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败类【假卧底1v1】》 第1章从前 第一卷:烟·暴雨·暗撩 * 第1章 从前 * 四年前,宋韵二十三岁。 从十八岁成人礼后再见张尔成,正好是在四叔宋至阳的杀青宴上。 黑色西装将他整个人衬得神秘而禁欲,他端着红酒杯坐在角落的一条猩红色沙发上,面容冷峻而淡漠,眉眼间挂着几分迷醉。 宋韵唇角微勾,端着红酒坐到他身旁,“张先生,喝一杯吗?” 张尔成在本市极具影响力,商业巨鳄,一手遮天,生意手段也是雷厉风行。 这样的人,身边理应有不少女人,可是张尔成不,他私生活干净到令人咂舌,曾有多少女人为之趋之若鹜,皆被他毫不留情的摧毁拒绝。人传张尔成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淡漠至极。 譬如现在,他明明脸上挂着笑,宋韵却无法在他眼里捕捉到任何暖意。 他声线淡淡:“宋小姐。” 宋韵笑,重复着一开始的问题:“ 喝一杯吗? ” 张尔成面上笑容收起,眼中带着零丁的冷淡。 他没去碰宋韵的酒杯,而是朝她倾身,弯腰,冷峻的脸拉近同宋韵酒杯的距离。他的唇距离她手中酒杯仅有毫厘之差。 宋韵甚至能感受到他喷洒在她手背上的灼气。 她静静看着他,就在她以为他要就着她的手喝下这杯酒时,他忽然拉开了距离,往另一边坐了点。 “宋小姐对每一个男人,都是用这么无聊的开场白来搭讪吗?”他侧目问。 宋韵不顾他挪远时距离,主动靠近他,笑道:“ 只对你用过搭讪。” 他没回答,只是淡淡的看她。 她穿了红色的抹胸礼服,露出纤长好看的天鹅颈,胸前礼服因她侧着身微微滑落,露出胸前半片风光,隐隐约约,最是勾人。 他移开目光,喜怒难辨:“宋小姐有四个叔叔撑腰,他们都是各行各业的二把手,你也是名媛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名牌大学毕业,强而热门的专业。” “张某应该配不上。” 他说话的声线特别平稳,正是因为这种稳给人一种很强的肯定感,很容易让人迷失自我,失去对话思路而忽略防守。 宋韵就是这样,等她想起来要怎么回话的时候,四叔宋至阳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张尔成,最后对宋韵说:“ 丫头,回去了。” 张尔成对他点头示好:“ 我先走了。” 没看宋韵一眼,将酒杯搁置在桌上发出叮的细响,迈步离开。 宋韵跟着宋至阳上车。 她刚刚扣好安全带,耳边就飘来四叔探究的问话:“ 你跟那张尔成,怎么回事?” “ 没怎么回事。” 宋至阳皱着眉,他刚才可是看得很清楚,宋韵看向那个男人时,眼里都是倾慕之色。 他叹了口气,小心斟酌着用词说:“ 丫头,那个人不是好人。不好招惹,你小心点,平时有事没事都要离他远一点……” 宋韵没说话,她习惯性的偏头去看窗外,眼风一扫正见男人站在酒店门口,脸上挂着商业性的微笑,跟另外几个男人聊着什么,时不时点下头。 他虽立身于人间烟火下,纷喧中他气质却淡漠至极,仿若立在天边的一缕纯白浮光,高而贵,冷而淡,凡人一旦想要染指靠近,他将毫不留情直接将其碾碎。 宋韵将目光移转,落在他身畔站着位穿水蓝色礼服的女人上,女人长相娇艳妩媚,气质高雅十足,举手投足间得体又大方。 她轻轻挽住他的臂弯,言笑晏晏。 张尔成的气质太清冷如独立于世不染烟火的神明,女人则太过妩媚娇艳,两人看起来却并不显得矛盾,反倒更显得郎才女貌,极为登对。是他今晚带来的女伴。 他们虽没有实际关系,可看见那女人能无所顾忌站在他身边,宋韵心底还是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意,唇边的笑愈发苦涩。 她第一次见他是十六岁那年,在父母和姐姐飞机失事的葬礼上,他二十三四的模样,气质远没有现在这般成熟稳重,但那一身黑色的着装足够庄严肃穆,他板着脸的模样,让宋韵觉得有些害怕。 第二次见他是在她十八岁的成人礼上。 那时候他的地位远不足现在,所以他被人请上台为她弹钢琴。 直到现在,她二十三岁,他三十一岁,她初入职场,而他已经身居高位,再不会特地为了讨好谁,而被使唤去弹钢琴。 思绪被宋至阳急的苦口婆心相劝给打断,他叽里呱啦的说着他们不是一路人,让她别被那男人的表象给骗了。 然而他说了半天没听见小侄女回答,奇怪的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就看见那一对相挽的男女。 “ 别想了啊,咱们回家。 ” 宋至阳看出她心里不快活,忙发动汽车离开。 第2章晚餐 第2章 晚餐 宋韵有四个叔叔,每个叔叔都足够优秀,自从父母死后她由叔叔们抚养长大,从小千娇百宠。 最近正值毕业工作季,他们每个人都很忙,第二天宋韵起来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阿姨给她煮了早餐,她坐在客厅一边找工作一边吃,她也毕业了马上要实习,虽有四个叔叔,她还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往上走。 正吃着,门外传来四叔和二叔的声音。 二叔宋至诚道:“你好好演你的戏,跟张尔成的这个项目我会自己处理。你别给我捣乱。” 四叔宋至阳不满,“二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给你捣乱了?” 两人走到客厅,看见宋韵在,都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话题。 宋韵看了眼坐到自己身边的宋至诚,问:“二叔,什么项目啊?” 宋至诚道:“有部电影要开机,但女主角的档期被张尔成压住了,还有一些投资的事。”想了想,又补充说:“约了今晚六点的饭局谈。” “为什么要压?”宋韵沉吟片刻,又改口迟疑着问:“能带我去吗?” 怕他怀疑,又忙说:“我马上要实习了,也想出去见见世面。” “不行!”宋至诚还没说话,宋至阳先抢过话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都别想!” 宋韵其实不敢让除了四叔以外的亲人知道她对张尔成的想法,这其中缘由多了去了,不过那都是后话。 宋韵才不搭理他,只眼巴巴的盯着宋至诚,眉眼耷拉着,拼命挤出几滴金豆子来,状似委屈巴巴的小可怜:“二叔,求求你了……” “你别……”宋至阳还想拒绝,被宋至诚白了一眼,他立即收了嘴,没敢再说。 宋至诚琢磨着,对宋韵说:“那你准备一下,出发的时候我叫你。” 宋韵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甜甜的喊了好几声‘二叔最好了’。 晚上五点半,宋韵准时跟着他出发。 地点是一家高级中餐厅,有包间。 宋韵换了一身干净简练的黑色连衣短裙,头发简单的盘起来,跟随宋至诚走进包间。 里面坐着十来个男人,宋韵一眼就看见了主座上的张尔成。 他正好也看向他们这边,没什么意味的目光与她对上片刻,又平静的转开,看向宋至诚,淡笑:“宋导来了。” 宋至诚跟他打了招呼,带着宋韵落座。 一坐下便听有人打趣道:“宋导,你这是换口味了啊?喜欢清纯这一卦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话一落,宋韵便感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导致她没由来的紧张,垂在桌子底下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耳畔响起宋至诚严肃的声音道:“别胡说,这是我家小侄女,她叫宋韵。今年刚毕业,准备实习,我带她来蹭个饭见见世面,各位不介意吧?” “哎哟,原来是小侄女,这我知道,是宋导你大哥的女儿吧?我记得当初她父母出事时,在新闻上她哭得厉害,才一小个呢,没想到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提起往事,宋至诚脸色有些不好看。 宋韵也抬起头来,瞥了说话的人一眼,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 气氛一时有几分沉默,那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转移话题缓和道:“说起毕业实习,最近张总不是在招实习生吗?不如考虑考虑小侄女,就当是给宋导个面子?” “呵。”张尔成没说答不答应,只从喉间发出一声极低极低的哼笑,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宋韵身上。 第3章宋小姐的手很好看 第3章 麻烦 宋至诚见他没给准话,知趣的笑道:“我这侄女从小娇生惯养,只怕会给张总添麻烦,还是不麻烦张总了。” 张尔成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宋韵。 宋韵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仿佛他在等着她拒绝似的,她露出个得体的笑容,知趣的道:“二叔说得对,何况我也想凭借自己的努力……” “一个实习生的事而已,算不上麻烦。”张尔成突然打断她的话,让她心头一顿,不由得向他他投去诧异的目光。 张尔成坦然的对上她眼神,漆黑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就是不知道宋小姐怎么想?” 看似询问宋韵的意见,却还没等她回答便又说:“明天来公司找人事报道,就报我的名字。” 宋韵一笑,“谢谢张总。” 有人见气氛缓和,连忙道:“来来来,吃饭喝酒!” 有服务员上前倒酒,到宋韵身边时,她正要递出杯子去接,忽然听见主座的男人淡声道:“不好意思,给她换果汁。” 说完又看向宋韵,“喝什么果汁?” 宋韵只好将递出去一半的杯子收回来,说:“西瓜,谢谢。” 红红的西瓜汁没多久便被呈上来,张尔成定睛看了看,又将目光移到宋韵嫣红的唇瓣上,眸色有几分深幽。 正好宋韵向他看来,他商务性的对她一笑,又平静的移开目光,认真听着旁边某老总的说话。 宋韵皱皱眉,没再看他抿了一口果汁。 饭局差不多了,宋韵起身去洗手间。 上完厕所出来,她站在镜子前拧开水龙头,脑子里想着张尔成,总觉得他今晚有些古怪。 眼帘忽然闯入一只修长的手将龙头拧上,宋韵回过神,看见镜子里倒映出张尔成俊冷的脸。 他低眸,拧开他那边的水龙头,道:“宋小姐在想什么,任由龙头流水?” “没什么。” 宋韵伸手到他那边的龙头下去洗,挤了洗手液的泡沫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掉,又落在张尔成手上,温热的手背时不时碰上他冰凉的肌肤。 他动作一顿,漆黑的眼盯着从她手上过度到自己手上的泡沫:“宋小姐的手很好看。” 单纯一句夸奖。 宋韵洗完,将水龙头关上,没说话,也没离开。 张尔成微笑,眼里却没有笑意。 等不来她的回答,忽然兴趣尽失,绕开她大步离去。 宋韵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也提步跟上。 出去后才发现饭局已散,难怪张尔成会出现在洗手间。 一堆人走出餐厅,各自的司机都在外面等着,宋韵敏锐察觉张尔成的司机不在,她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我没喝酒,我送张先生回去吧?” 又不是不会找代驾,宋至诚刚想拒绝,就听张尔成道:“有劳。” 他没出口的话被迫吞了回去,看一眼宋韵皱眉说:“送完人就赶快回家。” 宋韵点头,跟着张尔成上了他的车。 车内安静,张尔成没什么意味的说:“刚看见司机的留言,家里出了点事,换班司机还没到。” “张先生不用解释,”宋韵发动汽车,说:“去哪儿?” 张尔成想了几秒,“月半弯。” 宋韵回忆路线,她把车开得飞快,半小时后,车子刚刚在停稳,她远远就看见一位穿着妩媚容貌靓丽的女人往他们这边走来。 她认得这个女人,昨晚张尔成带去杀青宴上的女伴,顾莞宁。和张尔成一样,都是娱乐圈背后的大资本,有很深的利益合作关系。 宋韵盯着她款款走来的身影,想了想问道:“张先生跟顾小姐是什么关系?” 第4章我是在追求张先生 第4章 暴雨 张尔成眼里有几分轻蔑:“宋小姐是什么身份,来管我?” “不是管你,”她估算着顾莞宁走到车边需要的时间,趁时摇下车窗,觉得差不多了,她忽然从驾驶座上倾身靠近张尔成:“只是想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 男人的俊脸在眼前放大,距离近到她可以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她目光落在他微抿的薄唇上,只要她稍微往前,就能吻上他。 距离过近,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男人鼻息间,还带着她晚上喝过西瓜汁的清甜香气,张尔成对她这过分亲密的举止毫不避让,冷淡的问:“你想要什么机会?” “男女机会。”宋韵大半个身子都靠在男人身上,“我对张先生很感兴趣。” 黑色连衣裙领口下滑,露出雪白风光,张尔成静静看着,眼神却是古井无波,不沾染半点男女之色。 “张总?”顾莞宁已经走到车边,看见车内男女的亲密举动,不由得皱了皱眉。 张尔成推了推俯在他身上的宋韵,侧目看车外的女人,“顾小姐。” 顾莞宁探究的目光将宋韵来来回回看了个遍,才说:“大家都在里面等你呢,酒都开好了却迟迟不见人来,想不到张总是来幽会美女了。” “幽会?”张尔成轻声重复,移开在顾莞宁身上的目光,看向了已经坐回驾驶座上的宋韵,“是吗?” “不是吗?”顾莞宁试探说:“这是宋家的小侄女吧?不然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张尔成没出声,却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是冷淡地看着驾驶座上的宋韵。 见她从包里摸出一根烟,抵在唇间点燃吸了一口。 “不是。”宋韵说:“我是在追求张先生。” “追求?”张尔成微笑着重复她的话,眼里神色愈发冷淡。 她没说话,直接再度倾身靠近张尔成,将自己吸过的烟凑到他唇边。 她眼睁睁看他缓缓启唇,叼住烟嘴,连同她留在上面的口红一起含在口中。 她笑意盈盈,“吸了我的烟,就是我的人了。” 宋韵的话音刚落,顾莞宁便从车窗伸手进来,将那只烟拿走,扔在地上,笑着道:“宋小姐,女人要自重。你难道不知道,我跟张尔成马上就要订婚了吗?” “也是,他为人低调,私生活干净,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不过现在你知道了,刚刚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希望宋小姐以后能自爱一些。” 说话间,顾莞宁抬起脚,用力踩灭了刚刚被她丢在地上的烟。 那一点猩红被灭,连同宋韵多年来的仰慕和幻想。她一直以为张尔成身边没有任何人,即便是顾莞宁也只是合作关系,偶尔以女伴的身份陪他出席各种商宴,推掉所有他身边的桃花。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深深注视着张尔成想听他主动说他们两人的关系。 但张尔成始终没有什么反应,从头到尾都只是用冷淡的眼神看着她。 宋韵明白了什么,心头被狠狠敲了一棒。 其实她早有准备,这么做只是想试探张尔成和顾莞宁的关系,可当亲口听见别人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心痛。 她沉默了两秒,艰难地笑道:“抱歉,我逾越了。” “下不为例。”顾莞宁道。 宋韵拉开车门下去,只觉得无比难堪,连脚步都显得凌乱。 张尔成注视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侧目冷淡的看着顾莞宁:“宋小姐还是个孩子,你何苦骗她?” “骗?我们不是说好了,给你挡住所有烂桃花吗?”顾莞宁笑了笑,“还是说张总见她难过,心疼了?” 张尔成声线淡漠,余光撇着远处宋韵的身影:“顾小姐还是这么喜欢说笑。” 第5章暴雨 第5章 暴雨 宋韵觉得自己多年来的暗恋还没开始似乎就结束了,连她自己都讲不清楚为什么,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就连一开始在车里的难过和尴尬,好像都是因为顾莞宁那些话而已。 她当晚回去倒头就睡。 已经说好要去张尔成的公司上班,宋韵第二天起来就去报道,决心将此人抛在脑后,她忙碌了半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再也没见过张尔成,她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就会这样一心工作好好生活,然后按部就班的跟别人恋爱结婚。 直到那一天,一个契机将她推到了命运转折点,然后她做了一个大错特错的决定。 张尔成手底下有个顶流男明星出了极其严重的公关问题,需要他亲自出面处理,但他助理的老婆生产期临近,走不开。 张尔成决定再亲自带出一个生活助理,就将目光放在了实习生的身上,这群人都是刚刚步入社会,三观没有完全定型,更好拿捏和掌控。 宋韵的部门主管将这个消息通知到位后,她就立马写了一封自荐信,投入了主管邮箱。 当天下午,主管推开她们的办公室门,找到宋韵说:“张总定了你,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 宋韵不敢耽误,连忙去找张尔成。 推开他办公室的门,她被里面的烟味呛了呛,不由得咳嗽两声。 张尔成转过身来,看着她公事公办的道:“今晚十一点的机票,去隔壁城市。这次的公关我会亲自带着你处理,我很严格,你现在有反悔的余地。” “我会用心工作的,不辜负张总的栽培。”宋韵坚定的道。 张尔成微点了下头,说:“晚上准时来公司接我一起去机场。” 两人出发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宋韵把车开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外面零星飘起了雨丝。 十月的深秋,张尔成穿了件长款风衣,没有撑伞,身上落了几点雨滴,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来。 两人谁也没说话,宋韵全神贯注的开车。 等红灯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发现他靠着椅背睡着了,呼吸绵长而安稳。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雨越来越大,啪嗒啪嗒的敲击在车窗上,张尔成被吵醒睁开眼,看了看时间皱眉说:“怎么开得这么慢?” 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却连主城区都还未出。 宋韵抿唇解释道:“下雨路滑,刚刚有发生车祸,堵住了。” 张尔成摇下车窗,雨丝斜斜的飞入车内,宋韵冷得打了个寒颤。 他又把车窗摇上,看着暴雨越下越大,宋韵的车速也越来越慢。 “下来换我。”张尔成实在受不了她这样的龟速,两人下车换了位置。 张尔成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暴雨连绵的夜路,把车开得飞快,连车窗外的景物都快到模糊。 宋韵看着迅速倒退的夜景,心跳有些快,她其实胆小又怕死,是绝对不敢在这样的雨天把车开这么快的,却也正是因此,她猜得到这次的公关对张尔成来说很重要。 没一会儿功夫,张尔成就把车开出了主城区,前往去机场必经的郊区之路行驶。 宋韵察觉他的车速从到郊区后就变慢了,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这儿的地形下凹,路面积水严重,开太快车容易出事。”张尔成淡声解释,他话音刚落,宋韵只听到咔嚓一声,紧接着车就熄火不动了。 没等她开口,张尔成就拉开车门下去,宋韵这才看见此地积水严重,几乎快要将车轮都给淹了。 张尔成没有一丝停顿,直接踏入地面积水,暴雨哗啦啦淋在他身上,他全然不顾,绕着车看了几圈后又坐回来,把门关上说:“抛锚了。走不了了。” 06特殊服务 06 特殊服务 他说着看了眼腕表,宋韵一直看着他,他眉间有几分烦躁,却只是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往常那一副平静冷淡的模样。 他这个人很会掩饰,将那些会被外人捕捉到的情绪掩藏的很好,不论是愤怒还是愉悦,只要出现都是转瞬即逝,除非时时刻刻盯着他才能发觉,否则绝对看不到他有任何别的情绪。 宋韵知道事情重要,不敢说改签机票的话,道:“有没有可能让人来接我们?” 张尔成侧目看她,目光很冷,但不是愤怒:“来接我们然后呢,大家一起在这积水里面抛锚?” “作为助理,不要求你面面俱到,但问的问题最少要带点脑子。” 他说话不给面子,尤其是要亲自培养将来会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的助理。 宋韵有些难堪,她低垂着眉无法反驳他的话,这里积水难行,且外面暴雨还没停,让人来接很不现实。 已经是夜里九点半,郊区路灯很惨淡,映衬着斜飞入天地间的雨丝,噼里啪啦砸在车身上。 张尔成把四面窗户都摇下来,让车内空气流通,然后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说:“郊区没有酒店,今晚只能先在车里待着了。明天再让人过来。” 外面的雨水混合着冷风灌入车内,又不能关窗阻隔空气,宋韵身上都被打湿了,有些冷,忍不住抱住自己蜷缩在座位上。 张尔成侧目看了她一眼,将烟头摁灭后再次下车,大雨纷纷落在他身上,宋韵从后视镜看见他打开了后备箱,没多久他抱着一卷小毯子回来。 毯子被他护着的,没被雨淋湿,他将它扔在宋韵身上,不发一言。 宋韵拉来盖好,说:“谢谢。” 他没接话,两人都沉默着,只听着天地间的雨声。他一根一根的吸烟,宋韵第一次知道他吸烟这么狠,才不过多久,一盒烟已经去了大半。 她不明白他吸烟是因为烦躁还是什么,因为他脸上始终淡漠而平静,根本无法让人看清他心里在想什么。 心里思绪翻飞,他忽然问:“为什么要跟来?” “不是张总选的人吗?”宋韵不明所以。 张尔成微笑,眼里黑沉沉的:“只有你一个人递交了自荐信。你二叔跟我有合作,出于商务利益,才带了你。” 宋韵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她侧头看他,有雨飞下落在他身上,将他短发和睫毛都打湿,身上也是湿漉漉的,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但他姿态很慵懒,神情闲散,不像是被困在暴雨里的人,反倒像是来赏雨的—— 如果忽略掉烟灰缸里快要堆满的烟蒂。 又听他说:“宋小姐还没放弃对我的兴趣么?” 说着转头看她,似笑非笑,眼里的平静与这暴乱的天气形成两种极端。 宋韵摇摇头,道:“我有原则,不挖墙脚。跟你来真的只是为了工作而已。” 张尔成闻声微顿,紧接着笑了一声,却很快又是那一副淡漠的模样,“宋小姐真的很单纯。” “你难道不知道,娱乐圈中大多数的异性助理,都要提供一些特殊的服务么?既然你有原则,为什么还要自荐?” 宋韵看着他平静的脸,只觉得头皮一麻。她的二叔和四叔都是混这一行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从没把张尔成往那方面想过。 她嘴硬道:“那是娱乐圈中的明星,张先生却是圈子背后的大资本。何况,先生品行高尚,风光霁月,我不觉得您是需要那种服务的人。”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到了张尔成笑点,他闷声笑了出来,他笑起来时眉眼舒展,双颊有浅浅的梨涡,好看得惊心动魄,宋韵看得有几分晃神。 张尔成很快止住笑,看她的眼神很平静,却隐隐藏着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清楚,要么回去后辞职,要么就放弃你的原则。” 07他的狠戾 宋韵始终未明张尔成这话是何意,张尔成也没有真的在暴雨里等天亮。 等雨小了一些,他拨打公路求助电话,宋韵则联系了保险公司来将车拖走。最后保险公司特地送他们一程,去机场改签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往隔城。 上飞机后宋韵就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身上也没有力气,在她连续打了三个喷嚏的时候,身边的张尔成随手试了试她温度,淡声说:“你感冒了。” 宋韵啊了一声,“我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几分鼻音。 张尔成没再说话,低头看着手中文件。 宋韵好奇的轻轻靠过去,男人身上有湿衣裳被体温焐得半干而散发出的汗味儿,又淡淡夹了点儿古龙香水味,不太好闻。 大多数女人都喜欢清冽干净的气味,宋韵却不这样,她一直都喜欢刺激的,烟草味,酒味,那些所有能冲击大脑皮层的往往最迷她。 她看着文件上的字,是关于这次顶流明星公关的,她道:“这个明星出了什么问题?” 张尔成语气平静,“选美,视频流露出去了。有人想要整他,被夸大了其词。” “我来的时候查过资料,好像对方姓冯?” “是,这次你先从最简单的人际关系入手,其他的交给我。”张尔成给她解释公关如何从内部打入,他说话的声音平缓而有力,宋韵听得大脑朦胧,身子慢慢软下去,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沉沉睡着。 张尔成感到肩上传来重意,低眸去看,瞧见宋韵略显苍白的脸,几缕半干的发丝紧贴着额头,睡得沉静。 昨夜在暴雨里受了凉,应该是感冒发烧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继续看文件。 飞机落地是在两小时后,宋韵被张尔成晃醒,有人开车来接机,一上车她又开始睡。 半小时后车停在酒店外面,司机下车开门,正要喊醒宋韵,张尔成摆摆手阻止他出声,随即弯下腰去将她打横抱起,往酒店内走。 司机见他抱人的动作自然而流畅,迟疑着道:“张总,这……” 张尔成微皱了下眉,声音有几分冷淡:“有问题吗。” “没,”司机低下头去,没敢再多说什么,错开话题道:“人我们已经带来了,就等您指示。” “不急,你先去买些退烧药来。” 司机眼神复杂看了眼他怀里的女人,转身跑去找药店。 宋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发烫,头疼欲裂,昏沉中似乎有人帮她擦拭额头,喂她喝水,但那人似乎不会照顾人,把水都呛到她喉咙里,憋得她呼吸难受极了。 她不想喝,他却固执的不肯停手。 紧跟着他塞了一颗苦得要命的药在她嘴里,她被苦得重重咳嗽两声,张嘴就想要吐,嘴却被人伸手用力地堵住,男人低冷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吞下去。” 声音有隐隐的压迫力,宋韵没敢再吐,艰难的把药给吞了下去。她被苦得秀眉紧蹙,很想睁眼看看是谁这么折磨她,却困得眼睛怎么都睁不开,药吞下去后效用起来,她更是一倒下就睡得没了意识。 宋韵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一阵激烈的碰撞声吵醒。 她迷蒙的睁开眼,思绪还有些混沌,碰撞声还没停,混合着男人压低的怒吼,她隐约听到‘视频’的字眼。 宋韵头没那么痛了,她拖着病体下床,轻轻旋转门锁拉开房门。 她看见总统套房的客厅中,张尔成攥住一个年轻男人的头发,他眼神阴鸷,昔日柔润平和的眉目间满是戾气,周身散发着阴沉的寒冷。 他发狠的踹着男人腹部,一下又一下的毫不留情。客厅中不断传来男人痛苦的闷哼声。 宋韵从未见过这样的张尔成,她被吓了一跳,脚步不受控制往后倒退一步,身子不小心撞上门框,发出细微的声响。 张尔成办事入神,没有发觉宋韵的出现。蓦然听见这声音,他抬起头来看向她的方向。 宋韵对上他阴冷的眼神,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漫遍全身,她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张尔成将她对他展现出来的恐惧尽收眼底,他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停下攻击那男人的动作,说出口的话语没有温度: “冯豫,要么留下视频,要么留下命。” 冯豫! 宋韵听见这个名字心头一跳。 张尔成无视她的存在,抓住冯豫的头发狠狠将他摁在茶几上,冯豫的脸正好对着宋韵那边。 “冯豫!”宋韵惊呼,趿拉着拖鞋冲过去,就在跟他们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旁边闪出一个男人拦住她的去路。 是今天接机的司机,他公事公办地对她道:“宋小姐,张总在处理公关问题,您还是不要上前的好,免得误伤。” 冯豫被打得鼻青脸肿,流了满脸的鼻血,因为被压在玻璃茶几上不断挣扎,脸上的血又在玻璃上晕出一圈一圈的血色花纹,他头发乱糟糟的,极其狼狈。 宋韵没想到冯豫居然就是整那个顶流男明星的人!只是,张尔成这算哪门子公关?! 冯豫紧皱眉头,焦急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想起什么,他愤怒又不可置信的说:“你和张尔成在一起?!” “不是……”宋韵仰头去看张尔成。 他没松开冯豫半分,面上的阴狠也尽数收敛,恢复往日那一副温和宁静的模样,他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你们很熟。” 冯豫叫嚣道:“是很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原来是青梅竹马。”张尔成打断,声音很冷:“视频在哪里。” 冯豫咬紧牙关不说话。 张尔成等了几秒,耐心尽失,他再度抓紧冯豫的头发,往后狠狠一拽,将他扔在地板上,随即上前一脚踩住他胸口,“我时间不多。” 冯豫因痛发出几声闷哼,嘴角溢出几丝鲜血。 宋韵一把推开拦住她的司机,迅速冲上去蹲在了冯豫面前,她颤颤巍巍拽住张尔成的裤管,对这个男人有了初步认知的她开始有些怕他,她软声道:“张先生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会从他这里拿到视频的,不动用任何极端手段。” “极端。”张尔成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呢喃,低眸去看那近乎是跪着的女人,她抓住他西裤的手指白皙而纤细,他说:“你用什么方法。” “他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可以跟他打感情牌,他心地善良,肯定会……” “宋小姐很了解他。”张尔成面无表情打断她的话,面容似春景画卷般温宁,周身却带着浓烈的阴郁感:“如果我说不呢。” 08宋小姐有什么价值 “张先生,您这样动用私刑是违法的,不如您交给我,我……” “违法。”张尔成再一次截断她的话,“我等你去报警。”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激怒了他,他把宋韵从地面拉起来,将她往旁边一抛,动作愈发狠戾地将冯豫从地板上拽起来,又狠狠摔在墙面上,冯豫还没从墙面上砸下来,他又箭步上前,从后面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 又反手从裤兜里拿出了一把折迭小刀。 “张尔成!” 宋韵被他掀翻在沙发上,后脑勺撞到沙发扶手,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是混沌,她来不及顾忌太多,着急忙慌的冲上去,因为跑得急不小心被自己的脚给绊倒,整个人摔倒在地板上,正好摔倒了张尔成的狡辩。 她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小腿,紧张得声音都带了哭腔:“张先生相信我,请您给一个机会,我有别的办法解决,您不用踩在法律的边缘去做这件事!” 张尔成修长的五指把玩着折迭小刀,说:“宋小姐很有自信,认为需要我亲自出面的事情,你也能解决。” 他低眸看着宋韵,她因为别的男人而匍匐在他脚边,他眼里浮出几分冷意。 宋韵不知道冯豫为什么要对付那个顶流男明星,她只知道那个明星是张尔成一手带出来的,目前是站在他公司顶端的艺人,是他最大的摇钱树。 但张尔成不是那种为了一棵摇钱树就去下血本的人,说到底娱乐圈的艺人不过是资本手里的玩物。他们想要被救,都必须拿出对应的价值给资本看,让资本掂量值不值得去救。 否则都会成为被抛弃的棋子。 所以宋韵猜,张尔成这样去救那个明星,是因为此人背后一定有让他和冯豫共同争夺的利益。 冯豫家中是主房地产,她不知道怎么会跟娱乐圈的张尔成扯上关系,她只能抓住共同点去让张尔成先松手下来,他那把小刀就对着冯豫的后脑勺,实在太危险了! 她想到这里,连忙道:“你不是说,可以从人际关系入手,如果明星背后真的有你们共同的利益,不然就用商人常用的谈判割分手段,维持人际又能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行不行?” “行。” 张尔成说,宋韵心头一喜,还没来得及展开笑颜,就又听他说:“用你说的方法,我会赔进去更多的价值和时间,顶流背后的利益和冯豫不配我花这么多手段。” “我只想用最简单粗暴的快准狠方式,降低所有可能的成本。” “这件事交给我去做,需要付出什么价值,用什么手段,我全部自己出!”宋韵期待的看他:“张先生就当给我个面子,行吗?” 张尔成闷笑一声,笑容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他松开冯豫,迈步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随后对宋韵招手:“过来。” 宋韵看了眼从墙上滑到地面的冯豫,还是挪向了张尔成身边。 在他面前站定后,他朝她干净清丽的脸庞吐出一口烟雾,“宋小姐似乎觉得,你在我这里很有面子。” 他这是不答应。 “那您想如何,既然你说了是带我一起来处理公关的,你可以开个条件,我们一起商量。” 宋韵隔着缭绕的烟雾看着他,他表情那么冷,眼神那么淡,整个人给她的感觉都是淡漠的,没有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情与绪,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 在这样的缥缈中,宋韵听见他的声音冷冷传过来:“我培养的顶流,砸了多少钱和人脉,他背后能带给我的价值,不是一个冯豫能抵的。” 09宋小姐很在意他 09 宋小姐很在意他 “冯豫既然敢动他,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一个是我亲手栽培的摇钱树,一个是我素不相识的敌人,现在你要我留下冯豫,采用温和的手段去解决这件事。那解决过程中所需要的巨大代价,宋小姐补给我吗?” “要多少钱?”对于解决问题的方面,宋韵能想到的就只有钱,她从小衣食无忧,无论有什么事都是几个叔叔拿钱摆平。 “你觉得我很缺钱。” 张尔成猛吸了几口烟,烟头的火光明了又暗,他开口说话,嗓音带了几分吃烟后的沙哑:“这份代价,只有宋小姐自己能给。车上我给你说的事,考虑考虑。” 车上? 宋韵回忆起昨天的暴雨中,他在车上说要么辞职,要么提供异性助理的特殊服务。 她盯着眼前的男人,男人也在看她,面容冷淡看不出情绪,头顶的水晶吊灯白光打在他身上,将他更衬出几分清冷独世的气质来,混合着他身上自带的一股阴郁,让她觉得他就是两个极端的激烈碰撞,一面纠缠着独立于世的神明,一面又与阴暗戾气为伍。 这样的极端给她一种致命的诱惑力,宋韵觉得,她这一生中再也不会遇见像张尔成这样的男人,给她带来春日般的平和宁静,也带来狂风骤雨般的狠戾疯狂。 宋韵不觉得他这样的人需要特殊服务,她也没有任何想要撬顾莞宁墙角的意思,她坚定的说:“我答应你,回去后我会辞职。” 张尔成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看着火光在自己的手中泯灭,他说:“没人要你辞职。” 那就是要她提供特殊服务。 宋韵一惊,她忽然觉得在过去暗恋他的五年里,她被他披着温暖和煦的皮囊给蒙蔽了,实际上,他藏着毫不留情的血牙。可当窥破他暗里的人格,她除了有些害怕,更多的是被这种未知的暗面深深吸引,同时又被道德拦在前面,不能前进一步。 无论她怎么迷恋他,她都会保持原则,绝不碰别人的墙角。 张尔成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出了她不愿意,“既然如此,那就按我的方式来。视频和他的命,只能带走一个。” 他站起身来就要走向冯豫,宋韵却在这时做了决定,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低着头说:“张先生,我答应你。放了他,按我的方式来。” 他回过头去看她,眼神没有温度,像这深秋里的风。 他又坐回沙发上,对司机挥挥手。 司机打了个电话,没多久有几个男人进来,将冯豫拖出去。 宋韵看着被司机关上的房间门,说:“我要亲眼看见他没事。” 张尔成没有接她的话,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沉默中气氛有几分压抑,他又点了一根烟,偏头看着窗外,几乎是完美的侧脸笼罩在烟雾中,犹如神明堕落。 香烟烧了一半,他才转过头来看她,声音压得很低,“宋小姐很在意他。” 宋韵觉得腿一软,直直跌倒下去。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张尔成眼睁睁看着她滑倒在地面,没有伸出对她伸出援手,甚至连这种苗头都没有。 宋韵坐在地板上,仰面看他,眼里有几分湿润:“他就像我的亲哥哥。” 张尔成重新摸出一根烟,抵在唇间点燃,狠狠的吸着没再说话。 10只是哥哥吗 10 是哥哥吗 宋韵现在已经知道他吸烟很猛,她不知道他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而在短时间内又抽掉半包,房间里没有开窗,空气很闷,鼻息间全是烟草的味道。 良久,他将最后一只烟蒂摁灭,说:“既然是‘像’,那就不是亲的。” “胜似亲人,张先生没听过吗?”宋韵说。 张尔成静静看她,问:“只是哥哥。” “是。” 她坚定的说着,眼神也定定看他,可却没能掩饰住那一点点恐惧,对这个男人有着初步认知的恐惧。宋韵不知道怎么去解释现在对他的感觉,她一面害怕他身上那种危险气息,一面又因此深深着迷。好像一些瘾君子,明知此事不可为,可仍然被诱惑侵蚀得体无完肤。 张尔成看出她心情,缓缓出声:“刚刚吓到你了。” 宋韵摇了摇头,单手撑着茶几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走进房间。 经此一遭,她头脑又开始昏沉,本来就没好全的发烧此刻又反复了起来,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在混沌和不安中渐渐睡着。 张尔成在客厅坐了很久,他凝视着窗外的世界,到了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听见房间里一直没动静,他才想起来宋韵还病着,起身旋转门把手进屋。 他走到床边随意站定,看见宋韵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呼吸也有些粗嘎短促,他探出手去覆在她额头上,感到了惊人的温度。 张尔成收回手,准备去找药来时,宋韵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他没有想要看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瞥向光源,屏幕上跳出‘冯豫’的名字,他几不可查的蹙眉,某种好奇力量驱使着他伸手,攥过宋韵的手机。 冯豫发来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就这么弹出在屏幕上。 【你到底为什么会跟张尔成在一起?】 【你现在还在那里吗,安不安全,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如果有事跟我说,我明天来找你。】 【看见一定要回复我,我很担心你,也很想你。】 看见最后一句,张尔成握住手机的力度不由得加重。 宋韵在迷蒙中睁眼,看见张尔成神色阴郁的站在她床边,冷淡的目光显得危险,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哗的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怎么在这里?”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沙哑。 张尔成只在顷刻间便恢复了那一副温润宁静的模样,仿佛刚才宋韵所见的只是她的错觉。 “你手机有短信。”他把手机递给她。 宋韵接过来解锁查看,秀眉微蹙,“你看了吗?” “你希望我看吗。”张尔成淡声。 他从来都是这样,给的回答模棱两可,说话也不带任何情感,永远平静而和缓,让人无法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去揣度他的心思。 “我去给你拿药,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去办点事情。”张尔成再度开口。 她低声说:“可是我明天有事。” 张尔成看着她,黝黑的眼看不出异样,但宋韵觉得这样的他反而最异常,她被他这么盯着,心跳不由得加快几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良久她听见他说:“什么事。” “私人行程,就不告诉张总了。” “张总。”他呢喃这个称谓,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总共有七年,前阵子的杀青宴上才是两人真正的有交集,自有交集以来她一直称呼他作‘张先生’。 张尔成眉眼几不可查的往下沉了沉,“是去见冯豫吧。”不等她回答,又问:“他真的只是你哥哥吗。” 11他把你当妹妹吗 他声音有些阴冷,导致宋韵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浅浅的点了下头。 张尔成随意坐在床边,抬手微挑她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她第一次被人这样盯着看,很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看着我的眼睛,”男人轻声,带着几分命令的压迫,宋韵不由得抬眼,撞进他深邃幽暗的双眸里,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拽住了她,将她死死地往无边地狱里拖扯,越陷越深无从脱身,带来几乎丧命的窒息感。 在窒息得快要濒临死亡的前一刻,张尔成冷淡的声音又将她给拽回来:“那他把你当妹妹吗。” 宋韵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他没再说话,就坐在床边看她,宋韵却觉得他这双眼可以洞悉一切,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看穿看破,但绝不往外透露半点风声。 她被看得有些发憷,却又不甘示弱让自己占了下风,倔强的不肯低头,就那么跟他对视。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僵持。 张尔成拿出手机,宋韵下意识扫了一眼,看见来显‘顾莞宁’。 张尔成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避开她,他起身去拉开柜子找出退烧药,同时接听电话。 宋韵听不见那边说了什么,只能从张尔成的面上捕捉情绪推断,但他始终沉静如水,不露半分破绽,他看着手里的药盒,站在远处一直没有说话,应该是在等那边说,几分钟后,他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掐断电话。 他倒了杯水,又拿着药走到床边递给宋韵,“先吃药,明天再不退烧就去医院。” 宋韵无力的接过水杯,还没拿稳张尔成便松了手,只听啪一声水杯从她手中滑落,热水尽数飞溅出来落在男人的衣裤上,她被这情景唬了一跳,慌乱中下意识伸手就去给他擦。 “抱歉张总,我不是故……”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动作戛然而止,仰起头来看他。 宋韵的手正放在男人的裆部,她仰起来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犹如变脸戏法。 她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般,迅速收回手向后退了些许,紧张得口不择言:“我不是有意的。” 张尔成面无表情,目光沉静,仿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一般,他重新倒了杯热水折返回来,对她说:“张嘴。” 宋韵啊了一声。 “你没有力气,我帮你。”他淡声说。 “不用了,我自己来。” 这次宋韵用双手捧着水杯,确定稳当了之后才腾出另一只手去接过药,当着张尔成的面仰直了脖子,将药和着水一骨碌吞了下去。 她仰直的天鹅颈白皙而美丽,因生病泛着一点病态的粉红,随着她喝水的动作,有一滴清水从她嘴角流出,又顺着她纤细的脖颈往下滑,最后没入她的衣领领口。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面对此情景总会擦出点或多或少的火花,可张尔成只是平和的移开目光,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就住隔壁,有事打我电话。”他说完转身迈步离开。 12跟张尔成什么关系 12 跟张尔成什么关系 随着房间门被关上,宋韵隐隐有些明白,自己究竟闯入了怎样的危险境地,张尔成的世界以万千繁花围建,将里面的骇浪荆棘深深遮掩,一旦她踏入,要么被他拽入深渊,要么被他扼杀在其中。 宋韵还只是踏在边缘,便已经感受到他深处带给她的重重惊惧,她有些后悔,却又被他深深诱惑着,她在他的世界边缘挣扎,想要退出他的领地,在自我克制和自我放纵中反复横跳,昏昏沉沉的她渐渐沉入睡梦。 第二天宋韵醒来时,烧再次退下去,但还带着点感冒。她昨天一天没吃东西,还空腹吃药,她一睁眼就感觉到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 她撑着床头坐起来,伸手去床头拿手机,看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份早餐。 她愣了愣,除了张尔成,不会有人进她的房间,她掀开被子下床,提着早餐去客厅,洗漱完后坐在沙发上慢慢吃。 一碗小小的粥,熬炖精致,下肚后她难受的胃得到了一些舒缓。 手机这时响起来,叮的一声是短信提示。 宋韵打开来看,是张尔成发来的,让她吃过早餐后去森林公园等他,有事要带她去办。 应该是为了冯豫和顶流明星的事,宋韵不敢耽误,草草吃过早餐后换衣服出门。 宋韵打了出租前往森林公园,这是个生态化观赏性公园,她有些不明白张尔成为什么要让她在这里等。 抵达公园的时候,天边阴云滚滚,雷声大作,昨晚下过雨,看这样子又是要下雨的征兆,她有些懊悔怎么没带一把伞来,她找了一个凉亭坐着等。 深秋的风很冷,宋韵感冒还没好,她在凉亭里冷得瑟瑟发抖,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尔成一直没有出现。 没过多久,雷声隐去,大雨果然如期而至,雨丝倾泻着砸向大地,宋韵盯着雨水出神。 手机铃声响起来,宋韵连忙拿起来看,是张尔成之前那个老婆生产的助理,赵云。 “赵助理。”宋韵接听。 “宋小姐,”赵云职位比她高,却没喊她的名字,让她心里有几分奇怪,那边又说:“张总说让您先回去,他已经回白城了。” 宋韵啊了一声,想着那自己白等了? “这是张总的意思,您先回酒店,再等他安排吧。”赵云说完就挂了电话。 宋韵看着黑屏下去的手机,又看了看这瓢泼大雨,总觉得自己被张尔成耍了,她不是个会抱怨的人,也没有时间多想,再在这冷风冷雨里待下去,她今晚恐怕又会反复发烧。 宋韵把手机揣好,一头钻入大雨中,要跑出公园外面才能打到车。 大雨唰唰的砸在她身上,带来冰冷的感觉,她只顾着脚下的路,没看前方,蓦地撞到了行人,她一边道歉一边仰起头来,看见来人后惊讶了一瞬,“冯豫?!” 冯豫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漫天暴雨中,周遭嘈杂,那瞬间宋韵却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她下意识往他伞下钻,“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豫将伞往她那边倾斜,目光微微瞥了瞥不远处,那地方有几个人影闪入灌木丛中。 他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往公园外面走,说:“我办点事,正好路过。你回哪儿?我送你。” “回酒店。” 冯豫带着她打了车,半小时后两人抵达酒店,收了雨伞进入电梯,宋韵才看见他另一半肩膀都湿了。 她微微蹙眉,说:“我那还有些药,等下你吃点,别着凉感冒了。” 冯豫淡淡嗯一声,到达后,宋韵刷开房门。 昨天冯豫就是在这里遭到张尔成的毒手,此刻他却没有流露出半分畏惧之意,他找来干毛巾,把宋韵摁着坐在沙发上,然后给她擦头发。 “你跟张尔成……什么关系?”他犹豫着问。 13晚上我要见你 13 晚上我要见你 “实习助理,他是我老板。”宋韵实话实说,她和冯豫从小光着屁股长大,他经常做照顾伺候她的事,此刻她也不觉得他给她擦头发有什么不寻常。 她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你为什么要对付陈智,他选美的那些视频证据,比命重要吗?” 陈智就是那个顶流明星。 冯豫给她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思索着要怎么说,这时,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将这个话题给打断: “今天,尔尔娱乐公司的董事长兼CEO张总张尔成先生,与顾家千金顾莞宁正式对媒体宣布订婚,订婚宴将在冬至举行……请看本台记者采访。” 冷意随着这条消息蔓延进心底深处,宋韵的身体一僵,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画面一转,变成了偌大的酒店大厅中,清一色的鲜花气球策划布置,红毯与大屏,写着张尔成和顾莞宁的名字。 两人相挽着手,顾莞宁微靠在张尔成的怀中,她明亮的眼里皆是喜悦。 张尔成则是那副平和而淡漠的模样,除了唇角勾起的商务性微笑,眼里看不出别的情绪。 说不上喜悦还是难过,宋韵只知道,他已经订婚,所说的提供特殊服务来换取冯豫平安的这件事,应该也就不作数了。 等她回到白城就立刻申请辞职,从他铺满鲜花的虚假世界退出来,再不进入他的危险之境。 明明这是她想要的,可当看见电视上并肩而站的男女时,她还是感到一丝疼痛,从心脏的位置慢慢侵蚀全身。 冯豫察觉到她的异常,他拿起遥控把电视机关掉。 随即转过头,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说:“张尔成跟顾家的事,你不知道吗?” 宋韵无力反问:“什么事?” “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但天赋异禀,学习力强,小时候接到顾家的资助,完成学业,后来进入顾氏工作,顾总见他有能力手段,给他出资去单飞,但前提是签下婚约,让他娶顾莞宁。” “顾总知道张尔成此人狼子野心,担心养虎为患,所以那合约里还有一条,他跟顾莞宁两人非死不得离婚,否则离婚他就得主动放弃今天所拥有的一切。” 冯豫的声音很轻,阐述着一个不争的事实,却一字一句重重地砸在宋韵心里,将她一颗心砸得七零八碎。 冯豫又说:“从小你都很聪明,我相信你对张尔成没有别的兴趣。” 他在慢慢试探,而她在听见张尔成此生都注定跟另一个女人绑在一起时,就已经濒临崩溃,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紧成拳,指甲掐入皮肉传来的痛意,将她狠狠拉回残酷的现实。 她说:“我对有妇之夫不会感兴趣。” 冯豫坐在她身边,“如果他单身呢?会有兴趣吗?” 她回答得模棱两可,“我只能说,他是我见过的唯一能给我强烈冲击的人,这种冲击包括视觉和精神。” 冯豫心里了然,错开话题道:“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去买。” “随便。” 冯豫拿上雨伞重新出门,他了解她,哪怕只有一句随便他也能买到符合她口味的食物。 他前脚刚走没多久,宋韵接到了张尔成的电话。 张尔成的声音很沉:“在哪。” “酒店。” “回白城,晚上我要见你。” 14跟冯豫在一起吗 13 跟冯豫在一起吗 宋韵皱眉,有些不满:“你已经订婚了,昨天说的那个已经不作数了。” “我有别的事跟你说。” 张尔成平缓的话音刚落,那边又传来顾莞宁娇魅的说话声:“尔成,你把我发夹放哪里了?” 宋韵的手一抖,手机险些从她手中脱落。 里面传来忙音,是他已经先挂了电话。 宋韵坐在客厅里发呆良久,电话里张尔成没有提昨天的事,她大概猜得到他是有别的事,而且也应证了她的猜想,昨天说过的已经不作数了。 她松了一口气,调出手机看航班。但发现今天并没有飞往白城的机票。 冯豫刷卡进来,手里提着吃的。 宋韵看他把食盒一一打开,又给她递来筷子,她接过,问他说:“你开车来的吗?” “怎么了?” “我今天要回白城,但没有航班,张尔成的车他已经跟着司机开走了。” 冯豫微微皱眉,道:“今天大暴雨,航班停运,交通也不安全,已经发生了几起重大车祸事故。明天再走不行吗?” 宋韵的父母和姐姐去世多年,她比谁都要惜命怕死,于是没再说话。 吃过午饭,她回到房间睡了一觉,到了晚上她再起来时,发现冯豫居然还在。 雨已经停了,落地窗外的城市笼罩在雨雾的朦胧中,他靠在沙发上盯着外面发呆。 听见她过来,冯豫坐起身,“醒了,饿了吗,我买了吃的。” 宋韵扫了一眼茶几上放着的新饭菜,坐到茶几对面没有吃,她沉默着点了根烟。 冯豫看着她笼罩在烟雾中的侧脸,他不会吸烟,但很痴迷她吐出的烟味。 宋韵将烟蒂摁灭,刚刚拿起筷子,张尔成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问:“到哪了。” “……我没去。”宋韵解释:“暴雨,去不了。” 张尔成声线平稳,“跟冯豫在一起吗。” 宋韵听见了他微弱的吐息,猜测他在吸烟,她说:“是的。” 张尔成笑了一声,很短促,隐含着几分深意,“不是哥哥吗。” 宋韵不满,“哥哥就不能待在一起了吗?难道你不会跟你家人待在一起?”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张尔成是个孤儿,他没有家人。 张尔成却没有任何异样:“给你今晚的时间,明早我要在公司看见你。我有话和你说。” “太早我起不来,你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这件事必须当面说。”他挂了电话。 宋韵皱眉,把手机扔在一旁,默默吃饭。 冯豫也没说什么,只是吃过饭后他重新去开了间房,保持着跟宋韵的距离。 第二天早上七点,宋韵收拾好东西下楼,冯豫已经在酒店外面等,雨停了就会起大雾,他双闪的车灯在晨雾里有些模糊。 宋韵上了车,发现中控台上已经放好了早餐,她吃过后,又吃了一些感冒药。 冯豫开着车,宋韵就在副驾驶上睡觉。从这里去白城需要五个小时的车程,三小时后,在服务区又换成宋韵开。 宋韵不敢开太快,路面还没干,刚刚出白城的收费站,又下起了大暴雨,车很堵。 她龟速一样的慢慢开,后面有司机不耐烦的按喇叭催促,把睡着的冯豫吵醒,他抬手抹了一把脸醒神,然后说:“换我来吧。” 两人下车换位置,宋韵的手刚刚拉住副驾驶的车门,距离他们不远处便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混合着车轮摩擦地面的咔嚓声,激烈得似能刺穿人的耳膜。 宋韵闻声望去,看见不远处湿洼洼的路面上,两辆大车连同一辆急救车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急救的警鸣被拉响,噼里啪啦的大雨中警鸣声振聋发聩,她清楚看见大车轮子底下压着不知道几个人,鲜血顺着地面的雨水汩汩流淌。 “……冯豫……” 宋韵抓住车门的手一紧,指尖泛白,父母不完整的血色尸块刹那间回放在脑海,也冲击着她的神经,她脸上的血色急速退去,胸口闷堵发痛,呼吸困难,身子也跟着剧烈发起抖来。 15撕裂极端 15 撕裂极端 “宋韵!”冯豫发觉她的异常,两步迈到她身边,一把拉起她的手。 宋韵身子愈发颤抖得厉害,她艰难的大口大口呼吸着,胸口喉咙都在发痛,她脚跟不稳地弯下腰去,整个人跌进了冯豫的怀中。 她有哮喘隐疾,冯豫一直都知道的,他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跑向不远处的急救车,紧张得步伐凌乱,好几次险些摔倒。 “医生!”他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跑到急救车边,“哮喘,救人!她要呼吸不过来了!” 急救车被突然发生的车祸拦住,车上的制氧机数量都是又供不应求,一旦给了宋韵,车上的人也有危险,他们出急救车也有相关规定,哪里能随便外借,就拒绝了冯豫。 冯豫生气的怒吼着什么。 宋韵死死抓住他的衣领,张嘴拼命呼吸,她已经听不清楚冯豫在跟医生争吵什么,只听见震耳欲聋的警鸣声中,又一阵不同的警鸣响起,是交警车队的车开过来了。 交警在车里拿着大喇叭喊:“都让路,人命关天!全部停靠路肩!不要占用应急车道!!” 天上这时又打下闷雷滚滚,眨眼之间雨越下越大。 宋韵被冯豫抱去了交警车里。 临进车的刹那,宋韵看见不远处有一辆黑色宾利,车窗全部摇下,漫天的疾风骤雨中,露出张尔成那冷漠到令人彻骨生寒的脸,他指尖夹着一点猩红,姿态优雅而慵懒。 这人命与时间在赛跑的关头,他的闲散将周遭喧嚣的世界仿佛狠狠撕裂开来,形成两边不同的境界。宋韵处于纷攘的人间,而他独立于天边,睥睨着万生慌乱求生的模样。 车门关上,阻隔了宋韵的视线。 黑色宾利中,顾莞宁顺着张尔成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交警车狂飙出去,开出一条顺畅无阻的道路,后面跟着急救车,两辆车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以飞一般的速度冲刺在暴雨中,直奔最近的人民医院。 她意味不明道:“你在看什么?” 张尔成摁灭烟蒂,将车窗摇上没说话。 顾莞宁缩到他怀中,伸手把玩着他的领带,“刚刚那是宋韵吧?她好像出事了?” 张尔成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道,不动声色皱了下眉,柔声说:“不知道。” “她是不是真的在追求你?” 张尔成低眉看她,她生得很漂亮,张扬明艳型的五官,跟宋韵那种清纯乖巧的完全不同。 他移开视线,声线淡了几分,“你希望她追我吗。” 顾莞宁浅啄了一下他的唇,笑得妩媚,“她想追尽管追,总之我知道没有人能将你从我身边抢走。你不会离开我的,我根本就不怕。” 张尔成扯出个没什么意味的笑,“我欣赏你的自信。” 拥堵的车流开始慢慢疏通,司机缓缓发动汽车,终止了两人各怀心思的对话。 16你怎么会在这里 16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韵被送到医院里,医生用最快的速度给她上了呼吸机,她呼吸到了氧气,躺在病床上逐渐稳定下来。 医生拿着笔一面记录一面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韵摇了摇头。 “你这是好多年的隐疾了吧?” 冯豫一直陪在宋韵身边,替她回答道:“娘胎里就带着的,不过很多年都没有发作了。” 医生说:“那就对了,这次是因为病人重复发烧感冒和受凉,又受到了刺激才会发作。建议病人在医院打点滴,杜绝回去再次发烧的风险。再去找你一直以来的医生拿哮喘药,记住,药不能停。” 冯豫点了点头,道:“麻烦医生了。” 医生出去没有多久,有护士拿着药水进来给宋韵扎针打点滴。 有安眠效果的药水进入体内,宋韵有些昏昏欲睡,冯豫见她眼皮打架,说:“你睡吧,我守着你。等你好些了我再联系你二叔,别让他担心了。” 宋韵嘟哝着应声,闭上眼安心的睡去。 宋韵睡得很沉,进入深睡却梦见张尔成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玫瑰,等她道谢然后去接玫瑰的时候,竟发现花朵下面隐藏着的一把带血匕首。 她接玫瑰的动作就那么停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拿着匕首笑得温和极了,“拿了我的花,就是我的人。你要是想走,会有千万把这样的匕首给你铺路。” 宋韵被他的笑容和玫瑰深深吸引,却又对那把匕首望而却步,她把双手收紧不肯去接,张尔成却强硬的把她的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扳开,将花朵和匕首塞入她手心里,他力道过大,匕首不小心划破了她嫩白的掌心。 鲜血从掌心流淌出来,宋韵吓得四处找绷带,张尔成一把将她拽入怀里死死控制住不让她逃脱,另一只手捧起她的掌心,然后低下头去,一点点将上面的血迹舔舐干净,他脸上的神情认真到痴迷。 他舔完抬头看她,唇角还带着一丝血色,对她扯出个诡异的笑来,周身气质阴郁沉冷,黑暗而危险。 宋韵被吓得心头大骇,尖叫着醒来,刚刚睁眼就感觉手腕忽然被人大力攥住,她吓得身子猛地一抖,偏头去就看见了张尔成。 他就坐在她床边,目光阴沉。 宋韵清澈的眼底浮现出恐惧。 张尔成嗓音低沉:“做噩梦了。” 宋韵挣扎了一下,张尔成松开她手腕,又问她:“梦见了什么。” 宋韵渐渐平静下来,吐了口气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希望我在这里。”张尔成俊朗的面容很宁静,没有等她回答,便自顾自的说:“昨晚跟冯豫在一起一整夜吗。” 宋韵摇了摇头,“没有。” 张尔成观察着宋韵脸上的表情,她有些瑟缩,他看了半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时,有人从外面推开病房门,冯豫在前走进来,他身后跟着顾莞宁。 冯豫看见张尔成,不爽的皱眉,他将手里提来的食物放在桌上,说:“张总怎么会在这里?” 张尔成淡淡瞥了眼他带来的食物,漆黑的眸子看不出异样,他没理他,径直走到顾莞宁身边,“片子出来了吗。” 顾莞宁随手把带来的片子递给他,随即打量了几眼病床上的宋韵,意味深长的说:“看来上次我说的话,宋小姐没听进去。” 17我有男朋友 17 我有男朋友 宋韵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张尔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看了眼张尔成,他面色很平淡,低头看着手中的几份报告。 顾莞宁察觉她的目光,故意往张尔成身边靠近,笑着说:“医生说胎心发育得很好,你很快就要做爸爸了。” 张尔成眼底闪过几分晦暗,他将报告拿开,温和笑了笑说:“嗯,挺好。” 宋韵闻言,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女人最懂女人,顾莞宁看见她眼底深藏着的痛色,收起笑容道:“宋小姐,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挖墙脚这种事不适合你。如果被你几个叔叔知道了你有做小三的苗头……” “你说谁小三呢?”冯豫听不下去了,很不爽的盯着她,“说话给我注意点!” 说着上前几步,伸手就想将顾莞宁给推出病房。 然而还没碰到顾莞宁的人,张尔成已经率先迈步挡在她的面前,他高大的身躯将她护在身后,目光沉沉落的在冯豫身上,“对女人动手可不是什么君子。” “你又是君子了?!你陪着未婚妻做产检,趁我出去买东西却溜进来,你到底什么意思!?”冯豫生气的说:“我是斗不过你,不代表我家里对付不了你。张总如果再这样不顾及宋韵的名声和感受,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张尔成淡淡一笑,比起冯豫的激动,他显得十分从容,他没有回答冯豫的话,眼里轻蔑的意味却不尽明显。 他不屑与冯豫争论。 宋韵脑子里又不停回荡着张尔成要做爸爸的这件事,她疲惫不堪的出声,道:“顾小姐误会了,我有男朋友。张总只是出于对下属的关心,顺带路过来看看而已。” 顾莞宁微微一笑,“张尔成,是吗?” 张尔成摸出一根烟,考虑到环境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指尖把玩着没有回答。 “冯豫就是我男友,”宋韵知道张尔成不会解释的,他从来都不会让人窥探到他的内心,她只能抵在枪口上,说:“你怀孕了,祝福你们。订婚宴在冬至吧,到时我会亲自去送上祝福的。” “今天在医院,也没来得及给孩子准备点什么,顾小姐不要介意。” 宋韵说着,唇角用力翘起,艰难的弯了弯眉眼,做出个僵硬的笑来。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及到张尔成的笑点,他笑出了声,却只是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是那四平八稳的状态,说:“我怎么不知道冯豫是你男朋友。” 冯豫救场一般地拉过宋韵的手,护在手里说:“怎么,这世上难道所有事都要让张总知道?我们青梅竹马,外界多少人都认定我们将来会是夫妻,这还用说?” 张尔成凝眸看着他与宋韵紧紧交握的手,笑了一下,只看着宋韵等她说话。 宋韵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只能说:“老板和下属没有交集,您不知道也很正常的吧。” 张尔成没说话,想起方才瞥见冯豫买来的东西,食物下面还有另一个袋子,有一个‘美人’的吊牌露了出来,这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女士内衣裤品牌。 张尔成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神里的光却急转变暗,他气定神闲的说: “你连冬至的订婚日都记得这么清楚。” 18宋小姐很大度 18 宋小姐很大度 “总得记住,好去送祝福,这是下属对老板的基本尊重。”宋韵回答得不露任何破绽。 张尔成的眼神越来越暗,他波澜不惊的继续说:“宋小姐很大度。” 宋韵含沙射影的说:“从小叔叔们就教导我,做人要有原则和道德,不能触碰的道德红线绝对不能逾越。您是老板,我应该的。” 张尔成目光转向别处,没再说话,面上仍是缓和的微笑。 顾莞宁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有些不满的扯了扯张尔成的手,却摸到一手的烟渣子,她低头看,发现不知何时他将最开始在指尖把玩的香烟都给捏碎了,里面的烟卷成了渣,掉了他满手,他却浑然不觉。 “你这是怎么了?”她皱眉问。 张尔成低眸淡淡扫了一眼,迈步走到桌子边抽了两张纸巾,又看到了纸巾旁边的购物袋,里面的‘美人’吊牌。 他用纸巾将烟渣子擦拭干净,那纸巾在他手中被揉得稀巴烂,成了碎屑后他才扔进垃圾桶,站在病床边意味不明的说:“我等着你来送祝福,助理小姐。” 这一声‘助理’让宋韵头皮一炸,呼吸都乱了几分。 张尔成没再看她,领着顾莞宁离开。 冯豫去将房门关好,又折回来看了看宋韵,她脸色苍白的厉害,他叹了口气,把桌上的食物拿出来,说:“起来吃点饭吧。你一整个早上没吃了,晚上打完点滴二叔会来接你。我有点事,就不送你回去了。” 宋韵点了点头,从床头坐起来,冯豫给她准备好一切又给她递筷子。 宋韵有点怕他问张尔成的事,但他似乎很懂她,一个字都没提。 她味同嚼蜡,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对冯豫说:“张尔成的事,你不要告诉我叔叔们。” 冯豫皱眉:“我不会说的,但我希望你跟他没有关系。我是真心不想看见你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知道。”宋韵笑了笑,“不过就是委屈你装一下我男友了。” 冯豫也笑了,“二十多年做你的小奴隶,装一下男友算不算你对我的提拔?” 他说着拿过床头的购物袋,“刚在商店撞见赵俞静了,她忙着舞蹈演出不能来看你,给你买了点美人牌的东西。” 宋韵点头,想起自己好久没见到闺蜜赵俞静了,赵俞静每天忙着各种舞蹈演出,而自己也遇到毕业工作季,两人都抽不出时间见面。 在医院里打完点滴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二叔宋至诚开车来医院接宋韵,冯豫有事要先走,几人在医院门口分别。 宋韵上车扣好安全带,宋至诚一边开车一边说:“你三叔今晚回家了,你知道他的职业很忙,难得回来,你四叔也在。等下一家人吃个晚饭。” 宋韵的三叔是刑警职业,在隔壁省中心工作,平时根本见不到人。 她笑着点头:“好久没看见三叔了,那小叔呢,小叔不来吗?” “你小叔更忙,最近又飞国外去了,下次吧。”宋至诚说:“天冷加衣,最近马上入冬很冷,别再着凉了。今晚你三叔亲自下厨,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他还带了女朋友来,等会去商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宋韵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她手机,看见来显‘张先生’。 宋韵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挂断,动作甚至有几分慌乱。 宋至诚因她这动作皱起了眉。 没过几秒,电话再次打进来,宋至诚看了眼,还是张先生,见宋韵还要挂断,他皱眉问:“怎么不接?” 19你骗我 19 你骗我 宋韵拿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 宋至诚阅历丰富,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他没有给宋韵拒绝的余地,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说:“接吧。他现在是你老板,可能工作上有什么急事。” 宋韵硬着头皮,按下接听,电话一接通她立马开口:“张总,那个,我现在还在回家的路上,您要的文件我明天再拿过来给您行吗?”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她紧紧握住手机,祈祷着张尔成可一定要接她的谎,一定要接…… 那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终于他平和的开口:“很急,今晚必须到和悦酒店。” 模棱两可的回答,但这比直接否决她的谎言更好。 那边先掐断了电话,宋韵看着黑屏下去的手机,并不打算去和悦酒店。 驾驶座上的宋至诚这时却说:“我送你去。” 说着就要发动汽车。 宋韵啊了一声,赶忙说:“不用不用,我明天再去,我……” “可是他说很急,”宋至诚打断她的话,他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她的表情,“在工作上,老板亲自说了加是急的文件,不能耽误。” 宋韵抿了抿唇,知道二叔最严肃,自从爸爸去世后,他就担任起了的大哥责任,不苟言笑,公事公办,刻板却理智。 她知道今晚是躲不过二叔的严格了,却也不敢真的让他送自己去见张尔成。 宋韵提着自己的药下车,说:“那我自己去,二叔先回去吧,三叔女朋友来咱们家,您作为长辈还是得在场才好。” 宋至诚盯着她眼底的一丝艰难,嗯了一声叮嘱:“快去快回。” 他发动引擎离开,宋韵紧盯着他的车转过了红绿灯的弯,确定他的车消失在眼帘之后才打出租前往和悦酒店。 宋韵手机上有张尔成发过来的门牌号,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张尔成拉开房门。 “来了。”他往旁边让开路,宋韵走了进去,他将门给关上,迈步坐到沙发上。 宋韵走到他面前站定,说:“张总,您找我有事吗?” 张尔成摸出一根烟点燃,猩红的火光被他咬在唇间,说话字句有些不明:“宋小姐是不是忘了在隔城你答应过什么。” 果然还是为了那件事。 宋韵有点生气,她提着药物袋子的手不由得收紧,“张总不是需要特殊服务的人。” 张尔成被她这话逗笑,他稍微勾唇,眼神幽暗:“不需要我为什么要提出条件。” 宋韵愣住,将眼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他穿了一件乳白色的半长领毛衣,一条浅灰色的家居休闲裤,头发半干,应该是刚刚洗过澡。 他五官本就生得温和,这身衣服没了商务的严肃,让他看起来更温润明朗了几分。 他也抬起眼看她,眼里似乎藏着轰鸣的雷,宋韵被他这样看着,觉得很不安。 张尔成的双眼因烟雾熏绕而微微眯起,说:“还是说,宋小姐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宋韵的手指几不可察的抖了抖。 她的确从一开始就骗他,她怎么可能提供特殊的服务,叔叔们给她的教育不允许,她自己的原则也不会允许。 她不说话就是默认。 张尔成一直盯着她,他眼里轰鸣的雷此刻停了,转而酝酿着一场能将宋韵彻底淹没的暴风雨,他的声音很沉: “那宋小姐说的对我感兴趣,也是骗人的吗。” 20你觉得孩子是我的 20你觉得孩子是我的 “不是,”宋韵说:“以前是很感兴趣,但是张总已经有了未婚妻,马上也要做爸爸了,有些道德红线,我死也不会去碰,所以也就没兴趣了。” “哦,”张尔成没什么意味地说:“你觉得顾莞宁的孩子是我的。” 宋韵顿了顿,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张尔成抽完了手里的烟,他又点燃新的,不要命般的吸着,一团团烟雾弥漫,将他俊朗的脸都给模糊。 宋韵从他吐出来的烟圈中,感受到了非常压抑、阴郁的气息。 落地窗外有一丝暖黄的霓虹照进来,将张尔成的半边身子都笼罩住。他此刻看起来一点也不温和明朗,相反,宋韵觉得他很压抑。 她明白,那是张尔成本身就有的阴暗和沉郁,都被他通过吸烟的方式释放出来,那些不为人知的情绪混合在烟雾里,深深感染着宋韵。她在此刻才恍然惊觉,张尔成是一个孤寂的人,吐出的烟圈带着更为孤寂的情绪,他很惨淡,落在寂寥的黑夜里无所归处。 她一直站着,静静看着他吸掉半包烟,他眉头一直在皱,似乎在纠结着克制着什么,他越是这样,宋韵越觉得心里压抑得发慌。 终于,他摁灭最后一支烟蒂,朝她站起身来,随着他的接近,她闻到他身上很浓烈的烟味。 他拉住她手腕,大迈步子,往这总统套房的另一间房门走去。 宋韵被他拉扯得脚不沾地,她此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压迫力,杂糅着阴沉冷厉的气息。 张尔成踹开客卧的房门将她拽了进去,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几个大大的大衣柜。 宋韵见状愣了一愣。 张尔成松开她,然后去将其中一个柜子门打开,里面的女士衣服全部展现在宋韵面前。 宋韵呆呆的看着,那些衣服的风格都是明媚张扬、热情奔放的,妩媚到看一眼就会荷尔蒙爆棚、情欲难以控制的地步。 与她的清纯娇柔风完全相反。 张尔成又打开其他的衣柜,里面的服装都是如出一辙的妖娆妩媚风,只一眼宋韵就看出,这是属于顾莞宁的风格。 她戒备的盯着他,说:“你想做什么?” 张尔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说:“从这里面选一条,穿上。” “你想把我打造成第二个顾莞宁?我不同意!” 宋韵不傻,她从他之前的话里能猜得到,顾莞宁的孩子不是他的,他被戴了绿帽子。 可他在喜当爹后还不舍得放手,这间房里的衣裳风格诠释了他的心之所爱。 宋韵觉得这很明显,他爱得死去活来的顾莞宁心里没有他,他想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完美替身! 21勾引我,做一次 21 勾引我,做一次 张尔成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一件亮红色的吊带长裙,“这件喜欢吗。” 宋韵双手握紧成拳,高声拒绝:“我一件都不喜欢,我是不会愿意的,张尔成,做事要有个限度,你自己爱而不得,凭什么拉我下水!你们两的豪门爱情戏码,我不参与!” “不喜欢。”张尔成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自说自话,又拿出了另一件黑色的抹胸短裙,“那这件吧。” 他走到宋韵面前,将裙子在她面前比了比。 宋韵怒不可遏,直接抬手狠狠打开他,他的手一偏,衣服掉落在地面。 他视若无睹,踩在衣服上走近宋韵,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一拳的距离,他面色温和,看她的眼神却暗涛汹涌。 他说:“你不是对我有兴趣吗,穿这间房间里的衣服,引起我对你的兴趣,然后做一次,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 宋韵被他这奇奇怪怪的话给惊到了。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勾出了她心底深处的一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那些东西在她大脑皮层的神经下疯狂的叫嚣着,兴奋着,欢呼着。 宋韵被这种从未被发掘的深层兴奋给吓到,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男人眼明手快地伸出手,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前带,“你很激动。” 宋韵手脚并用挣扎:“我不同意,你放开我!” 张尔成死死控制住她,一来二去的挣扎和压制中,宋韵手中的药瓶掉了下去,里面白色药丸哗啦啦洒落了出来,这一出声响让处于纠缠中的两人同时顿住。 张尔成弯下腰,捡起了一粒药丸仔细查看,然后说:“你和你姐一样都有哮喘。今天也是因为哮喘发作才去医院吗。” 宋韵冷静下来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姐?” 张尔成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几分钟后,他拉着她离开了那个房间,他把门锁的很死,才坐回客厅的沙发上。 宋韵坐在他身边,凝视着烟灰缸里快要满当的烟头出神。 他又摸出烟来,宋韵看了一眼就向他伸手,他没有犹豫,将香烟和打火机一起递给她。 她将烟点燃,然后说:“你说的那些,我不会同意的。 ” 张尔成错开话题:“你叔叔们知道你吸烟吗。” “不知道。” “你怕他们知道吧。”张尔成淡声说:“你也怕他们知道我吗。” 他看着宋韵的侧脸,她长相很干净,因为太过干净,清丽的眉眼总带着几分疏离,偏偏她又是个会笑会闹的,相处起来不会给人很遥远的距离。 见她没有回答,他又说:“去换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宋韵拒绝说:“去哪里需要穿成那样,我不要!” 张尔成的声音放得很柔软:“要么穿衣服跟我走,要么过来勾引我做一次,二选一,好不好。” 两者之间,宋韵都不想选。但她明白,张尔成能给她选择已经是留有余地。 22我也不需要别人的认同 22 我也不需要别人的认同 她不想去逾越道德红线,就说:“如果跟你走,你带我去哪里?” “异性助理要么提供给老板特殊服务,要么就去给老板做交际花。不同的是,前者你只需要勾引我一个,后者你要勾引娱乐圈中各大资本。” 张尔成说:“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看你怎么选。不过,也许后者你可以不触碰你所谓的原则红线。” “……” 宋韵的四叔宋至阳是娱乐圈明星,她也曾在他身边看过,不少女明星想要出头去周旋在各大资本中间。 那些资本,也都有家室。 “但是也许你去了之后,你会选择前者。所以后者只是我将你逼到选择第一条路的手段而已。” 张尔成对自己的心思直言不讳,他这么直接,反倒让宋韵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她在心里叹息,闭了闭眼说:“张先生,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别的资本,我都不想做小三。” 张尔成微顿,“你纠结的点在这里。” “不止,我也不明白,你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为何还要有这样的举动。” 张尔成没有接她的话,而是从烟盒里拿出新的烟点燃,沉默的吸着,一根接着一根,又进入了那疯狂吸烟的状态。 宋韵感觉是因为自己的那个问题,他变得很烦躁,那些烦躁找不到出口,只能以烟来发泄。 张尔成直到将一整包烟都抽完了,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知道什么叫小三吗。” 宋韵看着他。 他说:“感情深厚的两个人,因另一个人的介入而分裂,这叫小三。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却要永久的绑在一起做貌合神离的夫妻,这个时候那个人她就不叫小三。” 宋韵冷笑:“神经病,不叫小三还能叫真爱?你的观点我无法苟同。” “我也不需要别人的认同。也不需要知道你怎么想,但在我这里你不是小三。” 张尔成说着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购物袋,丢到宋韵怀里。 他下命令:“穿。” 购物袋是美人牌的,宋韵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她不明所以地看向张尔成。 张尔成也在看她,她觉得这一刻他的眼睛很黑,几乎黑到了发亮,里面蕴含着很多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说:“在杀青宴上,你若有似无的亲近,在车里,你明目张胆的追求,在公司里,你直截了当的自荐信。你一直都很会,我觉得你不需要我教。” “勾引我,做一次,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或者我继续将冯豫抓过来。”他顿了顿,“不过,你违约之后再抓回来的他,结局可能不会太好了。” 半逼半诱惑,宋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现在想起来,自己还未了解清楚张尔成这个人就贸然的行动,实在太蠢太不该了。 她指尖发着抖,缓缓打开美人牌的购物袋。 23情趣内衣裤 23 情趣内衣裤 宋韵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套情趣内衣裤。 美人牌专注于女士内衣裤,商品质量一等一的好。 宋韵手中的这套情趣内衣裤,鲜红正统的颜色,半透明的蚕纱质地,开胸露奶和开腿露逼的设计,还没穿在人身上,就已经散发着极致的两性诱惑力。 她拿着这套内衣裤,又看着沙发上面色沉静、眼神寡淡的禁欲气质的男人,害怕的同时却又有几分澎湃。 好像瘾君子在面对那些不可吃的东西时,挣扎却又不得不疯狂沉沦的病态心理。 这种悖世的澎湃无从发泄,她只能死死抓住衣服来压制,用力到指尖都开始泛白。 张尔成淡淡瞥了她一眼,说:“美人牌,熟悉吗。” 宋韵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无从发泄的、克制过却失败的澎湃,转化成了无能的愤怒,她将衣服狠狠丢在地上,说:“我不同意,你个人渣!你有未婚妻了,自己想要堕落,休想拉着我下水!” 张尔成不知道是不是被激怒,只见他三两步来到宋韵面前,伸手就去脱她的衣服。 宋韵穿的是长款风衣,里面是一件秋季吊带,搭配一条浅白色的秋裙。 这种衣服只需要一扯就能被脱得干净,张尔成拽住她手腕,将她摔到沙发上,然后压住她挣扎的双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脱了个精光。 宋韵浑身赤裸,被他压制在沙发上,她惊恐的捂住重要部位,高声骂道:“人渣,你想干嘛!” 张尔成不说话,他从她手中夺过那套美人牌内衣,三下五除二就套在了她的身上。 全程他紧盯着她雪白的酮体,隐秘的地带。她胸乳很大,显得细腰不禁盈盈一握。下面的三角地带毛发稀疏,密缝细窄。 但他面容平静,就连眼神都是冷淡的,他又抓起她的风衣,轻易就给她穿起来。 拉链一拉,将宋韵里面的风情欲魅遮住得干干净净。 宋韵因这一番折腾,头发变得乱糟糟的,双颊也被气得发红,就那么靠倒在沙发上,愤恨的眼神紧盯着张尔成无声控诉。 张尔成看着这样的她笑了起来,温润的面庞上却浮现出令人发指的阴狠,像是暴雪和烈阳同时存在,极致的两端疯狂。 他拉起宋韵的手往外走,说:“不愿意勾引伺候我的话,咱们就去见一见娱乐圈里其他的资本。看看有没有让宋小姐感兴趣的人。” 宋韵被他拉去了酒店的车库,张尔成拉开车门,将她塞了进去。 张尔成发动汽车,飞快的在公路上行驶。 宋韵惜命怕死,她紧紧抓住安全带,被吓得已经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半小时后,张尔成把车子停在月半弯会所。 下车前,他看见了车子后面跟着一辆蓝黑色的迈巴赫,那个车牌他很熟悉。 他意味深长的勾唇,对宋韵说:“等下好好表现,让我看看宋小姐的能力。” 他拽着宋韵下车,往会所里面走。 月半弯不算知名会所,甚至可以说得上无人问津,但会所外面停着的车辆品牌彰显了这会所内里的不一般。 宋韵被张尔成领着去前台登记,她发现这儿的登记簿上,都是‘*导演’、‘*明星’,再不济也是‘赵*’、‘张*’的格式,私密性极强。 她看见前台在‘张*’的这个后面记下了一串电话,然后给了一个房卡。 张尔成拿上东西,拉着她继续走,她多看了一眼那个登记簿,在‘张*’的后面,紧跟着就是‘宋*’。 张尔成带她推开了709的房间门。 里面装修古典,灯光很暗,四方形缺条边边围成的沙发上,横七竖八坐着、躺着、趴着很多西装革履的男人,以及衣不蔽体的女人。 门一开宋韵就嗅到一股难以表述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张尔成拉她进去,有人看见他们,连忙起来让座,脸上堆满了笑,“呀,张总来了,您这是……自己带人来了?” “是什么人能让……”那男人说就去看宋韵,在看清楚她的脸时,后半段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色变幻莫测,连忙拍了拍旁边一个躺着的男人,那男人怀中还抱着个几乎是不穿衣服的女人。 “诶,诶,醒醒,醒醒,你侄女来了……” “别烦,侄子来了我都……”男人的话戛然而止,顿了几秒后,腾的从沙发上弹坐起来,目光转了几圈看向宋韵,立刻就怒了,“小丫头片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怀里的女人被推倒在地上,连忙捂住近乎赤裸的身体躲到了另一边。 宋韵也愣住了,“四叔……” 这时有人给张尔成递烟,他把烟点燃抽了一口,然后拉着宋韵坐下,说:“我的助理,各位见笑。” 宋至阳冷冷看了眼张尔成,他醉醺醺走到宋韵面前,带来一阵浓烈的酒味儿,宋韵并不反感这些刺激的味道,反而大脑也跟着兴奋起来。 她喜欢且着迷于一切刺激的东西,烟和酒,男人和张尔成。 宋至阳拉起她,生气的说:“马上跟我回去,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你二叔知道,非打死你不可!” 宋韵下意识低头,这就是她不敢让除了宋至阳以外的亲人知道她对张尔成有想法的原因。 除了宋至阳性格洒脱,对事物的包容性高以外,她的另外三个叔叔都很传统,且举止行为十分正规,他们宠她疼她,就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喜欢张尔成,更不会放任她喜欢刺激的东西而不管。 宋至阳拉着她要走,张尔成却在这时也拽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 张尔成淡淡看着宋至阳,说:“她是我带来的人。” “我管你谁带来的,她是我侄女!” 张尔成的语气依旧很淡:“宋大明星是觉得能随意从我手里带走人吗。” 24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有人给张尔成递烟,暂时打断了诡异的氛围。 宋至阳不能跟他叫板,他记得二哥的电影女主角和投资,还需要他。 他只能对宋韵说:“你乖,跟我回去!” 只要侄女发话跟自己走,张尔成还能强留不成? 宋韵仰头来看宋至阳,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得罪不起张尔成,也不想四叔失望。 宋韵不说话,张尔成也沉默,两人无声对视,宋韵看见张尔成冷淡的目光,里面酝酿着惊涛骇浪。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房门的方向传来声音,宋至诚推门走进来,他穿这一身黑色西装,立身在门边。 宋至诚脸上很不好看,他一进来,房间里的气压瞬间低了几个度。他五官长得端正浩气,严肃起来板着脸,十分吓人。 宋至诚冷冷看了眼宋至阳,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至诚走到宋韵身边,宋韵惶恐的看着他,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她怕这个严肃的二叔,在他进来的刹那,她就已经下意识地挣了张尔成的手。 张尔成感受到了,在宋至诚出现的那一刻,他手中的那只小手挣扎得有多厉害。 宋至诚拽起宋韵的手腕,轻而易举就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他看了眼沙发上的张尔成,说:“张总,我的侄女和弟弟我就先带走了。” 张尔成抽了一口烟,火光明了又暗,他说:“宋导随意。” 宋至诚面带微笑对房间里的人道别,将宋韵和宋至阳一只手拽一个,跟拎小鸡仔似的带了出去。 宋至诚将车门打开,把两人塞了进去,随后坐到驾驶座上发动汽车,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脸色黑沉如铁。 宋韵和宋至阳坐在后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读出了彼此眼里的害怕,没有人敢说话。 宋韵的爸爸是大哥,自从他死后,宋至诚身为二哥,就担负起了大哥的责任,教导底下的三个弟弟以及宋韵。 多年来的家长式角色让他很严厉,对三个弟弟更是苛刻。所以宋韵最怕他。 车子停在宋家别墅外面,宋至诚阴沉着脸下车,对宋至阳冷冷说:“你,回房去,明天我再教训你。” 又转向宋韵,语气软和几分,但仍然严厉得发冷:“你跟我过来。” 说完转过身往屋里走,他走在前面,宋韵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到客厅的时候,宋韵看见沙发上坐着三叔宋至信,以及一个长相英气,身材板硬的女人,宋韵猜应该是三叔带来的女朋友。 客厅餐桌上摆满了饭菜,看样子没有人动过,但都已经凉了。 宋至信看见他们进来,忙站起身来,喊了声:“二哥。” 宋至诚看了看他和他的女友,很快变脸展露出笑颜:“实在抱歉,乔小姐,今天家里有点事,没能迎接你。” 几个人在客厅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就带宋韵上了楼。 宋韵亦步亦趋的跟在宋至诚后面,心跳越来越快,她对这个二叔一直都是又敬又怕。 宋至诚率先走进书房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对宋韵说:“把门关上。” 他每次教训人都在这间书房,为了不影响其他家人,而把这儿的隔音做得特别好。 宋韵把门关好,走到他面前,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宽大的书桌。 她沉默着,不敢先开口。 25有没有穿衣服 她很怕他问张尔成的事,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宋至诚抬眼看她,严肃的面上满是沉沉的怒气:“你跟张尔成是什么关系?” 宋韵下意识低下头,“二叔……” 宋至诚沉声打断,“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宋韵不知道怎么说,她不知道二叔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宋至诚见她不回答,拿起旁边的一本书随手翻看,继续说:“你送的什么文件,两手空空的去了张尔成的私人酒店,你跟他足足在里面待了两个小时零十分钟,这两个小时中你们做了什么?” 他一字一句,全部砸在宋韵的心里,她知道他肯定全部都知道了。 宋韵的手指死死搅紧,说:“没做什么。” 说完她就看见宋至诚短促的笑了一下,笑里却都是冷意,他翻书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双眼冒着怒意直勾勾盯着她:“没做什么,你衣服怎么回事,你进去的时候,穿的是裙子搭风衣,没扣扣子。” “出来之后,风衣裹得严严实实,裙子呢?”宋至诚生气得口不择言:“你这件严严实实的风衣里面,到底有没有穿衣服!” 宋韵听着他冷如冰霜的声音,她很难堪,她知道宋至诚什么都清楚,他年长阅历多,又一直处于家长的位置和角度,她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 她一定在车上的时候就露馅了,所以他根本没有回家,而是在后面悄悄地跟着她。 宋韵没有办法去评判宋至诚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她只知道养在四个叔叔家的这些年,一直都被他们保护的很好,即便宋至诚悄悄跟踪她是错的,她也没有办法去指责他,跟他顶嘴。 她只能硬着头皮,声音颤抖着说:“我跟他什么都没……” “啪!” 宋至诚把手里的书狠狠砸在地面,他暴怒地大吼:“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你以为你那点小动作能瞒得过我吗!” “宋韵,你知不知道张尔成有未婚妻!他未婚妻怀孕了,他马上就是爸爸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宋至诚吼得都有些破音,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张脸被气得憋红。 宋韵死死低着头,盯着被砸在她脚边的书本,她知道他生气的时候,就会不停的翻书。 翻书的动作越快,代表他越生气,但砸书宋韵还是第一次见,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宋韵鼻尖发酸强忍着泪说:“我之前,的确喜欢他。是我的错,我没了解清楚他的为人,我什么都不懂,刚刚步入社会就以为有可以接近他的资格。” “但我发誓,杀青宴那一次,车里那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他跟顾莞宁有这种关系。自从知道后,我都躲得他远远的。可是前几天我跟他出差,他手底下那个顶流陈智,是冯豫搞的……” 宋至诚又随手拿起一本书,毫无章法地迅速翻着,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这种心思的,又是怎么认识的他。” 26这个人不能是张尔成 宋韵说:“十六岁,葬礼上看见他。” 宋至诚翻书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努力压制着怒气: “十六岁?你才多大?” “不是的!”宋韵连连摇头解释:“十六岁我第一次见他,不算认识,在我父母的葬礼上,我又怎么可能有心思。是在十八岁成人礼上,他给我弹了一首钢琴,虽然也不算认识。可那首钢琴才是我对他的开端。” 宋至诚把手里的书扔到一旁,怒气渐渐平静下来,说:“也就是说,在他根本不知道你的情况下,你暗恋了他五年?” 宋韵没说话,算是默认。 宋至诚又说:“这五年里,你也没有跟他有过交集,你甚至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你觉得你在学校,他在社会,你碰不到他。所以一毕业,就迫不及待去表露心迹?” 宋韵的手指扣得紧紧的,这就是她最惧怕宋至诚的地方,他太懂窥探了,她一个眼神一句话, 他就能看穿她所有心思。 宋至诚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紧盯着宋韵,两人就这么无声沉默着,在墙上的挂钟足足走了十几分钟后,宋至诚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宋韵,你好悲哀。”他声音里的怒气消散了,反而带着心疼:“我没有克制你爱一个人的权利,你就算爱上一个虚拟人物罗密欧,我都不会说你的半句不是。” “但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的说:“这个人不能是道德边缘的人,你明白吗?” 宋韵的指甲扣到了皮肉里,她抬起头来,在今晚第一次的有勇气去看宋至诚。 宋至诚又开始翻书,但是动作很缓慢,他接着说:“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但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我见过太多的人,他们用感情不能克制来作为违反道德的借口,殊不知,人是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的,尤其是成年人。” “成年人把一切都克制掩饰得很好,所以他们的世界才会复杂,才会虚伪。我宁愿你虚伪,宁愿你复杂到让我看不懂,我也不希望你去践踏道德的红线。你不要让我看不起你,更不要让我失望。” 宋韵低下头去,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是掉了下来。 五年的青春尽数被扼杀。对张尔成的了解刚刚开始,就已经戛然而止。她还没来得及去窥探他身上那些吸引她又让她感到害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已经结束了。 宋韵知道,宋至诚传统,克己守礼,他即便身为娱乐圈的大导演,也没有睡过哪一个明星。他如今都已经快要五十岁的年纪,却没有结婚,他把这辈子的心血和时光,全都付诸在这个家里。 他对她是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其实曾经他也有过女人,却因为他要对她负责到底,那女人觉得自己还没结婚就当了后妈,于是后来就走了。宋韵感激他和另外的三个叔叔,她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错了。 她没有辩驳什么。 她翻起手背擦去脸上的泪,说:“二叔,我知道。我不会做小三的,也不会让你失望。” 宋至诚低着头翻书,没有看她:“你去休息吧,冯豫的事我会处理,你明天不用去张尔成那里上班,我会给你把辞职手续办好。以后,你不许再见他。” 27永生的失去 宋韵回了房间。 房间装修是乳白混合粉色的温馨风格,美得和梦一样,里面的家具家电,一切都是精致的奢侈品。 这些都是几个叔叔一起给她的,墙面上挂着两张大大的合照,一张是她跟父母和姐姐拍的,另一张是她跟四个叔叔一起拍的。两张照片她都笑得一样的幸福,除了年龄的变化外,没有什么不同。 宋韵坐到落地窗的阳台上,从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来点燃,吞吐烟雾中,她想起今晚张尔成问她的,叔叔们知不知道她吸烟。 她叹息了一声,把手机拿出来,将张尔成的电话拉入了黑名单,连带着微信也删除。 宋韵又打开了微博,在点击取关张尔成的时候,她犹豫了。 他的微博上只有一条动态,时间是三年前的凌晨两点三十一分发的,内容是——我没有贯彻到底的拥有过,却要永生的失去。 配图是一款妩媚风格的酒红色晚礼服,独家定制的品牌logo,价格高昂。 意味很深沉的一句话,宋韵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里面的失落、不甘和孤寂。 她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写给顾莞宁的。 但从配图礼服的风格来看,她觉得是。 宋韵取关的手指还是摁了下去,然后连带着拉黑一条龙,最后她把手机关机,就坐在阳台上沉闷的抽烟。 宋韵的楼下就是别墅花园,花园里有几盏田园灯还亮着,她看见有许多飞蛾围着那些灯疯狂的转着,飞着,然后扑闪着翅膀,不顾一切的一头撞上去,小小的身躯又被撞得掉下来,它们不放弃的再次飞起,重蹈覆辙却孜孜不倦。 宋韵想起了那句话——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她掐灭最后一根烟,转身进了浴室。 冯宋两家多年世交,冯豫的事有宋至诚去处理,加上冯豫有个房地产大牛叉的爹,他们两人加起来足以解决这件事了。 宋韵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收到了尔尔公司发来的离职证明邮件。 她成功的从尔尔公司离职了,以后再也不会跟张尔成有任何瓜葛。 28过度 第二天晚饭时,宋至诚给了三叔的女友乔寒一个礼物盒子,表示是给她的见面礼,宋韵看出礼物价值不菲,深知这也算是昨晚没接待乔寒的道歉。 宋至诚给宋韵夹菜,说:“尔尔公司那边我都处理好了,我重新选了几家口碑不错的公司,跟你专业对得上,你安排时间去面试,我都打过招呼了。” 宋韵说:“我想自己去找,不想让你给我开后门。” 宋至诚想了几秒,说:“可以,你也该自己长大了,这些年我们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说完他又叮嘱了宋至阳要好好拍戏,月半弯这种场合不要再去等等,他叮嘱完这个叮嘱那个,宋至阳听到后面就忍不了了,打断他说:“二哥,三哥带女友回家来,我们能不能好好吃顿饭,别再教育人了。” 宋至诚吃饭的动作一顿。 宋至信皱眉,拍了自己的四弟一巴掌,说:“二哥训话你给我好好听着!” 宋至阳哼了一声,用筷子狠狠戳着碗里的饭不说话也不吃饭,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宋至信见状,直接将筷子啪的一下拍在他脑门,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他果然就安分了,连坐姿都端正了几分。 宋韵看见他坐得板正的身体,回想起来,她知道二叔和三叔都是严厉的人,但不同的是,宋至诚是读书人,他教训人能动嘴绝不动手。 但宋至信不一样,他是刑警,算是个练家子,他是能动手绝不动嘴。 宋韵正想着,就又听二叔说:“至信,这次任务什么时候结束?” 闻声,她抬头看向宋至信和乔寒。 这次他们执行机密任务,所有人都不知道内容,却知道很危险。 宋至信面色凝重了几分,说:“还不知道。这次能回家来看你们,也是上面特定的批准。” 因为有可能是最后的一次见面。 宋韵想到这里,担忧的看向三叔,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他面上的凝重顷刻间收敛,给她夹菜,又温和的笑了笑说:“看我做什么?好好吃饭。” 宋韵问:“三叔什么时候走?” 宋至信说:“明天早上。” “这么急?”宋韵说:“那我送送你跟乔姐姐。” 宋至信笑着答应。 一顿还算温馨的晚饭吃过,宋至阳忙着赶通告,一放碗筷就走了。 宋韵第二天起得很早,天还灰蒙蒙亮,她到别墅外面,看见宋至信跟乔寒正准备上车。 她走上前,说:“三叔,任务要注意安全。” 宋至信转过头来,想像小时候那样揉她脑袋,可手伸出一半,他又觉得她长大了,便将手给收了回去,慈和的目光看她说:“放心,在家好好听你二叔的话。” 宋韵点了点头,站在另一边的宋至诚面色沉稳,严肃出声说:“时间不早了。” 宋至信转身坐上了副驾驶,最后对宋韵挥了挥手,很快开车离开。 宋至诚也有工作要忙,又叮嘱了宋韵几句后也走了。 宋韵回到房间继续找工作投简历,当她投到数不清第几家的时候,赵俞静来电话了。 她把电话接起:“大忙人可总算想起我了?” 赵俞静那边很嘈杂,时不时传来广播声,听起来是在机场。她说:“上次我舞蹈演出路过白城,给你买的美人牌喜欢吗?” 宋韵说:“如果是你亲自来见我送给我的,那我就更喜欢了。” 赵俞静的声音很激动:“我马上就来见你,下午飞白城!” “这简直是天大的惊喜,你把航班发给我,我去接你。” 赵俞静在那边说好,之后就挂了电话。 宋韵收到了赵俞静发过来的航班信息,她在下午一点的时候出门。 十月末的白城已经很冷了,宋韵换了厚实点的毛衣和秋裙,配一双黑色高跟鞋,简单涂了个口红就开车去机场。 大多数机场路都没有太大的车流,但路口红绿灯特别多,宋韵每走几百米一千米就有一个红绿灯,她等得有些烦躁了,看见导航提示下一个红灯有两分钟,她直接把车开到路边停下,然后点了一根烟。 29你躲着我呢 她一手搭在车窗上,看着指尖的一点猩红,不由得想起了张尔成。 宋韵抽完第二根烟,准备离开时,突然车从后面被人撞了一下,车往前挪移,只听砰一声,车辆的前半只轮子直接掉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宋韵皱眉,拉开车门下来查看,发现水沟不是很深,但也无法把车倒出来,而她的车后被撞出了一个大凹陷,掉了几块车漆。 她目光移向撞自己的车,是一辆随处可见的普通小车,价格不到她这辆的十分之一。 那车里的人没有动,丝毫没有下车道歉的意思。 宋韵见状立马就来气了,她走过去敲击车窗,车窗随之摇下,露出一张陌生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脸,那男人脸上有一道很狰狞的疤,他眼神很沉,有几分戾气。 宋韵说:“不下来处理吗?” “宋小姐,我现在很忙,你留下卡号,自己先联系维修和保险公司,事后多少钱我转你卡里。” 宋韵听见这声音一顿。 不是司机说的,而是车后座里飘出来的。 是张尔成的声音。 她偏头看去,后座车窗这时摇了下来,果然就看见了张尔成英俊的脸。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对司机说:“把纸笔给宋小姐留卡号。” “成哥,别开玩笑了,我这种粗人怎么会有纸笔啊。” 张尔成像是在思考解决方法,他沉默了两秒才说:“抱歉,那我回头理赔给宋小姐的二叔吧,我现在是真的有点忙。” 宋韵不差这个钱,她也不想跟张尔成有过多的交集,直接改口说:“不用了。” 说完转身就走。 迈开没两步,身后就又传来张尔成冷漠的声音:“宋小姐,你躲着我呢。” 宋韵脚步一滞,她没有说话,知道张尔成这人一旦跟他说话有交集,只会愈发拉扯不清。 她退到路边联系汽修厂和保险公司。 张尔成淡淡看了她一眼,她黑色的秋裙长到脚踝,有风吹过的时候裙摆翻飞,像是他吸烟时吐出的滚滚烟雾。 他收回目光摇上了车窗,对司机冷冷说:“走。” 司机把车先倒了一点,才开出去。 宋韵看着那辆车从自己眼前飞绝尘而去,电话也打完了,她就在原地等,等自己的车被汽修厂的人带走后,时间早就过了赵俞静的航班。 最后还是赵俞静开车来接她的。 宋韵刚刚坐上副驾驶,就听赵俞静说:“你那车怎么回事,好贵呢,你就不要对方赔了?” 宋韵说:“张尔成给撞的,我就不要了。” 赵俞静觉得很奇怪,“他撞的为什么就不要?” “不想有任何交集。” 宋韵想,张尔成的身份开那个价位的车很不寻常,那个司机看起来也很不寻常,这样都能追尾她的车,谁知道背后是不是有大坑等着她去跳。 她现在多少有些了解张尔成了,总是一副平平静静的样子,然后给人挖一个巨大的坑。 所以,她几番思量,宁愿不要那个钱。 赵俞静知道她喜欢张尔成的事,也知道那个男人已经订婚,她没再说什么,开车带宋韵去了一家老火锅店。 到的时候宋韵发现冯豫也在。 赵俞静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而宋韵的小叔是读书人,两家也有来往,冯豫家就更不用说了,是世代的交情,三人从小就是铁打的关系,聚在一起无话不说。 才下午四点就开始吃,过后已经是六点,宋韵打算回家,冯豫却提议去酒吧里疯一疯。 宋韵给二叔报备后,三人上车去了酒吧。 到了之后,冯豫特地要了个包间。 宋韵一坐下就开始喝酒,喝到不知道第几瓶的时候,冯豫从她手中夺过酒杯,说:“你不能再喝了,你都第五瓶了。” “这个不是酒。”宋韵说着就要去把杯子给抢回来。 冯豫低头看了看,果真不是酒,而是一种像是酒的饮料。 他于是又把杯子还给她,说:“算你识相,就你这体质,喝一口酒都能醉成泥巴。” 宋韵脑子不太清明,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虚空发呆。 她想起张尔成,十八岁那年他在她成人礼上弹的钢琴,是一首《卡农》。她无法忘记,那时的他穿着西装,在喧闹的宴会大厅中,他那么安静,低垂着头神情认真,修长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飞快流转,敲击下一阵又一阵的乐声。 他没有按照曲谱走,他似乎自己改编过,乐声节奏变快了,一首安静的钢琴曲在他指尖流露出来时都带着澎湃,仿佛在燃烧一般,那些音律飘进宋韵的心里,直击她的灵魂,将她燃烧成一堆灰烬。 灰烬是无法雕刻上任何字句的,也就无人知晓,这堆灰烬下埋葬着一个张尔成。 有时候宋韵想,如果她再早出生几年,跟张尔成同龄的话就好了,因为那样她不会受到校园和社会的限制…… 宋韵晃了晃脑袋,将张尔成从脑子里甩出去,她站起身来,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走廊尽头就是洗手间,这家酒吧属于高端场所,洗手间的建造也是富丽堂皇。 宋韵靠在洗手池边,点了一根烟,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长相很幼态,五官清纯而乖巧,典型的小鹿眼睛,湿漉漉的很无辜。 偶尔有人走过来,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她。 女人吸烟不稀奇,但长相是这么单纯幼态的女人吸烟却不多见。 十分钟后,宋韵把烟蒂丢进垃圾桶,转身出去。 走廊里此刻空无一人,宋韵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不远的拐角处突然闯入一男一女的两个人,他们抱着彼此深深亲吻。 宋韵脚步一顿,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那里无法动弹。 那女人是乔寒!今早才被她送走的三叔的女友! 30男厕 乔寒穿着一身黑色的吊带裙,裙子修身包裹着她火辣的身材,前凸后翘小蛮腰,她被一个高大的男人紧紧搂抱着,压在墙面上深吻,哪里是吻,简直是疯狂的啃咬,仿佛要将对方都生吞活剥了一般。 那男人很高,乔寒需要仰着头才能接受他,她白皙的脖颈仰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他们吻得忘乎所以,宋韵甚至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两性荷尔蒙。 宋韵大脑蒙了片刻,她很快反应过来,却并没有想去打扰的念头,她拿出手机,打算只拍个照片留作证据。 她手机刚刚拿出来,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摁亮,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用力的将她往洗手间里带。 宋韵还没反应过来,张尔成的脸映入眼帘,他眼里有几分冷厉,她下意识想要惊呼,他眼疾手快的用手捂住她的嘴,旋即搂住她的腰,眨眼之间就将她带进了厕所隔间。 宋韵一惊,这里可是男厕! 张尔成用脚把马桶盖踢下来,随后将她压坐在上面,宋韵挣扎着,从他手下挣脱出来,不满的看着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又觉得这不是重点,她改口问:“你什么意思?不对,你认识外面的人?” 张尔成低眸凝视她,他目光恢复了宁静,仿佛他拽宋韵时,她看见的那一抹冷厉只是幻觉。 他没有说话,自顾自摸出一根烟点燃,打火机的火光跳跃而起,将他俊美的轮廓照亮,但是很快那光又暗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宋韵说:“你是不是认识外面的人?” 张尔成吐出一口烟雾,他闲情散漫的靠在厕所门上,隔间很逼仄,导致两人距离很近,他吐出的烟雾全部往她面上飘来。 宋韵这才发现,他穿的不是商务西装,而是一条宽松的破洞休闲裤,上身穿了一件豹纹衬衫,豹纹花色的配色十分嚣张,耳垂上带了一颗黑钻耳钉,胸前却又掉了个大金链子,破洞裤上又有几条交错的银链子…… 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八九年代的暴发户大老板的气息。 又想起白天见到他时,他开的那一辆可以说得上是破的小车,今天的他与之前她所见过的,那个冷淡禁欲如独立天边的张尔成判若两人。 这反差太大,宋韵惊讶得呆住了,好久都没有回神。 等她反应过来时,张尔成已经抽完了一根烟,他把烟蒂丢进垃圾桶,然后说:“宋小姐不是也认识吗。” 他声音很平淡,不参杂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情感,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宋韵才终于觉得眼前的人真实。 她说:“乔寒,我三叔的女友。” 张尔成淡淡嗯了一声,说:“他们执行任务,你不知道吗。” “知道。” 宋韵说完,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 张尔成点了点头,“你那张照片一旦拍下来,乔寒跟你三叔都得死。” 宋韵愣住了,“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画风,那男人是谁?” “娄爷。”他说:“目前你三叔的任务对象,一个毒枭分子。祸害家庭无数。”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向来淡漠的双眼,却浮出几丝憎恶的寒冷,像是冬天的霜雪,宋韵看在眼里,心里禁不住也跟着冷了几分。 “那为什么,她要跟那个娄爷……” 宋韵无法想象三叔为了任务,亲眼看见乔寒跟那个娄爷曲意迎合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张尔成眼里的寒冷渐渐散去,他低眸看着宋韵,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微仰着脸,湿漉漉的小鹿眼明亮而无辜,柔软的长黑发披散着,黑色的秋裙裙摆垂下,拖在了地面,像是他弹在地面的重重烟灰。 31你希望我爱她吗 她的胸脯微微起伏,纤细而白皙的脖颈被披散的黑发衬得隐隐约约,但他还是能看到她肌肤白得刺眼。 张尔成淡淡移开目光,似乎有些烦躁,他又重新摸了一根烟点燃,说: “暧昧是瘾,色欲是毒。一旦沾染并尝到甜头,谁也逃不掉。” “只要娄爷沦陷在乔寒的这片沼泽里,接下来他们的事情会顺利很多。” 宋韵想起哪里不对劲,“这是机密任务,你为什么会知道?还随便说给我听?” 还有他这一身奇奇怪怪的着装又是个怎么回事。 张尔成闻言又看了她一眼,这次他不回答了。 宋韵似乎也没指望他能给回应,她又重新改口问:“暧昧是瘾,色欲是毒。那张先生也沦陷过吗?不然怎么会分析得这么透彻。” 张尔成几乎是秒回她:“透彻吗。” “不透彻吗?”宋韵说:“你很爱顾莞宁吧。” 张尔成笑了一笑,但很快收敛,给了个没有意义的答案:“你希望我爱她吗。” “你在顾莞宁身上沦陷了吗?” 他吐出的字句和缓而冷淡:“你希望我沦陷吗。” 他的答案依旧没有意义,宋韵觉得自己简直无法跟他交流,索性不再说话。 她能感觉到,张尔成很不一般,他穿着不和身份的衣裳,开着不和身份的车,今天那个司机戾气很重,张尔成的司机之前宋韵见过,不是今天那个。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三叔和乔寒的机密任务内容。 一切的不寻常,都彰显了他身上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韵不想窥探,更不想跟他有交集,她从马桶盖上站起身来,说:“张先生,我要走了。” 张尔成没动, 宋韵感到他身体僵硬了几秒,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忽然手腕处传来一股大力,她的手腕被张尔成大力拽住,紧接着她被他推倒压坐回了马桶盖上,他宽大的身躯随之覆盖下来,投下的阴影将她给笼罩。 他一凑近,属于男人温热气息混杂着烟味扑面而来,宋韵张口就要喊,男人眼明手快捂住她的唇,与此同时,她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隔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踢开了! 宋韵被吓得抖了抖,睁大眼睛盯着身上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可眼里的光冷若寒霜,他斜眼看向来人,“做什么?” 隔间门口传来一道低沉阴森的男声:“成哥,你这是做什么?娄爷在催了。” 宋韵安静听着,她分辨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今天张尔成的那个司机,他喊‘成哥’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从司机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宋韵黑色的裙摆,晃动间时不时露出两条嫩白的小腿,她身形很小,被男人完全遮挡罩在身下,看不见脸。 张尔成微微俯身,亲了亲自己捂住宋韵嘴巴的手,司机看起来他们就像是在接吻。 张尔成喉间发出几声粗喘,将空气都惹上暧昧的气息。 他身上的灼热气息不断传到宋韵身上,宋韵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司机还没有走,张尔成等了几秒,不耐烦的转头冷冷盯着他:“还不滚?” “可是……” 张尔成很不耐烦:“办个女人都要催?” “成哥,娄爷只是来让我告诉你时间不多了,我们只有十分钟了。”司机说完直接离开,也没关隔间的门。 张尔成反脚狠狠一踹,将门给踹关上。他面上的冷意渐渐退去,不过眨眼之间,又恢复了那四平八稳的模样。 宋韵已经被刚才的事给整蒙了,她琢磨着开口:“你这司机好像不太听话的样子。” 她感觉到了,这个司机并不怎么听命于张尔成,反而有几分威胁拿捏却又不敢动真格叫板的样子。 张尔成整理了一下自己夸张的豹纹衬衫,说:“他外号疤哥,跟了娄爷很多年。” 他说得都不在重点,宋韵也懒得问了,她起来整理好衣服准备离开,手腕却再次被张尔成拽住,他低头看着她问:“去哪里。” 32对我撒谎过吗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赵俞静的声音:“宋韵?宋韵人呢,上个洗手间还上丢了?” 冯豫说:“打个电话问问。” 两人似乎是在外面,说话声传过来不太大,但宋韵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宋韵不想让他们撞见她跟张尔成在男厕,不然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赶紧抓起手机,几乎是同一时间,赵俞静的电话打了进来,铃声响了一秒,她手忙脚乱的迅速挂断。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机调节静音,又给赵俞静编辑短信过去说她喝多了自己率先走了。 她发完这条短信,就听见外面赵俞静和冯豫的声音传来。 “我刚刚好像听见她的手机铃声了……”赵俞静有些怀疑。 “电话不是有反听吗,算了,先走吧。”冯豫说着,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宋韵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她把手机揣好抬起头来,发现张尔成在的盯着自己,眼色有几分沉郁。 “你很会撒谎。”张尔成刚才把她短信内容都看光了:“对我撒谎过吗。” 宋韵摇了摇头。 张尔成淡淡嗯一声,旋即错开了话题:“把我电话、微信、微博,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宋韵下意识就想要拒绝,话到嘴边却觉得不对劲,她皱眉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微博?” 电话和微信知道也就算了,可她的私人微博没透露身份,他怎么会知道? 张尔成连看了她好几眼,没有说话。 宋韵知道问不出什么,她只好说:“抱歉张先生,我不能拉出来。我真的得走了,麻烦您让路。” 隔间很小,他长大高大,往门边一站堵住路,她根本就出不去。 而且那个疤哥不是说他只有十分钟了吗,他怎么还这么散漫。 张尔成非但不让,反而又点了一根烟,闲散的抽着,漫不经心的说:“要么拉出来,要么就在这坐着。” 宋韵有些生气了,语气很不好:“你要我拉出来做什么?你会跟我联系吗,你会跟我联系我也不会搭理你。麻烦你让开。” 张尔成置若罔闻的自说自话:“不拉是吗,可以。那就一起在这坐着,几个小时都可以。” 他反手把隔间门锁上,就那么站着挡住宋韵的去路。 宋韵很不爽的盯着他看,她第一次觉得张尔成真的很无赖,他就那么抽着烟,优哉游哉的吐出几口烟雾,看样子真的是要跟她在这耗。 宋韵跟他无声对峙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先败下阵来,大不了先拉出来,回去后再给他拉回去。 她当着张尔成的面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拉出了黑名单,然后说:“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张尔成看了她手机两眼,没什么表情变化,他往旁边侧身让路。 宋韵往外走,经过他面前时又听见他声音幽幽传来:“再拉黑的话,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33遇黑 宋韵皱了皱眉,一步没停迅速离开。 她总觉着今晚张尔成哪哪都奇怪。 她开着车回家去。 宋韵把车开到去别墅区必经的一座吊桥上,这吊桥有三公里长,有监控死角。 她的车刚走了三分之二,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那辆车没有被发动,而且是白色的,在吊桥的惨白色路灯下看得不明显。 她看见有几个男人提着一个麻袋,里面似乎有人在挣扎吼叫,宋韵隐约听见‘犯罪’的字眼。 她意识到自己撞见了什么,正要发车离开,就见其中一个男人提着刀直接朝着麻袋捅了下去,他连续捅了好几刀,同时口中骂骂咧咧着什么。 宋韵看见麻袋里很快流出来的鲜血,她的心跳陡然加快,恐惧得死死握住方向盘。 他们所在的区域是监控死角,她想要掉车跑,这时从后视镜里却打过来一道车灯,宋韵看见那辆车的速度很快。 那是女人的第六感,她知道后面的车也是对方的! 捅刀子的男人察觉到了宋韵,扭头过来看她,他眼神深邃又阴鸷,透露着明显的杀气,惨白色的路灯照耀在他身上,宋韵清楚看见他脸上有一道极其狰狞的疤痕,是张尔成今天的那个外号叫疤哥的司机! 疤哥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提着还在滴血的刀朝着宋韵大步走来。 宋韵慌乱紧张得双手发抖,她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就猛踩油门,打算直接从这里冲出去,这里再过去不到两公里就是她家了! 然而就在这时,那辆面包车突然发动,只听‘咔嚓’一声,车轮摩擦路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面包车直接一个瞬间漂移,横亘在了桥面上,挡住了宋韵的去路。 宋韵不想放弃,那辆车看起来很破,如果相撞,肯定不是她这一辆高级跑车的对手! 她不管不顾,一脚把油门踩到死,车辆以非一般的速度冲刺出去! 面包车又一个漂移,咔嚓一声,也毫不退缩的朝她狠狠撞过来! ‘砰!’ 两车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宋韵的身体因为惯性狠狠往前飞出,又被安全带给拽回来,安全气囊猛地弹出。 宋韵的大脑蒙了两秒,此时疤哥已经提着刀走到了她的车边,他几双手高举大刀,直接一下又一下狠狠砍在宋韵的车窗上! ‘砰砰……’ 车窗随之出现裂痕,宋韵心跳很快,恐惧得发抖,她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解开安全带,想要爬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明明知道也许躲不过被他们破窗拽出去的命运,可她还是想要做挣扎。 她刚刚弯腰往副驾驶爬,突然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她分辨出是车窗玻璃被砸碎了,她不敢往回看,继续往前爬,快了,只差五厘米了! 后领却忽然被人用力拉住,一股大力将她狠狠往后一拽! “啊……” 宋韵的头被拽得撞在车门上,她痛呼出声,眼角都痛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疤哥阴沉的开口:“你跑什么?” 说着把刀扔给一个跟上来的小弟,一只手拽住宋韵,另一只手从车窗伸进去,把宋韵紧锁的车门打开。 门开的瞬间,宋韵就被他给拽了出去。 宋韵被疤哥拽着衣领拖在地面,她的下半身搓在粗糙的路面上,传来一片火辣辣的痛,她觉得自己的皮肉肯定被磨破了,有细微的血在流淌。 34成哥的女人 “放开我……” 宋韵大声喊着,她预料到一旦自己被拖进那个面包车里会发生什么,她死死抠住面包车的车轮,指甲都被翻烈的疼痛,她不让自己被疤哥拖进那个恐怖的车里,口中不放弃的高声呼救。 但这个时间点根本就不会有人路过郊区吊桥。 疤哥觉得烦躁极了,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成哥现在已经赶去烂尾楼拿东西,现在解决个人还要遇见娘们,他拿起刀,就想要把宋韵就地解决。 宋韵看着被他扬得高高的亮刀,恐惧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口不择言道:“我是你们成哥的女人,你敢杀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疤哥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冷笑说:“除了顾小姐,成哥从来不碰别的女人!” “是真的,我叫宋韵!你要是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他!”宋韵高声尖叫:“你问他,你问他!” 疤哥皱了皱眉,不打算信她,拿起刀就要捅。 这时,有个小弟连忙上前说:“成哥之前的确有一个姓宋的女人,您忘了吗?” 在头皮被拽得发疼的迷蒙中,宋韵觉得这个小弟的声音很熟悉,她混沌的循声望去,看清那人的脸时,头脑里面轰然一炸! 是三叔宋至信! 这就是他的机密任务! 宋韵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让疤哥发现端倪,她很快移开目光,继续拍打着疤哥的手:“放开我!” 疤哥被宋至信一提醒,隐隐想起来什么,对宋韵说:“你就是那个,成哥想要为了你金盆洗手的宋小姐?” 宋韵被吓得快要疯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她已经无法思考什么金盆洗手代表着张尔成做过什么,只连连点头大声说:“就是我……” “呵,那个宋小姐,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 疤哥话还没说完,宋至信又说:“我们时间不多了,不管怎样,这女人跑不掉,还是一起带走,给成哥认认。如果不是再解决也不迟。” 疤哥沉吟两秒,最终把刀收了起来,随即他拽起宋韵的头发,把她扔到了面面包车里。 宋韵头皮痛得发麻,她龇牙咧嘴泪水横流,耳边又听见疤哥说: “去,把她的车开走,想办法销毁。” 话是对宋至信说的,他点头迅速离开。宋韵的车钥匙还插在车上,没有来得及拔,手机也都在车上,她此刻什么也没有,就缩在面包车的后座发抖。 但她心里有希望,她知道等下他们肯定会带她去见张尔成,而宋至信也在这其中,她有很大的可能能够逃出生天。 疤哥上来开车,倒是没有蒙住宋韵的眼睛。 宋韵的脚边就是那个麻袋,里面的血还在往外流,她鼻息间全是血腥味,混合着车里特有的味道,让她几度几欲作呕。 宋韵呕吐的感觉到底没能忍住,在连续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她一下车就蹲在地上疯狂干呕,透明的液体吐在路面。 疤哥就站在她身边,嫌弃地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很不耐烦:“吐好了没有?” 说完也不等她说话,他见她没吐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就直接抓住她的衣领,将她往旁边扯。 35这是你的女人 宋韵这才看见,这是处于荒无人烟的郊区的一个烂尾楼,楼层不高,但不难看出来已经荒废很多年,不远处是一个湖泊,以及一条七弯八拐的山路。 宋韵被疤哥拽得脚不沾地十分难受,她挣扎了几下,不满的说:“我自己能走!要是成哥看见你这么拽着他女人,他能放过你?!” 疤哥回头扫了她一眼,眼风寒冷如刀锋,带着很阴沉的杀气。 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几秒,终究还是松开了她。他知道成哥搞人的手段,如果这妞真的是他女人,自己这么对她,吃亏的只能是他自己。 “走前面。”似乎怕她逃跑,疤哥下了最后的命令。 宋韵乖乖走在前面。 她被疤哥推搡着进入烂尾楼一层。 里面没有灯,只有几个小弟脑门上绑住的电筒发出微弱的光亮。 周遭空荡荡的,地面很脏,还有很多成堆的沙灰泥土,在不远处,站着十来个男人,个个长相威猛,面带不善。 他们领头的人是张尔成,他穿着夸张的豹纹衬衫,破洞裤,吊着金链子银链子,他歪着头靠在灰暗的墙壁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时不时把烟拿下来弹灰。 宋至信这个时候也跟上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上也绑着手电筒,白光照亮他的脸,他全程没有看过张尔成和宋韵一眼,像是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张尔成听见有人过来的声音,知道是疤哥他也不抬头,只拿下嘴里的烟,一边弹灰一边说:“货在泥巴堆里,你自己去刨。送货路线娄爷会重新找人跟你交接。” 疤哥不回反问: “成哥,这是你的女人?” 张尔成弹灰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就看见宋韵。 她衣服凌乱,头发更乱,很明显被人扯过,裙子沾染了一些血,脸上也有几道血痕,双眼红肿,泪眼朦胧,一看就是哭过和吓得不轻的模样。 他笑了一声,挑眉半是生气地说:“是。把她吓成这个样子,你他妈挺有能耐啊?” 宋韵从进来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她此刻发现,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在这些黑暗中的时候,张尔成不是那个淡漠禁欲的清冷神人,他有情绪,有脾气,脸上的表情甚至是丰富。 只不过,更多带着痞里痞气。 疤哥呵呵一笑,看他的眼神有几分挑衅:“她说她姓宋,但我怎么记得你那个姓宋的女友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张尔成没搭理他,侧目看着宋韵,声音有点冷:“还杵在那里干什么,滚过来。” 宋韵秀眉微蹙,挪步就要向他走去,忽然手腕被疤哥大力拽住,她又被他给拽了回去,听见他笑着说:“成哥,她要真是你的女人,被吓成这样,应该早就迫不及待跑向你了吧?这算哪门子女人?” 张尔成把没抽完的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随即他从身上掏出一把折迭小刀,把玩着走近疤哥,微眯着眼,语气霸道:“老子的女人,爱怎么就怎么,你管得着?” 说完不等疤哥反应,他将手里的小刀一个翻转,用力划在疤哥的手上,他动作很快,但宋韵看得出很有章法,只眨眼之间,疤哥的手腕上便出现了纵横交错的伤口,伤口很深,鲜血汩汩的冒出来。 宋韵被吓得身体一僵。 36吻我 那把小刀她很熟悉,是上次出差的时候他拿出来对付冯豫的那一把。 看来这把刀他是折迭刀,便携带,从疤哥手臂上伤口的程度来看,还十分锋利。 如果不是时时刻刻可能遇见危险,或者时时刻刻需要对付人,谁会整天把这样一把刀戴在身上? 宋韵正想着,张尔成已经收了刀,疤哥痛得放松了宋韵,他一双眼愈发冷厉,杀气愈浓。但张尔成是娄爷眼前的红人心腹,他不敢真的跟他对着干。 张尔成这时才把宋韵拽到自己身边,冷冷扫了她一眼。 宋韵从未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心里有些打突。 张尔成把刀子收起来,说:“货自己找,先走一步。你最好快点,娄爷那边可等不及。” 说完就拽着宋韵走出烂尾楼。 他走的不是宋韵来时的那条路,这条路更宽阔,也更直。他步子迈得很大,很多次宋韵都差点跟不上,虽然他没说话也没有表情,但宋韵能感觉到此刻他身上散发的寒意。 不远处的路边停着白天跟她追尾的那辆车,车很破,脏兮兮的,价格只有五位数。 张尔成把她塞进副驾驶,自己进了驾驶座。 他没有急着发车,而是点了一根烟,语气散漫而平静,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你怎么回事。” 宋韵抿抿唇,正要说话,张尔成忽然掐灭烟头,倾身向她压过来。 男人宽大灼热的身躯压在身上,荷尔蒙的气息将空气都染出几分暧昧。 宋韵的心在这一刻狂跳不已,又紧张又惧怕,死死挣扎,“你做什么!” 张尔成轻易就控制住她挣扎的动作,他听见她如擂鼓的心跳声,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他的唇紧贴着她耳廓,说:“看后视镜。” 宋韵的身体被他挡住,但眼睛还能看,她看见后视镜里不远处,有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在暗处。 有人在监视他们,是不相信他们的关系。 宋韵渐渐平静下来,在张尔成身下也不再挣扎。 张尔成察觉她变化,知道她懂了,压低声音说:“看见了就吻我。” 宋韵愣住。 男人开始有些不耐烦:“如果你想被怀疑跟我的关系,疤哥深挖你的背景发现你三叔是卧底的话,你就可以拒绝。” 宋韵的身子随着他这话抖了抖。 她没有做太久的心里挣扎,这种局面抉择的结果可想而知,她颤巍巍伸出手,抱住张尔成的脖颈,微仰着头,轻轻吻上他的唇。 双唇相碰的那一刻,他们一起颤抖。 张尔成感到唇上的温软濡湿,也感到她在浅浅的试探,他微睁了眼,双手放在她细腰上,将她用力抱到自己身上。 “啊——” 宋韵贴着他的唇发出一声惊呼,她被他抱到驾驶座上,双腿大开骑在他腿上,他一手扣住她后脑,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下压,肆意地加深这个吻。 他撬开她牙关,湿滑的舌头闯入她口腔。 “嗯……” 当吮吻到彼此的舌尖时,他们都听见了彼此喉间发出的一声轻叹。像是瘾君子求而不得的东西,刹那被吸入体内的满足喟叹。 张尔成占据着主导地位,在她口腔中横扫,动作算不上温柔,反而有几分粗暴。深吻间,宋韵身子也渐渐瘫软在他身上,他的手撩开了她的衣裳,滑入她腰间,就在她以为他要逾越时,他却只是停留在她的腰窝处,轻轻抚摸,抚摸…… 37她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 他的手掌干燥而炽热,抚摸她时隐隐带着痴迷的眷恋,他缓缓地,轻轻地抚着,吻得忘我,她以为只有自己在沉沦,殊不知在张尔成的世界里,当吮到她的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有一根弦—— ‘嘣’。 断了。 刹那天地间全都安静了,世界低迷下来,曾经失去过的所有仿佛在这一刻都被他找了回来,他死死抓住找回来的东西不肯放手,近乎是病态的想要它维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张尔成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理智回笼,一双即将沾染上情欲的眼迅速恢复清明,他还没有坠入情色中一点半点,就已经被理智所拉回冷静的现实世界。 宋韵察觉到他的停止,她睁眼看他,他深邃的瞳孔近在咫尺,那么冷淡,那么漠然,犹如天边一抹不真实的浮光,高而贵,冷而淡,不容凡人亵玩与触摸,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又是那么真实,他激荡人心的吻,他温热眷恋的掌,都深深攥住她的一颗心,让她无处逃脱。 她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 车内昏暗,路上惨淡的路灯照映进他眼里,却未能在他眼里留下任何光亮,仿佛是他主动将那些光明舍弃,他沉沦并享受黑暗。 他将宋韵推开,放回了副驾驶。 后视镜里,那个人影已经不在了。 宋韵被抱回副驾驶时脑子还有些混沌,张尔成不发一言,开着车离开。 他送她回家,全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车里的气氛有那么几分凝固和诡异。 车子停在宋家别墅外面,宋韵抬头,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猜测二叔还没睡。 她拉开车门下去,张尔成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看了他一眼,他侧脸轮廓俊美而清晰,身上气质冷淡而平和。 她说:“今晚,谢谢。” 张尔成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猛踩油门,车子宋韵面前疾驰飞出,扬了她满脸尘土。 张尔成开车回了和悦酒店,他平时都是自己住在这里的总统套间里。 他刷开门的时候,却看见顾莞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眼里浮现一丝转瞬即逝的不悦,声线平淡:“你来做什么。” 顾莞宁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见她不回答,张尔成看了她一眼关上门,也没再跟她说什么,拿上衣服进了浴室。 没多久他洗完出来,换了一身干爽的家居服,白色的羊绒毛衫,一条浅蓝色的家居长裤,冷色系将他整个人衬得更有几分疏离的冷意。 38你想要她吗 他站在落地窗边点烟,对顾莞宁说:“还不走吗。” 顾莞宁走到他身边从后面抱住他,说:“你跟宋韵是什么关系?” 张尔成低头看了眼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做着精致的黑色系美甲,很有韵味魅力的风格,跟宋韵的不一样,宋韵的指甲很干净,嫩白中还透着淡淡的粉色。 他抽了口烟也没动,任由她抱着,“你希望是什么关系。” 顾莞宁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语气不满:“你别总是模棱两可的糊弄我,今天疤哥给我说过了,说你为了她,伤了疤哥的手。” 张尔成说:“你心疼了。” 顾莞宁一愣,“什么?” “心疼你孩子的爸爸。”张尔成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跟她的距离,微眯着眼睛看向落地窗外的繁华城市,“疤哥,也是何纪强。” 顾莞宁眼里浮出不可置信,紧接着是纠结,是愤怒,最后归为平静。 她和张尔成从某种程度来说都是一样的人,久经娱乐圈,身经百战,冷静而智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张尔成闻声看向她,她穿着几乎透明的吊带睡裙,身材热魅火辣,因怀孕小腹有轻微的鼓起,却更多了几分少妇的诱惑力。 他冷淡的移开目光,声线一如既往的平和:“不重要。” 顾莞宁说:“那你现在挑明,是什么目的?” 张尔成说:“你希望我是什么目的。” 顾莞宁简直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她再度上前抱住他,“那你跟宋韵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护着她,伤害何纪强?你没有半点私心吗?” 张尔成的眼色冷了冷,他的脸被无边夜色淹没,谁也无法真正察觉他的情绪是喜是怒。 他叼着烟没有说话,顾莞宁同样有耐心跟他周旋,两人无声沉默对峙许久,张尔成抽完一根烟灭掉后,他面色稍缓,轻轻搂了搂顾莞宁,说: “宋韵的三叔和小叔,一个是刑警,一个是律师。如果在那里动了她,绝对会追查到底。这对顾家没有任何好处。” 顾莞宁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脸上捕捉到异常,分辨他话里的真假,但看了许久都未能察觉什么,他太平静了,连眼底都永远是淡漠的。 她踮起脚要去亲他,被他不动声色的偏凯,又往后退了几步,他靠在阳台的围栏上,与她分开五六步的距离。 顾莞宁不满:“你什么意思?” 张尔成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小腹,“你要护着孩子。” 顾莞宁笑了,妩媚的面庞带了冷意:“只是因为孩子?我没怀孕的时候,你也从没碰过我。” “你没怀孕的时候,我们也不是这种关系。” 张尔成说话毫无破绽,“加上,我也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宋韵吗?”顾莞宁不依不饶,她觉得张尔成这个人她无法看透,他就像是一团雾,看似纯白轻缈没有攻击性,实则那团雾里暗藏杀机,总让她觉得下一刻这个男人就能爆发,把她推下深渊。 39你希望我想要她吗 她爸爸身体已经不好,她是独女,必须抓稳张尔成寻求庇护,因为顾家发家时并不光彩,如今很多产业还笼罩在灰色下。 具体有多么灰,她不知道,她爸从不让她沾手灰色下面的东西。但那些东西也需要有人打理,所以有了张尔成的出现,如果抓不稳他,她不知道在爸爸死后,那些灰色下的仇家会将自己怎么样。 在宋韵出现之前,她从来没有任何危机感,觉得张尔成再看不透,他也会护她的,但今天他亲了宋韵。 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思绪百转千回的几分钟内,张尔成都没有回答她,她不死心又继续逼问:“你默认了,你想要她是吗?” 张尔成转过身去背对她,面对着霓虹的城市,喧嚣的城市华光照在他脸上,能看清他面上的阴沉和凌冽,他像是融入黑暗中的一抹孤寂影子,无人能将他触摸,将他看穿。 “你……” 顾莞宁还想追问,张尔成出声打断,声音不辨喜怒:“你希望我想要她吗。” 顾莞宁彻底被他这不咸不淡的模棱两可态度磨得冒火,她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猛的朝他后背砸去。 张尔成面不改色,甚至都没往她那边看一眼,凭借声音的方向直接抬手一把抓住烟灰缸,随后他看了眼这三十层的未封窗阳台,转过身来看她,眼神很冷:“三十楼。如果砸到人,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吗。” 不等她说话,他大步迈向她,英俊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双眼也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可身上总散发着压迫人的寒意,直逼得顾莞宁情不自禁的往后退。 他走到她面前,将烟灰缸放回茶几上,意味深长: “刨根问底得到的答案没有意义,怀着别人的种来质问未婚夫两性关系,除了贬低你自己更无任何用处。不论我想要谁不想要谁,如果你和你爸还想继续搭载我这艘船,我劝你闭紧你的嘴,更不要试图插手我管制我。” 顾莞宁紧紧盯着他,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从前不论什么时候他永远都是温文尔雅、和和气气的。 此刻他说话的语气虽然没有起伏,却总让她觉得压迫。 “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别人事不过三,在我这里,有第二次都不行。” 张尔成说完,绕过她迈开步子往主卧走去,在她面前拂下一阵淡淡的风,风里有一股烟气。 * 宋韵不敢惊动二叔,她悄悄回到房间,迅速洗了个澡换衣服,摸身上才发现手机也落在车里了。而且她不能报警,如果报警有用,三叔就不会潜伏在那些人里面做卧底。 这个哑巴亏,她只能自己吃下,以后再找机会的话,她就是这个案子的重要目击证人。 宋韵走到电脑桌边按下键盘,发现电脑没有关机,她松了口气,没想到养成不关机的坏习惯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她正要联系赵俞静,忽然看见从黑名单里被拉出来的张尔成,跟他的对话框沉到了最底。 40张先生vs成哥 鬼使神差的,宋韵点开了他的头像。 头像是一片黑色,没有其他颜色,然后在那黑色中,有一颗明亮的流星划过去。 宋韵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这张图片上浓烈的孤独感,空洞感,压抑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就像张尔成给人的感觉,看起来淡泊、空白,实际总能无形之中给人强烈的存在感。 她正盯得出神,忽然收到了新的消息提示,她移目看去,是张尔成给她发了消息—— 宋韵。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她的名字,还配了个句号。 宋韵一怔,刹那间有一种被他在盯着的错觉,握鼠标的手都抖了抖。 “宋韵。” 门外传来二叔的声音,宋韵吓了一跳,好像那瞬间是张尔成在透过微信喊她似的,她赶紧把电脑合上,起身去开门。 宋至诚站在门外,他穿着纯黑色的睡衣睡裤,衣服没有一丝褶皱,他即便是这样,身上也总有着严肃的气息。 他对宋韵说:“明天你小叔的案子结束,要回国了。你四叔在省外拍戏,我的电影也要去省外开机拍摄了,司机都不在,你去接你小叔。” 宋家的人清清白白,光明磊落,且都是正正经经的职业人员,不需要像某些特殊的人一样专门配备隐秘司机,宋至诚为人又传统节俭,他认为他们都会开车,就只雇了两个司机。 他们家人一直以来都是共用两个司机。四叔身为娱乐圈大明星,却要用家里的司机而不用私密司机,这件事是全家人的逆鳞,谁也不会提。 宋韵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几点的航班?” 宋至诚说是下午五点。 宋韵表示会准时去接小叔,她正要说晚安然后关门,忽然听宋至诚问:“你的嘴怎么回事?” 声音不重,但是透着探究。 宋韵愣了愣,在车上的时候张尔成吻得发狠,他看起来斯文温雅,吻却粗暴疯狂,她的唇有些红肿。 她下意识伸手去遮,反倒更显得欲盖弥彰。 宋至诚脸色冷了冷,“跟谁?” 他阅人无数,不可能看不出来是为什么红肿,宋韵的手抠紧了门把手,她低垂眉说:“冯豫……” 宋至诚面色稍缓,语气仍旧严肃说:“嗯,他倒是配得上你,正常恋爱可以,不要逾越。早点休息。” 看着他离开,宋韵松了口气,她关上门倒在床上睡觉,也没去管张尔成给她发的微信。 第二天宋韵睡到中午才起来,宋至诚已经离开,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跟家里的青姨。 宋韵吃完饭,又拿着银行卡去重新买了一部手机,并把电话卡补办回来。 她工作还没着落,工作好找,好的工作难找,她又面试了几家公司,才开车去机场。 想起上次接赵俞静闹的那一出,她没敢再停在路边等红灯吸烟了,她把车开去机场的停车场,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靠在车门上抽烟。 距离她不远处,一辆白色的小破车停下,张尔成还穿着豹纹衬衫,吊着大金链子,带着他满身的暴发户气质下车。 一眼他就看见宋韵。 41嫂子真漂亮 她穿浅白色的羊绒毛衫,一条卡其色的半身裙,黑色的半高跟皮鞋,长直的黑发柔顺披散在肩头,一手夹着香烟,烟雾扩散中,她清纯幼态的眉眼有几分朦胧不清。 他心里意识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当他以成哥的身份出现时,他从来不掩饰真正的情绪,笑就笑了,皱眉就皱了,但也绝不会让人真正看出,他笑是不是开心,皱眉是不是生气,总之没有人能真正分辨他的七情六欲。 譬如现在,他身边的小弟见他笑,说他是高兴吧,可他眼里又没有半点愉色。 他想要奉承,最终绞尽脑汁只蹦出了一句:“成哥,嫂子真漂亮。” 另一个小弟说:“要不要打个招呼?” 他话音刚落,宋韵已经察觉到了,偏头看向他们,看见张尔成时她愣了一下,但她反应极快,扔掉烟蒂向他们走来,笑意盈盈道:“成哥?” 她眼里有几分意味深长,那意思是我不知道你来这儿干嘛,赶紧自招让我接戏。 张尔成不加掩饰的笑,笑声清朗,看起来却很痞,“我都说了不用送机,还非要跟到这里。” 那就是要离开。 宋韵接话道:“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吗?” 张尔成双手插兜,头微偏,笑得吊儿郎当:“行,等我回来好好补偿你,就送到这儿吧,我走了。” 说完带着他两个小弟离开,他们谈话的声音渐行渐远,传入了宋韵耳朵里,她听见他的小弟夸他们俩感情好。 他们走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宋韵去接了小叔宋至光。 宋韵的爸爸是大哥,名叫宋全,他底下四个弟弟,分别用诚信阳光来起名,意思是,宋家的诚信阳光好品质全部齐全了。但宋韵的爷爷是老战友,当时没有超生,其实她爷爷只有宋全一个儿子,另外四个都是他战友的遗孤。 他们没有血缘胜似亲人,这件事也只有老一辈的人才知道,连宋韵也是在父母死后才听说的。 宋至光是顶级律师,宋韵在机场接到他的时候,他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一身灰色的商务西装,戴着一副金丝框眼睛,提着公文包站在路边,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书生的儒雅气质。 宋韵往他面前一站,还没说话,他扫了她两眼,就说:“少抽烟。” 说完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宋韵顿了顿,没说什么驱车离开。 路上又到了那个两分钟的红灯,宋韵等着,耳边听见宋至光说:“见过你三叔的女友了吗?” 宋韵点了点头:“是的。” 宋至光没再说话,两边冷场了下来。 宋韵跟小叔向来没什么话可以说,确切地说是小叔是个很沉默的人,也很少有什么表情,很多心思都是藏在深处,但宋韵依然知道,他心里同样很疼她。 她记得父母死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会哭,二叔会给她讲道理让她走出来,三叔会给她带甜品说吃了甜的心情会好,四叔会带她出去疯玩抒发,只有小叔很沉默,她哭,他就在旁边陪着一言不发。 宋韵回想起来,那段痛苦的时间里,她每次哭得崩溃的时候,只要一回头,小叔都在她身后满眼心疼的看着她。 她有时候也会想,他话这么少那些官司都是怎么打赢的。 红灯变绿,宋韵回过神来驱车,她把宋至光送去了律师事务所。 宋韵本来想等他一起回家,但被他拒绝了,他案子刚处理完,还有许多工作要跟事务所交接,宋韵也没坚持开着车自己先离开。 全程宋至光只说了句‘开车小心’就走了。 宋韵开回别墅区,到郊区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不自禁放慢车速,心跳也加快。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宋韵开了没多久,就看见不远处一辆面包车停在路中间。 正是上次疤哥开的那一辆。 宋韵下意识的掉头就要走,但又想着自己被张尔成在他们面前承认了身份,如果掉头就走,可能会引发怀疑。 她决定继续开过去,简单打个招呼就走。 42可让我们好等啊 宋韵的车与那辆车擦身时,那辆车的车窗正好摇下来,露出了疤哥那张脸,一道疤痕狰狞的几乎横亘在了他脸上,像是有一条蜈蚣趴蝮一般,显得极其可怖。 “嫂子,可让我们好等啊。” 宋韵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故作平静道:“等我做什么?” “昨天成哥让我去处理的那批货出了点问题,是跟阿信有关的。阿信是成哥带来的人,我们怀疑他打算处置,但成哥这人你也知道,手段太狠,我们不敢擅作主张。” 疤哥叼着一根烟,对宋韵阴恻恻一笑说:“他又不在,我们只能请嫂子来处理了。” 宋韵能猜得到,他口中的阿信应该就是三叔宋至信。 张尔成很明显是知道三叔身份的,更知道三叔的目的。 张尔成的行为,像是在三叔。 宋韵不想插手进他们的事中,只担心自己好心办坏事,说:“他生意上的事我从来不过问,再说,他的正牌是顾小姐,你应该去找她而不是我。” 第一次见疤哥那天晚上,他抓她的时候提到了顾莞宁,很明显知道她跟张尔成的关系。 疤哥却意味深长的笑了说:“她啊,她怀孕了,不好处理。而且娄爷不让她沾染这方面的事,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要不然那个阿信可活不了了。” 宋韵紧紧皱眉。 他的话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宋韵不知道他的话真假,何况张尔成不在,如果自己去了,她能斗得过那些道上的男人么? 可宋韵也不敢当做假的,如果三叔真的被怀疑落在手里,自己不去冒充认领救下他的话…… “我打个电话问问你成哥。” 宋韵拿出手机拨号,但提示关机,她又打了几个都是一样的结果,猜测他应该还在飞机上。 疤哥看着她的新手机,笑容愈发阴森:“走吧,嫂子怕什么?如果你真的是成哥的人,我们哪里敢动你?” 宋韵听着他的话觉得很不安。 他说的是‘如果’。 宋韵骑虎难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把手机调成急救模式,如果出事她就会立马报警,随后才对疤哥说:“我跟你走。” 疤哥一笑,把烟蒂直接丢到窗外,开着车在前面领宋韵。 半小时后,宋韵的车停在了月半弯会所。 她微皱了下眉,这个地方…… 疤哥的车里下来四个男人,将宋韵带进了月半弯内。 那四个男人分成两拨,走在她的一前一后,大有担心她逃跑的架势。 他们来到会所顶层。 宋韵发现这里的走廊很短,光线也很暗,四周静得落针可闻,走廊上铺着软绵绵的地毯,走廊尽头处有一扇紧闭的门。 门是智能锁,刷指纹的,疤哥显然都没有权利,打了个电话过去,才有人给他们开门。 门刚打开,疤哥就从后面搡了一把,力道很大,宋韵猝不及防直接被推了进去,不小心跌倒在地面。 紧跟着‘砰’的一声,疤哥将门反手锁紧,他走到宋韵面前,冷笑道:“宋小姐挺会装,跟张尔成的戏一唱一和!” 说完,他一把抓起宋韵的头发。 宋韵痛得惊叫一声,只觉头皮都发麻,她愤恨的盯着疤哥,怒道:“你骗我?!” “谁骗你了?!” 疤哥冷声说完,拽起她的头发将她房间更里边拖。 43卧底 房间里浓烈的烟味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这烟味很呛人,跟张尔成那种淡淡的橙子香味不同,饶是宋韵会吸烟也忍不住被呛得皱起了眉。 她被拽得头皮都痛到发麻,眼角迸出生理性的眼泪。 疤哥终于放开她,将她狠狠往远处一抛。 宋韵砸在墙面上又掉下来,摔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痛,她龇牙咧嘴,趴在地上好久都爬不起来。 宋韵艰难地抬起头来,看见房间里站着十来个男人,他们身材魁梧,目露凶光,眼神浑浊而阴狠,全都不是善茬。 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他气场很强大,手里叼着一支雪茄,身材高大而微胖,他身边坐着个红裙子的女人,是乔寒。 乔寒整个人都依偎在那男人怀里,不满的娇滴滴道:“娄爷,怎么打女人啊?” 宋韵心里瞬时了然,他就是娄爷,上次被她撞见在走廊跟乔寒拥吻的那个男人。 “小心肝,又不是我打的,你说我做什么。”娄爷笑呵呵说完,他看向宋韵,眼神森冷无比:“把人带上来。” 疤哥对两个小弟招了招手,小弟们进了房里的卫生间,没多久,他们拖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出来,直接扔到了宋韵身边。 宋韵一偏头,就看见了三叔的脸。 他被人给打得鼻青脸肿的,嘴角还带着没干涸的血,身上衣服也破开了,里面的皮肉露出来,血淋淋的一大片。 宋韵见过他很多种模样,在家时对她温柔慈祥的,上班时穿着制服肃穆威严的,面对犯人时公正公办的,上次也见过他做卧底小弟时谦卑恭敬的,可从没见过他像想这样。 被打得丢了半条命,浑身是血,狼狈不已。 她刹那间怔住。 宋至信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宋韵,他僵硬了两秒,随即又低下头去,像是不想让她看见他这样。 宋韵心疼的同时又紧张,趴在地上的双手握紧成拳,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对娄爷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娄爷抽了一口手里的雪茄,“认识这个人吗?张尔成带进来的。” 宋韵已经能猜到,张尔成跟三叔的目的是相同的。 她当然不能说真相,只模棱两可的答:“可能认识,可能不认识,我忘记了。不过看起来的确有点眼熟。” 娄爷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认识?” 他直勾勾看着宋韵,眼里暗藏杀气,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随时能将宋韵碎尸万段。 宋韵被他这么看着,心越跳越快,手心里也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坚定道:“我真的不记得了,这个你要问成哥。” 娄爷笑盈盈的没接话,他示意了疤哥一眼。 44千百种折磨方法 后者上前,一脚踩在宋至信的脚踝上,狠狠用力碾压着。 “哼……” 宋至信耐不住这样的痛,发出一声痛苦隐忍的闷哼声,却没有叫出来。 紧接着,宋韵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她整个人随之僵硬住,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她从包包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抽着,借故烟雾眯起眼睛,不去看宋至信。 这时,娄爷吼了一声:“是没吃饭吗?!给老子往死里整!” “是,娄爷!” 疤哥拽起宋至信,狠狠往墙上砸去,他握紧的拳头充满了力量,不等宋至信掉下来,就把他整个人抵死在了墙壁上,然后一拳又一拳的砸在他胸口。 口中骂骂咧咧道:“他妈的骨头硬!快说,青白码头的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宋至信被打得口吐鲜血,口齿不清的说:“疤哥,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成哥把你塞过来,之前干这票的都是原班兄弟,这次就是多了你一个才出事了,你还不说实话?!” 疤哥恼羞成怒,眼里都泛着红,砸在宋至信胸口的拳头更加发狠。 ‘砰,砰,砰……’ 拳头砸肉的声响不停的响彻在耳边,宋韵夹烟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指尖都开始泛白,她猛地抽了一口烟,吐出团团烟雾时借机看了宋至信一眼,见他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倒下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疤哥还不肯收手,追上去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开始将拳头抡在他的头上。 宋韵的心脏剧烈跳动,脸上的血色也迅速褪去,对娄爷说:“你这么做可是要出人命的。” 房间里光线很暗,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你心疼了?不是不认识他吗?”娄爷说:“再说,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他看向疤哥:“我让你停了吗?” 疤哥因宋韵出声而停止攻击,听见他这话又举起拳头继续抡宋至信。 宋韵看见他已经快要不行了,她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动作,猛地冲上前死死抓住疤哥的手,仰起头来猩红的眸死瞪着他:“这是成哥的人,你再打一拳试试!” 疤哥拳头握得死紧,手臂上青筋暴起,“让开!” “你要是再敢动他一下,我不会让成哥放过你的!”宋韵坚定的吼他,声音都在颤抖:“女人吹的枕边风,你千万不要小看!” 疤哥愤恨的眼盯着她,同样是不肯退步,可那拳头却也没有落下去。 他见过张尔成教训人的样子,毫不留情,那场面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恶心的想要吐。 两人死死盯着对方,无声的对峙着,空气紧张得似都要撕裂出鲜血来。 房间里静默了几秒,那头的娄爷这时开口道:“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认不认识他?” 宋韵想都没想,“不认识!” ‘啪!’ 她话音刚落,娄爷猛的扔了个东西在她脚边,她低头去看,是她之前那一部丢在车上的手机! 但那车是疤哥吩咐三叔开去毁掉的,怎么还会被他们拿到! 宋至信艰难的睁开眼也看见了那部手机…… 原因竟然是在这里。 当初他担心宋韵出事,就将她手机拿起来想要联系警方好留条后路,结果正好被其他人看见,收走了。 娄爷冷笑,说:“不认识,你好好看看这个屏幕是谁?” 宋韵大脑一嗡。 小时候三叔救过她的命,她觉得他英勇而帅气,简直是她生命里神明一样的存在,所以她出于敬佩的心理,手机屏幕是三叔跟她的合照。 但她也不会偏向哪个叔叔,基本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更换和不同叔叔们合照的照片做手机屏幕。 好死不死,现在手机上正是她跟三叔! 娄爷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宋韵,声音阴寒:“说!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多少同伙潜在我们中间!” 宋韵死咬唇瓣,几乎都要咬出血来,才说:“我不知道!” 娄爷被她坚硬 的态度彻底激怒,要命的是他不能杀,留活口套机密更重要。而从张尔成那边,他更不可能套出什么来,只能从这两个人身上下手。 他阴恻恻一笑,“不说是吧?我不打女人,但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说完,他对疤哥说:“去,把你们之前那些下三滥的东西拿出来!” 疤哥点了点头,暂时放过了宋至信,带着两个小弟出去搬东西。 宋韵不敢太亲近宋至信,在他们走后,她恐惧得身体发软,跌坐在地面,她的手悄悄去摸手机想要报警。 娄爷一眼看穿她的小动作,眼神森冷直接一脚踢在她手上,她手腕上传来剧烈的痛意,仿佛骨头都碎了。 娄爷弯腰捡起她的手机,狠狠砸在墙面上,啪一声,摔了个粉碎。 他瞪着宋韵,“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还想报警!你他妈活得不耐烦是吧?!” 说完,他一把揪起宋韵的衣领,将她往旁边拖。 那里,是疤哥等人已经准备好的东西。 人骑木马,仿真yang具,kegel球球…… 他们这帮人,穷凶极恶,从来不把女人当人看,虽然不动手打女人,可伤害女人的方式千奇百出。 宋韵不知道娄爷的手段,乔寒的身份却是知道的,看见这一幕饶是她经历过再多,脸也瞬间白了。 宋韵被他拽到木马旁边,那里摆放着一个椅子,他三下五除二将她绑了上去。 娄爷一边说一边坐回乔寒身边,重新点了一根雪茄,说:“张尔成的女人我不屑碰,你们几个上,什么时候她肯说真话了,什么时候停。” 宋韵被束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这种被人支配的恐惧感从心里蔓延过四肢百骸,看见那三五个男人朝她走来,她惊惧得大哭出声: “不要!成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在这一刻觉得悲哀,她一直觉得羞耻的不堪的关系,此刻却要被她拿来做防止自己受伤的挡箭牌。 那些人根本不听,上前就撕她衣裳,他们都是道上的练家子,力气太大了,没几下她的衣裳就已经被撕开,只剩下重要的两样衣服,堪堪遮住她身上的重点。 冷空气袭上全身,宋韵忍不住大哭,嘶吼尖叫,就在其中一个人拿起仿真具时,突然智能锁传来滴滴被刷开的声音。 45你的孩子和女人在我手里 张尔成冲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二十来个身材高大的保镖,他们一进来便迅速将房间里娄爷的人控制起来。 张尔成直冲到宋韵身边,一脚将拿起仿真具的男人狠狠踹开,旁的几个男人见状,纷纷扑上前厮打着他。 张尔成下手快准狠,被几个男人围剿也并不慌乱,他出手有规有律,并且拳拳直攻命门弱点,不过几分钟,他便将那些男人直接干趴下。 房间昏暗的光照在他脸上,他下颔线条崩的死紧,面色阴沉,双眼阴翳如暴风席卷,他踩在一个被打趴在地上的男人身上,径直走向宋韵,低眸看她,深邃的眼底翻滚着惊天骇浪,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注视着她良久。 宋韵也跟他对视,她心里的恐惧在看见他的瞬间烟消云散,她咬着唇哭出声,泪水横流,颤抖着喊他,“张尔成……” 她看见他抬起手,像是天边那抹抓不住的浮光照耀在了她身上,将她温暖的包裹,他擦去她的眼泪,将她身上的绳索解开,又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另一边,双目阴鸷盯着娄爷。 “娄爷,”张尔成声音冷得掉冰:“我的女人,你也碰。” 娄爷没有说话,反倒是疤哥上前,他冷冷道:“成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带的人来路不明……” “我的人怎么来路不明。”张尔成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面不改色扯着谎:“阿信跟她以前是情侣,两人合照有什么问题。” “成哥,你把我们当傻子呢?” 疤哥不以为然的讽刺:“你带情敌进来跟我们干?再说,你会容忍你女人心里想着别人?” 张尔成冷冷睨他:“与你无关。” 说完他转过身去,牵住宋韵的手就要往外走,“我的人,我带走了。” 他们没走两步,就被娄爷的人拦住。 “娄爷,你要这么玩可就没意思了。”张尔成再度旋身面对娄爷,他扫了一眼那些床上的工具,眼神愈发阴沉:“这笔账最好不要逼我算。” 娄爷抽了一口雪茄,语气也不好听:“那你说,青白码头毁掉的那些货就这么算了?” “从你带来的阿信开始,遭遇埋伏,那么多货全部沉江底了!对方不肯再跟我们交易,觉得我们中混入了条子,这事传出去,生意还做不做了?!” “我不管你生意做不做,”张尔成冷笑:“我只管宋韵,今天我必须带走她。” “她今天必须跟阿信交代清楚,吐不干净来历都得死!” 娄爷愤怒的说完,示意了疤哥一眼。 疤哥心领会神,大步上前想要再抓宋韵。 张尔成一眼看出他的目的,他猛地将宋韵拽到自己身后,同时迅速打开一把小刀,他将尖锐的一头对准了疤哥的喉头。 宋韵看得一愣,是他的那把折迭小刀。 张尔成目光阴狠盯着疤哥,“何纪强,你别忘了,你的孩子和女人在我手里。” 何纪强脚步顿住,紧紧皱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张尔成拿刀的力气不减,只要他稍微往前,那把折迭小刀就能刺穿何纪强的喉咙,让他血溅当场。 46你当我是救世主吗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就抵住了宋韵后脑。 宋韵感到枪口的冰冷,整个人一惊。 张尔成察觉了她的僵硬,他瞥了一眼持枪的人,面色阴沉。 娄爷烦躁的把烟头摁灭,不满的瞪着张尔成:“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手上沾血吗?” “你管不着。”张尔成说:“月半弯是我的地盘。让我们走,否则我弄死何纪强。” 说话间,手下的力气已经加重,折迭小刀尖锐的一端刺破了何纪强的皮肉,有少许鲜血流淌出来。 何纪强瞪着他,却不敢造次。 娄爷也没有说话,张尔成更不肯退步,他看似紧盯着娄爷,余光却在关注抵住宋韵的枪口。 三方僵持着不动,无声的对峙中,宋韵紧张的心都揪起来,她死死揪着张尔成的西装衣摆。 张尔成察觉,眉头微皱。 不知过了多久,娄爷终于开口:“各退一步。你带走这个女人,但是阿信任由我们处置。” 张尔成淡淡嗯一声。 娄爷挥了挥手,拦路的人瞬间散开。 张尔成拉着宋韵离开,他带来的人也都紧紧跟上。 离开前,宋韵看了一眼乔寒,见她面色发白,一直盯着三叔晕倒的方向。 看见房间门关上,何纪强担忧的对娄爷说:“不是派他去隔城处理陈智的事了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娄爷眼眸微眯,细细思量,良久才说:“张尔成不好对付,他估摸着根本就没有出过白城。那都是幌子。你找人多盯紧点,看看这次码头的事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是,娄爷。” 月半弯外面停着张尔成的黑色迈巴赫。 他只有私人行程才会开这辆车,工作商务或带别人就开那辆黑色宾利,作为成哥的时候,则是那辆小破车。 宋韵这才发现,他今天出现的身份,不是痞子成哥,而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张总。 张尔成拽着宋韵进了车内后座,他自己也跟着上去,司机见他们来,识趣的下车蹲到路边吸烟去了。 宋韵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紧攥着身上的西装,身体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发抖,忽然鼻息间闻到烟味,带着淡淡的橙子清香,她渐渐平静下来,侧头去看张尔成。 霓虹的光从车窗透进,将他上半身笼罩在光明中,下半身则置于车内的黑暗里,她能清晰看见他高挺的鼻梁,英俊而又冷漠的侧脸。 他脸上没有表情,宋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盯着车窗外的繁华城市,尘世喧嚣落入他冷寂的眼色里,成为一种更为冷寂的色彩。 宋韵斟酌着开口,声音还有带着嘶吼哭过的沙哑:“我三叔会死吗?” “会。” 宋韵心头一跳,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你能救他,对不对?” 张尔成低眸凝视她纤细的手指,他语气平缓,却透着寒意:“宋韵,你到底想要什么。” “求你,救他。” 张尔成指尖夹着一点猩红,俊脸上露出个很浅的笑,“一会儿是冯豫,一会儿是宋至信。你觉得我是救世主。” “张先生,我知道只有你能救我三叔,”宋韵哽咽道:“他这次如果能活,你能给他洗脱嫌疑,他之后的人物就可以很顺利,他只要能将娄爷这伙人一网打尽,他可以救很多的家庭……” 张尔成、把打火机在手中有规律的旋转着把玩,像在思考斟酌着什么,静默良久,他将打火机反手扔在中控台上,然后说:“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47他的堕落 “张先生……”宋韵哽咽,她用力憋着眼泪,双目通红:“要怎样您才愿意救救他?” 张尔成的态度平淡得如同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缓缓出声:“如果不是你阴差阳错撞见了何纪强等人的行为,落下了手机被抓住把柄的话,宋至信本来可以安全的摧毁这次的货。” 他抬起宋韵的下巴,注视着她的双眼,“你想拿你来交换他吗。” 宋韵说:“他是我三叔,我不可能不救。只要你救他,并洗清他的嫌疑,让他可以继续待下去。我知道你有能力,我看出来了,那个何纪强和娄爷,都忌惮你三分。” 张尔成很短促的冷笑一声,将她从自己身边推远,偏头看向窗外。 “想要救宋至信,我需要搭进去的东西更多,消耗娄爷等人对我的信任,我的人脉、时间,甚至要打乱我最开始的计划。” “何况上次冯豫的事你后悔了,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如果你当初没有后悔,并成功勾起了我对你的兴趣,兴许我现在还能看在你的面子上,大发慈悲去救宋至信。” “但是宋韵,”他看着车灯一盏盏从眼前闪过,只留下一抹暗淡的光影,无情地说:“现在太晚了。” 宋韵吸了吸鼻,憋着泪水冷静地开口:“张先生,如果您不会给我机会,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浪费时间,更不会去月半弯救我了。” “您到底想要什么?我们直接一点,只谈交易。” 张尔成偏头看她,平静的眼里渐渐聚拢起风浪,愈发晦暗不明,他深深注视她的双眼,从那里面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良久,他说:“你二叔之所以能在冯豫的事上帮你,一半是因为冯豫身份干净容易办事,一半是我主动放手。” “但宋至信涉及了娄爷这边的灰色地带,我一旦出手,你几个叔叔将再也插手不了。我也不会再给你第二次反悔的机会。” “这次我不会反悔的!”宋韵坚定的喊着,抬眼希冀的看着他:“我绝对不会!只要三叔可以平安,并能洗脱娄爷等人对他的嫌疑。张先生,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欺骗你反悔了。” 张尔成凝着她,她双眼通红,头发散乱,看起来很狼狈,宽大的西装不合身,更衬得她身形娇弱。 他移开目光,抽了一口猛烟,烟雾吞吐中,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宋韵同样静默等他答案,从他吐出的烟圈中,她能感受到他比刚才还要烦躁,仿佛一头困兽挣扎着想要冲破什么,却被他拼命压制,他跟它做着博弈,缠斗到鲜血淋漓终不得果。 他抽完最后一根烟,忽然伸手将宋韵拽入自己怀中,他狭长的眼中翻涌着劲浪,深邃而压抑,却在这一刻尽数被他释放出来,直将宋韵全部淹没。 “宋韵,是你先招惹我的。” 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俯身狠狠吻了下去。 吻到她的那一刻,舌头伸进去吸她的时候,他身子剧烈地颤抖,一直以来不见天日的心灵在这瞬间被一束光笼罩,将温暖与真实带给他,他不再是孤寂的影,而是真实的人,七情六欲,贪恋嗔痴,注定要将他腐蚀得千疮百孔。 可他已经全不在乎,他只想拽住这唯一的永远堕落下去。 他的吻粗暴而疯狂,将宋韵拽入他用鲜花和阳光堆砌起来的虚伪世界背后,在那里,宋韵看见了一片荒芜、寸草不生的心灵,是他这个人最枯竭空白之地。 宋韵仰头承受他的深吻,从他如痴如缠的眷恋吻中,她知道,他和困兽的缠斗和博弈——输了。 而且输得一塌糊涂。 宋韵几乎都要被吻得窒息的前一刻,张尔成终于将她放开,他的手撩开她身上的西装,抚上她光洁的腰窝。 48今晚不想 他眼里恢复了清明冷静,只有嘶哑的嗓音将他出卖: “在我这里,凡事只有一没有二。宋韵,我问你一遍,也将会是最后一遍,你想清楚了,宋至信要不要救。” 宋韵没有犹豫:“救。” 张尔成深深看着她,“不要你的原则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宋韵很清楚,他们口中的货是什么东西。 如果三叔暴露,乔寒也会被牵扯出来,如果他们任务失败了,娄爷这帮人还会祸害多少家庭? 张尔成重复强调:“明天回尔尔娱乐上班。” 宋韵沉默着点头。 “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张尔成说着,就要下车。 宋韵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他回过头来,看着她。 她仰起头,眼角挂着泪痕,“你跟他们不是一类人,对吗?你跟我三叔的目的,是一样的吗?” “我不可能身兼两种职业,尤其是像你三叔这样敏感的职业。” “那你为什么……” 张尔成将她的手拉开,目色寡淡:“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在你不了解不信任我的情况下,我给你答案也不会有意义。” 张尔成转身离开。 张尔成重返会所,宋韵被他的司机送去了和悦酒店。 还是上次她来的那个套房,司机给了她房卡后便离开了。 宋韵将卡片插入取电槽,暖黄的灯光照耀下来,将她一张惨白的小脸照得清晰可见。 她现在狼狈极了,浑身上下只有张尔成的西装作遮掩物,脸上脏兮兮的都是泪痕,身上也不干净,她决定要先洗一洗,便走进了浴室。 浴室中并没有女人生活的痕迹,只有一瓶洗发露和沐浴露摆放整齐,剃须刀和一些大牌的瓶瓶罐罐,可以看得出来张尔成平时应该很注重保养,他今年三十一,看起来却要比实际年龄更年轻。 一个偌大的浴缸靠墙摆放着,宋韵在里面放好热水,躺了进去。 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带来舒缓的感觉,宋韵紧绷的精神也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她长长的舒了口气靠在浴壁上,闭目养神。 也许是太累,她这一闭眼,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小时后,水温凉了,她身上都冷起了鸡皮疙瘩,她从浴缸里起身准备出去,蓦然想起自己在这里没有衣服,也没有浴袍。 她想到了张尔成那个单独的衣帽间。 宋韵赤着身子从浴室出来,去推衣帽间的门,所幸,张尔成没有上锁。 她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的吊带长裙,丝绒哑面质地,长度到她的脚踝,尺码刚好合适,修身款,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现得堪称完美。 就在她出去的时候,张尔成回来了。 他似乎先特地处理过自己,换了一套干净简洁的衣裳,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跟宋韵打了个照面。 他将她上下打量,吊带裙露出了她白皙的天鹅颈,美丽的蝴蝶背和精致的锁骨,身形高挑而纤瘦,细腰如柳,眉眼如春。 她身上有青春靓丽的气息,五官清纯而干净,因为太过干净,眉眼透着几分疏冷。 张尔成反手将门关上,边迈步坐在沙发边说:“很适合你。” 宋韵走到他面前,直接分腿跨坐在他双腿上,上半身俯低几乎趴在他胸膛,胸领轻轻下滑,露出半片诱人春光。 张尔成面无表情,却也不推拒她,“做什么。” 她注视着他平和的双眼,从里面看见了她小小的倒影,如此渺小。 “张先生上次说过,我们的交易,勾引你做一次就结束。现在是时候了。” 张尔成微笑,眼里没有笑意,“现在不可以。” “为何不可以?” “今晚不想。” 49你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我 宋韵觉得自己被耍了,她揪他衣领的手渐渐用了力,他白色的短毛衫在她指尖皱起,“什么时候可以?” 张尔成单手抬起她下巴,半揶揄道:“宋小姐就这么等不及。” “我只是想尽快结束这种不堪的关系。” 张尔成微顿,抬她下巴的手缓缓下移,搂住了她的细腰,“你觉得我不堪。” 宋韵抿唇没有说话,她感受到他干燥而灼热的大掌紧贴着她腰间的肌肤,像是星星之火,撩起阵阵火热。 热意上涌,刺激着她的心,她的人也不受控制的随之微微颤抖。 张尔成的指尖在她腰窝处打转,带着点点缱绻迷恋的意味,却说:“我现在对你没有兴趣。” 说完,他收回手将她轻轻一推。 宋韵被他推倒在另一边,语气不满:“张先生,你骗我?” “我当时说的是,勾引我产生对你的兴趣,做一次结束。”张尔成靠在沙发背上,神态散漫点了根烟,“等你什么时候让我有兴趣了,会结束的。在这之前,你只是我随叫随到的生活助理。” “既然对我没有兴趣,你为何还要这样?我可以用别的东西给你交换!” 张尔成吐了口烟圈,透过朦胧的烟雾看她,说:“这是宋小姐自己要的机会。” 宋韵头脑发懵,上次在月半弯外面,她说自己想要在他这里有男女机会。 她还没说话,他又靠近她,宋韵嗅到他身上的花梨木香气,这种香气温暖而柔和,给人一种置身在宁静美好的春景下的错觉,他面容似玉,温雅沉着,与这香气十分合衬,共同冲击着宋韵的灵魂。 他将她半抱住,“现在机会给你了。” 宋韵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是她索要的机会,现在他给了,便由不得她说舍弃。 她静静看着他想说什么,当目光触及他的双眼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眼眸黑而深,淡而冷,这样一双眼仿佛带着热火,将空气烧得暧昧,夹杂着不堪的混乱的关系。 宋韵在这样的关系中强势保持着清醒,一颗心挣扎又沉浮,克制又放任,来来回回,几经百转,痛苦不堪。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这纠缠如斯的氛围。 张尔成往后退,给她挪出了接听电话的空间。 宋韵看见来显,是宋至诚,她忐忑的接听,“二叔……” 宋至诚严肃质问:“你怎么还不回家?都几点了?” 他虽在外省导演电影,但家里阿姨每天都会给他汇报家里情况,现在都已经快凌晨了她却还没回家。 宋韵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犹豫不安地扯谎:“我……我在冯豫这里。” 那边沉默了几秒后,声音软和了几分:“谈恋爱也要有分寸,你小叔刚回家,你有空也多多回去。” “我知道了,二叔。” 宋至诚又叮嘱了她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陷入安静,张尔成偏头看她,说:“冯豫真的是你男朋友。” 他看她的目光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宋韵总觉得,他能在平静的任意一秒爆发。 她下意识的低头,“不是真的。” “可是上次我问你有没有骗过我,你说没有。” 宋韵不知道要怎么辩解,干脆闭嘴沉默。 张尔成见她这般,聊天的兴趣骤失,他将手中烟蒂掐灭,起身回自己房间,路过她身边时说:“你要记住,你的命换了宋至信的命,你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我。” 又道:“你今晚住客房,不用回去。” 宋韵听见他脚步声远去,随之而来的是关门声。 她松了口气,坐了会儿才慢慢去客房。 50张先生 宋韵翌日起来,到客厅中的时候,看见张尔成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边,他面向现代化的大城市,朦胧的晨雾下,只能看见城市大致的轮廓。 有几缕晨光射穿薄雾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投落在阳台。 他背影伟岸,身形挺拔如松,站在熹微的晨光中,本是迎着朝阳和光明,宋韵却无法从他身上感受到蓬勃朝气,只有无穷无尽的寂寥。 宋韵在这时候觉得,张尔成像是一本书,封面以鲜明的亮色调为主,包装得精致又靓丽,当翻开书页,里面的故事却是粗陋黯淡的。 像多年来不被阳光眷顾的角落,森冷又阴暗。 宋韵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从前,才会导致这样的他在今天诞生。 张尔成似有所觉般,转过身来与她对视,薄唇微启:“醒了。” 宋韵嗯了一声。 “过来。” 她听话的走过去。 在他面前,他微笑了一下,忽然低头弯腰配合她,猝不及防的,薄唇轻轻拂过她的眉心。 像一片柳叶拂过,带来轻柔的痒意,明明那么轻那么柔,却击得宋韵心头震颤,握住领带的手极其明显地顿住,她抬眸看他,见他似笑非笑,眸色柔和。 他却浑然不觉般,淡声问:“怎么了。” “没……” 宋韵平复好心情,给他把领带的最后一步完成,才忐忑说:“我的三叔……” “很安全。”张尔成直起腰往后退了两步,不动声色的将两人距离拉开,“去洗漱,带你去公司。” 宋韵点点头,客房不是套卧,她得去客厅中的浴室洗漱。 她出来的时候,张尔成已经坐在餐桌边,桌子上放着两份精致的早餐。 他对她说:“去我房间,床头柜上那份文件拿来。” 宋韵点了点头,朝他房间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他极其私密的起居领域。 房间主色是灰白,格调沉冷而寡淡,和他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从床头柜上拿起文件,看见旁边摆放了一张照片。 是张尔成跟顾莞宁的合照。 他穿着民国年代的衣裳,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戴了一副黑框圆眼镜,气质比现在还要儒雅。 顾莞宁则穿正红色的旗袍,梳着同年代的富太太发型,一卷一卷头发像黑藻般垂下来,有不少拂在了张尔成的肩头。 照片背景是夏日园林,她站在他身边笑得开怀,眼里的爱慕藏都藏不住,而他只是微翘唇角,眼中冷淡又疏离。 甚至没有去搂抱顾莞宁。 “在看什么。”门边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宋韵回过神来,拿着文件朝他走去,“看你跟你未婚妻的合照。” 他唇边的笑意极淡,“好看吗。” “好看,能看出她很爱你。” 张尔成短促地笑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宋韵跟在他后面,问他:“您也一定爱惨了您未婚妻吧,她都有别人的孩子了,您还愿意娶她,还弄了那么一大个衣帽间,全都放置‘顾莞宁风’的衣裳,试图将我改造得像她?” 张尔成重新坐回餐桌边,她也跟着坐下,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吃食。 他微笑说:“你是这么认为的。” “对。” “那也许就是这样吧。” 宋韵:“……” 51张先生 张尔成收起笑意没再说什么,等她吃过早饭,两人一起去了公司。 尔尔娱乐的掌权人一直都是张尔成,他靠着顾家上位,从顾家手中拿到资金单飞,创办尔尔娱乐,从起初无人问津的孤儿,混成了在娱乐圈一手遮天的人物。 但即便如此,在背地里他仍然脱不了靠女上位的标签。 可宋韵觉得,他已经算是有本事,谁不需要一个阶梯往上爬呢? 像冯豫那样的富家公子,亦或者像她这样有叔叔愿意出资的富贵千金,如果想要获得什么,必定都要踩着家庭基石爬上去。 张尔成却什么也没有,在他曾经的世界里,他想要往上爬,就只能抓住顾家这把梯子,有些人有梯子也爬不上去,而他却直飞冲天。 宋韵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值得追崇的,她只知道从成人世界的利益出发点来看,她佩服张尔成的能力。 她被张尔成带去了总裁办,让她跟赵云交接。 赵云把宋韵带到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两个工位。 赵云指着其中一个工位对她说:“宋小姐,以后你就在这里办公。我老婆生了女儿,张总给我休了一年的陪产假,让我多陪老婆产后休整。” 宋韵点了点头,“张总很体恤员工。” 赵云笑笑,“是啊,他说女人生产就是鬼门关,无论如何都得陪同。要不然之前去隔城出差的时候,也轮不到你啊。” 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话说错了,又岔开话题,“总之,张总脾气很好的,工作不难。” 宋韵点头打量他,他染了一头的酒红色头发,子上还有衣领都遮不住的纹身。 显目又夸张。 虽然穿着得体的商务装,但掩盖不了骨子里透出的一股市井混气。 他办公桌上的东西摆放也很杂乱无章,普通廉价的小物件居多。 他跟张尔成的气质相差太多了,她并不是歧视他这样通俗的人,而是觉得张尔成招这样的助理,不太符合他给自己包装的温雅矜贵人设。 她状似漫不经心的问:“赵助理跟了张总多少年了?” “嘿,那可多到数不清,”赵云一笑,骨子里的市井混气就更明显了,眼尾眉梢都是八九十年代那种街头混混的坏气,“可能十来年了吧?” 宋韵在心里算了算,张尔成如今三十一岁,十来年,那就是在他还没满二十岁的时候就跟着了。 她回想着张尔成跟娄爷等人的关系,那些人都是灰色下的极恶之徒,那么赵云绝对是跟着张尔成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人。 只是,张尔成帮助三叔潜入娄爷等人的关系网中,青白码头的货被毁跟他绝对有关系。 她问过他跟三叔是不是一类人,但是他否认了。 像他这样的人,很难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一旦得到百分百就是真的。 他不属于任何正义下的职业人员,却在背着娄爷等人毁掉那些东西,他什么目的? 52宋小姐 顾莞宁来找张尔成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宋韵,宋韵却没看见她。 她微皱了下眉,径直走向张尔成的办公室。 张尔成听见声音,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她。 她穿着黑色的吊带长裙,与昨晚宋韵穿的那款很相似,但又不同,她这套风格偏商务,不比那一套风情,唯一相同的是都能衬出女人身材上的每一个优点。 顾莞宁长得妩媚,五官属于精致艳丽型,这种五官光是看着就很有女人味。 她的样貌与宋韵是两种风格,这种魅力风情的衣裙给她穿,其实要比宋韵更合适。 但是张尔成没有反应。 顾莞宁的双手撑在他办公桌上,前胸微低,深沟若隐若现,“宋韵怎么会在这里?” 张尔成平静的移开目光,“别管我的事。” “我是你未婚妻。”顾莞宁绕过办公桌来到他身边,想抚摸他的脸,被他不动声色的躲开,“找我什么事。” 顾莞宁知趣的退到沙发上坐下,“陈智的公关已经解决了,但有些内容需要收尾。对方的人约了今晚见面,你得亲自去。” 张尔成淡淡嗯一声。 顾莞宁说:“本来你有更直接的方式,现在倒好,还得低声下气跟人去吃饭。你是不是在底层待久了,改不掉伏低做小的癖好?” 说完她观察着他的表情。 然而他一如既往的平淡,唇边仍旧挂着商务性的浅笑。 他从来没在她面前展现过别的情绪,她当然不信他能百毒不侵,而是她不足以调动这个人的七情六欲。 她不禁觉得很不爽,“你还没说宋韵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跟她没关系么?” 张尔成拨动着茶杯盖子,茶杯在他手中时不时发出叮咚的脆响,良久,他抬眼看她,语气很淡:“再管我第二次的话,你的孩子在我手里可活不下去。” 顾莞宁一愣。 她不敢相信的盯着他,声音变得尖锐,“张尔成,你为了她这么对我?” “你怀着别人的野种,我已经足够仁慈了。” “你会在意?”顾莞宁说完,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我懒得跟你说,我自己去问。” 顾莞宁丢下这话,直接离开奔向宋韵的办公室。 张尔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有动作。 顾莞宁推开宋韵办公室的门,“宋小姐?” 宋韵抬起头来,看见是她,顿了顿喊道:“顾小姐。” 顾莞宁走到她面前,“这里是助理办公室。宋小姐挺有手段,能直接接手赵云的位置。” 宋韵说:“是赵助理提拔。” “是吗?”顾莞宁轻笑,柔声说:“赵助理看中的人自然是有能力的,生活助理嘛,免不了要跟我未婚夫私底下会有很多接触。” “不过宋小姐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应该不会做自损身份的事。” 宋韵呼吸有些乱,拿着鼠标的手在不自觉中用了力,却是面无表情。 她觉得自己跟在张尔成身边还没多久,就已经将他那隐藏情绪的本事学了七七八八。 顾莞宁看见了她握鼠标的指尖都开始泛白,心里快意了几分。 “我未婚夫就要麻烦宋助理多多照顾了,”她不露破绽地继续笑道:“不过你叔叔们知道你做助理这件事吗?他们也会同意你来做这种工作吗?” 宋韵听见她这话,面上终于有了几分慌乱。 顾莞宁静静欣赏着,面上笑意加深。 自从上次知道她跟张尔成在车里接吻后,她就暗中查过了她,从小养在叔叔家中,父母死的早,她被四个叔叔管得很严格,虽然是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但也跟温室里的菟丝花没有区别。 她最怕的就是那几个叔叔。 不过除她只查到了她的三个叔叔,另外一个职业比较特殊,她什么东西都查不到。 宋韵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顾小姐说笑了,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能学到东西,能拿到不错的薪水就可以。” “是吗?”顾莞宁说:“宋助理看得倒是透彻。希望你能永远透彻清醒,有些人碰不得有些情碰不得。” 宋韵知道她在暗示什么,她无话可说只能选择沉默,只是拿鼠标的力度愈发大,坚硬的鼠标磕得她手心都疼了起来。 顾莞宁欣赏着她的变化,没再说下去便离开了。 她懂点到为止的道理。 在她走后,宋韵觉得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大半。 她握鼠标的手一松,长长舒了口气,翻过掌心来看,里面红了一大片。 53张先生 晚上六点,宋韵接到张尔成的内线,要去餐厅见这次帮助陈智脱离公关危机的老板。 对方姓程,餐厅订了一家法式的,包间里她跟张尔成提前到达。 十分钟后,程老板到来,他一坐下便跟张尔成客套寒暄,跟他来的是一位男性助理。 点完餐,宋韵看了看菜单,问张尔成说:“张先生,要酒吗?” 张尔成看向程老板,等他意见。 最后,他们要了两瓶法式红酒。 饭过一半,程老板开始吹起了自己,“张总,你这陈智的选美视频,我可是付出不少力,才从冯家那边搞到。还花了好大的劲儿找媒体疏通关系,连大眼软件内部我都打进去了。” 张尔成商务性地一笑,冲他举杯:“程老板辛苦。” 虽是敬酒,他却并不显得谦卑,姿态优雅而从容。 程老板正要跟他碰杯,忽然目光转向了宋韵。 他方才就听见她声音好听,柔软得跟春水似的,此刻才回过味来去看她的脸。 就见这女人生得清纯幼态,双眼澄澈面貌如玉,可眼尾眉梢又十分清冷疏离,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仙女。 越是这样,越能激发男人最原始的征服欲望。 比起大多数女人喜欢看的高岭之花跌神坛,男人们更喜欢看仙女在身下失控尖叫。 程老板两眼放光,说:“张总,你什么时候换了助理啊?那位姓赵的呢?” 张尔成发觉他觊觎宋韵的目光,面上没什么变化,微笑着答:“休了陪产假。” “你这新的助理,挺年轻漂亮啊!” “是年轻,”张尔成晃着手中酒杯,猩红酒液在杯子里荡来荡去,“才大学实习,毕业证应该还没拿吧。” 最后一句话是问宋韵的。 宋韵说:“是,半年后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顺便拿毕业证。” 程老板笑呵呵的,才大学快毕业,估摸着还是个雏儿。 他道:“张总,就让她跟我喝一杯吧,您这身份,我哪能让你敬我酒啊?” 张尔成漆黑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 程老板笑眯眯的端着酒杯示意宋韵。 宋韵拿起酒,冷淡的跟他碰杯,随后一饮而尽。 “好酒量啊!”程老板拍手大笑。 张尔成凝视着她空空的酒杯,唇边笑意加深,“程老板见笑。” 程老板笑着回:“张总有福气,未婚妻就已经是大美女了,助理也这么好看。” 宋韵听见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老板说话太轻浮,不像个有真本事的,倒是像某一种暴发户,但具体她并不知道,她初入职场,对很多老板都不了解。 张尔成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回以微笑。 程老板又说:“不知道张总愿不愿意割爱,将宋助理送给我?这之后的工作,合作什么的,也会更好开展?您不是想要入手房地产嘛,这件事我给您想办法。” 到底只是初入职场的小白,又被叔叔们保护得太过,闻言,宋韵很明显的僵了僵。 她看向张尔成。 他静静盯着手中的红酒,但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喝过一口。 他淡笑,意味不明:“程老板是觉得,我需要靠女人获取生意资源。” 程老板眼里浮现出些许的鄙夷,张尔成靠顾家上位的事不算什么秘密,圈内人基本都知道,真不知道他在装什么。 54张先生 程老板脸上的笑容因此而收了几分,“难道不是吗?” 张尔成平静的眼色下,藏匿了几分森冷,“也许。” 程老板以为自己成了,“那……?” 张尔成将酒杯搁下,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 “程老板,听说过宋全这号人吗。” 程老板一愣,看宋韵的目光带了几分畏戒,“是宋全的人?” “他的女儿。” “他女儿不是……” 张尔成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在这瞬浮出几分失意,眼神空了几乎半秒,又在眨眼间尽数收敛起来,恢复以往四平八稳的状态。 他微微笑,语气平缓:“出事的是大女儿宋鹤。这位是宋韵,从出生起,宋全就没怎么养在身边,知道她的人不多。” “哈,原来如此,抱歉抱歉,”程老板尴尬一笑,讪讪说:“宋小姐,冒犯了。” 宋韵淡淡回:“没事。” 她有些摸不准情况,十六岁时父母和姐姐共同离开人世的时候,她年纪不算小。 但小时候她是跟四个叔叔长大的,她只知道父母有公司,但是并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的。几个叔叔也从没给她讲过,她就只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资本商人。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而且,张尔成应该很熟悉。 她虽没有在父母身边长大,但她的姐姐宋鹤与之相反。 正是如此,在他们离开人世,除了刚开始那会儿宋韵日日以泪洗面,小叔日日陪伴她之后,她其实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正式入陵园葬礼那天,她才会有别的注意力,从而发现了张尔成。 张尔成察觉到她出神,向她看过去,唇角扯出了淡笑。 程老板没再提这茬,兴致却也不高了,这顿饭局以宋韵意料之外的速度结束。 结束后她跟张尔成先送程老板上车,才上了他们自己的车。 司机在里面一直等,这时说:“张总,去哪里?” “回和悦。” 司机发动汽车,宋韵忙说:“张先生,我今晚该回家了。” 张尔成侧目看她。 她又解释说:“昨晚二叔已经来电话问我了。而且小叔刚回国,之后他又会很忙,我也想回家陪陪他。” 宋韵的小叔宋至光是顶级律师,心思深沉的读书人,他的那种深沉跟宋至诚的不同,宋至诚到底是娱乐圈的导演,无论他再怎么沉稳传统,也会被娱乐圈浸染得有几分轻浮。 而宋至光是彻头彻尾的书生,城府深沉,心思细腻,眼光毒辣,但是沉默寡言,不轻易说话,不过他一旦说话就是直冲人的软肋。 他打过很多官司,也就见惯了人性,所以他气质也很阴沉,心思更为缜密,与人交流向来给自己保留七分。 宋韵知道小叔这样的人,情感都是被掩藏起来的,即便他不说,她也知道他一定在家里等着、盼着她回去,能陪陪他亲人重聚。 所以她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因为不知道他一旦接到新的案子,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张尔成沉默了几秒,对司机说:“送她回宋家别墅,海云路78号。” “是,张总。” 司机打着方向盘,进入另一条线路。 宋韵不太想让他送自己回去,她说:“我自己打车回去。” 张尔成点了根烟,“怕你叔叔们看见我吗。” 55张先生 宋韵抿唇不语,算是默认。 他也没说话,车内气氛诡异沉默,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偷看,正好对上张尔成饱含警告的目光,他心一跳,连忙移开视线专注开车。 这时耳边传来张尔成的声音:“靠边停。” 司机乖乖的把车停在路边,然后知趣的下车,去路边蹲着抽烟了。 宋韵见状就觉得不太妙,偏头去看张尔成,见他将没抽完的烟掐灭,随即向她这边坐近。 她心跳变快,手情不自禁的握紧。 他靠近了她,注视着她眼睛,“你真的很怕别人知道我。” “张先生不怕吗?”宋韵压抑着声音,说:“我们这种关系,本来就是被世人所鄙视排斥的。” “我们什么关系。” 宋韵一愣,他这么问,她反倒答不上了。 情人?不算。床友?那更不算。 脑子里转了几圈,她答道:“暧昧不清的上下级关系。” “暧昧不清,”张尔成笑了,笑声透着寒意,“宋韵,我从不跟人暧昧。” 宋韵呆住。 张尔成将她反应看在眼底,“这代表了什么,你应该清楚。” “张先生……” 她不想承认,但她偏偏能知道他的意思。 他不是个重欲的人,或者说,在这之前他无欲无求,冷漠寡淡,他也许动过心,也许没有动过心,但是无论哪一种他都足够理智,不轻易沦陷。 所以他的情感经历空而白,那些动过的欲念和春心,都被他的理智冷静战胜了。 那她呢…… 宋韵想到了他们在车里的第二次接吻。 她看见了他寸草不生的枯竭心灵。 见她不说话,张尔成伸出手,再一次钻入她衣服底下,抚上她的腰窝处。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抚她的腰,同一个位置,带着同样的缱绻和迷恋。 宋韵忍不住了,“为什么每次你都碰这里?” 张尔成凑近她,薄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蜗低声呢喃:“宋小姐这里有一朵花。” 宋韵感到他呼出的热气洒在耳边,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花?”她下意识扭头去看,但什么都看不见。 张尔成将她的头扳回来面对自己,“位置刁钻,你看不到的。” 宋韵怔怔看着他,“什么样的花?” “黑色的。” 宋韵皱眉,觉得他在耍她,但又找不到他耍她的理由。 张尔成岔开话题:“你已经独立,应该搬出来自住了。” “什么意思?”宋韵觉得他不只是要她搬出来住这么简单。 “我们之间的交易,你搬出来会方便很多。” 宋韵低着头,白天顾莞宁说的话不停回荡在她脑海里。 她心里闷堵的厉害,眼眶情不自禁的充泪,她知道自己跟张尔成的关系不可为,也想要跳脱,可是找不到任何的出口。 张尔成发现了她不对劲,他掐住她下巴抬起她的脸,凝视她发红的眼眶,“怎么了。” “张先生……”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宋韵那些压抑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就这么从眼角掉落,砸在了张尔成的手上。 张尔成的手抖了抖。 他眼神变得暗沉,“要机会的是你,要救宋至信的也是你。机会给你了,宋至信我也救了。” “在车里的时候,我对你确认过要不要救宋至信,你说要。” “现在你不会有再反悔的余地了。” 张尔成说完,有些粗鲁的擦去她眼泪。 宋韵因为他的触碰,心也跟着轻轻颤抖 56张先生 “我没有要反悔……”她苍白的解释,落在张尔成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看出来了他不信,又说:“我真的不是想要反悔。” 张尔成见她这样,想起了什么,“是顾莞宁跟你说了什么吗。” 宋韵直言说:“她警告我不要对你动心思,不要做自损身份的事,还让我好好照顾她的未婚夫。还提到了我叔叔们。” 张尔成闻声,抽烟的动作都顿住,他深深看着她。 宋韵被他这么看着,心里有些发憷,她情不自禁的低下头。 张尔成足足沉默了十几分钟,他将手中的烟吸完,才说:“我送你回去。” 宋韵点了点头。 司机重新返回车中,驱车前往宋家别墅。 在还有五百米的时候,宋韵强行要求下车,最后张尔成在别墅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把车停下。 车还没完全停稳,宋韵便猛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跑进家中。 张尔成看着她略显仓皇的背影,神色阴郁。 宋家别墅的餐桌边,宋至光坐在那里,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去,见到了宋韵。 宋韵看到他愣了愣,“小叔,你怎么还没睡。” 宋至光看了眼腕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一直等你回来吃晚饭。” 宋韵迈步坐在他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张餐桌,桌子上摆着几道菜,都是她爱吃的。 但是很显然,都已经冷了。 “小叔等很久了吗?” “不久。” 宋至光看见她绯红的眼尾,动了动唇想问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问,只道:“看来你吃过了。” 宋韵抿唇,“抱歉,公司临时要陪客人吃饭,忘记跟你说了。” “没事。”宋至光淡淡问:“你工作如何了?听你二叔说,你最近一直在找工作。” “……在冯豫家的公司上班。” 宋韵这个小叔眼光向来最毒辣,偏偏他从来都是看破不说破。 她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能瞒住宋至光多久,总之,能一天是一天吧。 此刻,宋韵稍稍抬眼,就能看见宋至光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她觉得他可能察觉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察觉,总之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她只想逃离现场,忙站起身来说:“小叔,我先去休息了。” 她往楼上走,刚刚迈上一级搂梯,就被宋至光叫住:“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宋韵心头一跳,“……就是我说的那样。” “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说。” 宋韵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着他的眼睛,他双眼漆黑如渊,仿佛只要一眼便能让人掉入他提前设好的陷阱里,任由他剖白、看穿。 她硬着头皮,颤声说:“我没骗你。” 宋至光看出了她的异常,沉默了几分钟,最后只说:“我知道你表面乖巧单纯,但这么多年被我们兄弟几个教育得严格,你骨子里叛逆的东西从来没有被释放过。” “所以有些你初次接触的东西会让你有些迷恋,它们和你骨子里藏起来的叛逆相互吸引。但我希望你明白,那些东西不可要。” 说完,他静静凝视她。 她被他看的心里发慌。 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典型的套话技术,就看听的人怎么去猜测他的意思,一旦猜测偏了,在回答中就会把自己给暴露了。 宋韵在他面前实在太紧张了,那种被人剖白的心惊感让她想要逃离。 在他面前就跟裸奔似的…… 为了不暴露,最后她选择什么也不说,转身迅速回房。 她躺在沙发上的第一件事便是联系冯豫,跟他串通好所有谎言。 冯豫没有拒绝,但在电话挂断前,苦口婆心地对她说:“大小姐啊,一个谎言,之后就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清楚,别做错事啊!” “要不然叔叔们发起脾气来,迁怒到我,他们联合起来可能把我家的楼盘都给端了!”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迁怒到你的。” “大小姐你装傻还是真傻啊,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不要做错事!” 宋韵说:“怎么分辨对错呢?” “我也不知道,”冯豫轻笑一声,“可能就看事后自己会不会后悔?后悔了那就是错的。” “那你后悔过吗?” 冯豫哈哈大笑,“可能有?” “陈智的事吗?” 冯豫立马收笑,“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宁愿你打我!也不要提他!” 宋韵皱眉,“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搞陈智?” 她真的很好奇啊……他连张尔成的顶流都敢动,这不像他。 “我说大小姐,这都陈年的芝麻烂谷子事了,不提行不行!” 冯豫很明显不想说,宋韵抿抿唇,也不问了。 “行了,你早点休息,你如果想要搬出去的话,这事儿还得你二叔首肯,只要他同意,明天别说一套房,我让我老子送你一栋楼都行。” “……” 宋韵先挂了电话。 她盯着窗外出神,花园里的田园灯仍然有飞蛾在扑、在撞。 57张先生 第二天一早,宋韵起来洗漱好下楼,宋至光已经做好早餐。 他招呼她,“我亲手煮的,过来尝尝。” 昨晚的暗涌仿佛没发生过一般,宋韵笑着上前,“小叔的手艺一直都这么好,不知道以后哪位小婶婶有福气呢。” 宋至光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没有接话。 宋韵从小就吃他做的饭最多,因为宋至光年纪在叔叔辈里面最小,别的叔叔都工作了,他还在上学,陪伴她的时间要更多。 都是熟悉的味道,宋韵一面吃一面想着搬出去的事,这件事得二叔首肯才行,但二叔在省外拍电影。 她吃过饭,给二叔打去电话。 那边过了有一会儿才接听,“你很少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啊,是不是你小叔欺负你了?” “小叔怎么会欺负我。” 宋韵笑说,下意识看向小叔。 宋至光吃饭的动作优雅而缓慢,余光一直注意着宋韵。 听见她说:“二叔,就是,我打算搬出去住……” “没有,我就是觉得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又工作了,我应该独立了。” “……二叔放心,我怎么可能跟冯豫同居嘛。” 宋至光听见这话,放下碗筷抬眸看她,眼色有几分深幽。 “我找到房子第一个告诉你!” “好,二叔再见。” 宋韵挂断电话,长长的松了口气,紧跟着心里浮现出浓烈的愧疚感。二叔说要买房看好找他打钱,而她满口谎言……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小叔看她的眼神。 那眼神很深,也很炽。 宋韵顿了顿,心跳不由得加快,“小叔,怎么了……?” 宋至光移开视线,“你跟冯豫谈恋爱?” “……是啊。” “嗯,我吃好了,先去事务所。”宋至光一边起身离开,一边说:“如果有事就联系我。” “好。” 吃过饭,宋韵约了冯豫去找房。 说是找,其实冯豫直接带她去了本市数一数二的小区。 小区叫蓝金湾,房价不是一般的高,虽然宋韵的叔叔买得起,但她也不是随意挥霍的人……毕竟不是她的钱。 她拦住就要进小区的冯豫,“干嘛呢?我没说要这种高端小区的啊!” “我的大小姐,这楼盘,我十八岁生日我爸就全送给我了!我又不收你的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 宋韵没好气说:“这太高调了,我想要简单点的。” “你就听我的吧,那种需要身份和手段才能买到的房我送不起,这种只看地段的房子嘛,我还是能做主的。”冯豫拉着她就往里面走,“再说,你都跟你二叔说这事儿了。” “二叔要是知道,我找给你住的房子那么差劲,我老子又是搞这行的,还怎么想我,别忘了,我们两现在可是假情侣。” “他要是不满意我,让你把我踹了怎么办?” 宋韵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这不就是了!” 冯豫笑眯眯拽着她进了电梯,“进来随便看,看上哪一套我直接送给大小姐你。” 宋韵也就不客气了,最后她看中了顶楼的一套一室房,虽然只有一室,但空间很大,且视野极好,可以看见整个城市的夜景。 三面大大的落地窗,还有一个大阳台,因为是顶楼,上面还配了个露天花园。 只不过没有人住,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选中这套房后,冯豫直接就联系人来送钥匙,以及给宋韵办手续。 办手续需要时间,两人只拿了钥匙,便靠在精装修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不知怎的聊到了张尔成,冯豫难得有几分严肃,“大小姐,你这么担心叔叔们知道。难道你真的……” 宋韵叹了口气,垂下眼眸。 “如果是真的,你会看不起我吗?” “当然不会。”冯豫又笑开了,“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人。” “是真的。” 冯豫一愣。 她抬起头,“但我没办法了。” 一夜情换三叔的命,孰重孰轻呢?只要一夜,就可以结束这糟糕的一切的,宋韵自我安慰着。 冯豫岔开话题,说:“行了别墨迹了,去买些东西过来,不然你在这儿怎么住?” 宋韵点点头,拿上钥匙跟他一起离开。 两人刚到楼下的时候,宋韵远远就看见了小叔的车停在路边。 她下意识紧了紧精神,“他怎么来了……” 冯豫弹了一下她脑门,笑说:“小叔看什么事什么人一看一个准,肯定猜到我会带你来这里找房子的了。愣着干什么,上去打招呼啊。” 宋韵哦了一声。 可就是因为宋至光看什么都是一看一个准,她才怕啊! 她磨磨蹭蹭的上前,冯豫忽然拉起她的手,那模样看在旁人眼里,就是热恋期的小情侣。 宋韵看了他一眼,他牵着她径直走到宋至光车边,同时,车窗摇下,宋至光看了看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没说话。 冯豫笑哈哈的打招呼:“小叔,您果然神通广大啊,我们在这里您都能猜得到。” 宋至光淡淡嗯,他侧目瞥了眼宋韵说:“都解决了吗?” 宋韵点点头,“对,我们正准备去买点家居用品什么的。” “上车吧。” “诶,好嘞!”冯豫弯腰开车门,对宋韵做出请的姿势,“大小姐先请!” 宋韵上车,冯豫伸手护住她的头,防止她不小心被车门磕碰到。 她坐进去后,冯豫也紧跟着上去。 开车的是宋至光,他从后视镜看着宋韵说:“想去哪个超市?” “就近的吧。” 宋至光回忆了下附近的超市,驱车离开。 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宾利中,张尔成静静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是来见房地产冯大老板的,关于陈智的事,还有些收尾张尔成要跟冯老板谈,本来他不需要亲自出马,但因宋至诚之前横插一脚,导致事情变了质。 听说冯老板在锦绣缘巡视,他亲自来找,人没见到,倒是见到了他的新任助理。 司机一面发车一面说:“张总,那是宋助理吧?她今天没上班啊?” 张尔成移开目光,刚才冯豫拉着宋韵的手,护着她上车的小动作在脑海里回放。 他脸上看不出异样,说:“回公司。” 58张先生 给一个小家填充家具等不是一天之内可以完成的,宋韵等人只是先买了一些家居用品,没多久便从超市出来。 过两天就是闺蜜赵俞静的生日,宋韵又去了商场给她选了礼物,几人才离开。 宋家跟赵家的交情虽然不比跟冯家的深厚,但同样都有交集,宋韵是平辈,她去庆祝赵俞静是闺蜜情,和长辈去的意义不同。 赵俞静生日这天,宋韵的其他叔叔们都不在本市,所以最后去参加生日宴的长辈是宋至光。 晚上七点,宋至光开着车跟宋韵抵达地点。 下车前,宋韵的手机响起来。来显是‘张先生’,她有些紧张的看了小叔一眼,见他没关注她这边,她手快的挂掉,随即跟他走进赵家别墅。 宋韵刚迈入赵家别墅的小花园,就发现了正被众星拱月着的赵俞静。 赵俞静气质优雅,谈吐大方,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沉稳娴静。她收完别人的祝福,便朝宋韵走来。 赵俞静笑说:“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呀?” 宋韵拿出自己先前选好的礼物,是两串四叶草闺蜜手钏,一颗颗的白玉制成串,白玉打造光滑精致,在田园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冷白的反光,一片绿钻制成的四叶草横作吊坠,别出心裁又富含意义。 宋韵亲自给她带上,笑说:“祝我们俩都好运。” 赵俞静也将她那一串给她带上,“说起来,冯豫怎么没来?” 她话音刚落,便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欠揍的声音:“我好像听见有人说想我了!” 两人同时闻声望去,只见冯豫穿着白色西装走过来,嘴角带着坏坏的笑容,对赵俞静说:“怎么样,我冯大公子不来,你是不是心痒难耐,连生日都没心情庆祝了?” 赵俞静哼笑一声,“是啊,一看见你我可就没心情了。” “给你的礼物。”冯豫说着,直接丢出一个红本本。 赵俞静接过,有些无语:“房产证?!” 宋韵偷笑,“重量级的礼物啊,虽然很不错,但是敷衍了点儿。” 冯豫故作不满,自我吹嘘:“怎么敷衍了?这可是锦绣缘的房子,就在你旁边,你们俩只有一墙之隔!怎么样,我为了你们俩的闺蜜情花了心思吧?让你们感受感受什么叫真正的‘天涯若比邻’!” 宋韵:“……” 赵俞静:“……行吧,勉强收下了。” 说完想起什么,颇有深意的碰了碰宋韵的胳膊肘,“诶,我听二叔说,你跟冯豫……嗯哼?” 三人光着屁股长大,基本都跟着宋韵叫宋至诚等人叔叔。 宋韵的眼瞪大了几分,“什么啊?我二叔是会往外说这件事的人吗?”她转向冯豫,脸上写了两个大字:是你? 冯豫一脸无辜,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们三个这种关系,她要是不知道,在叔叔们那边不就穿帮了吗?” 他是说了,但没说假的。因为宋韵跟张尔成那些事,他给赵俞静说不清楚。 两人的距离和姿势,在旁人看起来就像是冯豫在亲宋韵。 赵俞静眯起眼睛笑得很坏,“都开始咬耳朵了,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这么多年就觉得你们俩很配嘛,一个千金一个富贵少爷,我磕的cp居然成真了!” 宋韵刚想否认,余光瞧见宋至光走了过来,她下意识的往冯豫那边靠,看起来跟在他怀里似的,她笑道:“等我工作稳定了,应该就考虑结婚了吧?” 冯豫也跟着说:“什么嘛,我家又不是养不起你,想结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赵俞静正欲说什么,忽然别墅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59张先生 三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只见一大堆人乌泱泱的簇拥一个男人过来。 被众星拱月般一路‘捧’过来的张尔成穿着灰色西装,灰色不会显得太低沉,同时也不会很鲜艳。他本身就寡淡的气质被高级灰色硬生生拔高了一个度,整个人犹如神明降世,高高在上的睥睨着生日会上喧闹的人们,神情疏离而淡漠,不染半点尘世灿烂。 赵家是书香门第,并不从商,来的人都是中级社会阶层,就连冯豫家都没有长辈来,宋韵的几个叔叔们高度其实也和赵家一样,之所以会跟房地产大亨冯家扯上关系,那是宋韵父亲那边的故事,宋岩知道得并不清楚。 张尔成并不属于这个阶级,他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少人都纷纷涌上前去,巴结讨好,端酒相敬。 宋韵隔着遥遥距离看着他,他被众人相捧,并没有摆什么架子,他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每一个人敬的酒他都喝,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夸他平易近人,温文尔雅好相处。 赵父不明白他怎么会来,但还是照礼数的招待。 张尔成吩咐保镖们把礼物抬上来,是一个巨大的玉观音像,玉石玲珑通透,雕刻精致,观音像的每一个慈悲神态都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分外逼真。 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价值不菲。 赵父惶恐不已,“张总这是……?” 张尔成淡淡微笑,“听闻令嫒信佛,这观音像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但因张尔成到来而变得安静严肃的场景下,宋韵等人还是听清楚了。 赵俞静一脸迷茫:“我信佛?我怎么不知道……” 赵父总不能拒人门外,连声道谢,准备请张尔成进去的时候,就听他说:“我还有要事,先走了。” 张尔成转身离开。 宋韵一直盯着他,分明察觉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看了她一眼。 她看着他灰色的西装背影往外走,很快被这黑夜隐匿吞噬,再看不见半点影子。 她总觉得不对劲,张尔成跟书香门第的赵家,根本是没有来往的,如果有,赵俞静不可能不告诉她。 这时,宋韵的手机响了叮的一声,短信提示。 她拿出来看,是张尔成发的:【出来。】 宋韵将手机关上,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急事找来这里,但她直觉如果不出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对冯豫说:“我有点事先走了,等下你跟我小叔说一声。” 冯豫看着张尔成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最后点了点头。 60你要跟他结婚吗 张尔成的黑色宾利停在赵家别墅百米开外,宋韵走了没多久,便找到了。 此时,他的车窗摇下了三分之一,夜很黑路灯也很暗,宋韵看不见里面他的表情,但车边站了个裹着黑色长款羽绒的女人,那女人对着车窗里说什么,她戴了口罩,宋韵看不清脸。 宋韵快走近的时候,女人似乎发现了她,迅速直起身,拉好帽子和口罩离开,隐入了黑暗中。 宋韵站在宾利旁边,车窗被摇下,露出张尔成淡漠的脸。 他指尖夹着一点猩红,没有看她直接下令:“上车。” 宋韵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做什么?” 张尔成侧目看她,目光深邃,里头带着宋韵看不懂的暗涌,“不要多问。” 宋韵皱了皱眉,僵持了一两分钟也没上去。 张尔成的手伸出窗外弹烟,青白的烟灰被风吹走,香烟上的猩红因此而烧得更旺。 “宋小姐迟迟不上来,是想让人看见吗。” 宋韵头皮发麻,她左右看了眼,确定没人后,迅速拉开车门上去。 她上去的瞬间,张尔成摁灭了烟蒂,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下压,随即仰头吻上她的唇。 司机见状,赶紧升起车内格挡板,同时关掉了车窗。 他的吻比之前的一次还要疯狂,粗鲁,他卷着她的舌头,带来尼古丁的味道让宋韵大脑空白,她跨坐在他腿上,低头承受着他的吻,长发随之倾泻下来,青丝与他的短发相纠缠,像正在亲吻的两人,难舍难分。 有几缕发丝钻入了张尔成脖颈间,传来轻微的痒意,他抬手轻拂,同时结束了这个吻。 宋韵坐在他身上,低眸俯视他深沉的眼,“刚刚那女人是谁?” 张尔成偏开头点烟,打火机的光照亮他眉眼,宋韵这才看见,他眉目间有极其明显的烦躁,眉头也皱成了山丘般。 宋韵第一次见他这般,却只是在眨眼间,他眉头便又平展开,恢复以往温和的模样。 他抽了口烟,摇下一点点窗缝让烟散出去,然后说:“是乔寒。” 宋韵一愣,“她来说什么?” 张尔成的嗓音有些沙哑,他没回答她,而是说:“你要跟冯豫结婚。” 宋韵脑子发嗡,她刚才跟赵俞静说来打掩护的话,他怎么会知道? 还没来得及问,他忽然腾出吸烟的手,轻轻挑起她下巴,跟她对视,“他真的是你男朋友,你又骗我吗。” “我没骗你。”宋韵看着他,他一半脸隐匿在黑暗中,另一半被昏黄的路灯所笼罩,他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却从不属于哪一边,他像是介于这两种之间的——灰。 他整个人是灰暗的、沉冷的,即便他现在没有表情,她却依旧能从他暗淡又平静的目光中,读出暴烈的阴狠。 结合刚才他皱成山丘的眉,她下意识觉得他遇到事了,她跟冯豫的事只是他逮住的一个发泄口。 这样的他让她有些畏惧,她往后缩了缩,张尔成却不动声色加大钳住她下巴的力度,下巴传来的痛楚让她忍不住拧眉,一张小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张先生,您到底想做什么?” 61张先生 张尔成静静凝视着她,温雅的外表下,藏匿着暴戾的心,他就这么看了她良久,才说:“去和悦。” 却不是对她说的。 汽车发动,他终于放开宋韵。 宋韵如临大赦,总觉得今晚的张尔成太不寻常,她有些不理解,虽然明白他远没有外表这般温和儒雅,但他从来就不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相反,他的情绪向来克制得特别好,即便他心里可能在轰雷下暴雨,外表也总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 他今天的势头,绝对有事。但他是娱乐圈资本,如果是身为‘张总’这个身份出事的话,根本瞒不住大眼软件。 宋韵思来想去,只觉得是他身为‘成哥’那个身份出了问题,刚才出现的乔寒很好的解释了这一点。 牵扯到乔寒,她总要想到三叔,终是忍不住问:“是不是娄爷那边出什么事了?” 张尔成没有开口跟她说一个字。 他只是沉默的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司机开了车内的空气净化,都净不过他吸烟的速度。 从赵家别墅到和悦酒店的路上,张尔成足足抽了一包烟。 宋韵更加确定,每回他开始抽猛烟的时候,就是他心里最乱最烦躁的时候,可是他从不对外吐露心事,他吸进去的每一口烟,都是他在跟自己的心事做疯狂博弈的彰显。 这一刻宋韵真的很想剖白他的心灵,看看他那荒草都不生的枯竭之地,究竟藏着怎样的苦事。 汽车停在了和悦酒店外面,张尔成没有下车的意思,他重新拿了一包烟,正要拆的时候,宋韵抬手摁住他。 他转过头,漆黑的眼盯着她。 她把烟盒抽走,“成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声‘成哥’喊出,张尔成很明显的顿住,他双眼不再平静,反而燃着熠熠的光,他深沉的双目紧紧盯着她。 宋韵心里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果然是他身为‘成哥’的这个身份出事了。 念头刚过,张尔成猛地将她拽入他怀中,她以为他又要亲吻,在一秒之内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的吻却没有落下来,而是伸手撩开她衣裳,抚摸上了她腰窝处,他说有一朵花的地方。 “你不用操心,”他嗓音嘶哑得仿佛被沙刮过,“你要跟他结婚吗。” 宋韵皱眉,“那是哄我小叔的话。在我们这种关系没结束之前,我不想让叔叔们知道,等结束了,这段往事就不存在了,在他们心中,我就还是那个乖巧的宋韵了。” 张尔成注视她良久,说:“但你知道你不乖巧。” “一朵花如果多年来只存在于阴暗的角落,它会向往外界的阳光。相反同样成立。你被宋至诚四兄弟养育得太好,你怕他们失望,所以按照他们想要的人格去走,你装乖扮巧,装出他们喜欢的人格,背地里,你吸烟上网,泡吧喝酒。” “你听话顺从,却又叛逆追求刺激,所以一首超乎寻常的激调《卡农》,吸引了十八岁的你的注意力。后来我身上那些不为人知的危险,那些在你之前二十四岁之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的东西吸引你,让你迷恋,让你感兴趣。” 张尔成的手在她腰窝处,描绘出那朵花的形状,他说:“像瘾君子明知不可为的东西,却又无法抵御来自那些东西的诱惑,对吗。” 从来没有人将宋韵解读得这么清楚,她听着张尔成的话,整个人僵硬住。 62张先生 宋韵摁住他在她腰间作乱的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尔成一手将宋韵搂在怀中,却是让她趴在他双腿之上,背对着他。 他撩起她后背的衣裳,露出她白皙的腰窝。 一朵黑色的花绽放在那里,虽是胎记,却完美得犹如人纹上去般,每一片花瓣,每一根花蕊,细节都堪称绝佳,栩栩如生,如同真的花朵。 他向来平和的眼里,浮出几丝深幽。 他俯下身去,轻轻吻住那朵花。 宋韵感到柔软灼热的触感,身子忍不住颤了颤,他的吻轻柔,却带着几乎病态般的迷恋。 宋韵双手死死抓住他西裤,默默承受着他的吻。酥麻的痒意遍布全身,如电流板过激四肢百骸,她浑身瘫软,脑子里都是空白,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他空白又枯竭、灰暗又冰冷的灵魂。 他急需一个救赎来填满他的空白,带他脱离灰暗又冰冷的、那个被阳光一直遗弃的角落。 宋韵不合时宜的想起上次在车里,她思考的那个问题。 对于张尔成这样的人来说,她算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她扶正搂在怀中,一如既往的双腿跨坐在他身上,她低着头看他,没有说话。 张尔成趴在她肩膀上轻轻喘息,“你还对我感兴趣吗。” 宋韵说:“你懂我,我不说你也知道。” “你怕别人知道我,是因为顾莞宁吗。” 宋韵默认。 张尔成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你想做张太太吗。” 宋韵又是一僵,今晚他让她震惊的次数已经多得数不清了。 “只要你想,”他又说:“我给你名分。” 宋韵没说话,更确切的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张尔成的眼睛几不可查的暗了暗,“你不想要吗。” “你要和我结婚?” “不愿意吗。” “张先生,您要不要听听您再说什么,”宋韵被气笑了,“小孩子都不会像您这样,三天两头改主意。” 张尔成抿了抿唇,没说话。 宋韵知道他不是临时起意,今晚他抽掉的那些烟,是他在挣扎做决定的因子,他不是那种将心事和困难袒露给别人的人,他不会告诉她那个‘成哥’的身份那边出了什么事,他只告诉她结果——他想给她名分。 但当她反问确定的时候,他却沉默了。 她最后把这种沉默归为自卑,又或者自大。自卑不敢再提,自大没掌握的事不轻易说得斩钉截铁,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表明他做出这个决定,不是顷刻之间转变的。 宋韵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说:“你走吧。” 宋韵:“?” 他费这么大劲找她,结果实际上有效的沟通一句都没有? 张尔成给她拉开车门,“这段时间,你如果遇见什么难事就联系赵云,他会为你处理。” 宋韵知道从他口中撬不出什么来,没再追问娄爷那边的事,下了车。 她刚站稳,车子就从她眼前非一般的冲出去,扬了她一脸冷风。 宋韵觉得张尔成实在是太奇怪了,因为第二天,她收到了赵云的带薪休假信息。 63张先生 赵云让她接下来的日子里可以不用去上班,张尔成给她放假,工资照发。 日子连过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收到回去上班的消息,宋韵白拿着张尔成的工资,心里很不得劲,去找赵云的时候,赵云却只说继续等通知。 她想联系张尔成,但他的手机也一直关机。 日子好像又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她去过尔尔娱乐几次,但得到的消息都是张尔成出差了,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宋韵联想到那天晚上他的异常,心里越来越不安。 日子平平静静的又过了一个多月,张尔成没有出现过,之前她以命换命的交易似乎也戛然而止,看起来他们之间也就这样了,可宋韵总觉得,还有一些东西在这平静的之后,等待着爆发。 而爆发的时间,应该就是下次张尔成出现的时间。 可他一直不曾现身,就连冬至的时候,他跟顾莞宁的订婚宴都没有举行,有媒体爆料说往后推迟了,但具体推迟到哪一天没有人清楚。 两个月后,新年如期而至。 除夕夜时,宋韵从锦绣缘的家里提了东西,回宋家别墅。 除了在做任务的三叔,其他叔叔都在了。 宋韵进门的时候,发现了客厅里紧张到凝固的氛围,只见宋至诚沉着脸,眼里包含怒气,向来喜欢嬉皮笑脸的宋至阳也板着一张脸。 只有宋至光没什么表情,他作为律师,习惯了不让人发现他在想什么,从某种程度来说,宋韵觉得他这一点跟张尔成很像。 不同的是,张尔成隐藏着阴狠的心,但宋至光没有。 宋韵战战兢兢走上前,一个一个的喊人,“二叔,四叔,小叔。” “啪!” 她话音刚落,宋至诚砸了一个信封在茶几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因力度过大,信封散开,里面有两张照片散了出来,其中一张掉在了宋韵脚边。 宋韵被吓得一抖,低头去看照片,看清楚时,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那照片上是她和张尔成拥吻的画面,连日期都清清楚楚! 正是她在月半弯会所,被他救出去的那天晚上,照片上她还裹着张尔成的西装,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拍照的人角度刁钻,将画面拍的迷乱,仅仅是通过照片,她仿佛都能感受到是画面中两人爆发的荷尔蒙。 宋韵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她找不到一个字可以来解释。 宋至诚哗啦啦的翻书,速度飞快,“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我只是出省拍个电影,一天没守着你,你就又打回原形了?” 宋韵无法透露三叔的详细机密任务,只能说:“我现在已经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可她的解释太苍白。 宋至诚气笑了,他把书本猛地合上。 每次他不翻书了,就是气得要打人了,宋至阳经常被打,见状皱眉,说:“二哥,你别这么凶,小侄女可经不住你打的。” 宋至诚还想再说话,宋至光便站起身来,说:“二哥,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是律师,应该比你更适合处理这种纠纷。” 宋至诚闻声看他,他是自己的三个弟弟中最让人放心的一个,读书学习好,性子沉稳冷静,从来不惹祸。 他便默认。 宋至光拽住宋韵,往楼上走。 64张先生 宋韵的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跟宋至光对坐,中间隔着一张玻璃茶几。 宋至光说:“你跟张尔成,有什么交易吗?” 宋韵心跳很快,她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没有交易。” “那些照片都是偷拍角度,但拍摄手法很专业,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照片里你跟张尔成坐的那辆车,是价格九万的二手车。”宋至光条理清晰的给她一点点分析:“无论是张尔成还是你,都不会开这个价位的车。” “当时环境很暗,时间是夜晚,背景是郊区树林。照片中看似是你在撩动暧昧氛围,实际上张尔成对你形成了绝对压制。” “我最近之所以在本市待这么久,是因为接了一起本市机密案子。很巧,你们照片中的树林里,露出一个白角建筑,上次我去面见我的雇主时,也是在这个地方。那些人我私底下了解过,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中有一个人姓何,正是他雇佣的我。” 宋韵无法再镇静,她怔怔地看着宋至光。 宋至光观察着她表情,心里了然几分,继续说:“我的雇主给了我一些东西,让我试图弄他们中的一个人,叫‘成哥’。这人是张尔成吧?我去的时候,还看见了你三叔。” “所以我推测,你三叔的机密任务跟这件事有关,而你因某种原因被牵扯,为了三叔的任务不暴露出去,你只能对你二叔四叔隐瞒。张尔成利用了这一点,威胁你是吗?” “什么都瞒不住你,”宋韵深深叹息,“那你接这案子了吗?” “不接的话,我没可能会去那个地方。” “何纪强要你做什么?” “用他手里给我的东西,加些法律权威,将张尔成踢出顾家。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背后有什么恩怨,但我想跟张尔成潜伏在顾家的灰色产业下面有关。而且,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在我们家,只有你四叔混娱乐圈被世人知晓,你二叔只是个导演,知名度并不高。” “而我跟你三叔只是普通人,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即便去查,我们的职业也有相关保护,查不到什么。” 宋至光说:“张尔成胁迫你的确是事实,我也不觉得你的感情是假。” 宋韵没说话,算是默认。 宋至光:“你知道这么做是错的,可你还是做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宋至光笑了笑,说话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 “你明明知道你三叔能成功打入何纪强等人的圈子,其中少不了张尔成的帮忙。可以由此推断,张尔成虽然表面上是在给顾家的灰色产业下办事。但实际上,他的目的跟你三叔一样,都是为了铲除这些人。” “不管他有没有正义的职业,他的做法都是正义的。你觉得他这样的人,如果把你三叔救下来,还会用别的手段去弄他吗?不会的。” 宋韵反驳:“你是在说,我是故意钻入他这个圈套,心安理得做他的情人的?” “你大学的时候,吸烟喝酒酒吧蹦迪,我都知道。”宋至光说:“你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并不会让人意外。” “我怎样的人?” 65张先生 宋韵忽然就变得冷静了,何止是如此,她简直平静得不像原本的她,她也似乎并不想得到小叔的答案,继续自顾自地说: “张尔成的做法,你就一定认为他是跟三叔统一战线为了人民,所以他是善良的吗?不,我觉得他只是为了以此推翻顾家,自己顶替上那个位置。没有人愿意被人一直踩在脚下,他想要从顾家的阴影里跳出来,想要摆脱靠女上位的标签,他就必须这么做。” “因为钱权色是男人一生的追求。” “你太年轻了,始终没能看穿张尔成,”宋至光回道:“他是淡泊的,怎么追求钱权?” “钱是活下去的根本,权是钱的衍生品,他就算淡泊,追求这两者也并不冲突。”宋韵说:“我不管你怎么定义我,我也不去为自己辩驳,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那我就是怎样的人。” “但只有一件事我必须说清楚。” “我暗恋了张尔成五年,以为我毕业步入社会就终于有机会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订婚了。我放弃他的时候,命运又阴差阳错将我推到他的身边。他说要给我名分,我表面不相信不在意,实际上这两个月我一直都隐隐期待的,在这个时候,他消失了。” “所有人都在指责我的错,可我真的错了吗?我不确定。” “我控制不了感情,但我控制过了我的行为,可总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冥冥之中将一切推向另一个端点,我能怎么办呢。他要我沉沦,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要我克制,我每天在他身边,想拥抱却不敢,想放任却不能,我的精神每天都在沉沉浮浮,在克制和放任中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你感受过那种濒临死亡又被灌入一口氧气的感觉吗,小叔,我已经快要崩溃了。” 宋韵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也懒得再伪装了,起身走到那个上锁的柜子边,从里面拿出一根烟,当着宋至光的面点燃。 她沉默的抽烟,宋至光也不说话了,房间里的气氛沉默而诡异。 宋韵足足抽了三根烟,才开始说话,“小叔,如果是你呢,你陷入我这个角色,你会怎么做。” 宋至光闻声看向宋韵,落地窗的白色灯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投在阳台,她纤瘦的身形面对着浓浓的黑夜。 她像是在坠入一个无边的黑暗,而他除了跟随,别无选择。 他目光逐渐变得深幽,像是在对她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会克制,我也只能克制。” 宋韵夹着烟转身看他。 见他站起身来,往房间外面走,到玄关处时他驻足,转身看着她,他喉结滚动像有千言万语要跟她说,最后却只说了一句: “我会让你这段感情见到光的。” 66张先生 房间门关上,宋韵盯着指尖的香烟发了很久的呆,在烟快要燃尽时,她将烟蒂摁灭,走到落地窗栏杆边,看向楼下的花园。 夜很黑,田园灯是太阳能的,在冬天的夜晚总是格外灰暗。 在那片灰暗的花园里,宋韵看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似有一点猩红轻轻晃动,空气里有淡淡的烟味飘散,其中隐隐夹杂着橘子香气。 紧跟着她的手机响起‘叮’一声的短信提示。 宋韵拿起来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新年快乐。】 她猛然抬头看向花园里的那点猩红,与此同时,一道模糊的人影迅速闪过,她正要直接从二楼这里翻下去,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低头去看。 【宋韵,等我。阅删。】 宋韵再抬头,花园的角落里黑暗又安静,仿佛刚才的人影和猩红只是她的错觉。 宋韵盯着那两条短信,这一刻她心跳如擂,紧紧握住手机。 宋韵颤抖着手指,将短信删除,不留一丝痕迹。 * 这个新年宋韵过得格外抑郁,宋至诚和宋至阳两个叔叔忙着各自在娱乐圈的事业,过完除夕夜就走了。 临走前,宋至诚叮嘱宋至光要看住宋韵,不要让她出门,算是‘禁足管教法’,而宋至阳只是安慰她要每天开心,等他拍完这部戏就回白城带她出去玩。 宋韵也没想着要出门,她每天窝在自己的房间看书画画,时不时会看看手机,隐隐在期待什么。 但从那天晚上之后,那个陌生号码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她也不敢主动联系,因为她知道对方是随时处于危险中的成哥,而不是娱乐圈的大资本张尔成。 宋韵被禁足了七天,第八天的时候,早晨七点钟,她被手机铃声给吵醒。 她睡眼朦胧,看也不看来显直接接听,“你好。” “是我,张尔成。” 宋韵脑子一个激灵,瞌睡全无,她猛然从床上弹坐起来,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张先生,您……” “我回来了。在宋家别墅门口等你。” 说完,张尔成先掐了电话。 宋韵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床,她迅速走到落地窗边,拉开遮光的窗帘往外看,果然就看见别墅的铁艺门外,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张尔成穿着卡其色的长款风衣,一条黑色的长裤,他靠在车门边,臂弯里夹着一份文件,另一只手拿着烟,他像是有感应般,忽然抬头向宋韵这边看来。 宋韵的心一跳,却就站在那里跟他遥遥对视——即便两人根本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她拿起挂在旁边的外套,就这么随便套在身上就冲下楼去。 一出大门,冬天的冷风嗖嗖刮在脸上,宋韵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一口气冲到别墅外面,站在张尔成面前微喘着气。 张尔成见她头发散乱,跑得面色涨红呼吸急促,他唇角微勾,“你很激动。” 宋韵仰头看他,两个月不见,他瘦了,气质也更淡漠了,双眼一如既往的漆黑,面目冷淡,即便唇边有浅浅的笑意,眼里也没有暖色。 67张先生 他迈步向她走来,那一刻,宋韵觉得他好像从黑暗里挣扎出来了,在迈向她这边的光明,。 他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宋韵偏头看去,只见宋至光的车横冲出来,拦住了张尔成的脚步。 宋至光从车内下来,他大步走到宋韵身边,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张总这是做什么?” 张尔成淡淡扫了他一眼,只对宋韵说:“跟我走。” 宋韵站在宋至光身后没有动。 “宋韵。”张尔成喊她,语气沉了几分。 宋韵双手握得死紧,感到手心都出了薄汗。 “张先生,抱歉,我不能跟您走。” 张尔成垂下眼,鸦黑的睫挡住漆黑眸子里的暗,他云淡风轻地问:“你确定吗。” 宋韵看着他,他面色柔和得像春日新吐的绿芽,带着盎意生机,却在这下方掩藏着黑而硬的泥土,压得她生出窒强烈的息感,揣着忐忐忑忑的心,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张尔成却仿佛解读了她的心思,他上前要拉她走,宋至光眼疾手快的拦住,他字句有力地说:“张总,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我想您也不想收到我的律师函吧。” 张尔成没搭理他,抬手就要将他拂开,宋韵以为他要像打冯豫那样他,忙冲出来一把抱住他的手阻止。 张尔成低眸看她,:“跟我走,有事跟你谈。” 他一个大老板亲自带了文件过来,宋韵想到了什么,正要同意,他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张尔成拿起手机,宋韵下意识瞥了一眼,来显是‘赵云’。 他接听,并没有按免提,宋韵听不见赵云说了什么,只感觉到张尔成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他英俊的面容温和而宁静,像温柔的风,那双漆黑的眼里却仿佛翻起了惊天骇浪,滚滚的暴雨都下在他眼中,在他看向宋韵时,那些暴雨顷刻间将她给淹没。 他挂断电话,看向宋韵的眼光黑沉如夜,问话的语气依旧是柔和的:“是你授意的吗。” 宋韵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她像是被一匹野狼盯住的猎物,随时会被撕成碎片,她颤声问:“什么?” 宋至光这时说:“光凭我一个小小的律师拿不出那么多,必然是整个宋家的人共同商量凑齐的。宋韵身为中心人物,自然全凭她的意思。” 随着他话音落下,张尔成笑了出来,那双漆黑的眼除了漫无边际的黑一无所有,他的眉目也仿佛都染了这冬季的寒冷,是永远化不开的霜,往后会凝结成永久冰冷的雪。 宋韵心脏畏惧的紧紧缩起,惴惴不安的盯着他。 他拿出打火机点起,火苗在他指下窜出,惹燃了文件的纸张,火苗缓缓往上烧,几乎都要烧到他手指时,他姿态优雅的将纸张一扔,纸张燎着火缓缓下坠,无端端燎起凌厉的风。 宋韵被这景象惊得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心里七上八下得让她头晕脑胀。 张尔成深深看了宋韵一眼,他眼里是漫漫无边的冬夜,黑而冷,往后将没有一缕光能将其点亮,亦没有一簇火能融化其冰霜。 他神色淡漠地抬起脚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地面的纸张上,火在他脚下熄灭,他转身上车,汽车在宋韵面前飞驰而过,速度如飞,扬了漫天的寒意。 宋韵低头,看向那被他踩过的纸张,火只烧了大部分,留下了三分之一的纸张。 白纸黑字,她将上面的几个字迹看得清清楚楚: 【结婚协议。协议人:张尔成 宋韵 。确认签字:张尔成】 宋韵那一栏,是空的。 宋韵整个人僵硬住,心里仿佛被人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血淋淋的,世间再无任何东西可填补那一处空缺,也没有任何灵药可治愈她心里的血流不止。 68张先生 一股冷风吹来,宋韵不知是被冷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的身子忽然剧烈发起了抖,她弯腰去捡那被烧过的纸张。 他说的给她名分,不是假的。 只是碍于种种,他无法在宋至光面前直接拿出这份协议,她不知道这份协议里面写了什么。 她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她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坠落,将地面积雪砸出深深浅浅的小坑。 “起来,回家。”宋至光伸手去拉她。 宋韵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她把纸张揣好,跟着宋至光进了别墅。 宋韵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拉开藏烟柜最底部的一个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篇《卡农》的曲谱,纸张都泛黄了,看得出来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宋韵将日记本打开,把那结婚协议的一角夹了进去,随后将抽屉重新上锁。 她坐在沙发里,涣散的目光盯着虚空之处,心里如一滩死水般沉寂。 宋韵看着天边的光亮一寸寸黯淡下去,她从早上八点一直坐到了晚上八点,姿势从未改变过。 夜晚时,窗外下起了零星的雪,一片片雪花飞落下来,她走到落地窗边,伸手接过一片,那片雪花融化在她的手心,小小的一点,像极了泪滴。 外面响起敲门声,宋至光的声音透着门微弱传来:“宋韵,吃点东西。” 宋韵沉思了几秒,这一天中他好像来过不下五次了。 她去把门打开,看见宋至光端着饭菜站在门口。 她说:“我不饿。” 宋至光走进屋内,将饭菜放在桌上,“多少吃一点。” 宋韵跟在他后面,“今天张尔成说的是什么,我授意了什么?你一定知道的。” 宋至光动作微顿,他坐在沙发上沉默。 宋韵静静等他回答,安静的这空挡,她手机响了起来,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来显‘张先生’。 她的精神立刻紧绷起来,犹豫三秒后接通。 “宋韵,”电话里,张尔成的声音很沉,“来和悦酒店见我。” 宋至光听见了内容,眯起眼看向宋韵。 宋韵对电话说:“抱歉,我没有时间。” “今晚娄爷那边最后一次行动,你三叔负主要责任。行动惊险,要确保万无一失。” 宋韵握住电话的手一紧,她无力道:“您想要做什么?” “你知道我要什么,来和悦见我,十点之前我要看到你。” “我不去呢?” “宋至信的行动失败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别丢了命。” 张尔成说话的语气很平,甚至说得上是和缓,可里面的威胁之意不尽明显。 宋韵浑身发冷,“我三叔的身份,你敢动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张尔成缓慢地说:“任务危险出事是很正常的事,何况我并不在场,我只是在给你阐述事实。” 宋韵咬牙切齿:“张尔成!你不要太过分!” “不要让我等太久。” 那边先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宋韵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她死死抓住手机,拿起一边的外套披上就要往外走。 宋至光一把拽住她,“你不能去!” 宋韵激动的反驳:“你都听见了,我能不去吗?!” “人各有命,三哥任务暴露身份,这是命定结局!你不必牺牲你自己去换取谁的平安!” 宋韵听见他的话愣住,眼里从震惊渐渐变成诧异、不解和怀疑,“小叔,你是法律高材生,国外名牌大学毕业,你在处理命案纠纷的时候,吃着科学的饭碗,却跟我说命运?!” 宋至光深深注视着她良久,“对不起。说白了,他跟我没有亲血缘关系,对我来说你更重要。” 宋韵难以置信,“小叔,我不评判你的为人如何,但你现在让我感到了冷漠和自私。我相信是无情的法律让你见过太多人性才会导致你变成这样。这句话我就当没听过,请你放手。” “抱歉,我不能。” “我的确吸烟喝酒蹦迪,但你一定不知道,我还打架。” 宋至光还没反应过来宋韵话里的意思,她就已经反脚踹在他手腕上,他猝不及防挨了一记,吃痛得松开手。 “小叔,你把我当做以此为借口故意接近张尔成也好,认为吸烟喝酒的我就是坏人也罢,总之我做不到对三叔不管不问。” 宋韵说完,迅速夺门而出。 她骨子里那些叛逆,在叔叔们不知道的地方,她的确不是什么乖乖女,打架是常事,她打不过何纪强那种血刀子里杀出来的人,但对付宋至光这种读书人绰绰有余。 宋韵冲到地下车库,开出自己那辆车,车驶出别墅时,她从后视镜看见宋至光追了出来,她没有任何犹豫的猛踩油门,冲入茫茫夜色中。 她该是惜命的,可在这一刻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加快车速。 雪越下越大了。 宋韵的车停在和悦楼下,她熟门熟路的找到张尔成房间号。 到的时候,她看见房间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出张尔成轻微的说话声:“一个亿,到账了吗。” 宋韵听见这个数字愣了下,她没去推门,透过虚掩的门缝看房间里的情形。 张尔成陷坐沙发里,他是背对门的,只能看见他黑漆漆的后脑勺,他面前站着赵云,赵云一脸难色:“程老板今天早上说毁约,把钱一起带来的。一个亿的违约金,他交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张尔成思考了几秒,发出一声冷淡的低笑:“钱又不是他出,他自然不心疼。只是宋家拿出这一个亿,实在是下了血本。” “那也不一定啊,”赵云说:“宋至光和宋至信两个人的确没什么钱,但宋至诚和宋至阳可是在娱乐圈里捞钱的人物。” “那你觉得,这件事是在娱乐圈捞钱的那两个人出的主意吗。” 赵云愣了愣,认真地想了好几分钟才说:“我不知道。” “宋至阳贪玩,是小孩子心性,在娱乐圈花边绯闻不断,他是个神经大条,读书也不多。”张尔成慢慢分析:“宋至诚读过几本书,但他古板严肃,克己守礼,典型的父辈人格,一个亿他舍不得的。” “宋至信没有时间,”他又笑了一声,“只有宋至光,实实在在的读书人,最会算计人心推动案情发展的顶级律师,城府深沉,心思细腻且难猜。” 69张先生 “宋至诚这次没出现,反倒是他来横插一脚,这一个亿是他自己出的。”张尔成说:“一个律师,短期之内拿出一个亿。你去查清楚,谁给了宋至光资金支持。” “是,我会尽快查明,”赵云说完又想起什么,皱着眉头,“那……如果您不跟宋小姐结婚了的话,尔尔娱乐就不转给顾莞宁了吧?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得尽早处理掉。” 张尔成还没回答,宋韵就看见有客房阿姨过来,这走廊四下无处可躲,迫不得已敲了敲门。 敲门声打断了里面的谈话,张尔成没动,只有赵云往门边看了眼,发现了宋韵,“宋小姐。” 宋韵推门进去,对他点点头。 赵云对张尔成点告别,离开了。 宋韵走到张尔成面前站定,他淡淡扫了她一眼,从烟盒里摸出根烟点燃,随后说:“听见了多少。” “都听见了。” “呵,”张尔成吐出一口烟圈,“那你说说看,谁最可能给宋至光提供资金援助。” 宋韵摇摇头,“我对叔叔们的私事社交并不了解。” “那我说给你听,你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张尔成微微一笑,眼里不含笑意,“程波,上次带你见的那个程老板,他负责从冯豫等人手中解决选美视频。他手中掌握着冯家3%的股份。” “他听命于冯大老板,也就是冯豫的父亲,冯综。你可能不知道,我那个顶流明星陈智,他是冯综的私生子,很得冯综爱护。陈智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手底下有许多能葬送掉他的黑料,都在我手里。” “我想要进房地产,程波正好有一个项目,如果我能从他手里拿到这个项目,我有办法让他将在冯家的3%股份转给我,到时候我就算是从娱乐行业跨到了房地产。本来他已经答应了,合同也签了,但他临时反悔,甚至不惜赔上一个亿的违约金。” “好巧,在这之后,他的那3%的股份转到了宋至光名下。” 宋韵皱眉沉思。 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她抬眼去看,张尔成朝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用打火机轻轻挑起她下巴,目光森冷,“你说,这三者之间有没有联系呢。” “我不知道,这些商务我什么都不明白。” “你真的不知道。”张尔成似笑非笑,神态温和,儒雅得似古代的翩翩公子,宋韵却只觉得他眼光黑沉,酝酿着山崩欲裂的绝杀。 她想起白天里的恩怨,心里惴惴难安。 “那我来告诉你,”张尔成一边说,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去解宋韵外套大衣的纽扣,“程波早年有一桩旧案,找了宋至光私底下调节的。这个把柄一直被宋至光捏在手上,他作为律师,一旦暴露客户的隐私也是违法的。但除了这一点,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程波倒戈向他。” “你说,一个律师,突然在法律边缘试探,连他自己都赌了进去,他这样玉石俱焚,是为了什么。” 宋韵听完他的话,心胸都被恐惧和猜忌充斥着,她急忙摁住他解她衣服的手,“你有话能不能直说,从来都是这样装高深莫测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厌烦!” 张尔成扣住她手腕,她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就被他推倒进了沙发里。 宋韵陷入柔软的沙发中,身子弹了几弹才稳定下来,她还没起身,张尔成宽大的身躯覆上来,他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形成桎梏,另一只手继续去解她的外套,“你想跟宋至光捣毁我的一切,然后跟他跑去哪里呢。” “我没有要跑!” 70张先生 宋韵在他身下挣扎,寒冷的冬夜里都出了一身薄汗,“你是在胡乱猜测!” “真的吗。” 张尔成哼笑,停住手中动作,黑沉沉的眸子注视着她,“那你倒是告诉我,冯综为什么要给宋至光提供一个亿的资金援助,即便你们两家是世交,可是一个亿,说拿就拿,这背后没有点利益牵扯,你觉得可能吗。” 宋韵愣住,“你怎么知道就是冯伯父给的,我小叔就不能有一个亿?!” 张尔成被逗笑了,捏起她下巴,目光越来越暗:“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宋韵沉默。 她想起了宋至光说过,他接了何纪强的案子,要利用法律通过正规手段把张尔成踢出顾家,即便张尔成如今掌握着尔尔娱乐,但他的根还在顾家,在顾家未在他手里倒塌之前,他们是可以毁掉张尔成的。 而冯综爱护私生子陈智,张尔成手中又掌握着他爱子的把柄,偏偏他还想要进房地产,冯综想要永绝后患,就得想办法弄掉张尔成。 比起外面的律师,冯综当然更相信城府深沉的、还是世交的宋至光。 所以宋至光打着两头的主意,他两相交替—— 在冯综这边说为他办事,获取资金援助,在何纪强那边又说为他办事,获取证据,以此不但可以监视到三叔的安危,还能一边从何纪强那边获取张尔成身为‘成哥’时的把柄,一边又从冯综这边,给张尔成想进房地产的经济施加压力。 最终不仅护住了三叔,还能弄垮张尔成,他只要结果是张尔成完蛋,两边都能交代。 但程波手中的股份冯总没有决定权,所以那3%的股份会转到宋至光手中,是后者的确用程波的把柄威胁了。 难怪他那段时间非常忙,早上七点能从外面开车回别墅,拦住了张尔成给她的结婚协议。 张尔成观察着她表情,他心中了然目光变得狠戾:“你让宋至光做这一出,我若垮了,你会跟他跑去哪里。” “这事不是我让他做的!” “可我给你名分,你辜负了。我只能将你这种行为归咎为跟宋至光是一伙的,我垮了,你以为你就解脱了吗。” “我告诉你,我如果真的毁了,也一定会拽着你跟我一起下地狱。” 张尔成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沉,他一直关在心里的困兽仿佛出了笼,带来铺天盖地的阴狠压迫,“你不仅骗我,还想试图毁掉我。宋韵,我本来不想这么对你的。” 他话音落下,宋韵就听见了‘咔嗒’皮带卡扣弹开的声音,“可正儿八经的名分你不要,你就只配这种关系。” 她一惊,抬手就要推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张尔成便攥紧了她挣扎的手,说:“宋小姐,这是你答应过的交易,还是说想要再骗我一次。” 宋韵脑子里就想起了三叔被人打得要死不活的模样。 她的手渐渐放了下去。 张尔成抽掉自己的皮带,随手扔在地上,黑色裤子松垮下来,层层迭迭堆在大腿上,他拽住宋韵,往他房间里走。 宋韵被他推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进入他的领地,她鼻息间瞬时被他身上的味道充斥,张尔成俯在她身上,房间里没有开灯,漆黑的环境中,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喘息。 71张先生H 他与她不说什么话,除了两人发出的声音,房间里安静极了。 他们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看着彼此,两人之间只剩下男人与女人最原始的欲望,明明真正有交集不过近几个月的事,对方应该是陌生的,却又那么熟悉,熟悉到知道彼此的下一个动作。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借助落地窗外透进来的霓虹,宋韵看见张尔成,他的皮带已经被扯开,西裤层层迭迭地堆迭在臀线处,裆部的位置往下松垮掉下。 他已经硬了,腿间的部分被硬物顶起了一个大鼓包。 他把宋韵推倒在床上,俯身去脱她的衣服。他眼眸一如既往的冷淡,像天空中正在凋敝的星辰,面色从容看不出半点儿情欲,可脱她衣服的动作却很着急,连手都在颤抖,脱她内衣时,好几次没脱下来。 直到她终于浑身赤裸,躺在他的大床上,光线很暗,他能看见她的身体几乎雪白到发光。 他一言不发,脱掉自己的衬衫、裤子。 等全部脱得干净了,他才压到宋韵身上去,弯着头去亲吻她。 他的阴茎硬着,压下去时正好摩擦过宋韵的小腹,她被他咬住唇瓣时,整个人颤抖,清晰感觉到他龟首分泌的液体,剐蹭在了她小肚子上。 他咬开她的唇瓣,舌头深入她口中,身体半俯着,双手握住她胸前的浑圆。她的双胸很大,白嫩嫩有弹性的一对,捏住时,他都不能一只手握住。 张尔成叼住她的舌头,吸入自己的口腔,用力地吮吸舔吻着,她身上的馨香味道不断钻入鼻息。 将他所称为理智和克制的弦全部绷断了。 宋韵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舌头被他吻得太重,已经泛起了一阵阵酸麻的痛意。可同时又有难以言说的酥感,在渐渐蔓延过全身,她不受控制地一点点软了下去。 她口中发出低吟。 张尔成察觉到她的变化,暂时从她口中退出,薄唇往下移,吻住她的奶肉。他衔住她乳尖,将其纳入口中,用舌头刮扫过乳晕,牙齿又轻轻咬过她的奶头,一会儿咬,一会儿吮。 像小孩儿吃奶,馋得不行。随着他的亲吻,不断有一股奇怪的酥麻痒意蔓延过全身,直抵身体深处,她发出呻吟,腿心一缩,娇嫩的密缝里流出蜜液。 张尔成的手从她乳尖往下挪,来到她腿心,如愿地摸到湿润,但还远远不够湿,他手指轻易找准她的小肉洞,轻轻推了进去。 “嗯…”她不适地仰脖,胸脯也挺起,将更多的奶肉送进他口中。他吮她得更用力,胯下的巨物也硬得发痛,铃口不断分泌出渴望 的液体,他忍耐住,手指往她穴内深入。 “不…”一种不适感传来,宋韵感到身体在渐渐被他的手指撑开,想到顾菀宁,想到二叔的教导,她想要反抗。 张尔成眼眸一暗,腾出手按住她肩膀,不让她挣扎,同时半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硬得不堪的阴茎。 他又看她那儿一眼,已经足够湿润了,她不是第一次…他知道的。 她早就在高三毕业的时候,就跟他睡过… 他独自承受这么多年,她的诈死…他克制着不去招惹她,是她自己过来的… 他眼睛开始发红,似有泪光闪烁,他扶着自己的性器,不顾她的挣扎,滚烫的龟头抵住了那在吐水的穴口。 72张先生H “…呜…”宋韵很难受,控制不住地哼吟,灼热的龟头贴上来时,她忍不住颤抖,她感受得到,他太烫了,很硬… 夜太黑,她看不见他那儿长得什么模样。一种位置的害怕,充斥心胸,她绷紧浑身的肌肉,穴口也不断地咬紧,张尔成缓缓将龟头推进了半个,就进不去了。 多年的空窗期,就算不是处女,也会疼。女人的那儿有弹性,有生长的说法,太久没有男人,再做的话其实跟处女相差根本不大。 她觉得疼,但不剧烈。只是皱着眉,双手畏惧地抵在他的腰腹处,脖子向后仰,想要缓解他插入的力道。 张尔成忍得快要爆体,硬得发疼,他虽才入了一个头,都感受到了来自她穴里的吸力。 他盯着她的脸,想到如今的一切,一股莫名的恨意和爱意交杂在一起,他不管不顾,腰往前沉,猛然将整个龟头送入。 只是一点疼痛零星划过,宋韵没来得及去体会这种痛,他又一个挺腰,直插到底。 粗大的肉茎推开内里的娇肉,直抵花心,身体深处被撞得一酸,宋韵仰头哼叫,声音高亢带着愉悦,又急转直下。 她这穴还是认主的。 他才插进去,她几乎就立即分泌出更多的爱液,里面层层迭迭的软肉吸附着他的分身,媚肉夹紧,他是舒服的,可也是痛苦的,这样的相融,他熬了很久。 张尔成不再忍耐,微微俯身下去,双手捧起她的脸,忘情地吻她 ,腰下同时往后撤,肉棍从淫道里抽出一半,他又挺腰狠狠插进去,次次都直插到底,狂捣花心。 他吻她的眉毛,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子和嘴唇,双手揉着她的奶肉,很渴望,很疼惜,又爱又恨,又孤寂又热闹。热闹插在她身体里作乱,孤寂她仍然没有彻底地属于他。 粗长的肉棒磨得娇嫩的内道不断发酸发痒,宋嫱感到痒麻的快感不断从交合处传来,他每插一下,她就哼一声,拔出去时她又难耐地挺腰去追他,挽留不让他出去一样。 她没感到太疼,不像旁人说的那样初次会疼得要死要活,但她知道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不同的,她没有多想,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多想,身体还被张尔成撞着,花心深处越来越酸,越来越痒… 他低头去看两人的交合处,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伸手去摸,摸到她紧致的穴口死死咬住他的肉棍,内里的肉还在蠕动着,贪吃地吸着他。 每次的抽出,都带出两人交融的体液,花穴口的绯红软肉被拖拽出,他捣入时,又将没来得及流出的水液给送回去,软肉被抵得塌陷,随着他的进出而来回蠕动,不断摩擦着两人的交合性器… 张尔成做到一半,撤出来。 肉棍忽然离开,宋韵不满地哼哼,她听出自己的不舍,更觉得羞耻,抬起手去,咬住自己的手腕不让自己发声,黑暗的视线里,见张尔成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什么,紧跟着她听见一声包装被拆开的声音。 张尔成将避孕套戴好,扶着性器,又挺身插入宋韵。 73情人 身体再次被填满。 宋韵舒服的呜了一声。张尔成抱着她的腰,力道狠而重地直撞入她的穴内。 酥酥麻麻的痒意,不断在他的抽插中堆积起来,越堆越高,越堆越高…两人谁也不说什么话,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她感到快慰在脑子里堆迭,穴道里娇嫩的粉肉开始疯狂的蠕动去吮咬住他的阴茎… 张尔成感到她深处传来有规律的收缩,他在黑暗中沉沉望着她,知道她要到了,弯头下去用力吻住她的唇,挺胯抬臀,更为卖力地狠肏她… 舌头被他吸入口中,身下被他越来越狠的撞击,宋韵终于受不住,那些堆迭的白光在脑子里炸开,眼前像是有一片烟花划过,美丽但不永恒,快慰但不持续,她用力夹紧他的分身,淫叫出声:“张尔成…” 她喊得迷糊,因舌还被他吸着,口液顺着两人的接吻处不断流出,他都一一吮吻干净,他听出了她模糊的喊,是自己的名字,心口被什么敲了一敲… 他最终一个深深捣入,在她喊他名字的叫声中射了出来。 射精的那一刻,他用力抱住她,是前所未有的力量,像要将她深深融入自己的骨血,他的舌头用力钻入她口腔,顶住并撺掇她的呼吸… 同时到达最高的快慰后,张尔成没有从她体内立刻出来,半软的阴茎还在她体内,他就那么抱住她亲吻,头埋在她颈肩,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儿,混着点汗味儿,以及空气里两人性爱后的味道… 全混在一起,不好闻,但因为是她 的,他也觉得似乎比任何一种毒品让人着迷。 不知过去多久,他们的呼吸都渐渐平息,张尔成埋在她发间,轻声呢喃:“宋韵…” 宋韵也鬼使神差地喊他:“张尔成…” 他还在她的身体里,身下黏糊糊的,是他和她交融后的体液,她清晰感觉到他在自己身体里的轮廓。 宋韵在这一刻感受到他的身体,他带给她炽热,灵魂与身体的撞击,她终于触碰到了天边那一抹浮光,她终于明白他有多么孤寂,多么枯竭。 他曾经无数次吸掉的猛烟,都是他克制挣扎的沉浮表现,在放任与禁欲中反复的人不止是她。 张尔成俯在宋韵的身上,他漆黑的眼里始终淡漠,面上并无多少失控的表情,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一颗心在触碰到她的时候,颤抖得有多厉害。 他三十一岁的人生里孤独而空白,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更没有想要贪图过什么,如今只是一个她而已,他为什么要克制,要隐忍。 他要贯彻到底的拥有,而不是永恒的失去。 他脑子里混沌闪过这些凌乱,将宋韵拥抱得更紧,他撬开她牙关,深深吻住她,如果前方注定是暗无天日的泥沼,他也要跟她一起沉入。 终于张尔成从她身体里出来,他摁亮了床头灯,橘黄色的光芒照耀在宋韵脸上,她的鬓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脸颊上。 她双目涣散,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张尔成将她煎鱼似的翻了个身,她吓了一跳,沙哑着拒绝:“真的不行了……” 张尔成没说话,只是抬手抚上她腰窝处那朵花。 宋韵感受到了,她愣了愣,羞愤得瞬间涨红了脸,她偏头看他, “这朵花到底长什么样?” 张尔成拿过床头的手机,征求她的意见:“要拍吗。” “就只拍那朵花。” 张尔成拍下,将手机递给她。 她接过,就看见照片上那朵黑色的花。看不出是什么花,但花瓣很逼真,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一个胎记,更没见过这么逼真的胎记。 看得正入神,忽而听见张尔成说:“很漂亮。” 宋韵扭头,见他的脸被橘黄色的光笼罩,多了几分柔和暖意,只是眼里终究还是冷淡的。 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燃,靠在她身边缓慢的吸着,吐出的烟雾一圈一圈,宋韵也摸出一根,两人什么都不穿就靠在床头吞云吐雾,画面颓靡。 宋韵想起什么,问他:“结婚协议上,写了什么?” “不重要了,”张尔成延出一丝讥讽的笑,“你做不了张太太。” 宋韵沉默几秒,岔开话题,“你想怎么对待顾莞宁的孩子。” 他旋身,轻轻抚摸她的脸,继续着上一个话题,“你只配做情人。” 他说完将自己和她的烟蒂一起摁灭,随后将她抱起来,往浴室里走。 宋韵没有力气拒绝,一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满地满墙壁都是水花,宋韵浑身布满了吻痕,最后张尔成摘下套,丢进了垃圾桶,他先冲过澡后出去拿了衣裳回来给她。 宋韵已经连穿衣裳的力气都没了,张尔成一件一件给她穿好,然后拉着她出门。 她走路双腿有些发抖,声音沙哑:“去哪里?” 张尔成没回答,带着她出了和悦。 他的车停在路边,车子后面还停着一辆宋韵熟悉的车。 她一眼就看见了车里坐着的宋至光,宋至光也发现了他们,他拉开车门下来,“宋韵!” “小叔?”宋韵僵了僵,怀疑他是不是一直等在这里,而她刚才…… 她尴尬羞愧的脚趾抠了抠。 宋至光看着她被张尔成牵起的手,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换过了,他不由得皱紧眉头,“跟我回去,今晚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宋韵点了点头,她跟张尔成之间的交易就是一次结束。 她动了动,想从张尔成掌中抽出自己的手,他却将她握得死紧,将她的掌心骨都捏得发痛。 她不满的甩了甩,没甩开。 “张先生,我们之间的事已经结束了,请你放手。” 张尔成哼笑一声,面上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戾气,他拉开车门,不管不顾就将宋韵给塞了进去。 宋韵一坐进车里,才发现赵云居然也在,副驾驶上还坐着另一个保镖。 张尔成尾随着坐进来,命令赵云:“去蓝金湾。” 赵云发动汽车,正要开出去,后面宋至光的车猛然冲出来,别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人同时摇下车窗对弈,赵云皱着眉狠声说:“姓宋的,我劝你识相点让路!知道我们从哪条道混出来的吗?!” 宋至光面色不改,“我不管你从哪条道混上来的,就这么强行带走人是犯法的。” “你他妈的!”赵云直接爆粗,做势就要踩着油门撞上去。 宋韵眼明手快的扑上去,双手从后面死死抓紧了赵云衣领,勒住他脖子,“不许撞!” “咳咳咳……”赵云被勒得拼命咳嗽,踩油门的力也瞬间收了回来。 张尔成眼神一冷,他猛地将宋韵拽回来压在怀里,宋韵在他怀里挣扎个不停,“放开我,你说的一次就结束,你还想做什么!” 张尔成面容森冷,洋溢着狠戾不再掩饰,他对赵云说:“叫人。” 赵云听令,连着按了三下汽车喇叭。 紧跟着在他们前面停着的一辆黑车中下来五个保镖,他们各个生得高大,即便穿着冬天的厚衣服,也掩盖不了身上的力量感。 宋韵看见其中一个保镖通过宋至光开着的车窗伸手进去,迅速的将车门开锁,随即跳将宋至光从驾驶座上拽下来,塞去后座,他们纷纷上了宋至光的车。 没一分钟,他们就将宋至光的车开到一边,让出了路。 透过车窗,宋韵看见宋至光在后座被那些保镖压制住的情形。 宋韵急了,“张尔成,你做什么!” 张尔成将她死死扣在怀里沉默,赵云就在这时将车发动出去,疾驰在夜色中。 路过宋至光的车边时,张尔成偏头对里面的保镖司机丢下两个字:“跟上。” 74情人 漫天飞雪中,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了蓝金湾地下车库。 赵云率先下车拉开,给张尔成拉开车门。 张尔成拽住宋韵下车,往电梯方向走。 宋韵被他拉扯得脚不沾地,时不时回头看宋至光,见他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看守住跟在他们后面。 宋韵被拉进电梯的前一秒,忽地听见赵云暴怒的声音传来:“在老子眼皮子下报警!活得不耐烦了吧!” 她忙不迭移目看去,见赵云揍了宋至光一拳,紧接着他夺走宋至光的手机,砸在地上狠狠踩成了粉碎。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视线。 在电梯里的一两分钟内,宋韵想到了蓝金湾这个楼盘,想要购买不是钱的问题,最关键还得有手段身份。没有点儿身份的人根本拿不下这里的房子,宋韵隐隐明白,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救他们,于是她不再挣扎,任由张尔成将她拽入顶楼。 一层一户式的楼盘,隐私性极强。 宋韵被推进房间里的沙发上,没多久,就看见赵云拽着宋至光也过来了。 赵云一脚踹在宋至光后面,后者一个踉跄,直接扑腾进来,紧跟着砰的一声,几个保镖尾随进来将门锁死。 宋至光因为这番动作眼镜都歪了,斜斜的挂在脸上,他也没有去扶。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盯着张尔成:“你这是犯法知不知道!” 张尔成微笑,眼里暗沉,如明媚阳光下撕裂开一道阴影,“你想把宋韵带去哪里。” 他不相信宋至光这样城府深沉的人,会走法律边缘这条路让宋韵离开。法律是他的武器,他其实还有更多的选择。 他却要冒着玉石俱焚的风险,绝对有深层的含义。 宋至光的语气同样很缓,他也不是一个随意能让人捕捉到他心思的人,“跟你没有关系。” “我是她的人,她如何当然跟我有关系。”张尔成像是要验证什么,他将宋韵拉进怀里,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他唇瓣柔软而冰冷,像雪花落在手心的感觉,宋韵颤了颤,偏头躲开。 他似乎也不在意,移目看向宋至光。 见宋至光双手握紧成拳,双眼迸射着冰寒之意,几乎是咬牙切齿:“你简直是禽兽。” 男人最懂男人,张尔成果然察觉到了宋至光隐忍的情感,他面上保持着温和的笑,“你也不是个人。” 宋至光怔住。 张尔成沉默几分,又说:“何纪强给你了我的什么东西。” 宋至光模棱两可,“你做过的事那么多,你问的是哪方面。” 张尔成没什么耐心,他示意了赵云一眼。 赵云得到指令,一脚踹在宋至光的膝盖窝,后者猝不及防跌跪在地面,本来就斜挂着的眼镜也随之掉落。 宋至光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他还没反应过来,头皮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的头发被赵云用力拽住,赵云迫使他抬起头,一只脚却踩在他肩膀上,让他上半身动不了。 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宋至光就那么被强逼着跪在张尔成面前。 76情人 二卷:欲·青春·挣扎 76 情人 处于高处的眩晕感直冲脑门,宋至光双眼发晕,头脑也乱嗡嗡的,但他极力的保持着清醒,笃定地对张尔成说:“你不会杀我的,你不敢!” 张尔成退后了几步,盯着他在空中摇摇欲坠的身体,眼神暗沉似此刻高楼下的深渊,望一眼就让人心生恐畏。 “你擅长玩弄人心,我也不必骗你,我的确不敢杀你。”他目光扫了扫抓住宋至光脚踝的两个保镖,阴恻恻地开口:“但他们敢。” 张尔成说着,将身上的折迭小刀拿出来丢给其中一个保镖,随后折身反回房中,他走到宋韵跟前,问:“你刚刚说,我们交易结束了对吧。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闻声,赵云松开了对宋韵的桎梏。 得到自由,宋韵立即朝阳台跑去,张尔成趁机拽住她,她身子猛地往后撞去,跌进他怀里。 他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微微偏头,对着她的颈侧深深嗅吸,“你身上沾染到我的气味了。” 颈侧忽然传来黏腻的濡湿感,宋韵的身子一阵颤栗,“你出尔反尔!” “好吧,”张尔成绵里藏针地笑,“那你走吧。” 他松开了宋韵。 宋韵奔向宋至光,张尔成闲庭信步地跟在她后面,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冷眼旁观她着急的想要拉那两个保镖。 然而他们纹丝不动,得了折迭小刀的保镖还将刀打开,在宋至光的脚踝上狠狠划了几下。 皮肉绽开,鲜血横流,宋至光痛得闷哼一声,满面都是痛苦之色,却坚持不肯发出声音。 他流淌出来的血染了保镖满手。 宋韵见状心脏狂跳,她拼了全力地去拽那个保镖,慌张得口不择言:“你给我放手!” 那保镖就真的放了手。 宋至光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只靠着另一个保镖拉住,身体在空中来回晃荡。 宋韵头脑发嗡,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赶忙上前抓住宋至光的脚踝,她想要将他拽上来,却力气不够,外面的冷风刮得她脸蛋硬生生的疼。 她手上也染了宋至光的血,温热的,粘稠的……越是拽不上来,她越是着急,七上八下的心六神无主,再开口时声音都带了哭腔,“小叔,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我……不要!” 她前半句话戛然而止,因为另一个保镖忽然放开了宋至光的另一只脚,宋至光的身子猛然下坠,宋韵猝不及防,使尽了全力用双手死死拽住他脚踝,不让他摔下去。 她尖叫:“小叔!” 力本相等,可重力加持之下,宋韵纤瘦的身体根本拖不住宋至光这个大男人,尤其是她手里沾满了血,那血多了润滑效果,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在她手中在一点点的下滑。 这种感觉让她脑袋愈发混乱,已经做不出多余的思考,满脑子都是不能让他掉下去。 “宋韵,放手……” 宋至光看见她的上半身几乎都已经被带得跨出了栏杆,再不松手,她会跟他一起坠落的! 77情人 “我不放!你找找有没有可攀附的东西!” 宋韵紧张地大喊,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面,冷风一吹,她脸上就又冷又痛,她甚至都不敢眨眼,生怕一个眨眼宋至光就会掉下去,这导致她眼睛又疼又刺。 视线都开始混乱到模糊。 宋至光是倒吊,根本找不着可以攀附的东西,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在一点点下滑,血液还在冒,润滑效果只增不减,宋韵不肯放手,身子已经大半倾斜出来。 他用力说:“你之前的二十四年里,我从没管过你,也没要求你听我什么,这回你听我一次……宋韵,放手啊。” 说到最后,他发颤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恳求。 宋韵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可他的身子还在往下滑。 她猛然回头,瞪向张尔成,“帮我……” 张尔成云淡风轻地问:“你还走吗。”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宋韵涕泗横流地大叫:“求你帮我!” “不走,留在我身边吗。” “你说什么都行!” 他淡定从容:“留多久呢,是永远吗。” 她激动绝望:“永远……” 张尔成迈步走近她,鹅毛大雪几乎下成了一道白帘,他的身影都被模糊,宋韵看不清楚,只听见他语气温和地询问:“我有没有逼你。” 她哭声凄凉:“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随着她话音落下,张尔成示意那两个保镖,他们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将宋至光猛地拽了上来。 宋韵没有一刻的迟疑,就想要去拉宋至光,保镖却没让她近身,他们直接提溜着宋至光出去,砰的一声,他们将门给砸关上了,连同赵云也跟着离开。 房间里瞬时就安静下来,宋韵心有余悸,她急促的呼吸着,愣在阳台上一动不动。 她忽然明白,张尔成其实冷漠又残忍。 她盯着无边的夜,张尔成就站在她面前,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走近宋韵,将她拉入怀里,双手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唇。 她身子僵硬,一动不动,他卖力讨好,撬开她贝齿攻城略地,他的吻仿佛都带着无边的冷意。 宋韵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他没有闭眼,一双深邃的眼里只有漫无边际的暗。 即便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张尔成也吻得乐此不疲。 他们身后是繁华喧闹的城市,高空雪花纷纷扬扬,他高大的身躯对她形成绝对压制,有风扬起她的发,他吻得难舍难分,宋韵默默承受,刚才生死一线的恐惧还在心里持久不散,她双腿发软,几乎都要站不住,只能死死抓住张尔成不让自己跌倒。 她手上的血染脏了他的衣服。 张尔成全然不管,他缓缓分离开与她交缠的丁香,以唇贴在她的唇上,厮磨喘息着说:“你说的,永远。” 宋韵一阵发抖。 他拉她去了浴室,亲手给她把手上的血洗干净,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到洗衣机里,才带着她回到房间。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宋韵并不冷,她瘫软在大床上,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张尔成,我后悔了。” 078张先生 “你没机会,”张尔成坐在她身边吸烟,双眼被烟雾熏得微微眯起,“我吸了你的烟,就是你的人了。” “那支烟你没吸,被顾莞宁丢了。” “但我接了,”张尔成说:“我心里认定了。” 宋韵吐息,没有说话。 她其实从他在车里告诉她,他是初吻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什么,绝不会放手,哪怕是不择手段。 即便在他前三十一岁的人生里,可能动过心,可能没有,但他没有认定过谁,所以他始终保留着他的男德贞洁。 现在 ,他全部给了她。 宋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定自己,但清楚他这样的人大部分都偏执疯狂得厉害,现在她永远都无法逃脱。 他给的东西不论好坏,她都只能接受。 张尔成从烟盒里摸出一根新的烟,他将烟点燃,递给宋韵。 宋韵无力的偏开头,不予理会。 张尔成也不恼,他将自己原本的那一支摁灭,吸了一口这支新的,随后俯身去寻宋韵的唇。 宋韵欲要挣扎,被张尔成一只手就轻易压制住,他吻住她的唇,将那口烟度给宋韵。 她有哮喘,其实吸烟并不过肺,这一口烟呛得她面色通红,连连咳嗽。 张尔成松开她,眼眸在这一刻黑到发亮,“现在你也是我的了。” 宋韵把烟雾吐出去,朝床头缩了缩,无神地看着他,“我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过去早造就今天的你。” 张尔成躺在她身边,“今天的我怎么。” 宋韵没再说话。 张尔成静静抽烟,吞云吐雾中一直沉默,等他吸完了,他才缓缓出声:“这两个月,我一直在云城三角,配合宋至信处理娄爷的事。如果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娄爷等人会被一网打尽,顾家也会因此倒台。” “尔尔娱乐是我一开始就准备留给顾莞宁的东西,我亏欠过她。我想给你名分,所以程波手里那3%的股份对我很重要。” 他不是个轻易吐露心事的人,把他这两个月在做的事说完,他便停住了,没有说股份重要的原因。 宋韵循循善诱,“你亏欠过顾莞宁什么。” “一条命。”张尔成说:“顾家发家不光彩,背了不少人命。” “她救过你?” 张尔成淡淡应声。 宋韵微愣,“所以你想搞垮顾家,潜伏这么多年,你真的是无名卧底。” 张尔成双眼冷淡,盯着虚空没说话。 “没有人知道你,如果你死了,你也只是被埋葬在黑暗里的一粒尘埃,这值得吗?” 张尔成微笑,“我是孤儿。” “那我呢,你要我永远做你的情人,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那些人一旦追究你,他们能放过我?” 张尔成身体明显的僵硬住,他侧目深深望着宋韵。 “说实话,我没有想过。” “在云城三角,危险吗?” 张尔成声色淡淡:“现在才担心我。” 宋韵忽然就明白了。 顾家因为要洗白灰色产业,所以广为社会做好事。张尔成因此受到顾家资助扶持念书,起初他是一路靠读书改变社会阶级,他其实可以步入正常的工作,正常恋爱结婚生子的。 再不济他做个上门女婿,安安分分享受他的荣华富贵和娇妻,顾家盘踞多年,不是那么简单能被人推翻,而且现在已经洗白得差不多了。 可他没有。 079情人 他没有正义的身份,也因为是孤儿无牵无挂,他前半生都在孤独的活着,直到进入了顾家,发现了顾氏下的灰色产业。 他甘愿放弃光明步入黑暗,走入顾家灰色之下,获取将那些犯罪分子推翻的证据和契机。 上次乔寒来找他,当时的他很反常,就是云城三角出了问题,这两个月来他消失无影无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目的,专心扮演‘成哥’的角色。 他给她说新年快乐的手机也是陌生号码,他回白城后,宋韵打过那个电话,已经是空号。 他注销了。‘成哥’的私密工作做得非常强。 他终于解决云城三角,以为这黑暗要到尽头,也以为他三十一岁之后的人生将不会再孤独,所以他带着结婚协议来找她。 他本来即将从黑暗中脱身,重返光明的时候,她又将他抛开,他烧毁那象征着光明的协议,又独自退回到了暗处。 那个不被阳光眷顾的阴森角落。 他要的是贯彻到底的拥有,所以他愤怒了,他不再想给她名分,又或者因为宋至光横插一脚已经给不起了,可他仍不愿放弃,既然无法与她共处阳光之下,便将她逼作他的情人,与他共同沉没在灰暗中。 宋韵终于明白,张尔成是黑暗中的光,即便他不被世人所认可。 她心里竟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难过,他只是说了他在云城三角所做的事,其他的一概不提,如果她没有想透这个问题,没有在那个角落里面找到他,那么他会一个人孤寂沉沦多久。 对,是她找到了他。 她终于也明白,他是为了什么而认定她。 “我后悔的事又多了一件,”宋韵苦苦一笑。 张尔成没说话。 宋韵就想起了上次在酒吧卫生间里,他提到娄爷等人作恶时,眼中狠戾的光,她又揣测到什么,“你变成孤儿跟他们有关系?” 张尔成侧目看她,漆黑的眼珠里倒映出她,“你还挺会脑补。” “那到底是不是?” “你希望是不是。” 宋韵彻底不想问了,他嘴里就不会给出确切答案。 张尔成拉开床头抽屉,从里面拿出个半厚的信封递给她,“新年礼物。” 宋韵打开信封。 里面是一沓照片集,从深秋到初冬,又从初冬到深冬,每一张照片拍摄都极尽美丽,拍的是险山凶水,有枯黄秋叶漫天成团的飞舞,也有深冬暴雪成堆的飞落,有巍峨的雪山,甚至有雪崩景象,还有雪狼捕猎…… 每张照片都能看出其中惊险的美丽,尤其是雪崩的那一张,那种震撼,濒临死亡的崩溃美感,直击人的视觉和心灵。 这些都是宋韵从未见过的,她的心随着视觉而触动,“你拍的?” 080情人 张尔成淡声说:“这两个月随手拍的。” “随手?”宋韵说:“我没想到是这个。” 他这样的身份,送算是手工品的礼物,她的确没有想过。 宋韵也知道,这些照片不是不值钱,而是它无法用钱来估量,因为它蕴含着一个人的灵魂。 果然,就听他说:“我知道你喜欢。” 宋韵的确喜欢,这些刺激疯狂的事物,超脱世人所熟知的美丽,这些充满无限可能的事物,能激发她乖巧外表下的灵魂。 她沉迷于此,并为此乐此不疲。 宋韵说:“这些照片的地点,看起来都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丧命的刁钻场景,比如这处悬崖小瀑,瀑布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悬崖高度,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如果脚滑……” “我也曾旅游过世界各地,但你拍的这些所有地方,我都没去过。” 她叔叔们都不让,因为太危险。 张尔成说:“我知道。” 宋韵说:“你是真的不怕死。” “我要是死了回不来,你应该会高兴。” 张尔成话音刚落,赵云的电话打了进来,距离挨得近,宋韵听见了内容,是他汇报已经将小叔平安送回了。 见他挂断电话,宋韵说:“三叔出事那天,如果在车里我拒绝了你说的交易,你真的会任由三叔去死吗?如果今晚我没抓住小叔的话,你会施以援手吗?” 张尔成一笑,笑里带着讥讽,“你千万不要觉得我善良。” “我也没有觉得你善良。”宋韵认真地说:“但现在我有一种直觉,你不会任由他们去死。” “你不敢赌我的善良,我却敢赌你的妥协。”张尔成温柔的笑着,声音无端端透着冷意:“所以我赢了。” 宋韵彻底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她把照片收好,翻身过去躺下睡觉。 张尔成看了她一眼,关掉房间灯,也躺在她身边。 他们并看起来不亲昵,即便同榻而眠,中间也隔着还能再睡下一个人的距离。 宋韵今晚太累了,闭上眼嗅到张尔成的味道,没多久便呼吸均匀。 张尔成一夜无眠。 081情人 翌日,宋韵跟随张尔成去公司。 赵云又回家照顾老婆孩子,偌大的总裁办只有宋韵和几个秘书。 宋韵卡着时间,去给张尔成泡咖啡。 她用勺子搅拌着褐色咖啡,将杯子放在他手边。 张尔成把桌子上的东西往旁边推了推,随后起身将她抱到办公桌上。 宋韵吓了一跳,“这里是公司!” 她下意识去看办公室的门,见门是合拢的,心头微松,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反锁,她紧张地推着张尔成。 脖颈间传来张尔成呼出的热气,他贴在她耳边说:“你怕什么。” “有人会进来的!不要胡闹,快放开!” “我是老板,谁敢不敲门进来。”张尔成沉声说:“你去联系杨维依,让她在三天内回公司,有工作交代。再联系一下海川娱乐的冯董,今晚谈个电影投资。” 宋韵想了几秒,杨维依就是现在二叔在导演的电影女主,她也是张尔成公司的艺人,上次就是他压了杨维依的档期,她才会在那次饭局里跟他再碰面。 她说:“你又要压杨维依的档期了?” 张尔成压在她身上,轻轻吻住她脖颈,拉下她高领的毛衣,还能看见他昨晚留下的吻痕。 “什么叫又,”他在耳畔低声说:“我是有别的工作安排给她。” 宋韵被他呼的热气弄得浑身颤栗,“那也应该是经纪人的事,你一个大老板,亲自操持一个艺人?” 张尔成埋在她颈间闷笑,鼻息间全是她身上的香味,他没有说话,宋韵觉得自己太傻了,明明知道在他这个人口中是套不出答案的。 但她想,如果他真的压了杨维依的档期,二叔那边也会有牵连。 她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宋韵被吓了一跳,猛的从办公桌上弹跳起来,用力推开身上的张尔成,他猝不及防就这么被推得往后踉跄几步,眼神沉了几分。 宋韵迅速整理衣裳站好,看见顾莞宁怒色冲冲迈步到她面前。 顾莞宁没想到进来会看见这种情景,见宋韵脸颊泛红还有些喘气的模样,她冷笑一声,“宋助理在跟我未婚夫做什么?” *** 本来这里有一段桌下play,但最近抄袭的风头有点紧,我删了。以后过了再放吧。 082情人 宋韵还没说话,张尔成坐在椅子里淡声说:“订婚宴没成,我不算你未婚夫。” “你们是什么关系?”顾莞宁沉声,娇艳的面容因愤怒而有几分狰狞。 宋韵本也排斥自己跟张尔成的这种关系,她不愿意低头,却也无话可说,就绕过顾莞宁离开办公室。 她出去时,顺手拉上办公室的门,却没有锁死,就站在门边听里面的对话。 顾莞宁说:“何纪强在哪里?” 一阵沉默。 顾莞宁凝视着张尔成沉静如水的俊脸,心中愈发气愤,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永远都是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张尔成,你欠我条命,我要你把何纪强交出来!” 张尔成姿态闲散地转玩着钢笔,“当时雪崩,他被雪埋了。” 顾莞宁激动得都破了音,“你不要骗我了!在三角的行动里,娄爷说了,是你带着何纪强亲自去交货的,之后就只有你一个人回来!雪崩是真,但去的兄弟们那么多,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这合理吗?!” “你觉得不合理,那就不合理吧。” “……”顾莞宁怒不可遏,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她不管不顾抓起桌上的咖啡杯,狠狠朝着张尔成哗的泼去。 那里面是宋韵十几分钟前才冲的咖啡,很烫,张尔成眼明手快的滑动椅子,往后瞬间拉开距离,那一杯咖啡哗啦啦泼在地面。 灰褐色的污渍在白色瓷砖上静静流淌,水面模糊倒映出张尔成阴沉的脸。 他骤然从椅子上起身,一把抓住顾莞宁的手腕,将她往沙发上抛去,他念着她怀着孩子,并没有用力,但顾莞宁还是被扔了个实在,她摔在沙发里时下意识护住肚子,等身子稳定下来,她死死盯着张尔成说: “你欠我条命,把何纪强的命还给我,他到底在哪里?!” 张尔成双手抱胸,居高临下注视着她,“你这孩子的命我留下了,算抵消欠你的。” “张尔成,我以前爱过你,是你亲手毁掉我的感情,我才会跟何纪强在一起。”顾莞宁的声音忽然软了下去,却在下一秒又变得尖锐起来:“为什么你还要夺走他。” “你再虚伪克制,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好歹我爱了你那么多年,虽然不能看出你在想什么,但能感受到你的情感。就像当初我那么敏锐的能察觉到,你即便装得再照顾我体贴入微,但其实并不爱我一样。” 顾莞宁忽然笑出声,阴森森的语气:“你这样的人,一旦克制不好感情就是在玩命。我不知道宋韵用了什么办法让你失控,但我清楚她现在能致你的命。” 张尔成微笑,“也许吧。” “你如果不放过何纪强,我也不会放过宋韵的!” “你可以试试,”张尔成平淡的眼里看不出情绪,“我也很想知道她是不是致命的。” 083情人 顾莞宁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拉开办公室门看见宋韵还站在外面。 宋韵回眸看她,没事人一样的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她照着张尔成的吩咐,先联系了杨维依的经纪人,告诉她安排杨维依三天内回白城,又联系了海川娱乐的董事长冯禹川,约了晚上七点的饭局相谈。 老总之间的饭局最主要的是谈下生意,跟吃饭没什么关系,是以七点的时间并不算突兀。 晚上六点半,宋韵准时跟张尔成去订好的餐厅,司机的车已经在公司楼下等,宋韵下意识要去坐副驾驶,被张尔成拽着拉去后座。 七点,他们准时抵达餐厅。 进入包间时,冯禹川已经先到了,他带了个男助理,四人对桌坐下,两个助理分别拿出生意文件,递给自家老板。 张尔成翻看了两眼,说:“你名下的艺人宋至阳跟你的合约即将到期,只要你不继续跟他续签合同,我可以把陈智的档期抽出来给你,并让他带资进组《落红尘》的电影。” 宋韵听得微怔,先是压二叔的电影女主杨维依档期,再是阻碍四叔的演艺合同……她探究的看了眼张尔成,他目色很淡,看不出什么端倪。 冯禹川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说:“宋至阳的咖位比陈智低了两个度,张总怎么愿意割爱。” 而且还是带资进组。 “我自有我的道理,”张尔成说:“冯董考虑考虑。” “可是我就算不签,他也会找其他公司签,他的咖位虽然你的尔尔娱乐看不上,但别的娱乐公司还是挤破了脑袋想要。” 张尔成说:“只要我不签,就没有人敢签。” 冯禹川沉思了两秒,跟宋至阳比起来,他当然更想要陈智这个顶流。 他说:“很抱歉,除夕后他出省拍戏前,为了不延误档期,在我这里续签了五年才离开的。” “想要让他离开海川,我就只有主动解约将他踢出去,只不过他好歹在我这里待了多年,如若这样直接踢他出去,只怕海川娱乐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听啊。这个损失……” 他没再说下去,张尔成却明白他话里的深意,说:“交给我。” 冯禹川笑了,“那就合作愉快。” 宋韵皱眉,越来越觉得张尔成在谋划什么,她再次向他看去,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暗沉沉目光,脊背骤然一凉。 她低头移开视线。 他们从餐厅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宋韵跟着张尔成上车,车门刚关上就问:“张先生这么明目张胆让我听见你们的交易,是想告诉我什么?” 张尔成淡笑沉默。 宋韵明白他从来不会给确切答案,眼下她只能瞎猜,然后从他表情揣测真相,她说:“你想通过控制我的所有叔叔们,从而间接的控制我吗?” 张尔成唇边笑意加深,却不回答了,对她说:“送你回锦绣园。” “我要回家看小叔。” 84情人 “那就去宋家别墅。”他对司机说:“海云路78号。” 宋韵微微皱眉,清楚问不出什么来了,也拒绝不了张尔成要送她,她干脆不再说话。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别墅。 宋韵甚至不跟张尔成告别,拉开车门就走。 她直奔宋至光的房间。 宋至光被赵云打得有些惨,其实赵云没有多用力,只是他们那样的人,使出三分,却是普通人打出的五分伤害。 宋至光多处软组织损伤,膝盖窝的骨头也痛得厉害,张尔成那把折迭小刀十分锋利,划在脚踝的伤口很深,缝合了好几针,为了更好的康复,眼下他不打算下地。 宋韵到的时候,他正坐在床头看法律书,床头柜上放着吃过的晚餐,应该是太晚了,他没让家里的阿姨收拾。 “小叔,”宋韵坐在他房间的沙发上,“抱歉,我现在才来看你。” 宋至光轻轻的翻开书页,淡淡嗯一声就没再说话。 宋韵这次来除了看他,还有别的目的,她继续说:“程波那3%股份的事,你真的威胁他了吗?” 宋至光的目光不曾从书本上移开,淡声答道:“我是律师,你觉得我会做这种违法的事吗?他是顾客,泄漏顾客隐私和案情就算了,我还要以此威胁他,除非我不想干了。” “也许你是真的不想干了呢?你想要离开吧。” 宋韵不傻,她虽然初入社会读不懂人心,但对于事态发展还是能想明白。 张尔成对她提到过一件事,他说她想要跟宋至光毁掉他之后逃跑。 虽然她从没想过要逃跑,但她相信张尔成的眼光不会错,他既然告诉了她,那么他就绝对是看出了宋至光有想要离开这里的苗头。 宋韵说完,一直盯着宋至光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见他终于放下书本,抬眸看她,他双眼深邃,看不出他的心思,对上他眼神的宋韵忽然在这一刻觉得,他比张尔成还要难懂,心思比张尔成还要深沉。 他就这么看着她良久,说:“对,难道你不想离开吗?我现在接了何纪强给的案子,可以借故从他身边探听你三叔的安危护住他,这样你就不用再受到张尔成的威胁,我可以平安送你离开。” 85情人 宋韵直接点破他话里的漏洞,“何纪强已经下落不明了,你怎么从他身边探听三叔情况?小叔,我看不穿你,你说你会让我这段感情见到光,可我现在发觉,我现在堕落好像都是你一手促成。” 宋至光听着她的话,不知想到什么,他的指尖微微屈起,轻轻扣在他面前的书本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紧跟着他慢慢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那句话就是对你说的呢?” 宋韵微微皱眉,“哪句?” “我会让你这段感情见到光。” 宋韵闻声抬眸,对上宋至光的双眼。 他的眼神好似一条毒蛇,慢慢攀爬在她身上,将她一圈一圈的裹住,然后朝她吐着蛇信子,她甚至能感受到蛇身上那种黏腻冰冷的感觉。 她被惊得怔愣住。 宋韵就这么看着宋至光,不合时宜的想到,如果说张尔成是阴暗的,那么宋至光就是阴险的。 张尔成的坏和虚伪都明明白白,宋至光却遮遮掩掩。 明枪暗箭,哪一个更难防? 宋韵心里骤冷,盯着他大喊出声:“宋至光!” 她不愿意再喊他‘小叔’,“你这么做,是想欺骗我放心三叔的安危,然后安心的被你送走离开,是不是?!” “我一旦走了,大概率就会激怒张尔成,到时候三叔的性命岌岌可危!张尔成一旦真的对三叔下手,就更方便你抓到他的把柄,然后用法律的武器葬送他。” 宋至光注视着她,“你在张尔成身边,果然学到了点东西,”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暗阴险,“但你也说了是‘大概率’……” “张尔成不是良善人!我如果背叛他欺骗他遁逃而走,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三叔的!”宋韵怒吼,声音里透着几近于失望的绝望,“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用三叔的性命来做赌注,做把柄!你拿了冯家3%的股份,即便带着我离开,这股份也足够你保我后半生衣食无忧,是不是!” 宋至光见她情绪激动,他起身掀开被子下床,就想要走近宋韵。 宋韵见他走来,就觉得好像那条毒蛇在逼近自己一样,她连忙高声呵止,“你别动!” 宋至光脚步立时顿住,只剩下森然的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宋韵。 她跟他对视,眼神愤怒,“如果我今天没有偷听到何纪强已经失踪,我一定会被你欺骗住。接下来你又想做什么,做一些激怒张尔成的事吗?然后激怒他,好让他折磨我到不死不活,到时候你又在我身边给我洗脑,哄得我从他身边遁逃!” “我不敢想象我如果真的离开,三叔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他任务失败,身份暴露,张尔成也会跟着暴露!娄爷等人万一知道了,他们又会怎么折磨和对付张尔成,又会有多少祸害人的货流入市场!” 宋韵越说越觉得心底发凉,这种感觉比被张尔成掌控更让她觉得惊恐,因为这种感觉是阴险无形的、无法预知的,它狠狠将人性剖白在她的面前,血淋淋的事实就这么撕开,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小叔做的事。 他明明在为那么多人民伸冤,为什么却做出这么无情无义,阴险至极的事。甚至不顾三叔的安危。 即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也叫了三叔几十年的三哥啊…… 宋韵被这个事实惊得浑身发抖,三叔有正义的身份,他如果真的任务牺牲了,还有后世为他赞颂美德。 可张尔成只是不被人们所认可的光,他一生投入黑暗所做,都是为了将顾家一网打尽,他如果在这之前就被宋至光弄跨,那么他就只是一粒尘埃。 前半生努力尽数白费,他将彻底永远葬送在黑暗里,无人知晓,甚至会被人们认为,他跟娄爷等人一样,都是大恶之徒。 宋至光听着她这些话,面色愈发沉下去,却没有说话,他向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正是如此,他的心思才永远无人窥探。 和他那些感情一样。 正如宋韵这么多年,愣生生没有从他眼里读出半点觊觎和欲念。 宋韵苦苦一笑,转身离开,走至玄关处时,她说:“自古书生多薄情,原来他们不是薄情,而是他们善于伪装,总作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最后揭开虚伪的面具,露出无情的真面目,人们却以为他们薄情。” “像你一样,虚伪得令人发指。” 宋韵说:“今晚的事,我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但如果你以后再做这样的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宋至光的手倏然握紧成拳,他深深盯着她的背影,“我没有办法当做没发生过。” “呵。” 宋韵冷笑,拉门离开。 宋韵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张尔成的车还停在不远处的路口处。 车没打起,却在她看向他的车时,车喇叭响了两下。 宋韵走过去,拉开后座的门坐上去,“你怎么没走?” “猜到你会出来。” 宋韵抿抿唇,隐约觉得他是看出来了宋至光的情感。 张尔成对司机说:“去月半弯。”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月半弯。 还是上次的那套房子,一层一户人家,私密性极强。 上次宋韵没有心情观察这套房子,现在看在眼里她才发现,这里面东西很少,只有基础家具,生活气息也很淡,不如张尔成在和悦酒店的总统套房。 宋韵躺在大床上,张尔成就躺在她身边默默抽烟,他说:“以前有过男朋友吗。” 宋韵摇摇头,岔开话题:“这套房子很新,你很少来。” 张尔成意味深长地说:“这么隐秘的房子,用来藏娇才合适,我来住岂不是浪费。” 他是暗示着什么,宋韵没接他话茬,“你跟顾莞宁的婚约,就这么算了吗?” 张尔成微笑,“你希望算了吗。” “如果还算数,准备什么时候再办订婚宴?” 张尔成沉默了两秒,难得给了个确切的答案:“不出意外的话,小年节。” 宋韵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那没几天了。” “怎么,舍不得,”张尔成撩起她一缕发丝把玩,她侧头过去不看他,也不说话。 86情人 张尔成的目光移向窗外的黑夜,他沉默了很久,宋韵都快要睡着时,又听他说:“明天跟我去见冯综。” 宋韵淡淡嗯,张尔成听出她声音里的困意,他起身灭了灯,又在黑暗中摸索着躺回她身边。 第二天张尔成约见了冯综,时间定在早上十点。 宋韵跟着张尔成一同前去,地点是一家有名的茶馆,装修典雅而古朴,像古代那样分出了一个个雅间,跟餐厅里那种四面都是墙的包间不同,这儿的雅间两面对窗通风,左右是古朴典雅的山水屏风。 雅间中摆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煮茶桌,上面摆满了茶具,还烧着小火炉。 宋韵一进雅间内,就觉得里头暖烘烘的,跟外面的冰天雪地简直是两个世界。 冯综已经先到了,他一个人来的,此刻正坐在桌边,拿起专用的小镊子夹把茶盏夹起来清洗,听见他们来的声音也不抬眼,只哈哈笑了两声,说:“难得见到张总一回面啊,这两个月似乎很忙?” 张尔成在他对面入座,唇边溢着浅浅的笑意,“冯总应该也不得空,一面要见我,一面还要跟宋律师打周旋。” 冯综清洗茶盏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却见宋韵也站在一边,他眼里浮出一丝不明显的疑惑,随即玩味的笑道:“张总谈事还带着女人过来,诚意明显不足啊。” “她是我新招的特助,你们应该很熟,我以为你信得过她呢。” 冯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很熟,小韵,见到我怎么也不喊人?” 宋韵抿抿唇,喊道:“冯伯父。” 冯综移开目光,开始煮茶,他盯着小火炉上渐渐冒出热气的水,说:“张总这次又有什么事要跟我谈?如果还是用我儿子的事敲诈勒索我的话,我想宋律师会给你送律师函。” “是吗,”张尔成轻笑,俊朗的眉目舒展而开,“这封律师函怕是送不出了。我提前将何纪强送去了局子里,如果宋至光敢动我,何纪强想要出来的话,就会想办法给我顶包。” 宋韵听闻此言,不露痕迹地看了眼张尔成,果然何纪强是被他捏在了手里。 而不是在雪崩里丧命。 她又见冯综果然被震慑住,但表露不明显地说:“何纪强?什么人?” “顾家灰色地带下的二把手,”张尔成淡声答道:“在灰色地带那些罪名,跟敲诈勒索比起来可小得多了,你说他会不会为了出来替我顶呢。何况宋至光背着你接了他那边的案子,宋至光如果想要赢官司,就得配合他表演。”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事。如果我真的稍有不慎出个意外,陈智的那些黑料也会随之被爆出,他的那些东西,我已经提前备份转交给第二个人。此人有绝对权力,我一旦出事,陈智必定跟我玉石俱焚。” 口气这么猖狂,冯综眼神微凌,有些狐疑:“你上面有人?” “你猜猜看,”张尔成一面含糊回答,一面循循善诱:“你可以选择继续跟宋至光合作,让陈智跟我玉石俱焚。又或者你收手不跟他合作,但拒绝我想要接的项目要求,就只会有陈智一个人葬送。再或者合作愉快,项目给我,黑料给你,双方都相安无事。” 87情人 冯综犹豫了几分钟,认真地说:“你在娱乐行业,这一行你真的不好整。” “我当初也只是个无名孤儿,能打得了娱乐行业,自然也拿得下房地产。”张尔成声音缓慢,却很坚定:“你大可以试试我的能力。本来我并不想以陈智做逼你的刀子,毕竟他是我带出来的顶流,我也很可惜。” “不过,谁让冯总默认程波毁约,甚至愿意提供那一个亿的资金援助呢。程波的股份你没有做主权,但冯家的项目可是你一句话的事。” 如果当初冯综可以发出哪怕一句话,阻止程波将项目合同毁约,他也不会走到用陈智做把柄来逼他,换回项目的这一步。 冯综沏茶的水此刻已经烧开,水咕咚咕的咚往外滚出了气泡,发出嘈杂的声音。白色的水雾蒸汽随之被释放出来,飘散在雅间里。 雾气朦胧中,提着小水壶,将滚水淋在茶杯里提前放好的茶叶上,茶的清香随之扑入鼻息间。 他将沏好的茶推到张尔成那边,最终妥协:“张总年轻有为,合作愉快。” “冯总才是多年的狠角儿,本市的房地产可都握在你的手中,”张尔成眼尾眉梢染上势在必得的胜意,接了他沏的茶,微笑道:“合作愉快。” 冯综呵呵笑了两声,那笑却不大好看,目光移向宋韵时,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深意。 两人客套的相谈几句,张尔成便兴致缺缺先告辞。 宋韵跟着他从茶馆出来,张尔恢复了往常那冷淡的模样,他带着宋韵走到车边,这次却没让她上车,“我还有点事,我让人送你回去。” 宋韵下意识地问:“你去哪里?” 反应过来他不会给答案,连忙改口:“知道了。” 话落,却听他说:“我去顾家。” 宋韵点头没再多说,她顺路吃了个午饭,回了家。 宋韵到总裁办的时候,看见杨维依坐在走廊的会客沙发上,面前是一张玻璃茶几。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杨维依从省外回来,应该是以为张尔成有工作要直接下达,所以也来了公司。 张尔成并没有告诉过要给杨维依安排什么工作,宋韵就不需要跟她交接,她是董事长特助,自然也不需要接待杨维依,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她,就要回办公室。 不料那边杨维依发现了她,在她离开之前将她叫住。 宋韵听见转身,看着她,“杨小姐有事?” “你是新来的?我从没见过你,”杨维依笑着说:“看见我你也不打招呼?” 宋韵说:“我们认识吗?” 杨维依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不认识,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招呼?”宋韵说着,就要推门离开。 “站住!”杨维依喊道:“你是总裁办的助理,我是公司的艺人,跟陈智可是一个级别的,你不该给我问好,泡茶招待吗?” 杨维依的助理也在,听见她话,赶紧道:“她是张总特助,不干这些……” “我跟你说话了?”杨维依打断她的话,对宋韵说:“特助怎么了,特助跟张总出门应酬不也得喝酒伺候人,给我泡杯茶过分吗?” 宋韵正要说什么,杨维依的助理已经去给她泡茶了。 她觉得杨维依对自己有敌意,但她不知道这种敌意来自于哪里,她懒得再跟此人多说,推门进自己办公室的门进去。 不曾想杨维依端着热茶跟进来,宋韵听见脚步声,下意识转身回去,一转头,迎面撞上了杨维依突然泼下来的茶水。 088情人 茶水带着滚烫的热气铺天盖地袭来,宋韵猝不及防往后跳开,但还是快不过水的速度,哗啦一下,她脸上被泼到了热水,顷刻间红肿起了水泡。 痛感尖锐,宋韵紧紧皱眉低头去看,幸好在冬天她穿的是高领毛衣,不然身上也要遭殃。 她眼里闪过一抹冷意,走近杨维依两步。 “啪!” 她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甩在杨维依脸上。 这巴掌打下来,除了她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杨维依脸上慢慢浮现出红肿的五指印。 “娱乐圈的明星,你就算咖位再高,也不过是资本手里的玩物!”宋韵冷硬地说:“道歉。” 杨维依被她的话惊得愣了愣,她没想到宋韵五官显得幼态,长相单纯乖巧看起来很好欺负,却两句话就能直戳人的心窝子。 资本玩物,这是绝大多数娱乐圈明星的痛处。 杨维依被戳到了心窝子,冷笑一声正想反击,余光却看见赵云的身影。 她反击的动作下意识顿住。 赵云拿着文件走过来,他看了看宋韵的脸,紧紧皱眉让人送她去医院。 宋韵却说:“先道歉。” 赵云顿了顿,隐约知道宋韵从小就被护着长大,脸算什么,她家有的是钱恢复,但是绝对不能半点委屈。 想到这里,他对杨维依说:“给宋小姐道歉。” “可是……”她也打她了啊! 赵云不耐烦了,他还要赶紧去把这份关于宋至光的文件送去给张尔成,然后回家看老婆孩子呢,他冷声打断她:“不想死就赶紧的。” 宋韵跟着说:“要么把这茶杯吃下去,要么道歉。” 赵云闻言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宋韵完全不像外表这么看起来单纯好欺。略带惊讶的看了眼宋韵。 杨维依还是不肯。 宋韵冷笑,忍住脸上的痛意,她走近杨维依夺过她手里的茶杯,一只手用力掐住她下巴迫使她张嘴,随即将茶杯往她嘴巴里塞。 她会打架,力气虽然不比男人,但是比大多数女人要大,杨维依在她手里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她被那茶杯入得腮帮子剧痛,生理性的泪花都掉了出来。 她用力抓紧宋韵的手,慌张地说:“我道歉还不行?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 宋韵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诚意。” 杨维依看见她冷若冰霜的表情,还有她手里的杯子,感受过了这女人的力气,她再也不敢说什么了,态度诚恳声音带着哽咽说:“对不起,我不该向你泼茶水。我只是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本来有些讨厌你,谁知道你那么横,看见我直接无视,让我很不满。” 宋韵丢下杯子,她不想追究杨维依听说她的了什么事,对她莫名的敌意更没有兴趣。 她不觉得一个娱乐圈的明星能把自己怎么样,因为她不混娱乐圈,而且只要她想,她也可以成为娱乐圈背后玩弄明星的资本。 宋韵直接就走了。 她去医院处理了脸上的伤口,医生安慰她说茶水不是很滚,她脸上只是红肿破了皮,起了点水泡,注意养护换药,很快就会恢复的。 宋韵道谢又拿了药,就回了锦绣园的房子。 宋韵不会做饭,厨房里也没有厨具,这套房子从冯豫那边过户后,她就一直住在这里,偶尔会回宋家。 她晚上的时候饿了,叫了外卖随便吃了点,就躺在沙发上发呆。从昨晚之后,宋至光没有联系过她。 他一个人受着伤在家里,只有阿姨照顾,她叹息一声,如果让她去照顾,她也不愿意的,她不知道如今怎么去面对他。 宋韵正出神,电话响起来,是张尔成打来的,他问:“在哪里。” 089情人 “锦绣园。” “门牌。” “1702.” 张尔成挂了电话,半小时后,宋韵的房门被人敲响。 宋韵趿拉着脚步去开门,猜到了是张尔成,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又趿拉着鞋坐回沙发。 张尔成第一次来她这里,他环顾了房子一圈,随后坐在宋韵身边,微微抬起她下巴:“受伤了。” “是啊,你的大明星弄的。”宋韵故意说:“留疤了就不好看了,张先生要帮我出气吗?” 张尔成目光淡淡,“我记得你很会打架不是吗,怎么没打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会打架?”宋韵皱了皱眉,转而又觉得这不重要,岔开话题:“冯伯父把项目给你了吗?” 他淡淡应声,“签了。” “白赚一个亿,还拿到了项目,你高兴坏了吧。” 张尔成听出她阴阳怪气,他笑,“耍脾气了。” 宋韵冷哼一声,“我要是打了她,她估计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到时候你是保你的大明星摇钱树,还是保我这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张尔成面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你希望呢。” “我希望我能把你打个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张尔成顿了两秒,看着她目光变得有些深,自我呢喃道:“下不来床。” 宋韵察觉他眼神不对劲了,正要说话,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宋韵皱了皱眉,这个时间点还能有谁,她下意识看了眼张尔成,见他已经大步走去开门。 房门拉开,两个穿着警c制服的人站在门口,其中一个出示了证件,对张尔成说:“张先生,很抱歉,有人举报你涉嫌污蔑诽谤,以及一桩命案,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宋韵整个人一僵,大步上前去,“是不是搞错了?命案,怎么可能?” 她说着看向旁边的张尔成,他面色很淡,眼眸很黑,察觉不到他什么情绪。 那警c说:“只是调查,有些情况需要找张先生了解。死者是陈智,他是你公司下的顶流,按这层关系,你也要接受调查。” “另外,宋至光律师接手了冯家委托,对于你污蔑诽谤陈智黑料一案进行调查。” 宋韵愣住,小叔竟然还在搞动作! 她看着张尔成,见他礼貌地对他们微笑,漆黑的眼里情绪不明:“我跟你们走。” 宋韵闻言一把抓住他手腕,紧紧盯着他。 90情人 可她看向宋韵这边的眼神却格外阴森。 宋韵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顾莞宁的车里下来四个保镖,他们走到出租车前敲击宋韵的车窗:“宋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有了上次何纪强打她的教训,宋韵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她打不过这些人。 她冷着脸拉开车门下车,盯着豪车里的顾莞宁,“什么意思?” 顾莞宁没回答,她对保镖说:“把她带上来。” 保镖们上前就要抓宋韵。 宋韵大声说:“我自己走!” 她知道挣扎不过,不如体面一点,直接坐上了顾莞宁的车。 保镖把玩着一把刀,威胁意味明显,对出租车司机说:“出去后知道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说吗?” 司机头皮发麻,全然没了方才骂人的气势,“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的!” “滚。” 司机开着车麻溜的跑了,顾莞宁的司机也开着车离开。 宋韵被带到了顾家老宅里。 路过客厅的时候,宋韵发现里面的装修是极简风格,但是很古怪,因为有一面特别大镜子,贴在墙面上。 那面镜子和墙体同大,完全吻合,能倒影出客厅里的一景一物。 顾莞宁的保镖们将她带上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不大,只有她二叔的一半,里面同样是极简风,东西非常少,顾家家底少说几千个亿,而顾父也不是个朴素的主儿,会用这么狭窄的书房? 宋韵再一次觉得顾家的房子古怪,哪里都透着不对劲,她警剔的盯着顾莞宁。 果然就见她拿了一把钥匙,将书柜拉开,又拨开书柜里面的相框,相框后面就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钥匙孔。 只见顾莞宁将钥匙插入孔中,旋转了几下,宋韵听见咔哒锁芯弹开的声音。 顾莞宁冷冷对保镖说:“把她带上。” 宋韵心里感到了恐惧,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抗的反应,两个保镖直接把她提溜起来,跟在了顾莞宁的后面。 顾莞宁先把跟人一样高的书柜门拉开,滑开里面的一块木板,后面露出一扇门来! 那被滑开的模板,看起来是书柜的一部分,却不想,竟然是隐藏起来的滑动式暗门! 刚刚顾莞宁的钥匙,应该就是开锁,如果锁不开,根本不会有人发现那块书柜的木板子会动! 宋韵大惊,这书房这么小,原来是这后面还藏了空间! 她被带了进去,暗门背后,是一间黑漆漆的房间,不通风,也不透光,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灯泡是老一辈最常用的那种,二三十瓦的灯泡,光是昏黄色的,很暗。 在这样的环境中,这光芒显得十分诡异可怖。 保镖突然从后面踹了宋韵一脚,宋韵猝不及防地扑腾进了黑暗的小房间里。 她不知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被绊住脚,猛地趴倒摔在了地面,她匍匐在地面,脑袋正好对准了顾莞宁的红色高跟鞋。 她要爬起来,顾莞宁这时抬脚,踩住了她扑散在地面的长头发。 宋韵爬起的动作因此拉扯到头发,头皮被扯得撕裂一般的疼痛。 为了不继续拉扯,她只能趴在地上小幅度地仰头,抬起脸来的那一刻,她正好面对了前方的一堵墙,紧接着,便被入目的景象吓得魂飞天外! 91宋小姐 只见在她的正前方,那面墙没有粉刷,灰暗的砖块堆砌在那里,却只堆了墙的二分之一,上面的那一部分是空的,不,应该是透明的,宋韵不知道那是什么材质,更不知道是怎么建造的,总之她竟然可以通过透明的那一部分,看见了刚刚她路过的那个客厅! 客厅里有佣人走过说话,声音传到这里,却异常的清晰! 宋韵被这一副景象惊住,一时间僵硬住连挣扎都忘记。 顾家这栋老宅的建筑和装修诡异点,竟然在这里!这面墙跟客厅的镜子连通,在客厅看起来是镜子,在这里却能映射看见外面的景象。 顾莞宁看见她眼里的惊惧,笑得阴森,“这是早年我爸建造的小密室。外面对这里完全隔音,在客厅里,看不见也听不见这里的任何东西,但这里却能看清和听见外面的一切。” “你哪怕是在这里搞爆炸,这里也是防炸的逃不出去,外面也不会听见任何爆炸声音。”顾莞宁抓起了她后领往上提,将她的脸抬起来面对自己,她森然开口:“这样的地方,我就算把你藏在这里一百年,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宋韵头皮发麻,顾家灰色发家,顾父早年必然惧怕东窗事发,被警察们盯上,所以造出这么一间密室,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她头上的痛楚拉回了思绪,她用指甲深深抠进顾莞宁的脚背,然后像小刀一样狠狠划刻而过,冷厉的出声:“你给我放开!” 脚背上的皮肤脆弱,宋韵用了大力气,这么一下抠去,顾莞宁吃痛得立刻就松了手脚。 宋韵感到压制自己的力气一松,她双手撑地麻溜地爬起来就要往外冲,即便她不知道在这里她还能逃去何处。 但那是逃生的本能。 顾莞宁低头看了眼脚背,白皙的肌肤上被刮出了好大一条血痕,隐隐有血珠冒出来,火辣辣的痛。 她见宋韵要跑,忙对保镖冷声下令:“给我压住她!” 宋韵还没跑开两步,一个保镖猛的将她给拽回去,她往后跌倒,一屁股摔倒坐在地上,未等反应,双肩就又被人大力地摁住,她就这么被摁坐在地面,动弹不得。 顾莞宁上前,重新揪起她的头发,死命的将她脑袋往后扯。 大多数女人打架都只会揪头发掐脸,曾经宋韵很看不起这样的打架方式,可她现在深刻的感受到了,这种方式比真拳实脚还要让人痛苦。 因为这种的痛楚是持续性的,一阵阵的,但是不致命,和拳脚那种瞬时性却致命的痛完全不同,它会让人持久性的陷入崩溃中,更像是折磨。 为了防止拉扯的痛苦加剧,宋韵被迫把头仰起来,顺应顾莞宁的力道和拉扯方向,她跟顾莞宁面对面。 她看见了顾莞宁因为愤怒而狰狞的脸,本来娇艳漂亮的五官几乎都扭曲,在阴暗的环境里格外瘆人,像一只索命的恶鬼。 92宋小姐 顾莞宁阴沉沉地说:“你跟张尔成的关系,他一定告诉过你何纪强在哪里。告诉我他的下落。” 宋韵痛得双目赤红,她咬牙切齿,“我跟张尔成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何纪强在哪!你这么对我是犯法的,我小叔不会放过你!” “呵呵,那个寡言的律师?他们不会找到这里的,这间密室,就连张尔成都不知道!”顾莞宁说:“你不说可以,我用你的命去换何纪强的命。张尔成那么爱你,他绝对会舍得交换!” 张尔成并不爱她,宋韵比谁都要清楚,他这样的人感情淡薄,认定并不一定就是爱。 她笑出声,眼里却一片森寒:“你别做梦了,张尔成眼里不会有任何女人,不,是不会有任何人!” “你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他身边了!论对他的了解,你还差得太远!”顾莞宁毫不留情地戳着宋韵的心窝子,“你四个叔叔养你到今天,不说摘星星月亮,却完全把你当做名媛千金来养!” “他们对你爱护有加,把你护得跟什么一样,结果你一毕业就来做小三?!” 宋韵心里阵阵抽痛,她倔强地盯着顾莞宁,“我不是小三!是你男人自己不肯放过我!” 顾莞宁闻言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宋韵被打得偏头,这一偏又狠狠扯住了头发,她痛出生理性的眼泪,泪水划过脸上的伤口,她痛得浑身发抖,在顾莞宁的手中抖得跟筛糠一样。 顾莞宁看见她吃痛,施虐的因子被激发起,她更加兴奋了,愈发用力地揪住宋韵的头发,“你在炫耀什么,张尔成爱你爱到死去活来不肯放过你?当了小三还要立牌坊,你贱不贱啊?!” 宋韵受伤的脸因她这一巴掌,加倍的产生剧痛,痛感尖锐到无法忽视,她控制不住泪腺,越来越多的泪水流过脸颊。 她仍旧不肯缴械投降,森然笑说:“说他爱我的是你,说不爱我的又是你,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不错,他的确不把情感对外表露,那你就不想知道他对你什么态度吗?”顾莞宁突然笑了,她放开了宋韵,双手抱胸后退两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说:“反正我挺想知道的。” 又说:“不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你跟何纪强一命换一命,看他会不会来救你。” 宋韵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知道。 很多问题,当问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她的语气丧了几分,“陈智死了,他被牵连到,他不会来救我的。” “你当他是谁,如果那么容易被牵连,他就不是张尔成。” “就算不被牵连,他也不会来的……”宋韵明白,张尔成不会来救她的。 他更看重大局,看重利益,何纪强好不容易被他送了进去,警方从何纪强身上可以牵扯出更多娄爷等人的罪证。 他在顾家潜伏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宋韵意识到他不会来,缓缓垂下头去,“如果我告诉你何纪强的下落,你是不是就会放我走。” 93宋小姐 “对,”顾莞宁说:“我把你带到这里本来就是为了交换何纪强,如果你告诉我当然会放你走。我说到做到,没必要骗你。” 宋韵当然知道她不会骗她。 越有能力的人,越不会以低级的欺骗手段去获取利益,他们只会用拿人七寸的狠绝法子,阴招百出,招招致命。 往细了说,顾莞宁社会早,有能力有手腕,她不屑于欺骗宋韵。 宋韵的眼泪淌过脸颊,带来火烧的痛楚,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停止了工作,她僵硬的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顾莞宁似乎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看着她等待。 良久,宋韵终于闷声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顾莞宁皱眉,“你就对张尔成这么忠心?” 宋韵仰头看向顾莞宁,那双眼里满是憎恨,却也燃着极其耀眼的光亮。 “我不是忠心于他,我只是忠于正义。” 何纪强做过的事,他本来就该死。 因为宋韵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做每件事,都绝对会有一个成因。张尔成会放弃光明走入黑暗,绝对不是因为他生来就有正义感,而是有一件事给改变了他。 不是谁都有勇气这样无名的闯入灰恶之中。 即便张尔成不说,宋韵也很聪明的能想得明白,三叔是刑警,他不是缉毒警,可娄爷是du枭。所以三叔的任务其实和缉毒无关,而是和命案有关。 偏偏,张尔成是个孤儿。 三叔调查的命案绝对跟何纪强有关系,而且是那种惨绝人寰多年不破的血案,何纪强本就该死,但是他落网还可以把du枭娄爷拉扯出来,甚至可以给张尔成和三叔更多的机会深挖顾家,将顾家这棵黑暗的大树连根拔起。 所以何纪强现在很关键,他只能落在三叔那一方的人手里。 她的选择和张尔成没有关系,而是她忠于正义。 哪怕张尔成因此而放弃救她,让她在这间小黑屋里自生自灭到死她也不会怪他。 就算她因为此事死了也值得。 顾莞宁听着她的话,冷笑却又不解地说:“你真是个疯子。” 话落,她带着人离开。 他们走后,那扇小门也随之紧闭,隔绝了唯一的光亮和空气来源。 宋韵无力的跌躺在地板上,黑暗中只能听见她微弱的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她昏昏沉沉的,大脑混沌,似乎不小心昏睡着过。 她是被渴醒的。 宋韵脸上的痛好像减轻了一些,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被火烧一样,但身上又冷得要命。 白城地处北方,这样的冬天,宋韵甚至几度怀疑自己要失温而死。 而且她觉得呼吸也不太顺畅,这里空气无法流通,氧气是有限的。 密室里很脏,小灯泡散发着昏黄色微弱的光芒,宋韵借着这光亮,左右观察这小密室。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昏睡过去了多久,但从墙面看向外面的客厅时,能看见是白天,她想,也许已经过去一个晚上了。 94宋小姐 不知道张尔成怎样了,何纪强怎样了,小叔又做了些什么。 宋韵又渴又饿又冷,她怕在这样的不流通的空气里哮喘发作,如果没有人发现,她就要死了。 宋韵大脑仿佛都被冷得冻住了,很难做出思考,她双手双脚也被冷得僵硬,她搓着双手试图让自己温暖一点,同时极力地跟混沌的思绪做着斗争,她必须清醒并且思考活路。 她像被扔在了无间地狱折磨一样,为了保持清醒思考,她在脑子里强行逼自己做数学算式题,清醒会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不适感,太痛苦了,头皮痛,脸颊痛,喉咙干,身体冷…… 她好想去死。 宋韵终究还是战胜了折磨,她想到了,这密室是顾父建来逃命的,这里面如果没有释放氧气的东西,他如果躲进来,警方如果长时间不罢休,他不是自找死路吗? 而且,钥匙是从外面开的,这里面无法开门出去,那他要是进来了,没人知道,谁会来救他? 这里面绝对有出口的。也绝对储藏着食物跟水源。 只不过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但现在宋韵只想先解决生理问题,她拖着冰冷到僵硬的身体,在密室里面摸索,想要找到吃的喝的。 一番行动下来,她什么都没找到,反而还浪费了很多体力,现在她更无力了,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移向不远处墙角的旧马桶。 那里面有唯一的水源。 可是……要喝吗。 如果没有水源,她只能坚持72个小时,她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 宋韵盯着那个马桶,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终她还是妥协,她必须得活着。 她实在没有力气过去,就这么在地上蠕动爬行,好不容易爬到马桶边,她艰难地支起上半身,趴在马桶上。 宋韵盯着脏兮兮的马桶,再次在心里做了很久的挣扎。 这马桶看得出来很多年没人用了,里面太脏了,都是堆积得厚厚的灰尘,成了泥巴覆在里面,宋韵注视了良久,她放弃了。 她就这么靠倒在马桶上,双眼无神的盯着那面可以看见客厅的墙。 宋韵思绪混沌,难受得重新睡在了冷硬的地面,她连靠坐的力气也没了。 这密室空间不大,放不下床,但是能放一个马桶,宋韵可以看得出来,顾父还挺洁癖,宁愿睡地板,也不愿意在地板上解决问题。 宋韵很想以睡着来忘记痛苦,但躺在地板上,她却只感觉到了饿,冷,根本睡不着。 她就一直睁着眼睛,盯着顾家外面的客厅。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莞宁从外面回来了,坐在客厅上看着什么。 宋韵爬到墙壁边上去,客厅的沙发是背对着镜子的,如果有人坐在上面看手机看书,在这面墙的位置就好像在那个人的背后一样,正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爬到了墙边,仰着头,看见是顾莞宁的孕检报告。 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张尔成没有下手,应该是要留这个孩子了。 沙发上的顾莞宁在这时忽然转过头来,阴森的笑了一下。 95宋小姐 宋韵猝不及防惊得心头猛跳,她满面恐惧,脊背发凉,浑身颤抖个不停。 顾莞宁又转过了头去。 恐惧渐渐散去,顾莞宁那个阴森的笑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宋韵在这里压抑得太久了,那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会不会得救的感觉来来回回折磨着她,她终于在未知的死亡崩溃地嚎啕大哭,哭声带着浓浓的绝望在密室里回响,但是没有人能听见。 宋韵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觉得很累,到后面连流泪的力气也没了,她就趴在地上睡着。 宋韵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白天。 她不知道这是第几天,她醒了也不想动弹,耐住饥饿和寒冷,然后躺在地上强制入睡。 她像是坠入了这黑暗中,永远望不到头,只是在自生自灭的等死,有时候这种痛苦太强烈了,宋韵甚至希望自己睡过去就再也不要醒来。 宋韵第三次睡着,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据说当人在处于极致的绝望和崩溃中时,上天会馈赠一个美梦。 宋韵第三次睁开眼,忘记了梦境内容,因为她一清新过来,就清楚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行了,她必须得喝水了。 她看向那个马桶,努力地爬过去,但她刚爬起上半身的时候,看见了客厅中的一个背影。 男人穿黑色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他靠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个手机在看,宋韵看见他手机里……是她自己。 里面的她太狼狈了,现场直播,随着她一颦一动都会立刻反馈过去。 宋韵立时觉得恐怖,这密室里装了监控,但她竟然不知道,而她也在这一刻想通了,隔音永远是双向的,外面听不见这里,而她却能清晰的听见外面,一定是顾父装了接听器,连通到了这里,用于他监控外界的变化。 她静静盯着客厅里的张尔成。 他身边站着顾莞宁,她正用探究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宋韵想通,是顾莞宁给他看自己的惨状,要提出换何纪强的交易。 张尔成是背对镜子的,宋韵看不见他表情,但能想象得到,他应该也还是那一副平静冷淡的模样。 张尔成这时忽然转过头来,看了镜子一眼,眼神平静而寡淡,没有波动起伏,仿佛就好像只是随便的一瞥。 宋韵却整个人骤然一僵,那感觉好像是他在看她,他们在隔着一堵墙对视,喜悦蔓延上心头,她用这几天存储下来的力气,用力拍打着墙面,嘶哑的声音喊道:“张尔成……救我!” 哪怕知道不可能他不可能听见,更不可能看见,可宋韵心里总抱着那么一丝丝希望。 宋韵用力地拍打墙面,没有一刻停顿过,双手都被没粉刷的硬板砖磕蹭得破皮,有鲜血流淌出来,尖锐的痛连成一片,从掌心传遍了四肢百骸,又从蔓延过全身转达到大脑,宋韵痛得几乎都麻木了。 她却还满怀希冀地盯着外面的张尔成,明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却身处两个世界。 96宋小姐 他说话的声音传过来,很清晰:“这镜子很大,顾伯父当初怎么会装。” 顾莞宁说:“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关注镜子?张尔成,我把宋韵给你,你把何纪强给我。” 张尔成转过头去,再度背对着镜子。 宋韵看不见他表情,只能听见他声音:“何纪强被雪埋了,我给不了你。” “事到如今,你没有必要再骗我了,”顾莞宁说:“四十八小时了,警方没有证据能证明陈智的死跟你有关系,就不能扣押你超过二十四小时。你昨天应该就出来了,却现在才来找宋韵,昨天你出来的时候,一定急疯了吧?” 张尔成垂下眼睫,将眼里的暗芒藏住,微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急呢。” “你真的不肯把何纪强给我?”顾莞宁冷声:“四十八小时,她没有水喝,没有饭吃。在没有水源的情况下,你说她能支撑多久,七十二个小时,最多她只能活一天了。这个地方空气不通,假如她哮喘发作,连今晚都撑不过去,再假如她脸上的伤口发炎,伤口溃烂扩散……” 张尔成似惋惜般的喟叹,打断了她:“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了,何纪强被雪埋了。” 顾莞宁激动地咆哮:“到底是被雪埋,还是被你雪藏!” 张尔成抬眼,静静注视着顾莞宁激动的神情,他面色冷淡,漆黑的眼底平和无比,却让顾莞宁有被恶兽盯住的感觉,他的眼神像是无数只蚂蚁,爬遍了她全身。 他是森林暗处的捕猎者,以最无动于衷的姿态,却能给猎物最致命的一击。 顾莞宁有些被吓住,她以退为进,走近张尔成说:“那好,我帮助你先拿到冯家3%的股份,然后我们谁也不追究何纪强跟宋韵,我们好好重新过日子行不行?” 张尔成垂眸,没有说话。 听着他们的对话,如果张尔成答应,她就只能死在这里了,她不放弃的愈发疯狂地拍打着墙壁,试图让张尔成发现自己。 就在这时,张尔成又回过头看那面镜子。 宋韵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他在透过镜子看她。 他看着镜子说:“里面的我,似乎在发颤。你看是不是?” 顾莞宁闻声望去,眼神骤冷,“镜子怎么可能会发颤。” 张尔成笑了,目光深邃:“我是说我,你怎么说镜子呢。” 顾莞宁愣住。 有声音必有震动,不管外面听不听得见,在宋韵这个世界都是有声音的,宋韵看见了希望,拍打墙壁更加用力。 “张尔成,我在这里……” 宋韵一面打一面崩溃地喊,双手掌心都被板砖磨成了模糊血肉一大片,尖锐的疼痛传来,她也不放弃。 她嗓子也喊得又干又痛,吞吞口水都仿佛被刀刮过一样,可她仍旧抱着希望的盯着张尔成,就在这时,她就看见张尔成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顾莞宁面前抱住她,轻轻啄了啄她的唇。 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离。 宋韵拍打墙壁的手一滞。 97宋小姐 她眼睁睁看着那对亲昵的璧人。 她彻底僵硬住,只有嘴唇在剧烈颤抖。 张尔成与顾莞宁拉开距离,坐回了沙发上,他低眸凝视着手机上的宋韵,欣长的睫毛挡住了幽暗的眼,看不出异常。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满脸的泪,僵硬的身体,在地上狼狈的趴着,双手不放弃的死死敲打着墙壁,像是要用尽毕生力气将墙壁给砸开。 她的手已经被砸得破了皮,有鲜血流了出来。 他拿手机的指尖暗暗用力,面上平淡如一滩静水,对顾莞宁说:“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顾莞宁坐在他身边,笑着说:“你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好好跟我过,那以后谁都不要提她了,好吗?” 张尔成神色温柔若春风,他对顾莞宁柔声说:“好。” 他关掉手机屏幕,不再看。 “可是你真的舍得吗,对你来说她还没有何纪强重要吗?”顾莞宁说:“我可是问过了,她说她宁愿死都不会告诉我何纪强的下落,她对你这么忠心,你真的不管?” 张尔成微微一笑,“她忠心那是她的事,跟我没关系。” 顾莞宁又问:“那你之前到底跟她什么关系,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张尔成没有半分犹豫:“她只是玩物。” “你不爱她?” 张尔成扯出讥笑,“不爱。” “她比我重要吗?” “你在我身边七八年,她无法跟你相比。”张尔成说着起身,转身再次面对了那面镜子。 那一刻他仿佛面对着宋韵,可他居高临下,温文儒雅,如天边神明,干净不染尘埃。 他对顾莞宁说:“我有事先走。” 顾莞宁一把抱住他,“今晚回来吗?” 张尔成看了看那面镜子,宋韵看见了,刹那间两人仿佛在跨越万物对视一般,他眸子平淡极了,说:“我会来的,等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宋韵凝视着他背影,那么高的身量,那么出众的气质……也那么绝情。 玩物……不爱……比不过顾莞宁……忠心是她自己的事…… 即便她有自己的想要维护的正义而不去供出何纪强,可这中间难道就没有半点是为了张尔成吗? 宋韵的手死死抠紧,指甲在墙壁上翻起一半,她不再拍打墙面,曾经那么努力的做出动静想要他发现自己,将他视作唯一可以救她离开深渊的光而已。 可现在,她在深渊里渴望的那一抹光亮,顷刻间,就散了。 “哈…哈哈哈……”宋韵绝望的笑出声来,笑声却像是阿鼻地狱的恶鬼哭嚎。 她最后的一丝力气都被抽空,抠在墙壁上的手无力的滑落下来,指甲正好被硬硬的板砖携住,啪的一下指甲翻了起来,露出下面模糊的血肉。 可她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痛,她就这么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任由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 地面,都是她的血和泪。 宋韵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后来她感觉眼泪都已经哭干了,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了。 她盯着头顶那一小盏灯泡发呆。 忽然,密室的门被打开。 98宋小姐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宋韵连转动眼珠子去看的力气也没有,她听着高跟鞋接近的声音,紧接着,红色高跟鞋的尖头摇入了眼帘。 顾莞宁微微弯腰看她,见她头发全部油得凝固在一起乱糟糟的,脸上伤口破皮应该发炎了在流血,双眼红肿得像红色的馒头,目光涣散没有神采,她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也很弱,如果不是她还睁着眼,她都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见她这么狼狈,顾莞宁沉声说:“你都听见了,你这么对他忠心,不肯说何纪强的下落,可你对他来说,只是玩物。” 宋韵沉默。 顾莞宁又继续道:“我不想这么对你,张尔成总是做出儒雅又风光霁月的姿态,迷人,致命,但他永远不会动心,他无情又冷漠。” “宋韵,你在走我以前走的路,我不想折磨你,也不想真的惹上你那个难缠的律师叔叔,你告诉我何纪强在哪里,我就放你走。” 宋韵僵硬的摇头,眼神坚定的写满拒绝。 如果告诉她何纪强被张尔成送进去,按顾家的能力和手段,顾莞宁能把何纪强捞出来。 到时候,张尔成前功尽弃,三叔也前功尽弃。 她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放过他们那帮人。 她不会忘记在吊桥上被残忍捅死的那个人,哪怕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她对那件事也记忆犹新。 顾莞宁也不再劝了,她说:“你想自虐,那就受着吧。我今晚会让你看清楚,你的忠心什么都换不来,张尔成不会爱你,不会为了你放弃何纪强,放弃他想要吃我家绝户的计划,从顾家得到的金钱和权利。” 说完她就要走。 宋韵终于开口说话,嗓音嘶哑的好像含着千万颗沙子般,“你不是傻白甜的无脑千金,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绝对是个有能力手段的女人。我不觉得你这样的人会满脑子只有男人,你这么对我,真的只是因为何纪强一个人吗?” 顾莞宁离开的脚步顿住,她转过身来,冷静的注视宋韵,“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何纪强只是我目的之一。我另一个目的就是要试探你在张尔成心中的分量。” “我们已经发现他想要吃顾家绝户,我爸活不了多久了,必须跟他斗到底,如果你真的是他的软肋,我以后对付他会更简单容易得多。” 宋韵苦笑,果然如此。 她说:“可他不会管我的,不会……” 不知道这话是对顾莞宁说,还是对自己说,她以为哭干的眼泪,在这一刻又流了两行出来。 顾莞宁道:“他从来没有跟哪个女人拉扯不清,从来都没有。他这种性格,能跟你上床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坚定我的判断,你绝对是特别的。” 宋韵眼神滞了一下。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跟张尔成发生关系? 顾莞宁像是看出了她眼里的疑问,说:“和悦酒店后来我去过一次,在他卧室和浴室的垃圾桶,发现了用过的套,还有你的衣服。” “他从来没有碰过哪个女人,我曾一度怀疑他那方面有问题。直到我看见了那几个套,你们很激烈。” “他往前没有女人,却会准备得有套,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还有,他口中从来不会给任何人确切的答案,可我刚才问的那些问题,他连思考都没有就给了肯定回答。”顾莞宁冷笑一声:“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的心一定很乱,才露出了马脚。” 她丢下这话离开,又将密室的门锁得死死的。 99宋小姐 宋韵疲惫而麻木,已经无法思考,顾莞宁说的那些话。 她干瞪着双眼,像一个被抽没有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的透过那面墙壁,一直盯着外面客厅。 她看见外面明亮的天光渐渐变暗。 夜逐渐深了,张尔成踏着夜色进入客厅,手里提着公文包。 公文包里,放着几朵玫瑰花。 宋韵唇角扯出不知是讥讽还是苦涩的笑来,呵,公文与玫瑰,他连浪漫都做得翩翩儒雅。 张尔成还穿白天那一套西装,身上落满了细碎的雪,宋韵瞧着,推测外面应是下了雪,但他没有撑伞。 顾莞宁走上前去,目色温柔地给他拍掉身上的碎雪,“准备了晚饭,吃点吗?” 张尔成摇头,将公文包里的玫瑰拿出来,递给她。 顾莞宁眼尾眉梢皆是欣喜,“给我的?” 张尔成的眼眸不经意间掠过那面镜子,“嗯。”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点了根烟,沉默地抽着。 顾莞宁跟着坐在他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柔声说:“去洗澡吗?” 张尔成吐了口烟,淡淡看她,“不了。坐会儿要走。” “我三个多月了,已经稳定了,”顾莞宁说:“你每次都不愿意,是不是嫌弃我跟别人有过?” 张尔成眼色平淡无比,他不露声色地观察着顾莞宁的表情,窥探她心底真实想法,他抽完了手中的烟,才说:“不是。” “那我先去洗。”顾莞宁说着起身,走进了浴室。 浴室就在镜子斜对面,她暗里悄悄留了一条缝隙,观察着客厅中的情景。 张尔成在她走后,坐了几分钟,随后站起身,走到了那面镜子前。 镜子后面,宋韵呆呆的凝视着他。 她的眼泪再度掉下来,她重新从地上爬起,用尽毕生的力气站走到灰暗的墙壁边上,伸出手虚无地抚摸着他的脸,可摸到的只有坚硬冰冷的墙体。 她手上的血迹,留在了墙上。 她看见了张尔成面目冷漠,像这冬天的雪,眉目上有几滴融化的雪水,像泪一样挂在他的眼尾,他静静盯着那面镜子,仿佛,在看她。 他注视镜面良久,眼眸逐渐变得暗沉。 宋韵无声地看着,仿佛又回到了他烧毁结婚协议的那一天,眼里是凝结万年的寒霜,没有一簇火光能将其融化。 他忽然抬起手,屈起无名指的指节,轻轻敲击镜面。 哒、哒……的声音清晰传入宋韵耳中,他每敲击一下,宋韵的身子就跟着颤抖一下。 宋韵随之在心中默数。 他总共敲了三下,就停了。 宋韵的心剧烈颤抖,他被警察带走那天,也是捏了她的掌心三下。 有什么答案在这瞬间呼之欲出。 宋韵哭出声来,哽咽,“你知道我在这里,对不对……” 就在这时,浴室里面,顾莞宁走了出来。 她裹着浴袍,客厅里开着暖气,并不冷,她三个多月的小腹微微隆起,走到张尔成身后,抱住他,“在看什么?” 100宋小姐 张尔成说:“觉得这面镜子很特别。” “那我拆了送给你?” 张尔成唇角淡淡勾起,“你舍得吗。” 顾莞宁笑,在他腰间的手上移,一只手搂住了他脖子,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裆间,那里平缓,没有反应。 她眼神深幽,踮起脚轻轻吻他下巴,吻他的唇,张尔成静静站着没有动。 顾莞宁使尽了浑身解数,可手下的部位始终平得很,根本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她想起和悦酒店垃圾桶里那么多用过的套,心里愈发不齿的笃定了什么。 面上不动声色的洋溢起了笑,对他说:“去我房间?” “嗯。” 她撒娇:“我要你抱我去。” 张尔成沉默看了她两秒,最后将她打横抱起,离开。 客厅中,陷入了无人的死寂。 镜子后面的世界,是比死寂还要压抑的沉。 宋韵泪流满面,双腿软了下去,她缓缓跌倒跪在地面,直对着那冷硬而灰暗的墙。 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在和悦那一晚跟他的亲密,他的每一次动作都极尽温柔,手掌携带着火,身体携带着灵魂,他全部给了她。 现在,他要给另一个女人。 宋韵告诉自己不要去这么龌龊的想,更不要去想他跟顾莞宁在房间要做什么,可每次她这么告诉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脑子里将他们的动作大戏来来回回演了无数遍了。 宋韵麻木地盯着外面客厅,在心里默默数数,数到第三千六百多秒的时候,张尔成出来了。 他西装有些凌乱,面色比进去的时候还要冷,顾莞宁跟在他后面,追问:“你就是喜欢宋韵,为什么不承认!” 宋韵闻言,紧紧盯着张尔成。 明明知道他不会给答案,却……还是忍不住的期待他会怎么说。 他冷淡:“我先走了。” 顾莞宁拦住他去路,将那部直播了宋韵一举一动的手机递给他,“她快要死了,你真的不换吗?” 张尔成低眸,扫过手机屏幕中的女人,他黝黑的眸微沉,“她的死跟我没关系。” “她叔叔们不会来找她吗,如果追查到你头上呢?” 张尔成没说话,他静默了几秒,就在这空档,外面有佣人着急的走进来,说:“小姐,这人他不要命的跟保镖打,怕出人命,所以我们拦不住!” 随着佣人话音落下,门口冲进一个高大的男人,张尔成看了眼,是宋至诚。 他脸上是血,身上是伤,衣服上沾染了许多细碎的雪和泥巴。 宋至诚一看见张尔成,怒色冲冲地冲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二话不说朝他脸上狠狠抡了一拳。 “你把我侄女怎么了,她人呢!” *** 101宋小姐 顾莞宁生怕被殃及,护住肚子赶紧后退了几步,后退前,将那手机搁在了茶几上。 张尔成没有躲,实打实的挨了一拳,他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他用舌尖在口腔中顶了顶被打的地方,腮边就被他顶起了一个小包,同时口中尝到了隐涩的血腥味。 他沉声说:“你自己的侄女,来找我要人,恐怕不合理。” 宋至诚闻声,彻底崩溃了。 他电影女主杨维依的档期被压,工作耽误,他回白城,就发现宋韵失踪,问宋至光才知道她跟张尔成的还在纠缠不清。 他一直跟踪张尔成,试图找到宋韵被他窝藏的地点,结果发现他行踪诡谲,面见很多圈外人,甚至在私底下见过冯豫! 可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张尔成的压抑,今天早上见他从顾家出来,然后蹲在的路边足足抽了两包烟,有雪落在他眉眼上融化,像泪一样,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张尔成哭了。 即便张尔成始终没有表情,不展露情绪,可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极致低沉的气质,宋至诚作为导演,很容易能察觉人物身上的气场氛围,张尔成给他的感觉好像濒临深渊,在死亡边缘徘徊,行尸走肉般。 今晚好不容易让他逮住,张尔成三番几次在顾家门口徘徊,然后才进来,他就觉得有猫腻! 宋至诚怒不可遏,双目通红盯着他:“我已经报警了,他们马上就会到达这里,我劝你现在说出实话,你还能从宽处理!” 比起他的激动,张尔成整个人都显得很平淡,他往后退了两步,问:“你在这里见到宋韵了吗。” 宋至诚微愣。 张尔成心里了然几分,又说:“没有见到人,你这是在报假警。” 他再也忍不了了,再次握紧拳头,狠狠朝着张尔成砸去。 张尔成仍旧没有躲,又挨了一拳。 他眼光稍暗,“闹够了就滚。” “把宋韵给我!除了你,还会有谁把她私藏!” 宋至诚所有的愤怒,都想要发泄在张尔成身上,他已经从宋至光处听说了他对宋韵的威胁,太不是东西了! 这几天的崩溃和压抑,宋至诚在这一刻像终于找到了发泄出口,那就是张尔成。 他揪住张尔成一阵猛打,张尔成没有躲,被他抵在镜子上揍,他是读书人,力气对于张尔成来说不算什么,可在连续性的攻击下,见他没有停手的意思,张尔成还是难捱。 终于他伸手,一把握住了宋至诚想要再砸下来的拳头,狠狠一个过肩翻,宋至诚被他重重的摔在镜子上。 镜子应声碎裂,镜片掉落下来,纷纷划过宋至诚的脸颊,划出了好几道血痕。 张尔成又上前,趁他跌落在地面时,一脚踩在他胸口,他眼神在这一刻变得狠戾无比,充斥着怒火的杀气,他深藏着的所有阴暗和戾气在这瞬间尽数爆发。 “我不躲是给她面子,你不要得寸进尺。”他阴恻恻道:“否则我弄死你。” “人渣!”宋至诚怒骂,双手握紧成拳狠狠砸在他腿上,“你就不是个东西!” 102情人 张尔成似乎也不想再忍耐,跟他扭打在了一起。 两人打得激烈无比,招招都出手凶狠,但很明显宋至诚不是对手,没几下,就被张尔成打趴在了地上。 宋至诚从前不知道,张尔成外表斯文儒雅,温柔和煦,不曾想手段居然这么狠,他的每一个拳头都有无数的力量,拳拳直攻重点。 宋至诚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痛,好像碎裂了一般,口中流出了一条血线,怎么都爬不起来。 就在他拼命想要起来的时候,眼前忽然映入张尔成擦得锃亮的皮鞋,他抬眼看去,就见张尔成从身上掏出一把折迭小刀。 刀子在他手中一转就展开了。 张尔成拿刀拍了拍他的脸,“我们两个,是你先动手的,就算今天弄死你,你说我能不能洗白成正当防卫。” “……”宋至诚痛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憎恨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他们打架的声音不断传入镜子后的世界,宋韵看着外面的景象,有瞬间看见张尔成灰暗的眼神,她真的觉得他会杀了二叔。 突然,他把宋至诚摁在地面,然后用那把折迭小刀,对准了他的眼睛。 宋韵大惊,二叔是导演,如果失去眼睛,他所热爱的事业就完蛋了。 “不要,张尔成……” 宋韵虚弱的话音才落,就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往喉头冲,她来不及去反应那是什么,忽然喉头一阵腥甜,她眼睛泛白,呕的一声,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心口的地方很痛,是真实的在拉扯着五脏六腑痛,她受不住这种痛,一只手撑住地面,一只手捂住心口,嘴巴里浓烈的腥甜之气涌入鼻息,熏得她愈发恶心反胃,她不受控制的干呕,紧跟着来的,是极其强烈的窒息感。 宋韵感到呼吸变得艰难,双目也开始涣散,眼中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 她拼尽力气盯着外面模糊的世界,想要让它们变得清晰,同时大张着嘴拼命地呼吸,可呼不到什么空气,反而窒息感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外面的张尔成停住了动作,他将折迭小刀收在衣兜里,瞥向了茶几上的手机。 宋至诚也发觉了他异常,顺着他目光,看见手机里的宋韵,他瞳孔骤缩。 张尔成察觉到什么,大步奔向二楼,顾莞宁在他身后追着喊,在楼梯上时,她一把拽住他:“你要做什么!” 张尔成眼里闪过一抹逼人的寒意,他头也不回,反手一个巴掌,准确无误的打在了顾莞宁脸上,他这次下了死手,力道极大,啪的一声在楼道里回响。 顾莞宁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掀翻,从楼梯上滚下去,她甚至连肚子都没来得及护住。 张尔成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一脚踹开书房门,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熟门熟路找到那个暗格,将门打开。 他钻进了那个逼仄的密室。 进去的瞬间,他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一眼看去,见宋韵躺倒在一小滩血泊中,她捂住胸口艰难呼吸,涣散的目光在看见他那一刻,又聚焦起来。 只是,却也聚拢了层层恨意,在这灰暗的环境中,亮到刺眼。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宋韵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宋韵的心仿佛被狠狠撕开,血淋淋的痛,他果然早就知道她在这里!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103情人 他有权利不救她,不用她去交换何纪强,可他却不报警,不通知她的家人,就任由她在这里自生自灭,七十二小时的不进水源和食物,饱受寒冷和饥饿的折磨! 他没有在乎过她是死是活…… 不知是恨意,是愤怒又或者是失望,宋韵摸出了他身上的折迭刀,然后发了狠的在他身上用力地划、割! 他的刀极其锋利,即便她力气不大,衣服仍旧是在她的刀下破裂,结实的肌肉露出来,却不过一秒,皮肉又被她划开,刺伤,鲜血汩汩地流淌而出,将他黑色西装外套的颜色染得更深,而里面的白衬衫成了一片鲜红的血色。 张尔成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面上始终没有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暗而沉,黑而寂。 他夺门而出,步伐迈得大而稳定,任由她刀锋作乱。 宋韵心里的恨和怒没有得到缓解,每在他身上多划出一个口子,反而更加一分,她嗓音嘶哑,带着浓烈的绝望和悲痛质问:“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 张尔成低眸看了一眼她,嗓音极低:“宋韵,闭嘴。” 他的血流个不停,流到了她身上,两人身上都是鲜红一片,已经分不出究竟是谁的血。 他抱着她冲出顾宅。 外面大雪还在下,雪花落在宋韵满是血的身上,融化成了冰凉的血水,冷得她不停地颤抖。 她没了力气,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张着嘴大口呼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宋至诚跌跌撞撞地追着他们出来,宋韵一看见他,想要喊,一张嘴却感到喉管痉挛,呼吸愈发艰难,剧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 张尔成将她抱着放入他的车里,宋至诚跟了出来,还没追上去,就看见张尔成的车似箭一般飞射进了茫茫雪夜中。 与此同时,不远处响起了警鸣声。 警鸣声透过无边的夜色传来,宋韵觉得震耳欲聋,她意识很涣散,只模糊觉得这辆车都要被张尔成开得飞起来了。 他们的车超速行驶,驶入公路不久,就惊动了交警,他们的车后面又传来交警大队的警鸣。 天地间仅剩大片苍茫,宽敞的公路上许多警车追车一辆黑色宾利狂飙,纯白的雪花从夜空中簌簌飘落,明明雪落是轻柔无声的,此刻却带着激荡人心的冲击感,犹如明亮的星辰坠落人间。 呼啸的寒风和刺耳的警鸣,发出让人心寒的声响。 城市积雪如封,车窗外的冰雪世界急速往后退,一片混乱中,警车蓝白交替的灯光照耀过来,在张尔成身上映出危险而激烈的光影,但他面色沉静如水,成为喧嚣世界里最宁静的存在,夜幕下这样的景象惊乱人心,恍若与世隔绝。 宋韵已经窒息到意识模糊,却也深刻记得她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所见所闻,并且永远都不会忘记。 车快到模糊,偶尔有深夜的行人路过,只能看见一道车影飞过去,大雪纷飞,夜愈发浓,张尔成下颔线紧绷,目光暗如这夜,光洁的额头上在这样的冷天却出了薄薄一层汗。 感到副驾驶上的人呼吸变得微弱,他瞧了宋韵一眼,几乎将字句在齿尖重重地咬碎:“你要是死了,我也会跟随你一起,去地狱里找你,无论做人做鬼做妖做魔,你都永远别想离开我。” 104情人 宋韵听见了,“那我要成佛…,禁欲的佛,你休想…” “你就算成佛,我也会把你拉下佛坛,逼你背叛佛祖,”张尔成只想吊着她一口气,平稳的语气掩盖了他兵荒马乱的心,口不择言道:“把你天天压在佛堂的蒲团上,当着佛祖的面,整日跟你交合,一起在情欲的深渊里堕落。” 她不说话了,低垂着头。 “宋韵,回应我!” 宋韵缓缓闭上眼睛,任由窒息感将她吞没,呼吸一点点被死神攥走。 张尔成握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紧盯着前方夜路,不要命地提车速往前冲。 才不过十几分钟,他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车停在医院门口,他从副驾驶把宋韵抱出,见她一张小脸苍白,双眼紧闭,整个人毫无生气,透露着死亡般的趁机,只有纤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晶莹得发亮。 张尔成一把抱起她,脚步慌乱的朝医院里跑。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两人都浑身鲜血淋漓,像一朵绽放在夜幕下的红色花朵,任由这雪夜里的寒风冷雪百般摧折,都不肯弯折花枝。 医院里有人看见他抱着人进来,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往旁边让路。 有医生护士上前,迅速给宋韵上了呼吸机,又将她推进了急救室抢救。 张尔成在她进去的前一刻,拽住了医生的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她吐血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态度四平八稳,语气缓慢而平和, “但她要是死了,你也就别活了吧。” 医生被他那黑漆漆的眼珠盯着,惊悚的感觉爬上脊梁骨,他皱眉,“你要是拽着我她就死了!” 张尔成立即放手。 急救室的门关上,张尔成盯着那亮着的惨白色灯光,退到了走廊墙边,缓缓蹲在了墙根处,低垂着头,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他身体在极其细微的发抖。 有护士上前,说:“先生,您身上的伤口我帮您处理吧……” 话没说完,男人忽然抬头,眸里一阵森寒,透着让人恐惧的狠气。 那护士吓得一抖,只是一秒,他又将那戾气收了回去,目光平静的缓声说:“有劳了。” 护士摇摇头,想去扶着他起来,他却自己站了起来,她这才发现他生得很高大,她顿了顿,说:“你还能走的话就跟我来吧。” 张尔成微点了下头,跟着护士进了一间治疗室。 护士刚搬出药箱,外面就有警察推门进来,有刑警,也有交警,她被吓了一跳。 其中有人走上前来,出示了证件,张尔成看了眼,还是上次在锦绣园带走他的那个。 对方似乎也认出了他,语气很不好听说:“怎么又是你!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你现在涉嫌绑架和谋杀未遂,还超速行驶!” 另一个交警队的走上前来,说:“行了,等他先处理好伤口,不然失血过多出事了你担责啊?” 那人便不说话了。 张尔成也低着头,不发一言,任由护士给他处理伤口。 旁边的人看着都觉得疼,伤口很深,都看见了白骨,当事人却一脸沉静,像一处宁静的湖泊,一丝波浪涟漪都没有。 护士这时皱着眉说:“得缝合才行,可是伤口有点太多了。” 张尔成说:“要多久。” “最少也要一个多小时。” “那不用了。”他直接站起身,一如那天晚上一样,对警察说:“我跟你们走。” 105情人 “先处理吧。”交警说:“反正我们在这守着呢,你跑不了。” 张尔成没再说话,治疗室的门没关,他目光一直注视着外面的急救室灯。 她只是哮喘发作,上了呼吸机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可…… 宋至诚也已经跟随警察们来到医院,他报的警,跟着来到治疗室做了现场笔录后,离开前对张尔成说:“这件事我们宋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尔成轻垂眼眸,睫毛挡住眼睛,看不到什么情绪。 张尔成的伤口缝合完,跟着警察们离开前,又看了一眼急救室的方向。 * 宋韵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她吊着点滴,因无法进食输了两天的营养液,脸部烫伤发炎,后来又换成了抗感染发炎之类的药物。 宋韵缓缓睁眼,头顶的白灯刺得眼睛有些疼,她下意识想要抬另一只手挡住眼睛,却感到手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 宋韵顺着看过去,见是宋至光在她病床边,匍匐着脑袋压在她手上睡着了。 她的动作似乎惊动了他,这时他抬起头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你终于醒了。” 宋韵虚弱的点头,几天不说话的嗓音很哑:“二叔有事吗……” 宋至光说:“没什么大事。” 宋至诚被打的时候她是亲眼看见的,怎么可能没有大事,张尔成的身手是她没法想象的,但知道他和张尔成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问不出答案,一个是答案没有可信度,她于是就不再问了。 她偏开目光,见病房门被人推开,是宋至诚从外面进来,他的手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跟张尔成打架的时候,他不小心伤到了骨头。 宋至诚走到病床边,伸手探了探宋韵的额头,松了口气说:“总算退烧了。” 又问:“脸还疼不疼?” 宋韵摇摇头,看见他跟宋至光,她想起在顾家密室里面的日子,禁不住红了眼圈。 好几次她都担心自己死在密室里,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宋至诚说:“哭什么,现在都好起来了,不会再有事。” 他怕宋韵担心脸的问题,女孩子嘛,脸总是重要的,又温声说:“你的脸也还可以恢复的,我已经联系了权威的美容专家,之前是你四叔专用的整容医生,放心吧。” 宋韵虚虚地点了点头,她的四叔宋至阳进娱乐圈也整容,而且整得很逼真,很多媒体都炒他是天生的帅气。 宋至诚拉了把椅子坐下,他一边观察宋韵的表情一边说:“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宋韵不明白他问的什么意思,老实说:“海城,那里是外婆的家。” 她小时候并没有养在父母身边,大部分时间在叔叔们家里,小部分时间在海城的外婆家,外婆给她的感觉就像妈妈一样,很温暖。 106情人 宋至诚说:“我跟你小叔商量了一下,他送你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就去海城吧。等我跟你四叔把这边的事解决了,也会跟过去。我们一家搬去那里。” “你三叔做完任务后,有一次嘉奖机会,到时候他也可以申请调去海城。” 宋韵愣了愣,看向了宋至光。时隔多日,上次跟他争吵的不悦仿佛已经散了,但只有当事人知道,那秘密一捅破,两人都回不到正常叔侄关系了。 宋至光看出她在想什么,说:“等一家人都搬过去后,我打算出国深造法学,不会再回来。” 宋韵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以后再也不会相见,好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她知道他过得好并且平安就行了。 有些人也不一定就要天天见面。 他们这是要送她离开的意思。 宋韵经过这件事,也生出了离开的想法,她已经跟张尔成做了,他会保三叔安全的,只是……可能没那么简单。 她没回答,宋至光又说:“绑架的事本来就跟张尔成无关,至于打架,也是你二叔先动的手,他洗成了正当防卫,顾家的客厅监控里呈现了证据。” “但他超速行驶是真,且是严重超速,但也因为关乎一条人命,他又找人尽量洗,现在被吊销了驾照,然后判定拘留七天。今天是第四天,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 宋韵闻声,在心里算了算日子,三天后正是小年节,张尔成和顾莞宁的订婚日。 她终于点了点头。 想起什么,又问:“我身体有问题吗?”她记得自己吐血了,担心出了严重的疾病,她很惜命。 宋至诚说:“没问题,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在中医上叫郁结于心,心里的郁气太多,堆积在一起,到了一个程度会爆发。那口结郁的血吐出来就没事。” 说完心疼的看了她一眼,他能想得到是因为张尔成的关系,心事纠结得太多,那种克制和放任的沉浮,得到又失去,失去又得到,反反复复,被人放弃,被人胁迫。 明明喜欢着,又不齿这样的关系,虽然不齿,可他一旦不放过,她又控制不住的沉沦,几经挣扎,心情纠结而焦虑,迟早出问题。 宋韵没说话了,宋至诚站起身往外走,道:“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他离开,病房里陷入安静。 宋韵看着宋至光,说:“这次你知道张尔成的事多少?都告诉我。” “陈智的黑料被实锤,不算诽谤污蔑,他的死……跟张尔成也没有关系。他成功脱身。”宋至光道:“这次你出事,他拿捏了我,从我手里购走了冯家3%的股份,又从冯豫那边敲打,获取了5%股份。” “现在,他在冯家持股8%,已经入股东会了。” 宋韵的心一疼,“所以,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用我来做把柄,从你和冯豫手中获取利益?” 宋至光嗯一声。 宋韵忽然就明白了,难怪他明明知道她在密室,他却也当做不知道。要不是她哮喘发作,他还会继续装多久,让她在那里等死多久。 她脊背发凉,张尔成冷漠无情到了极点,偏偏披着那张斯文温雅的皮囊。 在他眼里,她的性命竟然成了他获取利益的手段。 107情人 宋至光看着她眼圈渐渐变红,说:“上次程波项目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用词:“大哥死前立下遗嘱,遗产传给你。大哥只有你一个女儿活着,我只是想让张尔成一无所有再娶你,这样你所拥有的财力物力人力可以让你在婚姻中占据主导地位,避免被吃绝户。” “从没有想过要带你逃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宋至光叹了口气,“我说过,我只能克制。” 宋韵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掉入枕头里打起小点的濡湿。 他拦截了程波给张尔成的项目,收走了张尔成本来要的3%股份,试图将他击垮捣毁,然后又用三叔欺骗她,哄她离开,再用冯家股份的盈利来保她衣食无忧,到时候她去的地方只有他知道。 她永远只会是他的私藏物。 宋至光见她不说话,沉默端详了她半晌,轻声问:“可以原谅我吗?” 宋韵现在不敢信他的话。 三叔救过她的命,宋至光用他的命来做把柄欺骗她,这同样让她无法原谅。 于她而言,宋至光这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心思比张尔成还要深,他太过于阴险,她根本无从分辨他话中真假有几分。 宋至光没再问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抬眸注视宋韵在打点滴的药瓶里面,一滴一滴的药水滴下来。 两人都不说话,宋韵觉着这样的沉默气氛尴尬极了,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宋至光,干脆闭上眼睛,强逼自己忽视他的存在。 终于,去买吃的宋至诚返回病房,这样的气氛才得以缓解。 宋至诚买来的都是一些流食,更适合身体还在恢复中的宋韵。 她吃得慢,但宋至诚也耐心的喂给她,宋至光看了她好一会儿,因律师所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等宋韵吃完,正好赵俞静和冯豫来了,宋至诚便放心的让他们两人陪伴宋韵,他自己回了病房休息。 冯豫一进门,忙走到病床边担忧地说:“我的大小姐,可吓死我了,你终于醒了!” 赵俞静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声点,她才刚刚恢复!哪儿经得住你这么咋咋呼呼?” 冯豫抿抿唇,状似委屈的拉了把椅子坐下,喋喋不休:“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你的脸不用担心,二叔肯定会想办法不会让你留疤的,就算他想不到,我也会给你想办法。” “还有,小叔也在极力为你讨回公道,在跟顾莞宁的律师打官司,如果赢了,她会因为绑架和谋杀未遂进去的。” 不给宋韵进食和水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至光能通过法律将其扭转到另类谋杀上面。 “……” “担心死我了,呜呜,你不知道,你第一天进医院的时候我就来看你了,你指甲都坏了,血多得要命,还有脸上,伤也因为泪水什么的,发炎得厉害……我好心疼哦。” 宋韵被吵得有些头疼,赵俞静这时说:“你快闭嘴吧,话太多了。” 冯豫立马闭上嘴,却没几秒,又说:“大小姐,你不会嫌弃我吧?” 109情人 宋韵虚虚一笑,摇摇头。 “那就好!” “……” 赵俞静有好多私房话想跟宋韵说,可冯豫在这儿待着,她千方百计终于把他支开。 他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她跟宋韵,她关上房门松了口气,“终于安静了。” 宋韵说:“也就你最嫌弃他了。” 赵俞静说:“不是我嫌弃,他是真的吵。不过,他真的很担心你。” “你失踪那几天,张尔成来找过他,用你的命逼他卖出5%的股份。他二话不说就给了,但张尔成没交出你人来,他气得去和悦找他,结果被揍出来了。” 赵俞静想到当天事发时,都还觉得心有余悸。冯豫被打得太惨了,她没想到张尔成看起来那么温雅,动起手来却…… 宋韵心里泛起苦涩,张尔成会算计,他没有绑架她,更没有想要谋杀她,就算警方追查下来,全责也只是顾莞宁的。 可他知道她在哪里,然后利用她去获取利益。 到头来,她的命只是他获利的筹码而已。 赵俞静见她没说话,又道:“我觉得冯豫是好像喜欢你。” “怎么可能,我把他当哥哥啊,我们一直都跟兄妹一样。” “你把人家当哥哥,他可不一定把你当妹妹。” 宋韵微愣,是啊,她不也一直把宋至光当做亲近的小叔叔吗,到头来,她在他眼里是女人,而不是侄女。 她道:“只要我把他当哥哥就行了,我跟他没可能的。” 宋韵说完,看了眼病房门方向,见那里还立着一道人影,在她说出这话后,他慢慢离开了。 赵俞静问道:“是因为张尔成的关系吗?对了,你跟他那个了吗?” “哪个?” 赵俞静脸色微红:“就那个啊。” “那天冯豫被打,我去接他去医院的,他都告诉我了。好像他是听到了小叔跟冯伯父的谈话,才知道你跟张尔成的关系。” 宋韵沉默了一会儿,她跟赵俞静无话不说,微点了下头。 赵俞静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跟冯豫结婚的话,张尔成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他总不可能去胁迫一个人妻吧?” 宋韵迷迷糊糊想起在车里他说的那句话,就算她成佛他也要拉着她天天在佛祖面前相交…… 她皱皱眉,他心里是疯狂阴暗的,只要他想要的,就算她不是人,她觉得他也不会放过。 正想着,赵俞静忽然迸出来一句:“对了,那你跟张尔成这样,他喜不喜欢你啊?” 宋韵摇摇头,“不喜欢吧。” “那张尔成是你第一个吧,你疼不疼啊?你之前可没有男朋友。他那方面怎么样,活好不好啊,要是不好又不喜欢你的话,你也太亏了。” 宋韵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那一晚,她想了想,然后诚实道:“不疼。” “不会吧?” 赵俞静古怪道:“这不科学诶。除非他不是你第一个,说,你背着我交过哪个男朋友?” “……” 宋韵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但紧随而来 ,同样是满满的好奇。 似乎那天晚上的感受……张尔成的确不是她的第一个。 虽然他那玩意儿是个极品,但她不仅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反而觉得很熟悉。那晚她之所以会被他拉着沉沦,同样是因为她也体会到了快感,根本没有初次的不适应。 110宋小姐 她又想起有一天晚上,张尔成问她之前有没有过别的男友。 也许是他也发觉了,在试探她? 可他那么疯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关系,就是她有十个八个前男友,只要他认定了她,他都会接受。 那么他突然这么问,就是因为别的原因。 “不会吧?!”赵俞静见她不说话,“你真的背着我谈恋爱,没爱了啊。” 宋韵抿抿唇,“不是……我是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她也觉得很奇怪。 但她可以肯定,她之前绝对跟张尔成没有交集,也绝对没有别的男友,因为一直都在暗恋张尔成,哪里会有心思去交往别人。 她更没有什么失忆的这些病症,唯一的隐疾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哮喘。 她跟姐姐一样,都从父母身上遗传到了这个病。 赵俞静最后只能把宋韵归为那一类不会痛的特殊人群,随后道:“我说的那个你可以考虑一下,嫁人了的话,张尔成总得顾忌一些的。” 宋韵点了点头。 她有些累,闭上了眼睛,赵俞静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休息,因为她等下也要去舞蹈演出,没时间陪伴她,只能先给她哄睡了。 她声音催眠,宋韵有打着点滴的药物加持,没多会儿便睡着了。 然后她再次梦到了在顾家密室,那个一醒来就因为饥寒交迫而遗忘的梦。 梦里有美好和破碎共同交织,催泪的同时却又很温暖。 妈妈好像回来了,她捧起宋韵的脸,掌心温暖极了,柔声地对她说:“下次不能再打架了哦,不然你爸爸又要生气了。” 好像姐姐也回来了,可她有点烦人,总是畏畏缩缩的跟在自己后面说教个不停:“二叔说了,女生要乖要听话,像赵俞静一样娴静乖巧又懂事,你吸烟喝酒是不对的。” “二叔还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纹身是不对的,以后找工作会有耽误,你……” “小屁孩,二叔就是个万年木头,刻板印象!他说的话你听一些就行了,别全都听!不然你就成深闺小姐了?深闺懂不懂!很恐怖的!” “可是……” “你别管他了,过来帮姐看看这朵黑色的花怎么样,纹起来肯定很有个性!要不你也纹一个?” “姐,爸妈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啊?” 宋韵在梦境里,看见自己的脾气非常火爆。 “烦死了,你问他们去,问我做什么?” “老爸,你真的好烦啊,那个男生差点都把宋韵给淹死了,要不是三叔及时赶到,她就没命了!我揍他又怎么了?他活该!我只恨我下手太轻,没给他揍死!” “姐,你不要再因为我打架了……” “……” 宋韵骤然从梦里惊醒。 四周黑漆漆的,已经是晚上,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 宋韵额头冒汗,她盯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霓虹出神。 这个梦很混乱,宋鹤居然叫自己姐姐,腰窝处的花竟然是纹身而不是胎记。 她就说,怎么会有那么逼真的胎记。 宋韵长长的吐了口气,梦境总是凌乱的,她并没有很在意里面混乱的逻辑,而且她见到了死去的姐姐和父母,心里得到了一点点慰藉。 宋韵平复下来,才觉得口渴,正要伸手去拿床头的水喝,病房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 110张先生,宋小姐 这个时间点,还会有谁? 宋韵的动作顿住,警惕的盯着门口方向。 男人身材高大,环境太黑看不清着装,他将门关上,咔哒一声传来反锁的声音。 男人转过身来,城市霓虹照在他脸上,宋韵看清他的脸,喉咙一紧,正要大喊,张尔成健步如飞过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宋韵瞪大双眸,紧张地注视着他眉眼,窗外霓虹在他身上投下柔和而温暖的光影,他眉目深邃,双眼漆黑有几分颓丧。 宋韵发了疯一样地挣扎,手背上的针管被甩了下来,有几滴血珠随之滴落。 但是两人谁都没有在意。 张尔成捏住她手腕,往上一推,禁锢在她头顶,双腿跨坐在病床上,压住她下半身,随即俯身,吻住她的唇,不让她发声。 宋韵大惊失色,他不是应该在被拘留吗,怎么跑出来了,还带越狱的吗? 出神间,反而给了男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他顺利撬开她牙关,深入她蜜口中攻城略地,他吻得深入,攥取她呼吸,寂静的病房里,都是暧昧的亲吻声。 宋韵被他控制住不能动弹,却又厌恶他的吻不肯给回应,连换气都不愿意,张尔成怕她给自己憋出事,但他也不肯放开她,一边亲吻一边给她度气,好像是她性命的掌控者。 宋韵的那点反抗力气无法与成年男性相比,她挣扎得无力了,身子慢慢在他身下瘫软。 张尔成察觉她的变化,他轻轻撑起身体,离开她蜜口,暂时分开了纠缠不停的丁香,唇却还紧紧贴着她的唇,低声说:“不要喊,我就放开你。” 宋韵偏过头躲开他的吻,知道斗不过他,“不喊,你快滚。” 张尔成不动,就这么趴在她身上,却用双腿将自己支撑起来,并没有压住她给她带来重量,他把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那里有她的长发,很香,应该有人给她洗过了。 他就这么一直不说话,身上的气质压抑低沉到可怕,却与这黑暗极其相衬,仿佛他生来就该是黑色的。 他在黑夜里眨了眨眼,有一滴眼泪掉在她的发丝里,又很快干掉。 就像瘾君子一样,他在她颈侧深深嗅吸,宋韵被这样的他吓得有些迷糊,他现在好像瘾发作一样。 宋韵回过神来,“滚,不然我报警了。” 说着就要去摸床头的手机。 张尔成也不遏制她动作,始终嗅吸着她身上的味道,神色痴迷到病态,“报吧,就算我真进去了,出监狱我也第一个来找你。” “……”宋韵的动作停住。 寂静的房间里这时响起一道手机铃声,很突兀,宋韵随着声音,看向了张尔成裤兜。 他没从她身上起来,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看了看来显‘顾远航’。 是顾莞宁的父亲。 他深黑的眸睨了宋韵一眼,接听,并按了免提。 那边很快传来顾远航没有力气却极其愤怒的声音:“阿信竟然是个条子,是宋韵的叔叔?!娄爷说是你保的他,你跟他一伙的?!我他妈弄死你!” 111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怔住。 三叔暴露了? “顾伯父,你应该相信我。”张尔成低缓地对那边说着,看似是处于低势的一方,他的语气却格外坚定有力量,反而压了对方一头: “如果是一伙的,我就会拿何纪强去换他的侄女,但我没有。” 顾远航那边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思考可信度。 起初,何纪强并没见过宋韵,而宋至信的职业也不像娱乐圈那样被人熟知,同样没有人知道他跟宋韵的叔侄关系。 而顾莞宁受顾远航限制,并不接触家中的灰色部分,她同样不知道在那边发生的事,顾宋两家没有交集,偶尔会跟宋至诚和宋至阳有娱乐圈的工作来往,除了他们两个,另外两个她都没见过。 就连宋韵的小叔是律师,也是因为张尔成被牵连进陈智案件中,她才知道。 宋韵这么一想下来,三叔是被张尔成带进去的,并被他保下来,三叔一旦暴露,张尔成也绝对讨不着好。 宋韵却因密室的心结,并不心疼眼前的男人,她现在只想知道三叔的情况。 思忖间,又听张尔成缓声对那边说:“我的确不知道阿信是条子,才带他来跟着娄爷做事。至于他跟宋韵的关系,阿信说,他们是情侣,这件事娄爷知道,他看见过宋韵手机上的合照。” “张尔成,”顾远航在那边阴阴地笑,“你觉得我信吗?” “信不信是你的事,”张尔成面无表情:“但我言尽于此。” “现在阿信已经死了……” 闻声,宋韵瞳孔骤缩,眼眶紧跟着发红,她忽然用力地挣扎,裹着纱布的手往张尔成身上打去,他答应过她会护三叔平安的! 张尔成怕她出声暴露重要信息,再次伸手捂住她的唇。 然而她反抗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通过话筒传到了对面。 顾远航语气不满:“你在做什么?” “有只野猫跑进家了,在赶,”张尔成浅声,不慌不忙的转移话题:“后来我发现阿信的身份,假装不知,继续跟宋韵周旋,为的是套出他们还有多少人。” 顾远航不信:“是吗?” “你觉得呢。” 张尔成笃定,顾远航不敢不信,就算不信他也不会在短期内对他做什么。 原因很简单,如果真的铁了心要怀疑,他无法确定自己目前掌握了顾家多少罪证,一旦撕破脸对他没有好处,他必须留时间跟自己周旋。 如他所料,电话那头他说:“要我信任就拿出你的诚意。把何纪强任命为尔尔娱乐的执行总裁,但公司的盈利还是归你。尽快跟莞宁结婚,婚后你去跟着娄爷做事,不要再到台面上来。” “这边的公司,你就不用再插手了。” 说完,顾远航先挂了电话。 挂断的瞬间,宋韵扬起手朝张尔成打去,张尔成腾出捂住她嘴的那只手,轻而易举攥住她打过来的拳头,深深凝视着她沉默。 112张先生,宋小姐 她痛声质问:“你不是答应过我会保住三叔!你骗我!” “你拿我的命去换冯家利益,知道我在密室却不管,这些我都认了,但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三叔在哪!” 宋韵闷声嘶吼,泪水从眼角滑落掉进枕头里,小时候叔叔们不在家时,她被邻居家男生捉弄,扔进河水里险些溺死,是三叔及时赶到救了她。 后来宋鹤为她报仇揍了那个男生,三叔教训了宋鹤,说别人作恶,应该拿起正当的手段去防卫,而不是自己在事后也跟着去作恶,还美名其曰是报仇。 三叔正义,三观积极向上,一生功名累累…… “你用我三叔性命威胁,你说的做一次结束,却又用小叔逼迫,要我永远做你的情人!结果呢!” 宋韵越想越觉得难过和不甘,继而痛骂:“你就是个死人渣,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你,你太恶心了!衣冠禽兽,看上你真是我一辈子最大的耻辱!晦气,为什么死的三叔不是你……” 这张柔软的小嘴,说出的话却字句锥心,张尔成眼眸越来越暗,他干脆俯身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在咒骂,他发了狠的亲她,吻她,何止是简单的亲吻,他简直是啃咬她。 宋韵的唇被咬得发痛发麻,想咒骂想说话,却只能从喉间发出奇怪的呜鸣声。 他的吻让她感到了剧烈的恶心,她心中的不甘、愤怒、不解和恨意此刻全都聚拢在了一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让他去死! 可她自知挣扎不开,没再做无畏的反抗,知道他吻得入神而着迷,她暗自在他身上摸索到了他的折迭刀,只在眨眼间便将其展开,狠狠朝着他大动脉刺去。 张尔成一秒就抬手挡住,刀子划破了他手臂,那里还有几天前还没好完全的缝合伤口,此刻又添了一道新伤,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他没有放开她,似乎被手臂上的痛楚刺激到,愈发狠力的亲吻她,咬她的唇,缠她的丁香,跟疯了一样,像是急需归家的流浪汉,四处寻觅归处却都不得所依,只能在她蜜口中横冲直撞,试图找到方向。 宋韵几乎要被他吻得窒息,张尔成察觉到,和刚才一样一面亲吻一面给她度气。 宋韵蓦然感到气息传来,像氧气一样,为了不让自己溺窒只能去牢牢抓住它,她想要获取更多呼吸机会,不受控制的去回应他。 手中的刀却没停下,还想要再向张尔成刺去时,他忽然直接伸手,一把握住了刀刃。 掌心传来刺痛,鲜血顺着捏紧的掌心纹路滴落下来。 他却不觉得痛一般,始终不肯放开宋韵。 宋韵为了呼吸而深深回应他,两人像是在黑暗里寻找光的疯子,拼命渴求着彼此,他们难舍难分,仿佛要让对方永生永世都染上自己的气味。 宋韵悲愤交加,反感这样的感觉,她泪水越流越多,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张尔成随之也松开了握住刀的手。 带血的刀刃掉在病床上,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了一朵朵血色小花。 他终于将她放开,见她张嘴似乎又要骂人,他眼疾手快掐住她下巴,迫使她的嘴张开,让她无法说话,从她张开的口中,他能看见她小小的粉红舌尖。 痛楚在下巴处传开,宋韵禁不住秀眉紧蹙,恨到发光的眸子紧盯着张尔成,见他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静,那双眼却黯淡到了极致,是她从未见过的灰。 他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冰冷:“你觉得我恶心。” 113张先生,宋小姐 “恶心!”宋韵被掐住下巴,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像嘴里含着许多食物似的,“我后悔信了你!” 张尔成弯下脖子,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两人距离不过咫尺,鼻尖碰在一起,都能在夜里清晰看见彼此的眼睛。 他的晦暗汹涌,她的恨意滔天。 他微微喘息,声线低沉:“是你在黑暗里找到的我,你也后悔吗。” “是!”宋韵双目坚定:“后悔,我后悔!” “三叔的死跟我没关系呢,你也后悔,也恨我,也觉得我恶心吗。”骤冷之后,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极平极缓,却透着令人压抑的沉郁。 “后悔,也恨,你答应了,我也跟你睡了,你却没保他的命,”宋韵愤恨地说:“我也同样恶心,每次你抱我,你亲我,包括和悦那晚,我都反胃得要吐。” “要不是因为三叔,我怎么可能忍你……” 张尔成忽而阴森森一笑打断了她,“真的想吐吗。可我记得当时,你明明很沉浸其中,最后是谁抱住我,一直喊我的名字。” 宋韵无法反驳,羞愤的泪水无声流淌,因被他控制住嘴巴张开,嘴角有透明亮液缓缓流出,张尔成看了眼,低头一一吻去,像即将濒临死亡的人,在吞饮可以让他活下去的水源。 他再次把脸埋进她颈侧。 宋韵感到颈窝里传来一阵湿热,像泪一样。 她感到他散发出一股颓废的气质,肩膀低垂,透露着消沉和压抑,像是有千重山重重压在他身上一般。 宋韵清楚,他不是个会吐露心事的人,她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导致他气质忽然沉得这样厉害。 张尔成这时从她颈间抬头,面上和缓没有异常,双眼也如往常般冷淡漠然。 他放开她下巴,看样子要走。 宋韵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叫住他:“我的三叔真的死了吗,还是只是顾远航欺骗你用来周旋你的把柄……” 张尔成动作微微凝滞,他的手在黑暗中攥紧成拳。 他起身坐在床边,脊背挺直,沉闷的声音从夜里传来,给人浓烈的沉重感。 “执行总裁有着公司大小事务决策权,处理权,董事长只领导董事会,引领公司发展方针,执行总裁权力大于董事长。” “顾远航调动何纪强来做尔尔娱乐的执行总裁,逼我退位,让我跟着娄爷,你知道代表什么吗。代表三叔的确遇害,顾远航没有我的把柄,但他用来跟我周旋的只有娄爷。” “如果我用何纪强去交换了你,乔寒是娄爷近身的女人,她又会面临什么,跟她一样做着同样事情的人,又会面临什么。我一旦交换,就是坐实了我们几个都是一起的,顾远航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乔寒,为了错杀一千不放一个,他连你几个叔叔也不会放过,更不会放过我。” “我是知道你在密室,但又怎样,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没有密室的钥匙,我救了你,你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顾莞宁一但认定你是我的软肋,你之后的生活将永无宁日。但你不信我。你觉得我会让你死吗。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让顾远航等人活吗,我自己又会独活吗。” 114张先生,宋小姐 heiye shu ku.com 说完,他忽然转身,一双似狼般凶且犀利的目光对上她:“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因为我会处理好一切,但你必须知道一件事——” “你是我的,我更是你的。”他一字一句,执着而病态:“你刚才那些咒我的话,再让我听见一次,你就永远都别想离开月半弯。” 月半弯,那个最适合藏娇的地方。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宋韵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她垂眸, “可是我没有说出何纪强在里面的事,为什么还会这样?” 张尔成垂了垂眸,“这你就得去问宋至光了。” 宋韵愣住,久久都不能回神。 脑子里只回荡着张尔成的话。 他一如往常,永远只说实事,却不说他心事。他情绪稳定,她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压抑,可他不对自己表现,他把一切都藏得很深。 只有懂他,才能明白。 她真的是他软肋,他不想将她亮给顾莞宁,他要周旋顾莞宁,还要顾及密室里的自己,更要妥善处理娄爷那边的各种关系,护乔寒,保三叔,还得抵住顾远航给的压力……夲伩首髮站:5 9wt.co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可明明,这件事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复杂的不是吗? 起初只要何纪强下落不被顾莞宁等人得知,通过他可以更方便对付娄爷等人,三叔不暴露,张尔成只要静待时机,跟三叔里应外合,那些人就不会再有逃脱天网的机会。 现在他要跟何纪强位置调换,顾远航真的相信他的身份吗,他一旦去了娄爷那边,顾远航只会找人暗中将他做掉。 他就是下一个三叔。 宋韵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说心疼,又觉得他不配,说不心疼,又骗不了自己,总是这般两面纠结挣扎。 她的手轻轻发着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密室的?” 张尔成冷笑:“因为那个地方,我也待过。” “三叔出事多久了?” “去问宋至光。” 他说完起身,捡起床上的折迭刀,迈步离开。 病房里陷入寂静,宋韵在黑暗里伸手,摸上了刀子掉落的地方。 触摸到满手的黏腻,是张尔成的血,还有些温热,摸到的瞬间,她想起了他的话,去问宋至光,她整个人一抖。 愈发对那个心思深沉,沉默寡言的小叔感到恐惧。 **** 115张先生,宋小姐 第二天一早,宋韵出院。 宋韵几个手指甲受伤,裹着浅浅的纱布,已经养了四天,脸上也消炎了。 她受的都是外伤,宋至诚是内伤,但他思想刻板,不太愿意待在医院养病,便也跟宋韵一起回家。 司机开车来接,一上车宋韵就想起之前的事,不由得问:“杨维依档期被张尔成压住了,二叔的电影是不是没法进行?还有四叔,他有给你说过,演艺合同有什么变故吗?” 宋至诚摇摇头,“压住就压住了吧,这部电影不打算继续了,公司会重新找导演,也会更换女主角。我也不想干这行了,等你去海城,我们一家搬过去,陪着外婆养老。” 宋韵没说什么,她清楚二叔都是为了她,为了家,他向来注重家庭纽带,总认为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永永远远的。 与一些年轻人的想法不同。 她岔开话题说:“我好久没跟四叔联系了,他有给家里来电话吗?” 宋至诚沉了几秒,“宋韵,你四叔他进去了。” 宋韵微顿,明明心里有答案,却还是抱着另一份幻想,“去哪儿?” “陈智的死,牵连到他了。有人举报他,而且他跟陈智存在竞争关系,并且在陈智事发当天,他的车路过同一处路段,时间吻合。” “……”宋韵不敢相信:“他不是一直在省外拍戏吗?” 宋至诚吐息:“上面有确切证据,但还在调查,只是拘留调查,真相大白就没事了。之前不告诉你,是你还在住院担心影响你。” 宋韵看出眼前局势愈发混乱了。 而且,跟宋至光可能有关系。 她想了想,说:“小叔最近在忙什么?” “你小叔在忙你四叔的这件事,四叔不会有事的。”宋至诚这时说:“你不用担心了。” 宋韵垂着头,没再说话,不知道要怎么给他说宋至光的事。 她心里也还想着三叔,愈发难安。 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把三叔送回,葬入英雄陵。到时候,由那些人给其他叔叔们传递这个消息吧…… 回到别墅,宋至诚去了书房,宋韵回自己房间。 她在浴室里镜子前站立,看着里面的她,这段日子瘦了很多,半边脸颊也裹着纱布。 她很久没有碰手机了,出了浴室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发现上面收到了很多自己出事失踪的那几天里,亲朋好友发过来的关怀短信。 张尔成只发来一个短信,是她被顾莞宁带走的第二天凌晨发的,一个微博链接,讲的是杨维依出事,在娱乐圈被封杀了。 杨维依朝她泼了茶水。 宋韵知道她的结果是谁一手促成的。 然后他的聊天框,又沉到了最底。 她看见他那黑漆漆的头像,上面只有一颗流星划过,透露着孤寂的冷感。 *** 这张图是张尔成的微信头像。 116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把手机关掉,仰起头来,眼风恰好扫到墙壁上挂着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她跟叔叔们的合照,另一张是她跟家人的合照。 她看见照片上宋鹤的脸,跟自己一模一样。 宋韵起身拉了一把椅子,踩在上面,裹着纱布的手有些笨拙地把有宋鹤那张照片摘下来。 她拿着照片退回沙发上,注视着上面的人。 爸爸宋全五官端正,和三叔是一种类型,透着正义感,妈妈长相气质偏温柔……而她跟宋鹤,都是一样的清纯幼态长相,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的那种。 她跟宋鹤是双胞胎。 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比她小了几岁。 她注视着照片上的宋鹤,她笑得张扬又明媚,娇艳还猖狂,好像世间没有任何烦恼,眼里都是青春的热烈气息。 她站在坐着的宋全身后,只露出腰部往上的部位,她看见宋鹤所穿是一身火红色的吊带裙,细腰,丰乳,锁骨形状精致,天鹅颈漂亮,整个人身上透露着一股又纯又欲的气息。 宋韵在这瞬间,骤然将她跟顾莞宁联系在了一起。 她跟顾莞宁都是一样的风格!妩媚张扬,娇艳大胆,媚而不俗,气质妖娆! 还没来得及深想,忽而她大脑皮层嗡嗡作响,同时伴随着尖锐的疼痛。 ‘啪!’ 相片掉在地上,摔成粉碎,宋韵摁住太阳穴,试图缓解头部痛感,脑子里却源源不断涌入一些凌乱的碎片。 是一团茫茫白雾中,有穿着正义制服的人严肃问她:“死的人是你的谁?” “是我的姐姐,宋鹤。” “那你是谁呢?” “我是妹妹,宋韵。” 白雾渐渐散开,浮现出那个人模糊的脸,他声线愈发低沉:“你姐姐是怎么死的?” “飞机失事,和爸爸妈妈一起……” 白雾彻底散去,露出那个人清晰的脸,竟然是穿着制服的三叔! “不,你父母是车祸离开人世的,”三叔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但他们的车上只有两具成人尸体,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在一天前,但宋鹤一天前就已经被火化了!” “说实话,你姐姐到底怎么死的!” “失事,真的是和爸妈一起飞机失事!” 宋韵大呼,猛地从混乱中脱离而出,她惊恐地盯着地板上,那碎裂了的照片。 照片里,宋鹤的笑容都因玻璃的破碎而变得碎裂,可她依旧笑得张狂,像冬季里的一簇烈焰火光,在这一刻,宋韵竟然生出一种错觉—— 宋鹤像是一簇热情大胆的烈焰,猖狂到足以融化张尔成眼里的万年寒霜。 她也像是开在雪山上的红梅,宁折不弯,更像雪崩下濒临死亡的崩溃美感,刺激人心,触击灵魂。 宋韵彻底呆住。 为什么,张尔成在和悦的衣帽间就必须是‘顾莞宁风’,而不是‘宋鹤风’? 因为,她并不觉得,又或者并不知道,宋鹤跟张尔成会有交集。 “……” “宋韵!”宋至诚紧张的声音传来,宋韵侧目看过去,见他推开房门疾步走进,拍着她的背抚慰,“我听见有声音,发生了什么?” 宋韵仰头,看他的目光有些呆滞:“二、二叔,我姐、她是怎么死的?” 117张先生,宋小姐 宋至诚瞧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照片,蹲下去把装裱的碎玻璃慢慢捡起来,“车祸,怎么了?你不是知道吗?” 宋韵彻底愣住。 不是飞机失事吗? 她奇怪:“我很确定我没有失忆,她和爸妈不是飞机失事吗?” 宋至诚捡碎片的动作一顿,仰头深深看着她,“你的确没失忆过,你唯一的疾病就只有哮喘。你到底怎么了?” 会不会是在密室里这几天,太痛苦所以生出幻觉,神经错乱了? 想到这里,宋至诚有些担心:“为了你的安全,这两天先不要出门了。等你小叔忙完送你去海城,我让他给你联系心理医生。” “我心理没有疾病!”宋韵反驳:“我真的记得他们是飞机失事。” 宋至诚见她这样,眉头用力拧起,她绝对是在密室里受到打击太大,已经生出严重幻觉和臆想了。还是不要拖了。 他把东西收好,站起身往外走,改口说:“我现在就去给你联系心理医生。” “……” 宋韵眼睁睁看着宋至诚离开房间,过了一会儿,家里的阿姨又上来,把她房间里所有会伤到性命的尖锐利器全部收走,就连像绳索的围巾都没留下。 又迅速找了人,来将她二楼的窗户封窗。 宋韵看着这一切,一点都不慌张,甚至能想通二叔这么做的原因。 可她自己清楚,她心里很冷静,思路很清晰,密室的事只是折磨痛苦,并不至于让她产生心理疾病。 只是宋韵没想到二叔的动作这么快,第二天就把心理医生请来了家里。 宋韵紧跟着就被阿姨叫去了书房。 书房里,她看见心理医生穿着白大褂,口袋里挂着一支笔,还有一本小小的记事本,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和小叔是同类气质的人,有书生气息。 现在宋韵对书生有着本能的畏惧和防守。 是以在接下来的治疗检测中,她说话都保留了三分。 她也尽量保持着冷静,冷静到不正常,心理医生最后说:“没什么问题,妄想症幻想症什么的都不存在。可能只是受到刺激,这几天出现了记忆混乱的情况,随着时间推移会好的。” 宋至诚听见她没事,松了口气,亲自送走了医生。 等他再回来,坐在沙发上宋韵身边,说:“没事就好,小时候宋鹤会来这边看你,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你们谁是谁,长得太像了,回想起你童年的时候,我也会有些混乱。” “正常的,你不要太担心。” 听着他的宽慰,宋韵认真地看着他。 眼前的人算她的再生父亲,她敬重他,信任他。 所以她坦诚地说:“我在被顾莞宁关起来,很痛苦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宋鹤她叫我姐姐。” “这正常吗?” “当然正常,梦境都是混乱的,”宋至诚说:“我小的时候还梦见过,我是神仙呢。” “听话,别想了,回房间好好休息,明天就要去海城了。准备准备,该告别的人告别,该带的东西就带。” 宋韵点了点头,面上平静不露异样,却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118张先生,宋小姐 起初没有在意那个梦里混乱的逻辑,现在想来,她却觉得脊背发凉。 她记忆中,明明就是姐姐跟父母飞机失事,然后葬礼上她初见张尔成。 如果说是她自己的记忆混乱,那么别人呢? 二叔的记忆是他们车祸出事,三叔的记忆却是车里只有两具爸妈的尸体。 那么,他们三个谁在说谎?宋鹤到底怎么死的? 宋韵走出书房时,还陷入沉思中无法不得所果,直到猛然撞上一道肉墙,她才回过神来,抬眼看见是宋至光。 她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小叔,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有声音?” 看见她过来,也不让路。 宋至光端详她的眼神深幽,他往旁边站了点,“我没注意。” 宋韵皱了皱眉,问:“小叔,我父母和姐姐怎么死的?” 她要看看,第四个人的记忆。 宋至光语气微沉:“车祸。” 宋韵哦了一声,“你有时间吗,有些话……” 她想要问他张尔成所说的那些事,但还没说完,宋至光已经绕开她去书房,只丢下一句:“没有。” 宋韵看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吐息,她回到房间,靠在沙发里仔细想着,小叔和二叔的记忆一样。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又联系了冯豫和赵俞静这些亲近的人,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车祸。 只有她跟三叔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她记得是飞机失事,三叔说的是车里没有姐姐的尸体。 宋韵思索不出结果,是最终只能认定为是自己记错了父母和姐姐死因,而心理医生都说了,她记忆混乱,那碎片里三叔的话估计也没有可信度。 即便这样认为,这个疑惑却始终深深埋在她心里,她不觉得自己是会把亲人死因都记错的人。 但除了这个解释,她没有能安慰到自己的办法。 她在沙发睡了一个午觉,再醒来时是下午三点过了,听见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 宋韵先去浴室洗了把脸,才下楼。 楼下宽敞的客厅中,站着几个穿制服的人,他们领头的人是个五十左右的男人,他身后跟着五六个人,其中一个抱着盒子。 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沉寂悲痛,双眼直视前方,站着军姿,挺拔如边疆的白杨。 宋至诚站在他们面前,背对着宋韵,看不清表情。 宋韵心里咯噔,下楼的双腿都有些颤抖,她走到二叔身边,目光紧追着那个人把盒子递给二叔。 领头的人摘下帽子,说:“很抱歉,宋至信同zhi被犯罪分子沉入湖底,我们现在还在搜查尸体。时间太久,只能先来传消息。” “这是他在所里的东西,先给家属送来。” 尸体打捞到的可能性很低,否则不会拖这么几天,最终只带回了宋至信的衣服。 如今,他只能建个衣冠冢。 宋至诚接过盒子的手都在发抖,眼眶通红,目色悲痛:“有劳了。” “所里明天会在英雄陵给他吊唁,家属节哀。” 宋至诚点了点头,把盒子放在茶几上,随即送他们离开。 宋韵独自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个盒子,里面是三叔穿过留在局里的东西。 她低着头,眼泪掉下来砸在手心里,是灼烫的程度。 119张先生,宋小姐 第二天阴雨连绵,冷雨中夹着细碎的雪。 英雄陵中,来了不少宋至信在局里的人,他们站得笔直,排列有序,穿着同样的制服,没有撑伞,淅沥的雨幕并不能遮掩住他们面上的沉痛之色。 领头的人是他们的队长,宋至诚和宋韵站在他后面,宋韵头顶是二叔撑起来的一把黑伞。 宋至光称工作忙没有来,宋韵昨晚联系过他,但没有回复,她也在微信和短信上都问他三叔的事,跟他有没有关系,可打出去的电话和发出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他在逃避躲着什么,宋韵很确定。 而四叔宋至阳来不了。 宋韵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三叔面部线条硬朗,带着正义阳光的气质,笑得眼睛眯起,却被灰色的相片定格,映在冷硬的墓碑。 宋韵看着他的笑容,手不由自主的握紧,鼻子一阵发酸,眼睛也发疼,有眼泪无声的流出。 队长这时沉而有力地喊道:“敬礼!” 他后面的人们齐齐将帽子摘下来放在臂弯,动作整齐,一起对墓碑敬了个礼。 听到这一声,宋韵再也忍不住了,哭声呛出了喉咙。 宋至诚听见,无声的拍慰着她的背。 上天仿佛能感应到她压抑的悲痛,本来只是连绵的阴雨,此刻却慢慢下大,成了瓢泼大雨,重重的敲击在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宋至信的同事们敬礼过后,队长上前捧了一束百合放在墓碑前,跟宋至诚说了些安慰的话,带着人离开了。 偌大的陵园里,只剩下宋至诚和宋韵两人。 宋至诚眼眶通红,身子微微颤抖,他这个从小外表是个粗人其实无比细心的三弟,从此就这么走了。 连尸首都不能回到故土。 即便警方不会放弃打捞尸体,可打捞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在心里深深叹息,压住难过,对宋韵沉声说:“回去吧。” 宋韵抬手抹了抹眼泪,点点头转身跟他离开。 走出了陵园,发现不远处的深处路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小破车。 成哥。 似乎感应到她,小破车的车灯闪了闪。 宋韵脚步顿住。 宋至诚察觉,低头看她,“怎么了?” 宋韵低声说:“二叔,我还有些话想单独跟三叔说。您先回去吧。” 宋至诚并不知道那辆小破车代表什么,只以为她也有心里话想单独跟敬爱的三叔说。 他点了点头,“你好了告诉我,我让司机来接你。不要太难过,逝者如斯,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宋韵鼻尖一酸,“我明白。” 宋至诚把伞给了她,自己以手挡头,迈了两步就到了车边,他拉开门坐上去的瞬间,一滴泪掉了下来。 他慌乱的赶紧擦去,嗓音有几分沉闷嘶哑,对司机说:“回去吧。” 他们的车缓缓驶入雨幕之中,宋韵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确定他们不会回来后,她握紧拳头,朝着白色小车走去。 那辆车很旧,但很干净,有几块车皮破损凹陷下去,也掉了漆,但没人管。 车门打开,张尔成穿着黑色风衣,他一下来,冷风呼呼将他的风衣吹得鼓起,他一字不发,伸手就将宋韵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她。 天地间只有下成了帘子的暴雨,唯一的暖意是来自眼前的男人,宋韵在他怀里压抑的失声痛哭。 她哭得断断续续:“小叔没有来,他不在,他究竟在忙什么,从昨天到今天,不论我怎么联系他他都不理,他在逃避什么……” 哭声被暴雨冲刷掩盖,明明不清楚,张尔成却听得分明,一颗心被什么东西缠住,缠得他周身都跟着发痛,他越是想挣扎,却缠得越紧。 120张先生,宋小姐 他一只手用力抱紧她,另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伞收起,却将风衣把她裹住,暴雨一滴也落不到她身上,他浑身都被雨打湿。 “去车里说,行吗。” 张尔成搂住她,不等她回应就将她往车里带。 小车空间逼仄,两人一进去,便显得有些拥挤。 大雨冲刷车窗,传来噼里啪啦的剧烈声响。 张尔成把伞扔在驾驶座,重新将宋韵拥进怀中,他闭着眼沉默,宋韵埋在他胸膛,没看见他紧皱又松开的眉。 车内开了暖空调,两人沉默无声,与外界纷乱的雨天仿佛是两个世界。 宋韵压低声音哭泣,时隔多年,她再一次感受亲人离世的痛苦。 张尔成感到胸前渐渐传来濡湿,空气里有泪水的咸涩味道,他沉声说:“还记得跟冯综谈项目的那一次吗。我提了何纪强,因为如果不提,不把他做把柄辅助,项目我拿不到。” “我一开始的计划,是拿到项目和股份后,就跟顾家撕破脸,何纪强出不了局子,我再跟你三叔联手,彻底把娄爷等人一网打尽。到时就算何纪强的下落暴露,他们也于事无补。” “然后再通过娄爷等人,加上我手中罪证,可以击垮顾家,我从顾家脱离,然后娶你给你名分。” “但我没有想到陈智会死,因为这件事,冯综认为是我卸磨杀驴害死了陈智,他再次找了宋至光联手想要整我。何纪强的事,是从他这里流露到宋至光那里的。” “我更没有想到,宋至光会去找了顾远航,将何纪强的事全盘托出。顾远航不动声色,在娄爷那边对付三叔,我知道后,意识到顾远航不会再信任我,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必要再伪装,拼死一搏救下三叔,从此脱离出黑暗。” “那天晚上我本是要去救三叔,可二叔来拦截了,我想尽快支走他,就跟他动手,但你哮喘发作。” 张尔成把宋韵从怀里拉出来,低头去亲吻她的眼睛,舌尖品尝到泪水的苦涩味道,他嗓音都在发颤:“原谅我,在你和三叔之间,我必须选择留下你。” 宋韵闭着眼,泪水流个不停,“你应该要顾全大局……” “我只是个凡夫俗子,没有宽敞的胸襟和伟大的情怀,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个,大局若顾全,失去你有什么意义。我们两个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在还有选择的情况下,我必然选择前者。” 121张先生,宋小姐 张尔成似喟叹般的叹息,他的耐心十足,一一吻掉她的眼泪,又说: “宋至诚那边的,我在片场安排了人一直都有在他面前遮掩,我调动杨维依,是要找女主角替换,拦住他的脚步和时间,给我留更多去做这些事的余地。否则一个宋至光就已经搅乱全局,如果再多一个刻板的他……” “但他还是知道了,并且在我准备去救三叔的那晚突然出现拦截。我查了,是宋至光泄露的消息,并引导他来拦截。” “宋至光……” 这个读书人的城府太深了。 宋韵眼泪越流越多,张尔成的吻像带着魔力,在一点点抚平她心中的褶皱,她哭着问:“那四叔又是怎么回事,陈智究竟怎么死的?” “四叔的确是我一开始想握在手里,逼你留在我身边的把柄。但你也听冯禹川说过了,那次谈生意你也在,你应该亲耳听见了,四叔离开白城前特地去续约了五年,代表他并没有回来打算。” “但在陈智回白城出事的那天,他也回白城,时间恰好能对上。我也查过了,是宋至光。” 张尔成的吻从她眼睛移到嘴角,最后他轻轻啄她的唇。 “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都是由陈智的死推动,他死得太巧合了。但他的死并不属于我们这一局,那是刑警的事,没调查出真相来,我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宋韵泪眼朦胧中看见他的脸,斯斯文文,温温雅雅的五官长相,双眼却暗得发冷,淡得漠然。 “你在骗我吗?小叔能有什么动机?” 张尔成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间,嗅着她的发香: “真的想知道吗。” 宋韵默认。 “难道你就不奇怪,你被关起来的时候,明明只有他在白城,为什么最后去顾家的人是二叔,不是他。明明法律高材生,却无法为四叔洗脱嫌疑,他表面忙,在忙什么,忙着送四叔入狱,忙着拦截我们救三叔的脚步,” 张尔成深深注视她:“他的动机,大约是想除掉你所有叔叔和我,然后把你带去某个无人之境私藏吧。” 他说的是可能性语句,并不肯定。 但宋韵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他说的话就是肯定。 一股寒意从足底窜起,蔓延遍了全身,宋韵禁不住的发抖,张尔成察觉,愈发抱紧她,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宋韵发抖地抓住他风衣衣领,情绪有些失控,“我从前不知道宋至光对我的想法,更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韵想起什么,仰头逼视他,“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这不像你。你要做什么?” 她紧盯着他眼睛,试图从他眼神里找到破绽,找到端倪,但他却仿佛窥探到她心中所想,他伸手捂住她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随即她感到他轻轻吻了上来。 他舌尖轻轻扫过她唇瓣,带来温热濡湿之感。 耳畔随之传来他沉沉的声音:“乔寒现在很关键,我必须护她周全。三叔的仇我也必须报,宋至光更要付出代价。” 他说话的语气始终没有异常:“宋韵,我要走了。” 122张先生,宋小姐 475 x.c o m 这一去,也许能回来,也许不能回来。 他亲吻她,一滴泪从他眼角落下,掉入她衣服里,又干掉。 宋韵的心狠狠跳动,一股不安从瞬间窜到了脑门,她双手抓住他手腕,试图将他给扯开,可他的手纹丝不动,硬是不让她扳开。 他怎么可能让她看见他克制不住的异常。 “冯家那8%的股份,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转入了你的名下。你怎么处置都可以。” 她看不见,他在这时忽然扯出了一个笑,很苦涩的味道:“我忽然庆幸,没能跟你结成婚。” 不然他要是回不来,她怎么办。 宋韵越来越不安,她抓紧张尔成的手臂,“明天就是你的订婚宴,你也不去吗……” 她忽然好恨,却不知道该去恨谁,恨宋至光,还是恨张尔成…… 张尔成仍旧挡住她眼睛,“这一去就是终结,我没必要再周旋什么,她是我不会娶的人,我也不必去。” 宋韵隐隐能感觉到什么,“你不回来了是吗?” 张尔成没有说话。夲伩首髮站:yuzhaiwuvip.c o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她忽然用力抱住他,失声大哭,“我能为这件事做什么,或许我也可以去顾氏工作,跟你联手,”她慌乱得有些口不择言,“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 “就一件事,”他收回遮住她眼睛的手,回抱着她,声音几近于哀求了,“你不要后悔跟过我,也不要觉得我恶心。” 他终究是无法将拥有贯彻到底,只能是永恒的失去。 他这一辈子,注定只能是灰暗孤寂的。 宋韵的眼泪在他肩膀上晕出湿漉漉的痕迹,胸口被什么撕开,露出血淋淋的口,空落落的心,痛得她自动屏蔽了所有外界,外面的暴雨,寒冷的冬季,都不如眼前这个人真实。 她为什么不信他,为什么也当他是那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要拿她的命去换利益的人。 他所做一切,是为了正义啊。 即便这种正义不为世人所认可,即便他也许不清白,但也不黑暗,他是灰,介于黑白之间的灰,黯淡且无光。 宋韵哭着说:“你回不来了是不是,你回不来了……” 张尔成盯着她的眼泪,“我回不来,你应该会高兴。” “假如你不告诉我这些,我肯定高兴,我高兴得快要疯了,”宋韵思绪乱得开始胡言乱语:“你要做个恶人,就做到底,让我一辈子都恨你,知道你死了,我还要举彩旗,但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我厌恶你下定决心要走的时候,你给颗糖,我接受这颗糖的时候,你又要让我失去你,神经病……” “攥着一个人的心反反复复拿捏,很好玩吗,人渣……” 张尔成眼眸一暗,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下去,他撬开她牙关,发疯的亲吻,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尽数发泄,也许有爱,也许没有,宋韵不知道,但她清楚一定有至死不渝的认定。 他是认定她的。 可下一刻,他从她口中抽出,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曾做过一件很后悔的事,是我在很多年前没有认定你。现在我又做了一件很后悔的事,是我在很多年后认定了你。” “现实向我证明,我的确不该拥有任何东西,顾莞宁说得对,我这样的人一旦克制不了感情,就是自寻死路,我这一生注定处于黑暗,孤寂到死。所以从现在起,我将不再认定你。” “也就是说,如果我回不来,你必须独活,嫁给冯豫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张尔成拉开车门,刹那间恢复了往日冷漠高高在上的模样,“下车。” 外面还在下着暴雨,宋韵没动,他毫不留情将她推出去。 宋韵不小心跌倒在地,地面的水洼将她身上都打得湿漉漉,暴雨哗啦啦下进了她眼睛里,痛得要命,她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水,在嘈杂暴乱的雨幕中,张尔成的脸冷漠到了极点。 123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不甘心地伸手去扒拉车门,“假如真的是这样,你当时就应该顾全大局救三叔,让我死在密室里好了!” 张尔成缓缓关上车门,摇上车窗,声音被雨冲刷得不真切,他说了一句什么话,伴随着汽车发动出去的引擎声,宋韵听得不清楚,耳边只有嘈杂的雨声,呼啸的风声。 她眼睁睁着他的车消失在雨幕中,眼睛又痛又涩,好像有一样东西在从她的生命里抽离而出。 她双手撑住冰冷的地面,缓缓在雨里站起身,这时,又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她面前。 赵云从里面下来,把宋韵扶进了车里后座,他自己又上了驾驶座,偏头对她说:“宋小姐,张先生让我来送你回去。后座有提前准备的干毛巾,你擦一擦身上的水,别感冒了。” 宋韵闻言看了他一眼。 他穿着普通,头发又搞成了锡纸烫,这次换成了绿色的发色,比先前的红色还要夸张,他表情专注盯着前方的路,发动了汽车。 宋韵随手拿过旁边的干毛巾,擦着头发,问:“他还有回来的可能吗?” 她只说是‘他’,赵云却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赵云脸色一下子就沉了,语气也不大好听,“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成哥了,他如果真的回不来,没有人比你更高兴了吧。” 宋韵皱了皱眉,他知道赵云是有市井混混气息的,但他以前对自己没有敌意,今天是第一次。 她说:“你不说吗?” 赵云从后视镜白了她一眼,说:“能回来,但是可能性低到看不见。云城三角都是顾远航的人,成哥等于只身入虎穴。而且他还受了枪伤。” “你知道为什么他因为陈智的案子被调查,二十四小时没有证据被放出来,却第二天才去顾家找你吗?” 宋韵目光有些呆滞从后视镜看他,听他继续道:“因为他一出来就知道宋至信出事了,出来的第一件事飞去了云城三角,带着兄弟们去救人,中了一枪,那一枪是我们其中一个小弟开的。” “你知道那个小弟最后供出了谁吗?供出了宋至光!” “那一枪只差几厘米就射穿成哥的心脏了!他从云城三角回来,又忙不迭去找你,顾莞宁要他拿何纪强交换,他就猜到你被关在了密室。他被拘留,听说你醒了,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提前从里面放出来去看你,结果你说人恶心,还后悔跟着人家。” 赵云越说越生气,那天他去医院接张尔成的时候,看见他出来时枪伤崩裂,血流了好多,可他跟感受不到痛一样,一坐上车里就低垂着头。 手臂上在流血,胸口也在流血,他却什么都不管,可是一直在发抖,颓废极了。 他以为他伤口出事了,问要不要送他去医院,他却半天只迸出一句:她说她恶心我。 124张先生,宋小姐 赵云当时整个人就愣住了,不知道要怎么说。 这时,前面换成了红灯,赵云缓缓把车停下,又说:“成哥顶着枪伤回白城找你,要确定你还活着,谁知道你那么没出息,找不到制氧机,找不到食物。本来当晚成哥打算再次去一次云城救出宋至信,呵,结果呢。那几天他就没睡过几个小时。我们都劝他不要救,宋至信跟我们有屁关系?” “但是成哥说,宋至信要是死了,你会恨他一辈子……” 宋韵攥住毛巾的手指骤然收紧,力道大得指尖都发白。 她的心在颤抖,带着剧烈的疼痛。 是张尔成太会隐藏,还是她太不在乎,他中了枪伤她都不发觉,还两次用他的刀伤害他。 对于三叔的事,他真的尽力了,但是无能为力,抵不过书生横插一脚的拦截,往往阴险算计人心的智谋,比真拳实脚的搏击更让人难防。 宋韵死死咬紧牙关,红着眼问:“他之前为什么会待过顾家的那个密室?” 赵云皱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又说:“成哥要拿冯家的股份,是因为一开始的计划,他要交出尔尔娱乐补偿顾莞宁,到时候他什么都没了。因为他在其他几个大公司的股份盈利,要全部捐赠慈善机构,以及为自己多年潜伏做的一些事洗白,资金会全部耗尽。” “到时候他一无所有,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他没有什么大背景,只能用这些手段获得提升,再慢慢重新创办第二个尔尔娱乐出来。” “他有能力,但缺少资金。宋小姐,成哥不像你跟冯豫,有家里支撑,他的一切都是靠双手双脚拼搏出来的,也许手段恶劣,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他不这么做,他永远都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连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你是家里养护的娇花,你不知道像我们这种底层里的人下人,想要出头有多难。我不是在歌颂成哥的做法,我只是觉得你才是配不上他的那个。” 赵云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你不知道吧,其实成哥很自卑,真的很自卑。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想要你主动,不然你想想,那次杀青宴,是你四叔的吧,你四叔不是尔尔娱乐旗下的艺人吧,那成哥为什么还会出现在那次杀青宴,还带了女伴。” “没有哪个杀青宴,是需要带女伴的。” 宋韵恍然大悟。 因为是张尔成从一开始就在给她机会。而女伴,是刺激她主动的火苗。 他自卑,即便她家里有钱,不需要他有多少财力权力,他也要尽量给她,所以冯家那3%的股份对他来说很重要。 原来这就是原因。 宋韵眼眶憋着眼泪,憋得通红,她盯着驾驶座上的赵云:“为什么告诉我?” “靠,不是你自己问的吗?!” “可我问的不是这个,你不要偷换概念。” “行吧,因为我知道以成哥的性子,他肯定不会给你说这些的!”赵云冷冷嗤了一声,“我送完你也要跟着成哥走,我们要是回不来,你就永远都不知道这些。我不想看成哥做了这么多,最后只换来被人恶心的下场。” 宋韵憋着眼泪,用毛巾胡乱地,用力地,狠狠地擦着眼睛,擦到发红发痛发肿,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张尔成不仅是一抹孤寂的灰色影子,他还极其自卑,他不敢靠近她,只能等她主动,逼她勾引,然后拽着她沦陷,他自知自己理亏,只能拼了命的为她做事弥补。 可他从来不说。 她的一句恶心和后悔,让他记挂成了心结这么久。他太自卑了,她越是反感他,他越难过,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宋韵忽然恨极了他这样的性子,什么都不说,谁会去解读他呢?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能把别人的灵魂解读得透彻。 她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他的结婚协议里写了什么吗? 125张先生,宋小姐 赵云说:“不知道。” 宋韵彻底死心,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结婚协议里写了什么。 因为张尔成的性子,他也不会告诉她。 她凝视着窗外的暴雨,一动不动。 她跟张尔成的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被迫停止。 一切好像一场梦,跟他出差的那晚暴雨还恍如隔日,跟现在是一样的雨,故事与人却早已不同。 明明才不过两三个月的事。 宋韵听着外面的雨声,赵云也不说话了,他很快把车开到海云路78号的宋家别墅,家里的阿姨看见车,忙拿着伞出来接宋韵。 见宋韵浑身湿漉漉的,神情恍惚,双目空洞,一时间被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她进去房间休息后,又连忙去楼下厨房给她熬姜汤。 赵云则在她走后,把车停在原地几分钟,然后他从中控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枝白色的玫瑰花。 白色玫瑰象征着道歉。 赵云把花随手从车窗扔出去,然后发动汽车疾驰离开。 那是成哥之前让他送给宋韵的,但是他不觉得,成哥有哪里对不起她。 她配不上这朵花。 白色花朵掉在满是泥泞水洼的路面,被驶入路中间改变轨道的车轮碾压,碎了一地。 宋韵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爽的衣服再出来时,房间的茶几上已经放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宋韵端起喝得干净,她心里无力极了,却也知道有些事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做的是继续好好生活。 她拿着空掉的碗下楼,正好遇见家里阿姨在做清洁,阿姨对她说:“小姐,把碗放在橱台上就行,等会儿我一起洗。对了,三先生的遗物,要怎么处理?” 宋韵听话的把碗放在橱台上,再出来时看见茶几上那个盒子,是局里送回来的三叔东西。 她问:“二叔怎么说?” 阿姨道:“二先生说,英雄陵是局里人的吊唁,家里还是要办丧礼,亲戚们好来吊唁,这是礼仪不可失。” 宋韵问的不是这个,但也没说什么,她抱起那个盒子回到房间,打算亲自整理宋至信的遗物。 如果交给二叔的话,按照他那刻板的性子,估计会把这些东西都烧掉。 宋韵把盒子放在地上,坐在地毯上认真整理。 东西不多,都是一些很杂的物件,笔记本居多,里面记载了满满的刑侦笔记。 她不由得开始想,何纪强牵扯到的究竟是一桩怎样的血案,至今未破引得三叔去做任务,张尔成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冤案,才致力于在没有身份的情况下,仍然愿意奔赴黑暗下打击这些人。 她一边想一边翻着东西,在盒子的最底部,有一本巴掌大的黑色记事本。 宋韵拿起来打开,同样是三叔的刑侦笔记。 她翻开了一页,里面的第一页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旁边写了一行字:宋警官要笑口常开,板着脸很吓人的哦。落款:寒。 字迹是标准娟秀的簪花小楷,乔寒的笔迹。 126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眼眶发红,却唇角轻轻勾起,这是三叔跟乔寒的故事吧,难怪会被他藏在最底部。 宋至信除了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公事公办的严肃冷厉,听说乔寒曾经是他带的小徒弟。 宋韵不知是三叔是怎么被小徒弟拐走的,她抱着对三叔怀念的心情,继续把笔记本往里面翻。 前面几乎每一页都有乔寒留下的一句话,宋韵猜应该是乔寒追求三叔时悄悄每天写的,翻到中间时,切换成了三叔的笔迹。 是三叔记录的一次案件。 上面写着:‘xx年xx月,环山公路发生惨烈车祸一起,死者两人,分别为宋全和杨雪。’ 宋韵一惊,这是她父母的名字。 三叔怎么会记载父母死的案件,她记得那是一次意外事故,并不算刑侦案件。 她继续往里翻。 ‘死者送回家时,才知宋家女儿死了一个,身份不明,留下来的那个称死的是宋鹤,却说宋鹤与宋全两人飞机失事,逻辑无法连通。’ ‘宋鹤之死,谜。’ ‘宋全与杨雪的车祸现场,有第三人存在痕迹,车祸他杀,谜。’ ‘我于xx年xx月接手此案,至今为时三年,仍无所获。此案与多年前一桩张家灭门案隐隐有关联,若我此生不得破此案,将交由全程辅助我的徒弟乔寒继续勘破。’ ‘我为正义,身死不惜。’ 宋韵的手不住发抖,很多命案在未勘破前,大都保持着隐秘,尤其是这种惨绝人寰的血案。 原来宋至信后半生一直在调查这案子,宋家却无一人知道,因为,这就是他的机密任务,之所以机密,绝对是这背后还牵扯着巨大的黑暗之网。 宋韵继续翻,但记录到此为止。 最后一页是乔寒的笔迹:‘此次任务若师父不能回来,乔寒将一生致力于此案,将被掩埋的真相公之于众。’ 宋韵心中越来越不安,忽然发现的秘密犹如欲被乌云隐匿的明月,往后将是永远的黑暗。 她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收好,想了很久,决心将这些东西交还给局里。 但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个谜团解不开。 宋韵想起来,小时候三叔救自己的那一命,是因为她被邻居家的男生捉弄,推进了水里,险些溺死。 可是,她从小打架成瘾,那个男生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对手,自己还轻而易举被他推到水里? 宋韵保持着冷静,她现在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不合理的东西,似乎太多了。 她想起对宋鹤的那一抹错觉,宋鹤是烈焰,亦是崩溃的雪山,与自己心灵深处所向往的刺激几乎吻合。 从前宋鹤偶尔会从父母家来这里看自己,是以这栋别墅也准备得有宋鹤的房间。 不过在三楼。 宋韵把宋至信的遗物放好,拉开房门出去,决定上三楼。 三楼是宋志光和宋至阳的房间楼层,还加个宋鹤。 二楼则是她跟宋至诚和宋至信的房间。 她很少上三楼,尤其是宋鹤去世后,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没有哪一次去过宋鹤的房间。 宋韵站在三楼宋鹤的房间门外,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宋鹤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 发泄作,文案说过泼天狗血,有任何不适请立刻退退退退! 127张先生,宋小姐 唯一的明确,就是那次梦境里,她畏畏缩缩的,而且很乖很听话,反倒像是被叔叔们护着养大的,不像是被爸妈散养长大的。 宋韵摁住门把手,扭了扭,发现这门居然没有锁。 她把门推开,门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混杂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宋韵被呛得咳了咳,这里面怎么会有酒味。 她顺手把门关上。 房间里很黑,遮光窗帘拉得很死,只能依稀看见房间家具的模糊轮廓,她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正摸索着想开灯,忽然从暗处响起一道沙哑的男声: “谁?” 那声音很沉,很冷,透着一股被打扰的不满,像是地狱里幽幽传来的,带了几分阴森森的味道。 宋韵被吓得一抖,赶紧拿出手机先开手电筒,顺着声音方向照过去,蓦然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手里端着一个高酒杯,里面的酒液鲜红如血,他的眼睛也很红,像小时候看的动漫里那些吸血鬼一样,眼神里透着无端端的森意,冷冷朝她看过来,面色冷厉,让人脊背发凉,心生恐惧。 宋韵僵硬住,害怕得心跳加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骤然抵住了门框,不能再退。 “小、小叔……?” “是你……” 宋至光把酒杯放在茶几上,起身朝宋韵走来。 宋韵想逃,可转念一想,这是在家里,他能做什么?两人始终是叔侄,何况,她也有很多话想要问他。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克制住想要跑的冲动。 宋至光在这时一步步走近她,他深邃的眼中含着一丝冷漠而锐利的光芒,平日里是温和书生的模样,此刻却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冷漠。 他走到宋韵面前,站定。 宋韵仰头逼视他,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三叔陵园吊唁,你不是说忙吗?” 宋至光没回答反而朝她伸手。 宋韵眉心微跳,侧过身往旁边躲开。 宋至光不动声色的越过她,把门反锁。 听见寂静的环境里咔哒一声响起,宋韵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想要往前走近门边时,宋至光却折身回来,再度走近她。 “他跟我并无血缘,跟我有什么关系,”宋至光每走一步,便说一句话,深沉的声线带有一丝漠然,“今天是宋鹤的忌日,你忘了吗?” 此刻无论是从他的外表还是气质上,都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危险氛围。 宋韵被这样的他有些吓到,尤其是得知他所做的那些阴暗之事,心里更是畏惧他,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冲动了,为什么觉得在家里就是安全的? 她一步步往后退,他一步步往前逼。 宋韵被逼到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狭窄过道里,声线有些紧张:“姐姐跟父母的忌日是明天,不是今天。” “呵,”宋至光冷笑着继续朝她逼近,“愚蠢。” 宋韵的膝盖窝磕到沙发,不小心往后跌倒,宋至光抓住这个时机,猛地扑上前。 128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挣扎着要起来,宋至光却已经将她压在了身下,用那双暗沉沉的眸子紧盯着她。 宋韵感到身上传来巨大的压力,分明反抗不得,她借着紧密的遮光窗帘漏进来的一丝光线,更是映照得宋至光面目可怖,十分瘆人。 她惊呼:“你想干什么!我是你侄女!” 宋韵慌了,她想打他,但被他压得死死的,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他沉沉的目光紧盯着她,“你算哪门子侄女。” “宋韵,我倒是低估了你的承受能力,在顾家密室被关着折磨那么久,你竟然还没把她放出来。” 宋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死命反抗,她越是这样,跟他的摩擦就越是多,她忽略了宋至光是个对她有想法的正常男人,某个部位因她的动作渐渐起了反应。 宋韵察觉到了他身体变化,愈发惊恐,双手胡乱地摸着茶几,她记得刚才他把酒杯放在这里了。 见宋至光低头像是要吻下来,她一只手抵住他胸膛不让他得逞,另一只手愈发加快的寻找。 蓦地,听见哐当一声酒杯掉在地面碎裂的声响,宋韵胡乱地抓起一片碎玻璃,朝着宋至光扎去。 她知道宋至光没有张尔成那种身手,是躲不开的。 果然宋至光就实打实的挨了一记,手臂流出了鲜血,动作松散开来。 宋韵趁他这一瞬间失力,用力地推开他,随后快准狠的一脚踹在他小腹上,见他被踹得往后踉跄几步,她从沙发上翻了个身起来,迅速朝着门边跑。 宋韵拉住门把手去拧锁的开关,却怎么都打不开,锁芯被她拉得咔哒咔哒的响。 她意识到这间房门很久没人打开,早就锈迹斑斑,此刻锁芯卡在里面了。 容易锁,却很难拉开。 情急之下回头,她见宋至光又朝她走来,她愈发着急的抓住门把手,把门摇晃得砰砰作响,时不时用力踹门,她知道二叔在家的,现在只能寄托希望在二叔身上,让他听见动静好上来救她。 宋至光又要朝她扑来,但脚步有些晃悠,宋韵才发觉,他应该是喝多了,但即便如此,双腿间的玩意儿始终起着反应,鼓鼓的,她越看越恶心,他们的这种关系让她都反胃得都要吐出来。 宋韵见他伸手要抓自己,不得不放弃门边,往旁边跑的同时试图攻击他,但宋至光仿佛长了记性,将她所有攻击都给躲开,最后一刻,宋韵不小心踩到地面的空酒瓶,那是宋至光一开始在这里喝的。 她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倒在地,宋至光眼疾手快,再度扑上前去,他像一个的神经病,用尽毕生力气压住她的双腿双手。 宋韵挣扎,可她力气始终不足以跟正常男人相比,被压制住,她打架的功夫使不出来,反抗间抬眼,忽然对上他充血到猩红的双眼,如暗夜里追捕猎物的猎人,透着危险的气息。 他沉声,一字一句说:“你上次能打得过我,是我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在我有防备的时候,你一个女人还想压制了我吗?” 见他俯身要吻下来,宋韵绝望地偏开头,“放开我……” 129张先生,宋小姐 想象中恶心的吻却没落下来。 宋韵惊讶地扭头,却见他只是贴近了她,两人鼻尖几乎都要相碰在一起。 他的盯着她目光愈发暗沉,说:“我不会碰你的,你把她放出来,我就放开你。” “你要我放谁啊……”宋韵无力地喊,“你知法犯法,知道后果是什么吗,给我放手!”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到了宋至光,他一愣,随即被唤回了一丝理智,手一松,把她给放开。 宋韵像搁浅的鱼儿忽然得到水源般,她猛地爬起来跑到门边,想要开门,可门始终打不开。 她再回头,想要看宋至光有没有追上来,却见他不知何时蜷缩到了角落里,躲在遮光窗帘的旁边。 他蹲在漆黑的阴影里,没有一束光照在他身上,他抱住自己不停发抖,像个被人丢弃的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在这时开口,声音里夹杂着浓烈的悲痛,那种悲痛几乎能透过宋韵的耳膜,撕到她的心里,让她也跟着他痛。 他说:“不论有没有血亲关系,对她动了这样龌龊的心思,我自知禽兽不如。我的感情见不得光,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逾越什么。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从我身边夺走她,只是远远看着她平安幸福的小愿望,只是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你们都要剥夺。” “我什么都没有了啊……” 他很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即便宋韵听不懂,可还是愣住了。 愣神的瞬间,门口传来‘砰砰砰’的巨响。 宋韵察觉到这扇门有要被人从外面撞开的风险,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她刚刚退开,只听噼啪一声,门应声而破,宋至诚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看见宋韵时愣了一秒,随后熟门熟路开了房间的灯。 光源亮起,宋至诚看了眼蜷缩在角落的宋至光,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宋韵,还有满地的狼藉,联想到刚才听见的那些声音,他不由得皱眉,三两步走上前去,把宋至光从地上拽起来,狠狠一拳揍了下去。 “三弟死了,你在这里买醉,”宋至诚恨铁不成钢的道:“知道她是谁吗!她是你侄女!你是不是疯了!” 宋至光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然后低下头。 并不说话。 宋至诚见他这样,更是发狠地揍他。 但他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挨不住时喉间会发出几声闷哼,他沉默着任由宋至诚打。 宋韵站在门边同样低着头,听着拳打脚踢的声音也无动于衷,她不会对心疼这个男人,认为她冷血也好,无情也罢,她都无法对这个间接造成三叔死亡,还买通人给张尔成开黑枪的人产生怜悯。 宋至诚打得累了,拽住宋至光的衣领往楼下走。 宋韵默默跟上。 客厅中,宋至诚把他拽到香案前,那里有宋韵的爸爸和爷爷的照片。 “给我跪下!”宋至诚对他吼道。 宋至光乖乖跪下。 从小他就听话懂事,虽然话少,但安排给他做的事从来不马虎,比起那个爱贪玩的四弟,以及脾气很臭很硬的三弟,宋至诚向来最放心他。 130张先生,宋小姐 可现在。 宋至诚指着他咒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简直是个衣冠禽兽!你对得起爸,对得起大哥吗?!” 可宋至光还是不肯不说话,他只是低垂着头,弯曲的脊背线条,似乎都透露着低沉颓丧的气息。 见他这样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宋至诚气得又踹了他一脚,“你哑巴了?说话!” 宋至光被踹得往前扑了扑,下意识用双手撑住地面才不至于扑腾倒地,他就这么撑在地板上,半匍匐着也不跪直,弯曲的脊背和低垂的头,散发着浓重的颓废。 他咬着牙关,始终保持着沉默。 宋至诚怒道:“给爸和大哥认错!” 宋至光终于说话了:“我没错。” “不知悔改,家法伺候!” 宋至诚为人古板而传统,他给家里制定了规矩和一套家法,犯重大错误时,他都会亲自教训。 那是一条很长的狰狞的鞭子,以盐水浸泡过,极其有韧性,抽在人身上流了血,盐水会进入伤口,非常痛。 宋韵听见要上家法,本想规劝,但一想到三叔的死,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宋至诚亲自去取了家法,扬起鞭子就朝宋至光身上抽。 随着鞭子每一次的划破空中,带出凌厉的破风声,宋至光身上便多出一条条血痕。 宋至诚抽了他三鞭停下,问:“知错了吗!” 宋至光被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背部血痕狰狞,却倔强地说:“我有什么错,我到底有什么错……” 宋至诚被气得脸色发青,“你读的书都读哪里去了!” 他又扬起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 宋至光闷哼,彻底趴倒在地,一动不动, 无论宋至诚怎么打,他都不肯认错,甚至的连痛苦的喊声都没有发出。 他不明白,他又没做什么,只不过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这便错了吗? 宋至诚也没想到,他骨头这么硬,见他不动了,他最终还是心疼这个弟弟,他将鞭子往旁边一扔,“给宋韵道歉。” 宋至光虚弱地抬头看宋韵。 他眼里红得厉害,背上都是鞭伤,鲜血流了好多在地上,却是没有说话。 宋韵走到他面前,冷声说:“二叔是你故意使去顾宅,拦截张尔成救三叔脚步的,是吗?” “是。” “张尔成去救三叔,是你找了人给他开黑枪,是吗?” “是……” “陈智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没有。” 宋韵本来还不打算全部相信张尔成的话,可眼下听见宋至光亲口承认,她心里唯一的一点点希望都破灭了。 她浑身发冷,往后退了一步,“三叔一条命,险些搭上张尔成的,我的两条命,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的。” 宋至诚听见这信息量无比大的对话,不可置信地瞪着宋至光,后者垂着头,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韵偏头,对上宋至诚错愕的眼神,说:“二叔虽然为人古板守旧,但正直善良,三叔正义阳光,四叔虽然爱玩爱闯祸,可他是孩子心性,同样善良。” “宋至光阴险毒辣,为了一己之私罔顾人命,他不配做宋家人,不配做爷爷的儿子,更不配做我爸的弟弟。把他赶出宋家。” 宋至光闻声,忽然笑了出来,这一笑,口中吐出了一点点血,糊了满口血牙,看起来十分恐怖。 他不甘地盯着宋韵,长久以往的沉默终于爆发出来,狠声说:“是宋全不配做我大哥!你以为你爸就一身光明磊落了吗,如果真的光明磊落,他有什么必要把你们姐妹俩分开来养!” 131张先生,宋小姐 “还有你,你以为你就一件错事都没做过吗,那你姐又是怎么死的!谁都打着正义的旗号,做的事比我恶心多了,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我做错了什么……” “你给我闭嘴吧!!”宋至诚无奈又生气的怒吼。 宋韵却听出他话里的深意,追问:“你说明白点!” 宋至光却又开始沉默。 “如果你不想我恨你一辈子,你就说明白!”宋韵走近了他一步。 他冷笑,默了半晌,开口道:“你不肯让我除掉所有绊脚石然后跟我走,你就永远别想知道,你不走,你的结局绝对不会比我好。” “二叔,三叔,四叔,还有张尔成,对你来说是绊脚石,”宋韵大声说:“张尔成果然说得没错,你就是想除掉所有人,把我带去什么地方藏起来!” 宋至光没回答。 但他的话在宋韵脑海里久久不散。 他一个读书人,说话总是很深奥,可能别人看来是一层意思,实则他要表达的是五六七八层意思。 不知在客厅坐了多久,宋至诚从楼上下来了。 他坐在她身边,说:“我打算送他出国,再也不让他回来。” “二叔决定就好。”宋韵说:“但我要亲自看见他登机。” 她要亲眼看见他离开。 宋至诚没拒绝,说:“今晚我就会让他离开。”他表情有些沉重,宋韵没再说什么,她还要赶去警局一趟,将三叔那些重要的笔记给还回去。 她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去海城,其实张尔成已经离开,她没有必要再去海城,但她并不想给二叔解释张尔成的事太多。 便默认他还在吧。 这样,也许自己心中也能得到一些别的慰藉。 宋韵在下午的时候拿着宋至信的东西去警局,她此行还有个目的是要看看四叔。 她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今天来吊唁的队长在门口送车离开,她走上前,先是礼貌的问了好,随后表明来意,将宋至信的几个笔记本给了他。 * 翌日清晨,宋家给宋至信举办丧礼,亲朋好友们都一一来吊唁,在丧礼开始前,宋韵踏上了去海城的路途。 宋至光已经在昨夜就被送去了机场登机。 宋至诚担心宋韵,临时雇了十来个保镖,总共坐了五辆车,从海云路78号开始出发。 白城距离海城并不算远,否则当年杨雪也嫁不过来,车程只需要三个小时。 早上出发,中午就可以抵达。 海城环海,地处南方,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 一跨入了海城的境界,就仿佛提前踏入了春天。 宋韵摇下车窗,感受到外面吹过来的微风,很和缓而温暖的感觉,窗外绿意盎然,路边绿色中开着不知名的几朵野花,颜色绚烂,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像碎落的彩玉。 宋韵低头看了眼手机,智能化的天气已经切换到了海城,显示气温是18度,多云。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切换城市成了云城。 -2度,雨夹雪。 宋韵将手机摁灭,还真的是两个世界啊。 不知道他还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穿风衣,风衣的话,在这个温度下面可熬不住。 132张先生,宋小姐 “小姐,我们到了。”司机的声音传来,宋韵思绪被拉回。 她看了眼外面,一栋白色的小洋楼映入眼帘,楼下花园里开着这个季节的许多花朵,花朵绽放势头极好,看得出来主人有用心打理。 楼外站着个穿着朴素的老媪,宋韵一眼就认出来,是外婆何霞飞。 看见熟悉的车牌,何霞飞慢慢走过来,长着皱纹的脸上挂着比海城的春天还要温暖的笑容,“小韵来啦,外婆做了午饭,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哦,也不知道长大了,口味变没变。” 宋韵拉开车门下车,扑进了外婆怀里。 “外婆!” 她外婆今年快要七十的年纪,外婆那个年代结婚都比较早,据说才十九岁就生了杨雪。 何霞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拍了拍宋韵的肩膀,慈祥道:“你离开的时候还一小个,一转眼就这么大啦,越长越漂亮了。” 宋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那也是遗传了外婆的。” “你这疤怎么回事?”何霞飞看见了她脸上的伤。 宋韵捂了捂,“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司机这时把宋韵的行李都搬下来,走过来说:“小姐,先进去说吧,外面风大。” 宋韵点了点头,扶着何霞飞进去。 时隔多年没有来,宋韵打量着外婆家里的环境,装修很古朴,清一色的古檀木家具,很沉稳的风格,东西家具不多,但都是精品。 何霞飞做了几个简单的家常菜,招呼着宋韵吃饭,给她可劲儿的夹菜,宋韵的饭碗里都冒了尖尖她也没停过,一面又给她聊天。 “小时候你跟宋鹤来这里住过一个暑假,你还记得不?她总是抓虫子来吓你,你就哭啊,我就逮着她打。” “你老妈来接她走的时候,说下次还会来,谁知道这一去就没来了哦!” 何霞飞笑哈哈的,看似已经将那些往事都给放下了,她说:“你老妈才九岁的时候,你外公就上吊了,要我说啊,人来活这一遭,来都来了还有了后代,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我从二十八岁开始守寡,没过三十年,又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我一个老婆子不都活下来了,哈哈哈,小韵,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你来之前,至诚那孩子都给我说了,让我好好开导你。” 宋韵认真地扒饭,时不时点下头,将何霞飞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她没有追问外公为什么要自杀,她只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像外公,年纪轻轻的就选择了轻生,抛弃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宋韵看着外婆脸上的笑容,觉得她跟四叔有些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乐观面带笑意的,她记得妈妈死的时候,外婆甚至都没有流泪。 她以为她不伤心,可之后她却生了一场病,出院后就又每天笑哈哈的,她现在才懂,外婆和四叔那样的人,只是习惯用笑容来掩盖心情而已。 宋韵乱七八糟的想来想去,不知不觉把何霞飞夹的菜都吃完了,肚子感到撑了,才停下筷子。 何霞飞见状,笑说:“大老远过来肯定坐车累了吧,你先上楼休息,还是你小时候那间房,晚饭好了我叫你。” “我睡一觉起来跟你一起做晚饭。”宋韵说着,起身上楼。 何霞飞勤俭,老一辈人大都这样,习惯了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这个家里并没有佣人,只有她一个人守着这栋大房子。 宋韵凭借记忆,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床上四件套也都是新换的,还能闻到清新的洗衣液味道。 宋韵往窗户边一站,就看见了大海。这栋房子临海,本来只是一个小渔村,后来发展成了大城市,宋韵的父亲赚了钱,回来修成了小洋楼,说是给何霞飞好好养老。 视野宽阔,海浪拍岸,传来柔缓的白噪音。 宋韵站了一会儿等胃里食物消化,才躺到床上去,睡之前习惯性的看一眼手机,看见了财经新闻报道,尔尔娱乐的董事会共同选出了新的执行总裁何纪强。 而原来的执行总裁兼董事长退位,只管理董事会,带着董事会成员们引领公司发展方针。 但宋韵知道,这不过是他们对外界的说辞,张尔成根本已经不在公司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云城,状况如何。 133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再醒来时,听见了楼下嘻嘻哈哈的笑声,似乎是外婆,还有另一道熟悉的男声。 好像是冯豫。 她在浴室里洗漱后下楼,果然看见冯豫和外婆搬着小凳子坐在门口择菜。 已经是傍晚,海边的落日极美,血红的夕阳洒在海面,晚风一吹波光粼粼,像是碎了的金子洒了整个大海,冯豫和外婆坐在夕阳的最尽头,拿着菜叶相谈甚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宋韵看着这一幕,怔了怔,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一幅画卷,给她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冯豫发现了她,冲她招了招手,笑道:“来了怎么不出声,快出来,正聊到你小时候的趣事呢,外婆说你以前尿床!” “……”宋韵走到外面,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们旁边,但并没有要动手一起择菜的意识,她盯着冯豫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冯豫头都不抬,认真的挑选出烂菜叶,“二叔让我来的呀!你不要忘了,海城也有我爸的分公司,我求了他一早上他才同意调我过来管理,以后我就在这里陪你啦!” 又说:“你也太没情意了,自己悄悄跑过来都不通知我们,赵俞静这段时间又去外面舞蹈演出了,她说等她忙完也会过来的。” 宋韵没再说话,她沉默看着眼前的两人,又想着远在白城的亲人,忽然深刻的感觉,她很幸福,唯一的残缺是张尔成和宋至光。即便也有亲人离世,但她身边更多的是爱着她的人。 她想到这里,不由自主露出了个浅浅的笑。 冯豫这时说:“你打算在这边找个什么工作啊?要不去我家公司?” 宋韵摇了摇头,“我想去做个老师吧,大学的时候二叔说,让我考教师证将来有用,本来还想让我考公,我没同意,但是这个教师证我可是考下来了的。” 冯豫说:“也行,看来古板二叔有时候还是挺对的嘛,毕竟这是铁饭碗对不对。” 宋韵淡淡一笑,没多言。 宋韵第二天就去应聘了教师,她可以选择初高中教学,但她不想太累,她从小就没吃过苦,没有生活压力当然怎么轻松怎么过,所以她最后选了一家小学做语文教师。 希望小学距离家里有些距离,因为外婆家是在海边,宋韵也没有开小车的想法,每天骑个小电驴,她觉得颇有生活的新意。 尤其是骑着小电驴时,感受着清晨和傍晚的风,带着海边特有的腥香味,她感觉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 这天去学校,宋韵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忽然有一朵落花被风吹下来,恰好落到了她的手指缝里面。 纯白的小花被宋韵的指尖夹住,带来轻柔的痒感,她怔了怔,刹那间想到了什么,这时红灯变绿,她抬起手,把花给扬掉。 134张先生,宋小姐 她骑着车离开。 宋韵上了两节课回到办公室,大课间时,她看了看课程表,下午都没有自己的课程,准备回家时,有个女同事对她说:“宋老师,你学生找你啊。” 宋韵闻言抬头,看见办公室门边站着个小小的身影。 是她班级里的学习委员。 她对那小孩儿招了招手,“进来吧。” 小孩儿走到她办公桌前,低着头,却没说话。 宋韵有些奇怪,语气缓和的问:“你找老师是有什么困难吗?” 小孩儿这时抬起头来,双眼发红,说:“昨天宋老师讲了一篇课文,《繁星》。那是天上的石头对吗?” “粗俗理解的话,是这样的,”宋韵说:“你是有什么疑惑吗?” 那小孩儿这下便哭了起来,却只是无声的掉着眼泪,手指紧紧扣在一起,把校服外套都拧得皱巴巴。 “可是我爸说,人离开世界会变成星星,挂在天上默默陪伴我们。我以为天上的星星也有妈妈,原来我爸一直在骗我,那人死了会去哪里?” 宋韵愣住。 小时候总会收到很多来自身边人的善意谎言,她头一次遇见这种事,思索几秒后,说:“灵魂寄居在繁星的石头里,你妈妈也在。天上星星的某一颗石头,一定有着你妈妈的灵魂。” 小孩儿泪眼汪汪的看着宋韵,然后低下头,不知道信了没有,道了谢就走了。 宋韵默默走在他后面,见他回了班级没事后,她将事情告诉了班主任,希望班主任能多多关注这孩子,随后去了自己的小电驴边。 她骑上去的那一刻,蓦然想到了张尔成的微信头像。 是一颗流星划过黑漆漆的夜空。 流星不永恒,却被照片定格住那一刻的耀眼,他……也在用星星寄托着什么思念吗? 宋韵骑着车驶出校园,远远的看见冯豫的豪车停在不远处。 她来这里教书已经有半个多月,几乎每天他都会来接她下班,她明确表示不用他来,非要骑电驴,他也要开着车跟在她的小电驴旁边慢吞吞的,时不时摇下车窗跟她说话。 有一次甚至还带了花来。 他来的次数多,有不少同事都已经在悄悄打趣宋韵问是不是男友之类的,宋韵知道他的意思,她也想过跟他结婚,毕竟知己知彼,这一生就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过去。 但每次一这么想的时候,就总会想起三叔陵园吊唁那天的大暴雨,以及在暴雨里的张尔成。 宋韵今天一样不想搭理他,她慢慢骑着小电驴混入车流,冯豫就慢吞吞跟在她旁边。 开车的人是他助理高阳飚,一个基本不说话的人,他两手空空什么都不用作,于是在等红灯的时候摇下车窗跟宋韵说话。 “大小姐像冰山一样,我以后天天来,看这辆车能不能开进你的冰山心里。” 宋韵白了他一眼。 冯豫说:“如果这辆车不行,我就换一辆更贵的。” “……” “到时候再在车里装一大堆名牌奢侈品包包,包治百病嘛。” “……” “我可跟你说,我来这里的时候二叔也是默许的,他也同意我追求大小姐你哦!” 红灯变绿,宋韵没搭理他,发动小电驴就要走,这时却从后视镜里看见一辆破旧的小车,以飞一样的速度穿过车流。 宋韵愣住,猛然回头,刹那电驴失去平衡,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她也跟着被甩到了马路上,手上擦破了皮,有血流出来,她浑然不顾,紧盯着刚才的方向。 但那里除了剂量慢悠悠的车,根本就没有那辆小破车。 是幻觉吗?宋韵皱眉。 “我的天啊,摔痛了没有?”冯豫拉开车门下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拉着她一只手左转右转,确定她只有手肘破了皮,终于松了口气,他让高阳飚处理她的电驴,自己则带她去医院。 他说什么也要拍个片子,生怕摔到了骨头什么的。 宋韵则一直心神不宁,不会是错觉的,那辆九万的二手小破车她印象很深,那样的车速,除了张尔成还能有谁。 她浑浑噩噩的被冯豫拉着拍了片子,并没有任何问题,冯豫又载着她回家去。 全程她都有些恍惚,坐在副驾驶上时,听见手机传来滴滴滴的声音。 她拿起来看了眼,心骤然一跳。 是财经新闻的报道,顾氏集团被查封了。 他……成功了? 宋韵有些等不及了,想知道他有没有危险,她熟练的调出他电话打过去,却传来关机提示。 冯豫察觉她异常,皱着眉说:“你怎么了?” 宋韵摇摇头。 红灯时,他扫了她手机一眼,还没黑屏,停留在跟张尔成的通话记录上,他顿了顿,默了几秒后说:“我说真的大小姐,咱们俩结婚吧。我们俩才是最合适的,一起长大知己知彼,生长环境、背景、三观都一致。” “没有人比我们俩更合适。” 冯豫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宋韵不由地看了他一眼,说:“但我不喜欢你啊。” “喜欢值几个钱呀,我们俩合适就行了。我爸也一直把你当做准儿媳看待,你不会不知道的吧。” 他难得意味深长的说了句:“那个人他不适合你。” 宋韵垂着头沉默,她知道自己跟张尔成不适合,身边所有人都在反对,即便她不知道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想了几分钟,然后说:“以后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 冯豫无声的开车。 他把车停在小洋楼外边,宋韵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脚步刚刚站定,就听他说:“冯家那8%的股份,你能给我吗?我从你手中买,就是张尔成给你的那个。” 宋韵转身,古怪的看着他,他目视着前方,洋楼的欧式灯照耀着他,他侧脸看起来有几分落寞。 “我是想等他活着回来,还给他的。” “万一回不来呢?卖给我吗?” 宋韵双手握紧,脸色微沉。 冯豫见状笑了声,哈哈道:“跟你开玩笑呢,瞧你那么认真,冯家将来都是我的,谁要你的8%。行了,你快回家,别让外婆担心了。” 宋韵却不觉得他的话是玩笑,有多少真心话是借着开玩笑说出来的。 135张先生,宋小姐 冯豫开着车离开,宋韵站了几秒,也进了家。 何霞飞没在,客厅里沙发上却坐着另一个男人,他拿着游戏机靠在沙发上打打杀杀,大大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 宋韵愣了愣,“四叔?你来了!?” 宋至阳听见她声音,把游戏机一扔,跑到她面前看见她手臂的伤,紧张道:“你这是怎么了,不会走路摔了吧,哈哈这么大人了,买药没有,叔带你买去?” 宋韵说:“我处理过了,你那边没事了吗?” 宋至阳笑着坐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的把脚搭在扶手,优哉游哉道:“当然没事了,调查清楚了,跟我没关系,我答应你来带你玩的嘛,一出来就立马来海城了。” “二哥在做离职交接,你也知道导演这工作麻烦,等他弄完也要过来了。” 何霞飞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笑道:“先过来吃晚饭!” 宋韵在饭桌上很想问顾氏集团被查封的事,但一直都忍着没有说。好不容易吃过饭,她借着饭后消食的借口,拉着宋至阳出去散步。 宋至阳一边走一边敲了敲她的头,说:“你有话想问我吧?说吧说吧,四叔我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像小弟那样说一句留三句!” 宋韵斟酌着语言,说:“顾氏被查封,当时你在里面吗,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比如,三叔的女友有没有在这次行动里?” “不在吧,她任务好像结束了,不过受了重伤,我在里面的时候听见两个人议论说下班要去看她,似乎伤得挺重。” “有人跟她一起吗?” “你是想问张尔成吧,”宋至阳看了她一眼,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尔尔娱乐没有受牵连。因为它当时本来就是张尔成独资创办的,跟顾家八竿子打不着。” 宋韵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着走,不知何时凑已经走出了小区,外面是一条很热闹的小夜市,有一家纹身店闪烁着夜灯光。 宋韵看见那家纹身店,想到了自己腰窝处的花。 她想确定那是不是纹身,梦里的东西是不是真实的。 她顿住脚步。 宋至阳偏头看她,“你咋了?” 宋韵指了指纹身店,“想去看看。” “想去就去呗,我又不是二哥,走走走。”宋至阳拉着她走了进去。 小店不宽敞,但是光线很明亮,里面的杂七杂八的纹身样式堆了满屋子,在一大堆花纹书本中,一个女人躺在沙发上看书。 听见声音她头也不抬,说:“纹身纹身啊,看看价目表。” 宋韵走上前,对她说:“你是老板吗,我想请你看看,我这个花纹是不是纹身。” 那女人放下书本,看了她一眼,“哪个?” 宋韵转过身去,撩起了衣服。 136张先生,宋小姐 刚刚撩开,就听见女老板惊呼了一声,“这纹身不就是我的杰作吗!简直太美了,除了我,还有谁能纹出这么逼真的图案来。” “……”宋韵放下衣服,转身面对着她,“所以,这是纹身对吗?” “对对对,虽然时间很长,但我记忆很深,因为当时来纹身的时候你刚刚满十八,年纪小小的,喜欢的东西却很独特哦!” 女老板说着,哗啦啦从书堆里翻出了一本书,打开了其中一页递给她,“就是这朵。” 宋韵接过来仔细看,“黑色玫瑰?可是我觉得它不像啊。” “所以我记得清楚啊!”老板激动地说:“这朵花是你亲自画的,然后我纹的啊,很有个性是不是,黑玫瑰是反传统的象征,具有独立、创造力和非凡的品质!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啊!” 宋韵越来越迷茫了,她竟然是在海城纹的身,而且这家店铺距离外婆家并不远。 也许是那年暑假跟宋鹤一起在外婆家的时候,被她拉着一起纹的? 但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宋韵说:“当时我一个人来的吗?” “当然,”老板说:“不是!” “……” “你和另一个女生来的啊,双胞胎姐妹,长得太像了,还很漂亮,我的客人第一次有这么漂亮这么相似的双胞胎,不然你以为我记忆怎么会这么好!你们俩都纹了,不过另一个纹的是一只仙鹤哦!” 老板又去翻另一本书,递给宋韵,“就是这个。” 宋韵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看来当年自己跟宋鹤给她的印象的确很深,否则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她又移开视线看向那只仙鹤,很普通的一只,平平无奇,跟自己腰窝这朵有些气质极端的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宋韵把书递给老板,说:“谢谢你了,我们不纹身,先走了。” “下次再来啊!” 宋韵跟宋至阳离开,越来越想不通了,再加上小叔之前说的那些话,她脑子里混乱极了。 宋至阳忽然变得有些沉默,这不像他,她奇怪地问:“四叔怎么不说话?” “哈,”宋至阳笑了声,“你的纹身很漂亮啊。” 宋韵默了默,知道跟宋至阳关系是最亲近的,从小就被他带着闯祸长大的,她沉声问:“四叔关于我姐姐的事,知道多少?” “不知道多少吧,她很少来咱们家 的,偶尔会来。你户口是挂在二哥那里的,不然当初二哥的女友怎么会觉得没结婚就当后妈,最后分手了呢。” 宋至阳说着,想起什么,道:“不过,大哥做的生意好像很危险吧,但也很赚钱。所以把你跟宋鹤分开养,保险起见把你户口挂在二哥这里,还特地把你真实年龄登小了。” “那个年代因为疏忽登错这个的很多,有些连名字登错的都有。而且你们姐妹俩的长相本来就是幼态型,根本没人看得出来,说你十八都有人信。” 宋韵精神一紧,接着问:“登小了多少岁?” 宋至阳仔细回忆,“好像三岁还是四岁,这你去问二哥,他更清楚。” 宋韵心里的谜团解开了一点,难怪她总记得自己是比宋鹤小了几岁的,原因居然是在这里。 她跟着宋至阳回去,还没到小区,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那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请问是宋韵女士吗,冯豫先生说,您是他在这里的家属,他现在涉嫌一桩白城的杀人案,证据已经确凿,死者叫陈智。现在他由海城公an逮捕,即将移交到白城公an。” “家属赶过来一趟吧,做做基础笔录。” 宋韵呆住。 陈智的案子调查,居然是冯豫,所以宋至阳查清后被放了出来。 她脑子有些发嗡,只在一息之间,大脑骤然变得清明起来。 陈智是冯家的私生子啊,冯综爱护他,为了他不惜让张尔成这样的人进入冯氏集团。 冯豫怎么可能甘心,冯家家大业大,陈智一旦认祖归宗,就是他最大的继承人竞争对手。 宋韵脚步顿住站在原地,原来这就是冯豫要整陈智的原因,那些选美视频黑料,即便知道他是张尔成的人,他也在所不辞的去搞他。眼见失败,只能让陈智去死。 可她又觉得不对,张尔成其实完全可以放弃陈智,从冯豫这里跟他联手,然后进入冯氏房地产行业,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亲自去隔城处理陈智的公关,不惜威逼冯豫交出选美视频。 还要几百个大转弯,通过程波这么多周折,去拿那3%的股份? 她记得自己当初想的是在陈智的背后,有让张尔成跟冯豫共同争夺的利益。 张尔成是娱乐圈的资本,他有什么利益能跟房地产有牵扯? 沉思中,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宋韵低头看,来显‘张先生’,她整个人一僵,几乎是一秒之内接通。 137张先生,宋小姐 宋至阳看了看宋韵,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宋韵顿了顿,随即将通话按了免提。 此刻他们已经到了海边别墅群小区外面几十米的地方,夜晚几乎没什么行人,安静的环境中,张尔成平缓的声线从话筒里传来:“我在纹身店,来见我。” 时隔半月,宋韵再次听见他声音却恍如隔世,她知道他没事了,顾家也完蛋了,那么他们也许可以在一起了。 她激动得鼻尖一酸,险些掉下眼泪,说:“你在那里等我,我要先去警局。” 她现在没法脱身离开,四叔明天就要回剧组,而且外婆那里肯定也得到了消息,需要人安抚,警局只叫了她没叫四叔,这个安抚的工作只能是四叔去。 “半个月了,”电话那边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沉了几个度:“你不想见我吗。” 宋韵解释说:“不是,我这边出了点事,冯豫他……” “他的优先级高于我吗。”张尔成柔缓的声音不辨喜怒,但他极少极少有这样直白的时候,宋韵不由得怔了怔。 但她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犹豫,说:“对不起,你在纹身店等我,我保证一个小时就……” ‘嘟嘟嘟’。 那边直接就挂了电话。 宋韵看着黑屏下去的手机,微微皱眉,她抬头对宋至阳道:“四叔,你先回家吧,警局那边并没有叫你,我自己能行。你陪着外婆,让她先休息不要等我。” 宋至阳点了点头,“行,你都是大人了,我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 宋韵应声,不合时宜的想,如果换做二叔,绝对会因为不放心而要跟着她一起去。 宋韵先跟着宋至阳回家去开车,然后设置了导航去警局。 警局在另一个方向,跟纹身店刚好相反,并且距离海边这里有点距离,过去需得半小时的车程。 宋韵抵达后,把车靠边停好,随后走了进去。 里面正好有个人出来,那人瘦瘦高高的,她走上前去,说:“你好,我是冯豫的家属。” 高个子看了看她,然后说:“你跟我来吧。” 他领着她走到里面,在一个走廊的尽头,有三间审讯室挨着。 他把宋韵带到一个男人面前,说:“路队,冯豫家属。” 路队点点头,对他说:“行,你先下班。” 又指了指第一间审讯室,对宋韵说:“你进来吧。” 宋韵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奇怪地说:“还要审讯我吗?” 路队解释道:“宋小姐别误会,因为我们查到你跟他在同一天来的海城,我们有权利怀疑你有包庇跟他一起离开白城的嫌疑,这是相关流程,还请你配合。” 宋韵没再说什么,走进了那间审讯室。 审讯室不大,宋韵坐下后,看见有个小型记录仪对着自己,路队和另一个坐则坐在她对面。 路队问道:“你跟冯豫是什么关系?” 宋韵诚实地说:“从小一起长大,好朋友。” 路队旁边的警员提着笔记录。 路队又说:“他涉嫌杀人的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宋韵说:“这件事过去很久了,我叔叔还因此被拘留,我有什么理由要去包庇他,而让我叔叔在里面被拘留。” “你认识陈智吗?” “不认识,但我在电视上见过几次。” “那你认识张尔成吗?” 138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手一抖,还没说话,外面又有个警员推门进来,她看了一眼,正是之前被叫下班的那个高个子。 高个子只探了一颗头进来,说:“路队,白城那边来电话了。” 路队站起身来,高个子递给他一个电话,宋韵听见他说: “放了她?” “可是她现在的包庇嫌疑很重。” “是哪位这么大的面子?” 问完这个问题后,宋韵见路队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里有几分深邃的探究。 路队沉默了几分钟,应该是在听那边说话,紧跟着他说:“行,我知道了。” 路队挂断电话,他走到宋韵面前,说:“白城那边有个姓张的人保了你,说你是宋至信的侄女,何纪强牵扯到的一个案子重要目击证人。” “姓张的,谁?” “没说。”路队说:“你真的是目击证人?还是他为了保你的幌子?” 宋韵道:“我亲眼看见过何纪强杀人,后来为了不让宋至信暴露,我才没说。这也算包庇吗?” “当然不算,”路队对她微微一笑,“宋小姐,你现在可以走了。” 宋韵在路队的带领下出了审讯室,刚迈步出来,就看见三间之中最里间的那个审讯室里也有个男人走了出来。 宋韵看见他,脚步骤然停住。 张尔成穿着长袖T恤衫,一条黑色的长裤,身上都是泥,脏兮兮的,头发也长得遮住了眉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只有那张脸更多了几分沉稳凌厉。 现在的他,哪里还有当初那张先生的模样? 更像是街头闹事的小混子,被带进来做教育。 宋韵想要喊他,可他跟没看见她一样,他身形高大,脚步却有几分虚浮,被一个警员领着从她面前直接走过,只留下一阵清风,风里隐隐有血的腥味儿。 他一直垂着头,身上的气质更加阴郁。 宋韵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她连忙跟上去,但走到警局外面,她看见那个警员给他拦了出租车,送他上车离开。 宋韵想要跟上他们,赶紧上了自己的车,但那出租车司机技术娴熟开得很快,只一个红绿灯的路口,就把宋韵给甩掉了。 她不得不改道,重新向着纹身店出发。 想去纹身店找他。 她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纹身店早就关门了。 之前还热闹的夜市此刻也无比安静,路上空荡荡的,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惨淡的光。 宋韵坐在车里,看着那纹身店紧闭的大门,她给张尔成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是关机状态,她打了第六个后,把手机扔在副驾驶,然后从车的抽屉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抽完后,她才驱车回家。 她一路把都车窗开着,想让里面的烟味散出去。 小楼的花园里有几盏太阳能田园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宋韵把车挺好,推开只高到腰部的田园门走进去。 她路过花圃时,忽然被一只手用力拽住了脚踝。 139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被吓得大惊失色,猛地偏过头去,只见花圃里忽地站起一道高大的人影。 田园灯光照在他脸上,就是他化成了灰,她也认得他。 一声惊呼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张尔成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花圃里面一带,两人脚步互相一绊,不受控制的同时往花圃里面倒去。 张尔成动作迅速地转了个身,自己跌倒躺在地上,宋韵扑腾着趴在了他身上。 花圃里的花因这番动作被压断了不少,全都垫在了张尔成的背后,倒在了花丛里,鼻息间也全是花的香气。 宋韵双手撑在地上想要起来,张尔成却一只手摁住她后脑,将她往下压。 他的吻铺天盖地的袭卷而来,撬开她的贝齿,在她口中横扫肆掠,吻得发了狠。 这个吻,带着发泄和思念的味道。 宋韵的手撑在他胸膛上,摸到了满手的黏腻,一开始闻到的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此刻也变得浓烈起来,甚至都盖过了花香。 宋韵皱眉,偏头强行避开这个吻,忙坐起身来,伸手就要撩开他衣服。 他眼明手快地摁住了她,垂着头沉声说:“我先走了。” 说着撑在地上就要起来,却脚步一晃,眼看像要倒地。 宋韵连忙扶住他,压低声音道:“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张尔成遏制住她的手腕,冲小楼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回家,“你不用管我。” “不要我管你,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我带你去医院。” 宋韵说着,扶着他又要走。 张尔成却不耐烦了,随意挥手将她给推开。 宋韵被他搡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后背撞到田园灯,疼得她秀眉紧蹙,等重新站稳了身子,不解地抬眼去看他。 他被惨白色的灯光所笼罩,低垂着头,脊背也弯成了一道弧线,他头发长了很多,遮住了额头和眼睛,让本身气质就有些阴郁的他看起来更为沉闷,浑身上下透露着死寂般的颓废气息。 那么冷,那么灰暗,即便在光的照耀下,也始终是灰色的。 宋韵想起往昔,他西装革履,温文尔雅的样子,不论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温和的商务性笑意,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优雅,将他本身的那种阴郁气质给藏得好好的。 可现在的他完全不同,他跟变了个人一样,又或者他本来就是如此,那个斯文儒雅的张先生,只不过是他虚伪的皮囊。 只有现在她眼前的他才是最真实的自己,他是成哥。 他们的确不合适,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宋韵却固执地走上前,抱住了他。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说:“跟我去医院。 ” 张尔成抬起手,又想要将她给推开,可当手落在她肩膀上,感受到她颤抖个不住的身子时,感受到胸前的濡湿时,他终究没能把她推开。 那只手顺势而下,摸上了她的腰窝,旋即也抬起另一只手,将她紧紧抱住,用力到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让她跟他合二为一,永生永世谁都分不开他们。 他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喘息着,声音极低:“我不能去医院,我也不能留在这里……” “你回家吧。” 宋韵听见这话,意识到了什么,说:“顾家倒了,才半个月,他们根深蒂固。 你一定用了很极端的办法。” 140张先生,宋小姐 “你身上这些伤,都是极端处理后的后患,是不是?顾远航还有人在找你,是不是?” 张尔成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那里好香,好熟悉的味道,这半个月来没有哪一分哪一秒不在想念,他都要疯了。 那帮人穷追不舍,他怕自己不来,就再也见不到她。 但现在看来,他的确不该来的,一看见她,他又不想走了。 张尔成咬了咬牙,抱住她的手换了个方向,将她推开说:“如果不想这里也被人盯上的话,就不要跟任何人说我来过。我走了。” 他转身,刚迈开一步,宋韵又扑上来,从后面抱住他,哽咽道:“顾家的事我帮不了你,三叔的事也是你一个人扛下来的,你中枪伤的时候我也不在你身边。” “我总得为你做点什么。” 否则,他将永远出不来那灰暗了。 宋韵拉着他往车边走,将他推上了副驾驶座,自己又折返回去,进了家里,从宋至阳那里要了两套新的衣裳。 宋至阳什么也没问,只送她离开房间。 宋韵重新下楼,上车坐到了驾驶座上,将衣服扔到了后座。 张尔成侧头看她,沉声问:“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我知道,”宋韵看他的目光坚定:“但和当初我在密室里一样,你会让我一个人死在里面吗。” 张尔成静静注视着她,那双眼里猩红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抚慰人心的宁静。 他移开视线,“如果当时你真的死了……” 那我也不会独活。 他始终不习惯说出自己的心声,沉默着没再说下去。 宋韵没再多余浪费时间,她迅速把车开出去,没多久,停在了一家酒店外面。 张尔成看了一眼酒店的logo,是冯家的产业。 他垂头,看不清表情。 宋韵把车熄火,说:“你还能走吗?” “没那么弱。” 宋韵拿了一早准备好的四叔的大风衣,给张尔成披上,掩盖住他身上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衣服上的泥泞。 她拉着他的手,两人像情侣一样走了进去,她走到前台,说:“我是宋韵,你可以电联你们总部经理,就说我不想登记。” 前台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男人,正好对上男人森沉的目光,当即被吓得低了头,赶紧电联了经理。 经理又打了几通电话层层往上递,最终得知了宋韵的身份。 经理直接连夜开车过来,亲自招待,拿着房卡领着他们上顶楼的总统套房。 一面给宋韵刷开门一面说:“实在不好意思,先前不知道您是公司的股东,更不知道您跟董事长家里有这层关系。” 宋韵点点头,先把张尔成扶进去,随后走到门边对那个经理说:“麻烦你给我送一个医药箱来。” “今晚的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家里不同意我点男模。” 房间里的张尔成听见‘男模’这个词,仰头看着她背影。 她还在继续说:“这件事如果你办的漂亮,我可以提拔你去总部做个经理。办得不好,以后这行都别想混了。知道吗?” 141张先生,宋小姐 经理连连点头,没多久就将医药箱给拿了过来,还很贴心的带来了晚餐。 宋韵吃过晚饭了,但觉得张尔成应该没吃,她把东西全部收起来,给经理道了谢。 她让张尔成躺在床上,给他把里面的衣服脱下来,露出了他的上半身。 她看见他心口旁边,有一朵跟她腰窝处一模一样的花朵纹身。 宋韵没有时间去多想这个纹身,她去看张尔成的伤。 伤在肩窝处,看起来是枪伤,他手臂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疤痕,都是她之前用小刀划出来,缝合后没法完全消除的痕迹。 宋韵一看着那黑洞洞的还在往外冒血的枪口,就觉得胆战心惊,她手有些抖,拿着镊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里面应该有zi弹。 张尔成看出她紧张,一张脸惨白无比,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却有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别怕,用镊子伸进去,将它夹出来。” 宋韵光想想就觉得疼,她红着眼眶,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只手还是抖个不停,生怕自己弄疼他,夹不出来的话他还要遭罪。 几次试探,手仍然在发抖,宋韵最终决绝地拿起旁边的一把医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背上狠狠划了一刀,尖锐的痛感传来,让她冷静下来不再发抖。 她咬紧牙关,将镊子缓缓伸进了他黑洞洞的伤口里。 张尔成全程注视着她冒着血的手背,一双眼睛里翻滚着浓浓的阴云,那阴云里有似乎有一缕光乍破了厚厚的云层,落入了他的眼睛里,很亮。 宋韵夹住了那个硬硬的东西,生怕手抖又脱落,她紧张的盯着张尔成双眼,说:“你忍着点……” 说完手用力抬起,镊子夹着那颗东西,猛的从他皮肉下面拽出来,飞溅起了不少血花,溅落在床单上晕染开来斑驳的血迹。 张尔成随之闷哼一声,紧闭着双眼,眉头皱成了山丘。 他俊俏得过分的脸此刻惨白得有几分诡谲的美感,高挺的鼻梁上有汗珠滴落,脖颈与额头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 即便这样他看起来也也一点都不脆弱,相反宋韵觉得他袒露出的上半身充满了力量感,那些新增的伤痕也透着岁月磨砺仍然不屈的气质。 宋韵瞧见他惨白痛苦的脸,紧张道:“弄痛你了是不是?” 张尔成闻声,一瞬间便恢复了往常无恙的脸色,眉头舒展而开,深深注视着宋韵,“你继续。” 他伤在肩窝处,很难自己动手,便只能教宋韵帮他处理。 宋韵紧跟着他的指示,一步步处理他的伤口。 等最终包扎的纱布打了结,她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往旁边一倒,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不是累的,而是吓的。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这些血淋淋深得可见白骨的伤,还是在张尔成的身上。 张尔成轻轻抬手,将宋韵搂到自己身边,两人面对面的侧躺在床上,彼此的鼻尖相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宋韵抚上了他胸口,那里是跟她腰窝处的一模一样的花朵,摸上去时,还感觉到纹身下有一个凸起的伤疤,是圆的,她想起了上次赵云说的那个枪伤。 她的指尖在那朵花上打转,问:“什么时候纹的?” 张尔成闭着眼,脸色愈发惨白,那白里又透着不太正常的红晕,“没多久。” 宋韵明白他不给答案的,她没再问下去,对他说:“吃点东西休息吧。” 张尔成没说话了,呼吸变得沉稳而粗重。 宋韵见他像是睡着,眉头却始终是皱着的,不由得有些伸手想要去给他抚平,却怎么也抚不平,她干脆放弃,起身想要将那些带血的医药工具都收拾好,才刚刚支起上半身,一只手臂有力的揽住她腰间,将她搂了回去。 张尔成的唇贴着她耳畔,舌尖轻轻舔了下她耳垂。 感受到濡湿滑腻的感觉,宋韵一颤,他察觉到了,将她抱得更紧,呼吸也变得粗沉了几分,却始终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别的动作。 但只要宋韵有想要离开的苗头,他都会将她重新搂紧。 最终宋韵放弃了,她伸手关了灯,乖乖地躺在了他身边,她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他鼻尖,低声说:“以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在一起了。” 黑暗里,张尔成听见这话,眉心微动。抱住她的力度也更大了几分。 宋韵也没想要他给答案,她蜷在他怀里缓缓睡去。 听见怀里的人传来安稳绵长的呼吸,张尔成在这时睁开了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夜光,深深望着宋韵那张安睡的容颜,眼里有浓浓的一层疲惫之色,混杂着几近于病态的迷恋。 她的脸并没好完全,上面还有一小块很淡的粉色的小疤,他却也觉得漂亮极了。 他凑上前,轻轻啄了啄她的唇,用没人可以听得见的声音说:“我会尽力。” 宋韵像是察觉到他的唇,觉得有些打扰她睡觉,把头偏了偏给躲开。 张尔成微微勾唇,一开始因为她优先选择了冯豫的那点不快,此刻也慢慢消散。 * 宋韵是被吻醒的。 密密麻麻的吻从脸颊又到脖颈,又从脖颈到耳边。 她睁开眼,见张尔成俯在她身上,他面色好了许多,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是她昨天从四叔那里拿来的一套。 他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应该已经洗漱过了。 宋韵从床上弹跳起来,伸手就要去扒拉他衣服,“你洗澡了?你伤口还不能碰水。” 张尔成捏住她嫩白的小手,面无表情声音却柔和:“没有碰到水。” 宋韵松了口气,说:“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没多久。” 张尔成爬到她旁边坐着,说:“你昨天不该管我。” 宋韵意识到了什么,道:“顾远航还在找你?顾家不是已经被查封,如果他们知道你去过外婆家怎么办,外婆她……” “我已经让赵云带人在那边守着了。”张尔成出声打断了她,他声线有些沉:“不会有事。” “那顾远航?” “他跑了,”张尔成望着窗外,这个地方也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视线里是一片蔚蓝水色,“顾莞宁做了他挡箭牌。现在在里面调查。” 宋韵怔住:“他把自己的女儿拿去做挡箭牌?!” 张尔成淡淡嗯一声。 “顾远航现在是不是想要抓到你,然后报复你让你去死?” 张尔成看见那蔚蓝的水色拍击到了岸边,飞溅起了无数透明水花,他缓声说:“你希望是这样吗。” 宋韵爬到他身边,认真端详着他,问:“陈智真的是冯豫害死的?” 张尔成侧目过来,移开看海的视线,他认真地跟她对视,“你希望是他害的吗。” “我想知道,当初为什么你要保下陈智,不惜对冯豫威逼,你明明可以用这件事跟冯豫联手弄陈智,然后从冯豫这里进击房地产行业的。为什么你还要大费周折,从程波那里要项目,买股份?” 张尔成的手轻轻抚摸上她脸上的淡疤,语气不辨喜怒,却透着寒:“你是在担心冯豫被判刑吗。” “……我是在问你的动机。”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宋韵偏开头,躲开他抚摸她的手,他却要追上来,将她按在床头,圈在他的怀里。 “既然知道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还要问冯豫的事,”昨晚他受伤,而她优先选择了冯豫的不满,此刻又轻易的被她挑得浮上了心头,张尔成的双眸透着不明显的危险: “因为你担心冯豫,想要从我这里套话。我记得你们是青梅竹马,所以你喜欢他是吗。” 142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后背抵住坚硬的床头,身前是他炽热得过分的胸膛,她静静端详着他幽黑的眸,看见了他深藏起来的自卑。 明明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在对她患得患失,质问她跟冯豫的感情。 他一定觉得,冯豫是个贵公子,跟她最配,而他什么都不是吧。 宋韵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主动凑上前亲了亲他的脸,安抚他说:“那天我去学校有一朵花被风吹进了我手里,你知道我那一秒在想什么?我想把这种奇遇分享给你,但是你不在。” “然后我把它扬了,但这也并不能阻止事后我再分享给你。” 张尔成垂眸,没说话,他凝视着她的脸,秀丽浓细的眉,一双澄澈亮丽的小鹿眼,薄唇透着粉色,光这么看他就知道它很软,她幼态的脸很圆润,偏娇嫰型的五官看似天真单纯。 他低头吻了吻她粉色的唇,“所以呢。” “所以你已经从云城回来了,顾家也没了,你离开了顾家的桎梏不是吗,你没有了未婚妻,我们现在可以好好在一起了吧,我要做张太太,一直跟着你。” “呵,”他眼底情绪不明,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缓慢地挪身躺到她身侧,“不管过去如何,你都跟着。” 别人是说未来,他却说过去,但无论如何,宋韵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想尽可能弥补自己生命里的残缺。 宋韵说:“我想把你扯出来。” 洗去你身上的灰色,为你涂满鲜艳的色彩。 张尔成英俊的脸上延出一丝没什么意味的笑,“你扯不出来。” “那就跟你一起沉下去好了。”宋韵翻身抱住他,小心翼翼没有触碰他的伤,“我也吸了你的烟。” 她专注地盯着他眼睛,想要从里面捕捉答案,但他始终平静而沉稳,那双眼说得上是冷淡,不让她发觉一点半点的异常。 张尔成也看了她良久,正要开口,瞧见窗户的方向忽然吊下来一个人影,紧接着一把黑色的木仓对准了他们这边。 他眼神骤冷,用力抱住宋韵,咚的一声,他搂住宋韵从床上翻滚在地,与此同时从窗户的方向射进来一颗子弓单,正好击在房间的化妆镜上,镜子应声而碎。 宋韵大惊,猛地回头,见有人一拳就打破了窗户,窗户哗啦啦的碎裂,三五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窗户鱼贯而入,直奔他们。 未及反应,一个男人从床的那边直接跳到他们这边,拿起木仓对准了张尔成。 在那人扣动的前一秒,宋韵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反应,她用力推开张尔成,朝着那人的手猛扑上去。 男人似是没料到一个丫头片子有这样的举动,未做防备就这么打偏了,窗户随之又破了一扇。 张尔成从地上起来,一把搂住宋韵的腰将她往后扯,他眼神变得狠戾,嗓音压抑着愤怒:“你疯了。” 宋韵见那些人又要上来,她拉住张尔成就往外面跑。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有个就要追上他们,张尔成反身一脚踹在那人裆部,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捂住裆部跌倒在了地面。 其他的人直接跨过他的身体,继而朝着宋韵和张尔成追去。 宋韵跑到走廊尽头,快速地按下双数的电梯按钮,只要他们追不上来,单双分离的电梯是最好的逃跑路线,而她知道张尔成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追上来。 他们在顶层,宋韵按下电梯的时候,看见数字是二十多楼。 那些人此刻追了上来,他们先两下子就打碎了走廊监控,随即才向张尔成冲来。 张尔成看了眼缓慢的电梯,迅速捏了宋韵的掌心三下,一言不发甩开她的手,便朝那几人扑上去。 宋韵站在原地,背靠电梯门,慌乱地盯着张尔成与那些人厮打在一起。 她很想做点什么,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那些人身手很好,至少比娄爷那边的人好,张尔成肩窝有伤,也许手臂使不上太大的力气,几个围堵他一个,他左右兼顾,即便打得很吃力,但动作仍然不慌不忙,甚至说得上是井然有序。 有人拿木仓对着他,他扑上去拧了那人的胳膊一百八十度,木仓掉在地上,张尔成迅速蹲下来捡起,砰砰砰凶狠地用它反砸着那人的后脑。 又有两人同时追着上前,看样子是想要救被张尔成打的人,张尔成一脚把被打的人踹开,折身回去反揍在其中一人胸口,这时,被他踹开的人忽然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朝着张尔成狠狠钉过去。 宋韵大惊,猛然扑上前,张尔成眼疾手快,反手将她挥倒在地,宋韵被他挥砸得身上疼痛,一抬眼见张尔成侧身躲开了那把匕首,然而这一出却让他忽略了身后人的攻击,那人一脚正好踹在他肩窝处。 他脸色一白,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用力拉起宋韵,红着眼怒吼:“滚开!” ‘滴——’ 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响起,停在了他们所在的楼层,张尔成拉起宋韵的瞬间,用尽力气将她往电梯那边抛过去,宋韵身子狠狠砸进了已经打开的电梯内部,摔得她浑身上下都痛,她趴蝮在地上,眼帘里映入一双黑亮的皮鞋。 她仰起头来,看见来人一愣,随即眼里亮起了光彩:“冯伯父!” 冯综弯腰,将她扶起来。 宋韵转头,见张尔成已经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控制住双手,往走廊另一边的电梯拖,那边是单数电梯,一旦进去就很难找到他们。 张尔成在这时却用力抓紧拉住他的两人,双手借了他们的力,硬生生从地板上来了一个反向空翻起身,稳稳当当地站在了那两人身后,脱离了他们的桎梏,他又一手抓一人的头发,将他们跟拍手似的,狠狠往中间互相撞去。 这一下力气极大,只听咚的一声,那两人的额头上同时流下了鲜血。 走廊里还有那把掉在地上的匕首,另外有人迅速捡起来朝张尔成扎去,张尔成反应极快,顺手抓起手下一人的头发,把他提高起来去挡,匕首就这么直直刺入了那人的胸口。 他旋即又将那人向冲刺匕首的人用力地砸了过去,只听哗啦啦的声音响起,那些人一个摞一个全部倒在了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 宋韵呆住,她第一次真真实实见识到了张尔成的身手,然下一秒,他脸上一滴汗水滴落,他随之跌倒在地,双手撑住地面,才不至于趴在地面。 他粗重的喘息,肩窝处的血越流越多,他抬起头来,猩红的眼满是疲惫,只看着宋韵。 “张尔成!”宋韵就要追出去,冯综拉住她,“交给我。” 冯综转头,对他旁边的男人说:“把他带去我房间。” 143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闻声看向那男人,才发现这人是冯豫的助理,高阳飚。 高阳飚微微颔首,迈步朝张尔成走去,他弯腰扶起他。 他们路过地面一个趴倒的人时,那人忽然拽住了张尔成的裤腿,顺手从身上又摸出一把刀,朝着他就要捅去。 宋韵的心一个咯噔,正要上前,冯综却比她更快一步,上去挡住了那一刀,匕首划破了冯综的手臂,有鲜血流淌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袖。 张尔成淡淡瞥了一眼冯综的伤,没什么反应。 高阳飚这时放开了张尔成,反脚踢在那人的头上,“妈的!” 又对冯综道:“抱歉,冯董。” 冯综摇摇头,捂住手臂说:“先走,报警把这里处理干净。” 高阳飚:“可是报警的话……” “这些歹徒都不怕,你一个被袭击的还怕什么?他们应该是顾远航的人,报警还算是提供帮助,”冯综语气不太好,从高阳飚手中接过张尔成,说:“下去办,再找个医生上门来。” “是。” 宋韵上前,眼巴巴地看着冯综。 冯综睨她一眼,将张尔成交到她手中。 冯综往前走,说:“你们那间房先不要去了吧,等警方来看过定责再说,先来我这边。” 他说着刷开了一间房门,都是在同一层楼的总统套房。 一进门宋韵便要扶张尔成坐下,张尔成推了推她,沉声说:“没那么弱。” 他自己坐在沙发上,扯开了上衣领口,低头查看肩窝的伤。 那里伤口又迸裂了,血流了很多,满胸口的衣服都染红了,他的脸越来越苍白,额上也全是汗水。 宋韵也想上去,冯综喊住她:“等医生来再看,你别动。帮我把药箱拿过来。” 宋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从电视机边抱过医药箱,冯综打开,自己处理手臂上的伤。 她看了看,那伤不是很深,可能跟是歹徒躺在地上的原因有关,紧跟着她又有些狐疑,冯综怎么会去保护张尔成。 她古怪的看了眼张尔成,正好对上他森幽的目光, 他冷声开口:“我希望下次遇见这种情况,你与其让我分心,不如自己逃命来得爽快。” 宋韵下意识垂下头。 冯综这时说:“她不知道你的身手,只是担心你。” 张尔成静静看了宋韵半晌,她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头越来越低。 房门这时被人敲响,他终于移开视线,宋韵起身去开门,是高阳飚带了医生回来。 冯综对医生说:“把这位先生带去卧室处理一下伤口,再检查还有没有别的伤。” 医生点了点头,领着张尔成进了卧室,并把门给关上。 宋韵也想跟进去,但思考了几秒后,还是选择了留在客厅里。 冯综又对高阳飚说:“你先去警局看看冯豫。” “是。”高阳飚拉门离开。 客厅里只剩下冯综和宋韵两人,宋韵主动说:“冯伯父是为了冯豫来的海城。” “看来你知道他的事了,”冯综已经给自己的手臂包扎好,但最后没法打结,他对宋韵说:“过来帮我。” 宋韵点头,小心翼翼给他把纱布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冯综看了半晌,笑了声说:“心灵手巧,你跟冯豫进展如何,我记得他来这里时说,是你们闹分手,他来追你,怎样,和好了么?” 他不说,宋韵都要忘了之前自己跟冯豫假扮了口头情侣。 她还没说话,又听冯综说:“我看是没和好,你对张尔成好像有点不一般。” 宋韵说:“抱歉,冯伯父,我一直把冯豫当哥哥看待。” “我知道,”冯综拿出了根烟,“介意吗?” 宋韵摇摇头。 冯综把烟点燃,抽了口说:“但冯豫的确是最适合你的,凡事不要拒绝得这么早和绝对,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吗?” 宋韵不答反问:“冯伯父为什么会帮张尔成?” “路见不平,”冯综笑了笑,看起来很是和蔼,说:“听说你在这里当了教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吧,你该走了。” 宋韵淡淡嗯一声,的确不早了要上班了,她起身离开,衣兜里的手机滑落在了沙发上。 冯综随后进了卧室。 宋韵没把门关严实,她在门边站了几分钟,随后又推门进去,从沙发上拿起手机,悄悄走到卧室门边。 门是关紧的,她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但能听见声音。 冯综说:“张总,我希望你能对我儿子的事保持沉默。” 张尔成的声线很平:“你有两个儿子,现在说的是哪一个。” “你还是不要装傻了,”冯综说:“只要你保持沉默,好好配合,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哦,”张尔成声音里染了几分笑意,却有些虚弱:“你知道我要什么。” “不就是一个宋韵吗?”冯综说:“但你应该知道,除了那个思想有些奇葩的宋至阳,没人会支持你们。尤其是如果宋韵知道了你曾对宋鹤做的那些事,她永远也不会跟着你吧。” 张尔成声音里的笑意淡了几分,“你想怎么做。” “陈智死了,我不介意利用一下一个已死之人,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将那些事推到陈智身上,给你掩盖一切,为你和宋韵的婚姻铺路。冯家百分之八十的财产,我也会给你继承。” 张尔成呵呵笑了两声,有几分森意。 里面的谈话没再继续,宋韵皱眉,正要转身,咔哒一声门被拉开,她心头一跳,惴惴不安的抬头,看见张尔成那张惨白到病态的脸。 他面无表情,态度温和,那双眼却透着无边的幽冷,像沉沉的夜,足以吞噬一切,“宋小姐没走。” 宋韵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忐忑不安:“我、我手机掉了。” “嗯,不送。” 张尔成说完,重新把门关上,锁死。 宋韵盯着严丝密缝的门,重重地吐了口气,她拍了拍胸脯,离开了房间。 卧室中,张尔成躺回了床上,医生给他把纱布打结,他看向卧室紧锁的门,意味深长道:“冯董故意的。” “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她,”冯综笑说:“酒店的门有一个特点,上锁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她离开的时候,我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我只不过顺水推舟,帮了她一把。” 他看向张尔成,“你觉得她听到了多少。” “全部。” “那我说的事,你可以考虑答应了。我给你一个宋韵,你还我一个儿子。” 144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在等电梯时,想起张尔成跟冯综的谈话有些耿耿于怀。 冯家那么大的产业,冯伯父为什么会提出把百分之八十的财产给张尔成,即便是为了与张尔成达成某种交易,他可以选择其他的方式。 如果这样那么冯豫算什么,她不太懂法,不知道没有血缘的人有没有继承权。 她还不懂的是,张尔成对宋鹤做了什么。 宋韵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上课了,她没有时间多想,来不及先回家看外婆和四叔,就只给四叔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的宋至阳已经在车上了,说:“剧组催我,等这部戏拍完我再回来带你去云城。” 宋韵说:“好,你去陵园看过三叔了吗?” 宋至阳说:“一出来我就去过。我先不跟你说了啊,剧组来电话了。” 那边先挂了电话,宋韵将手机揣好,打了车去学校。 今天她只有早上的一节课,下课回办公室时,见里面堆满了许多书包书本文具之类的学习用具。 宋韵问一个年岁较长的同事范言心说:“范姐,这是做什么的?” 范言心道:“等下我们要去阳光孤儿院做爱心活动,是上面组织的。你把那个登记册给我看看。” 宋韵顺着她指的方向,拿了个文件给她,说:“阳光孤儿院爱心活动,那是什么?” 范言心一边核对学习用具的数量,一边对她说:“就是给那里的孩子赠送这些学习物品,再给予一些稍稍的陪伴,并在里面寻找优秀学生给予资助。” “孤儿院以前是顾家出资创的,现在顾家不是被查封了么,断了资金链,然后被一个姓冯的大老板接手了。爱心活动本来是儿童节才举办的,这次是为了迎新老板,所以提前了。” 宋韵没再说什么,帮着范言心一起核对数量。 却在心中想到一些巧合,当年张尔成受顾家资助靠读书改变了阶级,也许,这个本来是顾家出资创办的孤儿院就是他待的那一个。 教师们组织吃过午饭,午休后在下午两点一起出发,坐了校车去阳光孤儿院,宋韵惊讶的发现,这家孤儿院居然距离外婆家只有一两公里的距离,非常近。 院里面积不是很大,但设施齐全,环境绿化也建造得很美,看得出来资金多用在让孩子们过的舒服,而不是消耗在面积上。 宋韵不得不承认,顾家为了洗白的确做了一些好事。 院里的孩子不多,分发用品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接着就是各种高层人物讲话,宋韵坐在台下觉得无聊,就起身四处走了走。 范言心每年都来,更觉得无聊,就跟着宋韵一起去散步,走到一间名人馆,宋韵停下脚步问:“这是什么?” 范言心说:“顾名思义,这是给孤儿院里名人留下足迹的地方,给其他的孩子们做榜样,能在这里挂名的都是天降奇才的人物。要不要进去看看?” 宋韵点了点头,跟着范言心进去,她发现范言心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奇怪的问:“每年儿童节一次爱心活动,但你好像对这里挺熟啊。” 范言心笑笑,“院长是我老公。” 宋韵应声没再说话。 名人馆里和学校的那种成绩榜一样,贴个小照片,写下那人的名字,在旁边又概述此人的成功足迹。 特别厉害的人物则会单独占据一个宣传牌。 宋韵走了两步,在名人馆里的C位上看见一个宣传牌,上面的照片是张尔成。 果然,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宋韵走到宣传牌旁边,看上面的概述和照片。 照片上的他应该十八九岁的样子,他拿着一张录取通知书,对着镜头展示并没有笑容,本应该是非常青春的年纪,那双眼却可以说得上是暗,并且带着几分很不爽的情绪,看起来有些拽酷拽酷的。 气质远没有现在这样沉稳冷漠,但那种阴郁的感觉并没有少几分。 宋韵没想到他十八九岁的时候是这种样子,禁不住微微笑了笑,那种感觉好像穿越到了伴侣童年的时候一样。 范言心见她盯着这张宣传牌看,走过来说:“这个人真的是孤儿院的传奇人物,小小年纪每一科都满分,长得又帅,脾气又好,特别温柔可亲。那时候一大堆小妹妹追着他跑,看见他这录取通知书了没,国内一等一的学校。” “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忍心抛弃他,你看他帅吧?” 宋韵看着照片上的张尔成,礼貌笑了笑,说:“是挺帅的,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 “哪有,他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已经二十二岁了。他因为身世原因吧,读书比较晚。虽然是个孤儿,现在飞黄腾达了,被顾家资助,听说现在是一个公司的大老总兼董事长了。” 居然是二十二岁拍的,宋韵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宣照片上的张尔成的脸,指尖触及上去,眼风扫到张尔成背后有个女生。 他这是在孤儿院门口拍的照片,大铁门旁边的一个花池上,蹲着个打扮特别浮夸、还在校服上画了乱七八糟图案的女生。 张尔成在看镜头,而她在看张尔成,梳着一个爆炸头,样子看起来比张尔成还要拽酷。 宋韵太熟悉这张脸了,她是宋鹤。 她指了指照片角落的宋鹤,问:“你认识这个人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范言心仔细看了眼,说:“见过,诶,她好像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啊。” 宋韵说:“她是我双胞胎姐姐。” 范言心说:“这样啊,我对她印象很深,你看她这副打扮,印象不深都难啊,哈哈。她不是这儿的人,但基本每年暑假都会来,每次来就追着张同学跑,他们两是同一届的,她胆子忒大了,有次为了见他,把他教室的玻璃都给砸了。” “但事后态度还不错,亲自给他班主任道歉,还赔了不少钱,但是从那之后她就没来过了。” 宋韵想用她的话跟记忆里的宋鹤比对,但她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宋鹤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唯一的就是那次梦里,她很乖。 跟范言心说的完全相反。 正想着,范言心又说:“诶,你姐去哪了,追到张同学了没?” “没呢。她挺好的。”宋韵干干一笑。 范言心又叽叽喳喳说了什么,最后说要去找自己老公,就先走了。 宋韵从名人馆出来,心里越想越乱,原来在和悦的衣帽间,也许真的不是顾莞宁风,而是宋鹤风。 145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想,自己从小在白城的叔叔家长大,而宋鹤却跟着父母四处跑,宋鹤是被散养长大的。 自己只来过外婆家度过一次暑假,而宋鹤早就与张尔成相遇,在她的很多个安静岁月、在她被叔叔们娇养在那栋别墅里做花朵、认真读书生活、乖巧听话的时候,宋鹤早已在叛逆的青春期追着张尔成跑了。 张尔成也许并不是爱顾莞宁爱得死去活来,被戴了绿帽子也还要娶她,更不是要把自己打扮成顾莞宁的替身,而是她跟顾莞宁,都只不过是宋鹤的替身。 宋韵心里没有多难过,她不是一个传统的人,要在乎一个人的过去,她更关注当下和未来。 是以她也并不在意张尔成跟宋鹤有过过往,可是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关于宋鹤的很多事,自己都没有记忆。 无论是在外婆家,在叔叔家,还是在父母家,她都没有任何的记忆,她骤然想起,从宋鹤去世这么多年,自己只是偶尔会思念她,除了那张跟自己一样的脸,她并不记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宋韵甚至连父母的生意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起四叔说的那些话,坐在名人馆外面的长椅上,给二叔打了个电话。 宋至诚很快接听:“在海城出什么事了吗?” 宋韵摇摇头,反应过来他看不见,说:“不是。我想问问,我爸妈把我挂在你的户口下面,登小了我年龄具体多少岁,还有,二叔没有结婚,是怎么能给我上户口的?” 宋至诚顿了几秒,说:“你怎么想到问这个?登小了四岁。” “也就是说,我实际年龄是二十七岁?” “对,当年你那个阿姨,其实跟我领过证了。领证后才能给你挂上我的户口,之后她才离开的。” 宋韵对二叔的话并不会怀疑,她完全信任这个长辈。 她没有再问过多细致不重要的问题,而是说:“小叔说,我爸死前给我留了遗产,具体是什么,我想我应该可以继承了。” 宋至诚足足沉默了几分钟,才说:“他大部分财产都捐给了慈善机构,少部分留给了你。但你知道的,你小叔是律师,所以当年这些事都是他一手处理的,你要继承,只能联系他。” 宋韵愣住,她还怎么去联系宋至光。 “别的律师不行吗?” “当然不行,这案子之前是交给了他,除非他在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主动转移案子。但你爸爸已经去世了,没有人会给这个首肯,所以只能是他。” “但是成年就可以继承遗产,为什么你们没人告诉过我?” 宋至诚道:“这个不重要,我还有事,回头再跟你说。” 宋至诚先挂了电话,他翻出联系人,也不顾时差,直接给宋至光打了跨国的视频。 他没想到宋至光竟然是秒接,视频里却是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宋至光微弱的呼吸,宋至诚在心里算了算时差,皱眉说:“这么晚,没睡觉也不开灯?” 宋至光没说话,等着他说下文。 宋至诚抿抿唇,清楚他不爱说什么,便直奔主题:“宋韵应该会来找你问大哥遗产的问题,你算一算那些东西折现后是多少钱,我从我账户里提出来给她。只给她继承现金,其他的东西全部捐了吧。” 宋至光在那边凝视着异乡国度的夜景,“你问过她意见了吗?” “还要问什么意见!她只是个孩子,难不成你真的打算让她去打理大哥那些财产?” “大哥的遗嘱怎么写,我就怎么做。” “五弟,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比我还要死板?”宋至诚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谁会知道?再说,大哥的那些财产本来是留给宋鹤的而不是宋韵,宋鹤一开始就被大哥散养作为继承人看待,只是她去世了,宋韵才成为顺延的继承人。” “既然是这样,我们折现没有什么不对。” 宋至光:“让宋韵自己来跟我谈,如果她想要折现,我可以遵从继承人的意愿。” “……”宋至诚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越来越不懂宋至光了,他气愤道:“总之这件事听我的,你要是真让她去打理大哥那些乱七八糟的财产,你就别姓宋了!” 宋至光沉默了几秒,说:“不姓宋岂不是更好。” “你……” 宋至光打断,继续说:“大哥并没有预料到宋鹤会死,所以也没有在遗嘱里表明,宋鹤死后遗产会给谁,按道理,我们跟大哥都在一个户口本上,都有同等继承权。” 宋至诚:“怎么会同等,宋韵继承权优先级更高……” “二哥是不是忘了,”宋至光再次截断了他的话,“宋韵的户口本跟你是一个,跟大哥没有关系。在法律上她属于你的孩子,相反,她在我们中间的继承权优先级最低。” “何况这么多年大哥的财产也一直都是我在代理掌管,至于给不给宋韵,要怎么给,全凭我说了算。” “除非二哥能找到比我更厉害的律师,来跟我打赢这场官司。” “当然了,宋韵如果不找我,我就永远遵守跟你的承诺不会回国,财产也不会到她手中,如果二哥想要,你同样具备继承权,我可以把财产给你。但是她如果找了我,我一旦回国将再也不会离开。” 说完,宋至光直接挂了视频。 “……”宋至诚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气得胸口起伏,紧跟着却是没由来的心慌,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弟弟。 * 宋韵看着那短短一分钟不到的通话记录,点了返回,将宋至光的联系方式调了出来。 她很犹豫要不要联系他。 宋韵盯着他的号码看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没有打过去。 宋韵想,至于遗产,等哪天她实在需要钱走投无路了再说吧。 “宋老师,回去啦!” 宋韵从思绪里回神,看见不远处有同事在喊她,忙站起身来往外走,“来了。” 爱心活动已经结束,最后跟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拍了一张照片,宋韵便跟着教师大队回家。 已经是下班时间,可以自由选择回家和坐校车了。 宋韵打算坐校车,还没上去,从马路的对面走过来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有些脏,头发长得遮盖了眼睛,几乎只能看见他下半张脸。 但光凭半张脸,宋韵就感到了他散发出的浓烈危险气息,跟娄爷那帮人很像。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男人走到她面前,说:“宋小姐,我们成哥叫你。” “成哥?” 宋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小破车,是张尔成的那辆。 只是,他不是受伤了应该在酒店吗?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疑问,他说:“顾远航的人今天早上已经找过来了,这里不安全,成哥说要离开这里。” “可是……” 宋韵想说她不打算走,她在这里的工作才做了一个月不到。 男人打断她说:“宋小姐有什么话,上车再跟成哥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146张先生,宋小姐 宋韵点点头,朝着不远处的小破车走去。 那辆车脏兮兮的,跟三叔英雄陵吊唁的那天完全不同,但车牌车型甚至破的地方都一样。 宋韵站在车边,正要拉开车门,忽然看见后座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 她再看前面,根本没有张尔成! 她心中一惊,转身就想跑,一把尖锐的匕首却在暗中抵住了她的腰。 身后传来男人带着杀意的冰冷声音:“宋小姐,都到这里了还是乖乖上车吧,你要是敢喊,这把刀可不长眼。” 宋韵的脚步骤然顿住,她紧张得挺直腰背,手心里全是汗。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上车。”男人冷声命令,一只手用刀挟持着她,另一只手将她往车边拽。 后座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男人见状,用力将宋韵给推了进去。 宋韵脚下不受控制,直直跌进了车后座,匕首离开了身边,她张嘴就要喊,后座的男人猛地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喊叫,另一只手轻松就将她整个人按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宋韵瞪大了双眼,紧盯着那男人,男人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年纪,皮肤很黑,双眼深深凹陷下去,眼袋大大的,看在眼里像是久病成医一般,身上还有淡淡的药味儿。 男人阴森森的一笑,目露戏谑的光:“你就是宋韵,像,跟你姐姐可真是太像了。” 他说着,紧跟着从副驾驶坐上的男人手里接过了匕首,对准了宋韵白皙的脖颈,笑道:“别喊,把你手机拿出来,给张尔成打电话。” 他放开了捂住宋韵嘴巴的手。 宋韵瞪着他,拒绝道:“你想用我套他出来?休想!” “认识我吗?你叔叔和张尔成可是把我的地盘一锅端了。” “你是顾远航?!” 顾远航的眸光骤冷,他暴怒,一只手狠狠掐住了宋韵的脖颈,说:“给张尔成打电话,快点!” 宋韵的呼吸倏地被他扼制住,她脸色憋得通红,艰难道:“我不打!” 顾远航见她呼吸困难的样子,想起了什么,说:“你跟你姐一样有哮喘是吧,不想死就赶紧给他打电话!为了一个男人,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宋韵咳嗽了几声,用手去掰扯顾远航的手,但她的力气跟男人比起来太小,顾远航根本纹丝不动,他那双眼里的杀气越来越浓,“我现在已经是亡命之徒,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宋韵被他掐得掉下生理性的泪花,眼泪砸在顾远航手上,他看了眼,眼神忽然暗了暗,笑着说:“啧,梨花带雨,比你那个只会骂人的姐有味道多了。” “闭嘴!”宋韵艰难地吼道:“她已经死了,不要再羞辱她!” 顾远航又啧啧了两声,他吩咐司机把车开到隐秘的角落,才又对宋韵说:“赶紧打!” 他说着,从她身上摸出了她那部手机,打开,却是带着密码的。 “把锁解开!我来打!”他把手机亮给宋韵,几乎都要将手机怼到她脸上去。 “你做梦!”宋韵紧紧皱眉,倔强道:“上次你女儿就没能威胁到我,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吗,老东西!” “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远航被她激怒,一手掐住她脖子,将她狠狠往车窗上面压,宋韵一张脸怼到了车窗上,顾远航撩起她的上衣,用刀在她腰上划了一条口子,他盯着那红色血液流出来,逼问道:“手机密码是多少!不说我今天把你折磨到死!” 宋韵的腰窝处传来剧烈的痛意,尖锐的烧成了一片,她扯着嗓子惨叫,“放手!” 她痛得眼泪掉下来,却还是不肯说。 顾远航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倔,冷笑了声,“真是个烈脾气的丫头,就这么杀了太可惜。” 宋韵听出他话里的色欲,心下惊恐,慌张地问:“你想做什么!” “乖……” 顾远航话还没说话,宋韵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来显‘张先生’。 宋韵从车窗的倒影也看见了,只觉头皮一麻,顾远航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秒之内就接听了。 那边却没有说话,很安静,仿佛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顾远航呵呵笑了两声,说:“张尔成,想要你的女人就来老地方见个面。” 张尔成默了几秒,“我不会去孤儿院。” 顾远航说:“给你个机会,你来选地方。” “我不会去的,”张尔成的声音很淡:“我来这个电话是要告诉你……” “真的吗?”顾远航打断了他的话,阴恻恻道:“我女儿没能威胁到你,是因为她不懂办事。张尔成,你可不要拿我跟她比。” 闻言,电话那边静了下来,一直都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宋韵以为张尔成挂断了,侧目去看,却见通话还在一分一秒的进行着。 顾远航这时耐心耗尽,说:“人质是个女人,就要用对待女人的方式去折磨,而不能用人质的方式。你说是吧?” 说完,顾远航伸手,摸向了自己的皮带。 皮带卡扣弹开,发出轻微的声音。 宋韵听见吓了一跳,疯狂挣扎起来,“不要,放开我!老东西,滚开!” 顾远航腾了一只手,没想到她会突然挣扎得这么厉害,一时间手下力度松了几分。 宋韵成功从他手中逃脱,伸手就要扒拉车门,忽的头发被人一扯,顾远航一把扯住了她头发,用力将她给拉了回去,她痛得捂住头部,被拉回去就看见顾远航将自己的手机对准了他的那个部位。 这样一来,那轻微的皮带弹开声响,尽数传到了电话那边。 那边却始终沉默着。 宋韵被顾远航这个举动弄得恶心,她在他手下激烈地反抗,口不择言骂道:“去你的远航死在太平洋,给老娘滚开!” 顾远航听见她这一声咒骂,愣了愣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他只在半秒内回神,他拉住宋韵往自己这边压,一只手把电话的视频给打开,正对着宋韵的脸。 宋韵被他压在他的双腿间,通过视频,她的脑袋埋在他双腿间的画面,准确无误的传达到了张尔成那边。 148张先生,宋小姐 因是正对着宋韵的脸,宋韵瞧见手机上张尔成那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黑色的屏幕上,倒影出了她头发散乱的狼狈模样,眼尾挂着泪痕,却没有崩溃和绝望,只有倔强的恨意火光,亮晶晶的。 顾远航笑说:“张尔成,我数到三,你要是不给答案,她从此就是我的女人了。” 那边没说话,寂静极了。 顾远航不死心:“她很有韵味,长了一张清纯可爱幼态的脸,性子却很烈,谁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呢?在床上一定也很有味道,你也真是有福……” 张尔成却始终沉默着。 无论顾远航怎么说,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宋韵盯着黑色手机屏幕,同样一言不发,出奇的静如死水。 最终顾远航说得口水干了,闭了嘴,周遭安静下来,宋韵只听见电话那边张尔成粗重的呼吸声。 除了在床上,她就没听过他有这么沉重的呼吸,他一定在生气,在愤怒,在隐忍,在纠结做着选择,同样也在思考解决办法。 “你他妈快点!是不是真想看见她成老子的女人!”顾远航爆粗催促,不想等了,他伸手就去脱自己的四角裤,里面的东西弹跳出来,宋韵嗅到一股腥臭的味道,皱着眉要偏头,顾远航使劲掐住她后颈,试图将她往下压去触碰自己的东西。 宋韵激烈地反抗,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掉下来,“滚……” 这时,电话里传来张尔成极度森冷的声音,犹如从遥远的地狱飘荡而来,携裹着令人胆寒的剧烈杀气:“去何霞飞家。” 宋韵一顿,尖声道:“不行……” ‘嘟嘟嘟’,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顾远航将手机扔到了外面的臭水沟里,把裤子拉好,对司机说:“走!” 他抓住宋韵的双手换了个反向,将她给反反地钳制住,然后压在旁边的座椅上,让她把屁股翘起来,腰肢往下陷,一副极其屈辱的姿势,也极难反抗使出力气。 他把车窗关得很严实,警告道:“总之张尔成已经同意来了,你要是敢对外求助,我会一刀杀了你,然后对他撒谎你还活着,照样能威胁到他,别以为我有把柄在他手里,我就是弱势的一方!” 宋韵彻底不敢动了。 她一开始反抗,就是笃定张尔成有他的把柄,而自己是他唯一的筹码,他不会让自己出事。 可现在完全不同了。 她得保持理智。 腰窝处的伤还在流血,皮肉撕裂的痛难忍极了,她的手是被反钳在后的,可以伸手去摸那个伤口。 她想去捂血,不能失血过多。 顾远航察觉到她在动,低头看去,见伤口正好划在了那朵黑玫瑰的花蕊处,红色的血流出来,与黑色混为一起,她肌肤又白得近乎透明,红黑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仿佛黑夜里撕开一道明亮的血红色极光,死亡般的美感扩散,足以击溃人心。 顾远航忍不住惊叹了两声,“你简直是个尤物,难怪我女儿都拿不下的人,被你不过短短时间内就拐到了床上。” “你说话注意点!”宋韵冷声反驳。 顾远航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去捂血,他欣赏着那些血汩汩的流淌过黑色的花瓣,花朵好像都因血的流动而活起来了一般,空气里的血腥味更像是花香,这简直是一种堪称艺术美的欣赏。 忽地看见了这艺术里却有一点残缺,有个凸起的旧年疤痕横亘在花蕊处。 顾远航皱眉说:“你这朵花,纹来是遮盖疤痕的?” 宋韵下意识说:“怎么,你也想纹,老东西纹花可不好看!” “你说话也注意点!”顾远航冷冷骂了句,紧接着想起刚才她骂的那一句脏话,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他微眯着眼,盯着宋韵腰窝的那朵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的花,说:“你真的是宋韵?” “不是宋韵,是你爹吗?”宋韵冷笑。 “妈的小娘们!”顾远航反手一巴掌打在了她伤口处。 宋韵痛得脸色一白,口中滔滔不绝,骂得更脏了。 顾远航把她扭过来,面对自己,盯着她那张滔滔不绝吐着脏话的嘴,说:“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也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我听我女儿说了,你是被你四个叔叔好好教养长大的。” “我真是不敢想象,你四个叔叔那种身份,会教出你这种出口成脏的人来!” 宋韵顿住,双眼刹那空了一瞬。 顾远航察觉到了,他在她伤口处摸了一把,意有所指地摸了一把,森笑道:“宋鹤的这里也有一道疤,是被张尔成亲自刺的,宋鹤是散养大的,出口成脏太正常了。你真的是宋韵?” 宋韵想起那些梦境,有些头脑发嗡。 她不知道这朵黑玫瑰,更不知道是不是用来盖疤痕的,她从来没有摸到过,张尔成拍下来的照片看不出异常,而他也从不带着她的手去摸。 她自己更看不见。 宋韵心中疑惑,却故意套话道:“你知道我姐这么多事,怎么你暗恋她?你恶不恶心,你年纪都是她几倍了!” 顾远航脸上的笑意更大了,“暗恋说不上,但的确对她动过心思,你一定想不到,张尔成把她送给过我。” “看见你这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一开始我也的确没兴趣,太索然无味,跟白开水一样,但听见你那么骂我,一下子勾起了我跟宋鹤那些美好的回忆,你跟你姐一样迷人……待我顾家东山再起,我会来找你的。” “我呸!” 宋韵吐了他一口口水。 顾远航毫不在意的抬手擦去,觊觎的目光始终在宋韵身上来回横扫。 宋韵继续说:“你喜欢我姐,她死了,你一定很难受吧。” 顾远航浑然不觉得自己被套话,毕竟他并不会觉得宋韵连自己姐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装出几分可惜的模样,说:“难受说不上,惋惜是真的。” “但也是她活该,不值得怜悯。因为她是为了张尔成去打架,被人活活打死的。你说,张尔成都这么对你姐姐了,你还对他那么忠心,倔强到连命都可以不要,也不打电话叫他过来?” 宋韵彻底愣住。 149张先生,宋小姐 她双手骤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皮肉里,带来刀割般的钝痛,脑子也比被什么劈开般,混乱疼痛到她几乎窒息。 顾远航跟她非亲非故,他不可能欺骗她,她也是暗里套话,他根本不可能防备,他说的绝对是真的。 宋鹤是被人给打死的! 难怪三叔会追查,难怪她不是跟父母一起车祸死的! 宋韵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记错她和父母的死因,甚至不了解她的性格和为人。 她也开始意识到,宋鹤的经历与自己梦里的性格是无法对上的。 梦里的宋鹤太乖巧,不像被散养的,相反,顾远航口中的她才更适合贴切,她被散养,父母不管,爱玩爱吸烟喝酒爱打架,大部分叛逆期能干的事都干了。 顾远航口中的宋鹤,才是最真实的她。 而这样的宋鹤,却与自己心底里那个向往刺激的宋韵相同,就好像她一直住在她心灵深处,藏于她这个人格背后不为人知的地方。 宋韵想到今天张尔成和冯综的那些对话,张尔成对宋鹤做过什么……她眼睛瞪得铜铃般大,涨红得布满血丝,紧盯着顾远航说:“张尔成为什么要刺伤我姐,为什么要把她送给你!” 顾远航哈哈笑了两声,“男人之间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和权。” 宋韵憋着眼泪。 “怎么,心碎了,难过了,”顾远航见了,说:“我女儿在密室里劝过你,也提醒过你张尔成没有心,你在走她的老路,是你非要自作自受,不要怪他无情,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傻。” 宋韵用尽全力平复心绪,想要克制住爆发的冲动,她咬紧牙关问:“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顾远航说:“小姑娘,我跟你第一次见面吧,我骗你做什么,还拿一个死了多少年的人来骗你?” 宋韵垂着眼不说话了。 她牙关都冷得打颤,可明明已经在入春。 何况海城还是个温暖的城市。 她低着头,眼泪直直坠落下来。 她不明白,她跟宋鹤的感情其实很一般,跟父母更是,因为见得少,相处得少,也许会为了血缘而为对方打抱不平,就好像自己被男生差点溺死,她会去揍那个男生,而顾远航羞辱她,自己也会不满。 可要说伤心得死去活来,没有感情基础是不太可能的。 但现在,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伤心,感受到了悲痛。 她在这一刻发现,自己对宋鹤其实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她也完全可以相信顾远航的话,她对他而言只有威胁张尔成的用处,这些往事,一个陌生人说的才最客观,最可信,而他也是个男人,并不爱胡乱传八卦。 他的话,百分之九十都是真的。 纹身店老板说过,宋鹤也纹了一只仙鹤,也许她才是遮住疤痕的用处,自己这个疤,只是巧合。 她更不会因为顾远航的怀疑,就去质疑自己的身份,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宋韵。 可是,她虽不是传统的人,可以接受张尔成有过过往,却无法接受宋鹤是为了他而死。 而他还能做出安然无恙的姿态,拽着自己进入他灰暗的世界。 他凭什么? 宋韵越想越觉得不解和愤恨,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她被带到了外婆的小洋楼外面。 房子的门是上锁的,没有人存在的样子,她想到张尔成说过,让赵云过来守着了。 也许是赵云先带走了外婆。 而他不愿意去顾远航说的孤儿院,是因为跟顾远航之间也许会见血,孤儿院都是孩子,他不想伤及无辜。 顾远航用匕首挟持着宋韵进了屋子里。 此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如血的残阳遍洒人间,波光粼粼的海面铺了一层碎金般的色彩,照耀在外婆的小花圃里,那里有一堆昨晚被压倒的不少花枝,入目有几分残破的美。 宋韵在夕阳里被顾远航推进了家里。 回到熟悉的客厅,心情心境却完全不一样,家里整整齐齐,却没有一个人,外婆的确被赵云给带走了。 顾远航一边扯着她进门,一边吩咐自己的人关门。 他对宋韵说:“浴室在哪里?” 宋韵指了指一扇小门。 顾远航扯着她进去,他吩咐人把浴缸里放满水,随后找来绳索,把宋韵五花大绑。 宋韵反抗不了,就这么被绑起来后,顾远航一脚将她踹到了浴缸里。 冷水骤然袭上身体,冷得宋韵瑟缩了下,她动不得,只能用双脚抵住浴缸的另一头支撑身体,不让自己的头被水淹没。 顾远航把水放得都满了出来。 宋韵冷得瑟瑟发抖,她喉咙里也呛进了不少水,让她胸口有些发痛,她满脸都是水,视线也因此而模糊,她盯着顾远航糊糊的身影,“你想做什么……” 顾远航没回答她,他对自己的小弟说:“去找电线,剪短露出铜丝,先找电闸关掉。” 宋韵一听,立马意识到他想做的事,她惊恐得扭动身躯挣扎,飞溅了满地的水花,有不少飞落到了顾远航身上,几滴水进入他眼睛里,点点痛意让他不爽的一把掐住了宋韵脖颈,将她抵到浴池边缘,怒红的眼盯着她说:“就在这里不许出声,否则老子掐死你。” 说完却又觉得不够保险,让人找了胶带过来。 那个小弟把房子里的总闸拉掉,拿着电线和胶带一起返回,顾远航把胶带撕下一截,贴住了宋韵的嘴不让她出声。 紧接着他把电线拉过来,那电线是一个插头线,插头一端保留,另一端是插座被人剪掉了,露出里面的铜丝,宋韵眼睁睁看着他把插头插入浴室里吹风机原本用的电孔,但因总闸被关,并没有什么反应。 顾远航这时反过身来,拿着露出铜丝那边的电线,展示在宋韵眼前,说:“看见了吗,等下只要张尔成过来,我拿了想要的东西,你们两个都一起死在这里。” 宋韵惊惧得大睁双眼,昔日澄澈的鹿眼中皆是排山倒海般的恐惧,她愈发剧烈的反抗挣扎,却因被五花大绑而无论如何都爬不出来那个浴缸,反而又飞了不少水花出来,有许多掉在了电线铜丝上面。 腰上的血流了出来,但跟水的比例相差太多,最后只是将浴缸里的水染得呈现出了深粉色,像是此刻天边的绚烂夕阳,层层滚滚美到窒息,却是夕阳近了黄昏,当这种美丽落幕,往后将会是永远的黑夜。 149宋小姐 宋韵用力地摇头,看向顾远航的眼里写满了恳求,她不想死,开始了示弱。 顾远航瞧着在水里的宋韵,浑身都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海城并不冷,她穿得也不厚,将她几乎完美的身材尽数展露出来,她鹿眼眼尾挂着满片绯红,头发湿淋淋的紧贴着脸颊,一副被人欺凌得狠了的凄惨模样。 顾远航不为所动,他把电线交给旁边的小弟,让他用尼龙绳绑在了连通浴缸的水龙头上,电线便这么垂落在了浴缸的水里。 只要通电,里面的人必死无疑。 宋韵紧盯着水里的铜丝,愈发惶恐仓皇,顾远航走了出去,把浴室的门给留着,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俨然将自己当做了这里的主人。 他坐了没几分钟,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张尔成从车里下来,他身上还有伤,走路脚步虚浮,但每一步都迈得极大极快。 却在推开客厅那扇门的瞬间,他若冠玉般的面容宁静无比,只一双阒黑的眸布满浓厚的阴云,周身似有黑雾缭绕,如藏着魔鬼的深山般危险重重。 他迈了两步,一眼就看见了浴缸里的宋韵,又不动声色的转开目光,打量着客厅里的情景,顾远航带来的人不多,只有四五个忠心的在跟着他一路逃亡,其中一个正拿着手机,对准了客厅中他跟顾远航的 方向,像是在拍摄着什么。 而另一个守在不远处的角落,那里是这栋房子的电源总闸处。 张尔成垂眼,黑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疾风骤雨,出声温柔而平缓:“这是做什么。” 顾远航一笑,说:“你想整何纪强我不管,但是顾家不行。只要你跟我演一场戏,承认你自己在作假证,你搜集到的那些我家罪证都是凭空伪造……” “上面的人眼睛雪亮,证据我已经全部呈递上去,即便我一句作假证,他们也会查出证据的真实性。” 顾远航预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不紧不慢道:“你有办法让证据失去真实性,我知道你的能耐。张尔成,选一个吧,你是要顾家毁呢,还是要你的女人死呢。” “我从来就没有过女人,”张尔成微笑,面容似玉温宁祥和,他望了眼浴室的方向,语气淡淡的:“你想杀便杀了吧。” 顾远航冷笑,自然不信他的鬼话,更不会在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前就把宋韵这唯一的筹码给杀掉。 “别装了,如果我没有把握,是不会冒着被条子发现的风险来走这一步棋的,”他道:“你在海城可没有什么势力,还受了伤,你要是跟我硬碰硬,你的胜算是多少,我都算过。” “现在除了妥协,你还能怎么办呢?” 说完他森森笑了,示意了不远处的小弟一眼。 小弟走进浴室,双手摁住宋韵的肩膀,将她往水里摁。 冷水从四面八方席过来,宋韵在水中扑腾,水呛了些进入她喉咙里,喉头发涩发疼,肺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攥住,恐怖的窒息感蔓遍了整个心胸,仿佛她能在任意一刻死去般。 气息被夺走的感觉愈发强烈,宋韵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就在魂魄都要飞出天外意识都开始模糊的前一刻,那人又一把将她从水中提溜出来。 “咳咳……”宋韵剧烈咳嗽,大口呼吸着氧气,在死亡边缘被拽了回来,然而不过五秒,那人又将她给压进了水底。 又一次的濒临死亡时,她又被人拽出来。 每次都在她即将死去的前一秒,又给她灌入活下去的氧气,周而复始,来来回回,宋韵被折磨得全身瘫软,到了最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挣扎。 “停。” 不知道多少次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顾远航的声音,那小弟松开了想再次压宋韵去水底的手。 他一松开,宋韵就软趴趴的又朝着水底下滑,他忙去抓她衣领,将她给拽出来,让她上半身软趴趴的趴在浴缸边缘。 宋韵呼吸渐渐回来,她微微抬眼,看向外面。 张尔成穿着得体的西装,负手立在顾远航身前,看不清面上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散发着一股暗沉沉的气息,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却也让人如坠永夜。 顾远航这时说:“考虑得怎样。” 张尔成闭了闭眼,沉默了几秒,说:“可以。” 顾远航眉眼微松,几抹藏不住的喜悦随之爬上,他对摆弄着手机的小弟说了句‘开始’。 小弟把手机拍摄视频打开,对准了顾远航和张尔成。 张尔成垂下的眉眼中是如深渊般的阴,出声温和得不可思议,“我不满顾莞宁背叛怀了野种,故意作了假证,何纪强杀人是真,顾家犯罪是假。” 顾远航接着说:“我女儿背叛你,是导致你暗恨在心,害我顾家的动机是吗?” “是。” “那些罪证都是怎么伪造的,有没有人证?” 张尔成:“我在顾氏多年,想要伪造很简单,细致法子就不说了。赵云是替我一手办理此事的人,他能做证。” 顾远航满意地笑了,继续道:“那你现在怎么要坦白了呢?” “思来想去,总觉得舍不得她。”张尔成微笑,抬眸看向顾远航,高挺的鼻梁有几许寒意,唇角弧度也透着薄冷,“便是背叛,我也接受了吧。” 拍摄的小弟关掉了手机,将手机递给顾远航。 顾远航点开看了一遍,很是满意张尔成的表现,他平静得不可思议,根本看不出半点被胁迫的迹象。 只要这视频交上去,即便不能短期之内让顾家没事,至少可以延长调查时间,这个时间足以他扭转很多事了。 张尔成走向了浴室,进去的第一时间,先把电路插头给拔了。 电线拔下的同时,外面响起了警鸣声,传遍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顾远航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迈步大步朝浴室走去:“你他妈竟然报警!” 浴室里的小弟十分有眼力见,见状挥起拳头就朝张尔成打去。 张尔成弯腰躲过的同时,摸出身上的折迭刀展开,快准狠的一刀划破了那人的双眼。 150张先生,宋小姐 鲜血飞乍出来,落了张尔成满手,他斜睨了一眼,从容淡定的将那人给踹开。 失去了视线,那人捂住眼睛,就这么被他踹飞了几米远。 宋韵仰头看着张尔成向自己走来,他紧绷的下颔线条都染着慑人的狠气,他下垂的眸更显出几分幽深可怖。 只是那张脸终究是寡而淡漠的。 他抬手撕掉封住她嘴唇的胶带,用折迭刀割断了绑住她的绳子,看见浴缸里深粉色的血迹,他眼神更冷几分。 宋韵得了自由,还没从浴缸里爬出来,见顾远航拿着匕首朝他们这边冲过来,凶神恶煞地喊道:“老子不得好过,你们也都跟着一起去死!” 宋韵大呼:“小心!” 张尔成眼尾一泠,他反身回去以手相抵,却没想到顾远航声东击西,他一只手握紧成了拳,快速冲张尔成肩窝处的伤揍了一拳。 张尔成脸色一白,目露凶光,他紧抿着唇,面上温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发指的残忍狠戾,只见他对自身的伤视若无睹,拿起折迭刀的尖锐一端,用力朝顾远航的一只眼球扎去。 “啊——” 顾远航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旋即松了手。 他的小弟们却在这时冲上来,将顾远航拉了回去,五六个人一起涌入浴室,空间瞬时都显得狭窄而逼仄。 张尔成冷眸看着他们,一秒都没有停顿便在心里估算了战斗的胜算。 他转过身,把宋韵抱起来,宋韵面对着那帮歹徒,看见了他们中的一人拿出了一支木仓,对准了张尔成的后脑。 宋韵的心刹那都跳出了嗓子眼,那个人扣动了扳机,她没有力气去推倒张尔成,他却仿佛长了第三只眼睛似的,目光不曾往后面看一眼,抱着宋韵歪斜过身子,那颗子弓单便直飞往前,打破了浴室的窗户。 玻璃哗啦啦的应声碎了一地。 宋韵见那人又在扣扳机,但显然里面没货了,他扣了几下都没什么反应。 前路被挡,张尔成只能抱着宋韵,将她往破掉的窗户上拖。 这里是一层,可以将她给送出去。 但窗棂之中还有因为破碎而竖立起来的玻璃条,张尔成看了眼,腾手抱住了宋韵,另一只手去抓那些玻璃条,用力将它们给拽出来,不过三五秒的时间,玻璃条便全部被他给拔出,他修长的手指也因此布满血痕。 那些血触目惊心,当他再去抱宋韵时,血糊了她满身,他仿若没有痛觉,只是紧抿着唇,仍旧有秩序的做这一切。 窗棂上干干净净了,张尔成托住宋韵的臀,将她往上面抱,他开口,声音是如风沙刮过的粗嘎低沉:“从这里爬出去,不要回头。” 窗户并不宽敞,且浴室的窗户都会更高一些,加大了攀爬难度,可宋韵方才已经被折磨得没有力气了,腰窝处的伤此刻更是烧一般疼痛,她爬得艰难,半天也缩不出去。 宋韵奋力的缩爬时,突然感到托住她的力气一松,她忍不住回头去看,见是顾远航捡起了起初绑她的绳子,从后面用力勒住了张尔成的脖子。 张尔成腾出了一只手去抓住绳索,另一只手却还托着宋韵,见她回头,他眉眼一戾,腥红着眼,紧抿的唇都显得百般固执,语气变得极沉而冷,几乎是将字句在齿尖一个一个咬碎,用力地对她说:“爬出去!” 宋韵强迫告诉自己不要去看赶紧爬,可那瞬间脑子却变得极度凌乱,根本不受控制地去看他。 那根粗粗的绳索在不停的勒张尔成,为了不窒息,他用手去挡,方才拔玻璃的血痕伤口,就这么被粗粝的绳索勒过磨过,鲜血汩汩的流淌出来,翻起里面的血肉,绳索都被染成了猩红。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正要反身去继续爬的时候,顾远航却又换了攻击方式,只见他腾出一只手,从张尔成身后伸出来,用力地死死地抠进了他的肩窝处。 “……”宋韵看见木仓伤口在他的指尖崩裂,她甚至能听见他手指入肉搅动血肉的声响,她被惊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泪越淌越多,张尔成那种惨白布满汗水的脸在视线里都变得模糊。 他脖子憋得粗红,肩窝的血流遍了胸口,笔挺的西装遍染鲜红血色,他却只用那双冷厉的眼盯着宋韵,眉目像是被风尘暴刮过一般,带来濒临死亡的危险,却也如被风尘暴席卷过后的地方一样,只有满片的荒芜和狼藉。 那荒芜狼藉之下,也许有他那颗枯竭空白的心,或者是他藏起来的深情款款,固执和偏疯,深情和淡漠,无论好的坏的黑的明的,他全部给她。 宋韵看见伤痕累累的他,彻底明白为什么她是他不肯亮在人前的软肋,可惜顾家密室那一遭,他暴露了,所以惹来了今天的祸端。 宋韵不及思考太多,她折身扑上前,抓起张尔成的折迭刀,怒目圆睁狠狠朝着顾远航抠住他伤口的那只手狠狠刺下去。 他的折迭刀很锋利,宋韵一直都知道,她特意克制了力度,见刀尖刺穿了顾远航的掌心,他尖叫一声松了手,张尔成却没去攻击他,他再度抱起宋韵,往窗户口塞。 他似乎也知道她为什么爬不出去了,所以他将她抱起来的时候,蹲了马步屈着腿,让她踩住他的膝盖借力和高度。 宋韵终于爬上了窗棂,她跳下去的前一秒再次回头看张尔成,见那歹徒抓了起初顾远航的那把匕首出来,迅速有力的从后面狠狠刺入张尔成的后背。 张尔成瞳孔骤缩,那双冷淡的眸子里溢出了漫无边际的黑。 他咬紧牙关,双手一推,将已经爬到窗棂上的宋韵给推了下去。 宋韵跌倒在地,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浑身上下的细胞都仿佛因为张尔成被刺的那一刀停止了工作,她无法思考,同样固执的重新站起身,双手攀附在窗棂上往里面看。 见满浴室的狼藉和血色,在那混乱不堪中,张尔成无力地跌倒在了地上,他不是圣人,伤口会疼会出血,被人捅了一刀又负了木仓伤,再不能爬起来了。 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托她离开这里。 宋韵崩溃得失声大哭,她看见那昔日禁欲冷漠,凡人不可染指的神明,曾经在那样骤乱的暴雨天气中,他都只是坐在那辆黑色宾利里,睥睨着众生求生,倨傲又无情。 宋韵从没想过有一天是她折了他,让他竟从天边坠落,不惜代价要带她求生。 151宋小姐 张尔成倒在狼藉里,警鸣声近了,有制服人员迅速冲了进来,拉住了还欲要对张尔成捅刀子的歹徒,同时抓走了顾远航。 一路从白城潜逃的顾远航彻底落网。 宋韵瞧着这凌乱的场景,蓦然,脑子里闪过顾远航的话。 ‘宋鹤是被人打死的’。 眼前的场景似乎与什么重合,宋韵来不及去抓住那一抹人格记忆的白光,只觉天上的春阳太过于刺眼,浑身软弱无力,双腿一软两眼发黑。 意识消散前的一秒,她仿佛听见了路队的声音:“叫急救车!通知白城公an,我们已经抓到了顾远航!” “……” 宋韵倒在了地上。 意识消散中,宋韵仿佛置身于一场柔白的幻梦,梦境里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那味道很熟悉,却也似乎有着别样安眠的魔力,导致她昏睡中,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是宋鹤。 她从小被父母散养,四处野玩,狐朋狗友多如芝麻。父母很忙,她很少见到他们,每次回家都是冰冷冷的房子等她。 后来宋鹤厌烦了这种感觉,从家里拿了钱四处挥霍,却一次被父亲宋全给抓了回去。 宋全对她说,他的生意将来要交给她,他的仇家很多,要她在白城的时候,就打扮成妹妹的风格,以免仇家查到妹妹的存在,把妹妹抓走伤害。 宋鹤在白城时,就要顶着妹妹宋韵的身份生活。 她很羡慕宋韵。 宋韵有叔叔疼爱,虽然不在父母身边,却也受到父母和自己的无形保护,宋鹤不太明白,她也很想有长辈疼爱,有人保护她。 宋鹤不止一次想,如果她是妹妹就好了。 她刻意去学妹妹的行为习惯,以为只要变成乖乖女,长辈就会喜欢就会疼爱她。 但宋鹤发现自己错了。 不管自己怎么做,父母永远不会回家,不会疼爱照顾她,他们散养她,从来不管她是死是活,也不给足够的物质,理由是她是父亲的继承人,必先苦其心志。 宋鹤于是不装了,她就是爱吸烟喝酒打架怎么了,总之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直到有年暑假,她去孤儿院打架,遇见了大她四岁的张尔成。 张尔成性情寡淡,但对人温和而疏离,长得帅气又高冷,一副凡人离我远一点的模样,那副出众的皮囊足以与神明匹敌,更何况是他那倨傲的性子,更如神祇般唯我独尊。 宋鹤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追着他一路跑,从十六岁追到十八岁,他终于肯正眼看她了。 有回她又惹了祸跟人打,她占了下风,张尔成出现帮了她,她才终于见识到,他那斯文冷漠禁欲儒雅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疯魔残忍的心。 也是那天,在幽黑的巷子里,在那些躺了一地爬不起来的对手混乱情境中,二十二岁的他,捧起十八岁的她的脸,红着眼认真却悲凉的对她说: “你是宋鹤,不需要成为任何人,更不需要任何认可你,疼爱你,也不需要因此去刻意做什么引起他们的注意。” “石田翠说过,可爱的缺陷者没有错,是我们的父母没有把我们抚育成功。” 他三言两语挑破了她的心思,她刻意叛逆,为了引起长辈的注意关爱。原来在很多她不知道的角落,他早已默默关注她并剖白了她的灵魂。 宋鹤不甘心,反驳他说:“凭什么,我只不过比她早生了几分钟,生活命运却天壤地别。” 张尔成笑了,眉眼温和声音却极其冰冷地对她说:“没有把你抚育成功的人,不配你为之付诸心血,与其要他们疼爱关注你,你不如自己爱自己。” “知道黑玫瑰吗,你应该做一朵独立的黑玫瑰。” 张尔成捡起地上的书本,将宋鹤从地上拉起来,说:“去我家。” 宋鹤跟着他去了他的出租屋,不大不小的一室房,收拾得干净整齐,但是家徒四壁。 宋鹤直来直去,说:“我听说不是有人资助你吗,怎么你还这么穷?” 张尔成并不恼,微笑答:“资助是上学,不是养我,我也不需要别人养。” 他找了消毒酒精,粗略用棉签给她擦拭身上的伤痕,照顾人的粗心程度,和某次出差时在酒店,照顾发烧的什么人一模一样。 宋鹤从身上摸了一沓钱给他,“不用谢。” 张尔成被气笑了,“我觉得宋同学在羞辱我。” “你第一次叫我宋同学。” “是吗,以前我叫你什么。” “你叫我滚。” “……” 宋鹤说:“以后毕业了上班了,你打算叫我什么?” 张尔成深思两秒,“宋小姐吧。” “你现在是答应我的追求了吗?” “是吧,”张尔成把消毒酒精和棉签收起来,神色很淡:“但我没有认定你。” 我没有认定你。 宋韵恍恍惚惚,梦见了太多太多,心灵深处仿佛住着另一个人,从十八岁到二十岁两年的青春,都和张尔成有关,直到一切因为一次斗殴而戛然而止,因为有人死在了那次斗殴里。 斗殴的歹徒们在梦里纷纷让了路,露出了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人,宋韵仔细去看了,却怎么也看不见那个人的脸,这时梦的画面一转,又回到了三叔英雄陵吊唁的那一天。 天气疾风骤雨,张尔成在暴雨里,面目沉着而悲痛,对她说:“我曾经做过一件很后悔的事,是在很多年前我没有认定你。” 所以她死在了那次斗殴里。 “现在我又做了一件很后悔的事,是在很多年后我认定了你。” 因为事实证明,不是他认定了谁,他就会拥有谁,反而会加速失去,他此生都注定了是灰暗的。 她多么渴望成为宋韵,有长辈的关心爱护,有父母和姐姐的无形保护,世间一切美好都在围着她转动……二十岁那年经历一场重度的心灵创伤,精神崩溃到出现疾病,多年潜藏在精神下的渴望终于分裂出了宋韵的人格,成功圆了自己的梦。 她瞒过了所有人甚至是自己,长相相似到大数据无法分辨的两个人,至此互换了身份。 可命运与灵魂无法相换,不过短短几年,她再次被命运的大掌推到张尔成身边。 现在因为张尔成被刺的一刀,相同的经历成功拉回了真实的自己,虚幻的梦碎了,真实的那个她已经在心灵深处苏醒。 宋韵缓缓睁开眼,真实的自己记忆涌入脑海,却削弱了那个虚假人格的记忆,她只记得妹妹死的真实原因,只记得自己被父母埋没在灰色里,只记得一次次跟张尔成在黑暗中互相舔舐伤口的痛楚和艰难。 她永远无法忘记,在顾家的密室里,张尔成抱着她哭过:“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合适,我们同样是灰色下的潜行者,父母抚育失败的缺陷者,我们应该是彼此的救赎,而不是劫数。” “你今天必须逃出这里。” 他话落,手中的折迭刀刺入了她的腰窝,留下了无法泯灭的疤痕。 152宋小姐 眼泪澎湃而出,将枕巾打得湿洼洼。 脑海里都是宋韵被人打死前的模样,而她的死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宋韵的手死死攥紧了身下的雪白床单,眼里涌现出似雾霭般浓而沉的恨意。 听见房门被推开,宋韵循声望去,见宋至诚与何霞飞进来。 她又淡淡移开目光,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宋至诚将病床上的小桌板拉下来,何霞飞把食盒放上去,逐一打开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起来吃点东西吧。” 宋韵动了动眼珠,那些饭菜色香味俱全,但不是她爱吃的。 她没动。 何霞飞以为她不舒服,关怀说:“还有哪里疼吗,我去叫医生。” 宋韵淡声开口,声线冷漠:“不用。” 一旁的宋至诚微顿,他没听过小侄女用这么冷淡的态度对过谁,却只当她是受了创伤还未走出,便愈发放柔了声说:“多少吃些吧。” 宋韵说:“我不饿,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宋至诚皱眉:“你现在的状况还不合适……” “我要出院。”宋韵坚定道:“不喜欢待在这种地方。” 宋至诚观察着她,脸还是那一张脸,只比往日更多几分清冷疏离,并不亲近,漆黑的双目亦是空洞,寒似飞霜。 何霞飞到底疼她,妥协说:“好,咱们回家去,外婆在家里照顾你也是一样的。” 宋韵微点了下头,疏离道:“谢谢。” “……”宋至诚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也没说,他去办了出院手续,让司机来接了宋韵回海边的小楼,不够放心,又想法子去雇了个家庭医生过来。 宋韵很快被转回了何霞飞家中,只是看见这间不属于自己的房间,有些莫名,她站在门边不大愿意进去,问宋至诚道:“我要去自己的房间。” 宋至诚愣了愣,“这就是你的房间。” 宋韵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蓦然记起一些混乱的梦境,她很确切的知道梦境里的人是自己,但别人都将她看做了妹妹。 她没说什么,怀着满心狐疑,进了属于本来妹妹的房间。 里面的装修风格正常而普通,奶白色的窗帘,暖色系的四件套,每一样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是那个乖巧小妹的习惯。 她向来喜欢夸张的东西,房间必定是大红配大紫,大黑配大白,东西从不整齐堆放,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每一样东西放在何处,墙体上总被她所谓的抽象派画贴满,有些是出自名家之手,更多出自她自己的手。 比如自己身上的纹身。 宋韵在何霞飞的照顾下,躺在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鼻息间是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有些清新,她不太习惯,问旁边的宋至诚说:“有烟么?” “……”宋至诚眉头一皱:“你胡说什么,女人抽什么烟,你都还没痊愈……” “现在倒是管我了。”宋韵哼笑一声,笑里冷意飘散弥漫,宋至诚见她笑得有几分森意,禁不住心头微颤,太奇怪了,她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宋至诚发觉了她异常,没说什么,转身出去。 宋韵看他离开的背影,眼中嘲弄之味愈发明显,从小这些长辈就从未管她理她爱她,现在又何故作态。 却没几分钟,宋至诚回来了,手里拿了包烟,是她经常爱吸的那一款玉溪。 他将烟和打火机一起给宋韵。 宋韵接过,沉默的点了根,当着他的面吞云吐雾,说:“我爸死前的财产给了我,但我记忆里你们并没有给我。” 宋至诚说:“这件事归你小叔管。” 宋韵没跟他说什么,摸出手机,发现手机也不是自己的,她心里有些奇怪,试探着输入自己的生日数字,锁开了。 她找到通讯录,看见排在第一个星标的‘张先生’,点进去看了那串熟悉的数字后,她厌恶地皱眉拉黑,然后才找出宋至光的电话。 宋至诚见她要联系他,想起他前两天才给自己说的话,劝道:“他在国外,有时差……” “有时差怎么了,我可不认为他会有心情睡觉。”宋韵不以为意地打断,那四个叔叔里,跟她亲近些的只有宋至光,因为他跟她同样阴暗。 她打了过去,果然那边几秒就接听起来,她开门见山说:“我爸的遗产,可以给我了。” 宋至光听见这不同寻常的声音,向来喜欢藏着几分心思的他此刻也难掩语气里的激动:“你是谁?” “宋至光,我爸遗嘱写了给谁,我就是谁,你打什么哑谜。” 宋至光没再说什么,掐了电话。 宋韵也不追问,清楚他会在短期之内出现。 她放下手机抬头,就看见宋至诚皱成山丘的眉和满脸惊诧,懒得去追究别人的心情,她说:“我要休息了。” 宋至诚没回答,但跟何霞飞一起离开了房间,他出去后,在走廊里抽了两根烟,才敢拿起手机联系心理医生。 房间中,宋韵正要躺下,注意力忽然被不远处的茶几上一个本子吸引。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她妹妹的日记本,有年暑假她来这里,每天都要写。 宋韵想过去看,但被输液瓶牵制住,她看了眼针管,不眨一下眼睛直接拔掉,有几颗血珠冒出来,她拿了纸巾随手擦掉,去打开了那本笔记本。 前面的字迹娟秀正规,从十六岁往后,字迹开始龙飞凤舞,每一笔每一画都透着猖狂,写出一种超脱世俗的不羁感。 这是自己的笔迹。 宋韵翻着翻着,里面掉落半张纸,纸张边缘有被火烧过痕迹,上面四个大字:结婚协议。 还有张尔成跟宋韵的名字。 宋韵冷笑一声,拿起打火机将余下的半张也给烧毁。 眼前事态开朗而明了,她自我渴望成为宋韵,就真的自我分裂成了她,即便不清楚以她的身份做了些什么事,可看见这么一本厚厚的日记本,知道了即便自己成了别人,竟也还栽在他手上。她觉得可笑。 不论自己是什么身份,总跟那个男人有扯不清的关系,而他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认为自己是宋韵,他也下得去手,更是可笑至极。 她烧毁了余下的结婚协议,连同那本日记本也给烧掉。 火光落在她清纯亮丽的眉眼处,却燎起阵阵威慑人的沉冷,抿起的薄唇弧度都透着漠然的森意。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 153宋鹤 在这世上所有人眼里死去的是宋鹤,死亡证明也早已定下,她如今,只能继续用宋韵的身份活下去而已。 一切开朗而明了,宋韵再没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境,只是偶尔在深夜时,总会幻听出警鸣声,当她站起往窗户边去看时,外面又是暗冷冷的夜,寂静得令人心头发慌。 宋韵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开始在海城着手于其他事情,期间宋至诚联系过几次心理医生,但都被她拒绝,她想要躲起来,没人可以找得到她。 她从社会新闻上得知顾远航因为上次的事落网,而也是因为这件事刺激,她才能回来,却也深刻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张尔成那么护着自己,不,不是自己,是宋韵。 从前,他从未对她这样过。 宋韵在海城待了一个多星期,跟已经抵达海城的宋至光交接了父亲的遗产。期间她没见过张尔成,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时日一天天往前走,很快从冬季入了四月的暖春。 初春一场雨下来,夜里打雷闪电,宋韵从睡梦中被吵醒,她在黑暗里坐起身来,盯着落地窗外。 外面雷声阵阵,时不时扯下一道蓝白色的闪电,将黑漆漆的房间照得明亮,不过一秒又黑暗下去。 落地窗没关,有冷雨被风斜吹着打进来,有些冷,宋韵下床去关窗户,这时天边又霹下一道闪电,白光乍现的瞬间,她看见楼下花圃外立着个人影。 闪电光落在张尔成脸上,他处于暴雨之下的暗夜中,一双丹凤眼微挑透着冷厉,生得硬朗的五官也带着刀锋般的坚硬沉着,他站在那里,如罗夜之处漫步而出的罗刹,魅惑却恐怖。 宋韵心里极其平静,她开了落地窗的灯,光线亮起来,代替了一瞬而过的闪电灯。 微弱的白光笼罩住张尔成,他立在疾风骤雨的暴乱环境中,那张沉冷透着森寒的极致皮囊愈发明显,他提步,走到宋韵的窗下,声音被大雨冲得不清晰:“出来。” 宋韵从烟盒里摸出跟烟点燃,居高临下俯视着二楼下的他 ,道:“不出来呢,你想怎样。” “之前你能砸了我教室的窗户,今天我也能砸了你家的窗户。” 宋韵吐烟的动作一愣,等她回过神来再去看下面时,张尔成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过两分钟,身后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响。 宋韵怕吵到何霞飞,她忙走到门边,拉开门看清张尔成的脸,扬起手就要一个巴掌甩下去。 张尔成迅速攥住她纤细的手腕不让她得逞,另一只手握住她淡泊的肩膀,将她往房间里用力推进去,脚反反一踹,房门应声锁上。 宋韵被他推得脚步踉跄,她想挣扎,手腕被他攥紧,只能腾出另一手要去打他,又被他极快的钳制住,他将她往沙发上一推,举起她双手固定在她头顶。 他俯身压下来深深注视她,此刻他似乎知道了她是谁,于是装也懒得装了,一张英俊的脸被丝丝缕缕的戾气爬满,双目压沉暗得教人如坠冰窖,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斯文儒雅之人。 “宋鹤,”张尔成掐起她下巴,目光愈发变得冷戾,“我找了你很久。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再拉黑我。” “我拉黑了呢,你想怎样,”宋韵并不想去了解他如何得知自己身份,她在他身下同样也要昂起了脖颈,眼中尽是不屈服的光,“难不成你要打我吗,我是女人,你打吗?” 张尔成借着落地窗上的微弱光线,端详着她的脸,还是那熟悉幼态清纯的五官,小巧的唇鼻和眉眼,但今夜这个眼尾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妖媚感,透着叛逆的气息。 他沉默着看了她半晌,像是败下阵来,肩膀微垮,俯下身来吮了吮她的唇,“我一直联系你,想要跟你结婚。” “顾远航已经落网,这件事结了。你跟我去领证。” 用的是不容拒绝的口吻,宋韵冷笑,看向他的眼神讥讽极了,“可能吗?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了是吗,还是说,你不知道,哪怕面对我妹妹,你也下得去手?” “我一开始真的以为,你死了,”张尔成说这话的语气低沉极了,背对着落地窗的他也背对了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出他说话声越来越颓废:“你跟你父母葬礼那天,我去给你送过百合。” 张尔成以唇紧紧贴着她的唇,却没再往下说了。 他心中想的太多,想为她做的太多,但他不知如何开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名分,继续认定她永远在她身边。 他早已习惯了沉默,像一座沉闷的高山,永远不言不语,却想要给予一切。 张尔成咬了一口她的唇,只是重复自己来这儿的目的道:“明天跟我去领证,嫁给我。” “你做梦!”宋韵清冷的目光在他那极致出众的皮囊上来回流连,却不带半点爱恋色彩,“宋至光已经在着手处理我爸的遗产了,我将全部捐赠出去,然后跟着他一起离开,我死都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张尔成闻声,扼制她双手的掌心下移,轻轻覆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他指尖带来冰凉之感,一下一下的有节奏抚摸,带来极致的诡异感,忽而他掌心收紧,攥住了她的命喉。 “我差点都要忘了,你是最不听话的宋鹤,对待你总得用特殊的办法,”张尔成双目变得森冷,手下力道一点点收紧,“宋至光是吗,喜欢他。” “你想弄死我吗?”宋韵伸手反抗,抓住他扼她脖颈的大掌,他的掌心冰冷极了,让她没由来的恐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眼前的男人有多么疯,一旦真的耍起疯来,真的有可能把她掐死。 张尔成微笑,眼中冷光却在急速加剧,出声也带着诡异的嘶哑:“我就你这么一个女人,弄死了太可惜。” 他收了手,俯下身去轻轻啃咬她白皙的脖颈,舌尖品尝到她身上的香味,浑身上下的血脉在这一刻仿佛活起来了一般。 “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臣服,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喜欢别人,不然的话……” 他一面啃咬舔舐,一面呢喃道:“既然无法控制你的心只属于我,起码得让你的身只经历我这一个男人吧,而只要你活着,我就无法控制你的行为,为了避免你有其他男人,我只能让你去死了,偏偏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所以我们一起去死好了。” ***** 我可爱的缺陷者,你没有错,是你的父母没有把你抚育成功。——来自《东京喰种》石田翠写的还是什么,那个翻译不太看得清楚。 154宋鹤 第三卷:舍·泥沼·掠夺 154 宋鹤 张尔成从她脖间抬起头来,又去贴吻她的唇,在她唇齿中呢喃问:“怎样,你是要跟我一起去死,还是要只喜欢我一个。” 宋韵侧头,躲开他的唇,他锋利的眉眼下闪过一道暗芒,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腰,反手一提,稳稳当当将她抱坐在了自己双腿上。 宋韵反应不及,待身子稳定下来时,双腿已经分开骑在他身上,双手也被他一只手轻松就反钳在身后,上半身因此而往前挺,与他胸膛紧密贴合,她感受到他身上湿漉漉,是在外面淋的雨,此刻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意。 她低头才能看见他,明明是他主导着一切压制她,可当俯视他在自己身下时,她又觉得他只不过是自己的裙下臣。 张尔成另一只手攥住她脖子,却不用力,只是跟弹钢琴一样,指尖在她白皙柔嫩的肌肤上有节奏的一点一点,每点一下,她便颤栗不止。 他欣赏她的颤抖,唇边扬起了温柔的笑意,那笑容却只让人觉得惊悚而危险,“你明明不可能喜欢宋至光,为什么还想要跟他走,故意说这种话来气我。我被捅一刀没死,你不是应该高兴吗,在酒店那一次,你不是说过往后要好好跟我在一起吗。” “你又骗我,”他突然话锋一转,笑意尽收浮出似刀锋般的狠戾,掌心也随之用力攥紧了她脖颈,“承认喜欢我很难吗,嫁给我很难吗,你不是一直想要做张太太吗,我来娶你了,为什么又要这样,你是在玩老子吗。” 脖颈处传来痛意,宋韵深刻感觉只要他再用一点力,自己的脖子就要在他手中折断。 她憋得满脸通红,鹿眼眼尾闪烁着憎恨的光:“那是她跟你做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没说过这样的话!你没死我一点也不高兴,一点儿都不!” 张尔成手下力道再收,高挺的鼻梁都蔓延着戾气,“从来都只是你,没有她。” “她是她,我是我!” “你竟然还不明白,没有任何人像你,更不会有任何人能成为你,你是我独一无二的黑玫瑰。” 他凤眼中寒芒更甚,似喟叹更似惋惜般道:“我在云城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将顾远航等人全部送进去,你辞了工作,躲在这里,暗里计划跟别的男人离开,你就这么对我啊。” 宋韵感觉到他力度渐大,这种呼吸被人夺取的滋味很不好受,她太懂他了,看他眼里那暴怒的寒冷杀气,他真的会把她掐死然后再跟她一起死。 她彻底不敢忤逆他了,她弯着头,眼泪从眼睛里面坠下来,灼热的程度,掉在了张尔成手背上,烫得他的心也跟着一抖。 他被烫得手下力道渐松,渐渐平复下来,俊逸的面庞似初见般斯文平静,盯着她看了半晌,却见她眼泪越掉越多,半点没有要收的意思,以前她可不是这样。 他察觉到了异常,把她压下来抱在怀里,手轻轻摸上她腰窝的花,那里有疤痕的触感,他贴着她耳垂说:“告诉我,怎么回事。” 腰上的刀伤还在愈合,本来就很痒,他这么触碰,宋韵更是痒得颤抖,她听见他的话忽然崩溃,放声大哭,哭声悲怆而凌厉,在寥寥雨夜蔓延。 张尔成一愣,紧跟着迅速把她抱到阳台,将落地窗的窗户关好,外面大雨和落地阳台阻隔了她的声音飘出去。 黑夜里只有凌乱嘈杂的雨声,他站在黑色中,像很多年前那样捧着她的脸,“说话,不准哭。” “是我,是我害死了宋韵,”宋鹤哭得止不住,多年来的自我欺骗,自我隐瞒,早已将她一颗心腐蚀得千疮百孔,她抓住张尔成的手,力道大得狠狠掐入他皮肉中,“之前我跟顾莞宁打了一架,因为他们把你关在密室里欺负,我本来是想救你的。” “顾莞宁找人来报复我,那天我正好在白城,她认错人了,她把宋韵打死了,我去的时候,她本来还活着,是我太懦弱了,我怕死,我没有出去救她,因为她的人太多了,我也我怕死了……” “更多的,其实是当时我竟然很阴暗的在想,如果她死了,我可以顶替她的身份,我可以成为宋韵,获取几个叔叔的宠爱,还有爸妈的保护,我想知道被人捧在手心是什么感觉……” 张尔成静静听着,眼眸越来越暗,他感到手背因她掐得流出了血,很温热,他却也一动不动,“然后呢。” “我原谅不了我自己,我当时为什么会有那么阴暗恶毒的想法,她是我亲妹妹啊,后来他们问我,我就说,我是宋韵,死的人是我姐姐,她是自作自受喜欢跟人打架被打死的……” “爸妈果然最疼宋韵,我顶替她身份后,却无法原谅自己一直哭,爸妈就把她火化了,第二天,他们出了车祸,然后我就不正常了……”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是我的懦弱和逃避,导致我分出了她的人格,甚至是欺骗我自己,麻痹我自己,她是跟父母飞机失事死的,因为我无法接受,在我因为想成为她没有救她,却在我成为她的第二天,我最想要的爸妈离我而去,我只能用这种根本不存在的幻觉来欺骗我自己,让我心安理得继续活下去……” “这可笑吗,我是杀人犯,为了得到想要的不择手段,我怎么这么自私懦弱无能,偏偏,我竟然还把过错怪在你身上,如果不是你非要选择推翻顾氏这条路,放弃我不认定我,你就不会被关入密室,我就不会跟顾莞宁打架……我永远都在指责别人,却从不过问自己错在哪里。” “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啊!我应该为了宋韵偿命!” 宋鹤感到天地间的雨丝从外面斜打飞落上阳台,她冷得瑟瑟发抖,泪眼朦胧看着眼前的张尔成,他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他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盯着她。 155宋鹤 “所以你要跟宋至光离开,你觉得你的悲剧有我的一半导致,你面对我你就会想起那些不堪,是吗。” 宋鹤点头,汇聚在下巴的眼泪因此掉落,阳台惨白的灯将她的身影照耀得惨白而单薄,她不停地发抖又哭泣,“他和我都一样,他能懂我,我想跟他去别的地方,远离这里的一切,他能救我。” “他怎么救你。” “在没有父母那段时间,他扮演着我父母的角色,他可以弥补我心里的缺陷,并且他知道一切,知道我是怎么变成宋韵,他可以为我掩盖一切罪行,带我去国外治疗我的病……” 张尔成叹息,“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动机。” 张尔成深深注视她的脸,看着她的泪,“我也能带你走,为什么你却认为只有他能救你。” “我懦弱啊,”宋鹤哽咽着看他:“我把过错推到你身上,在我这里,你就是错的一方,看见你我只会痛苦,我的病只会变本加厉。”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再次大哭出声,不甘而崩溃,哭声凄厉绵延在这雨夜:“我真的成了宋韵时,父母却永远离开我,当我以宋韵的身份可以好好活下去的时候,又因为你,我回来了,什么都回到了原点,所以罪孽一旦不赎,它永远不会消失对吗?” “它永远都在那里,等待着这个契机,将我们所有人推回原点,撕成碎片。” 她哭得低下头,肩膀垂下去,因为哭泣而一耸一耸。 张尔成重新捧起她的脸,“看着我的眼睛。” 宋鹤仰头,隔着泪眼看他,他容颜模糊,可那双眼却黑到发亮,里面藏着偏执的专注,病态的深情迷恋,他一字一句说:“首先,你没有要救一个人的义务。你的确有错,但不全是你的错,宋韵不是你杀的,你不是杀人犯。” “其次,你既然选择懦弱,就懦弱到底,把所有过错推到我身上,这样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所有的过错我来担,所有的罪孽我去赎。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去跟顾莞宁打不是吗。” “都是因为我,你就懦弱到底全部怪我,不要折磨你自己。最后,我可以救你,等冯豫杀害陈智这个案子结束,他进监狱后,我会带你离开。在那之前如果见到我会让你痛苦,我不会来找你,但你也不能跟宋至光走。” 宋鹤早已崩溃得听不进去,那些黑暗面的记忆袭来,她简直看见了那个不配叫做人的自己。 她仍旧是哭,眼睛都红肿起来,“可我是怪物,我是个神经病,我的精神有问题……” 话没说完,张尔成忽然一把将她抱紧,低头深深吻住她。 他吻得疯狂而炽热,吮咬住她的唇,破了皮,有血流出,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却仿佛都激发起了两个缺陷者内心深处共同的阴暗和疯狂,他们在暴雨里深深接吻,要将对方永远融入自己骨血一般。 张尔成与她舌尖分离,仍旧抵住她的唇,在她唇间微微喘息,说:“如果是很多年前我没有认定你的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离开这样的你。” 他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鼻息间都是她的香气,此刻他却只嗅到了残忍的真相,他拥着她发抖,“但我现在认定你了,就算你是怪物,我也是接受你的。” 他第一次那么认真,那么专注的对她阐述心声,连语气都不再平稳,取而代之的是凌乱,一字一句都带着颤音:“不管你叫宋韵,还是叫宋鹤,我只认定你是你,你是我唯一的女人,也是我独一无二的黑玫瑰,更是和我一样的缺陷者。” 他又亲吻她,缠着她的舌跟他共舞,近乎病态地说:“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合适,如果你是怪物,那我也将不再做人。” “我一定会娶你的。” 宋鹤却不想嫁,她始终无法接受自己,如果她永远作为宋韵活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记得这个人格的所有事,那么也许会是一件幸事吗。 可惜罪孽一旦不赎,永远不会消失,所以她还是回来了。 宋鹤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张尔成是怎么离开的,她只知道第二天家里一层的窗户破了,看起来是被人砸的,但因为雨声太大没人听见。 宋至诚找人来修补玻璃的时候,宋至光也从白城的律师事务所回来了。 两人在楼房外面碰面,宋至诚看了看从车里下来的宋至光,上前说:“都完成了?” 宋至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镜片后的眸子深邃而疏离,“是,不日大哥的财产就会全部到她手中。她想全部捐出去。” “你先跟我上来。” 宋至诚说着,领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在这里的家里, 他并没有安置书房。 宋至光跟他进门,顺手把门关上。 宋至诚站在窗户边,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海,语重心长说:“宋韵好像病了,找的心理医生她很拒绝,我发现最近她反倒跟你要亲近些,你能想办法让她接受心理医生吗?” 宋至光循循善诱的试探:“哪里病了。” “她跟换了个人一样,很像宋鹤。她竟然直接给我要烟,我是长辈,这算什么话,问题是,我买了宋鹤常吸的那一款玉溪,我看出来了她的确也喜欢。”宋至诚开始想到一些很不寻常的细节,说:“你还记不记得,宋鹤死的时候,宋韵很奇怪,尤其是大哥大嫂死后,她更奇怪,醒来说发现在宋鹤的房间里,问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宋至光沉默了几分钟,说:“我会去深入了解原因。” 宋至诚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他的话什么意思,但也清楚他向来喜欢有所保留,对他说:“找几个权威的心理医生,钱不是问题。一定要找到原因,这太奇怪了。” 宋至光摘下了眼镜轻轻擦拭,摘去眼镜后,那双眼更显得深沉又疏离,带着几分幽冷难懂的阴险,“在国外,我倒是认识一个这方面的顶级人物。就是不知道二哥同不同意我跟她离开。” 156宋鹤 宋至诚明显不信,冷笑一声:“你确定只是单纯带她去看病?” 宋至光将擦好的眼镜带回去,金丝框与他一身的商务装,让他看起来儒雅极了,就是一个翩翩书生的形象。 他默了默,说:“我的确对她有心思,但我不会强迫她。” 宋至诚仍是没懂他话里的意思,说:“跟家里人说话,不要保留。” 宋至光思索了几秒,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听从他的,最终,他还是无所保留,道:“假如她不选择我,就只是单纯看病,如果她能好,我们所有人都皆大欢喜。假如她选择我,跟我一起能开心,二哥愿意看她开心过一辈子,还是愿意看她跟着张尔成,堕落一辈子呢?” 宋至诚同样沉思,他深知宋至光从不对外完全展露,可为了宋韵,他让步了。 而自己呢,应该是要遵守传统,古板的认为,他们这样就应该是错的,可一想到宋韵跟张尔成一起经历的不快,以及张尔成此人的冷漠无情,他又犹豫了。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自己错了。 宋至诚到底也为了宋韵让步,他违背内心传统的思维,说:“如果她愿意选择你,你就带她走吧,在我看来,你跟张尔成都没有区别。但硬要做一个选择的话,我宁愿是你在她身边。” “可我不认为她能放下三弟的死,她如果不愿意,你就只能止步于带她治病。” 宋至光这次没说话了,他沉默地点头,离开了。 他心知肚明,如果是宋韵的话,她当然放不下自己三哥的死。 但她不是宋韵。 宋至光拿了从白城带来的文件,推开了宋韵房间的门。 宋韵正坐在阳台上抽烟,四月的暖春,海城温度极暖,她穿着正红色的吊带长裙,裙摆被海风吹起,露出纤细嫩白的两条小腿,她只听见声音只是淡淡地看了宋至光一眼。 那轻轻一瞥中,竟也带着几分万种风情,撩人的蛊惑,这一身显露身形的着装与她那清丽的脸庞形成两种矛盾,将纯和欲共同结合,是另一种极具冲击感的美丽。 她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对宋至光说:“带来了吗?” 宋至光点头,将文件放在她面前,“你签个字,大哥的遗产就会都转入你名下。你如果要捐赠,底下也有相关文件。” 宋韵拿起来,并不觉得宋至光会坑自己,她不看内容直接签字。 将文件还给了他,又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宋至光把文件收起来,低头看她的裙子,红色长裙被海风吹得飞起,翻滚中像是大片的晚霞,“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出发。但我希望你可以考虑清楚。” 宋韵声线冰冷,混着几丝无畏,“不需要考虑,如果可以,我想明天就走。” 她并不打算真的留在这里等张尔成,她跟他之间,只会共同勾起对方心灵深处的阴暗负面,她深知他们根本无法救赎,只会是对方的劫数。 因为他们太相似了,都见过彼此最黑暗最阴险最血腥以及最泥泞肮脏的一面,只要看见对方,就会看见那个不配做为人的自己,两人结合,只会是永无止境的互相折磨。 宋韵说:“但我想,走之前去看看三叔。” 宋至光微愣,说:“你还记得作为她的时候,发生的事吗?” 宋韵摇摇头,“不记得,但并不是完全,毕竟同样是我自己在经历,我还是能有一些很浅淡的感知。” 比如那总是幻听出来的警鸣声,心里隐隐感知到,这应该是那个人格永远无法忘却的事。 还有总会出现幻觉,看见漫天的飞雪,那些雪冷漠得像张尔成。 想到这个,宋韵的手紧了紧,“你确定那个医生能治好我吗?” 宋至光从不说假话,却改不掉话留三分的毛病,“只要你相信自己会痊愈,你就会痊愈。” 宋韵是懂他的,他这话的意思是,可能性很低,但她同样可以用原来分裂出人格的方法,去坚信自己,去欺骗自己,从而达到‘痊愈’的目的。 她又问:“判决下来了吗,顾远航怎么处置?” “死刑,即刻执行。” 宋韵冷冷一笑,“作孽多端了吧。” 宋至光没接这话,转了话茬说:“你想明天出发,并去看三哥的话,我们现在就要回白城。否则时间上来不及。” 宋韵点了点头,她对这里没几分可以留念的,对妹妹房间里的东西,更没有想要带走任何东西的欲望。 但她还是去了自己的房间,那个从二十岁之后就彻底没有回来过的房间。 推开门,宋韵看见房间墙体上画着的抽象派画卷,有一幅是大海,正是这扇窗户望出去的场景,线条极其凌乱没有章法,画纸上满满的都是蓝色色彩,涂得厚薄不一,混乱极了,白色波浪都翻到了天上去,仿佛竭尽全力想要冲上天堂,获得永生。 如果宋韵不是这幅画的作者,她绝对不知道这画的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更像是发泄作品,画得乱七八糟,但宋韵永远不会忘记当初画这幅画时,自己的精神状态。 另一幅是一朵黑玫瑰。 花瓣逼真,但花朵极其抽象,如果不是旁边有题名,根本看不出这是花,花蕊是红色的,而花瓣是黑色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火在燃烧着黑暗,想要将所有黑色的东西都给烧毁殆尽。 这朵花的画,几乎占满了一面墙壁,诡异却极其美丽。 宋韵不由得就想起张尔成说的那些话,她是他独一无二的黑玫瑰。 宋韵唇边蔓延出一丝讥讽的笑,伸手将画给扯下,打火机一点全部烧毁。 火光照耀得她满面寒霜,鹿眼之中冷漠而锋利,对跟着进来的宋至光说:“去他娘的张尔成,他几年前不认定我导致了悲剧,如今想再认定我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以为我会永远在原地等他么?” 宋至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端详着她。 她回来了,他应该是高兴的,可看见她这样痛苦,他又觉得不是滋味。 宋韵心里极其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在把责任推卸到张尔成身上,所以她眼圈慢慢变红了,可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那么痛苦,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她就不信没有人往别人身上推卸过责任。 跟张尔成的冷漠自私比起来,她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最终,宋韵只取走了两幅画,一幅是梵高的印象派《向日葵》,另一幅是她自己的抽象派《大海》。 至此,踏上了跟宋至光离开的路。 157宋鹤 宋韵去白城的路上一直都在想,她本没有亲人疼爱,更不是妹妹那种会依赖旁人的性格,但她却会独独对宋至光产生依赖,即便这很少。 宋韵从那些凌乱的记忆里摸索到了答案。 她曾偶尔去叔叔家看妹妹的时候,光明正大的叛逆,最直观的是她会当着那四个叔叔的面吸烟,他们都在指责她的不是,只有宋至光跟她说过,这世上没有固定的规定女人不能做什么,只要不触法,不害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从那以后,在她这一生中,他是她唯一可以坦诚诉说心事的亲人。 汽车抵达白城的海云路78号,宋韵刚把带来的两幅画在房间里放好,再下楼时,发现客厅里来了两个高大的男人。 宋至光坐在沙发里,他们在谈论着什么,宋韵隐约听见‘证人’的字眼。 宋韵走过去,那两个人打量了是她几眼,随即其中一个对她说:“宋小姐。” 宋韵点了点头,“怎么?” 那人说:“关于冯豫跟陈智的这个案子,昨天已经开庭,但因为出了些事故,终止了庭审。明天还有一场,据我们张总说,需要你来做人证。” “所以很抱歉,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宋韵皱眉,明白了这两个陌生男人的来意,他们长得高而壮,眉目间有几分戾意,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她反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做人证?” “希望宋小姐可以配合我们,我们也只是听张总的吩咐行事。” 宋韵有些不耐烦,“我要是不去呢?” 男人笑了笑,在暖春的季节却让人觉得阴森,“张总说,如果宋小姐抗拒的话,他会亲自来找你。并且,上次在海城宋小姐包庇冯豫的嫌疑,可能就洗不脱了。” 宋至光闻言,冷笑一声,说:“回去告诉你们张总,她是不会去的,那点儿嫌疑,一场官司我就能洗清。” 男人面上的笑容不减,目光落在宋韵身上,“宋小姐,张总说相信你会做出正确决定的。顾家出事,顾莞宁被顾远航作为挡箭牌,没能躲过一劫,尔尔娱乐已经回到了张总手里。” “张总还说,如果宋小姐抗拒的话,就好好想一想还在娱乐圈谋生的宋至诚和宋至阳。” 宋韵脸色有些惨白,“他们跟我没有感情,更没有关系,张尔成爱怎么就怎么。” “张总预料到你会这么说了,但是……”男人顿了顿,笑道:“他坚信你本性不坏,所以,宋小姐还是会去的吧。” 宋韵双手握紧成拳,恨不能将张尔成给撕碎。她前脚才到白城,后脚他的人就来了,他要是没在暗中监视她,她都不信。 宋至光打量着她的神色,他微动身子,给她倒了杯水,柔声安抚:“让我去跟他谈判。” “不用,”宋韵拒绝道:“我自己去。” 她记得张尔成所说的那些疯狂的话,他会跟她一起去死,如果宋至光去了,一定会让他很不满。 他一旦不高兴,什么都做得出来。 宋韵转对那男人说:“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宋小姐请。”男人做出了恭请的姿势,给宋韵让了路。 宋韵往前走,路过宋至光身边时,手腕被人拉住,她回头,对上他镜片后那微凉的双眼,微挑的鹰眼,有犀利的意味,为这副文弱书生的皮囊添上了桀骜的色彩。 “我跟你一起去。” 宋韵摇头,“不用,他不会对我怎样。你就在这里,准备一起离开的事宜。” 宋至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思索再三,松了手。 宋韵跟着那两人离开,看见别墅外面停着的那一辆黑色宾利。 张尔成从海城暴雨那晚后,就回了白城,插手了冯豫这案子的判决,据宋至光说, 他是作为证人参与进去的。 宋韵想着,见车里赵云走下来,他顶着一头的绿毛,给她拉开后座的车门。 全程没有人说过一句话,赵云将车开往月半弯,没多久停下。熟门熟路带着宋韵上顶层,一层一户式的私密性楼盘,这里的房子是权力的象征,而不是财力的代表。 能拿下这儿的房子的人,都绝不是普通的有钱人,背后通常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背景。 但宋韵并无什么心情波动,她始终保持着一副冰冷的面容表情,像机械化程序一样,跟着赵云进了房间。 门开的瞬间,她看见张尔成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根香烟,他头发有些凌乱,上身的衬衣也有些松垮,但这并不会让他看起来邋遢,反而他举手投足间仍然矜贵而优雅,他弹烟灰的动作,他一个轻轻撇向她的眼神,都透着倨傲的冷漠。 宋韵收回看他的目光,站在原地没有动。 张尔成把手中的烟摁灭,薄唇微启缓声说:“都出去。” 赵云等人纷纷离开。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成功勾起了宋韵对他的熟悉感,两人来来回回纠缠了多年,对此人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这简单的三个字即便没有语气的起伏,宋韵也听出了他不高兴。 而且是很不高兴。 他也不曾看她,只说:“明天出庭,我希望你说正确的话。冯综想找人顶替冯豫,我手里有视频证据,但被断定为看不见正脸听不见声音有伪造嫌疑被驳回,所以你是很关键的人证。” 宋韵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做不了你的人证。” 张尔成身子微动,调整了一下舒适的坐姿:“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说。” “我不做假证。” 张尔成微笑,瞳孔黑沉,“现在开始做善人了。” “跟善不善无关,我跟冯豫不熟,更不认识什么陈智,这不是我害他们的理由。他们两个人也跟我没有关系。” “冯综找人顶替,这种事也跟你没关系吗,你本性不坏,我坚信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宋韵冷笑,“我不按照你说的做呢?” 张尔成英俊面上的笑意尽收,覆上层层寒霜,“那我只能用对待宋鹤的方式对待你了,我认为你不会想知道是什么方式。” 158宋鹤 张尔成身子微动,从沙发上起身向她走来。 他松垮的衬衣上面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古铜健康色的肌肤,坚硬的胸口处,一朵黑玫瑰的花瓣若隐若现,与衬衣的白色形成两种反差,刺激着宋韵的视觉。 她见他俊朗的眉目有寒意蔓延,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躲,然一只手臂先她一步搂住了她的腰。 张尔成将她搂在怀里,往后推了几步,把她抵在门板上,将她圈入他的怀抱里。 他另一只手腾出,轻轻描摹她秀丽的眉,缓声问:“户口本带了吗。” 宋韵在他怀中挣扎,但不得结果,反而感到腰间的力道在渐渐收紧。 她不甘心又用双手去推他胸膛,张尔成似乎不耐烦了,描她秀眉的手一转,将她两只小手抓紧了扼制住,冷声道:“我不喜欢你拒绝我。” 话落,他将宋韵打横抱起,往主卧里走。 双脚忽然腾空,宋韵出于本能反应的搂住他脖颈稳定身子,距离极近,她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花梨木的温和香气,混着尼古丁的刺激,两种相撞的极端,冲击着她大脑皮层。 张尔成踹开主卧的门,又反脚踹关上,走到床边将宋韵抛上去。 宋韵翻身要起来,他已经先她一步压在她身上,将她禁锢在身下,他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又俯身注视着她,目光深沉且专注,仿佛面对的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户口本在海城,还是在这里。”他沉声问。 宋韵咬牙不说话,只用那双羞愤的眼紧盯着他。 张尔成眼眸稍暗,指尖描绘过她的唇瓣,轻轻流连碰撞,“不说是吗。” 见她仍然不答,他沉默了半晌,忽而笑出声来,那笑容却挂着极致的森寒,阴恻恻的:“我也有办法知道并拿到,只是这样的话过程可能不太好。” “我说了不会跟你领证,也不会为你做假证,你这个神经病!”宋韵扬起手,啪的一声挥在了他脸上。 他顿了顿,少时反应过来, 微挑的凤眼冷光流转而过,他强硬的一把抓住她衣裳,将她往浴室里面扯。 宋韵身子往后退,试图将拉力往后扯不让他将自己带进浴室,即便不知道进去会发生什么,可见他忽然变得冷硬的态度,她心里仍是没由来的恐慌。 被她的拉力扯得不耐烦,张尔成旋了个身,直接将她抱起来往浴室里走。 他分开她的腿,让她稳稳当当坐在洗漱台上。 屁股下的洗漱台又冷又硬,宋韵被激得一个颤栗,没等反应,张尔成攥住她下巴轻轻扭转她的脸,将她转向了另一个角度。 只见不远处的角落,放着一条金链子,链子很粗,是泛着幽冷的金光,在浴室白灯的照耀下,又折射出冰冷的白光,它静静堆在角落,透出令人发指的危险感。 宋韵整个人一抖,眼圈渐渐红了。 张尔成无视她的恐惧,俯身贴近她的耳垂,对她呢喃道:“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不等我,擅自跟着宋至光跑,下一回我就用它把你拴起来,关在我身边。” 他又抬她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低头啄了啄她轻微颤抖的唇瓣,说:“那天晚上我是不是说过,让你等着我带你领证,然后带你离开。为什么不听话呢。” 他说着,似不满足于浅啄的吻,冰冷的大掌微微一用力,掐开了她的齿关,长舌顺势驱入,在她口中来回横扫,肆虐的掠夺她每一处甜蜜。 宋韵的腰被他禁锢,下巴也被他桎梏,她逃脱不得,只能任由他毫无节制的索取。 许久,他终于弃了她的舌,抵住她的唇,说:“警察带我走的那天,是在锦绣缘,你跟我在一起。明天的法庭上,我希望你不要说让我不满意的话。” “这也不是假证,陈智的确是冯豫杀的,动机就是冯家的财产,陈智是冯家私生子,你不是不知道。” 宋韵反口道:“你别骗我了,冯综说了,要给你百分之八十的冯家财产继承!” 即便她不知道没有血缘的人有没有继承权,可这件事她记得清楚,她亲耳听见的他们谈话。 闻声,张尔成温和平静的面容忽而变得狠戾,凤眼充斥着锐利似剑的寒芒,他把她往后压,将她抵在宽大的镜面前,死死的不给她留一点退路。 后背的镜子传来令人发抖的冰冷,宋韵控制不住的在他手下抖了抖,未及反应,他忽然攥住她脚踝将她两腿分开,身子挤进来,不让她闭拢双腿,弯腰对她形成绝对压制,她半点反抗不得,眼睁睁看着他用另一只手去解自己衣裳,声音冰冷透着危险地质问:“你到底什么病,会记得宋韵人格发生的事,你又骗我吗。” 宋韵愣住。 张尔成见她表情,心里了然,紧跟着却是滔天的怒意,“在我这里从来只有一没有二,只有你一次次的骗我。” “我没骗……” 张尔成从容不迫的将她衣服剥落,声线愈发低沉寒冷,“从那晚之后,我去了解过人格分裂的基本,你是不会记得那个人格所做的事的,也许你会有感知,会有一些细微记忆的关联,但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你连这个都骗我,在图什么,告诉我。” 张尔成一边说,一边抬起她的脸,她那张小嘴生得好看,弧度美丽唇峰明显,吻上去柔软极了,却偏偏说不出一句真话,他眼神越来越暗,深深端详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宋韵被他那似深渊黑暗漩涡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疯狂地摇着头往后退,可后面就已经是冰冷的墙体镜面,根本没有任何退路。 “我没有骗你,也没有图什么……” 她后面的话,张尔成却不想听了,他将她翻了个身反反面对自己,她衣裳已经尽数掉在地面,光洁的胴体一览无余,他毫无预兆的侵占她,出口的声音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冰寒: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直说我都会给你,哪怕是我的命。但你不要骗我,谎话连篇,连疾病都能编得出来,我平时对你太温柔了是吗。”他说着,又伸手扳过她的脸,微俯身压在她后背,侧头跟她面对面,半是诱哄半是威胁道: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图什么,告诉我。” 159宋鹤 宋韵从镜子里看见他那种俊美无俦却透着阴森寒光的脸,又看见他裤子松松垮垮的退下来,堆积在大腿处,皮带松散下来,悬挂在空中。 她双手趴在洗漱台上想要反抗,然他一只大掌轻松摁住她的腰不给任何机会,另一只手禁锢住她的肩膀,她在他手下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只有顺从、听话,才能得到生机。 见他目光若有似无的瞥过角落的金链子,宋韵被吓傻了,彻底不敢忤逆他了,她惊恐的大声说:“我真的没有骗你,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看你被刺了一刀,就这样了……” 张尔成冷笑一声,明显不信,“你自找的。” 他扯了扯平角裤,紧跟着毫无预兆的侵占。 没有任何的前兆,宋韵痛得一声惨叫,眼泪从眼角掉下来。 张尔成从镜子里看着她的脸,精致却惨白,漂亮的鹿眼挂着泪痕,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脸颊渐渐泛起因在做的事泛起潮红,那张清纯美丽的脸,在接触这种事后,愈发变得妩媚动人,仿若山里勾人的妖精逃出,到人间迷惑众生。 如今他已经无法分辨她话里的真假,到底七年前她伪装成宋韵,足足骗了他五年,他一个人在黑暗的泥沼里挣扎煎熬五年,好不容易找到她,却无论怎么设下圈套让她勾引,她都没有露出半点身为宋鹤的痕迹。 又一场磨难,让她突然跳出了宋韵的身份,那天晚上她说的话他全都信,只觉得她跟他一样都是可怜的缺陷者,在这泥沼一样的世界里漂泊无依,他们是彼此的救赎和依靠,他心疼,想成为她一辈子的归处。 可今天一番话,她又彻底暴露。 张尔成不明白她欺骗自己这种事到底图什么,那五年里他以为她死了,世界里黯淡没有光彩,只要一想到她装了五年不认识自己,他那几年里的日子太黯淡,太煎熬,他就愤怒得无以复加。 在从她的葬礼回去后,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都没了,本来准备自杀跟随她去,却意外得知她父母的死是顾家所害,其中牵扯到他养父母的命案,他不惜潜入黑暗,为她也为自己报仇,他靠着跟她那为数不多的回忆,行尸走肉的活着,只等着哪天真相剖白,他可以安安心心跟她一起死的时候,她出现了。 可她装作不认识他,甚至跟什么冯豫上演青梅竹马的好戏,他一次次理解她,放纵她,她身为宋鹤时的经历实在不算美好,他也便不提,默许她用宋韵的身份在他身边。 毕竟对他而言,他要的只是她这个人,什么名字身份都不过是虚幻。 为了能回来见她娶她,在云城三角他用了极其的极端手段,险些丧命,他从刀子里捡回一条命,结果她回报给他的是无休无止的谎言。为了不跟他领证,连人格分裂的谎话都扯出来了。 见他始终不放弃,哪怕她是怪物他也接受,也会爱她,她干脆也不等了,世界跟着宋至光跑了。 要不是他早就知道她不听话的性子,找了人暗中监视,恐怕她现在已经飞过太平洋了吧。到时候天涯海角,他又去哪里能找到她? 五年前一次,现在一次,她足足抛弃他两次。 张尔成越想这些,越觉得愤怒,侵占的行为也愈发狠戾,毫不留情,次次都是想弄死她的疯狂。 宋韵受不住,哭红了眼,喊哑了嗓子,从镜子里看着他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她只觉得天地间都黯淡了。 张尔成也在看她,两人在镜子里对视,他许是不愿意看见她这副惨状,却又不想心软放过她,干脆闭上眼睛,只把注意力集中在某处。 宋韵哭得视线模糊,看见他衬衫微微凌乱,黑色的裤子只是堆在大腿处,他紧闭着眉眼,那张脸一如既往的从容淡漠,只是覆了一层明显的阴狠寒霜,即便是做这些事,他的气质始终优雅出尘,只有她一展无余,面色潮红,是个堕落的妖精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宋韵已经跪不住了,他终于将她放开。 他从后面将她抱起来,放到浴缸里,给她认真的洗澡。 宋韵瘫软在浴缸边缘,软软的趴在那里,羞愤得一颗一颗眼泪滚下来。张尔成耐心的擦去,却不跟她说什么话。 一直沉默着洗完澡,张尔成抱着她回到卧室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润嗓。 宋韵的嗓子疼得要命,她知道不是矫情的时候,咕噜咕噜喝得干净。 张尔成将杯子放好,也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他也懒得追问她图什么了,点了根烟沉默在她旁边吸着。 宋韵坐了一大早的车,又被他按在浴室里,现在累得要死了,她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忽然想起一件恐怖的事,猛地从被窝里弹跳起来。 身边的人忽然弹坐,张尔成猝不及防被唬得微愣,顷刻间反应过来,侧目冷淡的瞧着她等她说话。 宋韵却不说话,掀被子想要下床,张尔成腾出手一把将她拽回来按住,冷声问:“做什么。” 宋韵剧烈的推他,“我去买药!你个神经病!” 她记得清楚,刚刚他根本没有任何措施。 张尔成闻声,将她更加用力的按住,盯着她的脸没说话。 他想到从海城回来的那天晚上,下着大暴雨,赵云开车慢了些,他老婆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当时赵云一直哄了半个多小时,才挂电话。 张尔成不知道,原来正常的男女关系中,女人会这么粘人,可是宋韵不是这样。 他就问赵云说:“她为什么这么粘你。” 赵云顶着一头绿毛,笑哈哈道:“因为有孩子。女人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张尔成不明白,“为什么。” 赵云:“女人大都是感性动物,如果有了孩子,她们会变得更加柔情,粘人,而且不会轻易离开孩子的父亲,除非是不可抗力因素。” 张尔成垂了垂眸,从记忆里回过神来,他伸手缓缓摸上她的小腹,动作专注到病态,他确保她听得清楚,缓慢地一字一句说:“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买药,又或者之后以其他的什么手段背着我做了措施,你尽管试试看。” **** 写不动肉了,双开我肾虚。以后休息下来番外补肉。 微博@一点二零 我的这个名字超好记的,就是120,求救的意思。 160宋鹤 他的掌心是温热的,可当抚摸上宋韵小腹时,她却只感觉到了阵阵冰凉。察觉到他掌下不正常的迷恋柔情,宋韵只觉汗毛倒竖,盯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你想让我怀孕?!” 张尔成弯腰亲了亲她的嘴角,“你难道不想跟我有一个孩子吗。” “不想!”宋韵尖声反驳:“我的状态,根本做不了母亲!我也不喜欢小孩子!” “不喜欢又怎样,”张尔成无视她的抗拒,“你没得选。” 宋韵愣愣地瞧着他,他凤眼透着冷漠,却也带着坚决。 他是真的想要她有个孩子。 宋韵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明明是要过来跟他谈判,自己不会做假证。却莫名其妙被他按在浴室惩罚了一通,现在他竟然还想让她怀孕。 宋韵赤红着眼,说:“你如果不允许我做措施,我一旦怀上,我也不会生下来的。就是死我也会用尽手段把它弄掉。” 张尔成专注地凝了她半晌,忽而笑出声,笑声透着阴寒,“一命换一命,我孩子死了,我也会弄死你一个亲人抵债,听明白了吗。” 他从来不是什么善良人,更不像外表体现的这么翩翩斯文,他分明就是个疯子,看他面容带笑,甚至有几分温柔的味道,只是那眼底的神色实在让人心惊胆战。 宋韵知道他说得到做得到,可她真的不想有孩子,她是个缺失父母爱的人,不想后代也经历自己的路,她深知斗不过张尔成,即便在这法治社会他做不到手眼通天,却也绝对有着甘愿玉石俱焚也要达到目的的疯子胆量。 她不敢忤逆他,双手抓住他衬衫的衣领,哀声道:“我求你,不要让我怀孕,我不想做母亲,我的状态也不允许我有孩子……”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张尔成摸了摸她的脸像安抚,却只让她感觉到威胁,他道:“希望你记得我的所有话,不要再惹我生气。” 宋韵在他温热的掌下抖了抖,终究没再开口。 张尔成满意她的顺从,给她盖好被子,也不再多说。 宋韵躺在柔软的床上闭着眼,愈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就不该来跟他谈判什么,就该跟着宋至光直接离开。 她所说的话也没有半句假话,只是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记得宋韵人格做的那些事,所以在宋至光问她的时候,她撒了谎。 但仔细想来,宋至光看人一看一个准,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定然是已经发觉了她还记得。 宋韵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又认为宋至光不戳穿她的谎言,是给她留一点心理退路。 夜渐渐变深,张尔成没有想放宋韵离开的意思,甚至没让她出卧室,晚饭也是端进来给她吃。 当吃过晚饭洗漱过后,两人躺在主卧的双人床上,像从前一样,明明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中间也还隔着足以躺下一个人的距离。 房间没有开灯,四周静悄悄的,宋韵思索着要怎么离开这里,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明天跟着他去做假证,思忖间,耳畔响起了张尔成的声音说:“明天下法庭后,会有心理医生过来。” “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劝你坦诚一点。否则医生要是检测出你没有生病,我会让你为今晚的谎言后悔。” 宋韵叹息一声,“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骗你。” 张尔成冷笑出声,没再说话。 夜静悄悄的过,宋韵心中有事,根本无法入睡,她一天没回去,宋至光也没联系她,也许他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并不来电话陷她于两难境地。 宋韵僵硬地躺在大床上等待,只等着身边的男人尽快睡着,她好离开。 她当然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跟这个比自己都病得不轻的男人待在一起。更不愿意被他拿捏控制,去做假证害冯豫。 宋韵假装睡着,闭着眼等了很久,终于在不知道几点的凌晨,身边终于传来男人规律且绵长的呼吸声。 宋韵悄悄挪动身体,掀开被子下床,她把每一个动作都放到了最轻,主卧里铺着松软的地毯,当脚踩上去时,会隐掉大部分细微的声音。 房间里安静极了,宋韵拿过床头的手机,她生怕发出动静,甚至连衣服都不敢去换,身上只穿了一套春季的睡衣。 卧室的门连通客厅,并没有锁,宋韵轻轻旋转门把,它就开了。 宋韵摸索着黑暗,从主卧里走出,走到门边时,又回头看了眼,见黑漆漆的房间里,床上的张尔成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心里松了口气,又去开大门。 她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从前不知道她会对张尔成有畏惧,如今这一遭才发现,她甚至连发出声音的勇气都没有。 锁上的大门打开时,发出了‘哒’一声响。 宋韵的心紧跟着跳了跳,脚步下意识顿住,她屏住呼吸顿了半晌,见主卧里没什么动静后,又才蹑手蹑脚离开。 大门关上时,又发出‘哒’的响声。 门关的刹那,宋韵几乎是冲刺出去,急速到电梯口按下了电梯,她等待电梯的两分钟之内,心都止不住的狂跳。 她要在今晚就跟宋至光离开,再也不回来,天涯海角张尔成没有那个能力找到她。 宋韵坐电梯下了一楼,出了小区楼外,一阵夜风吹来,即便是四月初春,夜风仍然是冷的,她穿得少,忍不住抱住双臂抖了抖。 宋韵走到外面,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的同一时间,立即拨通了宋至光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听,声音很清明,应该就没睡过觉,“你回来了?” 宋韵说:“我们现在就走,趁张尔成还没发现!” 宋至光在那边皱皱眉,“需要我怎么做?” “带上我的两幅画,直接来机场会和。”宋韵争分夺秒,已经不敢想回家先换衣服的事情了,只要能在张尔成发现之前离开,她什么都不在乎。 那个男人太疯了,她比谁都要清楚,他是愿意跟她一起去死,也不愿意她对别的人有想法的人。 宋韵不知道,在她关上张尔成家中大门的时候,主卧里的张尔成睁开了眼。 他听着客厅方向传来的关门声,很轻,也很清。 张尔成不动声色,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落地窗边,凝视着外面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深夜的霓虹落在他英俊面容之上,更显出隐晦的暗沉戾气。 160宋鹤 宋韵坐在车里,看见不远处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药店。 她已经没有过多的心情去想其他了,满脑子都是不能怀孕,她让司机先靠边停,进去买了48小时的药,又向店员要了水,生怕不起作用似的吃了两颗,才坐回车里。 深夜的车辆很少,一路上畅通无阻,去郊区的机场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宋韵发现那两分钟的红灯在他们的车过去时,正好都变成了绿灯,这种微小的细节对这一刻她的心情来说,都像是老天在帮助。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张尔成,除了想要一个好的环境来治病,更多的是无法接受那个阴暗的自己,只要在这里,只要面对张尔成,她总会情不自禁想起妹妹被打死的模样。 宋韵永远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犯,是她无形的手杀死了妹妹,她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是宋鹤的真相,他们绝对会把她当做神经病,当做怪物,她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她不正常。 他们会痛斥她,不接受她,质问她,赵俞静和冯豫的记忆,她一直都记得,她不想失去这些美好,更想治好病再回来,继续霸占宋韵的这个身份,享受这些美好。 她知道自己阴暗又恶毒,自私到了极点,竟然还想要霸占死去妹妹的身份,可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身份暴露,他们所有人的好都会离自己远去,她就无法接受。 宋韵现在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没见到光之前本来可以忍耐黑暗’。 所以现在,她只能选择唯一知道真相的宋至光,作为离开这一切的依靠。 还有她不知道张尔成会做出什么来,他给她的感觉太恐怖太危险,竟然还想让她怀孕、做假证,即便自己是个冒牌货,她也的确心软,不愿意做假证葬送冯豫。 离开这里是她唯一的活路,也是冯豫的活路,更是在娱乐圈谋生的两个叔叔的活路。 宋韵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霓虹光影,脑子里闪过一帧一帧凌乱极了的画面,思绪也乱如麻,好不容易等车抵达了机场,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 宋韵下了车,却没有看见宋至光的身影。 她的证件什么的,都在他那边,她进不去机场,只能在外面等。夜风冷得她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等了半个多小时,她耐不住了,给宋至光打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还时不时传来马路汽车鸣笛的声音,“还在开车,大概半小时到。” “那你开车小心。”宋韵的心放下了一点,她担心出变故,挂了电话就坐在机场外面的椅子上一直等。 时不时就要观察一下周围,生怕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人。 宋韵紧张极了,也冷到了极点,宋至光明明说半个小时,可过去了一两个小时,她的手机都要没电关机了,她还是没看见他。 宋韵眼看着天边渐渐亮起来,想着张尔成一醒来就会发现她不在,她等不及,又给宋至光打了电话。 那边同样是很快接起,仍然传来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音,“早上有点堵,马上了。” 宋韵挂断电话,又去扫了个充电宝充电,继续等。 她看着时间又走了一个小时,天边的初阳都已经照射下了大地,她心里越来越不安,是不是出事了走不掉了? 念头才过,宋至光来电话了,宋韵接起,语气难掩的激动欣喜:“你到了吗!?” 宋至光说:“到了,抱歉,路上车出了点事,耽搁了。” 宋韵急急道:“那你现在在哪?” “我已经进机场了。” 宋韵微愣,皱了皱眉,“可是你还没给我证件。” 宋至光说:“我来的时候看见你了,你穿的那一身不太合适。你走大通道不太好,我找了个机场员工来带你走员工通道,然后来三号贵宾室换衣裳,我们再出发。” 宋韵想要拒绝,这个时间点,怕张尔成察觉追上来,但她还没说话,那边就已经挂了电话。 她心里觉得奇怪极了,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没多久,有个胸前挂着工作牌的男人走过来,手里还拿了一件西装外套,对她说:“是宋小姐吗?有位姓宋的先生让我来接您。” 宋韵戒备地打量他,“那位先生长得什么样?” 男人说:“高高的,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很有文化的读书人,气质像古代的儒雅书生。” 宋韵松了口气,隐隐放下了点儿心里的不安,那男人见她这样,把西装外套给她,说:“春天的早晨挺冷的。” 宋韵点点头,拢了拢西装披在身上,紧跟在那男人身后。 只是走了两步,她就觉得不对了,脚步一下子顿住。 那西装披在身上,过了一会儿上面的味道才扩散出来,一股淡淡的香烟味,夹杂着橘子的香气,隐隐有花梨木的味道在蔓延。 几乎是在她停下的同一时间,前面领路的男人也停下了。 宋韵见他转过身来,他面上那温和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公事公办的冷漠,她被吓了一大跳,转身就想跑,却从四面八方的来来往往的人海里,忽然站出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将她的去路全部围住。 宋韵僵硬的停下逃跑的步伐,转身,直视着那个工作人员:“到底是谁让你来接我的?!” 工作人员冷冰冰地说:“宋小姐,张总说如果你还想要宋至光平安无事的话,不要闹得太难看,更不要试图呼救,乖乖跟我们走。” 宋韵想起这几通虽然很晚很少但是正常的通话,以及这么久宋至光不曾出现,反而是等来了她最不想见到的男人,心里慢慢泛起了寒。 那种寒从心口处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身体僵硬,根本动弹不了半分。 她站在原地僵持着不肯动 ,那些人也不动,周遭偶尔有来往的人会驻足,但谁也不敢上前询问什么。 一阵的对峙沉默后,宋韵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但看见那冷冰冰的数字,她还是浑身血液倒流,心尖都在发颤。 那是一种直觉。 宋韵动作僵硬又机械,按下了接听。 张尔成的声音满含笑意温煦,却无端端生出似严霜般的阴沉戾气:“我说过,不要惹我生气。限你三分钟,跟他们上来。” 162宋鹤 宋韵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身上的暖意一寸寸凉了下去,初晨的阳光都不能让她温暖半分。 她僵硬的提起步子,一步步机械化般,跟着那工作人员走了员工通道,进入了机场。 宋韵眼看着三号贵宾室的门越来越近,心也一点点提起来,浑身血液仿佛都变得冰凉,直至踏入房中,看见里面的男人时,血液彻底冷得凝固住。 ‘哒’一声,有人从外面把门关上。 偌大的贵宾室中只剩下沉默无声的两人。 张尔成背对着宋韵,他立在窗户边,初春的阳从外面落进来,照射在他身上,为他度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影,他在那片温暖的光影中转过身来,面对着宋韵。 俊美的面容上有柔煦在流淌般,他那双凤眼中神绪温和得不可思议,直勾勾的看着她。 他不说话,沉静而温和极了,他越是这样,宋韵越是觉得心底发寒,她手心里浸入了层层冷汗,身子也极其细微的发着抖。 张尔成没动,站在一片美到恍惚的阳光中,专注的凝了她半晌,忽而从喉间发出一声低笑,柔声说:“怎么不说话。” 宋韵心尖颤抖,情不自禁握了握拳,沉默不语。 张尔成迈步,走到沙发上坐下,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姿态慵懒而闲散,他抬眸看她,状似散漫道:“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宋韵咬咬牙,红着眼问:“宋至光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呵,”张尔成一笑,紧跟着声线骤然变得低沉而冷漠,“你心心念念就只是他。” 他手指微动,从身上拿出一张白色的小纸来,夹在指尖轻轻把玩,“过来,把这上面的字读给我听。” 他面上仍然挂着绵绵笑意,浑身却透着一层又一层的阴寒之意,整个人看上去气质诡异极了。 这样的张尔成只让宋韵感到了恐怖,他笑得虚伪,斯文的皮囊下藏着凌虐的狠心,宋韵不敢忤逆这样的他,她用几乎是放慢的动作一点点挪到他身边。 她接过小纸,看见上面的内容,精致的小脸瞬时变得惨白,整个人如坠冰窖,发抖得更是厉害。 是她在药店买药的小票,当时太情急,她没拿。 张尔成微动身子从沙发上起身,宋韵见他动了,下意识想要往后躲开,他更快一步的伸手,攥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他脸上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冷锐似剑的寒芒,阴森而危险,“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惹我生气。我说的话,你总是记不住,跟着宋至光逃在先,背着我做措施在后。” “宋鹤,你真的是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宋韵感到脖颈处传来的痛意,呼吸一点点被他攥取,而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她也不想反抗。 她缓缓闭上了眼,认命一般,“你弄死我吧,杀了我就什么都结束了。” 张尔成瞧着她脸上决绝的表情,只觉心里的一窝火烧得愈发烈了,蹭蹭蹭往上烧得他心烦气躁,戾气横生。 他拧眉冷着脸,手下力道在一点点地收紧,眼看她的脸愈发变得惨白,在自己的掌中呼吸渐渐微弱,临到头了,他却只觉胸口一痛。 明明只要再用力一点,她就可以死在他手里,他有的是办法脱身,从此以后做回曾经的自己,冷漠禁欲,不为任何人动摇心念意志,继续完成他要做的事。 张尔成双目变得猩红,在宋韵呼吸散去的前一秒,猛然松开了手,却愤怒地将她一扬,抛到了柔软的沙发上。 宋韵的呼吸回笼,她捂住胸口张着嘴大口呼吸,时不时发出难受地咳嗽。 张尔成迈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盯着她,“你十六岁闯入我的生命里,主动招惹了我两年。十八岁我答应跟你在一起,不过两年,二十岁你诈死,不肯认我。” “你用宋韵的身份倒回了十六岁,十八岁成人礼上逼我给你弹钢琴,再次招惹我。要不是那次钢琴让我发现了你,你还想骗我多久。我见你活得好好的,本想让你继续用宋韵的身份活下去,杀青宴上我去了,是为见你一面,也抱着点儿赌博的心思,看你会不会心软回头找我。” “你倒好,上来直接就想约我,你又一次招惹我,用冯豫,用宋至信非要拉我进你的生命里,在车里那一次接吻,我选择堕落,默认你宋韵的身份跟我在一起。你要名分,我也同意了。可是结婚协议你不要,你又抛弃我。现在我放下那件事,想继续跟你领证,你又瞎编乱造什么精神病拒绝我。” “你一次次的撩拨,故意招惹,又一次次的弃我不顾。现在更是说跑就跑。” 张尔成将身子压得更低,黑漆漆的眼压抑暗沉得可怕,他将字句在齿尖咬碎,一字一句用力地质问:“对你来说,我张尔成到底算什么东西。” 他怒到了极点,只觉满腔深情尽数被人毁而殆尽,可他又不忍对她下狠手,他就那么站在沙发边,极高的身量对她形成绝对的压迫,他低垂着头,面色阴沉如夏季暴雨来临前的满片乌云。 现在那些乌云尽数坠堕下来,黑沉沉压在宋韵的世界,形成无形的压制和掠夺,让她窒息得喘不过气,只觉得胸腔之中疼痛极了。她咬着牙身体发抖,盯着眼前的男人,听着他说的这些话,竟然找不到一个词来回应他。 他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应,他伸手抬起她下巴,端详着她眼中的恐惧,低低笑出声,阴恻恻道:“是你逼我的,那条金链子,看来终究是要用到你的身上。” 随着他的话,宋韵仿佛看见了浴室里金链子的模样,它泛着幽幽的冰冷金光,宣示着剥夺她自由囚禁她的危险,她慌张恐惧到了极点,伸出手拽住张尔成的西装下摆,微声道:“不要……” ‘叩叩——’ 贵宾室的门被人敲响,张尔成后退几步,拉开了跟宋韵的距离,他面上的狠戾尽数藏去,对外道:“进。” 赵云从外面进来,不敢多看宋韵一眼,低头说:“张总,陈智的案子要开庭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张尔成微点了下头,说:“找人来,给宋小姐换衣服。开庭之前带她到法院。” 宋韵闻声,从沙发上骤然起身,咆哮着反驳:“我不要作假证!” 163宋鹤 张尔成无视她的抗拒,冷笑一声迈步离开。 宋韵抵不过张尔成的人,被强势按在贵宾室里换了衣服,那套薄薄的睡衣换下后,身上暖和了很多,思绪也更加清明起来。 眼下她根本不知道宋至光出了什么事,如果忤逆张尔成,她不知道代价是什么。 宋韵心里被恐惧感愈发充斥着,她没有别的选择,被赵云等人带去了法院。 她与张尔成同时作为证人。 时隔多日,再见冯豫恍如梦境一般,他瘦了很多,眼底下也是一片青黑,显然最近都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 庭上的氛围庄严而肃穆,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做着辩解。 不久,宋韵听见有人问道:“证人所说,当晚你跟张尔成先生在一起,在车里看见了冯豫施害,是吗?” 这人话落,宋韵便感到旁边的张尔成向她投来目光,那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冯豫就站在不远处的‘被告处’,他距离她不远,她可以清晰看见他脸上满含希冀又有些诧异她怎么会在这里的表情。 宋韵进退两难,琢磨着说:“我不知道,那天……” 冯豫那边的律师说:“在法庭上,你只要说是和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宋韵身上。 她紧张极了,手心里都是汗,那天晚上张尔成的确跟她在一起,可他下午说去了顾莞宁家,他是晚上才来的锦绣园,然后在锦绣园被警察带走。 宋韵不能说谎,她不知道警方调查结果,更不知道是不是张尔成在故意坑害冯豫。 她沉默了不久,有工作人员催促,她咬咬牙,说:“不是……” 话落,场面静默不久,冯豫的律师说:“张尔成先生所说的证人证词与他所说不同,法官,我方请求驳回,张先生有说谎的嫌疑。” 首座的人看向张尔成,严肃说:“证人有要补充的吗?” 宋韵一句话,张尔成已经前功尽弃,他闭了闭眼,掩住心底快要爆发的戾气和愤怒,平静道:“没有。” “……” “……” 最终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这次对峙。 张尔成拉住宋韵的手往法院外面走,路边停着黑色宾利,赵云看见他们过来,忙主动拉开车门。 宋韵觉得张尔成拉自己的力道大极了,她手腕都要被掐断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让她脸色惨白不已。 张尔成将她扔进车内,紧跟着坐了进去,他面色平静,出声温和,话语中却带着锋利的寒冷:“去月半弯。” 赵云立即发动汽车。 感到身边男人的低沉气压,与他端着的斯文儒雅完全不同,宋韵一动不敢动,她又一次忤逆了他,甚至本来想问宋至光下落的,她都不敢再出声说什么,实在是平津温和的张尔成,比暴怒戾气横生的张尔成更让她觉得危险。 车子还在行驶,张尔成怒到了爆发点,不愿忍耐,对赵云沉声说:“挡板。” 赵云麻溜的升起了格挡板。 宋韵心里暗叫不妙,下意识伸手去拉车门把手想跳车,张尔成却更快一步,一把拽住她将她回扯。 张尔成双手掐在她细腰上,将她往上一提抱起来,手又下移,抓住她脚踝打开她的双腿,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之上。 宋韵低头,就看见他暗沉沉的凤眼里翻滚着层层阴云,他毫不留情剥开她衣裳。 肌肤与冷空气接触,引起一阵颤栗,宋韵一抖,见他扯掉了自己的皮带,吓得大惊,尖声喊:“放开我……” 她抗拒的话语尽数被他的唇堵住,他的手压住她后脑,将她往下压深吻。 感到口中湿滑的掠夺感,像要将她的呼吸全部掌握走,宋韵心惊到了极致,收缩舌尖想要躲,却不得章法,反被他叼着,拖入他的领地,深深的吮吻。 张尔成终弃了她的舌,指尖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流连,阴沉沉道:“上次浴室的痛还是不能让你长记性。是你逼我的。” 他话音刚落,便已搂住她的腰,将她往下压。 没有预兆的和缓,撕裂的痛感让宋韵痛苦的呼出声来,一张小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去,她红着眼咬着唇,绝望的盯着张尔成的脸。 张尔成抬手抚上她脖颈,那里有早上被他不慎弄出的红痕,他沉声说:“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说,你凭什么就觉得冯豫就一定是无辜的。宋至信死的时候,你不信我没救他,现在你还是不信我。” “你舍不得冯豫入狱是吗,你在做宋韵的时候爱上他了是吗。宋至光,宋至信,还有冯豫,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你付出代价去护,那我呢,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呢。” 宋韵咬牙不说话。 见她这样,张尔成发出一声冷笑,动作愈发毫不留情,汽车还在行驶,公路时不时会颠簸,一切都加剧了对宋韵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刺激,她倍感痛苦,死咬着牙却不肯出声示弱。 “你昨晚吃了两颗48小时的药,念你是初犯,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记住了,如果再有下一次,就算我不是重欲之人,但是只要能驯服你,你吃的是几小时的药,我就爱你几个小时,直到你怀孕为止。” 宋韵忍不住了,俯下身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恨不能把他给掐死又哭又叫:“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张尔成腾出一只手轻松扼制住她双手,反钳在她身后,这样一来她上身就不受控制的往前挺,与他胸膛紧密贴合,感受到他身上惊人的温度,宋韵眼泪掉得更厉害,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欢愉。 张尔成盯着她逐渐潮红的脸,唇角勾出一抹冰凉凉的笑意,“你说得对,我不打女人,所以只要你惹我生气,都会面临这种惩罚。我希望你牢牢记住,毕竟我从不重欲,不想花太多时间在这些事上面。” 宋韵坚持不肯受他的蛊惑,不愿意被他带着堕落,她脑子里不停想别的事,试图分散注意力,却被张尔成发现她的意图,他面上笑意愈深,对她太过熟悉,轻而易举就让她所做的坚持击得溃不成军。 眼看她终于因他失控沉沦,他冷淡的眼里,终于浮出几分暖色。事后,他紧紧把她拥入怀里,贴着她耳廓说:“你不要再跑了,前面的事我既往不咎,我可以把宋至光还给你,行吗。” 164宋鹤 他也并未退出去,只是就势把腿上的宋韵压到怀里抱着。 宋韵没有力气再动弹,任由他摆弄自己去抱,出口的声音带着事后的软哝,“他在哪里……” 张尔成听见她这样的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又起了变化。 宋韵感到某处又慢慢起来撑开她,她紧皱眉,想要说话,唇一开便已被张尔成的吻给堵住。 他预料她会说拒绝的话,不敢听她口中给的回答,只能以唇相抵,吻住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舔了舔她的唇瓣,又不满足于浅浅的啄吻,舌尖撬开她薄唇,探了进去。 宋韵无力挣扎闪躲,只能任由他舌尖作乱,却也不给回应,即便如此,张尔成也极具耐心的吻她,她的丁香即便不动,湿湿软软地缩在角落,也要被他卷着拖出,拽入他口中领域,尽情的亲吻。 他的吻带着一种讲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同时也有绝对压制的味道,大掌抚在她后脑处,不给她任何反抗机会。 宋韵只能被迫仰头,默默承受,末了他松开她,声音沙哑却平缓:“你没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宋至光很安全,放心,你也不能再跑了。” “……”宋韵无话可说,只是瘫软在他怀中呼吸清浅。 车子终于停在月半弯的车库,张尔成退出了宋韵,他知道她已经没有力气走动,将她打横抱起往电梯去。 赵云跟着他们,按下了顶层的楼层。 推门进屋,宋韵看见这个自己才逃出还没有一天的房子,身上的暖意一寸寸凉了下去。 张尔成抱着她进主卧,进门前对赵云说:“让心理医生半小时之内到。” 宋韵听见‘心理医生’,不受控制地在他怀中抖了抖。 张尔成视若无睹,将她放在主卧的浴室里,认认真真给她清洗了身上,又给她换了干净清爽的衣裳,最后将她抱了出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给她拉好被子,准备去浴室清洗自己。 临走前,宋韵一把拽住他的衣摆。 他回头,撞上她那双略带恳求的双眼,她低低道:“我不想在你面前看医生……” 宋韵一直都不敢说,不敢对外表露,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角落,抗拒在张尔成面前看心理医生,她生怕检测疾病过程中,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让他看见自己那怪物的一面。 她不愿意对除了本就阴险的宋至光之外的所有人,尤其是张尔成展露出她血淋淋的阴暗面。 张尔成驻足垂眸看了她半晌,仿佛看穿她在想什么,他俯下身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动作轻柔而专注,又捏了捏她的掌心三下,说:“别担心。” 她抓他衣摆的手松了松。 张尔成转身进了浴室,没多久他就出来,换了身清爽宽松的家居服,看了眼床上的宋韵,拉开门出去。 心理医生白芨已经到了,正在客厅中和赵云等候。 张尔成对白芨说:“她在里面,状态不太好,希望你诊断的手段可以温和一点。” 白芨说:“张先生放心,我会专业的。不过你不能在现场,这一点希望张先生可以理解。” 张尔成说:“你可以忽视我的存在。” 张尔成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进了主卧中,白芨看了眼他高大的背影,沉默两秒,终是提步跟了上去。 他到底是张尔成请来的私人医生,而不是在医院当中,只能依照他所说的做。 宋韵昨晚一夜没睡,此刻正有些昏昏欲睡,听见两道脚步声响起,她睁开眼,视线自动略过了张尔成,看向他身后的白大褂。 她哗地从床上坐起身,眼里满是戒备,盯着白芨看。 张尔成走近她,手掌轻柔的揉了揉她头发,说:“我就在旁边。” 说完,他退到了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静静看着她。 他的安抚并没有给宋韵带来什么心理慰藉,当看见白大褂时,她觉得仿佛有人要逼着她剖开内心深处那最阴暗的自己,抗拒得鹿眼眼尾都微微泛着红。 白芨看出她的担忧,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说:“宋小姐,你好。我是白芨,心理方面的专家,我会用专业手段为你确诊,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宋韵定定瞧着他,并不言语。 白芨看了她半晌,见她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他从提来的医药箱中,拿出一支注射器,走到宋韵身边,拉住她手腕,将注射器中的药物慢慢推进了宋韵体内。 宋韵甚至能感受到冰凉的液体从皮肤蔓延,钻入血管之内缓缓流淌,传来冰凉凉的感觉,她被这种敏锐的感官惊到,在白芨将针管拔出去的时候,她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仿佛那随着血液流淌的是什么虫子,在血管里蠕动爬行一般。 宋韵激烈的甩着被注射药物的手,想要将血管里的药液甩出去,惊叫道:“我不要治疗!” 远处的张尔成瞧见,正要起身,却见她下一秒又瘫软了下去。 宋韵只觉药物蔓延全身,她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倒回了柔软的枕头上,上半身靠在床头,双目有些呆滞盯着白芨。 白芨从衣兜里摸出一块催眠的怀表来,按下了倒计时,将怀表的链条挂在食指上,在她眼前轻轻来回晃动。 宋韵的眼珠子随着怀表的晃动一转一转,末了,不知是药物还是她实在太困,一夜未睡的困意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她双眼缓缓闭上,陷入了黑暗中。 本以为睡着后是宁静,却不想,入梦的瞬间,她忽然回到了妹妹死的那一天。 跟她同样二十岁的妹妹,穿着白城一中的校服,下了晚自习后,因为收到了谁的邀请,没坐家里司机的车回家。 她在白城漆黑的巷子口徘徊等待,紧跟着顾莞宁出现了,顾莞宁带了许多人,将她拖入了城中村没有监控没有路灯的深巷。 拳打脚踢的声音传来,借着雪地上的反光,依稀能看见宋韵吐出的鲜血,血把满地的白雪都染红。 顾莞宁抓住她的衣领,狠狠往墙壁上砸去,恶声道:“就凭你也敢挑衅我,张尔成想要进顾氏内部,必须经过我爸的忠诚考验。他放弃了你,选择了顾家,宁愿在密室饱受折磨,也不要你!” “你竟还死不要脸来跟我打,你算什么东西!” 165宋鹤 宋韵在她手下害怕得瑟瑟发抖,哭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莞宁冷笑:“你装什么,我听张尔成说了,每次你在白城,都要顶替你妹妹活着,避免她被仇家盯上。不过你演技不错,的确像极了你那胆小乖巧畏畏缩缩的妹妹!” “……”宋韵惊呆得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她从来不知道,姐姐在白城还为了自己活过。 而与此同时,宋鹤已经赶到,她一个人躲在垃圾桶后面,那垃圾桶满得翻出了大堆大堆的烂臭物,她忍住这些臭味,紧紧盯着那边的动静。 见顾莞宁几个巴掌狠狠扇在了宋韵脸上,又将她给一脚踹在雪地中,高跟鞋踩在宋韵的后脑勺,居高临下道:“我真是为你感到悲哀,生下来就为了别人活。” “你也比你妹妹出生大不了几分钟,凭什么你爸做的孽都给你背,凭什么你妹能过安稳的生活,你就不行?在海城你跟张尔成共同打架那一次,也是因为护住你妹吧?” 宋鹤听着这些,胸口的心剧烈疼痛。 的确,她在海城那一次打架,就是因为宋韵暴露了身份,被父亲的仇家盯上,想抓走交从父亲手中换取利益。 那些人来势汹汹,宋鹤落了下风,所以才会有张尔成的后来赶到,他将那些人全都打趴下,并告诉她,她的缺陷不是自己的错,而是父母的错,然后她跟着他去了他家,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 诸如此类还有太多太多,为了隐藏妹妹的存在,宋鹤吃过太多的苦,感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对待。 她从出生起,就注定是妹妹的替身,是父亲手中谋取利益的棋子。 宋韵被打得快要死的时候,宋鹤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尔成打来的电话。 顾莞宁听见声音,偏头去看,宋韵却一把抓住她脚踝,不让她走。 宋韵也已经发现了她躲在垃圾桶后面。 宋鹤不明白这个感情不深的妹妹她为什么要帮自己,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被顾莞宁发现,她和宋韵都会死在这里。 她眼睁睁看着顾莞宁活活把宋韵打得爬不起来,宋韵闭眼前,隔着遥远的距离,用唇语对她说:“快跑……” 宋鹤真的就跑了。 宋鹤其实完全可以报警,阻止那一场悲剧的发生,可她太恶毒了。 她觉得顾莞宁说得没错,凭什么她要顶替宋韵承受,她不甘心只做替身,宋韵死了,她就可以彻底成为她,而且是永远…… 不如就让宋韵顶着自己的身份,永远的死去,从此以后她享受的那些光明,都是自己的。 宋鹤跑出巷子口,忽然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语气沉冷冷地问她:“你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见……” “可我看见了,你是杀人犯。”画面一转,白大褂让开了两步,宋鹤看见他身后猝然站着三叔宋至信,他穿着制服,拿着手铐,“跟我走吧,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消除你们这些阴暗反社会的人。” “不是我,不是我……”宋鹤挣扎,不愿意跟他走。 可画面竟然越来越乱,她看见了许多人都想要杀死她,指责她,尤其是身份暴露后,除了宋至光,三个叔叔都在离她远去,还有赵俞静,还有冯豫,甚至是她一直最渴望的父母…… 世界黑漆漆的,所有人都将她抛弃,她蜷缩在阴暗的角落,脚边是宋韵冰冷的尸体,很臭,她已经无法分辨是宋韵的尸臭,还是垃圾桶的臭味,又或者,是她自己灵魂的臭味。 “真的不是我,我是宋韵,她是宋鹤,是她自己爱打架出事了,跟我没有关系……跟我真的没有关系……” 在那黑漆漆的世界,只有她和宋韵尸体的世界,一双温热的大掌抱住了她。 宋鹤仰头,看见了张尔成的脸,她一笑,以为总算有人可以跟她共处黑暗,他却说:“我要走了,抱歉,我一定要进顾氏,搜集罪证将他们送进去。现在我没有办法认定你。” “你也要抛弃我吗……” 张尔成说:“从来就没有认定,哪里来的抛弃。” 世界里终究只是她一人。 她看见了宋韵的尸体,忽然恨意迸发,如果不是宋韵的出生,如果不是她跟自己长得一样,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去死,去死!”宋鹤崩溃地掐住宋韵的脖子,可明明后者已经没有了呼吸。 “醒醒,醒醒……” 有人在叫她。 宋韵陡然睁开双眼,看见张尔成那张放大的俊脸,他紧紧皱眉,满目担忧,而她双手掐住的是他脖颈。 宋韵吓了一跳,猛然收回手,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在想什么,她竟然…… 她的精神紧绷脆弱到了极点,抓起床头的东西朝张尔成砸去,从床上跳下来,激动咆哮道:“滚开,离我远一点!为什么你选了顾家,还要回来招惹我!你们一个个都只爱宋韵……” 她盯着房间里的某处,看见了父母还有叔叔们,都围着宋韵打转。 她眼泪掉下来,“至少你们也看看我的存在啊……” “是不是只有乖巧听话,像宋韵一样成绩优异,才值得被你们这些人疼爱,为什么总要拿我跟她相比,为什么一定要我替她活着,我没有害过人,就因为我的性格太突出,所以我的存在就是错误吗……” 宋全恶狠狠说:“你跟她不一样,你的性格注定你更合适活在这种环境里,代替她成为我的继承人,跟黑暗作斗争!” “你问过我的意愿了吗?谁想做你的什么狗屁继承人,从出生起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扳着手指头我都数得过来,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人生!” 宋至诚冷声说:“像你这样违背世俗的人,你这种突出的性格,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 宋韵愣着站在原地,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因为思想太过悖逆,她向往那些危险刺激的东西,不为人知的东西,她就是错的。 张尔成和白芨站在距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见她对着根本什么都没有的虚空说话,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宋韵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他们厌恶自己的嘴脸,以及自己被宋全关起来折磨,美名其曰‘苦其心志’培养继承人的必经之路的血色画面。 她双手垂在大腿两侧,倏然握紧成拳,死死抓住大腿的嫩肉,用力到令人发指,指甲嵌入皮肉中,有鲜血乍出来。 张尔成瞧见,上前想要阻止她。 可下一秒,宋韵忽然朝着落地窗奔去,那里没有封窗,高高的空中对她产生了极致的诱惑力,仿佛只要一跳跃下去,此生所有错误和黑暗都将得到终结。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张尔成还没反应过来时,冲到窗户边,常年打架的身手极其利索,轻而易举翻越了栏杆。 脆弱的身躯坠下去。 166宋鹤 张尔成几乎是疯了般冲过去,在宋韵的手腕掉下栏杆的前一秒,猛然一把抓住她。 因距离和速度原因,他并不能抓到她的手腕。 修长有力的指头只堪堪抓住了她的手指,为了不让她掉下去,张尔成用了狠力,指甲深深掐入她手指的皮肉中,在一片鲜血淋漓中,他又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拽住她手腕。 随后两只手共同抓住她的手,用力往上一提,轻轻松松将她从下面给拉了上来。 张尔成怒得青筋暴起,在她上来的时候,咬紧牙关愤怒地将她狠狠一抛,扔到了坚硬的地板上。 宋韵被摔了个实打实,身上疼得她浑身细胞都在叫嚣,可她精神早已错乱,什么痛都感受不到,脑子里只有去死的念头。 她动了身,还想有动作。 张尔成见状,彻底暴怒,一只手提溜起她的衣领,将她跟小鸡仔似的拎着进了房间,反脚把落地阳台的窗户踢关上。 他将她抛在沙发里,紧跟着倾身上前,一只手死死把住她肩膀不让她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跟自己对视,他眼尾都染了一层绯红,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宋韵死命挣扎。 禁锢住她的手像是铁臂一般,不管她怎么动弹都不松开她半分,她垂头看了眼控制自己肩膀的那只手,心一横,弯着头朝着那小臂狠狠咬了下去。 张尔成眉头一皱,猩红的眼深深盯着她,手臂上传来尖锐的痛意,他也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反而力道愈发加大。 宋韵感到唇齿间传来血腥味,她松了松,从他小臂上抬起头来,薄唇上染了几点血丝,看起来诡异而妖冶。 对上他冰凉凉暗沉沉的视线,宋韵的理智被拉回了一点儿,紧跟着瞧见他小臂上血淋淋的伤时,她眼一红,泪水跟着流了下来,她不愿意再去看他,闭上眼无声的流泪。 张尔成目光紧锁住她苍白的脸,“她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要清楚,如果你当时贸然现身,结果会更坏。” 因为她们都会死。 宋韵疯狂地摇头,眼泪越流越凶,她死死咬住唇瓣,只要嘴唇都沁出血来,才颤抖着开口:“不是的,不止是她……还有我的父母,我是个杀人犯,我是杀人犯……” “我一面觉得那是宋全应得的,他那么训练我,他不配做父亲他该死,一面又觉得,他赐了我生命,思维反复横跳,一个在企图原谅,一个在企图继续堕落,我真的太痛苦了,你让我去死,求求你放过我吧……” 宋韵掩面哭泣,纤弱的身板一抖一抖。 张尔成深深端详着她,随即伸手去扳开她掩面的手,他手臂上的鲜血掉落在沙发里,却并没有人在意,旁边的白芨默默看着,也不敢贸然上前,毕竟现在也许病人会对张尔成吐露倾诉什么,这同样有益于他对病人的确诊。 张尔成扳开宋韵的手后,温热的大掌捧起了她的脸,极其认真的问:“宋全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韵听见这话,身子一抖,紧跟着她又突然发起疯来,从张尔成手中挣脱,抓起房间里的东西四处乱扔乱砸,惊惧的尖声道:“跟我没关系,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该死!” 房间里能砸的能扔的都没躲过她的手,只在眨眼间,原本整洁的主卧变得狼藉一片。 白芨想要上前,张尔成伸手拦住他,声线发颤带着极难察觉的痛苦:“她需要发泄。” 宋韵砸得累了,喊得也累了,身子疲软下来,软软地倒在了地毯上,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泪水越流越多。 张尔成慢慢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然后抱住她,薄唇贴着她的耳蜗,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告诉我,宋全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只有她说了,自己知道一切,才能为她顶罪啊…… 宋韵起初只是埋在他怀里啜泣,没几分钟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凄厉而尖锐,几乎刺穿人的耳膜,让人的心尖也跟着发颤,“是我……他们火化了宋韵后,我担心他们会发现我的身份,因为宋全太了解我了,我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替身。” “我知道顾远航那段时间一直在针对他,我、我把他的行踪,给了顾远航……” 张尔成说:“怎么给的。” 他不觉得她有本事联系上顾远航。 宋韵哭着说:“用宋至光的手机,他接过顾远航的案子,联系方式有备份……” 张尔成听见‘宋至光’的名字,心渐渐放下去了一些。 他不觉得宋至光这样城府深又智慧的人,会真的让她发出去那些消息,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宋全的案子从乔寒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破了。跟你没关系。因为有宋至信提前的允肯,这案子对宋家其他人是保密的。” “宋至信作为宋全的家属,选择了保密。为的是善意谎言,与其让他们多去恨一个凶手,不如就当宋全是意外死的。” 宋韵太累了,本来就一晚上没有得到休息,又是哭又是喊又是砸,早上的时候甚至在车里被张尔成按着来了一回,她身子瘫软下去,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张尔成把她抱回床上,她只是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像是个小木偶。 张尔成对她这样情绪转变极快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白芨说:“今天不合适继续了。” 白芨心里也门清,但他想要的病人心理信息已经差不多了,他给宋韵打了一针镇静剂,见宋韵闭上了眼睛,才对张尔成说:“抱歉,张先生,按照现在我所掌握的信息,只有她的心理因素,还无法为宋小姐确诊病情。” 张尔成心知肚明,精神心理往往复杂,他疲惫极了,同时又憎恨自己,她没有人格分裂,为什么不能是其他的病,是他当时被愤怒冲昏了理智,非要认为她骗了自己,对她的手段狠厉了些。 他眉目间低沉而颓丧,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在手中转着却不点,“还需要什么信息才能确诊。” 167宋鹤 白芨说:“需要病人的家族疾病史,过往经历史,最好还有她精神发生转变前后的经历史。” 张尔成沉默了几秒,将香烟在指尖一点点碾碎,深沉的眼中晦暗不明,房间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将他衬出几分隐晦的阴暗来。 良久,他对房间外的赵云说:“把从宋至光那里拦截的两幅画拿过来。” 又对白芨说:“她家族疾病只有一个哮喘。过往经历……” 张尔成的目光沉了沉,提到她的过往,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疼的,“你就当她从出生就被囚禁在一个笼子里长大,每天都会有人去对她施虐锻炼训练她,长大后又从一个笼子转移到了另一个笼子,每天会有人教她怎么模仿别人生活,成为别人的替身。” “而她需要模仿的那个人,跟她过着天壤地别的生活。她很羡慕那个人,也很嫉妒,也许会有恨,但也有一点爱,现在还多了愧疚,总之,她对她的情感很复杂。” 白芨问:“那谁把她囚禁在笼子呢?” 张尔成想了想,“你就当是她爱的人吧。” 白芨的脸色凝重了几分,“这还是不够,希望张先生可以理解,心理与精神一直都是很复杂的病类,成因千千万万,造就的结果却不同。比如甚至会有人把抑郁症和焦虑症共同患上,叫‘躁郁症’。” “一旦确诊错了,治疗方向也会出错,结果是很难想象的不好。” 他话音刚落,赵云从外面进来了,手中拿着《向日葵》和《大海》。 他把东西交给张尔成,便又离开了。 张尔成把画递给白芨,“她离开这里,只带了这两样东西。我认为它有非凡的意义。” 白芨打开看了看,思索了足足十来分钟,张尔成也不急,静静等待他看。 等他看完后,面色凝重地说:“宋小姐是极高艺术天赋者,但她这幅《大海》,又太过违背世俗,没有海浪能冲入天际。你仔细看,海水尽头的太阳是落在海里的,而不是挂在天空的。” “这是典型的反世俗,我个人喜欢把它叫做‘天生反骨’。这类人要么穷凶极恶,要么在某方面极有造诣回馈社会。很显然,宋小姐现在正处于两条路的分叉口。” 张尔成闻言,拿过画卷仔细查看,发现果然如此,那些凌乱的线条,像是宋韵那些不被人理解的灵魂,但凌乱中却极有秩序,海浪冲击飞入天际极其震撼,太阳沉入水中而非天空,这更是不会见到的特别景观,但太阳却画得极其炽热。 而在水天相接的尽头,一只仙鹤飞过那里,那只仙鹤只有一点白色的颜料,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觉。 张尔成拿画卷的手指微紧。 她画的这幅画,是她自己。 白芨这时又说:“而宋小姐似乎思路很清晰,即便她精神并不稳定,可她很清楚自己不稳定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例如,我观察到她平静的时候,会跟张先生倾诉。她疯狂的时候,又头脑清晰的有想要去死的目标,并朝着那个目标去做出行为。” “一般来说,大多数病人是不会头脑思路清晰的,有时候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被混乱的精神所支配。所以我推测,宋小姐不仅是艺术领域天赋极高者,更是高智商人群,她还是个天生反骨,张先生,恕我直言,接下来您一定得好好照看她的情绪。” “否则她在这个分叉口一旦走错,进入了穷凶极恶那条路,高智商与天生反骨的结合,又同时拥有顶级艺术家不被人理解的疯狂,她将会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或许到那个时候,她已经不会被人们看做同类,而是怪物。” 张尔成看了眼床上仍旧闭着眼睛的人,只觉心头坠堕。 他默了两秒,问:“那她所珍藏的这幅《向日葵》,白医生怎么看?” 白芨认认真真看,又结合另一幅《大海》推断,分析着宋韵的心理,良久说:“印象派注重写实,抽象派则反之,让人看不懂作者想要表达什么。宋小姐明显是抽象派,却收集珍藏一幅印象派。” “恕我直言,这幅向日葵,对她而言应该象征着某一个人。也许,是张先生你。” 张尔成动作一顿。 因为大海是画的她自己,而向日葵是他么。 所以她只带走了这两幅画。 张尔成疲惫地摁了摁眉心,既然她明明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离开自己呢。 白芨说:“具体的诊断书,两天后我会给张先生送来。您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刺激她,要足够耐心引导她避开穷凶极恶那条路,如果她能得到张先生的救赎,将来定会是个出众的名流抽象派画家。” 张尔成严肃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白芨后,赵云进了主卧。 张尔成坐在沙发上,视线一直在看床上的宋韵,对进来的赵云说:“找有影响力的精神和心理方面顶级专家,几百万几十亿都不在乎,只要能治好她。” 赵云说:“是,我已经在联系寻找了。” 张尔成声音微沉:“只给你两天时间。” 因为两天后,白芨会给她确诊。 赵云点了点头,又说:“张总,陈智这案子,冯豫算是脱身了。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张尔成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回答。 多年前他就错了一次,选了顾家没有认定她导致今天的一切发生。现在,他还要选择冯家么。 赵云跟了他很多年,看出他犹豫了,说:“成哥,我们培养陈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不是当初你有先见之明,把陈智养成了你自己的替身,那天被冯豫害死的人就是你了。” 赵云想到这个就又生起了宋韵的气,她不管怎样,就是不相信成哥。 张尔成漆黑的眸子微坠,嗓音低而沉:“我不想再错一回。” 她诈死的那一次,他是真的害怕了。 赵云皱眉,“那成哥就不管了吗?都得前功尽弃了。” 张尔成置若罔闻,他摸出自己的手机,自从宋韵诈死后就一直在用的流星头像在他指尖下轻轻点击,一秒之内换成了另一张图片。 一朵黑玫瑰。 张尔成关上手机,说:“一个月内,除掉冯豫,我们就走。” 168宋鹤 宋韵听见有人在说话,有些吵,她微微眨了眨眼睫,却没力气睁开眼,只是听见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赵云说:“成哥……”他发自内心的真诚劝诫,“要不,找到给宋小姐治疗的专家后,放她走吧。” 张尔成几乎是秒答:“不行。” “成哥,你要是还把我当兄弟,就听我一句劝。”赵云无奈地说:“咱们从小就在云城光着屁股长大,之前我记得你还说,你爸是白城的房地产大亨,马上就会来把你接回家去。” “以后你就是富家公子哥了,那时我还开玩笑说,要给你打工,不多不少工资开我十万就行。现在,你给我的远远超过了十万,这么十几年走过来,我是真心把你当兄弟。我说的话,你可要好好听,认真想一想。” 张尔成没说话,静静盯着他,并未察觉床上的宋韵已经恢复了清醒。 赵云接着道:“冯综还没有来接走你,反而是何纪强带着他儿子来了。何纪强用du害死了张姨,要不是我当时反应快,把你拖到我家藏起来,你也没躲过那一劫。” “冯综带走了何纪强的儿子,把他当做了你。那时候我们才多大,我比你大两岁,那会儿你才八岁吧。之后你去了海城的阳光孤儿院,在希望小学读书,跨城转学,你留级了好几届,你的同窗都比你小吧。我先上初中了,也跟着来海城找你。” “忘记是啥时候了,总之你也成年懂事了,得到了顾家的资助,从那次你就见到了何纪强。宋小姐诈死的时候,你自杀,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只有你冷冰冰的死了。” 赵云叹息一声,“你为了她连仇都不报了,后来又知道顾远航害死了她爸妈,她女儿害死了她,你又振作了,的确是不想自杀了,但每天行尸走肉的,我都看在眼里。冯豫顶替了你这么多年,霸占着你的一切,甚至跟你的女人说什么青梅竹马。” “我都替你气不过,现在咱们好不容易抓到冯豫的把柄,就因为宋小姐一句话,我们前功尽弃,你又动摇了。成哥,你都变得不像你了,我真怀念没遇见过宋小姐的那个成哥,二十岁之前的成哥。” “自从她出现,你的生活翻天覆地的,好多决定改了又改,计划变了又变,我真的觉得,你们俩不合适,放她走,咱们继续做下去,她开心了,咱们也六根清净了。” 张尔成的眼色晦暗,他修长的指尖把玩着打火机,凝着床上的宋韵,沉默很久很久,才开口说:“我不修仙,也不想成佛,不需要六根清净。” 从头到尾都只是需要一个她而已。 “你说得对,但我不考虑。”张尔成又道:“出去吧。” 赵云抿抿唇,有些不死心继续道:“咱们培养了一个陈智来顶包你,他死在冯豫手里了。成哥,现在冯豫已经知道我们的目的了,宋小姐一句话,又给他保下来了,眼下我们在明他在暗,谁都不能保证他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动作。” “何纪强葬送在咱们手里,冯豫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只会变本加厉。” 张尔成脸色冷了冷,“出去。” 赵云一噎,恨的瞪了床上的宋韵一眼,愤愤出去了。 听见关门的咔哒声,宋韵的手指跟着抖了抖。 一阵脚步声响起,从沙发那边慢慢靠近床边,紧跟着一股花梨木的香气扑入鼻息。 宋韵强忍着不去睁眼。 耳畔传来张尔成低低的声音:“别装了,睁眼。” 宋韵颤颤睁开双眼,入目是张尔成俊美却挂满疲惫之色的脸,只见他倾身,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个散发着反光的东西,刺得宋韵的眼睛发疼。 她定睛一看,是明晃晃的手铐,她惊愣住:“你想干什么?!” 张尔成将她两只手分别铐起来,随即弯下身子亲了亲她的额头,“防止你做出过激行为,伤害到你自己。” 说完掀开被子,熟稔的躺到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伸出手指描摹她的秀丽的眉形,“昨晚一夜没睡,又闹了这么久,肯定累坏了,睡觉吧。” 宋韵现在的困意已经被他跟赵云的谈话全部惊走,她闭着眼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沉默良久,她在张尔成怀里缩了缩,说:“冯综是你爸,是吗。” 张尔成睁眼瞧她,面无表情道:“嗯。” 宋韵想了几秒,难怪在海城的时候冯综竟然会突然帮他挡刀,看来那个时候冯综就已经知道了,她说:“我听宋全说过,冯综以前有个情人,那个情人为了上位,对他老婆下了狠手。当时他老婆怀胎十月,从白城一路逃到云城,在高速路途中生下了孩子。是你?” 张尔成摸了摸她的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韵抿抿唇,也不拐弯抹角了,“你恨冯综是吗?” “你希望我恨吗。” “……”宋韵说:“你为什么不回冯家?” 张尔成说:“你觉得是为什么。” 宋韵对他的脾气见怪不怪了,继续说:“我觉得你就是恨冯综,也恨冯豫,所以你不想回冯家。” 张尔成微微一笑,儒雅的面庞似有和煦阳光倾洒,“你要知道,恨这个东西,除了自我情绪的消耗,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在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值得我去恨。” 宋韵心里一疼,她从前其实并不算了解张尔成,因为他太会隐藏自己,她对他的了解仅止于在床上,以及他少有的爆发时候,会跟她吐露一点点心声。 她更不知道,在自己诈死后,他竟然真的选择了自杀要追随自己。 宋韵说:“你也不恨我吗?我没有按照你说的说,打乱了你的计划,放跑了冯豫,为了给他亲爸何纪强讨回公道,他不会对你善罢甘休的。” “我怪过你,但是恨谈不上,”张尔成缓声说:“我也不恨冯豫,顶包我的这种事,是他爸何纪强做的,那时候他也还小,跟我一样的年纪,并不懂事。” 宋韵说:“什么时候怪的我?” “一次,”张尔成笑了笑,“在海城,我让你不要管我,你不听,非要把自己陷入和我一样的危险境地。” 169宋鹤 宋韵的心颤了颤。 她自认为自己在张尔成面前,做的激怒他的事已经多到了数不清,她想过所有他会怪自己的事,却唯独没想到是这个。 宋韵无法不承认,这一刻她有些心疼他了,她说:“你为什么不恨冯综,不恨冯豫,如果不是冯综养情人,如果没有冯豫的存在,你的一切都该是很完美的。” 张尔成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他双眼里漆黑而暗沉,同时也带着极致病态的专注和认真。 “因为,”他一字一句道:“试想一下,如果没有他们,不会发生后来的所有,那么我现在将会是冯豫,是宋韵的青梅竹马,所有长辈以及当事人都默认的他们会是彼此的未来伴侣。” “按照冯豫的生活轨迹,他也许会遇见宋鹤,可他不会爱上她,她也不会。按照张尔成的生活轨迹,他与宋鹤注定是适合的两个人,注定要彼此认定一辈子,张尔成的未来伴侣,必须也只能是宋鹤。” 说到这里,他受到什么触动一般,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角,“那样的话,宋鹤会一个人在黑暗里,在囚笼里,没有人来救她。” 宋韵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发出低低的呜咽,伸出小舌舔了舔他的唇,“我不值得……” 张尔成抱了抱她,“我是你的。” 他也一定要救她,让她走上正确的道路,成为有影响力的抽象派画家,而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这样想着,他将她抱得更紧了,说:“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云城,我小时候跟我母亲长大的地方。” 听到‘母亲’,宋韵思绪立即回到了早上车里那一幕,她见他现在态度软和,试探道:“让赵云给我买药,你也看见了,我的状态真的不合适做母亲,我也怕做母亲,我不想有孩子。” 张尔成闻声,眼神稍暗,被子下的手慢慢抚摸上她小腹,他凝了她半晌,才说:“就这一次,让它顺其自然,以后我们不做了。好不好。” 他本就是认为她骗了自己,并没有什么疾病,才会拉着她做。如今知道了她状态,他又怎么可能还会欺负她。 宋韵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即便这是头一次他在征求她意见,可他语气里根本就是不容拒绝的意思。 她摇头,“不好……要么,你放我走,让宋至光带我去治病,我不想在你这里治。等我好了,我再来找你。” “你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吧。” 张尔成忽然冷笑,“你还是恨我之前选了顾家放弃你,不愿意待在我身边吧,看见我就要想起那些不愉快,会痛苦是吗。” “除了离开的这件事,你说什么都行。” “我要见宋至光,看他平安。” 张尔成点了点头,“明天,我找人带他过来。” 他最后又吻了吻她,手覆在她小腹上,仿佛那里已经有了生命一般,哄着她在自己怀中入睡。 宋韵累极了,嗅着他身上的花梨木香气,像是得到某种温和的抚慰,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赵云带来了宋至光,他和之前一样,身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伤,是安然无恙的,戴着金丝框眼镜,一如既往的温和书生模样。 但宋韵只是隔着主卧的门远远看了他一眼,他在外面客厅中待了没多久,对张尔成说了什么非法囚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就被赵云给赶出去了。 宋韵在主卧中被养了两天,为了不让她情绪激动做出过激行为,控制住她手腕的两个手铐就没有被松开过。 张尔成一日三餐细心的喂给她,等她睡着就跑公司,两边的跑动兼顾也没让他看起来疲惫,直到第三天,白芨把宋韵的诊断书送过来时,宋韵清楚看见了他眉目间的疲惫之色。 白芨把诊断书给他后,说:“张先生,宋小姐的情况还有救,但万万不能受刺激,这一点您要牢牢记住,她现在处于分叉口,一旦受到什么刺激,很可能就开始走进岔路了。而且不能再耽误了,我站在专业角度建议您,尽早给她提供好的治疗环境,最好先远离导致她精神出现问题的病原体,也就是那些人,或者物,更甚者是环境。” 张尔成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让赵云送出去。 张尔成关了主卧门,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照上面的结果,就算她做了证人,证词也不能具有法律意义。 他把纸张收起来放好,走到床边,对宋韵说:“带你去云城治病。或者说,你想去哪里。” 宋韵见他并不告诉自己的病详细情况,心里就知道情况很不好,她目光灼灼盯着他:“我觉得我有权力知道自己的情况。” 张尔成双手交握背在腰椎处,身板站得笔直,刚从公司回来,身上还穿着商务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端的是翩翩儒雅,神态斯文地注视了她半晌,双目冷淡,又有些疲惫和掩藏不住的痛色。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发着抖,久久都没有说话。 白芨给她确诊了,重度精神分裂。 她坚信很多不存在的东西,就像有些人坚信自己可以看见死去的人重生,她非常坚信自己是宋韵,以此欺骗过了她自己,伪装了宋韵这么多年,所以她才会记得那些所有的事。 可海城那次事故,他被刺伤,与宋韵死的时候场面不尽相同,刺激到了她神经的深层,崩坏了她坚信自己是宋韵的这个认知,她又开始回到宋鹤的身份。 也许还有更多更多复杂的东西,导致她的精神来来回回,但白芨所用的那些专业名词,他不是很懂,他只知道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她严重欺骗过了她潜意识里真正的身份,让她甚至出现了其他更特别的思维,可她又极其聪明,属于高智商的人群,她思路清晰,能够在自己心里圆过所有生活里不通的逻辑,以此去达到坚信自己就是宋韵的目的。 张尔成不太想让她知道真相。 这样的精神比人格分裂更要让她难以接受吧,精神出了问题,对绝大部分人来说,他们从来只关心这些人是神经病,是疯子,是怪物,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这些人是病人。 他们困在痛苦的囚笼里逃不出,也没有人能救他们。 张尔成只觉呼吸都在疼,他深深吻了吻她的眉心,动作温柔,神态专注,像三月暖春的阳光。 他说:“放心,你虽然不算完全健康,但也不是怪物,你想去哪里,我带你走。” 宋韵感到他轻柔得像花瓣拂过的吻,她眼角一滴泪掉了下来,哽咽道:“你知道吗,每次你生气到极点的时候,你会很平静,你会笑,会表现得比往常更加斯文翩翩,就像在机场那一次。” “每次你很矛盾,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思维反复横跳做着艰难选择的时候,你会很疯狂,很奇怪,会吸猛烟,就像上次乔寒来找你,你压着我在车里接吻的那一次。” “当你感到很迷茫,仿佛面临着深渊,你痛苦到了极点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很温柔,就像现在。” 张尔成呼吸一滞。 宋韵泪光盈盈地盯着他:“我病得很严重,对吧。” 170宋鹤 宋韵看见张尔成喉头滚了滚,像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说,她静静等着,可时间过去许久,他却只是俯下身来再次亲吻她的嘴角,然后说:“无论你的病是什么情况,我都在你身边。” 他难得这样温柔,宋韵基本从没见过他这样温柔,可他越是这样,她却越是想要落泪。 她皱着眉,心里已经能猜到,并不是什么好结果。 宋韵不再追问答案,张尔成也没再说话,他转身离开了主卧,将主卧的门关得严严实实。 从那天后,张尔成带来了两个医生,还有其他的许多人,可以说算是一个团队,他买下了下一层楼的房子,给这帮人居住,而这些人每天都会定点去宋韵的房间给她进行治疗。 被一个团队照顾着,宋韵以为自己可以很快好起来,可事实却与之相悖,每当看见那些人的时候,她就好像看见那个名叫怪物的自己要出笼了,她恐惧那个自己,逃避那个自己。 渐渐地,她条件反射一看见那些人就觉得害怕,她的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又多出了一种逃避型的负面精神。 张尔成发觉了她的变化,他认为是人太多的原因,最后他辞退了很多人,只留下了最主要的精神和心理的两名顶级专家人物。 宋韵每天都是数着日子过,第四天的晚上,在她做完治疗后,张尔成来到主卧,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感觉好些了吗。” 宋韵被他这样温柔对待,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哭了,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多出了逃避的负面精神,我没救了吧……” 张尔成眼眸稍暗,他知道她太聪明,能很快捕捉到自身的变化,他俯下身去,吻掉她哭出的眼泪,眼泪进入口中,是苦涩的味道。 他弯腰抱着她沉声说:“现在医疗科技发达,你不要多想。” 宋韵摇头,眼泪越掉越多,张嘴想要说话,可当对上他温柔的态度时,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边哭,张尔成一边耐心的吻掉她的泪,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可这种态度却让宋韵看见了别的味道。 它很像是离别的预兆。 她心里仿佛被撕开了一个极端,在那个极端的裂口里,有严重的残缺,没有任何人可以填补那个残缺,除非人生可以重来,而她不再是缺陷者。 宋韵窝在张尔成的怀里只是哭,哭得泪都干了,累到了极点,被张尔成安抚着躺在床上,他给她讲一些儿童故事,想要哄她睡觉。 宋韵根本睡不着,但是她听着他低沉和缓的声音,心里却渐渐宁静下来,思绪也缓缓放松。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几天,宋韵发现自己渐渐的,变得越来越依赖张尔成,每次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觉得心里安宁,世界安静,所有负面的想法都会在他抱住她哄慰时消散。 全世界好像都只剩下他们,而他也会永远温柔的待她。 她每天都会算着张尔成从公司里回到家的时间,竟然对生活有了些期待,也开始认真接受那两个专家的治疗。 张尔成见她好转也不再控制她,将手铐从她手上解除。 日子就这么又过去了一个月,转眼进入了五月初的夏季。 初夏的阳光还不是那么毒辣,张尔成出去公司的时候,宋韵喜欢坐在落地阳台上画画,这一个月来她画下来的画非常多,但每一幅都很抽象,没有人能看懂她在画什么。 夏日的夜来得非常晚,已经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天边的夕阳才渐渐坠落,天地间覆上一层如墨般的黑色,宋韵坐在阳台上,结束了《夕阳》这幅画的最后一笔,放下笔的时候,张尔成从外面进来。 他走到阳台上,宋韵和这一个月来一样,扑入他怀中,“你回来了。” 张尔成搂着她坐在阳台的软椅上,拿起桌上那幅画,柔声问:“为什么画夕阳。” 夏季的晚风吹过两人身上,带来凉爽爽的舒畅,宋韵在他怀中说:“夕阳很壮观,它没有日出那种清浅,也没有正午时分的那种毒辣,只有是夕阳的时候,它很柔缓。即便接近黑夜,即将消失,可在消失前,它的颜色却鲜红壮观,给世界留下最重的一笔色彩,不是吗?” 张尔成微微勾唇,和往常一样低头亲了亲她,说:“画得很美。” 他把画放下,一只手抱她坐在他腿上,一只手抚了抚她的长发,笑问:“最近感觉有好些吗。” 他知道她对自己的状态一直都有很敏锐的捕捉,有时候她的答案甚至比那两个专家更准确,因为她很聪明。 宋韵笑了笑,与一个月前那个只会哭只会闹的精神失常的她判若两人,“好多了。我觉得,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张尔成心里放下一些,昔日冷淡的眼里终于也浮出几分暖色,他真挚地吻她。 宋韵承受着他的吻,她转了个身分开双腿坐在他身上,跟他面对面,这么一来,她看见自己身后的万千繁华的城市,落入了他的眼睛里,霓虹亮晶晶的,美丽得摄人心魄。 却又只不过是他眼里的倒影,都是一场虚幻。 她看着他认真说:“这一个月来,我很平静,也明显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很多,跟你的相处也不再和之前一样剑拔弩张。你的确威胁过我,可仔细算起来,我对不起你更多。” “从前你没认定我的那些事,我也放下了,我不能那么自私,你有你母亲的仇要报,你有自己的抱负和志向。你为我做的,其实已经足够多。”宋韵声音里都带着柔软: “我觉得治疗我的那个医生说得很对,过去都是应该是被放下的,未来只是用来眺望保持对生活有期待感的,人最重要的是当下。” “我想了很多,比起那些不堪的过去,我应该珍惜跟你的现在。而比起现在,我应该眺望跟你的未来,未来如果有你,那期待感会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希望车里那一次,能留下一个果子,然后生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我们一起把孩子好好抚养长大,让他成为一个健康完整的孩子,不像我们身有缺陷,他会拥有完整而美好的一生。” 宋韵看见他在听她说这些话时,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柔和,胜过初晨的阳。 她继续说:“我希望每天夕阳落下时,你都在我的身边。也许你会问我,今天画了什么画,又或者问我,今天孩子在家玩了什么,再不济你什么也不说,只是在我身边抽根烟,我都觉得足够了。” 张尔成闻言,双手搂住她的腰,仰头吻了吻她的唇,这个月来,她还病着,他从来不敢深吻她,可现下他忍不住了,他不知道怎样去回应她的这些心声,只能以一个炽热的吻给以回应。 “我不擅长表达,但你要知道,”他贴着她的唇,固执地说:“我永远是认定你的,所以不论如何,你都不要抛弃我。” 171宋鹤 宋韵窝在他怀里笑,与他看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繁华城市,那些闪烁的霓虹,明明每天都会看见,平时觉得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是在这一刻却美得不可思议。 张尔成把她抱得很紧,宋韵有些喘不过气来,嗔怪道:“别抱这么紧。” 张尔成嗅着她的发香,说:“我怕一松手,你就不在了。” 说话间抱她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许是今晚的一番温存,让张尔成有些贪恋跟宋韵的独处时间,第二日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公司。 他与宋韵在同一片霓虹之中入睡,又在同一片阳光中共同醒来。 张尔成先起床洗漱后,去厨房做了早饭,他读书的时候都是自己独居,对于家务事手到擒来,从前跟宋韵谈恋爱的时候,两人也经常窝在他的出租屋里生活,吃他做的饭宋韵也早就吃惯了。 宋韵洗漱完坐在餐桌边,看着自己面前摆的中式早餐,她吃了两口,问:“你怎么换微信头像了。” 张尔成唇角浮出淡淡的笑意,“因为你回来了。” 宋韵说:“你之前那颗流星,是在纪念我?” “对,”张尔成难得给她确切的回答。 宋韵想起教书时那小学生跟自己说的话,没再多问什么。 张尔成凝着她,问:“今天想出门走走吗,我陪你。” 宋韵摇摇头,“想在家画画。” “好。” 吃过早饭,张尔成将碗筷收好,洗干净后回到主卧,看见宋韵已经站在阳台上开始画画。 她穿了正红色的吊带睡裙,光滑的丝绸缎面,在阳光下的照耀下,随着她画画的动作会折射出流光,裙子下面露出两条嫩白纤细的小腿。 张尔成也换下了一丝不苟的商务装,只穿了很寻常宽松的家居服,浅青色的上衣更多几分温雅气质,他静静走到她身后,见她正用毛笔蘸取黑色的墨汁,在宣纸上尽情挥洒笔墨。 纸上的画面凌乱却有序,黑色的墨水在她笔下仿佛有了灵魂,它们跃然纸上,带着一簇燃烧着的炽热灵魂,抽象得像要飞出这世俗。 张尔成静静看着,见她面庞白皙,神态专注,突发奇想走过去,指尖蘸了点儿墨水,在她小巧的鼻尖上点了点。 一点黑墨晕在那里,她抬起头眨巴着眼看他,“怎么?” 张尔成微笑,“好看。” 宋韵专注绘画,不再搭理他,他就一直站在她身边,沉默着陪伴,直到日落西山时,她画完了整整一幅画,当落下最后一笔,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问道:“怎么突然画水墨画了。” 宋韵欣赏着自己的画作,说:“因为我觉得这很像你。” “像我吗。”张尔成瞧着那幅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画,只知画面沉重,却气势如虹,给人很强的压迫感,通篇都是墨水的黑色,更显得画风压抑而黑暗,却在那一片黑色中,有一朵开得特别灿烂的向日葵。 宋韵指着那团对于张尔成来说是黑乎乎的三角形,说:“这是山,很像你,我曾有很多次觉得你是沉闷的高山。但这是你的人。这朵向日葵是你的灵魂,你是这水墨画的黑暗色系里唯一的光。” 张尔成身体明显的一顿,凤眼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腾,他抱紧了宋韵,往主卧里走,将她抛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俯身压下她,摸了摸她小巧的唇,“状态可以吗。” 宋韵摇了摇头,“最近总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张尔成起身,撩开她裙摆盯着她肚子,“受凉了吗。” “我也不知道。” 张尔成弯腰亲了亲她的小肚脐,“我找医生来给你看看。” 宋韵没拒绝。 医生提着小药箱到主卧的时候,夏日傍晚的最后一抹夕阳跃下山头,天地间迎来黑色。 没过多久,医生收起了给宋韵检查身体的工具,起身走到张尔成面前,说:“张先生,宋小姐怀孕了。” 当事的两人皆是一愣。 紧跟着张尔成眼里荡漾出明显的悦色,混着渐渐降临的夜晚霓虹,竟暖得不可思议。 他亲自送了医生出门,又忙不迭回来抱住宋韵,温热干燥的大掌抚上她小腹,声音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去找二叔拿户口本,好不好。” 宋韵顺势抱了抱他,笑道:“好。” 张尔成面上始终不动声色,但抱着宋韵摸了好久她的小肚子,那双向来寡淡冷漠的凤眼里也是溢出的暖色,他的掌心带着极致的小心翼翼与呵护,在她小腹肌肤上来回摩挲。 像是对待一个稀世珍宝。 就连晚上睡觉时,他也要从后面抱住她,手掌一直摸在她肚子上。 夜里宋韵觉得热了,想从他怀里挣出来,他却不肯,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几个度。 宋韵又觉得冷了,直往他怀里钻。 张尔成在黑夜里露出得逞的笑意,把她紧紧圈在怀里,以绝对占有的强势姿态。 翌日清晨,张尔成在宋韵之前醒来,他先亲了亲她的小肚,才说:“今天先不画画了吧,三个月后再画好不好。” 宋韵连续画了一个月,灵感也枯竭了,她笑着答应:“好。” 张尔成给她盖好被子,说:“你再睡会,我去做早餐,吃过后,一起去找二叔。” 宋韵在被窝里点了点头。 张尔成弯腰带着迷恋的亲了亲她唇角,又爱怜的摸了摸她的黑发,依依不舍地看了她好几眼才出房间。 宋韵哭笑不得,整得好像是生死离别似的。 张尔成做完早餐,宋韵也洗漱过了,她坐在餐桌边,听他吩咐赵云联系妇产这方面的专家,他想要找一个专业的妇产团队,和还在治疗她精神的专家们一起照顾她。 宋韵却有些担心,自己的状态和身体状况不合适怀孕,但她现在是真的想跟张尔成好好生活,她贪恋这种平稳的日子,既然怀了,更想要搏一搏。 吃过早饭,赵云就已经联系到这方面的专家,对方叫陆建,听说宋韵的状况后,要求先看看宋韵在服用的精神药物。 张尔成一一把她所服用的药物信息一个不落的提供,细致到连最近吃的食物也给提供了。 半小时后,他跟宋韵收拾好准备出门,打算去找宋至诚拿户口本领证的时候,接到了赵云的回电。 赵云在那边说:“成哥,陆医生的意思是,按照宋小姐目前在吃的药,以及她的精神状态,这个孩子最好流掉。如果不流的话,他不接我们这个生意,要我们请别人。而且,现在在为宋小姐治疗的精神医生,也说最好流掉。” 张尔成目光倏然变冷,“原因。” 173宋鹤 宋韵听见了那边的声音,心里有些发慌,她不安地伸出手,主动将自己的手送入他掌心中。 张尔成察觉到,修长的指尖包裹住她,将她的手虚虚握成一个小拳,握在手里轻柔摩挲,带着安抚的意味。 赵云说了些什么,张尔成身上的暖意一寸寸降下去,沉默半晌,说:“让陆建亲自来跟我说,我不想听专业名词,知道什么叫通俗易懂吗。” “是成哥,我这就去办。” 张尔成挂了电话,低头瞧宋韵,见她眼中有几分紧张,摸了摸她的脸,道:“医疗科技发达,不要多想。” 宋韵心中褶皱抚平一些,垂着头,与他手牵手离开。 去海云路78号的路上,张尔成亲自买了许多东西,大包小包的塞了一整个后备箱,知道宋家人也不缺钱,他并没有按照贵的挑选,而是仔细思索他们每个人最需要什么后,酌情购买。 这是真正意义上,他第一次见宋韵的家中长辈。 他将车驶入宋家别墅的车库中,却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双手把住方向盘,沉默了半会儿。 他摸出烟,想要点,考虑宋韵怀着孕,只是拿在手中揉搓捏碎。 宋韵看出他在紧张,即便他那张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拉过他的手,将他掌心中的烟渣子一点点用纸巾擦干净,说:“这个月宋至光一直在给宋至诚做思想工作,起初他很拒绝我在月半弯,但我有好转后,他是默许态度。” 张尔成沉默看她,听出她话里的安慰,他捏了捏她的脸,温和笑了下,开了车门下去。 他一只手提过后备箱的东西,东西很多,一只手根本提不过来,却要把一些手提袋挂在脖子上,非要腾出一只手来拉住宋韵,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心。 进门的时候,宋至诚正在客厅看新的剧本片子,他很热爱导演的工作,本来想要辞职,但见事态好转,他又选择留下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瞧见那两个人手牵手走进,他先是皱了下眉,随即礼貌的迎上去,把张尔成手中东西接下来,语气却不太好:“张总怎么大驾光临。” 说话间,眼神在宋韵身上流转,又道:“好些了吗?” 宋韵点点头,态度有些冷漠。 楼上的宋至光早先就听见了汽车声音,此刻也跟着下来,他先看了看宋韵,又看一眼张尔成,什么也没说,但给宋韵倒了杯热水。 张尔成对宋至诚不好听的语气并不恼,他认真且态度谦卑,“宋先生,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认可,将户口本心甘情愿给我们。”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至诚又刻板,要全礼数,他把张尔成请坐下,先礼后兵道:“我认为我侄女现在的状态并不合适结婚。” 张尔成说:“不管她是什么状态,我都会一直爱护她。” 他语气很淡,字句平缓,听不出什么情感来,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能说出这种话,已经是十分不易。 宋至诚却冷笑一声,说:“张先生今年也三十一了吧,这种空口的诺言也会说吗?” 张尔成说:“这是我三十一年来第一次做诺言。” 宋至诚微顿,说:“我不同意你们的事呢?你们从小的生长环境,阅历,所见到的世界完全不同,我认为你们两个并不合适。” 他完全以一个长辈的姿态和口吻,严肃道:“我承认张总的确年轻有为,帅气也多金,在白城也有权有势,光看外表,你的确是难得一寻的女婿。但论起这些外在,我更看重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她才跟在你身边多久,没半年吧,遭遇多少是非?” “我希望她能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以后的日子无风无浪,可以安安稳稳度日,慢慢养病。”他顿了顿,道:“就像冯豫那样的,才是最合适她的。” 宋韵微微皱眉。 即便张尔成不提,她其实也很清楚,冯豫是他的逆鳞。冯豫顶替着他的身份,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他就是冯豫,就是他们口中最合适她的人。 他不仅霸占了张尔成的身份,更轻而易举不用付出一切就得到了长辈的认可。 她心下担忧,看向张尔成。 张尔成面色如常,甚至微微笑了笑,眉眼处的光辉温雅极了,说:“没有人的日子会无风无浪,宋先生应该想的是,让她嫁给一个可以为她遮挡风浪之人。我不认为冯豫可以做到。” 不等宋至诚说话,他微低了低头,肩膀微垮,做出谦卑低顺的姿态,真诚道:“自然了,我也知道光凭这些话,不足以让您改变对我的看法。但我想要娶宋韵,任何人都拦不住。”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极端手段,”他姿态仍然谦卑,只是话语中全是不容拒绝的强迫:“宋先生是聪明人,应该不想多我这么一个敌人。当然了,敌对态度直到领到结婚证为止。” 宋至诚咬紧牙根,气愤不已。 久久也不给回答。 宋韵等得不耐烦了,说:“户口本给我吧,不要把你古人一套的思维用在我身上。” 宋至诚微顿。 宋至光这时终于发话了,说:“二哥,宋韵是成年人,让她自己做决定。” 宋至诚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宋韵,又带有敌意的看着张尔成,半晌后,他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站起身来上楼。 没几分钟,他将户口本拿下来,递给宋韵,语重心长说:“希望你不要后悔。” 宋韵接过户口本,道:“后悔了还能离婚,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没有退路的。我只注重当下,当下我想跟张尔成结婚,仅此而已。” 宋至光眸色深深,凝着她的脸,微屈起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什么也没说。 他的职业让他见过太多人,对于‘人是会改变’的这一点更是深谙其意,并不认为宋韵的想法改变得有多么离谱,毕竟人心向来是最难测的东西。 他一言不发,转身上了楼。 宋韵也没有多留,即便这么多年对这里也有感情,可她现在觉得,只有在张尔成身边,她心里才会觉得平静。 她与张尔成离开后,直路去了民政局。 174张尔成 领证的人并不多,只用了短短的时间,就把手续办好。 宋韵和张尔成坐回车里,她没拿本子,红色的结婚证被张尔成握在手里,他有力的指尖轻轻摩挲过照片上的两人,心里有个地方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宿。 宋韵静静瞧着他,觉得曾经所在他眼中所见的万年不化的冰霜,在这一刻尽数被融,成为细水绵绵的温柔,静静在他眉目间流淌。 他唇角渐渐晕开一抹笑意,是发自内心的笑,没有虚伪刻意伪装的斯文,弯弯的弧度,宋韵看着看着,情不自禁也跟着笑出声来。 张尔成被她笑声拉回思绪,他抿抿唇正色,努力将笑意收回去,随即将红本子小心翼翼放在身上收好,对她说:“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宋韵说:“不办了吧,我不适应人太多。” 张尔成想了想说:“那我们办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 宋韵点点头,也不问他怎么办。 张尔成发动汽车离开,抵达月半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日落的时分。 赵云将陆建带了过来,已经在家中等待。 张尔成看了眼客厅里的陌生男人,猜到他身份,他先将宋韵带回主卧安顿她躺好,才出门去。 他坐在沙发上,对陆建说:“照你今早说的,我太太所服用的精神类药物,会对婴儿产生影响是吗。” 陆建点点头,“我以专业的角度建议您,终止妊娠可以杜绝一切风险。” “如果不终止呢。” 陆建说:“母体问题不大,大的是婴儿。也许会有残缺,不过,医疗科技的确发达,我相信张先生也会实时跟进产检情况。但胎儿发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胎儿也许会到后期才会出现问题,到那个时候再做终止妊娠,对母体就有伤害了。” 张尔成顿了下,“会死吗。” 陆建微愣,头次听见这么直白的话,他摇摇头,说:“按理说不会。但张先生要知道,女性生育成本太大,如果胎儿到了后期再终止妊娠,对女性的伤害很难预估。” 张尔成沉默了几分钟,想起自己母亲,便是如此,她在高速路上不得科技医疗生下他,落下病根。 他对每一个生育的女性都抱有别样的同理心,所以在赵云的老婆生产时,他宁愿培养新的助理,也要放他回去必须在现场。 张尔成回过神来,又说:“照陆医生的意思,这种风险并不是绝对的,胎儿也能平安生下来是吗。” “是,但成功率较低,就算是完全健康的男女,因为细胞的质量问题,即便怀孕了,也会出现胎停,或是自然流产等现象。何况我不认为,张太太的身体完全健康,现在终止妊娠,是杜绝一切风险最好的时候。” 张尔成对赵云说:“送陆医生出去。” 他说完这话,推门进了主卧。 宋韵靠在床头看画册,见他进来将东西放下,问:“医生怎么说?” 张尔成随意在床边坐下,面色如常,眼中却是一片灰寂。 他并没瞒着她,将情况说清楚后,认真问她:“你想要吗。” 宋韵被子下的手指微微发抖,反问:“那你呢?” 张尔成倾身上前抱住她,“我听你的。” 他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间,连呼吸都显得压抑。 他做错了,他很后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双眼变得猩红,懊悔,自责充斥着心胸,沉声说:“我应该听你的,那天白芨走后就该买药,杜绝今天的发生。” “我对不起你。” 他声音变得颤抖,“现在我只能听你的。” 也必须听她的。 即便他自私的很想要这个孩子,可他不敢再做错,尤其是这种错他无法为她承担,毕竟他无法代替她妊娠。 他甚至疯狂的想,如果他可以妊娠,如果怀孕的是他,他是拼了力也要生的,但他舍不得这样去要求她,强迫她,一切都看她自愿。 宋韵这时说:“生吧。还记得当时你说过,让它顺其自然,现在它来了,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张尔成闻声,捧起她的脸,端详她半晌,才认真说:“你认真的吗。” “我知道你想要,”宋韵点点头,“我也一样。” 张尔成将她抱紧,忍不住发起抖,却不知是喜悦,还是因为愧疚和自责。 他亲她的眉眼,亲她小巧的鼻梁,又抚摸她的小腹,神态专注,眼色温柔。 “我要好好照顾你。” 成功人士说话向来极有技巧,宋韵身边皆是出色人物,她也耳濡目染,听得出他这句话强调的是‘要’这个字眼。 张尔成身体力行,几乎将尔尔娱乐全权交给了赵云,只有重大事项出现时,他才会在公司露面,其余时间都在家里陪伴宋韵。 宋至诚等亲朋好友听闻她怀孕,也接二连三来照看她。 从怀孕三个月起,张尔成开始为她洗澡,为她洗头,为她梳发穿衣。 宋韵觉得自己都快要被他养成一个巨型婴儿,但张尔成却似乎浑不在意。 宋韵也发现,他与冯豫之间仿佛也无事发生,就好像从未剑拔弩张过一样。他曾说过要让宋至光付出代价,可自从领证后,这件事情却仿佛又被他给放下。 日子平平和和的过,宋韵觉得一切都好像一场梦,平静美丽得不真实。 怀孕第四月时,宋韵觉得身上很不舒服,到了夜间也总会出虚汗,做噩梦,本来好一点儿的精神,又开始往低谷走去。 九月初,进入秋季。 秋季的夜晚总是格外凉,宋韵睡得很早,但刚睡着,她又开始做噩梦。从孕四月开始,她都是在做噩梦,今晚也是一样,她从梦里惊醒,身上都是一层虚冷的汗。 她习惯性的翻身想去抱张尔成,却发现身侧空空的,连被子下面都是冷的。 宋韵奇怪地揉揉眼睛,摁亮了床头灯,发现房间里没有他换下来的衣服,外面客厅也没有开灯,她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他还没从公司回来。 以前他不会这么晚,而且不给她任何消息。 宋韵没有去追问他在哪里的这种想法,她完全信任他对自己的忠诚,她醒了就不太能睡着,百无聊赖的去翻自己曾经画过的画来看。 她看见那一幅《夕阳》,又想起张尔成曾经在云城拍过很多照片给她,其中最让她震撼和喜欢的是一张雪崩的。 宋韵想,要不画一张雪崩画,它和《夕阳》一个色彩浓烈,一个色彩寡淡,正好可以合并成为二重画。 这么想着,她去拉抽屉想再看看雪崩照片。 当时张尔成就是在这间房间把照片给她的,宋韵记得很清楚,当时她随手扔在了床头抽屉里,之后就没再管过了。 宋韵从抽屉里拿出照片,发现他的拍摄手法很专业,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种拍摄手法太专业,角度太刁钻,风格非常明显,想要记忆起来在哪里见过并不难,宋韵忽然脸色一白,握着照片的手都在发抖。 174张尔成 是他。 在他还有未婚妻的时候,跟他在车里结婚的那些照片,拍摄角度同样专业,被送去宋至诚的手中。 是张尔成拍的! 可宋韵意识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张尔成与她都在车内,他分身乏术,怎么去拍的这些照片? 宋韵思来想去,绘画与摄影从某种程度来说,都需要构图的技巧。 她第一次见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只知道拍得漂亮,那时她坚信自己是妹妹,自然没有觉醒绘画的天赋。 所以在那个时候,她并不能看出那些照片的关窍。 现在她的精神已经不再分裂成妹妹,她对于绘画构图有深刻的认知和了解。 她看出来了。 从一开始,都是张尔成在操控一切,有一种摄像机,选择好角度固定,调好时间,就会拍下照片。 宋韵仔细回想那天的事,从烂尾楼被张尔成带出来后,他那辆小车就已经停在路边了。 无论是角度,还是时间,都是他算好的…… 是他故意逼她进他的圈套,走投无路,好去求他,用自己交换,甘愿留在他的身边。 那个被何纪强捅死的人,三叔的暴露,都跟他有关系么? 那轻薄的照片,此刻在宋韵手中,却仿佛有着千斤重,重到她拿不住,照片从她手中哗啦啦掉了一地。 ‘咔哒’。 主卧的把手被拧动,宋韵僵硬地转身,见张尔成推门进来,他穿一身黑色的商务西装,顺手关门,背后雪白的墙体衬得他整个人愈发阴沉。 他见她不对,一面将外套脱下随手挂在衣架上,一面向她走来,温和开口:“怎么还没睡。” “你别动!”宋韵往后退了一步,高声呵斥。 张尔成靠近她的步子一顿,看见地上散落的照片,沉声道:“对不起,回家晚了。别生气。” “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个在生气么?”宋韵的视线紧紧锁住他,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直言道:“从一开始,是你故意算计我,让我走入你和娄爷这个圈子,故意逼我是吗?” “宋至信的暴露,那天我在月半弯被娄爷威胁欺负,都是你算计的?” 张尔成面上的温和渐渐收敛,被另一股阴森的气质所取代,他眼色变得晦暗,“你知道了什么。” “看来是真的。” 宋韵冷笑一声,“所以,宋至信的死,不是宋至光的主要原因,是你?” 张尔成摇头,“你应该清楚他的身份,我没有必要为了你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那么这些照片你怎么解释?”宋韵说:“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不要骗我了。” 张尔成怕刺激她,不敢走近她,两人之间隔着三五步的距离,以及散落的许多照片。 却仿佛一道天堑,将两人阻隔在两个世界。 他垂眸,视线落在那张雪山照片上,说:“起初我是准备拍何纪强等人的,作为他们非法交易的证据。后来你出现,事态改变,不小心拍成了我和你。” “我在云城的那两个月,我很想你,就回了一次白城。” 宋韵记得的,那天新年,在夜空里绽放出许多绚烂烟花的时候,她收到了他发送的‘新年快乐’,以及她看见花园中那抹迅速闪过的影子。 张尔成继续说:“我承认,照片是我送的。为的是想要提醒你,即便我不在,你也是我的人。宋至诚会拿到,纯属是意外。” 宋韵并不在意宋至诚拿到那些照片,她在意的是自己被算计了。 他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可她就是不相信。 宋韵回想起来,当初那些事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月半弯是他的地盘,她在那里受欺负,宋至信也暴露。 那次他来得太巧合,太及时,因为在那之前,她还在机场遇见了他,他伪装出要远走的样子,实际呢…… 宋韵越想越多,她太聪明了,忽然在这一刻回想起曾经的很多端倪。 宋韵双眼变得通红,“我被关在密室那一次,你明明有钥匙,为什么要拖到那个时候才来救我?还要跟顾莞宁去房间里故意刺激我。” 张尔成见她开始发抖,微微皱眉,实在担心她的状态一朝回到解放前,他张开双臂,对她缓声说:“抱着你告诉你好不好,到我这里来。” 说话间有意无意瞥向没关窗的落地阳台,上次的余悸还在心里盘旋不散,他真的很害怕。 宋韵不愿意,只觉心里七上八下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孕期情绪极其不稳定,她又不受控制的发起疯来,将自己最狰狞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冲他时候咆哮: “我想明白了,何纪强是顾莞宁把我关起来的原罪,你的抱负当时全部寄托在何纪强身上,你是想借机试探我对你的忠诚是不是?!所以你没有立即去救我,故意让她折磨我几天?” 张尔成高大的身躯一晃,再不顾及什么,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宋韵,将她往自己怀里扯,“你冷静一点。” 他不敢压她肚子,她得到很多空间,更是毫无顾忌的挣扎,她身手并不差,轻而易举跟泥鳅似的,从他怀里又挣脱。 张尔成被她推得不耐烦,干脆把住她双肩,将她抱起来,往梳妆台上一放。 宋韵趁机抓起台上的瓶瓶罐罐,朝着张尔成身上砸去,有个瓶子撞在他额角,很快鼓起了一个红肿的包。 张尔成吃痛,眼神稍暗,双手抓起她手腕,高举过她头顶,将她往镜子上一压,男女之力悬殊,她被他控制得服服帖帖。 宋韵被他控制,更是不满又不甘,激动无比继续道:“你甘愿拿我的命赌,也要试探我对你的忠诚。还有海城那一次,你的车为什么会在顾远航手里,也是你故意安排的是不是?” “你这么谨慎虚伪的人,车子这么大的东西,也会遗漏落在别人手里?你知不知道那一次我差点就死了!” 张尔成凝着她怒气腾腾的脸不说话,他弯下头去,想要去亲她,被她非常准确的避开,一脚踹在他膝盖上,“你给我滚!” 176张尔成 “我从来没有想要算计过你的命。” 张尔成亲不到她的唇,就势顺着她偏头的弧度,亲吻她的颈侧和耳垂,姿态温柔到致命,“你信我。” “都到这一步了,你就承认你做过的所有!”宋韵侧回头,双目迸着恨意:“你就算骗我,我也想得通!” 张尔成垂眸,眼里的光一寸寸暗下去。 果然,许多事总在某一刻被发现端倪,这个端倪引起当事人对往事的复盘,一旦复盘起来,所有的谎言都不攻自破。 他沉默凝视她半晌,才低声开口:“顾家密室,我的确在试探你的忠诚。但此前我没有钥匙,顾莞宁把钥匙贴身携带,我只有跟她进房间,才能从她身上拿到,可我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你不会不知道。” “海城那一次,”张尔成顿了顿,看了她片刻,像在思考要不要说真话,可脑子里想到白芨说的话,她是高智商人群。 他最终妥协,弯下脖子去,用额头抵住她的额,“顾远航潜逃,我担心他盘踞势力太大,会潜逃成功。是我故意让车子落在他手里,又让赵云泄漏了你的行踪,告诉他,你是我的软肋。” 宋韵渐渐发起抖来,闭上眼,泪珠一颗颗滚落,她已经想明白了。 哑声道:“所以你用我当做鱼饵,去钓他出来?难怪,如果没有那一次,顾远航恐怕到现在还没落网……”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死吗?”宋韵心灰意冷,“我的命在你眼里,我的人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不是。” 张尔成抬头,瞧见她手腕已被自己攥红了,他心一疼,松开她反将她抱在怀里,“我想过,如果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那你问过我吗?” 宋韵冷笑,心里那块地方开始变得荒芜,“你觉得我想跟你一起死吗?你问我你对我来说是什么东西,那我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张尔成没说话,他已经无话可说,只是静静抱住她发抖的身体,另一只手去抚摸她柔顺的长黑发, 一下一下,动作温和柔缓到了诡异。 “下一次利用我又是什么时候?我在生产室内?还是用我跟孩子一起利用,完成你所谓必须要做的事?”宋韵冷冷道:“我要终止妊娠。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在你这样满心满眼只有算计的男人手里。” 张尔成眼神冷了下来,“事情已经过去了,是你自己说要珍惜当下。为什么还要抓住不放。” “因为我看见了你冷血自私的一面,我无法想象下一次,你会不会算计我的孩子。” 张尔成说:“那也是我的孩子。” “如果不是你想试探我的忠诚,能够早点救我,又或者你不救我,但你通知警方,我出来了,宋至信也许会得到你的及时救助,他不会死。” 宋韵一字一句说得有力极了,“我是宋鹤的时候,的确跟他们没有感情,可我用宋韵的身份和他们生活了多年,不说纽带有多么深,但我不至于冷血到可以忽视我亲人的一条命。” 在做宋韵的时候,那四个叔叔也给过温暖。 张尔成在心里叹息,不愿意跟她争执了,他转开话题道:“你先回叔叔家住,我让专家医生们跟着你,好不好。” “为什么?” 张尔成说:“我要去一趟海城,在叔叔家那边你会更安全。” 宋韵想到了什么,“你还没有放弃冯家,这次去,是要对付冯豫,还是冯综?又准备算计我的命,还是想让我一尸两命?再或者是让我哪个叔叔去死?” 她一字一句说得锥心,张尔成没回答,从身上摸出一个红色的四方小盒子。 他把盒子打开。 宋韵看见里面放着一枚钻戒,一看就是定制的,少见的黑钻,雕刻成了玫瑰花的形状。 他拉起她纤细的手指,将戒指套进了她的无名指,随后亲了亲她的手,“明天,我送你去叔叔家。” 宋韵看着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一点点冷了下去,“放弃冯家,和离婚终止妊娠,你选一个。” 张尔成的身子一僵,“一定要这样吗。” “你又给我选择了吗,从来都是你默默的主导一切发展,凭什么。” 张尔成凝眸,端详她的脸半晌,伸手缓缓摩挲她的脸,“冯豫从来没有放弃过让我死的想法,我养母姓陈,母亲姓张。养母说在我两岁时,我母亲因生育的病根离开我。八岁时,养母被冯豫的亲生父亲害死。” “你曾问过我,为什么不放弃陈智,跟冯豫合作拿到冯家的股份。” “因为股份一开始并不是我的目标,当然,尔尔娱乐最后没能交出去,所以以后它也不会是。但你知道么,如果我没能培养出陈智来顶替我的身份,前几个月死在冯豫手里的人就是我。他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可能哪一天我就死在他手里了。哪怕是这样,你也要我放手么。” 本来如果,她在法庭上那次可以按照他所说的说,与他共同作为人证,那时候她的精神诊断书并未下来,说的话还具有法律效益,冯豫就会进入监狱,一切都会得到结束。 可这世上最常见的就是事与愿违。 现在即便再更改口供,她的精神诊断书已经确定,将不再被法律所采纳。 宋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她只迫切的渴望,渴望不想再被放弃了,她充满希冀地盯着他的脸道:“我原谅你对我所有的算计,你为我放弃冯家,我们远走高飞离开这里,天高海阔,冯豫不能把你怎么样。” 看见她眼里的希望,张尔成狠心地闭了闭眼,抚摸着她,感受掌下她滑腻温热的肌肤,良久才拒绝说:“明天,我送你去叔叔家。” 宋韵这几个月来,心田里才萌芽的万寸春光,顷刻间崩塌,尽数化成灰烬,一朝又回到从前荒芜的模样。 她垂头,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眶坠落,“那我们离婚。” “不可能的,”张尔成擦去她的泪,残忍道:“你是已婚女性,终止妊娠的手术如果没有丈夫签字,是不会有医生为你做的。乖乖生下这个孩子,好好做我的张太太。” “第二次了,这是你第二次放弃我了,顾家那次是为了何纪强,为了报杀母之仇,以及背后牵扯出来的阴暗,你宁愿做一个无名尘埃潜入黑暗里,不愿意要我,我可以理解你。” “现在是为了冯家,冯综如果真的爱你这个儿子,他不会让你独自面对冯豫,不会不把你接进冯家,现在你为了在冯综那里得到根本都不存在的父爱而不要我,我不能理解。” “明明你也跟我说过,将我们抚养成缺陷者的人不需要为他们努力,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了冯综,不管我跟我们的孩子。” 宋韵的精神本就不稳定,孕期情绪更是容易激动,她不受控制地哭得身子一抽一抽,声音几近于绝望了,“你真的爱我么,张尔成,从十八岁你跟我确定恋爱关系到现在,你真的有爱过我么。” 177张尔成 张尔成久久都不回答,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宋韵微弱的抽泣声。 落地阳台没关,有一丝秋风吹进来,掀起窗幔轻轻晃动,宋韵看见了风的方向,听见了风的声音,她心里一点点变得寒冷僵硬,连风这么捉摸不定的东西,她都能看见触碰。 可眼前的男人明明有血有肉,她却与他隔着天堑。 张尔成搂住她,抱到柔软的大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他准备去浴室洗漱,临迈步前,宋韵拽住了他手腕。 他回头,对上她那双清冷隐隐透着恨意的眼,她道:“我不想重蹈覆辙,如果你真的去了,我就是死也会终止妊娠。” 张尔成薄唇弯起笑意,凉薄得很,“你试试。” 宋韵也笑,坚决得很,“你也试试。” 张尔成折身弯腰,温柔抚摸宋韵的脸,说:“我不是为了冯综,你不要偷换概念。” 宋韵冷笑,“我跟你一样,都是被父母抛弃的。你以为你所经历的我没经历过么,我非常明白我们这种人最需要什么。表面不在意,心里还是希望能得到父母的认可和喜爱。” “你骗不了我,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儿是为了冯综。”她一字一句说得残忍,将张尔成心内的最阴暗的地方狠狠撕裂,“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你在云城的养母姓陈,可你是冯综的原配所生,你把陈智送到他的身边,就是要让他知道他老婆的儿子根本不是冯豫,他在云城接回家的那个儿子是个冒牌货。” “可是即便知道,他也没有放弃跟冯豫的父子关系,因为养了冯豫多年,感情早已深厚。但他一面极其爱护陈智,尽情弥补。在知道陈智也是个冒牌货,你才是他的儿子,被亲儿子算计,两次父爱错付,他应该是要恨你的。” “可是他不仅不恨,甚至在海城酒店的时候,想让你对冯豫杀了陈智的事保持沉默,以此保住冯豫。却也为了弥补你,愿意将冯家百分之八十的财产给你继承,余留的二十给了冯豫。” “这一切足以证明,冯综并不是冷心冷血之人,更不可能是抛妻弃子的人,当年你母亲会出事,绝对是一场他没来得及挽救的误会,所以那次之后他身边没有女人了,你流落在外三十一年,他就守了三十一年的公寡。你其实并不恨他。” “冯综不冷血,他为数不多的父爱分成了三份,另外两份足够沉重和用心,可到了你这里却只有钱财的弥补,甚至没有把你接进冯家,给你的这份父爱轻得不能再轻。你不缺钱,你也很偏执,你想要得到同等的父爱,所以你得除掉冯豫,成为冯综唯一的儿子,让他的父爱全部只在你一个人的身上,是不是?” 张尔成眉目间掠过一抹明显的戾气,“你以为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吗?” “你果然是病得厉害。”张尔成声音骤冷,“我马上三十二岁,不是二十二岁,除了在你身上,我谋求什么,都不可能再谋爱。” 他说完放开她转身进了浴室。 宋韵愣躺在床上。 他没有承认她的话。 秋风愈起,窗幔被吹动得更是厉害,窗外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压在这个世界密不透气。 宋韵感到了窒息的压迫,她漂亮的眼睛里闪过病态的猩红,以及几乎可以毁灭一切的厌世。 她厌世。 翌日一早,张尔成开车将宋韵送回海云路78号,宋至光出门接她,没跟张尔成说什么话。 张尔成临行前抱了抱她,随即没有回头的离开。 宋至光已提前将宋韵房间打扫出来,他领着她进去,将她东西放好,又安排那些一起来的医生们安排住处。 偌大的别墅里突然来了很多人,宋至光不太习惯,他忙完一切,才去宋韵房间看她。 她正坐在沙发上,盯着手中一幅画发呆。 眼神像死灰,脸色也惨白。 宋至光坐在她对面,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她开始显怀的肚子,说:“身体都好吗?” 宋韵机械的转了转眼珠,看着他,突然问:“你为什么活着?” 宋至光面色如常,“因为没勇气去死。” “你无父无母,连喜欢我都得隐忍克制,这都没勇气去死?” “我有二哥,四哥,还有你。生活还不是完全糟糕。” 宋韵说:“我有勇气去死。” 宋至光皱了皱眉看她,她除了眼神里没有光彩,是寂静的死灰一片,其余都很正常。 但这种正常,反而最让人觉得不对劲。 这时,宋韵又说:“我是她的时候,一定很讨厌你。” 宋至光抿抿唇,没说话。 “但我不是她。”宋韵笑了笑,面容却沉静,“从我第一次来这栋别墅,你给我递烟的那天起,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唯一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宋韵又收起笑,开始口不择言的胡言乱语:“你很阴险,城府够深。我也很阴暗,本性够坏。” 宋至光没听懂,但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等宋韵不说了,他才说:“其实,二哥知道你喜欢吸玉溪这款烟。你来这里的次数不多,在他们几个面前的时间更少,但他知道。” “很多人嘴上不说,可不代表心里没有看见你,你不要作茧自缚。” 宋韵愣了愣,没回应。 宋至光也没有直言的意思,他习惯了话说三分,能不能想得透是对方的事,他没再多留,他也不喜欢多说,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出门。 窗外秋风又起,天边暗沉沉的,乌云层层坠堕下来,将世界压成一片灰暗的色彩,满地枯叶被卷得翻飞而起,几道惊雷咆哮着霹雳入人间,在酝酿一场罕见的秋季暴雨。 宋韵盯着远处的层层乌云,愈发觉得自己身处在这个世界,被压抑得窒息厉害,这天地间的灰色,真是让人厌恶极了。 那路上的行人,疾驰的车辆,花草树木,枯叶高楼,世界上的一切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讨厌。 宋韵心中压抑得不到排解,厌世的情绪高涨到了无以复加,她将画板架好,拿起笔在宣纸上疯狂乱涂乱画。 178张尔成 线条凌乱不堪,画面不再有秩序,白色纸张上跳跃出一个又一个小人,那些小人的肢体和表情都扭曲到诡异。 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画面没有装饰,只有无数痛苦的小人,他们在纸上汇聚成了茫茫人海,头顶是黑漆漆的乌云,将他们绝对压制。 画完这一幅,宋韵抽掉纸张扔在地上,又重新夹好新的纸张,再次重新画。 她习惯了站着画画,那样手臂会更有力道。 又一个小人跃然纸上,与刚才不同,这个小人被四四方方的框架禁锢住,他表情痛苦,姿态扭曲,头望天,像是在渴求得到某种解脱。 宋韵越画情绪越乱,地上的纸张很快堆满,上面的画风一致的混乱阴暗,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 她却没有停止,眼中是病态的红,心里是厌世的恨。 最终,她一脚踢开画板,啪的一下,画板应声倒地,她将手中的笔砸在地上,又去翻衣柜。 宋韵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她只是觉得迫切的需要一个出口,她快要被憋疯了,要压抑到头了,窗外的暴雨噼里啪啦的下,她感觉这世界好像要将她给吞吃入腹。 她将衣柜里的东西全部拽出来,扔在地上,看见里面的衣服风格,是属于宋鹤的,她忽然厌恶极了,站上去又踩又跳,脸上都是浓浓的憎恨。 她被一条裙子的腰带绊住,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 紧跟着腹部传来隐隐的痛苦。 宋韵双手捂住肚子,脸上冒出层层虚汗,她被这种痛拉回了一点儿理智,也隐约想起来,自己有多久没吃精神药物了? 为了孩子的健康,那几个月她状态也很好,药物一直在慢慢减少。 宋韵忽然露出一抹病态阴森的笑,要靠药物才能维持的理智和人生,有什么意义,更不能做母亲。 楼上的宋至光听见了动静,忙闯进房中,就见满地狼藉,而宋韵坐在一堆凌乱中,双手握成拳头,一拳一圈砸在肚子上。 宋至光眉头一皱,大步上前蹲在她面前,双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质问道:“你做什么!” “我要杀了它,我要杀了它,趁它还没成型!” 宋韵双脚踢打着要挣脱,口中大喊大叫,“你看看外面这世界,太恐怖了,让人厌恶,让人痛恨,我不能让它降临,张尔成都不要它,我也不要!” 宋至光闻声,真的偏头去看了一眼外面。 窗外暴雨倾盆,滂沱大雨哗啦啦的下,天边乌云一层一层,滚滚翻动,惊雷霹雳,电闪雷鸣,树木被秋风刮得弯了腰,明明是白天,光色却黑压压的宛如极夜。 的确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宋韵咆哮又挣扎,面容狰狞双目通红,一副病态之样。 宋至光死死将她控制在沙发上,冲外高喊一直负责她病情的医生。 白芨闻声大步走进,将一支镇静剂注射入她身体。 宋韵没力气,身子瘫软下来,宋至光把她往沙发推上去坐好,低眉看她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宋韵感觉肚子很痛,浑身也冒着虚汗冷汗,但她摇摇头。 她享受这种痛苦,很病态。 白芨看着她状态,担忧道:“她状态很不好,甚至比之前还要激烈,加上孕期,情绪不稳,已经开始出现自我伤残行为。这段时间一定要贴身照看。” “但宋先生也要小心,病人激动时也会做出伤害他人的行为,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宋至光点了点头。 白芨走后,他坐在宋韵对面,刻意跟她保持着距离,视线一直盯着她看。 宋韵感觉肚子太疼了,外面的暴雨还在下,她身体很软动不了,可情绪却没有安宁半分,她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被疼的,就是控制不住,眼泪一串一串从脸上掉落。 宋至光默默看她,又看了落在地上的画,他似乎也没有想要去收拾她房间的想法,良久说:“你不要作茧自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韵抽泣道。 宋至光抿唇,“不,你知道。你很聪明,我比谁都清楚。” 宋韵只是哭,不在说话了。 两人相对无言,听着外面的暴雨声。 宋至光眼中也是通红一片,他何曾不觉得这世界就是一个漩涡,他也同样对这世界感到厌恶,可这世界上还有她的存在。 他守护了多年,一直克制在道德边缘不去触碰的女人,她没离开前,他都要行尸走肉的为她活着。 这一刻,她开始厌世,他就不想再活了。 几个小时后,雨停了,地球旋转,天光暗下,迎来黑夜,他看向宋韵,终于说:“我们一起离开,你敢吗?” 宋韵浑浑噩噩抬起眼,看着他。 他眼中是病态的红,表情坚定,却带着赴死的意味。 她记忆忽然回到了从前,宋至光在一片春景中给她递烟,问她:“你敢接吗?” 她接了那支烟。 从此那是宋鹤与宋至光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们是超越亲情的友谊,即便有人心里有欲望,但谁也不会说破,永远只做彼此可以互相倾诉的对象。 她和宋韵到底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眼珠子转了转,“你要带我去死吗?” 宋至光微点了下头,“如果你厌世,我就带你离开。” 宋韵说:“我是精神病,你不用为了安慰我,也把自己变成精神病。” 宋至光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光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没有正常人会把侄女当成女人,即便没有血缘的壁垒。你怎么就确定,我是正常人。” 他微动身,走向宋韵,在她面前跪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跪拜他此生唯一的信仰。 可却保持着距离,并不碰她一分一毫。 他仰头凝视着她的眼,说:“世界本来就是一片泥沼,人类只不过是在这片泥沼里面做无畏的挣扎,因为到了结局,所有人都只会成为一捧黄土,别无例外。” 宋至光说得认真极了,“所以,如果你觉得这片泥沼让你太痛苦了,你不想挣扎了,那就离开,提前变成黄土,得到永生的解脱和救赎。” 179张尔成 “可是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宋韵从来没有忘记过外婆的话。 何霞飞这一生尚且坚持着。 宋志光抬眸,镜片后的目光冰冷而沉寂,“你现在的感受和状态,你觉得你能好好活着吗?对于还有机会好的人,自然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们不能。” 他专注看她,宋韵听着他的话有些呆呆的。 他眼里的专注于张尔成的那种不同,他更倾向于信徒信奉信仰的那种热情满溢,有一种往生都想随着信仰一起超脱世俗的渴望,带着一起离开人世的希冀,以此获得另类的永生。 张尔成却是灰寂之色中燃起一道光,而她就是那道光,他将专注病态的执着于她,并往生都将他交托给她。 但很显然,张尔成不够彻底,至少他没有宋志光彻底,否则他不会去海城。 宋韵被这样彻底的宋志光所蛊惑,如果硬要说的话,这世上唯独不会抛弃她的人只有他。 宋韵从沙发上弯腰,拉近跟宋志光的距离,两人之间不过只隔着两指宽,只要她稍微往前,就会亲到他。 她蛊惑般的冷笑,看不出精神是否处于正常的状态,说:“你真的没有对我动过其他念头?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傻的人,说出去,谁会信你对我没有过逾越的心思?” 宋志光的双膝往后跪了跪,拉开跟她的距离,不愿意触碰到她。 他认真说:“你是我理想的柏拉图,无可替代的,不可亵玩的。也许我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反应,但我深知柏拉图不可受到男女之欲的污染。” 宋韵闻言,身子往后退,靠在了沙发上。 “可是人人都说,性是爱的升华。” 宋志光嗤笑,语气讥讽:“不过是伪君子给自己想要肉欲的借口。” 宋韵抿唇,注视了他半晌。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地间是黑暗的一片,像是一个巨大的黑窟窿,等着随时把人们拆吃入腹。 的确是厌恶的。 宋韵低头,看了看微微隆起的小腹,更是厌恶。假如没有变故,假如她没对这个世界产生厌恶感,她的确想生下它。 可现在不同了。 张尔成走了,她不接受他两次的抛弃,不接受他满心满眼的算计,保不准下一次,就是她跟孩子都因他陷入危险之中。 到时候他又会说,会跟她和孩子一起死。 如果孩子生下来是为了成全他的算计去死,为什么还要生。 生下来也不过是成为比她更惨的缺陷者。 宋韵忽然觉得之前自己想要生下它的想法太可笑,她跟张尔成注定不能好好待在一起,只因为他太自我,而她太固执。 宋韵对宋志光说:“那就走呗。” 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在这恶心极了的世界,她总算找到了出口。 宋志光听见她的话,眼中信仰的光辉愈烈,是这黑夜里极其强烈的存在。 他日思夜想所守的梦,终于得偿所愿。 宋韵又说:“想个不那么疼的法子。” 她话音刚落,宋志光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从身上摸出手机,宋韵下意识扫了一眼,来显是‘张尔成’。 宋志光想要挂断,宋韵这时说:“接呗,反正都要走了,听听他最后一句话想说什么。” 宋志光按下了接听。 那边过了三秒,才沉冷出声,话语像是从牙缝中咬碎出来的,携裹着铺天盖地的明显威胁:“宋志光,你要是敢带走我的老婆孩子,我会让你偿命。” 宋韵先是一愣,紧跟着反应过来,对那边吼叫:“你他妈的监视我?!” “我警告你,”张尔成平缓出声:“怂恿他人自杀是个什么罪,尤其是她还怀着孩子。宋志光,你不要知法犯法,你们的对话我都有录音。” 宋韵皱眉,低头,视线扫过无名指的戒指上。 她伸手摸了摸,想摘除,但它纹丝不动,反而将她手指箍紧,紧得发疼,“张尔成,你好卑鄙!” ‘嘟嘟……’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宋韵拖着身子上前,软软的从沙发上滑倒在地上,她捧起宋志光的手机,啪的砸在对面墙上,手机瞬间摔了个粉碎。 她眼中再次浮现出那猩红之色,病态而狰狞的,痛恨又愤怒的,急需找到发泄出库的。 她伸手,直接抓住自己的无名指,狠狠的掰扯,拖拽,想要将它给从身上扯断下来一般。 宋志光拉住她遏制她动作,说:“冷静。” 宋韵微顿。 宋志光说:“等我一个小时,我来带你走。” 他需要将手中案子整理好,一个一个将违约金全部赔偿完毕,然后再精心策划一场美丽的离开。 他喜欢仪式感,像诗人口中的浪漫,画家笔下的色彩,哲学家口中的疯狂。 就算是离开世界,他也希望要么是极致浪漫的,就像柏拉图,要么就是极致炸裂的,就像雪山崩溃。 宋韵愣在原地点头,双眼猩红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嗜血的期待。 她仿佛懂他,她想要极端的疯狂,刺激的感受。 她就是个失去理智的精神病,只能任由思路清晰,思想偏颇的宋志光牵引着鼻子走。 而宋志光似乎非常懂她的心思,知道怎样的千曲百转,才能将她吸引向他的那边,他深知她一定是喜欢刺激的。 所以在一个小时后,他把车开出来,扶着宋韵坐上副驾驶。 他双手握住方向盘,侧目看宋韵,说:“记得来这栋别墅必须经过的那个大桥吗?” 宋韵怎么不记得,那个大桥可谓是她的死冤家。第一次遇见何纪强,第二次那里封路,导致她被顾莞宁给带走。 她精神失常地冷笑,把那座桥当成了有生命的东西去报复,“今天就从那里飞下去,有本事它再拦我一次。” 宋志光点了点头,双手微屈,将金丝框眼镜摘下。 没有镜片的遮挡,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更显得冷静、理智,仿佛今天这一切本该就是这样,他思路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一颗心更是从未体会过的激情澎湃。 他换了一身庄严肃穆的西装,领结打得一丝不苟,头发特地梳得整整齐齐,是个理智且精心策划好要去赴死的家伙。 179张尔成 宋志光缓缓发动汽车,握住方向盘的手都激动得轻轻颤抖,前方不是死路,对他而言是另一种永生的诱惑。 多年前被二哥逼着选择法学时的不快、压抑和沉闷,在这一刻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满是泥沼的世界挣扎了这么久,被哲学之中的浪漫疯狂吸引了这么久,他如今终于可以逃脱,奔赴他一直想要的结果。 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海韵路78号距离那个大吊桥只有不过两三公里,死路就在前方,永生的光辉吸引着两人,谁都是激动的。 宋韵甚至难抑兴奋,就在她看见大桥出现在眼帘的那一刻,小腹忽然阵痛起来,一阵一阵的,很不正常,她低头,看着才几个月的肚子,她仿佛隔空看见了自己跟张尔成的结晶,这里有一条小生命。 它忽然这么痛,像是在抗拒她的选择,它无声的渴求,想要活下去。 “宋全凭什么定义我的人生,谁想做他的继承人……” 宋韵刹那间如遭雷击,身体僵硬如石。 那自己又凭什么定义这孩子的人生,它无法选择,被它的父亲强迫着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同样无法选择,要被它的母亲强迫着离开这个世界…… 疼痛拉回了宋韵的理智,宋韵突兀地大叫:“不要,停车!” 宋志光手一抖,猛踩刹车,汽车在冲上大桥的前一秒骤然急停,安全气囊瞬间弹出,惯性使然,宋韵的身子猛地往前飞出一半,肚子狠狠撞在车前的台子上,紧跟着身子又被安全带用力给拽回,哗地摔回椅子里。 宋韵的肚子疼得快要裂开了,她脸色惨白,嫩白的双手去捂住那已经显怀的肚子,顿觉心痛。 宋志光侧目看她,“怎么了?” 宋韵艰难出声:“我错了,我不能这么做……” 宋志光看见她痛苦,眼神暗了暗,“又改变主意了吗?” “我本来就是个精神病,思维跳来跳去又怎么了,”她思绪被疼痛拉回,理智也回了笼。 宋韵伸手抓住他手腕,痛苦道:“我好痛……” 宋志光皱眉低头,见她椅子下面出了红,“忍着,我送你去医院。” 宋志光打了个将方向盘打歪,医院和这里是反方向,方向盘刚刚打到倾斜的时候,倏的从他们汽车后方冲出一辆速度极快的车来,狠狠撞在他们这辆车的车位。 ‘砰——’ 两车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宋韵所坐的这辆车往前飞出几米,因方向盘的扭转,起初是直路的,此刻却是直接对准了大桥的侧边,再往前将会掉落进下面的江河之中。 宋韵紧张地抓紧了衣裳,一只手死死护住肚子,从后视镜看见那辆车在往后退,随即又迅速的冲上来。 这一下力道并不重,但从四面八方又涌出三五辆速度很快的车,纷纷往他们这辆车撞过来。 只听砰砰几声巨响,宋韵所坐的车前方彻底撞破了桥面护栏,前面两只轮子骤然塌陷,悬落在空中,只要再撞一下,这辆车将会彻底沉入。 宋韵惊住了,那些车都像是提前计划埋伏好的,她意识到了不对,冲无名指上的戒指大叫,“又是你吗,是不是又是你!” 宋韵身上的手机响起来,因为她的摩擦自动滑下了接听,那边传来张尔成沉冷不容拒绝的声音:“跳车,朝树林里跑。” 宋志光不敢再发车,他迅速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过身抱住宋韵,“你先出去!” 他一动,车子前方又往下坠了一点儿。 宋韵感到车身摇晃,心都快要跳出胸口,腹部剧烈的痛楚,和怀疑张尔成的心惊感蹿遍了全身。 宋韵盯着后视镜里的车,隐约知道对方是冲着取命来的。 宋志光自然也意识到了,他道:“我本来就是想要赴死,这里有我就行,你先走。照着他说的做。” 他话音落下,宋韵看见树林里窜出个高大的身影,是高阳飚。 冯豫身边的那个很能打的助理。 那些攻击他们的车辆里并没有人下来,但却有无数颗子弓单从那些车里面飞出。 高阳飚身手极好,只见他四处避让,身上并没受到任何攻击,他迅速来到车边,拉开了宋韵这边的车门,将她往车下拽。 “冯先生让我来救你,张尔成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宋韵不明所以,被高阳飚拖下去抱在了怀里捂住,她腹部还在剧烈的痛,一回头,见宋志光却不下来。 她伸手从车窗进去,拽住了宋志光的手腕,“下车!” 宋志光双手抱住她嫩白的五指。 他红着眼,仰望着他这一生唯一的信仰和美梦,余光瞥见后面的车在往后退,像是还要冲上来给他致命一击。 他不慌不忙,眼尾绯红,有泪珠想要滚落,他艰难道:“我这一生肮脏阴险,试图以读书化解我的心灵。” “我曾想读哲学,二哥古板的认为不好就业,逼我走了法学。我不是擅长为自己争取的人。哲学学得深入,就会变成疯子。我在书里,见过更大的世界,我的接受能力异于常人,也许不比你的天生反顾,想要海浪冲上天际。” “但我学法的时候,所见过太多人情冷暖,翻脸无情。结合所读过的哲学,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就是一滩深不可测的沼泽,人类在这片泥沼里面求生,妄图达到人生的巅峰。” “可是没有人定义过什么才是巅峰,什么才是真正的成功,所以很多人开始在这片泥沼里面丧失自我,于是这些人开始犯错——” “因此才会有那么多的家庭破碎,命案发生,爱人的心朝夕暮改,私藏的情人,金钱财产的纠纷,今天她能在他的床第间,明天他也能抱着别人叫宝贝,这个世上没有真诚,只有无休止的谎言,每个人都是一道阴暗的影子,只是同样站在明亮的天光之下,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方向,造就了不同的结局,所以有了善恶之分,黑白之争。” “我为了不让自己在这样的世界泥沼里沦陷,保持着法律的无情,人心的阴险,说话留三分,窥探旁人心思,却建筑起自己心灵的堡垒。” “我在这泥沼的世界挣扎,与曾经渴望成为宋韵、渴望得到爱的你一样,孤苦伶仃,一颗心漂泊无依,我们都是泥沼中的求生者,满片沼泽中,我的冷漠造就了公平,让你的求生之路不会偏离航线,所以我是你方向的引领者,你依赖这泥沼中唯一的一抹光。” “但我坚持不住了,我每天看见这些善变的嘴脸,冷漠的世界,这泥沼快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这样的人救不了你,也做不了你求生路上的引领者。只有张尔成可以。” 后面那辆车退到了距离,里面的人一踩油门,再次撞了上来。 汽车轰然翻越栏杆,往桥下坠落。 坠落前,宋韵听见车里传来宋志光绝望的声音: “张尔成年纪还小时经历抛弃,看见养母惨死,青春期又进入顾家伏低做小,二十四岁又经历爱人的‘离世’,他身处泥沼中心,金钱,权利,女色,都没能让他在这片泥沼里迷失。” “他是心志坚定的缺陷者,他伟岸且理智,所做一切尽在掌握,只有心志强大的张尔成,可以救赎你破碎的灵魂和不堪一击的心灵,你得回去他的身边,否则你只会落得和我、和你外公一样的下场。” 外公什么下场? 宋韵泪目,外婆说过,他是上吊自己走的。 在一片泪眼朦胧中,那辆车落入了江河。 宋韵大哭着转头,看见后面冲上来的那辆车,司机是赵云。 180张尔成 只要张尔成需要外出,赵云都永远是在他身边的。 可眼下他却在这里。 宋韵脑子里闪过什么,还没来得及抓住,肚子传来的阵痛就将她思路截断。 她双手捂住肚子,脸色疼得惨白,额上浮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滚滚而落。 她想对车里的赵云说什么,但赵云顶着那一头的绿帽,眼光很凶,只一瞬不瞬盯着她没有动作。 高阳飚动作迅速的将宋韵打横抱起,正要离开时,树林里却又蹿出个人影来。 张尔成的秋衣外套上沾了几片枯叶,头发凌乱,额头上和脸上全是汗,裤子鞋子也都沾满了泥土,他大步冲上来,在高阳飚没反应过来前,从腰后掏出一把黑洞洞是手木仓。 “把人给我。”他咬牙沉冷开口,同时扣动了扳机。 高阳飚一动不敢动,将宋韵推到了他那边。 张尔成迅速搂住宋韵的腰身,他没有低头看她一眼,但能感受到她纤细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抖得厉害。 他一手搂住宋韵,一面慢慢挪向赵云那辆车,手木仓却还一直对着高阳飚那边。 挪到车边,张尔成双眼充血变得绯红,眼白上都布满了血丝,他对车内吼道:“你他妈给我下来!” 赵云顿了一秒,拉开门下车。 他脚才站在地面的瞬间,张尔成狠狠一脚踹在他膝窝,他不受控制往后倒退几步,又跪在了地上。 张尔成把木仓一个翻转,扔在了车里,双手抱住宋韵往车里拖,他几乎是连推带扔将她从驾驶座直接推到了副驾驶,旋即以最快的速度上车,猛踩油门径直倒退,一个甩尾漂移,汽车往后咔嚓挪移,又一手打动方向盘,将油门一脚踩到底,汽车如利刃般冲刺了出去。 将身后一片混乱丢下。 车速极快,宋韵的心也跟着跳,她肚子疼的无法思考,脸色越来越白,感觉到有温热液体从哪里流出,空气里布上了血腥味。 张尔成用了极短的时间,将她送回了月半弯。 陆建已经在等,次卧房间里有之前就为她生产准备的各种器材,中间一个架子隔开,架子上挂了一条蓝色的布帘。 布帘后,一个小小的手术台放在那里。 宋韵疼得几乎没了知觉,可思路却在这时又因为疼痛无比清晰,身体下的手术台坚硬而冰冷,张尔成的脸沉静而寡淡,只有那双眼红得好似染了鲜血。 不知是不是疼的,宋韵双手抱住肚子,大哭大叫,“你骗我,你又算计了我是不是,你根本没有去海城……啊……” 浑身的感官都被腹部的疼痛所拉扯走,五脏六腑都在疼,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和毛孔,似乎都开始叫嚣。 剧烈的疼痛让脑子里的白光一点一点堆积,堆积到了某个点时,变成了一片空白,全世界都安静下来,所有感官都被屏蔽,只有腹部的痛楚来得狰狞而真实。 张尔成站在蓝帘子旁边,垂着头看她,外面的阳光浅浅照耀着他,他身上却看不出半点暖意,犹如一个病人,只是立在那里,周遭寒意层层。 陆建先拿了针管,往宋韵的腰腹注入了什么药水。 麻痹感传来,缓解了一点儿疼痛,却也只是一点儿,宋韵被这一针麻醉弄得思路又变成了混沌,她微张着嘴眼泪大颗大颗掉落,模糊混乱的视线里,只有张尔成高大的身影。 他负手而立,从起初的站立开始左右来回地走动,下颔线条紧绷,整个人身上透出阴郁而沉闷到了极点的气质。 从一开始,两人其实都知道这孩子想要生下来太难。 何况在这之前,还受过宋韵的摧残。她砸的那些拳头,吃下去的那些精神药物,早已给这孩子埋下早夭的前奏,今天撞上车子的那一遭,就是最后致命的一击。 这一个月来,她每天晚上都能感觉到它在隐隐作痛,身上也会出很多虚汗冷汗。 陆建从最开始的建议,就是专业的角度。 将近快要五个月时的终止妊娠,远远比前三个月更为痛苦。 即便有麻醉,也似乎并起不到什么作用。 宋韵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冰冷的机械撑开身体,将那一团还没完全成型的血肉一点点刮走。 连头发丝都好像是疼的,她好像也已经没有办法呼吸,只能干巴巴地躺在手术台上,泪流不止。 张尔成盯着她 眼泪,背在腰窝的手握紧成了拳,又松开,听着她痛苦的哭喊,他胸腔里像被埋了千万根银针,深深挑开他殷红的血肉,刺得他心里建筑多年的山全部崩塌。 他步伐不稳,高大的身形都开始摇晃,艰难地来到宋韵身边,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 一滴眼泪顺势砸在了她脸上。 极其滚烫,与身体里的疼痛几乎形成她最鲜明的感受。 世界开始慢慢变暗,宋韵最终疼得没有了意识,双眼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许久之后,宋韵被抱回了主卧,陆建给她打上了点滴,她还昏迷着。 张尔成与陆建离开房间,将门虚掩好。 客厅里,赵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张尔成看见他的刹那,胸腔怒气爆发。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张尔成冲上前一脚踹在他腹部,赵云吃痛,闷哼一声往后退,跌倒在了地上,也不还手。 张尔成弯腰,一把拽住他的绿毛,从身上摸出折迭刀,对准了他喉头,双目充血红得诡异,“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打的什么主意,真认为我看不出吗。” 赵云滚了滚喉咙,眼里闪过了一抹无畏,坚定道:“我这么做,是为了成哥好!那女人一天不死,你一天不正常!” 张尔成手中的刀转了个方向,径直刺穿赵云的肩窝。 赵云吃痛闷哼,鲜血染红了张尔成的手。 张尔成盯着他,“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如果她死了,我也会跟着一起死。” “你有孩子,我不杀你。你自己去自首,把宋志光的事交代清楚。” 赵云咬牙,不甘心:“我真不知道那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而且这件事,你也不能全部怪我!” “我不明白,你竟然选择要做的事,就应该放弃她。你这次……” 陆建这时推了推主卧的门,转头对争执中的两人道:“张先生,太太醒了。” 181张尔成 张尔成丢下赵云,反身往主卧走。 陆建把门给打开。 在张尔成即将进去的时候,赵云忽然冲着那扇开着的门咆哮道:“他是故意的,知道你要跟宋志光去死,故意不拦着,让你们上路,又要我在冯豫那边办事,想让冯豫信任我的投名状是宋志光的命!” “但我恨死你了,他是想要我弄死宋至光,又救下你,我一时愤怒,希望可以借此除掉你,反正都是背人命,都是要进监狱,多你一条命又怎样,只要可以让你永远离开他!” “你不离开他,永远只会是他手中的棋子,现在算计死了你的孩子,还有你的小叔叔,下一个就是赵俞静,宋至诚,宋至阳,乃至你外婆!赶紧离开他,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张尔成脚步一顿。 他转头,通红的眼瞪着赵云,喉头剧烈滚动,想要说什么,可临到头却又什么都没说。 因为无话可说。 她迟早会知道真相。 张尔成打了个电话,对那边冷冷说了句‘来送赵云去警局’,就将电话丢在沙发里,朝主卧走去。 他顺手将主卧的门关上。 宋韵看着他走近,挺拔身躯投下的阴影都带着浓烈压迫感,他虽面无表情,双眼中的情绪却沉冷得厉害。 宋韵听清楚了赵云那些话,她下意识想往后缩躲避,可身上疼的一点儿都动不了。 张尔成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双眼一眨不眨,没有别的动作,就那么冰冷开口:“孩子没了。你怪不了任何人。” 宋韵咬紧牙关,身上手术后的伤口还拉扯着疼,身子也发起抖来,她红着眼想说话,可张着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的确怪不了任何人。 是她自己的思维反反复复,精神好好坏坏,她隔着肚皮打过孩子。 从一开始陆建就说过孩子想生下来很难。 也许从她开始频频出冷汗虚汗,肚子总是疼的时候,就已经胎停了。 张尔成双手紧紧握成拳,“宋至光不无辜,他某种程度上害死了宋至信,这是他应得的报应,该付出的代价。而他试图蛊惑你跟他一起死,带走我的老婆孩子,他更该死。” 他的话饱含戾气,眉目间也阴沉一片,周身那种沉郁的气质更为明显。 宋韵只觉被一层寒意紧紧包裹。 “你要怪,就怪宋至光。”张尔成说:“如果他没有蛊惑精神失常的你去死,你们不会上路,你不会撞到孩子,给本来就脆弱的它雪上加霜。” 宋韵胸口都在发疼,她精神崩溃到了极点,起初还清晰的思路,如今也不再清晰。 她察觉到,自己彻底要疯了。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吗?”她哭着问。 张尔成沉默两秒,“我没有说过你不能怪我这种话。” 宋韵闭上眼睛,眼泪滚滚掉下,她被窝里的手握紧成拳,如果她现在有力气,她想她一定会起来杀了他。 跟他同归于尽。 她哭着道:“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张尔成看着她眼泪,胸口闷堵,他伸手去擦她的泪。 触碰到她时,她却极其明显的剧烈发抖。 张尔成动作顿住,眸光变得深沉阴暗,盯着她的视线一眨不眨,“你抖什么。” “我恨你。”宋韵不肯睁开眼看他,甘愿沉浸在黑暗里,“如果有机会,我会杀了你的。我这样的状态,杀了你我也不用负刑事责任,顶多就是接一个重度精神疾病的诊断,然后被送去精神病医院。” “说实话,我就是被关入疯人院,我也觉得比在你这里好。” 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张尔成,他忽然冷笑。 “你是我法律上的妻子,真不幸,不管你有多么不想看见我,往后一辈子你都只能在我身边。” 张尔成不顾她发抖,也不顾她抗拒厌恶,伸手抚摸她的脸,可曾经能够让她精神稳定下来的人,如今再触碰,却只会让她更崩溃。 他一碰她,她就疯了般的大吼大叫,又哭又嚎,仿佛要学孟姜女,将月半弯的建筑都给哭塌。 他越碰,她越哭,可他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张尔成目光冰冷,如永夜寒霜,曾被融化不久的冰雪,这一刻又慢慢的凝固冰冻起来。 “孩子没了,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哭什么。”张尔成讥讽:“从一开始,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是你要抛下我,我才不想要它,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我遇见你……” 她哭得撕心裂肺,眼睛都红肿,甚至不知道是因为孩子没了,还是因为宋志光没了,又或者因为赵云那些话。 她只知道她找不到发泄口,她只想哭,用眼泪来遏制快要憋闷到爆炸的心胸。 张尔成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心软之人,他习惯了一切事物尽在掌控,是她一次次的不乖,挑战他的耐心极限,如果她能不那么固执,让他安心去办事,如果没有宋志光蛊惑,他不会顺水推舟让赵云去做这件事,如果没有赵云…… 他收起心思,这世上没有如果,他更不能将责任推卸。 他错了就是错了,他愿意承担,那么她也必须承担。 想到这里,他眼中的冷硬愈发强烈,似这秋天的风,“你错在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我。既然招惹了,就要承担这个错误到底。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恨我,不想看见我,你都永远是张太太,我绝对不会放手。” 他这些话,彻底让宋韵强崩起来的理智尽数溃散。 彻底沦为了精神病中的疯子,在那两条路之间,走入了穷凶极恶之路。 张尔成蓦然瞧见她眼中猩红恨意,病态厌世,有着几乎可以毁灭一切的杀气,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态度急转直下,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变得温柔到极致的去亲她额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宋韵却已经不再受到他这种温柔哄慰的诱骗。 “我是个疯子……” 182张尔成 张尔成将她抱得死紧,她没有力气去挣扎,只能瘫软在他怀中,任由眼泪滚滚而落。 她能感受到那个生命的离开,它不再存在于她的身体里。 她有一个死去的孩子。 宋韵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睁开朦胧的泪眼去看,是张尔成变得耐心柔和的擦掉她眼泪,修长的指尖描绘她面貌轮廓,沉声说:“乖一点。孩子以后还会有。” 他竟然还想跟她有以后。 宋韵冷笑一声,重新闭上双眼。 张尔成注视着她,惨白的小脸挂满泪痕,长得过分的睫上,是晶莹的泪珠,长睫随着她身体的颤抖而扑闪,像振翅欲飞的枯蝶。 眉宇间,皆是对他的浓浓厌恶。 心底犹如针扎,孩子没有了,他却无法像她一样哭闹,甚至无法去怪任何人,因为好像看来,全都是他的错。 他现在只有她了。 他颤抖着唇,弯下头亲她的嘴角,“这一次,赵云会供出冯豫是害死宋至光的凶手,冯豫会入狱。所有的事都结束了,我带你去云城。” 宋韵眼睛眨了眨,又是源源不断涌出的泪水,她死死揪住他的衣领,艰涩地哽咽道:“你算计了宋至光一条命……” 她的泪水从面庞滑落到嘴角,被他一一舔舐干净,唇舌间品尝到了咸涩的味道,他道:“这是宋至光应该付出的代价。宋至光死了,你难过,那么乔寒呢。” “他害死了宋至信,你想过乔寒吗。” 宋韵闻声,终于睁开了双眼看他。 他凤眼中皆是冷漠,寡淡得似她用宋韵的身份第一次见他一样,是个冷心冷血之人。 张尔成深深与她对视:“你难道就从来没考虑过,宋至光为什么会说他肮脏阴险的话。你做宋韵的这么多年,宋全那些生意一直是他打理,你以为他双手干净吗。” “如果真的干净,为什么你不选择继承宋全的财产,而是匆匆全部捐赠给慈善机构。” 宋韵听着他的话开始剧烈发起抖来,“那也应该是法律制裁他……” “他自己就是学法的,”张尔成眼神幽暗,“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惩戒得了他。他赴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不过是借用他本身就要去死的这件事,来达到我的目的。” “即便我不去做,他也一样会死,结果不会变。所以这件事你怨不得我。” 宋韵必须承认,宋全的产业并不干净,否则根本不需要将她跟妹妹分开来养,还分出这样天壤地别的生活。 宋全的仇家遍布全国各地。 宋至信与乔寒是刑警,他们所做的任务终极目标其实根本就不是娄爷,娄爷是属于缉毒警该管的,这一点她在顾家密室的时候就已经想通。 他们的终极目标是宋全的案子,以及张家那一个灭门案。 宋韵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本就不清明的思绪更加混乱,她开始用力在他怀中挣扎起来,身下的伤口崩裂开,疼得她四肢抽搐。 张尔成见状,彻底耐心尽失,将她放开,随即立在床边,神情冷漠又倨傲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出声阴狠: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你非要这样,就不要怪我狠心。宋至光从一开始就被列为宋全案的第一嫌疑人,但他心思缜密,城府深沉,在法学界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排查极难。” “宋全的案子已经勘破,以及张家,我母亲的家与这案子的关联,凶手就是宋至光。你想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吗?” 宋韵身上疼痛极了,她在床间挣扎翻滚,想要去张尔成身边动手,可根本迈不出那小小的床第间。 才清理过的腹宫疼痛至极,她浑身冒着冷汗,此刻不止身上疼,心里更疼,像有人在用不锋利的刀子,一顿一顿在划开,在研磨。 “他的动机是你,你做宋鹤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反骨阴暗面,他一早就知道了。他不仅学哲学,他还学心理,学法学,在每一个界里都有极高的成就,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少层身份。他读书极多,知识丰富,又心思缜密,从早就把你看透。” “不仅如此,他读书多,见识多,接受能力就强,所以他对你产生别样的想法,又要尊崇他所谓的柏拉图。柏拉图应该是美好的,你知道吗,你身为宋鹤的时候,完全与‘柏拉图’这三个字粘结不上。他一手催促而成,在宋韵下晚自习后约她出去。” “你是不是在梦里看见宋韵在深巷里面徘徊,在等人?她等的是谁,宋至光。宋至光误导顾莞宁认错人,他故意安排一切,害死宋韵,再送走这世上唯一能分别你和宋韵差别的宋全和杨雪。然后一点点用这些痛苦,逼你精神分裂,自认为是宋韵,宋韵多么美好啊。” “她乖巧懂事,纯洁无瑕,被爱滋养着长大,那才是柏拉图的最理念人物不是吗?而你宋鹤凭什么。” “别说了……”宋韵大哭,张着嘴嚎叫,眼泪或是口水流下,将床单濡湿,她慢慢爬到床边,伸手想去抓张尔成的衣摆。 “我求你了……” 张尔成却始终冷漠,微微弯腰掐住她下巴,残忍又无情:“你宋鹤不配做他的柏拉图,他要把你改造成宋韵,你懂了吗?收起你那些认为他对你的爱比我还要彻底的想法,因为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宋韵的基础上。” “只有我能接受你身为宋鹤的满身血污,亦或者是你身为宋韵的傻白甜,可是你怎么回馈我的,你固执己见,徒手打我的孩子,毁掉跟我的结晶。陆建说了胎停时间,就是你打它的时候。你怪得了谁,是你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 宋韵盯着他的脸,泪水朦胧。 她的手缓缓往下移,摸上了空空的小腹,没有和以前一样感受到那条小生命的存在,她泪水决堤,更觉心如刀割,连哭泣都失了声。 “他表面是个翩翩书生,暗里毒如蛇蝎,他智商比你更高,犯罪起来让人无从下手。他也从一早就跟何纪强有瓜葛,什么接他的案子,都是胡扯,何纪强担心冯豫的身份暴露,害了我母亲一整个家人。” 183张尔成 张尔成放开她往后退,那双眼中平静得诡异,却又似有病态的狰狞: “上上下下,我的外婆外公,舅舅小姨,没有一个活口。” 张尔成阴森森一笑,“你所信奉的光芒,才是推你进万丈深渊的毒手。你会精神失常,你的妹妹会死,你的父母会离开,你做宋韵时最爱的三叔会惨死,他到现在都没找到尸体,一切都是拜宋至光所赐。” “最后宋至光的柏拉图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所以他蛊惑了你,怂恿你跟他一起死。” 宋韵想伸手抓他,可触碰不到他,手空空的扬起,又无力的坠落,腹部的痛楚让她满头大汗,身上疼,可心里更疼。 “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她哭声凄厉,歇斯底里的哭喊:“小时候是宋全,长大了是宋至光,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游戏吗……” “为什么这些罪孽最后全部都要落在我的身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嘶声力竭的哭了几分钟,张尔成全程冷漠的看着,忽然她又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都染疯狂:“我这可笑的一生,简直就是个笑话,我也要让所有人都变成笑话……” 张尔成忽然上前一把将她抱起,走到落地阳台上,他把她压在栏杆上,让她俯瞰顶层三十楼下的高空。 高空的眩晕感传来,宋韵恶心得胃部反水,扶住栏杆不住干呕。 张尔成反钳制住她的双手,压在她后腰上,随后将她上半身往下压,让她跟高空深渊面对面。 她的屁股抵在他腰腹上,姿势暧昧,却又透着诡异的危险破碎感。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让她看外面的世界。 还是白天,高楼之下车来车往,人流拥挤,高楼大厦,秋季的天阴沉沉压下来,摇摇欲坠在整个人人间,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下来,压死所有的事物。 宋韵愣住,一时连哭都忘记了。 张尔成冷声说:“因为你不够强大,就只能是这些人手中的游戏玩物,他们想怎么弄你就怎么弄你,你的人生,你的命,你的选择,你的一切都被他人掌控。” “如果我是你,在被宋全训练的时候就应该努力挣扎,保留他一切黑暗的证据,当自由的时候立即向警方揭发,让他执行死刑。如果我是你,就会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去信任自己的男人,乖乖生下孩子,向着你那天在夕阳所说的那个梦出发。如果我是你,在宋至光这种人死的时候,一定是开心的笑出声来。” “你不揭发宋全,是你懦弱的还在渴望父爱,可笑的是你竟然以为我跟你是同一类人,以为我对付冯豫是为了谋求冯综那里可怜的一点父爱。你不信任我,是你可怜的自尊心作祟,你固执己见,你堕落自卑,所以你不信我也就算了,你甚至不相信你的眼光,你认为所爱上的男人就是为了那一点点爱和利益要抛弃你和孩子的人吗。” “而你为了宋至光的死难过,更是弱小到了极点。你舍不得青春里他给你的那一抹光,不肯接受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犯罪分子。” 他又把她翻转过来面对自己,双膝却屈起挤进她双腿间,知道她身体痛站不住,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膝上。 他俯身盯着她,双目猩红:“你既然选择了不要那个孩子,就应该选择到底,大不了以后再生一个,你又不想要,又要为了现在的结果难过。你懦弱,还逃避,不愿为了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你既然选择了要爱我,就应该信任我到底,哪怕我把刀子递到了你的手上,你也要相信我是让你杀了我,而不是要杀你。” “说实话,我在你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一点积极向上的性格。” 宋韵听得一愣一愣,大脑成了浆糊,满眼中只有他冷漠如斯的脸。 张尔成下一秒又抱住她,突然变得温和极了,“可是又怎么样,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你的所有好的不好的,我都接受,我都坚定的选择。” “……”宋韵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听得人鼻尖都开始发酸。 张尔成沉声道:“痛的不只有你。” 宋韵不说话只是哭,她已经不知道要去恨谁,恨张尔成,还是恨宋至光,亦或者是宋全,更甚者是自己。 她大脑乱成了浆糊,只知道自己身上完全没有一点闪光点,她阴暗卑鄙,懦弱固执,天生反骨,走不到为社会回馈的那条路。 她哭得累了,精神早已乱成了一团,甚至有些不太能分清楚白天黑夜,只觉得眼前都是黑暗的一片,偌大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她很想要一个出口。 宋韵只能感觉到,张尔成虽然算计她,可到头来,她也拖累了他,宋至光说过,他这么多年来没有在世界这片沼泽里迷失,他内心该是很强大的,心志坚定的缺陷者。 可她看见他在面前落泪了,他把所有软肋都亮给她了。 在他面前,她总能看见卑鄙阴暗的自己,在她面前,他又总不像是原本的他了。 宋韵无力的说:“我们这样的结合有什么意义呢,送我去精神病院吧,我求你,这里我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她一面说,一面在他身上摸索。 那把折迭刀,即便她用它伤害了他两次,他有没有更换过位置。 就像现在,她伸手一摸,就摸到了。 张尔成立马察觉了,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宋韵的手指还能动,她一点点滑动手指,紧紧握住刀刃,力道不断的加大,刀刃割破血肉深深刺进去。 她露出个阴森病态的笑。 看见鲜血,她好像找到了出口,混乱的心得到了救赎一样,渐渐平静下来。 张尔成一只一只把她的手指头扳开,心里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他把她抱起来,她突然变了,也不挣扎,也不哭,整个人看上去平静极了,却也是十足的诡异。 尤其是嘴角还始终挂着森然的笑意。 张尔成把她抱回床上后,驻足看了她片刻,随即从浴室里拿出了那条金链子,将她严严实实拴起来。 宋韵声音特别平稳:“你要囚禁我吗。” 张尔成说:“我是在保护你。” 宋韵冷冷看了一眼那条金链子。 “你这么做,我会恨你的。” 宋韵不相信什么保护,他就是单纯的想要将她给囚禁起来而已。 184张尔成 张尔成无视了宋韵的冷眼,他将她的双手锁在床上,不让她下地,杜绝了一切她想要逃跑的想法。 他做完这一切,转身离开了房间。 外面的客厅里,白芨在等待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都是关于宋韵的诊治病历本。 张尔成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下,他的眼睛发红,像是有泪光闪烁。 他深深叹息一声。 他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在云城三角,在海城,曾经青春年少打入顾家内部的那几年,都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张尔成扫了白芨一眼,狠狠抽了口烟,说:“我太太的病,很难痊愈吧。” “说实话,应该无法痊愈了。心理问题还没痊愈,她就已经出现了精神,并且她太聪明了,很会抵制各种手段的治疗,只能用药物控制。” 张尔成的心沉下去,他默了几秒,才又开口:“如果无法痊愈,就不用再治了。” 白芨微愣:“张先生?” “她做宋韵的时候,不是很正常吗。除了罪魁祸首宋至光,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生病。但是宋至光发现乖巧的宋韵很抵制跟他的那种关系后,又恶劣地想要她变回宋鹤。” 张尔成延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把她变回正常时候的宋韵,一切就都结束了。” “……”白芨没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多发言,又听他冰冷冷地开口:“我记得医疗上有一种催眠手段,可以改变人的意识行为,从而达到一些极端的目的。你想想办法,改变她的意识记忆,让她继续坚持认为自己是宋韵。” “那个宋韵是正常的,她的两位叔叔都不知道她是宋鹤,一旦她回到那个身份,对于所有人来说,她都是痊愈了不是吗。” 白芨看他一眼,见他将烟蒂在烟灰缸里缓缓地摁灭。 白芨心里有些没由来地发怵,发现这个男人的一个小小的举动,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都透出压迫和阴郁,让人下意识觉得危险。 他问:“这样的手段如果被人知道……我想给自己留条后路,钱要赚,命也要留。希望张先生能给我一个这么做的理由,万一哪天东窗事发,确保张先生不会把我推出去。” 否则一旦被外界判定出此事的真相,知道他擅自用了催眠改变病人的意识行为,他将永远无法再在这个行业立足,严重时还会受到法律制裁。 张尔成看他一眼,深知人们谋生的艰难,没有多为难,他道:“我的太太用宋鹤这个身份的时候,总想离开我,伤害我,甚至不惜弄掉了我们的孩子,甚至想要弄死我。她性格顽固,不好拿捏,我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但又舍不得她。” “但她是宋韵的时候,她乖巧听话,软糯好控制,并且只想留在我身边,渴望跟我好好过日子,只要我给她名分,她就能对我死心塌地,心甘情愿把自己囚禁在我身边。” “这就是原因。如果东窗事发,你大可以将我拱出去。” 白芨想了很久,最终折服在金钱的魅力下,他点了点头:“我会完成张先生的愿望。” 张尔成微笑,那笑却只让人觉得阴森,“你知道了真相,如果还不给我一个宋韵,你就下去陪死去的宋韵。” 白芨微微颔首。 张尔成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他只知道,不管她是哪一个身份,精神分裂出谁的行为习惯来,他都是认定她的。 他要的是她这个人,从来不是她的名字和身份。 但是他发现,她是宋鹤的时候,她很痛苦。 他不想看见她这么痛苦。 他只想看见她精神稳定,生活也有希望。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他不介意让她……用不属于她的身份永远活下去,留在他的身边。 * 张尔成下了这个决心,他尽量抽出时间陪伴宋韵。 赵云因为宋至光的事,被牵扯进去,他供出了冯豫指使,冯豫谋杀未遂,进了监狱。 许多事都得到了终结,宋全和他家的案子,这么多年来终于被破,张尔成也成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送冯豫进入监狱。 理由是,冯豫为了宋韵手中那百分之八的股份,对她谋杀。而冯综之前做的百分之八十的财产都给张尔成继承的这个决定,彻底就成了葬送冯豫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只继承了百分之二十,不甘心,想要对付宋韵拿股份的同时,也是在想要用她来威胁张尔成,拱手让出继承权。 动机都成立,人证物证确凿,冯综有再大的本事,都无法给他洗白。因为其中也还有张尔成的手笔,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假卧底,关系更硬。 但张尔成为了洗白他做假卧底那些年所做的事,他将公司和大部分财产都捐赠了出去。 只留下点儿资金,做起别的生意,一切都是重新开始。像他这样的条件,即便垮了,背后的资金仍然是不可估量的财富。 他带着宋韵过日子的条件,并没有因此而下降,他始终想要给她最好的。 只是,随着白芨的催眠欺骗治疗手段进展,宋韵的神志开始变得有些不清楚。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谁。 白芨告诉她,她是宋韵。 她也拥有着属于宋韵的记忆。只是,那记忆里却又有另一个更疯狂的人在叫嚣,她是宋鹤。 她还是渴望成为宋韵,那个正常的,可以享受很多人关爱的宋韵。 所以在半个月后,白芨结束了再一次的催眠,她醒来,望着眼前的医生,眼神迷茫。 白芨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宋小姐?” 宋韵眨眨眼,“白医生。” “今天有感觉好些吗?” 宋韵点点头。 白芨试探道:“现在对你的身份还存疑吗?” 宋韵摇摇头。 “那你是谁?” “……” 白芨叹了口气。他走出她的卧室,外面张尔成坐在沙发里,看着最新的财务报表,他的公司全部重启,最近都很忙,但都抽出时间在家里陪伴宋韵。 失去了赵云,他没再培养新的人,几乎都是亲力亲为。 见白芨出来,他放下保镖,问:“她状况怎样。” 186张尔成 屋内,宋韵从床上下来。 身上的锁链,拖拽在地面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响。锁链的长度正好足够她在这间房间活动。 她走到门边。 她轻轻将卧室的门拧开,虚掩着,本来隔音的效果,这会儿就没了作用。 宋韵一直以来都是聪明的。 她能知道,白芨在用催眠术治疗她。她的精神,也一直以来都处于崩溃的边缘,甚至不可控制地想要见到鲜血,想要伤害自己,如果不行,那就伤害他人。 她还能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绝对是到了崩溃的临界点边缘,她只需要一根稻草,就能彻底将她压垮。 白芨突然使用催眠术治疗她,那些药物都停止了,她觉得不对劲,凭借她对张尔成的了解,这个男人一定是想要做什么。 她听见外面的白芨说:“张太太之前精神分裂,自我欺骗,给自己装上新的身份,现在认知到了不对,很难再分裂回去了。” “这半个月来,催眠一直在增加,但比什么用。” 张尔成声音很淡:“你的意思是,她回不去宋韵的身份了。” 白芨低下头,“也许是的。” 他又补充说:“张先生,恕我直言,这样的方式,总有一天她受到刺激,还是会精神分裂回来。精神与人格分裂不同,精神是自我欺骗,人格是病理性地产生另一个人格。” “自我欺骗,谎言迟早会戳穿。她就算现在又回到了宋韵的身份,如果她将来知道了,现在的病情仍然会被触发。说直白一点就是,她的病没有好,而是被压制。总有一天会再次发作。” 张尔成垂了垂眸,“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白芨说:“治疗张太太吧,送去精神病院,专业的手段才能让她康复。也许没有痊愈的可能,但至少不会再有不可控的病发。上次,她险些跳楼,张先生手快,那么下一次呢?” “虽然说,宋韵这个人乖巧,她自我欺骗成为宋韵,也许会好好待在张先生身边,但那只是假象,泡沫总会破掉的。张先生既然爱她,送她去精神病院,坦然接受她是宋鹤的事,也许结果不会更糟。” 张尔成没说话。 他不是不接受宋鹤,他只是想占有她,不论是什么,可是她一旦是宋鹤,她只想离开他,那个宋鹤懦弱,不敢面对过去,不敢面对他,她只想逃避。 他不能一直这样锁着她,囚禁她,他要她分裂回宋韵,乖乖待在他身边。 张尔成思考了很久,才说:“继续治疗,用催眠。”他绝不会松口,送她去什么精神病院。 她永远都只能在他身边。 宋韵在房间里听见这些,心在颤抖,觉得手脚冰凉。她一步步往后退,躺回床上,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 原来……他想让她被催眠,自我再分裂欺骗成为宋韵,然后永远在他身边,做他的张太太。 泯灭她身为宋鹤的那个身份,那个真实的她。 她这个人格,这个人性,果然没有人愿意接受。也许张尔成是接受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宋鹤这个身份让他感到了疲惫,所以他要选择更轻易的方式,要她成为宋韵。 所有人,都在抛弃原本的她啊。 宋鹤听到自己胸口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她等了很久,她一直没有愈合回来。 是属于宋鹤那个人的所有,全碎了。 也许是她的动静太大,锁链拖拉过地面惊动了外面的张尔成。 他让白芨离开,走进了卧室。 他站在床边,定定看了她两秒,说:“都听见了吗。” 宋鹤睁开眼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否认了。 张尔成观察她,分辨她话里真假,但没看出什么来,他叹息一声,坐在她身边,弯头吻掉她的眼泪。 他吻到她的那一刻,她颤抖了。 不知是害怕,还是痛苦。 她闭着眼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自由,解开锁链。” “好好养病,等你好了,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他拒绝了。 宋鹤没再说话,任由他吻她。他不含情欲地吻,只是轻柔地舔舐走她的眼泪。 虽然她否认了,但张尔成不傻,他知道,她都听见了。 所以第二天,他就搬回了主卧。自从她流产后,他一直住在客卧。现在他又搬回来,每晚都解开锁链,用自己做她的锁链,把她困在怀里,抱着她入睡。 白芨照常来给她治疗,按照张尔成说的,依旧是用催眠的办法。 宋鹤知道了张尔成的目的,也记下了他所说的那句话,等她好了,他说什么都依她。 所以宋鹤开始表现的积极的治疗。 治疗持续了几个月,很快又入了冬,马上又是新年了。 张尔成一直关注着宋鹤的状态,她状态在慢慢变好,持续几个月的治疗,她在转向宋韵的那个身份了。 很乖巧,听话,在他身边依赖他,需要他。 过年的前三天,张尔成从白芨口中得知,她基本上已经回到了宋韵的身份。 他有些不敢相信,当晚在床上抱住她,解开她身上的锁链,他亲吻着她身上被锁链刮出的痕迹,很迷恋地问她:“你觉得怎样,宋韵。” 宋鹤听见他喊她的那个名字,没有任何变化,笑着回他:“我不是一直都这样,为什么这么问,说得好像我生过病一样。” 张尔成一直盯着她的表情,想要窥探一些她说谎的迹象。 他看了半晌,低头吻她的唇,伸手抚摸她已经失去孩子的小腹,“辛苦了。” “明天你可以不禁锢我了吗?我觉得这个锁链太重了。” “好,你说什么都好。”张尔成给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腰窝,她也抚摸他胸口。 在被彼此抚摸的地方,那里有一朵黑玫瑰的文身。 宋鹤的心在碎裂,仍然没有愈合。那一晚她失眠了,身边的张尔成睡得很熟。 这一晚张尔成失眠了,他感到她睡得很熟。 一对互相欺骗的恋人凑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呢,张尔成想,也许就是这样吧,他以为她睡得很熟,她也以为他睡的很熟。 第二天张尔成身体力行,给宋鹤松开了锁链。他把链子锁在了柜子里,没有再拿出来。 187张尔成 快要到除夕了,还有两天。宋鹤跟张尔成出去购买年货,现在他们喜欢亲力亲为,这样才有生活气息,感受人间烟火。 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甜品店,宋鹤想起,这是她还是宋韵的时候,跟乔寒来过的。 她转头看着张尔成,说:“我们在这儿休息会儿吧,走不动了。” 张尔成揉了揉她的头发,满眼宠溺,“好。” 他拉着她的手走进,甜品店里开着暖气,很温暖。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是乔寒。 乔寒准备离开前看见他们,走上前来打招呼,又坐下对张尔成说:“最近局里有新的任务,要抓个娱乐圈里的人,叫赵曦。” 张尔成淡淡嗯一声,“怎么。” 乔寒只当他们两人与自己和宋至信的关系一样,并不会对对方有所隐瞒,她道:“上面说,你之前在娱乐圈是大资本,包括现在也还在驻扎在娱乐圈。” “如果你愿意,希望你还能提供帮助。” 张尔成看了眼对面的宋鹤,没有犹豫就拒绝:“抱歉,现在我有太太了,需要惜命,时间也得都拿来陪伴她。” 乔寒笑了笑,说:“那也行,祝福你们,修得正果。” 宋鹤也对她笑,纯真的模样,像宋韵。 从甜品店回去,这一晚张尔成没再忍耐,抱住宋鹤插入她,如第一夜的时候一样,他在她身体里撞击,与她性器相连,感受她的颤抖,因为他高潮时候的穴道夹缩。 他将精液内射进她身体里,渴望跟她再有一个血脉,将他们深深连起来,不要再有欺骗和保留。宋鹤没有拒绝,坦然接受他给的所有。 她一直都很正常,他要亲她,她就和他接吻,她让他主动,做回那个羞涩乖巧的宋韵,她看起来,似乎很甘愿用这个身份去爱他。 宋鹤一直都很正常。 张尔成想,至少她被催眠,再次成为宋韵的时候,她很正常。 那晚他内射她后,将肉柱从她身体里抽出来,看见自己的精液从她的穴道里流出,画面让他呼吸都变乱,他好爱她,爱她的一切。 她的疯魔,她的不正常,她所有的弱点,他都爱,可他又好讨厌她,讨厌她的远离,她的欺骗,她的自我意识太过强势,她不愿意在他身边。 他看得又硬了,扶着肉柱重新插入,把那些精液全部堵在她身体里,他俯身在她耳边,柔声说:“我们重新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宋鹤被他插得咯咯笑,她抱住他的头,高潮时挺起胸脯,把奶子喂到他嘴里,说:“好啊。” 她是宋韵,宋韵一定会答应跟他再生个孩子的。 张尔成埋在她身体里,抽插后再次内射,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她距离自己很近,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她真的很远。 哪怕他插在她身体内,他都觉得,他好像触摸不到她。 她分明是宋鹤,是他自私地顺应着她的伪装。 他埋在她胸口上,吸她的奶头,眼泪掉下来,宋鹤摸到,放入口中舔。 是咸涩的。 做爱过后,他抱着她到沙发上,两人身上盖着同一条毛毯,看着同一个城市的夜景,外面有烟花升入空中炸响,美丽到不可思议。 午夜的钟声敲响,外面城市的广电大屏幕上,出现新年快乐的字样。 出现的时候,张尔成用力抱紧了宋鹤,对她说:“新年快乐。”我的黑玫瑰。 宋鹤在他怀里笑,眼里的悲怆被暗下去的夜光遮住,“新年快乐,张先生。” 她很正常。 他还是忍不住问:“你觉得怎样。” 宋鹤说:“我很好啊,为什么你总这么问。” “没什么,”他摸了摸她的头。 宋鹤主动吻他,在心里不知道告诉谁,她其实觉得她快要燃烧尽了,像落山的太阳,往后将再也亮不起来。 她多正常啊,她想。 陪她过完年,张尔成回到公司开会。 会议结束后,他在办公室收拾文件,准备回家陪宋鹤。 新的助理敲门,“张总,有人找你,对方自称乔寒。” 张尔成顿了顿,“带她过来吧,去泡杯茶。” 助理答应,没多久乔寒进来,她表情有些着急,说:“张先生,我知道再打扰你很不礼貌,但我们现在很需要你帮助我们,抓捕赵曦。她逃到了东三省那一带,那边势力太大,需要你的能力和关系。” “当然,你可以拒绝。我只是想再争取一下。” 张尔成正要拒绝,手机响了。 他真的觉得,宋鹤很正常。 她正常到他想不到,她会自杀。 当听见电话里的通知,宋鹤死了的时候,他的手机掉在地面,屏幕碎成了冰花。像他们一起被关在顾家密室那年冬天的雪花。 张尔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把车速开到最快赶回家。 有刑警来判定为自杀。 她躺在昨天跟他一起看霓虹的那张沙发上,脸上没有血色,身体已经僵硬。 他明明才离开没有五个小时。 她用削画笔的刀,结束了她的生命。 警员拍了拍张尔成的肩膀,“节哀。” 张尔成走到沙发边,警员们已经检查断定过,自杀,不需要再保留现场,任由他去抱宋鹤。 “宋鹤……”张尔成哭了。 一个三十二岁的大男人,抱住妻子冰冷的尸体泣不成声,哭得好像世界都崩塌。 雪崩也不过如此。 她走了,他的雪山,他的烈焰,他的黑玫瑰彻底离开了。都怪他,是他逼得她落得这个结局的,都怪他,是他解开了锁链,给了她自杀的机会,都怪他,是他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不怕人发疯,就怕疯子突然正常。 张尔成向来会隐藏情绪,他只哭过几分钟,就迅速将所有的心思埋藏起来,他恢复了冷静的样子,抱着宋鹤出去。联系了宋至诚等人。 宋至阳看见张尔成的时候,直接一拳打上去,往常身手最好体能最好的人,却被他这一拳给打倒在了地面。 他倒在自家客厅里,没有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力气了。 宋至阳冷冷道:“你娶了她,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他还想要再去打他,被宋至诚拉住,宋至诚抹着眼泪,“够了!你打他,宋韵能活过来吗!” 宋至阳气得胸口此起彼伏。 张尔成倒在那里,一直都没起来。 终章张尔成,宋鹤 宋鹤火化那天,张尔成没有去。 他联系了乔寒,跟她去东三省抓捕赵曦。 娱乐圈内有很多明星不明不白的死亡,最后都用抑郁症掩盖,赵曦是个惯犯,背后的原因实则残忍,张尔成很清楚赵曦有多坏。 宋至诚和宋至阳操持了宋鹤的葬礼,去办死亡证明的时候,写的名字也是宋韵。 宋家一年内死了三个人,不少人都说是不是触了什么霉头,宋至诚古板,信这种,他打算去拜拜佛。 在宋鹤入了陵园后的半个月,他工作先休了一段时间,才抽出时间去寺庙。 他才从海云路78号走出来,就见到有很多人过来,领头的人他见过,是之前送他二弟死亡消息的那个人,刑警队的队长。 那队长走上来,面露痛色:“张尔成死了。” 宋至诚一愣,脚下一软险些没站稳,听见动静的宋至阳跟着出来,“怎么回事?” 队长红着眼睛说:“抱歉,他帮助我们执行任务,在东三省抓捕罪犯的时候,遇见那边的雪崩,被雪埋了。” 这次去的任务死了很多人,包括赵曦也死在了里面。但其实他们这边的人也有活路的,至少张尔成有。 他们的人一直追捕赵曦,到了山中,很多同伴都并肩作战,但也死了不少人,包括乔寒也死在任务里。 这一次赵曦与那边的黑势联手,反击力极强,他们牺牲了很多人,后来张尔成极端疯狂,他也许是忍不了了,他独自行动,身负重伤抓到了赵曦和她的同伙。 但他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怎么死的,只是他们在山村里借宿,准备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队长已经带着人回到这里几天,法医鉴定是失温而死。队长想起,找到他的时候,他把自己埋在雪堆里,不知道埋了多久的时间,东三省的冬天,温度低得无法想象。 总之,他像是等待雪崩的信徒。死在了雪堆里。 考虑到宋家一年内死了太多人,宋韵也是自杀的,队长没说真相,只说他是为了任务牺牲。 不过,他不属于任何正义职业,加上其实是自杀,壮烈牺牲的名单里没有他,他也不能进入英雄陵,不能跟宋至信、乔寒并在一起。 队长手里拿着摘下来的帽子,对宋至诚说:“他是为了我们这边牺牲,如果你们不愿意操办,我们会给他办葬礼。” 宋至诚叹息一声,他到底是父辈性格,恩怨再多又怎样,那也是他侄女在法律上的丈夫。 他不顾宋至阳的阻拦,说:“我们会替他操办。” 宋韵的户口挂在宋至诚的上面,法律上算他的女儿,这张尔成,就跟他的女婿似的。 宋韵葬礼后还不过半个月,宋家又紧跟着操办张尔成的葬礼,许多人遇到海云路78号,恨不得绕道走,都想,谁家一年内死这么多人,铁定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张尔成火化后就什么也没了。 宋至诚没有给他在陵园立墓碑,他能给他办葬礼,已经足够,他不原谅张尔成对宋韵做过的事。 但宋至诚接到了一大笔遗产,全是张尔成的,他前往东三省执行任务之前,写了遗嘱,所有的财产都给了他继承。 他知道宋至诚热爱导演的职业,尔尔娱乐给他,虽然才办起,至少也足够给他很多挑选剧本和喜欢的演员的权利。 宋至诚没有接受,他拜托律师全部捐赠出去。 但他和宋韵的那处房产,他留下了。他跟宋至阳去收拾打扫,打算尘封起来,他在张尔成的书房里发现了宋韵的诊断书。 被尘封多年的秘密彻底被揭开。 她从来不是宋韵。 宋至诚拿着那个诊断书,五十多的大男人在张尔成的书房里失声痛哭,一如宋鹤死的那天,张尔成哭一样。 宋至阳整理了宋鹤的所有画册,站在宋至诚身边,听他哭。 他只看着手里的画,是那一幅《夕阳》。 他把画翻转过来,看见上面有宋鹤的笔记,潦草狂乱,一笔一画都透着狂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下的,但笔墨很新,看起来时间应该不久远。 他在心里默读内容。 ‘他赐予我一场又一场危险的浪漫 画给我一幅又一幅暴雪和骄阳同时存在的画卷 写给我一次又一次极端疯狂的情书 我再也没有遇见过谁像他 以最暴虐的笔墨 在我人生里画出最平静的句号 以最祥和的笔根 作出最疯魔的诗歌 以最风光霁月的姿态 将我拉入万劫不复的情欲深渊 我没有办法将这样的他抛弃于世 也没有胆量跟随他下坠于悖世的悬崖 我也曾经做错过,为了获得别人的爱放弃了宋鹤 我现在想挽回,找到我自己 给我最不被人接受的灵魂 画上最残缺的句点 去消散 获得属于我自己,而不是她的永生。’ 在她的这些话下面,是张尔成的笔迹,他一笔一画写得铿锵坚定,一撇一捺歪歪斜斜,透露出极端的痛苦,可见写下时手指的颤抖。 他说:宋鹤,我知道是你。 宋至阳抬头看天花板,想让涌出的泪水憋回去,却看见飞蛾撞在了明亮的灯泡上,掉下,又去扑撞,乐此不疲,直到被光的灼热烫到死,掉落在地。 (全文完) 后记 《深情败类》到这里完结了。 本来还有一章番外,是解读张尔成人设的,以他写给宋鹤的一封信的形式。因为全文基本没有写他的心理状态和视角,这个人设就是一团雾。 后来我想了想,算了吧。 这个人设,看得到他的人,他就是深情,看不到的,那他就是个败类。 所以叫深情败类。 每个人看书的角度不同,这个故事就到这里了,文笔差劲,剧情单一,神经病一堆,乱七八糟。 谢谢你能看到这里。 这本文写的时候,赚够了我的眼泪。 宋鹤一直在等她的救赎,可惜她的性格让她无法抓住张尔成给她的救赎,最终导致这个悲剧。 也许救赎来过,而我没有抓住。 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有区别,感兴趣可以去查相关资料,我写的并不准确,也只是凭借资料得来的结果。 宋鹤到死都在用别人的身份,她渴望爱,为了爱而放弃了曾经的自己。 她醒悟了,不想再放弃自己,加上性格的极端,始终认为张尔成没有接受她身为宋鹤的灵魂,他爱的是宋韵的人格。 身边所有人爱的都是她的乖巧。 但只有她知道,那个不是她。 为了以自己的方式永生,不放弃自己,她选择了离开。这样看似她没有在为了爱放弃自己,可她却因为得不到爱而孤独的抱着自己的灵魂离开,何尝不是一种求不到爱的自我放弃。 这世上,不会有人爱她。 也不会有人爱我。 本文到此为止,不会再有番外,张尔成这个人设,想怎么解读就怎么解读吧,深情也好败类也罢,他也只是一个虚拟的灵魂。 但他跟宋鹤真实的活在我心里。 两个可怜人,都因自身极端,没有抓住彼此的救赎。 谢谢看到这里,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