教训她，要教训也是他教训，现在录影中断都是我害的……她的经纪人很不高兴，也向製作单位反应我这行为已经不止一次……我真的没有骂她，等候的艺人都有看到，但是没人肯帮我说话……」李心妍一直哭。
    我掏了几张卫生纸让她擦眼泪，心中却是叹息。她根本就是单纯的小妹妹，在一堆豺狼虎豹里求生存。
    「那一些不合、抢镜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跟谁不合，只是私下的时候比较安静。因为工作的关係，我妈常常一个人在家，下了工，我当然希望尽快回家陪她，所以就有一些传言说我孤僻骄傲。他们下了工常约出去一块玩，约我几次拒绝后，他们以为我懒得和他们打交道，就开始慢慢排挤我。其实我只是领通告费，并不是很丰厚，出去玩一次当天赚的就没了。我们是单亲家庭，我妈身体不好，家中的经济来源都靠我，我不能不省着花。」
    「唐小姐，我有肾病，这病是骗不了的，她真的没有说谎，我女儿不懂得说谎的！」她母亲也急忙插嘴解释。
    「至于抢镜我没话说……虽然都有顺稿，都有自己的台词，但有时我心血来潮，想到一句好笑的话就接了，这是我当下的反应而已，不是有意要抢镜头。」
    听了许久，我一时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安慰她，只好岔题：「那天在厕所遇见你，你应当是在跟妈妈通电话吧。」
    「那天录影中途休息，某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艺人跑来质问我为什么要接话，害她一时不知该不该拿她的台词说。因为那些话就是当下接了才好笑，她慢了一步说就没梗了，所以她很生气。我向她道歉几次，她还是没消气，后来可能是跑去向她经纪人抱怨，她的经纪人就来骂我……」
    「因为想起自己每次遇到这种情形，向经纪人反应，他都说他们是大经纪公司，我们哪有办法理论，就没下文了。那天我可能已经受不了，所以才向妈妈哭诉。」
    那天其实我也在场，在厕所撞见她后，与吴昶东开完会，就与魏旭齐去摄影棚瞧瞧她的工作状况，但当下瞧在我眼中的，却是她不配合製作单位的安排，录影中断了很久。这一点她隐藏了没跟我说，我心中有些不高兴：「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后来有去看你录影？」
    李心妍听了，慌乱地瞧我一眼，只低下头来默默哭泣。我实在忍不住摇头，「你如果真的想我们替你解决合约，就该让我清楚地知道你的工作状况。」
    「下一节录影的时候，製作单位要我换上戏服，这跟我的流程有出入，那原本是刚刚那名艺人该穿的，可能是他们中途有跟製作单位反应，才改由我穿上戏服。本来互相帮忙是没什么，但是那衣服实在太暴露，随时都有可能穿帮，现场有这么多人摄影、拍照，他们又临时这么说，我根本没有带些保护的东西来。我想请经纪人赶来与製作单位商量，他却说他正带着艺人拍照，要我自己跟製作单位讨论，你说我有可能说得过吗？后来还是穿了……」
    我的天，照她这样哭个不停，我再问下去，她搞不好就崩溃了。我让她在房内休息一会儿，或者四处走走，平復一下情绪，见了她母女俩出去，我才转头询问那名律师的意思。
    「公司签不签艺人是你们判定，我这部分只是处理合约的细节。不过……我自己是蛮喜欢她的，也喜欢她在综艺节目表现的幽默，如果你想签，我当然高兴……」那律师低头笑了笑。
    「原来你们律师也是故作正经嘛。我应该不会签……」我忍不住戏謔。
    「真的喔？可是我听她说得蛮可怜……」
    「开玩笑的啦。签不签得让经理决定。不过你觉得，我们替她解决合约的事好不好办？」
    「解决合约没什么好不好办，我们律师只看能不能争取的更多。她的经纪人是自由业者，定会大开口索偿巨额，我们该做的就是如何让你们降低损失。」
    说话之际，她们母女也回来了，我瞧李心妍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虽然双眼还是红肿，但还有一个问题非常重要，我不能不问：「刚刚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大概清楚你想解约的用意。你的经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是有不恰当，但这些应当还不足以让一个艺人这么轻率地解约，这都可以沟通，让经纪人多注意你的工作或问题。除非你们之间真的有无法沟通的难处，你是不是能举些例子让我了解？」
    「我的第一张专辑销售不好，宣传结束后，我也一段时间没有工作，期间不过就是露个脸参加一些活动，但这些并没什么实质的进帐。我的知名度也比不上那些模特儿或名媛来得高，焦点当然不会在我身上，经纪人就替我争取一些综艺通告。只要能够曝光，我自然极力想表现，所以就有了负面的评价，虽然不是有心，但你也知道，对于我这种艺人，曝光有多重要，我不表现，很快地演艺圈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但通告艺人也多，不是每个製作单位都想发我通告，在经纪人眼中，我已经不是个能替他赚钱的艺人。直到前阵子，我的通告更少，因为那名资深艺人污衊我之后，许多和她要好的艺人也向製作单位反应不想和我同场录影，这件事让经纪人很不高兴。他对我说他已经尽力，但我惹火一些艺人，要他如何再替我接洽工作。我请他再替我想想办法，他那时就说，除非我点头拍写真……」
    「你是说，那种三点不露，可是全脱光让人一览无遗的写真？」我暗暗摇头。
    「要露两点……我说我不要拍，他就气急败坏地骂我，说我专辑卖得这么差，让他赔了很多钱，要我应该想尽办法弥补损失。他还说我不拍也可以，那他可以以合约上的条件，向法院诉诸，让我履行工作，我如果不答应就赔偿他的损失。他说他可是按照合约辛苦地帮我洽谈工作了，他可没失职，如果闹上法院，他站得住脚，要我别想向他对抗。我真的不想拍，可是我也没钱可以赔偿……」李心妍说完，在她母亲肩上哭泣。
    她母亲也流了泪：「唐小姐，你帮帮我女儿好吗？她是为了我才当艺人的，我有肾病年纪也大，没法有固定的工作，她只是想替我分担。我听她说那张先生有意签她，就劝她试试，但我们母女什么都不懂，合约的事也不是很了解，所以就签了。我女儿真的很乖很孝顺，也不爱去夜店这种地方，她从小到大都不会让我担心，只有这次她是真的很苦才向我哭诉……」
    我没法立即回应她们的请求，但听了这许多，也总算明白李心妍为何不顾巨额赔偿一意解约，只要有经纪公司愿意替她解决合约，至少能重新再来。李心妍不过才出道一年多而已，这么快就否定她的价值，以拍写真的方式再博人气，这根本是提早断了一个艺人的工作寿命。
    当然靠写真又大红的艺人不是没有，但并不多，没藉此一红的下场就是立即堕入演艺圈的深谷，毕竟连最私密的隐私都让观眾瞧光了，观眾哪还有兴致再多欣赏艺人所谓的才华。我永远欣赏一位大牌艺人的话，脱了衣服博人气很快，但要重新穿回衣裳却是难上加难，当初她是花了多少力气，才让观眾拋下有色眼光看她，注意到她作为一个艺人的努力。那些艺人的心态我不好反驳，我欣赏艺人适度地展现性感，但纯以肉慾吸引观眾的这点实在不能鼓励。
    我暗暗欣喜李心妍还懂得珍惜羽毛，没为了大红大紫，走上写真艺人一路。
    问题到此，我想知道的也大致清楚。为了平抚她母女两的情绪，我特地请她们到楼下的餐厅吃饭，当然我还是没法能立即回覆，这一切还是得要由老周去决定，请她们再多等几日。

 第二十一曲 状况百出

    将与李心妍会谈的纪录交给老周后，就没我什么事了，要不要签下这个艺人，得要公司拍案定论。毕竟一笔巨额赔偿该不该花，这个艺人值不值得签，不是我说了算。李心妍的母亲打了几通电话追问，我也只能这么回覆。
    不过好消息传来，公司决定签下李心妍，现在律师正拟定赔偿方案打算与张中庆协商。老周一副老神在在，似乎一点也不担忧张中庆狮子大开口，我想张中庆毕竟是自由经纪人，星龙对他而言可是巨木，有律师团出手，就不相信他能佔得多大的便宜。况且以李心妍现有状况预估，这个艺人再在他手上四年，也不见得能有多大效益，法律是照实际伤害而赔偿，不会对未来无法预测的损失作判定，能否大红大紫一点也作不了准，张中庆是否可以拿到一大笔钱还是未知数。
    我还是传了好消息过去，让她母女稍稍放心。
    一个多月后，李心妍的违约纠纷解决了，因为的新闻的风头还没过去，公司打算藉由热烧替李心妍奠基这第一波的知名度。当然我不会是她的经纪人，魔方四的成绩还没出来，这是老周与我作的约定。所以他改由别的经纪人接手，先签合约，再开记者会做足噱头，以此表示公司有能力将李心妍这个宅男女神捧红。
    我没再过问李心妍的事，不过她的经纪人可忙碌了，连着几天开会确定合约与发展。我在办公室外瞧着他们开会，还是免不了开心。这段日子，李心妍似乎很信任我，偶时还会打电话来与我聊聊天，虽然我没法当她的经纪人，但做朋友也是不错的。
    但是没想到与李心妍签约的那一日就出风波。
    李培元重重摔上房门，教一公司的人惊诧不已。他拿着那本合约，途经我面前，还厉色地望了我一眼，随即衝到老周的办公室去。我望见他的神色，心头跳个不停，暗自揣测发生了什么事。
    果不其然，老周没多久就唤了我进来。还没关上门，李培元就开口向我质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李心妍根本不受教！」
    「元哥，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我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李心妍坚持要你做她的经纪人。这一点很不好。我不是说她不能选择，而是公司才刚替她解决违约纠纷，她不该这么快就不听话。」老周面无表情。
    「我无所谓啊，难道我不签下她，我会有损失吗，但我就是不爽！这个艺人可是你找来的，当初她的负面问题这么多，我就向贤哥反应不能签下她，现在证明了吧！」李培元怒气难消，整房都是他的暴吼声。
    我嚥了嚥口水，心中也有些生气，虽然李培元是迁怒在我身上，是她找我，可从来不是我找她，但这节骨眼上，她怎么也该表现听话一点。
    「贤哥，总之一句话，我不爽做她的经纪人，随便谁签她都不关我的事！」李培元将合约丢在桌上，甩门出去。
    现在怎么好像成了我在抢别人的艺人了？
    老周一句话也不说，我只好先退了出去。我赶忙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来到李培元的办公室外，小心翼翼地敲门。不过看来他正在气头上，懒得理会房外的间杂人等，我只得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自己开门进去。
    「元哥，你大人有大量，先别生气好不好？」我讨好几句，将咖啡端到他桌上。
    「我很忙，你有话快说！」李培元冷背一靠，沙发椅往后躺了几十度角，看也不看我。
    其实李培元平时对我是不错的，总有些话能聊，偶时也会关心我的工作，不吝于指导我一些。他手头上的艺人不少，也是公司颇为器重的经纪人之一，我的等级与他可不能比。公司特地将李心妍交给他，足以显示想将这个艺人捧红的决心，李心妍真的该惜福啊！但显然李心妍不明白李培元的价值，还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经纪人，他老哥定是不爽李心妍将他当成什么阿猫阿狗看待，例如与我比较……
    「元哥，李心妍进入演艺圈才一年多，跟的又是张中庆那种经纪人，所以可能不明白一个好的经纪人对她有多重要。你能不能再和她聊聊，这些日子我和她交集，她本人真的没这么娇生惯养。」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没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就是固执，怎么说都不通，我真的签她，她一定三不五时就替我找麻烦！」
    「她还小嘛。」我又孬了。
    李培元大声责骂，好似该管教的人是我一样：「这不是理由！为什么别家经纪公司都不插手，就是表明她本身一定有不能忽视的缺点。公司既然替她揽下，她就该感恩，哪有这种道理挑三捡四。」
    「那……那公司管也管了，也不能白白付出这笔违约金啊。就是因为她有缺点，所以经理才要你管教她嘛。拜託啦，你就签她，了不起回头我替你狠狠骂她一顿。」
    「你没搞清楚状况，」李培元用指尖重重敲着桌子，「现在她指名要你，不是要我！」
    「要不然这样，我去和她谈谈，劝她改变主意……」
    「不用！」李培元火冒三丈地打断我的话，「难道我还要求她啊？」
    这时最好用的还是撒娇，「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她还年轻，哪像你见过这么多世面，懂得分析利弊，她想我做她的经纪人，不过就是看在认识我久一点而已。你看，她都能跟着张中庆那种经纪人，可想而知她有很多事都不懂，你就别生气了，再给她一次机会嘛。你熬了这些天帮她分析规划，难道捨得白白浪费吗，元哥……」
    李培元重重呼吸，怒气似乎缓了一些，好一会儿才冷冷回答：「反正这件事我已经丢给贤哥了，他打算找谁，我也懒得问，要不要和她聊随便你。但是我先说一点，我要真的签了她，她的皮最好绷紧一点！」
    男人就是死要面子，明明在乎得要命，说得却一副瀟洒，彷彿什么都看得开。
    一出房间，我赶忙衝到茶水间去，拨了电话给李心妍，才嘟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很好，看来她也知道惹火了某人，而我定会找她兴师问罪。
    「李心妍，你搞什么！」电话那一端唯唯诺诺，我只好按捺怒气，「你现在在哪里？」
    掛了电话，我衝到电梯口，心焦地等着待会要怎么把她大卸八块，没想到电梯才一开，小芬与我迎面一撞，一块喊疼。她急着出来，我急着进去，倒好，看来她是专程来找我，一把将我拉进电梯。
    「沅星，杂志出刊了。」
    「怎么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我接过一瞧，当下真的不知该如何反应，「怎么会是以默的緋闻？这部新戏要炒新闻我知道，但没跟我提过要藉魔方四的知名度来炒啊。这週刊要是让经理看到，让我怎么交代？」
    「以默怎么说也是团里的人气王，反正都是要炒新闻，玫兰当然会挑话题性高的了。而且这搞不好不是做做样子……」小芬嘴巴一翘。
    「她问过我没有？再说了，她要挑话题性高的，干嘛不挑徐慕风？」我有些不高兴。
    「那也要徐慕风肯啊。玫兰不过就是个二线，观眾眼中的专职绿叶，出道五年了还没个主演的作品，就只能靠緋闻来博人气。跟她传緋闻搞不好还惹火一群粉丝，他才不会便宜玫兰，没道理女主角罗亚臻不沾去沾她吧。」小芬笑了出来，意思是人人都知道这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以默肯囉？他们是真的走很近？」
    「是玫兰！你在场的时候，她是收敛，你前脚一走，她就来黏以默了。跟魔方四有说有笑，装得一副很熟的样子，看了就令人噁心。」
    「那你现在才跟我说？你也该知道我没法全天候守在他们身边，发现的时候就该先提醒我了。」小芬住了嘴。还没解决李心妍，这个玫兰也来搅局，看来是真想逼我变成火云邪神了。我将週刊还给小芬，电梯门也恰巧开了，「我晚一点就去摄影棚，等我先解决李心妍再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走得很快，小芬听我想解决她，似乎很有兴致，跟在我身旁想去瞧热闹：「她又怎么啦？」
    「一句话，麻烦。」
    李心妍没有走远，那纸合约没签成，李培元就甩门而出，她可能因此想找我解释。她在下一条马路的咖啡屋等我，只有五分鐘的路程，很快就到。她瞧见带着怒气的我走了进来，似乎知道自己理亏，站了起来迎接，表情又是委屈。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二话不说坐了下来就质问，毕竟我可不是来这喝咖啡的。
    「沅星姐，你先别生气……」
    「我怎么会不生气？公司帮你解决合约，这正是你该表现的时候，你现在又演哪齣啊？」
    「因为我希望你当我的经纪人啊。」李心妍一副委屈的模样。
    我缓和情绪，好一会儿才平心静气劝导：「元哥是个很专业的经纪人，他手上也有不少大牌艺人，跟着他对你有很大的帮助。我们是认识比较久，但不能看交情来决定你的前途，说实话，我现阶段也没把握能捧红你。如果你要挑其他有经验的经纪人，元哥可能还不会这么生气，但你偏偏要挑我，这不是摆明瞧不起他吗？」
    「我好不容易才离开张中庆，现在只要是男经纪，我就有点害怕……而且我能恢復自由之身，也是你帮我的，我当然比较信任你。」
    「你能解决合约不是我帮你，这是公司的决定。」
    「那也是你说情，我才有这个机会啊。沅星姐，你真的不能帮我向经理说说看，让你来当我的经纪人吗？有你在，我会比较安心。」李心妍摇摇我的手。
    我看你是把我当老妈子吧！
    「你真的……心妍，你要明白一个好的经纪人有多重要，公司不是随便把你交给元哥的，他带艺人有一套，这就是公司想捧红你的决心，你怎么连这一点都不懂。何况你的负评这么多，这时候你应该要表现积极听话，怎么可以这时候就出问题──你不是答应过我，你不会有条件，而且会好好听话吗？」
    「你还敢挑三捡四啊。有多少艺人想指名元哥当经纪人你知不知道？如果是我，我早就酬神还愿了。」小芬忽然插嘴。
    「那怎么办？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很生气……」听了小芬这么说，李心妍总算看出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严重，一张脸有些慌乱。
    「现在回去找他。将你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相信他会理解。」
    「那你陪我。」
    「不行，你要自己去解决。而且我还赶着去摄影棚。」我严肃地回绝。
    李心妍眨着快掉泪的双眼无声地恳求，又来这一招，她根本早吃定我会心软就对了，我无奈地摇头，终于叹口气：「我陪……」

 第二十二曲 睁眼说瞎话

    我只得吩咐小芬先行回去，要她顺道不露痕跡地表明我对这次緋闻的不爽，让梁以默自发性地远离风波，否则当我到了，哼哼……
    回到公司，李心妍不安地躲在我身后，老周走出办公室，望见了她倒没多大反应，只扬手要我随他进去。李心妍手足无措地拉着我的手，意思是我不能丢下她，可是老周都唤了，没理由我不立即去报到啊！我将她赶到李培元的办公室外，振奋地替她打气，不顾她的惊慌，硬是重重敲了房门。
    「进来。」
    李心妍连连摇头，我哪有时间安抚她，老周还等着我呢。二话不说我开了房门，将她推了进去，好了，是生是死等她出来就知道了。我匆忙赶到老周的办公室，老周的脸色有些不好，不知是不是将李心妍这件事怪到我头上。
    「李心妍不是你的责任，就算今天合约没签成，我也会另外找人跟她谈。」
    「我知道。」
    「我找你进来，是因为这个……」老周丢了一本週刊在桌上，很明显，是因为梁以默的緋闻风波，「与其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还不如多管管自己的艺人！」
    「这件事我也是刚才才知道，所以正想过去了解是怎么回事……」
    「杂志出刊有一个礼拜的时间，这段时间你一点都没察觉吗？相比其他的经纪人，你手头上就只有一个魔方四，等于是全神贯注在他们身上，你却跟我说你刚才才知道，这说法让我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放心思在他们身上。如果你只是带一个团体就这么慌乱，往后我要怎么把其他的艺人交给你？」
    这种事我根本不指望能瞒过去，经纪公司就是艺人当道，緋闻走漏的风声比官员贪污的案件传得更快。换句话说，这里本来就是八卦的大本营，所有有关八卦的话题或物件都在这里流传，当观眾见到风波时，对我们而言，往往已经是旧闻，所以我可以理解老周为什么不满意。
    「经理，真的很抱歉，我现在立刻去了解。」我心跳加速，不安地红着脸道歉。
    「公司是没对他们下禁爱令，因为我明白，艺人也是人，魔方四年纪也大，是不比其他偶像忌讳这些緋闻，何况也不能让他们孤家寡人一辈子，如果他们想谈恋爱，我赞成啊！但前提是，我们当经纪人的该第一个知道。以默的粉丝多是怀春的小女生，这点我们还不知道緋闻对魔方四会產生什么影响，所以我们要循序渐进，而不是像炸弹一样丢到观眾眼前。」
    「其实我已从小芬那里了解了大概，对方可能想藉以默的人气来炒新闻，所以……」
    老周一脸肃容：「玫兰嘛，我知道。她每拍一部戏，就传一次緋闻。她有戏演不是她多有人气，而是剧组也默许她利用这点博人气，继而替新戏宣传，他们才不管她沾上的是谁，但你就该小心。我曾经告诫你，接一部戏时，参与的演员是谁也很重要，玫兰不是个正面的艺人，我不希望魔方四的哪个人跟她有任何关係。」
    「那如果他们之间是真的……经理也说他们年纪大了，不排斥他们谈恋爱……」
    老周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好似想棒打鸳鸯：「如果真是这样再说。总之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想尽办法给我灭火！」
    无端扫到颱风尾。我慌张地道歉，赶忙退出房间。出了房间，李心妍还没出来，想来仍在洽谈，我顾不得她，只能快马加鞭赶到摄影棚去。
    到了摄影棚，小芬见我来了，赶忙来到我身旁，让我了解刚才拍戏的一些状况。这一幕恰好玫兰有戏，不过还没到她的镜头，她正悠间地看剧本、补妆。望见她我就有气，我无端受了老周一顿排头就是这个死女人害的。
    「导演，能不能停一停？」拍戏中途，徐慕风无端喊卡。我也忍不住往前几步想知道发生什么事。
    导演从椅上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慰问，徐慕风又补充：「这个定位有问题。」我见他将身前的梁以默拽到身后去，一脸很不高兴地反应：「我台词走到这，镜头全让他遮去了，我是主唱的身分，应该焦距要对着我。」
    「这段现在是以默的台词，就算让你走以默的位，镜头还是只会拍他啊。我总不能因为要拍你，让以默的台词变成画外音吧。」导演不满。
    「我不管，总之这样子，这幕乾脆我可以不录。」徐慕风说完，场面僵持。
    魔方四的脸上个个显臭，前些天我才问过梁以默拍戏的状况，看来他是粉饰太平，没将片场的纠纷让我知道。导演虽然很不高兴，但这幕戏不拍，后头还怎么接着演，他好声好气安抚徐慕风，不过徐大牌似乎不接纳，赵建志迎上前去，不知低声对导演说些什么。只见导演无可奈何，让场务上前来，重新设定定位问题，不多久，戏又继续，徐慕风一整个站在镜头前，梁以默却只露了一颗头说话。
    我暗暗握拳，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该上前理论，但是我要说什么。
    终于等到午间放饭，魔方四走下台来，我一个个递上矿泉水，望着梁以默一脸僵色，小声询问刚才的纠纷：「他一直都这样吗？」
    「人家是大牌，我们能怎么办？」钟明口气有些酸，没等梁以默回答，已迫不及待告状。
    「赵建志刚刚跟导演说什么？」
    「他说观眾是衝着徐慕风观赏，少了一个镜头他是不在意，可是届时观眾抱怨，他就不知道怎么安抚。还说他不希望片场传出一些徐慕风难搞的风评，如果让上头知道，他可挡不住公司向电视台理论。」钟明悻悻然说完。
    我总算明白李心妍的委屈，赵建志是披着羊皮的狼，肯定见我没经验，才这么明目张胆地嚣张。我忍着怒火安抚他们：「对不起，我该替你们理论的，不过你们先忍一忍，晩点我会向他的经纪人沟通，你们先吃饭。」
    「沅星，不用替我们理论，魔方四吃这点委屈就当吃补，没什么。我们受过的委屈比这更多，这些都能成为魔方四的养分。」梁以默打开便当，驀地出言阻止，似乎不想我前去惹事。
    他大口吃着饭，似乎真不介怀，但我的心却很不好受，感觉就像看自己的孩子受别人欺负一样。休息的同时，方慧京带着宇宙乐团来了，拍戏进度虽然还没有宇宙乐团的戏份，不过方慧京不放过任何一个攀交情的机会，带着他们四处与大家打交道。我朝方慧京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她点点头当是回应，没来与我们寒喧，倒是与导演和赵建志有说有笑。
    玫兰很安分，可能真如小芬所说，我在场她就收敛，没法让我逮到她是如何缠着梁以默。
    下一幕戏开始了玫兰与女主角罗亚臻的戏份，我抱着胸看着魔方四拍戏，方慧京不知不觉站到我身旁来一块观赏。我没理她，她也没说话，像两尊铜像一样安静，宇宙乐团也跟在她身旁，观摩学习别人的演技。规规矩矩拍戏不到一刻，徐慕风又开始了，这次是抢着魏旭齐的台词说，导演气愤地喊卡，上午导演已经够给他面子，我可以看得出导演也忍无可忍。
    徐大牌毫不在意，辩解这段台词由他来说效果应该更好，赵建志又走上前去施压。我在一旁看得重重呼吸，拳头握得更紧，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
    「你就这么愿意吃亏？」方慧京严肃地看着前方的闹剧。玫兰和罗亚臻一脸无可奈何，尷尬地看着赵建志和导演争执，徐慕风却老神在在，好像一切争端都跟他无关。
    「对拍戏，我和魔方四都是第一次，我还在想该怎么处理……」其实我最想要的处理就是痛揍他一顿。
    「跟我来。」方慧京忽然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将我带到风暴中心。
    大伙见我们前来，不由自主挪了一处空位。方慧京抱着胸，儼然一副女王准备训示，人人都等着她开口，果听她笑吟吟说了：「赵大哥，一部戏是由导演指挥，我看得出你有多爱护徐慕风，不过我们也别让导演难做嘛。电视台给他压力，演员给他压力，我们这些经纪人也给他压力，说句不好听的，如何演，导演会指导，我们只要确定艺人不出乱就好了，一点台词不会损了徐慕风的魅力。不如我们就让这部戏顺风顺水的演下去，你瞧，个个都站在这里，进度延滞下去，监製、製作知道了，对演员的风评也不好嘛。」
    赵建志仍是一贯礼貌地笑：「慧京，你这样说，我怎么好意思呢。你没开口，我差点都忘了魔方四已经不是你的艺人了。」言下之意，他似乎是提醒方慧京别这么多管间事。
    「那倒是，魔方四不是我的艺人，其实我也不用多嘴。不过新戏的进度很快就轮到我的乐团参与，照眼前这样子，我看没有半年是拍不完了。如果製作有意要延，很简单，宇宙乐团就缓一缓好了，不过往后他们能不能抽出时间赶戏，我可不敢保证。」
    「你说的也不错，我们徐慕风很随和的，他一向乐于配合，我看我们就别站在这儿阻碍他们拍戏了。」赵建志的脸微微抽搐，仍保持涵养轻轻笑着。他转身将徐慕风拉到一旁，窃声叮嘱几句，徐大牌缓缓点头，安分回到现场。戏一开录，徐慕风真的乖了，拍戏总算顺利。
    方慧京面无表情看着新戏继续录影，我轻手轻脚来到她身边，有些感激：「京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还要让魔方四受多少这种气……」
    「我的宇宙乐团也是第一次，如果我不在，他们不见得好过。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的乐团。」方慧京没看我，很正经。我鼻笑一声，知道她言不由衷。
    「笑什么？」她转头看我，一脸狐疑。
    「没什么，不过我知道你心口不一。」
    「懒得跟你说话。」像是被我逮到把柄似的，方慧京的脸很快红了，她白了我一眼，转身回到宇宙乐团身旁。
    收工后，我领着魔方四前去向工作人员道再见，赵建志仍是那一贯的笑，彷彿今天拍戏闹出的风波全是幻境，当我的面夸讚魔方四演技是如何进步，而徐慕风也淡淡一笑，以大牌的身分向魔方四建言几句。我早该明白的，这两人面对工作是如芒在刺，不管合不合理、礼不礼貌，谁想抢夺一丝丝镁光灯下的焦点，都会引发他们想霸佔地盘的野性本能。他们是佔山为王的老虎。
    但风波弭平，方慧京才是功臣，破天荒地，我好像催眠般不由自主走到她面前，平时总是她追着我跑的。宇宙乐团带着狐疑的眼光看我，看来他们早瞧出我和她之间友好的表面。
    方慧京打量着我，大概在猜测我前来的目的，我也从自己耳里听到根本不像是我会对她说的话：「京姐，要不要一块去吃晚餐？难得两个乐团能在一齣戏剧合作，让他们彼此熟悉一下你觉得如何？」
    瞧着方慧京的细眉一直在抖，薄唇微微地张合，好像欲言又止或是不敢相信，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带着有些僵硬的声音回答：「没问题啊，不过你临时邀约，应该还没预约餐厅吧。不如我来挑地方，半小时后在大门见。」
    我点点头，回头耐心地等着魔方四卸完妆，他们知道要和方慧京吃饭倒没多大意见，好歹曾是带过他们的经纪人。我瞧瞧时间，耐不住膀胱无力，只得赶忙衝到洗手间去，哪知道回来时，竟撞见梁以默和玫兰在化妆间外的走廊角落说话。
    这玫兰还真知道挑时机，专捡我不在场的时候。玫兰递给了他一封信，神色看来竟还带着娇羞。我的天，这年头还有人在写情书？梁以默爆出几声爽朗的笑声，将信收在裤子口袋里。
    这根本不是我见过的梁以默，难道他们真的在谈恋爱？
    想起老周的嘴脸，我毫不犹豫朝他二人走近，玫兰望见了我，表情有些吃惊，「唐小姐－－以默，那我先走了。」
    梁以默挥手向她道别，转头见我一张脸像被人倒了会一样，漫不在乎我的反应：「大家都在等你，走吧。」
    「梁以默，你跟她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口气很不好地又问：「我是你的经纪人，你不该向我解释吗？」
    「你要我解释什么？」
    「解释週刊的緋闻是怎么来的啊？」我忍不住大了点声。
    「你用这种口气质问，是因为公司，还是因为你自己？」
    我终于冒火：「到底是我在问你，还是你在问我？」
    「如果是公司要问，我可以回答，你作为经纪人该清楚哪些报导是真是假；但如果是你要问，我会说，无可奉告。」梁以默转身就走。
    这是什么狗屁回答！

 第二十三曲 信任崩解

    方慧京选了一家日本料理店，看来是她常去的地方，因为店经理一见是她，二话不说就将我们带去贵宾间，还有专门的服务生招呼。我已经打定主意要作东道，但这间店我没来过，当然还是由方慧京做主选菜，另外还点了几瓶清酒。我今天的确需要喝点小酒，不管拍戏风波也好，梁以默的狗屁回答也好，最主要的，我今天可是自投罗网，甘于成为蜘蛛女－方慧京的点心，跟她吃饭，不喝点酒我怕会疯掉。
    意料之中，两个乐团很生疏，半小时内说的不外乎是「能帮我递个酱油吗？」「谢谢。」之类。我和方慧京也没多大惊人表现，大多是彼此劝菜。好闷。
    但我显然小看男人混熟的功力，半小时后，他们已经约好要玩某一种电玩游戏，甚至如数家珍将以往玩过的电玩品评论足，个个笑得不亦乐乎，说得口沫横飞。还有如何猜出电玩里的哪些玩家是人妖，一个个抢着发言自己遇到人妖的可怕经歷，那是什么鬼东西？总而言之，不过一顿饭而已，他们已经熟到可以相约到彼此家中玩电动了。我完全插不上话，因为上网玩线上游戏不在我的兴趣之内，而且我都没见过哥在玩，不过他唸书时老是关在房中，这点让我匪夷所思。
    方慧京在我没注意时，不知不觉喝光了三瓶清酒，她招来服务生加点，我赶忙阻止：「京姐，别喝太多，意思到就好。」
    「才三瓶而已，我刚打拼的时候，洋酒就不知喝了多少瓶，哪像你们这么舒服，有上头的人在罩，我可是自己一个人闯出来的……」
    方慧京一张脸红得像苹果，我驱走服务生，让她别再喝下去。
    「沅星，这行不是你该走的路，趁年轻，找个稳定点的工作吧。」方慧京挤出正经，但我看得出她有些醉了。两个乐团在旁边谈笑风生，也根本没理会我们在说什么。
    我来到她身旁，吃力地将她扶起：「京姐，我带你去洗手间洗洗脸。」
    「好啊，我刚好想去……」
    我靠在门边，听着方慧京在厕所里呕吐，也感到自己肚里一阵翻搅，再听下去，我搞不好也被传染，非得抱马桶不可。大概十分鐘，她装没事般走了出来，不顾脸上还有妆，泼了不知多少水在脸上，漱口漱了无数次。
    「离开周育贤。」方慧京照着镜子补口红。
    我顿时茫然，虽然这间厕所专让贵宾使用，眼下无人，但我还是奇怪她是不是在跟我说话。见我没反应，方慧京转身面对着我又重复一次：「我说，离开周育贤。」
    「你要我辞职？」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方慧京一双红眼睛盯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虽然我知道她向来不喜欢我，但当面让人这么说，任何人听了应该心里都不舒服，「我不在意你喜不喜欢我，所以我没必要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像我，我不想让一个像我的人留在周育贤身边。」
    「京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经理对我而言可是叔叔，我当他是长辈来尊敬。如果你要误解我们之间的关係，那我没什么话可以解释。」我顿时觉得好笑，原来方慧京是这么看待我和老周的关係，所以她才对我如此？
    「你以为我在意的是你们的关係？我告诉你，就算你们来场老少恋，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所以别用你的想法来揣测我的心思。」方慧京冷笑了几声，显然看透我的小脑袋里转的只有这种想法。
    我真被她搅糊涂了，她是喝醉了语无伦次吗？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还算数。只要你离开周育贤，聚星经纪永远有你的位置，我也可以保证绝不会像在星龙时期那样对待你，还会将自己所知一一教你。我对别人没这么大方你应该知道，但你不同，我能像师父那样带你，只要你肯，两年内我一定有办法让你成为艺人争相指名的名经纪人。这已经是我对一个人做出的最大保证，我希望你别挑战我的耐性，要不等哪一天你后悔了，我可没兴趣再收容你。」
    「我们能不能不要再重复这个话题，京姐也知道我不肯答应的理由。如果捧得红魔方四，京姐想招揽我，或许我会有自信跳槽到聚星发展，但现在哪有什么成绩。我真的不明白，像我这种等级的经纪人，你为什么非得要我跳槽不可？星龙多的是人才，你要挖角也不该挖的是我，除非你能告诉我原因。」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今天请吃这顿饭，是因为我替你解决了一些纷争，所以算是谢我，我才答应你这一次，不过没下次了。我希望以后除了工作上的交集，你别再试图跟我攀交情，我跟你之间没什么话好说。」二度回绝她的挖角邀请，方慧京也难有好脸色，索性也将话说得冷酷绝情。
    「京姐，由始至终都是你主动来找我谈，我何曾求过你要去聚星发展。你三天两头对我说这种话，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但你要挖角，是不是也该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你要我去聚星恐怕不是因为我的能力，而是你千方百计想找经理麻烦，我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我有眼睛，我不傻，所以你说那些天花乱坠的保证，我也从没相信过。我今天请你吃这顿饭，的确带着心思想向你示好，希望往后我们别再做这些无谓的争执，两个乐团的竞争能光明正大。」
    「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既然你拒绝，我也不会有损失。」说完，她迈步离开。
    一顿饭，我和方慧京打回原形，除了我知道她和老周之间的确有些事，我还是不了解这个不到四十岁，却彷彿提早迈入更年期的女人。看来今晚最大的收穫，就是两个乐团因为电玩相见恨晚。
    我坐在洗手间外附设的沙发上，这间店很懂得以客为尊，多装潢了小空间让女人能在此道人长短、补补妆容。因为我霸佔了唯一的沙发，接连几个使用的女人似乎瞧我碍眼，涂了口红就出去了。看来我剥夺她们间话家常的乐趣，不过我只是想醒一点酒气罢了。我突然想起方慧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三瓶清酒应该还不足以令她发酒疯，可见她是逮着机会对我说这些话。
    走出洗手间，魏旭齐在窄廊靠着墙壁发呆，见了我出来，迎前劈头就道：「你还好吧，你才喝几杯清酒，怎么会吐成这样？」
    「谁跟你说我吐了？」莫名其妙。
    「京姐啊，她说你抱着马桶吐，我在外头等你十分鐘了。」
    不会吧，连这个也要栽赃给我？
    「吐的人是她啦。她是怕名声一朝散，所以推到我头上。」
    「京姐的酒量一向不错，说你吐，我还比较相信。」
    算了，反正魔方四本来就小看我，争这个也没什么意思。恰好魏旭齐自投罗网，当着宇宙乐团的面，有些话不好直接询问，我岔了话题：「刚好我有些事要问你－－你老实告诉我，以默的緋闻是怎么回事？」
    「他没告诉你？」
    「你觉得我跟他像是能对彼此说心事的人吗？」我没好脸。
    魏旭齐双眼转了转，看了我几眼，很谨慎地回答：「以默如果没说，我也不好替他说出来，总之緋闻这种事没多少件可以相信……」
    不错嘛，知道替朋友护航。
    「你们到底将我当成什么？为了这件事，我被经理开刷了一顿，他还等我回去交代清楚。不管真的假的，我只要他一个说法……」眼见几个女客人迎面走来，我当即闭嘴，等她们走了进去，才低声继续：「我会想尽办法灭火，只要他老实跟我说清楚，让我能向经理解释。就算是真的，说开了都有得商量，我这不算为难他吧。」
    「我们不是有意要让你难做，但这件事闹开了，我们怕会没法收拾……你能不能再等几天，等这件緋闻淡了一些，我们一定会向你解释。」魏旭齐一脸为难。
    「这么说，你们都知道这件緋闻是怎么回事？我身为你们的经纪人，没想到你们却这么不信任我……」
    「你别乱想，我们真的很信任你，只是……」魏旭齐慌忙打断。
    「你别为难阿齐！」我和魏旭齐转头一瞧，梁以默僵着脸走来，「我想说自然会说，你不用在这里逼他说出来，总之你该做的就是灭火，我也不在意你信不信！」说完，他走进洗手间，连给我回嘴的机会都没有。
    魏旭齐尷尬地望着我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我气冲冲地回座，才知道方慧京老早买单走了，留下宇宙乐团在此跟魔方四轻松谈笑，看来她连一次示好的机会也不给我。我这几天怎么这么楣，看来得去庙里拜拜不可。
    因为梁以默的緋闻，报章杂志终于有了我这个神秘的经纪人出现，不过只有简短的一句话，「魔方四的经纪人对此緋闻不作任何回应」，这句在报导作结尾。现在我站在老周的桌前，心虚地指着报导的这句话，表示自己的确已作出解释，不过老周似乎不接受。
    「那事实呢？」
    「呃……以默的解释……他的意思是，这件事不是真的……」
    「你不知道？」老周瞇眼望着我。
    「我问过他，他的确有明显表示，这件緋闻只是报导不实……」
    老周忍不住挑眉：「明显表示？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
    我暗着脸回答：「我相信他跟玫兰之间没有什么，不过有时候艺人的隐私，就算作为经纪人也不能刨根问究。」
    「你作为魔方四的经纪人，他们的隐私除了不能让大眾轻而易举知道，所有大小事你都该一清二楚。什么叫不能刨根问究，难道他们出了事，你只能从报章杂志知情，自己都不用花费精力去了解是不是？你以为我们只要负责灭火就好，不用理会艺人为什么出乱？这只是一件緋闻你都不能知道真相，天知道还有多少事他们背着你胡搞。我不过要求你多放心思在他们身上，你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老周忿忿然敲桌。
    「对魔方四，我自认下了很多心思……」听着老周责骂，我胸膛频频作跳。
    「不够！我不想听你跟我邀功为魔方四做到什么地步，那本来就是你该尽的责任，我只知道，你还是没能力带好一个艺人。我要的可不只是埋头苦干带着艺人露脸的经纪人，我要的是全方位，对任何事都游刃有馀的经纪人。如果只是带着艺人露脸就能当好一名经纪人，那我还栽培你们干什么，乾脆请一堆助理好了！」
    我急促地呼吸，委屈的酸涩又扺在喉咙。难道这就是方慧京说过的，只是做错一件小事，我之前花费的苦心就一朝全废？这就是她说的，周育贤做事的那一套？
    「你还站在这里？你是想等我亲自出面处理这件事？」老周眼里透出火来。
    「我立刻去了解。」我嚥下委屈。
    走出办公室，公司的人带着一副不敢淌浑水的神色望着我，我低头走回自己位置上，收拾好包包打算离开。陈品安没说一句话，走近我身边，搂了搂我的肩膀安慰，朝我微微一笑，我明白安慰的话有时不需说出来，信任本来就该这么简单不是吗？一件緋闻让我彻底知道，和我共患难一年多的魔方四到现在还没完全相信我，也因为一件緋闻，老周对我的信赖就彻底瓦解，彷彿又重新开始审慎我的能力。

 第二十四曲 真相的背后

    等我到了电视台，最后一幕录製已接近尾声。方慧京仍带了宇宙乐团前来观摩，望了我一眼便视若不见，只由宇宙乐团点头向我打招呼。我心中忍不住苦笑，虽说已习惯她这样难以亲近，不过这段日子还以为能与她修好，看来是我一厢情愿。听到导演喊了一声卡，宇宙乐团迎上前去，有说有笑地跟在魔方四身旁聊个不停，那天之后，他们的交情好像又更进一步。
    魔方四卸妆的同时，电视台的记者也趁空前来访问，当然是为了那件緋闻。
    我挡在魔方四面前，郑重对记者解释：「梁以默和玫兰是因为工作上的需要交流，希望记者朋友不要再对这件事提出疑问，请将焦点放在新戏上。」说完，我和小芬好不容易才将记者请了出去。
    看着大家卸完妆鱼贯走了出去，我抓着梁以默的手臂，「你留下来－－其他人先走，我有事要问他。」
    「没关係，你们先回去。」梁以默瞧了我一眼，转头示意其他人可以先走。显然另外三个已猜着我留下梁以默的目的，反倒怔怔站着，任亦方缓缓走向我们几步，却被钟明拉着离开。
    只剩下我和梁以默，气氛僵了几分鐘，因为我根本没想开口说话。他靠着化妆台，直直盯着我瞧，微微一笑，好似自己在状况外：「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还反问我？」
    「难道我该知道你要问什么？」
    「好，我就问你一件事。在你眼中，我这个经纪人就是差，就是不及格对不对？我根本没资格带魔方四，是我让你委屈了，只要你承认，我可以让经理立即换掉我，马上就有一个经歷丰富的经纪人带你们。反正我由始至终注定该做的就是一个小小的助理，全公司的人是这么看我，所以我也不意外你会怎么看我！」我忍不住气粗。
    「我从没这样说。」梁以默收了笑容。
    「你是没说，但你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都在告诉我，我很差！」想起老周连日来对我厉声责骂，我忍不住委屈，「只要做错一件事，先前的努力马上让人抹煞，我的办公桌还是在助理的那一排，连经理也像随时等着我降级，所以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都没替我安排。这都没关係，反正坐在哪也无所谓，因为我就该坐在那，比起其他的经纪人，我连得到自己艺人信赖的能力都没有……」
    「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做，只不过……你就不能再等几天吗？」梁以默难得露出歉疚的表情，微微低下了头。
    「再等几天？我能等，但经理不能等。我不想再过问你跟玫兰，我信你，不过经理要解释，回头我还是会告诉他，那件緋闻是空穴来风。但经理已经不信任我，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会亲自问你。」说完，我再不理会他，转身离开。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你不相信？」梁以默忽然拽回即将离开的我。
    失去重心的我一下子脚滑，猛地往后摔了一跤。正当我脑里就快空白，双眼只看到天花板，突然却有一双大手牢牢揽住我的腰，用力将我带了回来，我的双眼又出现梁以默的大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么用力的，你还好吗？」
    得收惊的我哪有办法一下子就回神，我怔怔望着他，频频喘气。
    「要带你收惊吗？」梁以默暖徐徐的呼吸声一下下飘着我的瀏海，见他露出一副恶作剧的笑容，我心中顿时一股气，用力推开他，「你不知道自己力气很大吗？你要拉我好歹先知会一声吧，就不怕我摔成脑震盪是不是？」
    「我已经道过歉了。」梁以默摊开双手。
    「也让我摔你一次，再道歉，看你接不接受……」我小声发牢骚，拍拍自己衣裳，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要仔细拍掉细菌才行，免得被他传染无趣，「把我拉回来到底要说什么？我已经说了，我信你，既然没什么就算了。」
    「我的事真的让你很为难吗？」
    「不是为难。」我后面吞回肚里那句却是、是百般为难。
    梁以默好一会儿没说话。我真是纳闷，要他跟我解释緋闻的真相有这么困难吗，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管真相如何，再怎么样我也会认命替他收烂摊子。就当我还你八年前对魔方四的诅咒好了。
    「既然我让你这么难做，就当跟你商量好了……我不知道记者拍出来的会是这种照片，其实……其实小任跟玫兰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
    「小任？」我不由得震惊。
    「那天不是只有我跟玫兰，小任他们也在，但记者偏偏只拍我们两个入镜。她的经纪人不管这些，还夸讚玫兰挑我挑得好，为了这件事，玫兰向我道歉好几次，说会向媒体解释。但我想玫兰这几年为了这些不实报导困扰，风评已经很差，就劝她放心，因为我知道你会替我们灭火。」
    「但小芬跟我说，玫兰常常来黏你……」
    「我们跟玫兰是朋友，一块说笑有什么好奇怪，小芬会这么说只是看在週刊这么写，就顺理成章当她是来找我。其实在片场我们都是一块的，我从来没跟她独自说话。我们认识玫兰很久了，她在演艺圈沉浮好几年，始终没有大红，为了小任，也许这档戏就是她最后一次演出，她是不想小任的爸妈看了这些报导有微词。」梁以默重重叹口气。
    「所以，与其让玫兰和小任在媒体面前曝光，让观眾认定她就是为了博人气不择手段的女艺人，还不如让这件事到此为止逐渐淡化？」
    「你想，小任如果也跳出来解释，媒体会怎么评论玫兰，说她周旋在魔方四之间？小任的父母很保守，他进入这个圈子时也受到很大的反对。万幸的是，他父母总算还清楚玫兰与我们的交情，这篇报导不至于让长辈误会。我不知道你会因为这件事受到经理这么多质难，我们不是不想跟你解释，只是想等事情淡了再告诉你，如果因此让你难做，我向你道歉。」
    「我怕更不好办了……」因为太意外，我有些失了神。
    「什么意思？」
    「玫兰的风评不好，不是只有观眾这么想……经理说过，他不希望玫兰跟你们任何一个人有牵连……」我吞吞吐吐。
    「魔方四消声匿跡三年，玫兰一点也不在意，还是坚持陪在小任身边，只要小任说她好，玫兰就好。我们跟她很熟，她不是报导中的那个人，人的本质不是光凭一篇报导就能断定。」
    「你不必跟我争论。我知道，你们不是随随便便跟一个人交心，你们都说她好，我就有理由相信玫兰这个艺人有她存在的优点。毕竟跟她相比，我反而不像她能得到你们十成的信任。总之经理那头我会解释，我只希望这段时间你们低调一点，让我有时间跟经理商量。」
    「如果我的做法让你误解，我真的很抱歉。或许我……我不擅当面对一个人表露信任，但我知道你为我们做了很多，我们没有不信任你。」梁以默又露出歉疚的表情，看来让他对我低声下气很难为似的。
    「但你们也没表现出真的信赖我，起码这件事你们选择了对我隐瞒。回去吧，他们还在等你。」
    我示意梁以默可以走了，他望了我一眼，没多说什么就即离去，我离他身后几步远，从走出电视台那段路一直没跟他攀谈。
    很有默契地，我们同时眼尖地发现狗仔躲在一旁跟拍，我不由自主走他身旁，颇有几分保护的意味，梁以默也发了一计恶狠很的目光瞪着那两个狗仔。我当然不怕他们会拍，毕竟仗着经纪人的身分，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在艺人旁边，何况狗仔应该也没兴致拍我。
    「你的车在哪？」
    「你让他们先走，我当然没车搭了。」
    「好吧，那你等一下，我叫车。」我急忙掏出手机。
    几分鐘后，计程车很快到达，我送他上车，顺道请司机记得开收据。梁以默没关车门，往里挪了一个空位，拍拍椅子：「一块走。」
    「不用，我有骑车。」
    「你先上车就是了。」梁以默很坚持。
    没輒，我只好坐进车里。我请司机先绕一段路，请他叫车行里的其他司机在某个目的地接我们，司机很懂，知道我们大概是在躲狗仔跟拍，还大声保证自己绝对有法子让狗仔跟不到，我和梁以默无奈笑了几声。就这样换了两辆车，老实说，我也不敢篤定狗仔还在不在后头，但花了我这么多车钱，我已没法再忍耐多绕几段路，让司机直接开到梁以默的住宅。
    我本打算送他下车直接回家，但没想到梁以默却开口要我下车，应该说是请，很有礼貌地请我下车。
    「你先上来坐一下，至于你的机车，我会替你牵回来。」
    「又不是很近，就放着好了，反正在停车场也不会被盗，我明天自己会牵。」
    梁以默一副随便我的表情，开了门请我进去。到了他家，我才知道玫兰也在，玫兰望了我几眼，尷尬地笑了笑，随即走到厨房里去，看来这里她很熟。魔方四一见我来，倒是招呼很热情，原来他们正打算吃火锅。
    「你们这些傢伙，吃火锅竟然也不叫我。」
    「心血来潮想吃而已，想叫你，又不好意思让你为了吃这一顿这么远赶来。」魏旭齐笑着搬来一张椅子，临时加插我的座位。
    我不客气坐在餐桌旁，等这几个人弄好火锅让我大快朵颐。玫兰从刚才到现在都没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看到我，总之我已经饿了，纵是天大的事都不能阻止我吃饭。
    玫兰端出最后一盘菜，笑了笑：「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快吃啊。唐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要来，所以准备的不多。你多吃一点，千万别客气，不够吃的话，我再下去买。」
    「不用了，已经很丰盛，够我吃了。」
    「他们很会吃，你要抢快一点才行。」玫兰又笑。
    看来梁以默说的是真话，玫兰在他们之中就像女主人，而他们早习以为常。我原本对玫兰使用緋闻这种手段博人气有些感冒，但看她卸下工作，卸下妆，朴素得就像刚出校园的女生，实在无法再跟电视上浓妆艳抹的她联想在一块，不由得让我悄悄多注意了她几眼。
    她三不五时替任亦方夹菜，自己一碗饭都没吃上几口，像个奴婢伺候大老爷，这种举动看来已自然得连其他人都不觉得有何奇怪，照旧吃自己的饭。对我而言，女人如果对一个男人这么小心翼翼照顾，可见对方在女人心中的份量不小，如果他们彼此是真心的，我也没什么理由阻止。
    任亦方发觉我傻怔怔盯着玫兰，有些尷尬：「沅星，我听阿齐说了，经理因为这件緋闻有些不高兴，而且还责怪你。对不起，我该早点跟你说清楚……」
    「唐小姐，你别怪他们，其实是我不好，我若是保持一点距离，就不会让记者拍到这种照片，也不会害以默成了代罪羔羊。我本打算向媒体解释，但我的经纪人要我别多话，不过我知道你们经理为了这件事不高兴，所以我明天会向记者说清楚，绝对不会让你难做。」玫兰赶忙插嘴。
    「那倒不用，这件緋闻并不严重，风头一过就没什么，经理不高兴也不专指这件事，主要是因为我的处理应对让他感觉不够专业。既然我已经知道真相，回头我向经理解释，相信很快就没事了。」他们都这么夫唱妇随了，我没理由棒打鸳鸯吧。
    「你要向经理坦白这件事？」任亦方看来颇为紧张。
    「你跟玫兰在一起是一回事，但经理肯不肯对外界公开也要由公司评估。虽然经理不阻止你们谈恋爱，不过艺人公开恋情本来就有一定的影响，我必须要让他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公司才能为你们打算。放心，我相信经理不会这么没人情，如果他知道你们是真心在一起，应该不会多番刁难。」
    「当初我们选择不说，是因为京姐严格禁止，那时玫兰才刚出道，她察觉到我们的恋情，就责骂我怎能让小牌艺人缠上。没想到我们消声匿跡三年，换了玫兰闯出知名度，她的经纪人也告诫她别跟过气的艺人沾边。其实感情若跟人气扯上关係，哪还是真心，我们一路陪到现在，早把彼此当成未来的一半，无论将来红不红，都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任亦方紧紧握着玫兰的手，说话之际两人都不忘看着彼此。
    「所以你怕我像京姐一样禁止你们，才不敢跟我说是不是？反正不管经理怎么说，我都会尽力帮你们说好话行了吧。」我笑了笑。
    「只要你不反对，经理会怎么说，我也不怕。」
    「我又不是你妈，哪轮得到我反不反对－－那我是不是可以吃饭了？」我拿起筷子敲了敲碗。
    回去的路上，我思索着该怎么把这件事完整地回覆老周，毕竟他对玫兰的印象并不好。魏旭齐也没打扰我，似乎知道我正盘算怎么向老周公开这件事。许久，我见他没往电视台的方向行驶，赶忙指正：「我的车还在电视台的停车场……」
    「现在很晚了，载你回去牵车，你一个人要骑这么远的路回家我不放心。明天一早我会来载你，你可以陪我们一会儿再回公司。」
    「也好，反正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经理解释。」
    魏旭齐望了我一眼：「经理不是没禁止吗？你就放心跟他说好了。」
    「他是没禁止，但没同意跟玫兰……」
    「什么意思？」
    我简单将老周原本的意思说了，这些话我可不敢当任亦方的面提，「今天跟玫兰说过话，我相信她这个人不错，可惜她在演艺圈的评价不是很好，我要帮他们说好话，就得让经理相信玫兰这个人的性情。」
    「所以说，经纪人带艺人的手法，有时真会影响一个艺人的价值。玫兰的经纪人只要艺人能红，怎么红他才不在意，甚至鼓励艺人博人气可以不择手段。你还记不记得前阵子有个小模，为了想博版面，不惜说谎自己去过大牌艺人的家，还说对方曾与自己在一块。不错，是红了，不过现在那个小模到哪去了？还不是一样消声匿跡。」
    「这种短暂的灿烂一点价值也没有。」我也附和。
    「手法不是没用，要怪就该怪自己一点本事也没有，没法能延续这种灿烂。」
    「我也希望这部新戏一出，魔方四的灿烂能更加耀眼。」
    「你为了我们已经很努力了，我只希望你别将魔方四的成就看得太重，有时红不红真得靠一点运气，总之你为我们争取到的机会，我们不会白白浪费。」
    「你今天很会说话嘛。」我笑了一声。
    魏旭齐耸耸肩，有些无奈：「因为听以默说了一些，知道经理将这件事怪到你头上，我可不想你心中有委屈，不管怎么样，我得替你打打气才行。」
    「听你说话就是中听，如果是以默，我铁定被他气死。」
    「其实以默明白你为我们做的一切，只是他不擅表达而已，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关心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你只知道帮别人说好话，如果你在场，你就知道他多不将我当成经纪人看。」
    「或许他是真的没将你当成经纪人看待……」
    「看吧，你也察觉到了对不对？不是我要抱怨，以默有时真的很不尊重我这个经纪人，不错，我是小你们两岁，那不代表我做事不认真啊，他有必要这么小看我吗？」我听了忍不住拍了魏旭齐一肩头。
    魏旭齐沉默了一阵子，才轻轻说话：「我不是说他小看你，而是……而是也许你在他心中……如果有一天，事情的变化不如我的预料，而我也不想介入对方的心意，也许到那时我会为了维护对方，不得已让自己放弃，你会不会愿意为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听得我一头雾水。
    魏旭齐缓缓开车，好像欲言又止，许久才听他叹了口气：「没什么。」
    魏旭齐忽然断了话头，我也没理由再接续这个话题，毕竟在别人面前说他朋友长短也不好，不管怎么样，艺人就是经纪人的孩子，是好是坏只有自己承担。

 第二十五曲 铺路

    因为临近乐团成名之路，魔方四在剧中的角色「放肆」乐团已开始迈进电视台，以素人身分参加选秀节目。剧组为此借用了电视台节目「功成名就」的选秀摄影棚，让人物在此过五关斩六将，扬名立万。这a棚不仅用来製作大型综艺节目，也号称是素人的星梦舞台，影响力甚至遥及海外，想闯演艺圈的年轻朋友不管四面八方而来，都盼望踏上这里使出十八般武艺、一鸣惊人。几年下来，挖掘了不少富有才华的艺人，这里的摄影棚可大了许多，也浮华许多，彷彿一个小小的演艺圈。
    每次只在周日的电视节目欣赏「功成名就」，看着一个个素人在这舞台累积知名度，不自禁也让我產生魔方四真的在选秀的错觉。剧组为了让新戏更具话题与真实，不惜请来「功成名就」的主持人加持及素人选手友情担纲，但台下的歌迷都是临演。这些素人选手在开录时，还欣喜万分地围着剧中人物签名拍照。我想这对魔方四对这些素人选手都是一个值得回忆的经歷。
    陪着魔方四录影一段时间，看看手錶，我也该回公司向老周覆命。临去之时，玫兰带着担忧的表情望了我几眼，似乎紧张我这趟离开引发的不知是风波还是好事。我举起拳头，用口型说了一句加油，暗暗替她打气，玫兰总算笑了。
    回到公司，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老周的房门，戒慎恐惧地走了进去。老周倒没开口，好整以暇等我主动说明緋闻的真相。我完完整整稟告，还不忘留意老周的神色，每当见他皱眉，我便赶紧加上几句玫兰的好话。
    「这是真的？」
    「听小任说，京姐当年也知道这件事，就因为京姐曾经反对，他们才不敢直接开口向我解释。」我点点头。
    「原来他们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慧京一丁点都没跟我提……」老周皱了眉。
    「经理，这件緋闻说大不大，其实我们也知道，狗仔是如何断章取义，要压下风波很容易，但小任他们就不是这么容易能断。我知道玫兰的风评不是很好，但她以往的那些緋闻大多是空穴来风，风头一过就再没什么发展，可见这里头有极多都是不实的报导。我对她不是很熟，但魔方四都很挺她，他们已经是成年人，哪些人值得交朋友，应当不需要我们在旁提醒，他们自己也能分辨。」
    「你说的是不错，一个人好不好光凭一篇报导作不准，但偏偏传出的是她跟以默的緋闻……要是让小任的感情见光，不就让观眾以为魔方四在争夺一个女艺人？緋闻是能压，观眾喜新厌旧，我本来就不担心风波会持续多久，我只是不希望魔方四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引起反面观感。」
    「经理要是在意这一点，那就只能等这件緋闻的风头过去，让小任他们继续私下来往。我最多只能提醒小任别让恋情曝光了。」我有些失望。
    老周笑了一下：「但你的口气好像有些替他们抱不平……」
    「我只是觉得他们两个彼此都经歷过低潮，魔方四受人注目时，玫兰只是个没名气的新人，因为特色不明显，比不上同期的新人吃香；玫兰努力了几年闯出知名度，又换魔方四消声匿跡。这段时间，他们始终相互扶持，可见这段恋情是受过考验。不论是小任或玫兰，我相信他们并不是为了彼此的知名度哄抬话题。」
    「好，我可以同意让小任光明正大发布恋情，但这点我就要见见你这个经纪人的手段。你要怎么让这段恋情曝光继而达到最有利的价值？」
    望着老周的脸，我沉默了。
    ??
    隔日，魔方四已转外景录影，我默默走近小芬身旁，安静观赏录影的状况。这一幕恰巧是玫兰的主戏，她与女主角罗亚臻在戏中是情敌的身分，二女争夺徐慕风。我不得不说，若不是看过她素顏清秀的模样，她拍戏的妆容真是大老婆人人喊打的小三脸。
    杂志记者忽然出现在我身边，看来这件緋闻他们不问到底是不甘心了。我接过记者递上的名片，是綺丽杂志，能做綺丽杂志的封面人物大多要具有高度话题性或高人气，才能让编辑邀约。他们的风格很时尚，读者群多是白领之流，虽不是专报緋闻的小道週刊，但也会报导演艺圈即时的消息，不过那不到半页的报导，无法满足我想霸佔封面人物的贪心。
    「唐小姐，你身为魔方四的经纪人，不知道能不能跟我们杂志透露一下玫兰与梁以默的緋闻？」
    「我透露的话有什么好处？」我不动声色，心中却颇为高兴这时机来得太恰当。
    那女记者听我这么说，眼睛像镶了鑽石一样亮了起来：「唐小姐真的能透露吗？」
    「除非贵杂志下一期封面与专访可以给我们魔方四，否则我没什么能说。」
    「呃，不如我问一下编辑的意思。」那女记者心花怒放，像已经挖到宝一样，当着我的面拨了电话。不用等她消息，我也听出对话里那杂志编辑的意愿很高。
    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脸，我小小透露了一些：「其实玫兰与魔方四已经认识好几年，据我所知，他们一直都是彼此打气加油的好友，这则緋闻只是『话週刊』捕风捉影，他们两个并不是恋人。」
    那女记者的脸色大为失望，好似我只用少少的一元却买到了价值连城的宝物，我的说法在她耳里根本没有报导的价值：「只有这样？」
    「既然贵杂志有意愿为魔方四做专访，等那天他们将会有更详细的说法，我相信对贵杂志而言，这绝对会是独家。我现阶段能澄清的，就是玫兰与梁以默不是恋人，她与魔方四是相交多年的朋友。」
    「唐小姐的意思，就是专访那天会有真实的消息透露给我们杂志社？」
    「贵杂志的风格一向不错，这也是我选择贵杂志的原因，就算不提那件緋闻的价值，以魔方四现阶段的人气，对你们而言也有不错的销售量。贵杂志不如就等专访那天，为我们魔方四做一下澄清，我相信那时你们能得到的消息绝对比传言来的真实。」
    「既然唐小姐这么说，敝杂志就等专访那天大驾魔方四的光临。」女记者心满意足地离开。
    小芬在旁听了许多，大概不明白我为何改变心意想接受杂志访问，等那女记者一走，就急忙向我探听：「沅星，这件緋闻不是假的吗？等他们专访那天，你要魔方四拿什么说啊？」
    「时机未到，耐心等着看。」我神秘地笑了笑。
    隔日我带着魔方四与mv的导演开会，华容为了魔方四的新专辑早决议先拍摄五首mv，新戏的两首插曲，我主张由戏中的玫兰担任mv女主角，这点我已情商过玫兰的经纪人，他一点也没反对，还为此高兴不已。导演考虑过后，也认为这两首插曲有戏中角色出演能更添几分看头，但他比较争议的是为何男主角不由人气较高的梁以默或魏旭齐担纲，反而要任亦方出演。
    在我坚持之下，导演只好尝试。幸而他两人默契不错，在mv中演出一对小情侣颇为精采，连导演看过毛片，也忍不住讚我大有眼光。我一再请导演多拍出他们深情的模样，希望能让观眾看到他两人之间的火花与契合。
    mv开始在电视台放送的那日，我和老周也在办公室观赏。导演为任亦方拍了两首，可能觉得他与玫兰配合的效果不错，主动询问第三首是否乾脆仍是由他二人上镜。我盘算一下，馀下第四、五首多是节录魔方四签唱会的实况，以此节省製作费，既然导演觉得第三首由他二人上镜更有连贯性，我何乐不为。
    「拍得不错，连我看了也觉得他们两人在镜头前很般配。」老周看过mv，明显满意。
    「我也希望呈现给观眾的是这种感觉，观眾如果习惯了他们以情侣姿态亮相，要公开恋情也不会这么突愕。」
    「不过接下来的更要紧了吧。」
    「我知道，我会循序渐进。」
    得到老周难得的嘉赏，我的信心总算恢復几成。mv如火如荼在电视台放送，吴昶东掛念的两首插曲的热门，自然也为此关注mv的内容。正当我与小芬及公司的不少助理正积极地准备签唱会的事宜，吴昶东也来了电，说是想谈谈那两首插曲mv。我是有些意外，毕竟拍摄mv是唱片公司的事，与电视台没什么关联，但借用了剧中人物，吴昶东不在意就说不过去了，反正我一向知道他求好心切。
    插曲得到观眾的高度询问，吴昶东看来心情很好，「我看过mv了，拍得很好。老实说，华容会请玫兰拍摄我不意外，我比较想知道，你们怎不是用梁以默或魏旭齐。当然那是你们的决定，我没立场说话，所以我只是纯粹想了解，毕竟你也知道，他们人气比较高。」
    「魔方四是一体的，谁演都一样，只要拍摄出来的效果不错就好了。」
    「是没错啦，我也是看了之后，才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挺有火花的。不过那是谁的决定，怎会这么有眼光让任亦方来演，说实话，看了他演出之后，我还真不知道有谁比他更适合。」
    我笑了笑，硬着头皮大胆向他公开真相：「东哥，其实这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跟你说。你应该也知道，前阵子玫兰与以默的緋闻吧。」
    「所以，你们是为了灭火才让任亦方上阵？」吴昶东意会地点头。
    「也不是这样……」我摇摇头，我相信以吴昶东的为人，他还没这么八卦到处说是非，于是简单清楚说明我的用意。
    「原来緋闻是真的，但对象错了。」吴昶东毕竟是老薑，对他来说这只是普通小事件，还不够让他表现出多大的震撼或惊讶。
    「魔方四在歌坛已经小有成果，经理也知道这是必经之路，艺人也是人，所以他不排斥这段恋情公开。我和经理商量过，碍于玫兰的负面印象不少，在圈子里素有发电机之称，他不希望魔方四也成了观眾眼中那个逃不出玫兰手掌心的男艺人。」
    「玫兰的形象如何该由她经纪人伤脑筋，你们何必这么麻烦。」吴昶东忍不住插嘴。
    「玫兰私下的为人我虽然不熟悉，但魔方四个个都说她好，他们认识这么久，应当能充分了解一个人真正的本性，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魔方四为她说的好话。况且据我了解，他们两个彼此是认真的，我花脑筋公开这段恋情，不只是为了魔方四而已，主要还是因为小任的父母对玫兰已有微词，我不在意观眾如何看待这段感情，只想帮小任减少一些他与父母间可能会因玫兰產生的摩擦，要不然我大可找间杂志社公开就行了。」我叹了口气。
    「魔方四有你，真是他们的福气，演艺圈如果多几个像你一样的人替艺人打算，而不是只以利益为先，也许就能减少许多艺人长年下来累积的辛酸与苦闷。我和玫兰合作过几次，那些緋闻有不少在我剧组发生，我也不能撇得一乾二净，老实说，有些緋闻的确是为戏宣传。」吴昶东顿了顿，又继续说：「今天找你来，除了mv的事，主要是告诉你，新戏目前已有十五集的存量，上头知道魔方四已先一步炒热插曲，所以决定趁势上档，没有意外，一个月后就会接档。换句话说，魔方四可能要辛苦一点，未来不只是宣传专辑，还得配合剧组宣传新戏。」
    「这消息不错，魔方四能持续露脸对他们提升知名度大有帮助，我也希望能早些看到魔方四在戏里的表现。」
    「那你们可要保持精力了，目前才录製好十五集，未来还有十五集得赶，我个人对这部戏可是下足精神，希望魔方四别让我失望。」
    「东哥，你放心，魔方四的皮我会鞭紧的。」
    接下来，我和助理及宣传马不停蹄带着魔方四从南到北走签唱会，还选在台北与高雄两大首都的签唱会邀来玫兰做嘉宾，与魔方四合唱新戏的两首插曲。为了加深观眾对任亦方与玫兰的情侣印象，我让他二人手挽着手情深款款地公开在观眾面前，好高调地做足噱头。歌迷在台下连连尖叫，我明白mv中的音乐故事连带影响歌迷盼望他们以情侣姿态出现－－虽然他们还蒙在鼓里，但总算得到一些我想要的反应。
    玫兰应邀担任嘉宾的消息传到其他签唱会场地，不少他地歌迷反应为何没有玫兰，只独厚台北与高雄两场，主持人好伤脑筋，脣齿打结地向激动的歌迷解释。会后，主持人忍不住向我抱怨，我只得绞尽脑汁编好说词，好让下一场的主持人能从容应付。
    不过緋闻还没过去，我高调邀来玫兰做魔方四签唱会嘉宾，话週刊又自己编了故事，说梁以默爱屋及乌，藉新专辑发售之便哄抬『新女友』玫兰的声势。我一笑置之，将话週刊丢在一旁，因为很快地，我就要反驳这个不实传言。綺丽杂志的主编打了电话过来邀约，履诺那日答应邀魔方四的专访，定好访问日期。
    没想到电话一断，立时又响，是玫兰。
    我匆匆下楼，赶赴玫兰的约会。她坐在咖啡屋中，望见我来，欣喜地朝我挥挥手，身旁还有几个陌生人，看来是前来请她签名的影迷，得到签名后就散去。
    我才刚坐下来，玫兰就开口了：「唐小姐，你别见外，我自做主张替你点了咖啡，我听小任提过，你一向爱喝卡布奇诺，所以我就点了。」
    「一坐下来马上就有咖啡喝，我开心都来不及了。你别喊我唐小姐，叫我沅星就好。」
    我的笑容好似替她打了气，她轻轻呼了口气，也笑：「那我就跟小任一样喊你沅星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想亲自谢谢你。」
    「谢谢我？」
    玫兰微微笑：「我很羡慕魔方四有你这个经纪人在打理，他们低潮的时候，小任很不开心，常常有放弃的念头，还要我别再理会他……但我知道他很想完成梦想。那段时间我们争执不少，我甚至劝他离开星龙，去别的经纪公司重新开始，不过你也知道，他们那时还绑着合约。你的名字从一开始我就听过了，从对你的不信任到放心把自己交给你，每一个阶段，我都听小任聊起，我也跟着他们渐渐熟悉你，除了我之外，你是第二个最让他放心的人。只有这一次，他们不敢向你解释，但不是因为他们不相信你，而是因为我，你应该能体谅吧。」
    「我明白。」
    「我自己也担心，担心你好不容易为魔方四舖好的路会因为我而破坏，我有自知之明。这几年在演艺圈的名声不好，那些緋闻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让观眾忘记，他们甚至称我是发电机，为戏宣传时，週刊还是评论又哪一个男艺人要栽在我手上。所以我好羡慕魔方四，我刚出道时什么都不懂，信了经纪人对我说的那一套，要红就要博版面。闹出緋闻时佔了版面，我初时还欣欣自喜，以为这就是红了，但没多久我就发现，这根本不能为我得到任何价值，我只成了观眾眼中空有美貌的艺人。很多緋闻是不请自来，似乎只要我跟某个男艺人聊聊天，媒体就会自动替我爆料，久而久之，我跟緋闻就分不开了。」

 第二十六曲 见光

    听玫兰说了一串，我越加体会小任在她心中有多重要，可惜她像沾锅一样，即便想躲週刊就是不放过她。是真是假对狗仔而言他们才不在意，玫兰一开始让他们食随知味，他们就越发想从玫兰身上得到话题，纵使玫兰根本没做什么事。我有些明白魔方四为何这么努力想保护她。
    「对不起，一见面就跟你抱怨个没完……」她似乎察觉自己话多，顿时笑得尷尬。
    「不会啦，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喜欢听。」
    「你人真好。如果我向经纪人抱怨，他只会骂我一天到晚胡思乱想，还说我现在有戏可演就该酬神还愿，演艺圈有多少人想露脸都没机会。虽然我只是想向他表达想凭自己的努力在演艺圈闯出成就，不想再靠这种方式博人气，但他总是没时间跟我沟通。」
    「你现在已经是个知名度不错的女演员，只要你坚持自己的想法，总有一天能让观眾发现你的转变。」
    「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已打算退出演艺圈了。」玫兰淡淡笑着。
    「是为了小任吗？」虽然我听梁以默提过，但从当事人口中得到证实，还是免不了讶异。
    「很多方面的考量，小任只是原因之一。他父亲是教师，当初小任进入演艺圈受到很大的反对，我不能再让小任因为我而烦恼，所以不想以艺人身分去拜访他父母。再来我对这圈子的假象也看透了，虽然我当初进这圈子也是怀抱着梦想，但我知道不是人人都有这机运，我也不可能为自己赢来一尊影后的奖盃，与其如此，不如趁年轻转换跑道，为自己再设第二个梦想。」
    「你真的不想再试试？我听你的语气，似乎你自己也很捨不得……」
    「每个人都有梦想，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实践，我只是想在失望来临前，提早为自己打算，况且能看到魔方四东山再起，我已经很高兴了。当初我还鞭策自己一定要成为像张曼珠那样的影后，不过小任在我心中更重要，我可以为了他去找寻第二梦。」
    「也许你只差临门一脚，这么轻易放弃总是有点可惜。」我忍不住叹息。
    其实在梁以默緋闻爆发之后，我特地去找了玫兰的资料背景，想知道这个女人当初到底是怎么进演艺圈的。艺校毕业的她算是科班出身，虽说长得不错，但当时的她始终少了点运气，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学长姐或同学一个个提早入演艺圈发展。她没放弃，争取一个个跑龙套的机会，从只有几秒闪过的路人到现在，都可以看出她是真心喜爱这份工作。一个对工作拥有真心的人，要放弃并不是这么容易，玫兰下这个决定我知道那是很困难的，也知道她对自己不红不黑的演艺成绩多少有点沮丧。
    玫兰掩不住落寞，但仍挤出笑容：「最后一部戏能与魔方四合作，就像为我这短暂的艺人生涯做了一个完美的结束，我不觉得可惜。况且说到这，我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恐怕我又如出一辙只能演个专门破怀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我在新戏的角色有了转变都是你的功劳。」
    「什么意思？」我听了很糊涂。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那天吴製作约我见面，说是想修正一下我的角色发展，他说是看了魔方四的mv而產生的想法，认为这人物的转变应该更能吸引观眾。」
    「什么转变？」我更加一头雾水。
    「本来我的角色是与罗亚臻争夺徐慕风，最后失望离去，然后就没我的戏份，这你应该知道。」我点点头，表示我很清楚剧情大纲。「吴製作做了修改，他说他看了mv之后，发现里头的故事正缺一个合，他想在新戏中补足这个合，由此吸引观眾耐心等候这个完美的ending。于是决定增加我与小任的感情支线。」
    「你是说吴製作想利用华容想出的音乐故事，将结局编在新戏里？」
    玫兰点头一笑：「对。」
    「啊，好奸诈。」我失声一叫，忍不住与玫兰一道笑了出来。
    「果然薑是老的辣，这么卑鄙的点子只有他想得出。我还真迫不及待想看看他到底要怎么掰出这个故事。」
    「对、对、对，你现在的反应就像吴製作那天跟我说的一样，他就是要让观眾迫不及待想知道结局。」玫兰忍不住拍手大笑。
    「玫兰，吴製作跟你透露了没有，你先让我满足一点嘛。」我不得不佩服。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看到后面的剧本，最新一集的剧本还是在我绕着徐慕风打转的情节，一点蛛丝马跡也没有。别说你了，我自己也想知道，不过吴製作却说的不多，好像当我是观眾那样－－欲知结局，请待下回分晓。真会吊人胃口。」玫兰摇摇头。
    我哼了一声：「我看他八成是编不出故事才没说吧。」
    玫兰忍不住笑了，经过长谈，我们彼此熟悉更多，过了一会儿，她的神色微微正经，「真的很谢谢你，我知道你为我跟小任做了很多，有你在他身边安排，即使我不在演艺圈，我也不会担心。」
    「你真的仔细考虑过了？」
    玫兰点点头：「我的合约只剩半年，退出演艺圈的事还没跟经纪人提，我知道他有意续约，所以我不想多生枝节，只要等合约结束，我会立即向媒体宣布要退出演艺圈。沅星，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别将这件事透露给我的经纪人，我怕他知道了又会逼我答应。」
    「小任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不只是我，对他而言也是大事，所以我们商量过。他是个很体贴的人，难免自责我为他放弃梦想，虽然我劝了不下百次，这件事我是审慎过多方面的考量，原因不光是他，但他总觉得对不起我。」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的爱情很闪啦。」我嘖了几声。
    玫兰摀嘴窃笑：「你羡慕不会去交一个吗？」
    「你要我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啊？」
    「明明就有现成的啊。」
    我忍不住打了一下玫兰的手臂，「原来你也这么三八！」
    「三八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要不然怎么让男人又爱又恨。」
    女人的天性可不只三八而已，还有三姑六婆的本能，不一会儿我们相偕离开咖啡屋，嘻嘻哈哈去逛街。男人有混熟的本事，我们女人也不含糊，只要聊对话题，一样熟得连对方祖宗十八代都能挖出来。一整个下午，在玫兰专业时尚的眼光下，我不由得掏出钱替自己买衣服跟化妆品，她说得实在，人靠衣装，我没替自己打扮出一点专业，很容易让别人小看我。就这样，她自愿担起我的时尚顾问，还约好几天后教我怎么化妆。
    ??
    几天后，魔方四前去綺丽杂志拍封面，接受访问，我迟迟还没现身。玫兰在我家中，自做主张打开我的衣柜，丢出一件件她觉得碍眼的衣服在床上，嫌弃地连连摇头。幸好那天和她去逛街买了些衣服，否则我真不知道她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五顏六色，好像麵粉一样盖在脸上的粉底让我的皮肤快要窒息，我不自在地想拿湿纸巾抹掉，玫兰立即重重打了一下我的手背：「你想干嘛，我还没化完妆。」
    「太浓了啦，我又不是艺人，而且又不是我要拍封面。」
    「这妆已经是最淡的了，如果上电视，整个光打在脸上，电视机前的观眾会以为你没化妆呢。你就放心交给我，我知道怎么替你化出衬托你身分的妆……你到底相不相信我，再不快点，你就要迟到了。」
    「好啦，我相信你。」
    无法违逆玫兰的意思，我索性当自己是待宰羔羊，闭起眼睛安分地让她化妆。过了一会儿，她拔下我的发圈，示意我站在她面前。我有些无法相信镜中的人会是我，换下我惯穿的t恤和牛仔裤，摘下我一直绑着马尾的发带，好像是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在镜中吃惊。衣服是玫兰挑的，鞋子是玫兰选的，妆也是玫兰化的，现在似乎连我都不是自己。
    玫兰瞧了许久似乎还是不满意，果不其然：「大致不错，就是头发来不及弄……没关係，幸好你五官很立体，还是能吸引别人只专注看你脸蛋，就这么一点瑕疵应该不足以让人挑剔。」
    「已经很好了，我很满意了。」
    「幸好你不是艺人，要不然听到你这句话，你的经纪人肯定会骂死你。好了，我们赶紧出发，都是因为你，我也快迟到了，快走吧。」玫兰用手指戳戳我的脑袋。
    她开车送我来到綺丽杂志那栋大楼门前，还不忘替我加油几句，又不是要去参加选美，有什么好加油的，我没劲地驳斥。玫兰嘘了我几声，赶着我进去，自己也开车走了。
    我向总机自报身分，还没递出名片，总机小姐就知道我是魔方四的经纪人，毫无怀疑，领着我走向会议室。她很客气，好像当我是前来巡视的女王，让我有些不适应。记得以往每当递出名片，总要接受几眼旁人不相信的目光，看来这就是玫兰说的人要衣装吧。
    总机小姐打开了会议室，我快速走了进去，魔方四已在里头。他们看我的目光很奇怪，魏旭齐甚至惊讶地站了起来。我不过只是稍微化了妆，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不用介绍我也猜到了，这位一定就是魔方四的经纪人唐沅星小姐吧。」原本背对我的男人转过了身站起来，很用力地跟我握手。我接过他递上的名片，原来他是綺丽杂志的主编，林鸿光，看来四十多岁，可能在这时尚的圈子里，他的打扮也很时髦，彷彿另一个老周。
    「唐小姐很会打扮，衣着简单又不失独特，很有味道，看来唐小姐也是个富有品味的人吧。不过你的头发若是能烫捲，修饰一下，看起来会更好。」
    玫兰只防了寻常百姓，可没防到在这圈子打滚的人，我的妆容根本逃不过待在时尚界许久的林鸿光眼里，我尷尬笑了笑：「我其实不会打扮，也没什么时尚的品味，我这一身都是朋友打理的。」
    「你那位朋友一定很清楚你的特色。」林鸿光笑了几声，请我一道入座，我心里也暗暗感谢玫兰，听他又道：「我们才聊了一些，魔方四说要等你来才肯接受访问，看来他们很在意自己回答的问题是不是能得到你这经纪人的同意。你先看一下，这是我们杂志想访问的题目，如果你没异议，那么我们就开始了。」
    「林先生要亲自访问？」我有些诧异。
    「当然不是，会有撰文记者来做访问，我只是礼貌性先来和各位打招呼，顺道熟悉一下。那你们先坐一下，想想要怎么回答，他很快就到，至于底下的行程我已向魔方四解说，访问完，会有助理请你们到摄影棚拍照。」
    我点头笑笑，目送林鸿光离开。
    林鸿光一走，会议室像菜市场一样开始喧闹，魔方四围着我问长问短，连一向不动如山的梁以默也忍不住劈头就问：「你干麻弄成这样？」
    「我打扮一下有什么不对？」我低头瞧瞧自己。
    「这样很好啊，难得打扮一下，偶而也要有点女人味，不要老是像男人婆一样……」钟明抢着插嘴。
    「你说谁是男人婆？」我斜眼瞪了钟明一眼。钟明吐吐舌头，随便指天指地，就是不敢指我。
    等了几分鐘，一个男记者就匆匆前来，与我们寒喧开了，他还没动笔录音，摆着一副和善的面容，好像当自己是我们久未见面的朋友廝混。过了一会儿，他正襟危坐，表情总算正经，逐题开始访问，组团缘由、影响自己最深的事、面对爱情的态度或学生时期的生活等等，好像百题测试。访问途中，那男记者不时会插上几句笑话哄我们开心，场面很轻松，魔方四也让他开了话匣子，回答的话越来越多，甚至抢着发言。
    「魔方四的感情真好，我访问过不少团体，合不合我是一眼就看穿，儘管在观眾面前装得感情不错，但私下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感情好也是一直磨合来的，我们组团这么多年，争执的次数不会比别人少，但我们一直都有共识，不论争执多兇都不能忘了彼此心中的梦想。因为这个梦想，我们能撇开对彼此的不满，能心平气和沟通，将问题理性解决，我想这是我们魔方四一直以来除了梦想之外得到的最大收穫。」魏旭齐开心回答。
    男记者笑了笑，他问了许久，终于问到艺人最忌讳也最让观眾想知道的问题：「接下来我的问题就比较尷尬了，我想请问梁先生，你和玫兰之间的緋闻是如话週刊所报导的那样真实吗？」
    梁以默收起笑容：「玫兰是个很努力的艺人，她刚出道时魔方四就认识她了，这些年来我们的交情一直不错。话週刊只是误导观眾，当天的情况并不是如报导一样，只是虚构编造。为了这一点玫兰也很困扰，我倒没什么，但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这种报导对她来说并不友善，所以我希望贵杂志能替我们澄清这一点。」
    「听你这么说，其实你也很保护她……我不客气想问，你跟玫兰往后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玫兰是魔方四的朋友，是个很难得、能彼此共同打气的朋友，我们很珍惜这段友谊，所以绝不可能跨出这条界线。」
    「男女之间总是有些化学效应，魔方四认识玫兰这么久，能做朋友到现在，那表示你们对她一定有相当程度的好感对吧。还是说，其他三位对玫兰有不同的看法？」那男记者似乎听到不是想得到的消息有些不满足，努力想套出玫兰与魔方四任何其中一个人的关係有没有不寻常，加码又问。
    梁以默低头微笑，不准备回答问题，看着任亦方坐立难安，我微微点头，鼓励他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緋闻的关係，观眾误解了玫兰这个艺人……」任亦方开口回答，记者连忙转头望向他，一脸心急，「魔方四认识她好几年，我们很了解她私下的为人，就如以默所说，她是个很难得的朋友，我们能认识她很幸运。魔方四低潮的时候，也多亏她时时替我们鼓励加油，这样好的女孩子，没有一个男人不会动心……」
    「任先生觉得玫兰是个值得交往的女孩子，是这意思吗？」
    「她真的很好，我个人对她始终存着不错的好感……」任亦方露出靦腆的神色。
    「任先生有打算追求玫兰吗？」那男记者的眼睛都亮了。
    任亦方看看我、看看魔方四，笑了一下：「有机会的话……不过我不能自作主张，公司有考量，我也得顾全女方的感受，当朋友这么久不能不先了解一下她的心思。我只能说，我不排斥这段感情发展的可能性。」
    「这倒是个新鲜的话题。那任先生有没有先考虑过梁先生，或许他也有意思……」男记者笑了几声。我心中暗暗发笑，难不成他还想写什么争夺女人的文章吗？
    「我真的只当玫兰是朋友，这点请你一定要替我澄清。」梁以默摆摆手，很正经地回答。
    「好，其实这样就够了，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就以此撰文了。」
    我清了几声喉咙，为这访问作了结束：「很谢谢贵杂志今天邀请魔方四来作访问，有关这件緋闻就请你替魔方四澄清。至于任亦方先生的话，我个人代表公司也传达了意思，魔方四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我们对旗下艺人一直有多方面的规划，他们毕竟不是刚出道的偶像艺人，往后的人生我们也希望他们能积极争取。拥有正确的爱情观念一样可以带给社会正面的影响，我们很希望魔方四能带给时下青少年朋友一个健康的爱情态度，这才是作为艺人替这个社会该担负的责任之一。」
    男记者点了点头，访问也告结束。他领着我们来到摄影棚拍照，连换了四组服装，全是由代言的服饰公司提供。

 第二十七曲 亮眼成绩

    半个月后綺丽杂志出刊，我带着热腾腾刚出炉的杂志火速呈给老周，他看了许久，内容段落逐字逐句反覆检查，似乎想找到一个对于魔方四不利的字来，好一会儿才合上杂志。
    「封面文案下得不错……多年沉淀一举爆红的摇滚团体，积极完成梦想，拥有健康的爱情态度……封面照也拍得好。我看过内容，记者写得很客气，尤其是这一句副标我很满意『緋闻不影响魔方四与玫兰的友情』。任亦方大方表示对玫兰的好感，这第三句副标，玫兰的经纪人有没有向你询问？」
    「没有，但我比较关心读者的看法，出刊之后很留意社群与讨论版的发言。」
    「那歌迷看法如何？」
    「可能因为mv的影响，他们的情侣印象或多或少已经改变不少歌迷的看法，虽然版上还是有些反对言论，但乐见其成的歌迷还是佔大多数。相信下礼拜新戏上档，杂志的文章应该能提高不少收视。而且我听说吴製作那里已修改玫兰的人物设定，这对小任公开恋情是一大助益。」
    「吴製作这一手可是老天爷带来的礼物，虽然他是为新戏筹谋，但不可讳言这对小任是个很好的帮助。我知道玫兰还为此人气涨了不少，你这做法是双赢，干得不错。比起草率随便找间杂志社公开恋情，用心深耕任亦方的形象，才能为这个艺人加分。魔方四如果个个都有属于自己的粉丝，而不是光靠以默，成就才会更大，路才会走得更长远。这些日子你学到很多，只要仔细思考，危机也能变成转机。」老周似乎很满意，笑得合不拢嘴。
    「自从当了魔方四的经纪人，与这么多艺人交流，深深知道作为艺人有无法告知的苦处，若连我们都不能替艺人解决，难怪艺人会出乱。我只是想起经理的话，掌握艺人的动静不是只有干涉言行而已，也要知道事件背后的真相，才能想好法子解决。」
    「你成为魔方四的经纪人，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成长，所以我也要改变态度，不会一味只当你的导师，何况也不可能永远在这个位置给你建言，总有一天你会处理更多艺人至栽培后辈。」
    「我会继续努力。现在时间不早我得去华容一趟，先离开了。」我微微鞠躬，打算退出办公室，老周忽然问道：「你最近怎么又没化妆？」
    「那天只是心血来潮化了点妆，没必要每天都化妆吧？」我怔了怔。
    「是没必要，不过那天你的打扮很好，经纪人的形象也加深不少，如果可以我比较希望你能包装一下增加专业印象。你可以尝试改变，这样对工作也有帮助，试试看吧。」
    想起方慧京每回出现都是一身套装与高跟鞋，头发整齐地盘起来，形象一丝不苟，走在路上不认识的人见了她都会闪到一旁。她看起来就像社会的顶级菁英份子，我还在助理时期跟过她几回，的确从别人脸上见到不敢漠视她的神情，也许不只艺人，我也应该要包装了。
    ??
    魔方四开始投入剧组的宣传工作，与罗亚臻进行第一波的宣传。因为任亦方在杂志的内容大方表示对玫兰的好感，成了在场记者追逐的焦点话题，这回我不准他再多说什么，以免过度混淆焦点。不过闪光灯依旧在他脸上闪个不停，身为女主角的罗亚臻彷彿人肉佈景，记者追问玫兰为何没到场似乎还比较有兴致，都想拍几组他两人的的合照交差。
    同时期玫兰与徐慕风在他地宣传，我从新闻上瞧见记者对玫兰的追逐。面对这话题，玫兰只有简短一句「任亦方是个不错的人」，留给记者无限猜测。当然这是我和她的经纪人商量好的说辞，虽然对方浑然不知这一切都是真的，或者说他根本只想见到玫兰再度上版面，是真是假他不在意。
    新戏接档，我耐心等候吴昶东来电告知昨晚的收视率，一方面仍和助理策划华容安排的新辑演唱会。同时因为专辑销售极好，华容紧急开会商议火速改版，进行第二波的销售，魔方四这阵子的新闻简直出乎预料的多。华容打算续拍两首mv，李培元前来和我商量，希望这两首mv女主角能由李心妍担纲，我当然没有异议。
    小芬终于兴冲冲跑来，拿着刚出炉的收视率调查表，从门口就大声欢呼：「7.1%！7.1%！」我惊喜地站了起来，老周听闻叫声也从办公室衝了出来，我们同时间奔到小芬面前，又喜又疑地细看。
    「竟然打败了偶像剧女王的『那一天，我们曾拥有的爱』……还有、还有也打败从大萤幕转战小萤屏的影帝加持的『无花果』。『摇滚梦情人』是同时段的冠军，是冠军！」我忍不住开心地大叫。
    「不简单，每一个时段都大赢，这不是观眾随性观看而已，是锁台了，即使广告期间，观眾也不肯转台。开播第一集就有这么好的成绩，真是不容易。」老周比我镇定多了，但从他脸上依然看得出开心。
    手机顿时响起，我连忙返回桌前接听，是吴昶东打来报喜，电话那一头的他笑得连说什么话都不清楚。我激动掛了电话，还不敢相信魔方四第一回跨足戏剧就有这么好的成绩时，却听到一阵暴雷的鼓掌声，公司的人都站了起来对我拍手。
    我好像成了打胜仗凯旋归来的英雄，听着人人对我道恭喜，心中却开心、感动地说不出话。
    隔天，影剧版的头条写着『摇滚梦情人』收视大捷，成了歷来偶像剧开播创下高收视的第三位，新闻也强烈播放偶像剧大战的消息。电视台专属的娱乐新闻完整一个小时都在播放『摇滚梦情人』录製特集，明显要勾引其他偶像剧迷追看。
    我上网观看电视台的讨论版，观眾普遍反应不错，耐不住要熬一个礼拜才能欣赏的言论也不少，魔方四的演技也在观眾的品评当中，更少不了玫兰的粉丝大声疾呼别再接演第三者的角色。不只是我，电视台也很关注观眾的反应，在社群与观眾互动的情况频繁，诚意释出不少剧照。
    老周走到我桌边，轻轻敲了几下办公墙，将专注上网的我给勾了回来：「恭喜你。」
    「这是魔方四努力得来的成果，我并没出什么力。」
    老周很少走出办公室在大家面前夸讚员工，在我印象中，除了前三大王牌之外，他这种举动算来屈指可数，这说明了他心中的欣喜。他看看周遭，朗声对我也像对其他人宣布：「你坐在这里与前来洽谈工作的人商量事宜，对他们总有些不够尊重。过几日我让助理整理好慧京的办公室，以后你就在那里做事吧。」
    大家都听见了，意外地，我没从他们脸上瞧见任何一丝丝不屑，好似这是我该得到的嘉冕。
    「经理，其实我不介意能坐哪里……」
    「这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而是门面。我不希望留给任何一个客户，星龙的经纪人是助理小妹的印象，这是一种威势，连带的也会让前来的客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陈品安在我旁边急急点头，暗示我该接受。
    「我知道了，过几天我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就会搬进去。」
    「继续努力。」老周说完，人就走了。
    「太棒了，晚上我们去庆祝庆祝怎么样？」目送老周返回办公室后，陈品安顿时跳了起来，用着带内劲的掌力重重拍了一下我后背。
    「才第一集的收视而已，至少也要等两三集后，收视群稳固才准吧。」
    「谁说是帮你庆祝，是帮我、帮我！」陈品安指指自己的鼻子。
    「你有什么好事要庆祝？」我睁大眼睛。
    「经理早上的时候找我谈，说是要将公司刚签入的一位新人交给我打理，也就是我是经纪人了！我们终于熬出头了，所以一定要庆祝。」她开心地抓着我的手，双脚跳个不停。
    「真的啊？」我惊喜不已。
    「当然是真的，所以今天晚上你要好好帮我庆祝。我已经想好了，把小芬、阿宏，还有魔方四一块邀来，地方我来找。你也可以带你的朋友去，不过不能抢了我的锋头。」陈品安笑得花枝乱颤。
    「好，我这就约人。」
    出乎意料，满满一间包厢都是人，陈品安不过吆喝一声，几乎全公司的助理都来替她庆祝，她的好人缘真不是盖的。李心妍也嚷着要一块来，我当然不会错过她，玫兰则是珊珊来迟，据说是为了躲狗仔才迟到。我则带了那两个专门让我出洋相的死党，这么一坐，连服务生搬来十张矮凳都不够瞧，喧哗震天。
    老周意外出席，以陈品安的性格是不会邀请上头让一干人玩得不自在，不过助理们一传十、十传百，所以逃不过老周的耳里。老周半开玩笑地埋怨陈品安怎么没邀请他，陈品安哪敢拒绝，话头一转就约了。老周明白自己高高在上的身分会让底下的人不尽兴，一到现场随即当眾宣佈，今晚所有费用全由他买单，乐得大伙将满满一瓶洋酒放在他面前，没让他躺着出去不甘心。
    不过老周在圈子打滚了这么久，区区一瓶洋酒哪击得倒他，大伙想灌醉他的阴谋诡计反而让许多人开始丑态百出。陈品安已经红着一张脸，抓着我的手表演所谓的多愁善感，又哭又笑地述说自己的心路歷程；小芬衝去厕所呕吐不知是第几回了；钟明则是大秀自己舞艺，不论什么歌，他都要抢先站在台前秀一段，我们嘲笑那是醉拳；玫兰与任亦方让大伙逼迫，当场来段贴面舞。至于老周，他一晚上不知到底打电话给谁，带着浓厚的酒意神情哀伤地嘰喳个没完。
    「沅星，唱歌、唱歌！」钟明拿着筷子敲碗，满口醉话鼓譟。
    「你想再多做几次恶梦啊。」我瞪着他，真的很欠揍，没事拱出我的死穴干嘛。
    「你想死，我还不想死欸！你们知不知道，有一年同学会，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也逼沅星唱歌，当晚三分之二的人听完就找藉口离开了，苦得剩下来的我们只得负担这么多费用。」林语霈捏了一下钟明，彷彿埋怨他将眾人推入地狱。
    「钟明不会死，你才死定了，你有必要掀出我的糗事吗？」我恨不得掐死林语霈。
    「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这是一种危险的举动嘛。」林语霈低声辩解，一副我误解她好意的样子，岂知老周忽然递出麦克风，极有兴致：「你的歌声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不过我还没听过，我要听！」
    「我不要唱啦。」我苦着脸哀求。
    老周不管，用力拉起魏旭齐，逼他前去点那一首我闯出名声的歌。没办法，我只好再献丑一次，五音不全的歌声顿时让眾人彷彿惊醒过来。
    「天啊，我听不下去了！」林语霈摀着耳朵，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么难听的歌，我还不苦吗？」陈品安又哭了。难不成我的歌声为她苦涩的人生又再记上一笔？
    「仔细听完，沅星的声音扣掉五音不全，再扣掉她时常断气，最后再扣除她像小朋友的嗓音，其实还是蛮好听的……」老周带着专业的表情评论。
    「那根本只有呼吸声可以听了嘛！」我要上诉啦，眾人大笑。
    不过他们纯粹拿我逗乐，我没真的放在心上，开心就好，但麦克风此后就不再传到我手上了。
    随着时间越晚，大家的体力越少，不少人纷纷倒下。梁以默在我身边不断呼气试图保持清醒，酒意蒸得他脸上的红连昏暗的房间也遮不住；魏旭齐靠在任亦方的肩膀睡了，可怜的他另一边的肩膀还有玫兰靠着，像一尊神像动弹不得；钟明又不知与林语霈交头接耳说什么，旁若无人笑个不停；陈品安抱着顏若佳当无尾熊，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睡着了。只有部分的人还在玩乐。
    李心妍推开不醒人事的魏旭齐，一屁股坐来我身边，幽幽说着在李培元管理下的感觉，仍是一意求我当她的经纪人。我只好不断安抚有些喝醉的她。但李心妍说得很委屈，声音之大引来梁以默也忍不住凑一脚。我连忙按紧她的嘴巴，瞧了几眼老周，幸好他又在讲电话，没注意李心妍说什么。
    「元哥做事虽然很严，但他是为了你好……」梁以默客观地评估。
    「我知道元哥很严，所以也很配合他的安排，不过有必要一再说起我那时的经歷吗？我是糊涂，没仔细看清楚就签下那种合约，所以我很认真报答公司了啊。干嘛要把自己形容成是我的恩人，是他带我脱离那种情况，明明这一切都是沅星姐的功劳。要不是不想让沅星姐为难，我才不会答应让他当我的经纪人。」
    我紧紧靠着沙发，看着这两人在我身前凑头正经地讨论，好像我是照明灯似地不存在。我暗暗耸耸肩，由着他们说长道短，认份帮他们把风，监视老周有没有注意这里。幸好后来李心妍被人抓去唱歌喝酒，我的耳朵才清静些。
    「毕竟还是小女生，一点不满意总是可以当成大事。当年我们魔方四受的委屈，要是她恐怕就呼天喊地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意，梁以默难得在我身边这么轻易说出自己的感觉。
    「你还好吗，要不要喝点茶醒醒酒？」我望着他脸上的红。
    「对不起，其实你骂得没错。但我不是不愿意你当我们的经纪人，只是……只是觉得这份工作对你来说好像太重。你不比京姐这么咄咄逼人，也不比她敢这么大胆得罪人，应该是我们要保护你，而不是由你站在我们前头抢先衝锋陷阵……」梁以默摇摇头，酒精味从鼻下呼了出来，酒意好像把他的话匣子给打开了。
    「你先喝点茶。」听着梁以默头一回在我面前示软，我感到很不习惯，急急唤人拿茶过来，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让人轮番敬酒的他，今天看来很难保持理智的一面。
    「谢谢你，我没想到你会为小任做这么多，早知如此，我该放心和你商量这件事。」梁以默忽然握着我的手，重重道谢，「说来也是我的臭脾气，总难信任一个人，即使我知道不管如何，你都会想尽办法处理好这件事，但我还是不敢让你知道，你一定很讨厌我吧。」
    「你先喝点茶再说。」我挣脱他的手，拿起茶杯凑到他唇边，没理会他的醉话连篇。
    梁以默听话喝完，我不知道茶会不会和酒精衝到，只是他喝完了，不知为何竟靠在我肩头闭眼。身旁的人一个个像骨牌一样倒了下去，也没空位能让他躺着，我动也不敢动，只得当自己是大树。他身上的香味掺着酒精传到我鼻子里，那么一刻让我觉得，魔方四身为艺人面对着的无可奈何。我望着他的脸几眼，心中却想，梁以默这种个性闯荡演艺圈，期间到底遇着多少无可奈何的事，或许他的冷漠只是强装出来的坚强。
    包厢的门忽然被打开，服务生请进一个人，让我不由得张大嘴巴。方慧京面无表情踏着高跟鞋进来，看着混乱不堪的房间，不顾眾人在场责怪老周：「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分，跟着大家喝成这样像话吗？」
    「这么晚过来还不如不要来！大伙都在开心，你一进来大呼小叫就像话吗？」老周一脸像闯了祸的孩子，听她这样骂，明显也不高兴。
    「京姐放心，经理没喝多少，这里都是以往的同事，你也一块玩啊。」我赶忙开口圆场。眾人哪敢唱歌，场面顿时冷了下来。梁以默听闻吵杂，也从我肩头清醒坐正。
    「我每天有这么多事要忙，能像你这样玩吗？」方慧京铁青着脸，骂完我转头又骂老周：「你到底走不走？我一晚上让你扰得不能睡觉，该走了吧。」原来老周一晚上讲电话讲个不停，对象都是方慧京。
    「你不想玩就走，反正……反正你走也不是第一回。」老周好像在耍脾气。
    方慧京抱着胸，气呼呼地不想说话，老周也扭过头去不想瞧她一眼。看着他两人僵持，我只好冒着挨骂的危险又劝：「经理，反正已经这么晚，大家应该也玩得够了。京姐担心你的安危才来接你，不如早点跟她回去，晚一点我会叫醒他们，这里你不用担心。」
    方慧京不想多说什么，绕过一个又一个像被毒昏的同事走来，用力拉起老周，嘴里还是又开骂：「也不想想自己多老，酒量还拼得过这些年轻人吗？」
    老周被掛在方慧京的肩膀，临走转头嘱咐我：「沅星，你们想玩到什么时候都没关係，我会买单，不过帮我看着他们一点，一定要让他们安全坐上车。」
    我点点头，让老周安心回去，即使他们走远，我还是听到方慧京细微的骂声。场面又恢復热闹，我松了口气，昏睡的人依旧还在睡，突然间我的左肩一沉，梁以默在我肩头磨蹭好像在找个舒服的位置，靠得理所当然似的。我没輒，只好继续由他靠着，转头一瞧，魏旭齐的头不知何时从任亦方的肩膀上抬了起来，僵着脸看着我。

 第二十八曲 心乱如麻

    随着新辑演唱会就要举办，魔方四一方面赶着拍戏，一方面也抓紧时间练团。华容与公司决定将演唱会的规模盛大，不再屈就室内场地，代言的厂商也大方赞助，对魔方四而言这将是试探万人舞台的一大步，歌迷愿否花钱进场，都让我们的心中忐忑不安。
    逮着一天空档，魔方四仍没敢松懈，相约在练团室继续练习，看着他们这段时间这么辛苦，我打算中午请他们出去吃一顿，回来再继续练习。可是老周临时将我留了下来开会，讨论有关演唱会的事宜，等我到达时他们早外出解决自己的肚子。我趁空买几瓶饮料回来，坐在地上耐心等着他们。
    「你来了。」梁以默率先走了进来。
    「其他人呢？」我站了起来，瞧他身后再没人影。
    「他们去买点喝的，如果跟我一起回来就不会白花钱了。」梁以默瞧着地上数瓶的饮料，笑了笑。
    「没关係，那你们带回去喝也好。本来答应要请你们吃顿午餐，恰巧经理临时找我去开会，过几天我再找时间补这一顿。」
    「不如等到演唱会成功结束再来庆功。」梁以默微笑朝我走近几步，盯着我的脸：「这样很好，还是这模样适合你……」
    「就像钟明说的像个男人婆就好吗？」他离我仅有一步之遥，望着他的脸，我感觉自己心跳莫名加快，随即不敢看他。
    「怎么会像男人婆，就像刚出社会的女孩子而已，始终还是我第一眼印象中的你……」
    梁以默忽然伸出手，拨顺我的头发，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浑不敢望着他的脸。这是怎么回事，梁以默怎么好像转了性，突来其来的这种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拨弄我的发丝，垂下手时，手背竟轻轻滑过我的脸。我颤了颤，双脚却像生根似的，一步都动不了。
    我想说话，但脑中却一片空白，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我不放。
    「我好像吓到你了……」
    「我怎么可能会被你吓到，我可是……可是你们的经纪人。」虽说如此，由始至终我还是不敢去迎他的目光。他浅浅笑了起来，鼻下呼出的气息就如那日一样的香。低着头的我，见他一隻手已举了起来，似乎想牵我的手，这时我们都听见了轻轻的关门声。
    回到现实，我转头望去，并没有任何人走进来：「刚才是谁？」
    「不知道，我也没注意。」梁以默摇摇头。
    我狐疑打开门探头张望，只见远远一个背影走得极快，转了个角就再也看不见，身形好像魏旭齐，会是他吗？
    「是谁？」梁以默见我返回，也问。
    「不知道，没看到人。」
    十分鐘后，钟明三人陆续进来，钟明一见我就嘰喳个没完，不外乎是我欠了他们一顿饭，又埋怨自己白花钱买了饮料。我见到魏旭齐一身的打扮，跟刚才那背影一模一样，那个遁走的身影果然是他。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不对劲，依旧是有说有笑，是不是他没有见到什么，我的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慌张，好像让人抓到把柄似的。
    陪了他们几个小时，期间我在充斥着的音乐声大吼地解说老周为演唱会的安排之类，还有往后近日的行程。每次选到这种时机跟他们说话，我回家都得吃颗喉糖不可。
    见他们在收拾乐器，我瞧瞧时间，打了电话叫车。
    「你今天没骑车？」梁以默抬头问我。
    「车在公司，我搭车过来的。」
    「阿齐，那你开车送她回去吧，你顺路。」梁以默敲敲魏旭齐的肩，很理所当然。
    「呃……刚好我有点事赶着去办，不如这样吧，你开我的车送沅星回去，回头停在你们公寓楼下就好了。」魏旭齐瞧了梁以默几眼，却避过我想从他脸上查探的眼神，一派轻松地低下头说出自以为最好的办法。
    「既然你有急事，那我们一块走，我顺便送你过去……」梁以默正说着，魏旭齐已匆匆打断，吉他一揹，将钥匙塞给梁以默，边走边挥手道别：「这事情很急，我赶着去，何况不太顺路，就这样了。」
    看着魏旭齐离开，我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他是在避我吗，他果然是见到了一切吧？
    坐在车上，气氛不如我和魏旭齐一块时那般自在。一直以来，我们之间总是无话不谈，在他面前，我再如何小鼻子小眼，小气或小心眼，一点也不隐瞒地表现，但现在身旁的人却是梁以默，我根本挤不出话要跟他聊什么。他好像也察觉出我的不自在，三十多分鐘的车程，有一半时间他也没说任何话。
    「我从没送你回家过，要转左转右你得早点告诉我了。」
    我回神，「我家的路很好认，直开就行了，要转弯我会提早告诉你。」
    「这一带我很少来，你在这里住很久了吗？」
    「我出生没多久，我爸就贷款买了这里的房子，他常说他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不顾一切先买房。即使我妈还在的时候如何抱怨那时为了借钱付房贷，可是私下还是夸讚老爸有远见。现今房价一天比一天高，如果那时犹豫了，恐怕再也买不起房子。」
    「没错，你父亲的确很有远见，前头虽然苦，但为了你们，这点苦还是值得。老实说，我也打算将我妈接来，不过即使你为魔方四做到这种地步，我还是没存够钱买一间房子，看来我要努力了。」
    「看来我得更努力让魔方四赚够钱才行。」
    「我相信你会的，如果你做不到，我们会鞭策你。」梁以默笑了几声。
    「到底谁该鞭策谁啊？」我叫了出来。
    梁以默没回答，不过却笑得很开心，我拍拍他的手臂，指使他转左转右，不一会儿，终于回到家门。我下车向他道谢，不过他好像没意思离开，探头往公寓张望，「你就住在这里？」
    「对，在三楼。」
    然后一阵静默，他依旧没打算发车，我有些尷尬地客气询问：「你不早点回去休息吗？这里的公寓是老房子了，应该没这么新鲜吧。」
    「环境感觉不错，不知道你家是什么样……」
    「难道你想上来参观？」
    「现在方便吗？」梁以默很正经。
    不会吧，他不知道我说的是客套话吗，他真的想上来参观啊？
    「如果你不介意我爸也在的话……」
    「不介意。」梁以默很果断地停好车，拔了钥匙走出车来。我感觉好像被逼上断头台，带着莫名其妙领他上了三楼。
    转动钥匙，开了门，老爸爽朗的声音传来：「妹妹，你今天比较早喔。」
    「我带了朋友来……」我指指身旁的人。
    看着梁以默高大的身形站在门口，老爸僵了起码有一分鐘之久，然后恢復清醒，匆忙跑回房里去，途中经过哥的房门大力敲了几下，大喊：「阿致啊，妹妹带了男朋友来啦，你快出来招呼，我要先换衣服。」老爸竟然觉得自己身穿的汗衫不能见人，可想而知他有多惊讶。
    「他不是！」我尷尬地大叫，梁以默笑了笑。
    老哥带着一脸不相信走出房外瞧热闹，看见梁以默，表情换成了惊讶。但他总归是出社会许久的人，很快就恢復镇定，伸出手来与梁以默握了一下手，笑道：「欢迎，我是她哥……你先坐嘛。」
    梁以默大方地坐了下来，哥盯了许久就像看见远古时代的人一样这么新鲜，好一会儿才说话：「你……你是不是那个、那个什么乐团……」
    「对，我是魔方四的团员、梁以默，是沅星负责的艺人。」
    「难怪觉得你眼熟。不好意思，我很少看娱乐新闻，虽然妹妹也在那个圈子，但我很少过问，她也说得不多。你是特地跟妹妹一块过来吗？」
    「也不是特地，认识沅星这么久，想说礼貌性地来拜访一下。」梁以默微笑着回答，举止从容，哥脸上顿时带着满满的笑意。
    「爸好了没有啊？」哥大叫。
    「来了、来了。」老爸的嘴像是关不起来似的，始终笑个不停，甚至将衣橱里那套婚丧喜庆才穿的西装都给穿出来了。老爸不好意思地搔搔耳朵，当着梁以默的面骂了我：「你也不早点说要带朋友过来，我都没买什么菜……」
    「又不是什么贵宾，干嘛要这么大费周章。」我嫌他们大惊小怪。
    「没礼貌，当着客人的面说这什么话──不好意思，你先跟阿致他们聊聊天，我很快就煮好晚餐了……」老爸的表情转得真快，骂完了我随即能摆出笑容面对梁以默。何况煮晚餐需要穿西装吗？
    「伯父真辛苦，您的厨艺一定很好，您每天都亲自下厨吗？」
    「是啊，他们不习惯吃外食嘛。」老爸难得听见有人关心他身为家庭煮夫的甘苦，看着梁以默就像看到知音一样，呵呵笑个不停。
    「那我来帮伯父。」梁以默站了起来。
    「怎么可以，你是客人就先坐一会儿。」老爸连连挥手推拒，不过这都阻止不了梁以默已经扶着老爸的手走进厨房去，我还听见老爸带着意外的声音又问：「你……你会吗？」
    「我在外面住久了也习惯替自己张罗。」
    好了，两个家庭煮夫在厨房忙碌，没我们什么事就对了。
    我由始至终只带着张大的嘴看着他们，还没回神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老哥翘起了二郎腿，重重打了一下我的背，用着满意的表情对我伸出大拇指，随即打开了电视看新闻。有没有搞错，这根本反过来了吧，这不都是女人在做讨好的事吗？重点是，梁以默为什么这样讨好老爸呢？
    厨房里传来他二人的谈笑声，我以为梁以默这个人应该很拒生，但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不由得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认识他。在餐桌上，老爸拼命替梁以默夹菜，还将我爱吃的鸡腿放到他碗里。我不平地抗议，老哥一隻鸡腿，他也一隻鸡腿，那我不就没得吃了。
    梁以默笑得很开心，大方将那隻鸡腿让给我，结果换来老爸恶狠狠地瞪我一眼，骂我不懂礼貌，竟又从我碗里将鸡腿重新夹给梁以默。我没劲地噘嘴，老爸好像忘了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老爸和老哥对于我已经患了选择性失忆，浑然不觉我就在他们旁边，与梁以默聊个没完。我头一次感觉到，失宠就是这种滋味。
    好不容易，老爸才肯放了梁以默回去。我将他送到楼下，还没打开铁门，他已转身对我说：「你不用送出门，我担心狗仔会在外面。」
    「你现在才想起可能会有狗仔？」我冷冷地反讥。
    「你怎么好像不高兴，不会在吃我的醋吧，为了那隻鸡腿？」我没好脸，却也不想反驳，梁以默大笑几声：「你不会感觉自己失宠了吧。」
    「你才知道！」我哼了一声。
    梁以默笑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平復：「你家人真的很疼爱你，把你当成公主一样在疼，难怪你会吃我的醋。我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滋味，不论是家人间的关怀还是这些可口的家常菜，已经久到都快忘记了。谢谢你今天招待我这一顿晚餐，如我所想的，伯父和你大哥都跟你一样，是率直又热情的人，当然你是这种个性，我早不意外你的家人也是这么可爱。」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根本不像平时的你……」
    梁以默走近我一步，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又不受控制地加码急跳，他身上的香味近得又传到我的鼻子里：「在你眼中，平时的我是怎么样？」
    「你应该知道，干嘛要问我……」我嚥了嚥口水，闪过他的眼神。
    「可是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看法。」我忍不住微微退了几步，这举动似乎让他有些失望：「你好像很怕我？」
    「我不怕，我只是……只是不明白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突然问我对你的看法，可是以前，你根本并不在意我的看法不是吗？我的看法什么时候对你而言变得重要了？」
    「是因为我从没表现过对你的好感吗？」
    我抬头望着他：「说实话，在我感觉中，你对我总是带着浅浅的厌恶。没错，你是从没说过讨厌我，但人与人之间沟通不专指语言而已，肢体动作也是表达的方式之一。不论你现在怎么反驳，我都没法挥赶你在我心中已经既定的印象。我不讨厌你，真的，只是我们还没熟到能成为彼此说心事的朋友。」
    「我明白，所以我也察觉出你今天的不自在。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了你的看法，但我可以保证，从你履约为我们发行第一张专辑开始，我就已经信了你这个人。我这个人总是会做些言不由衷的事，换句话说，我会讨人厌是自找的麻烦，等到我可以开始自在对一个人表达感觉，往往已经挽不回对方的信赖。就像阿齐说的，魔方四组团那时争执很频繁，有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我，我调适了许久才接纳阿齐他们是我的团员，幸好他们很有耐心地给我时间适应。我可能天生的很难信任人、依赖人，然后总是来不及表达自己的真心，真的很糟糕……」
    梁以默对我说了一长串，破天荒，他现在才开始大胆表达自己对我的信赖。也许有时间，我得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他才行，搞不好这是他小时候受过什么创伤引起的，这么想着，我已经嘴快地发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啊，要不然你的个性怎会这么奇怪？」说完，我尷尬地摀住自己的嘴。
    「像外星人吗？」梁以默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啊，像火星来的，麦田圈你不会也有份参与吧？」
    梁以默爽朗地笑了几声，看着他的笑脸，好像真如他所说的，他能开始自在表达自己感觉的时候，就不再是那个……那个躲在象牙塔里的梁以默。
    我叹了一口气，见时间真的很晚：「你该回去了，明天又要开始忙碌，你该早点回去休息。」
    梁以默脸上掛着不捨，他盯着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目光有多让人不自在，抓起我的手，带着诚恳询问：「如果现在示好还来得及吗？我会不会又跟以前一样，错失可以交付真心的人？」
    「你对我？怎……怎么可能？」我有些吃惊，难道他这些怪怪的表现都是因为对我有好感？
    「我不像你说的，我真的从没讨厌过你，或者说，我只是比其他人怯于表达对你的关心。沅星，不要拒绝我好吗？如果你不自在，如果还没法跟我分享你的心事，那给我个机会陪在你身边。」他将我的手牢牢搁在他心口上，好似想让我感受他每一分真诚的心跳。
    「我……」一瞬间，我忽然想起魏旭齐。
    『答应我，在你要给别人机会之前，记得想想一直在你身边的我……』
    魏旭齐那双炙烈的眼神还在我脑海挥之不去，面对梁以默，我明明一样有着为难，但为什么此刻我却说不出坚定的拒绝。我的嘴颤抖个不停，不知道下一秒会从自己嘴里说出什么话。在我抬头望着他的脸的同时，顿时惊觉他和魏旭齐的身影重叠，我吓了一跳，慌张推开他：「你让我想想！」
    不顾他的错愕，我发足逃回家去，老爸在门外问东问西，没察觉出我的心烦意乱。我慌乱地拨了电话给林语霈，每句话都说得不清不楚，急得林语霈要我冷静点。
    我压住那股慌乱，好不容易终于将意思表达了，却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语霈，怎么办……」
    「我的天，你真是幼稚园级的，两个男人前后跟你表白有什么好哭的啊，你面对工作、面对感情怎么会这么极端啊。」
    「我很乱嘛，这样要怎么见他们啦？」
    「你冷静点听我说。先别回答他们的问题，如果他们逼问，就请他们多等待一些时间让你冷静思考。我后天放假的时候去找你，放心，有我跟若佳帮你评估，一定会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那你们一定要来喔。」我频频点头。
    「好啦，真是的，还以为火烧厝呢，一点小事也能鸡飞狗跳。赶快去休息吧。」

 第二十九曲 爱情学分不及格

    连着数天，我感觉到魏旭齐对我浅浅的疏离，我想像以前一样和他说话，却察觉他言行中淡淡的客气。尤其当我和梁以默说话时，他总是找藉口离开，只有大伙都在他才像以前一样，我有些悵然所失。但忙碌没法让我胡思乱想下去。
    眾人兵荒马乱地为魔方四换着一套套表演服装，演唱会现场的急迫与杂乱根本不容我分神，大家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完美地呈现这场演唱会。即便林语霈与顏若佳问了我不下百来题，甚至像女巫一样来那一套什么塔罗牌，还是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我强烈怀疑她们道行太浅，根本不能为我指点迷津。但是魔方四的表现真的太令我感动，歌迷很捧场，出乎意料地买帐，不到几小时门票已经销售一空。
    中场，玫兰与任亦方的歌中剧掀起高潮，他们在歌迷眼中速佩的程度已经深植人心，即使『摇滚梦情人』还没播映任亦方的感情支线，影迷却已经在电视台的讨论版强烈反应让他二人凑做堆，乐得玫兰的经纪人不断打电话给我，情商能向我外借任亦方作为玫兰代言商品的男主角，说来这也是一种收穫。李心妍也在公司的安排下，登上舞台当嘉宾，希望能为她多聚拢人气。
    到了最后压轴，公司祭出镇台之宝－萧菲和魔方四共同演出，歌迷惊喜的欢呼声大到就像场地遭到原子弹攻击一样，连我在后台再次回味萧菲的魅力表演，也无法克制地吶喊。萧菲早到了高不可攀的神之领域，她红的程度至今还是许多艺人无法达到的成就，就算只是遣身边的助理前来公司开会，老周也当是本尊驾到那般客气。本来像她那样的艺人已经不需再透由经纪公司处理工作，甚或让经纪公司抽成，但我想她至今还没离开星龙，多半已经习惯让人安排大小事，不想再让工作烦着自己。反正只要有她在星龙一天，无疑就是公司的活招牌。
    老周能说服萧菲来这小小的演唱会担任压轴嘉宾，卖她的名字再将魔方四推到高峰，我心中已经是无法言喻的欢欣。毕竟萧菲是领我进入这领域的梦想，当初若不是这般喜爱她，我也不会有这一天。
    萧菲一连唱了三首歌，因为曾与魔方四合作过，默契还是不错，她在台上与魔方四的对答也幽默地令歌迷大笑。我和所有人在后台迎接萧菲退场，看她汗涔涔走了回来，随即迎前递上矿泉水与毛巾，也不忘致谢，连魔方四都让我忽略在一旁。无法克制心中的欢喜，我连说话都抖个不停，我也不是故意要如此，进来公司这么久，说真的，我到现在都没机会能与萧菲说上一句话。
    「你就是魔方四的经纪人唐沅星？」
    我的天，她知道我，她知道我吔！
    我恭敬地站在她的化妆台前，几乎当她是女王想伏地叩首，恨不得亲吻她的手：「是，我是魔方四的经纪人，但同时也是萧小姐的头号歌迷，我不知等着这机会与萧小姐说话等了多久了……」
    萧菲笑了一声，她没看我，只注意自己的妆容，让化妆师替她小心拭去额上的汗，再行补妆，「你也是我的歌迷？」
    「当然了，如果不是萧小姐，我今天也不会进入这圈子，你一直我的梦想。」
    「那你怎么不是成为艺人，而是去当经纪人？有许多刚出道的艺人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希望能像我一样达到这种成就，如果我是你的梦想，你应该当艺人啊。」萧菲从镜中看着我。
    「那是因为我想为萧小姐努力，想帮萧小姐到达巔峰的梦想引领我成为一名经纪人。我的梦想不是想学萧小姐一样在演艺圈成为一个巨星，而是努力想让自己的艺人都能像你一样达到这种成就。说句自大的话，当初加入星龙，我的确期许自己未来能成为萧小姐的经纪人。」我掩不住开心，仔细回答问题。
    此时她的助理轻轻推开我，不知道是不是暗示我别妄想抢她的工作，有些不客气：「萧小姐已经表演完了，你让她安静补妆。」
    透过镜子，萧菲的目光向助理微微一厉，轻声斥责：「我在跟唐小姐说话，让强尼先停一停没关係。」她身旁的御用化妆师赶忙停了手边的工作，不敢违逆老佛爷的旨意。助理知趣地退了一旁，没敢再开口，我则是有些欣喜地讶异她肯和我聊天。
    「你真特别，想学习我却成为经纪人这种梦想还挺独特的。我也听公司的人提过，经理手下有一个重用的新进经纪人，就是你，这几年我也很关注魔方四的成绩，你能令他们咸鱼翻身真的很不容易。今天又有机会能跟他们同台，我很高兴，本来我以为能以自己的人气助他们早日获得成就，不过看来一名好的经纪人才是重要。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许我们能合作也说不定。」
    「萧小姐已经是国际巨星了，我不敢狂妄能替萧小姐打理一切。」压着狂喜，我清楚知道自己的斤两。
    「虽然我目前没有经纪人在安排，都是星龙高层在处理我的工作事宜，不过或许有一天我会心血来潮也说不定。何况艺人的职业寿命不长，我对演戏又没多大兴趣，往后的路恐怕就是转往幕后，我太爱这个圈子，没法离开这里，哪天或许能藉助你的长才。希望在我盘算好自己的将来时，你已经成为这领域的佼佼者，那么我就有机会来挖人了。」
    「萧小姐不会也想成为提拔艺人的……」
    萧菲笑了几声，俏皮地向我眨眨眼：「其实我当初跟你一样，也想作为经纪人，不过没想到无心插柳就这么当了艺人。以后的事很难说，希望你能为此努力下去，我也祝你能早点达到心中的梦想。」
    我笑了笑，向她道谢几句，不敢再妨碍她补妆，何况她一旁的助理已经用着冒火的神情望着我，我再不识趣离开，可能会被她的助理大卸八块。不过萧菲今天这种亲民的表现，已经令我高兴得无法形容，又重新让我扬起当年对她那股几近狂热的崇拜。
    目送萧菲离去，演唱会也已达到尾声，在歌迷的不捨下，魔方四又多送了一首歌安抚歌迷激动的心情，才结束热闹与梦幻的一夜。老周早已经准备好庆功宴，在公司里备好香檳等着魔方四跟一干工作人员回来，动用了公司的试镜场地，同事将这里佈置地就像尾牙一样。
    欢乐的场面已经无法控制地乱，梁以默好像当我是哥儿们一样，替我向前来敬酒的人挡酒，可能因为太开心，大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但我显然太高估他的功力，到处替我挡酒的下场，就是他已经不堪负荷，再也难以保持清醒，害得我也多喝了几杯，在老周惊人的酒量下，我无法免俗地得去洗手间吐了好几次。
    走出洗手间，我瘫软地坐在走廊，陈品安带着一口醉话拋下我，又前去场地继续玩闹。不胜酒力的我根本不想回去，再喝下去，我连五脏六腑都会吐出来了。
    「你还能走吗？」
    我抬头，即便双眼已经因为醉意都快闭了起来，仍是挤出一句话：「你怎么出来了……」
    「先喝一点，我看你进出洗手间好几次了。」魏旭齐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打开他带来的一瓶茶，仍像先前那样轻柔又富关心的望着我。
    我听话喝上一口，随即不适地推开，毕竟肚子里满满都是酒，我的胃实在没有空位再容纳一丁点水。察觉我的不舒服，魏旭齐叹了一声：「你喝太多了，要不要我叫醒以默，让他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他喝得这么醉，怎么可以让他开车……」
    「好吧，晚点等他酒意散了，我再提醒他载你回去。」
    「那你呢，你现在连载我回去都不愿意了吗？」我睁着迷濛的双眼看他。
    他没说话，一场庆功宴下来，其实我也察觉到他没有喝多少，有别于大家，他一直没来我面前与我喝上几杯。即使我知道他总是悄悄盯着我和梁以默，但当我接上他目光时，他又将眼神转开。
    「我先扶你进去，记着，别再喝了。」
    他伸出手握着我的手臂，听着他仍是那一贯的温柔语调，我不开心地甩开了他：「既然你要避我，就不用管我了！」
    「我没有避你，你不要想太多。」
    「你有！这段时间你当我是传染病一样避着我，为什么？你说过会像好朋友一样支持我，我不开心也可以向你倾诉，可是为什么你要避着我？」我像闹脾气的孩子。
    「我当然还是你的好朋友，也随时欢迎你向我发洩任何不开心，我从来都没避着你。但是这一切往后都会有以默做你的靠山，有他在你身边不是一样吗？我……我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但你对我这样，我不开心！」我忍不住大声。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魏旭齐站了起来，忽然一拳重重地打在墙壁上，我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我还能独享你的喜怒哀乐吗，你对我从之前到现在改变过了吗？你肯对以默说，你想选择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吗？重点是，你的心还是没给我任何机会，还是只将我当成朋友，我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边挡这些风风雨雨！」
    我站了起来，听他说了一连串对我的不满，因为酒意，我的感觉似乎也放大了，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兇？你怪我听了你的心意后，也听了以默的告白吗？」
    「他已经向你表达心意了？」我点点头。魏旭齐的脸垮了下来，缓缓摇头：「你跟以默都是我不容易拒绝的人……他是个难以信任别人的人，但只要他信任或认定了一个人，几乎再没别的事能令他动摇对这个人的心。我不想介入他的心意，你就当我没这个自信能像他一直等着你。以后，陪在你身边的人只能是以默了……」说完，他转身走了。
    他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愿意像朋友一样陪在我身边？我……我该怎么做，我该直接说我不想他这样做？
    「阿齐！」见他走了，隐隐地，我的心告诉自己，不想他离开我眼前。
    魏旭齐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我想说的话也立时吞回肚子里，因为站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我们现在不想面对的人，梁以默。
    我脑子第一个反应就是逃，但他二人无声望着彼此，我的脚也像生根似的动不了。没人开口说第一句话，可能是谁都不想掀开接下来难以预料的事，但陈品安及时出现，像个疯女一样将我抓了回去继续拼酒。我转头望着他们两人，望着他们像两尊铜像，带着怯懦逃开了。
    ??
    我不知道他们谈过没有，我也不敢提出那天的事，接下来的数天，我对他二人能避就避，我也从他们的神情知道，他们也在避着我。我乐观地告诉自己，这结局是最好的，作为经纪人没什么近水楼台的美事，我也不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们毕竟是相交数年的朋友，不会傻地为一个女人争执。
    只是，我就这么失去一个能说心底话的朋友，也失去一个好不容易才对我坦然表露感觉的朋友。
    像是想表达自己的自立自强，在老哥数度抱怨得三不五时接送常常早出晚归的我，在年届二十七的生日到临时，我终于肯丢弃懒散，心甘情愿去学开车。花了几个月，我终于考得了驾照，老爸和老哥很高兴，合资买了一辆二手车算是犒赏我，其实暗地里是怕我撞坏了新车。选着一天开着自己的小车，我载着死党出去兜风，不知为什么，风从窗外颳了进来，感觉烦人的事也颳得一乾二净，我的心清明不少。
    林语霈很讶异我同时间被两个男人拋弃，直肠子的她说话向来很不懂得拐弯抹角。虽然顏若佳斥责她这不算拋弃，不过两个男人寧可维护一段友情也不愿因为女人起争执，这的确是一种捨弃没错。但我知道他们这么做是对的，我本来就没立场也没资格让他们不开心。我想我们都需要花点时间恢復当初。
    虽然我的私事很失败，不过魔方四在工作上却大大为我争光，『摇滚梦情人』已近尾声，收视率是节节攀升，每一个礼拜都能刷新上一个星期的纪录。玫兰与任亦方儼然成了荧屏新一代萤幕情侣，支线故事还比徐慕风与罗亚臻的主线更令观眾聚焦，甚至已经有不少影迷期望他们两个能『假戏真做』，成为现实中的情侣。为了满足观眾的期待，我已不阻止他二人光明正大露脸，话週刊逮着机会拍了照片，让我轻松交差，大胆表示他们的确已交往数日。
    因为戏剧热门，红到东南亚，魔方四为此出国数趟宣传新戏，我没有回回都跟，毕竟他们不是我需要一旁提点的孩子。而且如玫兰所说，合约一到，她即将要宣布退出演艺圈，我答应任亦方，在国内替他好好照顾玫兰。
    不过我还是有点小覷玫兰的言论引发出来的风波。公司的网站暴增不少影迷反弹的言论，反对任亦方不能自私阻碍玫兰的前途，即使玫兰在记者会上从没提过一句因为任亦方想引退的话，但影迷会这么想的还是大有人在。老周紧急找我来商量如何灭火，她的经纪人也打了电话向我质问玫兰有没有透露风声给我。连续几晚，我打着越洋电话，平抚任亦方的忧心。
    我代表公司前来询问玫兰的意思，试探她是不是能为了影迷继续在演艺圈努力。玫兰考虑多日，在任亦方劝说下，终于点头答应由星龙安排她往后的演艺工作，还是如同以往，老周没将她交给我。数日后，公司高调开了记者会，表明已劝回玫兰的引退之意，她将加入星龙这个大团体，合约大大方方让记者拍个不停。于是，她的前经纪人又打了电话给我，对我连珠砲开骂，我将话筒搁在一旁二十多分鐘，还能听见对方气呼呼的声音。
    玫兰敲了敲我的房门，捧着一束鲜花走了进来，看着我将话筒放在一旁，有些讶异：「是谁啊？你这么漠视他……」
    我示意她别说话，轻声告诉她：「你的前任。」
    「他已经掛了。」玫兰笑了出来，拾起话筒偷听，随即替我掛了。
    「终于啊，一个大男人，怎么话这么多。」我呼了一口气。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平白遭了别人一顿骂。」
    「没关係。你找我有事吗？」
    「人家托我转送，签收吧。」玫兰将花束递给我。
    「花这个钱干嘛。小任送花给我有什么意思啊，嫌我好人卡收得不够多吗？」
    「给你还嫌。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不起也只收过一束，这次为了我们这件事，他特地拉我上花店选花，说是一定要答谢你的帮忙。你瞧，你跟我在他心中一样重要，搞不好他以后向我求婚，还要问过你意思呢。」玫兰噘了嘴。
    「他要向你求婚了吗？」我又惊又喜。
    「比喻啦。」玫兰一副我是大惊小怪的模样，「我才刚加入星龙，你们敢让我这时候公佈喜讯吗？」
    「那可不好，我们还没从你身上赚到钱呢。」
    「死钱鬼。」玫兰白了我一眼，「待会还有事要忙吗？有没有空跟我这个新加入的艺人出去逛街啊？」
    我思索了一会儿，正打算答应，李培元和李心妍从我房外经过。他二人话里有些争执，我没听清什么，不过李心妍哭哭啼啼的声音我已经听得很熟，这些日子我都没时间陪她聊聊天，不知道她最近工作得怎么样。玫兰看出我的心思，很贴心也很识趣：「李心妍最近主持的评价好像不是很好……如果你想陪她的话，那我改天再找你出去喝茶好了。」
    「也好，我跟心妍也算蛮有话说的朋友，这阵子我都没时间跟她说说话，我想应该关心她一下。不好意思，改天我再找你。」
    「我跟你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吗？那就改天吧。」玫兰笑了笑，轻轻挥手跟我道别，随即走出房去。
    虽然我不能干涉李培元怎么带艺人，但以朋友的身分为李心妍开解应该不算逾矩吧，老周应该也不会骂我多管间事才是。这么等了十多分鐘，李心妍终于又从我房门经过，我轻声唤了她，李心妍左右瞧了几眼，闪进了我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让元哥骂了吗？」看着她双眼刚哭过的痕跡，我小心询问，以免爆发山洪。
    李心妍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表情十足的委屈。不知她到底又出了什么事，虽然她算很懂得为自己想的艺人，但因为年纪轻，不是每件事都这么豁达看得开。尤其这个时代的新人类，需要的是更多的赞同而不是反对，她跟李培元根本是隔了代的不同人种。
    「我听说，你主持方面的评价似乎不是很好。」
    李心妍嚶了一声，无声滴出泪来：「元哥安排我作为综艺节目的助理主持，我本来很高兴的，但是我没想到对方……对方连我仅有的台词也会抢了去。我没了台词能说，就只能像个花瓶一样傻傻站在台上，元哥就骂我连这大好机会都不懂得表现……」
    「吴大同抢了你的话？」
    李心妍边点头边哭：「我跟元哥提过，但元哥骂我干嘛不找话抢回来，还说他寧可我抢镜，也不肯我像个白痴一样傻站在台上。沅星姐，如果是我无心抢了其他艺人的话，我或许还不需要担心，但吴大同可是大牌主持，我……我哪敢抢他的话，别说抢了，我也没有这个反应抢得过他。主持几集后，因为表现太差，製作单位就告诉元哥，他们是没办法才要将我撤掉，所以今天元哥就一路骂着我回来了。」
    「这个吴大头！」我忍不住气哼一声，拍拍李心妍的手背，好声好气地安慰她，「不如我帮你去向元哥解释，这个吴大头抢话是出了名的，所以几乎没人有本事在他一旁帮腔。别再哭了，我会向元哥反应是不是能让你先从别的基础开始。」
    「元哥会听吗？」
    「只要好好沟通，元哥也是很好说话的人，何况他也知道吴大同工作上的样子。你就先回去，别再想着工作上的不如意，好好地睡一觉，知道吗？」
    「那我先回去了。沅星姐，谢谢你，如果你是我的经纪人就好了……」
    看着李心妍落寞的背影，我可以想像她当初是带着多大的期许在星龙重新开始，我真的很不想再见她失去身为艺人的自信。盘算好自己的说辞，我去茶水间泡了一杯李培元爱喝的咖啡，前去他的办公室。

 第三十曲 卸职

    几天之后，老周透由话筒将我唤去，这么对谈几句，我已知道李培元将几日前的对话原原本本告诉老周，还不忘补上几句我太爱多管间事。我心中暗槓了一声，好歹都是成年人，有必要将这件事惊扰老周吗？有必要这么小事化大吗？他如果不满意我的建议，我也不会逼他，最起码也该提一句我真的很客气很礼貌吧。
    「经理，我对元哥绝对没有不礼貌的意思。我替心妍反应，只想避免他两人间的争执，看是不是能由我这个旁观者理性地替心妍沟通而已。」听完老周转述李培元的不满，我轻声为自己解释。
    老周很有耐性地解说：「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也知道你一直很关注心妍的发展，但我之前已经跟你提过了，我会将她交给培元有我的考量。培元的经歷很丰富，我相信他能替心妍找出适合的路。儘管现阶段还没有成果，但演艺之路是看个人，不见得人人都能立即大红大紫，我们也不能因为心妍一时的低潮，就抹煞他为心妍付出的努力。即便是我，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就逼培元得立刻交出成绩来。」
    「经理，元哥真的是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前去沟通的意思绝不是他还没为心妍做出成绩来，我只是代心妍反应她心中不敢说的想法。因为心妍遭遇过像张中庆那样的经纪人，只是希望和经纪人有彼此沟通的弹性。」
    「如果你要代心妍反应，可以先透由我，再由我将想法转述给他。我也可以知道艺人在经纪人管理之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点我一直希望你们能做到，而不是你们私下地转述反应。你的用意是好，但你出面能得到什么，每个经纪人都有管理艺人的一套，结果你出面，一桩小事却闹大，反而让培元以为，艺人不信赖自己却信赖别人，连意见也要透由别人转述。我寧愿你们把这种麻烦丢给我，而不是你们经纪人私下起了纷争。今天如果你先对我说，等我向培元了解，他需要怪罪你或怪罪心妍吗？」
    这本末倒置吧，这种论调合宜吗，这不是有僭越之嫌吗？我心中有些不满。
    「也许经理说得没错，但元哥也该有虚心接受旁人沟通的肚量吧。我不是说遇到这种事不能向经理反应，但如果每件小事都向您反应，我们身为经纪人不是失去处理艺人危机的能力吗？」
    老周彷彿听到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张脸立即垮了下来：「那换做是你呢？如果是别的经纪人向你反应魔方四抱怨你的种种，你也能这么大度？再仔细想想，如果是我出面要你多了解魔方四的情况，你是否比较会冷静思考自己真的少做了些什么，毕竟是我开口是对不对？你在评论培元少了那么一点肚量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骄傲自负？在你为魔方四做了这么多事后，你敢说自己没有带着一点自大审视其他的经纪人？没错，沟通是必然，但如何沟通是一门学问，自己的身分或当下的环境与时机也连带影响沟通后的结果！」
    「我……我真的没有带着那种想法去向元哥沟通。」我被逼问得哑口无言。
    老周压着怒气，竟说出了一段我无法相信的话：「看来我还是太高估你……在你真正了解作为一个经纪人的认知前，这段时间你不能再作为魔方四的经纪人，往后半年你就以助理身分带着魔方四，至于他们我会交由另一个我信任的人管理。这段时间，你什么时候想清楚就什么时候来找我谈，如果这半年你都没法想清楚，那么你就一直想下去，直到你想清楚为止！」
    「经理！」我满是错愕。
    「你有什么话要反驳吗？」老周厉色望着我。
    「经理，不能在这个时候把我的职务卸下来，魔方四……魔方四的合约时限已经不多了，我还有很多事没为他们做……」我慌张地摇头。
    「那你就仔细认真地思考，自己到底缺了什么。我还将你留在魔方四身边，就是不希望你回来岗位上时，与他们的工作脱节。如果不想魔方四因为你丧失许多机会，就不要让我失望。」老周依然坚定自己给我的处罚
    走出办公室，我还没法从惊愕的情绪回復，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公司的人已经瞧出我的不对劲，连陈品安也跑来向我询问，还说我的脸色不是一般地惨白，我失了神没法回应她的关心。走回房里，我终于哭了出来，反正对与错根本已经不重要，我被卸了职务才是令人捧腹的笑话。
    很快地，陈品安就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老周将魔方四暂时交由她管理，而我也带着窘迫整理自己的东西从办公室迁出来，回到当初的位置上。没想到我创下公司第一个惊人的纪录，由经纪人再贬回助理，成了大家茶馀饭后的话题。李心妍不断哭着向我道歉，事已至此，我也不会为此责怪她，我只是希望能早些回到岗位上去，但我知道老周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陈品安也很苦恼，一向粗枝大叶的她也难得出现慌乱的神情：「没事怎么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哪有这个办法帮你管理魔方四啊。」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连带害你多承担这个责任。你放心，有关魔方四的工作我会尽快交接到你手上，让你能早些进入状况。品安，魔方四就拜託你了。」我落寞道歉。
    「你别沮丧，经理也说了这是暂时。过一段日子，你再向经理郑重道个歉，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回来的。」陈品安拍拍我的肩膀，好意替我打气。
    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我只是无意识点头，当是听进去了，尔后她又说了什么话，我一句都没听到，直到陈品安又再度拍了我一次肩膀：「看来你的打击真的很大吔。我刚刚说什么你有听见吗？」
    「你说什么？」
    「我说，你该带我去见魔方四了。」陈品安当我是得了绝症的人，用着可怜的表情望着我。
    带着陈品安来到魔方四练团的地方，看到她出现，魔方四没有意外，他们果然已经知道了。我挤出僵硬的笑容：「这段时间会由品安暂代你们的经纪人一职，不用我介绍，你们也认识她。她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就当是替我多照顾她。至于我……对不起，我出了差错，没能贯彻始终地替你们安排……」
    「沅星，不要难过，我们会等你回来啦。」钟明难得收敛不正经。
    来之前，我和陈品安说好，今天希望可以早些走，她知道我还没法接受魔方四一言一语的关心，所以答应了。没等其他人再继续说些打气的话，我深深一鞠躬，忍着酸涩：「对不起，我明天再正式做助理的工作，今天就让品安先陪你们。」
    「沅星！」
    没理会他们的叫唤，我已经衝了出去，我边哭边开车，盲目的兜风，没有目标。不知不觉我驶向淡水，平时不比假日人多，何况我也没有悠间逛街的心情，关了手机，随处找了长椅坐下。与魏旭齐在这里说话好像是才昨天的事，但今天只有我一个，奇怪地我没有想找死党发洩心情，只觉得这个地方除了他，好像没什么人能让我自在倾吐。
    我还是无法克制地胡思乱想，陈品安会不会做得比我好，魔方四以后该不会习惯了由陈品安带领，等我能回去岗位时，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敲敲脑袋，在心中不断替自己打气。没错，别人可以小看我，但我不能小看自己，就算是助理的工作也要做好。
    戏已经杀青一段日子，专辑也三度改版没什么再能改了，代言也不到换季或出新商品的时候，魔方四暂时多了不少空间。然后我看陈品安不断咬着笔桿，烦恼着该接洽什么工作能让魔方四一直忙碌。我可以理解，毕竟过了宣传期，工作等于淡了下来，我在旁边看着陈品安为魔方四伤神，忽然有种很新鲜的感觉。我在别人眼中又是什么样呢？
    「怎么办？我接替你的位置已经半个多月了，连一个工作都没替魔方四谈成，我完蛋啦！」陈品安瘫在椅子上，仰天哀嚎。
    「我也不是每天都有工作可以让他们做啊。没有工作，就让他们充充电也不错，何况他们也该有自己的时间创作歌曲，在过度疲累的情况下，他们是没法做出一首好歌的，毕竟他们是音乐人。」
    「说得也是，那我就放松心情好好替他们洽谈工作。说到这，好想去吃日本料理喔。好，就约魔方四去吃日本料理，没有工作，我总能用这个讨好他们吧。」脑袋一丁点大的陈品安很快就决定拋弃压力，笑嘻嘻的只想吃美食。
    我苦笑几声，觉得自己的前途堪虞，搞不好不用等半年，他们很快就不需要我了。
    最近回家的时间很正常，魔方四没什么工作，我也不用跟在他们身边，老爸倒是很高兴，只不过偶而会提及梁以默怎么没再来家里玩。我趁这机会向老爸澄清，我们之间的确没什么，老爸没掩饰失望，还不断追问是什么原因，最后竟将梁以默放弃我的原因归咎在那隻鸡腿上。对，没错，就是那隻鸡腿。
    「就是那天没有礼貌，一隻鸡腿也要争来抢去，换做是我，我也会幻灭。」老爸还真新潮咧，幻灭？
    忍受老爸的不可理喻，我认输般承认是我不对。但想起那隻鸡腿，想起梁以默来家里做客的情景，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换来老爸一脸臭不可闻。
    他们最近不知如何了……
    失神的同时，手机响了起来，方慧京约我明天在之前那一家日本料理店见面。挑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好话了吧，还是她认为被降职的我，应该会起了跳槽的念头？我懒得再去猜测方慧京找我到底要干嘛。
    隔日，陈品安好意约我一块和魔方四大吃大喝，但我婉转回绝，她只好独自陪着魔方四。算算时间，我从公司出发，到了那家店，询问之下，方慧京还没到，但方慧京是贵宾，店家不敢怠慢与她相约的同行友人，仍是将我请去备好的桌子。我望着一个个大快朵颐的食客，满足的神情一览无疑，好像人人都是贪吃的钟明……我的天，不是像，那真的是钟明！
    「沅星？」钟明睁大眼指着我。
    「你改变心意过来啦？真犀利啊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家店？」陈品安一脸惊喜。
    「是京姐约我在这里见面……对不起，我先进去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我避过大家的眼神，尷尬地回答。陈品安皱眉看着我，好似我不该跟方慧京打交道。
    十分鐘后，方慧京出现了，她好像很饿，一到现场就点了不少菜。我还真没猜错，撇开上菜前的客套话跟心不在焉，第一盘菜上了之后，我带着诧异看着她狼吞虎嚥。
    「京姐，你这么饿啊？」
    「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还没吃，能不饿吗？先吃饭，要说什么等吃饱再提。」也好，我可以专心享用我的美食。
    一个小时后，我们都吃饱了，吃饱的人贪懒，她想说什么其实我已经没什么兴趣。
    「听说你被降职了？」
    「所以呢？」我伸了个懒懒的腰，慢条斯理问了。
    「没有所以啊。不过觉得你会难过，请你吃顿饭而已，你指望我会说什么吗？」方慧京笑了一下，好似以为这当头总算等着我低声下气求她。
    「谢谢京姐，这种安慰法我接受了。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公司了。」我鼻笑一声，没什么比落井下石更羞辱人了。
    在我站起来的同时，方慧京发了话，「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吗？你不信我的话，这一次自己可亲眼见识了吧。你还要糊涂多久，为他卖命到哪种程度才肯清醒？我听说你只不过是替旗下艺人反应一些想法而已，换来的就是自己的降职处分－－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愚蠢的人！」
    我的确有些不甘心，因为不甘心，让我没法反驳她的话。
    「坐下来吧。我没这么有空找你出来讥讽。」
    犹豫了几秒，我重新坐回位置上。
    方慧京带着笑，放弃刚才的嘲讽，多了几分诚恳：「如何，肯不肯来我们聚星？相信你们经理的一些所作所为，我不需要在你耳边再做提醒，你是个聪明人，不要选错一个决定。如果你带着对我的偏见来选择，我很遗憾自己在你心中留下这种印象，不过不要紧，我可以找一天带你来我们聚星瞧瞧。只要你看过聚星的环境，看过聚星的员工是如何活泼朝气，我相信你点头的机会会更大。还是你今天就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我有些动摇，该选在这个时候跳槽吗？陈品安没有那些试用，虽然管理的是刚出道的新人，但好歹是正式的经纪人啊。而我为魔方四做了这么多，却依然还是试用阶段，何况接下来只剩不到一年的期限，也就是一年后，到底是经纪人还是助理，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我是不是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而魔方四……忽然想起魔方四也在这里用餐，我刚才思索的问题瞬间丢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一幕幕与他们相处的记忆。为什么明明当时魔方四做出令我暴躁无比的蠢事，回想全成了一则则趣事，我忍不住轻轻笑了。
    「你笑什么？」方慧京带着狐疑的口吻询问。
    「我不是因为经理才留下的，我是因为魔方四。降职有什么关係，能陪在他们身边一块经歷这些过程就够了。对不起，京姐不介意的话，我想过去他们那一桌了。」
    「你在耍我吗？」方慧京厉声质问，似乎看不过我忽然高兴起来。
    「她没耍你，是我们不准！」魔方四跟陈品安默不作声出现在我们身后，梁以默继续替我回绝：「京姐，我希望你别再找沅星说这些事了，她不会过去聚星，因为我们魔方四在哪，她就会在哪。」
    「不错，何况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让沅星回来，她的前途就不需京姐费心。我们的经纪人我们会看着办。难道京姐傻地以为沅星受了你一些诱惑就会离开星龙吗？」魏旭齐也面无表情代我斩断跳槽的念头。
    方慧京看着我们一会儿，冷笑一声，没表现出任何失态，带着从容怡然的器度离开。
    「好样的，来这里吃挖角餐，难怪连我的邀约也不肯来……」陈品安哼了一声。
    「什么挖角餐……」我有些心虚，企图转移话题，对魏旭齐质问：「我受了什么诱惑？你说啊。」又转头逼问梁以默，「为什么你们在哪，我就一定要在哪，我是你们的跟屁虫吗？」两人不约而同缩回了头，面面相覷。
    「唉呀，好心没好报，还是把她丢给京姐好了。」钟明搔搔头。
    任亦方揽着钟明的脖子，贼笑嘻嘻：「没关係啦，她现在是小助理，只有我们指挥她的份，没有她指挥我们的份。敢不听我们的话，我们多的是方法折磨她喔。」
    「唔……」当头棒喝，我可真没认清自己眼下是什么处境，大家望着彼此，笑成了一团。

 第三十一曲 隔岸观虎斗

    虽然魔方四说过会努力将我带回来，但我只当他们是说笑而已，一点都没当真。因为在我风尘僕僕去东区排着长龙好不容易替他们买回鼎泰丰的小笼包时，从他们真心诚意将我当成女僕的眼神很确定地认为，他们根本不在意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使唤我使唤地很开心。尤其是钟明，彷彿是要我偿还这两年来对他的荼毒，三不五时就夺命连环叩，指派我做东做西。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等哪一天我重新得回指挥权，一定会将他凌迟致死。
    李心妍还是对我存着满满的歉意，为了减低自己的内疚，得空就往我家跑，说是不想让我胡思乱想。其实我真不知道是谁劝谁，因为她说着说着总是眨着快要掉泪的眼神望着我，我匆忙结束话题，以免一发不可收拾。虽然真心将她当成妹妹看待，也希望演艺圈有属于她的一片天，可惜我无能为力。那次之后她不再在我面前提到李培元或任何抱怨，可能怕我又衝动代她前去理论吧。
    老哥也喜欢见到她来玩，私下对我说她天真地很好玩。至于老爸虽是摆着热情，但在我面前却故做忧鬱状，明白暗示我该带回家的应该是男人不是女人。
    「沅星姐，沅智大哥真的好帅喔。你应该把他签进演艺圈才对。你们家的基因怎么这么好啊，也是啦，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漂亮，沅智大哥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你有这么帅的哥哥应该要常常把他带来公司。」
    「你可别动我哥的歪脑筋。我跟我未来大嫂感情很不错的。你敢当小三，我会掐死你，然后没得谈，我们姊妹的感情一刀两断。」我忍不住喷了一口气。
    「我才不会这么没品去当小三。我只是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哥哥而已，哪像我是独生女，都没有兄弟姊妹。」
    「只要你乖乖的，我们都会是你的家人啊。」我拍拍她那据说好傻好天真的脑袋，这么说，她应该懂吧。
    李心妍笑了几声，着急翻着包包，总算掏出女人常用的东西，叫了出来：「等下再聊，我要去洗手间。」说着，开门衝了出去。
    李心妍跑得很慌张，包包也让她撞歪了掉出了些东西，她没时间掉头收拾，我就一一帮她拾起来收回包里。就这么捡着，一本粉红色的记事本拿在手上，我好奇翻了几页，里头写的全是一些笑话或小故事，还有一些工作上的所知，例如妆容时尚的讯息，甚或纪录一些时事歷史。这本应该是她的教战手册吧。
    「掉出来啦？」李心妍走了回来，见我在翻阅。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看的……」我慌张解释。
    「没关係，里面没写什么私人的事。我当艺人也知道不能随便将一些私事写上去，尤其有些综艺节目还流行翻艺人的包包，所以我没这么傻，你可以看。」
    「真的可以看？」
    李心妍无所谓地点点头。我一页翻过一页，发现她纪录的真不是普通的多，而且很杂，好像只有她才懂得次序，要是我可没办法从这里头找到我要的资讯。「没想到你这么努力，记了这么多东西，这都是你为了工作所需随时记下来的？」
    「因为我不想让公司后悔签下我这个艺人。其实我很早就有纪录一些事的习惯，只是当了艺人，纪录的又更多了。这是第二本，我还有第一本呢。」
    「如果元哥知道你这么努力就好了。难怪你刚出道反应就这么好，能随时接下主持人的话，上一些益智节目也难不倒你，所以前人才会说，台下十年功。心妍，虽然你在演艺圈还没什么成绩，但我相信以你这种面对工作严谨认真的态度，有一天老天爷一定会让你获得该有的奖励。」
    「沅星姐，你也是啊。虽然我认为经理给你的处罚太重了，但我想经理应该不是没道理就给你这样的处罚，背后应该有他考量的主因，所以你千万别沮丧。而且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回来的。」李心妍收回本子，笑了笑。
    「我又不是被关入大牢！」我感到好笑。
    「总之有我们当你的靠山，你就把自己当成公主，耐心等着我们前来拯救你就行了。」李心妍拍拍胸脯，表情很天真。
    我还是将李心妍的话当成玩笑，只不过在我认份当小助理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风波已经隐隐渲染开了。
    「妹妹、妹妹，这是你的艺人吗？」如同往常一样的晚上，我跟老哥吃着晩餐，老爸在客厅里看晩间新闻。但老爸却带着吃惊的声音唤我，一隻手停在半空摆个不停招我过去。
    我走到客厅去，没忘捧着饭继续吃。老哥也好奇跟了出来。
    「魔方四的歌迷大动作为偶像请命，强烈要求星龙经纪将魔方四的经纪人请回。这股风波从社群与讨论版不断延烧，不仅如此，华容音乐也接到不少歌迷反弹的言论……据说这股风波是由魔方四主动为经纪人争取，他们也在自己的部落格极力说服歌迷连署建言星龙经纪，现在我们来听听魔方四怎么说……」
    我差点将嘴里那口饭给喷出来，及时吸了回去。
    「妹妹，你什么时候被公司开除了？那这段时间你出门都上哪去，去公园发呆一整天吗？」老爸无法置信地望着我。都什么年代了，失业还要装着去公园打混？
    「我只是被降职做助理而已……」我怔怔坐了下来，看着梁以默代表魔方四接受记者访问：「魔方四会有今天的成绩都是我们的经纪人努力的成果，只有她敢接手当初在公司已经不被看好的我们。我们不是想提出无理的要求，只希望星龙能将唐小姐请回，重新让她担任魔方四的经纪人，因为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魔方四。魔方四再三希望公司，别因为一点小错，就这么损失一名优秀的经纪人。」
    「是的，唐小姐当初是为我反应一些想法，她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从我加入星龙，她始终很关心我的发展，即使我并不是她管理的艺人，我也很幸运自己能认识她。经理，拜託你，让沅星姐回来吧！」站在魔方四一旁的李心妍，忍不住抢走记者的麦克风，咬牙切齿向老周喊话。
    我很佩服记者真的很会挖掘新闻，接着画面跳到正出外景拍戏的玫兰，她也不避嫌为我说话。然后是与我有关的一干人，陈品安代表星龙的员工也表示我做事很认真，不该受到这种处罚。
    「星龙经纪拥有很多专业的经纪人才，我与唐小姐虽是第一次合作，不过我对她的印象很深，虽然她是初任这个职位，但可以看出星龙是如何用心栽培人才。为了魔方四能成功跨足戏剧，即使面对我的强势作风，她也依然不改自己一贯的原则，因为这一点，我很高兴她为魔方四赢得在『摇滚梦情人』演出的机会。我个人希望星龙别损失一名这么好的经纪人。」吴昶东坐在大大的办公桌后头很有威势地说出这番话，我强烈怀疑他也是共谋。
    连久违的小伟哥也出现了，记者到底是怎么挖的啊。看着他因为许久没被麦克风围绕的错愕表情，我忍不住笑了。
    「唐小姐？她不错啊。和她认识是因为魔方四復出后的第一张专辑，她为了想让主唱恢復自信，所以来找我情商让魏旭齐站上舞台。我看得出魔方四那时还不是很信任她，不过她很拼，所以现在才能让魔方四这么信赖并且保护她，总之就是不错……好啦，不要再问了，我赶时间回去。」镜头前的小伟哥还是很率性，跨上机车噗噗地骑走了。
    到了明日一早的晨间新闻，陈家宝代表华容出面：「这件事闹到华容我们也很意外。华容接到不少歌迷的反应，所以我代表华容公开向歌迷喊话，希望你们保持理性，别做出失去理智的事，华容明白各位想保护偶像的心。因为只有你们理性地与星龙沟通，魔方四才能将自己的经纪人请回，请一定要记住这一点。还有请歌迷找对方向沟通，华容这里无法解除魔方四经纪人的职位，与魔方四只是单纯的唱片约，其他演艺工作都是由星龙安排，请大家不要再在华容的网站发布尖锐的言论。」
    「哇！妹妹，你红了。」看到此，老哥笑开了，新闻沸沸扬扬闹了一整天，他明显是当成笑话在欣赏。
    「红个屁！我完蛋了，我……我怎么去上班啊，我一定会被经理抽层皮的。」感觉乌云已经罩在我头顶，我是不是该请个长假，等风波过了再上班？
    「别人做经纪人就不会出事，怎么你就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老爸也在一旁落井下石。
    青天大老爷，我是冤枉的！
    我带着忐忑不安来到公司，逼自己无视其他人的目光，打开电脑搜寻，才知道魔方四竟然把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我总算见识到陈家宝所形容的尖锐的言论是怎么回事。一些铁杆粉丝在华容的网站大力抨击，形容我是『杯酒释兵权』的悲情典范，红了魔方四，就裁撤掉我这个菜鸟经纪人。华容的网站都出现这么尖锐的留言，我更不敢去看星龙的网站了。
    风波还是没有停息，不少记者打来访问我，但为了保住饭碗，我根本不敢发言，草草就掛了电话。接着一些我没听过的小牌艺人，打电话来询问是否可以请我担任经纪人，他们也是透由新闻，带着我能捧起魔方四应该也能捧红他们的心态像早中晚三餐一样定时打来问候我。
    我则是打了几通电话给魔方四，求他们别再闹下去，尽快将部落格的文章删除，并呼吁歌迷不要再继续留言。不过梁以默只是轻松对我说了些话，敷衍掛了，显然不达目的他们誓不罢休。我的头又因此更疼。
    老周很镇定，新闻播出后连着几日，他都没找我谈甚至责怪我，不知在等待什么。我每天都带着让老周开刷一顿的准备上班，可是一整天下来，还是完好如初保住脑袋。
    不过这几天前来星龙的艺人变多了，指名要我当经纪人的艺人也不少，但老周通通反驳不肯让他们如愿。我听陈品安说，这些天签下的艺人比往常来得多，有些甚至是不惜跳槽也要来星龙发展。据那些艺人的说法，如果连一个菜鸟经纪人都能将魔方四捧出这种成果，可想而知星龙定有独到的手段。
    我无奈地笑笑，老周一天没找我开骂，我一天都没法安心，哪有空管他们是什么心态。
    一个礼拜后，星龙终于派出发言人出面灭火，高调举办记者会消弭这场风波：「我们非常重视魔方四的问题，也肯定唐小姐的努力。星龙经纪拥有最优秀的经纪人才，不仅如此，也深得艺人的信任，所以我们很了解魔方四想保护经纪人的心态，这才是星龙想维持的初衷。唐小姐目前已返回工作岗位，星龙经纪不是给予唐小姐降职处分，而是希望她能透由不同工作层级获得更多歷练。因为我们对于经纪人的栽培是稟着用心的原则，我们相信，这才是星龙经纪能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经纪公司的主因。」
    我们中午在休息室吃饭边看着这则新闻，说到最后，我好像已经不是这场记者会的焦点，因为那个高层已经将话题转往星龙是如何栽培经纪人，又或是星龙经纪拥有多少优点，布啦布啦个没完。
    「睁眼说瞎话，什么叫你已经返回工作岗位，你还是助理啊。」陈品安关了电视。
    「搞不好这才是公司开记者会的重点……」我耸耸肩。
    「真奇怪，经理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新闻一播，他会马上找你问话才对。」
    「经理一定会找我，只是早晚问题，我比较担心的是自己的下场。」
    「你先别胡思乱想，应该不会这么严重。」陈品安好言安慰。
    「这还不严重？不管是你们自动还是我蛊惑，在经理眼中，我已经彻底成为一个麻烦人物了。」我苦笑几声。
    报应说到就到，老周敲着墙壁，面无表情当着眾人的面对我说：「唐沅星，休息时间结束，就先来我这里一趟。」
    「该来的，逃不掉……」待老周离开，我一脸苦哈哈自嘲。
    带着拋头颅洒热血的勇气，我踏进老周的办公室。他的脸已经不是一个臭字能形容，我只能猜测，这件事闹出这么大风波，可能连他也被上头开刷了。
    「这一个多月来，你认真思考过你缺了什么没有？」
    有时真的不得不佩服老周，不管面对多大的风波，他依然清楚事情先后缓急的顺序。
    「我同意经理说的话，也的确认为问题不仅仅单靠理性的沟通就能解决，有时真的得顾虑对方当下的心思。每位经纪人手头上都带着数名艺人，但我们不是神仙，不可能全盘顾及这么多人，所以只要是星龙的艺人，每个人就有责任注意艺人的问题，然后反应给负责的经纪人知道。我没有先考虑如何与元哥沟通就这么心急代心妍去反应，以致衍生更大的问题，这点我会向元哥道歉。」
    「你虽然很努力，但不得不说，你也真的很麻烦。看到魔方四不顾一切为你争取，我真的很高兴，这代表你们之间一定有很深的信赖，魔方四才会为你做到如此。但因为你让公司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我又没法高兴了。」老周看了我几眼，叹了口气。
    「对不起。」
    「我没有将这件事怪到你身上，因为我知道不是你主导，所以我就不多提。从今天开始，你就回到位置上去，这一个多月你没为魔方四做的事要尽快补回来。还有一件事，我之前跟你做的约定取消了，你已经是正式的经纪人，我会再考虑将哪些艺人交给你管理。」
    「我真的可以再带别的艺人吗？」我有些惊喜。
    「现在全国有哪个人不知道你是我们星龙『最』优秀的经纪人，只让你带着一个魔方四不是自打嘴巴吗？」老周把那个『最』字强调的特重，脸色十足的无奈。
    「『最』优秀的经纪人又不是我自称的……那是记者说的……」
    「好了，出去吧，赶紧做事去。」老周白了我几眼。
    我才刚走到门边，手都还没握到门把，不知是哪一个没礼貌的人就这样大辣辣开门一撞，撞得我眼冒金星，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揉着额头，火冒三丈地瞪着眼前的人，不客气地指责：「京姐，你不懂得敲门吗？」
    「你也在！」方慧京看我的眼神好像比平时来得更兇，反手将门碰地一声关上。
    「沅星，你先出去。」老周面无表情喊我出去，显然想独自应付方慧京。
    「干嘛叫她出去？」方慧京紧紧抓着我手臂，「她在最好！」
    「你没头没脑跑来这里发什么脾气？」
    「我发脾气？」方慧京拖着我往前走近老周的办公桌几步，厉声指责：「我差点被你蒙在鼓里。一连看了几天的新闻，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了她，你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老周没有说话，而我是一头雾水，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不关老周的事，方慧京未免迁怒地太没道理。
    「你到底要怎么样，为了把她捧起来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什么降职处分原来都是假的，把她捧起来成为大家心中最好的经纪人才是真的。你就不怕别人窃窃私语吗，不怕别的经纪人反弹吗，你把公司里资深的经纪人放在哪里？你到底还要让员工在背地里说你多少间话！你知不知道……」
    「我做事有我一贯的原则，而且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星龙，只要老董相信，我就不需要解释。」老周从容打断她的话。
    「那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为什么只要是她，你就这么大的反应，今天可以是任何人。就如你想的，我的确是利用魔方四的不满暗自与吴製作商量，由他们的电视台发布这个独家新闻哄抬沅星，也替星龙增加名声，毕竟在我心中，她值得捧。我不妨跟你说，如果今天是你，你没这个能耐也没这个价值。」老周皱了眉。
    我顿时恍然大悟，不过这节骨眼上，我根本没敢插话，像个奴才站在一旁。
    「你说什么？」方慧京的脸色瞬间惨白，连我也很意外老周竟会对她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我说错了吗？换做是你，你的艺人肯为你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吗，你能让这么多人出面为你说好话吗？我们就说公事！」老周一脸肃容，用力敲了桌子，终于来了场秋后算帐：「你在星龙到底为工作用了多少心，你真以为我糊涂？我只是希望你可以适可而止。是我向老董推荐你当经纪人，也是我不断为你铺路，将已经大有知名度的艺人交到你手上，不惜让别人產生你是大牌艺人争相指名的王牌经纪人的印象，因为我明白你想透由工作得到一个成就，一种抒发。我唯一庆幸的，是你没浪费我替你舖好的路。可是后来呢？你大签艺人却不用心经营，损失了公司多少成本，我处理；你私下盘算带着公司大半的员工离开，我善后，你今天还想我怎么做？我甚至隐忍不发你暗地里多次要挖走沅星，挖走其他经纪人！」
    我霎时寒毛竖立，原来老周都知道。只是我真的不明白，方慧京到底为了什么事，这样处心积虑要扯老周的后腿。
    「所以呢？你就用这个方式打压我，打压聚星，将聚星的艺人吸引到你们星龙去？」方慧京眼眶里滚着泪水，胸膛起伏不停。
    「艺人留不留得住是贵公司的问题，既然他们觉得来星龙会更有发展，我干嘛不签？这只是单纯一件事，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想得这么复杂。」老周瞪视着她，完全不留馀地。
    「你想知道为什么是不是？」方慧京重重呼吸，哭吼了出来：「因为这是你欠我的，这辈子别指望我会原谅你！」随即衝出房去。

 第三十二曲 揭开

    方慧京一走，老周顿时像洩了气的皮球扁回椅子上，而刚刚用来恫吓她的双拳也还没恢復清醒放开。从他脸上，我觉得老周似乎也不愿意对方慧京说出这么重的话。我这时候该离开的，可是我实在太想知道方慧京为什么会这么奇怪，而且总拿我当眼中钉似的。
    「经理，我知道这时候询问很不礼貌，但是我认为自己该得到一个解释……」
    老周抬头望着我，很严肃，明显我的问题提的时机一点也不恰当，我惶惶地将剩下的半句话吞回肚里，浅浅鞠躬，识趣想离开。老周却将我唤住，将我请到一旁沙发去。我看着他翻箱倒柜，猜测他又要拿出故事小帮手－－香烟了。不过却不是，只是薄薄一张纸，他递给我。
    那是老周与方慧京的合照，年代很久有些泛黄，我猜不出他们那时几岁，因为我最不会猜人年龄了。但很肯定的一点，方慧京应该才出社会没多久，照片上清纯的她还存着书卷气，毫不娇羞地挤眉弄眼扮鬼脸，跟现在的她根本像是两个人。而且这张合照很明显，他们当时是情侣。而且我有点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说我像她了，一样的马尾、一样的休间。
    老周很珍惜，照片还护贝，可能怀念方慧京清纯的时候吧。看了几眼，我将照片还给老周。
    「你想要什么解释？」
    「就是、就是京姐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不敢说自己很贪心，根本就想听八卦来着。
    「那是因为你刚进公司没多久，也不是说她讨厌你，就是……」跟平常唇枪舌战的他不一样，对员工说大道理很行，要说私事就不容易了。老周显然就是那种会咽着心事的人，这么摇头晃脑皱眉了几分鐘，一句话都还挤不出来。看他这么不习惯，我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正想开口饶了老周而离开，他却说了，「那时萧菲为杂志拍摄一组封面照片，你还记得吗？」
    「我有点印象。」
    「萧菲很多行头都是慧京打点……」这我当然知道，方慧京就曾为了一条不知是蓝是绿的皮带，臭骂了我一顿，老周仍继续，「你在茶水间跟同事指着杂志封面，口没遮拦嫌弃萧菲的打扮不好，虽然是私下，但就是这么巧让经过的我们听见了。」
    「就只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要讨回这两年多的公道不可。
    「她本来要去骂你，我那时将她拦下来，无意跟她提了几句，说慧京年轻的时候也像你这样，不经大脑就对一个艺人品头论足，还笑说你们两个还蛮像。当然我原本的意思是不希望她为了这点小事就去骂人，时尚本来就很主观。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可能因此将我的玩笑话听进去了。」
    「你没法体谅是正常的，因为慧京的心一直很不平静……」我不以为然，露出一副不信的表情。
    老周发现了，叹了口气：「我原本没注意慧京叮你，那件事后的一个月，我发现她对你的行为开始不太友善，于是想起自己之前无意对她说的话，可能让她感觉不好。龙哥对你的印象不错，刚好那时向我推荐可以尝试栽培你，我思考过后觉得可行，不过慧京却前来插手。一方面我想安抚她，一方面也想让你在公司好过一点，于是就将你压了两年。」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自己做的太差。」我点点头，总算知道自己让人压箱的原因，但我更好奇了，「我可以理解经理为什么做这个决定，不过即使如此，京姐也没因此就善待我啊。」
    「说来是因为我……」
    老周终于娓娓说了：「你知道我是乐团出身的，那年代经纪制度还不是很完善，艺人约多是由电视台或唱片公司管理。那时我们刚出道，唱片公司派了一个助理过来，负责一些宣传行程的事，就是慧京。她才十八岁，高中毕业就来公司做事，很年轻很活泼，我第一眼见她，就几乎喜欢上她了。我大她整整六岁，没想到见到这个小女生，自己反而成了害羞的小伙子一样。」
    「我看了那张照片也猜出一些了。」
    「那张照片是慧京已经离开唱片公司，我们开始交往的时候拍的。因为第一张专辑卖得不好，那年代的听眾普遍还不太接受摇滚乐，我们等于断了艺人寿命，成了所谓的一片歌手，团员们另谋出路，我也赋间一段时间打算重新开始。不过我的运气不错，演艺圈的前辈找上我，帮我接了一些戏剧的小角色，我就从跑龙套开始努力，累积知名度。当我戏份逐渐增多，便请慧京回来帮我处理一些工作，不论是工作还是感情，我们都是形影不离，不过碍于我的身分，这段感情当然只能在檯面下。」老周微微笑着，似乎很缅怀他们热恋的时期。
    「经理是不是做了些对不起京姐的事，例如劈腿……」我小心地问了，很怕老周发怒。
    「如果真是这样，我可能还容易解决。」老周看了我一眼，摇摇头。
    「努力几年后，我已算是个能喊出名字的演员，开始要红，不过慧京却没法再继续帮我处理工作。那时她母亲患了老年痴呆症，还不是很严重，不过一发病就会失去神智，得要人看着，为了这一点，我当然答应了。她父亲很早就走了，所以姐弟俩跟母亲感情很深，她和还在唸书的弟弟就这样轮流照顾母亲，有时我没戏，也会前去替她照顾。」
    「大概过了几年，母亲希望我能早些结婚，我想自己已经三十三岁，也的确该到成家的时候。我向慧京求婚，她答应了，为了让她安心，我也保证会将岳母接来一块照顾，没想到婚事就快到了，却因为我的疏忽……」说到此，老周的眉头紧紧皱了，我的心跳也逐渐加速，不敢去猜测后头的故事。
    等了几分鐘，老周终于说出与方慧京争端的源由：「那时她弟弟当兵，她担心母亲独自在家所以没敢上班，我恰好手头上没戏，就主动去她家照顾岳母，让她安心工作。本来一切都好，直到有一天电视台打电话来，说有一部戏想找我合作，我放不下岳母，不过岳母说她这阵子精神不错，催我尽快赶去。但我已经答应慧京，怎能不陪在岳母身边，就想不妨让岳母去电视台瞧瞧新鲜，岳母听了也很有兴趣就一块跟着去。」
    「我将她安置在会议室，说会尽快谈完让她别到处走动，临走时还吩咐外头的工作人员帮着注意一点老人家。因为放心不下，我很快就答应新戏的邀约，前后不过十分鐘左右。但就这十分鐘，换来这十年慧京对我的怨恨，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会原谅……」
    「老人家出了什么事？」我轻声问询问，直觉出了大事。
    「很巧不巧，岳母在那时候发病，糊里糊涂离开电视台。我来到会议室找不到她，问了一旁的人，他们也没留心，我惊觉大事不妙，四处寻找，电视台找不到，我就衝到外头去寻，工作人员也帮着寻，可是都找不到下落。慧京下班知道了这件事，发疯似地对我哭骂，衝出去找了一整夜。我怕她担心地病倒，求她在家里等消息，找了两日后，备案的警局终于打电话来，说可能找到岳母的下落。」
    「我们赶去时，那是一家医院的停尸间……」听到此，我摀着嘴，差点惊呼出来，「原来岳母那天糊里糊涂走在街上，因为失智所以没留心，出了车祸。送到医院时因为伤太重，不治死了。院方找不到她的身分，联络警方协寻，早前我们备了案，所以就让我们来认认。」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如果是我，想到老爸是因为这样走了，我可能这辈子也没法原谅这个人。难怪方慧京总是在老周背后搞手段，她一定是因为太恨，恨得连原本的性情也变了，想她没有离开老周，可能是想藉此折磨他吧。
    「之后不论我怎么请求她原谅都没用，连一向和我感情深厚的小舅子也没法原谅我，足足一年，他们都不肯见我一面。我母亲想当和事佬，几次前去劝慧京放下伤痛，一样吃了闭门羹。因为如此，我根本没法工作，演艺工作全部停摆，直到老董创立星龙，耐心劝了我几回出来帮他，我才振作从经纪人干起。一年后，小舅子忽然来了电话想找我出来谈谈，我欣喜若狂，立刻就去见了。」
    「京姐回心转意了吗？」
    「不是，是她出事了。岳母过世后她太伤心自责，没想到患了忧鬱症，她自杀好几次，若不是小舅子及时发现，她可能早就走了。小舅子告诉我，慧京虽然恨我，但心中还是很爱我，所以她才会这么想不开。小舅子实在没办法，才放下怨恨找我出来谈。那天我听他说完，不顾咖啡厅里所有人诧异的眼光，哭了好久。」
    「原来京姐遭遇过这么伤心的事，难怪她的行为有些偏激。虽说她总是故意找我麻烦，但我真的遇到问题，也是她出面替我解决，那张冷漠的脸之下，京姐一定还有原先的本性……那后来呢？」我也红了眼。
    「跟着小舅子回到她家，我几乎就快认不出慧京，又瘦又颓靡，她病得太重，连公司都不去，一年来全是小舅子竭心竭虑在照顾。小舅子怕她出事，心一横，把家中所有门锁都给拆了。我没法见她再这么下去，和小舅子一块把她架出去看医生，逼她住院。治疗半年多，医生说她的状况进步不少，而我也不想让她在家胡思乱想，就劝她来星龙开始，好不容易她才答应。她来星龙前两年，我怕她还没康復，逼她定期去看心理医生，每回我定要见她走了进去才甘心。」
    「这么说，京姐跟经理应该也算合好了吧。」
    老周摇头苦笑：「小舅子是比较放下了，日子一久，也帮着我劝慧京回心转意，不过她没有原谅我。对她而言，我只是个曾跟她有过一段感情的上司而已。」
    「经理在京姐心中一定不只这样的，我相信她也想回来你身边，只是因为自责而不想让自己心软……不过我不懂，龙叔他们离开跟京姐有关係吗，他们也知道京姐的事？」
    「龙哥他们会走我不意外，合作总有拆伙的一天，他们只是纯粹因为理念想自立门户，但慧京就不是了。慧京工作后，我也老早发觉她变了，她处处跟我争，争地位争信任争艺人，满腹心思想让老董把自己升做经理。因为那件事，我知道她想藉由工作得到紓发，即便老董把一些大牌艺人交给我，我也推荐由她管理，毕竟我对她的愧疚太深，不管什么事，我都寧可让她一步。后来老董还是升了我，她非常不甘心，私下与我大吵一架。」
    「那次争执之后我知道了，她争的不是一个头衔，她只是想让我痛苦。她埋怨我因为工作让她母亲枉死，所以她不惜一切也要我嚐到这种滋味，这就是她愿意来到星龙的原因，她甚至还绝情地告诉我，如果老董升的是她，她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开除我。那时我实在不敢相信她变了这么多，之后除了工作，所有私人的事她一摡不想跟我牵连，我只能透由小舅子让他多注意慧京平时的生活。后来她变本加厉做了一些荒唐事，我默默帮她收拾，不敢让老董发现，即使我知道她只是故意想让上头认定我的无能。直到我暗中发现她盘算着要带公司大半的员工离开，我终于灰心，任由她离去。」
    「所以经理那时才敢把我放出来透气。京姐真的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是当事人，我们都没法体会京姐有多伤心。以前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处心积虑要挖走我这个菜鸟，还以为她是误会我们，才会对我说，不想一个像她的女人在经理身边……」我长叹一声。
    「她这样说吗？」老周连忙打断。
    「虽然我没经歷过，不过经理当初一直放任京姐，其实也造就她走不出那段阴影……」我点头继续说着。
    「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你记得帮我关门！」老周匆匆站了起来，打断我的话，拿起掛在衣帽架的外套就衝了出去。而我带着茫然离开办公室。
    ??
    老周到底为了什么事这么匆忙，我直觉是私人的事，但他已给我一个解释，馀下的我就不便多问。一个礼拜后，公司发布新的人事变动，我成为正式的经纪人，老周也从经理晋升为副总，这也表示，以后看到他的机会可不多了，他已成为星龙的神秘高层之一。不过空的那间经理室一直没有人递补，大家也不知道将来要带领经纪人的人选是谁，但一干资深经纪人倒是蠢蠢欲动。
    直到老周升任副总后的两个月，他又重新出现在眾人面前，拍拍手，要大家将焦点转向他：「自从我升任副总后，经理的职位一直悬空，所以今天很荣幸，为各位介绍新上任的经理，让我们一起欢迎方慧京小姐！」
    方慧京从经理室走了出来，我张大了嘴，感觉下巴已经脱臼，连鼓掌都忘了。
    「周副总不用介绍我了，相信大家对我一定记忆犹深。曾经跟我共事过的同事应该都知道我做事的原则，不熟悉的人不妨可以问问。我很高兴星龙给我这个机会来带领大家，这个位置我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我会保证，一定秉持周副总在位时的原则，我也会努力学习怎么做好本分，希望以后大家不吝于给我一些指正，谢谢。」方慧京深深一鞠躬。
    掌声稀稀落落，我想应该有不少人跟我一样，带着惶恐不安的心情吧。
    「好了，大家做事去吧。」方慧京大力拍手，很有管理者的威势。
    结局也未免太急转直下了吧，这是演哪一齣？我不由得认为，自己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老周拍拍方慧京的肩膀，说了些话，便回自己的办公室去。看到此，我赶忙缩下头，企图用卑微的身影从她面前经过闪回办公室去，希望她没看到我。
    「唐沅星，你进来一下。」女王唤了。
    我的脚步停了，当下像洩了气的皮球，刚才应该直接闪出公司去才对，就算在外头吹风也好。我重重叹口气，无可奈何转身步入刑场。看着方慧京坐在老周的办公室，感觉分外不适应，算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早死晚死都避不了，不如痛快一点死。
    「经理找我有事吗？」
    「听你喊我一声经理真是不敢当。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不欢迎我。」方慧京脸上写着得意。
    「这是公司的决策，我们做员工的当然要欣然接受。」
    「不用跟我说场面话，你不习惯，我也不习惯。」
    「经理如果要跟我间话家常，可能要另外找时间了，我还得去看看魔方四……」
    「你已经不是助理了。魔方四最近跑校园，公司也派了一些助理过去，你不用时时去盯着，做好自己的本分最重要。留你下来跟我说话就这么不耐烦吗？怎么说我们也交手了两年，你咄咄逼人的言词也让我几次都接不出话，怎么，现在我当了经理，作风就收敛了？这可不像你。」
    「今非昔比。现在我们又在同一间公司，工作的伦理辈份我还懂。」我压着不耐。
    「看来副总真的把你教得很好。不过怎么办，以后你工作上直接面对我，想等副总来救也没办法了。你放心，我知道他疼你，所以我不会这么没分寸，新上任的第一天就找你麻烦，我可不想三天两头听他嘮叨。」方慧京笑了几声。
    「京姐……经理，我跟副总只有上司下属的关係，你要一直误解我们，我也懒得解释。如果经理要鸡蛋里挑骨头，那我也会据理力争。」我有些不乐。
    「我什么指责的话都还没说，你就认定我要鸡蛋里挑骨头？」
    我不想再多说一句，有心找碴的人，就算是简单一句话，对方也能找出碴来，我又何必跟她争锋相对。反正方慧京说到嘴巴乾了，见没人要跟她答腔，总会无聊放我离开吧。
    「我没这么有空找你麻烦。」看来她似乎知道我不想说话，只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纸递给我，我狐疑接过，还没翻阅，已听她解释：「本来副总升任那天，我就要回来接任的，但我离开的日子不短，所以花了一些时间交接。你已经成为正式的经纪人，公司也有意要让你管理其他艺人，这些天我斟酌你的经歷，所以将李心妍安排给你。我知道她信任你，你们年纪相近，想法也比较容易沟通，应该好上手。等过些日子，李心妍上了轨道，我再将其他艺人交给你。」
    「元哥不会说话吗？」我匆匆翻开一瞧，果然是李心妍的合约。
    「我都开口了，他能说什么？」
    「我知道了，这些天我会尽快规划出她的企划书。」
    「还有，魔方四的合约不到一年了，上头也等着看，馀下的日子他们会不会有更好的表现，所以你要再加把劲。本来我回星龙接任时，打算将宇宙乐团交给你，不过我思索着，先让其他经纪人管理看是不是会有一些新意，所以和培元做了交换，由他管理宇宙乐团，让他把李心妍交给你。」原来如此，难怪李培元没意见。
    「经理把宇宙乐团也带过来了？」
    「自从两年前被你抢走了魔方四，我不得不学聪明，改签个人的经纪约。反正我在聚星时也只签了这么一组艺人，龙哥不介意我把他们带走。」
    「这样也不错，他们跟魔方四混得很熟，知道彼此都在同一家公司应该很高兴。」我低低笑了。
    这么僵持几分鐘，我跟她都没什么话好说，面对面看着始终很尷尬，正打算向她告辞离开，方慧京又开口了：「副总……副总他说了多少我们的事……」
    「就……以前到现在简单略述。」我微微一愕，驀地会意。
    「他竟然将这些事都告诉你……」方慧京扭过头去，叹了口气，轻地连我差点也听不到她叹息。
    「是我向副总要求的。你放心，副总没说你什么不好，只是一直责怪自己，我虽然知道了大概，但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连忙解释。
    「那天他追了出来，逼我回头再见他一面，他说你有一个问题想问我，为什么不愿意一个像我的人在他身边，你想知道原因吗？」
    「副总知道就好了，你们的私事……」我哪敢要求再听八卦。
    「我没跟他说，这是你的问题，我为什么要说给他知道。」
    我只好问了：「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他在一个像我的女人身上减低愧疚。很自私吧。因为太恨他，所以要让他时时刻刻抱着对我的愧疚一辈子。而你的出现，他每一回为你舖好的路，都让我认定，他试图从你身上弥补过错减低自责，所以我不愿意。于是我也盘算一定要将你挖走，因为－－我绝不容许他忘记我的伤痛。」
    「经理，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些话，但请你放开过去。不是因为副总十年来等你回心转意的苦，而是从没经歷过这种事的我，也为你的遭遇感到难过，可想而知，你身为当事人，那苦痛是千百倍。十年了，你一直在回味这些苦，就算不想给副总机会，你也当是为自己好，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
    方慧京扭过头去，无声掉了几滴泪，随即又擦乾。我从没见过她示弱的神色，我也知道即便她终于软弱，也不会选在我面前，但她终究还是落了泪，看来这些过往将她烙印得太痛。
    好一会儿，方慧京挤出一句话：「我会听的……」
    「那你们到底和好没有？」我还是忍不住好奇。
    「你怎么这么八卦，还不赶快出去做事！」方慧京白了我一眼。
    「喔。」
    这问题应该不用多问了。

 第三十三曲 最终梦想的奋斗

    之后，方慧京对我的态度是不是改变了？我很遗憾地说，没有，她依然故我。不过我可以理解，人要一百八十度转变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方慧京若是忽然和顏悦色，我一定也是鸡皮疙瘩掉满地，大大不习惯。但庆幸地她趾高气扬、咄咄逼人的态度收敛很多，也不再像以前有意无意数落我一顿，虽然只在工作上交集，不过我已不再那么躲避她了。
    经理一职悬空的那两个月，相信方慧京不只是跟老周交接工作而已，一定也趁此努力将这十年的心结解开。至于老周怎么化解，我不知道，但知道方慧京的笑容变多了，脸色也柔和了，剩下来的就是时间的淡化。也许她很快就能像那张照片一样，再展现直率可爱的笑容来。
    不过最开心的还是李心妍，知道我接手她的经纪约后，她开心地将我转了好几圈。我真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开心，起码我为了她的工作，烦得白头发都长了出来。好在她来到我手下真的很听话，即便一开始只能让她接些零星通告，她也没有抱怨，很认份做好自己的工作。这期间我安排了一些课程让她去上，英语会话、表演、音乐、艺术等等，总之我能想到对她有帮助的几乎都不放过，甚至做主每月替她订购了杂志或一些书籍，像填鸭一样，恨不得她全数吸收。我还三不五时带她去看一些舞台剧或演讲，累得她每天回家倒头就睡。
    几个月后，就在我陪着李心妍录完影收工时，无意听见一旁艺人的窃窃私语，其实每天八卦都在这里传个不停，但这件事让我的心情大大振奋。
    我带着李心妍找上了『真情时刻』的製作单位，也就是林硕民主持的节目。製作人很意外，茫然接过我递上的名片，将我二人请到会议室去。她没多说什么，直接请我道明来意，我跟她从来没合作过，不过在来之前，方慧京已经给我小小的提醒。这个王如娟很注重艺人的专业，也很注重自己製作的节目品质，在她的要求下，每一个环节都要仔细，连导播出了一点小错，她都会立时衝到导播室开骂，更别提艺人想在她的节目耍大牌。
    于是我直接了当：「我想请王製作给我的艺人一次机会，让她接手『真情时刻』的主持棒。」
    「凭什么？」王如娟看了在我一旁乖顺的李心妍一眼，毫不客气。
    「当然是凭着我的艺人在这方面的专业。」
    「你说她？我看过几个月前她担任吴大同助理主持的表现，很糟糕，可不是只有我这么认为。」王如娟似乎感到好笑。
    我笑了笑：「我也觉得很糟糕，不是只有王製作这么认为。但我觉得糟糕的是，她一点都没把自己的专业展现出来，她明明有控制场面、哄抬气氛的能力，却因自己太过在意表现而错失机会。不过一次的失败让她看清了自己的缺失，也努力学习加强自己缺少的部分，因为这样，我想再替她争取，所以在听说王製作不吝于给予新人机会后，我就厚着脸皮来了。」
    「这些话你背了多久？」王如娟还是没缓和。
    「这是我作为经纪人的专业，临场反应是必备的，我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也会让王製作评分，所以很努力想留下好印象给你。」我摇头一笑。
    「我是不吝嗇给新人机会，不过『真情时刻』不是一个综艺节目，再加上硕民和玲玲主持得一向很好，我没理由再安插一个位置给她。」
    「王製作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是『接手』。」
    王如娟皱眉，好不容易展现的微笑也消了，她盯着我一会儿，谨慎而又轻声：「你听到了什么？」
    「我从不去提没证实过的事。」
    「这件事我要再考虑，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她沉默了几分鐘，终于说了。
    「好，谢谢王製作拨冗见面，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没像蜜蜂一样缠着花不放，王如娟不是一个见一次面就能打动的人，我知道她不会马上就下定论。
    「沅星姐，你为我争取『真情时刻』的主持棒，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想想自己若真的有机会接下，那不是很自以为是吗？」走在路上，李心妍挽着我的手，有些不安。
    「你害怕？」
    李心妍点点头：「自从加入星龙之后，我知道公司为我做的安排就是想往主持走，我自己也想尝试这不同的领域，所以就算现在只是通告艺人，我还是很珍惜每一次录影的机会。但说真的，除了曾发过唱片外，我再也没有作品，唯一的机会我也白白丧失，我根本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优点能让王製作给我这个机会。」
    「也许很多艺人是老天爷赏饭吃而有成名的机会，但成功却不是天生的。懂得把握的人就会善用优势，积极争取，就算会大起大落，好歹也起过这么一回，但更多的人连想有一次大起大落都没机会，到末了，还是一个知道名字却不会让观眾追逐的艺人。难道我不知道你会害怕吗？但做艺人就是这样，永远害怕每一回即将要上场的舞台，不知道面对的会是差错还是荣耀。不过你要永远记住一点，失误与荣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上场的舞台。」
    李心妍好一会儿没说话，我知道她不是空有美貌的艺人，跟同龄的小女生比，她已是一个会积极盘算自己的人生的人。这样的人，不会不明白。
    「你说的没错，担心这个根本是杞人忧天，不管大家现在是如何小看我，我都要让自己再争取到上台的机会。沅星姐，我们说做就做，不如再去求王製作一次吧。」思考过后的李心妍，脸上多了几分坚定。
    「那也不用这么急，王製作不是这么好说服的人，我相信她心中一定有很多属意的人选，我们这次来，肯定让她很意外。她一定想好好考虑，就算我们二十四小时黏着她，她也不会给我们答案。」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失去机会怎么办，搞不好现在就有人在她面前说情呢。我们真的不再去争取吗？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谁说我们不再去争取？我根本没打算给她时间考虑。我早就备好礼物给她，算算时间她也快收到了。」我笑着打断她的话。
    「你买什么贵重的礼物啊？」李心妍睁大了眼睛。
    「那礼物就是你啊。」
    「我？沅星姐，我是认真的，你别开玩笑好不好？」李心妍一副不相信。
    「我也是认真的。」我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哎哟，你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把一个天生的主持人送给她，那不是礼物是什么。总之这两天我会再去拜访她一次。至于有没有这个机会，我们都别太在意，只要积极争取，一定会有属于你的时机来临。」
    将李心妍送上车，我匆忙赶到华容去，魔方四的专辑已到选歌阶段，我们都格外谨慎，丝毫不敢大意。第二张专辑，老周趁着戏剧热潮未退满怀希望替魔方四报了金曲，但很惭愧地，连个入围都没有。我们各自在自己家中看颁奖，魔方四甚至都没接到邀约走红毯，那一天，大家都很落寞，只能互许有朝一日能站上金曲的会场。
    我赶到时，大家已针对歌曲品头论足，这么一闯，全安静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溜到魔方四身旁坐了下来，企图掩饰自己迟到：「宝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係，我知道你还有别的艺人要担心。我们才刚开始而已，你就接着听吧。」
    我吐吐舌头，反正我只是纯粹出席，大家看在我是魔方四经纪人的份上，特地为我留了个特别座，专职－－只听，不说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凑人数凑得理所当然。
    几个小时过去了，宝哥照例扔掉了一堆歌，开始针对有资格加入专辑的歌曲再做讨论。而我，坐了这么久，间到在桌子底下偷偷玩游戏。不过宝哥似乎看不过我坐领高薪，只吃饭不做事，老人家发话了：「沅星，你听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抬头，没想到闯关失败的手机铃声刚好响起，慌得我赶忙关了，也迎到他老人家不悦的目光，尷尬不已：「宝哥选的这些歌都不错啊。」
    「就只有不错？」宝哥瞇着眼看我，似乎很不满意我的感想。
    「就真的只有不错。」
    「魔方四是你的艺人，他们的专辑能不能卖，你就这么无所谓，而且不在乎到偷偷在玩电动？虽然你是经纪人，不过你强烈要求想参与魔方四专辑的製作过程，我就想你这么重视艺人，所以才乐见你来，一方面也想你或许会有不同的感受，你现在就只跟我说不错？你是怎么样，想说魔方四的脚步已站稳了点就开始懒散了是不是？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能不能振作一点。」他老人家明显不高兴。
    看着魔方四也对我摆出臭脸，抱着胸不想理我，我大概也猜出他们多少有点埋怨这阵子我忙着照顾李心妍。不过我听来不错就是不错啊，难道我要天花乱坠吗？
    但宝哥开骂了，我也不能不回：「宝哥，我知道你骂我骂得对，但你要我说感想，既然我觉得不错，也只能说不错了，我总不能因为想顾着自己艺人的自尊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吧。我相信这不是他们创作音乐的理念，每一个听眾所表达的负面评价都是激励他们创作的养分，所以我当然要说实在话。」
    「负面？」提到音乐，很难不引起梁以默的注意，果然他开口发难：「你刚刚说不错，现在又说负面？好，我倒要听听你的负面评价是什么。」
    我有些后悔，只要有关音乐的事，我根本就不该在梁以默面前提起，那可是大地雷。更何况他一向知道我没音乐天份，我要真的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岂不是羞辱了他的专业。
    「这些小事，回头我们再私底下说。」我小声讨好他。
    「不要，我就是要听你有什么高见。」他斜眼瞄了我一眼，任性地不得了。
    「小气鬼，爱记恨！」我低声骂了他一句，只换来他有意的笑容，其他三人也想看好戏。
    「没错，不管是好是坏都可以说，没什么不能讲的。」宝哥也发话。
    我只好朗声回答大家的疑虑：「宝哥，你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我也真的说不上来，跟在座所有人比，我更没有资格也没能力讲话。」
    「放心，你有魔方四的免罪金牌，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怪你。」魏旭齐笑着平抚我的顾虑。
    「对啊，你就讲，我在这行十几年了，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宝哥又一副想提当年勇了。
    「我了不起就只是个听眾，觉得好听的专辑就买，更好听的就保存，然后随时回味，这是大多人会做的事。我会说不错，也仅止于这些歌对我而言就真的只有不错，但我会想一听再听吗？短期可能，不过十年后我应该不会记得。也许你们会认为，要让听眾觉得好听想买已经不容易了，哪还想得到十年后？」我终于无奈说了。
    「自从我带了魔方四开始，或多或少也去了解一些所谓的摇滚乐，当然比不上你们。可是那些摇滚乐天团为什么可以屹立不摇几十年，就算已届花甲也能吸引听眾争相去看演唱会，这是说国外的摇滚乐才是摇滚乐吗？应该不是的。国内有这么多摇滚乐迷，可是我们的音乐却还没感动到听眾，那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可以传唱下去的歌。能创作出传唱十年以上的歌，我们还怕曇花一现？」
    「摇滚乐团我认识不多，就只能举出几个，披头四，邦乔飞，齐柏林飞船，ac/dc，枪与玫瑰。我提了一些而已，也见你们个个都在点头，明显你们都听过，但你们应该也发现了他们的共同处，有些歌的年龄甚至都比你们老，这么多年来还是深入人心，而且他们还不只一首代表作而已。不错，魔方四的确已经累积了固定听眾，但不够，如果这最后一张专辑还是只在不错而已，这三年我们到底为了什么努力，只想用不错的程度累绩销售吗？不说远的，就提这次金曲的团体得奖人五月天好了，他们出道超过十年了吧，歷届主打歌有哪一首不在ktv的热门点唱里，这些已经算是隔了一代的年轻人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唱他们的歌？」
    我深呼一口气：「我真的没有多大的目标，专辑出得多了，销售也不错了，总有一天能让公司准备开演唱会，但魔方四撼动人心的代表作是什么？我们能举出一首来吗？」
    所有人都没开口，魔方四也低下了头，至于宝哥则是傻不愣登地看着我，说好听点应该是发呆，难听点的，我有心理准备让他开口一顿臭骂。
    「果然是名符其实的臭嘴沅星……」宝哥不自禁哼笑了一声，大概是讶异我能在没断气前吐出这将近五百字的难听话来，接着他笑着对魔方四说了：「你们有这个经纪人很不好过吧，她可是连我也一併骂进去了。」魔方四尷尬地笑了笑。
    「宝哥，我没有……」
    「我是音乐人，创作这件事我也深有体会，我一方面同意沅星的话，一方面也委屈魔方四创作的辛酸，毕竟有哪一首歌不是呕心沥血做出来的？我们要的就是认同，要的就是大家喜欢，我相信这些选出来的歌在魔方四心中都是最好，所以我有理由认同这些歌最棒。但问题也来了，我们觉得最好的，听眾却不这么认为，在沅星说的这些话里，我想再多补充一点。」宝哥举手挡了我的话。
    「这些摇滚乐团的成名曲大多不是曲高和寡，而是朗朗上口，而最有故事的歌才是专辑里较不为人知的，但他们为什么要迁就群眾，为的就是想吸引听眾听下去，有机会注意到他们真正想表达的故事。沅星只觉得不错我不意外，因为我也想让魔方四发挥十成的摇滚，但能听在心里的就不知剩下多少人，这个问题就是我们要加强的部分。魔方四是摇滚乐团，跟时下唱流行乐的歌手不一样，如果我们不能突破这个界线，让惯听流行歌的听眾也注意到摇滚，那这张专辑就是失败。」
    「所以我决定了，延后发片。我给魔方四一个月的期限，至少要做出一首真正能打动人心的歌来，专辑名称就是、传。」

 第三十四曲 机会

    因为这件事，几天后我又被方慧京叫进办公室痛骂。
    「你吃饱撑着，为什么阿宝打电话给我说要延后发片是因为你，你到底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建议？魔方四的合约已经没几个月，就不能乖一点等专辑上市吗？」方慧京用力用指尖捅桌子，好像不捅出个洞来不甘心。
    「我很乖啊，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们是音乐人，如果连我听了都没衝动想买专辑，听眾又怎么可能捧场……」半低着头，我实在不敢正面望着她，面对一个吊眼白额母老虎，只有武松才镇得住吧。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副总一边说你好，一边又说你很麻烦，你就是喜欢没事找事。那些製作人哪个不是在这行打滚了十年、二十年，你有什么资格跟他们比专业？」方慧京瞪着一双大眼。
    「京姐，我每一句话都很认真，难道我没事扯魔方四后腿吗？我知道自己是有些过分，干涉唱片公司做事，但也是出于好意，如果能让魔方四红透半边天，不管吃的穿的用的我都想挑剔。何况这是魔方四最后一张唱片，之前第二张专辑能长销，说穿了是沾戏剧的光，现在他们什么也没有，金曲也没入围，这张唱片若不用十成力去筹备，听眾对魔方四很快就没有新鲜感。」
    「谁说这是魔方四最后一张专辑，现在大家都看到他们的成绩，难道你怕我不签？」方慧京摇头叹气。
    「我当然知道京姐会续约啊。」我打哈哈。
    「那你还到处找麻烦！」显然她看不过我嘻皮笑脸。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魔方四能完成目标，我比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见他们在演艺圈沉浮。就当给我一点时间，见识魔方四突破自己的极限，我们一定不会失望的。」
    「从前我就不明白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还是说你这是天然呆的乐观，总是不肯见好就收。」方慧京那一脸化着性感嫵媚的妆现在一看彷彿成了夜半出没的夺命女鬼，瞪着我说有多青厉就有多青厉。她现在一定很庆幸，两年多前没成功把我挖走，舒舒服服过这么长的安生日子。来到这因为我好日子没了。
    「我知道你在意魔方四的成绩，但阿宝有他精准的眼光与素养，难道他会随便製作专辑？好了，就因为你胡说八道，搞得大家又要多折腾一个月。魔方四交出歌来那也算了，如果交不出来，那到底大家为了什么浪费时间。他们的合约快到了，如果期限内没法帮魔方四出这第三张专辑，公司就站不住脚。」
    听到这，我忍不住低声咕噥：「京姐当初不也是一样……」
    「你现在想跟我比摆烂是不是？」方慧京咬牙切齿，像极了夜夜磨刀──磨牙的女人。
    「不是、我是说，我一定会逼魔方四把歌交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会狠狠地鞭策他们。」不管怎样，拉出四个人当我的垫背总没错。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他们交不出歌就换我鞭你的皮！」
    被方慧京剥皮剔骨肯定不是好玩的，我讨好地笑了几声，正想找些冠冕堂皇的藉口离开，恰好手机作响。方慧京暂停了她那天赋异秉的长舌功力，示意我先接听。
    见我掛了电话，她问了：「是谁？」
    「是王製作，要我今天抽空去见一面。」
    「工作重要，你就先去见她，今天就说到这。我也趁这时候去五金行看看，有没有什么工具适合剥人皮……」
    「不要啦！」
    算算李心妍课程结束的时间，我再度联系王如娟约定了下午见面，要我带上李心妍，应当是想仔细审视吧。没敢耽搁，我开了车停在大楼外接人，匆忙驶去电视台。才刚到节目部，就有人迎上前来，直接将我们请到会议室去，看来他们已经准备好要开门见山了。
    走了进去，里头的人不只王如娟，还有林硕民，面无表情，我一点也猜不出他们现在的心思。
    「两位好。硕民哥，好久不见了。」我摆出十成笑脸，一面压着李心妍的小脑袋，让她重重鞠躬，以示我们有百分之百的礼貌。
    「好久不见。」意外地冷淡，林硕民只微微点头，没有半点笑容，难道他是因为我这次来是想抢了赵玲玲的主持工作而不满？
    王如娟开口了，不过是对着林硕民解释：「她就是李心妍，你觉得怎么样？」
    「我知道她。不过她这么年轻……」林硕民皱了眉，也转头对王如娟说出自己的看法：「娟姐，『真情时刻』是个有口碑有内涵的节目，可不是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爆料节目。我与玲玲主持这么久，不敢说往脸上贴金，但好歹『真情时刻』是得过金鐘让评审肯定的优质节目，你现在让我先见一见她，难道见一面就能知道对方的好坏吗？」
    「我让你见她一面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多几个人选，让你搭档得顺。玲玲当然是我心中最好的主持人，但你知道，节目现在有点变动……要不这样，你不喜欢跟其他人搭档的话，就先试试你一个人好了，毕竟我也认为换个人顶替玲玲是有点冒险。」
    这两个人现在是怎么样，完全把我们当空气？
    当着面让人没提一句话就被否决，李心妍也快挤不出乖巧的笑容。我深吸一口气，正打算介入他们这没礼貌的视若无人，没想到李心妍就开口了：「请原谅我插嘴。我知道跟玲玲姐比，至少还要花十年的努力才有她一成的能力。不过沅星姐告诉我，艺人最重要的就是赢得一个上场的舞台，即使我真的很害怕，也完全没法保证自己会有什么表现，但我还是想试试……」
    听着李心妍发抖又僵硬的声音，我知道她心中一定很紧张，那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逼自己说出话来。我暗暗欣慰，勇于面对害怕比什么都值得鼓励，就算我今天不能为她争取到机会，也一定要好好犒赏她。
    林硕民哼了一声：「『真情时刻』是可以随便让你尝试的舞台吗？你不能保证自己的表现，难道要製作单位帮你扛这个责任？我说这些话不是看不起你，每一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你年轻有朝气，还有很多路可以尝试，但『真情时刻』是个有底蕴的节目，就算是天王天后也不见得捧得起主持棒。你也许可以应付一些上通告的艺人，但我们这个节目可不只是请艺人来而已，政要、官商也不在少数，甚至是国外艺人，这些你扛得住吗？说句不好听的，你根本连基本的实力都不够。我认识你的经纪人蛮久了，所以很明白她为了艺人争取的苦心，我也不想不给她面子，娟姐一时为了节目烦恼而贸然请你们过来，我只能说抱歉。」
    面对林硕民毫不客气说出一连串的否决，李心妍完全没法招架，她的肩头贴着我的肩膀，一丝丝颤抖也传到我身上了。望着她窘迫的红频果脸，我握着她的手，想给她实实的依靠。
    「硕民哥今天给我给心妍的这些建议，我们会牢牢记着，她的确还有很多该努力的地方。不过也原谅我说些不好听的，一个人该适合什么位置是一定的吗？我知道心妍有很多方面都比不上玲玲姐，『真情时刻』也的确是个优质节目，但我们为什么不换个角度？节目现在预料之外有了变动，那就表示『真情时刻』难得有了改变的契机，换句话说，这个契机也将为『真情时刻』多了无法预估的视角与宽广。不错，王製作可以请大牌主持跟你搭档，但那些主持人的形象与风格在观眾眼中已经牢不可破，很难不让观眾以为在看的是友台节目，何况他们也未必肯放弃独挑大樑，心甘情愿与你磨合。心妍什么都没有，但她就胜在这个优势，她的主持风格会是什么样，在观眾眼中会非常新鲜，甚至心妍与硕民哥搭档会激出什么不同于玲玲姐的火花，这都是一个令製作单位、令观眾期待的改变。」我不讳言表达自己想法。
    「沅星，我说了我不是小看你的艺人，但你知道我们节目的风格。她这么年轻又完全没有经验，就算她之前上节目表现得再好，那都是背稿来的，她根本没有过一次独当一面的机会。」
    「硕民哥是不敢改变吗？」我微笑着。
    听了我挑衅的言词，林硕民冷了脸。李心妍慌张地望着我，连王如娟也是一副不敢置信，好似我得罪了天皇老子。
    「沅星，因为我之前对你的印象不错，所以我还有耐心跟你说话，但我的耐心不代表你可以在我面前放肆。就算你是贵公司里萧菲的经纪人，但今天是你来跟我洽谈节目，我不会看在你管理的艺人有多大牌而给你面子。」
    我微微鞠躬算是道歉：「硕民哥，真的很对不起，是我说话不礼貌。但你误会了一点，我是来跟王製作洽谈节目。今天是王製作请我们来，不管有没有这个机会，相信她会当面对我们说。而我有理由相信，王製作今天会做这个邀约是她心中也想尝试，未必是因为慌乱之下的贸然举动。不管你有没有生我的气，私下我一定会向你道歉，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能让王製作说句话？」
    「娟姐？」林硕民一副想获得赞同的脸。
    「节目现在发生预料之外的事，我的确想做些新的尝试，但又不想破坏这节目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形象，所以你们两个说的，其实我都赞同。」王如娟看了我们几眼，决定先两方都讨好。
    「我想请问王製作，你应该已经看了我寄来的录影，李心妍的确有许多超出预期的表现对吧。心妍年轻而且经歷也不丰富，这是大家都指得出来的缺失，但这个缺失很有可能也是优势。节目做久了最怕的就是疲乏，久了观眾便会厌烦。心妍的活泼朝气可以吸引年轻人观看，而硕民哥的主持歷练又能镇得住这节目的水准，不会流失原本的观眾层，而我们现在最想知道的一点，就是这个改变能不能让观眾耳目一新。」
    「但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她再活泼好了，我们这个节目需要的是实质的内涵。」林硕民不耐烦地插嘴。
    「硕民哥，一个人只要有心上进，每一天都会以十倍的速度成长。在你印象中的李心妍也许还是那个担任吴大同的花瓶助理主持，可是经过几个月，你确定她还是那个程度吗？」我耐心想改变林硕民的看法。
    「你把她捧得这么好，好像短短几个月，她就能脱胎换骨一样。」林硕民哼笑一声。
    「好了，我们不用这样吵，不会有结论的。」王如娟受不了我和林硕民争锋相对，终于开口终止这场战争，「这样说吧，看过你寄来的影带，我脑中的确转了一些想法，不过用说的不能证明什么，我就给你的艺人一次机会。下个礼拜玲玲没法参加录影，李心妍就来代她一次班。你现在不要跟我争什么一次的录影不能证明成绩，我直接把丑话说了，李心妍不是我心中最好的人选，我的节目也不能容许别人破坏，她一次失败就不会让我再用第二次。」
    「谢谢王製作，我们一定会努力表现。」终于，我暂时松口气。
    走出会议室，李心妍大大呼了口气：「真可怕，我被硕民哥回了一串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你却还面不改色，如果你是艺人，我肯定没饭吃了。」
    「如果我是艺人，大概一个月就玩完了，因为所有人都被我得罪光了。这种苦差事本来就是经纪人在干，你要是事事都来，我才没饭吃了呢。」
    「原来你说的礼物就是我录影的影带啊。」李心妍笑了几声。
    「对啊，我把你一些节目上精采的表现让工作人员剪辑了。」
    「好，下个礼拜我一定会勇于表现，沅星姐为我做这么多，我绝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那你先去楼下的大厅等我，我还有些话要跟硕民哥说。」李心妍乖乖走了，而我站在节目部外的电梯口前，等候林硕民。
    等了二十多分鐘，林硕民才翩翩来到，见了我并没多大意外：「你在等我？」
    「硕民哥，刚刚言语上我对你不礼貌，希望你别见怪，对不起。」
    「你这个人说到做到，说要道歉就一定会道歉，刚才出来前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在外头等我。你放心，我没气这么久，各有立场罢了。」
    「我就知道硕民哥是个大量的人。那下个礼拜……」我松口气一笑。
    「就算我认为李心妍还不到那个经歷，但我不会毁了自己的节目，更不会为了今天的争论故意让她出丑。我也是熬过来的人。」
    「我没敢要求硕民哥帮她一把，只要能让她安心在节目上表现我就放心了，至于有没有机会接下主持棒，我相信心妍一定会努力争取。」
    林硕民点点头：「我也希望她不会让你失望。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消息根本还没传出去，你的手脚怎么这么快，一早就来争取，其他人都还没动静。娟姐本来还打算慢慢挑人，你突然这么来，倒让她有些心急。」
    「演艺圈哪有什么瞒得住的事，我们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恰巧让我知道罢了。我就是不希望王製作精挑细选，要不然今天哪轮得到心妍。」
    「你现在也站稳脚步了，刚开始见你的时候，因为没经歷，所以你用檯面话充分量，这我懂，干这一行就是要想办法先镇得住人，要不然谁肯用你的艺人。不过经过两年多的磨练，你进步很多，也不需要再用那些偽装来哄抬气势，今天跟你见了一面，我不由得也彻底改变你在我心中原本的印象。」林硕民笑了几声。
    「哪有什么气势，刚刚我的手脚都在发抖呢。」我故意抬起手臂，像抽筋一样抖个不停。
    「最好是啦。」林硕民哈哈笑了。
    「那你跟玲玲姐怎么办？事情迟早会传出去的，你们没打算公开吗？」
    「本来就打算要公开，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听到风声。过些日子我的经纪人会发言，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向玲玲求婚。她跟我说，如果我让她做檯面下的女人，她铁定跟我没完。我就算不顾她，也要顾她肚子里的孩子啊。」林硕民摆手笑着，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怀抱着期待，也充满了欣喜。
    「这一定会成为今年十大新闻之一。」我嗤地一声笑了。
    「那记得红包要包大一点。包得越大，我让摄影大哥拍你的脸越久，这可是难得的曝光啊。」说完，我们都笑了。

 第三十五曲 拒之门外

    暂时放下李心妍这块大石，隔天我马上前去关心魔方四。但我来到他们家中，却见他们很轻松地看电视聊天，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交歌的期限只剩下一个月不到。这些人没有我鞭策，果然皮在痒。
    「你们的歌完成了吗？」
    「还没啊。」钟明漫不在乎。
    我忍不住大声：「那你们在干嘛？」
    「当然是放松囉。」
    「放松？」我叉着腰，活脱脱就像来讨债的，来讨一首歌的债：「歌都还没完成，放什么松？」
    任亦方递过一瓶刚从冰箱取出沁凉透骨的可乐给我，我摇头示意不想喝，他无所谓般随即从沙发背后往前一跳坐了下来，打开瓶口咕嘟吞了一口，满足地打嗝一声：「我们也想完成，可是以默又再刁了啊。是他把我们赶出来，不是我们不写歌。」
    「刁？」我一脸糊涂，望着魏旭齐想求解释，魏旭齐笑了笑：「他们是说，以默又遇到瓶颈了，现在窝在房里扮忧鬱。」
    「管他是扮忧鬱还是装可爱，你们就这样忍受他机车啊。不管啦，先把他房门踹开再说！」我走到梁以默房外，小心翼翼贴耳听着房里的动静，儘管之前说得自己有多义胆侠情，骨子里根本还是个小孬孬，转身想抓个送死的人过来：「里面根本没声音，你们谁要进去看看？」
    钟明头也不回地看电视：「别找我。」任亦方也摇头，好似这举动会掉脑袋。
    「好啦，我去。」答应要去送死的魏旭齐无可奈何，前来轻轻打开了门，这一见，我们两个都垮了脸，我抱着胸没好气：「这就是你们纵容他几年的下场。」
    钟明和任亦方也凑热闹，我们躡手躡脚走进去，一点也不敢大声。梁以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据钟明解说，梁以默把他们赶出来一个小时了，桌上的曲谱连一个音符都没增加。显然他们现在才知道，梁以默每回写不出歌把他们赶出去，都在趁机偷懒睡大觉。
    看着梁以默的睡脸，我忍不住作势一拳想卯在他脸上。魏旭齐见了，轻轻笑了出来：「算了，就让他睡一会，晚点我再叫醒他。」
    没輒，我们只好暂时退出房间。接着，任亦方忽然接到玫兰的来电，兴致勃勃打扮后出门约会，不到片刻，钟明也接到莫名来电，用着有些怯懦的神情说要离开一会儿。望着钟明的脸，我突然涌起女人的直觉，把他阻拦下来。
    「你要跟谁出去？」
    「朋友啊。」钟明一副干了坏事的表情。
    「男的女的？」
    钟明似乎作贼心虚，想恶人先告状：「连我妈都不问这种问题了，你这样问好像是我女朋友一样，总之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了啦。」
    「你如果交女友要跟我讲啊，你别想学小任……」钟明像逃命一样窜了出去，完全不等我把话喊完，这下子我更觉得他心里有鬼，转头问魏旭齐：「阿明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魏旭齐耸耸肩，好像真不知情。
    「是男是女也不敢说，一定有鬼。」我咬着唇思索。
    「放心啦，回头我再帮你问他，总之不会再像小任那次，让你一点准备也没有。何况阿明肚子里装不了话，他真交了女友一定憋不住的。」
    突然之间，屋里走了两个人，只剩下我跟魏旭齐单独相处。我原本是来看看魔方四作曲的进度，现在人全散了，我好像也没理由再留下来。魏旭齐没再开口，只是转了身看电视。那次之后，我们就不曾私下聊天，我可以理解他对我的失望，只是心中总是有股难以言喻的失落。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话题能恢復原先的我们那般自在聊天，我打退堂鼓，不想再尷尬待着，反正我见魏旭齐似乎也没意思说话。
    「那我先走了。」不想多添惆悵，我拿起皮包，准备走到门边穿鞋。
    「你不等以默醒来？」听见我要走，魏旭齐总算转过头来。
    「我等他干嘛，难道我能帮你们作曲吗？总之你帮我盯着他们一点，时间不多了。」我挤出笑容，可是听到这句话，心里却暗暗失望，为什么我留下来非得让你认为一定是在等梁以默。
    「好。开车小心点。」说完，他又转回头去继续看电视。
    我耸耸肩，主人不留客，我就得知趣，穿好鞋，我起身走了出去。只是那一瞬间，我的眼前白花花一片，铁门看来越发模糊……
    ??
    再度睁开眼来，药水味瞬间充斥鼻子，我随即明白自己在急诊室了。身旁几张脸焦急地凑过来，一言一语问个没完，我只觉得脑袋传来阵阵疼痛，只想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可能是这阵子太累，医生说躺着休息一会，恢復精神就没事。」老爸一脸担忧。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等点滴滴完吧，我去问问医生。」老爸拍拍我的手，随即前去找了护士。
    「你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昏倒啊？」见老爸走远，钟明终于有胆发问。
    「我才醒来而已，这问题不是你们应该要帮我问吗？」我苦着脸，不断揉着疼痛的脑袋，看来昏倒时我十足以脑就地摔个彻底了，要不就是与那铁门正面对上。
    「是不是有撞到头？」见我脸色难看，魏旭齐匆忙询问。
    「应该是吧。」我停下动作，起身坐了起来，挥舞双手想将他们赶走：「你们都回去，我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不用在这陪我，还是赶紧把歌做出来要紧。」
    「任何事再要紧比得上健康吗？」梁以默一脸猪肝色，「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买碗粥回来怎么样？」
    我很想说不用，不过看着梁以默不高兴的神色，我很怕这个回答将面临掉脑袋的危险，只得点头：「也好，醒来之后我也觉得饿了。除了粥，我还想吃肉圆，顺道再帮我买一杯蜜茶。你们都去吧，有语霈陪我就行了。」这下子，魔方四一时半刻总没法回来了吧。
    「有胃口吃这么多应该不要紧了。」梁以默微微一笑，率着魔方四出去。
    看着他们离开，我轻轻呼了口气。林语霈一屁股坐在床边，用手掐着我手臂，不知是不是确认我身上有够多肥肉可以补足营养：「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虚啊，该好好放个假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我问，林语霈悉心打扮过的模样，根本就是出门约会，老爸在是理所当然，魔方四在我也能理解，毕竟在他们家昏倒，那这个林语霈是从哪冒出来的。
    「当然是伯父通知我的啊。」林语霈闪过我的眼神。
    我压根不信：「说谎会掉大牙！我爸就在这，你想来个当庭对质吗？又不是病入膏肓，我才不相信老爸会这么小题大作。」
    林语霈缓缓站了起来，就像慢动作似的，我太了解她了，每当她想找藉口，就企图打花枪闪避，果然她说了：「那又不重要，你该好好保重身体才重要──奇怪，伯父怎么去这么久，我去看看……」
    「给我回来！」想藉故溜走，门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的很重要吗？」林语霈垂头丧气回到我身边。
    我奸笑一声，「是不重要，因为我刚才也是随口问问，但你的举止实在太让我好奇，以我对你的了解，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快说，若佳都不知道我在医院，也不是老爸告诉你，你是从哪听来的？」
    「好啦，我说就是──就钟明嘛！」
    「钟明？」我瞪大眼睛，望着眼前那个不断掰手指的林语霈，突然之间全懂了：「他下午出去是因为要跟你见面？」
    「我没有让他被认出来喔，我们只是想出去散散步……结果还没到淡水，魏旭齐就打电话来了。」林语霈努力挤出她一贯撒娇的笑容。
    「是啊，你们散步的地方还真远……」我白了她一眼。
    「要不然怎么办？钟明又不是随便能带女生到处逛街，我就算不在意他，也得替你考虑啊，你总是他的经纪人嘛。」
    「对啦，这时候就想起我是他的经纪人，多久了？」
    林语霈垂着头，无精打采，就像被人抓到把柄那样失去底气：「交往五个月了，就在你被那两个男人甩掉之后。开始只是打电话聊聊天什么的，后来他就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交往……」
    我听了忍不住拧她手臂：「什么被甩掉！要死了你，这么久都不告诉我，你还想让我再来一次『小任事件』吗？」
    「妹妹，你干嘛？」林语霈唉唉叫的同时，恰巧老爸回来看见这一幕。
    「伯父，你看她啦。」林语霈趁机躲到老爸身后，还不忘告状。
    「还不都是因为她欠揍！」
    「胡说八道什么，朋友好心来看你……」老爸瞪了我一眼，「医生说吊完点滴就可以走了，没什么病，可能这阵子你太常熬夜又没好好吃饭的关係。我以后不准你熬夜，所有事儘早白天就处理好，再这样不重视健康，迟早小病变成大病。」
    换我懒洋洋垂头答应，老爸还是少不了一顿嘮叨，不外乎说我工作时肯定没好好吃饭，还说好不容易将我养得白白胖胖，没想到进了星龙后整身肥肉全让公司榨乾了。林语霈一旁听了直笑，我却连一句话都不能回，没劲得很。
    没多久，魔方四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除了我先前指名的食物，一路上他们随买随点，简直拿我当猪在餵。吃东西之馀，我不忘瞪上几眼那个卯命吃鸡排的钟明，不过他就像饿死鬼投胎，完全没察觉风雨欲来。林语霈发现了，一马当先挡在钟明身前，替他挡下我摄人的杀气，再补上自以为能迷倒我的甜美笑容。
    好姊妹，这会儿可懂得护食了。没关係，现在人多，账改天再算。
    回到家后，老爸一个劲地逼我上床睡觉，老天，都还没九点呢。但老爸和老哥边骂边赶，我也只好乖乖滚回床上去。可惜周公还没找我聊八卦，在床上翻来覆去，我一点睡意都没有，老爸又三不五时探头进来瞧我是不是爬起床，我也只能逼自己酝酿睡意。手机顿时响起，我赶忙接听。
    「吃过药了没？」
    「又没病没痛吃什么药？」
    梁以默在那一端听了我的话，又不出声了，我只好主动说话：「找我有事吗？」
    「我在你家楼下。」
    「你跑来干嘛！」
    「拿东西给你，给了我就走，快下来！」
    这傢伙真当自己是主子了，用什么命令的口吻啊。我匆匆穿好衣服，立即跑到楼下开门，梁以默很机伶，门才开了点，随即就挤了进来。看他手上拎了好几袋，我更加吃惊：「什么东西啊？」
    梁以默二话不说递给我，我翻了翻，全是些能用来拜年的礼物，鸡精、燕窝、蜆精，还有四物饮－－四物饮？瞧得我满脸诧异，「疯了吧你，这每一盒都不便宜吔，你买这些给我干什么？」
    「当然是给你喝的。你每天喝一瓶，喝完了我再去买。如果你没有按时喝，我会问伯父，让我知道了你就完蛋。」
    我连忙推回去：「那我不要收，如果忘记喝了还被你剥皮，我不是自找罪受？你拿去给伯母喝吧。」
    「我妈每个月都有得喝。快收下，要不然你现在就完蛋。」梁以默的眉毛挤在了一块，有些不高兴。看着他就快杀人的脸，我低声嘀咕了几句，接下那几袋补品，沉地我差点拎不动，只能暂时放地上。
    「那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上楼了……」
    「快回去吧，我在这里看你上楼了再走。」
    「谢谢你，那你回去时小心，注意安全。」
    梁以默笑了笑，轻轻推了我一把，赶我回家。我转个阶梯时，还没见他离开，连忙跟他挥手再见，催促他尽快回去。
    老哥看我拎了好几袋东西回家，随即接手，他这么一翻，霎时嚷了出来：「哇，妹妹，都是补品，不便宜，加起来少说几千块了。」
    「这些都是以默拿来的？」老爸笑得合不拢嘴，看来对梁以默的好印象已经衝破一百分了，「你怎么不请他上来坐一下，收了东西就把人家赶走，好意思吗？」
    「拜託，现在都几点了，他又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你看他对你多好，就算那次你没礼貌，他一点也不介意，知道你生病了，回头就买这些东西送来，你要好好谢谢他……算了，你什么都懒，不如明天你去帮我邀以默来家里玩，我煮些好菜，代你好好谢谢他。」
    「再说啦，我回房睡觉了。」不过就是些补品，老爸就想把我卖了。
    梁以默这么一来，我窝在棉被里更加翻来覆去，睡不好。当初他们两个默契十足地避着我，事情也过去半年了，这段期间我们当一切都没发生，照说应该已经风去无痕才对，为了我今天出点小事，他至于花大钱还特地送来吗？我叹了叹，毕竟草包的脑袋一烦就特想睡觉，还不如当什么事都没有，明天正常上班。
    正当我睡意酝酿得差不多，准备踏入梦境，手机又响起了。看了看闹鐘，原来我已经朦胧了半个多小时，连忙接听电话。
    「谁啊？」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已经在睡觉了？对不起，那我不吵你……」
    一听是魏旭齐，我好像吃了九转还魂丹，当场睡意去了九成，「我还没睡，找我什么事？」
    「就是……看你有没有好一点。」
    「我好多了。」我莫名感到欢欣，心跳得像打鼓似的，连笑容都克制不住。
    「没事就好。那你早点休息，不要再熬夜了，晚安。」
    「就这样……」听到他这么快就说再见，我的笑也垮了，「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我竟然发现自己问这句话时像在讨好，像在……撒娇。
    魏旭齐沉默了，听着他的呼吸声，彷彿把我的心一下下敲进更深沉的失落，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又继续：「总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不顾着健康。今天忽然见你昏倒在我眼前，我都有些不知所措，更别说你家人会怎么慌张了。听你爸的话，不要熬夜，赶快休息……」
    「阿齐，你别掛，我有些话……阿齐？」
    魏旭齐就这么掛了电话，我失神几分鐘，只听见手机嘟嘟声响个不停。刚才我着急想留住他，却没想过该对他说什么，只是在他真的断了联系，我的心口一下下好闷好闷地撞着。突然间，我莫名生起气来，决定立即拨电话回去。
    没想到，他连手机都关了，毫无馀地。

 第三十六曲 正视

    在办公室，我支着下巴，手中的原子笔不断地敲打桌面，打结的眉毛一直没松过。感觉自己就快要拧出愁来了，愁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或者说，有些不好的感觉闷在肚子里好几天没有及时发洩，这点让我很愁，像便秘。
    起因是，这几天完全把我阻挡在外的魏旭齐。这年头还有人可以完全蒸发吗？我身为经纪人竟然掌握不到他的行踪，他能消遥到哪里去啊。家里电话没人接，手机赌气关闭中，连魔方四减一也对他的去处不甚清楚，虽然我强烈怀疑他们串通，只是不想我去打扰魏旭齐，但，为什么？
    我是不是该和魏旭齐谈谈，还是就照眼前的模式，除了彼此的工作关係，私下再也不须交流或适时表达关心？但是我能跟他谈什么，希望他像以前一样，我们可以自在地说出彼此的心事？可是魏旭齐已明确表态了，我这样找他谈，岂不又让他以为，我只是自私地想从他身上得到温暖。
    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情，长久的关心会勾引出本能的佔有，会酝酿异姓相吸下的感情慾望。如我，思念他处处纵容，句句贴心，但那是佔有还是感情？也如他，收回我不该拥有在他身边自在温暖的权利。
    「有没有打扰你？」
    房门轻轻敲了，我中断思绪，进入房的却是难得空暇的顏若佳。她顶着浓妆，穿着像穿梭时尚会场的名媛、模特儿，美丽而又女人，逕自走到房内的小沙发坐了下来。
    「真难得你有空来找我。不过你怎么会这时候来，不用上班吗？」我欣喜地坐到她身边，望着她的装扮暗自惊艷，「你怎么穿得这么隆重，晚上有约会？」
    「工作需要。干我们这一行首要的就是让别人先看见我，对方信我们的眼光，才会把自己交给我。」顏若佳瞧瞧自己，很有自信地笑着，看来我被吸引的反应印证了她勾引人的能力。
    「你今天是特地来找我的？」
    「当然是特地来看你，不过也有点事想找你商量。」
    「如果是私事就不用商量了，我哪一次不会帮？」
    「不巧的刚好是工作上的事。」顏若佳将秀发挽到耳后，举止秀气又迷人。
    「工作的事？」
    「你知道我进公司一年了，还没正式独当一面。恰巧公司两个月后有晋升的机会，很多同事也包括我，都想利用这次的机会成为真正的彩妆师，所以我想找个模特儿，报名这次的选拔。」提到工作，顏若佳那自信的笑容收敛许多。
    「你不会想找我吧。」我上半身微微一退，想到上次玫兰帮我化妆，一整天下来，我足足冒了几颗痘痘，皮肤像在抗议一样。
    「很多同事都请模特儿帮忙，我本来也打算找你或语霈，但想了几晚，要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必须要别出心裁才行。」
    「说得没错。」我点头，颇为赞同。
    「所以我就想，你是不是能出借魔方四给我？」
    「魔方四？」我驀地一愕。
    「你放心，我不是免费向你外借，我会付薪酬。」
    「不是钱的问题。」我连忙挥手，以示自己绝非贪财之人，「魔方四毕竟是男人，能发挥彩妆的魔力有限。再怎么说，女人总是比较好打扮，我是担心若让魔方四担任你的模特，会无法显示你专业的能力。我不想你失去难得的机会。」
    「我知道，由男人担任彩妆模特的确是侷限。不过魔方四是艺人，他们接受彩妆的程度比一般男人高，况且我就是想透由这个侷限展示自己的实力。」
    我知道顏若佳对彩妆始终极负兴趣，她想成为一流的彩妆师也是从唸书时一直有的梦想，但国内对这块领域一直没有良好的培育场所，所以她才前去国外学习。当她终于踏入巴黎这个时尚殿堂，隔着时差，我半夜透由越洋电话听着那一端的她带着兴奋又恐慌的声音，不断替她打气加油。不管她的选择对错，作为朋友的我，很应该给她一个完全的支持。
    「我相信你的实力，既然需要魔方四担任模特儿，我一定支持你。」
    「谢谢你。」顏若佳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可不是免费借艺人给你，他们的薪水不能太少。」
    「那当然，我明白魔方四现阶段的知名度，这方面好谈。」
    「说到钱不就伤感情了？我要的可不是钱。」我笑了笑。
    「那你要什么？不会吧，难道你想人财两得？」顏若佳怀疑地看着我，顽皮地抓紧自己的衣裳。
    「我可没有这种取向，何况我想人财两得还用等到今天吗？」我嘖了几声，「我要的当然是你的晋升通知啊。魔方四的薪酬就用你的晋升通知来付，这应该不难吧。」
    「谢谢你，我会努力的－－不，我一定会争取到这难得的机会。等我成功了，我就专门当你的时尚顾问，免费。你啊，当经纪人这么久，一点形象都没有，亏你还在这个圈子工作，怎么对这些一点概念都没有。」
    「我肤质敏感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回玫兰帮我化妆，一整天下来，我不知冒了几颗痘子。不提这个了，你什么时候需要魔方四？」
    「就这几天吧，我打点好一切跟摄影棚，会再通知你。」顏若佳想了想。
    「好，你早些通知我，我早些安排。」
    「我会的。对了，我听语霈说，你前几天昏倒了……」
    「只是作息不正常引起的，小事。若佳，语霈有没有跟你提过她和钟明的事？」顏若佳看了我一眼，很心虚地低下头来，又一个闪避的眼神。望见她的反应，我忍不住埋怨：「你也知道是不是？你们很不够朋友吔，这么天大的事居然瞒我。」
    「我不是故意瞒你，也是恰好挪不出空，而且语霈说她会亲自告诉你。」
    「她才没告诉我，完全是她自己露馅让我发现的，这个死没良心的女人。要不是我出了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讲。」我抱着胸气嘟嘟抗议。
    「她不敢讲大概是怕你不高兴，毕竟你的身分让她忌讳嘛。她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帮语霈处理一下这件事。」
    「怎么，她让你来当说客，求我帮他们正大光明出现在歌迷面前是不是？」我瞄了一眼顏若佳，她这次来肯定早跟林语霈串供了，「她不是要精采，要闹緋闻吗？我就给她机会，让她被狗仔拍啊，这样够精采吧。」
    「你才不会见死不救呢。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你的艺人出事。」顏若佳笑了几声。
    「我会！这两个人太对不起我了，将我当成什么，跟在他们身后收拾烂摊子的老妈子吗？」我装得一副兇神恶煞。
    「看你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没好气：「真拿他们没輒，自己的艺人跟自己的好友谈恋爱，到时他们吵架了，都不知该帮谁好。」
    顏若佳笑了笑，似乎也同情我们认识这个率性到近乎任性的林语霈。
    送走顏若佳，梁以默没多久也打了电话来，说新曲已写了出来，询问我有没有意思想试听，我当然说好。匆匆赶到他们练团的地方，我还没进房，就听到音乐从里头窜了出来，我在外头听了好一阵，才轻轻将门打开，不希望打断魔方四的练习。
    「怎么只有你们，阿齐呢？」我一进去，他们都停下了，只是，我还以为练团是他们四人合体的时候，魏旭齐怎么还是无影无踪。
    「阿齐有事，所以这几天没跟我们一块练。」钟明随口回答。
    「他最近到底有什么事，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随手将皮包放在地上，尽量问得轻松，心中却很想知道魏旭齐在忙什么。所以他是有事才将手机关了？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想接我电话，才随便找藉口敷衍？我不想再想下去，因为觉得胸口有点闷。
    「他这些天……」钟明还没说完，梁以默咳了几声，望了钟明和任亦方几眼。钟明随即闭嘴。「阿明，你们刚刚不是说要去买些饮料吗？」梁以默瞇了瞇眼，好似想叫钟明二人先离开。
    「对喔，那我们先出去了。沅星，你要不要喝什么？」钟明一副恍然大悟，从袋子取出皮夹。
    我摇摇头，心中却对他们三缄其口的态度感到奇怪，难道魏旭齐出了事？钟明没说什么，和任亦方一道走了。见他们关上了门，我转头着急询问梁以默：「你把他们支开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没有啊。」梁以默调了调琴弦，「我不是说让你来听歌吗？」
    梁以默不说，我也不好意思问，何况他这个人只要打定主意，把他丢到油锅去炸他也不会说的，我只好随处坐了下来。儘管梁以默的电吉他再怎么吵，我专心听着却没几分鐘，魔方四不管是练习还是表演，向来都是四个人，从没分散过，魏旭齐到底这些天在忙什么。没能在这里见到他，我感觉心中的失望好像越来越大，以我的身分，用工作的名义找他一点也不难，但不知为什么，这藉口对我来说竟然一点也不理所当然了。是因为我不想再用经纪人的身分跟他见面？
    「你有在听吗？」
    整间房不知安静多久，忽然听见梁以默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抬头却见到他略带不高兴的脸，「有……有啊。」
    「那你听了有什么感想？」
    「蛮好听的。」像让人逮到把柄，我慌不择言。
    梁以默皱了眉，盯着我一会儿，脸上的不高兴持续扩大：「听你这么说，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这是第二张专辑的主打歌，你觉得好听，我很高兴；但你却听不出来是我们已发行过的歌，这点又让我很伤心。」
    谎言不揭自破，我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来，惭愧道歉：「以默，对不起，我刚才的确没专心在……」
    「你在想阿齐？」
    「不是的，只是刚好在烦一些事。」我愣了一下，随即坚定反驳。再怎么样，我们三人之间从没说开过，我不想在梁以默面前谈起这种事。
    「新曲是阿齐作的，我本来想你听了应该会有些感触，但我弹了几节，却见你魂不守舍，所以改奏别首歌。如果你的心有这么多事咽着，我不想这时候弹奏阿齐作好的新曲给你听。」
    「不好意思，这次我保证一定会仔细听。」听出梁以默的责备，我又再次道歉。
    「很多事不见得有后悔的机会。」梁以默小心将吉他放下，明显不想再为我演奏第二次，却开口问了，「你对阿齐是怎么想的？」
    「你问这个干嘛。」我有些抗拒。
    「好，我不问这个。那你对我又是怎么想？」
    见他缓缓走来，我忍不住退了几步，他望见我的反应，苦笑了一声：「就跟当初一样，你总是潜意识会退我几步远……我早该知道的。即使你不讨厌我，但你的举止明显分了亲疏，这是你说的，行为举止也是人与人间的沟通之一。」
    「以默，我这举动并不能代表什么，我当然当你是朋友，没什么亲不亲的分别……」好了，他搬出我的话堵住我的嘴，我根本不能反驳。
    「那阿齐呢，你也当他是朋友？我们在你眼中都只是朋友？」梁以默仍直直看着我。
    「我们能不能别再说这些事？」我扭过头去，不想再作讨论。
    「好，你喜欢用工作来回避，就像当初你用这理由拒绝阿齐一样。我就弹阿齐作好的新曲给你听，希望这次听了，你会有感想。」
    梁以默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拒绝魏旭齐的？
    对于音乐，我知道梁以默是超乎执着的要求完美，我答应了他要来试听，就不能再让他瞧见我魂不守舍的模样，起码专注是尊重他的表现。我认真听了，不过梁以默没开口唱，不知是自卑自己的嗓子，还是曲子根本还没填词，我只能藉由电吉他的澎湃聆听。
    这是一首抒情歌，即便只有电吉他独奏，还是很好听，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两年多前魏旭齐被我逼上舞台的模样，他满头大汗努力调适自己睽违舞台四年多的生涩嗓音。那一晚的他像个新人，却仍发挥出他歷经几年磨练的韧性，为自己争取到独一无二的位置。那一睌，也是我认真头一回欣赏魔方四的表演，虽然只有孤单的他。
    我暗暗讶异，为什么那一晚他的模样我会记得这么清楚？我只能模糊想起每一回他在我身边分享心事的脸，却忘不了那一晚，这是说，那晚的他早震撼得让我刻在心中？如果真是这样，没道理我记不清楚总在我身边的魏旭齐的笑脸，那个每回总让我卸下工作的烦心而开心笑着的他。突然间，我的胸口更闷了。
    我不是不记得，而是根本从没用心去记得，是我把他推出去的，两年多来，我总用忽视去敷衍他的笑脸。我真笨，难道当初我这么轻易能拒绝他，只是因为我蠢得想拒绝自己，我……喜欢他了？
    音乐停了，「有什么感想，好听吗？」
    「好听。」我忠实地说了，「歌名是什么？」
    「黑夜的雏菊。」
    「为什么……为什么要取这种歌名？」
    梁以默望着我的眼：「阿齐说，他望见过一朵清秀纯真的雏菊，他在夜中曾差点走不出来，但那朵雏菊白得就像灯塔一样亮，将他的双眼紧紧系住。为了接近，他用尽方法走去，他走出了夜，但雏菊也越来越远……」
    「很特别的故事，是他的亲身经歷吗？」
    「你应该知道才是。舞台上的我们是孤单的，从不知自己到底对着什么样的人唱歌。不过阿齐却见到了足以吸引他专注的人，即使在一片黑中，他却清楚望见到那个人在台下为他担心紧张的模样，为他打气加油的脸庞。就好像对方才是舞台的光，他头一回发现自己的音乐有了目标来演唱，他因为这个人，燃起站上舞台忍着孤单的勇气。」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你不是只特地来叫我听歌的吧？」我的眼湿了。魏旭齐记得，跟我一样，在那晚，我们把彼此都记在心里了。
    「因为就像我说的，自己永远不知道还有没有反悔的机会。即使我知道，今天跟你说这件事，回头我一定会后悔，但是都比不过阿齐因为我，而私下作这个决定的遗憾。」
    「决定？」
    梁以默轻轻擦乾我的泪水：「去找他吧，我知道阿齐是因为我偷偷下了决定，可是你又为了什么？既然你从来都不是因为我，那就不要再犹豫。老实跟你说，我真的喜欢你，但是跟阿齐比，我不仅晚了也输了。」
    「但是那次庆功宴之后，阿齐就不曾……即便是这些天，我想找他也找不到，他的手机一直关着，我想他已经不在意我了……」
    「我相信他的心一直没离开你。你晕倒那天，我在房里听见他的叫喊，他让我开车陪他一起送你到医院。我透过后视镜见到陪在你身边的阿齐，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慌乱模样，我就知道，阿齐比我所以为的还要喜欢你。」梁以默给了我一个打气的笑容。
    「阿齐在哪里？」
    我很想他，迫不及待想见他。

 第三十七曲 心花朵朵开

    「你有开车来吧？」梁以默一隻手放我后腰上，边走边推着我从练团室一路走了出来，然后见我摇头，他忍不住嗤了一声，随即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叫车。见我傻傻看他讲电话，他又轻轻推了我一把，「别停啊，继续走。」
    看着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梁以默，我自动自发跟他搭了电梯来到大厅，没几分鐘，计程车就等在门外了。他将我送上车，一把关了车门，探头对着前座的司机说：「送这位小姐去……」
    「你是不是那个什么摇滚乐团魔方四的……我女儿很喜欢你，能不能……」司机兴奋地打断。
    「纸跟笔！」司机怔怔地了应一声，飞快地递上纸笔给梁以默，不到一分鐘，他又将纸笔还给司机，摆出魔方四招牌亲切笑容：「送这位小姐到这个住址去，如果你想要我们的签名照，这位小姐会给你。」
    我正想说话，不过梁以默似乎没空理我，掏了五百元拿给司机：「剩下的不用找了。」
    我赶忙将手伸出窗外，「我的袋子在你身上，快给我。」袋子还拽在他腋窝呢。
    梁以默笑了笑，将袋子从窗外递了进来，随即拍了几下车顶，命令十足：「快开车！」
    司机听话开走了，我转身向着车后的梁以默挥手再见，他只举了一下手，随即很酷地双手插口袋，带着笑目送我离开。看着逐渐渺小的梁以默，我心中说了不下数次谢谢，真的谢谢你。
    「那个……他说你会给我签名照是真的吗？我不是一定非要不可啦，但是我女儿很喜欢，我希望她开心……」司机透过后视镜望了我几眼，小心翼翼地，说完，靦腆笑了几声。
    「不好意思，我身边没有照片，还是你方便的话，我可以寄给你。」又不是拿来避邪，我身上没事带魔方四的照片干嘛。
    「好啊，你寄到车行就可以了，我收得到。」司机头也不回拿了张名片给我，我看了看，答应明天一定会寄给他，他又笑：「谢谢你。能不能照片上註明是送给我女儿，要不然她会以为我是买来的。你知道，有艺人签名总是更有价值，这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司机先生很疼女儿喔，那她的名字是……」司机说了名字，我赶忙取出笔记在名片背后，随即收了起来。
    安静没几分鐘，运将大哥又说话了，「你们是朋友吗？」
    「我是他的经纪人。」
    「喔，真看不出来……我的意思是，没想到魔方四的经纪人这么年轻，你看来就像他妹妹。我开计程车这么多年，很少猜错对方的职业。」
    听着运将絮聒，我只敷衍地笑了笑，简单回了几句。不过运将出神入化的功夫不只开车技术而已，还有察言观色，很快地他就发现我想安静，很识趣不再开口，开了电台小声打破沉闷的寂静。
    我望着窗外，只觉得心中越来越不安稳，我这趟去要跟他说什么，他见到我又会是什么表情。忽然发现我竟然连魏旭齐住哪都不知道，这两年多我到底在做什么，在他总是陪着我说话，陪着听我发牢骚，一次次安全将我送回家，我又有哪一次真的提醒自己该为他做点什么。
    很快地，车子到了目的地，不过司机只在路口就停了，他转身将梁以默写好的纸还给我，很周到地嘱咐：「因为是单向道，我不能开进去，不过很近，几分鐘就走到了。你从巷子走进去，第一个巷口右转，门牌找一下就找得到。」
    「谢谢。放心，照片明天就会寄出去。」发现运将有些欲言又止，我再次保证，换来他安心的笑容。下了车，计程车很快扬长而去。
    走进巷子，我的心跳逐渐加速，梁以默写的那张纸拧在手中都皱了。听了梁以默的话，我才知道魏旭齐这几些都在忙搬家的事，直到手机关了，他们才没联系，可是每天他们依旧见得到面，惯例每天都会在梁以默他们租赁的公寓集合写歌谈天，只有我见不到而已。换言之，那三个魔鬼纯粹只想看我乾着急，等我什么时候忍耐不住向他们讨人，又或报警就对了。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这一趟来连面也见不到，因为早已人去楼空。
    不过运气好，右转一走进去，远远地我就见到魏旭齐的身影。他恰巧搬了一个小纸箱走了出来，专心地弯腰整理着后车厢，不知是不是太思念他，他整个人好像放大一样在我眼前。魏旭齐穿着一身休间，戴着鸭舌帽，不仅如此，还将外套连帽也给戴上了，再配上墨镜，明显有稍微偽装。我在巷口边走边大唤他的名字，但不知是否他太过专心，连探头瞧瞧都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加快步伐走了过去，这时才惊觉，刚刚一路上胡思乱想，却没想到最重要的事，就是我第一句话该说什么。魏旭齐发现了身旁的一双脚，他抬起身来，随即摘下墨镜。望着他的神情，我就知道，他很意外，我的出现显然不在他的搬家行程里。
    我嚥了嚥口水，决定不想让自己后悔，压着心跳，鼓足勇气，镇定说了：「阿齐，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你。」
    我盯着他的脸，期望能发现一丝丝喜悦的神情。可是没有。魏旭齐微微瞇了眼，好似我刚才说的是火星话。一瞬间，我的心盪在谷底，我为什么会以为他会欣喜，这么久了，我无视他的感情，凭什么我该认定他听了我的告白会开心。一时间各种感觉涌了上来，我尷尬地站在原处，面对的却是一个无动于衷的男人，我还要继续丢脸多久。
    在我转身想跑时，魏旭齐忽然抓着我的手，我回头想听他到底要说什么，却见他将外套连帽放了下来，取出两耳里的东西，「对不起，我忘了摘耳机，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就这样，我像刚刚充饱气的气球，倒楣地碰上一支针把我给刺破了。我瞪着垂放在他胸前的耳机，凭什么这么小的东西，就把我刚刚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给消耗殆尽！
    「你刚刚说什么？」
    「我、讨、厌、你。」我垮着脸。
    「什么，为……为什么？」魏旭齐睁大了眼，一脸无辜。
    「因为你要搬家这件事，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而且连手机都关了，如果我有工作上的事要找你怎么办？」
    魏旭齐笑了一下：「只是这样？我很早就请以默他们帮我跟你说了啊，他们现在才告诉你？而且我不是故意关手机，充电器封在箱子里，我又懒得拆封，所以……」
    「不要嘻皮笑脸，根本不只这样！我刚刚好不容易……你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听歌？反正我现在很讨厌你。」我低下头，再也不想说话。
    魏旭齐点点头，好似明白了我说什么，笑了笑：「所以你刚刚说喜欢我，现在又说讨厌我，那就是……又爱又恨了。」
    「你不是没听到吗？」我抬了头，诧异不已。
    「我是在听歌没错，可是刚好唱完了……」魏旭齐开心笑着，无声抖动着肩膀，原来他刚才是在装傻，「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只是还有点不敢相信，所以没反应回来而已。」
    「原来你这么过分，我不喜欢你了啦。你越来越搞讨厌了，以前你才不会这样捉弄我……」我的脸烫了，却仍嘴硬，气窘地跺了几脚。
    「哪有这样的，说出来的话怎么可以不算数？」魏旭齐憋住笑容，故意学我气愤地跺了几脚，「你一会儿说喜欢一会儿说讨厌，以前你也不会这样捉弄我，你再这么顽皮，当心我会更加……喜欢你──」
    驀地，魏旭齐忽然紧紧将我抱了，什么话也没说，但是我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让我很安心。只是一个拥抱却已胜过千言万语，只是他在我耳边的呼吸声，却已似任何千篇一律的海誓山盟，只是彼此简单的心跳，却已明白一段我们将要携手走下去的感情。
    「干嘛学我啊，三八。」我的头埋在他的胸膛，又喜又窘，只听到他细细的笑声。
    「你能不能……」没等他说完，我已懂了，「我喜欢你。」
    我们轻轻笑了。
    ??
    「沅星姐！」身旁的李心妍忽然将脚本重重拍在桌上，睁着一双大眼盯着我，所有人全朝这望了过来，连她身后的造型师也吓得掉了梳子。包括我。
    「喊什么喊，要让记者写你在化妆间对经纪人大呼小叫吗？」
    让你给吓死了，到时你去哪找一个唐沅星还给魏旭齐。
    「拜託，今天是我第一次录製『真情时刻』吔，focus、focus。」李心妍用两指比比自己眼睛，又比比我的眼睛，来回几次。
    「我刚刚就在听你背稿啊。」
    「你哪有，根本不知道魂游到哪去了。」李心妍不高兴地嘟了嘴，好似我连一秒也不能忽略她一样，「从你来到这里，就不知道在爽什么，傻笑个不停──你看、你看，我还没说完你又笑了。你是不是中乐透啦？」
    「中乐透我还需要干经纪人吗？」我哭笑不得。
    「那可不一定，如果你手上有几个像萧菲那样的艺人，乐透得主都没你赚得多。」
    「问题是，我没有啊。你什么时候能让我赚这么多，我就退休。」
    「那你到底在开心什么嘛？」
    「就没有嘛。」
    好啦，我承认我这两天都乐陶陶的。连着两晚，我和魏旭齐热线电话讲个不停，都是他逼我睡觉，我才心不甘情不愿掛了电话。这种事怎么可以跟李心妍说。想了没多久，魏旭齐就传了简讯来，我特地弄了很可爱的铃声註明是他，不用查看就知道了。
    『陪心妍去录影还好吗？曲已经编好了，想不想来听听？说实话，其实是我想见你，不过工作要紧你有空再过来就好。ps.阿明中途插话，你要来的话顺道帮他买鸡排。』
    我欣喜地看着简讯，不自觉笑了几声，简短回了一句，随即收了手机。我一抬头，又望见李心妍满脸狐疑又或是惊讶的神情，「沅星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啊。」
    「我谈过恋爱，也看过身边的人谈恋爱，你那副神情明明就是交了男朋友……是谁，你到底跟谁在一起了？告诉我。」李心妍一脸不信，急急抓着我的手，像审问似的。
    「工作了啦。」
    李心妍松开手，好似挖八卦挖不着让她忿忿不平。我笑了笑，没理会她，逕自走出房去。我才正打算拨个电话给林语霈，请她自己去照顾男朋友，林硕民却走了过来。像他这类大牌艺人一向有自己的化妆间，从不用跟其他人挤着一间房敷衍交际，见他来了，我赶忙迎上前去。
    「李心妍现在怎么样？」
    「她正在背稿。」
    「你让她过来我这里，有我陪她顺稿走流程，待会录影会比较顺利。如果她今天表现不错，娟姐也有意让她代玲玲的班，往后就在我那间化妆间准备，我们两个是搭档，一起做事比较方便。」
    「这样当然好了。」
    我站在一旁等着录影，『真情时刻』的摄影棚佈置得很轻松舒适，一旁有简易的酒吧，很像家庭式pub，每回开场，林硕民都会调製鸡尾酒给现场来宾享用。其实他会的调酒也不多，数次在电视机前观赏，我早发觉他调来调去不外乎几种而已，但醉翁之意不在酒，製作单位这种开场白，料来也是想来宾有酒兴薰陶下能侃侃而谈。
    待我听着现场工作人员倒数时，王如娟不知何时站我身旁，看来她也很在意李心妍这次披掛上阵的表现。霎时光线大亮，全打在台上，林硕民照例耍帅地调了几杯酒，随即隆重介绍李心妍出场。此时王如娟低声对我解释，李心妍出场时后製会作效果，就不像现场那样看来这么阳春。我笑了笑，等见着李心妍蹦蹦跳跳地出来，我的心随即紧张。
    不过即使李心妍在台下涩于与前辈说话，但她是艺人，面对了镜头，自然而然脱下羞涩。
    趁着录製完一节，我随着造型师前去补妆时一道走了过去，对李心妍夸讚几句，也安抚她的紧张。林硕民此时也点出她方才录影的不足，增加她的自信，待我走了回来，却见赵玲玲也来探班了。
    赵玲玲录影中途才出现，想来也是在意这个代她班的李心妍有没有好好主持。看着王如娟与她说完了话，我才赶忙迎上前去打招呼：「玲玲姐，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了。我知道心妍是你的艺人，所以今天特地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心妍还有很多不足，如果玲玲姐能指导她一些，相信她会表现得更好。」
    「你放心，有硕民提醒，录影会顺利的。」
    「我听硕民哥说，你的身体不太好，要不要我去拿张椅子……」自从林硕民那里得到可靠的消息，我不自觉往赵玲玲的肚子瞧去，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孕妇站着吧。
    「不用麻烦，我看一会儿就要走了。他这阵子简直拿我当病人，搞得我现在不论去哪，大家都当我是菩萨在供，我看他巴不得我坐轮椅，有人到处推着我跑东跑西他就满意了。」赵玲玲颇为无奈地笑了。
    「硕民哥也是宠你嘛。」我笑了几声。
    赵玲玲忽然颇有深意地望着我，轻声细语不想让别人听见：「我听娟姐说，我们的事还没传出去，你就找来了，你很心急想让心妍代我的工作吗？」
    「我也只是询问，想说能不能争取这个机会，但『真情时刻』的观眾看的就是玲玲姐，心妍不过是代个班而已……」我微微一愕，随即镇定。
    「演艺圈就是这样，一点都不能松懈，只要有机会，所有人都抢着上位。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来争取。你别想太多，这圈子我很懂，就算主持棒一时半刻让别人捧去，我也不会担心。」
    「那是当然了，玲玲姐主持节目的功力早是大家肯定的。」我堆起笑脸。
    赵玲玲拍拍我的肩，「好好栽培心妍，能主持『真情时刻』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垫脚石，千万别浪费机会。我先走了。」
    「玲玲姐不等硕民哥录完影吗？」
    「不了，我赶回去给他熬汤呢。」
    赵玲玲挥手道别，一旁的工作人员也像送皇太后离去一样，个个争先恐后道再见。目送她离开，我转身继续看着录影时的李心妍的笑脸，祈祷她这次万无一失能接下主持棒。

 第三十八曲 报备

    带着魔方四来到台北101大楼，他们的出现着实让人潮涌聚得更多，不少人拿起手机拍个不停。没敢耽搁，我怕身后跟来的粉丝会越来越多，匆忙进到电梯，门一关，我才安心呼了口气。瞧瞧时间，我们到达的很准时，果然门一开，顏若佳已在电梯口等了。她带着我们进入公司内部，一进门，香味便充斥，公司装潢的主调就是白，白的让人感觉舒适，不过没时间观赏，顏若佳很快地就将我们带到一处场地坐了下来。
    会场不大，但桌椅不少，每一张桌子上头都有数不清的化妆品，我光是一瓶瓶欣赏就眼花撩乱，就犯了购物癮想买。
    顏若佳带了几位同事帮忙，一一先替魔方四做基础清洁及打底。这几天我也乖乖听顏若佳吩咐，让魔方四好好保养脸部，话我是带到了，不过这四个人听不听话我就不知道了。
    眼看任亦方已先化好妆，我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顏若佳替魏旭齐上妆：「到时照片拍出来，除了让你甄选还有什么用途？」
    「通常会列入内部刊物，不过那也是我赢得晋升时。怎么，你想用来做什么？」忍受我在一旁骚扰，顏若佳依然处变不惊。
    「如果效果不错，也许我可以跟华容商量，看是不是能用作专辑封面啊。」
    「你还真是方便。」顏若佳笑笑。
    「这是魔方四最后一张专辑，你帮他们化得这么特别，可见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方便啊。」
    魏旭齐吃惊地打岔：「真的是最后一张专辑，京姐没打算续约？」
    「没有啦，我开玩笑而已，是想让若佳帮你们的妆化得更好一点。我是给她压力，你们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眼看其他三个也带着惊讶朝我望来，我得赶快解释自己只是在开玩笑，否则他们承受不住打击，送医的话就不好了。魔方四一块松了口气。
    「顶多我多洗一份照片给你这样可以了吧。」顏若佳无奈笑了一声。
    「那化妆品也给我们几份试用嘛。」我连忙趁火打劫。
    顏若佳白了我一眼：「贪小便宜的人！」
    「化妆品这么贵，我买不起啊。」我朝魏旭齐使使眼色，让他也来加油添醋，这样今天回去，就能赚到几份战利品了。
    「你最好是买不起。你买不起可以让别人送啊。」顏若佳转转眼珠，示意一旁有金主，我忍不住哼了一声。
    「你想要，我买给你。」魏旭齐轻轻拍着我的手，一副想讨好我的嘴脸。这个大笨蛋，顏若佳随便丢个饵，这傢伙就跳陷阱里去了。但听他这样说，我还是忍不住开心，「我随便说说的啦，你不要傻傻被若佳蛊惑，我又不喜欢化妆。」
    「你给我去后面坐着……」顏若佳无奈停下手中的粉刷，指指自己身旁，「你站在这里，魏旭齐的头动来动去，只想跟你说话，我怎么专心化妆？」
    有没有搞错，顏若佳这个死女人竟然对我下逐客令。见识到顏若佳的泼辣，魏旭齐识趣地闭上嘴巴，而我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来到一旁椅子坐下。任亦方见我被人赶到这里来，一股笑全是幸灾乐祸。
    不过好在我间得不久，顏若佳有她几位同事帮忙，一些基础妆底都已替她化好，就功成身退，魏旭齐很快地也被赶到我这桌偷间。虽然我不懂化妆，但也看得出任亦方与魏旭齐的妆不一样，趁着现在只有自己人，我忍不住想摸摸魏旭齐的脸，他却机伶地抓住我的手，笑了笑：「再等一会，妆让你摸掉了，你朋友肯定会骂你。」
    我没劲地收回手来，这番话恰好让顏若佳听见了，她头也不回丢下一句禁令，好像脑后有长眼似的，「他说的没错，你别手贱玷污我的妆喔。」
    「不摸就不摸。」
    「好啦，偷偷让你摸一下。」魏旭齐轻轻凑过脸来，冒着不怕被挫骨扬灰的危险。
    「不要啦，若佳是恶霸，她会打死我。」我忍不住笑了。
    「受不了吔，能不能让我先去拍照，我快看不下去了。」任亦方连忙拉了椅子闪了老远。
    「阿齐，你别太宠她。」梁以默头也不转，笑着透过镜子看我们在后头玩。
    「你们一个个有什么意见啊！」我站起身来，叉腰反驳。
    「不敢。」魔方四异口同声。
    坐着没多久，我又忍不住偷偷凑到顏若佳身后去，想瞧瞧她替梁以默化什么样的妆。她很专心，没发觉我站在身后，不过我瞧得出梁以默好像有些坐立不安，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让陌生人碰到他的脸。
    好一会，正当我瞧烦了走回去，却听见梁以默轻声说了：「你朋友还烦你吗？」
    我以为他跟我说话，转头瞧了，见着顏若佳脸色有些僵硬地开口回答：「我没理他。」
    「他还没走？」
    「我跟他已经没有瓜葛，不想过问他的事。你眼睛闭起来，我要上妆。」
    梁以默听话地闭起眼睛。我返回魏旭齐身边，低声问了：「他们之前有碰见吗？」
    魏旭齐合上杂志：「之前？你是说以默跟你朋友？」我点点头。
    「蛮久了，两个月前的事，我记得以默有提过。他说你朋友在一家店外，被一个老外缠上了，两个人不知道拉扯了多久，引来一些路人围观。以默认出她是你朋友，于是赶上去解围，还差点和那个老外打了一架。」
    「是外国人？」我暗暗思索，如果只是单纯性骚扰事件，顏若佳没道理瞒着这件事，不当着我和林语霈的面痛骂才对，会不会……
    「你认识？」
    「不认识，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若佳在法国交的男友，前男友，我在若佳的facebook有见过他们的合照。不过在若佳回国以前就分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追到台湾来。若佳也真是，出事了怎么一点也不跟我们提。」我抱着胸，看了顏若佳一眼，她这段感情我跟林语霈也很清楚，她可是疗伤许久才把那个人给放下，真没想到那个人现在竟然在台湾。
    「我不了解你朋友，但她看来跟以默有点像，不像个会到处诉苦的人。」
    「那我呢？」我哼了一声。
    「你当然是啊，要不然我哪有机会陪在你身边听你诉苦。」魏旭齐轻轻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我没劲地嘟嘴，原来我在他心中这么孩子气。
    当晚，我和魏旭齐买了些滷味返回他新家，还租了些新片消磨时间。在他大手环抱下，我的头枕在他肩膀，感觉特别的温暖。这新家还是他贷款买的，即便魔方四现阶段知名度已高，但一份薪酬四人分，还是没法和那些天团相比。魏旭齐看在这社区大厦的保全严格，就是要贷款，他也想先买下来，其他三个人见他置屋，也是蠢蠢欲动，这段时间也不断在找房子。
    「我们的事，是不是该跟京姐提一下？」我抬起赖在他肩膀撒娇的头，忽然想起我还没解决方慧京。
    「是该提。」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提……」我不安地搓搓手。
    「我来说。」
    「由谁说都不是重点，我怕京姐不知道会怎么……」
    「又不是杀人放火，京姐再怎么反对，也该知道艺人也有谈恋爱的权利。你不用怕京姐会如何反应，我会亲自跟她说，这种事早说早好。」
    「我自己说好了。」我叹了一口气。
    「与其担心京姐，我还比较担心你爸。」魏旭齐笑了笑。
    「我爸？」
    「是啊，你没打算让我去见伯父一面吗？难道，你觉得我见不得人？」魏旭齐故意摆出委屈的脸。
    我忍不住好笑地打了他一下，可是当下却没敢回答，想起梁以默曾来家中做客一事，不知该不该跟魏旭齐提。但想与其让老爸率先开口揭破，还不如我自首认罪，也好过事后让他大发雷霆。怀着忐忑，我终将这件事开口说了。
    「我知道。」魏旭齐竟一点也不意外。
    「你知道？」我微微诧异。
    「我还知道你父亲蛮喜欢他，听说你为了一隻鸡腿还挨伯父一顿骂。」魏旭齐笑了。
    「以默干嘛连这些都跟你说啊。」他们男人根本也是三姑六婆嘛。
    「那是因为当时他不知道我喜欢你。」魏旭齐搂我搂得更紧，深深地望着我，「他说的时候掩不住高兴，虽然我之前就感觉出他对你的心意，但听他说出上你家做客，我还是很吃惊，只觉得自己比起他实在过于胆怯。当他认定了，就会勇往直前，而我却因你之前的话而畏缩。那时我见他这么高兴，就……」
    「就放弃我了？」可换来我不高兴了。
    「不是放弃，而是没法肯定你的心。」魏旭齐笑了笑，又正经说了，「庆功宴那天，他终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可是那时候，我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隔天我们才心平气和说出自己对你的想法。我跟他彼此都想退让，后来我们发觉这种想法太傻，因为我们都在一样的起跑点，没人有资格让。你晕倒之后，送你去医院的途中我想了很久，决定搬完家后重新追求你，不想再让给他了，因为我相信以默也有这个心思，他一定寧可我光明正大跟他竞争。但没想到以默比我快一步，也不知道他怎么发觉，你喜欢的人是我。」
    我低头想着，大概是我昏倒那日，他送来补品时，我的言行并没很大的欣喜吧。但梁以默还是试图想要明白，才会藉由找我来听歌时，逼我正视对他二人的感情，那时他才决定放弃。他是个勇往直前的人，也是个懂得放下的人，梁以默的好，我没有这个福气去挖掘，也许未来早有个更好的女人在等着他了。
    「我们都该好好谢谢以默才是。」
    「我知道，他让你来找我，无非也是再给我一次向你坦率的机会。为了这点，我私下已经不知向他谢了几次了。」魏旭齐无奈地笑了。
    「没关係，等你拜访我爸的时候，你把碗里那隻鸡腿包给他吃好了。」
    「这怎么可以，那隻鸡腿包含着你父亲点头认准未来女婿的象徵吔。我不知道多羡慕以默吃过你父亲三番两次抢走你碗里的鸡腿，我都还没吃过，才不会傻傻包给他吃。」魏旭齐睁大眼睛。
    「哪有这么夸张啦，一隻鸡腿而已，我只是觉得他爱吃……」我急得想跳脚。
    魏旭齐大笑几声，搂我像搂着泰迪熊一样紧紧不放，明显刚才那番话又是故意逗我。
    ??
    我听魏旭齐的建言，打算尽快向方慧京招供。不过艺人的事我敢争取，这回是自己，我却龟缩一般迟迟找不出话来。几回经过经理室，我每回都想伸手敲门进去，但又缩头离去。几日来，我这么来来回回，连陈品安也看不下去，跑来我办公室直接了当询问：「沅星，你在干嘛？」
    「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事要找京姐？」
    「我是有事，可是又不敢说……」
    「要不然我帮你说。」
    「不行，一定要我亲自说才可以。」我摇摇头。
    「那是什么事，你说出来，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望着陈品安篤定的脸，我差点激动就说了，谁知电话这时忽然响起，陈品安多事接听，掛了电话直接转达：「是京姐，要你过去一下，刚好你可以趁机说出来，别怕，勇敢一点。」
    勇敢一点……这话说得容易。
    我开了门进去，方慧京劈头就道：「你上午不在公司，刚好王製作打了电话来，我替你处理了。回头你尽快拨个电话回去，李心妍代班『真情时刻』那一集观眾反应不错，收视率还算持稳，王製作可能有意让心妍继续代班，这方面你尽快去谈，别错失机会。」
    我点点头，望着方慧京忙碌的举止，更加不敢开口，她又接着说：「对了，你不是说兰雅方面有请魔方四去担任採妆模特，结果怎么样？」
    「目前还不清楚。」
    方慧京像无头苍蝇一样，桌上的文件翻得一蹋糊涂，完全没时间抬头看我：「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应该仔细想想如何利用。好了，你出去忙吧。」
    我仍站着不动，思索要怎么开口，没一会，方慧京发现我没意思要出去，终于抬头问了：「怎么，你还有事吗？」
    「是有件事……」
    「好，快说。」方慧京又低下头去，见她这么忙，我有些打退堂鼓。过一会儿，她见我迟迟没说话，终于暂停手边的事，「不是有事吗，怎么不说？」
    「京姐，我们做经纪人对于艺人的一切都要瞭如指掌，这样我们才能及时处理，同样的，如果经纪人有些什么……我想很应该让你知道……」
    「这是当然了，不过你能不能一次说完，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我的手抖个不停，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终于挤出：「我……我跟阿齐……我们……」
    「天啊，你要急死我啊，我手边的事很多，你赶快说。」
    「我跟阿齐……正在交往……」
    我抬头，然后见到方慧京的双眼像镭射光一样射了过来。

 第三十九曲 小孩子

    方慧京看了我好一会儿，不知是不是在琢磨我的话是真是假，她那像镭射光的双眼频频转动，似乎正在找话头想表达她此刻听到这件事的错愕，许久，方慧京终于迸出话来：「多久了，被记者拍到了吗？」
    「半个多月了，应该没让人发现……」
    「好，这件事不准传出去。你可以出去了。」方慧京脸色微微松懈。
    「就这样？」我顿时狐疑。
    「要不然该我怎么样，找媒体大大方方公佈你们的事吗？你跟阿齐交往我没有理由阻止，毕竟艺人也是人。但是请你注意自己的身分，不管是公共场合还是私下，都得记住你身为经纪人的专业。既然要跟艺人谈恋爱，就别奢望能像一般人一样，摊在阳光下谈情说爱。」
    「我知道了。」我暗着脸，对于自己终于说出口却没感到松口气，转身缓缓走了。
    「等一下。」
    我连忙转身，等着方慧京还有什么吩咐。
    「我先说一点，我很高兴你主动先将这件事告诉我，让我能有所准备。魔方四的专辑正在筹备，我不希望你们的恋情模糊焦点，你最好小心谨慎别让这件事传出去。」方慧京顿了顿，脸色有些无奈，「还有，好好保护你们的恋情，虽然于公我不能让你光明正大，但是于私，我也替你高兴。」
    我总算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仍揪着心，听了方慧京的话，我终于安心，「谢谢京姐。」
    走出了门，陈品安早已等在一旁，见了我出来，挽着我的手边走边追问：「怎么样，你的事跟她说了吗？」
    「说了。」
    「是什么事啊，她的反应怎么样？」
    「京姐说，如果我说出去的话，她会把我大卸八块。」我望着她一眼，神秘兮兮笑着。
    「连我也不能说吗？」陈品安焦躁地拍了我一下。
    「我的小命要紧，对不起啦。」我笑了几声，没理会陈品安在后头跺脚。
    回到办公室，我随即拨了电话给王如娟，那一头的她似乎等我等了很久，我有些怀疑之前给她的名片，她是丢到哪去了。不过我没敢开口质问，约定明日见面就掛了电话。
    ??
    隔日一早，我带着李心妍前往电视台，如同以往，工作人员直接将我们请到会议室去。我们在里头坐着枯等，不知王如娟什么时候才会大驾光临。李心妍不安地搓手，对能不能如愿捧住主持棒相当在意，我也明白，比起当通告艺人，即使只能代班几个月主持，薪酬至少固定多了。
    「沅星姐，王製作有没有透露什么消息啊？」
    「你先别担心，如果你上一集主持得不好，王製作应该没必要打这个电话来。就算这次不能接下主持棒，我也替你接洽戏剧了。东哥那里正好有一部戏要筹备，有结果的话，很快就会通知我。」
    「你还打算让我朝戏剧发展啊？」李心妍脸上透着惊喜。
    「你这么年轻，我怎会让你侷限在一个领域，我本来就没打算只让你朝主持走啊。」
    「可是我没演过戏，吴製作会让我尝试吗？」
    「不管什么演出，我都会替你争取，只要有舞台，我不担心你有没有经验，这些都要累积。反正你放宽心，机会来的时候就勇于表现，不要浪费你之前每一天的学习，而我会替你抓住机会。」我耐心安抚她的紧张，入演艺圈没多久，却接二连三出事，任何领域都还没有她努力付出的成果，我可以想见机会来时，她会有多慌张。不过我却发现她双眼直直盯着我不放，该不是把我当成偶像了，我忍不住笑出来，「干嘛这样看着我，怎么，崇拜我吗？」
    「沅星姐，我就知道让你当我的经纪人是对的，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后我只会听你的话，所以你要一直陪着我……」李心妍忽然紧紧抱住我，几根头发偷偷溜进我的鼻孔里，害我差点忍不住打喷嚏。
    「哎哟，别把我当老妈子啦。」
    「你们的感情还真好。」林硕民正好开门进来，望见这幕一块跟着笑。
    「她本来就是小妹妹嘛。」我推开李心妍，拍拍她脑袋。
    「什么事这么开心？」王如娟随后走了进来，望见我们笑开了，不明所以，愣着也笑。
    「没什么，间话家常而已。」
    王如娟坐定朝林硕民看了一眼，总算说明这次把我们叫来的用意：「那我开门见山。心妍主持的那一集收视率还算持稳，观眾目前也没多少负评，不过这些还做不准，毕竟一集的新鲜不代表观眾能忍受几个月……」
    「忍受几个月？娟姐是觉得心妍表现得不好吗？」我忍不住打断。
    「不是这样的，她的表现还不错，头一回主持没有多大生涩这很难得，不少观眾也反应她与硕民的搭档很新鲜。但我与製作单位开过会，以心妍的资歷，要替玲玲接下几个月的主持棒还是有些困难。我想你也明白，我不可能只安排艺人上节目，『真情时刻』是与时事并进的，来宾范围很广，心妍只有一个礼拜做功课不见得能应付。」
    李心妍暗着脸，貌似快哭了出来，我赶忙开口：「娟姐，心妍已经尝试过了，既然反应还不错，就算不能暂代几个月，接替几次总行吧。」
    「我也有想过这一点，但节目不能老更换主持人，玲玲最多只能再主持几集，我得及早敲定人选。」
    「沅星，心妍主持得很不错，我相信她在这个领域一定会有所发挥，但请你体谅这节目的型态，我们也是没办法。」林硕民也很客气，好似想表现自己绝没在后头搞鬼。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什么，李心妍哀怨地望着我，随即低下头来。我本以为王如娟二度请我们前来会是好事，看来世事真难预料。
    「真的不能再让她试一次吗？节目下一集的来宾是谁，我们会努力做功课，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心妍都能克服。」
    「你们不要心急，我们真的很愿意再给心妍机会。虽然我说心妍的资歷还不能应付这节目的型态，但未必不能主持别种型态的节目。我们开过会后，觉得心妍的年轻很该用在朝气活泼的节目尽情表现，而『真情时刻』的沉稳恐怕不太适合她。」王如娟笑了笑。
    「既然如此，我们懂了，失去这个机会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遗憾。谢谢娟姐今天拨冗找我们过来，那我们先走了。」我暗暗失望。
    「你们先等一下，我才正要说重点。」
    「娟姐不是已经……」
    「硕民，你去看看他来了没有？」王如娟推推林硕民，将他赶了出去，我们望着一头雾水，只听王如娟又继续表示：「其实我这节目虽然没法用心妍，不过她的表现节目部很喜欢，本来他说会准时，临时可能又耽搁了……」
    「是谁要来吗？」
    王如娟还没回答，林硕民已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那个人一踏进房，随即笑声震天，一口的台湾国语：「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这不是製作『休闲好去处』的阿昌吗？」我吃了一惊。
    「你有看我的节目，哈哈。」阿昌指着我大笑，不过王如娟脸色难看地斥责一句，他赶忙搂了搂王如娟的肩膀，讨好皇太后：「娟姐，抱歉，你别生气啦。」
    「赶快坐下来。」王如娟没好脸瞪着他，阿昌只得识趣赶快坐下，面对阿昌珊珊来迟又没正经，王如娟似乎有些尷尬：「你们知道『休闲好去处』就好谈了。不过阿昌这个人不懂得正经说话，让他跟你们谈不知什么时候才讲到重点，可能一上午都在说笑话了，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製作人。」
    「我直接说了，『休闲好去处』的主持人倦辞，他打算要找个新面孔来做，刚好我这里也很遗憾不能採用心妍，所以就让阿昌看看心妍的表现。他二话不说就决定是心妍，所以今天找你们来，主要是想知道你们的意愿。」
    「就接了吧，反正都是主持，虽然不像在棚内轻松，但能到处玩也不错啊。」阿昌很豪迈，毫无考虑。
    「你惦惦啦，要不要给人家说话啊。」王如娟重重拍他后背，阿昌显然受不了这么用力的一掌，一张大饼脸马上扭曲，惹得我们忍不住笑出来。
    「不知阿昌哥为什么决定让心妍主持呢？」我憋着笑。
    「欸，你质疑我的专业喔。」阿昌指了指我，脸色难得沉了，眼神锐利地好似在责备我褻瀆他的能力。我暗暗一愕，不过正经不到几秒，他又大笑：「免惊！我很好说话。你以为只要是美女我就用吗？那次娟姐给我看过她主持『真情时刻』的录影，我后来就去找她所有上节目的录影，我很认真喔。哈哈，所以就是她了。」
    实在还没法适应阿昌的无厘头，我忍不住也跟着笑，然后像传染似的，不知为什么大家都笑了，不过阿昌一拍桌，又正经了：「怎么样？」
    「我接！」李心妍脱口而出。
    我惊讶地望着李心妍，现在是怎样，豪爽也会传染？我都还没考虑吔。
    「多简单，这样不就谈完了吗？」阿昌双手大张，看来李心妍的乾脆很对他的味儿。
    与节目部开完会，我开车载着李心妍回家，还是暗自有些衝动口头上答应接下『休闲好去处』的主持棒。毕竟电视台现阶段只是口头邀约，什么合约细节都还没有讨论，我们这么衝动答应，若是两方谁想反悔，都没有有利的约束。而这当下，吃亏的总是艺人这方。
    「心妍，你是真的想主持，还是因为失去机会不顾一切答应？」
    「沅星姐觉得那节目不好吗？」
    「不是，只是如果你是因为失去机会，所以对任何工作照单全收，我是觉得有点衝动了。娟姐对你的评价应该不错，要不然不会另外介绍工作给你，我是想，你如果比较喜爱『真情时刻』，我还可以继续争取。毕竟娟姐还没找到人，变数还很大，搞不好我们一走，她又觉得想用你了。」我摇摇头。
    「你是不是在心疼我啊？」
    「是，心疼死了。想到你要上山下海、风吹日晒，不管酷暑还是寒流都得出外景，我就心疼得不得了。」我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当她是小娃娃在哄。
    「真棒，听到沅星姐心疼我，我开心死了。」李心妍笑了几声，不顾我正在开车，两隻手紧紧抱着我的手臂。
    「我在开车啦，死三八，别扭我的手。」
    「如果能让你心疼，那我一定要主持『休闲好去处』，这样你三不五时就会来嘘寒问暖。」李心妍松开手，抱着自己的袋子，笑得很开心。
    「这么说，你很篤定要接囉。」
    「『休闲好去处』我还蛮爱看的，反正过几天和阿昌哥开会，你会替我斟酌，好不好也是你拿主意啊。只要你说好，我一定没问题。」
    「好，既然你意愿这么高，过几天我们再针对细节讨论。送你回家后，我也得赶快去录音室，魔方四的进度不知道怎么样了。」听出她兴致浓厚，我暗暗松口气，总算暂时解决李心妍的演艺工作。
    「反正他们对你来说最重要，不管我有没有问题，你一定会选择去看他们，你好偏心。」李心妍忽然没头没脑爆出这段话，转了身，看着前方嘟起嘴来，明显表达自己的不满。
    「谁说的，你们都一样重要。不要跟我来争风吃醋那一套。」我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她脑袋。
    「好啊，那你来我家玩，魔方四录音你又不是非要去不可，明天再去也可以啊。」
    「你别孩子气，魔方四这张专辑公司很重视，我不能不掌握他们的进度。」我无奈笑了，这当头我哪有时间玩。
    「哼，就知道。」
    「那不然你无聊的话跟我去啊。」看着李心妍莫名闹脾气，我连忙讨好邀约她一块去。
    「不要！」李心妍将头扭到一边去，完全不让我看到她的脸。我无话可说，只得安静地开车。

 第四十曲 善变

    不过在我好声好气安抚她之后，李心妍还是想跟着我去看魔方四录音，我倒没问题，方向盘一转，廻向驶去了。李心妍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看了没多久就走到外头去透气，我没理会她，依旧跟在宝哥身边。据宝哥说，魔方四后来交出两首歌，一首是我知道的『黑夜的雏菊』，另外一首则是梁以默作的。他两首都喜欢，有一度无法抉择该选哪首歌做第一波主打。
    待魔方四录音告一段落，才惊觉自己一整个下午完全忘了李心妍，我匆匆忙忙走了出去，见她坐在沙发上放空，魂游天际，才安心松了口气。
    「对不起，是不是很无聊？他们结束了，正要出来。」
    李心妍摇摇头，没回应。
    我又笑：「待会去吃猪排饭要不要？他们知道你来了，想请你吃一顿，总是你师兄，一块去吧。」
    「猪排饭？可是我想吃牛排。」
    「也可以啊，那家店也有卖牛排，想吃鸡排的话也有。」
    「想一想，我还是想吃日本料理。」李心妍面无表情，很快接话。
    我忍不住皱眉，有些生气李心妍一整个下午在耍脾气，不动声色地跟我唱反调，正想开口问，魔方四已经出来了。钟明衝到我面前，重重一掌拍我的肩头，走得快又急，不忘补上一句：「沅星，快点，我快饿死了，边走边说。」
    「你饿死鬼投胎啊。」真没见过这个照三餐时间准时饿肚子的人，更别提其馀时间他总是毫无顾忌满足自己的嘴馋，搞不好上辈子钟明是饿死的，所以这辈子来跟全世界的食物讨债。
    「心妍，走啦，请你吃猪排饭。」魏旭齐见到李心妍还赖在沙发上不起来，歪了歪头笑着，似乎想表现自己身为师兄的亲和力。
    「她说她想吃日本料理。」望见李心妍兴致缺缺的表情，我苦笑了一下。
    「日本料理？」四个大男人互望一眼，随即很有默契地点头，似乎知道要哄小孩子，任亦方也笑：「既然心妍想吃，那我们今天就陪她去，反正猪排饭随时都可以吃。」
    「心妍，那你作主好了，看你想去哪一家。」既然魔方四愿意迁就，我就顺当省了麻烦。
    「随便，看沅星姐想去哪一家都可以。」李心妍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拍拍屁股。
    结果到头来，选择题还是丢给我。
    「心妍似乎不太高兴。」魏旭齐走在我身边，转头望了默默跟在后头，离了眾人一段路的李心妍一眼，转头问了。
    「在生我的气吧。」我耸耸肩，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个大小姐不爽，「中午跟电视台开完会，在车上本来好好的，我说要去看你们录音，她就怪到现在。可能以为我比较重视你们，只为你们打算，所以她才奇檬子不好，说我偏心，真是孩子气。」
    「没关係，待会我跟他们说一声，好好跟心妍说笑话，她应该就不气了。可能作为独生女比较孤单，所以希望别人重视她。」
    「好，那待会看你们的表现。」因为李心妍在场，我和魏旭齐没有表现多亲暱，像个普通朋友一样说话，「对了，我跟京姐提了。」
    「她怎么说？」
    「当然是警告啊，不准我们曝光就是了。不过她私底下倒是赞成，只要我们没出包。」
    「那就好，反正我们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大家就习惯了。」魏旭齐好似松了口气。
    「唉，我觉得自己好可悲啊。京姐说的真没错，选择跟艺人谈恋爱就是要委屈。」
    魏旭齐笑了几声，轻轻揉了一下我的肩膀，这已是他在外人面前表现最大尺度的亲热了，「好，是我对不起你。那吃完饭要不要来家里坐坐，我给你一个道歉的拥抱。」
    「别人会听到啦。」我忍不住笑了。
    我开了车门，李心妍沉默地坐了上去。我暗暗观察她的神色，她却仍是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似乎还没消气。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她今天到底要气多久。
    我专注看着前方开车，问了：「心妍，你在生我的气吗，还是你不喜欢魔方四？」
    「我没有生气。」说归说，她还是没转过头来。
    「所以你讨厌魔方四？」
    「不讨厌。」
    李心妍是打算要跟我磨嘴皮就对了。
    「你这样子让我很不舒服，如果你觉得我这个经纪人很失职，对你的演艺工作没有尽到责任，那你可以提出来，做不好的地方我会改。可是今天大家难得一块出来吃饭，就算魔方四不是你师兄，但也是演艺圈的前辈，你臭着一张脸说话这样很不礼貌。」我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打算用较不严重的方式点醒她。
    李心妍终于转头，看了我一会儿，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你跟魏旭齐刚刚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公事上的询问而已，怎么……」
    「公事就公事，他干嘛要伸咸猪手去抓你的肩膀？」
    「钟明也拍了我肩膀，你怎么就不骂？」我转头望了她一眼，感到好笑。
    李心妍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又不理人了。
    到了店外，任亦方表示玫兰要来，我也高兴，毕竟有一段时间没好好跟她聊天。不过碍于我们没有预约，店家有了空位，我们只得先佔位，边吃边等她大驾光临。吃美食是让人容易放松的方式之一，加上有魏旭齐叮嘱，魔方四很配合以李心妍为中心说话，一会儿过去，她总算露出笑容。
    半小时后，玫兰才珊珊来到，不过她没坐在任亦方为她保留好的专属座位，反而一屁股坐来我旁边，挪了挪桌上的碗筷，爽朗笑着：「我要坐沅星旁边，我今天是衝她来的，所以你乖乖一个人吃饭。」
    「不希罕，那我跟心妍妹妹一起坐。」任亦方扁着嘴，趁李心妍去洗手间，将她的碗筷挪到自己身旁的位置。
    「心妍才不想跟你坐，你已经是大叔了。」玫兰嗤了一声，大家都笑了。
    「别斗嘴了，你快点餐。」
    玫兰点点头，瀏览菜单，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话。据上次她在『摇滚梦情人』的演出获得好评后，玫兰也成为站上一线的女演员，开始担纲主演，总算不用再演绿叶角色。演艺圈的生态就是这样，当大家发现你原来也是收视保证，就会一窝蜂捧着戏请你来主演，好像忘了当初有多不看好这个艺人。不过前阵子有片商来请玫兰参演电影，据说玫兰推了，我实在有点好奇。
    「那是大堆头电影，找了一堆偶像演员号召，我甚至还不是八大主角之一。看了剧本，我觉得这角色一点内容都没有，戏份也少，何况剧情部份我也不是很喜欢，只是为了满足粉丝追捧偶像草率编写出来的剧本，所以我还是选择接下目前的新戏。等以后有好剧本，我当然希望能参演电影。」
    「不错，好的剧本很重要。」我也赞同。
    「你现在的确要好好珍惜羽毛，就算只是电视剧，不过看得人多，一样要慎选。」梁以默也友情提醒。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有时也很难折衷，推了邀约，人家说你耍大牌，不拒绝，又觉得自己的演出会对不观眾。就像我推了这部电影时，那製作马上就不给我好脸，还说现在国片已经復甦，电影上档一定有基本票房，说我的决定实在太不理智。我倒想问问他，他凭什么认为观眾会看在国片復甦而随便花大钱，难道观眾是盲目的，他们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现在资讯这么发达，一部电影好不好，评价传得非常快，观眾肯支持国片，同样的也绝不肯再接受一部烂片的出现去降低国片水准，观眾已经不像以前好哄了。」
    「不错，我也许还不够格推掉电影邀约，但至少我已到了不该接演花瓶角色的程度，我想对自己也对影迷负责。我可不想等观眾白花钱时，骂演员、骂幕后，顺道连我一块骂进去。」玫兰一股脑全发洩出来，看来那次与电影製作谈戏约时并不融洽。
    我频频点头，忍不住也示意魔方四把这些话听进去，不管是歌坛还是影坛，对观眾有诚意才是最重要的。说话的同时，李心妍回来了，她站了一会儿，没意思要坐下。任亦方不想场面尷尬，很快拍拍身旁的椅子，亲切招呼：「心妍，你坐我旁边。」
    「可是那原本是我的位置。」李心妍看了一眼玫兰，低下了头，声音轻微得就快听不见。
    「心妍，你坐在这里更好，我们跟你说话比较方便。」魏旭齐也笑着。
    李心妍还是动也不动，又抬头望了玫兰几眼。玫兰尷尬一笑，拿了皮包站起来，「我还是乖乖坐回去好了。」
    气氛一阵尷尬，大家看着这两个女人，一个鑽出去，一个鑽进来，好不容易才就定位。我也无话可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宠她，把她宠得开始自我了。气氛僵了好一阵，大家只是安静地用餐，幸好梁以默开口接续刚才的话题，互动才要重新热络。
    在我去上洗手间时，玫兰见状也一块跟来，她对着镜子补口红，忽然说了：「李心妍是怎么回事？刚刚看她的眼神，我还以为她想杀了我呢。只是换个地方坐，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可能是她一下午都在生我的气。」
    「生气？」
    我简单略述，玫兰轻轻笑了出来：「只因为这样就生气？我说她会不会佔有慾太强了，等以后你管的艺人更多了，那她不是每天都要生气。」
    「可能我太宠她了，自从当她的经纪人，她到哪都希望我陪，她可能太习惯了。」
    「我看你要好好跟她谈一谈，你只是经纪人，可不是老妈子。」
    想着魏旭齐还在家里等我，我开车不觉快了些，想早点送李心妍回家。本来任亦方很贴心地想给我们一个二人世界，趁着玫兰也开车来，便想代我送李心妍回家，可是李心妍坚持要撘我的车，坚持要我送，我只得认命。不知道她是不是气累了，一下午到饭后一直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不少，一路上开始跟我有说有笑。望着她的笑脸我也没輒，原本有些气她不懂礼貌，这会儿全化掉了。
    「沅星姐，你跟玫兰在洗手间说了什么啊？」
    「没说什么啊。」
    「她没说我的坏话吗？」
    「她干嘛要说你的坏话？」听到这句孩子话，我又感到好笑了。
    「因为我逼她回去坐啊。」
    原来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不客气，我收了笑容，很有耐心地劝导：「只是换个位置坐，你又何必这么坚持。玫兰个性很好，她不是个会计较的人，可是如果是别人，可能背后就会说些不好听的话。心妍，我自认对你跟魔方四都一样重视，我不会只在乎魔方四的发展而忽略你，往后不管我带几个艺人也是一样，所以你放心好吗？」
    「知道了。」李心妍低着头，闷闷地回了。
    「所以你现在是承认在生我的气？」
    「我会生任何人的气，就是不会生你的气。」
    「如果你听话，我也不想板起脸教训你啊。」我笑了，就当这句话是她的保证，以后不会随便再耍脾气。
    李心妍点点头，好一会儿没说话。绕过了几条巷子，我安全地将李心妍送回家，她下了车，走到我这一边，趴在我窗口，用着无辜大眼很正经地问了：「沅星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不能骗我喔。你到底有没有在谈恋爱？」
    「没有。」我没经大脑就回了。因为这根本就是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们不能公开，公司也不希望我们现在公开，我当然不能到处去宣布我跟魏旭齐闪亮亮的恋情。即便我个人非常希望能光明正大，无奈啊。
    「你保证？」
    「为什么我要跟你保证这个啊。」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李心妍，我真不知要说什么好，「赶快进去了。」
    「那你明天会不会来陪我录影，该不会又要去陪魔方四了吧？」
    「我会去可以了吧。」
    李心妍开心地跟我勾勾手指，才蹦蹦跳跳地进屋去了。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再赶去魏旭齐那里，回到家就不知道几点，只好拨了电话过去，让他欠我一个拥抱。

 第四十一曲 战火

    经过几次开会，和电视节目部针对细节与疑虑再做讨论，半个月后，终于拍案定论『休闲好去处』的主持棒由李心妍接下。儘管阿昌开会时不时岔题和搞笑的功力无与伦比，多次让会议莫名其妙成了笑话比赛，但他一针见血的言评也多次轻易消除我的疑问，可以想见，阿昌爱玩爱闹的个性底下不乏对工作敏锐认真的优点。其实很多幕后工作者不少像阿昌这种十八般武艺不缺的人，比艺人更像艺人，才华洋溢，李心妍能跟这类团队合作，无疑也是一种收穫。
    我听着李心妍在电话那头，兴致高昂地讲述自己正在宜兰录製外景的欢乐情形，也不免替她高兴。能从工作中享受到乐趣，激发自己的热情，的确比苦哈哈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来得令人开心。况且李心妍正年轻，最是爱玩爱动的时候，让她暂时远离电视圈令人詬病迂腐论调的综艺节目，至少让她的心灵少受些污染。我还是少不得得叮嚀几句，要她在外头千万注意安全，也鼓励她勇于发挥自己真实的一面，让观眾能感受到她年轻热情的本性。
    电话掛了没多久，敲门声响了起来，房外探进了一颗头，是林语霈，衝着我笑嘻嘻。不过她没调皮的机会，已让人一把推了进来。
    「挡在门外不进去，想扮鬼啊。」顏若佳白了她一眼。
    「你们来我这里会不会来得太光明正大啦，门口总机都不拦的吗？」这两个死女人明目张胆来我这里，一点也不像访客，我看她们就缺没打卡上班了。
    「拜託，现在这里有谁不认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林语霈嗤了一声。
    「怎么有空过来？」没等我招呼她们坐下，她们早当自己家一样随便。
    「你跟我要的，所以送来给你。」顏若佳递给我一牛皮信封，我好奇打开了，拉出一瞧，是a4大小的照片，魔方四的照片。
    「没想到拍出来的效果这么好，我还以为妆会太浓呢，天啊，你把魔方四化得比女人还漂亮。对了，那你成功晋升了吗？」
    「没有。只选出两个，若佳落选了。」林语霈抢先回答。
    「效果这么好竟然没被选上？」我有些惋惜。
    「我看过那两人的作品了，我技输一筹没得比。」顏若佳微微一笑，轻轻叹口气，「不过半年后还有机会，总公司在巴黎会举办一次彩妆甄选，各地分公司不限资格都能呈交作品上去，只要被选中，就有机会去巴黎参加决选。台湾这里虽然有限制，不过总监看过我的作品，已决定让我一块参加，虽然这次没有晋升，但能和同事一块参与也是不小的鼓舞。」
    「你去巴黎学了这么久，我相信成功一定会来的。」
    「这是我落选的作品，你应该不想用了吧。」把目标放在半年后的机会，顏若佳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失望。
    「谁说的，我现在就去华容把你的作品交出去，搞不好他们喜欢。」
    「你现在要去华容吗？」听我要去华容一趟，林语霈好似又逮着瞧新鲜的机会。
    「本来就要去一趟，照片送来的时机刚好，你们要不要一块去？」我起身前去拿了披在椅背的外套，「不对，语霈，你这上班族平常时候怎么在这里鬼混？又还没到下班。」
    「请假啊。」
    「你根本在打混吧，我看你又没怎样。」
    「好啦，昨晚和钟明吃太多了，一早起来闹肚子，所以请假了。」
    「就知道，你小心点，你肥肉越来越多了，别学钟明变成了爱吃鬼。我可是逼魔方四每天都要健身，你没人逼，到时成了大胖子，看你怎么办。」
    途经她身边时，我趁机将她肚子那一圈肥肉扭出来，以示我没冤枉她，连顏若佳都讚叹她那一圈肥肉了。林语霈哼了一声，不高兴地把我的手打掉。
    我开着车载她们来到华容，宝哥与魔方四也结束了一天的录音工作，一块赶了回来，在门前恰好会合。因为我的缘故，专辑延后了一个月，儘管魔方四在期限内提早交歌，但许多行程都得赶，逼不得已连晚上都得开会，把握时间。
    「沅星，这是你朋友？」宝哥看着两个陌生女人随着一道搭电梯。
    「是，刚好对专辑有一些想法，所以带着她们一块来。」
    「你真是物尽其用，如果每个经纪人都像你一样，我们唱片公司就间了。」
    「没有啦，只是刚好她们手上有些作品，我觉得不错，所以拿来给你看看，不是要抢工作啦。」跟宝哥抢工作，那我等着被游街示眾好了。
    「好啊，集思广益嘛。只要是好东西，大家都可以提出来，一起分享。」宝哥很大方，可能小时候有被孙叔叔影响到，也来那一套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会议室前进，不少工作人员早等着宝哥大驾光临，准备熬夜苦战。林语霈私下问了我要开会到什么时候，这种事哪有什么准，我当然给不出准确的时间。连吃晚餐的时间都没有，一群人边啃麵包边开会，针对专辑的主向激烈发言，林语霈和顏若佳坐了冷板凳许久，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插不了话也没能耐插话。毕竟即便是我，大多时候也只听着。
    两个多小时过去，宝哥匆匆喝了口水，想是终于瞄到我身旁的她们，问了：「沅星，你不是说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是一些照片。」我把照片往前传了过去，接着解释：「前阵子魔方四和兰雅合作担任彩妆模特儿，刚好作品送来，我个人觉得效果不错，想说拿来给宝哥看看是不是能利用。」
    宝哥一张张看过，也一张张传了下去给其他工作人员欣赏。魔方四见了照片，个个笑了起来，大概没见过自己是这种模样吧。
    「拍得是很漂亮，不过会不会太阴柔？魔方四的风格向来阳刚，音乐属性也是重金属，我觉得反差太大……这感觉就像日本的视觉系，国内接受的程度还不高吧。」
    我没答腔，顏若佳也没表现失窘，可能在兰雅时，她听过的意见更多，而这里大家看她是客，至少会展现出礼貌，不会说出多难听的话。宝哥没说话，只专心地重复看过一张又一张照片，没理会其他人在底下已经唇枪舌战。不过钟明倒是低声笑了：「我觉得自己拍得很帅吔！」
    「是蛮新鲜的。如果用作封面，应该很有噱头。」梁以默也笑。
    顏若佳低头笑了。得到当事人的称讚，我想多少让她有些高兴。
    许久，在宝哥终于开口说话，大家也安静了，「沅星，能不能请你朋友说说看，这妆容主要强调的重点是什么？」
    顏若佳看了看我，有些羞涩：「这作品是我用来参加公司内部的甄选，所以彩妆上偏向华丽，妆容主要强调眼妆与他们五官的突出，再配合属于他们个人独有的气质。以钟明而例……」钟明听到此，连忙挺直了上半身，好似与有荣焉，「他本身眼窝较深，肤色也暗，与人一种略为疲惫的神态，于是眼妆上强调柔美不压迫，再以亮彩加强他的活力。不过因为当初请魔方四担任模特，并没想过参与他们的专辑封面，所以以我自己想法，将魔方四以中性呈现，才有阴柔的感觉。」
    「我也看出来了，他们四个人强调的部位都不同，如果用作封面，的确会加深观眾的印象。」宝哥点点头。
    「宝哥，魔方四从来没做过这种装扮，观眾会不会不容易接受？」
    「那就让造型师去配合妆容，魔方四这张专辑是该来点不一样了。」宝哥收回照片，问了顏若佳的名字，很客气询问：「顏小姐，这方面我想和兰雅讨论一下，如果要和贵公司合作，我这里还有点想法，可能需要过去一趟。」
    「可以，我会跟公司提。」
    离开华容已经八点多，钟明头一个喊饿，连袂和任亦方、林语霈自行离开，而我自然也想和魏旭齐单独相处，颜若佳看出我的心思，笑说自己可以回去。不过梁以默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开，叫了计程车代我送她回去。正当我们商量该去哪里填饱肚子，手机又不识相地响了起来。
    「是心妍，让我去接她。」我掛了电话，有些无奈。
    「她在哪里？」
    「在火车站，刚出完外景回来。说是不想跟大家一块走，所以把她放在火车站了。」
    「不如我们先去接她，再问她要不要一块去吃东西。」魏旭齐点点头。
    我没意见，将车子让给魏旭齐来开，我则趁空拨了电话给李心妍约在西三出口接她。虽然已经八点多，台北的街道依然很塞，二十多分鐘后我们才抵达，见到李心妍瑟窣地站在墙角躲冷风。我拉下窗子朝她挥挥手，李心妍已经笑吟吟地跑了过来，边嚷：「你好慢……」
    「嗨，心妍，今天工作得还好吧？」魏旭齐挺出颗头，笑着打招呼。
    「嗨……」李心妍微微一笑，缓缓走到后面开了门，坐了进来。
    车子很快地开出去，我没回头，直接问了：「今天工作得怎么样，跟大家处得愉快吗？」
    「嗯……」
    听她懒洋洋的，我回头瞧她：「很累吗？」
    「有一点。」李心妍懒懒靠着椅背，跟我说话时却望着窗。
    「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一块去吃东西，既然你累了，我们就先送你回家好了。」
    「那你们呢？」李心妍忽然又有精神了。
    「送你回家后，我们再去吃啊。」
    「那我也要去！」
    「你不是很累？」我笑了笑。李心妍扭过头去，似乎不想说话，我耸耸肩，就当她答应了。
    「那要吃什么？」魏旭齐专心开车，却没忘让我决定大事，一个天皇老子都不能管的大事──吃饭。
    「刚刚饿过头了，我现在反而吃不太下，去復兴南路吃清粥小菜怎么样？」
    「这么巧，我刚想说你没意见的话，就去吃清粥小菜呢。心妍，你有特别想吃的吗？」
    「随便。」
    我和魏旭齐互望一眼，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李心妍一整个很闷，不管我说了多少话，她总是懒懒敷衍几句，我们当她太累，尽快结束这一餐，赶忙把她送回家去。到了她家门外，我正想多说几句，李心妍已下了车离开，连句再见都没提。
    「奇怪，她是不是讨厌我？」被粉丝追捧惯的魏旭齐显然很不适应有个女人在他面前臭着脸，无视他努力说笑话想逗人开心。这个女人当然不是我，而是李心妍。
    「我问过她了，她说没有。」
    魏旭齐还想发问，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李心妍，当下我心中那股莫名其妙也想爆发，接了电话正要质问，她已抢白：「你知不知道，我本来兴高采烈想请你去吃烧烤，你为什么没事先跟我说魏旭齐会来？」
    「你想吃烤肉为什么刚刚不说？」听她发怒的口气，我顿时不悦。
    「你觉得我是为了这个生气吗？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以后不用你接了啦！」
    「你又再发什么脾气？」我忍着怒火。
    「你只会说我发脾气，为什么不说自己偏心？既然这样，乾脆以后都不要管我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换掉我这个经纪人是不是？」作为经纪人却被自己的艺人吼不要管，这简直就是我的大死穴，话说当年我就是因为这句话和梁以默大眼瞪小眼，记忆犹新，没想到现在又歷史重演。
    「我不跟你说了！」李心妍爆出哭声，随即掛了电话。
    看着手机，我胸口一股火没处发，魏旭齐也皱了眉：「心妍不想你做她的经纪人？」
    「谁知道，一整个莫名其妙，吵着说要我以后别管她，最近她脾气越来越坏。」
    「要不要返头问问？她这种情况你不能不处理。」
    「我也这么想，我们回去看看她怎么了。」
    重新回到李心妍家门外，我和魏旭齐站在巷子枯等，不论我说了多少话，一会儿讨好，一会儿发飆，她不出来就是不出来，最后索性连手机都关了。我气得不得了，忍不住按了电铃，她母亲透过对讲机尷尬表示李心妍已经睡了，频频道歉，即使我知道这只是她让母亲出面说的谎话，但不想让她家人不安，我只得放弃。
    「这就是我给自己找的麻烦。」我抬头望着李心妍房间的窗户，失望不已。
    魏旭齐见我不高兴，轻轻搂着我：「别生气，明天再好好找她谈。」
    「我怎么一点都不能安寧，之前是你们，现在是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吵过之后感情才会深，等你和心妍度过这段磨合期，以后她想离开你都很难。别生气了，我送你回去，明早再接你上班。」魏旭齐笑了笑，快速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你想死啊，被拍到怎么办？」我轻轻捶他一下。
    「我刚刚早仔细看过了，放心，没人。」

 第四十二曲 纸包不住火

    据顏若佳后述，宝哥几次与兰雅开会后，已顺利取得这全球数一数二的彩妆大厂合作，也就是，当专辑封面开始着手时，兰雅将派彩妆团队前来替魔方四化妆，当中也包括她了。不仅如此，兰雅更释出万份的赠品，随同专辑一同贩售。这化妆赠品用作与音乐专辑一道很是少见，多在时尚杂志居多，不知宝哥是怎么交涉的，竟能让兰雅点头。
    我讚叹得简直说不出话来，但我想，若以顏若佳当日为魔方四化出的效果，吸引女性因为想拥有赠品逼迫男友买了专辑，又或男人想以专辑的赠品取悦女友，那也是个不错的行销。何况能把魔方四化得比女人还美，一干师奶心动不说，肯定也想试试这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化妆品，对女性而言，这价值近千元的赠品应当能吸引她们只花区区几百元买下专辑。总之，我真该好好向宝哥讨教这谈判的功力不可。
    顏若佳还开心表示，兰雅没料到华容音乐会以她的彩妆用作专辑封面，甚至开会决定，魔方四专辑贩售的那一日，各个专柜的代言人物将一併换上魔方四的大脸。听到此，我的手脚都发抖了，这本来是兰雅内部由新晋升人员展现本事的好机会，却让落选的顏若佳抢先一步，我想她同事应该很呕吧。
    这是双赢，不，是多赢，那天我听顏若佳打来电话报喜，根本只能像傻子一样笑个不停。
    方慧京听到这件事也是开心，不过她没冲昏头，「阿宝真不简单，音乐与彩妆结合的确不多，你能利用这次机会真的很不错，魔方四在百货专柜曝光不仅有利也很噱头。看来我们这方面要花费心思宣传了，难得能和兰雅合作，我们不能让兰雅觉得花费的苦心是肉包子打狗，他们肯定想藉由魔方四的专辑刺激化妆品的买气，这方面我会和副总商量，如何再提升专辑的行销。」
    「谢谢京姐。」
    「李心妍那方面怎么样了？你今天回公司晚了，其他经纪人都已向我报告艺人的情况，但李心妍目前比较让我注意，毕竟她还没有成绩出来。」
    我杵了几秒没接话。自那之后，李心妍一反常态不像以前时时打电话来，对我公事公办，每句话都是不带情绪，即使我仍试图像以前一样和她说笑，但她的反应就如同初识，很生疏。我想诱出她对我到底哪里不满，不过她多半不开口。
    「『休闲好去处』已经主持了一个月，製作单位对她的评价还不错。不过这节目已製播多年，收视早已疲软，只有几集的曝光，多数观眾想来还没发现李心妍的加入，但我相信以她的表现，口碑应当会逐渐传出去，製作单位也抱着期待。至于东哥筹备的新戏也已开始进行，李心妍头一回接触戏剧对观眾而言是个新鲜，我想她的成绩会慢慢出来。」
    「你要尽快让艺人进入状况，包括你自己，我这里很希望再让你分担几位艺人，所以你要快点加紧脚步。」方慧京点点头
    「我会的。」我笑了笑，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了方慧京，「这是兰雅送来试用的，我特地拿来给你。」
    「不会吧，我也有赠品？」方慧京将赠品翻出桌上，一瓶瓶瞧着，眼睛都发亮了，我就知道这东西对她的味儿。
    「份数不多啦，我就算了公司的女经纪人的数量而已，拿多了也不好意思。」
    「这是专辑的赠品吗？」
    我拨了拨桌上的小化妆品：「这一组才是，另外两瓶保养品是兰雅多赠的，我们和华容都有。」
    「没想到沾了你的光了。」
    「我也是借花献佛而已。」
    很快地，华容让我先行看过几种专辑封面的样版，每一版都让我和魔方四爱不释手、难以抉择，最后我和宝哥有志一同，挑出了那组以黑夜背景衬出的封面。很简单，很明确的封面。一切都紧锣密鼓的进行。
    一早，我将车子停在公司停车场后，便先去超商买了早点，顺道买些杂志报纸，更换公司的刊物。本来这种事会有助理去买，但若有人先买，也能随后报帐。等候结帐时，我拿着新出炉的话週刊随手翻了翻，迫不及待想先瞧瞧有没有什么耸动的新闻，毕竟干了这行，娱乐新闻是我们注意的第一目标。
    因为已决定买下，超商小姐没有阻止，任我拆开翻阅。翻了几页，正轮到我结帐，为了半页的报导我竟傻傻失神，不，应该是突兀。
    「小姐，你已经拆开了，不能不买喔。」可能以为我看够了不想买，超商小姐谨慎小心地提醒。
    「我要买，一块算。」
    回到公司，我专注看着那半页的报导，将早餐与火气一块吃了下去。然后我拨了电话给李心妍，「我知道你下午有表演课，但你先来公司一趟，十点到！」李心妍带着睡腔软噥答应了。
    「我就知道是你抢走了，每次都是你第一个。」陈品安大辣辣地闯了进来，望见桌上的杂志拿了就看，我没来得及收下，「咦，是心妍的新闻，我还以为她有多乖，也是会跑夜店嘛。去夜店就算了，不过这几张照片把她拍得太丑了吧，一副快醉得不醒人事的样子……」
    「反正没拍到什么特别的，不要紧啦。」粗心的陈品安自言自语几句，总算发现我的僵容。
    「杂志我中午再给你，你先看别的好了。」
    「你不会想削她一顿吧？和其他艺人比，心妍真的够乖了，偶而让她放松一下，和朋友出去聚聚没关係啦，别逼得她太紧。」
    「我知道，只是她向来不去那种地方，所以想了解一下。」
    「好吧，那记得我是第二顺位喔，别忘了中午拿给我。」陈品安说完，转身离开。
    按捺情绪等到了十点，敲门声准时响起，我也随之站起，和她一块走近沙发坐了下来。我没有多说废话，将那半页的报导摊开，开门见山。
    「这报导有什么重要吗？跟朋友玩够了，离开时被拍到而已。」李心妍看了几眼报导，毫不在乎。
    「对，是不重要，和朋友出去放松没什么了不起，但你什么时候开始去那种地方了？」
    「你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演艺圈有谁没去过夜店，你没去过吗？我又不是跟男人当街拥吻，也不是醉得不醒人事被人扛出去，你就为了这点小事一大早把我挖起床？」李心妍笑了一声，满脸不屑。
    「小题大作？演艺圈有多少丑闻都是从小事累积来的，这一开始不就是因为大家觉得是小事所以不加提点而酿成的麻烦吗？」我皱了眉，怎么说李心妍入行也一年多，我不相信像她这么聪明的小女生，到现在还不懂何谓人言可畏。
    「难道我连跟朋友出去玩都不行吗？」
    「当然行，我也希望你能适度的放松。出去散步，找些消遣，也可以喝点小酒舒缓压力，但不是玩到凌晨被人拍到喝得醉醺醺的模样。现在有记者跟着你了，这是让我欣喜的一点，毕竟代表你开始逐渐累积知名度，不过这也表示，你的一举一动将会无限放大，所以我必须从小事开始叮嘱你。」我好言劝导。
    「我觉得你太苛刻了！」李心妍扭过头去，一点也听不进我说的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心妍变得这么难以沟通，相较魔方四一开始是因为质疑我的能力而不愿配合，而她给我的感觉，就像个想用闯祸而吸引大人注意的小孩。这篇报导是没什么了不起，但她这阵子开始对我这个经纪人说的话视若无睹，我不想等到一切都无法控制时才找她谈。
    「心妍，我今天专门找你来，一部分是因为报导，还有一点是希望我们能平心静气地沟通。我不知道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让你的态度变得很奇怪，所以我想在你对我失去信赖前儘快解决。你是我的艺人，我有责任处理你所有的问题，包括你对我的不满，但解决问题不能是我一厢情愿，你也应该踏出一步。」
    「我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啊。」李心妍懒洋洋回答，想都不想。
    「那是我这个经纪人有失职的地方了？」
    李心妍没说话，似乎代表默认。
    「好，先前你不断强调我偏心，但我自认接下你的经纪人一职，为了你的发展，这段时间付出的心血比对魔方四还多。如果你觉得这是我单方面认为，你可以摇头，那么我会再加重关注你的发展。」
    李心妍许久没说话，看到此，我有些无力，「心妍，我们认识也不短了。相较其他经纪人的做法公事公办，说真的，我很高兴你把我当姊姊看，任何事都愿意与我分享，也让我得到很多帮助。可是最近你的态度明显和以前不同，这点让我感到很棘手，所以我不得不找你出来谈。你今天避重就轻敷衍我的问题，这样对我们将来的合作没有好处，你不肯指出我做不好的地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要怎么帮你？」
    「你就做你经纪人的工作把我捧红就好，只要我在工作上没出问题，想法什么的重要吗？你跟我说穿了不过就是工作伙伴，之前我依赖你，那是因为感谢你为我解决合约纠纷，现在我的工作逐渐上轨道，我们就没必要装什么好姊妹。以后你别再为了这种小事把我叫来，我有自己的生活圈，我今天爱跟谁出去喝酒，只要没出事你就管不着！」李心妍大声反驳，拿起包包就想走。
    见她反应忽然激动，我有些吃惊，毕竟这不是我预先料想的谈话场面。我赶忙伸出手拉了她，「所以你以为等到你出事，我这个经纪人才能发挥效用是不是？」
    「你以为这篇报导是小事吗？你之前的负面印象还没让观眾拋弃，现在又想继续加深大家对你的负评是不是？你现在好不容意接下固定的工作，节目的形象有助于你改变观眾的想法，你不懂得珍惜，还对我振振有词毫不检讨。那m女星的丑闻到现在还没过去，所有艺人都有分寸不在这敏感的时刻爆出这种消息，你却无关痛痒。」
    「我多努力想帮你拋弃这种负评，但只要你一次让这种新闻缠上，我就不容易。我不想往后替你接洽工作时，製作单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在夜店喝醉的模样。」
    「你还说自己没有偏心！不过一件小事你就把我骂成这样，之前魔方四闹出緋闻的时候，你是怎么帮的，你骂过他们了吗？你竟然把我跟那m女星提在一起，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丢脸了，我跟她一样随便打了人吗？」李心妍听了，脸瞬间红了起来，用力甩掉我的手。
    「我没有说你让我丢脸，也不是把你跟她比较，我只是希望你因为这件事有所警惕，不论做什么都能先想到后果……」
    「那你呢，你说出的每句话想到后果没有？你装得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其实根本在骗我！」李心妍怒瞪着我。
    「我骗你？」我不明所以。
    「对，你把我骗惨了，你想知道我对你哪里不满是不是？那就是你不该骗我！」李心妍愤然离开，没理会我在后头叫唤。
    李心妍对我的冷战一直没缓和，除了工作之外完全不愿和我交集。我想不透自己到底骗了她什么，让她这么愤怒，魏旭齐也劝我多给她一点时间，我只能将对李心妍的关心透由她母亲了解。随着发片的日子越来越近，华容已摩拳擦掌准备打好这场仗，公司也释出百分之百的心血要全力做好魔方四的推销，一切都等候就绪。
    就在魔方四第一首主打歌『黑夜的雏菊』mv上了电视的那天，方慧京突如其来要我赶回公司。回到公司，我隐隐觉得所有同事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陈品安见我回来，一脸慌张，我正打算想向她试探，方慧京已经开了门，「你先进来。」
    「京姐，你这么急……」还没说完，走进房的第一眼，我见到了老周一脸肃容地抱着胸站在桌前，久违的老周。
    不对劲，即使不用问，这气氛也让我感觉出有问题。
    「你一向知道，我最注重的就是身为经纪人该有的认知……」老周不带声调的语气隐含着风雨欲来。
    「是，这也是副总从第一天带我的开始就不断强调的。」我望了方慧京一眼，见她凝重的脸皱紧了双眉。
    「那这是什么！」老周厉声丢了一本杂志在地上，话週刊，方慧京震了一下，赶忙捡起来。
    就只瞧这么一眼，我已没法做任何解释，感觉一波冰水从头浇了下来，拼命地浇，让我隐隐打颤。封面的身影很眼熟，如果只是梦，我希望不是我和魏旭齐的照片。
    「这是事实吗？」
    我怔然，还没法反应怎么开口向老周解释，头却已经不听使唤点了。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两年来我是怎么教你的。」见我点头承认，老周重重敲了一下桌子，怒火三丈对我痛骂，「我这么辛苦栽培你，引导你的天份，盼你有朝一日成为星龙最好的榜样，能吸引更多艺人加入，结果你惹出的麻烦比所有人都大。你明明知道公司有多重视魔方四这次的专辑，你却在这时候闹出这种緋闻，你要公司怎么面对合作的厂商还有华容！」
    见到老周的怒容，我完全无法说话，方慧京连忙想代我解释：「副总，她和阿齐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没先跟公司报备是我的疏失……」
    「你当然有责任。就算再怎么忙，你没先跟公司知会就是你的错，再者你明明知道了，却不时时注意他们的行为，那更是错上加错。我不在这个位置上才多久，你们就在这敏感时机给公司找麻烦！」
    方慧京中途插话，怒气正盛的老周不顾情面，连她也一道骂了。现在根本谁帮我说话，谁就遭池鱼之殃。方慧京因为我白白遭老周一顿骂，我不只不知所措，还增加了百倍的自责。
    「副总，我清楚这是我的错，所以我不会推諉。但请副总尊重我的工作职责，旗下的经纪人第一线面对的我，他们所有问题也是该我处理，这件事我一定会尽快解决，然后给副总一个交代。」方慧京僵着脸。
    老周似乎还想再骂，但听方慧京说了这番话，怒气勃勃甩了门离开。我和方慧京无声站在原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机顿时响起，看了来电显示是魏旭齐，但这节骨眼上，我哪能再接听他的电话，或许他已知道我的难处，只打了这一通就没再打来。
    「是阿齐吧，看来他也知道了……」方慧京走回桌后，翻看週刊一会儿，叹口气：「副总会生气不是没道理，毕竟你是他一手带起，他对你的期望比任何人都多，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
    「京姐，我该……」我根本没有主意了。
    「你放心，我会尽快处理这件事。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老董已经知道了，公司这方面还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什么惩处。因为身为经纪人所具备的专业与认知都该比艺人严谨，才能及时阻止艺人犯错，如果连我们自己都做不到，又怎么要求旗下的艺人。这件事就当我跟你学到的一个教训，总之你先别担心，做好自己的工作要紧。」
    「对不起……」
    「恋爱哪有什么错，不用道歉，只是我们处在一个对任何事都大惊小怪的环境而已，先去忙吧。」
    我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第四十三曲 事发火苗

    公司很快就做出决断，要我暂时先放长假，目的是将当事人之一的我给鬼隐起来，因为这当头我已没有资格出面灭火。方慧京身兼二职，全权替我打理魔方四，努力将记者追逐的焦点导向唱片去，至于李心妍，则又归李培元手下管理，毕竟他带过一阵子，并不陌生。什么时候能回岗位上去，我不知道，但成为娱乐新闻的话题之一，这种焦点我不喜欢。
    谈恋爱是普通的事，只可惜在演艺圈。
    因为緋闻的缘故，几回签唱会多了记者不断追问，几次拖迟为歌迷签名的时间。我透过电视看着魏旭齐僵着一张脸，不回答有关緋闻的任何问题，心中就有些苦涩。在幕后的我很轻易就躲了起来，但艺人头衔的他，却得独自面对。星龙承受魔方四的粉丝反弹也不少，半年多前，他们还为了守护偶像酿大风波只为让我重拾经纪人一位，现在的他们则要求星龙将我开除。看来我成了眾多女粉丝眼中最大的小三了。
    网路是冰冷的，言论容易残忍，那些不够理智的粉丝，对从没见过的我，描绘地彷彿罪大恶极。我，望着电视轻轻掉泪。
    「不要看了，那些迷偶像的人盲目起来，什么话都说得出来，那些记者为了利益，什么尖酸刻薄的问题都问得出。等新闻淡了，什么事都没有。」老爸拿了杯牛奶给我。
    「我知道，我只是在意魔方四这张专辑的成绩而已。」我赶忙擦掉眼泪。这个时候，我该站在魔方四身边，一块为了成绩努力，但是却不行。
    「乾脆趁这时候转换跑道吧，阿齐跟你在一起，你是不是经纪人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过些时候再说吧。就算要换跑道，星龙那里我也要交接清楚，现在公司只是要我放假，我要走也要等这件事风头淡了才能走，我不想自己逃开。」
    「好，只要你想清楚，没有遗憾就好。」老爸拍拍我的肩。
    大门喀啦一声开了，是老哥下班回来，但从他身后探出两颗头，「嗨……」，是顏若佳和林语霈，想是恰好在楼下遇见。
    我笑了笑：「这时候过来，想来我家蹭饭啊。」
    「伯父欢迎就好了。」林语霈哼了一声。
    「不管你们什么时候来，饭永远够你们吃的。」老爸边笑走回厨房监视着燉肉。
    老哥松松领带，看着新闻还在炒着魔方四的緋闻，顺手将外套扔在沙发上，连连摇头：「这几天只有魔方四的新闻可以看吗，从南到北都没值得关注的事情？妹妹，转到体育台去。」
    「大哥，你好无情喔，这是你妹的新闻吔。」
    「反正她已经看好几天了，不差这一会儿。」
    我将遥控器丢给老哥，「拿去啦。」
    吃完饭后，老友全挤到我闺房去间话家常，这几天她们来得频繁，怕我在家里太过无聊。其实我不是难过，只是有些不甘心在魔方四收穫成果的时候，我没能在一旁与他们一起分享。更遗憾自己在魔方四独自面对难题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送走她们后，无聊又袭上心头，此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这份工作，不过才放了几天假，我就开始怀念上班的日子了。
    公司虽然逼我放假，但还没对我做出惩处，也不敢想公司会下什么处分给我。演艺圈很多现象都是光怪陆离，但经纪人与艺人闹緋闻这种事却是乏善可陈，从以前到现在，我只耳闻过，也没遇见像我曝光这么彻底的经纪人。我还记得多年前某位港星就曾传出与经纪人闹緋闻，但事件很快压下，连媒体都没拍到有力证据，不一会儿就过往云烟，如今提起，恐怕已没几个人记得。
    我偏偏让记者逮个正着。这关係着不是一件緋闻那么简单，还有外界对我这个经纪人的质疑。我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还有什么立场让艺人相信我能替他们化解难题。
    手机响了起来，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每当这时间点，魏旭齐会习惯性地打来和我说话，我不质疑。
    「今天的签唱会还好吧。」
    「沅星姐……」
    我微微一愕，「心妍，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所以没注意……」
    「魏旭齐都这时候打给你吗？如果是，那我先掛了，不妨碍你。」
    「没有妨碍啦。你最近怎么样，和元哥合作还好吗？」
    「还好，你呢？」
    「能休长假怎么不好，我还打算出去走走呢。」
    李心妍在那头轻轻叹息，「我今天听元哥说……说……」
    「他说什么？」
    「没什么，你先休息吧，我想睡了。」
    李心妍随即掛了电话。我叹了口气，难道她不知道话不说完会急死人吗？手机安静不过一分鐘又响了起来，我确定是魏旭齐，有些开心：「今天工作得怎么样？」
    「老样子，就是被记者问得烦，十个问题有九成半都在追问我跟你的事。你刚刚是不是在通电话？」
    「是心妍打来关心，没什么要紧事。」
    「那她还不错，即使不知道她在气你什么，但这个时间点还是愿意打来关心，看来她只是耍性子而已。」
    「要熬到她懂事，我已经成了老太婆了。这几天京姐有没有提过什么，公司那里有消息吗？有没有表示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我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
    「你放心，京姐会帮我们想办法，只不过有时让记者问得生气，我都想直接承认算了，但京姐耳提面命，我也只能照她的话做。如果今天是我一个人，而不是团体的一员，我不想这么偷偷摸摸，只是我还得顾及以默他们。」
    「你就低调一点，我们的事已让公司措手不及，不能让合作的厂商也对公司失望，我相信京姐一定在想办法怎么将这件事圆满结束。这件事本来该是我处理，没想到却让别人收烂摊子，我躲在家里回避记者的追问，让你独自面对，我真的觉得好无力。」
    「怎么，你想享受闪光灯吗？」魏旭齐笑了笑。
    「那我当初就会努力当艺人了。」我没劲地驳斥。
    「所以你就乖乖在家鬼隐，无聊的话，不如把我们的报导剪下来留念，往后当个小插曲回忆也不错。话週刊的照片绝对要剪，大晚上还能把在车里的我们拍得这么清楚，这个你一定要替我留下来。」
    「你只是自恋而已吧，好变态喔。」我故意作噁，魏旭齐哈哈大笑了几声。
    实在太过无聊的我，竟然把魏旭齐的玩笑话做了认真，这大概就是苦中作乐吧。
    那本话週刊早被我翻烂了，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他们，报导的照片明显不是同一天拍摄，因为好几张照片显示，我和魏旭齐所穿的衣服不连戏，这也表示，话週刊应当已经抓到把柄，只是想收集更多照片而已。警察局如果人力不足的话，话週刊应该不少记者都有能力兼职，他们追踪与收集证据的本事真的可以媲美警察啊。
    魏旭齐住的社区也被拍了下来，因为大门守卫很严，于是记者只能等在门外。我猜想，从我们驶进大楼停车场开始，他们应当就在替我们计时了，每一个时间点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完全能让观眾自行解读故事。这就是台湾的狗仔文化。
    老爸轻轻敲了房门，自做主张走了进来，见我在剪报，有些不高兴：「这种报导有什么好剪的。」
    「反正没事做，无聊啊。」虽然以这种方式让大家认识我一点也不光彩，但好歹我也算露脸了，我想对那些争破头想佔版面的艺人而言，我活该遭人嫉妒。
    「写得这么难听，如果是我寧愿烧了。写你几点过去，待了多久时间才走，连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亲戚朋友解释。你跟阿齐说，以后他想见你，就叫他来家里，至少不会传出难听的话。以默就有分寸，先见了家长再说，你们就是偷偷摸摸在一起，不让我知道，今天才会闹得这么大。」
    「阿齐一开始就提过要来见你，是我没放在心上，不是他没礼貌。他自己一个人住又不是他愿意，他家人都在国外啊，而且我们在家又没做什么，看个电视聊聊天而已。如果把他带来家里，你又会一直问东问西，都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你的男朋友……」听出老爸对魏旭齐隐隐的不满，我有些不高兴。
    老爸瞪了我一眼。至今到现在还没来家里拜访的魏旭齐想来没得老爸欢心，而且他先入为主认定梁以默是我男朋友，可想而知老爸定以为魏旭齐是突然介入。我粗心大意只想和魏旭齐独享二人世界，没注意到老爸的不满，我可不想哪天他来家里承受老爸的冷脸，连忙又说好话：「阿齐对我很好，在工作上他一直给我很大的支持，你就别为这种无聊的緋闻生他的气啦。」
    「我想问个清楚还不是为你着想？我不是生他的气，只是不高兴这种简单的小事，你们也可以闹得人尽皆知。况且光明正大谈恋爱不好吗？有家长在一旁了解，如果你受了气，我也可以帮你教训。」
    「我也想光明正大啊，是他们大惊小怪嘛，而且阿齐又不会欺负我，你教训什么……」我低声咕噥。
    「我说的光明正大不是指给外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看，是让双方家长知道。算了，女生外向，我唸一句，你会帮他顶我十句──心妍来了，顾着骂你我都忘了这件事。」
    「你让她进来就好了。」
    老爸叹了口气，走了出去。我赶忙将剪报收好，没一会儿，李心妍走进房来。她应当是录影完直接过来，连妆都还没卸。冷战这么久，她肯主动来看我，看来她的火气应该消了，我也松了口气。
    「伯父今天心情不好吗？我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好像听到他在骂你，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没事啦，跟你没关係。」我拍拍椅子，示意她过来坐下。
    李心妍坐了下来，神情有些拘谨。可能这阵子我们没能好好说话，一时想对我表达关心，让她有些不太自在，我赶忙打破这份尷尬：「今天录什么影？放了这么多天假，我已经不清楚你的行程了。」
    「上通告而已，所以录完影就过来了。」
    「那主持工作怎么样了？」
    「后天要去花东出外景。」李心妍低着头淡淡说了，就好像才跟我初识一般生疏。
    「你不要这么严肃嘛，既然来了，就跟以前一样说话，工作上有什么不如意，还是可以向我抱怨啊。」
    「那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可能见我笑嘻嘻，李心妍总算笑了一下，随即又恢復刚才那般拘瑾。
    「在家哪有不好的，什么都不用插手，反正在家当大小姐也不错。」我哈哈笑了几声。
    即使我努力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但李心妍看来还是不开心，不知是不是同情我的遭遇，听她又继续：「我……我听元哥说、说……公司可能会对你做出很大的处分……」
    「元哥是听谁说的？这是公司的意思，还是他的猜测？」我的心微微一紧。
    「应该是他的猜测，可是他说董事长对这件事很不满，京姐可能没法帮你挡下来……他还说，经纪人闹出这种事根本有失专业，传了出去，让别人看待我们星龙，还以为星龙的经纪人个个没素养，只知道和旗下的艺人谈恋爱。我不高兴听到这种话，但元哥表示，星龙创立以来从没经纪人做出这么有失分寸的事，尤其董事长又是老一辈的人，想法比较保守……我很怕元哥说得会成真，怎么办？」
    怎么办？我若知道怎么办，就自己处理了。但是看见李心妍这么担心我，我暗暗压住那股不安，转而安抚她：「你不用替我担心，我相信京姐一定会处理好，如果公司真的要对我做出处分，那也是我该承担。」
    「可是……可是如果你不能做经纪人，又或者被开除怎么办？」李心妍貌似快哭了出来。
    「早知道能这么轻易让你开口跟我说话，我就该出点麻烦才对。」我笑了几声，同时也不想让她察觉我的担忧，只得若无其事，「想这些还没定论的事一点帮助都没有，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公司做出处分再说囉。」
    「我担心得都睡不着了，你还一脸不在乎！」李心妍终于滚出泪水。
    「你哭什么，是我被罚吔。」我赶忙擦掉她的眼泪。
    「对不起……」李心妍哭得更兇。
    「你真的很爱哭，明明不是自己的事，却担心得哭了。乖，不要哭了喔。」看她这么哭，害我也想哭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要再对不起了，又不关你的事。」我连忙取了卫生纸给她。
    「沅星姐，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可以吗，我……」
    「我干嘛生你的气，你别气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别哭了。」我感到好笑。
    「我只是很不高兴，不是想害你……」李心妍的眼神又闪烁了起来，双眼再度涌出泪水。
    「你在说什么啊？」
    「这件事，是我说出去的……」
    我收了笑容，还是有点不明白，但心中已经觉得有些古怪，「你说了什么事？」
    「你和魏旭齐的事……」
    「是你说出去？」我双眼中的李心妍瞬间模糊，我想仔仔细细看着眼前这个人，想拼凑她说的每一句，但是这当头，我好像完完全全不认识这些我熟悉的字。
    「是我将这件緋闻通知给记者的。」李心妍掉着泪说完，再不敢抬头。
    我的心重重震了一下。

 第四十四曲 悬崖勒马

    有一种心脏被人掐住的感觉，不会立即让你痛彻心扉，但烙下的痕却足以让你闷一辈子。
    「你为什么要……」
    望着李心妍从没歇停的泪水，一瞬间我觉得真是讽刺，明明工作岌岌可危的是我，但激动哭出来的却是她。她那熟悉的哭泣脸庞，头一回让我感觉的不是心软、不是疼惜，而是生厌。
    「对不起，我只是太生你的气……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你也对魔方四好，他们不论做了什么，你都义无反顾地帮，我根本比不上魔方四在你心中的份量，我讨厌你先想到他们而后才想起我。那一天，我本来很高兴你为了安抚我又跑回来，那时我真的不生气了，只想明天以后会乖乖听你的话，没想到……」
    「我透过窗子目送你走，却看见魏旭齐对你……我才知道，为什么魔方四是你最重视的艺人，你是爱屋及乌！我好生气，因为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后来因为报导被你骂，我就想，如果是你们被拍到了，你还有什么话再指责我。而且我讨厌魏旭齐利用感情，让你无条件毫无保留替他铺路，那些男艺人没有一个真心，如果在你和他的成功之间选一个，他一定会选择成功，所以我要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揭开了事实，李心妍看来就像崩溃似的，不顾一切大声哭诉。
    我从不知道，被背叛的感觉会令人这么冷静，这么……无动于衷，也才知道自己的苦心遭人扭曲的那一刻，厌恶的不只是眼前这个人，还有自己。和她相识以来的每一阶段，现在回想，都足以让你厌恶自己，厌恶当初为什么要和这个人扯上关係。
    我无话可说，只知道，此时开口对她说第一个字，会让我深恶痛绝。我走到门边，无声下了逐客令。
    「沅星姐，是我做错了，我没想到后果……」李心妍泪流满面，想抓着我的手，我立即拨开她，「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对不起？不，做错的是我，是我没料到，认识你是我给自己埋下最大的后果！」
    「不是的，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会听话，我不会再跟他们比较了，你给我机会好不好？」
    「你走吧，立刻走。如果你不想我们的交情有这么难堪的结束，不要这时候让我看到你，我不想此刻对你说出难听的话来。」我扭过头去，完全不想看她。
    「这是说，以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李心妍焦急挡在门前，用力关上我无情想逼她离去的房门。
    「如果以后你想起我们的交情，可以让你无时记着做什么事都该先想到后果，也不算白白浪费我这一年来对你下的苦心。」
    「我已经后悔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我知道错了行不行？」看来我面无表情地绝情，让她再也无法忍受低声下气求我原谅，边哭边吼。
    没有识趣，没有事已至此，到了这当头，她还在试图挽回。我终于压制不住对她的愤怒，出声大吼，「原谅这一次？你现在才明白做错事会酿成什么后果？人之间没有信任就很难维持，但你对我做的，是比不信任我更来得令人痛恨！」
    「你以为我不讨厌自己吗？从我开始想讨你欢心，我没有一天不厌恶自己！」李心妍大哭。
    我简直不能相信她在这时候还要辩解，「我需要你讨我欢心吗？我逼你要看我的脸色做事吗？如果一开始，你认为只要能讨我喜欢，就可以得到更多工作，我只能说你不知所谓。每一天，我只希望你在工作上下更多的努力，只要有成绩出来，你对我耍小性我一点都不介意。为了你的努力，我会争取更多，与其在我身上下工夫，还不如加强自己的能力！」
    「但我要的不是只有这些……」
    「我自认对你和魔方四都一样重视，你既然这么需要一个经纪人只将你当成首要，那么我再也没法跟你合作了。当然，因为你，我现在连能不能回去星龙都还是未知数。」
    「我不是要你在工作上重视我，你知不知道……」李心妍抽抽噎噎哭泣，用力抓着我的手，「你知不知道，我……我想要……我想要你无时无刻都把我放在心里……」
    「我如果没把你放在心里，我会这么努力想替你……」
    「你为什么不明白，我──」李心妍哭着打断，猛拍着自己心口，「我这里一直有你！」
    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隐藏的含意，我驀地抽回手来，不自禁退了几步。
    「沅星姐，你现在能体谅我为什么做出这么失去理智的事吗？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只是……再也受不了了。我多想早点告诉你，我喜欢你，但是看到你这种眼神，我就知道，你会躲我，然后就跟以前那些人一样，用着看怪胎的心思打量我……」
    「我绝对没有厌恶或嫌弃这类取向的人，但是现在不是谈这种事的时候。」不想再听李心妍给我的接连震撼，我只想回到原本的问题上。
    「但这种事却是导致我没有理智地做错一步。我也不想喜欢你，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我这类的人，喜欢你会很苦，想说又不能说。我没法改变你可以接受这种感情，所以只能不断要求你陪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了……我试过放下，可是每一次和你在一起都这么开心，渐渐地我就麻痺自己，把这看作我们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
    「喜欢你没有错，但错的是我不断塞给自己的幻想。然后我开始厌恶自己、厌恶别人，厌恶那个可以自在拥有你，却不用忍受别人怪异眼光的魏旭齐……现在你知道了，又加上我对你做出这么可恶的事，你一定不想再看到我了。」
    李心妍哭得不能自己，而我也说不出话安慰，她喜欢一个错误的人是遗憾，我却只是不小心捲入她的混乱漩涡，代她付出这个代价。也许有一天，我会知道自己有没有错，但当下，即便她是因为感情而做错事，我也没法立即原谅她。
    「真正的爱不会因为性别而有所分别，也如同我相信你对这份感情的真挚，只是就因为无差别，我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听到你因为感情失去理智而犯错就原谅你。你伤害的不只是我，还有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的人，包括你自己。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拒绝你的不只是爱情，还有友情，这个教训就当作，我最后一次作为你经纪人为你承担的责任。」
    李心妍听到这番话，再一次痛哭。
    后来，我听说了，李心妍找上了魏旭齐道歉，当然又大哭了一次。魔方四没有太苛责她，言谈中只希望她往后不要再做出这么令人失望的事来，我和魏旭齐也有共识，无须再把李心妍拱出去，混乱已经造成，现阶段最重要的就是平息。
    「心妍请我一定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原谅她，我对她无话可说，如果你认为她值得原谅，我尊重你的决定。」魏旭齐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
    「我不认为自己这时候能做出什么决定，但当天我把话说绝了，我不希望她因此又闯了什么祸，毕竟朋友一场。」我摇摇头。
    「我会婉转请元哥多注意她，还有，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多想。」
    我忽然想起与李心妍初识的那天，缘分缔结，她也是这么哭，好像冥冥中注定似的，友情的终点，还是哭。始末，她都让我疼过，不过一次是无心的碰撞，这次却是在心中留下渗了血的伤。曾经，我怜惜她在演艺路上不断碰壁，也欣慰她始终不放弃，无数次，我在心中期许自己努力帮她在演艺圈佔有一席之地，但人算不如天算。对她，我有着无比沉重的失望。
    随着专辑销售告捷，我和魏旭齐的緋闻逐渐为此淹没。上节目宣传时，方慧京利用人脉，屡次请製作单位不要问及有关緋闻的事，她在这行努力多年，有方慧京打理，我始终像吃了定心丸。只是星龙还是没给我明确的处分，我依然在放假，依然没回到魔方四身边。我不得不深思自己未来的路。
    「魔方四这次的专辑销售很好，一个月过去，仍高居榜首，网路下载也是居冠，你功不可没。不过我知道你心中有遗憾，没能陪他们四处宣传，亲眼见识歌迷有多喜欢他们，但是对他们而言，不论你有没有陪伴在他们身边，他们的心是与你在一起的。小任知道这次我来陪你解闷，特地要我转达，他们一切都好，也希望你早点回来。」玫兰安慰似的在我手背拍了拍。
    「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快点回去，不过公司到现在还没有明确表态，我想自己该……」不想表现自己的不安，我转了话题，「你帮我谢谢小任的关心，虽然我没在他们身边，但是每一天我都很注意他们的消息。」
    「你放心，京姐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听经纪人说，公司现在还没表态，主要是兰雅那方面有些不满魔方四这时闹出……公司头一回与兰雅合作，不能不先安抚他们的疑虑，我想等宣传期过去了，京姐一定会即刻处理你和阿齐的事。」
    我点点头，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回星龙的希望好像也越来越渺茫。老周此刻对我失望透顶，公司一些经纪人平时吃味老周当初这么用心指导我，这回肯定不会出言帮我，方慧京要打消这么多人对我的负面看法，恐怕不是这么容易。
    见我没说话，玫兰轻轻说了：「我听小任说了，这件事其实是心妍闹出来的，我本来想前去质问，不过小任说你们已决定不将心妍的事说出来，我也不好多话。只是……我不晓得你还有没有关注她，听说她最近出了些麻烦，让元哥很不高兴……」
    「她已经搞出这么大的麻烦，竟然还不肯收敛？」听到这番话，我的脸沉了。
    「我知道你还在气她，不过心妍是你带进来，我相信除了魔方四，她是你心中最关心的艺人了。我不是想替她说话，但你心中如果还有一点希望她在演艺圈继续努力，也许你该去看看她的情况。」
    「她又怎么了？」
    「心妍做出这种事的确不可原谅，但这做法的背后是因为她太喜欢你，别提艺人很难光明正大谈恋爱，尤其她这种喜欢女人的取向在演艺圈更是杀伤力十足，我可以理解那当下的她有多孤单。艺人是辛苦而又不容易回收成果的职业，如果她是与男艺人闹緋闻，感情稳了，观眾总有一天能接受，但喜欢女人？我们都知道这衝击会更大。我不是要你谅解她，但也许有你的出面，能给她一些有效的遏止……」
    我耐着性子打断：「你还是没说她到底怎么了？」
    「她这阵子进出夜店越来越频繁了，不仅让记者拍到不说，甚至好几次带着酒意开工。元哥为此已经发了好几顿脾气，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暴自弃，对元哥阳奉阴违，私下如故。面对感情不是人人都能想得透彻、放得果断，我为她可惜，她好不容易有点成绩，我想你应该不想见她这样糜烂下去。」
    听完玫兰的话，心中那股火又窜入了脑门。
    即使玫兰劝我去了解她的情况，但我压根再也不想关心她，玫兰离开没多久，我便将这件事拋诸脑后。是，我真的很生气，既然李心妍已经在背后拉了我一脚，但起码该让我看见她悔悟的真心。只是我想安寧也没几天，李心妍的情况终于让她母亲担忧，来电与我商量，话里无不慌张歉疚。她母亲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李心妍在母亲面前承认是她对不起我，而对不起什么，她一点也不敢提。
    我打听清楚李心妍今晚又去了哪家夜店玩乐，在晚上十点多，不顾老爸的疑问，开了门出去。我没进入夜店抓人，在门外这么一等，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个小时，我的火气也随着月升高点越来越浓。
    终于，李心妍出来了，脚步摇摆不定，想来喝了不少酒，身旁有男有女嘻嘻哈哈，那景象说有多荒唐就有多荒唐。我没迟疑，往李心妍走去，见了我，她的神情有些惊讶慌张。而我带着怒气，不顾旁人的眼光，一巴掌已经搧了下去。
    她身旁的友人先是惊叫，随后几名男的推了我一把，神情狰狞，对着我叫嚣：「妈的，你是谁啊，你凭什么打人？」
    「你们都走开，她是我的经纪人！」李心妍将他们个个拉回，泪水已经滚在眼中，而我眼中冒着火，瞪着她身旁这群损友。
    「经纪人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我叫你们走啊，都给我走！」李心妍大喊，那群人嘴里骂着，终于不情愿地离开。
    人群走了，我盯着她几分鐘，随即转身离开。
    「你跑来这里送我一巴掌，什么话都不说就要走？」李心妍在后头大喊，而我越走越快。我听到身后传来跑步声，不到几秒，李心妍已经拽住我的手臂哭吼：「你什么意思？你已经让我在朋友面前丢脸，却一句话都不说是什么意思？」
    「这一巴掌是替你母亲打的。」我推开她，逕自走了。
    「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李心妍大哭。
    听了这句话，我转过身，压着怒火，「我对你真的无话可说，如果不是你母亲打电话给我，我不会出来这一趟。」
    「我妈打电话给你？」
    「你辜负我的期望不要紧，但你母亲呢？你母亲一个礼拜要去医院洗三次肾，回到家后伴随来的是极不舒适的抽筋或者晕眩，症状坏一点可能还会影响到隔日，你却一点都不担心，不在家里顾着母亲的病况，反而要母亲担心你？我本来还想，你真心悔改，我可以不计前嫌，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继续荒唐吧，我不想再管你，你要毁掉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也不在乎了，我就当自己看错你。」
    「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但你都不肯理我，我真的很难过……」见我要走，李心妍哭着将我拉住，「我不知道怎么让自己……我的初恋女友是恶意拋弃我，那时我放了好多感情，原来她却只是想知道同性间是怎么回事，存心有意耍我，甚至她还让同学知道我是同性恋。因为受不了其他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不得已才休学。」
    「当我遇到你之后，即使我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放感情，但你对我这么好，我就没办法克制，开始幻想如果我们在一起会是什么情景。我没看过像沅星姐这样的人，第一次见到你，你却为了我这个从不相识的人，用尽方法替我解决困难，就好像老天给我一个能真正依靠的人，所以我开始想把你留在身边。我只是想要一个爱我的人而已……」
    「你对我做的，跟你初恋女友做的有什么不同，她让你伤心，让你受人指点，但今天你一样用她的方式来伤害人。如果你早一些跟我说你的痛苦，我会同情，但现在的我跟当初受伤的你一样，除了失望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我深吸一口气，失望得再也无法让自己用任何藉口替她开脱。
    这番话让李心妍有些诧异，想来她也没预料到自己也会学人走上这一步，随即泪水滚得更凶，再说不出话来。
    「没错，你对我用了错误的方式表达爱情，让我很生气，而我也不可能接受这种感情，但你还年轻，未来一定能遇到真心爱你的人。何况喜欢一个错误的人并不是世界末日，这不值得毁掉你仅有的一切。我也希望可以拋掉对你的不谅解，帮你渡过这段时间，但你让我看到你真心的悔改了吗，你给我时间化解怒气了吗？当大家都在替你善后的时候，又做了什么让人看到你的反省？如果你痛苦，我拜託你想想自己的母亲，想想她是怎么拉下脸求我去看你，你到底还要让她担心多久？」
    李心妍忍不住蹲在地上，可能是我无情斩断她对我的感情，让她再也站不住，就这样，我默不作声放任她哭了许久。我也无能为力，如果能用哭化解她心中的鬱苦，那么这点时间我还给得起。
    「沅星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如果我用尽一切努力重头再来，你……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做我的朋友，不要再不理我了？」
    「你知道吗？在我心中，你真的就像我妹妹一样亲，做姐姐的面对你犯错，我都愿意再给你无数次机会。我是不知道会气你多久，但我知道，当你开始释怀自己的感情，再像以前一样积极面对人生，那时候，我就不会生气了……」我眼眶已红。
    李心妍默默流着泪，一会儿，好不容易终于点头，像是逼迫自己放下。

 第四十五曲 处分

    「沅星，你赶快打开电视收看『真情时刻』，现在才播到一半还来得及！」
    听着电话那头的林语霈又急又嚷，我兴致缺缺，「哎哟，已经九点多，我躺在床上了吔，再怎么好看总会重播，那时再看好了。」
    「我管你是躺尸还是中风，反正你现在赶快去看啦。有爆点的，你不看会后悔。」
    「难道是你上节目？」我忍不住笑了。
    「别说五四三，快点，趁现在广告。」
    别了林语霈的大惊小怪，我起身来到客厅收看节目，老爸见我起床，没多问什么，只是对我转台了他一向在看的政论节目有些无奈。我听话转到了『真情时刻』，广告还没播毕，老爸也趁机问了。我将林语霈的唯恐天下不乱简单对老爸解释。节目终于开始，原来来宾不是别人，而是魔方四，难怪林语霈小题大作，她显然以为我和魔方四几百年没见到面似的，要我在电视节目与他们重逢。
    王如娟似乎没找到合适的主持人选，如今只由林硕民顶着上，这并不会难倒得过主持人奖的林硕民，说话依然生动有趣，起码收视率没有因此掉了下来。不过当林硕民开口访问时，我就知道林语霈为什么大惊小怪了。
    『我们继续上一节的话题。刚刚魏旭齐提到前阵子的緋闻，广告期间，製作人对我表示民眾的来电多了许多，看来大家都很关心啊。』林硕民对着镜头笑嘻嘻。
    我暗暗吃惊，心中却在想，天啊，你们别选在这时候自毁前程，给我把嘴巴闭紧一点。老爸也听见了，放下一早已经翻烂的报纸，难得对除了政论与新闻的节目关注。
    『魔方四的宣传刚过，尤其主打歌在网路的下载更是数以万次，很多歌迷对这首歌都朗朗上口。不过在魔方四再次改版的专辑上，里头增添了一些歌曲创作的心境，我听说这首歌背后有个故事？』
    魏旭齐开口了：『是，这首歌是我写给我们的经纪人，是我和她相识的一些回忆。我知道很多歌迷对这件緋闻不满，甚至版上发言有些激动，但我必须说实在，魔方四能有今天的成绩，是她努力为我们争取来的。不管大家是如何以自己想法揣测这件緋闻，不过这是事实，所有了解她，知道她如何为自己的艺人努力的人，相信都会支持我们的这段感情。』
    『不过你们之前并不回应这件緋闻不是吗？』
    『不回应是因为有考量、有顾及，但不表示我否认这段感情。我，很不容易才让她化解心防与我在一起，我想和她继续走下去，想陪她渡过这段难熬的时期。我相信喜欢魔方四的歌迷，一定会体谅我想维护她的心意，我们对于感情和其他人一样，对未来抱着很大的期许和兴奋。她只是恰好是魔方四的经纪人，但拋开身分之后，她有什么错？不是想闹得人尽皆知，但我不想让她独自面对这么多人指责，今天有团员的支持，让我更加勇敢争取自己对恋爱的权利。』
    魏旭齐的话很认真，我不禁红了眼眶，只是当下职业病又犯，让我无法了解方慧京怎会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任由魔方四上节目自爆，她到底知不知道魔方四在干什么？疑问太多，让我已经没法继续听着魔方四回答的问题，我必须要知道方慧京到底在做什么，她有没有想过公开会对魔方四造成什么影响。
    「勇于跳出来和你一起承担，看来这孩子还不错，你什么时候请阿齐来家里吃顿饭？」老爸微微笑了。
    久违的我终于回到星龙，许久不见的同事对我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我没空一一打招呼，直接进了经理室。
    「京姐，你有看昨晚的『真情时刻』吗？」二话不说，我劈头就问。
    「何必看，我当时就在现场。」方慧京对我的贸然闯入毫不在意，微笑表示。
    我更惊讶了，「你怎能让魔方四做出这么失策的事，我听说公司要替魔方四办演唱会了，如果歌迷反弹不买帐怎么办？你为什么不阻止阿齐胡说八道呢？」
    「阿齐在节目上真心表达对你的感情，这怎么会是胡说八道……」方慧京对我的话似乎感到好笑。
    我急忙打断：「是，我用错形容词了，但你知道我的意思。这个时候怎能让魔方四为了这点小事把好不容易平息一些的緋闻再度拿到檯面上说，就算我们不顾虑歌迷的想法，但也要为了魔方四的前途打算啊。而且公司知道魔方四上节目公开，不是越闹越大吗？」
    「那我请问你，你想我怎么做？」
    我顿时语塞，这件緋闻爆发开始，其实我根本没想怎么做，只是希望……平息。
    「我做经纪人也有很长的时间，所以我也和你一样，面对这种麻烦，就是想尽办法压下来，我也知道如果你今天仍在岗位上，一定还是这么做。但我默许是有原因的，也做过最坏的评估，我希望你能安下心来相信我，我只是在努力处理你们的事。」
    「京姐，我当然相信你，可是……」现在的我无法平抚自己的焦虑。
    「好，那我再问你，你觉得自己真的这么天理不容，不能让歌迷知道你的存在吗？」
    「如果真心想和一个人在一起也是错，那我真不知道对错有什么分别了，我们又不是什么法律不容的身分。」我落寞说着。
    「那就是了，既然如此，阿齐上节目说了这番话，你又何必担心。何况我也从副总那里听说了你是如何解决小任的感情事件，当初你处心积虑想帮他们公开，最大原因不正是你为了玫兰的处境着想吗？当年我没用心替小任处理这件事，今天就当是谢谢你替我善后。」
    「我只是没想到，京姐肯为我做这么多，谢谢……」我有些感激。
    方慧京连忙插嘴：「欸，别这么早谢我，我有私心的。我做经纪人这么久了，和你交手的这两年，我胸口可积了不少怨气呢！怎么说我也是王牌经纪人，结果大家反而比较肯定你的能力，这口气我可吞不下。刚好我们前后遇到相似的危机，我倒想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能力，看是你的手段高，还是我的本领强。」
    「京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跟我争这些有的没的，公司里哪个人不知道你的能力最好啊。」
    「没办法，谁让当时副总在我面前把你捧得这么好，我这个人很记恨的。」方慧京笑了几声，一副胸有成竹，「不过我也知道，这起跑点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跟小任的事一比，我的难度比较高喔。不争馒头争口气，没道理我这资深经纪人会输给你这个菜鸟吧，所以就当我让你几步。」
    我安心笑了，儘管我真心相信方慧京说的是玩笑话，但向来心高气傲的她从不服人这也是真，所以我也相信，她是真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多年经纪人的歷练可不是干假的。
    「那京姐可不能丢了经理的招牌，如果我还是不能回来，即使歌迷已经欣然接受我和阿齐在一起，但一样算你输。」我故意激她。
    「呵，给你几分顏色，你还真敢开染房了。」
    和大家不一样，空间的我走在闹区，只有零星的路人悠哉散步，不少店家瀰漫着慵懒的气氛，而我的出现打乱了他们悠间的步调，我，赶紧离去。无法脱去职业的惯性，我又走进了唱片行，魔方四的专辑醒目地、高调地放在排行榜的第一位，改版的封面已经脱去华丽，没了兰雅的赠品也意味着晚起的鸟儿没虫吃，但专辑依旧很厚。
    我拿起看了，专辑背后附着是一本音乐小札，这应当就是节目上林硕民提起的魔方四创作的心境故事。我只拥有第一版专辑，为了想知道里头到底纪录了什么，我掏钱买了，顺当增加售量。
    店员很快结帐，从柜檯下拿了一卷海报连同专辑交给我，「你真幸运，这是魔方四最后一张海报了，买晚了我们也没有了。」
    「很多客人都反应要海报吗？」
    「改版之后反应比较多，因为跟专辑初版封面不一样，魔方四那张照片拍得很漂亮，所以许多客人都指明想要魔方四初版的海报，我们已经追加好几次，之前连门口张贴的海报都被客人偷偷撕走。今天还接到不少电话询问，不过因为不是预购，海报只能现买现送，不好帮客人预留，中午已经送了几张出去，小姐拿的是最后一张了。」
    「既然这样，这张海报就留给下一个购买专辑的客人吧。」我将海报放回柜檯。
    「你不想拿吗？」
    「我有了。」魔方四那四个人的脸我都快看腻了，拿这张海报就算想用来避邪也没用啊，「对了，如果客人反应热络，你们怎么没有再跟唱片公司追加？」
    店员搔搔头，「我不知道老闆还有没有追加吔。」
    我点点头，离去后边走边撕开专辑的封膜，随手翻了翻那本小札。没有意外，这本小札等于是一本迷你的写真书，每首歌词后都纪录着创作者的心情，因为照片不少，我相信歌迷会悉心保留这本小札，就如同当年追星的我一样，所有有关萧菲的东西，我都想收集。
    待看到那首『黑夜的雏菊』，我的眼又热了。虽然文案以手写纪录，但行内的我们都知道，这绝不会是歌手自己的笔跡，因为绝大多数的歌手字跡都不能看，他们写得最好看的字就是签自己的名字。但这是如假包换魏旭齐本人的字跡，我认得出。在文案里，他称呼我为黑夜的星，呼应着我的名字，内容当然不会煽情，却足以让我懂他的心。
    但我悸动的不是文案，而是照片。在黑甸甸的背景，只有魏旭齐在台上唱歌，明显醒目，但真正发亮的是在台下只有背影的女人，当然不是我的背影。不错，他是在重现那晚的回忆，只有我们独享的回忆，而他现在想和歌迷分享，想让人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
    再版的专辑企划我没有机会参与，这应当是方慧京与华容着手处理我们的事情的第一步吧。手机的铃声中断了我品味魏旭齐的心情故事，来电的是李心妍，她带着拘谨而又怯然的声音努力想将话说得平淡，寥寥说着主持节目的琐事，似乎想让我知道，她正努力回到当初。
    「出外景最重要的就是注意安全，以后这些事你可以放胆对元哥说，我相信他很高兴知道你这么用心工作。」
    「打给你之前，我已经先跟他说了。沅星姐，如果你回来星龙，我……你……你还肯当我的经纪人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思索该怎么回答，她又开口：「我做了这么过份的事，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怪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已经改……」
    「如果我能回去星龙，而京姐重新将你交给我，我会做好我经纪人的本分，当然，我也希望你这么做。我不会想将自己表现得有多无私宽容，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事发生了，的确需要时间冲淡，我跟你都要跨越过去。等一切云淡风清，我想，我还是会乐意当你的朋友。」
    「我知道了，谢谢你。」
    掛了电话，我轻叹一声，其实事隔这么久，我已不清楚到底还有没有生她的气。这段日子，我的确有思索给她给自己一个重新修补友情裂痕的机会，毕竟回想当初，李心妍选择对我坦白，也是她真心感到后悔的表现。她大可不必说，有心隐瞒绝不会让大家发现端倪，我也绝不会知道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她，而她竟然肯说，我有理由相信她真心愿意接受眾人的不谅解，愿意用任何一切方式弥补错误。
    李心妍毕竟不是个善于心计的女孩，我一直都相信这一点，她只是因为面对感情，理智的一端崩塌而犯下错误。我想，我愿意选择原谅。
    魔方四復出之后的第三张专辑，达到了他们进入演艺圈最好的高峰期，当然这只是目前最好的制高点，谁都不能预测魔方四往后是衰退还是能创造另一个高峰。不过星龙很快做出决定，要在魔方四此刻巔峰之时锦上添花，努力将他们的人气往真正的天团迈进，保持不坠。就在第一波宣传的买气出乎预料的热络时，演唱会的筹备终于推进。
    魔方四终于要往梦想前进，要实现举办万人舞台的目标，而我却像与魔方四一同搭乘那班通往梦想终点的列车时，中途下站了，狼狈且无力。
    「沅星，魔方四有今天这个成就，是你一手打造出来，但他们的危机也是你引发。慧京很努力替你降低伤害，总算能在歌迷反弹这件緋闻的同时迅速压下，但我一点都没忘记你的功劳。」
    「不过魔方四终于要举办万人演唱会，这是公司现今最重视的大事，我们也很庆幸能及时签下舞台的档期，一切都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我想你不会愿意这时候见他们功亏一簣。这件緋闻，我不能不对你做出惩处，太多原则我必须保持，星龙任何一个人才能有明确的规范去走，这也是我自事件爆发后所承受的压力。你是个人才，对工作始终抱着热情，我根本不想放你走，但你的存在多少会降低其他人对这件事的警惕，或者仿效，我只能公事公办，不能让星龙开此先例。往后你工作上需要推荐，我非常乐意帮忙。」
    睽违许久的老周，终于在事件爆发后的某一天，亲自在公司对我下了处分。我只能暗自苦笑，方慧京与我一争高下的约定，她还是输了……
    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哭泣的衝动，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当晚我回到家中，和老爸在餐桌上间话家常，轻松表示自己想另谋出路，老爸微微惊讶，「星龙已经决定处分了？」
    「星龙一向以富有纪律着称，所以才能成为艺人非常信赖的大经纪公司，他们拖到这时候才对我下处分，肯定也非常难为。这段时间我煎熬这么久，今天才总算松口气，我也庆幸自己这时候才走，而不是毫无作为地离开，魔方四就快完成梦想，到了那一天，我的梦想他们也会帮我实现。反正这段日子我已有心理准备，前前后后也找了不少工作，我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投入新的环境。」
    「慢慢找没关係，家里不缺你赚钱，想重拾书本也可以，主要找到一个你喜欢的工作才重要。」老爸没再多说什么，可能是怕崩解我努力偽装的笑容。
    这一晚特别的安静，连惯例打电话来与我爱情热线的魏旭齐也无声无息，他们应当已经知道，只是贴心的不想这时候再给我多馀的黯伤。我带着空虚入睡，但再度对未来的迷茫反而让我辗转难眠。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和死党就躺在这张床对未来述说着远景，那时年纪轻，对未来不是迷茫而是期待，而我怀抱着对偶像的热情，不知不觉就走入这个圈子，现在，我该怀抱什么。
    凌晨一点多，魏旭齐终于打来，想是憋不住，电话那头的他沉默许久，与我的呼吸声规律交替，总算开口，「我……很怕自己多事的这一通电话，会让你更加难过，所以想着你，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睡意。我想听你哭，不是逼你软弱，只是不愿意在你难过的时候，自己不能及时作为第一个安慰你的人……」
    这么傻的想法，竟然让他一晚上都还没睡。但就是这么傻，这么温暖的嗓音，让我的眼泪瞬间溃堤，也终于觉得，今晚可以好好睡觉了。

 休止符

    已经许久没有求职，原来这时期找工作一点都不容易，更何况要和这么多刚出社会的青春少女竞争，我简直像个欧巴桑。而且我的履歷原来这么乏味，唯一一次当上班族还是多年前的事，不少面试官都很怀疑我经歷演艺圈的光鲜亮丽，是否能适应枯燥的工作环境。我不得不考虑所谓业务性质的工作，幸而一家广告公司对我的履歷起了兴致，主动来电约定面试。
    我兴高采烈对老爸说了，好似已经录取了一样。不过老爸看来不是很满意，我明白，三个月前才从星龙离职，很应该给自己找一个稳定的工作，而不是一个又得靠案子多寡大小来决定薪水的公司。可是我知道自己的个性，当年如果我坐得住，绝不可能转职去星龙了。
    顏若佳和林语霈满脸不意外，只是她们似乎比我还放不下失去当经纪人的工作，甚至建议我可以改投星龙对手的经纪公司发展。但怎么说呢，我对那句千篇一律『从哪跌倒就要从哪爬起』的老话感到鄙屑，谁说自己只能用某一个身分发光发热，也或许离开星龙的契机，才正是我转职后迈向巔峰的机会啊。我应该还有能力，还有实现自己第二个梦的本钱不是吗？
    「你这么激动干嘛，你是想说服我们，还是说服你自己啊。」林语霈看不过我像演讲似的大动作比划高谈阔论。
    我闷闷地不想说话了，其实这套演讲背后的真相是，如果有这个热忱，有这个机会为自己的梦想打拼，谁愿意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
    「魔方四今晚的演唱会你到底要不要去，钟明都已经帮我们把门票准备好了，你是在龟毛什么，演唱会已经快开始了。」这两个多管间事的女人连我当晚要穿的衣服都准备好，希望我盛装出席。
    我看着那套基调为白，颇为素雅纯洁的小洋装，忍不住摇头嫌弃：「你们两个很宝吔，这是演唱会不是派对，我去演唱会的次数比你们去看电影还多，穿这种？你们想笑死谁啊。」
    「今天晚上你不只要穿这件小洋装，而且我还要替你化妆。」顏若佳连工作用的化妆箱都带来了。
    「你们就知道我不喜欢化妆嘛，化了给谁看，魔方四又看不到！」我已经有点不耐烦。
    其实我不是龟毛，我只是……只是以为那个好不容易争取赢来的舞台，我不该是观眾的身分才对。我明明就差那么一步，可以成为那个舞台底下事必躬亲的经纪人，然后亲眼看着，我附着魔方四身上的那个梦想，他们一块帮我实现。我根本，还没放下。
    「这个舞台，你比任何人都该盛装出席，魔方四看不到有什么关係，但是你看得到他们啊。这是你好不容易帮他们达成的梦想，你不想亲眼去看看吗？我想帮你打扮，就是想你正视这个舞台，而且阿齐退场之后，看见你这么重视他们第一次圆梦的模样，他一定比任何人都高兴。」顏若佳耐心哄着我。
    「唉呀，别跟她说这种大道理，她听不懂啦。」林语霈微微推开顏若佳，对着我咬牙切齿，「你不要说我这个朋友没有事先提醒你。演艺圈的美女比星星还多，阿齐就算不是个肤浅的人，可是他一边对着女明星，一边对着你，你那张素顏随着年华老去一点都不掩饰，迟早有一天把他吓死。然后他就想啦，为什么女明星年纪比你大，看起来却比你小，她们愿意打扮，可是我身边这个黄脸婆为什么只想蓬头垢面，就这么有一天，轰－－阿齐就开窍了。到了那一天，你就会后悔，为什么对着自己深爱的男人也不肯偶而打扮一下！」
    我嚥了嚥口水，一方面震摄林语霈一副快把我吃了的脸，也怕她那一声轰，把我轰得面目全非；一方面忽然想到自己晚景悽凉，那的确够惨的了。天，我不想要这种下场。
    「语霈，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见到我被吓傻的脸，顏若佳嗤地一声笑了。
    「我只给你半小时。」林语霈看看手錶。
    「够了。」顏若佳满脸自信。
    看着演唱会的时间就快开始，我坐在副驾驶位，已经无法掩饰焦虑慌张，「来不及了，进不去了啦。」
    「还不都是你，拖拖拉拉。」林语霈从后座伸出头责骂，而我委屈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顏若佳专心致志地开车，完全将我的心急屏除在她耳外，好像我们之间有道隐形墙一样。我忽然好后悔，我明明比任何人都想欣赏这场演唱会，可是却为了那一点不甘心，就要错失了。尤其台北的车辆塞得就好像万里长城一样，逼得我好想推大砲来轰炸，开出一条血路。昨晚魏旭齐一定很失望，他满心以为我会来看演唱会，可是我却没有给他明确的肯定，我真是罪该万死。
    「不准哭啦，要哭等真的进不去了再哭！」林语霈见我两眼通红，大声喝止。这个死女人，说这种话我才真的想哭啦。
    果然不出所料，场地的大门已经关上了，人只出不进。我怔怔站着，无法可想。顏若佳抓着我的手，匆匆往一方跑去，那是工作人员才会进出的暗门，她们竟然想从这里带我偷渡进去。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这么巧就有工作人员将门打开，不过他却没有阻挡，任由我们闯入。
    「快点！」顏若佳回头催促，和林语霈在走廊上跑了起来。而我穿着高跟鞋，就像裹着小脚的女人，实在不知道她们要跑到哪去。
    是演唱会的后台，方慧京发现了我们，迎面走来，彷彿算准了我们来此：「总算来了。」
    「京姐，我们没迟到吧。」顏若佳喘个不停。
    「很准时。」
    什么很准时？
    「快，剩两分鐘了。」方慧京指挥着一些人前来，对着一头雾水的我整理仪容，然后是陈品安，带着我不明所以的笑，边整理着我的发丝边带着我去一处位置站定，随即调皮暗示，「沅星，待会千万别脚软喔。」
    什么不能脚软？
    我莫名感到慌张，只是当自己逐渐漂浮在空中的时候，我终于会意是怎么回事。我又慌又惊地转身看着一干幸灾乐祸的人，方慧京已经破口大骂，「要探出头了，看前面！」
    就在自己的脑袋瓜已经从舞台露出来时，我已听见梁以默介绍我出来，因为心跳快地连呼吸都不能负荷，我没法完整听他说了什么，隐约只听见他提到什么成就魔方四梦想背后的推手之类。音乐随着我的出现开始飘扬，但是我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全世界的光都照到我身上。
    我以为的短暂失明没有很久，因为一个人的身影给了我充分的黑暗去适应，是魏旭齐，他在等着我完完全全的站在舞台上。就在他牵起我的手的那一刻，台下爆起了如雷的掌声跟欢呼。是……掌声？
    原来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是这种感觉。是那首『黑夜的雏菊』，为配合歌曲，周边的灯光暗了下来，歌迷手上的萤光棒就像满天星斗似的，眾星拱月。我跟着魏旭齐的歌声，跟着他的步伐，跟着他的笑，我全身的僵硬让他给我的安全感而取代。我不愿再去想会不会听到什么嘘声，也不想这次出现在眾人面前会有什么后果，我只知道，他在我身边，正守着他之前的承诺，为我挡所有风雨。
    回到舞台中央，趁着音乐间奏，魏旭齐终于说了，「很棒吧，我们站在梦想上面。」
    如雷的音乐声与台下的吶喊充斥，只有我俩听到彼此的对话。
    「你不会太大胆了吗？这是魔方四的梦想啊，我的梦想不是随你们站上舞台的。」感觉踏实，激动可是很踏实。望着他坚定的笑容，那一刻我知道了，他们想跟我一块分享，分享这三年来我们共同努力的梦想。
    副歌已经开始，不过魏旭齐没有接着唱，钟明很有默契地替他接唱下去。就在梁以默大声呼喊歌迷一块接着唱，我转头望了台下歌迷一眼，心中越来越篤定，不管歌迷此刻的欢呼是否包含接纳，但我再也不想畏缩。
    在我心情激昂的同时，魏旭齐已经比了比自己头顶，握着我的手更紧：「我们想让你知道，你的梦想在这里，就建筑在魔方四上面。你曾经说，很难扛起我们的梦想，现在你的梦想，有我们一起帮你扛。」
    我不能再说话了，我不想自己的泪水秀在两旁的大萤幕上。一首歌的时间很短，可是我却得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未必拥有的璀璨。
    我很快退场，回到台下，大家都在鼓掌，我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陈品安一手搭在我肩膀上，笑嘻嘻问了：「怎么样，是不是过癮？」
    「我根本快吓死了。」我挤出笑脸，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是汗。
    一群人笑了出来，当然，我现在也才明白顏若佳和林语霈也是阴谋者之一。只是相较舞台上的风光，舞台底下如同战场，我很识趣退去一旁，不敢阻碍他们分秒必争为每首歌做充足的准备。我拉着好友，打算找个孤僻的小角落神隐，她们比我更心急，显然想知道站上舞台是什么滋味。什么滋味我说不出，只是感觉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我有种再也不能退缩的坚定。
    「你要去哪里？」方慧京抱着胸睁大眼睛看着我。
    「就随便站啊。」我莫名其妙看看四处，这地方已经退得够远了，应当没妨碍他们才对啊。
    「说什么鬼话，你打算要我做你的工作做到老死啊，还不赶快接手。」
    「可是我已经……」我愣了一下。
    「我方慧京是那种会认输的人吗？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这个菜鸟！」
    「你是说，我可以回来？」我的心重重一跳，不敢相信。
    「你悠悠哉哉在家里睡大觉的时候，是我到处去张罗你的事，你倒好，上去舞台风光了一会儿，我却只能在台下累得像条老狗。我跟副总说了，如果不让你回来，我就再跟他冷战十年！」
    「副总就……就这样答应了？」
    「他也有条件啦。」方慧京的气焰忽然消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难得露出了一丝丝娇羞，「他说让你回去也可以，除非我答应把当年的婚礼办一办……总之他就是趁火打劫。」
    「京姐……」听到此，刚才在台上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快汹涌而出，林语霈见状叫了出来，「别哭啦，妆糊掉很丑吔。」
    「那你们明知道做这种事会让我哭，当初妆就不要化那么浓嘛……」管你的，老娘我现在就想哭啦！
    即使方慧京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她要把我带回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背负魏旭齐公开緋闻的责任，要改变歌迷对这件事的看法，要为我承担公司责难的压力，还得消除一些经纪人不平的言论。这些全在我心灰意冷之馀，方慧京为我一件件扛下，然后化解，成了我的转机，甚至让我光明正大站在魏旭齐身边，再也不必躲避追逐、躲在人后。
    他们将我蒙在鼓里，不知道策划了多久，全等着这次给我来个震撼的惊喜。
    「京姐，你赢了。」所有感动涌在心中，我根本克制不住泪水，但又不想好好的妆成了国剧脸谱，只得拼命按着眼角，不让泪水掉下来。
    「你心服口服了？」方慧京笑了出来。
    「服，我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包括汗毛都服了！」
    说话的同时，魔方四暂时退下舞台，与一旁急得像无头苍蝇乱窜的工作人员相比，四个大男人完全没将演唱会的紧急当一回事。他们轻松地朝我走来，纷纷表示欢迎我回来，随即一块给了我最坚实的拥抱。
    是，我回来了，不过我还有事要做，我的梦想正行进着，「既然知道我回来了，还不把皮绷紧一点，只剩一分鐘了！」
    ??
    三年后。
    「时间差不多了，你还没忙完吗？」魏旭齐敲敲手錶，西装笔挺地站在门边，微微一笑。
    「再等我一下。」我的肩膀夹着话筒，心焦地等着接通，好不容易才听到对方一声招呼，「李心妍，你搞什么！」莫名听到我大吼，魏旭齐挑了眉，识趣选择闭嘴。
    「我又怎么了？」
    「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收到你节目的製作单位的通告？」
    「来宾人选又不是我定的。」
    「那为什么製作单位发我通告，你不阻止啊？」想到又要出现在萤光幕前，我的头又痛了。
    「那是节目的企划，每一集要做什么主题通常是他们决定，我只是没反对而已……沅星姐，我要录影了，不跟你说了喔，你乖乖来上节目就好，记得打扮漂亮一点，不能让我丢脸喔。」她竟然敢掛我电话，这小妮子八成在演艺圈混太久成精了。
    「怎么，心妍安排你上她的节目啊？」
    「有没有搞错，我在幕后吔，节目才刚开播，她就这样乱玩，我一个经纪人上什么节目，又不是收视保证。」我已经哭笑不得。
    「搞不好，要挖幕后秘辛呢。」
    我垮了脸：「你耍冷啊，那节目是做美食的。」魏旭齐大笑几声。
    我无奈收拾着桌面，嘻嘻哈哈的笑声已经响起，两个小娃娃在走廊上跑了过去，没几秒方慧京也出现，途经我房前时，苦笑着朝我们打招呼，随即走远。
    「京姐的这两个宝贝真是精力十足。」魏旭齐看到这景象，好似很羡慕。
    自我回来后不到两个月，老周就把婚礼准备得妥妥当当，只要方慧京把自己嫁过去就好，完全没给她反悔的机会，好似这一切，他在十年前就已经筹备完善。不知道老天是不是想弥补方慧京当年的伤痛，夫妻俩度完蜜月回来，方慧京就怀孕了，一举得男，而且还是双胞胎。我们去医院探望时，她笑得很开心，直言自己很幸运，只受一次怀胎之苦。本来老周还想争取再生个女娃娃，方慧京丢下一句，「我高龄怀孕很不容易了，你敢再叫我生，我马上叫医生帮你结扎！」老周当场闭嘴，笑得我们停不下来。
    因为两个小男生实在太好动，方慧京索性离职在家带孩子，偶而才来公司看看以往的同事，也顺当来陪老周。两个调皮鬼当星龙是自己家一样，四处乱窜，苦得我们全成了褓母。
    至于魔方四，小任与玫兰半年前已经订婚，现在小俩口正紧锣密鼓筹备婚事。而钟明，我现在才发现他原来是妻奴，热恋期一过，林语霈就露出真面目，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钟明就爱她那种娇悍，我根本当视而不见。梁以默也和顏若佳走在一块了，怎么在一块的，是秘密，让顏若佳自己说会比较精采。
    「怎么在发呆？」
    「没事，我收拾好了，走吧。」我笑了笑，走近魏旭齐，替他调了调领带，「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家，干嘛穿得这么正式。」
    「因为今天晚上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面试，你父亲和你哥不好惹，我不敢随便。而且我特地挑了今天正式拜访，就是因为我有筹码，应该能让你父亲愿意把女儿交给我。」
    「那筹码不是昨晚魔方四得了金曲最佳团体组合吧？」
    「没错，这筹码够让你父亲放心把女儿嫁出去吧。」魏旭齐自信满满笑了。
    「可是没记错的话，今天这顿晚饭你一个礼拜前就跟我爸定好啦，你就这么篤定能得奖？」也是在那一天，魏旭齐开口向我求婚，可能因为我们身边多了比平常人还常见的绚烂，他的求婚很平实，完全没有花招。只是为我套上戒指，说着他已准备好的台词，我就哭了，然后在我眼泪还没乾时，他就打给老爸定了今天的约会。现在想想，真是太便宜他。
    被我戳破他的计画百密一疏，魏旭齐摸摸下巴，「我倒忘了这一点。不过没关係，如果真是这样我还有办法，就是死皮赖脸缠着你爸求他把女儿嫁给我！」
    「走了啦，少耍花枪。」我笑了出来。
    「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走了几步，魏旭齐忽然开口。
    「说过什么？」我抬头，迎着他温柔的目光。
    「我爱你。」
    「有，无数次。」我回报他一个灿烂的笑。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也笑。我想，我们已经准备好，携手去实现人生第二个梦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