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演的伙伴》


 第一集

    欸，我现在真的是导演了吗？
    面对即将开镜的网路剧，我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甚至开始细数从筹备、选角、买器材至今不过也才一个月左右，这样的准备真的就足够了吗？是不是还要加点什么少点什么练习点什么呢？然而怀疑归怀疑，眼前的剧组、演员都已经就定位，所有人等着我的指令，眾人投向我的眼神带着兴奋、愉悦、紧张、迫不及待…
    于是我喊下：「action！」
    网路剧的开始，需要从今年七月下旬说起。
    当时，我与未来室友湖人一起住在山上校区的男宿，申请暑宿的我们留在学校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多半时间都在打混摸鱼、浪费时间。偶尔会兴起「都要升大二了，该是做些人生规划的时候了吧」的念头，但就是没能提起干劲，好好卯起来做些所谓的「像样的人生规划」。
    某天晚上，我寝室在上网时，不经意瀏览到某个传播课程成果发表的网站，里头有许多学生製作的短片，目的似乎是为了学业成绩而拍，而这种目的所带来的作品显然成效不彰。
    「为什么这些学生电影会拍得这么烂啊？」我不禁抱怨。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看过这类影片了，其他大学所製作的学生电影，都不乏拙劣之作，令人不忍猝睹。
    「哈哈，我们学校的传播学院好像也不怎么样嘛！难怪没出什么厉害的导演。」湖人正吃着仙草冻，从包装看来应该是来自学校附近那家颇有名气的豆花店。
    「你不就是其中的一份子吗？」
    「噢不不不，这位同学你错了，我已经朝向伟大的哲学之路前进了。」他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手上挥舞着盛有仙草冻的汤匙。
    湖人这傢伙真的是我朋友中的少数怪咖，绰号叫「湖人」与nba洛杉磯湖人队没什么关係，纯粹只是因为本名叫做「胡人豪」而已，但我一直觉得老是在胡说八道的他应该叫「唬人」才对。
    湖人当初考进政大广告系，但却在大一下突然转进了哲学系，让系上同学傻眼，真是非常…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追问他原因，他可能会说因为他热爱哲学；也可能会说因为哲学系有个他很喜欢的女孩；而如果他说是因为广告系有个女孩拒绝他了，让他无法再待下去，这也是不无可能的，我是指从他嘴巴说出来的可能性。端看他当天心情好坏，决定他说出哪个转系理由，至于真相是哪个，应该没人知道了（或者根本不想知道）。
    我会认识湖人，是在一个寝室联谊的场合。因为我们都喜欢看电影的缘故而开始熟络，不过在了解到他酷爱b级片到一种病态程度的事实后，又是另一回事了。
    湖人实在有点让人难以捉摸，不太懂他脑袋除了大便、电影之外到底还装什么。在成为室友之前，我们彼此的交集并不多，只知道他是个爱看电影、爱唬烂，喜欢穿鲜艳色系穿着，头发常常充满发蜡的傢伙，直到我与其他未来室友──凯裕、华爷坐在学生餐厅的塑胶餐桌前，苦恼于「三缺一该如何组成一个理想的寝室？」的问题时，他走过来神秘兮兮地探问：「正在找下个学年的室友吗？不管是牌咖还是室友，我都很适合喔。」
    虽然跟他当了室友之后，还是不太了解他的脑袋内容物…
    「可是为什么大部分的学生短片都拍成这样咧，难道传院没有那种对于拍片很有热情的人吗？」我把话题拉回来。
    「有啊，不多，而且光有热情又不代表能拍出好东西。」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啊…让我们来拍，应该都能拍得比很多人还要好吧？」一想到这些人以后可能会接手电视跟电影界，我忽然有一种为台湾的影视圈感到难过的衝动。
    「他们也只是还没练好嘛，就像我还没当上哲学家。」湖人忍不住笑了两声后，又装成一副人生导师的样子：「我们也可以拍啊，只要有dv跟youtube，谁都可以拍电影唷。」
    「也对啦，但这样又陷进你之前想筹办政大之夜时面临到的困境了。」
    「喔，对啊，缺乏动机。」湖人倦了似地坐了下来，默默吃着仙草冻。
    凡事总需要一个动机。有了动机的事情才可能朝向结局进展，否则多半只是空谈。这是我所信奉的价值观之一。
    湖人之前想过，各系都有举办「xx之夜」的晚会活动，例如「经济之夜」「财政之夜」「外交之夜」等等，因此，何不来办个名为「政大之夜」的全校性晚会活动呢？湖人连譁眾取宠的内容都想好了，但在思考该如何招集工作人员的时候却遇到了困难，那就是：要用什么名义？什么理由？
    各系所举办的晚会、系卡等活动往往是系上传统，因此系上同学可说是有义务将它们传承下去，不过一旦换成全校性的活动，既不是传统也不是校庆，而是要凭空生出来的活动，难免有点令人无力。即使是行事风格无厘头的湖人，也无奈地说：「硬要举办也是可以，但总少了什么。」
    不过就在湖人陷入动机问题时，新任学生会在不久后便举办了性质跟湖人构想差不多的「政大之夜」，举办目的是为了纪念民国初年时的某群人。关于详细歷史典故，我也忘了，但重点是他们找到足以推动活动的动机，而且也真的办了「政大之夜」。不过湖人的构想内容没有付诸实践，其实也很可惜，毕竟其中的某些活动内容很有趣。
    这算是湖人的挫败吗？不过我想爱乱开空头支票的人应该不会太介意再开一张空头支票才对…
    「其实硬要找动机很简单嘛，比方说，因为我高兴！」湖人说。
    「是啊，很多活动本来就是主办人自high而举办的，不过啊，最重要的应该还是有没有钱吧。有钱就可以想办什么就办什么，不必为了请款或拉赞助还要去想什么名义来搪塞，而且有钱也比较容易找到认真的工作人员啊！」
    「虽然谈到钱可能有点太现实，可是却很实际哩，像之前学校办的音乐剧，不就有规定要收入场费吗？真不知道那些老师到底捞了多少。」
    「喔对啊，如果没有费用，那些指导老师怎么可能会这么热心来帮学校办音乐剧。」我有点不是滋味地说，虽然这本来就是常态。
    湖人说的音乐剧，是由学校主办，并聘请戏剧界与音乐界的知名人士来指导，徵选并训练学生担任演出与幕后的工作，并进行公演。音乐剧在上学期公演时，据说佳评如潮，许多人看完都感动地哭了，让剧组风风光光好一阵子。
    「呵呵呵，没钱的你看来别做什么电影梦了，如果硬要去拍，搞不好就跟其他人差不多唷。」湖人又变成人生导师，拿汤匙扒了一口又说：「啊，其实去拍拍看也不错啦，这样你就知道大部分的学生作品为什么会这么惨了，从此就会好好体谅芸芸学生，不再责备…」
    「我才不要，」我已经感到兴味索然：「如果我要拍，才不会拍电影，学生电影製造话题的能力不太够，大家看完就算了，舞台剧在公演前也没什么能曝光的，不太能持续吸引人。」
    「那你想干嘛？该不会要拍偶像剧吧。」
    「对啊，拍偶像剧很有话题耶，每一集间隔的时间可以刺激观眾讨论，剧组也可以释出消息酝酿人气，而且结局还可以来个神祕的特映会之类的！」
    湖人挥舞汤匙，答道：「这个提议不错喔，但是做什么都需要行销的嘛！学生电影行销的好，还是可以受到注目！」
    「但我觉得电视剧在间隔性的特色上，就赢了电影，毕竟如果行销都要钱，我们不可能比照好莱坞规格。」
    「不过你拍了是要在哪上映啊？政大又没有电视台。」
    「youtube就够了吧，最好还能开放给人下载，回家慢慢看。」
    「喔喔，那应该要叫做『网路剧』了，不过呢…不过啊…不过唷…」湖人欲言又止的态度真是欠揍。
    「干嘛？」
    「不过你又没钱。这样就不能买器材不能找演员不能做宣传囉…实在是很sad唷。」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你还真是好心啊。」我敷衍地应道，把椅子拉回自己座位，说：「我看还是别做白日梦了，好好读书拼书卷比较实在…」
    「呵呵呵，书卷应该不是你能拿的。」湖人把仙草冻吃完，也回到自己电脑前继续浪费时间。
    奇蹟的发生通常都是建构在寻常的背景，与寻常的气氛之中，如此才能突显奇蹟本身的不可思议。但无论如何，每当奇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依旧会非常非常惊奇。
    我跟湖人聊完后不久，想起几天前似乎是统一发票的开奖日，于是便进行例行性的对奖活动。
    嗯，然后就中奖了。
    「干！我中了二十万啊！」我立刻站了起来，顺势撞倒椅子。
    「靠北！真的假的啊！」湖人立刻抢下我手上的发票，比对电脑萤幕上的中奖号码，旋即又大叫：「干！二十万！」
    只住着两人的空旷寝室似乎快要被我们的叫喊声给胀破，湖人在上舖床位与梯子之间吊来吊去鬼吼鬼叫，我则神经质地不停比对发票号码，好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幻觉。虽然常常从电影或电视中看到中奖者欣喜若狂的样子，但轮到自己时还是会重复戏中人的行为模式，实在是戏如人生，变不出新把戏。
    儘管有那么一点荒谬不真实，至少，我也有动机了──中了头奖二十万的统一发票。

 第二集

    寝室的门被打开后传来一阵嘈杂。
    「哇，酷！这什么啊？」因为开门幅度太大而撞到旁边的橡皮艇，广仲吓了一跳。
    广仲，当然不是真的那个歌手卢广仲，而是湖人在广告系认识的同学，一头猪哥亮发型，戴着十分老派的黑框眼镜，一脸靦腆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满像卢广仲的。
    「哈哈！那是中奖那天，心血来潮买的。我们还从动物园那边延着景美溪划到政大咧！超high！」湖人笑说。
    没错，中了二十万那天晚上，湖人把家住台北的华爷骗来学校，家里满有钱的华爷当然是开车来，华爷到校发现根本没什么紧急事件，只是湖人想叫华爷开车去买橡皮艇，说要到景美溪泛舟庆祝中奖。
    「你们白痴啊！」我很了解华爷会这么大叫的无奈，虽然他不缺钱，但毕竟中奖的不是他。
    可能是中奖造成的欢乐情绪吧，后来我们三个人真的花了几千块去买橡皮艇，在一堆慢跑的老人关注之下，硬着头皮到景美溪「泛舟」，结果划了不久却因为水位太低导致搁浅在沙洲上，一点都不high。
    「广仲，跟你介绍啦，这是二十万富翁魏区同学，经济二的。」湖人指着我说，又指指广仲：「这是广仲，广告二，是剪片达人！」
    「还不是达人啦，嗨！」广仲笑道。
    不知道一个长得像某人的人，在成长过程会不会被那个人影响？长得像某个形象不错的明星还好，如果貌似某罪犯或偷腥被抓的政客，不就很悲惨？明明彼此没有关联却老是被指指点点或取笑，只因为脸长得像…我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跟广仲打招呼。
    我们三人围着一台电脑坐了下来。
    「那么…要买什么摄影器材比较好？」我问，开始讨论我们的第一个难题。
    「其实我研究了很久，现在最流行的就是用支援hd摄影功能的全片幅数位单眼相机来拍，很多mv跟外国影集都是这样拍的。」湖人说，一边搜寻网路拍卖。
    「嗯，拍出来的画质很好，很有专业水准是没错。但是，太贵了。」广仲委婉地说。
    「呵呵呵，」湖人苦笑着，一边指着萤幕中全片幅单眼的昂贵价格，说：「再加上要买好几颗镜头的费用就…」
    「这太夸张了吧…」我傻眼：「这样二十万根本不够，而且还要扣税耶！而且我原本的打算是要买两台摄影机的…」
    「再去拿一张两百万的中奖发票吧，这样我们一定可以拍出全台湾最优质的网路剧！我真是太有豪情壮志了…」湖人抱着头看天花板做白日梦。不过经费越多不代表可以拍得越优质吧…
    「如果要买两台的话，还是用一般的家用dv吧，耶。还要买脚架、云台、稳定架之类的。」广仲建议。我发觉广仲很喜欢用一些单词如「耶」「酷」当作发语词或句末语助词。
    「可以用二手货的话就买二手的吧，这样加一加大概多少钱啊？」
    「大概十万左右喔。」
    十万！二十万奖金扣一扣税，就剩下十五、六万了吧？我看到我按照时薪发给演员薪水的梦想破灭了。但同时我也庆幸，在获得意外之财的当下，有个确实的计画已摆在眼前。要不然可能会等到把钱乱花得差不多之后，才在苦恼为什么当初不先考虑把钱省下来吧…
    「欸，可是用dv，画面会不会看起来很像电视啊？有些用hdv拍的电影就没什么气氛，比较像电视节目或偶像剧。」湖人说着，一边从网路上找到例子并播放。
    「可是我们不就是要拍偶像剧吗？」广仲问。
    「是没错，但希望可以拍出有别于一般偶像剧。像有些电视广告，画面就有电影的感觉。」我说。
    「那应该可以用后製软体调整，调整画面色调之类的，我可以试试看，耶。」广仲自信。
    「帅喔，这样又省了一笔钱。」湖人偷笑，彷彿把广仲当免费劳工，又说：「要不要去7-11买饮料？我想买咖啡。」
    ※※※
    夜晚的河堤应该是政大最美的景点了，沿着景美溪延伸的路灯将自行车道照得晕黄，映在河面彷彿有金沙浮盪其中。
    我们沿着自行车道边走边喝着7-11买来的冰咖啡，湖人走在中间当路霸，一直让后来骑来的自行车骑士狂按车铃，但他根本不在意。
    「湖人，你不靠边喔，被脚踏车撞不会赚多少保险金的啦。」我也看不太下去。
    后方骑来的一个骑士也撂下一句：「靠边啦！」随即超车扬长而去，湖人「呵呵呵」地笑着走向旁边，他到底在想什么…
    「魏区同学，那你想拍出怎样的网路剧啊？我们都还没开始讨论。」广仲把我们拉回了第二个难题。
    「嗯…首先要以爱情故事为主轴，因为有爱情的戏剧才最卖。」
    「没错！偶像剧都逃不出爱情的老套，逃出的偶像剧通常都是没人要看的。」湖人应和着。
    「然后要以政大校园为主题的，最好角色都在同一个社团，而不要同一个科系，这样才可以让不同的科系有登场的机会。」
    「酷，这样就可以让那些系的学生想要看看自己的系被描写的怎样了。」
    「最好还要有点批判性，不同的表现方式…」我越说越感觉自己的言词趋向虚无縹緲。
    湖人忽然大叫一声，说：「欸，我想到了！既然要有不同的表现方式，就让我们各自当导演啊，像是每个人负责三集之类的，不同的人就会导出不同风格的作品，怎么样？这种构想很少出现在偶像剧吧！外国影集倒是有喔。」
    「这个满有趣的耶，不过不就要找很多导演？」我问。
    「就我们三个啊，最强的铁三角！」湖人毫不羞愧地说，真是莫名的自信。
    「湖人，你…适合吗？」我不是刻意想要反驳或者自大，但我真的很纳闷，虽然喜欢电影，可是湖人适合当导演吗？
    「湖人可以的。」广仲却迅速地回答了我。真的假的？
    「而且啊，」湖人不理会我的问题，继续说：「要有批判性的议题，乾脆就来结合前阵子的校园时事。我们就把故事的背景设定在学生会选举那个时段，以学生会团体来当作主角群的社团，男女主角们在竞选的过程中衍生曖昧的情愫，衝突的火花，另一方面又可以拿学生会当选后所造成的活动缺失来开刀，具有批判性意味又有话题性，把这种故事当作网路剧来演，真的是太棒了，太棒了啊。」
    我看着一脸陶醉的湖人，问：「满可行的耶…你故事都想好了喔？」
    「我早就写成小说了。改一改就变剧本啦。」
    「小说？」我诧异不已，差点拿不稳手中的冰咖啡。
    「湖人会写小说喔，而且拿过很多奖耶，超酷。」广仲在一旁补充，还在「酷」的前面加了个「超」，想必真的很酷？但我还是完全想像不到湖人是个会写小说的人。
    「…嗯，还是先看了你的故事再说。」先别让湖人这傢伙太得意，我又说：「那现在要不要来介绍自己的导演风格？」
    「导演风格？」广仲问。
    「就是，我讲一段剧情，然后你们说说看会想怎么拍。」
    「好啊，来！很有较劲的意味嘛！帅喔。」湖人摆出挑衅的姿势。
    「我只是想先看看大家会怎么拍…」我想了想，说：「假如有个人在晚上的时候，神色匆匆地过马路，衝进7-11，结果到底发生什么事？结局自己定，过程用描述画面跟运镜就好。」
    我示意广仲先讲，他看了远方，几秒后说：「首先先拍远景，主角迅速跑到镜头前等红绿灯过马路，画面角落有行人倒数小绿人，他露出焦急、原地踏步的样子，之后拍一个绿灯特写，接着从主角背后拍他往马路对面的7-11衝过去，再从店内拍一个他衝进店里的画面，然后他跟店员说想买菸，再来一个衝出店外的正面特写，最后一幕拍他正在店外吞云吐雾的背影。」
    不错，很详尽的交待了一个故事。广仲应该可以当个很实在的导演吧，可以把故事说得很明白。
    「广仲不错喔！小区，换你啦，让我压轴吧！」湖人催促道。
    我很假仙地清清喉咙，说：「先从主角胸口拍他正在跑步，手不停晃动的样子，再拍一个小绿人倒数的特写，接着拍主角原地踏的脚部特写，再加一个主角一直碎碎念说『快点快点』的嘴巴特写。在一个绿灯特写之后，再拍主角的脚跑过斑马线的特写，接着是衝进店内的特写，也是只拍到脚就好。之后从主角背后跟拍，镜头摇晃的画面带进店员的脸，最后主角喘着气说：『你女朋友自杀了。』，结束。」
    「很酷！我觉得你的比我厉害。」广仲竖着大拇指说。
    「小区真是特写王…接下来就换我了！」湖人大笑两声后，说：「我要用第一人称的视角一镜到底！进店之前就一直拍主角四处张望的画面，嘴巴也一直说：『快点快点』，衝进店内之后，马上对店员说：『干！我被追杀啦！快点帮我报警！就当我是在抢劫好了！快点！顺便先让我躲一下！』之后画面在主角跑进仓库之后结束，画面暗下来之前还要拍到店员犹疑的手拿起电话看着主角的样子。很屌吧！哈哈哈。」
    「湖人的拍法很与眾不同啊，不太像电视剧的手法呢。」广仲说。不过这样子适合电视剧吗？但单就表现风格的多重性而言算是好的，应该可以拍出不同感觉的偶像剧。
    「你觉得怎么样？铁三角强吗？」湖人问。
    「还不错啦，应该会比那些烂学生电影好吧？」我说。
    「靠，那当然啊！只怕摄影器材不够配合啦，哈哈哈，搞不好他们都是因为这种原因才拍烂的咧。要体谅人家啊！」
    「好啦，器材那方面会努力克服…」
    「酷，那我要回去再多找一点资料！顺便找多一点人帮忙！」广仲跃跃欲试。
    没错，接下来就是人力问题了，我也迫不及待想到处找人，虽然薪水是一个麻烦的问题…
    走回山上宿舍的路上，我突然发现湖人剧本背后的奥秘。
    「湖人，」我开口：「你刚刚说的那个故事，是不是因为学生会抢先办了政大之夜，你觉得很赌烂才写出这个故事的吧？」
    「我没有啊。」湖人没等我说完就直接回答，根本欲盖弥彰。
    「明明就有…」
    「我没有。」湖人又立刻回嘴：「那只是偶然的创作啊！呵呵呵。」看来他真的很讨厌学生会，我感受到浓浓的怨念。
    想必我应该把这个大内幕给包装得不着痕跡，这…这也是个难题。

 第三集

    儘管是暑假，礼拜天照例是个跟妤曦吃早餐的日子。
    郭妤曦跟我都是经济二的，是个喜欢画画的女孩，固定会在每个週末的早晨九点之前画画，画素描、水彩、油画，当天用什么素材随她心情决定。而她也固定每个周末九点十分到租屋处楼下跟我碰面，去吃早餐。
    至于我们的吃早餐约定是怎么开始的，其实也很无聊，起因于大一某次系上夜唱，结束后她带我去她住处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不，应该算是过晚的宵夜。
    「跟你说喔，这家店的老闆很奇怪，吸管只有蓝色跟绿色的可以挑。」妤曦神色只比平常黯淡一些，实在不像刚夜唱完。
    「喔？这该不会是老闆判断顾客政治立场的方法吧？」我说。
    「哈哈，我一开始也这么想耶！可是如果内用点餐的话，饮料就是老闆由送上来的。」
    「这代表老闆会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政治立场囉？还是说他会观察顾客的政治立场，来选择要放哪一种顏色的吸管吗？」
    「那我们每个礼拜来观察，他会送什么顏色的吸管给我们好不好？」
    「马上来试试。」我立刻在点餐单划记两杯奶茶。
    就这样，我们约了固定时间来吃早餐。但诡异的是，妤曦的吸管永远是蓝的，而我的吸管则不停地在蓝绿之间变动。
    「欸小姐，你的政治立场是蓝的喔？」我忍不住问。
    「我对政治根本没有在关心呀。」妤曦一贯地微笑。
    「靠，那为什么我上礼拜是蓝的，这礼拜又变绿的？」我百思不解。
    虽然是问老闆就能解决的问题，但我们还是不死心地默默光顾、默默观察。久而久之，我来吃早餐的目的，几乎等于是看老闆送给妤曦的吸管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变成绿的。
    「你想不想当演员？」我劈头就问。
    「啊？你是说你想拍的那部网路剧吗？」妤曦的惊讶程度根本只像是「发觉自己的手机没电了」那种等级。不过她也觉得湖人提出的故事还不错。
    「嗯，对啊！其中一位主角特质最适合你来演了。」
    「适合我？」她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特质呀？」
    「那还用说？气质、优雅、安静，隐隐约约散发出一种艺术般地特质…」我天花乱坠。
    妤曦不禁噗嗤笑出来，我内心偷偷暗叫不好，因为再这样下去被当成笑话，就不会想认真当一回事看待了，于是只好不停地死求活求。
    「让我再…考虑考虑，好嘛？」
    「帮我多找一点人啦，大家一起演就不怕生啦，拜託拜託。」我一边思考人情压力加诸在妤曦身上的效果，一边纳闷妤曦到底有没有被眾人注目的渴望。
    她是十分上相的，在系上算是美女了。找帅哥美女当主角，这一点是我和湖人对于网路剧的共识。
    「有正妹跟型男当主角才会有卖点！利用原本就很关注他们的粉丝，转移到网路剧上，这样正妹跟型男曝光率又变高，又会增加新的粉丝，而网路剧的收视率又会飆高，两者相辅相成，简直是天作之合啊！哈哈哈，拍偶像剧果然要靠脸吃饭。」湖人比我更天花乱坠，但还满有道理的。
    吃完早餐后，我去妤曦的住处待了一阵子。妤曦在外面租房子，捨弃宿舍不住的理由是因为想要有个作画的空间。房间呈现l型，l的尾端充作画室，或许是通风很好，整个房间并没有瀰漫着顏料味道。
    她的书架上摆了许多画册与美术相关书籍，我对绘画并不了解，但偶尔会翻翻她收藏的画册，顺便关心她最近的绘画内容。
    妤曦并不常自己创作，多半临摹画家作品，或者素描静物。临摹的画家并不侷限类型，从莫内、夏卡尔到艾德华?哈泼，她都曾经练习过。当然，这些画家的名字都是经过妤曦介绍我才知道的。
    「小区，为什么你想拍网路剧呢？」妤曦问我，在画架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为什么啊…因为很有趣，想证明自己能够做的比其他人好吧。」我坐在妤曦书桌前思考着，说：「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没有想太多，纯粹处于一头热的状态，虽然不太明白接下来会怎么发展，但我确定我会想要好好把它完成。」
    「你知道上学期那齣学校主办的音乐剧，在公演结束之后，有另外一群人冒出来，也想要改编一部类似的音乐剧吗？」
    「嗯？好像有听过他们想号召，后来到底有没有成功？」
    「有呀，据说有很多人响应，最后真的在四维堂演出了呢。在没有经费补助的情况下成功演出，还满厉害的。」
    「不过，你说这个故事是要鼓励我吗？」
    「希望有鼓励到囉哈哈。」
    我把「我还希望你可以演出啊！」这句话吞了下去，因为我决定先把其他角色跟工作人员找齐后，营造出一种「其他都准备好了，就只差你了啊！」的氛围，让妤曦不太好意思拒绝。
    我一边思忖这件事，一边盘算着如何才算是厉害的演员名单。
    ※※※
    「这个怎么样？」湖人指着萤幕上的火辣女孩，说：「热舞社社长，国贸系二年级，听说在各个大学的热舞社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喔喔，她满适合演出第一个女配角的耶。」我一边对照着角色性格设定表，一边说道：「『学生会长的火辣秘书』，这应该别这样卖肉吧…」。
    「设定是这样没错，当然不能老是卖肉啊，只是叫你尽量找这一类型的女生来演啊。」湖人嘴巴说着，手也没间着，驾着滑鼠寻觅政大知名正妹，一转眼他又找到一个，说：「这个怎么样？新闻系三年级，看起来就像主播，很适合当女主角！」
    我看着角色设定，主要是有两位女主角，第一位是要有精明干练的特质，显然就是湖人口中的主播；第二位则是要拥有优雅气质的特色，适合让妤曦演出。
    「我觉得都很适合，不过湖人你还真变态，想在网路上找谁都找的到啊。」
    「呵呵呵，在这个时代，这应该是必备能力了吧？接着来挑选男主角吧！一直找帅哥的facebook跟相簿才让我不太自在。」湖人又开始找起政大的型男。
    湖人是gay吗？虽然他喜欢穿鲜艷色系的衣服，但嘴边常常说的却是哪个女生比较正之类的话题。于是我开始思考「湖人是否为双性恋？」的问题。
    「欸，魏区，如果这些人选拒绝演出怎么办？像郭妤曦不就已经先拒绝你了？哈哈，才刚起步就陷入瓶颈。」
    对喔，如果有人拒演怎么办？我应该只能提供伙食费，以及微薄的薪水。演网路剧是没什么钱拿的，而且就算从现在开拍也不可能在开学前拍完，势必要在开学后一边播出一边拍摄，或许有人会用「需要顾学业与忙社团」之类的理由拒绝我，这要怎么办呢？
    「先找几个预备人选吧，如果第一人选都能演出当然很好，要是不能也我们也无可奈何啊。」我无奈。
    「你错了，有办法。」湖人举手表示想到了什么。
    「什么？」
    「用诚意感动他们。」
    「喔。」我一脸索然地说。
    后来我们又在bbs的各系系板、搜寻引擎、网路相簿，花了好几个小时寻找正妹跟型男，列成一张男女主角候选名单。
    关于该怎么恳求他们答应演出，我脑海里浮现了这样子的对话。
    「导演，我真的很想演这齣戏，我愿意配合剧组安排课表！」演员a。
    「我比较适合当女主角啦，拜託，请你一定要让我演出！」演员b。
    「没有酬劳也没关係，只要能让我演出，我绝对配合到底！」演员c。
    「喔喔？真的吗？可是候选名单真的满多人的耶，我可能还要再挑选一下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很为难地说。
    啊，以上是白日梦。如果真的有这么顺利就好啦。

 第四集

    至于湖人的剧本，则需要好好修改。
    最重要的当然是想跟真实事件做个划分，毕竟故事中把学生会描述成「聚集在纪念碑前成立竞选团队」的桥段，根本与政大之夜的筹办原因「悼念纪念碑的歷史故事与牺牲者」是差不多的嘛。
    「我真的没有拿现在学生会来当作故事背景。」湖人一直强调这点，但既然他没有反对更改故事，那还是改一改比较好。但有些批判施政方针与紕漏的部份，拍出来或许可以造成话题也说不定，也能让观眾產生反思，于是我便保留下来。
    「剧情的变化，我决定採取『保留剧情』的方式，先将暑假前能够拍完的部份写成剧本，至于哪几对男女主角会不会在一起的问题，应该可以看观眾反应再做评估，之后决定大结局要怎么拍。」
    「这样屌耶！很像是漫画连载的感觉。」湖人十分讚赏。
    「而且按照这种拍法，只有撰写剧本的人才知道结局发展，其他人就不能从演员或工作人员问出结局了，酷！」广仲也认同。
    不过我觉得，电视圈应该常常用这种方式编写剧本吧。
    之后我们再三讨论剧情推展，同时也在校园各处勘景，挑选适合的取景场所，最后才画出分镜表。
    除此之外，事情还很多，包括用dv试拍、收音、熟悉器材等等。器材费用是十二万左右，比预估还多了两万。某些器材在杀青后可以卖掉，但现阶段可能还要花钱，势必要再凑一点经费。
    人事方面，广仲找来了两、三个工作人员，都是他在广告系的同学，可以负责后製与拍摄工作，以免我们几个导演在赶剧本进度之馀，还要陷入剪接地狱。
    我则找了系上同学兼妤曦好友的陈品婷担任化妆师，以及我室友凯裕担任拍摄人员，至于另一个室友华爷则因为要打系篮而无法配合我们的拍戏时间。顺带一提，并不是每个篮球系队都像华爷这么忙于练球，而是因为经济系系篮管理非常严格。
    再来是配乐。
    配乐是製造气氛的重要元素，主题曲也是贯串全剧的关键，这让我求助于之前待过的社团──吉他社。然而，可能是下一个张雨生或陈綺贞还在老家放暑假，在练琴室问了一圈之后，没找到什么能令我感到惊艷的人。
    直到吉他社长的推荐：「罗呆老师应该很适合你想要的多变风格！」
    罗呆老师是新任教学老师，在我退出之后才担任社团指导的，因此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你真的很弱耶！连社团指导老师都不知道是谁。你之前到底在吉他社干嘛啊？」湖人十分不屑。
    「呃，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就是了…」我心虚，脑海中徒劳地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自己那把木吉他是在什么时候。
    「当初你自己主动退社，我觉得很有先见之明…」连社长也没好气地说，害我超尷尬。
    几天后，我们终于约到了罗呆老师。罗呆老师正在政大法研所唸硕士，他长得有些靦腆，并带有一种老气，感觉不太像是二十几岁的人。
    「你们也可以叫我老头啦，」他笑笑地说：「『罗呆』是现在吉他社学弟妹帮我取的绰号。」
    「『老头老师』叫起来不好听嘛。」吉他社长说，平常有点中性的她顿时变得小鸟依人，我瞥见在社长身后的湖人用惊愕的眼神看向她。
    罗呆老师将笔电与喇叭架设好后，开始对我们展示他的作品集。
    「喔喔！好讚！」音乐响起，不只湖人，我与广仲都不约而同发出了讚叹声。
    罗呆老师的歌声适合慢歌，而他也编写了不少抒情歌曲，我想由他来唱主题曲一定非常适合。除此之外，他也曾帮学生电影製作过配乐，乐器不限于吉他，钢琴、大提琴、萨克斯风、爵士鼓都包含在他的作品之中。
    「老师，这些乐器你都会吗？还是另外请别人演奏的呢？」广仲问。
    「有些乐器的演奏，我是用电脑编的，因为电影的配乐会需要用不同的乐器来表现，所以靠电脑编曲来配製最方便，其实也是最克难啦，哈。」
    真是太好了！我们正缺这种熟悉于音乐软体的人材，而且罗呆老师的音乐创作实在是没话说。抒情虽然是他的强项，但其他如紧凑、迷幻、摇滚风格的音乐，即使没有华丽的编曲却也能带出相配的情绪。
    「罗老师，你怎么不去帮真正的电影配乐啊？要不然就直接发片！你那么强，不要再谦虚了啦！」湖人问道。
    「哈，再等等吧，我也有再公开徵求啦。希望有人会找上门囉。」罗呆老师依旧靦腆地笑说，彷彿在跟一旁的广仲较劲到底是谁表现得更靦腆。
    「所以…老师你愿意帮我们配乐吗？」我谨慎地问。
    「好啊，只要是政大的学生找我帮忙配乐或是给点意见，我通常都会答应。这算是小事一桩啦，不过我还是第一次配电视剧耶，我很期待喔！」
    当下，我们三人忍不住对罗呆老师表达了一万分的感谢。
    至于报酬的部份，虽然他说不必太勉强，但我坚持要付给罗呆老师。因此，我确定我绝对要先借点钱才足够支撑接下来的开销了。
    跟罗呆老师道别后，发生一段小插曲。吉他社长开始爆料罗呆老师的过去，像是他在政大唸大学时曾经转了三个系才毕业，还有一共参加过十次宿营之类的怪异经歷。其中最劲爆的就是，他在参加某次宿营时，有个同学在进行夜游时，上吊自杀了。
    「屁啦？真的假的！还偏偏挑在夜游的时候？」湖人不可置信。
    「对啊，不可能吧？」我也很讶异。
    「是真的啦，听说自杀的人是驻守某一关的关主，因为其他人还没逛到她守关的地方，才有机会自杀成功的。」吉他社长解释。
    「好端端的宿营，干嘛自杀呀…」广仲不解地问。
    「好像是因为三角恋情吧，」社长说：「死者好像是第三者，她介入的那对情侣也是宿营的工作人员，死者为了要气他们，所以才自杀的。」
    「这太猛了…有人上吊自杀的宿营，应该会让我永生难忘吧。」湖人想像着。
    「这件事情最好别跟罗呆老师提到，恐怖…」广仲叮嚀说。
    「没错，老师之前跟我们说的时候，好像快哭了呢。」社长也补充。
    「靠，这种事不提最好吧！免得一不小心就闹拆伙，要不然就是在一怒之下帮我们乱配乐。」湖人说，又笑出声：「不过搞不好这么一闹，会把偶像剧激盪出很白痴的火花耶！」
    你白痴啊，我们要拍的可是青春浪漫偶像剧耶！我很想对湖人这么大叫。
    ※※※
    「干嘛特地挑晚上来这里呀？还要走阴森森的步道。」妤曦小心翼翼地避开雨后的积水，慢慢爬着很陡的阶梯。
    「带你看看我精挑细选的场景啊。」我跟在妤曦后面，一边看着她摆动的马尾，一边拾级而上。
    「我还是第一次走这里耶，这上面到底有什么？」
    「政大的校园啊。」我说。
    「小区你的幽默感变得好奇怪，一定是湖人把你带坏了…」
    「呃。」有可能喔…
    政大是一间依山傍水的大学，分别有位在山脚的山下校区，以及位在山腰的山上校区。山上校区附近都是山区，其中当然包括了知名的猫空。
    我带妤曦走的阶梯叫做行健道，就是可以通往其他山区的路径之一。如果有恆心有毅力，再继续沿着飞龙步道爬，就可以走到樟山寺去。
    「我现在已经找到许多厉害的演员了。」我说：「包括化妆师也很厉害，叫做陈品婷！」
    「什么？品婷也要加入？她怎么没跟我说。」妤曦终于出现普通人程度的惊讶反应了，我忍不住得意起来。
    「耶，当然是我叫她保密的啊，哈哈。我现在就来跟你报告华丽的演员名单吧！」于是我一一列举主要演员。
    热舞社长拒绝我们了，理由就是忙于社团，没时间拍戏。所以我们找了热舞公关担任「学生会秘书长」的角色，热舞公关的个性比起社长似乎更加爱好交际的样子。
    主播则是很快就答应，似乎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这让我们非常满意。主播应该有希望能成为最认真敬业的演员之一。
    唸政大广电所的彦轩学长，担任演出个性幽默风趣的男主角一号。彦轩学长是个很友善的人，「个性好又帅」是校内许多人对他的评价。
    公行系二年级的卓湛然有一张忧鬱的脸，自然适合担任忧鬱中带点哀伤的男主角二号。老是在耍忧鬱当然没什么意义，还会惹人嫌，但湖人把这个角色设计成有许多转折变化，想必须要很多内心戏与演技，不过这对拥有许多次演出学生电影经歷的卓湛然，或许能够驾轻就熟。
    饰演学生会长的李曼东目前是法律系四年级，会长的脚色设定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我想这对于没什么演戏经验的李曼东还有我们这些导戏的人，是最大的挑战吧。
    还有一些饰演学生会里的成员，由我们从应徵名单中挑出。原本以为还必须到处苦苦哀求别人来演出，没想到报名人数还算踊跃。然而，开拍之后的演员配合率，就需要我们努力维持与监督了。
    我把以上的名单报告给妤曦，她在听见知名人物时，偶尔会驻足，探问我们与其洽谈的过程。想不到妤曦也知道某些校园知名人物啊，我偷偷把心目中的妤曦贴上「有时候也很八卦」的标籤。
    「欸，我们到了耶。这里是…待曦亭？」妤曦唸出位在不远处的凉亭名字。
    「天哪！特别为你盖的凉亭耶，好酷唷！」我假装第一次看到。
    「小区，你真的被湖人带坏了…」妤曦彷彿在开导我。
    「呃，真的嘛。」
    行健道的终点是一个平台，平台有座凉亭，也就是待曦亭。再走远一点便可抵达飞龙步道的起点，而据说这附近原本有人在摆摊卖咖啡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已经走入歷史。
    「你往101那边看。」我指向远方的台北101，并打手机给湖人下指令。
    「等一下如果觉得很老套，请不要大方地嫌弃啊。」我说，手边也拿出dv开始录影。
    妤曦还来不及回话，一阵阵烟火便在我们眼前开出了花朵。
    妤曦轻轻呼出的「哇」一声传进我的耳朵，烟火爆炸声渐渐融成了白噪音，接下来我的听力都只滞留在她的唇边。
    「好美噢，小区你是叫湖人放烟火啊？为什么？」她笑得很开心。
    「我们最近都在取景试拍啊，这个地方听说是看101跨年烟火的好景点，却很少人知道，可是在以前好像又适合看日出。所以我们在考虑要选择拍烟火还是日出，就先试试看烟火囉。」
    「嘻，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有没有被感动，愿不愿意演出？」她语气带着笑意。
    「对啦，算我拜託你可以了吧？我们真的很缺演员。」被拆穿真不是滋味。
    「好吧！」她突然大声说，然后抿着嘴巴，想憋住笑意似地。
    「那…那ok了！我们就快要开拍啦。」妤曦答应后我却有点无所适从，只好开始打电话跟湖人报备。
    可是拨了电话后我才觉得自己有多愚蠢，因为这种情况，不就像是在告白吗？但我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等湖人接电话，一边祈祷他别接。
    不幸的是他很快就接了，话筒传来他的大叫：「小区我没空！我先逃命了啊！我们在河堤放完烟火，警车马上就来了啊！妈的！你也不提醒我会有警察！死广仲根本靠不住！」
    我们听完湖人的抱怨后实在哭笑不得，返往回程时想要担心却又不时发出笑声，真是一种怪异复杂的情绪纠结。
    在路途上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切都准备好了，连妤曦都要演出！未来遭遇到的难题，我也要一一克服。我心怀豪情壮志地思考着这样子的念头。
    「不过湖人目前面临的难题，我想就先交给他身边的广仲了。」我向妤曦说完这句不负责任的话，两人又不禁笑出声来。

 第五集

    开拍之后时间飞逝之快，令我感到讶异。
    八月底正式开拍，不知不觉已经九月中，快要开学了。两个礼拜之间共拍了三集，过程对我们几个导演而言几乎是不眠不休，但整体来说没有遇到太严重的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导演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播出啊？」湖人问我，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脑萤幕放映的b级片。片中的杀人魔拿出开山刀，正在追杀主角群们。
    「我预计在十月初办首映会，每个礼拜上映一集，期中考与期末考前一週都停播，文化盃合唱比赛那天也停播，到学期末预计上映十二集。」我说，手拿抹布擦着书柜。暑宿已经结束，我们搬进新寝室，与凯裕、华爷成为室友。不过他们两个现在都不在。
    「也好，这样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印海报做宣传之类的。」湖人说。由于大家在开学要忙很多选课、社团等杂事，所以决定先停拍一週。这也让我们能开始规划宣传的手法。
    「所以你有什么宣传想法吗？」湖人问。
    「就老套吧，在学校贴海报，在bbs宣传，在youtube放预告片。」我瞄见湖人书柜上的一本广告学，便对他说：「这借我翻翻看？」
    「好啊。」湖人应道，然后又说：「你还记不记得，学校音乐剧办完之后，有另外一票人自己也搞了一齣音乐剧？」
    「喔，知道啊，但我是听妤曦说了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有真的演出。」
    「那就对了，这代表他们的宣传不够，即使有些人得知相关消息，却也没有真的注意到之后的演出时间。」湖人忽然像个老学究，跟他面前萤幕播放的b级片画面真不搭。
    「所以你是说，要我多多宣传是吗？」
    「你从目录找到『三打理论』那一页。」湖人指着我手上的广告学。
    我翻到相关名词后，唸出上面的说明：「三打理论是赫伯特?克鲁门提出的主张，广告对于消费者的效果，消费者初次看到一支广告的反应是：『这是什么？』，第二次是產生好奇与熟悉感，第三次是达到提醒与强化的作用。之后消费者若再看更多次该广告，其广告效果便会渐渐下降。至于广告到底要播出多少次才有效，次数并无定论，有的广告播放三次就有反效果，有的广告播放十次仍有正面效果。」
    「相信你已经成为行销大师了，这告诉我们，宣传要达到最佳效果，次数不能过多也不能过少。」
    「什么啊，讲得这么虚无縹緲，那要怎么让观眾看到最有效果的广告次数？」我依旧没什么头绪。
    「呵呵呵，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理论通常都讲得很虚无縹緲啊！」
    「靠，你之前广告系到底在念什么啊？」我把书丢到书桌，瘫软在椅子上。
    「所以我才转到哲学系啊。不过那本书是我高中准备推甄大学时读的啦哈哈哈。」湖人不在乎地说。
    「看来你也有一段跟我待在吉他社时一样的大学时光，大部分时间都忙着聊天。」
    「无所谓啦！不要离题，你想想，我们之前不是说过，要用正妹型男来行销？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啊，找演员们来拍个人宣传短片，製作个人剧照海报，保证有卖点。」
    「喔喔，这不错喔。很多电视剧都很常用这种方法。」
    「最好还找演员们所属的科系跟社团当作背书，这样就可以同时达到佐证法与乐队花车法的宣传方式。」湖人一次说了两个我不懂的名词。
    「喔？这样也不错…」
    「啊，还有，我们应该要找广电系的教授做指导教授吧？播出之前好歹也要经过专家的检验。」
    「对耶！我都忘了这件事。」真是感谢湖人好心提醒！我在心中向他膜拜。
    「也可以找他啊，拍一段他真心推荐的宣传短片，这就是诉诸权威的手法，哈哈哈。」
    「嗯，这样很好，有老师推荐，应该会让人更想看喔？」
    「至少会有点效果啦！还有啊，我还想到一招，那就是靠緋闻行销！」
    「靠緋闻？」
    「对啊，演艺圈不是都这样占版面、争取曝光率的吗？反正就找两个演员凑在一起，常常很亲密地走在校园里，一起吃饭运动还是干嘛的，然后我们创造一个bbs帐号，去政大bbs版上假装是爆料八卦，说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从戏里演到戏外之类的，这样很多八卦的傢伙就会一直讨论跟关注剧情，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搞得大家都在猜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然后就一直看我们的网路剧，想从里面找答案。」
    「但真相就是，他们是我们安排好的假情侣？」
    「对，不过只要不跟别人说，就不会有人知道，这点千万要保密。」
    「靠…你这招太狠了吧，不过好像很猛。」我忽然察觉湖人的真正用意：「你刚才说了这么多，根本就只是要炫耀你才是行销大师吧…」
    「啊，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呢，呵呵呵。」湖人装得很做作地说，真是噁心…
    「我连假帐号都办好了喔，而且我现在每天上下线，累积上站次数，这样就不容易被拆穿是新创立的帐号了，嘿嘿。」湖人得意洋洋，我对于他的小聪明，呃，还是…处心积虑？感到哑口无言，总之很佩服。
    他又开口：「对了，除了吸引观眾，你有没有想过，要不要赚钱？」
    「赚钱？你是说营利吗？」
    「嗯，别忘了我们的财务很吃紧，好歹要想办法回收吧？我越来越觉得你的二十万奖金很少了。」
    「你是要怪我运气不够好嘛…不过，我想我们要营利，就只能靠周边商品，或者是大结局了。」
    「大结局？」
    「就是到最后一集的时候，来办个特映会啊，让一群人买票，抢先看到还没放到网路上的大结局，之后再安排让演员跟观眾互动，或者我们去讲讲话，聊聊心得什么的。」
    「讚喔，这样很好！」
    「我觉得这是最适合的营利方式了，如果说要规定得先付费才能看到每一集的剧情，那一定没什么人会去看。一定要先放出免费的饵食之后，收网时才能让他们愿意进网。」
    「嗯，我也想不到其他可以一直捞钱的方法。不过为了捞钱而拍的电视剧，应该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吧。」湖人有感而发。
    「是啊。别忘了我们的初衷不是要赚钱。」
    「没错，我们要拍出很有质感又很酷的网路剧。」湖人振臂，精神十足地说。
    ※※※
    教授的研究室瀰漫一股淡淡霉味，教授则是一副憋着气避免闻到霉味的表情，这让我很紧张。
    「魏同学，为什么你们的剧名要叫做《伴学絮语》？」教授「数位电视企划与製作」课程的广电系王教授坐在书桌旁问我。
    我迅速回想我跟湖人与广仲的三人讨论，然后慢慢讲解：「『絮语』意味着喋喋不休地说话，这个词语是其中一个编剧从某部电影片名里看到的，套用到我们的网路剧，有点像是连续剧一集接着一集的意味。而『伴学』就是学伴颠倒过来的词语，我很喜欢『学伴』这个字，很适合用来詮释校园背景的故事。」
    「嗯。」教授简洁的回答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但他随即又开口：「我觉得这个剧名很美。」
    耶！我在心中喊着，但嘴巴还是说：「谢谢教授，很高兴你也喜欢。」
    之后教授开始播放第一集，每集有五十分鐘，我当然不可能在这边等他看完。不过教授真的会在我面前看完吗？我想开口说「教授请你回去慢慢看」，但又不敢…
    「运镜很棒，很能掌握色调变化。」王教授看完片头后说：「这一集的导演是你？」
    「喔对，是我没错。」
    「可是你刚刚说，你们打算每几集换个导演？」
    「是，我们当初是这么做决定的。」
    王教授真的很严肃，现在看起来更严肃了，他思考一下后说：「你们不怕这样子，会让品质参差不齐吗？」
    「呃，我们…相信对方。」
    「品质可不是光用相信就可以保证的，」王教授显得有些苦恼，但仍建议：「好吧，我只是提醒你们要注意这一点，如果观眾看着看着发现品质越来越差，应该不是件好事。」
    「好，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监督品质的。」
    「嗯，那剩下几集我之后再看，下礼拜再给你点意见。」
    「谢谢教授，那接下来都要麻烦你了，真的非常感谢！」我毕恭毕敬地道谢。
    跟教授道别后，一边走着一边思考所谓的「导演眾多导致品质不一」的问题。虽然这是个可能发生的问题，但那晚在河堤散步所做的随堂测验，应该可以检验彼此的实力吧？我希望的是有不同的作品风格，而不是不同的作品品质啊…
    话说回来，王教授虽然很严肃，但还满好心的呀。看来我选择是对的。
    开学忙完选课后，我便马不停蹄地着手于网路剧行销，找厂商印海报、张贴bbs网路宣传、申请传院剧场场地出借当做首映会地点，甚至连访问演员製作宣传短片，我都常常跟在一旁。
    「你待会要不要说，在揣摩这个角色的时候，让你感受到非常大的精神压力，也让剧组非常头痛，然后，终于突破心房，造就了现在演技出神入化的你？」湖人对着李曼东说着没营养的话，手边架设着dv。
    「欸，我也没有这么差好不好…」李曼东显得无奈，似笑非笑。他平常的样子跟演戏时差满多的，下戏后看似懒洋洋的，要演戏时则显得十分慎重。我觉得李曼东真的有心想把学生会长给演好。
    「湖人是屁话王啦，你把他当耳边风就好了，」我在旁边说：「那待会你就对着镜头讲话吧，不用看着我们。」
    「喔喔，好。」李曼东点头，湖人则依然在碎碎念：「屁咧，我绝不说屁话，绝对字字珠璣，饱含哲意…」
    我们在乐活馆会议室拍摄，我看向窗外，瞥见妤曦与彦轩学长并肩走着，两人有说有笑。
    喂，你们两个最近也太常走在一起了吧？我很想对妤曦这样说。妤曦与彦轩学长在开拍后就一直互动频繁，对戏时也气氛也很愉快。演员互动良好，是还满不错的，但…我心里就是有些酸酸的。

 第六集

    「你在找我呀？」妤曦忽然出现在我身旁，吓了我一大跳。
    我在空无一人的传院剧场试用投影机，妤曦不走观眾席后方的大门，而从舞台旁的侧门进来。
    「对啊，晚上记得要去陈品婷住处开会，顺便看一下海报成品有没有问题。」我故作镇定地说。
    「喔，好呀。你跟其他人说了吗？」
    「差不多了，主要是你要出席啦，因为要安排首映会的活动跟布置。」
    「哇，原来我这么重要，让我有一点感动耶。」妤曦假装拭泪。不过美术方面的东西，我都会问问她的意见倒是真的。
    「欸，湖人也把你带坏了喔…」这是最近我跟她常常会说的口头禪。
    「才没有呢。」妤曦笑着离开。
    走出剧场前我上网看了一下《伴学絮语》网页的人气与网友回应，还算是踊跃，但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嗯…这是为什么呢？
    回宿舍后，跟湖人聊起这个问题，他漫不在乎：「因为没有引发观眾更大的好奇心啊！」
    「为什么？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啊，贴海报，网路宣传，我们还去发校门口传单耶。」
    「宣传我们都有做是没错，但是你别忘了，政大的学生并没有那么关心校内新闻啊。上学期的学校音乐剧，你也没去看吧？」
    「嗯。」
    「学校音乐剧筹备了快一学年，我想还是有人没在关心。虽然我们用正妹型男当做卖点，但也是有人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啊，还是有人不用bbs，不会来看我们的facebook粉丝团网页。」湖人看着我们贴在寝室墙上的《伴学絮语》海报，几个主要演员站在河堤球场的草皮上笑容洋溢。
    「你这样讲，害我感觉你是在安慰我耶。」
    「放心啦，真正开播后，才会让更多人好奇接下来的发展。我们应该也要多加一些新的元素进去。」
    「好吧，希望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就好了。」我答道，顺便收拾起晚上开会需要的东西。
    「不过啊，呵呵呵，我真正担心的是接下来的拍片进度。」湖人又说。原来他是在故作镇定喔，靠！我在心里面骂他一句。
    「拍片进度怎么了？你该不会写不出剧本了吧？」
    「当然不是，我是担心开学后，演员要上课、弄社团、夜衝、吃家聚还干嘛的，很难找出共同时间，拍片进度当然会变慢。我们一共要拍十二集，现在已经有三集存档，也就是每个月至少要拍个二集，也就是一个礼拜要拍0.5集耶！等于一天要拍四分鐘左右。加上遇到期中考周又要停拍，你不觉得很赶嘛！」
    我被湖人的数字轰炸得有些恍神，稍后才开口：「应该ok吧？我们有办法克服的，只要用某些固定场景，就可以在短时间拍完啦，虽然搞得有点像肥皂剧，但这就需要饱满的剧本来支撑吧。不过当然也不能老是用这套啦，这就是为什么要先拍好三集做缓衝的原因啊。」
    「讲得好像很轻松，别忘了我们开学前可是拍得要死要活咧！主播一定很恨我们，李曼东也是。」湖人想像着似地说：「沉浸在这种被演员讨厌，又要继续拍下去的感觉，真是复杂的享受啊…」
    「白痴喔，跟你说个故事，以前网路频宽还很窄的时候，在网路上创作动画的人就想出了办法，用flash这个因应网路频宽限制的绘图软体，製作了构图简单的网路动画，靠着故事内容来当作卖点，在网路上红了好一阵子。」
    「你是说『阿贵』喔？」
    「对啊！还有『訐譙龙』也是。」
    「所以你讲这个故事的用意是在说：虽然有点困难，但我们总会找到方法去克服，是这样吗？」
    「是的湖人哥，你真是聪明。」我拍拍他肩膀。
    湖人忽然垮下脸，说：「我怎么也觉得你也是在安慰我…」
    「靠，好像是…」这种局面，怎么好像彼此在互相安慰啊！原来我们都很不安！
    「算了啦！尽量想办法克服就对了！」我大喝一声，继续收东西。
    ※※※
    「我家什么时候变成会议室了啊！」陈品婷看着站在门口的我们，歇斯底里地叫道。
    「因为你住处离学校很近呀，呵呵呵。」湖人毫不羞愧地走了进去，其他人也鱼贯而入。
    陈品婷的租屋处就在政大对面，因此被我们「强制」设定成晚间开会地点。一群人挤在五坪大小的空间，席地而坐，不知道该说温馨还是克难。
    本来这场会议是要说明首映会流程的，但湖人提出的问题让我不得不正视。
    「开学之后，相信大家都感受到课业压力了，不管是小考还是上课进度之类的，至少花时间在上课的部份，就佔用一个礼拜里的很多时间。起初我在徵求演员时就有说过，必须要尽量配合演出，包括开学之后的拍摄过程，虽然我说过了，但还是希望大家能有心理准备。而且开学后，我们能够聚在一起的共同时间也变得很难安排，这点我会跟其他导演开始调整剧情跟拍摄的流程，想办法找到最好的拍法。」我郑重地宣佈。
    在首映会前几天就要继续拍摄进度，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成适合大家的拍片节奏。我想这需要再跟湖人、广仲讨论到三更半夜吧…
    但想一想，这阵子真的太悠间了，每天不是去加签选课就是无所事事，反正开学前几週没什么进度，有些课不去上也没差。可是停拍并不代表能够放下所有事情，尤其是还有进度要赶的情况之下。
    「呃，小区，我想问，」卓湛然举手，说：「演员的薪水是不是要先发一些呢？」
    卓湛然你很现实耶！在这种时候谈到钱真的很伤感情哩！这就是专业演员的职业病嘛？我在心中对卓湛然喃喃道。但仔细一想才发现：「对喔，这样没日没夜拍片，应该要先发点薪水了。」
    「好，那我在首映会结束后发薪水怎么样？」我思考一阵后表示。
    「ok呀！」卓湛然同意，大家也同样乐得开心，唯独广仲跟湖人面有难色，毕竟他们晓得我们的财务危机…
    会议讨论方向越飘越远，到后来根本是在间聊。
    散会后，我们三个导演刻意绕远路，沿着河堤走上山上宿舍。湖人冒出一句：「其实首映会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啊。」
    「我原本是想要讨论在首映会上，有什么话能说，有什么话不该说的啦。」
    「小区，你这样好像经纪人喔，严格管理自己旗下的艺人。」沉默以久的广仲说。
    「小区本来就是经济人啊，经济系的人，哈哈哈。」湖人讲了个烂笑话，自己笑得很高兴。
    「我觉得啊，」我正经地说：「我们开始借钱吧…」
    彷彿被说中痛处似地，两人脸色都凝重起来。
    「广仲，你要跟谁借？」湖人问。
    「家里吧。」广仲简短回答
    「嗯，我应该也是跟我爸借钱…你呢小区？」
    「我也是跟家里吧…这样感觉好像在吃软饭啊…」
    「不然现在能怎么办？同时参加其他比赛贴补？奖金也不可能这么快拿到吧。」
    「是啊，除了借钱去买乐透。」我开始想一些旁门左道。
    「你乾脆假扮慈济还是创世基金会去募发票好了，看会不会中两百万，试试看啊！千万不能放弃！」
    「喂，你们都怎么了啊？」广仲这句话把我们拉回了残酷现实。
    ※※※
    我跟老爸借了一万五，湖人、广仲也借了一万五，这样一共有四万五了，应该够用吧…
    「我怎么有一种在标会的感觉，而且投资的东西都是铁定赔本的。」湖人手臂颤抖地交出他的一万五千元。
    「只是先借用而已啦，别忘了我们把器材卖掉还可以拿回一些原来的奖金，耶。」广仲对他说。
    「我已经不想再被安慰了…」湖人伸出拒绝的手势。
    结果首映会来的人并不多。
    整个传院剧场，大概还有二分之一的座位是空着的。
    「这个人数，怎么跟想像中的有段差距啊…」我在舞台旁边一愣。
    「不会啦，至少三分之二的位子都被坐满了啊！」广仲指着观眾席。
    「干，屁啦！有一大堆座位根本就只是被拿来放包包而已，根本没人坐。」湖人毫不客气地说。
    「现在也没輒了，就硬着头皮办首映吧…」我脑中一片空白。
    于是广仲去带领演员出场，湖人负责主持，我操控电脑。校园首映会就这么开始，结束，然后发薪水。活动散场后，我在会场感到超级空虚。
    隔天便是网路首映。
    一大早就被湖人突然播放的高分贝摇滚乐吵醒，他嘴里大叫着：「小区快起来啊！快快快！」
    我看手机得知现在才早上五点多，昏昏沉沉爬下床舖之际，发型凌乱的广仲正好衝进我们寝室，他一边跳着一边喊：「耶！耶！耶！耶！」
    「你们到底在干嘛？」连凯裕都被吵起来了，至于早出晚归的华爷则是人已在系篮晨训。
    「对啊…到底是怎样？」我怀着被吵醒的糟糕心情凑近湖人的电脑萤幕，一探究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七集

    「点阅率超过七千次？」我看着yoututbe上的数据。
    现在是早上五点多，昨天晚上十点网路首映。如果次数换算成人数的话，算是很多了，至少比首映会多很多。
    「这样很多了耶！而且还是在晚上！！」广仲兴高采烈地说。
    「我整晚没睡，快十二点的时候点阅率就持续飆升了啊！超爽！」湖人眼睛充满血丝。凯裕揉着双眼靠近，他看完也讶异：「好厉害，比首映会的人数还要多好几倍耶！」。
    我试着思考原因，问：「网路首映之前，学校网站的校园报导刚好贴出《伴学絮语》首映会的新闻，这会不会是其中原因啊？」
    「对耶，有可能喔！」广仲点头：「难怪湖人坚持要找校园记者来首映会！酷！」
    「你该不会要求记者要快点发出相关新闻在学校网站上吧？」
    「是啊，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宣传效果！」湖人沾沾自喜地说，并从萤幕叫出了学校网站，最新新闻标题写着：「学生自製校园网路剧《伴学絮语》首映」。
    「太强了，你还真有一套啊。」我竖起大拇指，对湖人的设想周到感到佩服。在首映前夕，在学校网站贴出相关报导，能让更多不知情的人得知首映时间。虽然首映会的观眾们也贡献了口碑行销，但湖人这样子安排实在是很酷，也造成了影响力。
    盥洗完先跟凯裕到安九学生餐厅随便买了汉堡跟热红茶。早上五点多的学生餐厅根本没几个大学生走动，然而走这一段路却让我觉得精神百倍。
    我们算是成功了吧！真的打败其他学生电影了吧？我在心中想跟剧组的人这样说。
    回到寝室后便像个刚出道的明星一样，一一检视观眾对于《伴学絮语》的评价与回应。凯裕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而湖人则已鑽进被窝呼呼大睡。
    「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质感的学生作品耶。」
    「影像、色调很漂亮！」
    「剪接、构图满有王家卫的风格呢！很棒！」
    「女主角们好正！演员们都有挑过吧～～～」
    「看日出的那场戏太讚啦！」
    王家卫啊…真是太抬举了。
    至于在操场等待日出那场戏可是耗费许久才拍好的，而广仲最近又想捕捉日落的景色。像这种magichour实在让人非常头痛，搞得我们常常在网路上用magichour计算器找到政大附近的日出、日落时间，然后赌博似地去拍摄，面对成功与失败的一瞬间。
    「以学生会为背景真是敏感的话题呀哈哈哈哈！」我看到这行留言不禁笑了出来。这大概是在说现任学生会之前办活动亏钱的事件，但想一想也还好，毕竟歷任学生会难免都有出紕漏的时候，只是今年捅的篓子大了点，才被拿着用放大镜检视。
    话说回来，湖人会写这个故事，应该不是针对亏钱事件，而是不满于他们先办「政大之夜」才对吧？我看着睡死在床上的湖人，一边想着是两种原因都是呢，或是只有其中之一而已。不过也好，以学生会作为故事背景能让网路剧更有话题性。
    「好啊！继续努力吧！」我用力拍了凯裕的背，无视于随之而来的哀嚎。
    ※※※
    目前的拍摄进度交由广仲担任导演，我在晚上十一点多收工时跟大家说起了点阅率与回应踊跃的消息。
    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至少也听说了这件事，不过还是显得相当开心。有趣的是，在剧情中彼此配对的男女演员，在这个当下也入戏似地互相鼓励起来。当然，其中也包括妤曦与彦轩学长，他们正在玩着互相击掌的游戏。
    我呼了一口气，假装没看到似地继续收东西。
    回宿舍后，讨论剧本是预定的行程，广仲先叫我们讨论，之后再看成品就好，因为他从昨天晚上网路首映后就一直守在电脑前注意点阅率变化，早上就去上课，下午继续拍片到晚上。看来只有我维持着规律的生活，听完广仲的告假通知后我这么觉得。
    于是我跟湖人两人到速食店吃宵夜。在讨论剧情前，我提起了妤曦跟彦轩学长互动良好的事情。
    「他们平常超常走在一起的耶，三不五时就看到他们要一起读书还吃饭的，你不觉得这根本就是你之前说的緋闻行销了吗？」我说，有些心烦地玩着薯条。
    「那很好啊，这样我们就不用特地找演员凑成一对，还要叫大家保密了。」湖人一边大口吃着汉堡一边说，看来他刚睡醒，食慾很好。
    「是没错啦，可是我不是很想拿他们炒作緋闻…」
    「喔！靠，」湖人弹了一下手指，恍然大悟，用一种认真的表情问我：「那你到底有没有要追郭妤曦啊？」
    「就还好啊，我也没有想怎么样…」我知道我是在支支吾吾。
    「啊？你想说什么啊，如果没有要追，就不用太在意别人怎么样了啊！你真的很难搞耶。」
    是没错，坦白说我真的没什么想跟妤曦进一步发展的意愿，因为万一我成了她男朋友，这样我就要试着认识她画架上的画家了，说不定连莫内、塞尚还是慕夏的生平事蹟都要好好了解…
    这当然不是什么主要原因，反正就是没什么意愿，我们原本的关係就已经很不错了，每个週末吃早餐、一起上课、一起办活动，翻翻她书架上的画册。这样不就很好了吗？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好像从网路剧开拍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观察那家早餐店的老闆递吸管了。
    「不过我还是劝你别太回避自己的内心啦，想追就追啊，你们都这么熟了，感觉也满配的。」湖人像个老头子似地建议。
    「喔。」我看着天花板，已经在想其他的事情，说：「那，那个緋闻行销，我们还是找其他演员凑成一对好不好？万一妤曦他们真的在曖昧，我们还叫他们炒緋闻，好像不太好。」
    「哇咧，你怎么忽然变这么体贴啊！好吧，如果你这么觉得，那就另外找人好了，卓湛然跟公关姐都不错，热舞公关又惹人注目，而且她在会计系也很红。」湖人又忽然想道：「啊！差点忘了，我们可以做一个角色人气排行榜，看看到底是哪个人最红，这点一定要记起来！待会回宿舍就开始动手吧！」
    趁着湖人拿出纸笔抄写灵感，我设法把妤曦跟彦轩学长拋到脑后，开始静下心来，构思接下来的剧情。
    「接下来轮到你当导演了，你有什么特别的点子吗？」我问。
    「有！」湖人突然大叫，我望向其他座位，幸好这层楼只有我们两人。
    他滔滔不绝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偶像剧的表现方式』这个问题？」
    「啊？」我不解。
    「通常，偶像剧的表现形式，多半就那几种，如果要模仿电影手法，也只不过是为了要让画面有不同于电视节目的呈现，以及增加情节铺陈的精采度，而使用一些比较特殊的剪接方式。甚至还会比照某些电视节目，自以为幽默地玩起综艺路线…」
    「所以？」
    「好啦我刚刚讲的都是屁话，所以我想把我负责的部份，用『偽纪录片』的方式来拍。」
    「偽纪录片？你是说像《厄夜丛林》或是《柯洛弗档案》那样子吗？」
    「是的，mockumentary，没看过用mockumentary拍成的偶像剧吧？我们的网路剧一定是首创，要不然就是超级稀有！」湖人笑容漾满得意，我的心却有点慌了。
    「偽纪录片」虽然同样使用和记录片一样的拍摄手法，但内容却是虚构的，会用这种拍法的原因有很多，例如为了要用较为写实的观点来叙述故事，或者探讨媒体真实性的问题，或是设定一个虚构的社会议题来煞有其事地加以探讨，藉以讽刺人性…等，例如《美国殭尸》就是一部设定殭尸与人类共存的不平等社会作为背景的偽纪录片电影。
    不过…
    「这样拍偶像剧真的好吗？这样前置作业应该会超繁琐的吧？你到底想拍什么内容啊？」我惴惴不安地问。
    「就拍学生会的一天啊，再加一些出去玩的行程之类的，大家一起去搭猫空缆车应该还不错。而且你转念一想，前置作业很繁琐，但拍摄很简单，一镜到底就结束了。」
    「真的有那么简单喔…」我还是难以相信。可行是可行，而且网路剧拍成偽纪录片很酷，但这势必是一种挑战。
    「这种难题就交给我来解决吧哈哈哈！」湖人依旧自信满满。
    后来再讨论的结果，就是只拍一集的偽纪录片，如果连续放映两集，观眾的反应却很差，那一定会对收视率有所影响。先试拍一集看看成果如何，过了几集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拍第二次偽纪录片。
    即使我们是非营利的网路剧，我还是对收视率这点非常斤斤计较，儘管现在才播出了第一集，但是…
    「质感啊！这点是务必要努力维持的啊！」我再三强调。
    「我知道啦，反正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筹备啊，ok的，呵呵呵。」湖人老神在在地回答。
    怎么感觉湖人老是在做一些史无前例的事情。我纳闷着，并与他在凌晨两点多离开速食店。灯光招牌照在地板上的澄黄映得我有些脑袋打结。

 第八集

    下课鐘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
    自从网路剧开拍之后，我的每日睡眠时数就减少很多，但即使如此，每天早晨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仍感到神清气爽，十分期待今天开拍或讨论过程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最近却开始睡眠品质不良。广仲负责的两集进度拍完，正式由湖人接手，在正式拍摄偽记录片之前，需要不断的排演，确保没有ng的情况发生。
    我想负责这集的剪接师应该会很高兴吧，因为纪录片需要剪接的部分非常少。不过我可是感到战战兢兢啊。
    「嘿！小区导演。」门口传来一阵开朗的叫声，是热舞公关。她穿着一身运动装扮，也许是要去练舞。
    「嗨，你怎么在这边？」我问。
    「我去系办交东西呀，陪我去买饮料好不好？」
    「走啦走啦。」我还没回话就被拉着走。我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妤曦正跟陈品婷聊天。
    公关姐在剧组里算是开心果，个性活泼的她跟大家都处得很好。比较匪夷所思的是，她在拍片时跟我聊天的时间好像比其他人更久，这点让湖人强烈怀疑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小区你应该看过湖人最近要拍的剧本了嘛？」她说。我走在后方，愣愣看着她摆动着的身体曲线，十分迷人。
    「啊？喔，有啊，伪记录片吧，他在写之前就跟我讨论过了，我觉得可以试试看，我应该今天晚上也会开始看你们排练。」
    「真的假的？你也答应要这样拍唷？昨天才排戏第一天，我就快累死了耶。」说着说着她就趴在我肩上假哭起来。
    「我自己是觉得算是一个新的尝试啊，广仲他也说ok，应该只有排练的时候最累啦，就把它当成是成果发表或者是舞台剧来准备嘛。」我的手忍不住去拍拍她。
    「哎唷，你真的要跟广仲劝劝湖人不要太标新立异呀…」
    「辛苦了啦，搞不好这集会暴红啊哈哈。」我苦笑。
    「哼哼，我好辛苦，我要喝咖啡。」公关姐看着远方的校园咖啡亭说道。
    晚上我去看第二次排戏，果真如公关姐所言的非常折磨演员。演出形式其实有点像舞台剧或相声，就是必须不间断地演下去，这让没有相关经验的人满苦恼的，而大家也都习惯于在镜头前短时间拍摄的模式，一时之间要转换并不是那么容易。
    在一旁的广仲也一脸严肃，不用问我也知道情况很糟糕。
    「欸，我们今天要开的那个会议流程表放在哪？」彦轩学长在戏中说道。
    「在我这边。」主播举手。
    「那么，先跟大家报告一下开会流程吧！」李曼东指示。
    「好，那我们待会的开会流程，第一阶段是先让各校学生会做交流，报告双方的校内政策方针，然后第二阶段就是跟他们说明，我们五校联合的…」语调流畅的主播忽然停了下来，显得很懊悔：「呃，对不起！我忘词了，不好意思…」
    主播手拄着鲍伯头的样子让人有点心疼，不过湖人却也不嫌烦地叫大家继续努力。虽然有耐心很好是没错，可我奇怪这样真的排演的完吗？
    「没关係啦，刚刚李曼东已经丑三了，遥遥领先你啦哈哈！乾脆来举行一个比赛好了，谁吃螺丝最多次，等一下就要请大家吃宵夜，耶！一定满好玩的哈哈！」湖人此时还说着会让演员更紧张的玩笑话。
    公关姐对我投以求助的眼神，我则想着：「该怎么办呢？」
    ※※※
    第三天的排戏我只看了一下子就离开，因为我还有报告要写，于是我约了湖人跟广仲在排戏结束后到陈品婷住处讨论。
    《伴学絮语》上演到第三集，我导演的部份结束。目前为止点阅率跟评论都算很好，就连外校的许多人都关注起最新进度。这让我很高兴，这么一来，就有机会去参加他们的学生影展，或是特地去各校放映剧情片段作宣传了。
    只是我们的拍摄进度能不能顺利进行呢？至少我知道现在出了点问题…
    广仲去找他的剪接团队拿即将上映的第四集成品，让我们待会可以做最后检查。现在房间里只有我跟陈品婷，我用笔电赶报告，她则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看杂志。
    如果是互相喜欢的男女，现在应该是很好的时机吧。可惜我满心想着要问八卦。
    「陈品婷。」我冒出一句。
    「嗯？」她的语气好像快睡着似的。
    「问你喔，妤曦最近都在干嘛？」
    「忙着拍戏啊。」她回答，伴随翻页声。
    这不是废话嘛。我心想着，乾脆直接问：「那你有很常看到她跟彦轩学长走在一起吗？」
    我才说完，陈品婷的神色马上变得奸诈奸诈，手指捲着头上的橘发，神秘兮兮地说：「唷，你吃醋喔？也难怪啦，昔日的早餐好友，如今已不在你身边，唉唉可怜唷。」
    陈品婷在某些时候还挺像湖人的，应该说是个喜爱打扮的正经版湖人吧。不过湖人就算变成超级正经版，以一般人的程度来看还是不正经。
    「随你怎么说啦，你到底知不知道呀？」但我晓得陈品婷并不会到处说长道短，应该吧…
    「我是满常看到彦轩学长来找妤曦的啦，也满常听妤曦说要去找彦轩学长囉。」
    「靠，这不就是很常见面的意思吗？」我对于拐弯抹角感到厌烦。
    「嗯…照你这样讲，是还满常见面的啦。」
    「那他们都在干嘛？」
    「我想想唷，我在图书馆看过他们，也在学校附近的餐厅看过，啊，还有在校园书城也遇过。大概就是一般人聚在一起会做的事情吧。」
    一般人凑在一起会做的事情，感觉跟一般情侣会做的事情也差不多。我徒劳地想分开这两个集合之间的交集。
    「对了，妤曦好像有说她最近正忙着读书。」
    「读书？她要干嘛？」
    「这我不知道耶，大概就是准备考试或是想拿书卷吧。」她翻了几页杂志后，忽然凑过来：「欸你到底喜不喜欢她呀？」
    「喔…还好啦…」我搔搔头，手臂却惹来一阵殴打。
    「这什么烂回答嘛！」陈品婷又笑又气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呀！」
    「呃，其实啊，」我耍起湖人那一套不正经，面无表情地说：「我比较喜欢你喔…」
    「是噢，谢谢谢谢。」陈品婷直接把注意力回到杂志。
    我看着她露在床外晃来晃去的双腿，觉得好像也没获得什么情报。所以妤曦到底在干嘛？
    不久后，门铃响了，广仲与湖人先后到来，带来大包小包的宵夜。
    「啊！真是打扰你们两人的甜蜜时光啦！陈品婷你家真温馨，真适合开会呀哈哈！」湖人每次来都很不知羞耻，但我想这应该是他们之间的互动模式吧。
    开始讨论时，我摆出了正经的脸色，问：「湖人，我认真问你，你觉得现在排演的情况怎样？」
    「还好啊，虽然没有很顺利，但还在我的预料之中啦哈哈！」湖人吃着滷味。
    「预料之中？可是照这种情况，这礼拜就要拍完这集耶，你有把握他们在週末开拍的时候整天不ng吗？」
    「ok啦，一集的片长也才五十分鐘，不会要求他们整天不ng的，好吗？况且，我排演又不是在要求他们讲话完全不ng，就算是平常讲话也会有吃螺丝的时候吧？」
    「嗯？那你是在要求什么？」
    「我想让他们融入角色啊，虽然当初选角的时候，就是在挑选个性符合角色性格的演员，但是还是要设法演得更入戏呀！而这集里面的台词，就是开会那一部分是有点繁琐没错，但这都是为了要替下一集做铺陈嘛。」
    下一集的内容是学生会筹办活动而导致衍生问题，这算是搭上观眾话题的顺风车吧。既然有观眾点出《伴学絮语》在影射现任学生会筹办活动而亏钱，那就把类似的事件写进去。不过目的当然不是要讽刺现任学生会，只是为了要让主角群们遇到难关而努力克服，使剧情更有张力而已。
    「那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拍偽记录片啊？」词穷了，我想问这个问题。
    「当然是因为，与眾不同啊！」湖人简洁地说。
    「我觉得你也要考虑到演员们的能耐，不要太为难他们了。」
    「对呀，有些部分可以用剪接的就不必一镜到底，这样太折磨演员了。」一旁的广仲也开口。
    「你们是不是很不看好我拍偽记录片啊？」湖人忽然说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要考量一下现实状况，做出配套措施。」我无奈地说。
    湖人没有立刻回话，默默地吃着滷味，喝了口啤酒后才说：「好吧，反正，我再尽量协调看看。」
    接近半夜一点，看完第四集成品便返往宿舍，一路上我们三个都没什么话聊，开诚佈公的言词总是不太让人欣然接受。
    这场尷尬的会议令我对陈品婷有点不太好意思，另一方面我则恍然大悟，原来湖人有些行为往往只是为了独特而独特啊，当初的橡皮艇泛舟、三人运镜测验，或多或少都透露了他那想要标新立异的心态。
    湖人在剧组的工作不比我少，讨论故事、撰写剧本、导演、行销都是他负责的部份，既然他能够写出这种水准的故事与剧本，就代表他不是在随便乱搞，我是不是也应该试着相信他？
    莫非王教授说的那句「导演眾多导致品质不一」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吗？从湖人负责的其他两集分镜稿来看应该还好，但没有画几张分镜稿的偽记录片就…真不知道到底是会拍得怎样。
    结果，在几天后，王教授寄了封信给我。

 第九集

    魏区同学，你好：
    首先先恭喜网路剧《伴学絮语》收视率依然高居不下，相信下一位导演所负责的部份也能获得观眾的欢迎。我也很乐意继续比观眾早一步看到最新进度。
    此外，冒昧请问，我是否也可以参与演出呢？如果需要教授类型的角色，或者相近年龄的演员，我可以配合演出。
    若有机会的话，希望可以和你们进一步洽谈。
    广电系副教授王言一
    收到这封信的几小时后，我就到王教授的研究室，进行所谓的「进一步洽谈」。
    研究室里依旧佈满霉味，午后阳光从窗帘隙缝照了进来。
    「教授，你是说你也想演出吗？是真的吗？」我再三确认。
    「嗯，」王教授依然沉稳，说：「拍摄时间的方面，我会尽量配合，不过我应该不算主角，戏份也不会太多吧？哈哈。」
    哈哈？王教授乾笑了两声耶！
    「王教授你还好吧！你真的还是王教授吗？」我暗自对着心中的王教授吶喊着。
    不苟言笑的王教授居然笑了（虽然是乾笑），这代表什么？教授的真正动机不在拍戏，而是另有目的嘛……
    我用不明就里的表情看着王教授，并在心里想着：「教授，我们都见面那么多次了，也让你监督那么多集网路剧，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不过王教授跟我并没有什么心电感应，不能沉默太久，于是我只好毕恭毕敬地说：「喔，好，那我可能要再跟其他编剧讨论看看。我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啦，因为总是需要拍摄上课的场景，或者跟老师互动的桥段嘛。」
    其实我们早就拍过上课的场景了，也找到长相老派的学生客串老师的角色。
    「那就太好了，哈哈，再麻烦你们讨论看看囉。」王教授又乾笑了，这让我非常不习惯。
    「好…」我勉强答道，看着从窗廉照进来的阳光。
    一走出研究室不久，我便火速打电话约广仲跟湖人在晚餐时间碰面。我们约在一家座落巷弄中的咖啡店，三人都点了义大利麵当作晚餐。
    王教授的请求让陷入鬱闷的湖人好不容易开怀大笑，是笑到快掉泪的那种笑法。
    「哈哈哈哈！太好笑啦！他居然会笑～～我去交那么多次影片给他，他根本没笑出声过啊哈哈！」
    「可是王教授这样真的有点奇怪耶。」广仲跟我想的一样，又问：「他到底想要干嘛？」
    「湖人你到底觉得什么那么好笑…」我忍不住说：「不过最近难得看你大笑了耶。」
    「对啊，酷！不要再闷啦。」广仲也赞成，比出大拇指。
    「好啦，」湖人喝了口红茶，收敛了些笑意，说：「你们觉得他忽然跑来当演员，是想干嘛？在我看来啊，不是想红，就是想把妹吧。」
    「想红？想把妹？」我问。
    「嗯，有的教授也会想要被媒体追着跑啊！去政论节目当来宾的，或者常上综艺节目的大学教授，应该都大有人在吧。」
    「那把妹呢？」
    「还不简单，就把我们的演员啊！可能是看上哪个女同学了吧，叫妤曦要小心点啊！」湖人说。
    忽然点名妤曦，真不知道到底是刻意讽刺我，还是纯粹出于关心。但我尽力把这念头挥去，问：「所以，那我们到底要不要让他演？」
    「我是觉得可以吧，只要他不乱搞。」广仲耸肩。
    「ok啊！可我想让他演的原因，是比较想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啦哈哈哈。」湖人又笑。
    我有不祥的预感，说：「你们这样讲，怎么感觉他就是会乱搞啊…」
    「我们这么缺演员，多一个也没差啊，反正教授又不是主角。要是他乱搞就把他角色删掉啊。快啦快啦我等不及看教授『永远一号表情』的演出，哈哈哈哈！」
    「呃，好…好吧。」
    质感、质感啊！我在心中惦念这句格言。
    ※※※
    因为王教授这个愚蠢的请求，湖人似乎恢復正常了，至少比前几天排戏时好一些，也从黑色系装扮换回亮色系的穿着。儘管我不太清楚「王教授即将演出造成湖人心情变好」这件事情到底是好是坏…
    总之，偽记录片在礼拜天正式开拍，为了避免其他人入镜，只有演员群与几位工作人员开工，从政大校园一路拍到动物园与猫空缆车。内容就如湖人所说，纪录学生会开会纪录以及出游过程。早上九点开拍，一直到傍晚才收工。可以猜想开会那个部分一定有很多人ng。
    晚上我跟广仲去参加偽记录片杀青庆功宴，吃四川合菜，伙食费当然是由统一发票奖金负责。
    散会后，我向妤曦说想送她回住处，她欣然答应让我有点珍惜这样的时刻。于是我们并肩而行，走进车辆稀少却不时传来人声交谈的住宅区巷弄，有一种街坊的安寧感。
    「你好久没单独来找我了耶。」妤曦先开口，嘴角上扬着。
    「我们也好久没吃早餐了喔。」我用一种提醒的语调说：「不过，应该是你常常都跟彦轩学长走在一起吧。」
    「嗯？你在怪我喔。好委屈。」妤曦的表情不见委屈的样子，又说：「最近都在做什么？」
    「拍片啊，我的生活都被《伴学絮语》填满了，其他时间都在赶报告或者恶补课程进度吧，要不然就在补眠。干嘛突然问这个？」
    「嗯，很好呀，努力的人生。」她点点头。
    我停下脚步，算是在抗议：你到底想说什么？
    妤曦也明白我的想法似地停下来，转身面对我，嘴角仍微笑着：「我呢，最近都在准备转学考。」
    「转学考？真的假的？」我深感讶异之馀，不忘追问：「什、什么系的转学考啊？」
    「你猜猜呀。」妤曦伸手勾上我肩膀，示意我往前走，我们就这样慢慢走着。
    「请不要告诉我是哲学系。」因为我想到湖人，因为我觉得最让人意外的转系或转学考就是报考哲学系。
    「不是啦。」她笑出声，一会儿才说：「是美术系。」
    「喔──」我陷入了回忆，脑海中浮现她住处里的书架、画架、各式顏料，我永远也搞不清楚的画家名字……
    妤曦还是喜欢画画的，所以也难怪会想转美术系，而政大没有美术系，只好报名其他大学的转学考啦。一切的谜底都解开了，但彦轩学长又是哪根葱…
    「所以我之前才常常找彦轩学长问问题啊。」她彷彿会洞察心意地说。
    「问问题？为什么找他？」
    「你真的不知道吗？虽然他现在唸广电所，但他大学是美术系毕业的呀，而且就是我想要报考的学校噢。」
    「是喔，我是真的不知道耶。」啊！原来如此。我心中这么叹道。
    不过这种关係也是容易曖昧的！我心中又偷偷冒出这种想法。
    「可是转学考不是下学期的事情吗？」我问，试着把「这样我们就不同学校了耶」之类的话吞进肚里。
    「嗯，我想提早准备，毕竟除了术科考试，还要准备作品资料。」
    「你应该有很多作品了吧，你画的那么勤。」
    她搭在我肩上的手拍了拍我的背，说：「那都只是练习而已啦，作品资料佔很大的计分比重，我要交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才可以。」
    「既然你有这种打算，还要继续拍《伴学絮语》吗？」我歉然。
    「拍呀，我们当初都说好了，当然要拍完囉。而且我也是在认识彦轩学长后才有心想考考看的。再说，我觉得拍《伴学絮语》满好玩的呀哈哈，只是有点累囉。」
    这种满意答案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继续默默的走着，若有似无地模仿妤曦的脚步节奏。
    「最近没约你吃早餐，真对不起。」我忽然说，虽然我已经再想「她转学之后，一起吃早餐的难度就变更高」的问题。
    「没关係，你也很忙吧？我们现在应该都在跟时间赛跑呢。等到期中考停拍的时候，可以再约呀。认真读书之前也要先吃早餐，哈哈。」
    「嗯，好啊。」我暗自感到庆幸，因为妤曦帮我说出了难以啟齿的问题。
    我们在妤曦住处楼下分别，其实我也想到她住处待久一点。不过偽记录片的毛片成果让我十分忧心，我根本没参予拍摄过程更加剧我的忧心指数。
    「怎样！我早就看出你很久没跟妤曦私下互动了，你们刚刚有接吻嘛！呵呵呵。」我逃命似地衝回寝室，一开门却要应付湖人这句屁话。
    「没啦！我们不熟到连拥抱都没有，快播毛片好不好！」我说，脑袋思考刚刚那样子算拥抱吗？但下一秒我就逼自己别管这种无聊问题。
    由于已经快十二点了，为了避免吵到凯裕与华爷，我跟广仲、湖人决定带笔电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速食店检查毛片，顺便吃宵夜。
    红着眼检查今日成果，加上我们中途按暂停又重播，全部看完时已经半夜一点多。
    「还可以吧？」湖人问得小心翼翼。
    「满不错的啊，跟剧本很符合。」我答。
    「我也觉得还不错。」广仲边吃薯条边说，但后来又正色：「湖人，认真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喔，如果这集评价不好怎么办？」
    「嗯，我想过了，不管点阅率或是评价如何，都不拍第二集的偽记录片。」
    「喔？」
    「就像排戏的时候遇到的问题：太累了，划不来。而且我喜欢的偽记录片通常以恐惧片类型为主，才会让人半信半疑。但我们的网路剧是爱情，要加入恐惧或是灵异元素是可以，但没有必要用偽记录片的方式。」
    「怎么说？」广仲问。
    「偽记录片也可能建构真相，让观眾误以为真。如果在学校捏造什么灵异鬼故事，应该不太好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不太好。」我说。
    「那就对啦。不过啊，政大真的没什么可怕的故事耶，什么蒋公铜像的那隻马在半夜会换脚？烂透了。」
    「湖人，你好像很想捏造鬼故事的样子喔。」广仲看穿什么似地。
    「我没有啦…」湖人彷彿被戳中要害。
    我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眾多导演容易导致品质不一，但我想还是需要沟通的吧，某一方的执拗而不妥协，都不太好。
    「跟你们说喔，我现在想做的是修改下一集的剧本。」湖人显得兴致勃勃：「就是要让王教授演出啊！我知道他早就迫不及待了，赶快叫他出场最好啦！」
    「其实是你想要赶快看到他出糗吧…」广眾又泼冷水。
    「靠，死广仲，你今天怎么这么有攻击性啊！想打败哲学家皇帝？那我们来辩论啊！试问：何谓王言一教授在《伴学絮语》之中的最佳出场时间？」湖人站起，佯装要打人的样子。
    「硬要掰出一个角色，这样绝对不行啦！要嘛就把某个角色换成王教授来演呀。」广仲也面无惧色。
    我看着这种搞笑局面，声称要再去柜檯买宵夜，抓着钱包离开。剧本讨论又活络起来了，我对此感到欣慰。但剧情只绕着学生会还不够，必须想办法再试图丢更多新元素到《伴学絮语》，要再努力啊。
    然而，忽然想到明天八点有课，不由得想感叹：连睡眠时间都是分秒必争耶…

 第十集

    湖人负责的第二集开拍前，我跟湖人把卓湛然跟公关姐约出来，号称是要做拍片剧情上的交流，其实是要说明緋闻行销的内幕。
    「这不会太over吗？」卓湛然貌似过来人的样子。
    我想起了早上在寝室跟湖人聊到的话题。
    「卓湛然感觉有机会到演艺圈发展，毕竟他常出现在各大学的学生电影，好像也满热中于演戏这块领域。」当时的我说。
    「嗯，希望他当艺人之后，还能够记得我们。」湖人站在衣柜前，挑着待会要穿的衣服。
    「…欸，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啊？什么？」他回头看我，一脸不解。
    「既然有机会到演艺圈发展啊，就有可能被挖出学生时代的八卦，要是以后我们的緋闻行销被挖出来，不是很不光采吗，这应该对卓湛然的形象也不太好吧…」
    「喔，其实呢，如果这件事曝光，我也不会有什么罪恶感，呵呵呵。」湖人笑道，耸耸肩。
    「是因为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啃了吗？」我漠然。
    「不是啦，我觉得你应该是误会我想像中的緋闻行销了。我只是要他们常常走在一起，或者是去对方的教室等他下课，或者是中午一起到人很多的餐厅吃饭。目的在于让大家看到他们两个常常混在一起，没有叫他们搂搂抱抱啊。」湖人想了一下后，又自言自语似地说：「对喔，可是《伴学絮语》也该有搂搂抱抱的剧情出现了耶，搞不好还要拍吻戏，这是一个难题喔。」
    「所以要是被发现真相，要说什么？」
    「就实话实说啊，卓湛然表示：当时导演叫我们常常走在一起，吸引观眾注目，以为我们是情侣。」
    「喔…虽然也是在演戏，可是在戏外演出，怎么感觉就像是在做作啊。」可我却有一种快被湖人说服的感觉。
    「你放心啦，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真相可言，反正他们两个被追问、或者我们被追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说『只是好朋友』就好了，好朋友跟男女朋友是很模糊的啦哈哈哈！也可以跟剧组里面的人说明『他们只是好朋友』哩！」他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这不就是常常在演艺圈听到的烂理由吗…」真是个烂回答，我又问：「欸，要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怎么办？假戏真做也不是不可能。」
    「那不就是好事一桩？这样我们也不用担心真相被揭穿了。」
    「搞不好主播私底下很喜欢卓湛然，我们却把他跟公关姐凑成一对…然后要是他们分手了，又好像是我们的错，凑成了一对不适合的情侣。」我设想各种情况。
    「第一，主播喜欢卓湛然的可能性满低的。第二，照你这种推理，那系上负责抽学伴分配直属的公关是不是都有错了？帮学生安排座位的国中老师也有错囉？因为他们都冒着会凑成情侣的危险，把男女生凑在一起啊。」湖人夸大地说。
    「也是啦。」经过湖人或精闢或虎烂的指点，我感到释然：「好啦随便，要搞緋闻就搞吧！」
    于是湖人把他的那一套说词跟坐在对面的卓湛然与公关姐讲解一遍。我们在寿司店吃午餐，因此我则帮大家去柜檯点餐。
    店内高朋满座，不时可以感受到注目着我们的视线，或许是《伴学絮语》的观眾吧，毕竟卓湛然跟公关姐的观眾人气都满高的。虽然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之下聊秘密是十分安全的，但我还是有点担心，深怕被想探听最近进度的观眾知道我们想耍什么花样。
    「有点累人耶，下了戏还要继续配合演出。」卓湛然显得不太情愿。
    啊，开始了。这就是专业演员的职业病。我在心中这么想着。不过会有这种怨言也是理所当然，谁没事还要跟别人搞緋闻呢？
    「嗯──」湖人陷入短暂思考，说：「你们的薪水，我当然会多给一点，算是超时演出的补贴。欸其实也没有这么糟好不好！吃个几次饭，当作交朋友。」
    公关姐也有点无奈，对我撒娇地说：「可不可以换成跟导演搞緋闻呀？演员跟导演搞緋闻也是很正常的啊。」
    这…这正常吗？我看着湖人，湖人解围似地说：「是可以啦，但是你们的组合才是最佳选择啊，因为演员的曝光率比较高，比较容易引起话题嘛。」
    我陷入了苦恼，花钱靠这种方式行销，只为了收视率，这样划得来吗？不过湖人又一脸热中样，我实在不好意思说不行，可是两位演员的意见应该都是站在我这边…
    「那个…要不然，你们只要在一起一个礼拜就好了？」我试着提出能让大家都接受的方案。
    最后，计画便如此决定，我们又安排了两人应当出没的行程之后才散会。
    跟两位演员分别，我和湖人走向陈品婷住处搬摄影器材的路上，我自个儿思考着关于「假戏真做」的问题。
    不管真实的记忆或是捏造的经验，都会衍生出真实的情感。演戏似乎就是将故事中的虚构情感与经验化为真实的过程，不得不说的确有这种可能性，演艺圈中有不少的例子。
    所以说，《伴学絮语》里头的情侣档们，也有可能会激盪出爱情的火花囉？这让我无可避免地想到了彦轩学长跟妤曦。
    不过这应该不是我该担心的问题吧？我的初衷应该是要把网路剧拍好才对啊。
    一边有点讶异于陷进胡思乱想的自己，一边回过神，继续跟在湖人背后，走往陈品婷住处。
    湖人低声唱着轻快的歌曲，很有兴致似地。
    ※※※
    今天七点要在艺文中心拍摄，因为时间还没到，工作人员也还到没齐，我便先用笔电上网看了一下第四集的《伴学絮语》最新观眾回应。
    如果用画面风格来比较的话，广仲比较唯美、乾净，我则算是偏向浓艳。换了导演，观眾也有不少正面评价。幸好，幸好。
    「欸，广仲，有人还说你是岩井俊二咧！我们剧组的大导演真多喔哈哈。」湖人看了笔电画面一眼，转头对广仲叫道。
    「没有啦，观眾真的太夸奖了。」正在检查摄影机的广仲靦腆地笑说。
    至于湖人呢？从他这集的分镜表来看，感觉很像是在拍动作片，充满了许多动作的特写…令人注意的一点就是，最初的剧本，角色人物似乎为了迎合剧本而衍生出不太应该出现的性格，这让我们三个导演讨论了很久，才让湖人妥协。
    这大概也是湖人为了独特而独特的展现吧。我这么觉得。
    「好久啊！王教授人在哪，人真的是越老越有耍大牌的倾向，嘖嘖嘖…」湖人看錶，不耐烦地抱怨着。
    没错，今天也是一个王教授第一天上工的日子，湖人没有跟大家宣佈这件事情，他説要当场给其他人一个惊喜。
    是又惊又喜吗？还是只有惊呢？毕竟王教授还是个教授，搞不好会让大家变得拘谨而放不开，造成气氛怪异。
    我翻翻剧本，所幸王教授饰演的角色，戏份只有这两集。剧情是在说学生会筹办活动而造成的疏失需要最适宜的解决方案，于是其中成员便去找了这位教授聊一聊，之后在学生会本身的努力之下，顺利解决危机。
    「欸，哈囉大家！看这边看这边，让我们郑重欢迎这集的新演员！」湖人忽然站起来，向大家介绍远方走来的男性身影：「王言一教授！」
    王教授状似勉强地微笑打招呼，而大家则理所当然露出讶异的神色，不过下一刻我就知道王教授的目的为何。
    「教授，你怎么会来？你真的要演戏吗？」主播惊讶地问，靠近王教授身旁。
    「说的什么话，好歹我以前也演过舞台剧的！」王教授自信地笑道，还摆出「包在我身上」的姿势。
    光是「笑、摆姿势」就让我大开眼界了，这说明了王教授跟主播是认识的，不过稍微推理一下，便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主播是新闻系的，王教授是广电系的，而同一个传播学院之中会互相认识也不意外，而且传播学院的科系在大一是不分系的，主播多少也可能上到王教授的课。只是呢…
    「靠，小区你不觉得，王教授一脸就是想追主播啊……」广仲推着眼镜，似笑非笑的复杂表情。
    「我也超觉得…」我试图用了足以表达我强烈同感的句子。
    看到前所未见的活泼版王教授出现在主播面前，这件事情虽然不代表王教授对主播有意思，因为有些人拥有在熟人面前会展现不同面貌的个性，但我就是这种预感……
    「呵呵呵，这下真相大白了，真是太好笑。」湖人很乐，向我们走了过来。
    「你该不会就是要看到这种场合，才不打算事前告诉大家的吧？」我说。
    「算是吧，不觉得很有趣吗？」
    「我也是传院的，但在课堂上，王教授根本不太想理我…」广仲漠然。
    「王教授也不理我啊！王教授讨厌哲学家，王教授讨厌歌手，王教授只爱主播，耶。」湖人边说边笑：「我比较想看他待会演技如何啦哈哈哈。」
    没等我们回答，他就大叫：「要开拍囉！大家各就各位啦！」完全无视于艺文中心大厅的其他路人。
    应和声此起彼落之馀，我也瞥见主播身旁的王教授举手，回应长官似地叫了声：「好！」

 第十一集

    王教授初次演出的隔天，我睡过了头，起床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当晚收工之后，我们在宿舍交谊厅一边看成果，一边间聊到好晚。
    王教授演技其实还可以，或许是他真的有实力，又或许是湖人安排给他饰演的角色本来就没什么难度。不过…
    「不过看到王教授出现在画面里就觉得好笑哈哈哈哈！」湖人的笑声出现在我脑海里，这句话在昨晚不知讲了几次。
    梳洗一下后走出宿舍，打算走到指南路上吃午餐，经过学校侧门时看到有学生摊位在叫卖。
    政大靠近速食店的侧门，常常是学生社团或各科系摆摊的地方，举凡招生、宣传等都会不定期在这边设摊，招揽学生光顾。摆摊内容不尽相同，像是雄友会举办的雄友週会贩售烤小捲，吉他社则表演自弹自唱，戏剧社则贩售戏剧节的入场卷。
    现在正值外语学院举办的外院週，摊位内容大概就是贩售各国的特產，像是斯拉夫语系卖布林饼，日文系卖寿司，韩文系卖海鲜煎饼之类的。
    「快来吃西班牙的吉拿棒喔～」捧着盘子的女同学向路过的学生吆喝。
    原来今天是欧语学程西班牙文组主办的摊位啊，我看见海报招牌上写着「西文週，好吃的churros等你来！」。
    忽然，招牌后方走出一个金发、外国脸孔的美女，穿着白色t恤跟牛仔短裙，像是大学生的打扮。
    「嗨大家快来吃churros喔！」她也跟着身边的同伴一起喊道。
    几分鐘后，我就捧着一堆被称为「churros」的吉拿棒回宿舍了。吉拿棒上面还沾满巧克力，不过吃起来就跟油条差不多，难怪被叫作西班牙油条啊。
    我在寝室边啃吉拿棒边打给湖人，叫他快衝到西文週的摊位目击那位外国美女学生。
    结果我吉拿棒还没吃完，湖人就迅速打开寝室的门，手上也拿着一堆吉拿棒。
    「你别讲，让我猜。」我说：「你是不是也没问她叫什么名字？」
    「靠，对啦对啦！」湖人得意的脸被我的话给拉垮了，没好气地反问：「你又有问吗？」
    「没。」
    「啊呀大家都一样胆小啦！可是她真的超正的耶！真是不可多得的正妹！」湖人意犹未尽地想像着。
    「她是外国人吗？可是中文也太标准了，会不会是abc？」我问。虽然政大的外籍学生满多的，但中文好到没有口音也未免太强了。
    「马上来寻人！超级任务！」湖人立刻打开他的电脑，斗志十足似地，但嘴巴仍不停吃着吉拿棒。
    「你要干嘛？」我问。
    「首先，先在bbs上找到西文组的系板，从一年级找到四年级，看看她会不会在里面贴一些自我介绍的文章，或者从她们班上同学的网路相簿或是社群网站中找到她的照片或资料，确认她叫什么名字或是哪个班之后，再看是要靠她的同学帮忙联络，还是直接跟她联络。」
    「天哪，你哪来这么有系统的找人方法…」我愣愣地看着湖人，讶异于他那几乎可以编成教学手册的说词。
    「这是大学生的必备能力吧，每年要搜寻即将入学的学弟妹的时候，都会用到这些招式啊。虽然我才大二，但是早就已经得心应手啦。」湖人不以为意地说，咬了一口吉拿棒又呵呵笑道：「这吉拿棒真好吃耶，不愧是正妹卖的东西！delicioso！」
    「那是什么？」
    「你说delicioso喔？西班牙文『好吃』好吃的意思啊。」
    「你会讲西班牙文喔？」
    「不会啊，我刚刚问她们才知道的。不过我现在有点想学啦，好歹也是世界第二大语言耶！」
    「我用膝盖就可以猜到你想学的原因。话说回来，你会问这个，干嘛不顺便问她是谁啊？」我语调冷淡。
    「靠，反正我就害羞嘛，连直视正妹都会头晕，叫我怎么开口？」他说着噁心的屁话，忽然正色道：「啊有了有了，她是西文组四年级的，是混血儿耶！我还找到她的名字跟生日，接下来就是要去课表网查她的个人资料！耶，之后再去教室邂逅她。」
    「课表网？为什么在课表网可以查她的个人资料？」我不解，但随即醒悟：「啊！课表网的预设密码就是我们的生日耶，靠！」
    「youbet！」
    政大有个叫做课表网的网站，是个纯粹只能自己查课表与歷届成绩的网站，据说是为了让学生自己可以管理歷年成绩与修课证明，做为推甄研究所、求职或出国交换之类的用途。
    经过湖人提点我才发现，这个网站给予每位学生的帐号是学号，预设密码是他的生日。如果没有更改密码，那么只要知道帐号使用者的生日，就可以登入他的帐号，看一看他的修课纪录，歷届成绩。
    如果查到对方的课表，就可以去课堂上堵他。或者查看对方破烂的成绩，藉以到处宣扬。乍听之下好像没什么，不过严格说来这也算是侵犯他人隐私。然而，大部分的人似乎都不会更改预设密码，就连我也一样。
    「欸，这感觉像是学校保护学生个资的漏洞耶。要不要跟学校讲啊？」我觉得有点不妥。
    「不行啦，如果去报告学校，那以后要怎么查别人的课表跟成绩咧？如果自己觉得不安全，就改掉自己的密码啊。更何况这应该算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吧。搞不好大家留着预设密码而不更改的目的，就是要让别人来查课表跟成绩。」
    「你真是不为社会打抱不平啊…」我漠然地说：「不过你这样讲，害我也没什么干劲去报告学校了。」
    「对嘛。而且啊，说不定这是一种变相的交友形式哩。大家藉由偷看别人的课表来促进男女关係的建立。」
    「真有你说的那么阴谋论就好了…」我照例泼湖人冷水，把剩下的吉拿棒吃完。
    湖人手边还有一堆吉拿棒，我怀疑他是不是买了摊位上所有的吉拿棒之际，有个灵感突然掉进我脑袋之中。
    「对喔，阴谋论，我想到了！」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嗯？」
    「新剧情！我们来创造一个常常把妹的男生，除了本身外官条件的优势之外，他还会靠着製造『缘分』来让女生觉得自己跟他很有缘。」
    「缘分？」
    「对啊！如果常常巧遇某个人，或者一起上同一堂课，要是原本就对他有点好感，不就会让人觉得自己跟他很有缘？然后啊，那个把妹男除了会製造缘分之外，还会搜集要把的女生的资料，像是喜好、习惯之类的，这些都可以从部落格、bbs、社群网站之中找到，接着把自己包装成跟她有着类似喜好的人，再去把她。」
    「喔喔！精密计算型的把妹男，是吧？听起来很酷！」湖人弹了手指一下表示赞同。
    「这个把妹男很自恋，总是在挑战自己可以一次交几个女朋友，在劈腿的活动中获取成就感，其实就是自恋啦！于是这次他盯上了学生会的某个女主角，便决定依样画胡芦，想要把她！这时候男主角就要站出来啦，最后结合主角群的努力，揪出把妹男的真面目！」
    「讚喔！这个故事很棒！我拍完我的部份之后就换你导演了吧？那我可以改掉原定剧本，我觉得这个剧情更吸引人！」
    没错，原定剧本之中，学生会解决活动困难后，就剩下一些插科打諢的小剧情，之后才慢慢导向结局，需要更吸引人的新鲜元素。
    「还有，」我说：「那个混血儿正妹，姑且叫她西语姐姐好了，我会叫你问她是谁，你应该跟我想的一样吧？」
    「你想叫她演出《伴学絮语》？」湖人指着我，心有灵犀似地。
    「耶，对！我刚刚也想好她的剧情。就是设定一个非主角的配角，单恋她的故事，怎么样？」
    「好像很不幸福啊！」
    「哪有每对恋人都终成眷属啊！不过当然不用拍得很可怜啦，虽然他们没在一起却还是有个不错的结尾，像是祝福双方之类的，总之不是那种女方狠狠拒绝男方的结局。」
    「喔喔！那我也想到了，这个非主角的男生配角，可以从观眾票选的角色人气排行榜，找到人气最高的配角啊！我看看…」湖人从电脑叫出《伴学絮语》的网站。
    「哈哈哈哈，是凯裕！」我跟湖人大笑，西语姐姐配上室友凯裕，有好戏看了。
    「太好啦！这个故事也可以加进去，一次拍个两到三集没问题。剩下几集再好好替大结局做铺陈！」
    「嗯，那这样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去邀请西语姐姐。」
    「耶，我想当面邀约比较有诚意，而且她应该也多少听过《伴学絮语》，现在就来查她的课表，然后去找她吧！顺便逛一逛她的部落格，嘿嘿嘿。」湖人露出奸笑。
    湖人根本是现实中的把妹男嘛。我说：「欸，你这样真的好像我心目中的把妹男。」
    他忽然察觉什么，恍然大悟地说：「对喔，这样一来，不就要把可以查别人课表的事情公诸于世了吗？这样播出后，说不定就不能再查别人课表了…」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又可以带入剧情，又有批判的意味。多好啊！别忘了你把学生会当成故事主轴，就是要批判学生会啊。」
    「喂喂，我没有要批判学生会喔！」湖人老话一句：「但是不能查别人课表会让我有利益损失啊！嘖嘖，可恶，可是这故事真的不错…」他陷入了苦恼。
    「发挥正义感总是比较好的啦！先别说这个，这样我们还差一个帅哥演把妹男啊！我认为你满适合的啦。」
    「不行！」湖人马上回绝，说：「我想我不够帅！而且…」
    「靠！你真的是湖人吗？居然会讲这种话，你是不是被王教授传染了啊！」我有点无法置信。
    「对啦！而且我觉得我没有那种流里流气的气质，也没有演技，而且把妹男最好是要家里很有钱，我也没有那种有钱人的气质…」他说着说着忽然又自言自语起来：「有钱、流里流气，长得帅，身材又好，最适合的人选不就在这里吗，呵呵呵…」
    湖人吃吃笑了起来，看着寝室里的某个方位。
    我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去，也认同似地吃吃笑起来。
    今天真是太有收穫啦。

 第十二集

    向校车司机道过晚安之后我走回宿舍。
    「咦？湖人你不用考期中考吗？」走进寝室后我问湖人，因为他的电脑萤幕就跟平常一样播放着某部以杀人魔为主题的b级片。而其他室友都还没回来。
    「啊哈哈，考试前一天再读就好了啊。」湖人双手枕在脑后，一派轻松说道。
    「哲学不是深奥的学问吗？为什么你好像完全不用做什么努力…」
    「我们班上的哲学系学生啊，如果你不是衷心热爱哲学，就是像我这种整天打混的，但这两种人都各有一套让考试及格的方法啊哈哈。」
    「真搞不懂你干嘛转哲学系耶。」我也懒得再问这种问不出答案的问题。
    他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弓起身子，迅速打开了bbs，并开口：「对了你快来看这个。」
    政大校园版中，有一篇文章这么写道：
    「大家好，今天中午我去学生餐厅吃饭的时候，看到《伴学絮语》的卓湛然跟一个女生吃饭耶！可是那个女生不是新闻系的，而是热舞社的公关喔！！！！
    有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係呀？好八卦唷～」
    不用想也晓得，这篇文章的作者当然是湖人，并用之前「苦心经营」的假帐号所发布的。湖人吃吃笑地看着我说：「下面的回应超热烈的啦哈哈！现在大家都在猜他们到底在搞什么曖昧啊，呵呵呵。」
    「不错啊，满多人回应的。」我答，暗自希望接下来的回应内容别出现什么「这篇文章的作者其实就是导演自己」之类的话。
    我把书包放到书柜，在自己书桌前坐了下来，心不在焉。
    刚刚跟妤曦在图书馆读书，仔细想想上一次我们两个独处似乎是许久以前的事。我忽然想到妤曦与彦轩学长常常在校园中出双入对，是不是早就引起观眾注意了呢？说不定只是由于没有人像湖人一样丢出话题来让大家讨论，而檯面下其实已经暗潮汹涌了。
    所以…转念一想，这也是一种緋闻行销喔？只是这样流言蜚语不也达到我当初不愿看到的反效果…
    「嗨！帅哥！」湖人一听见开门声，转头发现是华爷便立刻大叫。
    「嗯？怎么了？」华爷当然不明就里，自顾自地放下书包与衣物，湖人则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我提案的故事。
    华爷每天早上大概会在六点起床，盥洗出门练球，晚上将近十二点才回寝室。遇到球队特训时，可能还会五点就起床。至于球队有没有一起集训倒是没什么影响，因为华爷也会自我训练。在我眼里，华爷对于「锻鍊自己」简直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然而，这种自虐式的严格锻鍊，或许就是造就经济系系篮连续卫冕系际杯与各类联赛冠军的原因吧。
    「啊？我也要演？」华爷吓了一跳，但我也不用想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果然，下一秒他就说：「可是，我要打系篮啊…」
    这种问题对湖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湖人接话：「ok的，我刚刚说的那个角色，如果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很会把妹的人，对外表一定很讲究，除了平常的保养之外，当然还有身材的锻鍊啦，你看嘛，如果你演一个在打系篮的有钱人，其实也不用演啊！因为那根本就是你本人啊！这个角色根本就是为你量身订做的呀。」
    面对这种天花乱坠的言论，华爷似乎习以为常，淡淡答道：「我自己帮你们拍戏是不排斥啦，可是这也要先问过球队吧…」
    「喔喔！那这样你自己是答应了喔！」湖人不等他说完直接下结论。
    「对…对吧？」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啊哈哈！系篮那边就交给我，完全没问题啊！华爷，你太低估我了，呵呵呵。」
    华爷想必是想拿系篮当靠山，而湖人那三寸不烂之舌应该很快就可以说服系篮了。我觉得湖人应该会以《伴学絮语》之名，声称「可以用来行销经济系系篮」吧。看来我越来越能掌握湖人的行为模式了，我不禁感到沾沾自喜。
    第二天，我跟着湖人到必修课堂上找系篮主要干部，这些干部们我都认识。在我的介绍之下，不用多久便见识到湖人用如我所说地那套来呼拢他们。
    「喔喔！这样很好耶！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成为全政大最有名的校队！」身材像熊一样的队长说。
    「真的吗？你不怕我们的训练方法被别人学走唷？」站在一旁的球经问。
    「拜託，被学走又怎样？就算其他人都知道我们的训练方法，也没几个人可以确实做到！」熊信心满满地说。
    「啊，那个，关于这一点呢，我们可以再跟导演讨论，可以不用那么仔细地拍你们训练过程没关係，稍微带过就好，不用担心啦。」湖人不急不紊地应对。
    接下来事情走向便毫无意外地往「成交」那边走，我想再多加说服华爷一下，他马上就会进入状况了吧。湖人跟外界交际这一点实在是无可挑剔，这真是他除了剧本以外的重要贡献之一。
    难怪我这么需要湖人来合作，虽然他有那么点爱乱搞的个性，但在其他方面却是缺他不可的啊。
    走出教室后，湖人看了手机一眼直呼：「主播？」，接起后问：「嗨！怎么样？」
    「啊？真的假的？好啊，你在哪？小区在我旁边，跟我一起去应该ok吧？」随即他表现出惊讶神色，但转头看着我时又一副很想笑的样子。
    「啊哈哈，怎么办，最近好多事情都如我们预料啊。」掛电话后他说。
    「干嘛？」
    「主播说，她快受不了王教授的骚扰了哈哈哈。」他一阵自high式的笑法，然后正色道：「然后她说刚刚她收到王教授送的花…」
    「靠，这也太夸张了吧，这种老派的招数，不就是把意图摆在脸上给人看嘛…」我傻眼。
    「先…先去找她啦，她刚刚说的。」湖人也有点不知所措。
    主播跟我们约在综合院馆一楼的咖啡亭。我跟湖人一路上讨论着「把王教授抓来当演员」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妥当的，虽然说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王教授对主播有意思，但是…真的展开热烈追求，也让我们伤脑筋啊。
    「王教授到底在想什么啊…都几岁的人了还搞这套。」我抱怨。
    「其实师生恋或者老少配并没有不对，只是社会大眾会对他们投以异样的眼光而已，一旦克服了其实也没什么唷，呵呵呵。」湖人故作幽默。
    「是啦是啦，重点是这种事发生在我们剧组里，我个人是觉得不好啦，社会大眾的眼光不要由我们来共同承担。」我斩钉截铁地说。
    「唉，当初我们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现在骑虎难下囉，糟糕糟糕。」他双手抱胸，佯装沉思。
    「我觉得今天会搞成这样，是你一手造成的。」
    「请不要用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来责骂我嘛。」
    「…」我无言以对。
    主播的鲍伯头被午后阳光照得闪闪发光，不过手上捧着的花束并没有让她显得更神清气爽、容光焕发、人比花娇…等等诸如此类的正面形容词。
    「湖人，我该怎么办～」主播这句话显露出平常不会表现的口气，反而让我被惊醒了。并开始在脑中构画关係图：湖人之前待过传院，主播就在传院中念新闻系，传院人彼此比较聊得来，因此也比较容易有曖昧…
    喔喔！湖人你啊，在表面上拼命讲公关姐对我有意思，其实是想要模糊焦点啊！我在脑中不停胡思乱想。
    「王教授平常到底对你送了些什么啊？」湖人无奈问道，并接下主播手中的花束。
    「之前偶尔在拍片时只会送咖啡或是零食而已，好像还送过一次保养品吧，可是这次送花真的很夸张！」
    「保养品！好像很大手笔耶！请问这位同学你对于王教授的殷勤态度有什么想法呢？」湖人用记者般的口吻问。
    「湖人，这真的很难笑！我跟王教授算是认识是没错，可是我没想到他会对我做这些事情。」
    「毕竟也不是坏事啊，只是很困扰。」我意识到自己的电灯泡角色，开始讲一些实际的意见：「反正戏都演完了，那也该是准备对他发出拒绝的讯息了。」
    「喔对，不过呢，万一拒绝他了，那就没人帮我们在上映前检查成品囉。」湖人提醒什么似地说。
    「靠！对耶，这样就很难为你了…」我顿时醒悟，难道这就是王教授的阴谋吗？先给我们点甜头，再反过来要一盘大的，最后威胁我们…
    「…天呀，好烦。」主播摀住脸。
    「你真的觉得我们现在还要在上映前叫他先检查一遍吗？」湖人忽然问我。
    「啊？」
    「我觉得《伴学絮语》已经拍这么多集了，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吧？」
    「…所以，这是我们跟王教授分道扬鑣的时候了吗？」这倒让我陷入了苦恼。刚刚的胡思乱想，都到哪里去了呢…
    后来我们决定站在主播的立场（应该原本就是这么决定了），先劝劝王教授再说。这还需要跟主播协调，看是要自己出面声明还是由我们转告。
    晚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真的是波折不断。虽然正值期中考前夕，剧组停工，但我们还是间不得，剧本、分镜、剪接都要监督与讨论，剪接组为了准备期中考而告假，剪接工作就掉到我们头上。除此之外，还必须接洽新演员，连络面试时间。
    至于所谓的大事，就是跟西语姐姐联系似乎没那么顺利。
    「西语姐姐回信了耶！」湖人指着电脑萤幕，唸道：「不好意思，因为我有在学校附近的酒吧打工，晚上都没什么时间，而且週末常常有教会活动，可能不太行配合剧组演出耶。」
    「这样感觉她根本没什么大量的空间时间嘛，正妹都是大忙人啊。」我感叹。
    「不行！别以为这种回信会就会让我打退堂鼓啊！」湖人大叫一声，在西语姐姐的部落格逛了几分鐘之后，拉着我走出寝室。
    「喂，你要干嘛啊？」
    「我刚找到她打工的酒吧地址了，现在就去闯一闯啊！」湖人很有决心似地，在我看来比较像是要去砸场的。

 第十三集

    以英文字母m为开头的酒吧位于前往动物园的路上，也就是西语姐姐打工的地方。
    沿途我在思考，万一她没来上班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威胁老闆，叫他一定要把她让给我们吗？否则就来砸店…呃，这样也太像乡土剧了。
    所幸西语姐姐人就在吧檯里头，我们一进门就看见她那五官轮廓明显的脸庞。
    这家店门口的装潢虽然不太起眼，但店内还满有气氛的，昏暗的灯光搭配深褐色的木製圆桌，空气中弥漫着bossanova的轻柔乐音。三五成群的顾客各自聊天，感觉真愜意。
    吧台上方掛着造型华丽的艺术灯，让吧台有种舞台的效果，或者其实是西语姐姐本身发出的耀眼光辉呢？我只觉得我们来到这种场合向陌生女孩攀谈，真像是要来把妹的啊。
    湖人向西语姐姐自我介绍后，话题便很快进入拍片问题。
    「说真的，你们怎么会找我去演《伴学絮语》？」她一边调酒一边说，我的视线落在她垂下的长睫毛。
    「其实我们一直有在找新演员加入，只是我觉得来应徵的都不是我想要的类型，真正适合角色的演员是要自己去挖掘的。」湖人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完一串话。
    西语姐姐噗嗤一笑，长睫翩翩，看了湖人一眼，说：「但是，我已经在信上跟你说我时间不太能配合了吧？」
    「关于这个问题…」
    「啊，」没等湖人回答她又补充：「忘了说，我还是sa唷，有时候必须要去帮忙。」
    「sa？」我问。
    「studentambassador，学生大使，负责接待外国交换学生跟筹办相关活动的社团。」西语姐姐夹杂着流利的英文与中文对我说明。
    「依照剧本而言呢，你的戏份并不会持续到结局，所以不用担心要长期拍摄的问题。」湖人答道：「至于拍摄时间无法配合，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嗯？」
    「直接在你上班的时候拍摄啊！可以挑人比较少的时段，这样就不必担心打扰客人的问题了，而且又可以替这家店做宣传，多多益善喔。」湖人说完还弹了一下手指。
    什么啊！这不就是把应付经济系系篮的那套，拿来再用一次吗？我在心里对湖人大叫。
    「唔，亏你还想的到这种方法耶。」西语姐姐有点哭笑不得，又说：「你难道不会担心，万一我演技很差，或者老闆不同意该怎么办吗？」
    「这些问题，我们都会努力克服。」我抢着回答。
    週遭似乎静了下来，她直视我的眼睛，原本抿着的嘴笑了开来。
    「对啊！这种麻烦我们早就遇过很多次了，ok啦！」湖人又附和。
    「那就…请你们进一步克服囉？」她笑说，指着位在厨房的店老闆。
    我跟湖人对看一眼，愣了一下才说：「好！」
    西语姐姐给的虽然不是简单明瞭的答案，但我想应该是答应的意思吧？湖人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酒吧老闆或许也跟我们想的一样，彼此很快就达成共识。第二个案例的成功，让我不禁好奇湖人的那套说法是不是人人都适用呢？毕竟到目前为止几乎无往不利。但是「不要求赞助经费，反而还帮忙宣传」这种手法，或许就是深得眾人好感的卖点，经济系篮与酒吧老闆都是成功的例子。
    走回宿舍的路上，我脑海里一直重播着不久前我们向西语姐姐道别时，郑重鞠躬并说：「之后会再通知你拍片的消息，实在是非常感谢你！」然后她摀着嘴笑的有趣画面。
    ※※※
    期中考的开始，使我陷入水深火热的炼狱，寝室里除了湖人之外，其他人的情况都差不多，桌上不是个经就是货银，一整个战战兢兢。
    「我现在正在修大一必修，逻辑只要写过一次练习题就会了；哲学概论也没什么可以准备的，只能凭实力；中国哲学史的老师根本叫我们带笔记去照抄，教学态度打混到不行。其他通识课都随便考一考就好了啦，既然有心要拍《伴学絮语》，就要给自己安排少一点课业压力嘛。」这是湖人的期中考情形。
    不过期中考前一週停播《伴学絮语》，导致没什么新的观眾回应与讨论。这让湖人转而关心西语姐姐的最新动态，但说穿了其实也只是三不五时瀏览她的部落格跟社群网站资料而已。
    「呵呵呵，混血儿的条件真的好好喔。听说混血儿的智商通常都比较高，因为父母两边的基因差异比较大，才会造成优良基因比较容易被遗传下来哩。」某天晚上，湖人如痴如醉地看着西语姐姐的网路相簿，一边发表这样的言论。
    带来分镜表的广仲，当时也在我们寝室里，跟着其他人一起用冷冷的眼神看着湖人。
    「精通于在网路上搜寻别人身分的人，往往会陷入像湖人这样自以为跟搜寻对象很熟的情况。」广仲宛如学者般提出理论。
    「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跟搜寻对象很熟？」一旁的凯裕问道。
    「因为逛一逛相簿跟部落格就觉得自己好像很了解对方了啊…」广仲拍拍湖人的肩膀，说：「胡同学，不要再宅了，偶尔要出去走走，跟真人聊聊天。」
    「是啊，喜欢就追啊，湖人。」我用他对我说过的话对他讥讽。
    「靠，我也只是在欣赏美的事物而已好不好。喜欢是不一定要追的，难道你们心中都没有那种虽然很喜欢，却不会想去追她的女生吗？」湖人反驳。这让我想对心中的湖人问道：「那请问主播对你来说是那一种类型的女生呢？」
    「没有喔，我回寝室了掰！」广仲迅速敷衍湖人，湖人见状又骂了一声。
    当然啦，除了期中考，最让我头痛的还是与王教授的会面，或约谈，还是谈判？总之就是个不会让人愉快的面谈。
    面谈前夕，我们三个导演约在传院门口集合。至于主播，湖人觉得还是由我们出面说明就好了，主播自己再私底下跟教授解释，双线进行既不伤和气也不必面对面尷尬，真是皆大欢喜呀！才怪…
    少了主播的面谈过程，只让我们更加难堪，搞不好王教授还会表现出真面目，要是忽然大翻脸不认人之类的情况出现，我也不意外。
    不远处有个男声对我们说话：「好紧张啊，这让我想到转系面试那天，哲学系主任露出慈悲为怀的笑容，轻声问我：『为什么要转哲学系呢？』这种老套问题，我就感动地跪了下来，彷彿他已经决定录取我。」湖人在我与广仲没察觉的状况下出现了，但重点是，他穿白衬衫，还打了个黑领带！虽然头发还是充满发腊，然而湖人这种打扮对我来说是前所未见，乍看之下有点像成为上班族的视觉系艺人。
    「天啊，你今天干嘛穿这样？」广仲同样感到讶异。
    「我们要拿出态度啊！不要让教授觉得我们好像很随便的样子，还以为是主播随便派去的信差。」
    「喔喔，为了主播，你还真有心唷。」我话中有话似地说道。
    「少来，要是你今天被女教授纠缠不清，我也会挺身而出的，随时等你差遣！呵呵呵。」湖人不以为意，还说了个烂玩笑话。
    「我倒想先看看女教授长什么样子…」我意兴阑跚地回应。
    我们没再多聊几句，就直接进了王教授的研究室。坦白说，《伴学絮语》的导演们通通出现在王教授的研究室，这还是第一次，似乎有种做错事被老师叫去训话的感觉，然后内心还要不断咒骂打小报告的人，不过我想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我们自己吧。啊，一念及此，忍不住有些悲从中来。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送她东西的事情？」王教授的惊讶表情令我们一览无遗。
    「呃那个，她都跟我们说了，还要我们帮她转告你，她觉得教授一直送她东西，让她很困扰…」湖人含糊地说着，忽然正色道：「老师，我觉得，你这样子在剧组里做这种事情，好像对我们的作品形象不太好。」
    这句话让王教授脸色丕变，讲话分贝大了起来：「你这什么意思？你觉得我送学生东西，有什么不对吗？我又没有对她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
    「不是啊，教授，这个…」广仲赶紧出来打圆场，但局面似乎也无法挽回了。
    「我也只不过是送点东西而已，现在你们就指控我想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把我的好意想成另有意图？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教授连珠砲似地质问。
    我们没人接话，等着王教授继续酝酿怒气，他又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再帮你们检验成品了吧！我觉得我们的关係还是到这边吧！」
    「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我建议王教授私下再跟主播沟通，也说明主播会再跟他连络，但王教授就是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十分乾脆地把我们轰了出去。
    再也没人帮我们在播出前检验成品了。意识到这个问题时，是在走出王教授的研究室后，三人呆坐于连锁咖啡店内，陷入没话题可聊的空白气氛之中，而浮现这样的念头。
    在咖啡店里我们针对王教授的说词讨论了很多，湖人劈头就是：「说什么『不过就是送点东西而已』，其实是在自圆其说吧，谁知道他真正的动机是什么啊？他刚刚会说这样子的话，只不过是因为不正经的事还没发生而已。」
    「是嫌我们太早对他抱怨了是吗…」广仲没好气地说，可是同时也露出担心的神色：「真是糟糕，我是传院的，剧组里的几个工作人员也是，更别说是主播，要是以后必修课被王教授给教到，是要怎么办啊…」
    「酷啊！」湖人逮到机会，用广仲的口头禪挖苦他。
    「一点都不酷！」
    我也觉得王教授摆明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居心，除非到东窗事发才会承认…不，说不定也打死不认帐哩。一连串男教授对女学生性骚扰或性侵的案例在脑海中冒出。有的教授离开原本学校后，还立刻找到了下一个教职，可见其实没什么人当一回事。
    或许有点太过捕风捉影了吧，也可能王教授真正的心意并如我们所想像。但现在早就没办法回到起先的关係了，我忽然怀念起第一次跟王教授在研究室会谈，以及一次次讨论《伴学絮语》剧情内容，彼此都很健谈而投入的样子。
    未来的几集《伴学絮语》，真的不需要王教授了吗？那该找谁？一时之间，我想不到其他的合适人选。
    不知道湖人跟广仲是不是都跟我在想同一件事，三人不约而同地噤声，只是默默喝着咖啡，彷彿王教授的怨气还围绕在我们週遭。
    真想将它们一挥而散。

 第十四集

    期中考结束后，终于跟妤曦去吃早餐了。
    老闆照例将蓝色吸管递给妤曦，至于我则是拿到绿色吸管。
    「你会不会觉得，其实蓝色吸管是代表忠诚？绿色则是代表花心？」老闆走了之后，我看着绿色吸管，毫无根据地提出理论。
    「所以我很忠诚囉。」妤曦说罢便叼起蓝色吸管喝饮料。
    「那我应该是，常常在忠诚跟花心之间变动？」我想一想觉得根本没道理：「或者是蓝色代表很花心，绿色代表很忠诚。」
    「我哪里花心？我常吃的早餐也只不过是那几样而已唷。」
    「那我也跟你差不了多少吧…」我突然想到绿色该不会是戴绿帽的意思？莫非老闆误以为我的女朋友是妤曦，而她正在跟别人偷情？脑海中不自觉地就冒出彦轩学长的脸。可是如果说蓝色是忠诚的话，套用在妤曦身上反而又变得弔诡起来。
    可是，只要想成妤曦对彦轩学长忠诚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喔？呃，我为什么要想这种无聊的问题…
    「听说我要跟华爷练习对戏，是真的吗？」
    「是啊，选你跟他对戏是湖人的主意啦。毕竟你算是第一女主角，需要一些事件增加剧情张力，顺便把观眾焦点拉回你们身上。」我说。《伴学絮语》接下来的剧情，我们将把妹男的下一个对象设定成以妤曦为目标，之后学生会的人们再试图揭穿他的真面目。
    「很难想像华爷演戏的样子耶，他还是比较适合打球哈哈。」
    「对啊，这点让我们满困扰的，虽然华爷看起来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可是个性却憨憨的。」真是一种奇怪的反差。这让我想到有些人的自我介绍会说：「你好，我叫某某某，我的个性既内敛又外放…」以前我总认为这根本是在唬烂，现在有了华爷的例子，似乎不能再这么随便断定这种个性不可能存在了。
    「哈哈哈对，我也这样觉得！」妤曦笑了出来。
    「不知道他演技到底怎样，我猜应该需要好好特训吧…」我说。
    回到寝室后发现湖人跟广仲围在电脑前设计海报，内容是西语姐姐在校园各角落的个人特写，张张笑容洋溢。
    「哇靠，这些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啊！」我大惊，衝到萤幕前，抓起滑鼠瀏览一张张看起来很像模特儿外拍的照片。
    「昨天拍的啊！我还特别去租最高档的单眼相机咧，可惜你在跟系篮讨论拍片时间而没跟到，呵呵呵。」湖人奸诈地笑着。
    「什么啊！这摆明就是你自己暗地里偷偷安排的活动吧！」我用膝盖想也知道。
    「喔没差啦，大家都很忙啊，有些事情是需要分工的嘛。我也没有找广仲啊！我只找了要跟她对戏的凯裕一起参与唷，这样应该不会太尷尬吧？」
    「我不忙，都是你没有找我而已。」广仲立刻冷言以对。
    「反正呢，之后印成海报贴到校园各处，保证让西语姐姐变大明星，然后造成万人空巷争相目睹《伴学絮语》的盛况。」湖人忽视广仲的不满，接着补充。
    「她原本就很红了吧？会去那家酒吧的学生应该都认识她。」广仲一边操作绘图软体，一边继续冷冷地说道。
    「不过我觉得啊，你拍这些校园角落的照片，不太像西语姐姐在剧情里面的角色风格耶。」我模仿毒舌评审。
    「对啊，所以这些只是拍好玩的…啊不是啦，就是当作角色资料而已，不会拿来当海报宣传。」
    「我倒认为是你自己要拿来收藏的吧…」我也冷冷地说。
    「同意。」广仲举起手。
    「…我也只是替观眾谋福利啊！不管啦，广仲你打开一下我们拿来当海报的那张照片。」湖人被说中似地打马虎眼。
    广仲用滑鼠叫出了一个档案，萤幕中出现西语姐姐站在吧檯之中，眼神慵懒地眺望店外的画面，状似在盼望某人，却又不太在乎。
    「这不错耶，很有味道。」我由衷地说，竖起拇指。
    「原本我还以为湖人会想拍那种麻将网路游戏风格的海报哩，嘖嘖。」广仲一副对湖人感到奇怪的的表情。
    「靠，我再怎么想把《伴学絮语》搞烂也不会用这招吧…」
    一想到《伴学絮语》的眾演员，穿着刻意暴露的服装，摆出那种搔首弄姿的姿势，还被做成海报张贴在学校各处，我就涌现一股笑意，因为这样做大概会被评价为史上最愚蠢的网路剧吧，哈哈。
    我边笑边问：「对了，到底为什么最近国内游戏公司自己研发的网路游戏都变成麻将游戏为主流了啊？而且干嘛都要塑造成那种露奶卖肉的风格…」
    「简单啊！因为国内游戏公司都没什么人重视研发厉害的游戏了吧，主要应该都着重于能赚钱的游戏为主，既然有第一个靠露奶卖肉的麻将游戏赚大钱的案例，接着就会有一堆人仿效。」
    「据说以前那些研发出很厉害的rpg游戏的人才都外流了呢，唉。」广仲感叹。
    「是啊，现在大家都在打麻将。就跟大家都在看很烂的本土连续剧一样囉。」湖人说。
    「你讲得好像国内的游戏界跟电视界都没什么希望了。」
    「不会啊，别忘了还有《伴学絮语》呀哈哈哈！」湖人大笑。
    眾人欢笑之际，我不禁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其实我们也没有想过要试着改变什么电视剧生态，纯粹只是觉得这些点子很酷，想要把它们拍好而已。
    或许以某些伟大的抱负作为出发点，说不定会因为目地太过远大而不知从何下手或无力维持。
    ※※※
    不过，《伴学絮语》当然没有想像中的厉害。
    湖人负责的那一集偽纪录片，在上映后得到两极化的评价。
    正面的像是：
    「超酷！第一次看到连续剧用这种拍法！」
    「很有纪录片电影的感觉了！」
    「这种拍摄方式让观眾很容易融入剧情呢，这集的导演非常别出心裁。」
    「我差点把他们误以为是现实中的政大学生会了耶哈哈！」
    负面的评论倒也不乏例子：
    「这什么东西啊！我不是在看偶像剧嘛？」
    「什么烂拍法？到猫空的那一段晃得要命，是想晃死观眾喔？」
    「用一般的方法拍不就好了，搞什么标新立异啊？再拍成这样就拒看。」
    虽然正面评价也是有的，但从之前几集几乎没有太多负面评价来比较的话，我想这对湖人来说算是一个挫败吧。
    「看来王教授的预测满准的嘛…」湖人看完评论后曾说出这种话，显得有些淡然，不知道是不是心灰意冷了呢…
    「标新立异的拍摄手法或许可以吸引目光，但未必能让所有人都接受。」我想起王教授在看完这一集之后的感想。
    本週的进度除了拍片之外还有排练，必须一边拍摄现有演员的进度，一边帮即将演出的演员做练习，事情一堆，可说是期中考后的大爆发。
    接下来的导演工作由我接手，所以这代表之后的排练都要交给湖人或广仲，广仲终于有机会可以跟西语姐姐有往来了。不过我想起还要帮华爷排练这件事，我总觉得到时候该去看一下比较好…
    简单吃完晚餐后，我跟湖人，凯裕、广仲一起前往乐活馆，与西语姐姐会合并进行排练。我们四人揹着器材往山下走去。
    「虽然有不少负面评价，但是点阅率跟下载率反而还比之前高一点耶。」广仲开口。
    「这也算是一种逆向行销啦，片子拍得烂，就会吸引一些好奇的观眾来看看到底有多烂，有些台湾连续剧应该就是靠这种方式赚钱的吧，吸引观眾去看笑话的。」湖人自嘲地说，看来他还是挺在意的。
    「欸干嘛这样讲，我们不是这种情况吧？应该是手法特殊造成话题性，才吸引观眾来收看。」我推测道。
    「这也是有可能啦，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点阅率应该会飆高才对，或许因为影片本身就拍得满烂的，所以只能勉强跟之前几集的平均点阅率打平而已。」
    「湖人你怎么变得有点自暴自弃了啊？」广仲将手搭在湖人肩上。
    「没关係啦，反正《伴学絮语》又还没拍完，你经营的故事算满成功的吧。」凯裕也安慰道。
    「我记得你拍完之后还满释然的呀，不过王教授说的话真的很有道理就是了。」我说。
    「嗯。」湖人沉默一阵，才答道：「是吧，懂得创新的人不是被归类为异类就是天才。反正都拍完了，也没有打算要拍下一集偽记录片，还是继续往精采大结局推进吧！」
    他说着说着便激励自己似地振臂，我们跟着发出「woowoo」的附和声。
    「我原本还想说你心情不好就去一个人静一静，让我帮西语姐姐跟凯裕排练的说。」广仲一脸可惜地说道。
    「靠！你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个喔，没想到你一脸靦腆，骨子里打的算盘却这么阴险！去去去，快把你的同情拿回去…」湖人笑骂，状似捧着什么东西一般地递给广仲。
    「谁叫你先支开我们，自己去找西语姐姐外拍。」广仲又回到冷言以对的说话模式。
    「还有我喔，耶！」凯裕比出了胜利手势。
    「对嘛，我是在帮他们两个排戏练习耶，用心良苦。」湖人假哭道。
    三人又互相斗嘴起来，让我有点哭笑不得，这些人应该通通都去演戏的，情绪起伏也太剧烈了吧，哈哈。
    晚上的排戏比想像中来得顺利，西语姐姐的演技算是不错了。这或许是因为她那混血儿的脸孔比较容易表达情感？还是角色设定原本就很适合她？总之第一次排练过程十分愉快，我想很快就可以让她演出了。
    至于凯裕为什么能够获得观眾票选之中，最受欢迎的非主角人物呢？这倒是个谜。是因为他比较帅？或者根本没其他帅哥了，以至于无奈当选？还是演技凌驾其他跑龙套演员呢？从观眾回应内容来看，各种理由都有，可能各个条件都有那么一点优势，全部加总起来就变得很受欢迎了吧，凯裕的人气还真是建立在各种条件之上啊，我忽然想对心中的凯裕说声：「不简单！」
    回到寝室之后，我们又开始在看观眾的最新回应，没想到有一个讨论主题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话题。
    「哈哈，这真的太好笑了！」湖人大笑，完全是他没料到的情况。
    「我看是你的真正目的被拆穿了吧…」我倒觉得不太妙，开始着手回应评论。

 第十五集

    「是怎样？」广仲一开门就问道，手里还拿着手机。
    湖人笑道：「快来看观眾回应啦，超有趣的哈哈！」
    「嗯？」广仲凑近萤幕，喃喃自语似地将某篇文章标题唸了出来：「”《伴学絮语》未免太过影射学生会了吧？”，这篇有好多人讨论喔，有点糟…」
    「很不妙吧…只有湖人在那边幸灾乐祸。」我说，边打着回应内容。
    「我没有啊，我只是用乐观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情。」湖人立刻辩解。
    观眾讨论的内容要从第一篇回应说起，简单来说，就是偽纪录片那一集中的开会以及筹办活动的桥段，让人不免想到现实中的学生会筹办活动（即「政大之夜」）的事，于是就有观眾大胆猜测：「接下来的剧情一定就是活动失败了吧？」，此举便造成许多观眾回响，很快地分成了几个派系，像是：一口咬定《伴学絮语》一定会照这条路走的，活动必定失败；或是活动会成功举办，藉以讽刺现实中的学生会之办事不利；此外，也有一些人坚持不管剧情怎么走，都没有参杂影射学生会的成分，只是刚好有些雷同罢了。
    「大家为什么这么喜欢选边站哩…」广仲越看回应越显得无奈。
    「你们有什么意见吗？我是打算回应说跟现实无关、纯属巧合耶。」我问，随即补充：「而且我也觉得湖人也不打算承认。」
    「不会啊，我会说就交给观眾自行解读，呵呵呵。」湖人貌似开明地说。
    「你这种讲法才会有越描越黑的风险吧…」广仲说出了我的真心话。
    「对啊，马上被拆穿。」
    「说真的，被贴上影射学生会的标籤又怎么样呢？我们又没有公开承认。」湖人一脸无所谓。
    这就是湖人的调调啊！我在心中做出结论。如果是湖人来回应观眾的指称，那他一定会说：『因为我高兴，我想怎么就怎么写嘛！』之类的理由。」
    「总之还是不要让观眾有不良观感比较好啦…」广仲建议。
    「同意。」我举手。
    「不过说真的，下一集的内容才是更容易被联想吧，搞不好这个话题在下一集上映后会越炒越凶耶！到时候我们就要忍受更多无情的炮火囉。」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活动举办失败，王教授出场担任军师。不知道王教授会不会受到舆论的砲火攻击…
    「衰，现在怎么办？都拍好了，难道要重拍吗？」广仲问。
    「这样感觉就是顺着观眾的意了耶。」我说。
    「是啊，虽然当初是搭着学生会议题的顺风车没错，才会写到现在办活动的剧情。但好歹也要自己做取捨，不要老是被观眾牵着鼻子走。拍出观眾想看的东西会受欢迎是没错，不过有时候这样做好像也可能会降低原本想要的品质吧？」湖人正经八百地说。
    「哇塞，难得你说出这么正经的话…」我嘖嘖称奇。
    「酷！我都要对你膜拜了。」广仲摆出夸张的姿势，假装要跪在湖人面前。
    「白痴喔，这也只是我写剧本写这么久的经验谈而已好吗…」湖人答道。
    「那你觉得你有影射学生会吗？」
    「我没有唷。」他立刻否认，一如往常。
    然而，仔细想想，如果照目前的剧情，也是迎合某一派的观眾口味吧？看来，不管怎样拍都会有反对的声浪，因为我们没办法讨好所有人啊。
    无法讨好所有人，做甚么事情好像都是这样，所以还是不用顾虑太多了。我在心里下定决心。
    ※※※
    晚上七点多，彦轩学长先来到了拍片地点，在陈品婷住处楼下与我碰面。
    陈品婷的住处已经变成拍片场地，作为女主角的住处兼间聊场所，毕竟陈品婷佈置房间挺有一套的，甚至有不少观眾询问这个房间到底是谁的住处，可见也满受欢迎的。
    除了他以外，只有我在场。我有点讶异他会这么早来，通常都是有一两个演员到场之后，彦轩学长才会出现。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跟彦轩学长独处，我感到有些窘迫。
    虽然已经有很多次导戏与沟通剧情的机会，但我对于彦轩学长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他是个热心、开朗的人，很会在拍片时带动气氛，或带动话题让大家参与讨论，其他至多就是从妤曦那听来的「拥有美术背景」那一类的消息。
    湖人也很会带炒热气氛，可是彦轩学长与胡说八道的湖人却是截然不同的类型。这类人就好比唸小学或中学时，班上总会有踊跃发言、较乐于帮助其他人的同学，如果不常与他为伍，对他的了解似乎也仅止于「个性热心积极」那一部分。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身在彼此互动频繁的团体之中，还是有一些不太熟稔的人。除了彦轩学长，我跟卓湛然好像也是不太熟…
    不知道湖人跟广仲在剧组里是不是也有不熟的人呢？我忽然很好奇。
    「嗨！其他人还没来呀？」彦轩学长跟我打招呼，我也跟着回应。
    我们一起站在路灯下，沉浸在夜色中的住宅区时不时发出人声喧闹、电视音效，一如以往的家庭气息。
    「最近《伴学絮语》讨论区吵很兇耶，你们觉得怎么样？」彦轩学长聊起了最近的热门话题。
    「嗯？一开始觉得有点不太妙，不过其实也还好，毕竟当初在开拍的时候，就有这种设想了。只是真正的讨论情况比想像来的热闹就是…」我苦笑。
    「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一种製造话题的方式吧？」他说。
    「嗯，对啊！说不定当初湖人写这段剧情的时候，也有这样想过。虽然我觉得他看观眾吵架好像很乐在其中啦。」
    「哈哈，湖人好像甚么事都看得很开。」
    只有偽纪录片评价两极看不开啊。我在心里想，但表面上还是应和着彦轩学长。
    「对了，你有想过把《伴学絮语》拿去参加学生影展的打算吗？」他忽然提起这个话题。
    「啊，当初是有这个念头没错，但是你这么一讲，我才想起这件事耶，我几乎忘记了。」我答道。算一算，《伴学絮语》也已经播出超过一半的剧情，也是可以开始到校外做宣传的时候。
    「那最近刚好也是各校联合影展准备举办的时间点，不如趁现在就去跟他们联络呀！」
    「这么巧？你怎么知道的啊？」
    彦轩学长从背包中拿出一张小海报，说：「我从系上的学弟妹那边拿来的啊，他们正在徵参赛作品，也欢迎示范片项目的报名。」
    我看着海报上的文字，问：「六校联合影展？好多喔，这是在各校播放，还是网路播放而已？」文宣内容上标註的院校，一共有世新、政大、北艺、台艺、淡江，文化。
    「应该是各校播放吧，不过可能会跟电影院合作，直接在同一间戏院播放一段时间之类的。」
    喔喔！在电影院播放？这还是第一次能让自己的作品推向大银幕的机会，不过，我们的摄影规格，有可能在戏院播放吗？这让我也开始思考起举办大结局特映会的硬体问题。虽然说有的偽纪录片也是用hdv录製，甚至还有那种家用dv製作出来的偽记录片灵异电影，也是照样在电影院放映。虽然说画面不清楚就是塑造灵异感的好方法，但我们可不是灵异偶像剧啊…不过我想顶多就模糊一点，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咦，我怎么越来越会自求心安了。
    「还是看你们的意见啦，如果想要参加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连络喔。」
    「真的吗？我超想的，我猜广仲跟湖人也会同意，毕竟是个难得的宣传机会啊！」我笑着回答。
    「嗯？有八卦喔，小心被偷录音。是甚么宣传机会啊？」湖人搬着器材现身，从巷弄中走来。
    他听完后的反应跟我预料的一模一样，也是相当期待，还坚持：「别只着重在北部的大学啊！还有交大清大，跟成大咧，最好还去东部的大学办特映会，顺便假藉宣传的名义，挪用经费来大玩特玩，超爽！」
    「欸，那我忽然想去对发票，看看有没有多馀的经费…」我冷冷地说。湖人真是白痴，我们哪来那么多钱啊…

 第十六集

    西语姊姊与把妹男华爷的故事正在同时进行拍摄，原因一是两位新演员在排演阶段，只能先将其他演员的戏份拍好；原因二是下礼拜要举行文化盃合唱比赛的决赛，停播一次，这让我们很有馀裕。
    凯裕这阵子可说是沉浸在粉红色的快乐烟雾之中，成天想着排戏的愉快时光，表情呈现痴呆状态，这让流连于西语姐姐部落格的湖人，三不五时就对他大喝：「醒醒吧！阿宅！」然后往他背部用力拍下。
    说来也奇妙，当初凯裕并不是想当演员的，而是幕后人员，通常都是负责收音、打光、摄影之类的工作，会演出只因为剧中的学生会成员的人数不够…
    「不要啦～我不想演啦～另外再找个人应该没那么困难吧？拜託不要啦～」我记得他当初还这么抗拒着，如今的情况真是天差地远，现在我每次看到他那陶醉着似的憨脸，都会有一种「人生境遇真是难以预料」的感慨。
    至于华爷呢，只能说，简直是在搞笑。
    「表情再自然一点，眼神可以再柔一点。」我想起昨天排戏时的片段，广仲指示着正在照镜的华爷，要求他表现自恋而满足的样子。
    华爷一脸僵硬，那副照镜的模样比较像即将要上刑场的死刑犯。湖人努力憋笑着，他这样子算很客气了，因为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在旁边狂笑，让华爷无法融入剧情…
    站在我们后方的妤曦则是表情复杂，似乎很想笑出来，却又替华爷感到焦急。这种场面实在令我哭笑不得。
    喂喂，再这样下去要怎么开拍啊！我在心中很想向剧组郑重宣布。
    如果我有湖人那种不焦急的个性就好了，不过要是所有人都是这种个性，那好像也不太妙…
    「你要不要换个拍法？」华爷戏份即将开拍的傍晚时分，湖人提出了这个看法。
    「拍纪录片吗？嘻嘻。」陈品婷趁机插嘴，我们正在她的住处吃晚餐，顺便检查器材。
    「陈品婷，你讲话怎么有被广仲感染的感觉…」湖人冷冷地说。
    「我为人一向正直诚恳。」广仲立刻回应。我看广仲也有被湖人感染的趋势。
    湖人瞥向广仲，表情漠然，随即转向我，说：「反正就可以用快节奏的拍法，每一幕的时间缩短，或者让华爷的戏码增加更多旁白叙事，这样他就不用那么有压力了。」
    「这代表不再指望华爷的演技了是吧…你觉得如果好好训练，他可以成为李曼东第二吗？」我问。
    「啊哈哈，华爷要成为第二个李曼东…」湖人笑了出来：「应该要比李曼东努力两倍吧，那时候我们恐怕已经杀青了啊。」
    「嗯，我也觉得很难，华爷没有像李曼东一样，表现出想努力演好的样子。」广仲同意。
    「对呀，华爷还是适合在球场发挥啦。」陈品婷也答道，一边整理着化妆用品。
    「之前画好的分镜表稍微改一改就好了，毕竟华爷跟其他演员对戏的部分也不太能修改拍摄方法。」湖人拿出分镜表说明。
    「…好，你们让我妥协了。」我摊手，拿笔开始修改分镜表。
    后来我们到华爷家拍摄，把妹男的住处就是华爷的房间，美术大师陈品婷负责打造成「一个流里流气的人会住的房间」。坦白说华爷家看起来真的很奢华，屋内充斥着高级家具跟高级电器用品，而且乾净得一尘不染。
    「靠，这也太乾净了吧，为什么你还住得惯我们的寝室…」湖人不可置信。
    「我是觉得没甚么差别啊…」华爷搔着头发。
    大家对华爷投以诧异眼光的同时，我心里忍不住偷偷对华爷冒出一个疑问：你该不会觉得你的演技跟《伴学絮语》的其他人都差不多吧…
    ※※※
    自从彦轩学长告知我们联合影展的消息之后，我们便着手向各校联系。除了六校联合影展，我们还另外挑了东华、清华、成功这三间大学，试图到各校举办特映会。
    「东华、清华跟成功这三间大学的部分，我们是要跟电影社的人联系对吧？那如果有哪个学校没有电影相关的社团咧…」广仲问，看着湖人用电脑撰写《伴学絮语》的介绍信，我们三人在寝室间聊，顺便製作宣传短片。
    「简单啊，就跟电影或电视扯得上关係的社团或者学系联络嘛，像是工业设计系，可能会设计电视，所以可以跟他们联络唷，喔呵呵。」湖人一如往昔地讲着烂玩笑话。
    「像是戏剧社之类的吧，要不然就跟负责艺文活动的学校单位联络啊，要找名义其实不难啦，重点是对方接不接受我们囉。」我说。
    「嗯，我好像也没听说学生电影专程到别的学校大肆宣传的例子，通常都是跟随一些影展活动才会去别的学校放映。」广仲答。
    「这种时候就要靠美人计了，需要热情公关姐的帮助！」湖人表情夸张地说。
    「好老套啊，」我说，但也同意：「应该也是有帮助啦，需要一个态度良好的人去帮忙说服他们。」
    「继续这样全台造势的话，搞不好可以上新闻，受到业界的注意，之后我们就红了，卓湛然直接被经纪公司签下，立刻少奋斗十年，《伴学絮语》也连带被注目，造成各国不断翻拍、改编，然后我们只要躺着收版税就好了。」湖人想像着。
    「如果有这么好运，那我中奖的统一发票为什么不是两百万，而是二十万呢…」我冷冷地说。
    「其实都是命运在安排！先让你尝点甜头，最后再让你赢到大奖！」湖人持续唬烂。
    「你白痴啊…」广仲已经听不下去。
    命运的安排？这让我开始思考起来，并问道：「对了，湖人我问你，《伴学絮语》的结局是要按照小说版本的吗？」
    《伴学絮语》最初的小说版本，就是在第一次举办活动失败后，重整旗鼓再办第二次活动，而第二次活动的内容是结合校庆运动会与校园歌唱比赛的全校性晚会，类似日本庙会的形式。简单来说，就是以整个政大与后山为场地，在晚间所举办的园游会，既有提供小吃，社团摊位表演，又有以灯笼佈置成的环山道以供散步与进行闯关游戏。
    第二次活动的成功让学生会将先前的挫败一扫而空，并顺利地交接至下一任学生会，而学生会的成员们彼此也有了完满的结局。
    「湖人你把小说原封不动地拍出来会被告抄袭喔，因为这根本是中央大学的校庆活动内容，哈。」广仲奸诈地笑道。
    「你是说『夜之祭』啊…」我回想起当初讨论剧情的过程。
    「啊，那个，当然不是抄袭啦。如果说真的是抄袭，那怎么不说中央大学抄袭台湾夜市跟日本庙会咧？这种活动本来就没有抄袭的问题啦，啊哈哈。」湖人打混过去。
    「我只是觉得，要不要先做铺陈，就如你所说的『命运的安排』。」我说。
    「铺陈？」
    「嗯，再办一个活动，好像有点老套，虽然『夜晚的园游会』是有新意没错，但这样剧情也只是再重复一次举办活动的过程。」
    「对耶，那如果按照小说版本的结局，但我们改成少拍一点举办活动的部分，那…那要拍甚么好？」广仲困惑。
    「如果要按照小说版本的结局而不着重于活动举行的过程，那么除了一直聊天撑场面，好像也没甚么好拍的了啊…」湖人也陷入苦恼。
    「而且，照着小说版本结局拍摄的话，要考量到一件很现实的事情。」我正色。
    「你该不会是说场佈吧？」广仲很机灵。
    「对，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湖人在电脑中调出记帐表，讶异：「靠…现在的经费，真的满吃紧的，这样子撑得到结局吗？我当初还想用公帐去游山玩水…」
    「难道还要跟家里借钱…」广仲语气惶恐。
    「所以我才想改结局啊，而且呢，如果要省钱，或许就不能强求于那种很需要场佈的场景，但是又要有可以让观眾惊艷的画面。」
    「想一想，我们已经拍过日出、日落这种自然景色了，其他顶多就是人工製造的小型烟火而已。」广仲数着。
    台北101跨年烟火是个不错的点子，不过我们当初是打算当作剧情的点缀而已，并没有要拿来当作结局拍摄时的必要条件。
    「在这种艰难的时候，只好祭出苦肉计了，叫男女主角用限制级的画面来博取观眾的支持啊！」湖人拍掌，自以为想到好主意地提案。
    「真是谢谢你想出这种低成本的好点子…」我面无表情回答。
    「不过，小区你刚刚提到『铺陈』，是甚么意思？」广仲问。
    「简单而言就是吵架或者產生误会吧，先让主角群之间有嫌隙，结局用復合来收尾？」
    「用剧情来填补画面的空虚啊，我感觉这是你一贯的省钱技俩。」湖人一边挖苦我，一边点点头，说：「可以啊，这样的话我们应该可以在不透支太多的情况之下拍完，只是这样就无法看到华丽的夜之祭了耶，我很伤心。」
    「那…去中央大学看啊，乾脆去那边取景吧，还可以帮他们宣传。」我也胡说八道。
    「小区，你说的不就是湖人常用来说服别人的方法…」广仲接口。
    「我觉得拍片这么久，我们有种互相摸透的感觉，这就是铁三角之间的坚定情感吗？」湖人佯装泪眼汪汪地说。
    「我看是老狗变不出新把戏了呀…」我伸了懒腰，说：「可是结尾这样拍，就真的很弱，实在很需要一个，画面华丽的结尾。」
    或许是不约而同想到经费问题，我们同时陷入沉默，只剩下天花板电扇的运转声。

 第十七集

    周末早上跟妤曦吃完早餐后，到她的住处坐坐，算是忙里偷间。
    昨天是湖人负责的第二集上映日，初次在镜头前登场的王老师吓了观眾一跳，出现不少「没想到老师这么会演！」「这不是传院的那个王老师吧？」之类的观眾回应。
    「如果说王老师看到这些回应之后，再跑来跟我们说他知道错了，希望可以原谅他，这应该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吧。」这是湖人的意见。
    「说不定他又会对还不知情的演员下手，像是西语姐姐。」这是广仲的意见。
    湖人听完大笑：「啊哈哈！这样护花使者的职责就交给凯裕吧！」
    而所谓影射现实学生会的剧情，观眾反应还在预料之内，大概就是上个礼拜那样子，持续各派争吵的局面…其实看久了，好像也没甚么好大惊小怪，不知这样子能不能称作是处变不惊。只不过给观眾的回应还是要回的，但一直写一些官腔的文字，总让人变得有点神经衰弱。
    「听说现在的经费有点不够，是吗？」妤曦问了个残酷的问题。
    我坐在画架前的椅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当初没有把各校宣传所需的经费算在帐目里头，现在重新估计之后，在资金的运用上是还满窘迫的。」
    「我们几个人可以各自先垫啊，这样应该可以先解决一时之需，毕竟也快拍完了嘛。」
    「如果要其他工作演员垫钱，这样就会衍生一个问题，就是：谁该垫、谁不该垫？如果多数人都垫，其他不垫的人可能会被白眼。而且照理说，剧组叫工作人员先垫钱应该是不太应该的事情吧，尤其是钱还不一定会还你…」我苦笑。
    「哈哈，虽然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大家都是会想要让作品更好的啊。」
    「我承认我有点莫名的坚持啦，可是跟你们要钱，真的有点丢脸耶。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还是不要去别校宣传了？或者那些交通费用都由我们自费呀。」
    是的，一笔笔的交通费，加起来就是一大笔钱，然后把拍片经费吃光光。
    「到别校宣传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要好好把握，但经费会透支是建立在我们主要工作人员与演员都出席去新竹、台南、花莲的前提之下，我现在的打算是，几个人出席校园巡回特映会就好了。」即使如此，接下来的剧情也别想拍什么需要大量人工场佈的画面，毕竟我们本来就很穷了。
    「噢，那你原先的构想还真周到耶！所有主要演员都出席特映会，真的还满大阵仗的。」
    「是啊，我想说要用诚意感动人，主要演员都在特映会出席，会比较能吸引观眾去看《伴学絮语》吧。」我才刚说完就发现这根本是湖人的语调，果不其然，妤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感到无奈，想要转移注意力，目光在一旁的书架上游移。忽然，发现一本似乎不曾看过的画册，便将它抽出，端详起来。
    「石田彻也？」我念出画册作者姓名，翻开内页。
    我感到有些震撼。一张张的作品，展现出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出现的形体结合。
    穿着西装的上班族被绘製成纸箱状，并被绳索綑给綑绑。画中人物们表情皆空洞、悲哀却又彼此相似，彷彿被社会规范束缚而变成面孔模糊、大同小异的人。剪票员的手成了螃蟹的钳子，似乎被一成不变的工作内容给剥除个人特质。礼仪师处理丧礼的场合，将宛如玩具模型的死者尸体拆解装回包装盒之中。绘有病患死尸的作品，其身上却掛着画家自己的姓名，这些人类拟物化后传达出的悲凉感、明亮与黑暗色调的对比，都给我一种不甚舒服的不安…
    我久久才回神，讶异地说：「他的画风好超现实…却又写实。」
    「嗯，这个画家前几年有来台湾办展览呀，我也是那时候才注意到他的。不过他已经在2005年过世了，只活了31岁而已呢。」妤曦以惋惜的口吻答道。
    「这么年轻？他是怎么死的啊？」
    「他死于平交道事故，有人说是意外，有人则说是自杀，这也难怪，毕竟他的画风给人一种很悲观的感觉。」
    「对啊，每幅画都好像在说人类被社会规范与制度给束缚的样子。」我又问：「你觉得，他用这种方式表现他所看到的世界，是有什么目的吗？还是单纯只是发自内心？」
    「你是说他这么作画的目的吗？嗯…也许他所感受到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这当然只是我的猜测，如果说他想要用这种画风来让世人有所警惕，也是有可能，不过我并不觉得他有这种意图呢。」
    「大概就是在这种假设前提之下，才会觉得他死于平交道的原因是自杀吧。」我说。所以他呈现这种画风的目的，就是为了自杀？虽然是个不符逻辑的联想，但还是不自觉地会这样做出连结，彷彿有一种悲剧性戏剧角色的成分，意即在于：石田彻也会自己结束生命，并非无跡可循的。
    那么，《伴学絮语》的角色们所迈向的结局，是不是也有跡可循？闔上画册，我思考着结局的收尾方式。
    ※※※
    「要不要搞一个旅游结局？」湖人在我回寝室后，向我提议。
    「那是什么？」
    「反正我们要去各校宣传啊，那就顺便把剧组搬过去拍摄，把剧情设定成：学生会在卸任前，大家要好好玩一玩，散散心，该告白的也该是告白的时候了。我的预想是去东部啦，东部的风景好美啊，七星潭还是冬山河之类的都很不错啊。」湖人说得一心嚮往似地。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他自己想去的地方。
    「喔喔，不错啊。但是这样就要一比庞大的住宿费了耶，该不会要让剧组在小学过夜吧？」
    「你忘了嘛，广仲就是宜兰人！而且华爷在宜兰还有别墅啊！」湖人指向一旁正在举哑铃的华爷。
    「别墅！真的假的？」我讶异。
    「喔，对啊，我寒暑假都会去那边玩，你们要住的话也可以啊。」华爷语调平淡地回答。
    「你惊讶个屁！都不知道华爷在台湾到底有几间别墅咧，不愧是身价五亿的男人。」湖人对我说。
    「我没有啊…那都是我爸妈的…」华爷又表现得一脸无辜。
    「不过，我的想法是，用主角回忆的方式来收尾。」我忽略华爷，继续说道。
    「回忆？你是说要用重播之前的片段喔？这真是一种省成本的拍法啊！」湖人弹了一下手指。
    「嗯，省成本是考量之一啦，但我是觉得这样的方式比较有剧情张力，就是经由先前一连串的桥段，导出这样子的结尾，是有脉络的；另外就是，这样铺陈让观眾比较能够靠回忆的片段来凸显当下剧情的感动。」
    「说得简单，当下的剧情，如果以爱情为主轴的话，除了告白还要干嘛啊？」湖人说，一边爬到床上，浑身无力地躺下。
    「谁跟谁会在一起，才是重点啊，之前不是说过：哪有大家都会在一起的好事呢！根据之前的剧情，来决定谁跟谁会在一起，如果那些有真正嫌隙的，就不太可能在一起啦！」
    「我们之前有设下那么多嫌隙的剧码吗…」
    「主要那两对男女主角不就有了吗？主播跟卓湛然那一对，既然安排了吵架剧情，那要在一起的机会就不太高囉。」我回想着。
    「喔喔，其实搞个轮回的情节也不错！即将卸任的学生会看着正在竞选的学生会，好奇下一任学生会运作时会不会发生和《伴学絮语》的戏码，可以算是一种意犹未尽的收尾。」湖人灵光一闪。
    「这样也满好的耶！」我讚道，又说：「如果这些剧情都要拍的话，最好开始精密计算经费的花用了，那我们先预定去东华时顺便拍旅游剧情吧。」
    「你最好也要精密计算时间的运用，别忘了我们接下到各校宣传的任务之后，就必须同时进行宣传跟拍摄进度，很赶啊！」
    对喔…就算文化盃合唱比赛可以让我们喘息，但现在多了宣传，而且在跨年之后，就是要面对期末考，期末考周与期末考前一周绝对没办法拍摄跟后製，这意味着跨年之前就要杀青，然后赶在考前完成后製，真的非常紧迫。
    「经你这么一说，让我开始紧张了，我们连结局的剧本都还没写好耶…」我不安地说。
    湖人爬下床，回到电脑桌前，彷彿置身事外地应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来让你看看我最新得意作品！」
    他把《伴学絮语》的网页叫了出来，上头显示最新文章内容是一幅西语姊姊的海报，就是在酒吧对窗外放电的那一张。
    「这个…你的动作也太快了吧。」我一愣。
    「啊哈哈，我是不会因为文化盃的举办而让《伴学絮语》的人气流失的！我要在合唱比赛进行转播的时候，一口气放很多西语姊姊的海报跟幕后花絮！最好还要在四维堂比赛会场前举牌子！」湖人摆明就是一副想要譁眾取宠的样子。
    「我觉得，你把时间花在这种地方，不如赶快写剧本…」我回到电脑前，开始构思结尾。
    「是啊，西语姐姐是凯裕的，不要再幻想了啊湖人。」一直不出声的华爷也插嘴，趁着凯裕不在寝室而挖苦他。
    「对嘛，主播才是值得好好疼惜的啊！」我突然喊口号似地叫道。
    「靠…你们真是不留情面地想要叫我写剧本…」湖人无奈也只好开始构思剧本。
    没时间打混了，只剩下一个月就必须拍摄完成，是该衝刺了呀！我在心里对自己吶喊着。

 第十八集

    《伴学絮语》上映完的隔天晚上，我们捧着海报到西语姊姊的酒吧，正烦恼要说什么祝贺词，但走到店门口就发现，这种喜讯已经不用我们多说，因为店里高朋满座。
    「我敢打赌这些都是看完《伴学絮语》之后慕名而来的观眾，啊哈哈。」湖人笑道，示意我们看向一群排队等着跟西语姊姊合照的人。
    「呃，我觉得西语姊姊一出场，网路票选人气就超越主角群，好像有点太夸张了喔…」广仲看着人龙，呆然地说。
    「这是不是说明，特映会的现场也要邀请西语姐姐到场跟观眾互动咧？」我问。
    「那当然好啊！这样又有机会可以看到她了，根本是好事一桩呀！而且网路票选人气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要我们负责任咧，最受欢迎就是最受欢迎了嘛！搞不好她人缘本来就很好了咧～」湖人乐道。
    这样讲也对啦。我心想。不过票选出现这种情况，不免替主角群感到很不是滋味。
    「都演这么多集了，居然被一个新人超越！！」我脑袋浮现不知哪个主要演员的心声。想到这里，忽然有种身处演艺圈的感觉，不够有魅力的艺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新人超越啊。但我们大概是过度放大票选结果了，毕竟西语姐姐也没领先其他演员太多票数，虽然居冠是不争的事实…
    「嗨嗨！你们怎么都来了啊！要不要请你们喝东西，我可以请客噢哈哈！」西语姊姊真的是「百忙之中抽空」跑来跟我们说话，从她面带红晕的笑容可以知道，她很享受被大家拥戴着的氛围。
    「当然是特地送你海报啊！顺便抽空送给老闆囉。我还要跟大家宣布一件消息，以后如果有人要找你发通告或者签约，都要先经过我的同意喔！我还要经过考虑之后，才决定要不要让旗下艺人接受媒体的邀约喔！」湖人摊开海报，像个在街头要发表宣言的讲者。
    「欸你什么时候是我的经纪人了呀！哈哈。」西语姐姐笑骂。
    后来店内气氛就像派对一般热闹，西语姐姐已经不是酒保而是派对主人，一堆人抢着拍照签名。而老闆却也心甘情愿出来接手，招待这些慕名而来的粉丝。
    有趣的是，在场大概也有不少非政大的观眾们，认出了湖人与广仲，还拜託我们一起合照、签名，真令人受宠若惊。
    「请…请问你就是广仲嘛？」
    「呃，我是广仲，但是不是真的那个广仲…」这段对话让我莫名想笑。
    离开酒吧不久，我妄想着，这家店会不会成为政大附近的名店呢？然后各大杂志会争相报导，标题写着：「学生製片取景酒吧暴红」「酒吧暗藏店花女主角」诸如此类的，直到我们毕业之后，回政大都可以听到学弟妹依旧口耳相传那家传说中因为学生拍片取景而暴红的酒吧，片名叫做「伴学絮语」……
    「各位，那个啊…」走在身旁的湖人突然开口，我跟广仲不约而同望向他。
    「今天早上我收剧组的信箱的时候，收到一封信。」湖人的态度跟刚才截然不同，我从他正经许多的语气中察觉到不寻常。
    「什么信？」广仲问。
    「简单讲，就是有个人想投资我们吧，希望可以跟我们谈一谈。」
    「酷！那很讚啊！是谁寄来的啊？」
    「西语姊姊她爸。」湖人毫无喜色地说。
    ※※※
    「原来西语姊姊也是有钱人家啊，那干嘛还需要打工咧？」凯裕看完西语姐姐她爸寄来的信后这么表示。
    我们寝室四个，也包括广仲，一群人围着湖人的电脑，都看完了那封信。信的内容主要是邀请我们跟他吃个饭，谈一谈。因为他有意投资我们，希望对接下来的拍摄有帮助。文末在署名旁边，标註了知名银行高阶主管的头衔。
    「凯裕真笨啊，想打工不代表缺钱好吗？也可能是想要增加人生歷练，磨练交际手腕，或者是刺激创作灵感之类的嘛！」湖人用一种浪费口水的语气对凯裕说教，而他盘坐在床上吃仙草冻的姿态，彷彿似曾相似。
    「那你到底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好？」广仲叫湖人别再卖关子。
    「西语姊姊的戏份到此结束，接下来的剧情就没有她出现了，而整部《伴学絮语》里头，西语姐姐的演出寿命也只有区区一集而已。可是没想到，她爸却忽然冒出来说：『你们好，因为很欣赏你们的作品，我希望可以投资你们，让你们拍片资金更充裕，喔耶。』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天底下除了乐透跟统一发票之外，会有这么好康的事？」
    「他纯粹出于好心…？觉得我们是一个不容错过、大有潜力的学生製作团队？」我试图以湖人平常说垃圾话的逻辑来发表意见。
    「这也是有可能啦，不过个人认为可能性低到不行咧。」湖人挥舞着汤匙答道，又说：「而且我最觉得奇怪的是，信中提到的饭局，还说：『希望可以好好谈谈。』好好谈谈耶，这句话可能有很多种解释吧。但我就会把它想成：希望可以多加一些西语姊姊的戏分。」
    「多加戏分？是想要让西语姐姐更红吗？不过，这有必要靠我们吗？直接找经纪公司不就好了？」广仲又问。
    「广仲啊，难怪你都被归类为非主流艺人，因为你不懂演艺圈的运作啊…」湖人摆出一脸挑剔的样子，说：「演艺圈是很讲机缘的，有些人其实拥有成为知名艺人的潜力，但却始终是小咖，这就是没遇到机缘啊。」
    「机缘…这跟她爸要投资我们，有什么关连吗？」即将登场的把妹男华爷开口了，却问了一个状况外的问题。
    湖人耸肩，说：「华爷你也好傻，《伴学絮语》对西语姐姐来说，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啊！你们都太小看《伴学絮语》了，最近有哪个学生製片比它还红咧？而且还有一堆人在网路首映第二天，跑来找西语姊姊要签名跟拍照！我想这种火红程度，应该不是普通的受欢迎吧？」
    经湖人这么一讲，好像真的很受欢迎？但我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便问：「可是我们也还没被电视记者之类的媒体报导过啊？假设真的很红，应该会有人来採访才对。」
    湖人一脸神秘：「我倒是认为，记者应该快要来採访我们了。」
    什么嘛！这种回应就跟有人问：「呜呜，为什么我好心没好报？」的时候，便可回答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种讲了等于白讲的说法一样啊！
    好吧，不管怎样，也许是西语姐姐本身受欢迎，也许是《伴学絮语》受欢迎，至少我们的作品已经受到关注了，才会有这么多人来找西语姊姊。但是，关于她爸的邀请，到底是该接受还是拒绝？
    「反正，我是觉得西语姊姊她爸应该是另有目的啦。小区你要是拿不定主意，我们就先跟他吃个饭啊，进行一个所谓『谈一谈』的行为。」湖人建议。
    「嗯，光是在这边瞎猜也不是办法。」广仲附和。
    我点点头，答说：「那我们就来想想要怎么回信吧…」又忽然想到，西语姐姐知道这件事吗？会不会这都是她一手策划的呢？还是老爸与女儿的联手计划？
    不过，某方面而言，倒也希望湖人说的是真的，哈哈。《伴学絮语》真的这么红吗？我望向贴在寝室们口的宣传海报，一种沾沾自喜的情绪油然而生。
    ※※※
    西语姊姊她爸指定的餐厅果然豪华，是一家位于东区的居酒屋。店内充满高级的摆饰、装潢，完全就是那种有钱人会去的地方，而店内的座位上也很合理地坐了不少穿着高级西装或华丽洋装的客人，令我好奇他们是来谈生意还是纯粹下班后来消遣的呢？
    我、湖人、广仲跟着西语姊姊她爸坐进了预订座位。她爸是台湾人，五官满深邃的，炯炯有神的双眼透露出他是一位态度积极的人，而从谈吐方面则表现出在商场打滚多年的交际手腕，既不矫情又落落大方。
    彼此自我介绍一下，聊聊拍片原因，顺便吃掉几盘超级美味的烧烤后，话题终于来到了关于投资的部分。
    「我很欣赏你们的才华，还有勇于实践的态度，我想应该没有几个学生团体敢用连续剧的形式来拍片吧？而且还是边播边拍呢，不仅要兼顾学业，还要管理这么多拍片事务，更别说还想维持品质，要同时做到这么多事情，我觉得真的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情。」西语姐姐的爸爸佩服地说。
    虽然我打从心底知道这是客套话，但却还是会被他那彷彿发自内心的语调给打动，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只是他的这一番话却让我惊觉，自己根本没能兼顾学业，我有几科学分都陷入被当的危机啊…不知道广仲是不是也能够兼顾学业咧？至于湖人，就不用替他担心了。
    「我在信里面也提过，关于投资的事情，」他又说：「你们现在应该还没拍完结局吧？」
    「嗯，还没有，现在进度剩下两、三集左右。」我应道。
    「那好，或许我的一点小小赞助，可以让你们拍出更大场面，更符合理想期望的结局。」他顿了一下，接着开口：「二十万怎么样？」
    我们三人都愣了一下，彷彿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堵住了嘴巴似的。
    二十万，一个啟动我们拍片热情的数字。如今在费用吃紧的时候又出现在我们眼前。
    「只是希望可以让我女儿再多出场一些。」果不其然，他补充了湖人所预言的条件：「能够在结局时扮演重要的角色当然是更好，比方说像是最后可以跟某个主角在一起之类的，或者和原来喜欢她的那个男生在一起也不错啊。」
    那个男生是指凯裕吧。不过凯裕在剧情里已经被拒绝了，当然，够狗血一点，在结局搞一个再次告白的剧情也不是不可能。但想归想，为什么我十分抗拒这种念头呢？
    「这个问题，可以让我们先回去考虑一下吗？」湖人突然开口，语调坚定。
    「那当然好，之后可以再给我答覆。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够答应，好吗？」
    我点点头，回应的口气却已虚弱无力，湖人与广仲随后也跟着点头同意。在这饭局的最后，他洩漏出掩饰许久的私心，儘管只有那么一点点，仍让我觉得，西语姊姊她爸已不再那么真诚。
    正如湖人所言，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如果西语姊姊她爸纯粹只说要投资，我们会不会主动增加西语姐姐的戏分，甚至在结局时让她扮演主要角色呢？搭车返往学校的路上，我静静想着这个问题，三人之间都没有谈话。
    「啊哈哈，怎么样，我是不是料事如神啊？一切的谜底都揭晓了…但现在该怎么打算咧？」抵达政大后，湖人一下公车就洋洋得意地说道。

 第十九集

    我们三人选择走路上山，因为搭校内公车上山的话，会处于一种「自以为车内很嘈杂，便恣意谈天」的假象之中，实际上却被附近座位同学们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我们要聊的话题，对其他人应该算是很大的八卦才对，没事还是别节外生枝比较好。
    「现在财务很吃紧，如果有了二十万…我们可以有多一点宣传经费，说不定还能把湖人想要的晚会结尾加进去。」广仲分析道，忽然语调一变，又感性地说：「不过，湖人刚刚说的那一句『考虑一下』，我还满感动的，酷。」
    湖人难得没有立刻得意忘形，只是笑着。广仲又继续说：「湖人没有抢着答应西语姐姐她老爸的投资，而是说『考虑一下』，大概就是希望我们三个能够互相讨论出一个彼此都同意的答案吧。」
    湖人这才大笑：「其实也不算是这样啦！啊哈哈，坦白说，我根本不想依照西语姐姐她爸的建议来写结局啊。」
    「啊？」广仲错愕。这段对话惹得我也笑了出来。
    「基本上，答应这种事情，其实就跟出卖灵魂没什么两样吧，上面给你甜头，但是得要你写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你不喜欢的，也得乖乖照做。」湖人耸耸肩。
    「不过这就是编剧人的常态啊，啊，小记者好像也都这样被总编辑给控制喔。湖人，你跟主播以后都可能会遭遇这种情况哩。」我说。
    「喂喂…你又知道主播想到新闻界工作了？还有干嘛把我跟她相提并论啊…」湖人吐槽我，又补充：「而且，要我做这种事，我寧愿拒绝。我不想让别人来干涉我的创作。」
    「你…」我佯装成不可置信的样子：「你真的是湖人吗？这不像是当初拍偽纪录片时会跟我们妥协的湖人啊！」
    「靠，因为我们三个人是剧组团队啊，所以这也是我说『考虑一下』的理由啦，总不能因为我个人不想接受，就直接拒绝而不经过你们的同意吧？」
    「呜，感人！你真的不太像以前那个无耻的湖人了呀！」广仲跟着表演假哭。
    「我有一种成为笑柄的感觉。」湖人索然应道。的确，太常讲垃圾话的人一正经起来真的让人不太能马上适应。
    「但是我的想法也跟你一样。」我稍微收敛笑意后这么回答：「二十万是很大的诱惑没错，可是心里有一股想要抗拒的衝动，毕竟拿了钱就意味着要改剧本。我们之前讨论的那个回忆结局，我觉得很好，硬要把西语姐姐加进来插花，有一点莫名其妙，顶多就是那种在主角群旁边客串的角色，但是这样安排却有显得没什么重要性。」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大方接收她老爸的钱，只让西语姐姐在结局出现几秒鐘就好。这样既没有违约，又可以拿到钱。」湖人说着垃圾话，还弹了下手指。
    「对！这才是无耻的湖人啊！」我在心中对他喊道，但嘴巴则说：「是啊，这样好像也可以，但我不想做这么没品的事…」
    「嗯，我也同意不要收她爸的钱，就算未来工作时难免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但那也要等到以后再说！」广仲态度坚定。
    我彷彿明白广仲要说什么似地接话：「因为我们现在拍的是我们想拍的东西啊！」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湖人话锋一转，问：「你们有没有看过赖声川拍的电影《飞侠阿达》？」
    「赖声川？他不是做舞台剧的吗？原来还拍过电影啊？」我是第一次听过。
    「我只知道他把《暗恋桃花源》拍成电影而已…」广仲说。
    「也不意外啦，这部电影当初片房很烂，好像连录影带都没发行，原着小说也绝版了。现在要看到根本很难，我也是在电视上看到的。」湖人耸肩：「不过我也看不太懂啦，可能我踏上哲学之路的时间还不够久吧，啊哈哈…」
    「你说这么多就是要讲这个结论吗…」我对于湖人的荒腔走板感到啼笑皆非。
    「当然不是…《飞侠阿达》应该算是现代武侠片，里面有个片段是说：有个人忽然武功尽退，原因是：搞不懂为何练功，就退功了…」
    我跟广仲都没有答话，湖人继续说：「这部片还有很多有趣的片段啦，像是：学任何深奥的功夫都一样，如果练成了，就绝对不可以外露。」
    「啊？」我觉得十分弔诡。
    「想学轻功的主角当然也很不明白，轻功没学好不能外露，轻功学成了又不准外露，那学来到底要干嘛呢？这大概就是一种『求道的态度』吧，不准曝露轻功的原因在于：会让他人觉得『轻功』就是一个求道的终点，导致别人或者自己驻足在这边，而不再继续往更高深的境界去追寻。」湖人难得正经地继续说：「我是觉得这种说法虽然很唬烂，但还满有一套道理的，哈哈。」
    「一方面要能够不忘初衷，一方面又要不设定终点地往终点追寻，要拥有这样的态度还真是困难。」广仲似乎颇有感触。
    「至少先做到不要忘记我们为什么要练功吧！想想当初的二十万啊哈哈～～」湖人振臂。
    「你这样讲，西语姊姊的二十万跟当初的二十万真是有种互相背道而驰的感觉…」我喃喃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唷，搞不好可以拥有入赘豪门的机会，从此少奋斗十年。」湖人搧风点火，拼命讲一些让人意志动摇的话。
    「湖人，真搞不懂你的立场到底是在哪一边…」广仲说出了我的内心话。
    ※※※
    一个礼拜过去，我们如火如荼地进行六校联合影展，以及到各校宣传的活动，在联合影展放映的是第一集，却可以在观眾群中发现原本就有看《伴学絮语》网路剧的观眾，这么捧场实在有点感动。
    到各校宣传也满有趣，我十分享受在校园特映会开始前，先到各校附近校园知名餐厅吃饭的晚餐时刻，宣传人员之间的话题往往是这间学校的八卦、特色，以及待会要说什么梗之类的。可惜之处是大家不能全员到齐，原因不外乎有些人当晚要负责拍戏，有些人还有其他事务要忙。像是成大、清大这两间对我们有些距离的大学，就由我跟湖人负责去宣传。因为广仲是剩下几集的导演，早已经忙到焦头烂额，无暇兼顾宣传行程。
    而华爷跟着暴红之际，我们也写好了给西语姊姊老爸的拒绝信。但在寄信前，我跑去西语姊姊工作的酒吧找她问个明白。
    「我爸真的跟你们说了这些话？我根本没有听他说过！」西语姊姊感到非常震惊。
    「啊…这该当成是老爸的用心良苦吗？」我试着用湖人会说的垃圾话来化解尷尬气氛，又补充：「不过，总之我们没有拿他的钱啦，这点就不用担心囉。」
    「我爸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会做这种事情…」她似乎还没办法反应过来。
    「那…你是真的想进演艺圈喔？」我问道。
    「也不一定呀，唉，就算我有打算要往那方面发展，我也不会想靠这种方式…」
    西语姊姊会说这种话，应该是个很独立的人吧。我又安慰：「你再跟他多聊聊吧，反正这件事情也没成交。我们只是怕你爸会不会不高兴而已啦，哈哈。」
    「哼哼，我爸也应该考虑到我会不会不高兴吧。」
    「别生气了嘛，你要喝什么吗？我请客…」面对正在气头上的女生让我感到没辙，只能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暗自希望湖人到场解危…这当然只是脑袋想想而已，因为此刻的湖人正在淡江作校园宣传啊！
    得知西语姊姊的心意后，我们便将拒绝信寄出，顺便开始排定接下来的东部取景及宣传行程。
    没拿西语姊姊他爸的钱，基本上就意味着经费可能不够，这让我又跟家里借钱…可以预想未来即将面对打工还债的光景。果然光靠统一发票奖金是不行的，可是场景道具都已经尽量减少开销的说，忽然觉得当初那个拿发票的自己是不是太乐观了。
    但我想他应该也不会允许中途喊停的，否则这样不就跟那些拍得很糟糕的学生电影半斤八两了吗…？

 第二十集

    东部之旅对整个剧组而言，应该代表着「《伴学絮语》正式画下句点」的象徵，虽然之后回学校还有一些画面要拍，但演员们应该不会再有全员到齐的机会。
    行程规划是，礼拜五下午出发前往东华大学参加宣传特映会，之后搭夜车到宜兰住广仲家跟华爷的别墅，一路拍到礼拜天，视拍摄情况决定礼拜一要不要翘课继续拍片，或者搭周日的夜车赶回台北。
    到东部出外景的人共有主角群六位、导演三位、华爷、凯裕、陈品婷，此外还有两位广仲的同学，负责摄影及灯光，也算是我们长期合作的好伙伴了。
    说到特映会，就不得不说东华大学真的有够大，儘管东华跟政大都是依山傍水的学校，但校园规模却有着天壤之别。东华有人工湖造景，大到可以划船；政大只有喷水池，水花还会溅洒到池外，足见有多小。
    「在东华的散步，对我来说，真是一种跋涉啊…」湖人跟接待我们的东华同学如此叹道，可说着是整个剧组的心声。
    东华场的宣传人数是最多的，毕竟在其他学校的特映会顶多二至三位演员会到场。听到我们要在宜兰取景才会有如此阵仗，台下观眾不免鼓譟起来，说为什么不在东华或花莲拍片云云，此时就靠湖人来打哈哈：「其实我们也想来东华拍划独木舟的场景，可以用两校学生会交流的方式来安排剧情，只是喔，我们还不够红啦，东华的学生会都没来接洽我们，呜呜！」说完随即佯装一副十分心痛的样子，真遗憾湖人没有当演员…
    特映会结束后，我们分成两组人马，各自前往华爷的宜兰别墅，以及广仲老家。我跟湖人到华爷别墅，公关姐、主播、妤曦、彦轩、陈品婷等人与我们同行。
    华爷别墅跟他的台北老家豪华程度几乎不遑多让，不同之处在于风格较具中国味。而且，光是浴室就和我们宿舍寝室一样大了是怎样…
    放好行李后大家似乎都累了，几个人瘫在客厅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妤曦自告奋勇要替大家买宵夜，不对，是自告奋勇找我替大家买宵夜。
    但我们是开车来的，我不会开车，而这栋别墅的其他交通工具就只剩脚踏车了。不过妤曦听到有脚踏车时好像满高兴的，说要先为隔天要拍的骑车戏作练习。
    「不怕隔天铁腿，正式开拍时骑不动啊…」我说。
    「ok的，我也没这么虚弱好嘛哈哈。」她答道。妤曦应该就是整天都窝在屋子里看书画画的那种女生吧，我在脑中想像道。平常也没听她说有在做什么运动，至多就是散步走路之类。
    「要去罗东夜市买喔？太帅了！那我要三星葱饼、西瓜汁、咸酥鸡…」湖人一听到我们的採买地点就立刻从笔电前回神，开始为他的宵夜内容作盘算。
    最后在公关姐乍似一脸可惜的表情中纪录完大家的宵夜内容后，我们俩就骑车出发了。
    我一边骑车一边想着，公关姐看待我大概就如同「逗这个人玩很有趣」的关係，毕竟我们之间就停留在这样子的程度，不知道湖人跟主播之间是不是也如此呢？因为表面上看来似乎也满像的呀。
    不过比起这些，我其实更好奇妤曦干嘛找我出来买宵夜，照理说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我跟湖人负责才对。又或许是我多心了，因为一路上的气氛就跟平常相处时没什么两样。
    华爷别墅位在五结，距离罗东还有一段距离，我们沿着路灯稀少的產业道路骑着，四周都是稻田，但气氛在我们笑闹之馀倒不会显得灵异可怕。
    我骑小折，妤曦则骑越野车。她觉得骑小折比较累，但附近道路都很平坦，其实也不费劲，只是骑小折的姿势让我感到有点彆扭，好像在模仿《夺魂锯》里的那隻骑三轮车的娃娃。
    「欸你觉得…」妤曦在我们提着一堆宵夜骑往华爷别墅之际，终于问道：「要是我考上美术系了，我们见面次数会不会比现在更少？」
    「啊？比现在？」好深奥的问题。
    「对呀，现在大家都很忙，你跟湖人、广仲又更忙。回想一下这几个月以来，我们吃早餐的次数就知道啦。我只是觉得，如果念不同学校后，会不会比现在更不常见面呢…」
    「听起来还真像毕业感言，每个人都讲说一定会连络喔！不要忘记我喔什么的，结果各自唸不同学校之后，还是不会互相联络的那种感觉咧。」我装模作样地表演许多同学们的说词。
    「哈哈，没有那么严重吧！」
    也对，妤曦要考的学校距离政大也不算远，不过，见面次数多寡应该要取决于未来的大三、大四生活忙不忙碌吧？比方说有人要去打工还债之类的…
    「不过，你是真的想走美术这条路啊？我指当作职业的那一种喔。」我问。
    「嗯，还在考虑。当初会决定读一般大学，就是衡量兴趣跟职业之间的结果。可是现在我知道，我想多学一点那方面的东西。可能真的要到学校里头，才会明白，自己到底想不想把它当成工作，或者只是作为兴趣就好。」
    忽然之间，我不知道该答什么。是要说「不要啦，这样我们就不能一起上课了」这种挽留的话，就有点像是在遏止妤曦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若说「嗯，坚持下去，慢慢朝梦想前进吧！」这种鼓励的话，似乎又有些捨不得。
    「俗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无论如何，有机会再合作啊，郭影后！」终于，我对着漆黑一片的乡间小路喊着这样无厘头的话语。
    「什么呀！」妤曦感到莫名其妙，而我则藉由胡说八道来让彼此用笑声带过这个话题，不得不说是跟湖人学的。
    回到别墅后的时光，就是边吃宵夜边排练，只是到后来大家却十分热衷于宜兰鬼故事的分享…
    第一天就这样度过，睡前我一边听着湖人轻轻敲打笔电键盘的声音，一边看着脑海浮现稍早之前的画面：我跟妤曦在漆黑的乡间小路骑着，零星的微弱路灯照出前方道路的模糊轮廓，旁边的绿色稻田只显现一小块就没入一片黑暗，耳边依稀有我们嘻嘻哈哈的笑声，而那条路却怎么骑都骑不完。
    ※※※
    第二天的拍摄，从冬山河亲水公园拍起。
    我们的构想是沿着河畔拍摄青春浪漫的脚踏车追逐戏。说的简单，前置作业却很麻烦，广仲想要在各种交通工具上架设摄影机，捕捉主角们骑车时的画面。
    仔细想想，这可说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拍动作戏…依照我们简陋的器材，这种电影中稀松平常的场面，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达成的事情呀！！！
    「现在最理想的是用机车吧，在脚踏车架摄影机根本晃到不行啊，如果不想让观眾看到呕吐的话就用机车！」湖人指着笔电画面说。
    开拍之前，我们进行了一连串的试拍，一群人在冬山河畔的土地公庙旁排练、架设器材。一次又一次的试拍，搞得我们焦头烂额。摄影机要往哪前进，演员要往哪骑，缺乏经验的我们都只能用不断的尝试来达到最佳效果。
    「其实能开汽车最好，但是车子不可能开到河堤…」广仲遗憾地说。
    「那可以把拍摄地点改成田间小路，骑在一片绿油油的稻田之间…啊！一播出来马上会有人说导演是岩井俊二！」湖人信口胡诌。
    「其实用机车拉着手推车也不错…」我则试着想一些替代方案。
    器材不足的困境需要眾人解决，最后在我们导演三人讨论之下，试着用投机的手法，带过某一些特别难拍的镜头。剩下的部分，可能就只能想办法从大量的多馀片段中擷取。
    收工后，一群人走在形同冬山河招牌的立泽简桥旁，背景衬着黄昏暮色，乍看之下还真有几分落寞失魂…
    「对于学生电影为什么会拍成这样的原因，今天还真是感同身受啊。」我疲惫地说。
    到底学生电影为什么会侷限在某一些类型与拍摄方式，我想经费是很大的关键。经费不够就很难拍出动作戏如武打、飞车，也不能投资太多钱在场景与服装道具的方面，一些需要大量装饰的古装剧或科幻剧等类型电影，自然很难出现在学生电影作品之中。而作品内容既要轻易打动人心、取得共鸣，又要节省拍摄成本，大概就是以校园爱情或学生生活为主流。
    「就跟你说过了吧，要多体谅伟大的传院学生啊！如果是用底片拍摄，又更是烧钱了唷！」湖人一脸过来人的模样，殊不知他现在是念什么系。
    「其实还过得去啦，只要不一味强求动作场景就好了啊…」本集导演广仲的说词倒有点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事实。
    剩下的时间继续赶着拍摄，从罗东夜市拍到华爷别墅（作为故事主角下榻的民宿），一路拍到週日晚上才搭夜车回台北。其他的部分都还可以，毕竟大家只是换了个场景，彼此对戏依然保有长久以来培养的默契。
    喔，对了，週日的下午，我们又到东山河继续永无止尽般地拍摄尝试，真的是不死心…
    回到政大宿舍将近是午夜，刚打开电脑到信箱收信，便发现西语姐姐寄来的一封宣传海报。那是一部电影系学生的毕业製作，演员阵容不乏满有名气的艺人，猛一看赞助名单，里头掛有西语姊姊她老爸的名字。
    而且该片上映日期，跟我们结局特映会刚好是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