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1节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作者:榴昕 本文文案: 睡了一觉醒来,柳沄沄发现自己竟变成了一本年代文里的凄惨女配。 在原书中,她是个被渣男骗走了一切的恋爱脑,白白浪费了自己作为独生女的优势。 而她的堂姐作为女主过着幸福美满的好日子,还嫁了一个有钱贴心的男人,和她成了鲜明的对照组。 幸好她来的时候,一切悲剧还没有开始。 在众人的嘲讽声中,她独自搬进了那间在日后价值不菲的大杂院里。 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房子的价值只是一部分原因,只有住进这间院子后,才是她发财之路的起点... 破败的大杂院里最近搬来了一个柔柔弱弱,肤白貌美的小姑娘。 全院老少一致认为,她是烧坏了脑子才会住进那个旁人避之不及的后院。 但很快没多久,众人惊奇地发现,这竟是一位活财神。 风水不好的后院,居然闷声不响得把日子过得那么好,一个两个都成了少见的万元户。 见此,一开始等着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涌进后院,哭着喊着求柳沄沄带他们发财...... 1.大杂院里的群像文 2.有男主,好帮手,家长里短中一起发大财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沄沄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独生女她太招财 立意:抓住机遇,好好奋斗? 第1章 ◎穿书了◎ 1978年,初春,西河市。 纺织厂的家属楼里极为热闹,这年头大家都没什么消遣娱乐的活动,大周末的,见到一大群人挤到柳家门口,谁都不免好奇。 “这些都是柳工的亲戚,他爸妈和他弟弟,以前我在车间门口见过。” 看热闹的人也不敢凑得太近,三两个聚成一小撮,站在走廊里压低了声音交换着信息。 “看来是心疼孙女,也不知道沄沄醒了没有,怎么好端端的昏迷了这么久。” “哟!你说这家人来,该不会是为了要沄沄的工作吧?” 人群中有人拍了下大腿,把自己的猜想立刻变成了话题的中心。 柳家屋内,一片寂静。 只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谁都能把外面的那些闲话听个大概。 若是被猜错了还好,偏偏门外刚刚所说的正是屋内几人还不好意思开口的话。 二十多平米的房间里挤了六七个人,却只能听得见往茶杯里倒水的声音。 公婆和小叔子一家不说话,柳夏英也不急,拿着拿着暖壶站在窗前,看谁的杯子水位线下降了,就不紧不慢地过去添满。 如此重复了几轮后,公公率先拦住了她要倒水的动作,“夏英,沄沄的...身体怎么样了?” 柳夏英把暖壶盖盖好,坐回到凳子上笑笑,“没什么大事,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和孝上午在医院陪着,等一会儿我做好饭就给他们父女俩送过去。” 公婆对视一眼,假装没听懂她言辞间的逐客之意,攥了攥拳头继续问道:“那就好,不过沄沄恢复也得一段时间吧?我听说厂里就快要开始报到了,她...” 绕了半天,柳父还是没说完后面的话,被妻子瞪了一眼后,听她继续接道:“我们也是担心,沄沄身体刚恢复受不了那么累的工作,所以就想着,让小武去...” 柳母组织了几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夏英挡了回去:“不行,沄沄的工作是顶了她爸爸的岗,我们一家三口不能全指望着我一个人养家。” 她说完,低下头喝了口水,希望能冲淡些怒气和失望。 旁人只道她和丈夫是同姓有缘,两家人并成了一家。 殊不知她那不讲理的公婆正是抓住了这一点,非说两个柳有差别,她生的女儿算半个外姓人,把本就偏心的事实做得更甚。 简明扼要的理由让屋内的其他几人先是一愣,很快又整理好事先预备的说法,打算齐上阵。 “嫂子,咱都是一家人,等小武他以后上了班,你们有什么困难都能帮得上。” “是啊嫂子,沄沄她迟早是要嫁人的,将来你和我哥老了,肯定指望不上她。” “......” 小叔子两口子的话没什么用,柳夏英仍是不说话,停了几分钟后,正欲起身送客,就听到楼道里的动静: “沄沄回来了!” 她滞了一刻,忙一把拉开离得不远的房门,又惊又喜地看向丈夫和女儿。 身子还有些虚弱的柳沄沄迅速根据原主记忆里的提示,挤出些笑意叫了声:“妈。” 不过一霎时的功夫,她手心里已然布满细汗,生怕会被对方看出端倪。 在经历过两个小时的反复确认后,柳沄沄终于接受了自己睡醒一觉就穿书的事实。 这是本她前几天刚看完的年代文,主要情节是女主在这个时代靠自己努力改变了出身贫寒的命运,后来还和丈夫搭上了经济变化的首班车,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短短几年就成了当地首富。 当然,每一个成功的女主背后,基本都会有一个不幸的对照组,她那个是非不分的堂妹,便是全书过得最悲惨的角色。 很不幸,柳沄沄没能穿成她堂姐,偏偏成了这个同名同姓的炮灰堂妹。 别看她现在的生活条件极好,身为这个年代极少数的独生女,从小就能享受父母独一份的宠爱。 可惜也是因为这种溺爱的环境,让她失去了竞争意识和防备心,工作没多久就被别有心思的一个社会青年曾威盯上了。 后来在曾威的花言巧语中完全迷失,不但逼着母亲给他找工作,还不断地倒贴那一大家子。 最终被卷走了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自己的精神也受了刺激。曾威为了逼她同意离婚,还告知了她自己在外有私生子的事。 多重打击下,她最后的结局也可想而知,没过多久便又疯又傻,住进了精神病院。 当初看书的时候,她实在看不起这个恋爱脑的女配,几乎一看到她的剧情就会快速掠过。 但从医院回来的这一路,她依靠原主留下的记忆,逐渐看清了很多书中没有的细节。 原来她以前就听说过,女主的亲弟弟有一个社会上的朋友,说白了,曾威很可能是现在正坐在她家的那个堂弟柳小武的好兄弟。 根据她的分析,小叔家的姐弟俩一定没有书里所写的那么善良,说不定她不久后和曾威相识就是他们共同的计划。 毕竟原主这次昏迷,就是因为无意中听到柳小武和朋友吹牛能抢去她的工作后,一时心急不慎跌进了河里,才导致持续高烧不退。 这不还没等到她苏醒,一家人都已经急不可耐地上门来讨要工作了。 事发突然,她不能等到身子完全康复才出院,只好扯了些谎骗过原主的父亲,这才能赶在这家人没走之前回来。 要说原主的生活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极其优越,父母分别是厂里的设计师和办公室主任。 但父亲柳和孝在半年前发高烧影响了视觉,所以导致无法再继续工作,和厂里商量后,把工作给了这个高中毕业的女儿。 难得的正式工作自然让她小叔一家眼红,听到她回来的消息,都已经忙不迭地凑到了门前。 “沄沄回来了?这么快就康复了?” 还没走到门前,她便听到小叔柳和平阴阳怪气的问话。 不过现在她倒是不怎么反感这几位,才刚用了原主的身体,她着实害怕被母亲柳夏英看出问题。 有了这几位分心,柳夏英都没来得及多问她身体的情况,就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爸妈,沄沄刚回来还需要休息,您看我们家只有这么大。” 柳夏英一向心直口快,也不顾公婆沉下的脸色,冷冷地说道。 老两口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但为了自己的孙子,他们还是不打算放弃。 “和孝,你看沄沄这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如还是让她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工作以后也能再找...” “爸,这是我的工作,给沄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已经和厂里沟通过了,可以等她养好了身体再去上班。” 身为家中老大,柳和孝很少会顶撞父母,哪怕心知肚明二位的偏心,也常会逆来顺受。 但这次不同,事关女儿一辈子的工作,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让旁人抢去。 眼看着儿子儿媳态度坚决,老两口把目光转到了柳沄沄身上,这个孙女一向没什么小心思,通常都能被他们骗哄。 “沄沄,爷爷奶奶知道你最懂事了,你看小武他年龄不小了,马上要谈对象,必须是要有份工作的。你家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机会!” 想来也是怕丢人,劝说之前,两人先关上了那道形同虚设的房门。 又完全不顾大儿子和儿媳的阻拦,想方设法地挤到孙女面前。 虽说没有等来回答,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立刻放心了不少,看来这事有希望! 从进门后,柳沄沄的眼神始终落在被挤到身旁的堂弟身上。 她的推测果然没错,柳小武的外套袖口下,藏着一块手表。 她小叔家的条件一般,家里很少购入这么奢侈的物件,就连她小婶的裤脚上还打了一小块补丁,怎么可能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戴那么名贵的表。 最关键的是,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柳沄沄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 在原书中,她和曾威的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就戴了一块这样的手表。 根据原书的剧情,她这次并没有把工作让给柳小武,两家人还为此闹得很不愉快,结果后来在她刚上班的第一周就认识了曾威。 前后的因果联系太明显,她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原主后来的那些遭遇,都和她小叔一家的报复有关。 不过几分钟,柳沄沄已经捋清了大概,想出了一个好对策。 她转过身看向爷爷奶奶,柔柔地笑道:“好啊,工作我可以考虑给他。” “沄沄!” 父母急切的提醒随即响起,她牵着两人的手掌用了些力气,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2节 而后,又对着那家人激动的神色敛起笑意,“不过,是有交换条件的。” 第2章 ◎大杂院◎ 上一秒还是喜笑颜开的一家人立即面露难色,柳小武和他爸妈还没开口,爷爷奶奶就先打了圆场: “沄沄,你也知道你小叔他们没你爸妈有本事,你堂姐也还没出嫁,他们是真没多少钱。” 在来之前,这家人便想到了用钱和各种票换工作的方法,他们也商量好了,先一口咬定家里没钱,实在没有退路了,再说个极小的数字。 反正这一家三口也不缺钱,只要他们美言几句,很有可能一分都不用出。 柳沄沄早已看透了几人不自然的神色和暗藏的微表情,再加上她奶奶脱口而出的回答,便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 这个年代,大多数工厂都是孩子接父母的班,遇上家里没有适龄的子女时,工作一样可以转给亲戚。 不论关系远近,占了这种便宜,总是要给一些好处的。 只是也的确如她奶奶所说,原主家并不算缺钱,她记得在那本书中,在她昏迷时,父母直接拒绝了用钱换工作的提议。 明明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却不知是被谁恶意造谣,偏说她们家偷偷藏了很多厂里的钱,对亲弟弟一家的苦难视而不见。 虽然后来经过厂区领导核实调查,确认了谣言不属实,但流言已经蔓延,一家人很快就被孤立了。 见鱼已上钩,柳沄沄心中暗喜,她现在想要的,当然不只是钱那么简单。 “六百元,六十斤粮票,十斤肉票。” “多少?!” 异口同声的几道惊呼紧接在她的要求后面,这些东西基本算是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两年所得。 尽管根据时下的行情来讲,这些也不算太过分,毕竟这样的工作当时来讲是个不折不扣的铁饭碗。 但她小婶没有工作,她堂姐又去下乡还没回来,一家人都指望着她小叔的那点工资。 这样的要求,他们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你这孩子,怎么还狮子大开口呢!” 柳和富本来还想要多说几句,但被妻子推了推,还是变了态度,“沄沄,哥,嫂子,我们家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这么多我们凑不齐,要不然,我们各让一步,再少一点吧!” 柳沄沄没应声,假意思忖片刻,径直走到柳小武身前,笑眯眯地拉起来他拼命向下扯的袖子。 “那不如,就用这块手表交换吧。” 精美的手表晃在柳和富眼前,险些让他跌倒在地,他们家想买手表都多少年了,一直都没攒够闲钱。 他的第一反应,是儿子去偷了别人家的东西,再一联想,已经是他去送牢饭的场景。 “不行不行!这是曾威的表!我把自行车押给他了...” 在父母盛怒的注视下,柳小武的话声越来越少,到最后蔫蔫地缩在了爷爷奶奶身后。 还没等他放松下来,就听柳沄沄为难地叹了口气:“钱也不行,物也不行,那,拿什么换呢?” 这话不但让几人谁都接不住,还让他们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柳沄沄从小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平日里一直都是没什么脑子大手大脚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他们还没想清楚,就又被她打断:“啊!我想起来了,咱们家在那个大杂院里不是还有几间房吗?” 一时间,屋内无一人不是惊讶与不解,柳家祖上的确曾在市北有一间院子,但后来其中一代人好赌,败到只剩下了四间房。 那地方在以前或许还算是个好地方,但现在不但和市里离得很远,房子也是年久失修一大堆问题。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大事,最关键的是,那院子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经常是一堆鸡飞狗跳的事。 尤其是她家屋子所在的那个后院,那可是出了名的邪门儿。 柳家小小的几间房,近几年来来回回换了十几户租客,还有些拖欠了很久,突然逃跑的。 总共收来的房租,还不够每年筹备年货的钱。 就算是柳和富这种想尽办法占便宜的人,都对那里避之不及。 他想不通,柳沄沄这种在家里好吃好喝惯了的女孩子,怎么会想去那种地方。 “那附近有条河,如果我能把工作换给小武,我就能去那儿钓鱼了。”话才说了一半,柳沄沄就知道这事基本已经成了。 除了她爸妈满面愁容,所有人对她天真的模样都是一脸不屑。 就连刚才还十分怯懦的柳小武,现在都挺直了腰杆。 他再怎么不靠谱,也比这位不务正业天天想着吃喝玩乐的堂姐强多了! 一家子的戒备心也随之烟消云散,早知道这孩子满心都惦记着玩,他们也不用想那么多对策。 柳沄沄等了一两分钟,在老两口还犹豫的时候又添了一剂猛药: “爷爷奶奶,如果能给我那几间房,小叔一家就不用出那么多钱了,我只要四分之一就够了。” 屋内静悄悄的,但她还是听见了每人心里打的那个算盘,甚至对于那些早就把算盘珠子拨烂的人来说,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不容错过。 “爸,这事儿就这么办吧,沄沄要的也不多,那房子也没人去住,正好她现在也没什么事,有时间能去玩玩。” 柳沄沄朝她小叔笑了笑,假装没听懂他的讽刺,连声附和:“小叔你真好,等我以后钓到鱼给你送几条!” 事情最终在两家人的表情调换了一遍后结束,柳小武如愿得到了纺织厂的工作,走出房门的时候,腰板儿挺得更直了,还特意露出了那块手表。 屋门一关,柳夏英立即迫不及待地拉起女儿的手:“沄沄,你要真喜欢钓鱼,以后周日休息去哪儿不能钓?怎么还要用一份正式工作为代价!” 再怎么生气,柳夏英也还是压了压声音,倒不是怕被旁人听到,而是担心女儿是不是真的和丈夫一样,发烧烧坏了脑子里的哪个地方。 眼睛的问题还有的治,这要真是烧傻了,她实在发愁该去哪儿找医生。 “妈,你就放心吧,我要那几间房子是有用的,等以后,咱们家一定不会比我小叔家过得差!” 柳沄沄没有急着回答,先是走到窗前,确认了那家人已经下楼,才凑到父母身边,小声宽慰道。 她现在还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了,眼前忧心忡忡的夫妻俩一定不会想到,那四间破败的老房子在日后的价值。 事发突然,她不敢说太多,就怕被夫妻俩看出来她的身份。 只好随着原主的记忆又绕了几句其他的话题,又央求他们去做了几道自己爱吃的菜。 等确认两人对她没有产生什么怀疑后,她才放心地回房间开始准备接下来的计划。 与此同时,大杂院的后院门前人山人海。 “霞萍,你说的是真的?真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放着楼房不住,要跑到这破院子里来?”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女人得意地笑笑,翻了个白眼看向那人: “是!齐大爷,人家可是独生女,金贵着呢,你千万别让你家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儿子惦记!” 院子里的人听了哄然大笑,表面是笑齐大爷吃瘪了,可其实是笑江霞萍太过自信。 就她们这间着了魔的“邪院”,现在就是去外面请,都没人乐意来住。 若真是个家世好的姑娘,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受苦。 整个巷子的人都知道,他们这间大杂院的后院风水不好。 原先常住的两户人家,一家因为生孩子没了三个儿媳妇儿,另一家出了三四个离婚的子女。 这年头,哪件事说出去都够人们聊上几个月的,偏偏全都落在一个院子里,多是被吓跑的租客。 后来搬走的就不止是租客了,后院里长住的这两户都前后搬离,只留下一家仅剩的儿媳和另一家离了两次婚的女儿。 要不是今天听说了有人要搬进来,他们才不愿意来看热闹。 门前虽然围着许多人,但没人敢踏进后门,就算谁家都有难念的经,也不愿沾上这种不好的运气。 夜深了,人群渐渐散去,江霞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听到院门有动静,便知道是同院的沈穗莱起夜回来了,赶忙披了件衣服走到院里。 “穗莱,你说那姑娘是真的要搬进来吗?” “萍姐,我也是听那家姑娘的小叔说的,听说她没什么心眼儿,应该挺好相处。” 沈穗莱笑笑,尽量把话说得谁都不得罪,她娘家和柳和富一家住在同一层,刚才她去吃晚饭时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知道刚才江霞萍尽管嘴上说着她们院子好,盼望着那姑娘早点儿搬进来,但其实都是为了气前面几个院里的那些个邻居。 那四间屋子没人住,早被江霞萍堆了一堆杂物,还想着介绍人进来偷偷住,自己赚点小钱。 那一家人一直都很少来这儿,她们都以为这几间房子早都没人要了。 江霞萍闻言叹了口气,彻底断了自己发小财的大梦,但忽然眼睛一亮,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忙趴到沈穗莱耳旁窃窃私语了一阵儿。 “这...这能行吗?” 沈穗莱听完心里满是担忧,这法子要是没办好,她们这院子里又要不安宁了。 “为啥不行!正好我明天要去找那位,一块儿把两件事都办了!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江霞萍自信地说完,安安心心地回房睡觉了。 这件大事,她一定能干成,管她什么独生女,只要有她在,这人就肯定搬不进来! 第3章 ◎发财路◎ 柳和孝一整夜都没睡踏实,总是忍不住担心女儿的未来。 他白天之所以没开口阻拦柳沄沄用工作换老房子的事,是因为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女儿便和他说,自己对未来已经有了规划,让他不用担心。 一开始,他还很是感动,和妻子结婚二十多年了,两人就生了这么一个孩子,当然盼着她对人生有自己的想法。 但那几间老房子实在没什么用,他想了一整晚也猜不到女儿的心思。 “别想了,她还小,有我们在,慢慢会长大的。”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3节 柳夏英也没睡好,听到丈夫的叹气,翻了个身劝慰道。 她知道丈夫心里不好受,她又何尝不可惜那份工作,但她当惯了慈母,总是开解自己,女儿那么做是有原因的。 “还怪我这个当爸的不争气,要是那次没发烧就好了...”柳和孝自嘲地笑笑,又长叹一口气。 家里的空间太小,两间卧室之间就隔着一堵很薄的墙,柳沄沄坐在床边把夫妻俩的对话都听得真切,忍不住眼底泛酸。 昨天她照镜子时,就发现原主竟然和她长得很是相似,尤其像她现实中八九年前的样子。 来到这里之前,她也是家中的独生女,但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了别的城市追求梦想,一直到她穿来之前都很少见面。 她也曾有过那么一刻犹豫,要不要留下来再多陪陪这对善良的夫妻,但时间紧迫,她必须要早一步占住那个位置。 她这么着急想搬去大杂院里,除了怕在家里待得时间久了,会在父母面前露出马脚以外,更是因为得先去那里抓住机会。 那几间房子虽说很值钱,但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她现在把工作已经让出来了,除了她小叔一家许诺的一点钱和粮票,再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 虽说原身的父母一定不会亏待了她这个唯一的孩子,但她也不好心安理得地一直啃老。 再说她把工作让出去这件事,不知会惹来多少流言蜚语,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但柳夏英还在厂里工作,她不想让家里人跟着她受人指点。 而那间大杂院里,正好有两个人能帮她走上发财路。 在原书中,她表姐柳小文再过几个月就要返乡了,因为家中住不下,所以住进了那间大杂院。 最终柳小文能发家致富,也是和大杂院里的人有直接间接的关系。 柳沄沄算过了时间,再过没多久柳小文就要回来了,她没有时间再等。 吃过早饭后,柳母便去上班了,恰巧柳父要去探望一位老朋友,柳沄沄也就没和他们说自己今天的出行计划。 等两人走后,悄悄跑到了公车站。 车站的人很多,若是换在平日里,江霞萍一定会止不住抱怨。 但今天不同,她很快就能遇到她的贵人了! 一大早,她就抱着不满一岁的儿子溜出了大杂院,反复确认过没人跟踪后,直奔乡下。 她在附近机械厂的食堂工作,前几天和领导说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请了一天假,能去找一趟这位在乡间算命的婆子。 这人虽说名气不大,但这位神婆曾给她算得特别准。 今天她要算的这件事若是放在别人家,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不就是想再生个孩子吗,她才生了一个,家里的条件也还凑合,完全有能力再生。 但谁让她夫家中了邪呢,她现在是唯一一个没有因生产出意外走了的儿媳。 想当初结婚的时候,她妈是拼了命地反对,当年还和她谈对象的丈夫已经没了两个嫂子,谁能不害怕? 别说旁观者了,就算当时两人爱得火热,她也心里没底。 后来还是有天在路上遇到那位神婆,说她一定能长命百岁,江霞萍才说服了自己去结婚。 怎料两人才结婚一个多月,丈夫的三嫂就又是大出血,至此,一家四个儿子,没了三个儿媳,留下五个孙子。 那时不光她怕得要命,娘家说什么都要把她接回去,趁着她开货车的丈夫在外地送货,把她带回了家。 她妈原本想着,先让两人分居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再去离婚,殊不知过了两个月后,江霞萍竟发现自己有身孕了。 日子就在两家人的担惊受怕中缓慢前行,到了生产那天,全医院有空的妇产医生全都聚进了产房。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传出了一句母子平安。 所有人都乐乐呵呵,只有江霞萍连连叹气:她盼了二十年的女儿还是没能实现。 自打懂事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等结婚后,不仅丈夫有三个哥哥,下一代同样也没有一个女儿,她还以为会与众不同呢,可惜还是一样。 这不,感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就想着去找那位再算算,自己还能不能平安地生个女儿。 神婆听了她的话,也不说结果,只和她说今天能遇到一位贵人,让她全听贵人的话。 她一路注意着来往的人群,生怕会和贵人擦肩而过。 但神婆又没再说更多,她只能留在人多的车站再等等,想着碰碰运气。 只是大人能等,孩子可等不了,她早晨走的时候没带尿布,怀里的儿子哭闹得厉害,她哄了半天抬头一看,人更多了。 现在就是她想回去,也挤不上车了。 人本来就不少,还有不少因为没挤上车的人心烦意乱,孩子止不住的哭声引来无数白眼咋舌。 正当她坐立难安之时,忽然听到一句关心:“同志,我是去看我孙子的,带了些还没用过的尿布,给孩子先用吧。” 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打开包裹,露出一沓米黄色的粗布, “虽然布料粗了一些,但救急还是可以的。” 江霞萍的第一反应是想拒绝的,现在谁家都不容易,这妇人看上去也不像是有钱人,两人又是素不相识,她就怕欠人家人情。 但周围人的不满更甚了,怀里的孩子又闹得厉害,她一咬牙,只好挤出笑意: “多谢了大婶儿,您家住哪儿?改天我扯两块布给您送去。” “不用!出门在外谁没有个急事儿,这布也不值钱,你拿去用就行。” 那大婶儿也是个爽快人,看她一个人不方便,还帮她一起给孩子换了尿布。 江霞萍说了半天感谢的话,等上车的时候又发现两人的目的地竟还一样,对方轻车熟路地给她指了一条更省钱的回程路线,她忽的就想起神婆的话。 “大婶儿,您家里有人需要租房子吗?” “我家里没有,但可以帮你回去问问亲戚,你家,这是有房子要租?” 小客车上人挤人,江霞萍尽量压低了声音:“不是我家,是邻居,您要是想租,我帮您出一半的租金,就在市北的那片胡同里。” 这是江霞萍想了一晚上的主意,她以前就听说过那个独生女娇气的很,还特别任性。 后院除了她家所住的三间房,和沈穗莱家的两间房,就剩柳家的四间房,和她两家不同的是,人家是正房,冬暖夏凉的好位置,可比她家几乎见不着太阳的东厢房好多了。 以前刚成家那会儿,她夫家还没搬走,三间房住不下那么多人,他俩就租了一间柳家的房子。 后来公婆带着几个大伯子都搬走了,她又住回到以前的屋子。 但她总惦记着那间住了几个月的朝阳房,如果那个独生女来了,哪还有她们家的位置。 于是她就想着找一户人家先占着那间房子,千金小姐吃过什么苦,被她们这些人烦怕了,自然就会跑回家的。 “那好啊!我家正好有邻居在那附近上班,我回去就问问他。” 听了她所说的位置,大婶儿也兴奋地拍了下大腿。 “行!那就拜托您了,最好是那种特别不讲理的人家,越闹腾越好!” “放心吧,他们家绝对符合你的要求!” 听着对方胸有成竹的承诺,江霞萍再一次坚信自己找到了算得最准的神婆,眼前这位不正是她的贵人吗! 感谢的话又被她说了一番,能不能生女儿的事还没问出口,她们就该下车转乘公交了。 这里比起之前的车站人少了太多,旁边孤零零的几个建筑尤为显眼。江霞萍看着那个公厕犹豫了半天,正想要作罢,就听大婶和蔼可亲地笑道: “去吧,我帮你抱着孩子,就站在旁边等你。” 再一次的,江霞萍在心里把神婆的八辈祖宗全都真诚地了一遍。 只是很快,她脸上的喜悦就消失了。 “哎呦,你说你这个孩子!偷了我们家的钱就算了,但不能把我孙子也带走啊!” 从厕所出来后,她正要从大婶手中接过孩子,就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力道,下一秒,孩子又回到了对方怀里。 “是啊嫂子!你拿走钱可以,但别把我侄子也带走啊!” 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个男人,江霞萍看着面熟,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在车站那会儿坐在她对面的人。 变化太快,江霞萍感觉有一股黑漆漆的雾罩在自己脑子里。 她的手还在本能地拽着对方的衣服,但说出来的话已经支离破碎:“孩子...我的孩子...我没偷钱...你别抢我的孩子!” 怎知那大婶反应很快,都已带了哭腔: “孩子是你生的,但你也不能嫌贫爱富把他送人再嫁啊!那些钱可都是我儿子的血汗钱,你缝在棉衣里面的那个袋子,里面不就装着我们家的钱嘛!” 一片厚实的乌云随风而来,拦下了亮堂堂的阳光,江霞萍耳边嗡嗡作响。 刚才她压根儿没想过,要防着眼前变脸这么快的女人。 这里太偏僻了,周围没什么人,仅有的两三个男性本想来劝和的,但听了她藏钱的地方,又都避嫌走远了。 胳膊惯性的供力快要难以维持了,在手掌被迫松开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有三人朝这边跑来。 有一道急呼声同时飘来。 第4章 ◎随便挑◎ 在江霞萍跌倒的前一刻,有一股力量撑住了她。 “两位公安大哥,他们就是人贩子!” 妇人的哭喊,男人的辩解都是朦胧的,一直到那个小姑娘抱着孩子走到江霞萍身边,她才听清楚话音: “大姐,孩子给你。” “同志,你一定要提高警惕,今天要不是这位小同志去找我们,说她听到这两人在密谋怎么偷孩子,你儿子很有可能就被他们带走了。” 两位公安同志看她神情恍惚,也不好再说太多,又对柳沄沄表扬了一回后,带着那两人回去了。 “谢谢...谢谢...” 柳沄沄怀里还抱着孩子,险些没拦住江霞萍的大礼。 “没事大姐,我也是恰巧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孩子平安就好。” 话虽这么说,柳沄沄却是一阵后怕。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书里曾提到江霞萍弄丢过孩子的事。 在不慎弄丢儿子后,江霞萍就变了个人,每天都是萎靡不振。等过了几年后,她再次怀孕时才好了一点。 然而那一次,她没有之前这么幸运,也和夫家的三个嫂子一样,倒在了生产的手术台上。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节 也正因如此,江霞萍现在住着的那几间房,全都被柳小文收入囊中,后来的盈利可想而知。 柳沄沄昨天来的时候注意到现在已经是五月了,书中江霞萍第一次出现,是在这一年的六一儿童节那天,她举着菜刀冲进托儿所,非说别人偷了她的孩子。 柳沄沄大概记得,当时距离她和孩子出事,好像过了一个月左右。 她算了算时间,连忙赶往大杂院。 刚踏进后院,就恰巧碰上了回来取东西的沈穗莱,她便找了个理由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套出了江霞萍的去向。 沿路的车站太多,回程的路线也不止那一条,正当柳沄沄一筹莫展之时,倏然想到后来江霞萍她丈夫经常把车停在一个公车站附近抽烟,有一次还差点点燃了旁边的草丛。 全市有那么多站点,直觉告诉柳沄沄,那一站应该就是正确选项。 幸运的是,在她赶到这里的前一站,碰到了两位正在巡逻的公安同志。 她谎称自己在车站听到了有人商量怎么偷孩子,那两人听了二话不说直接带她一起往这里赶。 这几年市里常有拐卖孩子的案子,谁听了都不敢大意。 也多亏他们一路加速,要不然从这附近的一条小路穿过去就是火车站,一旦错过后果不堪设想。 柳沄沄回过神来,忙把面色苍白的江霞萍扶到树边,等看她脸色稍好一些了,才一起坐上回大杂院的公车。 “谢谢...” 一路上,江霞萍反复嗫嚅着这两个字,等车到站时,才无声地流下两行泪。 柳沄沄本是想直接从车站回家的,她出来的时间太久了,虽说留了字条,但再怎么说也是大病初愈,柳家父母少不了挂念。 但她又不免担心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江霞萍,能不能独自把孩子抱回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送他们回去。 “大姐,孩子找回来就好,你一个人带孩子难免有疏忽,这很正常,再说谁知道那些人这么歹毒,竟然还是合起手来做坏事,这不怨你,千万别因为这事怪自己。” 快到大杂院门口的时候,柳沄沄刻意提醒了一句,她知道江霞萍最好面子,哭得这么狼狈地从大门走到后院,不知道又能惹来多少谣言。 听她说完,江霞萍才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慌乱地擦擦眼泪,清了清嗓子,挤出尽量自然的笑意:“妹妹,今天太感谢你了,请你一定要进来喝杯茶,这是孩子他爸从外地带回来的,味道特别好!” 恢复了常态的江霞萍热情起来非同常人,不顾柳沄沄再三推让,一定要把她请进屋里喝杯热茶。 “哟!江大厨师不是劳模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会儿还不到人们下班下学的时候,院子里除了各家的老人,就剩几个还没找到工作的年轻人。 江霞萍厌恶地瞥了一眼齐家的两个儿子,挡在柳沄沄身前啐道: “你娘真是可怜,困难的那几年年三十儿,要被全家老少爷们儿推出去,到各家挨个儿讨肉馅饺子,现在生病住了院还是连口热乎饭都吃不到,我要是她,真恨不得当初把你们几个玩意儿都扔了!” 这条路江霞萍走了不知多少次了,哪次碰到那兄弟俩不都是被无视,今天要不是看到她带着个这么漂亮的丫头,他们才不会凑上来讨嫌。 被说到痛处的两个青年面红耳赤地想了半天粗鄙的骂词,许是还想着在柳沄沄面前留个好印象,追着跑了几步,到了后院门前来了个急刹车,又转回去生闷气了。 江霞萍把后院的门锁好,带着柳沄沄进了自己屋。 跟着折腾了快一天的孩子在小床上酣然入睡,江霞萍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反复确认过屋外没人,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红布里包着一个还带白棉纸的饼茶,她从中小心翼翼地夹出来一块儿,放进茶杯里。 “妹妹,你就是我的贵人,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 柳沄沄接过茶杯,也没有扭捏,爽快地应道:“好!以后我就住在这儿了,咱们之间多关照!” 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去找这对母子之前,她曾去柳家的那四间房瞧了一眼,里面都摆着不多不少的几样杂物。 再结合沈穗莱难言的神情,她也大概能推断出江霞萍想要占房子的小心思。 她还没有自报家门呢,就说了这么一句。 好在江霞萍忙着放茶叶,没有太注意,只提取了几个关键字:“你说你想住这儿?那太好了!我这几间和朝南的那几间你随便挑!” 面对如此兴奋的语气,江霞萍组织了好一会儿措辞,才接道:“朝南的那几间其实...” “那几间的确不是我的,但你别担心,你的租金我包了!” 江霞萍锁好柜门,豪爽地起身拉住她的手: “那房子主人现在是个独生女,有啥了不起的?你放心,在这院子里,没人能比我更不讲理,你看中哪间,我都能帮你要来!” 没穿书之前,柳沄沄也算是伶牙俐齿的,但现在就是给她再装十个脑子,她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回应。 她脸上漫溢的尴尬也许有些明显,江霞萍还以为是自己太好客把对方吓傻了。 正想缓和气氛,就听到有人敲院门的声音:“沄沄!柳沄沄!你在里面吗?沄沄!” 拍门声不断刺激着江霞萍的记忆,她总觉得这名字很是耳熟,在手里牵着的姑娘应声的同时,大脑为她甄选出了正确答案: 这名字,不正是昨晚沈穗莱回来所说的那位独生女吗? 第5章 ◎老字号◎ 一时间,两人谁都想不出来该说什么。 床上醒来啼哭的孩子适时缓和了气氛,柳沄沄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试探道:“萍姐,要不,你先去哄哄孩子?” “啊...好...那,你先去开门...” 江霞萍语无伦次地接着,转过身去抱孩子。 听到院门被打开后才回过神,恨不得把自己这张嘴送回小学补补课,懊恼地对着院外自言自语,“我怎么就没能少说几句呢...” 柳沄沄刚打开院门,就被母亲一把抱住,为数不多的几个看热闹的人见她出来,又向后退了几步。 “你的病还没好全,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的路。” 柳夏英见女儿没事,忍不住怪道,她中午下班回去后,看到桌上的纸条都要急疯了。 她昨天还以为女儿就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搬来这里,没想到今天回去一看,房间里的行李都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妈,我没事儿,我不是计划着过两天就搬过来吗?提前过来收拾一下。” 院门离江霞萍的房子不远,旁边又有几个观望的人,柳沄沄把父母拉到大杂院外,找了处没人的地方轻声安抚道。 “这地方环境太不安全了,院子里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女孩子,我们实在不放心你搬过来!” 柳沄沄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拐角处就来了两个人。 “就在这儿等着,她今晚肯定会回来。” “妈,她要是不和咱回去咋办?” “她是你媳妇儿!都离两次婚了谁还会要她?也就是咱们家,不嫌弃她后来还和别人结过婚,我今天就不信等不到她!” 这会儿胡同里人还不多,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柳家夫妻全部听去,这下不论女儿有什么理由,他们都得把她带回家。 “沄沄,你没看见吗?他们手里还拿着棍子,这万一要是动起手来,把你误伤了都没处说理去!” 三人已经走出了胡同,柳父还在不停地念叨。 快走到站台时,一路沉默的柳沄沄停了下来。 “好了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今天一定回家去住,但我想带个朋友一起回去。” “行行行,只要你不住在这儿,带全班同学回去都行。” 心有余悸的夫妻俩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能把女儿从这儿带回去,她想折腾什么都行。 “那行,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学校找她,等她下了课就一起回去。” 柳沄沄指了指不远处的学校,又再三保证了半天自己晚上一定回家,才把两人送上公交。 学校的下课铃按时响起,她趁着学生涌出学校时混进教学楼,又打听了一下音乐老师的办公室,快步爬到四层。 “沄沄?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听到敲门声,沈穗莱讶异地起身迎道。 上午她回大杂院取教案时,两人打过一次照面,虽然没说几句话,但她觉得对方不像她小叔所说的那么娇气蛮横。 “穗莱姐,我刚才从院子里出来,看到有几个人在院门口等你,我好像听到有一个人姓蔡,我看他们都挺凶的...” 办公室里还有没下班的老师,柳沄沄特意把沈穗莱叫到走廊里。 她才说了一半,就注意到沈穗莱颤抖的双臂和泛青的双颊。 “我过些天打算搬去大杂院,穗莱姐,你今晚如果方便的话,能帮我回家劝劝我爸妈吗?他们不放心我自己住。” 她及时换了个话题,没有让沈穗莱继续溺在恐惧之中。 “我?这...不合适吧?” 如她所愿,沈穗莱的注意转到了她这边。 她这么做,除了是帮沈穗莱先避开她前夫,还有两点很重要的原因。 在原书中,沈穗莱的结局也不算很好,她本是中学的音乐老师,却被第一任夫家所害导致声带受损。 沈家现在的家境一般,却还有一家鲜为人知的老字号饭店。但因为前几年的各种情况,一直处于关门状态。 没人会想到几年后,这家老字号便能再次开门营业。 原本父母后来是想把这间店交给心思细腻的沈穗莱接管的,但彼时她还被前夫一家纠缠,这伙人只要看到饭店营业就会来闹事。 在她心力交瘁时,饭店轻而易举地便被她哥嫂两人占去了。 而她的嫂子,正是柳小文。 自然,在她后来为了躲避前夫而离开西河市后,那几间房子也归给了柳小文一家。 昨晚柳沄沄便推算出来,现在柳小文应当已经在和同为知青的沈穗丰恋爱了,她没心情去破坏两人的感情,只能先从沈穗莱这边入手。 这也是她如此着急要搬进后院的原因之一,柳小文的另一个发家的门路,就是沈穗莱家的那个饭店。 而在沈穗莱接管时期,生意低迷的另一层原因,是没有找到好的厨师。 现在,距离江霞萍荣获西河市青年厨师大赛一等奖,只过去了一年多。 但在原书里,她躺在手术台上,再没能坐上沈穗莱家的饭店开业时留给她的位置。 这两人坎坷的命运,让当时身为看客的柳沄沄唏嘘不已,她不由假设如果自己是原主,一定会和这两位拥有好手艺和好资源的女性互助,共同奔小康。 幸好如今一切都还不晚。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5节 她笑着牵过沈穗莱,“穗莱姐,我爸妈特别尊敬老师,你说话他们肯定会听,就当是我欠你个人情,以后等我搬进后院再慢慢还。” 沈穗莱心里哪会不知她这是在委婉地帮自己,不由心头一暖。 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想问题却极为周全。 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学校里的大多数师生就已经离校了,她们也没再耽搁,准备从后门绕到公车站。 紧张的心悬了一路,顺利走到公车站后,才将将放下来一些。 这会儿正值上下班的高峰期,她们夹在人群中,等了两趟车都没能挤上去。 焦灼的情绪同时荡在两人心间,柳沄沄不断向四周张望,总担心蔡家母子会找来。 好在又过了几分钟后,终于来了一辆没什么乘客的车,她们也已经挤到了人群之前,牟足了精神准备冲刺。 车门慢慢地从缝隙逐渐展开,在周遭火热的动静里,柳沄沄被一阵冷汗袭满全身,她看着车门那面的两人,被一句亲切的问候钉在原地: “好巧啊沄沄,你怎么也在这儿?” 第6章 ◎秘密◎ 挤车的每一秒都非常精贵,一个恍神,明明差一步就能坐上车的两人,又生生被留在了路边,和车上下来的那两位面面相觑。 从公车上下来的,是柳小文和沈穗丰。 柳小文自然的笑意让柳沄沄清楚地知道,对方现在已经和原书中不同。 不然的话,按照原书的时间线,距离柳小文返城还应当有近一个月左右。 究竟是什么加快了柳小文的进度,她还不得而知。 在没有确定对方和她一样是穿书还是重生之前,柳沄沄决定先装傻。 “真是太巧了,我是去附近那条河踩点儿打窝的,这不正好碰到了穗莱姐,准备一起回家吃饭。” 她不动声色地挽上沈穗莱的胳膊,露出几分亲昵。 “姐,你回来是探亲吗?什么时候再回去?不如我们一起吧,我正想去赏花呢。” 一连几个问题彻底击乱了柳小文的思路,却也不再紧张,她还以为这个堂妹能变得有多聪明呢,没想到还和以前一样。 将近半年前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几乎把正在追她的沈穗丰的未来全看了一遍。 当看到此时还没什么出息的男人日后竟会富甲一方后,她都没等到天亮,就守在了他的住处门口。 受宠若惊的男人嘴上哪还有个把门的,她没用了几天,就把对方的家庭情况摸得门清儿。 确认和梦里看到的那些内容全都契合后,柳小文当机立断决定尽快回城,只有先把后院的那几间房和那个老字号占稳了,她以后才有好日子过。 这几个月,为了能病退返乡,他俩想了不少主意,好不容易才办成手续,却在中午回家时听了柳沄沄已经占到了房子的事。 两眼一黑的柳小文连午饭都没吃完,急匆匆地跑去找沈穗丰。 两人商量了一下午,决定先去说服沈穗莱,和他们一起把柳沄沄赶出大杂院,等以后再想办法夺回沈穗莱的那几间房。 刚才公交车还没停稳的时候,柳小文就看到了站台上的两人,再想起柳沄沄用工作换房的事,心里不免有些慌乱。 她和这个堂妹相处的机会不多,两家的关系一直都比较微妙,除了逢年过节会一起吃顿饭装装样子以外,平日里几乎不怎么来往。 不过柳沄沄的名字在她家几乎从来没下过饭桌,每次不是她爸妈嘲讽大伯一家惯坏了女儿,就是爷爷奶奶嫌弃这个孙女不吉利,拦住了后续的孙子。 再后来,等他们姐弟俩长大了,这个名字又带了些愤恨的意味在二人口中流转。 柳沄沄不用下乡,柳沄沄有自己的房间,柳沄沄什么都有... 恨意一旦扎根就再没什么办法灭掉,井水犯不着河水的时候还能相安无事,但现在,柳小文满脑子都是那个院子。 幸好,她惦记了一路的堂妹,如今还是个只热爱大自然的纨绔,看来也不用费什么心思,她就能顺利住进后院。 柳小文在心里停下冷笑,没接她的话,笑眯眯地把视线转到沈穗莱那里,“沈姐,我听穗丰说,你小时候很爱吃这种山里的野菜,特意从那里采了一些回来,以后我们回城了,去的机会就不多了。” 她说完挽过沈穗丰的胳膊,把他手里的布兜递给沈穗莱。 看到这儿,柳沄沄已经消掉了一半忧虑。她几乎可以确定,柳小文不是穿书而来的。 不然,她一定会注意到此时沈穗莱有些勉强的笑意。 在场的四人,恐怕只有柳沄沄知道,沈穗丰和沈穗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二十几年前,沈家还住在附近的郊县。有天晚上,沈家兄妹哭闹着要吃山里的一种野菜,父母宠爱孩子,就带着两个孩子进山里去摘。 哪知遇到了暴雨,沈父搀扶别人家的孩子时松开了牵着儿子的手,导致沈穗丰跌下了山崖再无音讯。 两三岁的沈穗莱也因此大病一场,醒来后,就对着沈父救下的那个小男孩儿叫哥哥。 当苦难无法消失时,欺骗自己可能是唯一的一种麻痹痛苦的方式。 沈家人留下了这个父亲坠崖的孤儿,并给他用了儿子的名字。 按照原书的时间,事发时两个孩子都还小,对这事没什么印象,截止到现在,这个秘密只有沈家父母知道。 沈穗莱虽然不知情,但仍记得小时候只有野菜吃的那几年,母亲的眼泪和父亲的沉默。 她接过布兜,礼貌性地道谢。 一心还等着更多寒暄的柳小文有些失望,柳穗丰不是说他妹妹很有教养吗,怎么也不邀请自己回去吃饭呢。 “哥,柳同志,我今天还有事,等改天再给你们接风洗尘,抱歉。” 客客气气的一句话说完后,沈穗莱都没再多看一眼那两人,就牵起柳沄沄,转身上了刚来的公交。 留下那两人在原地反复回味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两个小时后,这顿家宴在柳家夫妻俩战战兢兢的心情中结束。 两口子没想到,女儿带回家的竟不是同学,而是一个老师。 倒不是他们质疑柳沄沄的社交能力,而是学习从小就是柳沄沄的天敌。 好不容易才勉强上了高中,毕业的第二天,她就把所有的课本都卖了。 这样的学生,怎么能和老师有交集。 “爸妈,穗莱姐也住在后院,等我搬过去了就能和她做邻居了。” 收拾完碗筷,沈穗莱有事回了娘家,柳沄沄又把话题引回中心。 她看得出来父母对沈穗莱很欣赏,便想着趁热打铁把这事说通了。 “沄沄,你和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大杂院里哪家的儿子了?” 夫妻俩这两天揣摩了无数次女儿非得搬走的心境,得出来一个最可能的结果。 门外,刚吃完饭的邻居们正到处窜门,说话声稍微大一点就会被听去。 柳沄沄摇摇头,从屋里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 “什么?!” 纸张摆在白炽灯下,原先坐在桌边的夫妻俩被上面的内容惊得弹了起来,被阵阵不真实的眩晕扰得头疼。 这孩子该不会是真把脑子烧坏了吧? 第7章 ◎打的就是你!◎ 餐桌上方悬着的灯泡被夫妻俩撞得失了平衡,忽明忽暗的光影打在纸上,让上面的几个字在清晰和模糊之间游走。 半晌,夫妻俩从震惊中恢复了一些理智,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的女儿要考大学了。 两人几番欲言又止,仍是难以置信。 和如今大多数人家不同,他们夫妻俩都是大学生。 去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他们早知道了,那时候还曾试探过柳沄沄的想法,见她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再提。 今年厂里有一家儿子考上了大学,在周围连着放了好多天炮,还在家属区摆了一周的流水席。 眼红的邻居们背地里说着读书无用,转过头来却都逼着家里的孩子去报名。 更有已经生了几个孩子的妻子,还逼着丈夫去报名。 柳家夫妻看了怎会不艳羡,谁都清楚现在考大学的成功率并不高,但万一有了那份好运气,他们俩这些年的心愿岂不是就能成了。 两人自我安慰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过几年等女儿想通了再劝她去试试,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柳沄沄竟会主动提出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柳夏英还是没搞明白其中的关联,她凑到女儿身边,“沄沄,你要考大学爸妈支持你,但这和你去大杂院住有啥关系?” “是啊,你住在家里我们还能照顾你,你安心复习就好了。” 柳沄沄笑笑,眼睛一转,低声解释道: “爸妈你们不知道,那个后院里有一个厨艺特别好的师傅,有她在,我不用担心缺营养。还有沈老师,我都打听过了,很多资料只有学校的老师有,她们学校高中部还在晚上有补习,我搬过去就能方便不少。” 这是柳沄沄苦想两日后一箭双雕的成果,现在这个年份,还不到能够放开拳脚做生意的时候,但却是日后能享受大学生红利的好机会。 学历虽然重要,但她更看重的是人脉。能在这三年考上大学的人,日后大多都能大放异彩。 柳沄沄始终相信,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也会有更多机会。如果能考上大学,她以后发财的路就会有更多条。 趁现在父母还不知道今天的那对母子是去找沈穗莱的,对她的安全也不会那么担心。 在这种时候,她提出这么诱人的原因,一定会让他们动摇。 果然,思索片刻后,夫妻俩犹豫地看向她,“可那院子里还有很多男青年,万一他们总去找你...” 那地方太偏,又有那么多传言,他们这几年也没怎么去过,虽说有沈穗莱在很放心,但一想到前院的那几个社会青年,两人就不寒而栗。 “爸妈,这一点你们就放心吧,我们后院的那位名厨厉害得很,院子里没人不怕她。” 柳沄沄有半句话没说出来,别说江霞萍了,就是她一个人在,也绝对不会吃得了亏。 就那几个流里流气的细麻杆儿,哪个能有胆子占她便宜? 看着夫妻俩摇摆不定,她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讲了半天大学的重要性,终于在当晚睡觉前,敲定了这两天她就搬家的事。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6节 两日后。 正午,太阳照得正盛。柳小文气冲冲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骂几句沈穗丰。 她想不通,柳沄沄怎么什么都能快她一步。 今天一早,她就拉着沈穗丰去报名高考,日期很快就要截止了,她本来还觉着自己运气好,结果到了那儿还没进去,就撞上了已经报完名的柳沄沄。 要知道当知青的这几年她就没怎么看过书本,所以这次她只想让沈穗丰参加考试。 在那个梦里,沈穗丰在后来的确有了不少钱,唯独就是缺一个像样的学历,导致后来做生意还被骗了很多次钱。 现在这个年代,高中学历还够用,但在一二十年后,灵通的消息很多都是从国外传回来的,她必须做长久的打算。 丈夫要成了大学生,她是什么学历都没关系,反正那房子和店铺就在那里,她想办法抢过来等着坐吃山空就行。 美滋滋的打算很快就因柳沄沄的嘲讽落空了,她当时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就记得好像听到了什么说她不自强,连去考试都不敢之类的话。 当时她脑子一热,直接冲进去把名字填好,等出来走到半路上才醒悟过来,柳沄沄这不就是在等着看她考不上的笑话吗?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走到半路上就改了道,拉着沈穗丰买了一大堆不怎么值钱的小东西,准备去大杂院门口等沈穗莱。 房子她当然要拿到手,但现在先得让她给自己多拿点儿参考资料,再怎么着,到时候那大红榜上的总分也不能只有个位数。 各家都在吃午饭,巷子里的左邻右舍都是大门紧闭,只有大杂院门前坐在台阶上的一个人。 “哎!你别拽我啊!” 快走近的时候,柳小文感觉到自己的麻花辫被猛地扯了一把,差点儿让她坐在地上。 她回头瞪了一眼满头是汗的沈穗丰,大声呵了一句。 “咱...咱快...快走吧,那是...是我妹...的...婆婆...” 沈穗丰这人模样还算周正,不说话的时候也看着挺精神,唯独有一点,他一紧张说话就有点结巴。 平日里也不算严重,但他以前回家时可是领略过蔡母的泼辣,现在远远的看到了,被吓得拼命往后躲。 所以这话,当然也没说全。 急着讨好沈穗莱的柳小文哪里知道这是她前婆婆,以前也没仔细听沈穗丰说过这些事,还以为是刚订婚的新婆家。 她一把甩开沈穗丰,抢过他怀里的东西快步跑到台阶前。 “大妈,您是来找穗莱的吧?我是她的朋友,和她关系可好了。她以前常和我说,她的新公婆对她特别好,还有未婚夫也是。她人那么好,要是看到您一个人坐在这儿肯定会心疼的,要不我...” 她谄媚的讨好才过半,一股凉意迎面而来,紧接其后的,是响彻几条胡同的一声惊叫: “啊!” 泛着腥臭的泥浆水,正从她的发间和眉丛中徐徐下落。 下一秒,被脏水迷了眼睛的柳小文,勉强能看到凶神恶煞的蔡母举起一根棍子。 “你和她关系好?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打的就是你!” 第8章 ◎热烈欢迎◎ 柳小文的哭叫声,和蔡母的谩骂声通通搅在一起,把寂静的巷子变得好不热闹,几个大杂院的门接二连三地开了,多的是连碗都没来得及放下的邻居。 兴许是因干了一辈子农活,蔡母的手劲儿出奇的大,两人虽然扭打在一起,但柳小文根本不占优势,活生生地挨了几棍子。 好不容易有了一秒喘息的机会,一回头看见躲在拐角那边的男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穗丰!你还不快过来帮我!” 她不喊还好,这一喊,面露凶光的蔡母马上看向全身发抖的男人,提着棍子冲了上去。 已经走不动路的沈穗丰抱着旁边的树哭爹喊娘,淘气一点的孩子已经爬上了屋顶,不断地给院里看不到的人们口述详细过程。 柳小文逮住了这个空档,打算贴着墙边溜出巷子,谁料才刚走到蔡母身旁,就被一把抓住麻花辫,把她丢到了沈穗丰怀里。 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还没走进胡同的林医生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即卸下和颜悦色的神情,严肃地对随行的护士叮嘱道:“病人情绪很不稳定,快把安定剂准备好。” 一个小时前,柳沄沄问诊时和他复述情况时,他还没有太重视,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家庭纠纷,出于医生的责任心才来了这里。 但现在,看到此情此景后,他立即引起了重视。 举着棍子这位女同志,很有可能就像柳沄沄和他说的那样,患有精神分裂症。 因为她正在殴打的对象是人,但嘴里辱骂的,却是偷她家粮食的鸟和从她手里挣脱的野兔。 “小同志,你发现得很及时,她这个情况我们要回院里做进一步检查,你知道她的家人在哪儿吗?” 柳沄沄刚想说随后转告,就看到端着饭盒的蔡旺从马路对面急匆匆地赶过来。 不等她提醒,身旁的护士就又回车里拿了两支镇定剂--精神分裂症通常是有遗传基因的。 这不是柳沄沄妄加揣测,蔡旺母子的确患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在原书中,他们最后的结局,是在一次犯病时,一起把后来刚娶的妻子打伤致残,随即母子俩捅伤彼此,导致失血过多。 柳沄沄这两天抽空在市里的精神病院待了一段时间,最终挑选了一位适合他们病情的医生。 上午刚报完名,她就赶去了医院,为的就是让医生当面看到这一幕。 以她对柳小文的了解,对方一定会想尽方法榨干沈家,固然不会放弃有这么多资源的沈穗莱。 但还是百密一疏,不知道这几天沈穗莱这两天去隔壁市学习的消息。 被追撵了一路的柳小文,废了不少劲儿才逃出蔡母的魔爪,用仅剩的半分力气披头散发地扑到医生这里,不断嘟囔着:“快把她带走!” 被刺激到的蔡旺打开手里的饭盒,把温热的稀粥向周围泼去,离他最近的柳小文和沈穗丰承担了大半。 这场闹剧在母子二人被带回医院后结束,转眼也到了该上班上学的时间,几个院子的邻居意犹未尽地散了场,走出胡同的时候,又围着狼狈不堪的两人,哄笑着好好观赏了一遍。 瘫倒在墙根的柳小文瞪着柳沄沄憋了半天,哑着嗓子喊了一句:“柳沄沄,你等着,我一定会搬进后院的!” 柳沄沄不气反笑,惋惜道:“姐,那院子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你要想住进去,怎么也得让大家同意才行。” 她说完悠悠地走向大杂院,剩柳小文愣在原地暗悔自己的决定。 早知道今天就不应该急着来这儿,这下闹出这么大动静,她以后就算是能搬来,也少不了嘲笑和冷眼。 想到这儿,她又骂了几句缩在一旁不争气的沈穗丰,要不是为了梦里的那些钱,她又何苦来受这些罪! 食堂的职工还没走完,江霞萍就急着在后厨拖同事照看,自己先赶去托儿所接了孩子,往家里赶去。 大杂院离机械厂不算太近,中午往往是最忙的时候,她通常都不会回家。 今天听了这么重大的消息,心早就飞回了胡同里。 还没进院门,就大声喊着:“沄沄!你没受伤吧?” “没有萍姐,我正放行李呢。” 柳沄沄从屋里探出脑袋,乐呵呵地报了平安。 江霞萍把孩子往地上一放,也不多说,拿起石桌上的报纸,折了折戴在头上,也跟着她开始打扫。 等沈穗莱从娘家听到消息赶回来时,刚好赶上了大扫除的最后阶段。 大功告成后,江霞萍拿出一瓶酒,给三人各自倒了一杯,“我先说两句!今天沄沄就搬到咱们后院来了,我们热烈欢迎!” 她停下来和两人碰了杯,又不好意思地说道:“沄沄,你别嫌这酒不好,附近的那个白酒厂不是效益不好么,就把这些给职工当奖金了,我平时也不喝酒,这两瓶还是过年那会儿同事送的。” 柳沄沄不常喝酒,但也能尝出来这酒的品质其实不差,奈何西河市还有一家酒厂,比这家厂子做得久还名气大。 附近的这家,这几年的效益逐渐落后了很多。 院子里的欢声笑语持续了几个小时,累了一天的三人有了酒精的加持很快都酣然入睡。 天蒙蒙亮的时候柳沄沄在床上翻了个身,隐约听到一声脆响。 睡意在一瞬间被击退,她迅速下床,按照刚才的方向晃动了一下这个几十年前留下的铁床。 轻微的叮铃声在这会儿尤为清晰,她顺着声音看去,在右上方的床柱顶端停下了。 她又站到床上向那里探去,竟发现那个用作装饰的圆状铁圈是可以拧开的。 再仔细一摸,管内挂着一枚钥匙。 柳沄沄忙把钥匙取下来,掀开床底的防潮布,白天独自清扫时,她看到的那个带锁的木板再次映入眼帘。 下午发现这个细节时她也大吃一惊,书里从未提到过还有这个地方。 那会儿因为没有钥匙,她无法判断这是埋在地下的储物柜还是避难所。 现在,当她举着手电走出这条不算短的地道后,心跳持续加速。 她似乎,又找到了一条发财路。 第9章 ◎小轿车◎ 是药材,她所望之处全都是中草药。 在地道里的时候,她留神观察了一下方向,现在能估测出这里的大致方位。 此处距离大杂院其实并不远,但由于周围没什么居民,山上几乎没有人为采摘的痕迹。 穿书之前,她经常去亲戚家的中药铺帮忙,能认得部分药材。 她粗略地看过一遍,近处的这些虽都不算特别名贵的品种,单卖的话未必会有好价钱,但如果把这些全都放在一起,说不定能有一条新的出路。 若能把这些药材制成药酒巧以宣传,或许能赚一些小钱。 再有一年多,就能光明正大地做生意了,她如果能在早期做好铺垫,获取一些群众的信赖,哪怕不怎么赚钱,到了以后开始售卖的时候也能有市场。 况且她还没有往深处走,如果有更加值钱的药材,可以直接卖给中医馆收购。 天快要亮了,时间紧张,她没有提前带好装东西的容器,只好先拿外衣兜取了一小部分。 她加快了速度,赶回房间时,江霞萍她们还没醒。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7节 屋子还算宽敞,她把药材上的浮土掸去,又重新包好放到柜子里锁好。 院里正巧有了声响,她把刚才沾到泥的布鞋换下来,披了件外套走出门。 “萍姐,昨晚咱们喝的那种酒还有吗?有的话,你看能不能卖我一瓶?” 她把钱递给洗漱完的江霞萍,又解释了一句:“我这两天想去见一个亲戚,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其他的东西都得要票,我这不...” “给钱干啥!沄沄你是我的贵人,这点东西还能问你要钱?再说这些都是我同事的家属带回来的,她家都摞了好几箱了,你去我屋拿,把那几瓶都拿走,不够的话我再和她要。” 江霞萍看不得她这么见外,把钱和钥匙都塞回她兜里,推着自行车和儿子风风火火地向院外走去。 在她们说话间,沈穗莱也已经去上班了,方才还热闹的后院一下子变得安静。 柳沄沄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前院的邻居也少了一些后,才打开江霞萍的房门。 几瓶白酒放在柜子的高处,她拿了两瓶,又把钱留在不太显眼的地方。 很少有人会主动来后院,她趁着这个时间,把早晨采回来的中药洗净分拣完成后,已经快到中午。 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吃午饭,把行李里柳母给她带的两罐罐头腾出来,将两瓶白酒和那些中药放进其中浸泡,再放回到床底下的暗道楼梯上藏好。 做完这些后,她起身去了沈穗莱的学校。 午休时间刚刚结束,她混在进校的师生当中,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沈穗莱。 “沄沄,家里住着不习惯吗?”见她步履匆匆,沈穗莱也悬起了心。 “放心吧穗莱姐,我一切都好,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你说。” 下午第一节 沈穗莱没课,办公室里还有别的老师,她看出柳沄沄有难言之隐,把她带去了楼梯口。 “穗莱姐,这事紧急我就直说了,我想让你也去参加高考。” 柳沄沄不敢浪费时间,刚才她在泡药酒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今天是高考报名的最后一天,暗呼不好。 不论是从原书里,还是她这几天对沈穗莱的了解,她都能看出来,对方对音乐极度热爱。 但由于她的个人感情经历,在学校里常年会受到周围同事的排挤和议论,到后来几年,甚至都不再给她排课。 柳沄沄总觉得,以沈穗莱在艺术方面的的各方面条件来说,应该去往更大的舞台,而不是在这里郁郁寡欢。 她之所以今天会提出来,是因为在书里,很多年后沈穗莱都在后悔当年太在乎旁人的目光,没有选择去考大学。 再加上昨天三人喝酒时,对方强忍着眼泪不断谢过她帮忙赶走了蔡家母子,她便知道,沈穗莱对现在的生活是不甘心的。 “我?不行吧,我...年龄不大合适...” 迟疑片刻,沈穗莱选了一个没什么说服力的理由,但这也是她唯一能说出口的原因。 面对比自己小几岁的柳沄沄,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说自己是因为怕被人指指点点——离了两次婚还有脸去考大学... “穗莱姐,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机会一旦过去了就不会再有。你看我学习那么差,不也敢报名吗?万一天上掉了馅饼,咱的筷子得先备好,到时候不管他们说啥,咱已经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 道理谁都能想通,但沈穗莱最缺的就是像柳沄沄这样推她一把的人。 就算是父母知道她在这里的难处,也怕她去别的地方丢了这份稳定工作。 但这种渴望更大世界的心思,骗得了别人却难骗自己,她不止一次想过,用一个新的荣誉去摸刷掉自己之前的往事。 现在,也许正是那个机会。 “好,我现在就去报名。” 在上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柳沄沄听见了她掷地有声的回答。 两人一笑,都看到了未来的美好。 填写完报名表后,柳沄沄还惦记着家里泡的药酒,正想就此作别,却听到校门口的吵嚷。 “我说你这同志怎么这么倔呢?我就进去给我孙女送杯红糖水,很快就走,不会影响学生上课的!” “我们学校是有规定的,上课期间不允许外人进入,你还是回去吧!” 门卫正傲慢地坐在校门口,看到沈穗莱走来,也不打招呼,倒是对她身后的柳沄沄翻了个白眼。 早已习惯了这种冷落的沈穗莱没有在意,问起门外焦急的老太太: “奶奶,您孙女是哪个班的?我是学校的老师,我帮您送进去吧。” “哎呦,那真是太感谢了你了,她是初二六班的,贾鹃。” 有了好心人,女孩的奶奶也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向前凑两步,把东西递来。 “你放心吧,贾鹃就是我的学生,我一定给她带到。” 听到她是孙女的老师,老太太更激动了,又往前走两步,想和她多说几句,一不留神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踏进了校门。 “哎!你这老太太怎么回事?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那门卫早看着沈穗莱不顺眼了,名声都那么差了还来教书育人。这会儿又被她挡了自己的官威,气哼哼地要把这个其貌不扬的乡下老太太推出学校。 哪知这力气用过头了,老人家跌了个人仰马翻。 还好柳沄沄反应及时,疾步上前护住了对方的头部。 “哎呦!” 在场的几人都被吓得不轻,正要去扶她,又听到路边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 “妈!” 柳沄沄循声望去,视线全被男人身后的那辆小轿车吸引。 他是从后排下来的。 车头没有超过校门,车标被阳光晃得刺眼。 是上海牌轿车,放眼整个西河市也仅有两三辆。 第10章 ◎不会放过她◎ 猜测他身份的人不只柳沄沄,还有心虚的保卫,得罪了这么大的人物,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了。 老太太看样子摔得不轻,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她送去医院。 柳沄沄没有急着回去,特意跟来了医院,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 会诊结束后,谢老太住进了普通病房。有了柳沄沄的保护,刚才那一跤没有造成太严重的问题。 但她的几个关节依旧疼得厉害,在儿子和医生的劝阻下,勉强同意先住院输几天液。 “小姑娘,你和沈老师是朋友吧?今天太感谢你们了,麻烦你回去替我带声谢谢,等改日有空,我请你们到家中来吃饭。” 办完母亲的住院手续后,男人特意过来感谢了一番。 “没关系的叔叔,沈老师刚才让我和奶奶说,那瓶红糖水有些凉了,让她别担心,她会热一下再给贾鹃。” 来得匆忙,柳沄沄其实没空说这些,但她猜测沈穗莱一定能看得懂她的眼神。 男人又再次诚恳地谢过,她关心了几句贾母的病情后,才慢腾腾地下了楼。 这一折腾,又过去了几个小时,她回到后院时,沈穗莱也到了。 “不是。” 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适才在校门口分别时,柳沄沄刻意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沈穗莱立即心领神会。 下班后,她去了一趟档案室,找到了贾鹃的那一页,家庭背景那一栏中,并没有能坐得上那辆车的成员。 不过有一点倒和别的学生不同,她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 “贾鹃是个挺文静的小姑娘,好像对唱歌有点兴趣,之前还在课间单独去找过我,今天我给她红糖水的时候,她也没提起父母,会不会是刚从异地调回来的?” “不像,我在医院下楼梯的时候,从楼道的窗户里观察过外面的情况,院子里和附近几条马路上都没有那辆车,而且我赶去医院时,总觉得他对那个司机有些过分客气了。” 柳沄沄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场景,做出了判断。 “算了沄沄,就算是个大领导,咱也未必能攀得上关系。” 尽管她没有点明原因,沈穗莱也知道,任何一个普通人总想认识几个大人物。 尤其柳沄沄现在没有赚钱的渠道,万一没考上大学,总得托人找份工作。 柳沄沄闻言点点头,虽然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但也没再继续纠结这事。 饿了一天的肚子又开始抗议,她正准备从屋里拿些带来的粮食开始做饭,就听到自行车轮的转声。 “嘿!还好赶上了!我们厂今天吃得可好了,我特意带了两道肉菜回来,快拿碗筷,咱仨一起吃。” 江霞萍擦擦汗,把网兜放在石桌上,小声招呼着两人来吃。 “萍姐,你们厂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泛光的肉片在黄昏的暖光里显得更加诱人,江霞萍给儿子敷衍地喂了两口米粥,就把他放回小床上,赶来满足味蕾。 “谁知道领导有啥喜事儿,不过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几家欢乐几家愁了。” 她咬了口馒头,压了压声音迎上两人好奇的目光:“先前给我酒的那个同事,她爱人不是在白酒厂么,听说厂长都被换下去了,以后说不准又要降工资。” 听觉为柳沄沄捕捉到了关键词,她想起来是哪个细节被忽视了。 她立即放下筷子,跑回屋里看了一眼那两个空酒瓶。 是的,她今天没看错。 在医院的时候,男人曾给母亲打了杯热水,她从门外看不清搪瓷杯上的字,但却觉得图案有些眼熟。 现在一看,果真和早晨她用来泡酒的这两个瓶子一致。 如果再结合沈穗莱所说的,贾鹃的父亲以前曾在粮食部门工作,那他很有可能是酒厂新调来的厂长。 看来市里对酒厂还是极为重视的,否则大领导也不会派自己的车送他回家。 捋清楚大概情况后,柳沄沄放心地回到石桌前,再次融进笑声中。 江霞萍的那句话说得没错,人们的悲欢很难共通。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8节 酒厂的厂办灯火通明,几个车间主任在凳子上如坐针毡,贾国昌在办公室里仅剩的一块儿空地上来回踱步。 许久,还是眉头紧锁。 今天书记的话说得还算委婉,但他也知道,再想不出来办法,恐怕这个厂就要和市北的那家合并了。 他是临危受命,本想大干一场的,但在来时路上想到的那些办法,被现实击得全盘崩溃。 一屋人在紧张的氛围里都有些喘不过来气,这样干熬也不是办法,他索性让下属都回家了,自己又不知不觉苦想到了半夜。 等第二天开完职工大会,才急匆匆地赶去医院。 还没进病房,就听到母亲疼痛难忍的叫声,紧接着,身后的数位医护都接连跑进病房。 他才冲到病房门口,就看到昨天那个小姑娘被几个护士往外拖。 “这位病人家属,你一定得注意观察病人的情况,不能让这些陌生人随便靠近,你看这小姑娘趁着没人跑进病房,不知道干了什么,把老太太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护士的一连串抱怨让贾国昌没睡醒的头脑发懵,这小姑娘昨天还让他感动得热泪盈眶,自己也没得罪她,怎么过了一夜突然来打击报复? 母亲还在里面不停呼痛,他也顾不上质问,赶忙先挤进去询问医生情况。 还没靠近,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鼻腔。 这不是酒厂车间的味道吗? “妈,你怎么样!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你还生着病,她怎么能给你酒喝啊!” “你太小瞧她了,她是拿酒给老太太洗了个澡!”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掀起谢老太脚下棉被,露出她湿漉漉的小腿。 慌乱之中,贾国昌的怒气随着这一幕腾然而起,转身就要冲出病房把柳沄沄拦住。 恍然间又看到母亲指着门口不知在说什么,他立即凑近了挽住母亲的双手,坚定地承诺道: “妈,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她,这小姑娘也太顽劣了!我现在就把她找回来给您道歉...” “啪!” 一阵凉风带走了贾国昌头顶的帽子,清脆的脆响顿时落在他光洁的后脑勺上。 他摸了摸自己一根头发不剩的额头,陡然惊觉母亲的火,好像是冲自己发的? 第11章 ◎一场大火◎ 两小时后,大杂院中院。 “樊大巍,别折腾你那两根破木头了,赶快进来!” 院子里锯木头的响动就此停下,变成无奈的叹息,饶是心中有百般不满,樊大巍也不敢辩驳,垂下头闷声跟在老婆身后回去。 弟弟快结婚了,住在后面正院的父母给他下了命令,月底之前必须做出来一个衣柜。 为此妻子孟建兰一肚子不乐意,明里暗里和他吵了无数次,可爹妈那边同样不能得罪。老两口就在后面那个院住着,每天都要来视察很多次工作。 着急归着急,他也不能耽搁厂里的工作,只敢趁午休的这一小会儿回来加快进程。 “建兰,你不是去看望咱舅妈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进了屋,樊大巍马上一脸讪笑地倒了杯温水,就怕躲不过一场狂风暴雨。 “我和你说,后院搬进来的那个小姑娘,可不是个普通人!” 孟建兰接过杯子,一口气灌下去一整杯,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拽过丈夫小声地说道。 “她不就是个独生女吗,咱们院儿前两天不都把这事传开了吗?” 丈夫的话才说完,就被孟建兰的一记白眼剜过,她就知道这个榆木脑袋想不出来什么东西。 “刚才在医院,我表姐也在,她一眼就认出来她们那个新上任的厂长了,你知道厂长在干嘛吗?” 樊大巍盯着神秘兮兮的妻子看了半天,懦懦地摇摇头。 “他哭着给后院那女孩鞠了一躬!头都快垂到肚脐眼了!” “啥?!” 大杂院分成四个院子,前中正后,樊大巍和妻儿住在中院。 他生性木讷,不爱去打探后院的那些事,但这段时间他常被正院的父母叫去,也和柳沄沄见过几面。 “是不是表姐看花眼了?她看着还不过二十岁啊,怎么能让厂长那么感恩戴德?” “怎么可能看错?那厂长是个秃瓢儿,我看了一眼都记住了,再说我故意凑近了,都听见她叫他贾厂长了!” 樊大巍还想再说些什么,却隐约真的听到了一句贾厂长,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入迷出现幻觉了,一抬眼,正看到柳沄沄和沈穗莱带着一个男人从窗前经过。 “你看看!我就说没看错吧!” 孟建兰一把把丈夫按到窗前,耳朵贴在玻璃上,想听清飘过去的话声。 但中院宽度不过区区几十步,几步路的时间里除了三人的欢声笑语,其他的什么都不再有。 她只能懊恼地随他们的脚步把好奇心捎去后院。 “沈老师,小柳,这些你们一定要收下,全是我母亲和我的一片心意,等我妈出院后,咱们一起吃顿饭!” 贾国昌把带着的一堆礼品全放到石桌上,诚心诚意地说道。 “今天都是我一时心急误会了小柳,我妈说了,这是她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觉得关节没那么疼了,比哪家医院都有用!小柳,你这方子可真是太神了!” “贾厂长,奶奶的情况还需要长时间用药,但每一次刚擦药的时候都会特别疼,熬过那一会儿就会好些,她如果能坚持,我以后每天都可以抽空去帮她敷一会儿。” 柳沄沄自如地接道,道尽了弦外之音。 在医院那会儿,贾国昌的话里话外就是在求药酒的配方,她找机会悄悄溜走后,对方又专程去校门口等沈穗莱一起回来。 现在,又跟来了后院,想必是想买下药酒的方子。 从贾国昌一闪而过的惊讶中,她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她不是不想挣钱,而是想挣大钱。比起来这种一次性买卖,她更愿再等几天,做成长久的收入。 来之前,贾国昌想了一大堆说词,一门心思想把这个方子买到手给母亲治病。 虽然柳沄沄看上去是个热心肠,但什么东西都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更放心。 碍于身份和规定,他不好明说,就把钱藏到了两包橘子粉里,想等柳沄沄同意了,再从口袋里拿出来给她作为谢礼。 没想到,才刚说了几句,对方就有礼有节地把自己的请求婉拒了。 “这多不好意思,你现在不还在复习高考吗?我们哪能耽误你那么多时间...” “没关系,我现在多数时候都是晚上和沈老师一起复习,白天时间很多,只要您和奶奶愿意,我没问题。” 话已经说成了这样,贾国昌再装傻就没意思了,他只好暂且放弃,打算等日后再找机会买来。 今天江霞萍带儿子去婆家,送走贾国昌后,院里仅剩的两人开始着手准备晚饭。 沈穗莱的厨艺一般,积蓄也不算多,现在又有了报考大学的目标,这两天吃得很简单。 院子里只有一个厨房,她回房里拿了两个隔夜的馒头,正想着凑柳沄沄开了火的蒸锅,一掀锅盖,竟看到一条肥美的大鱼。 她一愣,险些被蒸气灼了手。 几天下来,她逐渐清楚柳沄沄有很多秘密,昨晚她就闻到了似有似无的酒和中药味,现在又来了这么大个头的一条鱼。 她不喜欢去打听别人的私事,柳沄沄不说,她就权当不知道,便又把锅盖放好,准备找个理由回娘家吃一顿。 但计划没成功,她又被柳沄沄在屋里的喊声拉了回来。 “穗莱姐,我爸上午送了一条处理好的鱼过来,我一个人可吃不完,等一会儿蒸熟了我给萍姐他们留一份,剩下的咱俩吃!” “好,那我给咱俩熬点粥。” 听到应答,柳沄沄继续放心地处理药材。她没想把秘密一直瞒下去,但现在还不到合适的机会,只能用不会被戳破的谎言维护。 日子如此过了几天,平静是被一场大火击破的。 这天夜里,前院传来两声玻璃碎裂的声响,很快,火势蔓延,齐家老少全被熏醒。 火苗不长眼,往日再怎么吵闹,听到呼救声,后面几个院子全都跑来救火,生怕会被殃及。 夜色下,仅有一道黑影逆向而行。 几十分钟后,火势被彻底扑灭,除了骂骂咧咧的齐家人,大多数人都回家继续酣睡。 樊大巍大汗淋漓地打开房门,正想倒头就睡,却被妻子挤到墙边。 “大巍!咱俩要发大财了!” 她手里的纸张由于太过激动来回摇摆,樊大巍把窗帘掀起一个角,月光舍进两分,他依稀辨认出上面的三个字:柳沄沄。 第12章 ◎必须搬走◎ 想了半天,樊大巍才意会到,刚才没去救火的妻子,是去后院了。 “你疯了!后院那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吗?要让我爸妈知道了,又得来闹一场!” 老人远比年轻人更迷信,樊大巍的父母先前一直嚷嚷着要换到中院来住,就是不愿和后院一墙之隔。 平时别说是进后院了,只要一看见后院那几位途径正院,都要转过身避开。 若是知道儿媳跑进那里去,免不了一场恶战。 “就你这脑子,怪不得挣不到钱!人家酒厂厂长都敢进去,我有啥不敢的!” 孟建兰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丈夫的额头,又把那张纸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 “你这人真是奇怪,前两天不还是你和我说,那厂长刚走出胡同就变了脸,气得眉毛都歪了?” 樊大巍越来越搞不懂他老婆反复无常的想法了,前天还和他说后院就是邪性,大领导都沾上坏运气了,结果今天就敢独自进去。 “所以现在才是个好机会啊!柳沄沄得罪了这么大的领导,我就不信这次她不上钩!”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9节 孟建兰两手一拍,更高兴了。 “那你溜进后院,就是为了偷张卷子?这能有啥用?咱现在连孩子都没有...” “我说你是真傻!咱们厂厂长是不是有个要考大学的女儿?” 孟建兰两口子和江霞萍一样,都在机械厂上班,早听说厂长女儿要考大学,但那孩子心态不好,一上考场就紧张,前几次模拟考试成绩总是忽上忽下的。 也正因如此,厂里的伙食也跟着厂长的心情时好时坏。 “有又怎么样?”只读了一年初中的樊大巍,还是想不出来这其中的关联。 “你看看这张卷子,基本全都是对钩,如果咱把这个给了厂长,他肯定喜欢!” 听了这话,樊大巍又拿过卷子扫了几眼,不屑地扔在床上,“就算她学习好,也不一定会同意给厂长家孩子补课啊,快睡觉...” “哎!你干啥!” 被踹到地上的男人还想再争论几句,无奈妻子把被子一蒙,已不给他机会。 午饭时间刚过,忙了一上午的江霞萍总算能歇一会儿,后厨的几人已经轮流吃过饭回去休息了,只剩她一人。 食堂的门被人哗啦一声推开,她扫了一眼干净的锅底,暗呼不好。 正准备喊一嗓子没饭了,就看到打饭窗口那儿多了张赔笑的脸。 “小江!来来来,到外面来吃!” 厂长陈伟罕见的热情令她无所适从,面前的一盒红烧肉和两个鸡腿更让她恐慌。 最近厂里都在传,陈伟有个亲戚想到后厨来谋个一官半职,僧多粥少,这怕是要辞退她的讯号。 “小江,你不要紧张嘛,我请你来就是想和你打听位高人。” “厂长您说。” 江霞萍没敢动筷子,默默在心里腹诽,这人真是当领导当上瘾了,辞退之前还假惺惺的先说一番开场白。 她成天对着一堆白菜土豆,上哪儿去认识什么高人? “你们院子里,是不是搬进去一个准备考大学的姑娘?” 话音被刻意压低了,江霞萍一惊,这人她还真认识! “是!她就住在我隔壁,厂长您是不是看她聪明,打算在厂里给她安排一份工作?” 自己会不会被调离的事已经被江霞萍抛之脑后了,她一门心思想让柳沄沄能有个挣钱的门路。 当了母亲后,她更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哪怕是家里不怎么缺钱,也会盼着孩子能有自己赚钱的能力。 她也不是对柳沄沄考大学的事没信心,但被录取的概率毕竟还是很低,如果能先帮她争取一个名额,万一考不上还有条退路。 “小江,我就知道你心肠好!我们当领导的也要关心群众嘛,我的确是给她找了份工作,但不是在厂里。” 厂长笑笑,把两盒肉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动筷子。 前半句话还让江霞萍喜出望外,但最后这个转折却让她无措,“那...那去哪儿?” 一阵窃窃私语后,江霞萍愣在座位上什么也说不出来。 整个下午她都是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接得儿子,怎么回得家。 等沈穗莱进了院门,就看到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孩子,和坐在石凳上失神的江霞萍。 “怎么了萍姐?”她很少见对方会有这种表情,还以为是孩子父亲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穗莱你回来了,沄沄呢?”江霞萍强挤了点笑意,不自然地朝正房看了一眼。 “她早晨说回父母那儿去看看,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穗莱听她木木地回了声好,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等她再问,江霞萍又转过身凑到她身边,为难地叹了口气,“穗莱,这事儿,只有你能帮我拿主意了。” 话匣子开了个口,就没有再停下的意思,江霞萍口干舌燥地说完,抬头一看沈穗莱目瞪口呆的表情,更加心虚了。 她就觉得这事太不靠谱了。 “所以,你们厂长的意思是说,让沄沄和他家女儿一起高考,再进同一所学校?” “没错,他说会找关系让两人被一样的专业录取,其他的什么都不影响,就是每个学期的考试,得让沄沄帮她去考。他还说,学校老师那儿也不用担心,他会去打招呼,不会为难沄沄的。” 沈穗莱认真地分析起来利弊,这事虽然乍一听很是荒唐,但仔细想想,如果真能以此上大学好像也不算是坏事。 “那沄沄的分数怎么办?让他女儿去考吗?” 心动归心动,她也得帮柳沄沄把关键的事问清楚。 “对,他还说要是有些他女儿过不了的科目,就让沄沄来年再去补考。” 了解过大概情况,沈穗莱陷入了和江霞萍一样的两难之中,从原则上来说,她们必然不会同意这种事。 下午刚听厂长说完,江霞萍气得直接起身就要走,可他后来的一句话又让她停在原地。 ‘你怎么知道她不同意?’ 是啊,在万一挑一的录取率面前,好像很多事都会被不自觉地放宽原则。 但一想到这事的风险,两人又在纠结,是否还要和柳沄沄说。 “我真是又怕她会同意,又担心她万一不同意,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江霞萍忧愁地叹口气,还是拿不定主意。 “砰!” 一个玻璃瓶落在院里,险些砸到学步车里的孩子。 “谁啊!” 江霞萍怒气冲冲地打开院门,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柳沄沄呢?让她出来!我们院子里的火就是她放的!她今天必须搬走!” 正院里站满了邻居,齐家三兄弟气势汹汹地朝后院逼近。 第13章 ◎起火原因◎ 面前的一群人哪个都不甘示弱,七嘴八舌地附和着,身后沈穗莱抱在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江霞萍感觉到阵阵天旋地转,早知道就不该这么急着开门! 齐家众人伸出手里的木棍,硬生生地卡在门前,这下再无关门的退路。 进退都不成的局面下,江霞萍只能壮壮胆,大声质问道:“你们少来血口喷人,沄沄和你们家无冤无仇,她又没有疯病,干嘛要去做这种事!” “谁说无冤无仇!我们家老三前几天想和她交朋友,结果她理都没理就走了,这不就是瞧不起我们家,想要伺机报复吗!” 齐保光知道他爸说不到重点,不等江霞萍反驳,就推着他三弟挤到前面,“大家伙儿都看到了,这是那天晚上,被人扔进我们院里摔碎的酒瓶,里面还塞着这条手绢儿。” 齐保耀端着的搪瓷盆里的确放着他所说的东西,最关键的是,烧了一半的手绢上还绣有纺织厂的字样。 “我们今天已经去问过了,纺织厂春节发了一批内部福利,其中就有手帕,咱们整个院子,除了柳沄沄她家,还有谁在那儿上班?” 寥寥几句,轻而易举地又将气氛推向紧张。 以往后院的风水再怎么不好,也没对他们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现在可不同,那柳沄沄都敢放火了,以后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江霞萍,你胆子再大也得为你儿子想想,万一哪天柳沄沄发起疯来,在你们后院点火,我们大人还好,他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跑!” “你俩这么护着她,该不会放火是你们整个后院的主意吧?” “我看有可能!她们院子里前几天总有酒味儿,酒哪儿来的,肯定是江霞萍偷拿了食堂的东西!” 有了齐家那几个兄弟挡在前面,谁都敢说上几句过分的话,反正就算真的打起来了,拳头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江霞萍被气得说不出话,从门后拿起扫帚往前面扔去,“乱说话也不怕烂了舌头!为你们家积点儿德吧!” 众人向后退了些,生怕沾上晦气,江霞萍这么一扔更让他们觉得,她这是被揭露了实情,气急败坏了。 “萍姐,别理他们,我们今天就在这儿站着,你们有本事,就都进来。” 沈穗莱哄好了孩子,冷冷地站在门前。 音浪一波波减弱,叫得最凶的那几人没了动静,隐在人群中低下了头。 说归说,谁也不敢真的进去。 没了人撑腰,齐家父子也深知来硬的不行,互相看了几眼后,还是老大站了出来,“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今天必须让她给个说法,否则...” “否则什么?” 清冷的话声在人群中淌开一条路,柳沄沄凛若冰霜地朝齐家人走来。 她一把推开话卡在嘴边的齐保光,夺过齐保耀手里的脸盆。 拿起里面那块残存一半的手帕,看了几眼后,对着身后人问道:“常阿姨,您来看看,这是厂里丢失的那款布料吗?” 人们这才注意到,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那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接过东西看了几眼,严肃地点点头,“没错,我很确定就是这种。” “好,那就麻烦您回去通知保卫科,他们几个由我看着。” 谁都没搞清楚前因后果,但不影响他们为保卫科三个字加快心跳,尤其是齐家几人,立即放下方才的傲慢,挤过来梗着脖子争辩道: “什么保卫科?我们偷什么了?!” “纺织厂在前天下午,丢失了一批很重要的布料,那些都是根据今年市里的安排,要在六一儿童节去慰问烈士家属时用到的,这种布我们西河市没有,是问隔壁市的纺织厂调来的,这半条手帕,就是用那种布制成的。” 众人瞠目结舌,话风也零星变了些许。 齐保耀先反应过来,对着常主任的背影喊道:“不!不对!这块儿手帕是柳沄沄扔进我们家的,偷东西的人是她才对!” “布料丢失的时候,沄沄在医院里,她根本没有机会拿到。”常主任停下脚步,转身耐心地说道。 “领导,您怎么知道她在医院?您可千万不能因为和她父母是同事,就全信她的话!” 反正纺织厂离他们这儿也不近,齐保光心一横,顶撞道。 “我母亲这两天住院,那天我请假在医院照顾她,沄沄就在同一个病房待着,我亲眼所见的事情,难道还能是假的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没人再敢吭声了。 半晌,齐保耀不甘地小声辩驳了一句,“我们家的人都和纺织厂没联系,更别说有机会进去偷了!” “你们的确没机会,但厂里的内应我们已经查明了,现在他就在保卫科,你们考虑一下,是现在坦白,还是我们找公安来?”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10节 从搬来后院开始,柳沄沄就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谁都觉得这小姑娘性子软。可再见她现在的冷冽,哪还有人敢再劝什么。 但齐家父子却还是不认,这明明就是他们一家受灾,“今天你就是把天王老子请来了,这事也和我们家无关!” 僵持了一分钟后,一直靠在墙边的齐保宗站了出来。 “是我...是我托人从纺织厂偷拿了一截布,想要冤枉给她。” 院子里鸦雀无声。 “你疯了!” 父兄先是一声怒吼,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不知是埋怨他说了实话,还是气他差点把全家销户。 柳沄沄在旁边冷眼看着,那晚她去救火时,就对起火原因存疑,且不说大半夜的,院里掉进酒瓶很诡异,起火的走向也都很巧合地避开了贵重物品。 前院的东西少有损失,更没有烧到房间里。 很有可能是里应外合的自导自演。 今天她回了趟父母家,无意间听说了厂里丢布的事,再一打问,事情竟是出在柳小武那个车间。 由于没有直接证据,她也不好说明自己的猜测,只和常主任说可能有线索,刚才所说的厂里那边已有人承认,也是为了引齐家人说实话。 齐保宗被推搡着回了前院,常主任没费什么口舌,就把他和柳小文姐弟俩合谋的事套了个干净。 处理完这些后,柳沄沄难得感觉有些后怕,今天若不是她凑巧回了趟家,说不好现在真会被赶出院子。 好在,她还有能为她出头的两位好邻居。 看着她一口气吃完了一大盆自己做的面,江霞萍在真诚的夸赞声中成就感达到顶峰。 一时间也忘了什么利弊,就把和厂长女儿一起上学的事说了一遍。 出她意料的是,柳沄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问厂长是否和她说过,是怎么得知自己要高考的事。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笑笑留下一句,这事她来解决。 次日一早,中院。 许是昨晚看热闹看到了太晚,孟建兰两口子一觉醒来才发现就快要迟到了,着急忙慌地跑出门,没注意门前的那摊积水。 “谁干的!” 鞋上被溅了几滴泥水,孟建兰抓狂地大骂了几句。 “不好意思啊建兰姐,我看这两天风沙大,早晨给几个院子都洒了点儿水。” 一看是自己的摇钱树,孟建兰瞬间换了表情,“没事没事,多谢你了小柳!” 她还忙着赶路,也没多说,便向院外走去。 不想还没走出院门,就听身后人幽幽地笑道:“不用谢建兰姐,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偷走的试卷还给我?” 孟建兰和樊大巍双双呆在原地,共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是怎么发现的! 第14章 ◎好消息◎ 直到走出胡同,孟建兰还是腿脚发软。 她早该想到的,柳沄沄敢独自搬进后院,就不是个普通人! 但就是想破脑袋,她也无法料到自己如今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柳沄沄竟让她去回绝厂长,否则就去把她顺食堂伙食的事点明! 前些天她就是为了把难题推给别人,才故意透露给厂长,江霞萍和试卷的主人关系很好。 为的就是怕万一这事不成,也不会怨到自己头上来。 哪知柳沄沄仿若看透了她的心思,又把这颗雷抛回到她手里。 这下她就算有千万种苦涩,都没处去讲了。 可陈伟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变化无常,又关系到孩子的事,哪能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果真,当她赶去厂里找机会说明之后,陈伟立刻大发雷霆,埋怨她不会说话,坏了自己的好事。 也不再听她的解释,马上安排人去买礼品,打算下午亲自登门拜访。 医院里,贾国昌无奈地看着闹脾气的母亲。 “妈,我也是没办法,小柳她提出的意见,我实在是...不好办啊!” “有什么难办的?你就是不敢担责!调来之前,你在信里怎么说的?口口声声说要把厂子救起来,现在呢?” 修养了几日的谢老太已全然恢复了精神,看到儿子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就心烦。 “妈,不是我不想救,但把白酒厂改成药酒厂,这怎么说都不可能,市里和省里都不会那么容易同意的!” 贾国昌颓然坐在床边,心里忍不住委屈,现在市面上鲜有药酒厂的存在,尤其是西河市所在的省,那是一家都没有。 柳沄沄提的想法更是冒险,她希望同时售卖服用和擦拭的两种药酒。 “大老爷们儿喝酒,不就是为了排忧解难吗?粮食的香味全被那苦兮兮的药味盖住了,谁还乐意去买?” 看母亲仍是不搭理自己,他好声好气地讲起来大道理,不料,又被怼了回来: “你真是白吃了那么多粮食,就该都省下来给你妻女!脑袋上一根毛都不剩了,怎么脑筋就转不过来呢!” 谢老太闭上眼呼了几口气给自己解解压,又找回几分耐心。 “你也知道现在喝酒的大多数是男人,就不想着做出点改变?我住院这几天,连上这个病房在内,整整这一层,三四十个人都来和沄沄打听过这种药酒。昨天隔壁床那个刚出院的女同志,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沄沄的酒以后多泡了,她一定要买,病人哪还分男女老少?” 谢老太停了停,看儿子认真开始思考了,才又劝道:“国昌,想当个好领导得睁开眼睛往下看,才能知道群众究竟缺什么,现在既然知道白酒卖不过人家那个厂,还不如大胆一点,找领导去说说这个想法!” 母亲的话让贾国昌多少有些心动,吃老本当然稳妥,但这么耗下去,厂子恐怕真的很难翻身。 柳沄沄的建议虽说跨度极大,但不破不立,说不定还真的有戏。 他也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想到这儿已然决定了下午就去找领导请示。 正是赏花望叶的好时节,柳沄沄坐在院里的树下捧了本书,等着陈伟的到来。 坦白说,刚听说陈伟提出的要求时,她没有很震惊。对方说的那个学校,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学,而是一所地方性质的大专。 当然,在这个年代,像这样的学校仍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能考得上,就不用发愁以后的好工作。 但,按照原书的走向,还没等陈伟的女儿毕业,他就被革职查办了,不但女儿被开除学籍,当年给她提前递答案的考官,和在学校里帮她替考的同学,全都受到严惩。 别说柳沄沄事先了解过这些后果,就算不知情,她也会断然拒绝。 这种免费的馅饼里,通常都藏着剧毒。 但这事,她不能让江霞萍去回绝。因为这本身,就是孟建兰故意下的绊子。 同在食堂工作,孟建兰的等级待遇要比江霞萍差得多,离得远还好说,可偏偏成天进出都得走同一个门,哪能不动歪脑筋。 柳沄沄心知肚明,若她昨晚让江霞萍去回绝,就是给陈伟留下了日后针对对方的理由。 如果她答应了,那最先提供消息的孟建兰必然会得到重用。 不论她怎么选,横竖孟建兰都能捞着好处。 只不过这些假设,都是建立在她没能猜中那晚偷试卷的人之上。 可惜那晚云遮月,孟建兰做贼心虚,一门心思加快脚步,完全没注意到忙着救火的邻居们不慎洒在院子里的积水。 柳沄沄门前清晰的鞋印,就是她留下最好的证据。 千算万算,孟建兰现在只恨自己昏了头,早知道还得给陈伟引路,她当初一定不那么冲动! “厂长,萍姐家和柳沄沄是同院,要不您让她...” “我带她去,难道你来给全厂人做饭吗?” 陈伟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她,转身下了楼。 孟建兰哪敢再说半句反驳的话,带着对方一路回到了胡同,到了大杂院前,她刚想抬腿,却被拦道:“我不进去了,你去后院把她叫出来,我在胡同口等你们。” 要不是还得在厂里干二十多年,她一定把陈伟八辈祖宗当街问候一遍,可现在,她没得选。 这会儿胡同口没什么人,但陈伟还是躲在马路对面不起眼的树下,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人影儿,逐渐焦灼起来。 终于,当他揪完眼前几条垂柳上的嫩叶后,两人才姗姗来迟。 “小柳同志你好!我是...” 他把手在衣服上反复擦了半天,一想到人家年龄还小,又放下来,亲切地准备做个自我介绍。 怎知,刚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些熟悉的声音。 “小柳!我来和你说个好消息!” 陈伟反复的祈愿没有实现,转过身,正对上来者兴奋的目光。 “哟!陈伟!你怎么也在这儿!” 是他,当年当兵时,陈伟怕得要命的老班长。 第15章 ◎钱必须得流进口袋◎ 从受伤后离开部队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陈伟还是会经常梦到贾国昌对自己的嫌弃。 那几年他才二十出头,要不是因为家里实在没饭吃了,也不会让他这个连宰鱼都不敢看的儿子上战场。 贾国昌和他年纪相仿,仔细算起来还要小两个月,胆子却有他十个大,锃亮脑门儿下的那双鹰眼里,每天都喷涌着耗不完的热血,时不时地就对怯懦的他来一顿教训。 后来两人都因受伤退伍,彼时陈伟可去的岗位中,有一个比机械厂更好的选择,福利待遇和生活环境都要比现在好不少。 但,仅是听说贾国昌也选了那里,他连夜找到上级,好一通哭诉,才得以换来西河市。 他是个俗人,升官发财没有一项不在乎。但比起来荣华富贵,他更害怕噩梦成真。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11节 二十年了,但凡一做噩梦,必然是贾国昌站在床前,绷着脸对他一整夜触及灵魂的教训。 好几次被吓得急了,他披上衣服就去打听对方是否还健在,又是否还在外地,全得到肯定的结果后,才敢抽支烟再睡。 这几天听说贾国昌调回来以后,他都没敢出过厂门,就怕再遇见他。 无奈苍天还是去打了个盹儿,没睁开眼睛看看他成夜成夜的心事。 “班...班长,真巧啊...” “是挺巧!我回来咱俩还没见过面呢!要不是因为这阵子事情多,我早去厂里找你了!” 贾国昌难抑兴奋,没怎么注意到陈伟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觉得有日子没见,老战友好像脸色不大好。 关心还没问出口,疑惑倒先来访。 “你和小柳...这是?” 他看陈伟刚才想要握手的样子,不像是素不相识。 柳沄沄似乎就是在等这个问题,挤在陈伟之前先插了半句。 “我和陈厂长...” 却也是点到即止,故意拖长了尾音。 “啊!是这样!我前几天听我们厂的职工说,她们家的大院里搬进来一个没工作的姑娘,我这不是关心群众,就过来看看她的情况。” 光天化日之下,像这样大言不惭的谎话着实不适合说出口,但陈伟再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你说啥!” 贾国昌的中气十足,突然的一嗓子,险些把陈伟鼻梁上摇摇欲坠的眼镜震下来。 此情此景像极了那些个旧梦,甚至还令更他窒息,他想不出来这句质问的原由。 “不行!陈伟,不瞒你说,我之前也关注到小柳同志没有工作的事了,所以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你那儿缺人的话,我过段时间一定再给你送一个高中生过去!” 接连不断的重磅消息不但让陈伟体验了一次表面谦让大度,心里叫苦不迭的难忘经历,更把孟建兰惊得够呛,她在大杂院里住了四五年,啥时候见过两个厂长抢职工的情景。 她有一种说不太清的预感,后院好像真的要折腾出什么花样了。 乐呵呵地送走了陈伟,贾国昌兴高采烈地把领导和他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就等着柳沄沄和他回办公室商讨方案了。 岂料对方为难地看了他一眼,“贾叔叔,我现在还不太想工作。” 短短的十分钟之内,贾国昌再一次难掩震惊。 这可是一份正式工作啊! 今天领导听了他的汇报也很满意,当着他的面,就打电话和省里的上级简单沟通了一下。 几位领导都初步认可了柳沄沄的想法,但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大的改变还是太激进,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可以先推行一段时间小规模的药酒出售计划。 如果后续的销量不错,再进一步考虑转型成药酒厂。 只要柳沄沄愿意提供药酒的配方,不仅不用经过两年的学徒期,还能破格把她安排进办公室,连车间都不用下。 “小柳,你是不是怕我会骗你的药酒?这点你不用担心,厂里的这个岗一定是给你留着的,你如果愿意,可以先来上班,再给车间配方。实在不放心,我现在就可以给领导打电话,请他作证!” 贾国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定先摆出自己的诚意。 “叔叔,我当然不是怀疑您说的这些,只不过,我很快就要考大学了,如果现在入职,以后恐怕无法兼顾学业。” 柳沄沄言简意赅地说道,语气中不无遗憾。 很彻底的挫败感浇透了贾国昌,几分钟前他还在庆幸自己没来晚,抢到了这个人才,可此刻面对这般完美无缺的理由,他无话可说。 于情于理,他都没法儿说出‘如果你没考上’这样的话。 万一人家真的考上了,他总不能为了自己的政绩,耽误了她的前程。 但,上天好像又没有那么无情,在他甚至都想好,日后如何草拟引咎辞职的报告时,又听到了柳沄沄的声音。 “不过厂里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一部分中草药。” 工作了这么多年,贾国昌骤然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药酒药酒,顾名思义不就是酒与药材的结合么? 虽没有明说配方,但只要把她提供的药材加酒泡制,这条生产线就能打开。 察觉到贾国昌的茫然已被高兴取代,柳沄沄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且不说高考的结果如何,单论过几年自由的经商环境,她就一定要放弃目前稳定工资的诱惑。 但,工作可以不要,钱必须得流进口袋。 比起一锤定价的秘方,酒厂源源不断的草药需求才是她想要的。 “那太好了!这样吧小柳,这件事厂里还要再开会研究一下,第一批生产需要多少草药,我会尽快告诉你,就拜托你去采集了,具体的价格表我也会让财务那边抓紧出具一份。” 聊到现在,贾国昌已全然清楚柳沄沄是想以自由的身份,领取应得的工资。 厂里不用留她的岗,但可以把同等级职工的工资,在收购草药时单加给她。 这样不仅还了她的恩情,还不影响药酒生产。 他不禁暗赞柳沄沄聪慧,看来确实不能用小小的酒厂来束住她的未来。 几个小时后,他轻松地回到家,把这件事在饭桌上夸张地描述了一遍,信心满满地等着家人的夸奖,却被妻子和母亲异口同声的厉声惊呼搞得无措: “什么?你就打算给她这么一点儿钱?!” 第16章 ◎欣喜若狂◎ 几个月前,在得知丈夫能回到西河市后,杜采春也开始四处托人找关系帮忙调回,到前两天总算如愿。 今天她一回来就去医院接婆婆出院,把前些日子柳沄沄的事情完整地听了一遍,满心欢喜地等着丈夫能带回来好消息。 但才听他说完,她就知道这事没办好。 “那...那我应该给多少嘛?她要去考大学,厂里如果给她太多工资,一定会被人说她吃空饷的,我...” 贾国昌不是没想过再给她多加一些钱,毕竟有了母亲的亲身试验,他也知道药效不一般。 再根据在医院时,药酒在几个病房之间的火爆程度,他大概也能推算出,一旦开售,销量不会太少。 可柳沄沄既然已经拒绝了来上班,厂里就不好再拿出更多的工资给她,人多口杂,这事本身就是特例,万一被职工在外当了谈资,他这个厂长也不会好做。 想到这儿,他把筷子往碗上一放,决然地抬起头,“反正我不能挪用公家的一分一毫,不管她乐不乐意,我作为厂长,也只能批出来这么多了。” 杜采春和婆婆对视一眼,共同叹了口气,她这丈夫怎么脑子就是不会拐弯呢。 “谁说让你去拿厂里的钱了?” 听到妻子的问题,贾国昌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们是想让他用个人的钱去留住柳沄沄的心。 他们家条件的确不错,可给柳沄沄的话,又该以什么标准去给呢? “还是算了吧,我倒不是不愿动咱们的存款,但拿出来多少都不合适,多了容易惹来是非,少了又怕让人家不满意...” “存款是暗的,可工资是明的啊!你每个月能赚多少钱,全厂人都知道,外面的人一打听也能了解。每个月拿一部分给沄沄,她肯定更愿意为厂里多付出些。” 谢老太看儿子想得费劲,摆摆手点化道。 活了一辈子,她深知有手艺的人好吃饭这个硬道理,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能治病的药酒,可像这种能养家糊口的本事,不是谁都愿意透露给外人的。 柳沄沄肯给,他们就不能让她寒心。 渐渐琢磨明白的贾国昌展开了眉头,道理他都懂,掏出些自己的积蓄给柳沄沄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但有一事还是难办。 “我一个大男人,每个月给人家小姑娘一笔钱,传出去多不好...” “我都想好了,不从你的工资里拿,从我这儿拿。” 结婚这么多年,杜采春知道丈夫有身份的顾虑,再说这笔钱本就和公家无关,是他们自己的心意。 “鹃儿最近放学后一直跟着沈老师学音乐,有时候小柳还给她补补语文。以后每个月发了工资,我就把钱以补课费的名义给她们送过去。” 她说罢,便起身回房,准备看看该怎么安排资金。 谢老太也没闲着,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积蓄,一并贴补给儿媳。 大抵是因为有了杜采春和婆婆的协力,事情在这条轨道上进展得极为顺利。 令柳沄沄感动的是,她每次送去药材时,贾国昌都不曾询问具体的采收地点。 其实见过一次这些草药后,他完全可以找到更便宜的收购渠道,也能派人去周围的山里寻觅。 但柳沄沄相信,只要她这边的供给没断,厂里就会一直用下去。 不曾说明的尊重是互通的。 收到过一次补课费后,柳沄沄在采药和备考之余抽出时间,和沈穗莱一起不遗余力地为贾鹃补习。 二十多天后,在厂里第一批药酒开售后的第三天,贾鹃被选进了市合唱团。 贾国昌一家人欣喜若狂,特意在国营饭店设宴请客。 还一并叫上了江霞萍,感谢她之前留贾鹃吃过几次饭。 一群人兴致冲冲地走进饭店,还没站稳,柳沄沄便觉不妙。 熟悉的声音让沈穗莱也不由停下,向斜前方一看,这不正是她哥和柳小文及双方父母么? “穗莱?” “沄沄?” 这些天到月底了,人们手头的闲钱和粮票都不多,饭店里没什么人,再加上贾国昌从没进门就笑声爽朗,两家人很自然地便注意到她俩。 尽管现在还没成一家人,但神色却是出奇一致的尴尬。 “真巧啊沄沄,我们是来商量婚事的。” 柳小文站起身,刻意谄媚道。 若不是未来的公婆在面前,她一定要上去理论一番。 她早想过去找柳沄沄的,无奈回来的这些天实在太忙。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12节 在胡同里被打的事还没了结,她弟和她偷布料的事就东窗事发,这些天若不是一家人到处百般求情,柳小武就要被开除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没有一天不在想该怎么报复。 但报仇这事哪天都可以,唯独今天不行。 她对内说服父母,对外给沈穗丰洗脑,为的就是今天两家人能坐下来商量,他们婚后搬进大杂院的事。 眼看着沈家父母就快要同意他俩和沈穗莱平分那几间房,可看到女儿走进来,夫妻俩又心软了,绝口不提刚才的话题。 柳小文看向邻桌和大领导谈笑风生的堂妹,快被心头的气焰烧疯了。 再看回父母不高兴的样子,咬咬牙给沈家父母斟满酒。 “叔叔阿姨,我和穗丰商量过了,我们要高考,想参加穗莱学校每晚的补习班,住进大杂院也是因为离得近,要不然下课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若不是到了无计可施的时候,柳小文何至于说这种完全没把握的事,无奈为了那几套房,只能厚着脸皮求道。 沈父沈母相望一眼,都清楚很难有拒绝的法子,刚才他们还能说,让两人婚后和他们一起住在楼房,但现在,总不好说不让两人考大学。 谁家的孩子不是宝?他们心疼沈穗莱几分,柳家就要帮柳小文争取多少。 哪怕沈穗丰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毕竟叫了二十年的爸妈,心再怎么偏,明面儿上办事也得说得过去。 好不容易,沈母说服了自己,说不准柳小文就是一时兴起小住几天,过些日子就烦了。 “行...那...” 她正要答应,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快来人啊!有个小姑娘被人捅伤了!” 她下意识地望向隔壁女儿所在的那桌,正空着两个座位。 第17章 ◎一生的转折点◎ 喧闹的店里先是安静了几秒,很快,人们全都涌向后门。 不同于沈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杜采春已经浑身瘫软,难以独自前行了。 五分钟前,贾鹃不小心碰翻了汤汁,柳沄沄和她一同去后厨找水管洗手。 “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贾国昌绝望的哭嚷击破了她最后的一丝奢望,在昏迷之前,她看到了双腿血流不止的女儿。 在乱成一团的院子里,江霞萍和沈穗莱突然意识到,柳沄沄不见了。 从饭店的后门出来,便是这个三面都是围墙的小院,仅有一扇铁门能够出入。 两人推开虚掩的门,周围并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大家的注意力已全被地上昏迷的女孩儿吸引,她们喊了半天,才叫来几个人帮忙寻找。 国营饭店的前门地处热闹的大街,但后院外面却是少有人途径的小路,再顺着走几步,就是连在一起,地形复杂的几条胡同。 活生生的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同伴,没走几步,江霞萍和沈穗莱都溺在冷汗中,心跳难平。 “这可怎么办!要是被绑走了,咱们可上哪儿去找啊!” 西河市的治安不算差,但绑架妇女儿童这种事也发生过不少,尤其是现在天快全黑了,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巷子里,很利于匪徒躲藏。 “萍姐,你快看,那鞋印是沄沄给咱仨买的那种吗?” 沈穗莱跑了几步上不来气,扶在墙角稍作歇息,一低头,猛然看到路旁边的那条泥沟里,有断断续续的脚印。 前几天柳沄沄赚到钱后,给她们三人一人买了一双新鞋,那晚她还借机讲了孟建兰偷试卷的事,让江霞萍上班的时候注意提防。 也正因如此,沈穗莱特意翻过来看了看鞋底的印花。 唯一不巧的是,她俩今天都没穿那双新鞋。 “好像真是啊!” 天暗得很快,江霞萍特意蹲下来,仔细辨认了一下。 “这肯定是她留给咱们的,咱就顺着这个找!” 鞋印并不连贯,路旁的泥沟也仅有一小段,走到一条巷子尽头时,提示断了。 心急如焚的两人四处查看可能是线索的标记,找了半天,终于发现有条路边的围墙上,有一道很浅的,被石头划过的痕迹。 帮她们一起寻找的那几个好心人也跟了上来,还有人报了公安,队伍逐渐壮大。 另一边,在墙面划痕的尽头,柳沄沄正屏住呼吸紧贴在一户人家的院门门板后。 刚才在饭店后院里,她险些和贾鹃一样被人迷晕,幸好这些天她上山采药时,一直保持练习穿书前学过的防身术,才及时逃脱。 敢在饭店后院做这种事,本就是胆大包天,更惊悚的是,那两人怕是亡命之徒,手里的刀子已经抵在了被迷晕的贾鹃脖颈上,得亏她反应得快,踢落了刀子。 却不料那两人似乎不是想拐卖,而是来寻仇的。趁她不备,又刺在了贾鹃脚腕处。 但也因如此,两人的刀子都被她趁机夺去,他们见状不妙,抬腿就跑。 国营饭店仅有前门有窗户,后面不但全是水泥墙阻碍了视线,后厨的喧嚷也盖过了他们的打斗声。 柳沄沄没时间再去喊人,她知道如果放走那两人,很有可能会成为以后的隐患。 她没再犹豫,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扔到饭店的后门上,听到有人来开门后,才追向那两个男青年。 她的体力还算不错,没有让距离拉大,但那两人却是有备而来,到了这条小巷子里,不知从哪儿又掏出几把短刀。 四周已陷入黑暗,柳沄沄自知对附近不够熟悉,此时不能再朝后跑,否则很有可能又闯进一条死胡同。 她深吸一口气,利用视觉偏差躲进了路边的院子里,打算等那两人靠近后,从后面突袭。 “砰!” 意料之外的响声打乱了她的计划,声音不是出自身旁,大概在正北方向,很快,又有一道男声的质问:“你俩干嘛呢?” 听声音,这人大概是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 受了惊的两个匪徒转身往不同的方向逃散,她跑出院子又追了几步还是落了空。 幸好,江霞萍她们带人赶了过来,在一条巷子口堵住了其中一人。 柳沄沄回头看向屋顶,却空无一人。 命运的起伏多半时候都没有征兆,本是庆祝的佳宴,却变成了很多人一生的转折点。 贾鹃的情况难论好坏,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伤到了脚踝,还是去市医院做了手术。 然而情况却不算理想,医生尽量委婉地表述,却依然无情——她以后很难再恢复到正常人走路的程度了。 被抓住的其中一个凶手是个社会混混,公安连着审问了三个晚上,仅能问出他和另一人也不认识,是在大街上被他拦下,给了一笔钱让他帮忙的。 “我真的不认识他!他还用布遮着脸,本来说好了是去打架的,谁知到了那儿,他就掏出来两把刀,我想跑,他又威胁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才进社会没多久的青年还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场面,哆哆嗦嗦说了半天,一口咬定从没见过那人。 不过他的口供倒也符合柳沄沄的记忆,她的确记得冲在前面捅伤贾鹃的人戴着帽子,脸上还蒙了一块布。 案情陷入了僵局,日月不会顾念众人的担忧,仍然不知疲惫地循环往复。 一周后,除了贾鹃在家养病,其余人的生活逐渐回到正轨。 人心险恶,不知是谁散布出药酒不祥的谣言,原本还不错的销量从事发后日趋低迷。 到了送草药的日子,柳沄沄刻意减少了一半,谎称因为下雨,自己没找到更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的谎话仅能减少酒厂的开支,但对于之前已经生产完成的库存来说,如果出售持续遇阻,不仅原料和工人的辛苦通通白费,很可能这条生产线也会被砍除。 从厂里出来,她没有急着回大杂院,而是又去了一趟国营饭店的后院。 现在想要洗刷人们的误会,还得找到凶手,还原真相。 院子里已经被打扫得很干净,几乎完全不见那晚的印迹。 她在院里走了一圈,正准备出门时,发现那扇铁门像是被卡了什么东西,开合不太顺畅。 果然,当她从上往下扫视的过程中,在大门的转轴处看到了一小截被铁钩挂断的布。 那晚的场景再次重现,她记得那时她忙着查看贾鹃的情况,依稀听到了急着逃跑的其中一人被划破了衣服。 她肯定被抓到的小伙子衣服上没有破损,唯一的可能,只有另一人。 她小心翼翼地摘取下来,准备回去请住在中院的那个裁缝辨认一下,是什么材质。 不过才刚走进胡同口,就看到柳小文在破口大骂:“齐保光!你凭啥不让我住进中院儿!那是我花钱租的房子!” 同一时刻,柳沄沄的脑海里忽的闪过一人,她停下来又想了半天,终于确定,她一定在哪儿见过那晚的蒙面男。 或许,这人报复的目标不单单是贾鹃。 第18章 ◎幕后指使◎ 为了印证方才的猜测,柳沄沄临时改变了计划,惊呼道:“堂姐怎么这么见外,你要来干嘛不去后院住?还花钱租什么房子!” 看热闹的大伙儿全都憋着笑,这不是明知故问的问题嘛! 以前还有人说,柳沄沄来了之后,带好了后院的风水,可自从来补过几次课的贾鹃遇袭后,在西河市传出了无数个版本,谁还会再说一句,那后院没问题? 甭管什么身份的人,只要沾上后院,那指定没好事! 柳小文再想要房子,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过那天在国营饭店,她说的也不全是场面话,譬如沈穗丰要补课的事就是真的。 剩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全市对外的高考冲刺班除了附近这所,几乎全满了,到了这种时候,她也没奢望他还能学到多少,只想着有机会能遇到人们都在说的那种押题准的老师。 她和沈穗丰下乡这么多年,现在唯一离得近的老师就是沈穗莱了,好歹也是亲兄妹,她就不信对方学校里有了什么题目会不告诉他们。 就算沈穗莱自私,只要他俩搬进大杂院,天天跟去一起上课,还能有啥能瞒得过他们?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13节 晚课要去上,后院又住不得,无奈之下柳小文只有想方设法和沈穗丰问双方父母讨来一笔钱,这才租到了中院的一间房。 谁想到他俩连大门还没进,就被齐家父子拦下了。 “柳小文,你都把我弟弟送进派出所了!你还好意从我们家大门进去?!” 齐保光这些日子没少为他弟偷东西的事活动,开始他还以为柳小武也得进去吃几天牢饭,谁知整件事的主谋竟是齐保宗。 眼看着柳小文快要结婚,柳小武又回了车间上班,独留他弟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此后再无交集也罢,偏不料这家子竟敢送上门来,那他岂能退让? 瞧着气势渐弱的柳小文,和跟在身后半天不敢说一句话的沈穗丰,他正得意今天必能把这家赶走,哪知柳沄沄突然来插了一道。 “堂姐,你就去后院住吧,我这就给你们收拾出来一间房,要不然你看,齐大哥他也不让啊!” 柳沄沄见柳小文没理她,又走到身旁抑扬顿挫地劝道。 邻里邻居中间也有聪明人,立马就听出来她这看上去是善良的解围,其实是在拱火啊! 很快,被这么一激的柳小文哪还肯退让半步,她在随行的包裹里翻腾了半天,抽出来一把菜刀。 “齐保光!今天我还就非得要进这个门了!你要是有种,就往这上面撞!” 明晃晃的刀刃闪得刺眼,上一刻还靠在大门上笑眯眯嗑瓜子的齐父慌了神,一把拽住要往前冲的大儿子。 “老三!你还愣着干啥!快把你哥拖回家!” 那两人不要命的架势实在可怕,周围人不敢上去劝拿刀的柳小文,只敢拽着齐保光往里面硬拖。 俗话说得好,土多好打墙,人多力量大。 四面八方的力道一起冲向扒着门板叫嚣的齐保光身后,不出一分钟,人没扯过门槛,衣服裤子倒全裂了。 “你们干啥!” 齐保光惊觉背上变得凉飕飕的,被怒火填满的大脑干巴巴的,没来得及思考就转身质问。 这一转身,胡同里的老少集体发出一声爆笑。 可不是觉得冷吗,那背上就剩几条稀松的布料,幸好裤子的裂痕是在小腿上,要不然不知要被津津乐道多久。 “保...保光,你的...衣服...” 院里还抓着一截吊带背心的邻居,颤颤巍巍地给盛怒的齐保光递上去,他身旁的那位也直起身。 “还...还有你的裤腿...” “啊!” 反应过来的齐保光意识到柳小文和柳沄沄还在门外看着,大叫一声转过身去。 岂料,松松垮垮搭在身前的一半衣服随着他飞速的旋转,也险些徐徐落下。 “齐保光,你直说你胆子小就行了,何必给大家表演这个!我还没结婚呢!” 柳小文笑得直不起腰,一扫之前的郁气。 齐父在院子里捂着脸,尽量控制着血压,一巴掌拍在瞠目结舌的小儿子背上:“快把那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拉回来!” “你等着!你们都等着!” 脸比刚才还红了两个度的齐保光仍然嘴硬,却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挣扎,双手拼命捏着自己的裤腰。 柳沄沄靠在树下,满意地等这场喜剧演完,拍拍手走向柳小文。 “真是太好了,之前要不是知道你这么快就要返乡,我也不会一个人住进来,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也没事,咱还能住在一个大院儿,有啥事你千万别客气!” 她的眼神先是短暂地黯淡了一下,又燃起真挚的热情。 柳小文却像是触了电,往后退了一步。 她总觉得柳沄沄怕不是因为贾鹃的事受了刺激,要不然今天怎么突然和她这么亲昵。 柳沄沄却像是没感觉到,拎起地上的行李朝中院走去。 “不过啊,姐,你们得快点儿结婚了,这里不比外面,被人说闲话就不好了。” 领路到房前,她又贴心地嘱咐道。 她的话直击心坎儿,表面还在装无所谓的柳小文等她走后,便急着让沈穗丰回家拿户口本。 现在在院子里树了敌,往后不一定会遇到些啥事,孤军奋战可不行,沈穗丰再不顶用到时候也能给她递根棍子。 几天后,两人领了结婚证,当天在中院小摆了几桌当作庆祝,婚礼推迟到高考完再办。 柳沄沄提早就找了个理由说不能参加,独自站在胡同口马路对面的巷子里,看到那人进去后,掐算着时间,等了几分钟也跟了过去。 “沄沄,你咋提前回来了?” 院子里正觥筹交错,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江霞萍率先注意到她进来,大声一招呼,吸引了不少目光。 柳沄沄今天穿了件素淡的长裙,在酒气充盈的暮色中令人心旷神怡。 她从斜挎包里拿出来红包淡淡笑道:“我这不赶着回来给姐姐姐夫送红包么!” 包很浅,压在底部的红包被她一扯,盖在上面的衣服顺势掉了下来。 “呀,抱歉啊大家,我没放好这破衣服。” “这衣服挺好看呀!” 坐在身边的沈穗莱看似无意地接道。 “好看是好看,这不是上次在国营饭店,我为了追坏人,不小心被门挂烂了,想带回来请薛阿姨给我补补。” 余光在饭桌上扫了一眼,柳沄沄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耽误大家吃饭了,你们快吃!我先回去了。” 她没有再多做停留,缓和了一下气氛就回了屋。 饭后,江霞萍和沈穗莱迫不及待地回了后院,把门一锁着急地说道:“沄沄,我看那晚逃跑的就是他!你说衣服被扯破的时候,他吓得连喝了两杯酒!” “沄沄,他是谁,为啥要害小鹃?” 柳沄沄点点头,低声解释道:“他叫曾威,是柳小武的朋友。” 还是原书中折磨原身的那个渣男。 “不过这事和那姐弟俩无关,姐姐们如果明天有空,能帮我一起去找个人吗?” “当然可以了!不过,咱去找谁啊?” 这两人心里也都憋着一口气,早想着快点抓出凶手。 “幕后指使曾威的人。” 柳沄沄冷着脸,信心十足地笑道。 第19章 ◎她赌对了◎ 柳沄沄对曾威的怀疑,是在胡同口看见柳小文搬来的那天开始的。 更准确一点说,她是看到了沈穗丰拎着的包里装着的海魂衫。 这种衣服在现在不算罕见,但寻常人家很少会一人拥有三四件。 更巧的是,她隐约记得,那晚行刺的男人似乎就是穿了这种衣服,她从国营饭店的铁门上取下那一小段衣料时,又再次生疑。 她之所以会想到曾威,是因为在原书中,他有一个在部队的亲戚,没闹僵之前,他经常会要来几件送给朋友。 她小叔一家为了柳小武的工作,已经付出了绝大多数积蓄,新女婿上门,恐怕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种上档次,又不用花什么钱的新衣当然成了首选。 凭曾威和柳小武的关系,顶多象征性地收点钱,就会送给他撑场面了。 猜测归猜测,她还不敢肯定,直到帮柳小文提行李时,她看见了上面的一张合照。 她一眼就在几个青年男女之间,锁定了穿海魂衫的男人。 他的上半张脸完全符合柳沄沄那晚所见,怪不得柳沄沄当时会觉得眼熟,原来一早就在她小叔家扫见过这张合照。 此后的一切都顺着她希望的方向而行。 胡同里,齐保光三兄弟是出了名的顽劣,柳小文和他起了争执,要想在大杂院住下去,光指望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新婚丈夫可没用,必然会让她弟弟请来曾威帮忙镇场子。 那晚毕竟和柳沄沄有过近距离接触,会不会被认出来,曾威心里肯定也没底,在他犹豫要不要冒险赴宴时,她再故意挑柳小文领证前回娘家那天,给他们住的家属院打了通电话。 却偏又以电话费昂贵,等不及柳小文来接,请门卫大爷帮忙转告。 快六月的天气已不够凉快,家家户户基本都开着窗,大爷朝顶层的柳小文家一嗓子喊过去,住在同一个院的曾威不会听不到。 再然后,就是请后院的两位帮她演完刚才的最后一幕。 曾威的慌乱她不意外,但让她反复想不通的是,会是什么人在背后作梗。 “会不会就是曾威那小子想劫财?” 三人从院里换回到屋内,一同猜测道。 “不像,他虽然爱打架,但很少会做这么冒险的事。差一步,那把刀就要刺进小鹃的要害,被我拦下后,他还要冒险再次伤人。这么固执,像要完成什么必须的任务。” 在原书里,曾威虽说是个混账,但不是光有力气的莽夫,要不然也不能把原身一家都骗得团团转。 再说,贾国昌在外地多年,家里年长一些的孩子早都下乡去了,独留一个贾鹃和谢老太,怎么会和曾威结下这么深的仇? 柳沄沄可以断定,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那沄沄你说,咱现在咋办?” 那晚的惨剧还历历在目,江霞萍没法儿置身事外,恨恨地拍了下桌子,准备听柳沄沄安排。 “沄沄,要不然我们还是找公安吧,他那晚敢那么嚣张,说明什么都不怕,平时还有不少兄弟跟着,咱们能对付得了吗?” 沈穗莱不是想逃避,甚至比起江霞萍她更想把这些狂徒绳之以法。 为了贾鹃的事她哭了好几个晚上。 即将升起的桃李在顷刻之间陨落,是她教学生涯中最痛心的一页。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14节 可从今天的一面之缘,她就能看出曾威不是善茬,况且也不止他一人,刚才院子里摆了三桌,其中一桌就全是他的小弟。 万一他身边形影不离的那几人也拿着利器,她们三个女人怕不是对手。 柳沄沄没有急着做决定,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眼睛一亮,“明天,明天他身边一定没人跟着!” 她赌对了。 第二天是周日,天还不亮三人就和江霞萍把孩子送回娘家,转身赶往曾威家门口。 仅等了几分钟,就见曾威鬼鬼祟祟地从院里出来,一路步行停在了一处。 “国营饭店!他还敢回来!” 三人跟在后面,看他走进饭店疑惑不已。 “他是去里面和人见面的。” 柳沄沄缓了缓气息,做出了安排:“我进去看看,你们去找公安。” 两人肯定不放心她独自进去,最终决定了让沈穗莱去找公安,江霞萍和她进去看情况。 她们没敢直接去正门,偷偷地溜到后院铁门那里。 门没锁,二人蹑手蹑脚地进去,从门后拿了把铁铲。 距离营业的时间还早,两人缩在后门外,把里面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你现在知道危险了!我早说了不能那么极端,现在那姑娘肯定认出我来了,说不定出了这扇门,我就得直接被带走!” 是曾威的怒吼。 “那还不是怪你做事不够利索?要是那晚就把那两人都解决了,现在还用怕什么?” 另一人听着年龄和曾威差不多,不屑中满是凶狠。 “我看你是真疯了!那是人!” 曾威站起身一脚踢倒椅子。 “反正这事不是我做的,你要是能跑得了就赶快跑,如果进去了,可千万别报我的名字。要不然,就把收了的钱和那些票以十倍还我。” 对方并不在意他的暴怒,还能听出几分得意之情。 江霞萍贴在门上又听了一阵儿,把柳沄沄拉到一旁: “沄沄!里面好像是酒厂前任厂长的儿子石麒!” 机械厂和白酒厂离得不远,有很多职工都是亲眷,小孩子们常常两个厂里来回玩闹。 这句话好像一根细针,捅破了柳沄沄这些天难通的思路,最关键的那个节点终于被点亮,各个要素串联到一起。 她想明白了,那晚的报复是朝着贾国昌和她而来,前厂长被革职,又看到药酒上市反响不错,定有诸多不满。 他的坏种儿子,一定咽不下这口气。 怪不得那晚的服务员在上菜时,会从并不宽敞的贾鹃身边上,又不慎碰到了对方端碗的胳膊。 怪不得她在院内打斗时,曾喊过几声,一墙之隔的后厨却没有反应。 这些都不是巧合,是提早的计划。 粮酒不分家,恐怕饭店里也已经有了受那小子威胁的蛀虫。 “你们来这儿干嘛!” 两人没想到,石麒这么快就会出来。 她们本想从铁门逃走的,哪知已经被那恶人一个健步关上了。 柳沄沄只好拉着江霞萍跑向反方向,“萍姐快进去!” 她迅速反锁了饭店的后门,又钻进了后厨,再锁了一道。 “曾威!曾威!把门打开!” 跑得匆忙,她俩都没注意到曾威还在饭店里没走。 “曾威!你想想,你要是给他开了门,你就是罪加一等!他会帮你吗?他只会害你!” 两人在厨房里没有闲着,柳沄沄想方设法地拖延道。 “你还这么年轻,早点去认错还能少判几年,再不知悔改,这辈子就全搭进去了!” 人至绝境,其心也善。 曾威尚有的一丝良知让他没有选择开门,但在犹豫之中,门已经被石麒踹开了。 当第二道门被他打开的同时,柳沄沄迎面泼上了小半盆油。 江霞萍接着上前,把刚才剁好的辣椒全抹在他还睁不开的眼睛上,再挥起擀面杖教训道: “早想教育你这个兔崽子了!让你带人偷我们食堂的肉!老娘还得自己掏钱给你补窟窿!从小就不学好!” 在石麒的惨叫声外,柳沄沄猛然听到外面开门的动静。 坏了!她把曾威给忘了,这人怕不是想要借机逃跑! 第20章 ◎挣大钱的好事◎ 关键时刻,是沈穗莱截停了曾威。 和柳沄沄她们分别后,她还是难以放心,在附近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报警后,马上返回饭店。 刚到马路口,就撞见魂不守舍往外飞奔的曾威。 积攒多日的焦灼让她失去了理智,也没空去计量自己的体力不如对方,迎面大吼一声,撞停了连连回头的男人。 “麻烦大家伙儿来帮我一把!他就是前几天在国营饭店,捅伤中学生的那个凶手!” 饭店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出事的原因有无数个版本,但每个听了此事的人,无一不对行凶之人唾骂几句。 路边零零散散聚了几个看热闹的人,起初还以为是家庭纠纷,一听这话哪里肯袖手旁观,见他还想跑,一位手里拎着西瓜的大婶瞄准了他脚下一甩。 “啪...” 激起了民愤可没那么容易能逃脱,被按在地上的曾威再怎么用力也难以挣脱,还好在痛哭到绝望之际,听到公安赶来了。 这一次,石麒没能再像以前犯那些小错时,找到合适的人来‘帮’他顶罪,在多条人证物证面前,他仅有认罪伏法这一条路。 事情告一段落,随着石麒入狱,先前关于药酒不详的传言不攻自破。 凭着早先在谢老太住院时积攒下的口碑,柳沄沄又在医院和几个供销社之间推荐了几天后,生产线再度恢复了起初热火朝天的景象。 见销量逐渐稳定,她也一心投入到了高考冲刺和采收草药之中。 有了穿书之前的文化积累,她这方面的压力倒不算太大,难题出在了草药那边。 山上有些时令的草药剩量不多,她必须尽快找出合适的替代品。 这也是她提早就有的计划,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能解一时之急,况且后山的这些草药的药效还算不上是上乘,想要长久地把药酒厂这条线做大,还得种植更多的草药。 至于利润,她不急这一时。如果厂子收益乐观,等到再过几年可以参股时,她前期所压的这些宝,届时就会变成收益的一部分。 唯一急迫的,是如何在高考之前想办法填上草药的空缺。 当下播种是来不及的,最现实的方法,就是去外地找寻已经可以采收的草药品类。 周六晚上从父母家回来后,她特意绕去客车站,记下了发车时刻表。 等到了胡同口已近八点,暮色暗沉,经过拐角处,她偶然听到有两人正在谈事。 “海...海哥,本来你今天刚回家,我不应该这么急的,但小...小文那边催得紧,我...我也是没办法...” 沈穗丰结结巴巴地支吾着,柳沄沄站在他的视线盲区,看到了侧身站着的另一人。 “有啥事你就说,咱小时候在后院一起住了好几年,还有啥不能说的?” 男人豪爽,拍了拍他的肩膀,递上去一根烟。 驮着的脊背被吓得一抖,他把烟推回去,又压低了声音: “我们想花点钱买下你家现在住的那几间房,正好听说了嫂子厂里快要分房了,如果你们把这几间房卖给我们,就是无住房的情况,嫂子又获过那么多奖项,到时候肯定会被优先考虑,你们就能带孩子住进楼房了,也比现在要方便不少。” 沈穗丰难得没有打磕绊,像背书一样倒完了一整段话。 信息量太大,对面人滞了一下,差不多听明白了一半,抓到了重点:“那这段时间,我们一家不就没地方住了?” “不...不会的海哥,我们都商量好了,你们就来中院住,租金我俩已经交了一年,你们不用给。” “那多不好意思,那间房不是你们的婚房吗?都是新家具,我们哪能...” “海哥,小...小文是觉着后院清净些,想让我好好复习,而且也能和她堂妹住在一个院,姐妹间方便一些。这哪是占便宜,是咱们两家互惠互利的事...” 驻在暗处的柳沄沄挑了挑眉,看来她这个堂姐还真是心急啊。 江霞萍丈夫项海要回来的事,她前两天就听说了,但好像比和家里说的日期要提前两天。 至于柳小文会让丈夫来当说客,她并不意外。 自从上次携手破案后,后院的三个女人成了半个名人。附近几个胡同里的人们,时常见到了,都会赞叹几句。 尤其是齐保光,不敢动武,就在街坊邻居面前可劲儿炫耀后院几人厉害,再随意地提提柳小文和柳沄沄的亲戚关系。 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柳小文每天进进出出,这些指指点点听多了,一定又燃起了要搬进后院的野心。 眼瞧着沈穗莱和背后的公婆那边不好说话,她又不想放低身段去求柳沄沄,唯一的办法怕是只能惦记江霞萍一家。 沈穗丰在下乡前,和当时在后院住着的项家是多年邻居,这样看似对双方都有利的事,应当很有胜算。 项海当老好人当惯了,再加上在后院他连着没了三个嫂子,要不是因为实在没地方住,他早想让妻儿搬出去了。 于是又推让了几句,就应下来先回家找妻子商量商量。 柳沄沄见状也不急着回去,又出去办了件事,等会到后院,那一家三口已经吃完饭,关起门来商议起这事。 她敲了敲门,“萍姐,睡了吗?” “没呢沄沄!你姐夫回来了,我正和他说话呢!”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15节 柳沄沄笑笑,心中已经明白,对那个方案,江霞萍多少还是有些动心。 能住进楼房,离厂里上班近,以后孩子上学也近,还能收了钱在中院白住一年,这种事乍一听恐怕没人不乐意。 她和项海打了声招呼,从身后拿出来两个罐头,“萍姐,真是不好意思,我明天有件急事,需要你和姐夫帮帮忙...”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的事儿我们一定要帮的,明天我俩都没事,全部为你效劳!” 时候不早了,柳小文说不定正在门口听着,她没多说,低声和两人约定了出门的时间就回屋了。 江霞萍上次出手后很是解气,对这次神神秘秘的事更是跃跃欲试,在屋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追到柳沄沄屋内打问究竟是啥事。 “一件让咱俩和姐夫都能挣大钱的好事。” 柳沄沄见拗不过她,低声在耳旁笑道。 第21章 ◎骗局◎ 等了半上午的柳小文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焦急,瞪了眼守了半个晚上,现在鼾声如雷的丈夫,对着镜子打扮了半天,溜去了正院。 令她大吃一惊的是,后院平日里紧闭着的门此时竟赫然大敞着。 她刚往前探了探身子,就看到沈穗莱一个人扶着孩子在院里逗弄。 “快看是谁来了呀?我们不认识对不对?是稀客呢。” “早啊嫂子,有事儿吗?” 沈穗莱抱起孩子,像是在等她来一般,亲昵地打了声招呼。 “没...没有,我...我就是闲着没事来窜窜门...” 她边说边朝院子里那几间房扫了一眼,屋外阳光正盛,她实在看不清里面究竟有没有人。 看她在门口原地打转,沈穗莱递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那...那啥,沄沄她们不在吗?我还想着找她说点家事。” 门扉就那么大,她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终是回想起美梦里的好光景,扯了点笑意问道。 偏是不巧,孩子哭了。 “哟...不哭不哭,是饿了对不对,我们去找妈妈...” 她没等来正式答案,就眼睁睁地看着沈穗莱抱着孩子进屋了。 想了半天还是听不明白这是哄孩子的话,还是给她的回应。 正院的人都起来洗晒衣服了,她也不能就这么站着,在心里骂了几句,懊恼地回了屋,一把抽走丈夫的枕头。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让你看着有没有人出去都看不住!他们万一去找租给咱房子的那家咋办!” 惊醒的沈穗丰捂着自己的脖子,委屈地垂下头,“我真没看见他们出去...” 这一次,还真不怨他看花眼了。 从后院走到大杂院正门出去,要经过三个院子四道门。各个院子之间的大门都用了很多年,一开一合会在清晨格外引人注意。 柳沄沄一早就从屋里搬出之前打扫时留下的梯子,天蒙蒙亮便带江霞萍夫妇从后院的墙边翻了出去。 现在,已经到了第一站。 “沄沄,咱来这儿干啥?” 在长途客车上挤了一上午,江霞萍直犯恶心,停下来看了看陌生的环境,不解地看向领路人。 “我前些天啊,在路上碰到咱以前的邻居乔婶儿,她问我知不知道啥时候她儿子能回来,我这才知道她是被骗了!” 在柳小文夫妻俩搬进来之前,中院的那间房子是寡妇乔婶的。 “她儿子不是下乡去了吗?她为啥突然问这个?” 三人在路边缓了一会儿,江霞萍推开丈夫递来的水,着急地等着答复。 乔婶命运坎坷,结婚才半年,丈夫就生病没了,唯一的儿子是个遗腹子,还在娘胎里就不被夫家接纳,生下来后,被她缠得没办法了,才勉强给了几十块打发走了。 十几年间,全靠她一人和娘家的接济才把儿子养大,本来独生子女可以不用下乡的,结果那孩子听了同学的话,瞒着她偷偷报了名。 她天天想夜夜盼,就等着能有孩子回城的消息。 “她这是被我堂姐两口子骗了,那天她和我说,柳小文告诉她,只要她愿意把房子租给他们,她就能帮忙让她儿子马上返城。” “我说她怎么突然不在厂里干了,她当初还说,是要回老家照顾父母。” 乔婶的丈夫走之前曾在机械厂工作,他走后,厂里领导被她磨了好久,终是给了个在食堂打杂的活儿。 虽然工资不高,但每个月也能领到粮票和定粮。 “我想起来了,我这次回来的时候,在她儿子的那个大队住过一晚上,还和他说过几句话呢。” 跟在后面的项海冷不丁地插道。 “我没听他说要回来,而且好像还在那儿谈了个对象,我估计啊,怕是不好回来了。” 柳沄沄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猜对了。 昨天晚上,她仔细回忆过平日里江霞萍和她们聊天时,所提到项海途径的路线。 其中有一条正和乔婶儿子下乡的地方重合,如果项海能在那里停歇,就有机会相遇。 两天前,她的确碰到过乔婶,但对方显然不想和她多聊,只敷衍了几句就匆匆而别,看上去仍对儿子能返城的事深信不疑。 以她对柳小文的了解,对方一定在背后和乔婶挑过不少自己的是非,所以只好把江霞萍他们带来,有了经常给她和儿子捎信的项海在,可能她才会听进去一些。 “小项啊,你真的没看错?可小文他们说,肯定能把他调回来,前两天还说都和他联系上了,很快就能回来了。” 事实证明,柳小文的洗脑很彻底,乔婶还是不愿相信他们三人。 “婶儿,咱一个院子里住了这么多年,我为啥要骗你?他还和我说,你上次写信和他说,胡同里那颗槐花树开了,他想吃你炒的槐花鸡蛋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吃得上。你说他要是快回来了,和我说这干啥!” 听了半天,项海也知道这完全就是柳小文他们的骗局,急切地想把乔婶说服。 乔婶一听,这果然是上个月她和儿子的信里的内容,不由自主地就对他们添了几分信任。 项海也知道口说无凭,索性自掏腰包带她去找了个电话亲自和儿子确认了一遍。 挂断电话后,乔婶失魂落魄地瘫在椅子上。 “她...不行,我不能再租给他们了,等我过两天就去把房子收回来,反正他俩就给了我两个月的房租,我得把房子守住了!” 这次头脑发懵的人换成了江霞萍两口子,两个月?沈穗丰昨天不是说租了一年吗? 两人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回程路上一直在想柳小文为啥要给他们设套。 如果昨天同意了,那后面十个月的房租就得他俩交,万一乔婶要收回房子,那他们岂不是要睡到大马路上了? 这边还没想明白,就被柳沄沄带到了一间饭店里,又稀里糊涂地进了后厨。 “萍姐,这道菜整个西河市只有你做得最好了,就麻烦你再帮我一次,做好后,和姐夫一起端进那个包间。” 握住了菜刀,江霞萍才像回到了自己的舞台,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也不问原由,就站在案前大显身手。 等做完后按柳沄沄所说送到包间时,一推门,便觉得主座的那位眼熟,再一想,这不是那谁嘛! 柳沄沄什么时候攀上的关系,怎么能把他请得来! 第22章 ◎上辈子是做了啥好事◎ 坐在主位上笑容满面的,正是当今西河市的公安局长高献勇。 之所以江霞萍会觉得眼熟,还是因为上个月,这位曾来她们厂里开过安全教育大会。 当时她坐在第一排,认真地听了整整三个小时,差不多也能把这人认得面熟了。 到了中午,陈伟留人家吃饭,又是她下厨做了几道菜。 一来二去,虽不知对方对自己有没有印象,她倒是记住了对方的样貌。 她惊讶的点不是在于对方位高权重,高低她也有手艺在身上,以前也给一些大领导做过菜,不至于被官职所吓到。 但她不明白柳沄沄平日里也没个正经工作,每天就是复习和采药,咋能认识这种人。 没等她想通,就听到更为震惊的话。 “师傅,您还记得上次我和您说,我家那个堂哥和他两个兄弟闹不和,想鼓动爸妈分家,他要钱不要房的事吗?听说他们厂就快要分房子了,这也好,省得他们兄弟俩不和,我还得经常去劝架。” 高献勇旁边的那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开了口,看上去应该也是公安的一员。 “那你可得再劝劝他,别急这一时,他们机械厂的房子,恐怕条件还不如他爸妈家呢。” 这三个字让江霞萍心一惊,还好这道菜是按例上,一桌八人,她和项海才上完两份。 “那咋会?他爸妈就那么一间小院子,他们兄弟几个都成了家,把他都挤烦了。再说那院子里也不怎么见太阳,他说孩子都缺钙了。” 看到徒弟着急地辩解,高献勇笑了笑,摆了摆手。 “你有所不知啊,陈伟那家伙鬼精着呢,分房的事就是他提前放出口风的,为的就是让职工积极工作。但其实呢,总共能分的房子只有两栋楼,只能解决工龄十年以上的职工。你堂哥他就算上班早,可能也是刚够没几年,在他之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工龄更长的人等着呢。” 前几年机械厂的治安不好,常有职工偷了厂里的铜铁零件去卖钱,为此,高献勇没少带人去查案。 时间长了,两人的关系也因此近了不少,对彼此的那些事算不上心知肚明,也能知晓个六七分。 “可那也是楼房啊,总是比他家的院子要方便一些吧?” 菜快要上完了,事关民生,一桌子人都注意着高献勇接下来的话,对吃喝的事少了些关注。 江霞萍借机慢下来脚步,同样想等到自己最关心的回答。 “方便啥啊,筒子楼一共五六层,层数低的肯定留给上了年纪的老职工,像他们这种年纪轻轻的都得住顶层,那上面又闷又热,还只有一个厨房,想开灶都得排队。” 高献勇也曾住过一段时间这类房子,打心眼儿里觉得比不上他住院子的惬意。 “他要是万一分到个背阴的房子,那孩子不还是晒不着太阳么?还不如现在搬个小马扎,坐到路边太阳地里多晒会儿呢。” 他认真地劝完,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点太绝对了,又放下筷子,拿起酒杯笑道: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16节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他可以每天回家抱着孩子爬六楼,正好能锻炼身体嘛!” 桌子上的人都被逗笑了,江霞萍和项海也上完了最后一人的份。 夫妻俩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对方说,都急着想要出去,哪知正想走,就听身后高献勇拦道:“两位同志,你们知道这道菜是谁做得吗?” 柳沄沄在饭店外又等了一会儿,看到预料之中喜笑颜开的两人从店里出来。 江霞萍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动地嚷道:“沄沄,我上辈子是做了啥好事,才能遇到你!高局长吃了我做的菜,说要把我引荐给他的一个老邻居!你不知道,那位是我们这行公认的名厨,她很少会收徒!” 这事,其实也算是柳沄沄的半个意外之喜,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仔细说来,她和里面的高局长并不认识,但却认得坐在他旁边,刚才引出话题的赵腾。 说来也巧,他就是那次她帮江霞萍找回儿子时遇到的公安同志,上次抓捕石麒的时候,又是他带人赶到的。 那次柳沄沄和他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对方凭之前破获大型拐卖案件,升了职提了工资,还获了荣誉证书。 赵腾觉得这份荣誉也有她的一份,一直想请她吃顿饭来还恩情。 前段时间为了破贾鹃的案子,柳沄沄没少往公安局跑,有一次就在楼上看到过高献勇和陈伟有说有笑的从外面经过。 昨晚听到沈穗丰和项海说完那事后,她就去找了赵腾一趟,想请他帮忙请高献勇出面,亲自告诉江霞萍分房子的难处。 但后来她又觉得让高献勇出面卖了朋友定然不妥,就想出了让他们几个徒弟请他吃顿饭,在饭桌上装作无意地提到这事,套出来这个消息。 至于让江霞萍亲自做这道高献勇的家乡菜,还是因为原书中曾提过一笔,柳小文在后来夺过那间老字号后,就请了西河市的这位名厨和徒弟帮忙坐镇,当天一并赴宴的还有公安局长。 关于两人是否相识,柳沄沄没有太大把握,但机会难得,她决定还是让江霞萍去一试。 现在看来,她这个一箭双雕的决定是对的。 一天之内见了这两位,江霞萍和项海已经全然放弃了卖房子的想法,一回家就通知了柳小文两口子。 有了高献勇的帮忙,江霞萍很快就见到了名厨,没过几天,就传来被收做徒弟的好消息。 在项海又一次出远门之前,江霞萍特意在后院做了一桌子好菜,一来庆祝自己事业顺利,二则为丈夫践行。 酒足饭饱后,柳沄沄把几人请到房内,说起草药紧缺的事。 “这事可不好办,现在种也来不及了,沄沄,你打算咋办?” 他们还没听柳沄沄说过这事,本来还为药酒持续上涨的销量而高兴呢,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大的难题。 半晌,听柳沄沄说完,屋子里同时发出异口同声的一致反对。 “你说啥?!不行!这也太危险了!” 第23章 ◎没法儿过了◎ 屋子里坐着的这几位都想不到, 柳沄沄竟是想搭项海的车去外省找草药。 “沄沄,我们不是不让你坐你姐夫的车,关键是, 你不能只让他捎你一段路, 然后自己跑进深山老林里吧!” 江霞萍晚上多喝了两杯, 听了她的话,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去找草药,搭便车, 这些她都是举双手赞成的, 但唯独不能同意柳沄沄一个人进陌生的山里。 别说是在异乡进山了,就是每次柳沄沄独自去院子后面的那座山, 她和沈穗莱都是提心吊胆。 “萍姐说得对,凡是进山, 都得是当地熟悉的人,万一迷了路,或是被捕猎夹夹伤了, 又或者遇到心怀不轨的人, 你一个人哪能应对得了啊!我们没法儿放心!” 沈穗莱平日话不多, 遇到再要紧的事都常是淡然处之,可今晚着实是心急。 哪怕小时候在山上遇险的记忆已经模糊,她也始终忘不了后来父母对那件事的畏惧和避讳。 甚至不必说上面的那几种险情,光是一场暴雨, 都有可能被困在里面。 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她依然会梦到那晚在大自然面前的无力感。 “大家别担心, 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等到了当地, 我肯定不会独自上山, 到时候,我去找几个熟悉山路的人帮忙,不会有事的。” 察觉到沈穗莱情绪不对,柳沄沄忙开口安慰道。 坦白讲,她其实也不想这么快就一个人去外地。 毕竟才来没多久,饶是来之前曾走过不少大好河山,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应对几十年前的陌生环境。 但,剩余的草药最多仅能撑一个月,那时候还没到高考,等她考完再去异地寻回草药,生产线必然会断。 酒厂的车间是机器不停,人倒班。一旦中断,产出来的酒就要白白浪费了。 况且不是全国所有地方都像她床底的暗道,能把金山送到面前。 要找寻草药所生长的山坡还得花费不少功夫,她必须留出足够的时间。 “我知道大家都在关心我,但这一次如果不去,很可能之前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我还得攒钱去上大学呢。” 屋子里充斥着一片愁云惨雾,全不知该如何反驳。以前的日子都不容易,谁还不是穷怕了,才会想着冒险。 “这样吧,大家都别担心了,我带小柳去,到时候尽量把她放在我认识的朋友那里。我跑了这么多年,沿路也有熟人了,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下,没什么问题。” 一直沉思的项海开了口,尽管知道要承担不少风险,但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帮过他们多次的恩人断了财路。 其他两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再反复叮嘱柳沄沄注意安全问题。 定好了后天出门的行程,柳沄沄并没有松懈。夜深人静后,又拿出地图开始规划路线。 她要找的这种中药多于五六月采收,现在正是季节。最理想的方案,是在西河市所在省的西北方向找到。 时间紧张,路上的距离越短越好。 如果运气没那么好,就得再向西而行。 她已经问过项海的车程路线,只能把她捎到第一个点,她也最远能再去第二个备选地点看看,如果两地皆是无果,她就必须得放弃,返程准备高考了。 一整夜,她都没怎么睡,不断在考虑还有什么东西没备齐。 然而才到天亮,就听到后院门被拍得震天响。 生活多有无常。 原本她计划今天回去告诉家人,未来半个月要节省时间复习,就先不回家了。 没想到柳母前些天着凉发烧了几天,下楼梯时不慎摔伤了腿,生活勉强能自理,但烧水做饭就成问题了。 不巧的是,柳父上周刚在邻市的一间厂子里找了份工作,必须要参加一个月的封闭培训,在妻子摔伤前就已经出发了。 柳母原是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的,所以打算谁都不说。 不想昨晚实在饿得受不了,大半夜想给自己烧壶水泡个馒头,结果一不小心,差点把屋子点了。 还好墙板薄,隔壁邻居听到喊声救了急。 今天一早,就赶着来叫柳沄沄回去了。 突发的情况,打乱了她所有的安排。 虽说是穿来以后才和柳母建立了感情,但这一个月以来,夫妻俩对她关爱有加,每次从家里回来,都会给她带大包小包一大堆东西。 前段时间赚到钱后,她给两人各买了一件新衣,结果回来后才发现随行的背包里被塞了双倍的钱和票。 这些钱她一直攒着没花,更是无比珍惜这份头一回从亲人那里得到的重视。 两难的局面像极了天平两边的砝码,稍微偏向哪边,都会让她短时间内都无法释然。 但有些话,就算她再怎么斟酌,也没那么容易能说得出口。 在家里和柳母吃完午饭,已经到下午了,两人聊了一会儿后,她准备再去蒸几个馒头。 “沄沄,你别管了,我自己都能弄好,昨天晚上是因为没开灯才碰到火的,今天肯定不会出问题了,你快回去复习吧!” 自从女儿说要高考以后,柳夏英就时刻紧绷着一根弦,经常劝她少往家里跑。 她倒也没想着柳沄沄能一举夺魁,但看她劲头这么足,当母亲的自然希望孩子能少受几次打击。 “没事的妈,我...” 柳沄沄从厨房探出头,正想宽慰几句,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咚咚咚!” 母女俩茫然地对视一眼,同时心里一紧张,莫不是柳父回来了! 两人问了声是谁,也无人应答,正当是有人敲错了,门板那边又被拍了几下。 这下也顾不上再问清楚了,柳沄沄在围裙上胡乱抹了几下,忙去开了门。 “你...你们怎么来了...” 门外,江霞萍和沈穗莱拎着几个网兜,一眼看去,有两摞不锈钢饭盒,还有几个罐头和一些点心。 二人狡黠一笑,绕过发愣的柳沄沄,朝屋内走去。 “阿姨,我们听说您生病了,过来看看!” 柳母之前常听过柳沄沄常提过她们,见两人登门拜访,心中更是高兴。 看来她和丈夫那会儿的担心是多余的,女儿这是遇上了两个好姑娘。 寒暄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去,江霞萍就打开饭盒。 “阿姨,沄沄还没和您说吧,穗莱她们学校有位名师愿意单独给沄沄辅导,但老师住的地方很远,这些天她可能就来不及回来照顾您了。” 不等柳沄沄插话,沈穗莱顺势接道:“不过阿姨您别担心,沄沄给我们留了一笔钱。以后啊,萍姐每晚在她们食堂多买两份饭菜交给我,我顺路回我妈家给您送来。我们也不多带,每天够您一天吃的量就好,不用担心会放坏。” 几个香气扑鼻的包子跃在大家面前,江霞萍也不扭捏,自豪道:“阿姨,我们厂的大多数饭菜都是我做的,虽然不是啥山珍海味,但我的手艺绝对包您满意!” 真诚又周全的安排让柳沄沄一时失语,她忽然有了一种成就感,原来自己这些日子切实帮助到了别人。 真心是真的能换来真心。 柳母的事情暂时先这样解决了,第二天的行程按原计划而行。 次日一早,项海就伴着江霞萍的威胁加嘱咐,苦笑着带柳沄沄去往集合地装货。 其他两辆车的司机都是老相识,看他介绍说是老婆的远房表妹,都很是热情。 随行的还有几个想搭便车的人,几个司机都少收了一点钱,就让他们上车了。 到了好时辰,项海差一点打着火时,车窗前突然冒出一个涕泪俱下的女人。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17节 柳沄沄认出了这是正院的那位薛裁缝,她连忙下车,还不等询问,对方就跪扑在地上哭道: “沄沄!我求你了!就帮帮我吧!要不然我可就没法儿过了!” 第24章 ◎满嘴是血◎ 她这举动, 不止是把柳沄沄吓得一身冷汗,赶忙上前搀扶。 还没从驾驶室里下来的项海,也浑身发软。刚才若不是他晚了几秒打火, 这人就怕要进入视线盲区了。 等看清来人后, 他却是一百个不愿意去关照。 不是害怕惹麻烦, 全因这薛阿妹的那个酒鬼丈夫太招人嫌! 后院和正院只有一墙之隔, 从他记事儿起,就经常被她丈夫米钢的酒后发疯行径吓得不轻。 只要是给自己灌下去一杯, 必定会对妻子和两个儿子非打即骂, 谁要是敢去插手,能被他举着菜刀追出去整条胡同。 要不然, 就是闯进对方家里好一通乱打乱砸。 如此一来,不用说院子里没几个有钱人了, 就是家财万贯的,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 最让项海气急的,还是妻子生孩子那次。 那晚他们去医院时正赶上米钢喝了酒回家, 他扶着江霞萍往院外走, 险些被那人扔出的杂物伤到。 得亏江霞萍成天和‘刀山火海’打交道, 没被吓得影响了生产。 最麻烦的一点,不在于他爱发疯,而是坏得不够彻底。 若真是十恶不赦,大杂院早想办法把他赶出去了, 但他似乎就是摸透了人们的心思。 每每在院子里发完疯的第二天,他都会拿着大包小包赔着笑脸回来道歉, 对妻儿如此, 院里受了害的人家也一样。 他在供销社也算是个小领导, 每次拿回来的东西都是硬通货。 不喝酒的时候, 谁家有个什么急需,他都能帮忙搞来。 就拿江霞萍生孩子的时候来说,第二天清醒了,他特意带着红糖奶粉去医院赔礼道歉。 殷勤的一番夸赞和十足的歉意,很快就把满肚子不高兴的项海堵得没话讲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在利益面前,同情薛阿妹就没那么重要了。 过去也不是没人劝过她离婚,但她总说为了两个儿子,再忍忍。 众人一想她做零工挣的那点小钱哪够养活三张嘴,后来也就不劝了,别人家的日子谁又想多插手呢。 柳沄沄搬进后院后,听到过两次米钢发疯,但后院向来是锁着门的,再说又这么邪性,他没到昏迷不醒的地步,是一定会避开的。 所以她也没怎么见过那家人,唯一的一次交集,还是她去找薛阿妹辨认海魂衫的布料时,撞见他在家里修摔坏的椅子。 不过是点头之交,她也没有深究过对方的脾性。只听江霞萍说,他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性子要比以前略微好些。 眼下听薛阿妹说完请求后,不免震惊。 “薛阿姨,您是不是记错了?您家不是就两个儿子吗?他们不是都去下乡了吗?怎么会还有一个孩子?” 这点她听说过,明明家里可以留一个孩子不去下乡的,但她家现在只剩夫妻俩了。 米钢不稳定的情绪并不是只针对老婆,在管教孩子的时候更是极端。 两个儿子初中一毕业,就都马不停蹄地跑了,哪怕平时的分数能够得上高中,也故意考砸落榜,就是为了逃离父亲。 “我肯定没记错!当年我生小儿子的时候,产婆和我说不是一个,是两个!但当时米钢有一个领导家里不能生育,他就把另一个孩子送走了,说能帮他转正。” 薛阿妹一提起这事,刚缓和的情绪又再次激动起来,不停地抽泣道: “我生完孩子们就昏过去了,等醒来才知道这个消息,后来实在下不了床,等坐完月子再去找的时候,发现他说的领导早已经去别的地方了,后来我一直想找,可他天天看着我,拿两个儿子和我娘家当威胁,我实在找不到机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话到最后,她已变成了嚎啕大哭,二十年的每一晚,她都在怨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能再清醒几分钟,看一眼孩子。 好在昨天她无意中听到了后院在说柳沄沄要出远门的事,恰好第一站就离当年那个领导家不远,她就想来苦求一次,撞撞运气。 听到这儿,柳沄沄已经不像起初那么讶异了,这种事她以前也听说过不少,谁家的孩子实在养不活了,就会送到好人家去享福,在现在的年代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事。 但像这样,母子两人一面都没见过,又没有征得母亲的同意就送走,实在令人发指。 “这样吧薛阿姨,我们还急着赶路,您先回去,我沿路会帮您多打听的,有好消息一定及时带回来。” 米钢确实混账,但毕竟上次薛阿妹帮过她,反正也是顺路的事,若能帮她找到孩子,也算是一桩好事。 其他两辆车陆续出发了,项海车上还带着其他人,柳沄沄没再耽搁,又劝了她两句,就抓紧启程了。 等薛阿妹消失在后视镜中,项海小声劝道:“小柳,你也别总想着帮她找孩子的事,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米钢那人可不好惹,万一得罪了他,以后就得一直缠着你。” 天气热,刚才开着车窗,他听见了两人谈论的大致内容,不禁为柳沄沄捏了一把汗。 没找到还好说,万一要是找到了,再让米钢知道了,不得把柳沄沄家的米缸砸碎啊。 他常年出车在外,一院子女人带一个小孩儿,哪能打得过那位不要命的主儿。 “没事儿姐夫,我心里有数,不会冒险的。” 柳沄沄看向窗外,沉着地回道。 答应归答应,她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倒不是怕米钢会来耍酒疯,而是担心找到之后的问题。 如果顺利找到那孩子,对方若在养父母家里生活得很幸福,她又该怎么提亲生父亲把他抛弃的事呢? 就拿现在的沈穗丰来说,倘若得知了自己并非亲生,也不一定会愿意回到没有什么感情的亲生父母身边。 刚才场面太混乱,她也没问清楚,薛阿妹究竟是想让儿子和她相认,还是带她去看一眼即可。 车拐到了市外大路上,渐渐提了速,细风从车窗缝隙里挤进来,让她清醒了一些。 她不由笑自己想得太多,哪怕是三四十年后,找一个多年前失散的孩子都是大海捞针,何况薛阿妹只给了她米钢以前领导的一张老照片呢。 思绪又被她牵回了草药上面,不知不觉就结束了快两天的搭车之行。 项海把她放在了以前经常会停靠过夜的村子里,特地请村长帮忙多照顾。 和几个知青一同吃过饭后已是黄昏,天黑不能进山,她决定睡个好觉养精蓄锐,准备明天上山。 月黑风高,不见明星。 在她还没有进入深度睡眠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噪音,刚翻了个身,就感觉脚下一震。 迷迷糊糊一抬眼,惊觉面朝的那堵墙被什么东西撞出了一个洞。 黑漆漆的屋内从洞口迎进了一隅亮光,在土块坍塌的声音和尘雾中,柳沄沄逐渐看清了站在地上,离她没几步远的肇事者——一头不算小的野猪。 想来是撞击声太大了,其他几间房里的乡亲全都过来查看。 “大家别进来,是野猪。” 她慢慢起身站在床上,对着门外低声说道。 野猪二字像被风吹过的柳絮,仅几分钟就在整个村子里纷飞。 从疼痛中缓过来的野猪对四周的陌生极其不满,也不顾方向,朝周围胡乱撞去。 “门外的人快散开!” 柳沄沄才说完几秒,单薄的门板轰然拍向外侧,只差一秒,就砸到了村民。 围观的人太多,野猪也失了方向,一路撞倒了不少人和杂物。 最可怖的是,它大抵是还饿着肚子,一头撞进了公社的鸡棚,把才出蛋壳的一窝鸡仔全吞了个干净。 心痛至极的村民,蹲在屋顶捂着嘴失声痛哭,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又转身去祸祸起了那几只跑得慢的公鸡。 “苍天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惊慌失措的人们在躲藏之余一边大骂,一边想方设法把它引开。 奈何村里的原住民本就不算多,大多都是从城里来的小姑娘小伙子,别说野猪了,就是养猪都学了一段时间才略知皮毛。 剩下的原住民大多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猪,只听说过以前有狼下山进了隔壁村,却从没有野猪闯进家里的情形。 危急关头,柳沄沄径直走到了鸡棚前。 “小柳同志!你这是干啥!快回来!” 躲在石磨后面的村长急得要命,万一让项海拜托给他的人受伤了,以后就别想再托他给自己捎东西了! “村长,这附近哪儿有下坡路?” “村东边有个土坡,下面就是条河。” “好,麻烦您再给我找个铜锣,我先把它带到东边。” 柳沄沄不再听村长的极力劝阻,制造出一些声响,成功把满嘴是血的野猪从鸡窝里引了出来。 多数村民都跑回家了,她跑起来还算顺畅,好体力派上了用场,不一会儿就到了东边土坡上。 等那物快要贴近的时候,她猛地向旁边一闪,已经刹不住的野猪利索地滚下了山坡,跌进了河里。 柳沄沄欣慰地拍了拍手,终于大功告成了,看样子它是随着水流向下游而去了,不会再回村了。 “不用麻烦了村长,它已经掉下去了。” 举着农具的村民气喘吁吁地跑来,她得意地指向水中。 村长的赞扬和感谢已经到了嘴边,却听人群中一声大吼: “遭了!前两天来的那个小纪同志不见了,他好像是去下游摸鱼了!” 第25章 ◎你成家了吗?◎ 下午下了一会儿雨, 正是捕鱼捞虾的好时候。纪禄源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带了鱼叉渔网和木桶跑来山下找鱼了。 一晚上的辛苦没白费,桶已经快装满了, 他高兴地点了点, 也准备要回去了。 这些鱼的三分之二他得交给公社, 以换取他们同意他在河里捉鱼的请求, 剩下的就可以悄悄带到镇上卖给饭店了。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18节 这半个月,他从西河市一路走到这里, 途经了不少村落, 用这样的方法赚到不少钱,再攒两三个月, 肯定能还完欠家里的钱。 这样,他就可以再回到大学, 停止休学,继续完成学业了。 今晚的最后一条鱼钻进了渔网,他要收工上岸了。 怎料还没完全直起腰, 就看到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朝自己奔来。 “快躲开!快躲开!” 听到急呼他才向岸上定睛一看, 有个姑娘同河里那团乌黑的东西一起跑来。 很多年后, 纪禄源仍然无法解释清楚那刻他的心理活动。 根据他反复的回忆,终于猜测自己应当是弯腰低头的时间太久了,一起身就造成了脑供血不足。 所以大概猜到是某种野兽后,没有任何意识地把手里的鱼叉, 刺向了黑乎乎圆滚滚的那团生物。 “咚...” 这声闷响有点不符合他的预期,手感更是和刺到鱼时完全不同, 手心都被震麻了。 好奇心驱使着他又壮胆往前走了两步。 那东西停下来了。 他现在看清楚了, 是野猪。 其中一颗獠牙上还卡着他的鱼叉。 “快跑啊!” 岸上的柳沄沄很多年没有过冲刺长跑的经历了, 喉咙里已经升起血腥味了。 她焦急地看向站在河中央发呆的男人, 脑子都快转得冒火星了,也想不通哪个正常人会亲自给野兽再装上一副新的武器。 可能是血液重新流回了大脑,也可能是听到了这声提醒,总之纪禄源在右手又一次不自觉地用力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但很可惜,他刚才把叉子拔出来的时候,好像失手把野猪的牙搞松动了。 用一种极端又彻底的方式,成功变成了这个壮硕生物今晚必然要征服的对象。 他没有在河里跑过步。 尽管这一段的水不深,但这和在陆地上逃跑完全不同,水流的阻力和脚底打滑的卵石,在给拼劲全力的他制造各种麻烦。 野猪追得很近,他连爬上岸的时间都没有。 “不要跑直线!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柳沄沄没有停下,继续追着他的方向。 野猪不太会转弯,更擅长直线追击。 两岸比水平面高一些,她站在上面能观测到男人和猪之间的距离。 纪禄源恢复了思考能力,按照她提供的信息奋力向前冲去。 “前面是个小悬崖!再跑五六步就往旁边躲开!” 水流到了该下坡的地方,柳沄沄及时喝停道。 男人这次没那么傻了,到了尽头一侧身,让野猪一头栽了下去。 “咚!”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还没道谢,就惨叫一声,当即脚下一滑。 月亮也关心战果,冒出头来,供柳沄沄完整地看清,男人是怎样被刚才掉进河里的鱼叉刺到腿后,摔倒在河底的。 又是怎样被河里的石头撞上了后脑勺,最终昏过去的。 停下的柳沄沄不禁扶额,这世间怎么能有这么笨的人啊! 水势不小,又要往下流,这人就那样躺在河里肯定不行,她必须得尽快下去搭救。 才准备下河,她又看到了更为不利的因素。 男人刚才用来捕鱼的那几个工具,在逃跑时全掉进河里了,现在正顺着水流飘往这边。 最致命的是,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柳沄沄跑得实在太快了,根本没注意到地上还有满满的一大桶鱼。 她自己都没感觉到,那桶鱼是怎么被她撞进河里的。 现在好了,不管还有没有气息,一大群胖乎乎的大白鱼带着装它们的木桶,一道从上面漂流而下,为纪禄源滑下山崖添了一份助力。 “快醒醒!你的鱼都跑了!” 柳沄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群打渔的工具全横在石头和两岸之间,她虽说是下了河,但还是无法靠近那人。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男人的头枕在摔下去时撞到的那块石头上,尽管全身还泡在水中,但好歹头部露出水面,不至于被呛到窒息。 又唤了几声,柳沄沄还是没看到对方有反应,但一大桶的鱼已经全堆在他身侧了,正一点一点把他向悬崖下挤去。 来不及了,等她从旁边绕过去,这人很可能就要摔下去了。 情急之下,她从水中一把拽起了那根渔网。 紧赶慢赶,村长和几个小伙子终于追上了站在岸边的柳沄沄。 正要问她看见纪禄源了吗,顺着她手中的鱼竿一看,渔网正完整地盖在男人的头上。 “大家快帮我一把,他快掉下去了!” 已经呆滞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忙下河去帮她,合力把人抬了上来。 村长叹了一路的气,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去镇上的医院只能等明早的车。这人万一撑不到那会儿,他这个村长就别干了。 幸好纪禄源的伤势不算严重,回到村民家里没一会儿就已经苏醒了,除了感觉有些头疼以外,其他方面都很正常。 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柳沄沄原本的那间屋子已经不能住人了,她又换到其他村民家里。 没睡几个小时就匆匆爬起来,准备好东西进山。 才走到村口,又撞见昨天救下的那人和村长。 “小柳同志,你快来帮我劝劝他!我让他上医院再检查一下,他偏不去!万一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儿,以后可就难办了!” 村长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官职才劝他的,这年轻小伙长得这么俊俏,千万不能把脑子伤到了。 “你就是昨天救我的那个同志吧!谢谢你!昨天多亏了你,真是太感谢了!” 纪禄源穿了件白衬衫,绿军裤,在朝阳下一眼看上去精神极了。 和昨晚柳沄沄印象中的狼狈截然不同。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身材也周正,年龄看上去差不多二十五六岁,成熟稳重已然取代了轻浮。 她又多看了几眼,在心里点了点头。 看上去,应该是个能帮她挣钱的劳力。 可惜就是脑子反应慢了点儿,应急能力稍微有点差,不过如果日后稍加培养,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在来之前她就想好了,等考上大学了,得给自己找几个合作伙伴。 一个人采药已经够难了,以后她还有更多的事业要做,总得有人一起帮忙才行。 眼前这位倒是各项指标都差不多符合,就是不知道结没结婚,如果有家庭了,再来她这里打工,恐怕人家家里会不高兴。 “你成家了吗?” “啥?...” 纪禄源难以知晓自己的心情。 从看到这姑娘走来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脸颊和耳廓有些灼热,满脑子都是她昨晚英姿飒爽的模样。 由衷地感谢完后,满怀期待地等着她开口,却被打量了好一会儿。 他正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哪里穿得不妥当,就听到这么一个直接的问题。 “我...我还没有...” 村长听到这话可高兴极了,看来这姑娘是看上纪禄源了! 昨天项海就说了,这是他妻妹,如果能促成这桩婚事,他们村都能跟着沾光! “那正好啊!你俩趁这两天处一处,要是合适的话,村里明天就能给你们办喜酒!” 柳沄沄懊恼地吸了口凉气,是她大意了,刚才那话确实太有歧义,现在只希望眼前的男人没有会错意。 “不是的村长,我刚才没说明白,我是想问问他愿不愿意跟着我挣钱,没有要谈恋爱的意思...” “那不就是一个意思吗?结了婚不就能一起挣钱了?还能一起花,都不用平分,多好啊!” 这番逻辑不仅把村长自己绕进去了,就连纪禄源听了都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不...不是这样,我就是想找一个不用顾及家庭,能帮我做做苦力,我给他钱的人,不是夫妻的关系,就像领导和下属。” 柳沄沄只恨此时年代太早,很多以后才会出现的名词都不存在,只能尽量找了一对最明了的关系形容。 “那家里你说了算不就成了,我们家就是我媳妇儿说了算,她在家里就是我领导啊。” 村长还当她是不好意思,又撮合道。 “我真没考虑谈婚论嫁的事,我马上要考大学了,如果考上了,最快也要毕了业才会考虑个人问题的。” 柳沄沄很是奇怪今天自己辩论的水平,这完全不像她的能力,换做平常早就把事说明白了。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索性一招制敌地坦白道。 “大学生...小纪,你是啥毕业的?” 这招还是有点用的,村长暂停了他的美好畅想,问了问旁边的人。 “我...我考上大学了,正在休学阶段...” “这不正是天作之合嘛!小柳,你不觉得吗?你看你俩样貌都这么好,学历还相当,不就是你在家里想管钱吗?小纪肯定会同意的!” 他坚信自己的直觉,昨晚伤得那么严重,今天就要去捕鱼感谢他的青年,一定是个正直的好人。 纪禄源就算再傻,也能看出柳沄沄的不悦。 像村长这种人,这种时候越是和他讲道理,越是难说通。所以干脆先拦住对方,给柳沄沄递了一个让她快走的眼神。 “那啥,村长,这种事哪能立马决定,还得从长计议,你看我们两个都还有事,今天就...” 声音在耳后淡去,柳沄沄不由松了口气,看来她的这趟行程,还真是坎坷。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19节 走了几分钟后,身后又传来快跑的脚步声。 “小柳同志,请等一下!” 等等,她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纪禄源? 这声音怎么似曾相识? 第26章 ◎媳妇儿啊!◎ “抱歉小柳同志, 我刚才没及时拦着村长,他这人热情惯了,你别放在心上。” 跑得太急了, 男人擦擦汗, 真挚地解释着。 柳沄沄暂时还没想起来, 究竟是在哪儿碰到过他, 但能猜到,他一路跟到这里, 肯定不全是为了帮村长说话。 “没关系, 是我没说清楚。” 她淡淡地接道,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你刚刚说到的那个赚钱的事, 是...真的吗?” 他有些拘谨地问道,尽量掩饰自己的激动。 柳沄沄不禁感叹自己眼光独到, 没看错人。 昨晚见到那快要溢出来的一桶鱼时,她就知道纪禄源一定也急着赚钱。 后来再听村长说,这人和自己一样, 也来自西河市, 就知道或许能为她所用。 大杂院附近的几条胡同她都去转过了, 也遇到过一些还没有工作的青年,坦白说有些人不论头脑还是身体都不算差,但其他方面的条件再好,也比不上一颗爱钱的心。 如今这个年份, 多数人还被稳定的‘铁饭碗’绑定思维,加上大环境使然, 不会轻信干个体户赚钱的门路。 少有的一些思路活泛的, 又不能保证人品。 现在能遇到这样一个, 看上去还算淳朴的小伙子, 她决心试试看。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到时候按比例分成。” 认识的时间太短,她没有说明自己的计划,打算先考验几天再做决定。 “那太好了!我这两天在那条河里抓到不少好东西,你如果愿意,今天我们可以一起去。” “昨晚那桶鱼是我不小心撞翻的,今天不去抓鱼了,我带你去找个更赚钱的活儿。” 柳沄沄也不多说废话,正好自己缺一起进山的同伴,两个人找起来总要比一个人快些。 男人没有多问,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竹筐。 附近山脉的海拔不算太高,他们都是异乡人,也不敢往更深的地方走,顺着一条路往上爬了一段,每走一百步就在树干上做个标记。 大约走到半山腰时停了下来。 这趟行程还是顺利的,柳沄沄运气不错,周围一小片全都是她所要找的那种草药。 “就是这种,附近应该还有,挖的时候小心别把手刮伤了,这东西有毒。也别把根部挖断了,子根和母根都要留下。” 她先做了次示范,把草药的茎叶去掉,又把上面的泥土抖落干净,露出完整的形态。 “好,那我们就在这一片先挖,不要走太远了。” 纪禄源没怎么见过这种东西,把她扔下的叶子捡起来,接过备用的铲子,照着茎叶的样子在周围找寻起来。 “咱挖这个,是为了卖给中药房吗?” 成功挖出来两颗,他小心翼翼地举起来端详了半天,若有所思地猜测道。 “差不多吧,反正能赚到不少钱,到时候我多分你一点,作为补偿昨天碰掉的那桶鱼。” 柳沄沄心情不错,这一趟要比她预想中顺利很多,这才是第一座山就能找到这么多,看来不用再去第二站,就能凑够未来一个多月的用量了。 “不不不,这我哪能收?你昨天救了我的命,今天这钱你不用给我,这几天我都在村里,你如果需要,我肯定来帮你。” 纪禄源加快了速度,这些东西要想卖到镇上,必须得赶上今天下午的那趟车。 他语气诚恳,柳沄沄没有再接话茬,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同意收钱的,她打算等过几天分别时直接塞给他。 不过有件事她倒很是好奇。 “你是因为家里有事才休学的吗?” 国家现在对大学生都包学费,如果不是因为家庭原因,应该不至于会办理休学。 “差不多,我出生的时候,有一个算命的路过我家,一口咬定我是个不详之人,所以我就被扔去乡下的外祖父母家里了。几个月前,我爸妈来问我要钱,不给的话就去学校里和老师说我不养他们。” 柳沄沄手中的动作慢下了。 这种故事她听过一些,或许不用多听,她自己在来之前,也和他的经历也差不太多。 都不在父母的羽翼下长大,却要在成人后,把自己奋力扑腾出来的羽毛拔下来还回去。 唯一的不同在于她被索取的,是已经难以培养出来的亲情,而他,则是冰冷的金钱。 耳边有节奏的斩草声中断了,纪禄源才忽觉自己说得太多了,不该给她添加坏心情。 他以前从不把这件事和别人说的。 哪怕大学的老师同学不断追问,他也都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但面对柳沄沄,他总觉得很轻松,不必刻意保留什么。 “没事儿的!我都和他们说好了,只要这几个月把钱还完,以后就是两清了,我人生的康庄大道才刚开始呢。” 他站在背光的地方,但却显得格外意气风发,好像暗夜里的月光草,坚信自己在何时都不会黯淡。 柳沄沄很欣赏这种态度。 她知道所有人身后都背负着原生家庭的影响,或好或坏,数不胜数。 像纪禄源这样,面对无解的问题,能够说服自己转移注意力的人,或许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更好。 闲谈之中,两人已经挖完了这片所有的草药。 这种药不像野花野草那么轻便,纪禄源一把背起背篓,笑着和她聊起镇上哪里有中药馆。 柳沄沄没有解释太多,到了村里只从其中拿了一小部分,把剩下的放回了住的那间屋子里。 “走吧,趁现在还能赶得上车,去镇上把这些卖掉。” 她仅拿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量,男人只看了一眼,也没有打问原因。 柳沄沄又在心里点点头,和她一起做事,不干涉她的想法是个好习惯。 她不知道,对方也暗暗夸了她一句。 纪禄源不知道她采草药是为了药酒,只当她是去贩卖。 做生意和买东西一样,都得货比三家才行,她没有全带去,说明是想多对比几家看看行情,顺便还能估摸一下这一筐的质量,找个合适的机会抬抬价。 这和他之前卖鱼的法子有点像,可惜鱼是活物才有好价,没有这么多时间比价。 他猜对了一半。 柳沄沄去镇上不仅是为了请专业人士看看草药的质量,还是因为要借机带他去医院看看昨晚摔到的头。 纪禄源兴冲冲地跟在她身后到了医院,挂号时才反应过来是要给他看病。他正想拒绝,耳边袭来温热的气息。 “快把名字写好,别说话。” 他僵在原地,本想再问问出了什么事,又看到对方凌厉的眼神,便是不敢再说一句,老老实实地在病历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先去看医生,看完了去后院的那栋楼四层找我。” 柳沄沄把挂号费递进窗口,沉声交代了一句,就往后门跑去。 到这时,纪禄源大概能猜到她这是碰上什么急事了,赶忙按她所说先看完病,便火速赶往那里。 才进了走廊,就见她冲自己招了招手。 “医生,我真没骗您,我们乡下人结婚早,您看,这就是我丈夫。” 柳沄沄一把挽过他的胳膊,亲昵地贴近了一些。 耳后又升起热浪,他在余光中忽然发现,不知何时,柳沄沄在脸上抹了些草药的余土,和他裤子上沾着的泥渍正成呼应,降低了不少面前护士的怀疑。 “行吧,那你们进去把东西放下,管理药房的医生这会儿不在,你们在这等一会儿。” 楼梯口有人在唤她,护士把门给他们打开,就又回前面那栋楼了。 “看得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等护士的脚步声淡去后,柳沄沄自然地放下来胳膊,把他拉进屋内。 “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如果我这两天没有再出现恶心头疼的症状,应该就没事了。我把挂号费给你...” 他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的动作惊到了。 在他关门放东西的几十秒内,柳沄沄已经站到了窗台上,面前的窗户也被推开了半扇。 “你...你这是干啥!” “把门锁好,有人来了叫我。” 柳沄沄对他的惊慌充耳不闻,继续往窗外探去身子。 狭窄的窗台和四层的高度,哪一样都让纪禄源心惊胆战。 对方的每一步更是快让他难以呼吸,楼外的铁梯,隔壁的窗台,逐一成了她的落脚点。 待她最后一步跳进隔壁房间后,他才勉强放心。 一阵翻找,柳沄沄终于看到了那一年的出生记录。 没错,刚才在陪纪禄源挂号时,旁边的那条队伍里,正排着薛阿妹拖她帮忙找寻的那位领导。 这几天她把那张照片反复看了几遍,已经记住了他的长相。 更巧的是,他好像遇到了快生产的下属夫妻,正热心地和他们介绍,自己的妻子也是在这里生的孩子,让他们放宽心。 谈论中,柳沄沄又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儿子,十六岁。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20节 根据在西河市推销药酒时,走过的那几家医院,她推测这间医院产妇的档案,应该也同样收存在后院的那栋楼里。 进医院时,她就已经问过门卫大爷了,收草药的中药房因为上个月下雨漏水,搬到了后院那楼的四层。 她原想等放下中药后,再和纪禄源在楼里找找档案室,谁知到了中药房门前一看,竟就在隔壁。 巡查的护士以为她只是来送草药的,让她放下草药便赶快出去。 情急之下,她只好谎称是家里条件不好,想用这些山上采来的东西,等量换取给丈夫治病的药材。 以此得到了能留下的时机。 眼前的这页档案,她已全部记全了,正要把它们归位时,听到了门外的斥责。 “谁让你放他们进去的?那里面有很贵重的草药!万一被偷走了怎么办!他们说不定就不是夫妻,是为了来偷东西的!” 同样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话声,纪禄源连忙趴到窗口边唤道:“小柳同志,他们来了!你快回来!” 门被他反锁了,更激起了外面人的疑心。 接连不断的拍门声,汇着越来越多的质问声,掐断了他思考和语言组织的能力,在门被踹开的同时,一句匪夷所思的话,伴着他的哭腔流了出来: “媳妇儿啊!你不要总是什么事都怪自己!怀不上孩子的事,说不定是因为我的问题啊!” 坐在窗台上,面朝着窗外还没转过身的柳沄沄,听着身后接连不断的嬉笑低语,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自己现在跳下去,是不是可以重新再穿一次? 第27章 ◎血腥味◎ 纪禄源很少会认为自己口才不好。 不论是在上学时, 还是后来在工厂的广播站替班,再到重返校园。 这一路风雨兼程,但他总能想出几句缓和气氛的话来解围。 但现在, 当他和柳沄沄成功打消了医院对他们的怀疑, 并且先后被好心的老中医把脉检查过一次, 笑眯眯地给了他们一副药方后。 他只能跟在健步如飞的柳沄沄身后一路小跑。 天色不早了, 今晚回村看来是没什么可能了,柳沄沄打算找个地方将就一晚。 刚停下脚步, 身后人就马上跑到她身前。 “小柳同志, 对不起,我郑重地向你道歉, 刚才都是我的错!” 实话实说,柳沄沄其实没怎么生气。 除了刚听他说完时, 有些讶异看上去一身正气的人,怎么能一瞬间想出这种话。 刚才她还在想,看来想这人的脑子挺活泛, 不会给她拖后腿。 “不是你的错, 面对紧急情况, 我们都是无奈之举。” 在她看来,这种逢场作戏的玩笑话算不上冒犯。但她忽视了纪禄源这个土著,会把这种问题看得非常重要。 “不不不,再怎么无奈, 也是我用词不当,请你接受我的歉意!” 他一板一正地说道, 又再次欠身。 “好, 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饿了一天了, 咱总得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从山上采完药下来后,两人就只吃了两个馒头。下午又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柳沄沄感觉现在自己能抱着一头牛直接开始啃。 “好好好,今天这顿饭你不要和我抢,我来请你。” 纪禄源总算抓住了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再像刚才那般拘谨。 柳沄沄也不想和他争,反正以后有的是分他钱的机会,让他这次买个心安也无妨。 两人都没来过镇上,也不知道哪家饭馆还算好,纪禄源刚准备随机找个路人问问,却被柳沄沄拦住: “不用了,我知道咱们该去哪儿吃了。”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了粮管所对面的小饭馆里。 “你确定,咱这样能行吗?” 来的路上,纪禄源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来由,也同意了柳沄沄请他帮忙的请求, 但继续假扮夫妻这种事,他确实怕自己难以进入状态。 到饭点儿了,店里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 柳沄沄递去一个眼神,暗示他是时候了。 “不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万所长家儿子才十几岁,连结婚年龄都不够,你让我咋和人家说嘛!” 自如的神情,合适的措辞,须臾之间,纪禄源已然完全进入了状态。 “有啥不能说的!又不是让他们立马就结婚,可以先处一处呀!再说我一直都记得我们村的人和我说,所长家儿子都有二十了,你咋偏要说人家还小?” 柳沄沄又一开口,一唱一和,周围人动筷子的速度几乎全慢下来了。 “我为啥要骗你这事儿?说了多少次那孩子就是十六,你咋就是不信呢?就算你是想还人家人情,也不能乱点鸳鸯谱!” 随着两人把筷子往碗上一拍,最后一声吸溜面条的动静也停下来了。 他们左边那位已经吃得半饱,点了根烟,神秘地凑过来,“两位同志,这是要给万所长家当媒人?” 柳沄沄暗笑,这鱼上钩还真是快。 “倒也不是当媒人,万所长多年前帮过我们,刚好我有个远房亲戚来镇上工作了,我就想让所长家儿子和她认识认识,成不了夫妻也没啥,就当是多交个朋友嘛!” 医院的那份档案上写得很清楚,万所长在排队时所说的那个儿子,的确是十六年前在这里出生的,但当时的家庭情况记录中,并没有写到这孩子有哥哥的事。 甚至刚才他俩在粮管所周围打听了一下,也都说万所长家是独生子。 她知道,要想打听出来事情的真相,最好的地方可能就是这家开了二十多年,和粮管所仅有一条马路相隔的饭店了。 人要吃饭,就得张嘴,吃菜扒饭的过程中,鲜有人知的八卦就能把小饭馆填满了。 这几年,能经常下得起馆子的人,工资粮票一样都少不得。 再往深了想,到了能同时拥有这些的级别,定然也在所里待了二十年往上数了。 譬如上前来搭话的这位大叔,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选。 为了让他相信他们和所长的确有过交集,纪禄源又适时补了一句: “那也得年龄合适才行,她都二十多了,人家万所长那时候儿子,不晓得是不是还在读高中,他两人在一起能聊啥?复习小学加减法吗?” 柳沄沄心里和周围一圈人一样,都在止不住狂笑,但面子上还得佯装生气,瞅准了时机一拍桌子,撂下句狠话,就要夺门而出。 意料之内的,被旁边大叔拦下了。 “小两口为这事吵啥?这位女同志,你先别急嘛,你要想做媒,也不是没有办法。” “叔叔,您就别劝她了,万所长家可是独苗儿,孩子又不真是禾苗,她还能让人家一夜之间长个十岁八岁?” 激将法被纪禄源掌握得是炉火纯青,两三句话,就让大叔急了。 “你这孩子咋还不信呢,你问问咱们这馆子里的,哪个不知道,万所长还有个大儿子,过继给他同宗亲戚家了。那孩子也可怜,听说没上过几年学,就在家里干苦力了,还经常被打骂。” 这种事一旦有人起了头,后面不用他们再问,就有一大堆现成的指引了。 几天后,当她和纪禄源背着两筐草药,带着一心要和父母相认的青年回到大杂院后,薛阿妹的哭声贯穿了整条胡同。 沉浸在夸赞和感谢声中地柳沄沄没有发现,大杂院的某一处,有一道复杂的目光。 她带回来的草药质量不错,贾国昌也在这段时间请来了几位中医,已经根据新的药材,研究出了一种新配方的药酒。 不过唯一的困难,是如何更快地处理这种药。 她拿回来的药材名为制附子,依照古法去毒后,就要切片烘干了。 酒厂现有的设施不够完善,还不能准确把握药片存留合适的水分。 无奈之下,贾国昌又找到了陈伟,问他借来两台类似用途的设备。 但这两台烘箱都不曾出售,由于内部零件有问题,生产出来验收时就成了废弃品。 倒是能调到合适的温度,但唯一的缺点,就是随时有可能断连,还得重新再接电。 烘干的过程需要几个阶段,有时候夜间也不能离人。如果机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断了,那药效就要大打折扣。 酒厂的职工少有懂这方面知识的职工,贾国昌也不好意思再去找陈伟借人,再说像这种属于保密的配方,被外人知道了又是新的麻烦。 他正愁无法进行下一步时,柳沄沄把纪禄源带去了。 在考上大学之前,纪禄源曾在邻市的玻璃厂里干过几年,那里的条件一般,机器也经常出问题。 他就跟着带他的老师傅学了很多修理技巧,虽然设备有别,但基本的原理没太大区别。 贾国昌对柳沄沄带来的人自然是一万个放心,提前给了他们一笔感谢费,就请二人帮忙照看两晚。 第一天晚上一切顺利,然而到了第二晚半夜,柳沄沄迟迟没有等来去车间拿另一批药片的纪禄源。 守门的大哥见状不对,也和她一起去找。 才进车间,他们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再一细看,纪禄源已经倒在了墙边。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后门一闪而过。 第28章 ◎藏了什么秘密◎ 存放半成品草药的车间是原料车间, 和流水作业不断的成装车间不同,这里晚上没有工人上班。 等柳沄沄追出去后,早已不见刚才一闪而过的人影。 不过还好, 血流并非从纪禄源身上而来, 仅被人泼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门卫大哥以前常干农活, 仔细辨认了一番, 大概能猜出这是牲畜的血迹。 好在烘箱在后续工作中没再断电,生产照常进行。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21节 纪禄源也很快醒了过来, 很确定地告诉她, 那人没对他动粗,仅是拍了拍他的后背, 一回头,就见地上被泼了一大盆东西。 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很快就呼吸不畅, 加上今晚月光格外明亮,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手上也被泼上了血,想喊她的话还没说出口, 就昏倒在地。 得到了这个答案, 柳沄沄已经能够确信, 谋划这件事情的人,极有可能是在大杂院里。 纪禄源有晕血的毛病。 前些天和她一起回大杂院时,他和院里邻居闲聊时提到过。 她第一时间,把可能性放在了米钢身上。 那天他们把人带回去以后, 米钢全程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 一个在孩子出生时, 就能狠心把他送走的父亲, 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父爱。 再加上他常年酗酒, 经常上班迟到, 导致隔三差五就会被扣工资。 这些年下来,家里非但没有什么积蓄,还偶尔负债。如今又添了一张嘴,还是没有工作,没有户口的小伙子,他一定在埋怨他们多管闲事。 一时想不开,可能就以此为由来报复了。 有了怀疑,柳沄沄第二天一早,就回院子里找薛阿妹打听昨晚米钢的去向。 结果却出她所料。 米钢昨晚又去喝酒了,大醉酩酊的状态下,在正院和刚找回来的儿子打了一架,现在还在屋里酣睡。 不等柳沄沄细想别的可能,江霞萍晚上回来后的一番话,彻底让她思绪混乱。 “沄沄,你觉没觉得,薛阿姨家新回来的这位,好像和他两个哥哥长得不太像呐?昨天米钢发疯的时候,也一直在嚷嚷这孩子不是他的,把薛阿姨气得够呛,但就在旁边抹泪,也不拦他,我总觉得有点怪。” 薛阿妹的两个大儿子在柳沄沄搬来之前就去下乡了,但屋子里挂着相片,她也曾看过两眼,不过没往像不像上面考虑。 毕竟找到人之后,他们就去找万所长摊牌了。 对方也承认,当初是因为多年没怀上孩子的妻子有了身孕,加上这孩子那时太过调皮,常常推搡有孕的妻子,他们只能把他去同宗的亲戚家。 他也记得很清楚,彼时正是在薛阿妹生产后的第二天,米钢就把孩子给他送去了。 他本来也不想要别人家的孩子,但米钢都快给他跪下了,一直说他老婆这胎生了两个,家里现在实在太困难,如果不送人,两个孩子都养不活。 推脱不成,他也只好收下孩子。 时间人物都能对得上,柳沄沄根本没想那么多,虽然回大杂院那天,她也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这人长得不像他的双胞胎兄弟。 当时柳沄沄只想,也许两人是异卵双胞胎,所以长相有些区别。 但现在被江霞萍这么一点,她心里也有些忐忑。 “你们说,会不会是他们出生那天太混乱,所以搞混了?” 沈穗莱也下班回来了,她是后院唯一一个在这儿长大的,依稀记得薛阿妹生产时的一些事。 原来薛阿妹生孩子那会儿,正赶上几十年不遇的一场特大暴雨。 大杂院排水不畅,院子里积水太多,全都倒灌进了屋内。 加上狂风大作,胡同里有一户人家的房子被院里的那棵大树砸中了,吓得几个院子的人都不敢待在家里。 收拾了一些值钱的细软,就赶紧跑去了附近机械厂的大礼堂。 当晚那里已经聚满了附近的街坊邻居,怀孕待产的足足有近二十个。 不论是足月或是不足月的,在狂风暴雨中受了惊,几乎都有了生产迹象。 一屋子人,却仅有一个有经验的产婆,她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医院又离得太远,外面雷电交加,在没车的情况下寸步难行。 最终还是产婆带着几个生过孩子的妇女,一起接生完了所有婴儿。 但那时候婴儿成活率还不像现在这么高,有些产妇又是早产,其中几个孩子刚生出来就没了气息。 “你们不知道那晚有多乱,礼堂里面又憋又闷,二十个女同志就在礼堂的主席台上拉着幕布生,后来又听到谁家的产妇不好了,男同志不能上去,还有一些又回家拿重要物品了,好几个胆子大、有经验的母亲都上去帮忙了。” 说到这儿,沈穗莱忽然顿了一下,有什么场景在她脑海中闪现。 那会儿他们一家刚搬进大杂院没多久,她怕生人,每天都要黏着母亲,当晚她妈妈也是产婆的帮手,她找不到人,就在大厅里来回乱跑。 她好像,看到了某个现在很熟悉的人。 但一时却很难想起来究竟是哪位。 根据沈穗莱的回忆,柳沄沄想出了另一种可能。 假设她找回来的这个孩子,的确不是薛阿妹所生,排除万所长后来私自换孩子的极小可能,只会是在大礼堂出生的那天被换。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跑到了放置已经夭折的婴儿那里,然后...好像就是看到了米钢!他胳膊上不是有条喝了酒自己砍伤的刀痕吗?就是他!” 沈穗莱终于想起来了那天的情形。 她一开始还不知道那里是放那种婴儿的地方,看见米钢抱着一个孩子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后来把手里的孩子和那几个婴儿中的某一个互换了襁褓,把那个孩子抱走,自己的孩子放下了。 她坚定的口吻让其他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他已经决定要把孩子送走,那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穗莱姐,咱们大杂院里,那段短时间还有哪家也要生孩子吗?” 柳沄沄决定再去找当时的产妇问问,看看还有谁家还记得这事儿。 “齐保光他妈好像那天也生了,不过孩子没活,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胡同里那些小孩儿不是总瞎传么,‘保光保宗保耀,就是不保祖,齐家丢了个大祖宗!’齐家没凑齐四个儿子,你不知道齐大爷生了多久的气,一辈子都为这事儿耿耿于怀。” 一瞬间,柳沄沄想到了齐大爷特别爱吃羊血,她撞见过几次对方早起去菜场。 也就是说,他能拿的到牲畜的一盆血。 也能在昨晚溜进车间,找到纪禄源。 所有的关键点都聚在一起,她大概想明白了。 现在在米钢家的这个孩子,很可能其实是齐大爷家的第四个儿子,当初,是被米钢用亲生孩子换走的。 那个一出生就不幸夭折的,可能才是米钢的孩子。 但,当她正打算去和米钢把这事问明白时,忽然回想起薛阿妹第一次和她说的话。 那天,对方好像说两个孩子都很健康,连产婆都夸了一句。 不过,薛阿妹从来都没提过,是双胞胎还是龙凤胎。 也就是说,被米钢换给齐家的亲生孩子,很可能没有夭折,而是一个女婴。 那么,齐家这样报复他们,是为了警告他们不要继续寻找那个女婴吗? 他们是否知道女婴并非亲生? 他们一家,究竟私下藏了什么秘密? 第29章 ◎汽水◎ 这是穿到这里以后, 柳沄沄最难调整心情的一晚。 几个小时前,当她还陷在这两家孰真孰假的猜测中,为自己是不是真的找错了人而担忧时, 酒厂传来了新的消息。 由于工人操作失误, 原本一个月都绰绰有余的药材, 最多只能撑十天。 贾国昌连夜做出了两种方案, 要么派人去省内的山上广撒网、仔细找,要不然就是去中药房高价收购草药。 前者费时, 后者费钱, 恐怕都并非最优选。 柳沄沄没法儿坐视不理,她数了数,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已经用卖配方、卖药草等方式赚到了近二十张大团结。 这笔钱放在任何一个工作岗位上, 都是一笔巨款。 于情于理,这事她都得帮。 但时间不会等人,高考的日子逐渐逼近, 她再不抓紧复习, 恐怕就来不及了。 柳暗花明往往来得及时。 第二天一早, 纪禄源带着十多块来了胡同口。 “这笔钱我不能收,那晚是因为我,险些耽误了生产的进度,再说我也没帮到啥, 这么多钱受之有愧。” 他在家睡了一天,还不知道厂里的事, 举着钱在那儿愣了几秒, 才发现柳沄沄心不在焉。 “咋了?是不是因为机器问题, 药材被烤坏了?” 他知道对方心里急, 也不催她问结果,绕去买来两瓶汽水,把她唤到阴凉地上,静静地等她开口。 酸甜的凉意抚平了多半焦虑,柳沄沄慢悠悠地喝下两口,给他讲了一遍自己如今的困境。 “你们这大杂院还真是有意思,怎么能有这么多故事!” 纪禄源不禁叹道,看来还是自己见识少,没想到一间院子就能发生这么多离奇的事。 “人心难测,这些人背后的秘密都不少。” 有些话柳沄沄没说出口,她对薛阿妹的事这么上心,也不全是为了还她上次的恩情。 除了对她的同情以外,还有一个更长远的打算。 在原书中,柳小文在后来下海时,从南边带回来很多新潮的衣服,在市里摆地摊赚了不少钱。 那时的薛阿妹看到了,也想模仿着做几件补贴家用。 结果这事不知道怎么被曾威知道了,他叫了几个兄弟一起,把人家做好的成品全都偷走,放在柳小文姐弟俩进来的货里混着卖钱。 当时原主的恋爱脑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不仅在家里和父母反复辩解,曾威是为了赚钱养家才这么做的。 还跑去大杂院里和薛阿妹起了争执,不但不还钱,还把人家手艺贬低了半天。 最后还是柳小文出面,拿出一笔钱偿还了薛阿妹,让曾威一行人免了牢狱之灾。 当时柳沄沄只顾着为原主的脑回路生气,没有细想背后的始作俑者会是谁。 现在想来,曾威一个住在大杂院外的人,如果没有柳小文在背后指点,他怎么能准确找到薛阿妹藏衣服的地方。 尽管薛阿妹做出来的衣服和南方时兴的款式相差不大,得知自己做的那些货也被卖了好价钱,也想再继续做下去。 但没过多久米钢就下岗回家了,也不知私下听了谁的谗言,偏认为自己被辞退是因为薛阿妹惹到了柳小文夫妇,绝口不提自己喝酒误事的原因。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22节 一回家就砸了她的缝纫机,从那以后再也不让她做衣服。 搬来之后,柳沄沄在薛阿妹家里看到过她做好的衣服,虽然数量不多,但做工精细,一看手艺就不错。 若是这次和她有了交情,到以后靠服装挣钱时,她一定能帮得上忙。 只苦于现在西河市还没有亲子鉴定,要不然她就能尽快推出真相了。 无论如何,这事一时急不得,要等米钢和齐家自己露出马脚,她才好一次揭露事实。 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先把草药的事解决掉。 “这事简单,我来办,正好我还要在省内找找看哪里能赚钱,你留下来安心复习。不过我一个人可能带不回来太多,要不咱和贾厂长说一声,让他再派两个人和我一起去。” 纪禄源松了口气,他今天来,除了给她钱,就是想来问问,还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事。 刚才看她无精打采着实紧张了一会儿,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幸好这事自己完全能解决。 “那这次你千万不能推让,就当是我花钱请你来帮忙,要不然,以后挣钱我就不带着你了。” 喝下半瓶汽水,柳沄沄又恢复了不少气力,就算纪禄源不提,她可能也会去找他。 他见过这种草药还在泥土中的样子,比什么都不懂的人找起来要快很多,多少能节省一些时间。 纪禄源听到她同意,利落地点点头,激动地猛吸了几口汽水。 喝到一半,又想到什么,停下来笑着碰了下她手中的玻璃瓶。 “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艳阳渐升,他们站着的地方已不再凉爽,光线均匀地从脚下洒向远方,好似漫长的明灯。 有了纪禄源相助,柳沄沄没再为这事花费太多的精力,完全投入进了复习中。 日子飞速前进,二十多天后,高考如约而至。 周围的邻里加上附近的几条胡同,共有三十几人参考。 正值七月,暑热难挡。 有不少人还没上考场就中了暑,在家里唉声叹气。 还有一些没经历过这么大的考试,刚进教室便眼冒金星、两腿发软。也不知自己写了些什么,昏昏沉沉地交了试卷。 柳沄沄和沈穗莱都准备得还算充分,第一天考完后,没出校门,就看到朝她们挥手的江霞萍。 “天气太热了,我给你俩带了两缸温水来。本来想买半个西瓜的,结果我听说啊,我们厂有人吃坏了肚子,咱可不能冒险。” 教室里还没有风扇,哪怕开着窗也出了一身汗。对二人来说,这两搪瓷缸的水真是如同甘露。 考场外堪比热闹的早市,甚至更多了些夸张荒谬。 不少考得还算不错的,沿着马路呐喊着飞驰,不巧激怒了那些自知发挥失常的,情绪激动的几位甩开挎包就向他们砸去。 一时间,哭声喊声骂声笑声,凑齐了人生百态。 柳沄沄一早就和沈穗莱约好了,为了防止对后续的心态产生不好的影响,前两天考完不对答案,等三天都考完再一并核对。 知道消息的江霞萍,也就没问她们考得怎么样,反正不论好坏,过段时间就都知道了。 从考前一周,为了给两人提供一个好的考试环境,她特意把儿子送回了娘家,免得孩子哭闹,影响了她们复习。 又在厂里厨房悄悄开了小灶,给她们做了些清淡爽口的饭菜。 天气热,等两人回来时,温度晾得刚刚好。吃完后,也没机会再洗刷碗筷,被她推着回各自房间复习了。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到了第二天考完后,江霞萍因为被领导叫去说事,没来给她们送水。 两人走出门没多远,看见那边多了一个送汽水的人。 一打听才知道,他说自家儿子去年考中了,所以今年花了一笔积蓄,买了几箱汽水,就是为了来恩惠大家的。 此举让围观的人群感激不已,有些良心上过不去,不想占小便宜的人,又偷偷地塞给他一点钱才肯拿走。 人流瞬间就团在一起,没挤进去的也不急着走,一层层地叠在那里,总想着能轮到自己。 沈穗莱好不容易被挤到了近处,正想买来一瓶和柳沄沄一起去去暑气,却被她一把拦下。 “别喝,他往汽水里下了毒。”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在原地炸开,一片哗然。 第30章 ◎是谁不长眼啊!◎ 片刻功夫, 人群已经乱成一团。 那男人听了顿时变了脸色,厉声质问道:“你这小同志怎么血口喷人!我好心好意给大家送汽水,你反倒在这里胡编乱造!” 已经拿到汽水的人逐渐分成了三派, 有人惊慌失措地放下了;有人不信她的话, 拿起来又喝了一口;还有些停在原地犹豫不决, 胳膊几经起起落落, 就是做不了决定。 一瓶汽水一毛钱,虽算不上什么贵重物品, 但在每分钱都要被掰成八瓣儿用的年代, 这当然不是随时都能享用的美味。 在柳沄沄没有继续开口之前,大多数人都心存侥幸, 只当她是在胡说。 “小姑娘,你这么说也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人家这位同志是学雷锋做好事,你这样口说无凭,也太伤人心了。” “是啊, 你该不会是因为没拿到汽水, 就这么乱说吧?想让我们都把汽水让给你?” 利益面前, 多数人都失了理智。 柳沄沄一声不吭,径直走到那人身前,从箱子里抽出来一瓶。 “大家伙儿都仔细瞧瞧,这汽水儿的颜色怕是不对吧?” 天气太热了, 很少会有人仔细观察这些细节。 再加上多有些没怎么喝过汽水的人,根本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经她这么一提醒, 赶忙举起来瓶子对着阳光打量起来。 “不对!这颜色怎么是发黑的!” 有人已经喝了几口, 听到这话, 又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滋味儿, 眉头一蹙,把瓶子怼到那人面前: “就是有问题!我现在嘴里直发苦!你往里面加什么了?!” 前后不过两分钟,在场众位的态度硬生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纷纷嚷着要个说法。 男人还在佯装无辜,委屈巴巴地又解释道: “这是因为瓶盖都已经打开了,所以里面的东西染上热气儿就变色了!你们想想,那新鲜的大苹果,切开放一会儿都会变黑,这汽水变色不是很正常吗?平常你们去买的时候,都是刚开盖的,当然不黑了!而且甜的东西吃多了,隔一会儿就会嘴里泛苦,这和我有啥关系嘛!” 大多数时候,人心就像摇摆的天平。听了这一整个有理有据的辩驳,各个又都感觉好像有几分道理,瓶子又都被默默收回了自己身前。 眼看反响不错,那人也知自己已经得逞,抹了抹硬挤出来的泪花儿,推起地上的放汽水箱的小推车就要往外走。 “罢了罢了,我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要不是我儿子说去年考场上有人中暑了,想让我做件好事,我又何必来讨这嫌!” 他一边垂着头,一边摆摆手向前推去。余光中,挡在周围的鞋子都已经朝两边散去。他不禁暗喜,看来只差几步就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咣...” 小车突然不动了。 人群还没有完全散开,刚才钉在汽水上的目光都换到了他身上。 他不敢抬头,以为自己是撞到了树上,换了个方向又朝前推去。 还是不动。 冷汗围在帽檐儿下,有几滴滑进了眼睛里,火辣辣地烧得生疼。 他想,可能是轮子上卡了小石子。 人群又有人出声,不能再久留了。他猛吸了一口气,聚齐了全身的力气朝前推去。 “哗!” 哪知道这次前面竟然没有了阻力! 小车不受控制地朝前滑去,过分用劲儿的他,忘了掌心还铺着一层细汗,在铁杆上一打滑,不仅没拉住车,自己还摔了个狗啃泥。 “啊!” 玻璃瓶子倒地的声音没有出现,他龇牙咧嘴地抬头一看,刚才说他汽水有毒的那姑娘,正悠哉悠哉地拉着小车往回走。 停到他面前,蹲下来冷冷地问道:“大叔,您儿子现在在哪儿上大学啊?” “在...在京市!” “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你...你问这么多干啥!我和你有啥仇?你要这么欺负我一个长辈!” 柳沄沄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一连串棘手的疑问让他都忘了喊疼,面色惨白地又呵道。 “那大家和你有仇吗?你往这几箱汽水里全放了泻药,就是想把我们,和你去年没考中的儿子一起拉下榜!” 她言辞激烈,散开的人群再次逼了上来。 柳沄沄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对情绪激动的人们解释道: “这位大叔的儿子,一定是去年落榜的考生。今年,他为了让儿子的竞争对手少一点,故意给汽水里放了番泻叶粉,喝了那种东西,多数人都会肚子疼的。” 之前为了精进自己不算太好的中医知识,柳沄沄特意买了几本书研究。有一种番泻叶晾干后磨成粉,就有泻热行滞的功效。 刚才看到这人在送汽水,她就觉怪异,再细看旁边几个被喝了几口的瓶壁和瓶底上,恰沾着没有完全融化的糖渍和粉粒。 绿色的番泻叶粉和橙色的汽水混在一起,就是发棕色黑色的。 她断定,这一定是故意而为。 “大家不信的话,可以去汽水厂问问老板,这里面是不是加了东西。如果谁家有空,还可以回去查查,去年从咱西河市考到京市的共有几人,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才里面,有哪位肯认这个冒牌爹了!” 她补充的几句彻底激起了民愤,玻璃瓶子频频落地,有几人已要上来动手。 却被她以手势拦下,“大家快回去复习吧,今天如果在这儿耽误太长时间,很可能就会影响明天的考试,这不正中他下怀吗?他做的错事,就交给公安来处置吧。” 说罢,目光中又有了几分不解,落在了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的男人帽子上。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23节 仅是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几位立即察觉出问题,这么热的天,谁都恨不得把头发剃光,怎么他还戴着个帽子? 有人气不过,上前一把薅下那顶帽子,揪住他的领子,把那张脸展示给众人。 “大伙儿都看清楚了!有谁认识他?” “我认识!就是我们厂的!他儿子去年根本就没考上!今年又去考了!他前几天都不在家,听说是回老家了,原来是跑去外面准备这害人的玩意儿了!” 人越聚越多,已经爬到树杈上的小伙子一眼就看准了,手忙脚乱地大嚷着,一不小心,两脚踩空,幸好被底下的群众接着了。 如潮水般的脏话涌向中心,正好是夏天,想动手也免去了撸起袖子的步骤,离得最近的那几个,不再吝啬自己的拳头,狠狠地撒着气。 在柳沄沄快要控制不住局面时,沈穗莱终于把公安同志带来了。 临走之前,她三两步攀到刚才的那棵树上,又大声喊道: “大家以后出门,喝陌生人免费给的东西之前,一定要留个心眼儿!万一被下了药,很有可能会被拐走的!” 底下的人连连称是,不断给她鼓着掌,天下哪有那么多馅饼可掉?这下是真的涨了记性。 好一番折腾,两人总算把这事处理完了。 走到胡同口,正碰上骑车往外走的江霞萍。 “我妈打电话说孩子病了,我回去看看,饭菜在炉子上,不热的话记得热!” 她力气大,话音未落就骑出去老远。两人也没机会再细问情况,只能等明天考完再去探望。 时候不早了,天色渐暗。 屋子里还是拢着团团热气,烧过火的院子也不凉快,加上某些人家还有考生,吃完饭的人们都躲到胡同口聊天了。 两人回到大杂院,几乎已不见人影。 刚走到中院前,忽然发现,这门竟然推不动了。 沈穗莱正想添些力气,却看到柳沄沄制停的眼神。 她收回手来,正欲问原因,骤然听到门背后有什么东西咣当坠地。 “哎哟喂!是谁不长眼啊!我摔成这样,明天可怎么去考试啊!” 第31章 ◎呆头鹅◎ 没有了阻力, 门咿咿呀呀地朝那边徐徐展开。 柳小文躺在地上哭爹喊娘,还有一把梯子倒在她身旁。 “柳沄沄!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意,不让我去后院住也没什么, 但你不能影响我考大学!” 她哭喊的声音太大, 纳凉散步的众人无一不被吸引来。 “嫂子, 这事不怪沄沄, 刚才是...” 沈穗莱生怕这事会牵连柳沄沄,赶忙自责地解释。 才说一半, 却被她打断: “你怎么证明是我把你推下来的?有谁看见吗?” 柳沄沄盘起胳膊, 认真地问道。 从走进前院,看到阖着的门时, 她就感觉不对劲儿。 中院前面有前院,后面又有正院和后院, 院子里这么多人进进出出,除了晚上睡觉前关着,平时这个时段从来不会上锁。 开始她还以为是孩子们在嬉戏打闹, 堵在了门后, 但后来一想, 这两天除了她和沈穗莱,柳小文两口子也在考试,就凭对方平常嚣张的气焰,到了这节骨眼儿上, 岂能容得下小孩儿制造噪音,一定早赶跑了。 柳沄沄清楚, 江霞萍刚才回了娘家, 邻居大多又都在外面聊天, 那么, 在这种时候会急着回家的,也只有她和沈穗莱了。 是谁会在这种时候埋下陷阱针对她俩,答案显而易见。 “你什么意思?!明明就是我在这里换灯泡,我说了让你别推,你故意使劲儿,我告诉你,我明天上不了考场了,你得补偿我,别想耍赖!” 柳小文抱着小腿,又来了一段哭天抢地的刁难。 沈穗丰蹲在旁边垂着头,自始至终也没抬起头看妹妹一眼,只时不时地拽拽妻子的袖口。 天又暗了一些,估摸着也该有八点多了。柳沄沄还饿着肚子,懒得再和她多纠缠,拉起沈穗莱朝后院走去。 “行了堂姐,我知道你是怕最后的分数太丢人,才想出来这么一招。不就是想给自己的低分找个借口吗?” “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自毁前程!” 这么快就被揭露了秘密,柳小文呆了两秒,又恢复如常继续撒泼。 累了一天,柳沄沄听着她刺耳的叫声只觉得头疼,停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成绩可不是只有总分,你就算明天缺考总分不够,前面这几门在成绩单上都会写得一清二楚。到时候没考上大学是因为什么,肯定瞒不过大家。” 柳小文呆住了,哭声也小了一半。 这显然是在她的计划之外,明明沈穗丰打听回来的消息,成绩单上是只有总分的,怎么还有这么多详细的分数... 她飞速想了几秒,想要绕开这个话题,再强词夺理几句,哪怕能要来几块医药费也算,哪知对方轻蔑地笑道: “堂姐,下次你和姐夫事先最好排练一次,配合好你‘摔倒’和他推倒梯子的时间,要不然,还得再多洗一件衣服呢。” 她指了指沈穗丰背后,白衬衫上有一块棕色的油漆赫然在目。 不用再解释得更清楚,事实已经了然。 中院大门旁有几块砖今早刚上了油漆,砖块的印迹正和沈穗丰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不恰说明,他刚才不是柳小文所说的在屋里复习,而是躲在旁边陪她演戏吗! 两口子掐准了时间,一个躺在地上,一个推倒梯子,合起伙来制造出了这么一出意外。 “哥,你现在做事之前,怎么也不过脑子了?如果今天没有沄沄陪着我,那是不是你们就要把这事赖在我身上?” 沈穗莱早已经对这两位心怀不满,且不说二人从领了结婚证以后,成天去家里要钱要东西,就说上次他们骗江霞萍房子的事,就让她难以接受。 由于沈穗丰早几年就下乡了,他们兄妹这几年的交流也不多,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她以前总想给柳小文留点面子。 柳家的事情,柳沄沄很少和她们多说,对于两人之间的过节,她也常常是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只说她们姐妹疏远,感情不深。 沈穗莱也不好再深问,虽然对哥哥找的嫂子不大满意,但不论明面儿上还是私下里,都没和他说过半句柳小文的不好。 可今天这事,着实让她寒了心。 如果不是柳沄沄发现有猫腻,抛开影响高考的事不说,她肯定又要背负一个‘把嫂子推伤’的骂名,这话只要传出大杂院,就又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 而这一切,竟然还有她的手足参与其中。 她无法接受。 “穗莱,我...我...” 沈穗丰涨红了脸,道歉的话憋了半天也讲不出半个字。 在周围人的讽刺声中,头垂得更低了。 柳小文看着那两人走往后院的背影,再看一眼丈夫窝囊的样子,满腔的怒火快把她点着了。 事到如今,她真是后悔当初自己鬼迷心窍,怎么就能相信那么虚无缥缈的梦,就沈穗丰这种德行,还能有大的出息? 早知今日,她当时就该劝自己梦是反的! 领了结婚证快两个月了,她不仅一点好处没捞着,还得给原房东陪笑脸,自己花钱找关系去办人家儿子返城的事,到头来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把竹篮都赔进去了! 当晚回到家,她就仔细思考了一下,现在离婚的可行性。 尽管会变成二婚,但看了一眼这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男人,她实在头昏。 有时候她真是想不明白,明明是一母同胞,沈穗莱虽说也话少,但人家好歹是老师,总不像这个呆头鹅。 沈家还有个最小的小妹在南方下乡,虽然还没见过面,但领证那会儿,人家打电话来祝福他俩了,听上去更是伶牙俐齿。 怎么到了这老大,做什么事都畏畏缩缩的,根本没个男人样! 可是离婚说得容易,要真离了,她也没地方去。 从柳沄沄那儿换来的工作给了柳小武,父亲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工作给她。考上大学又不可能,就是回家都没有自己的房间。 想到这儿,她又捶了几下看书的沈穗丰,不停地在想,怎么这人就不能再聪明一点儿。 兴许是她那晚喋喋不休的抱怨起了作用,一转眼就到了出成绩那天,当看到丈夫的成绩时,她的尖叫声差点响穿屋顶。 够了,足够了。 这个分数比她打听到的,去年几所好大学的录取分数线都要高出去二三十分。 她终于,要迎来自己的好日子了! 不过,柳沄沄怎么一声不吭? 柳小文实在好奇后院那两位的成绩,也不顾沈穗丰阻拦,拿起他的成绩单,就跑向后院。 谁知,都没走到门口,她就愣住了。 又难以置信地走近了几步,还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第32章 ◎留下来◎ 院内, 不同于柳沄沄和沈穗莱的平静,江霞萍又再次问了一遍: “你俩是说,西河大学的老师来找你们了?!” “萍姐, 你先坐下喝口水, 别这么激动。” 柳沄沄把下午熬好的绿豆汤递过去, 试图安抚她的惊讶。 但这当然是徒劳的, 江霞萍接过茶缸子,几次端到嘴边, 又被机械地放下。 她还是难以置信, 在大多数人都唉声叹气,连专科线都没达到时, 她家院子里竟然出了两个准大学生。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24节 还是老师亲自找上门来,劝她们报考自己学校的那种。 就这事, 足够她去厂里吹几年的。 “你俩是咋想的?是留在西河,还是上京市去?” 虽说她没去考大学,但这几个月里里外外打听到不少消息, 像她俩的分数, 去京市的有些大学也十拿九稳。 “我们都打算留下来, 以后如果想上研究生了,再往京市考。” 这是出成绩之前,柳沄沄就和沈穗莱商量好的结果。 西河大学并不算差,尽管在名气上还比不上京市的那几所翘楚, 但在这里,都有两人心仪的原因。 高考时, 她们都选了文科。 柳沄沄打算报考西河大学的中文系, 不仅是因为现在在文科专业里, 录取分数线最高和最受欢迎的就是文史哲, 而西河大学的中文系日后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还因这也和她以后做生意的计划有关。 沈穗莱则理所应当地选了文艺学院的音乐系,她一早就问过了,那其中有位她一直都很仰慕的教授。 听了她俩的选择,江霞萍更高兴了。 刚才她还在想,她们若是去了外省,后院就剩自己一个人了,一时还得适应几天才行。 现在听到两人都要留下来,可谓是喜上加喜。 院子里又是一阵欢声笑语,门外的柳沄沄听了,手里的成绩单都要快被扯烂了。 她还以为整个院子只能出她男人一个大学生呢,这下好了,人家这两个,还没入学,就已经被老师惦记上了,那以后有什么好机会,还不都是她们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应该让丈夫也报考西河大学。 一来他们结婚还没多久,如果现在就分在两地,那岂不是四年都要这么过去,再说万一将来沈穗丰有出息了,在外省看上别的姑娘了,那她可是一丁点儿的福都享不上了。 想到这儿,她快步跑回家,盯着丈夫让他把志愿都换成本省的。 一向逆来顺受的沈穗丰,第一次和她发了火。 “我什么都能听你的,但为什么就非得让我留在这儿呢?我不愿意。” “在这儿有啥不好?你想学的那几个专业,在这里没有吗?为啥非得去外面?你是不是想丢下我,去外面过好日子?” 柳小文没法儿理解,声泪俱下的一番控诉,让邻里邻居不必凑过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气热,谁家都开着门。 沈穗丰不想解释,有些真相他这辈子都和柳小文说不出口。 总之他要逃离,逃离这个困扰了二十年的地方,只有到了外省,他的心才能稍稍平静。 看妻子还想发疯,他没再多留,一把抓起志愿表夺门而出,把哭喊全部留在身后。 哭归哭闹归闹,一个多月后,柳小文还得在婚礼上假装高兴,炫耀自己丈夫考到了京市。 自那次发火之后,沈穗丰又变回了往常那样,对她仍是低声细语,照顾有加。但她却总感觉,他要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夏去秋来,一转眼,距离开学已经几个月了。 柳沄沄和沈穗莱在学校也有宿舍,但二人都不常住,没课的时候,隔三差五就回大杂院住几天。 大多数时候,只要周末没事,两人下了周五下午的课就会直接往回赶,但西河大学离这里也不算太近,天黑得早了,有时候还是要走一段夜路。 时间一长,总会去巷子口迎迎她们的江霞萍发现了小细节。 “沄沄,你和小纪同志,是不是在处对象?” 她这人藏不住话,也不会用委婉的方式去试探,直接挑明了问道。 之前他们三人一起回来的时候,她还只当是校友之间关系好,在聊学校的事。 最近这一个多月,她发现沈穗莱总是借口周五要回娘家,每次回来的就只有柳沄沄和送她的纪禄源了。 乍一看好像也只是朋友关系,但她是过来人,纪禄源的小心思表现得太明显了点。 “没有萍姐,我们在聊做买卖的事。” 在开学之前,她又和纪禄源一起搭车去周围几个地方采收了不少东西,除了草药以外,还发现了很多名贵的山货。 两人把这些在各个地方卖掉后,加上药酒的分成,各自挣了近五张大团结。 纪禄源也终于攒够了还父母的钱,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大学。 学要上,钱也要赚。 柳沄沄最近一直在和沈穗莱商量,明年帮她恢复营业家里饭店的事。 到了明年年底,就会有十万个个体户的营业执照批下来,他们得想办法抓住先机。 当然饭店是沈家的,柳沄沄最多只想在其中参股,她自己还要做别的生意。 作为她第一位‘雇佣’的员工,纪禄源少不了和她一起谋划。 “沄沄你没经历过这些事,我和你说,小纪看你的眼神啊,和当年你姐夫看我一模一样。我看他人真不错,你看每次来咱们院儿,都不空着手,人长得也是一等一的好,你真应该考虑考虑!” 柳沄沄笑笑表示同意,江霞萍所言不虚,综合来看,纪禄源确实条件都很好,在做生意的事情上能给她出谋划策,脾气也很稳定,负面情绪甚少。 说实话,她是有点动心的。 不过现在两人都还没毕业,谈论这事,未免为时尚早。 将要相处一生的人,她不想这么草率做决定。 一晃到了寒假,放假第一天,柳沄沄就被前面三个院子,起起伏伏无序的哭骂声吵醒了。 她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假期注定不会平静。 谁能想到,三个院子会在同一天一起发生这么多离谱的事呢。 还没缓过神,又听到纪禄源在拍门急呼。 第33章 ◎评评理◎ “沄沄, 快,我好像找到薛阿姨家女儿的线索了!” 纪禄源尽量压低了声音,不想再为前面三个院子的吵闹多一份由头。 已是深冬, 从他面前的白色雾团, 带着柳沄沄担心了几个月的问题, 奔涌到她面前。 压下了担忧, 挑起了期待。 两人没再耽搁时间,柳沄沄回屋里拿了两顶棉帽, 还抓了两条围巾, 和纪禄源一起把整个脸都捂得严严实实,准备带他从争论不休的‘战场’上溜边逃出去。 这会儿看热闹的人愈多了, 把中院儿挤得满满当当的,他们贴紧了墙边, 蹲下半个身子,生怕和中间那几位产生眼神接触。 偏偏是怕啥来啥,差一步就能跨过大门, 走到前院儿了, 却被齐保光看到了。 “两位大学生!留步留步!” 他正在气头上, 对纪禄源和柳沄沄的拒绝毫不在意,非得把两人带到哭哭啼啼的几人面前,要他俩来评评理。 “行了,我把大学生也请来了, 这事儿究竟是谁对谁错,请人家俩来说说!” “你就是把天王老子请来也没用!人家米叔没偷就是没偷, 你凭啥诬陷人家?” 一看见柳沄沄, 孟建兰心里就堵得慌。 要不是因为她当初不同意帮陈伟家闺女去大专代考的事, 这几个月她也不会在厂里频频受气。 尤其是前两天, 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陈伟后来找的那人收了钱没办事,导致他家女儿这次足足挂了一半多的科目,险些被劝退留级。 在家里受了气,发火的途径追根溯源就成了柳沄沄,但人家现在又和贾国昌有关联,陈伟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多去招惹。 于是乎,最先偷来柳沄沄的模拟卷,给他提供信息的孟建兰,就成了出气的靶子。 快过年了,厂里置办采买了不少年货,放在往年,在食堂工作的职工,或多或少都能先带一点点回家。 谁知道连着一周,每到下班时,孟建兰就会被陈伟因为各种小事叫到厂办或是车间。 等全厂职工差不多全都走完了,他才假惺惺地催她回去。 到了那时,食堂早就关门了。 一周下来,东西快被分完了,孟建兰都没机会往自己腰包里多揣一个馒头。 平日里见不着面还好,偏在今天这么关键的时候,又要和柳沄沄有交集。 孟建兰索性豁出去了,硬气地往石桌上一坐,偏要借着今天齐家和米钢吵架的事,把换房的事办妥了。 “孟建兰,你少在中间插手,合着他米钢偷的,不是给你爷爷的祭酒!” 有了父兄的庇护,齐保耀才不管什么长幼,反正这事本身也就是事实啊! 他们一家前天才去爷爷墓前放了一堆祭品,结果到了昨天就听亲戚说,墓前根本没酒。 今天一早去确认一番,果真除了那两瓶好酒,其他什么都在。 再一想这件事除了米钢,周围谁都不知道。 自从他家那个小儿子被找回来以后,天天在家里守着不让他喝酒发疯。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能偷酒喝,他岂能放过? “我说了没喝就是没喝!小孟和小樊那天晚上都看见我回来了,我哪有时间去偷喝?” “米叔,你这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也许是我哥我嫂子没看清楚呢?” 刚结婚没多久的樊大峨挤在齐家兄弟之中,想把这把火再烧得更旺些,要真能惹怒了父母哥嫂,趁机把家分了才是好事。 真当他傻看不出来吗?他嫂子今天要在中间插一道,还不就是想住进正院这两间宽敞亮堂的屋子,把他们夫妻俩和父母赶到中院那个小厢房去么? 要不然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去帮住在正院的米钢说话? 目的就是想挑拨他爸妈和米钢的关系,这次如果她能给米钢留个好印象,那以后提出来换房子,肯定人家会站在她那边。 可惜啊,他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嫂子,根本就不知道他才不在乎住在哪个院呢。 他和媳妇儿的厂里很快就要分房子了,比起来这院子里从小住到大的几间破房子,他更想马上从父母那儿要一笔钱去打点分房的领导。 所以,他巴不得这事闹得越大越好,只要他哥嫂把父母给惹怒了,那过几天他一提分家还不是轻轻松松就会被同意? 再加上父母的偏心,他还有什么可愁的?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25节 他那没出息的哥嫂既然想要,那就把这些不值钱的房子都留给他们得了,他才没这么短浅的目光。 “大峨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和你哥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会撒谎不成?” 孟建兰看了眼背过身的丈夫,知道这事也靠不上他,翻了个白眼,提高了嗓门儿反问道。 “得了得了,你们什么都不用说,这事儿就听大学生的。小柳,你也住进来几个月了,知道那米钢是什么德行,连自己家孩子都能送人,偷个祭品还算啥!你说说看,这事该怎么解决?” 已经被推到正中央的柳沄沄,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中,总算拨开了云雾,听懂了整件事情的起因。 说白了就是齐家和米钢的冲突中,又掺了樊大巍和樊大峨兄弟两家的鬼胎。 这事,还真是难办。 虽然知道齐保光把她推出来,也没安好心,但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周围几个大院儿的邻居全来了,她就是想跑也跑不出去。 只好硬着头皮,试着调和一下矛盾。 “齐大爷,您家那天祭拜先人时带的,是什么牌子的酒?” “就是你发明出来的药酒啊!这还是我和我弟专门排队去买的呢,我爷爷喝了一辈子酒,都没喝过这种酒,想着也能让他尝个鲜,谁知道这米钢这么不要脸!” 得,柳沄沄算是服了,这吃瓜怎么还能吃到自己身上来。 “那,米叔偷拿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因为我们那种酒是有治病功效的,一次如果喝多了,身体是会出问题的,他现在...” 柳沄沄也不是胡说,根据齐保光的描述,他买的那种药酒里面,掺着很多大补的草药,属于高端产品。 一般人一次喝下去两瓶,肯定身体受不了。 她这话给米钢添了点士气,正想以此来反驳齐家,谁料,忽然感觉鼻腔一热。 “他流鼻血了!这不是偷了酒,还是什么!” 齐保耀像只灵巧的猴子,两三步蹿到他身旁,从大衣里掏出来擀面杖,势必要个说法。 柳沄沄夹在中间,想再说几句稳定一下双方的情绪,忽然听到纪禄源在叫她。 一回头,看见站在中院门前的两人,心瞬间提了起来。 第34章 ◎我作证◎ 几个月前, 在发现薛阿妹的那个小儿子很可能并非亲生后,柳沄沄和纪禄源一起去找赵腾备了案。 有了前几次帮忙抓捕人贩子,和制服石麒的经历, 赵腾立即带他们一起去见了上级。 和他们一样, 负责案件的所有公安同志都对此相当重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众人决定由柳沄沄在大杂院里先收集有关消息, 帮忙协助调查,公安这边也会同步进行侦破。 纪禄源一大早得知了, 那个女孩儿很有可能已经被找回来的消息, 特意跑来找她一起去见见,问问具体情况。 赵腾见他们迟迟未到,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再一想到天寒地冻的天气, 也不想让他们跑远,就想和同事带着那姑娘到胡同口先看看情况。 中院儿这边的吵嚷声实在太大,他们才到了胡同口就听得清楚。 虽说家长里短吵吵闹闹很正常, 但一看几个院子的人都跑进去看热闹了, 赵腾着实有些担心会不会误伤到谁, 马上该过年了,他们都悬着一口气。 于是便和同事说,让他留在车里,自己进去看看情况。 不曾想这姑娘急着见亲生父母, 趁同事去了趟公厕的功夫,自己就循着声音找来了。 直到赵腾看见柳沄沄讶异的眼神, 才发觉这姑娘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同志, 我们理解你的心情, 但在你和父母相认之前, 还需要我们先对双方做调查,毕竟这其中有很多纠缠,我们必须先得查清楚才行。” 好不容易,柳沄沄和纪禄源才趁乱跑出来,一起带那姑娘去了胡同口。 为了保护她,赵腾一直没有说明有关她身世的具体信息,只说她是被人拐走的。 “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给那家人生了两个孩子,但都没活过一个月就夭折了。” 赵腾看向车里和同事聊天的女孩叹了口气,要说能破得了这起案子,还多亏当初他帮柳沄沄抓到的那个拐卖团伙。 那伙人中,就有当年在西河市作案的一人,据他交代,当时正是齐根望把一个小姑娘卖给他的。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孩子当时比正常的孩子小很多,看上去像是个早产儿。 这一点刚好能对得上她是龙凤胎的情况,再加上那人还说,齐根望还托他给自己再去寻一个男孩儿。 哪知后来正赶上连着下了一个月的暴雨,等他费劲辛苦把这女孩儿卖去一家当了童养媳后,就把帮对方找男孩的事抛之脑后了。 后来过了一年多再想起来,齐根望已经不要了,还反复叮嘱他不要把当时卖孩子的事说出去。 但有了这么两次交集,他已经把这人的样子记得很清晰了,一眼就从一沓照片中认出了柳沄沄带去的齐父的那张。 不仅如此,他还记得当时听人说齐家已经有了三个儿子,所以才对齐父还想买儿子的事不解,印象也更加深刻了。 “这女孩儿太可怜了,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换给别人,又被那家人卖掉,这两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纪禄源严肃地斥道,他永远都无法理解和原谅,放弃自己亲生孩子的人。 “我们先进去和他们把情况说明白,再把她带进去,别让她再受更多的刺激了。” 柳沄沄知道他想到了他自己的身世,忙转移了话题。 大杂院后还没有正式休战,赵腾借口要和他们单独谈话,才把无关的众人请出院子。 再把中院门一关,厉声质问道齐父当年卖孩子的事。 “我...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我们家就三个儿子你们看到了,那年确实我老婆生过一个孩子,但当时,我赶去礼堂的时候,那小孩已经没气儿了,我怕她看到了难过,就把他偷偷埋了...” “你想清楚了再说,我之所以能来问你,就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一会儿就要把你带回局里了,现在你如果还是不承认,等会儿见了证据,可不要后悔!” 要不是情况特殊,赵腾早把他带回去了。 有些话也不必多问,他额角不断坠下的汗滴就足以说明事实了。 “齐大爷,您家还有三个儿子呢,现在如果不交代清楚,将来这事传开了,他们仨该怎么在院子里待?” 柳沄沄一针见血地点在了他的软肋上。 对这种人而言,生病的老婆可以送回丈母娘家不去探望,如果真生了女儿也能去卖掉,只有几个儿子才是他最看中的。 “我说!我说...” 齐根望知道不能再隐瞒下去了,涕泪横流地把当时的事抖落了个干净。 “我一直都想要四个儿子的,光宗耀祖嘛,怀最后一个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的妈身体不能再生了,所以等我去夭折的那些娃娃里找到自己家被褥裹着的孩子时,发现是个女孩,就不想要了,哪有女孩能叫保祖?我们家祖宗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胡说八道!我看你家祖宗知道了有你这样的人才会不高兴!” 纪禄源难得发了火,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没理由再多说什么,低声和柳沄沄他们说了声抱歉,就到院里去了。 稍微冷静了一会儿,才又进去守着齐根望,等柳沄沄和赵腾再去找米钢问清楚情况。 岂料,本以为会顺利的进展,到了米钢那儿,却频频受阻。 他先是坚称当时薛阿妹生的就是两个男孩儿,又说自己是因为家里太贫寒才送走了孩子。 现在的这孩子,就是他家的小儿子没错。 在这种情况下,案子陷入了僵局。 虽说齐根望承认了自己当年卖女孩的事,但也没人能证明这孩子就是米钢的,也有可能是周围几个大杂院中,谁家生的先天营养不良的孩子。 既然在这里问不出来,赵腾也不能勉强,准备去车里拿出提早开好的传唤书,把他带回局里配合调查。 然而米钢却怎么都不愿去,趁他们不备,砸碎了一瓶酒,捡起地上的碎玻璃就要自裁。 一行人见状只好后退,劝他稳住情绪,柳沄沄打算找机会绕到他身后去,把玻璃片踢开。 “我作证,米钢当时就是换了孩子!公安同志,你们没有查错!” 危急关头,门口忽然开门声,紧接着,几人都看清了说这句话的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第35章 ◎谁的孩子?◎ 院门被推开了, 一早晨都没露面的柳小文站在石阶上。 “柳小文,你在这儿犯什么病?我没招你吧?他是不是我的儿子,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米钢同样没想到会是她, 刚才还寻死觅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梗着脖子就往她面前凑。 “你前几天去第一医院问过医生, 现在通过什么手段, 能查出来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男人,被这一句话骤然灭了气焰。 想要反驳, 又被柳小文乘胜追击:“那天你还给了医生一笔钱, 告诉他以后如果有别人来问,就说他帮你检查过了, 你们家的小儿子就是你亲生的。人家医生不同意,还说要找来门卫来, 你被吓得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地溜走了。” 她越逼越近,面对碎裂的玻璃瓶也没有丝毫畏惧。 从柳沄沄的角度望去, 忽觉柳小文好像和前段时间有些不一样了。 自从她去上大学后, 两人很少再有交集。 基本相当于半个陌生人, 偶尔在院里碰到了,最多点点头,其余时间从来不会主动窜门。 用江霞萍的话来讲,别看沈穗丰平时不吭不哈, 但就好像是柳小文的半个魂,他去了京市, 顺便捎带走了她多半的力气。 以前什么都要争上一口气的女人, 竟变得和得了面瘫一样, 对谁都没有多余的表情。 不过如今她好像也无人可争, 这院子里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就连齐家几兄弟都基本有了正式工作,只有她没有合适的去处,吃穿用度全靠丈夫和婆家给的钱。 倒也不怪柳沄沄多疑,这人的性情大变的确太过明显,按理说,中院儿今天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她再怎么着都得出来看看热闹。 但不仅是刚才大门紧闭,前段时间别的大院有了什么热闹,她也漠不关心。 就算是缺钱,本性也不应该转得这么彻底。 不过眼下,柳沄沄没空细究她堂姐是中了什么邪,米钢已经恼羞成怒了。 “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有那闲工夫早就去偷酒喝了,跑到医院干啥!” 长年累月积累的酒精还没有夺去他的小聪明,多认一个别人的儿子没啥,要真被查出来自己当年的行为,怕是要被判刑的。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26节 院子门一开,被逐走的人们又都回来了。 等了一上午的齐家兄弟总算逮着了他偷酒的把柄,若没有赵腾阻拦,早把他修理明白了。 “行了!米钢你自己选吧,现在不跟我们走,一会儿可不一定再有机会了!” 赵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门外拿着各种工具的几个青壮年,给了他最后的警告。 事到如今,再怎么不服气,他也只能扔下手里的玻璃瓶,蔫头巴脑地跟在赵腾身后。 以前仗着自己不大不小的官威,他还不至于会被逼到这种地步,但今天那几个兄弟眼里的凶光比山里的老虎都足,他再犹豫下去,今天就得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 好一通折腾,人群散去时已到了中午。 薛阿妹恰巧领着刚认回来的小儿子去买年货了,回来才听到一众风言风语。 出乎柳沄沄和纪禄源的预想,她竟然对这事表现得很是平静。 “他刚来的那个晚上,我就感觉不对劲儿了。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像。” 等柳沄沄说完大概情况后,她怅然地回忆道。 “那您当时咋不和我们说?” 纪禄源不大理解,就算是怕麻烦他们,也不能欣然接受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啊。 “说真的,这么多年我都在想,那个孩子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我害怕,怕再次带回来的不是个活蹦乱跳的人,而是个痛苦的消息。” 她留下岁月印迹的眼角滚下两滴泪,带走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悲怆。 “对不起孩子们,我也想过告诉你们,可老三他每天一叫我妈,我就不忍心再说了。” 她吸了口气,站起身给两人鞠了一躬,再看向在院子里干活的老三,懊悔地叹道:“早知道他的家就在前院儿,我那时候又何必守着他,害怕他再被人欺负...” 话已至此,不用说明再多,他们也能理解她的苦衷。 她需要一个结果,老三需要一个家。 饱受过生活的苦楚后,就算是错的,也未必再敢去反驳。 万一真实的结果会更差,那又该怎么说服自己接受? 幸好现在,二十多年的荒唐事终于有了答案。 当晚,赵腾和局里的同事,对齐根望和米钢都进行了讯问。 拒米钢所说,当年他想送一个孩子给上级,但又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想到把龙凤胎里的女儿换成别人家的儿子。 那会儿他一心想着升官发财,没有想过先天发育不足的女儿,躺在那几个夭折的孩子中,会不会因为长时间无人发现,最终也不幸夭折。 至于齐根望,自己妻子生孩子的时候,他跑回家拿了一趟藏起来的钱,等回去后,几个年幼的儿子也说不清是弟弟还是妹妹,他看到自家的襁褓,就以为是个女儿,所以便卖给了别人。 两人如此恶劣的行为,一会儿就传遍了附近的几条胡同。 大门紧闭的,只有齐家和薛阿妹家。 这边四个男孩儿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相处。 前两天齐保光还带着两个弟弟,和老三打了一架,最脏的那些话骂了个遍。 现在忽然就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四人围着炉子坐了大半宿,也说不出几句话。 另一边,薛阿妹和失而复得的女儿聊到了半夜,湿透了三四条手帕。 事情告一段落,柳沄沄却怎么都睡不着。 直觉告诉她,柳小文绝对有事。 但两人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她贸然去问,对方肯定不会说。 正当她打算回家一趟,探探爸妈的口风,看看她叔叔婶婶知道多少时,沈穗莱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 “我们楼的厕所出问题了,我只能去附近的一个公厕,我往后面多走了几步,她在最里面,看到我特别紧张,马上就把肚子遮住了!” 沈穗莱家父母今天叫她和柳小文一起回去聚餐,撞见这事儿也是赶巧了。 “这有啥可遮遮掩掩的?怀上孩子不是件喜事儿吗?她是不想要......” 正切菜的江霞萍随耳一听,习惯性地反问道。 只是还没说完她就停下了,看着对面两人讳莫如深的表情,这才意会到沈穗莱的意思。 沈穗丰都离家小半年了,那,柳小文还没显怀的肚子里,是谁的孩子? 第36章 ◎轰然炸裂◎ 经过一整晚的猜测讨论, 三人还是想不出一个可能的人选。 “咱平时除了上班上学,晚上回来,还有周日休息的时候, 也没见过她和什么陌生人接触啊, 怎么突然就能怀上孩子呢?” 江霞萍对此深感不解, 虽说从柳小文夫妇骗自己房子的那事过后, 她就没再给过他俩好脸色,但一个大院儿这么住着, 就这么点儿地方, 想不了解对方的情况都难。 从沈穗丰去上大学以后,这人一直深居简出的, 从来也没见她把大杂院以外的人带回来,就是附近几条胡同里的同龄人, 都从未在她房门口出现过。 “穗莱,这事儿你要不然先别和你哥说,他也该放寒假了, 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以前江霞萍也知道一些类似的事, 不论男女, 得知了这种事无一例外都是情绪激动,京市离这里也不算近,万一沈穗丰受不了刺激,半路上再走了极端, 那这事可就越闹越大了。 “我不会和他说的,但我想在他回来之前, 先查出来那人是谁。” 老实说, 沈穗莱不是很想管这事。 高考时出的那件事, 已经让她对沈穗丰很失望了, 出于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她没把这是告诉父母。 但也因此不再主动联系她哥,对柳小文就更不必说了,尽管那事过后没多久,对方就拿这一些礼物登门来假惺惺地道歉,但她当然也没有那么宽容。 只不过,为了家里的表面和谐,让父母少点担忧,每次回家聚餐时,她都尽量表现得和往常一样。 原以为柳小文最多只是会添一些小打小闹的麻烦,她不去关注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没想到对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穗莱姐,你们从家里回来的路上,她还和你说过什么?” 柳沄沄有些担心,以柳小文的个性,一旦发现这事败露了,说不定会对知情人打击报复。 “她什么都没说,那里面太暗了,我怀疑她都不确定,我究竟看清楚没有。” 沈穗莱不傻,当时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一路上都没有再提这事。 对方也没有再试探她,两人说了些有的没的,就是没往这件事上扯。 “要我说,她是想私下里把这孩子流掉,我估计啊,也就这几天了,要不然等你哥回来,她还怎么瞒?” 江霞萍认识的人多,以往也听说过有人出了这种事,不方便去医院的,会找一些土方子自己在家喝药,她准备明天一早就去问问。 可这情况还没打听明白,第二天中午,第一道菜的食材都还没下锅,柳沄沄就带着纪禄源跑来厂里找她了。 “萍姐,我堂姐来你们这儿了吗?” 滴水成冰的天气,两人都跑出了一身汗。 这会儿也顾不上有外人在场了,趴在窗口朝里面唤道。 “没有啊,我一上午都在这儿呢,没见她来啊...” 看见两人急得喘不上来气的样子,江霞萍暗道不好,千万别是出了什么事。 柳沄沄心一沉,看来还真被她给猜对了。 今早她和纪禄源约着一起去酒厂,和贾国昌谈有关负责草药供给职工的事,还没等走出胡同口,就被周围几个大杂院的邻居追上来问,柳小文怀的是谁的孩子。 “他们咋能知道啊!咱仨谁都没说出去啊!” 江霞萍把他俩带出食堂,找了个没人偷听的地方。 昨晚聊到最后,沈穗莱说了一句,这事儿先别外传,别让她爸妈知道。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们都不可能逢人就说,所以全装作不知道。 可现在这消息比凛冽的北风都要快,才几个小时,就传回沈穗莱娘家了。 “穗莱姐先回去了,她妈妈受了打击,现在好像血压特别高。我俩也是刚才听人说,有人在厂子周围见过柳小文,就过来问问。” “她来这儿干啥?又没工作也没亲戚,出了事儿不该往这儿跑啊。” 江霞萍的话提醒了两人,既然消息已经传开了,那柳小文应该躲到一个熟悉的地方去。 大杂院儿是不能待了,回她娘家的可能性也不高,就算是要做傻事,事先来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小江同志!找你的电话!” 门卫大爷一嗓子把三人吓了一跳,哪知更大的惊吓还在后面。 “坏了坏了,穗莱打电话说,她哥刚才突然回家了,她正和爸妈在屋内谈这事儿呢,全被她哥听全了!现在人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她想让咱们帮她找找,别两人一起出了事...” 时间紧张,三人必须马上分工,纪禄源见过沈穗丰几面,能认清楚对方,就决定由他去车站一类的地方找。 江霞萍急匆匆地请了假,和柳沄沄一起以机械厂为中心,向周围找去。 正是寒假,路上到处都是放炮打闹的小孩儿,她们找了两个多小时,还是一无所获。 纪禄源那边也是一样,车站里人来人往,他挤在其中根本看不清人脸,只好又挤到外面,找了个正对着这边的高台,在一拨一拨的人群里寻觅。 一个小时后,正当他想找个电话,打回大杂院附近,问问柳沄沄那边的情况时,一转身,看见了风尘仆仆的沈穗丰。 他还没出声,对方也一眼瞥见了他,撒腿就往反方向跑。 他连叫人帮忙的时间都没有,跟在后面一路狂奔。 柳沄沄这边刚刚停下,和喘不上气儿的江霞萍靠在墙边商量,下午去什么地方找。 “咱这么找也不是个办法,要不再回院子里问问,兴许有人知道她还有什么熟人呢。” 江霞萍又默默点了一遍,住在中院儿的那些人,总觉得会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柳沄沄本对这法子不大认可,她总觉得今天这事儿能传出来,和院子里那些人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也想不出更多的好办法,只能先挨个去问问。 原以为会是一场空,却不料问到孟建兰的时候,两人全都惊掉了下巴。 “你说啥?今早上谁去厂办说要辞职?” 对方总算等到这两人来求自己问事了,洋洋得意地又重复了一遍。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27节 两人听着她一字一顿地吐出来那三个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 第37章 ◎肺腑之言◎ 端着饭缸在空无一人的食堂里坐了好一会儿, 两人才机械性地有了吃饭的念头。 这会儿早已经过了饭点儿,手里的粗面馒头也凉得发硬,但这些在惊人的事实面前, 都显得微不足道。 今天一早去厂办辞职的, 是齐保光。 单凭这一点巧合, 当然不足以说明什么, 但当孟建兰一并将她看到的,齐保光和柳小文一起从后门出去的场景转述给她们时, 两人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柳小文刚住进来的那几个月, 和齐保光恨不得每天都大吵一架,那时沈穗丰成天扎在课本里复习, 每每遇到什么事,都是柳小文自己去和邻居交涉。 不论是不是装模作样, 在面对外人时,她尚且算是半个正常人,但唯有在面对齐保光的时候, 整个人就像吃了枪药, 说不了半句话两人就得呛起来。 “这事儿怎么想都说不通啊, 沄沄你还记得高考那会儿,柳小文给你们使绊子,后来等我第二天回来,齐保光捧着半个西瓜, 还站在中院儿门口指桑骂槐呢。这才几个月啊,怎么他俩就能搞到一起去呢?” 江霞萍百思不得其解, 她尽管算不上阅人无数, 但在食堂工作了这么些年, 自认为也能看清一些还没见光的感情。 但像柳小文和齐保光这样, 一天能骂对方无数次的,怎么着也凑不成一对儿啊。 一旁的柳沄沄心情复杂,原书中对齐保光这个人,包括整个齐家都没费太多笔墨,但随着她的到来,好像无意中很多事情都有了另一种走向。 不过往深处想想,柳小文能和齐保光有什么纠缠,好像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大概齐保光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她伪装的人。 已经是下午了,冬天天黑得早,再过一会儿可能就更找不到人了,两人喝了杯热水暖了暖身子,就再次开始规划寻找的计划。 据孟建兰所说,那两人在出厂子的时候,她隐约听见齐保光曾说,要去小时候待过的地方藏几天。 有了这条线索,柳沄沄决定等到了下班时间去趟齐家,现在齐根望还在公安局关着,她们能指望的,也只有齐保宗和齐保耀了。 距离那两兄弟下班还有段时间,她们决定再从后门出去,沿着周围的几条街走一遍,看看会不会有人碰到过柳小文他们。 转了三四条街的街口,江霞萍随意一瞟,不远处的枯树下正窝着一个人,再定睛一看,那人穿得厚实,旁边还放着一个手提箱。 “是他吗?” 柳沄沄也注意到了那人,不巧的是她们正处在他身后,看了几眼还是不敢确认。 “是他,没错!” 冷不丁的,身后忽然传来被刻意压低的男声,把两人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幸好纪禄源及时凑到两人面前,才没被沈穗丰发现。 “我追了他一路,好不容易等到他没劲儿了,我俩才坐在路边聊了一会儿。” 纪禄源把她俩带回街角,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飞速和她俩讲了一遍这一路的艰辛。 说来也怪,这沈穗丰明明生长在城市里,偏偏今天跑起步来,体力比乡下长大的孩子都好,他自诩身体素质还不错,哪知跟在后面,比他逃离野猪追撵的那晚都要累。 终于等到沈穗丰没劲儿了,他才有机会停下。 纪禄源在男女感情问题上没什么经验,对这种婚内移情别恋的事更是了解甚少,拿出了毕生所学,才勉强劝得沈穗丰冷静下来。 “你们是没看见,他当时气得眼睛都红了,一直在那儿念叨,今晚就要回京市去,我只能找借口说,去帮他找熟人买票,这才有机会去那边找个电话叫你们和沈老师过来。” 这事儿属实难办,这么一个大活人,他也不能把对方硬生生绑回家里去,再加上对方那么激动的情绪,他生怕会把事办砸了。 “穗莱她还得照顾她妈,一时半会儿的也赶不回来,我去劝他,你俩在这儿等我,看我打手势再过去。” 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个事,江霞萍知道这两人都没结婚,这种事就是想劝也不好开口,反正她已经是过来人了,也没啥不能说的话。 看到走来的人是江霞萍,沈穗丰起身就要走,不想腿还没站直,就被对方一把揪住了衣领。 再一回头,这人倒比他先一步抹上了眼泪。 “穗丰啊!你就是再不管不顾,也得为你自己想想,今天你要是就这么回了京市,那以后,你还咋在大学读下去嘛?我想想你以后的日子,就觉得可怜啊!” 沈穗丰愣住了,这怎么和他想象中的劝法不一样? “这...这和我上学有...有啥关系?” 想了一下,沈穗丰又坐回了路边。 就算真要走,他今天也得把这个疑惑解开了,要不然等八十岁都睡不踏实。 “你想想,你爸妈现在身体不好,全得靠你妹她一人照顾,你现在走得容易,但他们都等不到一个结果,不管是结婚还是将就着过下去,你总得有句话。要不然以后人家谁提起来了,还当你和柳小文是夫妻。话传话就变了味儿,传到京市指不定就成了什么别的意思,一旦在学校里传开了,再给你安上一个不孝的骂名,你还能好好上学吗?” 自从结婚以后,项海经常出车,江霞萍没少经历过被人说闲话的时候,她脾气爆,听到谁在乱说,就敢去人家家里算账。 加上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对对方足够信任,这才能不陷在是非之中,要不然,早会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吵过几万次了。 她对沈穗丰也没多少好感,但好歹也是沈穗莱的亲哥,她也实在担心,这事儿会影响到沈穗莱。 所以并没有夸张,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本以为说了这么多,能把沈穗丰给唤醒了,结果这人推了推眼镜,冷笑了一声:“不管那男的是谁,我都不会离的。” 江霞萍算是听懂了,这言外之意就是他要耗着那两人,绝不成全他们。 这可让江霞萍犯了愁,公平一点说,这想法虽然偏激,但他正在气头上,能这么说倒也正常。 可现在他还不知道另一方是齐保光,今天只要他留在西河市,不论去哪儿,估计都能听见风声。 一旦知道了那人是谁,以他现在咬牙切齿的架势,怕是要出大事。 但她好不容易劝了半天,有点希望能让他同意回沈家先看看他生病的妈,也不能再给人劝回京市去。 一筹莫展之际,她只好给柳沄沄那边打了个手势,可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两人过来。 她装作无意地往那边看去,刚才的那个街角,竟已经空无一人。 一个不大好的预感,在她心中慢慢升起。 第38章 ◎倒打一耙◎ 将近黄昏了, 柳沄沄才后知后觉,今早出门的时候,她不应该穿这么多的。 前前后后跑了整整一天, 热意从心头的焦灼一路烧到了额间, 变成细密的汗珠。 二十分钟前, 她和纪禄源在路边还没等到江霞萍的通知, 却被这出荒唐事的另一位主人公,她们找了一天的柳小文主动找来了。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对方也看到了沈穗丰, 有意压低了声音,无助地求他们帮帮她。 大概是因为这段关系本就是不清不楚的, 所以这两人今天的私奔也并不顺利。 “他是想带我回老家的,但还没到车站, 他就和一个路人起了冲突,现在已经在医院了...” 目睹了齐保光惨状的柳小文,走了这么远, 还忍不住浑身颤抖, 断断续续地把遭遇说了一遍。 “伤他的人呢?没去找公安吗?” 单凭她粗略的描绘, 两人还猜不到齐保光的伤势究竟有多重,但既然已经进了医院,总不能让伤他的人跑了,否则到时候连一点医药费都要不回来。 可让柳沄沄没想到的是, 一向锱铢必较的柳小文,好像今天对钱的关注度并没有那么高, 说了两次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柳沄沄看出她有顾忌, 也懒得再多问, 只希望这两人到时候别来找她借钱就行。 偏偏她再一次猜对了柳小文的那点小心思。 到了医院, 柳小文在门口扭扭捏捏地拦住了她,只说还有别的事跟她说,让纪禄源先到手术室外面等。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这么多人为了你俩这点事儿跑了一整天,既然都把我们叫来了,还在这儿浪费什么时间?” 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再说要不是因为沈穗莱的原因,今天就是白给柳沄沄钱,她都不会来趟这趟浑水。 她和江霞萍还有沈穗莱的这层关系在,帮一把也无可厚非。 但纪禄源明明和这事儿毫无关系,辛辛苦苦跑了一天,凭什么还得被柳小文这样吆五喝六地安排,她沉下脸,不悦地拦下来准备上楼的纪禄源。 “柳小文同志,沄沄说得对,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我们说清楚,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管是找医生还是去通知他家里人,都需要时间的。” 柳沄沄不禁欣慰,面对这种场合,她其实最害怕纪禄源会来当好人打圆场,那刚才为他打抱不平就没有丝毫意义了,还会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以小见大,他能够不在乎个人形象,不去无意识地讨好别人,而是不假思索地站在她这一边,看来男人说话办事心中有数,不会让她吃亏。 被两人这么一说,柳小文终于面子上挂不住了,等到四周没什么人的时候,垂下头支支吾吾道:“他受伤的地方,你不方便去看......” 几秒钟不到,三人全都是面红耳赤,尴尬难言。 柳沄沄也后悔发火的时机还是早了些,但谁能想到齐保光会是那种地方受伤呢... 事到如今,纪禄源也只能先上楼去等候齐保光手术的消息。 留下柳小文在原地又开始抹眼泪: “沄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请你务必再帮我一次。你也知道,我身上本就没什么钱,现在还没有工作,出了这种事情我也不可能回我们家去要,他们也不可能把钱给我的。老齐家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他爸现在在公安局里,家里面每个月都是入不敷出,现在又回去一个最小的弟弟,根本没有钱拿出来供他做手术用。” 柳沄沄还是冷着一张脸,听她说完也默不作声,眼看卖惨的手段不好使,她又搬出医生的话,想以此再博几分同情。 “刚才医生说了,手术的费用和后续康复的费用需要一大笔钱。而且如果手术的情况不好,可能还得转到更大的医院去,花费也就更多了。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但他的情况一刻都等不了,请你发发善心,再借给我点儿。别让他连手术台都下不了...” 虽说柳小文的肚子现在还不大明显,但体态看上去也像孕妇的身形。她们站在医院刚进门的地方,来来往往的路人忍不住侧目,再看到柳小文哭的泣不成声的样子,甚至还将有下跪恳请的势态,不明真相的路人立即开始了道德绑架。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你看看这人命关天的事情,再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也先把钱借给她嘛。” “是啊,这快过年了,要不是家里有难,谁也不愿意开口借钱啊。” 得到大家的赞同支持,柳小文显得更加有理了,厚着脸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大言不惭的说道:“咱们俩好歹也是堂姐妹。我这孩子出来还要再叫你一声姨,你这做姨妈的也不好看着他一出生就没了爹吧?” 她不说这几句也还好,或许柳云还会尚有几分同情。但这么一说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柳沄沄一把甩开她的胳膊,冷笑了一声。 “那我这个做姨妈的可得要好好教教他,究竟谁才是他的亲爸?堂姐,这事儿你得事先想好了,要不然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说,万一要是说错话了,那他亲爸还得埋怨我不是?” 她没点得太透,但周围的大爷大妈全都是过来人,对这事儿清楚的很。一听到亲爸这两个字,基本也就能猜出来柳小文的所作所为。 一时间骂声代替了同情的声音,卑微在中间的周小文。再也不敢出声,像只鹌鹑一样,想抽空溜走。 却不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已经听到风声的群众指着她,开始和旁边的人讲明事情的前因后果。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28节 “诶,咱们不是还不知道她肚子里孩子的亲爸是谁吗?既然是在医院待着,那咱们大家伙儿就去找找看。是谁这么不长脸?敢破坏人家的婚姻!” 又一次如潮水般的赞同扑涌而来,有事儿的人们去照顾亲属了,没什么事儿的,则都准备一起揪出那位,到了年末也办件好事。 如此情况下,柳小文哪还敢再多做停留,撒泼打滚儿地拿肚子威胁了众人几句,趁着大家不备,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医院。 柳沄沄知道再这么等下去,自己今天也得被盘问个明明白白。所以也跟在她身后溜了出去,打算等人少一点再回来找纪禄源。 然而才出医院没多久,就看到她爷爷奶奶和她小叔一家,带着她爸妈向这边赶来。 她还没说话,她爷爷便厉声呵斥道:“你说说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啊?明明知道你堂姐的丈夫不是好人,还帮着隐瞒。现在出了这么大事儿,这不是给我们家抹黑吗!” 忍了一天的柳沄沄,属实没想到她堂姐到了这种时候还敢倒打一耙,清了清嗓子,正准备一通输出,却被他小叔抢了先: “沄沄,这种时候你可不能还向着外人说话。那个沈穗丰在京市做的事情,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第39章 ◎腥风血雨◎ 看到那些被谎称是从京市寄来的信时, 柳沄沄才明白,柳小文和齐保光这是一起下了多么大的一盘棋。 五六封信的日期从三个多月前一直延续到十天前,内容如出一辙, 都是在说离婚的事情, 而字迹也和沈穗丰第一次寄来的那封没有任何偏差。 坐在沈家的客厅里, 柳小文有了家人的撑腰显得更加理直气壮, 拿着那几封信在公婆面前好一番哭诉: “爸妈,我真的没想到他才去上学的第一个月, 就会和我提出离婚。这些信我原本是不想和你们说的, 想等他回来再慢慢劝他。可是他一直都在逼我,有一天晚上我喝点酒, 想忘掉这些烦心事,谁知道喝醉了, 把别人当成了他,所以才犯下了这种事。不过既然他早有了离婚的想法。那我们这段婚姻也就到此为止吧...” 柳沄沄也看了那几封信。虽说上面的笔迹和沈穗丰的很像,但用纸却和沈穗丰寄来的那些截然不同。 前几个月柳小文经常会拿着沈穗丰寄来的信, 在各个院子里来回炫耀, 说她们家男人现在有出息了还挂念着她。 有几次柳沄沄注意到了她手中的纸张, 是那种不会晕染墨水的高级信纸,而并非现在这种发黄的宣纸。 再说这些信都是柳沄沄她小叔一家带过来的,明明应该保存在大杂院里的东西,怎么会事先跑到柳小文娘家去, 这其中的蹊跷不言而喻。 身体才将将好转了一些的沈家父母,看到儿子寄来的这些信, 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差一点就要受不了打击, 再次晕厥了。 “穗莱, 你快去,快去把你哥找回来。让他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就算是眼见为实,老两口也想等儿子回来后再次确认。沈穗莱拜托柳沄沄照看她父母后,便准备去机械厂附近找她哥和江霞萍。 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一把推开了。沈穗丰一改上午的颓废,容光焕发的走到柳小文面前,半跪在地上摸着她的肚子欣喜的说道: “小文,看来你那次去京市时,我们真的怀上了孩子!太好了,等我在京市毕业后,尽量留在那里,到时候我一定把你和孩子接过去,让他在那里好好生活长大。”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柳沄沄听懂了。沈穗丰这是打算和柳小文共沉沦。只要他一口咬死,柳小文曾去京市找过他,这孩子就能被他说成是自己的骨肉。 万一他永远都不松口同意离婚,那柳小文和齐保光最多也只能维持现状,等他将来毕业后,如果能够分配在京市工作,而齐保光到头来就没可能再和自己的孩子有半点瓜葛。 不知道为什么,柳沄沄总有一种感觉,沈穗丰以后恐怕会一改常态,做出更多让大家匪夷所思的事情。 见所有人都没接他的话。他也不急,从随身带的行李中拿出几张大团结,放在柳小文手中。 “我没回来的这段时间,常和保光兄弟联络,请他帮忙多照顾你,要不是我托他带你去车站接我,他也不会被人打伤。既然如此,那他的医药费当然是该我出的。等咱们孩子长大了,我一定要和他说,保光叔叔以前救过他的命。” 柳小文的脑子里像驻了一团浆糊,已经无法思考,沈穗丰是怎么想到的这些折磨她的方法?但还有一点细节她注意到了,他结巴的毛病好像突然间没有了。 “我在北京的时候去找了一位名医治好了我说话的毛病。你看,我现在身体这么健康,以后等孩子学说话的时候,我就能教他叫我爸爸了。” 沈穗丰可能看出了她的疑虑,欣喜地解释道。仿佛这一切事情从未发生,他是真的要当父亲了。 一股凉意浇在在场的每个人身上,谁都能看得出来,他隐藏在喜悦之下的恨意。 没人能叫得醒故意装睡的人。 当晚柳沄沄回到大杂院后,江霞萍愧疚的迎上来:“都怪我,今天你们走后,我想先把他骗回厂里,找办法稳住他的情绪,再慢慢开导他。结果还没进厂门儿,孟建兰就和几个同事在那里乱说。我怎么拦都拦不住,只能看他疯了一样地跑出去。” “不怨你萍姐,他自己铁了心决定的事儿,谁也管不了。只是现在的局面太难看了,谁都知道那孩子是齐保光的,沈穗丰如果这样一直装糊涂,等以后孩子长大了,说三道四的人不指定会有多少。” 回来之前,柳沄沄去了趟医院。已经完成手术的齐保光转到了病房,家里的几个弟弟也已经到了医院。 纪禄源告诉她,医生说齐保光的情况比较严重,以后很有可能会丧失生育能力。 也就是说,现在齐保光唯一的孩子正被柳小文怀着,等他醒来后,如果知道了沈穗丰的想法,又该是一场腥风血雨。 大人们闹成什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以后不在西河市长大还好,如果留在西河市,不管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免不了会被人说三道四。 不过比起来以后未知的情况,柳沄沄更关心的是沈穗丰这样的举动,兴许并不是一反常态,而是蓄谋已久。 又或者说,他可能从来都没有先天结巴的毛病,以往的懦弱也都是装出来的。 柳沄沄再一次想到了原书中提到的场景,二十多年前沈家在山上出事的那晚,现在的沈穗丰大概三四岁,高烧了一场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看到家里人直接叫爸妈,妹妹。 她以前对这个情节没什么质疑,但现在忽然在想,三四岁的小孩儿,会不会已经有了很深的记忆? 而那场意外,也许并不是真正的意外。 这并不怪她多疑,沈穗丰变得很彻底。 自那天的闹剧之后,他并没有搬回自己家住,依然带着柳小文回到了大杂院里。丝毫没有顾及过旁人的闲言碎语,以及齐家人的冷眼嘲讽。 每天殷勤地跟在柳小文身后,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照料有加。 一转眼到了齐保光出院的日子,附近几个院子里的老老少少全都凑齐了,站在胡同口等着看这一场几年不遇的热闹。 刚刚巧,今天沈穗丰也出门去给柳小文买营养品了,大家伙儿全都在翘首以盼,盼着这两人能在没进家门就碰面,给他们再多添点笑话可看。 柳沄沄对此没有任何兴趣,她只想赶紧和纪禄源商量,有关今年要做的几种生意的可行性。 走到空无一人的中院儿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再把捂在鼻前的围巾往前松了松,仔细闻了一下,大喊一声不好,一脚踢开了柳小文的房门。 第40章 ◎快走!出事了!◎ 大杂院儿的这个年过得有些沉闷。 被及时救出的柳小文和孩子没有什么大碍, 也多亏柳沄沄及时路过,要不然她在屋里撒的酒精,足够把中院儿的其他家也一并点着。 经过这么一折腾, 她仿佛看开了, 精神样貌仿佛又恢复到了几个月之前, 除了一天到晚不主动和沈穗丰说一句话以外, 对周围所有人都热情的不得了。 已经出院回家的齐保光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跋扈,整日颓废地窝在家里, 有什么消息全靠几个弟弟转达。 这种阴沉的气氛, 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后院儿。不过倒是和他们三个人不明不白的关系无关,更多的原因, 在于各家的情况。 项海拎着大包小包回家过年了,放在往年不知要被其他家眼红多久, 但这一次却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领导的亲戚占了他的岗,等过完年他就只能跑一跑不怎么挣钱的地方了,工资也因此被砍掉了很多, 这样下来仅是江霞萍的一半多了。 虽说这样的日子倒也不算困难, 但生活水准一旦下降, 总让人觉得心中不痛快。 再加上项海工作的性质,整日里不着家,家里家外全靠江夏萍一人,以前还能多拿回来一些钱, 起码心里有个安慰,现在钱也少了, 人还是一样辛苦奔波, 放在谁家都接受不了。 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更合适的去处, 两口子在家里商量了几个晚上, 还是愁云惨淡。 至于沈穗莱那边,除了她哥的事情以外,更担忧的是自己的前程问题。 今年放假前,学院的一位教授和她说,有一个去京市发展的机会。 一个月前,那边的一个合唱团在全国选人,看中了她。如果她愿意再去参加几次考试,兴许就能在合唱团入职,留在京市工作生活。 当然到那时候,她的学业就必须放弃。 对此,沈思莱有些犹豫不决。能直接去京市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再加上那边的福利待遇都很不错,既能帮她离开西河市免受白眼和非议,又能在更大的城市里开展一段新的生活。 只是这其中也并非只有利,辛苦考上的大学,才上了半年就要中断,怎么说都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娘家人希望她能留下来继续完成学业,一来是她哥哥的事到现在还悬而未决,并且小妹又还在下乡,老两口能留在身边的只有她一人。 做不了决定的情况下,她只能寄希望于后院的两位给她出出主意。 别看江霞萍一向能说会道,但到了这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两头都有好处。 家里的资金一下削减了大半,她当然希望沈穗莱能有一个稳定的高收入,只有钱和票富足了,日子才能过得越来越好。 但沈穗莱这些年在这里背负了多少骂名她又都看在眼里,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总是希望她能够抓住。 毕竟就算是从西河大学毕业后,也几乎不可能分配去京市工作。 不过另一方面,她又在以往和柳沄沄聊天时,感觉学历也无比重要。虽然天天和烟火气打交道,但她也抽空看看报纸听新闻。 现在放开高考了,说明以后这就将会是社会重视的方向。能考上大学,放在过去好歹也是个秀才。好好的学就这么不上了,她又怕以后沈穗莱会后悔。 到了这种犹豫的时候,两人只能去柳沄沄那里让她帮忙做个抉择。 “我的建议是,别放弃现在的学业。机会虽然难得,但由此也能看出,你的实力不错,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机会。现在去的只是合唱团,虽说人多力量大,但从唱歌这方面来看,恐怕会掩盖了你个人的优势。万一将来有更好的机会,能让你独自发展,到时候辞职可能没那么容易。” 柳沄沄知道在现在这个年代,一旦去了京市,以沈穗来的年龄很可能会在那里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生活,到时候如果有个人发展的机遇,那她又要面临更艰难的抉择了。 如今发展这么快,再过几年,南方就会有很多唱片公司,到时候沈穗莱已经是学历能力双项都具备,一定会是这些人眼中的香饽饽。就算没能走成艺人的路线,凭她的学识出国深造也未必没有可能。 眼前的红利固然引人痴迷,但长久来看,合唱团会不会解散?解散后她们的去向又该是何处?这些都是未知。与其把赌注放在别人手中,还不如好好的念完大学,有能力把握自己的人生。 至于项海那边,她没有点破太多未来的变化,只劝江霞萍不要担忧,也不要因为眼前的这一点不如意而影响了心情。 再熬过些日子,项海就能选择自己成立车队了,现在最主要的是先团结周围的人,等将来自己有了谋生的能力,也不会缺手下的职工。 解决完了两人的疑虑,她自己也要开始自己和她们合作的计划了。 这些天她从报纸等各个地方,搜集来了不少新消息,带回来给几人看了看。 “你是说,以后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做买卖了?” 江霞萍听了几句话就已经激动不已了,她早就不想在厂里干了,总想着出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证明一下自己的手艺。 但是苦于丈夫在外工作,没时间照顾孩子,她只能找个就近的工作。 如果现在真像柳沄沄所说,有些地方都已经开始自己做小生意,以后这事儿也不算违反规定,那她自然是想出去闯闯。 刚好项海这会儿也挣不了多少钱,让他在家照顾家,她出去挣钱也未尝不可。 “沄沄,那照你这么说。以后我们家的那间店也能恢复营业了?” 沈穗莱虽然对自家的那间老字号没多大兴趣,但听到她这么说,还是很高兴。 从小父母就和他们兄妹几人说,以后如果老字号能重新恢复营业了,一定要把它继续传承下去。 尽管他们兄妹几人都志不在此,但如果有了这个机会,她也许还有个更好的办法兼顾两头。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29节 看到柳沄沄点了点头,她马上回过头来一把抓住江霞萍。 “萍姐,如果将来我们家那家店能够恢复营业,你有兴趣的话能去我们那儿帮帮忙吗?当然了,这都是你个人的选择,我绝对不会勉强...” “你这是说的啥话?整个西河市谁不知道你们家那家店的厉害。现在年轻人没什么印象,以前咱父母小时候,哪个不都盼着,能去你们家店里下趟馆子?前几年你不是说,以前做菜的大师傅不是生病了吗?你们要是真能瞧得上我,我去给做个帮厨都行!” 江霞萍对自己的手艺自信不假,但一个人从零做起,和直接去大饭店里打拼,完全就是两种概念。 她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有这种机会。 看到这一切都在往预想的轨道上发展,柳沄沄慢慢松了一口气,看来现在唯一差的,就是自己和纪禄源计划这趟线了。 而到了大年三十儿这天,她却迟迟没能等到纪禄源带回来的消息。 他出门在外没有固定的联络方式,她就算再着急,都是一筹莫展。 跑了几个地方都无果,到了下午,赵腾急匆匆地找上门来。 “小柳同志,快走!出事了!” 第41章 ◎仇人相见◎ 一两个月前, 当决定要和纪禄源一同联手创业后,柳沄沄就做出了一个计划。 老字号的恢复并不会像想象中那么简单,除了沈家原先的招牌和江霞萍优秀的厨艺以外, 还需要一大笔资金用来周转。 药酒的利润及贾家对她的恩惠, 不足以支撑起整个饭店的运转。 更何况恢复饭店营业, 也仅是她在帮后院的两人主要获利, 她只会从中抽取一定的股份,用来当成自己日后发展旅游产业, 及影视文化城的原始积累。 和她一样, 纪禄源对钱的兴趣也足够浓厚,所以当她讲出大致的计划之后, 他便提出自己先和南方的同学,趁寒假回一趟他们的老家, 看看那边人做生意的方式,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能把那边的货带回来进行研究试卖。 所以在放假后没多久, 纪禄源便和同学一道踏上了回家的车程。十几天的时间, 够他粗略了解一遍当地人做生意的策略, 也幸运地拿到了一批货品。 但在回来的路上,由于是孤身一人,身上还背着两个大包,所以便被有心人盯上了。 回程的火车到站后, 他还要再乘坐一段长途客车,才能回到西河市。 那两个窃贼也一并上了车, 准备借机偷取他身上的包裹。 而也正是在这段路上, 客车被一伙儿人拦下, 逼问他们交出手上值钱的东西。 马上就是过年的日子了, 人们大多身上都装着不少钱和票,准备去探望亲人。 这是一年中油水最富足的一班车,那些人当然不愿放过。 只是他们没想到车上还坐着两个同行,这两路人平常虽说行窃的手段不同,一是暗窃,二是明抢,并非一路人。 但也常常听说对方的名号,之前多有被对方抢走生意的经历,早已心怀不满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坐在纪禄源身后的那两人,当然不想就这么错过到手的猎物,还得白白搭进去两张车票。 所以在看到那伙儿人上车要钱时,立即挺身而出,从身上掏出利器,拿出打架不要命的气势,成功把几人逼下了车。 逞了一回英雄的两人,逐渐迷失在一车人的赞美声中,尤其是前排的纪禄源,对他们反反复复千恩万谢。 虚荣心被吹到膨胀得快要胀裂的他们,别说心怀歹意了,差一点就能和纪禄源称兄道弟了。 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下了车,一左一右帮他提着两大包东西,等被他带到公安局门口,还呲着大牙在那儿乐呵呢。 直到看见来往进出的公安同志,两人才反应过来此地是哪儿。东西既然已经在手里了,也没有放过的道理,抱紧了两个包裹,就朝反方向奔去。 前怕狼后怕虎地跑起来,难免失了重心,其中一个踉踉跄跄地撞开了一位公安人员抓着的逃犯,摔了个人仰马翻。 棉衣厚实,除了摔的疼了些,倒也没什么大碍。可另一方的逃犯就不是如此了,终于有了逃跑的机会,连滚带爬地挣扎着起来,撒腿就跑。 纪禄源见状不对,也一起和公安同志追去,谁料到了一处山崖上,那人见已无法逃脱,竟一把拽过离得最近的纪禄源当了人质,以此威胁周围的公安人员。 身强力壮的纪禄源没用几秒,就又把他反向制服了。但就在两人纠缠时,却被对方一同拽下了山崖,到现在还不知所踪。 “小柳同志,实在抱歉。小纪同志很早就发现那两个盗贼的身份了,如果不是为了将他们绳之以法,他一定有办法避开跟踪的,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 赵腾和其他同事都对此深怀愧疚,他们已经在山下找了几个小时,但仍然没有新发现。 反复商量后,决定先去告知柳沄沄。 站在山崖之上,柳沄沄深吸了一口凉气,尽力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山坡乍一看并不算高,北方的冬季极寒,山上的大多数植被全部都已凋零,光秃秃的树枝附和着北风的萧瑟,在山坡上轻颤。 这也更加让找不到两人的情况变得奇怪,按理来说,没有了树叶的遮挡,一眼望去,也能看到个大概。 但从两人跌下去之后,山上的人们只看到二人朝西侧滚了一截,等他们沿此方向下去后,却怎么都找不到人影。 “山上应该有很多捕猎者设好的机关,我估计,他们是掉进那种地方去了。” 在分析了一圈地理环境后,柳沄沄跟着公安同志一起下了山,沿着他们掉下去的那条路,大概看了一遍。 “这种机关周围平时都会堆积很多树叶,如果他们掉下去了,又会有新的叶子盖在上方。脚下是虚是实,走一遍也不好断定,得沿着这一带多找几圈。” 赵腾一听她说,立刻告诉同事一定要细致小心。 他以前办案的时候,也曾遇到过有些采山货的人不慎跌入其中,但由于坑底太深,很多人一旦掉下去就很难再爬上来。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有可能会被捕兽夹伤到要害,失血而亡。 天色又暗了一些,将近五点了,如果再有一个小时还找不到人,到了晚上的搜寻难度就要更大了。 只要还留在西河市,没回家过年的公安同志,几乎都闻讯赶来帮忙搜救。 时间缓缓过去,柳沄沄心中更加焦灼。如果还找不到人,不仅这么多公安同志都不能回家过年团聚,纪禄源很可能也撑不过这一夜的严寒。 “同志,刚才他撞到的那个人,是犯了什么罪?” 又找了一会儿,柳沄沄忽然灵光乍现,连忙托赵腾找到了刚才负责抓捕那名犯人的公安同志。 “这人可是什么事儿都干,以前是在山上劫财,下山以后更加猖狂了,经常在火车站附近瞎转悠,前段时间才刚放出去两天,竟然在车站附近把人给捅伤了!” 听到这儿,柳沄沄基本已经能猜出那人是谁了,又和公安同志核对了几遍细节,终于确定了今天的这一切都并非巧合。 纪禄源这样追着他不放,是有原因的。 她回头看了眼日落的方向,笃定地说道: “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第42章 ◎再晚就来不及了!◎ 从目睹了齐保光受伤之后, 柳小文没去找公安帮忙抓凶手时,柳沄沄就知道这事儿,绝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 以柳小文为了一颗鸡蛋, 都能和同院儿的孟建兰闹一个礼拜, 岂能对这么贵的医药费视之不理? 就算有沈穗丰装好人帮她垫付, 她也绝不会放过这么大的一笔钱。 不要钱的原因,只会是已经有了从中获利的机会。 前几天柳沄沄始终在想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以及柳小文从这件事情中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到了今天她算是想明白了, 柳小文的心机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天捅伤齐保光的, 正是米钢在被关押期间,偷偷找来帮他报仇的人。 被关进去之后他一定心有不甘, 有可能趁公安同志不注意,和同一个房间的人达成了某种交易。 向当时出面作证的柳小文,以及把整件事情曝光的柳沄沄, 包括事件的另一个主角齐根望实施报复。 以他平日里为人处事的圆滑, 有不少社会上的酒肉兄弟, 可能会听到后面进去的人所说的一些风声,大概也能猜到齐保光和柳小文的事儿。 毕竟当初若不是为了让齐家人高看自己,柳小文也不会站出来作证,以此把他们家的亲弟弟换回来。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 他一定会去向柳小文肚子里孩子的亲生父亲下手。 不过他终究还是棋差一招,他以为的报复, 反倒是成了柳小文的棋子。 在她看来, 这正是自己能够进入齐家的机会。 倘若齐保光没有失去生育能力, 那日后等齐根望出来了, 一定不会同意他俩的婚事。 别看齐保光现在正在兴头上,对她还有几分热情,但时间长了,谣言听得太多了,再加上齐根望的劝阻,一定会翻脸不认人,再去外面找个新媳妇儿回来。 到时候这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出生了,肯定会和她一起被沈穗丰抛弃。 对于看过原书的柳沄沄而言,她很清楚柳小文绝不会是一个没什么思考能力的恋爱脑,反而像这种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的决定,是一定会做的出来的。 既然她能在对沈穗丰没有什么好感的情况下,就因为一个美梦以身相许,那也一定会想着从齐保光那里套走不少利益。 只不过米钢对她哪有这么深的了解,估计这会儿还为自己的那点儿小聪明自满呢。 捅伤齐保光后,他剩下唯一的一件心事,就该是报复柳沄沄了。 前后院住了几个月,米钢肯定能看穿柳沄沄对赚钱的渴望,也知道纪禄源的存在。所以今天那两个在车上的窃贼,很可能也是他派去的人。 否则以干他们那一行的机敏程度,不可能傻乎乎地跟着纪禄源,真的到了公安局门口才反应过来。 与其说是纪禄源把他们引到了公安局,倒不如说是他们把他带到了那里。 “他应该是提前做了两种方案,故意让你们抓到他,在回局里的时候,如果正巧能碰得上纪禄源,那就由他制造出这场意外。如果时间不巧,那两个车上的窃贼,就会对纪禄源下手。” 总算梳理明白前因后果,赵腾等人听了她的猜想,商量了一阵儿,当即决定留一小队人继续搜寻,其余的人则回去审问今天抓到的那两个窃贼。 有了新的推断,柳云没有再急着漫无目的地找寻。她回忆曾经和纪禄源聊天时,谈到有关山上这群劫匪的情况。 那是她高考那阵儿,纪禄源和酒厂的人一起,在周围的山上寻觅合适的药材。期间就曾遇到过一些想要半路劫财的人,那些人不怎么识货,看他们背着的是一些不值钱的草药,才勉强放了他们。 当时纪禄源回来和她说过,如果日后上山再有遇到这些人的情况,一定不能慌,要先引着他们往亮处走。 越是昏暗的地方,越容易被他们偷袭,只有先到亮处,才可能能找到愿意帮忙的人。 再者如果往明亮的地方走,兴许就能走到大路上,到了常有大车来往的路段,这群人就不敢那么嚣张了。 这一点她也曾去向项海核实过,对于这些匪徒,除了公安同志有力的抓捕以外,平时在这些比较荒芜的地方,他们只会在一些大车司机面前有所收敛。 这些司机在这几条路段来往比较频繁,听说曾有几位救过他们这群人的老大,所以像他们这种小毛贼一般也不敢造次,多数时候看到大车途径一定会避开。 那么,他们刚才从山上滚下去后,如果没有掉进机关内,纪禄源一定会把那人带去西边的大路上,伺机等待救援。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30节 “小柳同志,这是附近的地图,往西面走一截会有一个岔路口,这两条小路会通往不同的大路,局里现在已经派人分别去找了,你不要太担心。” 公安同志的办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探清楚了附近的地形。 天气太冷了,为了防止她受寒,几位领导在商量后,决定先送她回大杂院。 柳沄沄婉拒了大家的好意,决定留下来帮他们一起找人。现在就算她回去,也是坐立难安,还不如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公安同志理解她的心情,也没有再多做劝阻。把她安顿在安全的地方等候,就和其他下属一起继续寻觅了。 柳沄沄展开了手中的那张地图,目光在那两条画了圈的小路上打了个转。 这两条小路一左一右,最终通往的大路南辕北辙。如果想在天黑之前找到人,那把警力用在同一条路上才是最快的。 她没闲着,跟着几位同志走去那个岔路口前,朝左右两边看去。 说是小路,但其实过往的路人并不少。又赶上过年的这几天,急着赶路的人们都想抄条近道。 两条路上的脚印交叠横生,一时半会儿,很难分辨出他们究竟走向了哪边。加上光线不足,勘察的工作仅能凭几只手电筒来回传递进行。 柳沄沄分别在两条路边站了一会儿,借来一只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 忽然,她起身焦急地叫住路过的赵腾: “是这边!他们没去大路,我们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43章 ◎不会同意的◎ 路上的脚印尽管已经被踩得难以辨认, 但柳沄沄注意到了,在这条泥径的左右两端,有一小段印着半个鞋印的路。 她知道这是纪禄源留给她的记号——那次在村里的晚上, 她就是这样教纪禄源躲避野猪的。 但脚印并没有延续很长, 大概只到了路段的三分之一处就戛然而止。 柳沄沄朝远处眺望, 按照最后半截鞋印的方向, 他们应当是去了田埂尽头的那片湖边。 天气虽寒,但到了过年时, 有些负担不起肉食的人家, 若有钓鱼的技艺,常会到那里去钓来几条丰富年货, 上面那层薄冰也早已被砸了不少窟窿。 这会儿天已经快要全黑了,两人若是在冰上厮打起来, 很可能就会坠入其中。 身上裹着这么厚的棉衣,一旦吸入冰冷的湖水,就是再高超的游泳技术, 也未必能上得了岸。 幸好柳沄沄及时想到了这里, 在一行人赶到时, 两人差一步就要争执到湖边了。 折腾了一天,来帮忙的人们总算能在月升之前,各自回家团聚了。 “我没事儿的,自己回家抹点碘伏消消毒就好了, 你快回去和她们吃年夜饭吧。” 公安同志把他们送去了医院,等候包扎伤口时, 纪禄源站在一旁, 愧疚地说道。 他没想到, 今天的事会这么离谱。 和柳沄沄猜想中一样, 他也是在看到那人从公安同志手中逃出去的那一刻,想通了前因后果。 滚下山坡后,两人都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但对方身手敏捷,尽管他身体还算不错,可真正打斗起来只能算是个平手。 不过冬天穿的衣服厚实,再加上他尽力地避开对方的拳脚,几乎也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要害。 已经七点多了,他担心柳沄沄赶不上年夜饭,劝她快些回去。 “不急,等你包扎好了,咱们一起回大院儿吃。” 柳沄沄平淡的语气让他昏昏沉沉的大脑一个机灵,平日里虽说也常去大杂院儿,不是什么稀客,但今天这种日子登门造访,像这样狼狈属实不妥。 “算了吧,我还是自己回那个老房子里过年,反正也就是一顿饭的事儿,明天有什么我们见面再聊。” 纪禄源犹豫了半天,还是想出几句相对委婉的拒绝。 他已经很多年没和别人一起过过年了,前几年工作的时候,他总是自高奋勇的提出换班,趁大年夜在厂里加班排解孤独。 今年还是因为学校放假,不能再住在宿舍里,他不得已只能回那套外祖父母留给他的老房子。 “就这么决定了,做生意的事情一天都拖不了,今晚上,有些事儿就得做出决定才行。” 柳沄沄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但他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今天又险些遭遇危险,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他一人回去过年。 所以也不多说废话,三言两语做出了决定。等包扎完伤口,便带他一起往大杂院走去。 医院和大杂院儿离得不远,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门口。 后院儿门一推开,纪禄源愣住了。 院子里不但有他熟悉的江霞萍一家三口,还多了一对儿中年夫妇。 “爸妈,这是纪禄源。” 再听到柳沄沄的介绍,他才反应过来,不由怨自己实在不够聪明,明明今天是过年,柳沄沄怎么可能不回自家去呢?她不回去,父母也一定会来陪她一起的。 “呦,你可算来了,欢迎欢迎!叔叔阿姨,这位是我和项海的一个老朋友,他和沄沄还有穗莱都在一所大学,今天不是沄沄搬来的第一个年吗?我们就是请他来和我们一起热闹热闹的。” 江霞萍听到动静忙从厨房里赶出来,热切地迎道,又和柳家父母解释了一通。 在屋里和父母聊天的沈穗莱也出来了,上前招呼道:“你前两天送来的东西,我们今天做菜的时候都派上用场了。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有了两人的解围,院子里的尴尬稍稍缓解了一些,纪禄源也顺势接道:“叔叔阿姨好,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在路上不小心被人碰到了,所以受了点皮外伤,耽误了时间。” “没事没事,我们也是才刚来一会儿,小纪,你的伤怎么样?” 柳父没有做长辈的疏离,走上前看了看他的伤,把门一开,和他回屋里聊天了。 赶去厨房帮忙的柳沄沄,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柳母站在正房门口,没有推门进去。 再联想到刚才她带纪禄源进来时,她妈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心头一紧。 来到这里也有多半年的时间了,在她的印象中,柳母并非是那种封建的老传统,反而对年轻的男女同学交交朋友这种事情,看得很开。 之前刚考上大学那会儿,她回家住了几晚,夜里母女俩夜聊的时候,柳母还和她说,如果有眼缘儿,趁大学找一个心仪的也不错。 柳母柳父是自由恋爱,所以对待子女的恋爱问题上,都是比较开放的态度。 平时她偶然在家里说学校的一些事情,捎带着提到纪禄源,父母还会拿他打趣。 虽说过年直接把人带到家里来有些冒失,但这也不算是新女婿上门儿,按柳母的素质涵养,不会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 很显然这中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不论有什么心事,她搬到后院儿的第一个年夜饭,还是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中度过了。 熬过了十二点,各家又聊了一会儿,就回屋睡觉了。 江霞萍听她说过纪禄源的情况,特意让项海劝他留下,两个大男人在一间小屋里将就了一晚。 回到屋内的柳父还没什么困意,打开门缝确认了女儿屋内的灯关了,钻进被子里,和妻子笑道: “媳妇儿,我看今天那个小纪人不错,你看着咋样?要不要,咱给他俩撮合撮合?” 他想了一堆纪禄源的优点,正想着细细道来,却被爱人的一番话浇灭了热情。 “不行,他的主意你可千万不能打,我是不会同意的。” 第44章 ◎未卜先知◎ 晚上没怎么喝酒的柳沄沄, 隔着一道墙,将父母的谈话声听得格外清晰。 “你为啥不同意?我看人家小纪挺好的,长相一表人才, 对咱们也特别客气, 你该不会是因为人家今天没带着礼物上门, 有什么不满吧?” “我是那么唯利是图的人吗?你不知道, 我以前见过他。” 柳父闻言一惊,他以前怎么没听妻子说过这回事儿?女儿在家不都提过很多次纪禄源了吗, 怎么今天才说见过。 “我以前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啊,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就看着眼熟, 后来你们进屋里聊起来他以前的工作单位,我才想起来, 我不是有个朋友也在玻璃厂工作么?之前我去的那天,这孩子正一个人闷在那里修东西。” 这事儿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柳母仍然记忆犹新, 那天她去给朋友送东西, 全厂的职工都走完了, 大热天儿的,就这小伙子一个人在里面坐着。 “我朋友告诉我,这孩子运气特别不好,干什么都差一点, 本来上个月提工资有他的份儿,结果就是因为那两天他发高烧, 有一个小领导就把他的名额给了自己家亲戚。” “那都是巧合, 你不要老是听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再说这错, 本来也不在他啊。” 柳父是真心觉得纪禄源不错,对这事不屑一顾,况且这也和小伙子个人品行没啥关系。 “我当然知道错不在他,但是你想想,他要是跟咱闺女过日子,如果运气不好的话,那是会影响很多事的,而且当时她们和我说,这人特别邪门儿,不仅是因为这一件事儿,从他进了厂,就有各种奇怪的事情缠着他。远的不说,就说今天吧,这大过年的,他说他撞到了柱子上。你想想这事儿不荒谬吗?身上的衣服都脏成那样了,怎么可能只是碰了一下那么简单?” 平心而论,柳母对这件事情也有些纠结,一方面她和丈夫一样,也觉得纪禄源是个人品看上去不错的小伙子,但身为母亲,她看的更加长远,如果两人将来真的结婚了,运气的好坏事关重要。 更何况当初在玻璃厂的时候,她听对方的同事说过一些有关他家里的事,虽然也知道谣言不能全信,但在这种事情上,必定是得更加仔细。 有一肚子话想说的柳父现在也有些犹豫了,话糙理不糙,一个人运气的好坏,的确不是短短一时能够改变的。 就拿他弟弟一家来说,表面看上去还算马马虎虎,但往细里一看,女儿怀的不是自己丈夫的孩子,儿子虽然有了工作,但也在厂里频频受挫,不知被领导骂了多少回,这么下去,得猴年马月才能升得了工资。 他常听周围的人说,他弟弟一家就是运气不好,所以才频频出这些怪事儿。再一联想到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刚才还想要夸奖的话,又全被咽回去了。 “不过咱们父母能给的,也只是意见而已,具体的决定还得她自个儿做。我倒觉得,她有可能看上人家小纪了。” 柳母又不糊涂,对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眼神和小动作看得明白。也知道刚才江霞萍和沈穗莱的话,都是在帮女儿。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能在大过年把人领上门儿,那一定关系不寻常。 冷静下来后,她自知不能因为几句传言就敷衍地做决定,所以打算等过完年,再去玻璃厂打听打听,看看纪禄源的个人情况究竟如何。 哪知道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竟有了更震惊的结果。 “你是说,这孩子一出生,他家附近的几户人家同一天破了财?” 柳父已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淡定,报纸往桌上一拍,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到妻子面前。 天底下巧合的事情多的是,但像这么邪性的情况,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往常只听说过孩子命太硬对父母或是亲人有什么影响,像这种蔓延到别人家的事情,几乎是闻所未闻。 “是啊!而且是一分不差,他这边刚落地,周围几家就接连发现,家里仅剩的那一两件贵重品全都不见了!而且当时家里都有人在,根本不可能是进了贼!” 今天听了这么多,柳母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她打心眼儿里是觉着纪禄源挺可怜的,从小被父母扔出家门,现在还是孤苦伶仃。 但只要一想到这么邪门的事儿,她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担心女儿的安危。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31节 于是夫妻俩一合计,晚饭也顾不上吃,直奔大杂院儿,准备连夜将女儿说服。 去之前两人想了很多种合适的说词,结果到了门前,谁都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当父母的总是害怕孩子不高兴,况且如今他们都不知道女儿和纪禄源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万一她用情至深,这辈子非他不可,那他们两人这么反对,说不定会是适得其反。 若她再想不开做点什么,他俩可得后悔一辈子。 正想着,突然听到胡同口的交谈声,再一细听,不正是女儿和纪禄源么,两人连忙从院门口走开,跑到树后避开。 “禄源,这一趟多亏了有你,否则咱们就要晚一步了,到时候再想赶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距离纪禄源把那批围巾从南边带回来,已经将近十天。 十天的时间,加上柳沄沄提前请薛阿妹帮忙做的那些手套一起,抛去成本及人工的费用,两人足足赚了近四十元。 货物本就不算多,他们又留下来了一些,请薛阿妹分析针脚走线,所以能卖出这个价格,已经是纪禄源意料之外的了。 他再一次钦佩柳沄沄能够算准时机,让他赶在过年之前回来。 这几天他们在乡间的大路小路上,及各大车站附近卖货的时候,几乎就没有卖不出去的时候。 南边的样式和这里不同,采买的时候,他又选了不少红色的,配合着过年喜庆的气氛,在光秃秃的路上格外诱人。 不论是去探亲的,还是去见朋友的,都想买来一条给自己添一添面子。 手套相较之下卖得没那么快,但柳沄沄心细,请薛阿妹做了不少小朋友的尺寸。 小小的棉手套上面,绣着各种可爱的图案,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轻松吸引了不少孩子。 大过年的,孩子提出的愿望,家长多半也会满足,加上他们的售价并不贵,很快就搭配着红围巾一起卖出去了。 经过了这次尝试,两人基本已经能够确定,他们这种走街串巷的方式,在目前阶段来说是正确可行的。 得亏时间挑得好,想挣钱的人当然不止他们,不少有渠道拿货的小贩,在后面几天也卖着相似的围巾。 但年已经快过完了,人们开始正常上班,没什么时间再去逛街。 再加上过年这几天花了不少钱,没有了节日的氛围,多数人都冷静下来,不会再那么冲动地买东西了。 “不不不,要不是你想得这么周全,咱们这事肯定也成不了。” 被她夸了几句,纪禄源尽力掩盖着自己的心花怒放,憨憨地笑道,暗自盼望着下一次的合作。 “过两天,我还想再卖些东西,你等我消息。” 他想提又不敢提的样子,被柳沄沄看在眼里,心底一暖,主动邀请道。 藏在树后的夫妻俩,把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地都听了去,恨不得现在就冲出来拦住女儿。 两人若是早知道女儿和纪禄源在一起做生意,就是出于哪一点都不能让这事儿再继续下去了。 但两口子毕竟还是有素质的人,强忍到他们在巷子口分别,看女儿进来后,马不停蹄地冲出来。 正要说话却被柳沄沄先笑意满满地回道: “爸妈,你们不要担心。他小时候的那件事情是有隐情的,我都已经查清楚了。” 夫妻俩相视一望,这大学里,难道还教未卜先知的课程? 第45章 ◎下一项生意◎ 听了好一会儿, 夫妻俩才慢慢明白过来,原来还没等他们出手,柳沄沄就已经事先把这事儿摸得清清楚楚了。 柳母不禁笑自己总是担心得太多, 像柳沄沄这样这么聪明, 能考得上大学的孩子, 怎么会不去查明白, 就和另一个人有生意上的往来呢。 自从那次提出要搬进大杂院儿开始,柳沄沄就好像变了个人, 比以前懂事了很多。 尽管人搬到这里了, 但总是隔三差五地回去探望他们,考上大学以后, 又和他们说了药酒的事情,现在不仅不需要他们再负担她的生活费了, 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给他们送回来一些钱。 这么有规划的孩子,怎么可能随意做决定呢。 但柳母还是有一点想不清楚,她问了很多人, 得到的答案都是纪禄源是会让周围人跟着破财, 怎么女儿却能找到不同的结果呢? “沄沄, 你确定这个消息准确吗?当年他出生时候发生的这些,不仅仅是巧合,全是人为制造的意外?” 柳父也一样有顾虑,哪怕知道女儿做事稳重, 断然不可能随便说个结果来糊弄他们。但也觉得略有蹊跷,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究竟是什么人会这样嫁祸于他呢。 “我确定没错,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就是他二伯一家。他们提前收买了周围的邻居, 请他们到时候帮忙捏造出一个谣言,说他一出生,就是破财的命。” 原书中从来没有提到过纪禄源,所以调查他的家世背景对柳沄沄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从个人的交往来说,她对纪禄源没有任何怀疑,从来都是完全的信任。但事关到做生意上,她不敢笃定,这样一个陌生的人,背后会不会有什么秘密。 所以从去年暑假考完大学之后,她就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件事。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就和父母坦白的,但既然大年夜那天,听到他们在为这事儿发愁,自己也必须给一个交代才行。 她没有主动问过纪禄源的家庭情况,但他似乎也不想对她有什么隐瞒,平时聊天时,时不时的会说到自己家原先的住址。 由于他和家里已经没有什么联系,所以调查起来也更加顺利一些,不会在他面前露馅。 在这几个月中,柳沄沄陆续查到了当年的情况,纪禄源的祖父母并非原配,而是半路夫妻。 两人都分别带着一两个孩子,而纪禄源的父亲,则是他爷爷和奶奶结婚后的第一个孩子。 当年他刚出生时,家里还尚且有一些家产,他二伯作为他爷爷和前妻所生的长子,生怕他这个长孙会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 所以就悄悄给了周围邻居一些钱,请他们等他出生那天,谎称家里的财务丢失,并到纪家来要赔偿。 纪老爷子和妻子原本是不信的,纪禄源父母也是如此,毕竟这是他们的头一个孩子,外人再说什么,做父母的也不可能就此抛下他不管。 但这种“巧合”,慢慢地波及到了家中。先是他大伯母的陪嫁首饰不翼而飞,紧接着,甚至连几个姑姑和叔叔们的零用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最后,全家上下几乎没有人不丢东西。 制造出这种惊恐的气氛后,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他二伯花钱请来算命的“大师”,三言两语就让迷信的一家人彻底相信了,这孩子就是个不祥的命。 本来纪家是想把他送到山上的庙里当小和尚的,但到了临走前,他妈还是不舍得,决定把他送回娘家。 这些全都是柳沄沄从纪家以前的老邻居那里套出来的话,从纪老爷子走后,几个后辈就分了家,也都搬离了原先的住处。 所以这些邻居也早和他们家断了联系,但都不会忘得了当年的情况。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当年的亲历者多半已经不把这事儿放在眼里,还当做一件为自家添财的好事拿出来炫耀,从不曾想过,纪禄源这些年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那小纪这孩子真是可怜,这群人怎么就没有应得的报应呢!沄沄,你和他说过这件事儿吗?让他别再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听她说完,父母皆是义愤填膺。 尽管知道有些人会为了一己私利,做出些不耻的事,但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就这么狠心,还是把两人气得不轻。 “我没和他说,这事儿一旦说了,他一定会去亲自核实的,但这些人面对他本人,绝对会守口如瓶,他二伯也就更不会承认了。所以,我想和他继续合作,让他先慢慢忘了那些话,以后再找机会告诉他实情。” 柳沄沄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还是觉得千言万语的安慰,都比不上事实的证明。 现在纪禄源已经能够凭自己的本事挣到钱了,和她的合作也是一路顺畅,等他的自信心由此重建后,自然也就不会再被那些胡言乱语所困了。 “那也好,这事儿也不要总和他提,免得他会多想。不过你们两个人做生意,一定要格外小心。” 现在的情况比前几年要好不少,柳母见到过不少私自买卖小东西的人,但他俩现在都还是学生,千万不能因为一点薄利而惹上大麻烦。 打消了父母这边的顾虑,柳沄沄也就紧接着投入到了下一项生意中。 没过两天,就到了开学的时候,元宵节也紧紧跟在后面。 为了赶课程进度,学校只能赶在过节之前开学,但却换来了不少同学的怨声载道。 食堂做面食的那几位师傅都还没回来上班,到了元宵节那天,仅有一两个门外汉做出来一批元宵。 不仅卖相不好,为数不多的量根本不够学生购买。 过年吃惯了好的,都盼着元宵节再吃一顿这种不常吃的好东西,给这个年画个圆满的句号。 下了课兴冲冲地闯进食堂,却一个个都大失所望。 正心灰意冷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操场上拿着大喇叭喊: “同学们,快去南门看看吧!那里的元宵,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一个都好吃!” 第46章 ◎一场硬仗◎ 在后厨忙得热火朝天的江霞萍, 无比庆幸自己听了柳沄沄的话,今天在厂里做完午饭就请了假来这里帮忙。 这才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就已经和她在厂里忙活一个月的收益差不了多少了。 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过段时间一定要辞职, 出来单干的决心。这几天项海不怎么跑长途了, 过了年还没怎么出过院门, 放在以前, 她一定发愁生计。但现在看来,倒也并非坏事。 有他在, 不仅能帮着照看孩子, 还能站在外面煮元宵,帮她打打掩护。 和她过了这么多年, 项海煮饺子和元宵的手艺也学得差不多了。她只需要在后面这个小房子里,把柳沄沄提前和她说过的馅料调好, 再教她和沈穗莱一起包好,剩下的就靠纪禄源传到前面的小厨房,和项海一起煮熟了。 这间房子, 是前不久柳沄沄特意找人租下的。房子常年空着, 没什么人来往, 但地理位置很好,就在学校对面的一条街上。 前面的那间屋子除了一个小厨房,刚好可以容纳一些食客,后面的这一间也足够她们三个包元宵用了。 起初听到这个想法的时候, 江霞萍还有些迟疑,她从来没在厂外做过这种小生意, 虽然早有这份心, 却总是害怕自己做不成。 但当听到柳沄沄给她提议的各种新奇的馅料时, 她就知道今天这生意一定能做得红火。 现如今市面上不管哪里贩卖的元宵, 大多都是白皮儿黑芝麻馅儿的,看上去大相径同。 柳沄沄却别出心裁,不仅和她们一起调出来豆沙、花生等馅料,还试着把一部分元宵做成缩小版,并配上了醪糟做汤底。 外皮也是花了心思的,和面时加入了一些水果汁,把单调的白色变成了五颜六色。 色香味俱全,还极具特色,又恰恰好赶上了学校那位主厨不在,没用多久,他们准备的这些原料就全被一扫而空了。 学校本来是想制止的,但一想到自己食堂的师傅不在,学生们又都嚷着不想留下遗憾,所以对这事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大颗一碗卖三毛,小颗一碗卖两毛。 到了深夜,几人回到后院儿点着蜡烛算了算,一晚上,零零散散总共卖出去一百元多块。 刨去原料和租房的费用,一人平均分到二十多,近三十元。 “我们两口子拿一份钱就可以了,你们上学又没有工资,理所应当该多分一点儿的。”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32节 “没错,你们还跑去租房子,来来回回太辛苦了,我俩也没帮到什么忙,尤其是我,就负责煮了一下元宵,洗了几个碗而已。” 江霞萍夫妻俩都是实在人,一晚上就能赚到小一个月的工钱,对他们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 如果两人各拿一份,那心里可是过意不去。说罢,把钱又推让到桌上。 “那怎么能行?没有萍姐你的手艺,今天咱们这事儿根本干不成。我们也就是想想法子,主要还是依仗着你调馅儿和面的水平。” 这是他们五个人第一次在一起做买卖,柳沄沄知道这种事必须第一次就得办公平,所以把钱又塞回到江霞萍手中。 沈穗莱也跟着附和:“萍姐,你就拿着吧,咱以后一起做买卖的机会会更多,如果真按照沄沄所说,我们家的店到年底就能开业,那等明年这会儿,咱们在一起分的钱,都不知是现在的多少倍了!” 有了她们两人的劝阻,江霞萍也不想再客气,索性把钱接过来,笑着许诺道:“行,有你俩这几句话,这个钱我就先收下了,等以后你们家饭店开了,我一定去好好干。” 仅有这一夜的赚钱机会,并不像过眼烟云,让他们只能高兴一阵儿,反倒成了一个长久的盼头。五个人都盼着到年底,能够正儿八经做大买卖。 但在此之前,院子里又不安宁了。 开了春儿的一个周日,柳沄沄准备了一些带给父母的东西,到了九点来钟,就准备出门儿往家赶。 还没走出后院儿,却听到耳熟的声音。 “大哥,这房子你想回去住,收回就是了,没必要和我说。反正现在我们一家人都不住在这里,不过我那个小孙女儿倒是住在里面,你有什么事儿啊,就去跟她商量。那房本儿不也在你那儿吗?我当初啊,把那份字据给她了,以后就和我无关了!” 她爷爷带着几分得意的介绍由远及近,很快,走到他们院门前拍了拍木门,声调又往上扬了扬:“沄沄啊,你大爷爷来了,快把门儿打开。” 同样听到外面声响的江霞萍和沈穗莱有些错愕,她们怎么从没听柳沄沄说起过,这房子,难道还有一半是别人家的? 当事人却淡然一笑,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这场谈判。 没错,早在刚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几间房子按照原书中的说法,是由她爷爷和她爷爷的兄长一同继承的。 近三十年前那会儿,登记土地房屋所有证的那段时间,柳沄沄她爷爷和父母闹矛盾,带着妻儿出了省,几个月都联系不到人,所以当时还尚在人世的太爷爷,就把这几间房的名字都写成了大儿子的名字。 并让他立了一份字据,承诺以后若是她爷爷这一家子还会回来,其中有两间房是他的。 过了几年落魄归来的一家人,又托她大爷爷的妻子帮忙给她小叔找了份工作。 所以当初她爷爷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开口问自己哥哥要回那两间房。 于是这事儿就一直拖着,直到前几年,她大爷爷要去别的地方,才和他们提出,按照当年的字据,把这两间房分回来。 但彼时院子里已经出了一大堆邪乎事儿,坚信风水的一家人谁都不想再要这两间房,所以这事儿也就仍是悬而未决。 刚来那会儿,柳沄沄提出要这几间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背后的故事,所以在住进来没多久后,就登门去要回了那份字据。 也就是说,现在她所拥有的是两间房,但还没有正式归在自己名下,而今天这位大爷爷来这里的目的,在书上倒是从未提过。 不过,根据原书中的描述,她大爷爷为人并不和善,看来今天这一面,又将会是一场硬仗。 第47章 ◎同归于尽◎ 果然, 才一打开院门儿,就看到一位黑着脸的老人举起拐杖指着柳沄沄骂道: “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还有脸面来占我们家的房子?” 站在她身后的江霞萍和沈穗莱,听了这话哪还能无动于衷, 正想上去理论几句, 都被她先拦下了。 “现在的社会是男女平等的, 我一样可以继承, 况且这份字据现在就在我手上,您就算是不承认也不行。当初这份字据还被拿去做过公证, 您不会也忘了吧?” 这几个月遇到的好人多了, 柳沄沄都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棱角了。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大展身手,她突然就来了劲头。 “什么公证?欺负我年纪大不懂吗?公证早就不做数了, 你现在和我说这个,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可惜那边还沉浸于自己的个人幻想中, 以为用他的威严足以震得住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殊不知对方不急不躁,回屋里翻出那张字据, 直接提出要和他一起去看看, 究竟是谁对谁错? 这下可让他心里有些没底了, 本以为几句话就能把这两间房子要回来,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不怕他。 他冷哼了一声,绷着脸又指责道:“你爷爷没跟你说过吗?谁让你那个不争气的爹,当初硬要取一个同样姓柳的人家, 现在好了,你已经不是纯粹的我们家的人了。我也不想多和你废话, 赶紧把字据拿出来, 别耽误我把房子卖给别人!” 不用他多说, 柳沄沄又何尝想和这种思想还停在一百年前的人多浪费口舌。不过, 现在看来她耐着性子没有打断他,也是有好处的。 这不,都不用她仔细调查,对方已经讲出了自己的窘境。 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钱。 开门之前,她其实早有预料,以这些人传统封建的思想来说,一定不乐意住进这屋子里。 所以十有八九,是想把这块儿烫手的山芋推出去,换成实打实的钱。 现在既然已经得到了证实,她更不着急了,悠哉悠哉地拿着那张字据,在院儿里摆了摆手。 “可这两间房现在就是我的,您说什么都没用,现在的公证处都恢复了,只要有这张字据在,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有地儿说理去。” 这一大清早后院儿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前面三个院儿闲着的人,几乎都围在门前,许久没和她有什么交集的柳小文也要出来插一嘴。 “就是说理,也要讲究民情嘛,你一个女孩子,总不能惦记着娘家的那点儿东西吧。” 这话任谁听了不想发笑,院子里的人都不傻,还真让他们看不出来,柳小文当初对后院那几间房有多眼红呢。 要不是因为怕被沾上不好的运气,她怕是恨不得,把那两人的这几间房子一并要过来。 这大爷爷兄弟俩,虽然一向看不起女人柳小文出了孩子的事儿之后,更认为她伤风败俗,对她没什么好感了。 但不影响在这种时候,为对方虚假的认同喝彩。 “你看看你看看,同样住在一个大院儿里,你怎么就不能多学学你堂姐?成天抛头露面地去外面上学不用说了,现在还敢这么和长辈说话,真是有辱家风!” 她大爷爷越说越激动,柳沄沄强忍着笑意,坐在石凳上,还是摆弄着手里那张纸。 虽然一言不发,但意思表达得很明确:只要有这张纸在,正房这几间屋子就别想一并卖出去。 不用多问,她也能推测出个大概了。对方之所以这么心急地要这张字据,想必是答应了什么人,必须同时卖掉四间房,否则也不会在这儿和她较真儿了。 这恰恰正和她的意,既然对方着急,那她今天的支出,看来还能再更少一些。 “这位老先生,您还是请回吧,您要是愿意住进来,那这边的两间房还能给您留张床,但您如果一定死守着,非得要把这两间房收回去,那是肯定不行的,我们后院儿的人都不会答应。” 两方僵持不下的情况,给了江霞萍出手的机会。她把一块儿磨刀石从厨房拿出来,放在石桌上,坐在柳沄沄旁边磨起来菜刀。 又好心地转过半个身子,在菜刀的摩擦声中,劝着那位颤颤巍巍的老头。 “是啊,老先生,而且您说的话实在有失偏颇,可能您还不大了解情况,这半边的房子是我们家的,现在我哥和您弟弟家的大孙女儿,都得去中院租房子住,而我却能一个人住在这间屋子里。所以我们院儿的民情就是这样,您如果决定住进来了,还得好好适应一段时间才行呢。” 考上大学以后,沈穗莱也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不再被先前的那些流言蜚语所困扰,说起话来自信了许多。 接二连三的狂言,把老头子气得头晕眼花,拿着拐杖在地下狠狠地跺了几下。 不用说刚刚想好的一堆反驳的话,全被院外的起哄声搅乱了,就是现在给他特意架起个话筒,他也挑不起来话头了。 他怎么可能会愿意住进这种地方来,要不是现在急着用钱,今天也不会来这儿自讨没趣儿。 就后院儿的这种风水,他刚踏进来就后悔了。别看他那个弟弟在路上一直煽风点火,现在不还连门槛儿都不愿往过迈么。 但已经迈进来的步子,也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他只盼着赶紧把这事儿解决掉,少在这里待一分钟算一分钟。 “那你们说怎么着才行?反正今天这房子我是要卖给别人的,要么给钱,要不然现在就赶紧收拾东西,从这儿出去。” 气焰被消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有了刚才的气势,独自个儿坐在另一边的石凳上,放低一些姿态,想尽快把钱要到手。 “谈生意总要讲究个你来我往,您是长辈,我让着您,不妨您先说个数,我再往下压就是了。” 柳沄沄叠好了字据,莞尔笑道。 老头子这会儿,也顾不得训斥她不懂长幼尊卑了,又狠狠地跺了一下拐杖。侧过头把屋子的全貌看了一遍。 不屑地报了个数:“一间房子五百,一共一千!” 院里院外都是一片震惊,柳沄沄却觉得还算可以,甚至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再低一些。看来这人在来之前是做足了功课,也是真的想尽快交易。 她正想着再还还价,一声嘶吼从院外扑了进来: “今天谁敢收他的钱,咱们就同归于尽!” 第48章 ◎把刀放下◎ 看热闹的人们顿时乱作一团, 里面这位还只是磨磨菜刀,谁都知道,这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外面举着菜刀冲进来的这位, 看上去可是个不要命的主儿。 在屋里看孩子的项海听到这动静, 立马飞奔出来挡在几人之前。 “大兄弟, 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先把刀放下。” “慢?我这话要是再说晚一步, 以后我们家列祖列宗都得来把我骂一遍!” 男人走到院子中央, 推开柳老爷子拼了老命的劝阻,举着菜刀就描述起前因后果。 “大家伙儿都来评评理!我爹他今年都快七十了, 你们以为他急着卖房子,是为了我们这些晚辈吗?我告诉你们, 根本不是!他在外面一直有一个相好儿的,现在人家孙子要下乡回来了。他就想起来卖房子,要用这笔钱给人家买一份工作和住处...” “别说了!你别说了!” 柳老爷子被揭了短, 血压嗖嗖往上飙升, 举起拐棍儿, 满院子追打着儿子。 “你有胆子做,还没胆子认了?你今天要是敢把这笔钱拿去给那家人,我们兄弟姐妹和自己家孩子,就全去改成我妈的姓。你要是有本事, 让那女人的孙子改成你的姓,看看人家儿子会不会把你打进医院!” 一院子的人看得津津有味, 都没想到今天的好戏能演这么久。 柳沄沄也不再遮掩笑意, 还时不时的, 给站在门口的她爷爷和她堂姐, 抛去几个别有用意的眼神。 都说软肋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这话还真是没错,她大爷爷一辈子最看重男丁,儿子现在的这些话,是句句往他心里扎。 机灵躲闪的男人,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出口气,嘴上的话比脚下的步子还要快。 “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从小到大你管过一天吗?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现在都这把年龄了还不老实,不管我们也就算了,连我妈都不管,你孙女儿到现在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你却要把钱给别人家孙子买饭碗儿!” 男人越说越气,门外原本还笑的猖狂的几个,也有笑不出声来的。 他说的这些哪是个例,家家就算没有这样的丈夫,也少不了有这样的爹或是儿子。 但好歹自己家的家丑,是关在屋子里的,只要不像这样闹得满城风雨,都能被当成不存在。 毕竟是上了年纪,跑了一小段儿,柳老爷子也撑不住了,停下来瘫坐在石凳上,哼哧哼哧地喘着气。 “我告诉你!这房子是我老子留给我的,这笔钱我要怎么花是我的事儿,和你没关系!就冲你今天这些话,以后咱们两个人,就不再是父子了!” 他沙哑无力的嗓音,并没有引起儿子的恐慌。反倒随着对方的一声冷笑,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33节 他们一同走进来,冷冷地看着柳老爷子: “那我们几个,以后也都不会再叫你爸了,等过几年,你就找别人伺候吧。” 眼看事情已经家庭矛盾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下去,柳沄沄知道现在必须得终止才行,于是忙出来假装委屈道: “各位伯伯姑姑,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不过这房子的事,我也想尽快解决,要不然在别人名字的房子里,也住得不安心。我不是不想斩断咱们之间的亲情,就是怕日后,大爷爷还会像今天这样不依不饶地闯进来,我们院儿还有小孩子,万一再把人家孩子吓着了,我怎么好意思继续住下去啊!” 这番有理有据的“请求”,把几个只想来问父亲要说法的中年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你想怎么办?” 说句实话,这房子不仅是他们那个不靠谱的爹不想住,就是他们几个,也没人愿意要。 一个两个都想着把房子换成票子,好解各家之急。 尤其是刚才第一个挥刀冲进来的那位,看柳沄沄的眼神直泛光,仿佛现在已经拿到了那笔巨款。 “我还是想买下来,不过刚才大爷爷提到的钱实在太多了,我现在没有能力负担,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写一张欠条,先还一百,剩下的在三年内一定都还清。” 见她没有还价,江霞萍和沈穗莱都忍不住为她着急,怎么别人说什么她就应什么?这么大的数额,她一个学生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两人不知,这其实也是她的策略。 对这一大家子而言,一定不会轻易相信她这个从不来往的晚辈。她冒然提出要买房子,很有可能会被认为有什么圈套。 而她老老实实地接受了这个价格,一是为了获取他们的信任,更爽快地同意卖给她。同时,也是让柳小文因这个高价打消念头。 如果价格再低一点,以柳小文的算计,万一冲出来说她也愿意买另外两间,那到时候,她还得再出更高的价和对方竞拍,还不如现在就这么定下来。 兄弟姐妹几人狐疑地看了她几眼,到角落里商量了片刻,最终同意了明天一起去做公证。 柳老爷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设好的局,就这样被子女们搅散了,险些没气得背过气儿去。 “早知道你们都是这种畜生,我当初就不该生你们!” “得了吧!是您生的我们吗?来,您要是有本事自己生个孩子,这笔钱我们几个一分不要,全给您!” “我们还倒贴送您去京市,给您从头到脚检查个十几次!” 忍了半辈子的几人,哪还会在乎什么面子里子,都恨不得在院子里搭张床,把从小受的这些恶气一一细数。 柳老爷子绝望地看了一眼门口,希望他弟弟和侄孙女儿现在能帮着说句话。 但找了半天,哪还能见到半个影子。 骂骂咧咧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最后看子女全都回去了,只好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几日后,知道了这回事的纪禄源特意在午饭时打了几个肉菜,给柳沄沄庆祝。 原以为放下了这个担子,柳沄沄会轻松不少,但等他把饭盒放在两人中间时,才发现对方难得有了闷闷不乐的神情。 “怎么了?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没关系,我们慢慢赚,我这儿也还有一些积蓄,你不够的话随时问我要。大不了咱到时候再问别人借一些,反正以后挣钱的机会多了,总能还得上。” 他思索片刻,轻声安慰道。 刚才只顾着为她终于得到房子而高兴,忘了她还背着一笔不少的欠款。 “如果真是钱的问题,倒也没那么难办了。” 柳沄沄苦笑一声摇摇头,想到原书中的那件事,又多了几分愁思。 第49章 ◎亲上加亲◎ 人情, 是比起金钱来说,让柳沄沄更加发愁的事。 过不了几天,沈穗莱那个下乡多年的妹妹沈穗盈, 就要回城了。 对于沈家而言, 刚刚经历了沈穗丰那档子事儿, 阔别多年的小女儿肯回到家乡, 自然是一件令他们高兴的事情。 但这时间却是不巧,项海的一个堂弟, 也是过段时间就要回城了。 站在柳沄沄的角度, 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后院儿有可能会住进来新人。 沈家的情况还算好一些, 仅有沈穗盈一个人要回来住。原本她是可以住回父母家里的,但由于全家人都希望她也能像哥哥姐姐一样考上大学, 所以就让她先来和沈穗莱住一段时间,借机让姐姐帮着她复习高考。 但项家就远没有这么简单了,项海的堂弟项鹏虽然年纪不算太大, 但风流债却有不少。 根据原书所述, 在下乡的时候, 他不仅和一位女知青产生了感情,还和当地村长家的女儿有了暧昧的关系。 虽说这些也只是他个人的事情,只要没影响到大杂院儿里,柳沄沄也不会事无巨细地去多插手管这一档子事儿。 但问题就出在他和沈穗盈年龄相仿, 在书中,两人下乡回来后, 都来了大杂院儿暂住, 没过一段时间就相互看对了眼。 这个年代不比后来那么方便, 很多事情只要当事人不说, 离得那么远,有时候也很难知道真相。 项鹏在乡下的那些荒唐事,他自己从没有透露过一二,在兄嫂和整个大杂院儿的人面前,就是位长相英俊帅气,还会写诗的小伙子。 随着高考的恢复,越来越多的高校里开始盛行写诗的风头,项鹏这样肚子里有点墨水的文艺青年,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不少姑娘的注意。 所以当他来大杂院里借住的那段时间,别说住在同一个后院儿的沈穗盈了,远近的几个几条胡同里,都知道来了他这样一个男孩儿,把大杂院儿的门槛都快踏平了。 彼时怀着二胎的江霞萍对此十分不满,但碍于丈夫的面子,还是只能接受他住在这里。 若他勤快能干一些,倒也只是添双筷子的事儿,偏偏这人除了天天在外面和小姑娘打情骂俏以外,就是想尽了办法占便宜。 不仅让江霞萍每天给他带回饭来,如果吃不饱,又抬抬腿跑到沈家姐妹那里去。 沈穗莱受了感情上的两次折腾,一眼就能看出他的那点儿花花肠子,也屡次劝过妹妹,千万要明辨是非。但像项鹏这种情场老手,只需要寥寥数语,就能把沈穗盈迷得头脑发热。 仅过了一两个月,两个人就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而当沈家人带着大了肚子的沈穗盈,去找项鹏兴师问罪的时候,对方却耍起了无赖,一口咬定自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住在一个院子的邻居而已。 更离谱的是,就在同一天,那位女知青和村长的女儿,也前后脚找到了这里。 这两人虽没有怀孕,但也都和项鹏发生过那种关系,拿出来了他曾给她们写的亲笔承诺书,一定要和项鹏去结婚。 当时住在后院儿的柳小文和沈穗丰,包括沈家父母,自然是站在自家人这边,所以一致认为,这事儿和江霞萍两口子脱不了干系。 本来关系还处得不错的两家人,一夜之间顿时反目,怀着孩子江霞萍本身脾气就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生生动了胎气,也间接导致了后来生产不顺。 按照书中当时的逻辑,沈家之所以认为项鹏的事情和江霞萍夫妇有关。一来是因为他们都是一家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外面的那些情史。 二来,他们怀疑项鹏和沈穗盈纠缠到一块儿,就是为了把沈家的这两间房子夺去。 当时在柳小文的灌输下,沈家人已经都知道了房产的重要性。这事发生的时间又太巧,不免让一家人多想。 沈穗莱是当初家里唯一一个心存质疑的人,私下里还去找过几次江霞萍,毕竟她们做邻居的时间要更长些,她也知道对方的为人。 但江霞萍当时已经被外面的风言风语气得心烦意乱,还以为沈穗莱也是她家派来套她话的人,两人大吵一架,此后的关系也因此淡了不少。 直到后来江霞萍难产,在生命垂危之际,才和等在产房外的沈穗莱说了自己与这事无关。 自那之后,沈家人也渐渐冷静下来,但一切已经物是人非,最后,还是不得不去请求项鹏,和闹绝食的沈穗盈结婚,亲眼看着她跳进火坑。 回头想想,这一切悲剧的起点,都来自于两人同时住进了后院儿。 所以当现在当那个时间点渐渐逼近的时候,柳沄沄左右为难。 她当然是想让这两人避开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机会,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外人。 不论去插手哪家人的事儿,都显得有些不礼貌。 何况她现在还有学业要顾及,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棒打鸳鸯。 奈何这些烦恼都无法说出口,面对纪禄源的关心,她只能找了个理由,随便搪塞过去。 好在对方也擅长察言观色,知道她心烦,便不再追问,课余时间帮她多去管理了一些药酒那边的事情。 如此纠结了几天,柳沄沄还是决定去找一趟江霞萍。 除了帮沈穗盈避免那种事,她也不想让后院儿变得乌烟瘴气。 “萍姐,知青回城的事儿你听说了吗?我看旁边那大院儿里,有一家为这事闹得不愉快。” 胡同里还有几个大院,也面临这样的困扰,有一家当初下乡之前,爹妈心疼小儿子,让上面的孩子们去了。 当时说好的,家里始终给他们留个住的地方,但这小儿子怕被哥哥姐姐抢了房子,特意要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就结婚。 哪知道人家两个回来的时间提前了,去他说好的对象家里大闹一通,把婚事彻底拆散了。 “听说了!我们厂里有好多人家,都因为这事儿大打出手呢!” 和房子一样重要的就是工作了,几年前承诺好留给子女的工作,现在有些都给了儿媳或是别的亲戚。 “是吗?还好你和姐夫家里没有这种困扰...” “谁说不是呢,这种麻烦谁家摊上都得愁几年...” 江霞萍没听出她的旁敲侧击,倒突然想起来另一码事。 “不过沄沄,穗莱还没和你说吗?你们两家,说不准又要亲上加亲了!” “啥?” 柳沄沄迷茫地看向她,在同一时间,猛地想清楚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第50章 ◎绝妙的好办法◎ 听江霞萍说完, 柳沄沄叹了口气,她早该想到的,以柳小文的个性绝不可能就此放下算计。 现在她和齐保光的事情虽说还没个定论, 但既然沈穗丰愿意接受她, 给了她这个合适的枕头, 她也自然是会接过来就睡的。 但别说孩肚子里怀着孩子了, 就是现在生了十个八个,她也绝不会放弃任何一点机会。 柳沄沄能知道沈穗盈快要回城的事, 那她肯定也早已听到了风声。 既然没什么可能再夺走柳沄沄住着的这几间房, 那她就只能把目光放到再放回到沈家。 她知道自己怀着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与其指望自己的肚子帮她挣来一套房产, 还不如收买人心,提早把沈穗盈笼络到自己这边来。 就算以后她与沈穗丰在家里没什么地位, 也还能有沈穗盈这个帮手。两兄妹对一个沈穗莱,总是能多占些优势的。 所以把弟弟柳小武介绍给沈穗盈,就是最好的办法。 见没见过面, 年龄差个一两岁,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沈穗盈完整地了解柳小武之前, 先让她对他产生感情。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34节 只要有了感情,就算回来之后,她知道了柳小武成天吊儿郎当,在厂里的名声不好, 也一定会说服沈家父母同意的。 谁让沈穗盈本身,就是个痴情种呢。 柳小文的事情爆出来以后, 江霞萍没少和柳沄沄聊沈家。也不怪她们八卦, 只是说起来沈家这三兄妹, 没有一个在感情方面顺风顺水的。 沈穗丰和柳小文那事儿不用细说, 沈穗莱的两次婚姻也都已经过去了,无需赘述。最小的妹妹沈穗盈,才是最早一个让家里提心吊胆的。 早在三四年前,她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和一个男同学有了懵懵懂懂的感情。后来高一一上完,说什么都不肯继续读下去了,一定要跟着人家下乡去。 为此,沈家父母日日夜夜睡不着觉,就怕她被人骗了,误了终身。所以每天晚上都看着她,不让她乱跑。 好在后来千说百说,才把她劝得拿到了高中毕业证。 但很快,下乡的名额就下来了,在西河市也许还能看得住,等去了那种地方,他们知道自己是有心无力。 如果那家情况还算可以,或许两家也能早点定下这门亲事,免得最后真出了什么事儿,都没个准备。 但偏偏,那家人对沈家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们是假惺惺的老好人,所以对沈母沈父提出的订婚建议也一一直吊着,没有一个正面的答复。 后来还是在分配时,因为各种原因,将两人分到了一南一北相距甚远的地方,这段过早的感情才不了了之。 不过沈穗盈的痴情远没有止步于此,下乡之后没多久,她就看上了当地的一个村民,想和对方结婚。 但由于她上学早,那时还不到年龄,领不了结婚证。可那家重病的爷爷急着要抱孙子,所以这事儿最后也只能无疾而终。 不同于她满脑子都是卿卿我我,为了这几间房子,柳小文想尽了一切法子。 趁沈穗丰还没开学之前,专门问了他不少有关沈家的事情,并借过年的机会和沈穗盈取得了联系,以嫂子的身份给她写了几封信。 一两个月的来往,虽然不能完全了解到沈穗盈的喜好,但知道个六七分还是有可能的。 剩下的,就是在信件中,把柳小武塑造成一个认真靠谱的好男人形象。 并在合适的时候,把柳小武介绍给她。 两人见不了面不要紧,有信件里附赠的照片,和她亲自把关的每一封情书,以及电话的往来。 有了这些,时间长了,独自身处异地,又受过情伤的沈穗盈,很快就沦陷了。 而由于当年她早恋的时候,在身边的沈穗莱反应最为强烈,多次帮着父母劝阻她。 所以她对这个亲姐姐早有疏离,一直认为对方是看不起她,才处处针对她,像这种恋爱的事情,肯定不会再主动和沈穗莱提起。 到了昨天晚上,沈穗莱回父母家时,才得知了如此震惊的消息。 今天一早学校里有事儿,所以她只和在路上碰见的江霞萍说了两句,还没顾得上去找柳沄沄诉苦。 “要我说,穗莱你就再去当一次恶人,谁不知道那柳小文是个什么人?一个妈生的的弟弟能好到哪儿去?当初他不是还和齐保宗一起,诬陷沄沄放火吗?这种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深夜,把孩子哄睡以后,江霞萍蹑手蹑脚地来到她俩在的房间,低声劝道。 屋子里荡起一道长长的叹气声,沈穗莱用手帕包着几个冰块儿敷在脸上,这事儿来的太突然,急火攻心,烧到了牙龈。 她不是不想去做恶人,而是现在很可能都没有这个机会了。今时不同往日,沈穗盈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不再是以前那个还有法律能拦得住的小姑娘了。 几年前她还能看得住对方,但现在这么大一个姑娘,如果回来了总不能把她锁在家里。 她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子,她最清楚。但凡得到机会,十有八九就会偷偷和柳小武跑去领证了。 甚至再往极端想想。如果家里人这么一直劝着不让她结婚,保不齐再出个像柳小文那样的丑闻,那她们一家的日子,真是不知要怎么过下去了。 “我这个恶人如果能当好的话,当初她也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下乡了。” 沈穗莱苦笑道,别说她没有办法。就是父母二人,也都对这事儿无计可施。 甚至她临走时还劝她,好歹这也是个家在西河市的小伙子,不至于会像有的知青那样,一生都留在那么远的地方生活。 就算是被骗了,娘家人也能帮忙撑腰。 “这样吧,你们都先别担心,等穗盈过些天回来了,我想办法劝她。” 沈穗莱突突跳了一个晚上的牙龈,到现在才稍有缓和,她早想着求柳沄沄这事儿了,但对方没有主动提起来,她哪好意思麻烦人家。 自己的妹妹自己都劝不动,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她,万一没劝成,那以后她们的关系也或多或少会有微妙的变化。 “沄沄,这事儿你千万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们现在也已经放平心态了,如果她一定要和柳小武结婚,那我们家就做好一切准备。总之,你千万别再让柳小文记恨你。” 高兴归高兴,沈穗莱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这对堂姐妹本身就有这么深的矛盾,现在如果因为她家的事儿更严重了,那以后都会是麻烦。 “放心吧穗莱姐,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柳沄沄不是逞能,经过这一晚上的了解,她已经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第51章 ◎争取早点儿把证领了!◎ 一个多月后, 当沈穗盈以为自己要面对无数的反对,赌着一口气走出站台时,迎来了全家人热情的迎接。 这么说来好像也有些不太准确, 毕竟她爸妈和她姐热烈欢迎的对象并不是她, 而是另有其人。 “穗盈, 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和小武结婚?” “别拖着了, 赶紧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去和他说说, 让厂里尽快给他开个证明, 你也让你爸带着你去办,争取早点儿把证领了!” 沈穗盈有些不悦, 明明是她的接风宴,怎么连筷子都还没动两下?一家人的话题就总往柳小武身上绕。 自己大包小包拎着这么多东西, 舟车劳顿了几天,好不容易才到家,这三人连句亲切的问候都没有, 甚至都不带她去大饭店里吃, 而是东拐西拐, 跑到这么偏僻的小店里来。 一大桌子,连一道肉菜都没有。 “你们总提他干嘛啊?我今天才刚回来,咱们点一道肉菜吧,我都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可惜这人也是她自己选的, 前几日还在电话里硬气地和父母说,这辈子非柳小武不嫁了, 现在也不能多讲对方的不好。 先前又和她姐说了那么多狠话, 这会儿也说不出让家里花钱的话, 只好自己放低身段, 准备掏出来以前存着的钱,点一道红烧肉。 “哎呦,还吃什么肉菜呀?这些钱呀都要省下来的,以后你们两个人结了婚,是要过日子的。你总不能天天一张嘴喝两口西北风,就算饱餐一顿吧?” 有几年没见面了,沈穗盈错愕地看了一眼她姐。 原来大学里还教人阴阳怪气的本事吗? 她更不高兴了,把筷子放在碗上,认真地看了一眼三个人。希望能从她姐这里看出一些刻意嘲讽她的态度,更想从爸妈那里听几句好听的安慰。 但很可惜,这两项没有一条实现了。 沈穗莱神情自若,也绝没有高高在上,等着看笑话的姿态,反而是实打实地为她算起账来。 “我都结过两次婚了,还不知道这结了婚以后要花多少钱吗?你现在刚回来,还没份正式的工作,家里家外不得全靠小武一人的工资吗?他们家的生活水平是什么样,我比你了解。到时候你总不好意思天天吃人家,喝人家的,可不就得先自己攒点钱吗?” “你姐姐说得对,在咱们家,你还能任性耍耍脾气,等结了婚,有什么好吃的,你都得先想着丈夫公婆才对。还有啊,小武的姐姐不就是你嫂子吗?算起来他的小外甥快出生了,你还得省下来一些,多去走动走动,给孩子买点儿东西,毕竟要没有你嫂子,你们这桩婚事还成不了呢。” 要不是周围的一切太过真实,沈穗盈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把梦里的场景当成了现实。 以前她哪听过这些话? 但凡涉及到自己感情方面的事,从来都是全家老少齐上阵,说什么都得给她拽回来,像这样把她拱手往外推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我...我又没说马上就要和他结婚,你们着什么急嘛?” 她自知心虚,拿起勺子舀了两口白粥,垂下头小声辩道。 桌上的三人不露声色地对视一眼,藏起笑意,继续着柳沄沄教给他们的计划。 “可我看小武挺着急的,你都跟人家谈了几个月了,也说了要马上结婚,你嫂子一家隔三差五就来和我说你们俩的事儿。以前你下乡还没回来,这事儿还能往后拖拖,但现在人都回到西河了,不抓紧办有点说不过去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沈穗盈原本计划好的所有反抗,竟然一句都没派上用场,反而还成了禁锢自己的束缚。 她想不明白,之前提出结婚,没有被应允的那会儿,自己明明是很不高兴的。 但现在全家人都同意了,怎么反倒觉得更难过了? “穗盈,这段时间你就去后院儿住吧,反正也快和柳家人成为亲家了,早点去多陪陪你嫂子。正好咱哥还没放暑假,你这又是当小姑子的,将来还是弟媳,一定得趁这个机会多照顾照顾嫂子,她也快生了,平时的那些琐事儿你就都帮她做了,小武他爸妈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多数时候,刚刚陷进爱情中的人,常常是处在一片烟雾之中,以为全世界要面对的,仅仅是视线所及的这一个人,对他身后的刀山火海丝毫不畏惧,因为根本就没机会看清楚。 现在一家人帮她把这层雾气拨开了一些,还没等走近,沈穗盈心里就全然被恐惧所笼罩。 但这路自己已经走了一小程,虽然都是一家人,当然不会嘲笑她。可她自己也知道,之前的那些话说的有些太过了。 执拗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胜利站在了她这一边,奖杯还没捂热呢,就又得举白旗,她不免觉得更加委屈了。 “我才没那么多时间照顾她呢,我还想着要考大学呢。” 筷子在碗底戳了几下,沈穗盈闷闷地辩解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自己的家人,还是以后对婆家的抗议。 但这些话她自己也知道是无力的,下乡这么多年,她看过不少为了夫家牺牲一切的女人。 包括还有几个一起下乡的朋友,都是因为结婚而留在了那里,失去了回城的机会。 见她已有五分明朗,三人的心放下来一些,看来她陷得还不算太深,一切是有回旋余地的。 沈穗莱还记着柳沄沄告诉过她,把握时机的诀窍,瞅准了机会,扭了话头:“本来还想今年暑假帮你辅导辅导功课,既然你要结婚了,那还是算了吧。” 去年他们兄妹俩考上大学了以后,沈穗盈打电话来祝贺,特意强调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她也要去试试。 “为什么要算了?结了婚也一样不耽误上学啊,我哥现在不也在京市吗?” 还没彻底转过那道弯的沈穗盈自己撞上了枪口,最终被她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杀掉了心中全部的幻想。 “那你也不想想,劝你早点结婚的嫂子,她现在在干嘛?”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到了,桌上的饭菜也快凉了,沈父唱起白脸,劝她们等吃完饭再聊。 事实证明,柳沄沄的这个办法是有效的。 从这顿饭之后,沈穗盈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要马上结婚的想法。 不过柳家的算盘珠子都快被拨烂了,现在岂能容得她说不乐意? 在和柳小武见过几次面后,对方就要把她带回家见父母了。 如果说之前爱情的烈火刚刚退去一些,那最近几天柳小武的甜言蜜语,就好像已经点燃的火柴,又让那些堆满灰烬的角落,再次复燃起来。 在她准备赴约的前一晚,后院儿柳沄沄屋内,开起了夜聊会。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三人已不像第一次那么着急,轻轻松松地嗑着瓜子,聊起明天规划好的细节。 院门儿不合时宜地发出点细小声响,屋里几人相视一笑,忍不住畅想起来,等到明天这会儿,门外偷听的那位,该是什么反应。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35节 第52章 ◎还真是热闹啊◎ 天才蒙蒙亮, 柳小文就已经起床准备往家赶了。 谋划了这么久的方案,总算到了今天这个关键时刻了。 她不仅庆幸自己真正看懂了沈穗盈,才能让弟弟把她带回家里。 对方刚回来的那几天, 柳小武天天来找她, 说沈穗盈突然冷淡了不少, 为此她也担忧了几个晚上, 还以为这事儿没戏了。 但后来她又仔细想了想,十有八九是柳沄沄在背后搞的鬼。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和用了什么话术, 但是好在, 她让柳小武天天去沈家的楼下的办法是有效的。 多见几次面就会不一样,既然沈穗盈还没有彻底死心, 这事儿就有回转的余地。 再说以前沈穗盈所面对的,也只是冷冰冰的文字而已, 最多打过几次电话,费用那么贵,总共也说不了多少。 而现在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面前, 那种感觉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柳小武说的那些情话, 也几乎都是她教的。女人最懂女人, 她可太知道现在的沈穗盈最缺的是什么了。 在她看来,就算是下乡几年,沈穗盈的脑子也没得到什么历练,还是一样的无知, 满脑子都是最简单的感情,用不了几句话, 就能骗得团团转。 她正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 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人跟着她, 缓缓地走出了胡同, 打算走向车站时,身后突然有人靠近: “上哪儿去?我带你吧。” 大清早的,路上没几个人,她被冷不丁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没接话,瞪了那人一眼,继续往前走着。 “别生气了,对我儿子不好。” 齐保光不怒反笑,推着自行车紧跟在她身侧。 嬉皮笑脸的玩笑话,让柳小文一个急刹车:“你少说这些,什么你儿子,这是我和沈穗丰的孩子,跟你有哪门子关系?” 在养病的这几个月里,这是齐保光最不愿意听到的三个字。他知道自己身体有了毛病,也知道他俩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天天就闷在屋里,哪儿都不去。 但屋子又不是铜墙铁壁,过年的时候,几个弟弟把玻璃擦得透亮,他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和沈穗丰成双入对的柳小文。 更可气的是,男人还时不时地来敲敲门,和蔼可亲地问问他恢复得如何。后来他终于装上了窗帘,总算能换来几天的平静。 等过完年,沈穗丰去上学了,他却还是没有勇气走出家门。但在里面憋得时间越久,他就愈加怀念柳小文和她怀着的孩子。 今天早上他又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听到有人出门,打开窗帘一看,连忙跟了出来。 “你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孩子是他的吗?柳小文,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当初在车站,那人是不是挥着刀就要捅你?要不是我拦在前面,你现在还能怀着他走在路上吗?” 整条街一眼望去,除了他俩再无旁人,齐保光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忍了几个月的怨言,趁现在不吐不快。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想,究竟为什么柳小文的态度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 他倒觉得不是因为这事败露了,被发现的那天,柳小武对他明明还和往常一样,甚至主动提出要和他一同私奔。 哪知道,等他做完手术醒过来之后,就看到柳小文和沈穗丰如胶似漆地出现在病床前。 他本想问清楚柳小文,变脸这么快,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但那段时间他下不了床,只有几个弟弟来照顾,根本没机会再和她见面。 再后来等他出院那天,恰巧赶上她在屋里点火。从那时起,沈穗丰更是像疯了一样守在她身边,就连出去买菜,都愿意多出些钱,托给同院儿的樊大巍夫妻俩。 好不容易等到沈穗丰回学校,他眼巴巴地盼着见面的机会能多一些,但没想到却是屡次吃了闭门羹。柳小文的无情,让他甚至以为先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和穗丰的感情很好,以前的那些事儿你就都忘了吧,等孩子出生了,我们说不定还要一起去京市呢。” 柳小文急着赶首班车,没空跟他多废话,随意敷衍了两句。 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不需要再死皮赖脸地拖着齐保光。不管她摆出什么态度,为了孩子,对方都一定会凑上来。 不过既然沈穗丰这边愿意接纳她,那她就没有理由再去和齐家纠缠,不论是从自己的名声,还是将来孩子的生长环境来说,沈家都要比齐家强上无数倍。 公婆和沈穗莱她们看不惯又如何,反正只要沈穗丰乐意至极,她生下来的,就是沈家的后代。 齐保光看出她有急事要办,只怕再这样吵下去会动了胎气,为了孩子,他忍着不快没再坚持去送她。 但这口气没那么容易咽得下去。 去京市?他才不可能让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离开这里。现在看来,得抓紧让这两人离婚才行。 等她消失在街角拐弯处,他又蹬上自行车,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 一路跟到了柳家所在的家属院儿楼下,看着柳小文上了楼,他又等了一会儿,见穿着正式的柳小武,带着一个姑娘从外面回来。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不正是以前住在后院儿的沈家小女儿吗?早几年沈家一家人还住在后院儿,直到前两年才除了沈穗莱都搬到了这里,也是在那之前,沈穗盈就去下乡了。 所以按理来说,她和柳小武,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见过面。 但现在两人亲昵的样子,把齐保光搞得有些糊涂了。 不过很快,他便全想明白了。怪不得今天早上出门儿的时候,柳小文还哼着小曲儿,原来都是为了她弟弟的这门亲事。 自己都不能和孩子相认,这家人却要急着办喜事儿? 他连自行车都来不及锁,往树边随便一扔,就冲上了楼。 然而才刚上了几节楼梯,他就听到了上面热情的寒暄声。 他停下来冷笑一声,看来他是来对了,柳家今天还真是热闹啊! 第53章 ◎怎么都堵不住他的嘴◎ 柳家屋内。 柳沄沄完全没有理会她爷爷奶奶, 还有小叔小婶儿铁青的面色,绘声绘色地继续怨道: “小武啊,你怎么谈了恋爱也不和我说一声?为了你的事情, 我都不知道被多少同学在背后骂过了, 这样下去我这学都上不下去了!” 她这话是一半真, 一半假。 上大学以后, 这极品的一家人没少去学校找她,就是为了让她帮柳小武介绍几个女同学认识认识。 幸好, 还不用她出面, 她爸妈就帮她挡了回去。 但当初的这些请求,他们可都是几次三番去找她说过的, 甚至她爷爷还洋洋洒洒地给她写了一封信,从礼义廉耻一路写到了手足之情, 全篇上下都是在怒斥她不懂照顾堂弟。 所以她今天把这封信也一并带来了。 除此之外,更过分的是,放寒假之前的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 她小叔一家人集体堵在校门口, 要让柳小武当场挑几个看顺眼的, 并让她去帮着牵根红线。 当然,那天他们一家最后的结局,是被门卫大爷轰走了,但这种奇葩事, 留在学校里的影响却是长久的。 好在柳沄沄为人处世的能力还算不错,有些不好的传言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但在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 她借着回爷爷家探亲的名义, “不巧”撞到了柳小武带女友上门, 自然是要抱怨几句的。 “早知道你已经有了女朋友, 我早和我那些同学说了,省得她们总来劝我,让你还是找一个文化水平相当的姑娘,要不然差距太大了,以后也过不到一起去。” 她这段话里有话,不仅连柳小文一并捎带着讽刺了一顿,也成功浇灭了沈穗盈的热情。 看到对方的表情冷淡了不少,她会心一笑。 沈穗盈没那么傻,虽然常常爱人爱得深沉,但基本的好坏还是分得清楚的。 高中时她喜欢的那位,是班上长得最俊的。下乡时遇到的那个,则是全村最聪明的。 到了柳小武这里,虽然没有太多过人之处,但却要比前面那两个都要有文化,每一封给她写的信,都丝毫没有平凡的俗气。 所以就算之前知道了婚后可能要面对的困难,她也心甘情愿。只要嫁给一个不那么庸俗的人,吃点苦又有什么呢。 可今天,她所有的希望就此幻灭。 她甚至希望柳沄沄所说的,是除她以外,柳小武还爱着别人的消息。 比起来心上人被千万个女孩同时追捧的竞争感,她更讨厌对方在她艳羡的那些高知女性眼里,是毫无价值的事实。 柳沄沄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猜的没错。像沈穗盈这样的女孩儿,虽然把爱情捧在高处,但并不代表对什么人都会产生好感。 以她在书中对项鹏那么痴迷的态度来看,十有八九会钦慕于有才情的男人。 很显然,她今天能和柳小武走进这道门儿,一定是因为柳小文在背后作祟,把她弟弟捏造成了一个假文化人的形象。 在这种时候,厂里的那些风言风语,以及周围人对他不好的评价,都不会撼动沈穗盈对他的看法。 只有拿出现在这招,才会让她彻底心碎。 门铃恰逢其时地响起来,住在同一层的沈穗莱悠悠然进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穗盈,我是来告你一声,高考该报名了,你如果今年还想参加的话,别忘了赶紧去。” 她说完便走,没有再停留。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目前的又一剂强心针。如果说刚才沈穗盈还有一些纠结,那此时她姐姐的话,明了地提醒着她,是走向高处还是归于平凡,选择权都在自己手中。 屋子里静了几秒,很快,柳小武他妈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橘子,热情地剥好递到她手里,又岔开了话题,想让她尽快忘记刚才的小插曲。 不过她的想法没有奏效,沈穗盈在该聪明的时候,脑子还是够用的。 “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我...” 基本已经清醒的沈穗盈推开橘子,正想起身就走,门却再一次被敲响了。 “谁啊!不知道别人家正在办正事儿吗?敲什么敲!” 她小叔也被气得够呛,指桑骂槐地走到门口,开了门却愣在原地。 “哟,家里这是有喜事儿啊?我听说小文今天回娘家了,特意在附近买了点儿土鸡蛋,给她和孩子补补身子,苦了大人也不能苦孩子不是。” 齐保光自如得好像真成了家里名副其实的女婿,笑嘻嘻地把一筐土鸡蛋放到厨房,还顺势就要起锅烧油,摊几个出来。 “你等会儿!你这孩子怎么随随便便就进别人家...” 关于柳小文孩子的这件事,两家都有意无意地瞒着沈穗盈。 沈家自然是觉得太丢人,加上小女儿脾气有些火爆,怕她一激动再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再说沈穗丰都已经咬定就是他的孩子,家里人也不想再多添事端。 柳家这边就更不用说了,巴不得这事儿早日消失殆尽。 看到齐保光上门,全家人的脸色齐刷刷地黑了几个度。柳小文更是暗自叫苦不迭,早知道早上就多说几句好话哄哄他了,现在跟到这儿来,今天这事儿铁定是成不了了。 柳和富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女,急匆匆的挤进厨房里,想把他拽出去。奈何对方早有准备,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大声嚷嚷道: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36节 “叔叔,您这话说得可不对,怎么能叫外人呢?我来给我自己的孩子补营养,难道还有错吗?” 柳和富两眼一黑,抓起早晨剩的一小块儿馒头,就要往他嘴里塞,可怎么都堵不住他的嘴,反而更激起他的斗志来。 “诶?我看外面那姑娘有些眼熟,是沈家的小妹妹吗?你是来和小武订婚的吧?你别着急走啊,我这鸡蛋马上就煎好了,你吃几个再走,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千万别见外!” 刚才还坐立难安的几个人,腾的一声站起来,全都冲近厨房里,恨不得把他直接抓进滚热的油锅中。 见识了这一面沈穗盈现在是悲愤交加,一把甩开柳小武的手,哭着跑回家要去向父母求证。 柳沄沄担心她闹出什么大动静,忙跟在她身后。 刚到走廊里,却听见身后一声凄厉的喊声:“柳沄沄!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第54章 ◎必须负责◎ 一切都是这么巧合。 柳小文在全家人的视线盲区里, 独自摔倒在地,被紧急送往了手术室。 “你为什么推她!你就是不想让我们好过对不对?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你必须负责!” 手术室外挤了一群人, 齐保光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冲到柳沄沄身前, 一定要问她要个说法。 “你少在这儿乱说胡话,这和沄沄有什么关系?你们在厨房里面闹成那样儿, 谁能证明她推了柳小文!” 江霞萍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准备等她们回来共同庆祝,没想到却等到这样的消息。 她最看不惯齐保光像头疯驴一样在那里乱叫, 真是胆子太大了,什么帽子都敢往柳沄沄身上乱扣。 明眼人还看不出来吗?这就是柳小文的故意诬陷罢了。 “我乱说?小文在昏倒之前, 一直拉着我的手,不停和我说,是柳沄沄把她推倒的, 她为什么要骗我?你如果没碰她, 她怎么可能会从凳子上掉到地上!” 周围的护士上来劝他要冷静, 但只要想到自己的儿子生死未卜,他就没法儿不去计较。 看热闹的人渐多了,谁路过都会小声讽刺几句,做了这么不耻的事儿, 现在竟还这么大声嚷嚷,好像生怕全世界有人不知道一样。 这些人猜得没错, 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畏惧旁人的眼光, 反正现在自己的身体也就这样了, 要是不保住这个孩子, 到老了,床前都没个给他端茶倒水的人。 说不定,中途还会娶个带着别人家孩子的老婆。他可没有沈穗丰那么好的心态,当不了大善人。 “齐保光同志,请你讲话严谨一些。当时你们谁都没有看到门厅的情况,柳小文同志对沄沄的诬陷不是一次两次了,你难道忘了,年前是谁把她从屋子里救出来的?如果那时候沄沄就想要害她,何必又要等到今天?” 纪禄源今天原本是在学校复习的,但忽然想起来柳沄沄曾和他说过,周日有可能会有一件好事发生。 他便特意去买了点东西,想送去后院儿给她们庆祝。没想到还没进胡同口,就被慌忙跑出来的江霞萍拦下了,带他一起来了医院。 他没有柳沄沄那么淡定,满心都在替她委屈。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有理不在声高,他必须点先把事实说清楚。 围观群众大概也听出个所以然来,一位等女儿生产的母亲,刚才还以为柳沄沄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妒妇,没给了她几个好脸色,但这会儿咂摸了一下纪禄源的话,才觉得应该是产房里那位在倒打一耙。 “小伙子,你这个做丈夫的着急也正常,但是你也要讲究事实嘛,我看人家小姑娘挺面善的,听刚才你们这话,她们还是堂姐妹?那就更不可能了,谁会想着害自家人呢?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等你老婆生完孩子,你问问清楚再说。” 齐保光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楼道口这会儿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医生护士一个接一个地赶来疏散,她也是担心在里面的女儿会因此受惊,才到中间来劝和道。 怎料对方被说得没理了,就把怒气转到了她身上:“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该不会你家女儿也像她这么恶毒吧?” 这会儿的齐保光,就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疯狗,看到谁都要上去咬几口。 口不择言地说完,也不顾周围的骂声,继续在大厅中央依依不饶: “我说你们这些人可真是有意思,把人推成那样的凶手不去管,反倒来指责我的不是。怪不得你们要到医院里来,都是活该!反正随便你们怎么说,我是孩子爹这一点,永远都改不了!” 要说刚才还只是家庭内部纠纷,现在他的这一通发疯,已经上升到了社会矛盾。 谁管他是不是孩子的爹,但说到来医院这事儿,哪个人心里都被气得要命。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拿病人来开玩笑,就你这样的,这辈子都别想再当爹了!” 路见不平的一位大哥实在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朝他喊了一句,被旁边人劝着,才收回了动手的念头。 却不知这句话恰恰戳中了他的痛处,那大哥只听到一声闷吼,一回头,面红耳赤的一团正朝这边滚来。 他不要命,别人可没这么傻。男人以前当过兵,机灵地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低着头往前冲的齐保光,没意识到前面的情况已大不相同,等反应过来,脚下已经刹不住了,哭嚎着掉下了楼梯。 祸害到哪儿都是祸害。 他自己没摔到什么要害,却拿站在楼梯上的几人当了垫背的。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大家都穿得单薄,被他碰到的多数人都擦伤了胳膊,岂能放过起身就要逃跑的他。 一群人把他堵到墙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捶打。 等产房传来消息的时候,已是鼻青脸肿的他,连楼梯都爬不上去。 “孩子是早产,产妇的身体状况不大好,你们赶紧去交住院费和医药费!” 楼梯爬了半截儿的齐保光,不顾身上的疼痛,硬要拦下她们:“护士同志,我儿子多重?他情况怎么样?要不要转到更大的医院去?” 两名护士对视了一眼,厌弃地甩开他的胳膊: “是个千金!再说,你也不是孩子的父亲,有什么事情我们会跟孩子的父母交代的。” 跟在护士身后的柳家和沈家人,更是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还在暗暗地恨着,怎么那几位好汉刚才没再把他打得更严重些。 齐保光感觉自己好像暂时失聪了,他眼前一黑,脑子里没有一丁点儿可以思考的能力,向后一仰,再次滚下了楼梯。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他还在监狱里的老爹爹,恐怕没人再会记挂着他低沉的情绪。 院子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柳小文刚刚生下的那个孩子,由于肺部发育得不好,现在仍在住院。 紧接着樊大巍和樊大峨的妹妹下乡回来了,但却没了她的住处。小姑娘成夜成夜地撒泼打滚儿,把两个哥哥家闹得不消停。 院子里的人实在被吵的不安生,就提出了让柳沄沄把房子腾出来一间,让这姑娘去住。 从办下房产证的第一天起,柳沄沄就知道这种事儿迟早要发生。 所以特意在这些声音刚刚传响的时候,就贴了一张字条在后院门上。 “沄沄,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在同一个院儿住着,远亲不如近邻,怎么还想着要收我们的钱啊!” 同样惦记着那几间空房子的人们,这会儿充起了好人,反正割肉流血的事儿也不是疼在他们身上,嘴巴一张,什么好话流不出来。 柳沄沄也不急,把纸条牢牢地贴紧在门板上,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这三间房现在都已经有人住了,谁愿意合租的话,倒是可以来商量商量,不过我还要还钱,低于这个价格,就别来找我了。” 全院老少,没有一个不为之惊讶。 不是因为那上面高昂的费用,而是她所说的有人住。 这院子里,什么时候来过新人呐! 第55章 ◎过继◎ 时候不早了, 柳沄沄做生意的大计划就要正式开始了。 在此之前,她最需要的是后院的团结。 她知道自己住着的这间房子是位置最好的正房,也知道江霞萍以前总想住到这里来。 但之前苦于房产证还没到手, 她不好把那几间腾出来给她们住。 现在终于没有那些阻碍了, 她完全可以用房子让她们安心。 所以在经过考虑后, 她做出了安排。正房一共四间, 她住一间,另外一间, 给江霞萍和孩子住, 再给沈穗莱分去一间,剩下的最后一间, 她决定留给纪禄源。 认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里里外外帮了自己很多忙,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既然要做生意,那一定要履行当时的承诺, 带着他一起发大财。 虽然两人都在同一所学校, 但有些事情在学校里商量总是不大方便。 何况自从他们上次卖元宵小挣了一笔钱后, 处处都有各种各样的眼神。这种细枝末节的顾虑从源头就应当被掐灭。 所以,唯一的好办法就是以对外出租的名义,让纪禄源也搬来院中,不仅能够省去他来回路上的时间, 几人在院里说话也能方便很多。 在她和几人说过这件事后,原本是这院中最想搬到正房的江霞萍, 却有些犹豫了。 谁不想住更好的好屋子, 她想搬到采光更好的地方不假, 但她也知道柳沄沄为了这几间房, 现在还欠着那么多钱,让她们这样一分不花地住进里面去,那她的欠款什么时候才能还的上呢? “萍姐说的没错,沄沄,我们如果要住进这里面,一定是要给你钱的,所以说就算是让我们白住,心里也不踏实,” 从她搬进来之后,帮了她们不知多少忙,占别人的便宜可以,但是占柳沄沄的便宜,她们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你们现在住进来,才是帮了我的大忙呢!” 柳沄沄听了她们的言辞拒绝,把屋门一关,神秘兮兮地说道, 这倒不是为了哄骗她们住进来找借口,而是解决这事儿,的确迫在眉睫。 外面现在每天不知有多少知青回到西河市,只要是家里住不下的,全都想着在外面寻个合适的住处。 像后院这样的几间房子,过去没人能看得上,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有个容身之所,什么环境风水都得靠边儿站。 外人住进来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说些好话 象征性地交上一点房租,就在院子里肆意而为。 另一种则是交了高昂的房租,但对她心怀不满,连带着一整个院子都不得安生。 如果接纳了外人,那他们平日里在院子里讨论一些计划,十有八九是会被听到传出去的。 综合考虑之下,只有目前的方案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们就放心住,咱们一起尽快把做生意的事情搞起来,等挣了大钱,你们再给我房租。” 有了她的这句话,两人总算稍稍放心一些。她们看得出来,柳沄沄是真诚地想邀请她们一起住,再站在她的角度想想看,的确只有她们住在那里最为合适。 尽管这样一来,她们的那几间房子就会空着,但和这几间不同的是,那些房子现在的所属权现在还并不在他们这些晚辈身上,只要家里老人那儿不松口,外面的人就算再怎么不满也毫无办法。 她们再怎么说也比柳沄沄年长几岁,总比她好抹开面儿。 既然本意是不想外人住进来,江霞萍和沈穗莱一商议,索性把房租提成了一个天文数字。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37节 外人一见这价格,纷纷骂骂咧咧地绕道走了。终于在暑假来临之前,几人一同住进了正屋。 当晚,柳沄沄才把自己的生意计划刚刚说了个头,前面几个院子就传来激烈的打骂声。 几人出去问了几句原由,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怨齐保光坐在地上哀嚎,就是外人谁看了都要说一句,他们家怕是冲撞了什么神灵。 今天下午,沈穗丰放暑假从京市回来了,都没回家,就先绕到了医院去看柳小文生下的女儿。 等进了院门儿,就开始大张旗鼓地通知众人,过几天他要给孩子办满月宴。 这是要是关起门来自己说说,倒也没什么,偏偏他像是故意挑衅一般,专程敲开了齐家的门,不停地和闷在被子里的齐保光诉说自己初为人父的喜悦。 还拿着字典不停地翻看,请齐保光帮自己想想,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儿。 天干物燥,齐保光本身就憋着一肚子火,快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天天都在为自己即将“绝后”而心有不甘,这会儿又看到沈穗丰敢这样炫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然着威胁对方,等几个弟弟回来了,一定要他好看。 哪知这回沈穗丰不屑置辩,这轻飘飘的落下一句,等你弟弟回来,再决定该冲谁发火也不迟。 这句话好像一颗不定时炸弹,被齐保光抱在怀里,坐立难安地过了一整个下午。 放在过去,他一定不会为沈穗丰的话担惊受怕,但现在经历了父亲被带走,自己又出了这种事儿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无比害怕。 况且沈穗丰的神态,根本不像是在骗他,那分明就是等着看笑话的笃定。 他的不安,一直持续到了几人陆续回来,连着盘问过平日里最爱惹事的两个弟弟,确定都没发生任何事后,他总算稍稍放心一些了。 看来沈穗丰就是不想看见自己家好过,总想着搬弄是非来气他。 悬着的心事少了大半,齐保光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阵轻松,积攒了一个月的烦心事,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乎,就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点积蓄,悠哉悠哉地准备去胡同口买点酒喝。 怎知道大门还没迈出去,就被母亲家那边的一个远亲逼着退了回来。 看着平日从不登门的男人,齐保光有些摸不着头脑,打发弟弟们去倒了杯茶水过来,不等他开口问话,对方就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 “保光啊,你真是养了个好弟弟!你放心,等他过继到我们家以后,我会同意他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他话音才落,就看到齐保光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直挺挺地朝着地上倒去。 第56章 ◎所谓遗传◎ 待柳沄沄她们赶到时, 齐保光已经几乎哭不出声了。 但就算是哑着嗓子,他也要把齐保宗再骂上三天三夜。 “我们家怎么就能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你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会想得到去过去给别人当儿子!这家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怎么就非得这么下贱!” 作为齐家的长子, 齐保光可谓是深受他爹的遗传。就算是家里穷得叮当响, 要出去讨饭了, 也得把看的最重的族谱抱在怀里, 出去逢人炫耀半天。 自从知道柳小文生下的是个女儿,他就把满心的期望全都寄托在剩下的三个弟弟身上。 齐保祖毕竟不在他家长大, 虽然回来快一年了, 但也跟他们不怎么亲近。齐保耀年纪又偏小,成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型。 加上齐根望还在监狱待着, 他们的妈也还在外养病没回来,家里上下全凭他一人做主。 小事儿不成什么问题, 但涉及到婚姻大事,再怎么着也得有父母帮着把关,所以他知道一时半会儿, 也没那么容易能给齐保耀娶到老婆。 唯一的希望只有齐保宗了。 虽说齐保宗平日里不善言辞, 是出了名的闷葫芦, 但他知道这个弟弟不会像齐保耀那么风风火火,做事不靠谱。所以对方就算是自由恋爱找回的老婆,也不会有多么离谱。 但他万万想不到,一向稳重憨厚的齐保宗, 竟然能给他带回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对,我就是贱, 从小你们谁高看过我一眼?爸看中你, 又最疼保耀, 妈天天都在为找不到的那个孩子痛哭, 谁多看过我一眼?” 齐保宗一向寡言少语,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还有一丝愧疚,但被他哥和他弟指着鼻子骂了一个晚上,已经再没有半点儿耐心。 反正自己马上就能就能离开这里了,现在他哥就算做什么他也不怕了。 “齐保光,你还好意思骂我?从小到大哪次出了事儿,不都是让我帮你担着?我告诉你,你现在一无所有,全都是因为你过去做的那些混账事儿!你活该!” 以齐保光的为人,没少在外面招过骂,但那些毕竟都是外人,在齐家,除了齐根望,就属他威望最高了。像这样在众人面前,被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在伤口上不停地撒盐,根本是从未设想过的事情。 终于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他再一次的向后倒去,这一倒就是突发性脑出血,险些再也没醒来。 几家忧愁就有几家欢喜,在齐家上下借遍了各路亲戚,都凑不出他的住院费时,柳沄沄已经带着后院儿几人和纪禄源,趁暑假卖出去了不少冷饮雪糕。 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几乎已经赚够了老字号复工的基本资金。 又过了几个月,在寒冬到来之际,沈家终于得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我爸妈今天把我叫去,说他们已经去问过了,等到明年开春儿的时候,我们家店铺就能恢复了,改天你们一定到家里去吃顿饭!” 盼望了这么多年的好事总算有了定论,沈穗莱高兴极了,但等到了后半夜,激情冷却后,她却突然想起来今天饭桌上的一个有些奇怪的细节。 天刚亮,她就去了隔壁柳沄沄屋里,把江霞萍一起叫来说这事。 “店铺要重新开业,肯定是先得先装修,那就需要有人去帮忙盯着。这几天我爸妈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开工的日期大概是从九十月份开始,那时候咱都上学,家里只有穗盈还闲着。我就说不行让她帮忙去看看,可我爸妈说什么都不乐意,而且还让我把这事儿不要告诉我哥和她,我哥那边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柳小文,可穗盈这面,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和柳小武断了之后,沈穗盈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让大家省心,反而天天都想着往外跑,原本说好了要复习高考的事儿也暂且搁置了。 站在山外的人,总比山上的人看得更清楚。 从柳沄沄的角度来说,她自然明白沈家父母不想让沈穗丰插手这件事,不全是因为那个小孙女儿和自己家毫无关系,更重要的是沈穗丰本人,也和家里没有关系。 至于沈穗盈,已经挺长时间没有动静了,只有前段时间沈穗莱那间房子空出来时,家里本是想让她过来暂住几天,增进一下姐妹感情,但却被她断然拒绝了。 柳沄沄推测,沈家父母应当是左右权衡过利弊,怕家里好不容易才能恢复的店铺,经不住沈穗盈的折腾。 江霞萍也和柳沄沄的想法一样,但两人都没有点破,只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让她不要多想。 “穗莱,你不要瞎担心,你是大学生,年纪又比穗盈要大一点。有很多事儿处理起来,肯定是要比她的办法更多一些,说不定等你把饭店重新做起来,穗盈这孩子也懂事儿了,就会回来帮忙了。” 话虽这么说,但等她出去了,江霞萍又忍不住和柳沄沄聊起来。 “穗莱她就是太单纯了,要不然也不能被男人骗两次。这天底下,我就没有遇到过完全不偏心的父母,像她爸妈这样,肯把店面给女儿的,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要我说她们姐妹俩都一样,总是想着那些握不住的事儿。” 江霞萍一向心直口快,这话她早想说了,沈穗莱善是善,但人善被人欺,有时候太善了反而不是啥好事。 现在好不容易她爸妈愿意把店交给她,如果总是推三阻四的,那以后未必会如她的愿,让沈穗盈也参与进来,大概率会是被柳小文夺走了。 柳沄沄闻言也叹了口气,都说孩子是父母的镜子,那沈穗莱就是完完全全继承了沈家夫妇善良的基因。 但人如果太善良,没了底线,反而很容易被利用。就拿原书中来说,老两口瞒一辈子沈穗丰真实身份的事儿,却要眼睁睁目睹两个亲生女儿的不幸。 到了晚年,只能在对亲生儿子的追忆,和对女儿们的惋惜中度日。 就算到最后,老字号在沈穗丰和柳小文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也几乎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还被写成了对柳小文冷淡刻薄的恶公婆形象。 如今趁着夫妻俩还没那么糊涂,她必须得先完全断绝了沈穗莱对哥嫂一家的善意,免得日后柳小文又想来插手。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对的。 没过两天,柳小文就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在中院儿摆了一桌子好菜,派沈穗丰抱着女儿来请她们过去。 第57章 ◎鸿门宴◎ 柳小文今天难得下厨, 一桌子菜乍一眼看上去卖相还算不错,不过这会儿没人关心味道如何。 天气太热,屋子里坐不下, 桌子就摆在了中院。 后院儿的这几人本来谁都不想来, 奈何沈穗丰抱着孩子, 站在院儿门口求了半天。 这么热的天, 大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得已才别别扭扭地坐在了桌上。 柳小文看人都到齐了, 先给自己到了一杯酒, 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各位,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们, 但现在这件事儿我必须得求你们了。” 她说罢,就转身推开椅子, 再一回头,已有下跪之势。 一桌子的人被吓得不轻,连忙手忙脚乱的扶她起来。 “嫂子,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 千万别行这种大礼,我们哪能受不起。” 沈穗莱离得最近,一把搀起了对方。暗暗庆幸刚才这礼没有行完,否则被院子里那些纳凉的人看去了, 又不指定在背后瞎说些什么瞎话。 “穗莱,这孩子, 以后管你哥叫爸, 管你叫姑姑,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就救救她吧。” 她说着眼角又多了些泪痕,大家都被这话搞得手足无措,孩子好好的待在沈穗丰怀里,怎么没说几句话,还能扯到了性命攸关的话题上。 “孩子前两天确诊得了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很难治,以后等医学发达了,有可能可以做手术,但需要很多很多钱,我们两个现在,凑不出来那么多钱...” 一直沉默的沈穗丰无奈地垂下了头,他还有三年才毕业,就算是想拿高工资,也得等到毕业之后才行。 但这几天他去图书馆查了很多资料,也问了不少医生,都说这种手术越早做越好。 虽然现在医学还没达到,但万一哪一天突然能做了,家里却凑不够钱,那孩子肯定就会被耽误了。 桌前的几个人也都不傻,开始还被他们两口子护犊情深搞得有些感动,但后来仔细一想,不对啊,柳小文要真是走投无路了,为何不去找孩子的亲爹,还有心思在这里请他们吃鸿门宴。 想必是动了别的心思,肯定不会是想借钱那么简单。 “小文,你们两口子为孩子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咱们这院儿里面,有能力的程度也该是从前往后数。你说我们后院儿,以前那都是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哪有什么钱呢?要不我们回去商量商量,看看能凑多少,给你凑点儿,反正也是借给孩子用嘛。” 江霞萍和柳沄沄交换了一下眼色,一眼就看出柳小文的心思,怕是全在沈穗莱家的店上。 小姑子不好开口,堂妹也不能多说什么,那这话也只能交给她这个外人来说了。 一番话下来,不仅把拒绝两个字说得很透彻,也有意无意的点到了齐保光那儿。 前两天齐保光出院回家了,他年纪轻,恢复得还算好,但也落下了一个口齿不清的毛病,为了避免见人,早让他齐保耀给他送回老家去了。 但人不在,心意总是能表现的,齐根望在关进去之前,应该也给他们兄弟几人留了不少东西。 就算没留多少钱,不也有那几间屋子在那儿顶着吗? 齐保宗现在已经过继到了别人家,齐保光又回了乡下去住,前院儿的那几间屋子,总能有空余。租或卖给那些下乡回来的知青,怎么着也能凑出一点儿钱来。 孩子的亲爸都无动于衷,那他们这些外人,凭什么要发这份大概率得打水漂儿的善心呢。 “是,我知道大家现在手头都紧,谁都有很多家人要养,所以我也不想问大家借钱,只想全凭着自己的本事,给孩子挣回来点医药费。”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38节 柳沄沄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她这堂姐还真是会拐弯抹角,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还不都是想在饭店的事情上面插手。 “哟,那现在这工作可是不太好找,知青都回来了,要不然这样吧,我帮你去厂里问问,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饭桌上还是没有人接话,刚才和她说了两句的江霞萍无奈又接起了话头。早知道刚才自己也不该多嘴,这种人就该晾着她才对。 不想她这边话音刚落,沈穗丰竟又开口了。 “穗莱,我知道爸妈前段时间,和你说了咱们家饭店的事情。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让你嫂子也一起跟着干,又能帮你们分担,还能挣点儿钱。” 沈穗莱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她哥,在她的记忆中,沈穗丰从小就很体谅家人,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什么,现在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让她一人去做坏人,怕不是着了什么魔吧? “饭店是咱爸妈的,他们怎么安排是他们的事情。孩子现在还小,还是让嫂子在家安心带孩子吧。哥,你在京市的课余时间里,也可以去做做家教什么的,我听说也挺挣钱的。需要钱的话,我们大家能帮凑凑。咱家饭店都关了这么些年了,刚开始也没有那么容易能挣到钱。” 沈穗莱难得硬气了一回,她不是想自己一人占着饭店,如果她哥今天不当着这么多人挑明了这事,或许等以后生意做开了,她也会让他俩跟着做点什么。 但现在,在这么多人面前,非得打着那个毫无关系的孩子的名义,来谋那点儿私利,她实在是瞧不惯。 柳小文愣了一下,以前她一直觉得这个小姑子就是颗软柿子,虽然对他们一家有意见,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所以今天她才用今天这种场合逼她松口,没想到,还难以得逞。 她顿觉委屈,自从嫁给沈穗丰之后,这日子过的可以说和那个梦里毫无半点关系,尤其是现在又多了一个拖油瓶女儿,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过得幸福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使出另一个手段了。 “穗莱你说的也有道理,饭店一开始肯定很忙,既然你们都看不上我,那不如就让老熟人来帮忙吧,正好店里也缺人手。” 她变脸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那人从院儿门口走进来,全桌人才将将反应过来。 只看了一眼来人,所有人便同时一惊,没想到柳小文会这么丧良心! 第58章 ◎秘密◎ 在柳沄沄搬来之前的那两年, 江霞萍刚嫁给项海的时候,她就知道,和沈家人说什么话题都行, 就是千万不能提到沈穗莱的前两任。 当时他们才结婚没多久, 外面的流言蜚语听多了, 她也好奇, 但也不好亲自去问沈家,所以只能和沈穗莱偶尔见了面, 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 但对方对于这件事儿, 向来都是闭口不谈。彼时她们还没有这么熟落,问了几次无果后, 她索性也就收回了好奇心。 直到后来那两家人前前后后来闹了几次,她才知道沈穗莱之前的日子有多难过。 已经被柳沄沄送进精神病院的蔡旺母子暂且不提, 后面的这一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说蔡旺和他妈,摧毁的是她的□□,那后面的这个孟凡, 就是一点一点蚕食掉她独立的精神世界。 有些时候过分的语言和冷暴力, 甚至要比拳脚带来的伤害, 更令人难以承受。 和文化程度不怎么高的蔡旺比起来。孟凡是沈穗莱当时上中专师范的同学,上学的时候,他就对沈穗莱心存爱慕,但是碍于面子, 始终都没有表达心意。 后来沈穗莱在毕业之后,决定嫁给猛烈追求她的蔡旺, 这段暗恋也就画上了句点。 孟凡并不是什么痴情苦等的男人, 反而在沈穗莱和蔡旺结婚前一个月, 就火速在老家娶了一个妻子。 他天生自命清高, 那段婚姻当然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不过他自己幸不幸福,全是个人的选择,偏偏这人最看不得别人比他幸福。 沈穗莱和蔡旺刚结婚的时候,感情还算甜蜜。而他明知蔡旺有时候脾气不好,还故意去找沈穗莱说事,时不时的又给她写几封信。 虽然信上的内容并没有越轨,但蔡旺母子本来精神就有些失常,再加上周围邻里的挑拨,逐渐对沈穗莱恨之入骨。 当时尽管已经知道了蔡旺的脾气,但那会儿既然结了婚,就不可能离得容易,所以她屡次拒绝了孟凡见面的要求,并且也给他写信,说明了以后不要再联系自己。 可惜对方还是不知悔改,在背地里请了不少人,乱传他和沈穗来上学时就互生情愫。 表面上却是一副关心的模样,经常帮沈穗莱去找妇女主任调和,劝说她离婚。 到最后沈穗莱实在受不了蔡家的折磨,选择了离婚。同一个月,孟凡也和乡下妻子办了离婚手续。 起初沈穗莱也没想着和他再有什么纠缠,但他托人把工作调到了她当时工作的中学里,在外人面前,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贴心。 这种风气实在不大好,校长为此找他们谈过很多次话,一些看热闹的老师。也在不停地劝两人结婚。 等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娶到了沈穗莱,却性情大变,和以前善解人意的形象可谓差之千里。 他没有像蔡旺那样使用暴力,但只要回到家,不是给沈穗莱摆脸色,就是阴阳怪气她是和别人结过婚的女人,就是个低档货,只有自己会不嫌弃她。 一开始沈穗莱还打算隐忍,直到后来听以前的邻居和她说过,当年围绕在她家周围的那些风言风语,源头全都出自于孟凡这里,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走了之。 当然离婚之后,孟凡还是不死心,来找过两次沈穗莱,但都被得知了真相的沈家父母轰走了,这两年总算没再来。 却不曾想这会儿,竟会被柳小文请回大院儿。 作为沈家的儿媳,沈穗丰不会不告诉她,妹妹因为这两个男人受过多少委屈。 但她却敢明知故犯,看来是打算鱼死网破,和后院儿彻底闹翻了。 但她还是低估了如今的后院儿。 且不用项海和纪禄源两个男人出面,江霞萍二话不说,就回屋里摸来了两把菜刀,和柳沄沄一左右站在沈穗莱旁边,把只会嘴上功夫的孟凡,吓得连门都不敢进。 “堂姐,人不能太丧良心,坏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孩子都病得这么严重,你这个当妈的,总该为她积点德才行吧?” 忍了半天的柳沄沄实在被气得够呛,柳小文平时的那些恶劣行径已经够离谱了,现在还要硬生生地把沈穗莱的旧伤划开,往里面撒盐。 看来今天,是一定要和她撕破脸了。 “沄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也是一片好心啊,毕竟以前孟同志,和穗莱不也是一家人吗?就算是分开了,请人家来帮忙,也总比找个外人强不是...” 柳小文心满意足地看着全桌人气愤的神色,既然沈家人不想让她挣这份钱,那她就能把全家搅得都挣不了钱。 横竖她现在和沈穗丰都没有离婚,只要她一口咬死了不离婚,那他们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就不信,沈家父母会对长子这么不重视。反正只要不离婚,以后她再给沈穗丰生几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能生个儿子出来,不管沈家做到多大的家业,将来不也得落在她手里么。 岂料,她正在这儿得意地畅想未来,下一秒就感觉头顶一凉,想睁开眼看看情况,却被辣得无力动弹。 酒精的味道蔓延开来,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今天斥巨资买的好酒。 等急切地用胳膊抹去了眼角的酒水后,一睁眼,差点被吓得坐到了地上。 沈穗莱不知从哪儿点燃了一根火柴,就举在她面前。 “嫂子,你不是想去饭店帮忙吗?这么怕火可不行。” 沈穗莱忽然像变了个人,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胳膊,牢牢地钳住了他的肩膀,眉眼间全是诡谲的笑意。 她被吓得拼命向后退,但却因为两腿瘫软,根本站不起来。 沈穗丰在旁边抱着孩子,焦急地想把妹妹疯狂的动作劝停,但满院子的人,没一个愿意接他怀里的孩子。 二十多年了,他何时见过沈穗莱这副样子。怀里的孩子还在哭闹不止,看着那根火柴离柳小文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他大声喊道: “穗莱!你把火柴放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59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院子里安静下来了, 沈穗莱也停住了向前的动作。在她哥开口说话之前,她扔掉了手中的火柴,踩灭了火苗。 “不要说了, 以后孩子的事情如果需要钱, 我和穗盈会尽量帮忙的, 但饭店的事情, 还是就此打住吧。” 除了柳沄沄,不明真相的其他人都有些茫然, 今天这兄妹俩怎么都怪怪的, 一个屋檐下长大的,怎么还会有看起来很重要的秘密。 白白耗费了近一个小时, 这顿饭谁也没吃上一口。 江霞萍又在后院儿开起了炉灶,忍不住和烧火的丈夫念叨起来: “你说这兄妹俩是有啥事儿呢?我看刚才柳小文好像都不知道。” 也不是她多想, 但刚才柳小文明显是被瞒着不知情的,他们从中院往回走的时候,还能看见被浇了一瓶酒的她连脸都没洗, 就拽着沈穗丰进屋了。 “他家能有啥秘密?以前我们两家就在这院儿里住着, 他们兄妹俩和我年纪差不多, 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就搬过来了,小学什么的我们都在一个学校,从来没听说过他家有什么大事儿啊。要非得说,可能就是当时不能多讲的那间饭店了, 可现在不都要开张了吗?” 项海抹了把汗,也觉着纳闷儿。两家人一个院子住了十几年, 虽然沈家人都不善言谈, 但是为人坦诚, 他和家里人从来没听说过沈家还有什么大的秘密。 可刚才兄妹俩的态势, 明显就是一桩惊天大案。他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回溯刚才场景时,脑海里又多了一个人。 “媳妇儿,你刚才看到沄沄的表情了吗?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不像咱们这么惊讶?” 他随口一说,不想得到了妻子激动的肯定,对方连刀都来不及放下,蹲在他身旁点点头。 “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眼睛花了呢!不过刚才我又想,沄沄人家是大学生,见过世面的,可能不觉得这事儿奇怪...” 话才说了一半,她却自己否认了自己,那纪禄源也同样是大学生,刚才还不是被那事儿吓得一愣一愣的。 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她,这事儿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说不定她们后院儿又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 屋内。 纪禄源哄睡了项海的儿子,凑过来和若有所思的柳沄沄问道:“沄沄,沈同志她们家的事儿...不严重吧?” 换做平常,这些事他能不打听就不会多问,可是今天的这种气氛,总让他觉得不是件小事。 他搬到这里来住有一小段时间了,现在正值暑假,天气热得发慌,稍微多想点儿闲事,就免不了上火,他总想要替柳沄沄分担一些琐事。 犹豫了半天,柳沄沄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今天沈穗莱的这个反应,她知道沈穗丰并非亲哥,是板上钉钉的了。 可让柳沄沄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在书中从始至终都一直都说,沈家除了父母两人,没人知道这事,怎么现在他们兄妹俩却把这事都记得这么清楚。 沈穗丰自己记得当时的场景不算奇怪,可沈穗莱当时只有两三岁,对那晚之前的记忆早就模糊了印象,怎么可能现在突然就能想起来呢。 想归想,她也知道现在没办法去找沈穗莱问明白,只好先装糊涂,把纪禄源和江霞萍夫妇的疑问,暂且全都糊弄过去了。 不过这种疑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暑假一过,在沈家的店面开始正式重装的第一天,沈穗莱坦然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其实从小到大,我爸妈和他都伪装得很好,所以我和穗盈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那时候太小了,记不了那么多事儿,穗盈就更不用说了,当时还没出生呢。” 请来的工人在里面敲敲打打,她和柳沄沄站在饭店之外,眼神中半喜半悲。 “真正让我开始怀疑,是他那天在家里,一口咬定柳小文怀着孩子就是他的。” 她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那天见证了沈穗丰的不可置疑的坚持,她心里好像有一段记忆被唤醒了,那大概是她刚搬去大杂院不久,她们一家人回了趟爷爷家,当天她午睡醒来,好像迷迷糊糊地听到父母非常坚持地说了一句:“他就是我们的孩子。” “我一直记得他们说这句话的语气,特别坚定,所以看他那天的反应,我大概也就能猜到了,他肯定记得以前的事情。” 柳沄沄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再多的真相,在朝夕相伴的相处过程中,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39节 大概对沈家而言,也会奢望自己掉下山崖消失不见的亲生儿子,也能像现在的沈穗丰一样,被一户好心人家收养。 当寻找过很多年依然无果的情况下,也只能无力地期许一句将心比心。 对沈穗莱而言,大概最后顾及亲情的时刻,就是那天拦住了她哥没有捅破实情。 至于沈穗丰本人有没有和柳小文坦白,他们还不得而知。不过自从那天以后,这两口子的感情好像淡了不少,常常是正在冷战的样子,也没再来后院儿提过,要和饭店有什么牵扯。 不过他们这边的问题暂时解决了,饭店的装修却让她们犯了愁。 柳沄沄和沈穗莱,加上纪禄源三个大学生,虽然课程不算太紧,隔几天就能抽得出空闲过来看一眼。但毕竟也还在上学,精力有限,很多细节都需要懂行的人看着才行。 于是在正式装修开始的第一个周末,几人盯了一整天回到后院儿,精疲力尽地又加了一场夜聊会。 “要不然我提前辞职得了,反正等明年也要去店里去干,早点去也没啥。” 江霞萍心一横,决心先帮他们分担一些。 但却遭到了几人的强烈反对,现在店里还没有正式开张,具体能不能赚到钱,能赚到多少钱,都是未知数。这么早把工作辞了,万一后面有什么闪失,那可是大事情。 尤其现在项海那边的工作又挣得不算太多,她这边如果丢了经济来源,那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可不好过。 柳沄沄和沈穗莱都明白,拒绝她不完全是因为人情,更是因为和关系这么亲近的人做生意,从一开始就不能让对方吃亏,否则谁都想着自己得利,那合作肯定走不长久。 “那要不然我来吧?我明天就去把工作给辞了,反正现在也挣不了多少钱。等明年霞萍去了店里,我就全心全意的把这个小家照顾好。” 要是换做其他男人,也许他们还会觉得这是在说大话,但在项海这儿却绝对不是。 自从工资少了不少之后,他就非常顾家,完完全全成了江霞萍的贤内助。 但大家还是不能答应,不是因为质疑他的能力,而是他的这份工作,决定了会搞来很多,他们在西河市拿不到的资源。 不论是开饭店还是做别的买卖,能有一个经常走南闯北的司机,在这个年代,是绝对珍贵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全院儿的几人同时叹了口气。 就是花钱去请人,也不一定有那么合适的。 正发愁的时候,院儿门被扣响了。大门一开那边的人小声道: “大家伙儿,我这儿可能有一个能帮得上你们的人!” 第60章 ◎不爱红装爱武装◎ 所有人看着薛阿妹领来的女儿都是一愣。 自从薛宁被柳沄沄找回来没多久, 这母女俩就搬到乡下去住了一段时间, 前几个院子的那些老少还在背地里议论,说他们家闲着没事儿干非得找回来这个女儿, 现在米钢也因此进去了, 薛阿妹一个女人, 都没份正式工作, 也不知道这娘俩儿要靠什么生活。 到了暑假回来时,这些人才发现期待已久的笑话没看成。母女俩不仅没有缺衣少食, 还时不时的就能吃顿肉。 穿的那些衣服全都是他们少见的料子, 不仅不会像平常人家的那些洗得泛白,样式还新潮极了。 流言蜚语, 一时间传满了几条胡同。 虽然薛阿妹长期在米钢的折磨下略显老态,但薛宁却不一样, 刚一回来,就有人说,不愧是后院儿帮忙找回来的姑娘, 和她们院里的三朵金花一样漂亮。 刚进城的小姑娘, 稍一打扮, 就显得又洋气又有乡下的纯朴。 周围的几户人家来提了几次亲,全都被薛阿妹以想在身边多留几年,减少些遗憾而拒绝了。 得不到的,总之会想办法去诋毁。所以当母女俩从乡下回来后, 不出一天,就把薛宁在外乱搞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 绘声绘色得传了整条街都快知道了。 薛阿妹和女儿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仿佛只要是过点好日子就一定是来路不正的。 后来还是回家陪父母住了几天的柳沄沄及时赶回来, 拿出了薛阿妹帮她做好的一大包衣服。 看着和母女俩穿在身上的差不多, 这群人才勉强结束了议论。 但很快,矛头又转向了柳沄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让人家给她做那么多好看的衣服,谁知道是怀着什么心思? 好在柳沄沄事先对这种事情就有了预料,对他们的争论不屑一顾,反倒是听谁上午讲了这种话,下午就给他家送一件崭新的衣服。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口风不仅在短短三天内又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还成功激起了大家的购买欲。 毕竟当初送第一件的时候,柳沄沄就强调过,这一件只是让大家帮着宣传,等以后生意做起来了,可别忘了来捧场。 再怎么传闲话,也都好面子。这些人若是听到邻居家谁满口答应了要买,编马上也和柳沄沄强调,到时候一定要给自己也留一件。 本来大家对这种花里胡哨的奇装异服还是一种犹豫态度,直到后来报纸上登了,北京那边有国外的设计师在街上穿着各种衣服走秀,院里院外的,才放开了压抑已久的心,天天催着柳沄沄和薛阿妹她们,快点做出来更好的衣服。 柳沄沄当然也没闲着,趁着暑假不太忙的那几天,带纪禄源一起搭项海和同事的车,去南边便宜买回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布料,也借机学习借鉴了不少新款式。 不过是区区两三个月,薛阿妹就从被外人瞧不起的活寡妇,凭自己的本事,成了远近小有有名气的巧裁缝。 脱离了米钢的日子,整个家变得焕然一新。休养了快一年的时间薛宁,也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 但听到让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去施工现场看着,后院儿的几人想都没想,就都先摆摆手。 不是他们看不起对方,而是现在工人的数量还不太够,去了现场,不仅要帮忙确定装修上面用料涂色之类的问题,还时不时就得搭把手抬些重东西。 她一个小姑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去了那儿肯定免不了吃苦受累。 再一想到她以前那么坎坷的身世,现在好不容易被找回来了,还得去受这份苦,就算是薛阿妹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心疼。 大杂院里面住了这么多人,目前看来,也只有薛阿妹母女俩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谁都知道,她以前的日子过得那么苦,现在总是不想再因为他们的这些事儿,让人家吃苦。 “我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想的,说句老实话,一开始宁宁提出来的时候,我也不同意,但后来她和我说了原因,我才觉得这个忙啊,我们得帮。” 听她一说,大家手里晃动的蒲扇都陆续停下来了。本以为这是她这个当妈的,为了邻里和睦,叫女儿出来帮忙,没成想,倒是小姑娘自己提出来的。 “宁宁,你才刚回来不久,还是在家好好歇歇吧,你妈妈现在不是在做衣服吗?你可以和她多学一学,把这门手艺学会了,以后肯定机会有很多呢。” 沈穗莱以为是小姑娘为了急着赚钱养家,所以才提出要到她这儿帮忙。 没想到薛宁一笑,对几人解释道: “小时候我被送去的那户人家是村子里面出了名的泥瓦匠,他们一家经常在盖房子,我就暗地里跟着学了不少,大家别小瞧我,那些师傅会的,我也都会,一定不会添乱的。” 薛阿妹骄傲地看了一眼女儿,继续附和道: “我这个女儿啊,是不爱红装爱武装。我做衣服的那一套,她根本不感兴趣,但是在颜色的搭配上却懂得很多。所以她去是最合适了,不止能看着哪个干活儿不到位,还能在上漆的时候,帮着参谋参谋。” 等母女俩说完段子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她的天赋竟然是出在了多以男人为主的地方。 见他们都没回话,薛宁也有些急了,起身承诺道: “哥哥姐姐,我做这些一分钱都不收,我全都是为了感谢你们,让我们母女团聚,还能让我妈现在有一份挣钱的活儿。而且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喜欢做的,你们让我去,也是在帮我找到理想。” 薛宁的脑子很聪明,虽然在乡下的这十几年里,几乎没能有过一天受教育的机会,但从回来以后,一直在积极地学习很多课本上的知识。 经常会来后院儿,问柳沄沄和沈穗莱不懂的问题,前不久从报纸上看到了理想两个字,就想着趁年少,要多做些自己感兴趣的工作。 几人听她一说全都笑了,有这么充分的理由,大家谁也不忍心再反对,所以便答应下来,等她们回去后,又商量了该怎么用别的方式贴补她。 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却没料到不过短短半个月,就又出了一件大事。 第61章 ◎快放下,快放下!◎ 这事儿说起来, 一时半会儿还真是不知道该怪到谁头上去。 沈家原先饭店的那块匾额,由于那些年在乡下受了潮湿,木质内部有被腐蚀的迹象, 已经不再适合作为门店的招牌了。 这事一开始还没有那么难办, 无非就是再去找块儿好的木头, 请人打出合适的大小。 这种东西一用最少是几十年, 所以在和沈穗莱商量过之后,沈家父母决定多在这上面花点钱。 后院儿的几人也都支持这个决定, 毕竟是这是一家店的门脸儿, 给人的第一印象如果很好,那生意也能做得红火。 本来大家是打算从南方搞些木材回来的, 听柳沄沄说,那边有一种木头质量很好, 还不易被腐蚀,用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但后来由于那种木头太重,路上运输不是件小事, 再加上她们找了一大圈, 西河市又没有什么木匠见过那类品种, 再一听木头本身的价值,都连连摆手,不敢接下来这活儿。 最后经过又一番商讨,众人决定, 还是选用本地就有的榆木,一是耐用, 同时也能省出来不少运输和加工的钱, 放在研制新的菜品上。 几代人坚守了上百年的店面, 不能在她们这代人手里砸了招牌。 很快一行人就到市北的一家木材加工厂, 找了位经人介绍的老师傅,请他帮忙预留了一块儿品质不错的榆木。 接下来,就是先等纪禄源拜托老师认识的那位美术系教授,帮忙设计好扁额上的一些花纹细节后,再送到木材厂,请老师傅刻画。 到了周末,一行人在校门口,等纪禄源高兴地从学校里面跑出来,带出了一张样式精美的绘制图纸。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这人还是得上大学,瞧瞧咱们院子里这三个大学生,哪一个脑子都转得...比我们厂大师傅擀饺子皮儿都快!” 江霞萍虽然文化程度不高,说不来什么文绉绉的话,努力想了一半的成语还是卡壳了,但她的比喻一向是最通俗易懂的。 一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纪禄源谦虚地回了两句,把图纸慢慢收好,习惯性地跟在柳沄沄身后。 虽然刚才嘴上一直在说,都是小事儿,没什么,但他心里现在也乐开了花,不全是因为自己成绩优异,能有机会被老师带去美术系的那位教授家里,亲自拜访,还因为他知道这次又在心上人面前证明了自己。 从相识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柳沄沄不仅帮他凑齐了还父母的那笔钱,还把他带进了热闹的后院。 转眼间,他们几家人比一家人都亲近,让他能在逢年过节时,难得感受到家的温暖。 不过除了能为饭店出力的喜悦,他更有为柳沄沄的骄傲。 这位木匠师傅的手艺,在整个西河市都很是有名,因为私底下找他帮忙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很多熟人的活儿都被拒绝了。 柳沄沄能请他来帮忙,一定是下了不少辛苦。 他正在心底里暗暗把柳沄沄夸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就到了木材厂,余光一瞥,无意中竟看到了那截有一些熟悉的木头。 上周他们来挑选木头的时候,老师傅神秘兮兮地给他们看了一块儿其貌不扬的榆木,他记得表面是有一小点黑色的印记。 老师傅告诉他们,别看木头这面有这一小点疤痕,但它的内部确实是百年难遇的质地,到时候只要把这一小块放在扁额的背后,绝对不会影响表面美观的。 因为那个小点形状奇特,所以他当时多看了几眼,印象还挺深刻。可现在一模一样的痕迹,怎么会出现在这张往外抬的小床上呢。 “两位同志,请你们稍等,这张床是何师傅做成的吗?” 前面的几人有说有笑,没注意到从厂子侧边被抬出来的床,听他这么一说,赶忙凑过来。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0节 “是啊,就是何师傅做的。” 其他几人原本还没注意到那一小块儿,但一瞧这俩人慌张的神色,就猜到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看两人匆忙要走,柳沄沄一把拦下:“不可能,这块木头是我们上周找何师傅预定好的,还有上面的这根拐棍,也一样是出自那块儿木头吧。” 小床上还斜着放了一根原木色的拐棍,虽然上面没有记号,但仔细辨认表面的树纹,会发现能和床板上的完美相连。 “你们认错了,那木头还不都长得一样啊?这真的是有人提前预定过的,你们有什么疑问,进去找何师傅不就行了吗?” 暑气还没有完全消散,又正值中午,那两人抬着这张床就已经够费力了,再被他们几人团团围住,想跑也跑不成。 气急败坏地威胁道:“你们不是还想找何师傅帮忙吗?要是耽误了他的这件私事儿,小心你们的买卖做不成!” “如果真的耽误了,那后果我们来承担,但现在,你们两个人必须和我们亲自去找何师傅对质清楚。” 可能是因为要扛起家里的重担,沈穗莱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做什么都好声好气。 她也看出了这块木头的不对,想想柳沄沄为找这个老师傅花了多少心血,她一定得讨回个说法来。 大概是收了不少钱,这两个人到了这一步,还恋恋不舍地紧抓着床的两端,可他们忽略了,一个常年抡铁锅的女性和把方向盘的男性,能同时制造出多大的力量。 江霞萍两口子站在床的另外两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要往门口移动的小床,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那两个男人虽然有力气,但确实没什么脑子。再被这么一吓,连句完整的谎话都编不出来了,又怕被他们追上,拼了命的朝后门跑去。 “算了,先别追了,他们不会说实话的。咱还是快点找何师傅去问问清楚吧。” 柳沄沄拦住了往前追的纪禄源和项海,她认识何师傅的时间不长,但还是觉得以对方在外那么好的名声,不会是这种为人。 至于刚才那两人,一看就是收了不少他人的恩惠,就算是追上了,也会打马虎眼儿。 其他人的想法也和她一样,两个男性抬起了小床,她们三个女性快步走在前面,朝何师傅所在的车间走去。 谁知道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一声咋咋呼呼的惊叫: “快放下,快放下!你们要把我们家的床抬到哪儿去?” 众人回头一怔,哟,怎么在这儿还能碰得到熟人。 第62章 ◎陡然惊醒◎ 一连小半个月, 樊大巍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先是某天大半夜的被媳妇儿逼着,拎着大包小包连夜从大杂院儿“逃离”,跑到荒郊野岭的地方租了间小房子。 从那天开始, 每天他俩上班, 都得比以前早起一个半小时, 等晚上下了班, 还得在厂子门口,和别人一起挤半天公车, 等下了车再走回家, 天都快黑了。 这些日子,他是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遍, 什么叫做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好不容易到了上个周末, 累了一周了,他以为能在家里补个好觉,谁知道那天更过分, 还不到五点, 就被孟建兰一把薅起来, 叫他陪自己去办件大事儿。 他在公交车上昏昏沉沉,时睡时醒。一路跟着着孟建兰到了木材厂附近,还是不知道她要干啥。 他本想多问几句,无奈实在太困, 就靠在树上,准备打个盹儿。 直到听见孟建兰和别人说, 要打一个多大尺寸的小床, 他才陡然惊醒。 一把将妻子拽到树后面:“你平时要买什么我都不在乎, 可你闲着没事儿, 做那床要干啥?再说了,我做家具的手艺,也不比这厂里的人差吧?有那钱咱攒下来,买辆自行车不好吗!” 披星戴月的日子才过了一周,他就一点儿都受不了了,盼了好些天才熬到了唯一的休息日,又被搅成了这样,就是再没脾气,现在都得叨叨几句。 “我看你最近真的是魔怔了,每天都干些没用的事儿,院子里的房子住着好好的,离厂里上班又近,人家一个个的都是往近的地方搬,就咱们两个,跟个大傻子似的。我那些同事天天笑我,我还得跟人家解释,这是为了强身健体。搬家也就算了,现在又来做床,就咱俩租的那小破房子,飞进去一只鸟都转不开身。你这床做好了,放哪儿啊?” 在外人面前被嚷嚷了一通的孟建兰心里更委屈了,她做这些是为谁啊?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个小家。 “你以为我乐意搬家呀?你们家是什么情况你心里不知道吗?你弟弟去年才结婚,人现在不仅住着楼房,还生了个儿子。你看看你爸和你妈,每天见了我那副不待见的样子...” 她说着,声音已有些哽咽,又怕不远处的外人看了笑话,别过脸去,擦了擦眼角。 樊大巍现在也冷静下来了,柔声劝慰道:“你不要理他们就好了,实在不行,我回去再和他们说说。那咱也不用就为了这点儿小事儿,舍近求远搬到那种地方啊。” 丈夫的好言好语,并没有让她有半点高兴,翻了个白眼儿,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要不说你笨呢,你怎么还是没明白,我搬家是因为你爸妈吗?他们给的脸色,这些年我受了多少,还在乎这一天两天?” “那不是因为他们,是为啥啊?” 樊大巍彻底被搞糊涂了,他记得搬家那天,孟建兰明明就和他说,是因为受不了他爸妈每天指桑骂槐,所以想搬出去透口气。 “你也不想想,咱们那个大杂院,风水不对呀!你看,先是正院的薛阿妹找回来个女儿,紧接着柳小文又生了个女儿,齐家你还不知道吗,祖祖辈辈几乎都生儿子,他们家的种都能变成女儿,说明那个院子里,肯定是有问题,咱俩还在那儿住什么呢,必须得马上搬走啊!” 听她说完,樊大巍整个人目瞪口呆。他怎么就从没想过这其中的联系呢,虽说荒谬,好像的确有几分道理。 不过生儿子是重要,可这床... “我专门去找了算命的,人家说了,这种上好的榆木是能招来儿子的,所以说啊,我必须给咱儿子先定一个床,才能让他快点来。” 就这样,樊大巍也找不出来什么辩驳的话,就由着她交了钱,今天一大早,又被拉来取成品。 可他没想到的是,怎么在这么远的地方,还能碰得到后院儿的那些人。 极度缺乏睡眠的大脑,已经转不动了,不过是几秒的功夫,妻子已经和那边已经快要动起手来了。 “你们别仗着人多就可以胡作非为!这床就是我们家的,什么木头不木头?我们就是上周日定好的,怎么可能有错?” 孟建兰还以为自己一报日期,这群无理取闹的人准会知难而退,谁想,江霞萍一拍手,又把床往那边扯了一寸。 “那这块木头还真就是我们的了,沄沄和穗莱她们,是上周六中午下了课过来的,再怎么说,也比你们要早半天!” 在几人争执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柳沄沄已经和纪禄源一起,把何师傅请过来了。 “这木头,的确是小柳她们来定的那块儿,可我明明是放到后面的那个小房子里去了,不可能有人能动得了啊...” 何师傅的手艺,就算是出了西河市,都能被懂行的人夸上几句。 如今已过花甲之年,换到哪个厂子里,都该是退休的年龄了,但他为人谦逊且善良,甘愿在这个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厂子里继续无偿奉献。 厂里领导经过开会决定,给他一些特殊照顾,只是每个月的补贴都被他拒绝掉了。只好将厂子东边,以前堆放杂物的那个小房子给了他。 平时他若是寻来了特别好的木头,都会放到里面去保存。 但那钥匙常年都只有他一个人保存,绝没有给过旁人。柳沄沄她们上周来定了这块儿木头以后,他走的时候特意把门锁好了,准备等匾额的图纸送来了再锯裁。 锁在房子里的那些木头价值不菲,他这一周,还没有再接到过需要动用其中藏品的活儿,所以也没有进去查看过。 可现在,打开门之后,原先放着这块木头的地方,分明被换成了另一块儿不怎么好的榆木。 何师傅顿觉心悸,得亏发现得早,这一块儿木头能被换,说不准等下周打开门,满屋子都会被取而代之了。 他颤颤巍巍地蹲下身检查了半天床体,又拿起床上的那根拐棍儿,想从细节处看看是谁的手法所制。 旁边吵得是一团乱,何师傅的血压嗖嗖往上升。 头脑发昏时,忽被身后一道男声呵斥道:“你这老头儿,闲着没事到别处溜达去,拿我的东西干啥?” 第63章 ◎比万两黄金都更诱人◎ 激烈的吵嚷, 被熟悉的声音盖住了。 所有人都回头望去,许久不见的齐保光也楞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 一把夺过拐棍儿, 厌弃地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浮尘。 “这是我找何师傅定做的, 你一个老头儿不好好在家待着, 惦记起别人的东西干啥。想要啊,让你儿子给你买去, 别在这儿为老不尊。” 被围着的孟建兰像是找到了知己, 迅速拨开几人,“保光同志, 你找的也是何师傅吧?他们偏说这个老头才是何师傅,可咱们找的那个人, 和他长得绝对不一样啊,你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她怀疑的眼神,先是在何木匠身上打了个转儿, 很快又轮到了后院儿的那几人。 “这做人呐, 还是得实在一些, 不就是一块木头吗?何苦要耍这种小聪明?大家好歹以前还当过邻居,搞得这么难看,有必要吗?” 她本以为自己的这则阴阳怪气,能拉来一个盟友。可惜齐保光今天似乎兴致索然, 并没有恋战的意思,拿起拐棍儿转身就走。 他刚才来的时候, 众人都背对着他, 还没有看清楚。可现在这么一走, 非议声立即鼎沸。 尤其是孟建兰, 自知对后院那几人不占优势,就把火力都转到了刚才还瞪了她一眼的男人身上。 “齐保光,你别急着走啊,得把钱赔给我。” 男人的背影怔了一下,旋即转过身,蛮横地将棍子在地面戳了两下。 “你有病,就快点儿上医院去,别耽搁了。我都和你多久没见过面了,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你以前是没欠我钱,但现在欠了呀。” 孟建兰憋了几个小时的气,总算找了个出口,走到小床前,点了点床板。 “这是给我儿子做的,你偏偏放了一个那么晦气的拐棍儿,难道说,想让我儿子将来像你一样?不仅打光棍儿,还变成了瘸子?” “你!...” 如果自己的腿脚,还能像生病前那么利索,齐保光早冲上去,把他们两口子打得满地找牙了。 无奈如今因为脑出血留下的后遗症,不仅让他走路都需要有东西搀扶着,就连在极端生气的情况下,面部也生产不出什么表情,还得收着点儿嘴角的口水。 这狼狈的样子被孟建兰一看,笑得更欢了。 “我就说乱放东西不好吧,你看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儿一样流口水。” 说罢,她豪爽地把床往他面前一推,唤起了丈夫:“咱们走,去找何师傅再做一张,这木头就算是再好,也要不得了。刚才我还以为拐杖是哪个长寿老人的,还想着能给咱儿子添个好兆头,现在看来,就算是赔钱也不能要。” 齐保光虽然身体上留了些伤,但脑子却不糊涂,看着面前这张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用得上的小木床,想想这段时间受到的各种嘲讽,便再也忍不住了,挥起拐棍儿就往那床上劈。 孟建兰被他吓得连连后退,只有何师傅还往他身前去凑。 “小伙子,你不要着急。告诉我你是找谁做了这根拐棍儿?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做一根质量更好的。” 齐保光正想要发疯,却听到身后蜂拥而至的门卫和值班的职工,大喊着让他把棍子放下,千万不能伤到了厂里最有能力的何师傅。 他悬在半空的手没有落下,不由有些迟疑。刚才他还以为是这几个人设下了一个骗局,尤其是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儿,猛地看上去,怎么也不可能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在乡下养病的这几个月里,一想到自己憋屈的人生,他就觉得生活无望,好几次都悲观地想,不如自我了断算了。 直到有一天半夜,他在村子里瞎转悠的时候,蹲在人家一对小夫妻门外,听到他们说,市里有一个木匠何师傅,只要买了他做的东西,就能获得一剂药方。 不管什么人,但凡是用上了这幅药,就没有怀不上男孩儿的。这种荒唐的说法,放到齐保光那里,可要比万两黄金都更诱人。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1节 他当时便兴奋的搓搓手,一脚踢开了那家的门,在两人的尖叫和威胁声中,直挺挺地跪在他们面前: “大兄弟,大妹子,只要你们肯把这个何师傅介绍给我,等我回城发达了,一定不会亏待了咱们大侄子。” 夫妻俩当时还都没睡,只是穿着衣服坐在床边聊天,本想把他暴打一顿,但一想齐家好像的确是村里唯一在市里立足的人家。 尽管现在齐根望和齐保光,一个进了公安局,一个是这副德行,齐保宗还成了别人家的儿子。 但毕竟齐家还有几套房,听说齐保耀在厂里也混得风生水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要真有本事,把自己家儿子能送到城里去上小学,那帮忙和木匠搭个关系,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小两口当时就满口答应下来,和他达成了合作。 他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哪怕现在被几个门卫大爷绑着,嘴上还在念叨个不停。 “你们别不信我!把那个棍子锯开,里面就藏着药方!孟建兰,我看你才是被骗的那个,你这床上哪个地方会有生男孩儿的药方啊?” 这下次轮到孟建兰心里打鼓了,当初她订这张床的时候,那个何师傅的确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这床是招男孩儿的。 现在想想,也许所有人都是奔着那张方子来的,只是当时自己不明所以,还以为只是一张普通的床那么简单,没想到其中竟还暗含玄机。 她立刻又换了一副心态,钱都花了,可千万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归,于是趁着混乱,从旁边的厂里面拿了副锯子出来。 正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柳沄沄倒好心地给她指点了迷津:“直接锯床板吧,棍子放在床板上,肯定是给你的暗示。” 她将信将疑地让樊大威动了手,没过多久,果然从床板中间找出来一张字条。 上面的那些个药材名,和齐保光从拐棍里的找出来的这张一模一样。 柳沄沄在旁边扫了几眼,不由笑出了声,给视若珍宝的齐保光浇了盆凉水:“这方子,对你可真没什么用,还是快点把那个假的何师傅找到,让他赔钱吧。” 这话马上激起了齐保光的好胜心,正想晃晃悠悠地走到她那儿质问,忽然听到何师傅叹了口气。 “大家不用找了,我知道他是谁了。” 第64章 ◎有啥喜事儿◎ 何师傅的故事一点都不复杂, 仅需要他的寥寥数语,就能风轻云淡地把这些年的过往粗略地摆在人们面前,解开今天这事背后的谜团。 他的这幅好手艺, 是小的时候和村子里的一位老木匠师傅学到的, 彼时他和木匠师傅的独子年岁差不多大, 两家也离得很近, 时间久了,就成了关系特别好的兄弟。 老木匠常师傅虽教出了他, 但对自己的儿子却无可奈何。不同于他对木材的痴迷, 天天一起玩乐的小常对木头没有半丝好感。 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全家人好说歹说, 都没法儿让小常扭转心意。后来还有一次被逼急了,没和任何人留信儿, 自己一人就跑到了村外。 老常师傅很快就因此病倒了,过了三年多,在全村人都以为小常很可能回不来的时候, 他却背着一包剃头匠用的东西, 大摇大摆地回来, 告诉全村人,他给自己找了个谋生的手段。 这让老常师傅更愁了,自己祖祖辈辈都是靠木头吃饭,唯一的儿子却偏偏要用铁剪刀挣钱。 这倒不是他最心烦的, 关键是那几年的收成不好,人们连饭都快吃不饱了, 谁还会想着花钱去剃头呢。 用他的话来说, 冬天那么冷, 多留几根毛在头上, 就当是买了顶帽子。 等到了夏天,随便拿起剪刀胡乱剪几下,图个凉快就得了,乡下人谁还会在乎形象问题。 于是他白天把小何师傅叫到身前,让他劝劝自己的儿子,一定要走回正道。晚上就在列祖列宗的排位前,哭诉自己的儿子快要饿死了。 小常师傅对此置若罔闻,和他妈还有小何说了很多话之后,就又背着他的剪刀离了家。 过了三五年,小常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一改往常,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城里人。不仅靠剪刀吃上了饭,还把幼时的好兄弟何师傅,也一起带进了城。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何师傅的好手艺没有再限于山沟里的几个村落间,而是跃进了西河市,这片更加广阔的土地上。 很快,两人不仅事业顺风顺水,还各自成家,有了孩子。 不过命运有时候,仿佛偏喜欢和人开开玩笑。 两人都满心期待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后,能接自己的班,走到更大的地方去。 然而这群孩子长大后,大多是对父亲的工作没有兴趣,上完中学就下乡去了,两家只各有一个小儿子还留在身边。 只可惜这俩人好像又成了他们年少时,对自己家的那些东西烦得要命,天天就爱往对方家里钻。 已经步入中年的何、常二人,虽然已经接受了很多新思想,但有些陈旧的执念好像被刻进了骨头里,就是改不过来。 他们又亦步亦趋地变成了当年的老常师傅,为没有本姓人能传承自己的手艺而痛彻心扉。 凑在一起喝了小半年闷酒,两人最终不顾妻儿的强烈反对,逼着那两个幼子,分别去了对方家里,互换了姓氏。 现实并不如他们设想中那么美好,孩子都不是没有思想的物件儿。 很快,被送到何师傅家的那个少年,为了反抗父辈的压制,自己弄残了一只胳膊,至此诀别了提剪刀和拿锯子的可能。 另一个虽然对自己下不了狠手,但却会想尽一切办法给长辈添堵。 尤其是对最为憎恨的亲生父亲,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毁掉对方的好名声。 “这些事儿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看到我手艺精湛,无私奉献。但不会看见我的私心,更不会想到我当初怎么就能那么自私,把好好的两个孩子都毁了...” 何师傅现在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在外人面前对自己的家事绝口不提。 以前他只知道小儿子会在外败坏他的名声,没想到这一次却是以他的名义,在外面欺诈骗钱。 还偷了他的钥匙,瞒天过海地换了木头。 这事造成的影响不小,所以大杂院的几个当事人,也一并被带去了做笔录。何师傅一边在大厅里坐着抹泪,一边自我反省着: “小时候学手艺的时候,我总是被人夸聪明。但现在看来,我和老常真是糊涂,咱们国家现在都男女平等了,我们怎么还在惦记那些老传统的思想...”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了相应的赔偿,递给了孟建兰和齐保光。 “不好意思两位同志,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们也不乐意听我多说,但我这个过来人还是要劝你们一句,男孩儿女孩儿姓什么,那些都是虚的。只要对孩子们好,让他们能按自己的喜好对社会有贡献,这父母才算是没白当。” 这两人正在气头上,也不知对他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但柳沄沄却适时地又提醒了一句:“方子是假的,生男生女是靠男人决定的,你们买的那个是给女人用的,而且绝对不能乱用,否则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影响怀孕。” 本来还气得够呛的齐保光现在不吱声儿了,怪不得刚才柳沄沄说完不是给他用的,还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当时他还以为是在讥讽他身体的毛病,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后院儿的人也不再多留。临走前,何师傅主动提出来,等下周末,一定会帮他们寻来一块儿更好的木头。 来时的有说有笑,在回城路上不见踪影。 这种涉及到父母和下一代的问题,给所有人都上了生动又深刻的一刻,拐弯时,江霞萍看到了鬼鬼祟祟跟在他们后面的孟建兰,更是无奈。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人是来找柳沄沄给樊大巍开新的方子的。刚从公安那边出来的时候,就不停地在说讨好的话,被拒绝了还是不死心。 江霞萍不由暗叹,这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她想要再要个闺女的愿望实现不了,好好的小姑娘放到别人家里,却被人嫌弃成那样。 不过她又很快想到柳沄沄所说的生男生女都一样,就算没有女儿,以后也会有儿媳的,说不定运气好一点,还能有个孙女儿,当即带着几人去了路边的供销社,要给儿子和众人分别买瓶水果罐头。 “萍姐,是不是有啥喜事儿啊?怎么今天出手这么阔绰。” 罐头可不便宜,虽然在几人的阻拦下,最终也只买了三瓶,但这也不是一笔小数。 “不瞒你们说,还真有!” 江霞萍笑眯眯地给儿子喂了一小块儿黄桃,给丈夫使了个眼色,等他关了院门,凑在几人中间低语了一阵儿。 末了,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 “真的?!” 第65章 ◎厨艺大赛◎ 早在小半年之前, 就有风声传到了大杂院儿,京市要搞一场全国性质的厨艺大赛,本省的选拔点就设在西河市。 当时是柳沄沄和沈穗莱先在学校听到了同学们在议论, 连忙把这个好消息带给江霞萍, 劝她等机会来了一定要去报名。 在那时传得再像, 也还是没有官方的消息, 尽管江霞萍心里有了期待,但对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也没花太多精力去细想。 直到上个月底, 有内部的同事知会了她师父,她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 大赛是真的要来了。 随之而来的不仅仅是期待。还有一些不自信的犹豫。 自从去年经柳沄沄帮忙,她无意中进了那个包间, 公安局长高献勇尝了她做的那道菜,又把她引荐给老邻居,让她成功拜师后, 她自觉手艺又有了些许进步。 “萍姐, 我说你有时候就是太谦虚了, 什么叫些许进步啊?你忘了,上次喝醉了你还和我们说,你师父夸你,以后一定能比她的成就还大。” 江霞萍所拜的, 是这行少有的女师父,早年曾多次在各种厨艺大赛中脱颖而出, 凭一己之力打破了许多偏见。如今虽年近六旬, 却依然是西河市这行的翘楚。 江霞萍过去虽说有一手好厨艺, 但由于不曾拜高师, 很多技巧全靠自己琢磨,以及在各个地方观摩他人,所以是学而泛却不精。 近一年在罗师父的指点下,她终于逐渐探索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做菜风格。 有了成果她当然高兴,但这也不再是过去单打独斗的时候,现在她还背负着罗师父徒弟的名号,在高手云集的这种大赛里,如果输得太惨了,那岂不是往师父脸上抹黑。 “萍姐,你别总想着输,人这辈子干什么都靠一个信念撑着,只要你想着你会赢,那说不定到时候就能拿全省第一,直接去京市参加决赛呢。” 柳沄沄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这种心态不是个例,后院的三位女性恐怕都有同样的焦虑。 从升入大学之后,她和沈穗莱也有了自己的老师。不论是她向各处投稿,还是沈穗莱在晚会上演唱,都会比以前更自信,却也愈发忐忑。 但是渐渐地她说服了自己,如果因此而止步不前,或是为手畏脚,更会让老师失望。 既然身处时代的洪流中,那就应当放下这些顾虑,迎风破浪地大展宏图。 “第一我可不敢想,听说只能有一个或者两个人最后能去京市,全省参赛的有那么多人,我能进个前二十就心满意足了...” 江霞萍不好意思地理理头发,不是她不敢想,但如果美梦做得太多了,脚下的步子就不踏实了。 “沄沄说得对,萍姐,虽然名额有限但咱们的实力都是无限的。你到时候只要尽力,就算名次一般,你师父也一定不会怨你的。再说了,说不定别人比你还紧张,到时候你超常发挥,轻轻松松就能赢得了他们。” 沈穗莱一边说着,又悄悄地把瓶子里的罐头,往江霞萍他们碗里多放了两块。 有了大家伙儿的鼓励,江霞萍也渐渐放宽了心,她这人信命,反正这赛是一定要参加的,结果自有天定。 日子通常是在吃得下又睡得着的情况下,过得飞快。没多久,就到了大赛当天。 一大早整个后院就齐上阵,项海留在家中带孩子,纪禄源则陪她们三个人一同去赛场。 比赛地点设在当地的一家大饭店,采取抽签制决定参赛顺序。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2节 赛制则由粗到细,前几个菜都是家常小炒。各位评委会从将近百人逐轮筛减,到最后只剩下五个人,留给他们的那两道外省的菜系,才是见了真功夫的。 短短的一天,要从百人筛变为五人,所有的选手、评委及观众,都耗费了不少体力。 第一天的比赛,持续到傍晚才结束。纵是江霞萍早习惯了频繁的切菜颠勺,一天下来,也还是累得手臂酸痛。 先前所担心的那些问题,也早已被疲惫击退到了九霄云外,得知自己晋级到了前五名,也不像柳沄沄和沈穗莱那么激动。仅是淡淡地点点头,喝了几大杯温水,回家倒头便睡。 等次日一早,和剩下的四人孤零零地站在了后厨,她才有了一丝紧张。 昨天那么多人轮番挤进后厨,她还没有什么感触,但现在更多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就集中在他们几人身上,她难免有些不安。 好在随着吹哨声响起,刀柄入手,利刃翻闪,独一份的自信再次满溢,她又好像回到了工厂后厨的方寸之间。 须臾片刻,又一道菜出炉,场上仅剩三人。 最后一道菜不再是统一命题,而是由他们抽签决定。 江霞萍打开手中的字条,不由蹙了下眉。 文思豆腐。 以前师父曾和她说过,这是一道淮扬名菜,不但考验刀功,还得千万小心食材移动时,不要碰到硬物。 随着食材被以此端上来,她更加心慌,自己要做的这道菜,不仅需耗费时间熬制鸡汤,还要集中精神放在刀功上。 做这道菜所用的豆腐,是由主办方提供的一种新型的内酯豆腐,这种豆腐比往常的那类更加细腻,轻轻一碰,就会有碎散之势。 她马上打起了精神,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面前的食材上。 然而,最是怕什么来什么,身后忽然有人经过,等她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力气冲过来,想要停住已不可能,她手中还抱着鸡,一个趔趄,鸡爪直直地挺进了精心护着的豆腐上。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一条冰河里,半晌,才回过头去找那人质问。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故意的,过道太窄了,我端着锅,没注意到你。” 轻飘飘的一句敷衍,让她一把把刀拍在案上,冲出后厨,飞奔到几个评委面前。 但这群人却全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一口咬定这是发生在后厨的事,他们刚才没看着,所以也不方便插手。 “同志,我们的食材只准备了这一块儿,你如果还想继续比赛,就出去自己再买一块儿回来,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做完了,一样有参赛资格。” 中间那人打开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摇摇扇子又和旁边的人说道: “不过要我说你一个女同志,都已经进了前五名了,也就可以了,没必要因为害怕输,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江霞萍被气得两眼发黑,但也清楚现在没有和他们理论的时间,正想冲出去买豆腐,却突然想到自己案上的鸡还没下锅呢,等买完豆腐回来,再炖鸡汤就来不及了。 况且这种豆腐她在西河市就没见过几次,今天又是周日,想必菜场里早已人满为患。 不得已,便又返回了后厨,准备看看那块豆腐是否还有救。 明火熏在周围,厨具的相碰声不绝于耳,又慌又忙间,她忽然听到一声大喊: “豆腐来了!” 第66章 ◎弥足珍贵◎ 半个小时前。 柳沄沄他们今天也陪江霞萍来了现场, 就等在饭店外。 刚才在门口听到饭店里面的争论声,几人立即想办法从后门儿溜了进来,在暗处见到了江霞萍对不公待遇的指问。 这种时候的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 他们和江霞萍想法一致, 现在并不是上去理论的好时机。 于是三人没再耽搁, 一路赶往最近的那个菜场。 “沄沄, 你确定你见过那种豆腐?我怎么连听都没听过?” 沈穗莱虽说平时买菜做饭的次数不大多,但怎么说也逛过菜场, 买过豆腐。 却对刚才江霞萍在大厅里所嚷嚷的那种内酯豆腐, 是闻所未闻,更别提打过照面儿了。 她正想要不要回去找家里饭店以前的老师傅打听打听, 看看什么地方会有,却见柳沄沄自信地点点头:“你们就放心吧, 今天一定不会耽误萍姐比赛的。” 对柳沄沄而言,这种豆腐何止是见过,她从小就偏爱嫩豆腐的爽滑, 自从有一次在饭店尝过这种豆腐的口感, 从此就再没有买过其他的品类。 不过喜欢归喜欢, 当时她也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来这个年代生活的经历,所以从没有对这种豆腐溯源过,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老百姓餐桌上的。 穿来以后,她隔三差五的, 就跑到周围的菜场,想去找找有没有类似的豆腐。 但上大学以后每天不是吃食堂, 就是被江霞萍拉去开小灶, 所以也有段时间没再逛过菜场了。 直到前两天, 江霞萍在家中苦练厨艺, 她下课后,顺路帮她采买一些常用的食材。 进菜场之前,她无意中发现了有一人正拎着这种豆腐,但当她按照那位大娘的指引,找到那个摊前,却发现摊上早已不见这种品类。 问了一通才知道,原来很多人家都和沈穗莱一样,从没听过这种豆腐,所以摊主每天卖得很少,索性少进了一些,搭配着普通豆腐卖完就算。 她原以为今天时间还早,等他们去了一定能买得到。可带着两人兴冲冲地赶到了菜场,才发现自己忽视了一点。 今天是周日,每一个摊前都排起了冗长的队伍。 粗略一算,要想在豆腐摊前排到,不仅所剩无几的内脂豆腐岌岌可危,单从时间来算,也不一定能赶得上江霞萍的比赛。 但井然有序的队伍就排在那里,每家不是要给儿女准备难得的小团圆饭,就是要备齐未来几天的口粮,他们急,大家伙儿也一样。 插队是绝无可能了,柳沄沄正想着挤到中间,去和那些人说说好话,希望他们能救救急。 走到半路上,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美妙的歌声。 她没有回头,也无需再回头,已是热泪盈眶。 在学校里,整整向老师们婉拒了一整年领唱机会的沈穗莱,此刻,正独自站在菜场外的一个高台上,用借来的喇叭,帮她吸引菜场内人们的注意,让她能趁机挤到前排去。 大学没课的时候,她偶尔会去听沈穗莱排练。她记得刚入学不久,对方就凭借过人的天资,拥有了一次领唱的机会。 当她听闻了消息,想去礼堂找她庆祝时,到了门外却听到里面出来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在小声议论。 “老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会安排她做领唱。” “咱们学校还有几个人不知道,她都结过两次婚了。要我说她自己肯定有什么问题,要不然哪个好女人,会被两个男人都抛弃啊?” “这还用问吗?我看她呀,就像我奶说我小婶,肯定也是一个下不出蛋的母鸡。” 柳沄沄现在还记得那晚的暴雨,不需要雷声,就足以掩盖那三人满是恶意的刺耳笑声。 她们没带伞,都站在屋檐下。她正要上去理论,礼堂的门被推开了。几乎是同一时间,笑声消失了,变成了一个个飞速掠过的不屑眼神。 沈穗莱还像以前一样从容,撑开了雨伞,拉着她一起走进了雨夜。 那天她难得有些生气,不明白沈穗莱刚才为什么要拦着她,不让她去说清楚。 对方却只是笑笑,“决定高考的那一天,我就已经预想到了会有这种场景。我的经历就像是刻在脸上的胎记,只要进了他们的脑海中,谁说都没用。现实就是这样,市井小民会说,大学生也一样会讨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让这种流言蜚语误伤到别人。” 那晚柳沄沄没有当即明白她话中所指,直到后来的每一次,她在台下发现沈穗莱一直都无缘领唱的位置,才逐渐明白,她是不想连累那些兢兢业业的老师,和她一样被流言中伤。 这是沈穗莱的心结,她看在眼里,也想过一些方法去开导,尤其是暑假,对方的第二任丈夫被柳小文请来闹了一场后,她和江霞萍想方设法地劝了她很多天,希望能帮她减轻一些负担。 只是道理谁都明白,想要与自己自洽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或许柳沄沄曾设想过,沈穗莱有朝一日会登上戒备森严,不允许观众过多议论的大舞台,尽情放松地一展歌喉。 却从没想过,她能克服心理障碍,站在人进人出的菜场门口,坦然接受那些曾经最为恐惧的东西。 人群渐渐与柳沄沄逆行,填饱肚子固然主要,可这种从未遇到过的当街演唱,也同样值得他们将注意力,先去供给精神。 所有的骂声笑声,以及赞叹声,都被柳沄沄甩在了身后,她大步走到几乎无人驻足的豆腐摊前,包圆儿了剩下的几块内脂豆腐。 “沄沄,这儿!” 不知从哪儿借来一辆三轮车的纪禄源,等在菜场的另一个出口。 “这种车比自行车快,还比它稳。你别着急,我遇到一个朋友,刚好是咱们的校友,他去帮小沈解围了。我先把你送回饭店,然后过来接他们。” 今天的风不小,但并没有减缓纪禄源的速度。 白乎乎的云朵,被过往的疾风擦开了,露出了干净敞亮的蓝色。 身后的菜场那边,好像传来了一些喝彩声,柳沄沄会心一笑。 这场风,好像吹亮了每一个人模糊的前程。 豆腐派上了用场。江霞萍不慌不忙地将横八十八刀和纵八十八刀,一刀不差地落在了豆腐上。 再和其他食材一起撒入了熬好的鸡汤中,摆在了哑口无言的一众评委面前。 最终经过几人沉着脸的一番商讨,不情不愿地公布了结果。 “由于我们现在有两位选手都特别优秀,所以难分胜负。我们临时决定,今年我们省将多派一名选手,去京市参加最终的决赛。” 到了此时,在后院儿的所有人心中,江霞萍俨然已是无冕之王,无人再想多关注这种明显的作假。 一片欢呼雀跃中,遥遥走来了一个急匆匆的人影。 “小江,你快来!有件大事和你说!” 第67章 ◎这怎么可能呢◎ 现实多半时候都是世事难料。 柳沄沄一行人为江霞萍准备的庆功宴没有派上用场, 比赛才将将结束,她就跟着赶来的那人匆匆而别。 院子里圆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被热了再热。 到后来, 胡同口都能闻得到香味了, 几人却还没尝上一口。 天快要全黑下来时, 项海做了决定:“算了, 咱们都别等了,时间不早了, 我去找两个碟子来, 把大家伙的心意给她夹出来一部分,剩下的我们就动筷子吧。” 明天是周一, 眼看着已近八点,大伙儿从一大早就开始帮江霞萍, 好不容易等她比赛结束了,又回来忙活了一大桌子菜。 他虽然也想和妻子庆祝,更不想让几人扫兴, 但也得以大局为重, 不能耽误了他们明天早起去大学。 柳沄沄看了眼表, 不由心头一紧。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3节 从在饭店门口作别,到现在已经有快小半天的时间了,江霞萍很少会有这种什么都不说,就消失几个小时的情况。 “姐夫, 来找萍姐的那位,是她师父的邻居?” 白天比赛就要结束的时候, 项海也带着孩子到了饭店门口, 想一同和他们分享喜悦, 同样也见到了来叫江霞萍走的那位。 “对, 见过,她是罗师父的邻居。你们放心吧,应该就是她师父叫她去问问白天比赛的情况。你们先吃,我把孩子哄睡了,骑车去接她。” 从妻子拜师以后,项海已经逐渐习惯了,她经常待在师父家中学艺。 冬天天黑得早,经常他去接她的时候,师徒两人还没有结束当日的教学,要等他坐在罗师父家里,用一大杯热水把身上从里到外的寒意全部击退后,那边的勺铲才会结束与铁锅的和鸣。 时间长了,他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担忧,知道学手艺不是件容易的事,又不想让她们因他在那儿等候而着急,所以后来,他总会稍晚一些再去。 冬天如果开着货车过去,他会在巷子外,等看到那盏属于罗师父厨房的灯暗下去,才往院子里去。 夏天,他通常会把自行车停好,沿着街边走几圈,等快要闻不到饭香味的时候,再去敲门。 但此时,又一次站在十分熟悉的路上,他第一次慌了神。 与巷子一墙之隔的小灯和烟火气都没有出现,更大的恐慌,来自于他敲了半天门,却无人应答。 “是小项啊,别敲了,院子里没人,你媳妇儿和她师父去医院了。” 听到响声的另一个邻居,出来给他指条明路,却更让他觉得眼前发黑。 近几年他最害怕的就是医院了,三个嫂子走时的场景,时不时地,就会在脑海里翻腾。 当初江霞萍生孩子的时候,他也差点紧张得被送去急诊,好在这母子两人身体一向不错,后来很少再进过医院,免除了一项对他精神的折磨。 可现在,当邻居说了半天都没讲出她们去医院的原因后,他连蹬自行车的力气都要消失了。 短短的一段路,险些摔倒了三四次,才勉强骑到街口。 刚准备咬着牙往前继续骑,一抬眼看到了让他心安的几人。 “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吧,明天还要去上课呢。” 无需要多问,这三人心中就已经证实了猜测,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刚才他们在家里等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江霞萍的事儿不会那么简单,所以等项海出去二十分钟后,几人还是坐不住了,把孩子交给薛阿妹母女代看,一路赶到了这里。 听到医院两个字,他们也和项海刚才一样惊慌,但柳沄沄很快就觉得这不一定与江霞萍有关,有可能是罗师父身体抱恙。 “萍姐的身体平时那么好,如果真的是她有什么事儿,罗师父一定会打给我们的。” 从江霞萍拜师没多久以后,柳沄沄就让她和罗师父互留了街口的电话。大杂院距离这里不算很近,加上有时候项海出远门不在,江霞萍只能一人骑自行车来往。 天一黑,难免会有危险。 电话也的确留对了,有几次遇到突发情况,多亏这两个电话号码救了急。 今天下午她特意去那里等了几次电话,铃声没有响起,反倒让她有些心安。 听完她的分析,几人也冷静下来,落在自行车踏板上的力气均匀了很多,不一会儿就赶到了医院。 刚进医院大门,就看到江霞萍正在窗口等着排队。看到她的背影,众人总算能长松一口气。 只是对方好像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却好像总在躲闪什么。 “你们快回去吧,我师父身体有了点儿小问题。在那边住院呢,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 项海不放心,想从她手中拿过来交费单看一眼明细。但却被她攥得很紧,还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都说了让你快回去,听不懂话吗!” 她大喊一声,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就已消失在了楼道口。 这一下猛击在了项海心上,他被吓得楞在原地没有跟上去,等过了一会儿才靠在柱子上,别扭地背过身去。 “我俩从谈恋爱开始就没红过脸,你说我担心了她这一路,她咋还不领情呢?” 他接过纪禄源送来的纸,闷闷地想找出个答案。 “别想了,人没事儿就行。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等她忙完罗师父的事情,你们再说开就好了。” 纪禄源笨手笨脚地在旁边安慰着,好半天才平复了项海的情绪。 柳沄沄和沈穗莱不方便多说,又折返回窗口,想问问江霞萍交的是哪个科室的费用,以此决定去哪一层找她。 “你说萍姐这是咋了?她虽然脾气爆,但什么时候对咱俩不都是有说有笑的,你看刚才,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柳沄沄知道沈穗莱不是在为这点小细节而斤斤计较,的确,江霞萍一向和她俩亲如姐妹,放在往常,就算再着急,多少也会来说几句,她师父的身体情况如何。 绝不会像现在,把她俩视作陌生人。 两人在窗口前等了一阵儿,待没有人排队的时候,才客客气气地问了工作人员,江霞萍去了哪里。 她们事先想了很多个结果,却在听到答案时,同时怔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呢? 第68章 ◎这么大的秘密◎ 江霞萍挂的是儿科。 事实的全貌没有完整地展现在大家眼前, 仅从这一隅中窥探,就会有千万种不同的猜想被放大。 “那孩子肯定不是罗师父的,我觉得有可能是孙辈。” 几人加快了去往儿科的步伐, 同时也在为将要面对的真相做猜测。 “不是说罗师父的女儿已经离开西河市很久了, 一直在外地工作吗?” 尽管几家已经和一家人一样了, 但对于罗师父的家事, 他们了解甚少。 江霞萍一向都很少提及,不是她不想多说, 是罗师父仅说过自己有一个女儿, 远在他乡工作。 至于她女儿个人的家庭情况如何,大家更是不得而知了。 儿科住院部在另一栋楼的一层, 正是换季的时候,秋老虎来势汹汹, 走廊里挤满了家长与患儿,尽管已经到了快十点,哭闹声依然不绝于耳。 病房里就更是人满为患了, 几人在人群中艰难穿行, 小心翼翼地避开熟睡中的孩子。只是他们来回找了两三趟, 仍然没有发现江霞萍的身影。 “会不会是刚才收费的那位同志记错了?还是说,儿科还有另外一个住院点?” 走廊里无处落脚,几人只好又返回来缴费的那里。 本想和那个工作人员再核实一下,却不巧, 正赶上人家已经换班回家了。 “她应该没有搞错,她看到萍姐和咱们说话了, 所以对萍姐交的费用记得很清楚, 还特意在本子上看了一眼。” 柳沄沄倒不觉得这错出在工作人员身上, 她总感觉江霞萍有什么事在刻意瞒着他们, 所以刚才,应该也是故意躲开的。 “但刚才咱们既没有看到霞萍,也没发现罗师父啊。”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把几人彻底搞糊涂了,柳沄沄当即立断,又折回到了窗口,和工作人员说了几句好话,请她帮忙,在刚才的记录本上再查一遍。 “没错,就是儿科。而且她交的钱,是给一个孩子住院用的。我们医院也只有那一个儿科住院的地方,说不定刚才是去打水或是上厕所了,你们再回去找找吧。” 事情陷入了僵局,他们刚才在走廊里待了那么久,不可能错过的。 天色已晚,一群人商量了几句,最终决定,留项海在医院里再好好找一遍,他们三个先回后院等消息。 拐角暗处,看到那三人离开,江霞萍叹了口气。 “霞萍,对不住了,都怪我,才让你得避开小沈她们。” “师父您说这个干啥,我就是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没事儿,一会儿您先带着孩子回病房,等我把项海劝走了,再回去照顾你们。” 江霞萍看了眼怀中熟睡的小女孩,不由心痛,这么小的孩子,还不知道家中发生的这些变故。 又不自觉地自责起来,如果她能再多关心关心师父,也许就能发现她的心病,也不会有今天这样两难地局面。 只可惜一切为时已晚,她只能再想想,回去该怎么像往常一样面对沈穗莱。 “你还是回去吧,要不然等天还没亮,这些消息就得传回你们那儿去。我都一把年纪了,没什么可怕的。可是霞萍你不一样啊,你才二十多岁,又刚刚有了去京市的机会,前途一片光明。不要因为我,影响了好名声。” 罗师父靠在椅背上,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 江霞萍看在眼里,又想起从第一次登门拜访开始,就从未见过她如此颓然的样子。 这一年多,她一直将师父视作人生路上的灯塔,好像不论有多少大风大浪,她都不可能被摧毁。 但现在当两人坐在昏暗的拐角处,她却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几句。 谁能想到,就在自己获奖的同一天,竟会得知这么大的秘密。 她又在心里暗叹一声,收起了愁容,移开了话题。 另一边,柳沄沄三人已经快走到胡同口了,街上的路灯有几盏坏掉了,远远的,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已近午夜,三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要不然,咱等会儿再回去吧。” 沈穗莱掌心冷汗顿生,她倒不是迷信,只是小时候住在山里的那几年,因为晚上睡得晚,被一些喜欢装神弄鬼的邻居吓过很多次。 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半夜独自出过门。 现在全街前后,也只有他们三个人,这哭声愈发让她觉得背后发凉。 “没事儿,我和禄源不都在吗?说不定是哪家的姑娘受了委屈,跑出来偷偷哭一会儿。” 柳沄沄虽这么说,但却心里没底,她并非是害怕,而是觉得这声音怎么越来越耳熟。 “不行不行,她现在就在咱们巷子口啊!这样吧,我带你们一起去我爸妈那儿将就一晚,那边还离咱学校近,不会耽误明早上课的。” 沈穗莱现在已经被吓得手脚发软,只有双手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力气,把自行车原地调转了车头,招呼另两人抓紧往反方向走。 却不料她转弯的动静,反倒引来了那姑娘的注意。 “姐!” 一时间,三人都难以置信。能对沈穗莱是这个称呼的,除了她妹别无他人。 可沈穗盈明明前两天去邻市找一个同学了,说好了下个周末才会回来。 等离近了再看,这人还真不是别人。 不等沈穗莱开口,沈穗盈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又哭道:“姐,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那个女同志,会是萍姐师父的女儿...”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4节 “你别哭了,慢慢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了同学家里玩,怎么还能碰得到罗师父的女儿?” 她说了半天,都只顾着道歉,三人还是没听懂前因后果。 沈穗盈没想到,他们竟还不知道真相,抹去眼泪,抽抽搭搭地说道: “你们还不知道吗?罗师父的女儿,她...她不是去外地工作的,是在那里犯了事,在监狱里...” 一阵夜风吹来,让刚出过汗的几人打了个冷颤。 三人都用极短的时间理清楚了,眼下罗师父的女儿做过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沈穗盈,究竟在里面牵扯了什么。 第69章 ◎再次联手◎ 已经这么晚了, 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几人随即决定,先把沈穗盈带回后院问问清楚。 “咱们别从前面走了, 绕到后墙翻进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 稍微一丁点响动, 都会激起旁人的好奇心。放在其他院子里或许不足以为奇, 若是谁家被吵醒了,顶多翻个身起来骂上几句。 但后院, 现在可几乎是大杂院儿所有人的眼中钉。 一旦被听到这么晚才回去, 那他们后半夜说的话,明天一早都能被散到市郊去。 柳沄沄的谨慎是对的, 等他们悄声进了屋内,前面那几个院子, 也不再消停。 自从匾额的那事被揭穿以后,齐保光也不想再回乡下去住了,虽然那邻居是道听途说, 没了解清楚情况, 他也不能埋怨人家给他介绍了女人用的方子, 但心里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 所以又一次的记恨上了柳沄沄她们,凭什么她们后院办事儿,是越来越顺,可他们齐家呢, 却是恰恰相反。 既然现在他也没别的地方去,那干脆, 就留在大杂院里, 多给后院添添堵。 反正自己的日子已经这么不好过了, 进出同走一个大门儿的这些人, 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 为了多在后院儿探听出点儿名堂,他特意把床搬到了窗边,每天恨不得把耳朵焊到窗户上。 只要听到后院的人回来了,就想出一切由头,去正院溜达一圈,想要收获一二。 上天没有辜负他的辛劳,今晚他照常溜进了后面几个院子,想听听后院儿的人在庆祝时,能再说些关于沈家饭店的什么消息。 好巧不巧,赶上了一行人出去找江霞萍。不用多猜,他也知道绝对有大事儿要发生了。 于是特意给自己泡了杯浓茶,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屋内门边上,准备得等他们回来后,直奔正院去偷听。 可眼巴巴地等了几个小时,依然没有听到有人进大门。 差一点就要睡着时,自己倚着的这扇小门倒被敲响了。他一激灵,迷迷糊糊的也没问来者是谁,就开了门。 等看清是柳小文,更加不知所措了,这门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像他俩这种关系,往浅了说是露水情缘,往深了说,那就该是相互亏欠。 从老家回来以后,他也时不时的,能碰得到柳小文,但每一次,两个人都没多看对方一眼。 好多次在前院儿听到婴儿的啼哭,他都感觉日子难熬,既想去看一眼自己的骨肉,又不甘心那孩子不是男孩儿。 柳小文好像也摸准了他的心思,有几次,他故意挑她抱着孩子在院里晒太阳的时间过去,但无一例外,只要他一进中院儿,她准得抱着孩子起身回屋。 他从来都没想过,柳小文有一天还能亲自来找他。 “后院儿今晚绝对有大事,你要不要一起去听一听?” 柳小文不像他那么磨叽,直抒胸臆,点明了今天来的原因。 回过神的齐保光,总算是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和柳小文走到一起了。 他忘了是从哪儿听到的一句话,对某人某事的恨,一定比爱要长得多。 也许他和柳小文之间从来都没有产生过什么爱情,都是一时的冲动而已,但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柳沄沄。 这就意味着,甭管他俩现在是什么关系,都可以混在一起,去把后院儿搅得地覆天翻。 家中接二连三的打击,并没有让他反省过一次,反而觉得这一切的伤害,全都是源于柳沄沄。 所以一听柳小文也同样关注着那边的一举一动,他就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最得力的复仇帮手。 “这么晚了,咱出院子干啥?” 只是出他所料,柳小文并没有把他带向后院儿,而是轻轻地打开了大门。 “他们一院子的人,哪个不防着咱们?你就算是趴在那门上听一晚上,也不会有结果的。” 柳小文轻蔑地笑了一声,要不是指望着他能帮自己做点事,她会才不会把这种有勇无谋的男人带来呢。 这些日子她每天都过得是烦上加烦,从暑假她把沈穗莱的第二任丈夫请来之后,婆家算是彻底开始了和她的冷战。 连像以前那样,请他们一家三口回去吃饭,装装表面功夫都没有了。 沈穗丰脸上挂不住,就带她回去了几趟,却被拒之门外。被人看了几次笑话后,她也不再愿意去丢人现眼了,除了催他回家去要钱,就再也不提那边。 但嘴上不说,每天看着后院那些人为了沈家的饭店忙前忙后,她是急得要命。 算着算着,那饭店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张了,沈穗丰却还在外地上学。她一个人要想要一边照顾孩子,还得顾及到饭店的情况,根本没可能。 所以每天无所事事,和她有同样想法的齐保光,就是最佳人选。 他俩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事到如今,她自知无力改变公婆的想法,更没机会在参与到饭店的管理当中,既然这样,她就不会让钱进到柳沄沄她们口袋里。 所以,下午她带女儿看病时,无意中听到的那个传言,就成为了现在最有力的攻击手段。 只要她在后院的墙边儿上,能把事情听个大概,那这饭店,就别想开门了。 可当他们费了半天劲儿,好不容易爬上了屋檐,却一点都听不到里面的话声。 里面静得都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这几人还没回来。 他们没有听错,屋里的确无人交谈,仅有钢笔尖擦过纸张。 等几人趁着月色,轮流看过沈穗盈描述的事情大致后,全都愁眉不展。 尤其是沈穗莱,不仅没想过,妹妹会再和高中那位搞到一起去,更猜不到,罗师父的女儿坐过监狱的消息,竟是沈穗盈无意中传出来的。 而当那张纸,再一次传到她面前,她霎时急火攻心。 黑纸白字在手电筒微弱的光晕下,表述得很是明白。 造成罗家母女这些年痛苦的原因,竟然全是当年沈穗盈和几个同学的无心之举。 第70章 ◎啥事都有例外◎ 次日一早, 柳小文还没起床,就听到齐保光在窗户外面不住地唤她。 她本不想搭理的,但这人却越发来劲儿了, 看了一眼旁边就快醒来的女儿, 只得披了件外衫, 把他又推回了前院。 “大早上的干啥啊, 不知道孩子在睡觉吗?” 要不是担心把孩子吵醒,她绝不会再出来见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昨天晚上, 他俩在墙根下、屋檐上等了大半天, 都没听着柳沄沄他们密聊。本来她都决定就此打住回家睡觉了,但齐保光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一定要听出个所以然来,不顾她阻拦, 非得翻进人家后院儿。 压根儿没想过,他自己的腿脚还没恢复利索。不仅现在四体不勤,眼神儿恐怕也出了问题。那么大一片空地, 他往下一跳, 偏偏能踩在人家晾晒的黄豆上, 差点儿没把门牙摔掉一颗。 不仅搞得鼻血横流,还受了后院那几位好一番奚落,面对纪禄源和项海的质问,哪还有往日的那点威风, 找了一大堆理由,又说了半天好话, 就差跪在院子里求饶了。 柳小文在墙这边听着, 是又气又悔, 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 能觉得他身强力壮,脑子还好使。 现在看来,还有哪一样能沾得上边儿。 本以为昨天的洋相出够了,齐保光也就没脸再来找她了,谁知道这会儿,还这么嬉皮笑脸的。 “有话快说,别一会儿等别人看见了,以为我和你还有什么关系呢。” “我和你说,我早上出去问了一圈儿,已经把你婆家那点事儿摸得清清楚楚了,这一次,你一定有机会能把那饭店给拿下来。等到时候,你当了老板,咱俩什么关系,那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齐保光现在高兴极了,他今天真是明白了风水轮流转的含义。那后院儿以前不是团结得很吗?他就不信这么大的一件事儿出了,那几家人还能和以前一样。 “和沈家有啥关系?不是江霞萍有事儿吗?” 柳小文没理会他的谄媚,又怕被外人听了去,索性把他拉近了屋内,绷着脸催了几句,让他别再扯那些有的没的,快点说到重点。 “你那小姑子,沈穗盈当年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有一次组织活动,她就和几个同学跑得远了一点,然后在一个山里,撞见了两个正在生孩子的产妇。” 齐保光也不再等,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便讲起了原委。 “是江霞萍她师父的女儿?” 柳小文昨天在医院听到的风声,就和罗师父的女儿有关系。她昨天胡乱想了一整夜,也很难把这两个人的关系扯到一起去。 “不是,据说当时是她女儿,和一个男人在为那两个女人接生,她们一群小孩儿懂啥呀,回了村子,和其他同学议论的时候,就被村民听去了。很快,公安就来抓人了。” “抓...抓人?” 柳小文有些愣神,这女人生孩子,怎么还能牵扯到公安那里去。 “那男人自称是江湖神医,其实就是个骗子!专门儿借给人接生这种事儿...” 他没说完,柳小文也能明白了。这种事,她在下乡的时候也曾听人说过一两次,原以为都是传言,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烂人。 “罗师父的女儿和他是一伙儿的?!” 柳小文惊得合不拢嘴,她虽然没有见过那个罗师父,但是也听院里院外的人念叨过几次,都说她厨艺高超,特别有本事。这听上去也不是坏人,咋还能教出来这样的女儿呢? “据她女儿所说,当时她和是在路上碰到的,根本不认识。可是那个男人呢,就是想拉人下水,所以非说是她帮忙介绍的这两个孕妇。” “那孕妇咋说?” 这事儿再怎么说,总不能只听一人所言,能让她女儿进监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我也是听说,那两个女孩子一口咬定,他们两个人就是事先认识,还说是她们拜托她,帮忙去找的医生。” 听到这儿,柳小文不由想到那句古话,看来啥事都有例外,什么商量不正下梁歪,这上梁正了,下梁不也一样歪吗? 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不对啊,她在医院的时候,怎么听说那姑娘没几年就出来了,真要是犯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这么快呢。 齐保光马上解开了她的疑虑。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5节 “不过听说后来公安人员调查清楚了,这事儿和她女儿关系不大,但具体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女儿是两年前被放出来了,一直在外地。前两天,沈穗盈不是去找她相好的吗?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把这事儿给捅破了,那地方的人都知道她女儿坐过牢了,风声一路传回了西河市。” 事情差不多了解了七八分,柳小文心情豁然开朗。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管他其中有什么隐情呢,反正这位大厨的女儿是进过监狱的。 江霞萍拜了这种人为师,以后的名声还能好得了? 她现在可不能耽误时间,马不停蹄地指挥起来齐保光,只要今天他俩的计划不出差错,那以后,说不定柳沄沄都得反过来哭着求她。 不一会儿,他俩就带着孩子到了机械厂,正好赶上了职工下班,准备去食堂。 “呦,同志,还没吃呢,那今天可得敞开了肚皮吃,要不然等江大厨师回来了,你们这吃饭,可得小心着点儿啊。” 齐保光尽管在这厂里没干了几天,但是对这些人的个性了如指掌,没用几分钟,就把这惊天的秘密,迅速在人来人往的大食堂里铺开了。 只可惜,两人才乐了一阵儿,就听到身后一声质问。 “柳小文,齐保光,你们在胡说些什么?知不知道这是造谣?” 本来还被吓了一跳的二人,扭身一看是江霞萍,反而更得意了。 “这怎么能叫胡说呢?你师父都能教出来一个进监狱的女儿,你这个做徒弟的,就能保证完全不受影响?” “她的情况,是有隐情的...” 江霞萍熬了一晚上,这会儿的语气反而平淡了很多,只是更加坚定地辩驳道。 “得了吧,有本事,你倒是请人来作证啊。” 柳小文才不相信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否则这种事儿,何至于还能传到她这样一个无关的人耳中。 “那我说的情况,你们要不要听一听啊?” 拐弯处传来一人的问话,两人同时不屑地望去,笑意却全部僵在脸上,一动不动地,看向那几人同时向他们逼近。 第71章 ◎当年的真相◎ 来者并非一人, 对柳小文他们而言,基本能分成熟悉的,和不怎么熟悉的两拨人。 这其中的每一个, 都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 柳小文到现在都没想通, 她婆婆公公怎么能找到这儿来? 尽管和沈家开始了没有明说的冷战, 但她对沈父沈母依然有些害怕。 虽说在外人面前还可以扯扯谎, 以此来遮掩众人皆知的假象,可她心里清楚得很, 拿着沈家给的钱, 抚养和人家无关的孙女,她就算脸皮再厚, 也还是怕有一天被掐断了吃喝的来源。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她不由得和齐保光分开了一些距离, 只是慌张的肢体语言和神情,却又是仅用一眼,就足以让人看出他俩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 沈家夫妇看了一眼她怯懦的样子, 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怎么就会任由沈穗丰自己做主, 挑了个这样的儿媳。 初次见面时,夫妻俩的确是觉得这女孩精明了一些。可很快二人又想到,沈穗丰和他俩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如果拦下了这桩婚事, 那万一有一天,他得知了自己身世的真相, 岂不是要反过来埋怨他们。 早听说给人当后妈后爸难, 但这些日子两人觉得, 再怎么难也不会难得过他俩了。 人家后妈后爸, 最起码还有一方是亲的,哪天不想管了,通通推给孩子的亲爹亲娘就是了,只要留个好名声也就够了。 可到了他俩这里,不仅得同时体验一次给陌生小孩当爸妈的感觉,还得把三碗水同时都端平了,有时候甚至还得隐忍着不快,往沈穗丰那碗里面再多添两勺。 就拿最近家里饭店的事情来讲,哪怕沈穗丰已经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参与进来,但暑假那会儿,还是三天两头地到家里面,来探他俩的口风。 现在去了京市上学,也依然没有就此打住,信件和电话轮番来袭,他俩人从起初的悉心盼望,到现在听到有人叫他们接电话就发愁。 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又多给了柳小文一部分生活费。 还得相互安慰,等沈穗丰毕业回来了,也还能和柳小文再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们这名义上的父母,也算是无愧于心了。 但家里面的事儿,通常都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这边的柳小文不那么闹了,沈穗盈又觉得不服气了,一回家就指责他俩,凭什么对柳小文和无关的孙女那么好,一气之下,又不知道从哪儿联系到了,以前高中的那个男同学,没过几天,两人便旧情复燃了。 夫妻俩年纪大了,也认清了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懒得再怄气,索性这一次也就随她去了。 但这些事,往往偏是越不想插手,就越得去管。今天若不是柳沄沄来宽慰了他们许久,夫妻俩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受,沈穗盈酿下的这一出出意外。 好在是柳沄沄带他们见了一个人,听明白了这前后的关联,夫妻俩才没再那么紧张,把重心移回到了柳小文这边。 本以为拿了他们家的钱,柳小文就算是装,也得装得和齐保光避嫌一些。不曾想这两人不仅敢成双入对,还在这么多人的公共场合里打情骂俏。 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新一轮的流言蜚语,又得让两人小半个月都不敢去上班。 面对柳小文的谄媚,两人谁都懒得搭理。再看看已经躲到三尺之外的齐保光,更是火气上头。这么没担当的男人,怎么就能和他们家扯得上关系? 大家伙儿和他们一样明晃晃的鄙视,接二连三地落在齐保光身上。 可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以往他见了沈家父母也有三分畏惧,但如今更多的恐惧,是来源于亲自带走他爹的公安局局长高献勇。 以前的混账事儿他做得不少,可再怎么逞英雄,到了真英雄面前,都得被吓破了胆子。 更何况这位,在他们几兄弟去探视时,对他们意味深长的忠告,经常在午夜梦回时,把他吓得浑身颤栗。 现在梦中人就站在面前,和蔼可亲地问他,想不想听一遍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除了陪笑点头,哪还能有什么精力,去阻拦那些嘲笑声呢。 “既然流言,是刚刚从这里传出来的,那我们公安同志,就应该在这里告诉大家真相。” 高献勇早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了,也不多和他废话,拿起来喇叭,和大家讲道: “今天在这里,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当年的那件事情,和罗大厨的女儿,没有任何关系。” 一片哗然。 齐保光不敢多言,但柳小文对公安可没什么怕的。她刚才算是想通了,今天这种场面,幕后指定又是柳沄沄在掺和。 虽然以后的生活都指望着公婆的施舍,但现在唯一的这个机会再不抓住的话,饭店的事怕是又黄不了了。 “高局长,可是当年的场面,确实是穗盈她们几个看到的呀。您现在说那事和江同志她师父的女儿无关,难道是她们看错了?还是有人说了谎话?”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确是句句都往沈家人的脊梁骨上戳。什么叫说了谎话?这不明摆着,就是在其中挑拨,想让沈家和江霞萍的关系更僵吗。 “没有人看错,当时的确是那名惯犯和小罗同志都在场。但小罗只是去山里帮她母亲找一种食材,无意中碰到了那男人接生的场景。” 初次听闻这桩案件时,高献勇也对小罗的遭遇非常同情,这位女同志他是见过的,当时可能是因为被两个好心帮助过的产妇同时污蔑,所以导致心灰意冷,很快就不再为自己辩解。 一年多前,被无罪释放后,她不愿再见到熟悉的邻里,所以才独自去了异乡生活,填补了罗师父对外说了很多年的谎言。 这次之所以会有这些传言不胫而走,也不全是因为沈穗盈,而是她那时的老同学添油加醋说了谎话,骗她说小罗是偷跑出来的。 还不知道真相的沈穗盈,一时冲动就去小罗家里质问了几句,没想到就被好事者一路乱传回了西河市。 “至于那两个产妇,有一个因为剧痛,那会儿已经意识模糊了,醒来后又受到了那个惯犯的威胁。另一个虽然知道实情,但又怕被他报复,所以也不敢说实话。经过当地公安多年不断地持续调查,现在可以还给大家一个真相了。” 机械厂的职工已经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这种结局着实让他们每个人都预料不到。 众人听到了真话,都意识到是被齐保光他们骗了,正想一改口风对他们指责时,却见柳小文反倒怒气冲冲地,走向了人群中的一人。 “我看你真是疯了!还敢带她来这儿看我的笑话!” 第72章 ◎心头刺◎ 人生有很多事情, 是会被当事人选择性隐瞒的。 譬如说现在在场的这么多人里,除了柳小文和柳沄沄,再无第二个人知道, 柳小文发这么大脾气, 是为何人? 站在柳沄沄身后那位年轻的姑娘, 是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一根心头刺。 这根刺种下的时间, 最早已经可以追溯到去年了,她那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危机了。 “堂姐, 你干嘛这么生气?应红你是认识的, 她以前和姐夫,不是在同一个高考补习班吗?” 柳沄沄对她怒发冲冠的样子, 没有半丝恐慌,反倒给离得近的沈家父母介绍起来。 “伯父, 伯母,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们提过的应红,她姐姐在京市的医院工作, 她去年也考上了西河大学的医学系, 这次来, 就是专程帮忙解决萍姐她师父家的事情。” 沈家夫妇还停留在方才因为看到柳小文发疯,而痛心疾首的表情,这会儿听到柳沄沄的话,心情瞬间通畅起来。 “你好应同志!我们以前总是听沄沄和穗丰提起过你和你姐姐, 一家出了两位神医,真可谓是家门幸事啊!” 夫妻两人热切地握紧了她的手, 又在心底里, 把柳沄沄感谢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这事儿, 若没有她天都不亮就去找高局长来帮忙说清楚, 那他家的饭店,不仅还没开业就得被人指指点点,以后也别想和请江霞萍来做主厨了。 现在又还能帮忙联系到应红,如果能帮忙解决得了江霞萍师父家的问题,那他们的心里,总算是能放下一块重担了。 虽然这件事就像高局长的所言,和沈穗盈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一旦牵扯上了,总会在里面勾挂着不少人情。 若对方是陌生人,他们花钱送点礼安慰一下,也就能帮沈穗盈躲过不少责难。 可对方偏偏是和江霞萍有关,他们知道,不会从她那里听到什么过分的为难,可两家这些年结下的情谊,定会因此被蒙上冰霜,冷到一定的时候,便会悄无声息地断裂。 他们做父母的,太了解孩子们所会面临的艰难处境了,沈穗莱这些年的不易,以及江霞萍和柳沄沄对她的帮助,夫妻俩全都看在眼里。 他们的女儿能摆脱过去的困扰,重新燃起对未来的期许,全都靠她们的支持。 先不论饭店的事,单从这种几辈子都难忘的真情来说,他们就不能对江霞萍的事情袖手旁观。 所以从凌晨得知了消息后,就一直在想如何联系一位名医。 没想到他们这边,还托人联系各个医院的医生,柳沄沄已经带来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应红的姐姐应紫,是京市儿童医院一个很有名的儿科专家,恢复高考之后,她也追随了姐姐的步伐,走上了悬壶济世的道路。 他们第一次听到应红,还是沈穗丰去年无意中提起,他有一个高考补习班的同学成绩很好,还有很远大的志向。 当时在餐桌上众人也只是听一乐呵,只有柳小文放到了心上。 彼时她和齐保光还没有这么多纠缠,一门心思都沉浸在自己的那个美梦里,天天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通过沈穗丰过上有钱人的好生活。 所以当沈穗丰提到了这位女性,她立即警铃大作,回去暗中调查了许久,天天等在补习班外,直到成功把沈穗丰送到了京市。打听到应红留在了西河市,她才放下心来。 本以为这一小段插曲,不会对生活有什么影响,岂料沈穗丰竟然一直没和对方断了联系。不过那些暂且都是后话,关键是,她从不知道,柳沄沄怎么还能认识这人? 尽管同在一所大学,但学校里人多了去了,医学系和文学系,听上去完全不相干的专业,怎么可能有什么瓜葛。 她以前看那应红也没有多少姿色,还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是仗着运气好才考上了大学。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6节 不曾想经柳沄沄这么一介绍,周围立刻有人低语起来,这么一听她才明白,原来这小姑娘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姐姐。再见她和柳沄沄熟络的样子,她心头的火,就快要收不住了。 “伯父,伯母,你们千万别客气,我和沄沄上个学期就已经认识了,她会一些中医的知识,我学的是西医,我们也在一起讨论过不少有关药酒方面的事情,已经是很熟的朋友了。” 应红落落大方地寒暄起来,又安慰起被柳沄沄牵过来的江霞萍。 “萍姐,你不用担心,刚才一放学,沄沄已经带我去看过了那孩子的病情,我也已经给我姐打了个电话,她一定会帮忙联系咱们省最厉害的儿科医生。” 接连不断的谢声道完,江霞萍险些落泪。 如果没有柳沄沄,那她很可能真的会因此和沈家结下心结。到时候她笨嘴笨舌的,就算得知了真相,也不知能不能和沈穗莱消解误会。 一场闹剧,总归是大多数人都皆大欢喜。 有了应红和她姐的帮忙,很快,市里的几位儿科医生就组织了会诊,分析了小罗女儿肾脏方面的问题,定好了手术方案。 过了没几天,就到了手术的日期。 沈家父母和沈穗盈原本也不放心,想要一起跟来,但柳沄沄和他们悄悄聊了几句,几人便不再执着。 手术很成功,孩子的病房里,仅留了她和江霞萍及沈穗莱。 “萍姐,别担心了。刚刚穗莱姐已经把罗师父送去打吊针了,她就是因为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恢复一会儿就会好的。” 江霞萍难得不知该如何开口应对,直直地坐在凳子上,连着点了点头,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对面的沈穗莱也同样如此,明明以前无话不说的两人,如今坐在床两边,陌生得好像是从大街上随机拉来的过路人。 “我...” 柳沄沄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这两人倒是先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可一张嘴,却又好似同时碰到了一簇火团,马上又客客气气地推让起来。 “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 站在床尾的柳沄沄忍着笑意,拦道: “行了行了,我先说吧,有个秘密,我得先和你俩说一声。” 别别扭扭的两人同时转过身来,眼神同时亮了起来,聚精会神地等她开口。 第73章 ◎狗皮膏药◎ 柳沄沄停顿了一下, 看了一眼病床上还在熟睡的孩子,给两人做了个手势。让她们带出了病房。 “啥事儿啊沄沄,还搞得这么神秘, 在里边儿说呗。” 由于孩子刚做完手术, 还没有转到普通病房, 所以她们所在的这一层并没有太多人。 三人也不敢走远, 就在附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这事儿我现在还没有的定论,但根据我的感觉, 穗丰哥对应红...” 她还没说完, 就被江霞萍抢了话头: “我就说吧!柳小文反应那么激烈,肯定是背后有故事!” 她才说完, 却又想起沈穗莱还在身旁,难为情地凑近了一些。 “穗莱你千万别多心, 我是就事儿论事儿,说句老实话,我要是你哥, 我早在外面找别人了, 你说哪个正常男人, 能和柳小文过到一起?” 柳沄沄尽管知道沈穗莱不会为这话而生气。,但还是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被这么一提醒,江霞萍才反应过来, 自己今天怎么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我...” “你说得对!他就是不正常, 我现在巴不得他赶紧和柳小文离了, 但我实话实说, 就他神神叨叨那样儿,能配得上人家应红吗? 江霞萍两手一拍,十分欣慰地附和道:“你俩知道咱仨为啥能聊到一起吗?就是因为咱们脑子都灵光,能把事和情分得开。” “得了吧,前几天在医院,也不知道是谁,看都不看我一眼...” 解铃还须系铃人,两人一旦说开了,又恢复了往日的亲近,沈穗莱佯装生气地打趣道。 江霞萍听了,连忙红着脸打断:“打住打住!那天在我们厂,你就躲在角落里,那么重要的场合,你也不出来帮帮我!” “行了二位姐姐,这样不就扯平了吗?咱把重点,先放回我刚才说的那事上行不。” 虽然知道这两人和好,不过也就是这三两天的事儿,但看着她们能说开,柳沄沄心里还是很高兴。 “对对对,你那是要紧的事儿,快和我们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穗丰他对应红...” 那天在机械厂,江霞萍看到柳小文那么激动的反应,就觉得沈穗丰说不定私下曾做过些什么,不然他的女同学多了去了,怎么也没见柳小文这样发疯。 “以前的事情我了解得不多,但上个学期我和应红认识之后,她总是和我说要去取信。我听门卫大爷说过两次,这信是从京市寄来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她姐,后来有一次听她聊起来,才知道原来是穗丰哥。” 柳沄沄其实没想这么早,就把这事儿说破的,毕竟她也还没确认过。 但经过这场小风波,柳小文一定更把应红视作眼中钉了,以她的个性,指不定又要再生出什么事端,还不如提早先给后院儿的大家做个提醒。 这些日子她也在暗中调查,当年真正的沈穗丰的去处,可惜目前还没有新的进展。 所以在找到沈家的亲生儿子之前,她还不能把他现在的假身份捅破,只能提防着他和柳小文,对饭店有什么不利之举。 “你看到过他们信上都说些啥吗?按理来说,他俩学的专业都不一样,经常寄信,有啥可聊的。” 沈穗丰当初选的是理工科,和医学沾不上什么关系,再说他们在上补习班之前,也素不相识。两个人说不是那种关系,还有什么可聊的呢? “我还真看到过一次,有一次我和应红去拿信,她刚拆开,就被一个同学叫走了,然后就托我把信先收着之后再给他。” “那这么说的话,我倒觉得人家应红对我哥没啥想法,要不然肯定不可能把信随便给别人看了。” 沈穗莱稍稍松了口气,她刚才讲的都是实话,虽说和沈穗丰是一家人,但经过柳小文这件事儿,她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哥哥既没担当,还和正常人想法截然不同。 像这种懦弱又偏执的男人,除了会把自己家掏空,拿出去养着柳小文母女俩以外,还能有什么大作为? 柳沄沄点点头,那天她拿到信,还觉得不太合适,但应红爽朗地推给了她,全然没有什么刻意的隐瞒。 “我没好意思看全,乍一眼看上去,都是一些日常的内容,比如说天气、学习内容之类的。” 还没完全放心的沈穗莱,又一次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在她的印象里,她哥从小在外人面前说话就打磕巴,在家里面从来都是闷着头看书,不用说对外人了,就连对自己家人,也甚少嘘寒问暖。 过去下乡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去上大学了,还是没什么长进。 这样的人,肯主动给别人写信说那么多,心里没事才怪呢。 可她打心眼儿里,觉得他配不上应红。 “人家姐妹俩,都是有本事还心善的人。将来是要治病救人,给家里积德的。可你们看看我哥,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和柳小文离婚,他如果还去讨好人家应红,也有点儿太过分了。” 沈穗莱越想越气,想想家里面被柳小文搅和成了这副样子,她哥每年就回来两三个月,在其中当两天不咸不淡的和事佬,又变成甩手掌柜走了。 以前她还觉得沈穗丰是着了魔,所以才坚决不离婚,现在看来,他也不是非柳小文不可,怎么就得和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她。 想了半天,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等病房里的孩子度过危险期之后,她就准备先回家,和父母说说这事儿。 不管他和柳小文离不离,都别先影响了人家应红才是。 沈父沈母一听,也和她是同样的想法。当即决定给沈穗丰写封信,来告诉他这几天柳小文和齐保光的所作所为,再让他谨慎对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如果还是甘愿和柳小文过日子,就一定不要再去联系人家应红了。 一家人刚组织好语句,钢笔还没落在信纸上,就被一通急电打断了。 沈穗莱放下电话半天还没缓过神,听到父母的询问,也不敢说出真相,只能随口应付道: “沄沄她,找我有急事。” 等出了家属院,她还是忍不住心慌,现在她必须得马上先回趟后院,去找柳沄沄。 否则这事,没人能想得出办法。 第74章 ◎一定能解决◎ 一小时后, 后院。 已经到了初秋,暑气渐消。只是遇到了这些令人发愁的事儿,不算太大的屋子里还是挤满了无奈, 蒸出了更甚的热气。 许久, 柳沄沄才出了声。 “大家都别愁了, 等周日, 我去找他们谈。” “我跟你一起去。” 屋子里的几个人,几乎都异口同声地说道。 前两天项海接了一个活儿, 屋子里仅有她们三个和纪禄源, 几人早已预料好她一定会做出这个决定,没有半刻迟疑便接上的话。 见她欲要反驳, 沈穗莱率先把话堵了回去:“沄沄,你千万不能拒绝, 就像我刚才回来事先说好的,这件事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她一早便想到以柳沄沄的个性,一定会独自揽过这件事, 所以在说事之前就先打了招呼。 别说这事儿, 完全是自己的家事, 就算是柳沄沄遇到这么危险的情况,她也一定会挺身而出。 原本这种事情,她不想麻烦旁人的,但无奈事发突然, 就算把全家上下数个遍,也找不出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人。 谁能想得到, 原本工程进展顺利的饭馆, 就在今天中午, 工人们毫无预兆的突然一起撂挑子跑了, 纷纷奔向了街对面的那家店铺。 更可气的不是他们违约,而是临走前,还趁薛宁去吃饭的功夫,故意把店里搞得一团乱。 等薛宁回来去找他们说理时,一群人不仅不认,还险些把她打伤了。 现在这事儿最难办的,并不是店面的装修问题。工期虽说紧张,店里也有不少损失,但这些再去请人也是来得及的。 最关键的,是如何才能终止,街对面那个同行和她家的恩怨。 没错,他们两家并非刚刚成为竞争对手,而是积怨已久。 她家的这个老店处在一条老街上,在以前,各行各业的生意人,把整条街都占得满满当当。 起初和她家一样专做当地传统菜肴的,估摸着有三四家店,后来自知竞争不过,便早早地退出了。 到最后各家店关门之前,唯一还在较量的,就是对面的汪家了。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7节 几代人争下来,不但没有分出个胜负,还成了实实在在的仇家。自从得到了可以重新开张的好消息之后,她们家就马不停蹄地准备起来。 像汪家这样的隐患,沈穗莱很早便想到了,所以在装修之前,也曾想过要不要换一个地址。 但最终综合考虑下来,还是定在了原来的地方。 从装修之前她们就知道,对面迟早得听到风声。所以请的都是一些被远方亲戚推荐,比较靠谱的工人,没想到还是中途被收买了。 “大家先别急,这件事儿还是得智取。明天放学后,我先回趟我妈家,制定一个计划,到时候咱们后院儿的人一起行动。” 柳沄沄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会单枪匹马地上阵,先一步承诺道。 这次的困境单靠她一人,确实无法解决,必须得众人一同出手,只是这个计划她仅有雏形,想要一招制敌,还得再想几天。 眼下最关键的的确不是再去找靠谱的施工队,除非他们亲自动手,否则不论请来什么样的工人,都有可能在暗地里被汪家收买。 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还没开始营业就已经埋下了一颗雷,那迟早是会爆的。 就算这一次的难关解决了,以后也不一定会再通过其他什么手段来报复他们。 她想起在原书中,对这家店也曾有过一些简单的描写,但基本都集中在柳小文得利之后,最终被她用金钱反向收买了。 可现在的矛盾显然没有那么滞后,以他们的财力,当下绝无可能拿出一个让对方心服口服的数字。 唯一的办法,仅有她去赌一把了。 她没有时间多等,第二天一下课便回了柳家。 “哟!沄沄你怎么回来了?快放下,让爸来。” 今年过了年没多久,柳父就想办法调回西河市了,虽然离家近,但工作却更加繁忙了。 除了每周柳沄沄回来吃饭,一家人很少再有相聚的时间。 一推门看见女儿回来了,他忙凑过来,想抢过她手里的活儿。 但一进厨房,整个人却愣住了。 在案板上竟然摆着整整几排辣椒。 “您快去休息吧,这事啊,还真的只有我妈能帮得上忙。” 女儿笑嘻嘻的拒绝,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有用,柳父赶忙快步向后退去,直接撞上了刚进门的妻子。 “你慌慌张张的干啥?多大的人了?咋还不看路呢!” 柳母做了好多天心理准备,今早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舍得穿上了前几天女儿给她买的新皮鞋,喜气洋洋地在厂里显摆了一大圈。 她本想再多走几圈的,却又心疼皮鞋上留了折印,只好在上楼梯的时候,特意慢下脚步,从邻里那里得了足够多的艳羡。 在心尖捧了一天的珍宝,就这么被丈夫连着踩了两脚,若不是门还没关,她可没这么好脾气能忍下来。 “我一会儿给你擦就是了,你快看看谁回来了。” 柳父讨好地把她迎进门,又顺势推进了厨房。 趁母女俩不备,回到房间把门一关,嘴上还不忘客气一番: “你们先吃,我有点儿事儿,一会儿忙完了我自个儿做。” 母女二人哑然,相视大笑。 几十年了,柳父见了辣椒就往后缩的习惯还是如常。 年轻的时候,他和厂里的几个领导,请外省一位脾性古怪的专家吃饭,他早听说过人家的大名,还特意倾其所有准备了两瓶好酒,想请人家多多赐教。 不想人家对烟酒毫无兴致,仅有爱吃辣一个癖好。 这可愁坏了一点辣都吃不了的柳父,还没吃几口,就偷跑出来漱口,刚巧碰上了那天和家人吃饭的同事柳母。 柳母一家都是热心肠,见他在大厅角落里站着却不落座,还以为是没发工资下不起馆子。正想要把他叫来一起吃,就听到他和出来找他的领导诉苦。 几个领导也没比他好多少,不一会儿功夫就都被辣得够呛。 豪爽的柳母一听,立马放下筷子,抬腿便走进包厢助人为乐。她虽对吃辣没上瘾,但实力比柳父强百倍。 一顿饭下来,不仅让那位专家心服口服,还因此让本不太熟悉的柳父,崇拜爱慕了一辈子。 只是两人结婚这么多年,柳父依然对辣椒避而远之。 西河市气候干燥,柳母这些年也不敢再那么频繁地吃辣了。加上女儿和丈夫都对此兴致不浓,她也很少再买辣椒回来。 此刻看着这么多种类的辣椒,她着实有些震惊。 再等女儿悄声讲完缘由后,更是难以置信。 “闺女,你确定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这可没那么容易啊...” 柳沄沄顿了一下,看向案板: “这应该就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只要我们后院儿一起,再怎么难也一定能解决。” 第75章 ◎出远门,办大事◎ 柳沄沄一直对一个道理深信不疑, 当自己和对手实力悬殊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的内部一点一点瓦解蚕食。 目前来看, 汪家的确不好对付。 论财力, 尽管她从药酒那里捞到了不少金, 也陆陆续续做了一些小生意, 加上后院的几家也各有一些积蓄,若都拿出来凑凑, 勉强能与之抗衡。 但谁都清楚, 一旦旧店新开,迎来的绝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一小点蝇头小利, 一棵树和一片森林孰重孰轻,就是不做生意的寻常老百姓都分得明白。 论蛮力, 汪家的几个小伙子个个都身材魁梧,她也当然不会用那些不合法的手段,但就算是找人来吓唬吓唬他们, 也是杯水车薪。 他们家既然敢主动挑事儿, 说明早已不怕这些。 论实力, 两家争了这么久,几代人都没有分出来胜负,对方敢和他们同时动工,那必然是请回了以前的大厨或已经另请高人, 肯定做好了十全的准备。 她们不可能把宝都压在开店之后,万一在一开始便输了, 那之后翻身的机会可没那么容易能等得到。 能下得起馆子的那些人统共就那么多, 虽说人们的生活是越来越好, 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客流量, 但若想把招牌打得稳健,最开始的这段时间就一定不能出差错。 既然不能正面硬碰,那就绕到后面去,把汪家的那些主要成员逐个击破。 “沄沄,你的意思是说,第一步是你先和阿姨去找那种辣椒?” 几日后的周六晚上,后院再次聚在了一起。 两人认真地看着她列好的计划,时不时拿笔在上面勾画关键信息。 “对,我妈说她从小吃过很多种不同的辣椒,只对那一种印象很深,不是那种单纯刺痛的火辣,而是又鲜又香,就把一小根剁碎了,再稍稍加一点盐,什么菜都不用再炒,再不好吃的干粮都能被抢光。” 这件事,是去年有一次三人出去吃饭时,柳母提到的。 所以前两天回家之前,柳沄沄特意去周围的山里,和几个菜场走了一遍。但很可惜,带回去的那些个辣椒洗净加盐后,都并非柳母记忆中的味道。 据柳母所说,她并不是在西河市吃到的那种辣椒,而是小时候去外省走亲戚时,在人家家里尝到的。 只可惜两家已经多年没有联络,她们只能是去碰碰运气,看看从当地的菜市上,能否找得到这类品种。 “如果我打听到的消息准确,那我们要把次序反一下,第一步是去找辣椒,但要等到最后才用到她那里。” 柳沄沄用笔在纸上圈住了一个人名。 想要和汪家握手言和,首当其冲要面对的,是汪家老一辈的女主人,汪全的妻子叶杏。 据说叶大娘不满十岁,就从酷爱吃辣的老家被送来汪家做了童养媳,此后因为各种现实因素,几乎没有机会重回家乡。 客观来讲,她也是女流之辈中的翘楚,虽身在异乡,却丝毫没有过软弱退缩的时候,多次将汪家的饭馆儿救与水火。 如今也依然精明能干,汪家从上到下,不管是饭馆还是家里,都被她管理得井然有序。 她作为汪家的主心骨,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被撼动。 柳沄沄之所以要先去找辣椒,也是深知她难以对付,所以要把路途遥远且成功率不算大的事情放在首位,万一中途有什么变化,她还来得及再用第二套备用方案。 “好,那你和阿姨离开西河市之后,我们就来进行下面的这几步。” 一沓子纸被翻到了第二页,江霞萍和沈穗莱有些激动,后面的内容是她俩的主场了。 “我上面写的这些,也仅仅是框架和注意事项,具体应该怎么发挥,到时候咱们就都要靠自己随机应变了。” 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柳沄沄如今已经对她们两位无比信任,第二步也是三人一起讨论过,取她们各自所长。 “你就放心吧,你和阿姨出门在外一定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甭担心我们。到时候小纪留下来完成第三步,等你们回来,最后的第四步咱一起去干。” 江霞萍又把几个重要的细节来回看了几遍,嘴上虽然爽快,却还是有些紧张。 从柳沄沄住进来以后,这应该是离开大杂院儿时间最长的一次了。放在平常或许还好,但这事可不是小事,她这一走,她总觉得心里没个准心。 坐在对面的沈穗莱,心里也一样不是滋味儿,因为自己家的事情,要麻烦柳沄沄这么多次,甚至还要让她和柳母请假出行,她和父母都特别不好意思。 可偏偏柳沄沄又是帮人就要帮到底的个性,她本来还提出让沈穗盈也跟着一起去,但却被对方以让她留下来,帮她们做后几步为由而拒绝了。 除了以后多给柳沄沄和江霞萍分红以外,她真是想不出更多能还这份恩情的途径了。 “好了,大家别把气氛搞得这么伤感,我们也就去三四天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事情究竟能不能成,柳沄沄也没有十足肯定的把握。但什么事都是试出来的,在饭店差一点就能盈利之前,她不能看着这么好的生意和她们几人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沄沄,这笔钱你无论如何都得收下。你和阿姨来往的车票,路费包括你们的食宿费用,都别从自己那里出。我爸妈他们总说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一定要我把这笔钱交给你们。” 沈穗莱把两个信封放在桌子上,又对江霞萍说道:“萍姐,这一份是你的。你们肯帮我们家这么多,绝不能白辛苦。” 尽管人人都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可沈穗莱明白,真能在关键时候帮得上忙,还能交心的朋友,这辈子很可能也仅有面前的这两个人了。 “这我可不能要,我做的这些不都是搭把手的事儿吗?哪能收你这么多,再说了,我又不是冲着钱来的,咱们后院儿能有今天不容易,等把这个难关过了,他们外面还有什么人敢小瞧咱?” 江霞萍打开信封扫了一眼,马上又把钱放了回去。要是一点点意思意思,她也就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那么多可不成,她要是拿了这钱,晚上都该睡不踏实了。 “我这两天总是想,也不知道是从啥时候开始,咱后院儿,早就拧成一股绳儿了,你说咱们三个除了不是一个爹妈生的,有时候不还比亲姐妹更亲吗?以后咱还要一起面对好多事儿呢,这钱给来给去的,多没意思。” 江霞萍一向风风火火的,很少有这么煽情的时候。几句话说完,自己没咋样,到先把沈穗莱的眼泪勾出来了。 柳沄沄见状忙递了个手帕,把两个信封一起推回去了。 “萍姐说的对,咱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就把我俩当成一家人,以后谁有了难事儿,其他两家都上来帮帮忙,这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饭馆要重开,绝不像临街做生意的小摊小贩那么简单,放在其中周转的资金,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沈家现在虽说也有积蓄,但摊上柳小文那么一个儿媳,和沈穗丰这个脑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浆糊的儿子。再加上沈穗盈工作感情都没个去处,万一他们以后都想着吃老本儿,那现在就必须得节省下一分一毫,以备不时之需。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8节 有了两人的宽慰,沈穗莱终于不再纠结,她们说的对,日子还长,以后会遇到什么都是未知数。这笔钱她也不会不给,将来一定还会以更多的倍数再补偿给她们。 计划都安排清楚了,三人也就各自回屋准备睡觉了。柳沄沄还没有困意,拿出前几天在图书馆借来的地图和书,准备再查查看,她和柳母要去的这里,有哪几座山可能种植辣椒。 “沄沄,睡了吗?” 晚上有事出去的纪禄源回来了,她应了一声,给他开了门。 “这是我找同学拿到的地址,他家就在那里,你们如果找不到家里的亲戚,可以住在这里,你放心,这个同学绝对可靠。如果不想住在那儿,也可以和他家人打听打听辣椒的事情。” 他先是递给她一个纸条,而后,又掏出一张地图。 “我去图书馆找过了,那里的版次是上一版的,我对比了一下,有几处和原版不一样的地方,我用铅笔帮你标出来了。还有从地形图上看,那几座比较危险的山,我用红色的笔做了记号,你和阿姨千万别去。” 他一口气说完,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多过密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慢慢停了下来,却又不放心地加补道:“听说那里很爱下雨,我屋里的那把伞你也带着,我昨天还托人去订了两双雨鞋,明天就能到。” 前两种细心,柳沄沄都能猜得到。但听到雨鞋这儿,她愣了一下,忽的想起那天,没忍住笑意,又一次对纪禄源刮目相看。 “上次你给阿姨买新鞋的时候,我看到了尺码...” 纪禄源还有着这个年代特有的羞涩,在月光下,再一次红了脸。他虽要比现在的柳沄沄年长一些,却和穿来之前的她年岁相仿。两人相处起来,既不会让她感觉到幼稚,还几乎能在各个方面都做得到体贴细心。 “从咱俩认识以后,你就一直在帮我,有时候看你这么忙,我心里...” 在这种特定的暧昧场景中,柳沄沄也有些不善言辞,好在对方并没有让她为难,自然地接了过去: “别这么想,能认识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的运气。再说了,咱们院子里的人都对我这么好,帮一些小忙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和阿姨放心去忙,我们留在这里,一定不会出错。” 话题绕到了这里,她也知道没必要再刻意感谢了。比起来那些浮于表面的谢词,她知道让缺亲情又缺钱的纪禄源,能参与到后院的事业中来,才是对他最大的感谢。 钱和情,她一样都不会相欠。 几日后,带着几人的挂念与祝福,她和母亲踏上了火车。 虽并不是节假日,但处在此时还不发达的交通环境,和大批知青返城的时间节点,火车上仍然是人挤人,买票的时候,仅剩了硬座和站票。 她们好不容易才抢到了坐票,原本还喜悦的心情,才上了车便烟消云散了,这分明是要把她们焊牢在车座上。 车厢被挤得一人侧身都难以通过,只要从座椅上站起来,转个身的功夫,都能被人抢了座位。 柳沄沄和柳母连起身去上厕所都不敢,捂紧了随身带着的小包,占牢了这两个狭小的坐处。 “闺女,你这是在本子上记啥呢?” 前面那节车厢有知青带头唱起了歌,她们这里却仅有乱哄哄的人声。窗外的风景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样,柳母回过头,看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由好奇。 “我这次请假出来是带着任务的,我们每个学期都有特定的采风活动,老师希望我能借这个机会,把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情都记下来一些,回去再给大家分享。” 柳沄沄没全说真话,她们系的确有采风活动,但老师们都知道她这次有要紧,课程又不紧,便给了她三天假,并没有要求她带些什么回来。 她记这些,一来是为了以后创作方便,再一个,也是在寻找一片适合日后发展影视城和旅游业的地方。 饭馆的生意仅是起步,等手上的钱握得更多了,她就想去别的领域再闯闯。 未雨绸缪,现在上学和饭馆的事情,已经够她忙活了,能走出西河市的机会并不多,她得抓稳了。 母女俩闲聊间,窗外的风景有了变化。 不等她们多看,身后倒先传来一声尖叫。 座位太挤,她们也没法儿转过身去看,全凭周围人提供信息。 “你这女同志,孩子都把人家小姑娘烫伤了,咋还连句话都不说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这地方这么挤,我孩子多,能有啥办法,我也不能把他们都绑起来吧?” 车厢内本身就是又挤又热,没素质的人就算是无理也要呛上几句,几个孩子仍然没眼色的在那儿起哄乱叫,本身还宽容的乘客们都看不下去了。 “我说你这同志,可真是不讲道理呀!你把人家小姑娘的手都烫成这样,人家不吭不哈的,你反倒先念叨半天,当妈的没教好孩子,好歹也有句道歉吧?” “那能怨我吗?谁知道车上这么多人。我孩子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她还偏要来跟我挤座位,她如果给我儿子让个座,那热水能溅到她身上吗?” 都说有理不在声高,这无理的,反倒像是被点了捻线的炮仗,一连串的噼里啪啦落在车厢里,惹来一阵又一阵的嘲讽。 当事人却好像毫不在意,继续在那儿阴阳怪气:“你们这些城里女孩儿啊,就是娇气,这水也没那么烫,不就是被烫红了吗?放在我们乡下,就算是被烫掉层皮,也得继续下地干活儿,哪像你们...” “这位大姐,请您把孩子看好了。我要给这位女同志抹一点药膏,万一被孩子吃到了很可能会要命的。” 嘈杂的争论声中,出现了一道有些突兀的男声。他的声音不大,却极有震慑力,尽管都知道他是在夸大其词,但那位妇人,还是骂骂咧咧地把几个孩子揽了过去。 “同志,前面很快就有一站要停,到时候我们带你去站台,找地方冲一冲凉水吧,你这个情况要稍等一会儿才能抹药。” 柳沄沄背靠着那边,从男人的初步诊断中,大概也能推测出那人伤得不轻。 不过这姑娘倒也奇怪,除了刚开始的一声尖叫,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且不说伤口会有多疼,单从刚才那妇人如此蛮横,她也该反驳几句才是。 大抵是遭到了拒绝,那男人又开了口:“同志,你是不方便说话吗?没关系,你不愿意去的话,一会儿我回我的车厢,找同事来看看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治疗方法。” 背后还是没有回话。 车厢里也逐渐从为她鸣不平,转到了对她身体的猜测。 “这小姑娘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不能吧,刚才她不是还叫了一嗓子吗?哑巴还能出声?” “这你就少见多怪了,以前我们村儿就有一个哑巴,邪性得很,只要在半夜...” 眼看着事态往古怪的方向发展,柳沄沄和柳母无奈地摇摇头,准备等车进站了,就到后面去看看。 母女俩又不免生出几分同情,那姑娘若真是身体抱恙,又在外受到这么多恶意,千万别在心里留下什么创伤,影响了以后出远门。 车程过半,现在差不多已经出了省,窗外的天气果然如纪禄源所料,逐渐阴沉下来。 柳沄沄看了一会儿,忽然发觉她能够从车窗上看清楚前后几排乘客的倒影了。 尤其是身后那位,这侧影,怎么越看越眼熟? 她不敢确定,又反复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那姑娘也在往窗外看,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在玻璃窗上撞上了。 “哎!闺女,咱还没到站呢!你这是要去干啥?” 火车进站了,柳母看身旁的女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冲,还以为她记错了下车的站点。 “同志,你别跑啊,你手上的伤挺严重的,我们不是骗子,不收你钱!” 她们身后的那位男人,刚从自己车厢领来了同事,想给那姑娘瞧瞧伤,就见她疯了一样的朝反方向跑去。 两人正想要往那边追,又被半路杀出来的柳沄沄插了一道。 “抱歉啊,抱歉...” 柳沄沄顾不上讲太多,从过道里拼命向外挤去。 终于在前面那人,差一点就要消失在站台的人潮中前,把她拽了回来。 这一站下车的人要多于上车的人,她们原先在的那些车厢也不像来时拥挤,前后两排都流出了富足的座位。 带着几个孩子的女人,看到柳沄沄和那姑娘回来,又不禁冷嘲热讽起来: “你们大家伙儿看看,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人家这位女同志干啥去追她呀!她该不会是小偷吧?刚才是不是想偷我的钱,结果被我儿子用热水给拦下了!” 车厢里所剩的这些乘客,也目睹了刚才两人追跑的场面,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原本坚定的天平,不自觉的就偏了重心。 “这位大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您这俩儿子,从一上车就开始不停地胡闹,打了人家的两颗鸡蛋,还偷拿回来一个橘子,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咱大家伙儿都是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出门在外不容易,给你留点面子,你怎么还能血口喷人呢?” 柳沄沄这话忍了半天,本来她不想多管闲事的,再说车厢里大多都是明事理的好心人,谁都晓得和这样的人就算是吵哑了嗓子也争不出来结果,索性也没想多费口舌。 可这话风却是越来越离谱,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冷冰冰地瞪着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两个男孩儿。 也不等那女人辩解,就抓着他俩的衣领,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你如果想撒泼,随时可以带着他们去野地里胡闹,我脾气不好,经常发疯。他俩要是再敢来占我们的座位,或者到处惹事,那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点儿什么,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整个车厢里,静得只能听得到火车奔驰的声音。 尤其是那两个小男孩儿,从来都是被他妈和几个姐姐呵着护着,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刚才被她轻轻一提,喉咙上下到现在都泛疼,可仅看了下她的眼神,又都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那妇人的嘴唇上上下下翁动了半天,只敢狠狠地小声骂了一句,马上把两块心头肉抱在自己怀间。 火气被发得差不多了,柳沄沄又坐回了座位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把追回来的人往中间一推,自己坐在了外边。 “阿...阿姨好...” 刚才被女儿这一番操作惊得眼花缭乱的柳母,这会儿才看清了,被推到自己身旁的这位姑娘是谁。 “穗盈!你咋在这儿呢!” 由于工作太忙,柳母虽不经常去大杂院里住,但女儿基本上每次回来,都会在饭桌上和他们念叨一会儿后院的那些事。 再加上这邻里邻居的闲话,她早知道沈家那个小女儿不让人省心了,没想到刚才被烫伤的竟然是她。 不对,更没想到的,应当是这姑娘咋会一个人跑这么远啊。 “我...我就是想帮我们家饭馆做点儿什么。知道了您和沄沄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就想跟着你们一起来。毕竟我下过乡,身上还是有点力气的。但又怕你们发现我,把我赶回去,所以才一直没敢说话...” 柳沄沄这会儿脑瓜子还是被气得嗡嗡乱叫,若不是她刚才快一步,车就要开了,这傻姑娘真是要留在这一站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情况,她怎么回去和沈穗莱交代? “你爸妈和你姐知道你出来吗?” 她被气得口不择言了,问了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沈家现在,指不定已经急得去找公安了。 “我给我爸妈留了字条,他们肯定能看得到...” 沈穗盈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敢再解释,又往柳母那边缩了缩。 这一趟她真的没扯谎,说的都是实话。 这段时间,每天见后院的这几人,为了她家的生意忙前忙后,她也不是木头人,心里早就羞愧难当了。 可父母总觉得她不靠谱,每当她提出要做点什么时,都会被敷衍过去。 柳沄沄揉了揉太阳穴,有很多话堵在心口,还是欲言又止。沈穗莱都这么大的人了,道理怎么可能不懂,她也没必要再重复那些无用的劝解。 “沄沄,你别生气了,我这次真的不应该这么莽撞。不过我年纪不小了,很多事,我真的心里有数。刚才如果不是因为怕被你和阿姨发现,我早收拾那两个小兔崽子了!” 她不提,柳沄沄都快忘了,她手上还被烫了一块儿。这姑娘的确讲义气,但也总是不计后果。才刚出门就能受伤,这一趟如果不是碰到她们母女俩,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岔子。 “行了,以后做事儿,别那么逞能。一会儿到站了,赶紧去给你姐她们打个电话。” 方才可是出尽了风头,现在车上人人都竖着耳朵听她们这边的动静。 财不外露,柳沄沄就怕这姑娘又慌里慌张地多说些什么,连忙挪开了话题。 沈穗盈这才放下心,从回来以后,不仅是饭馆,就是她个人的事情,也受过对方很多次帮助。她打心眼里是对她既佩服,又多少有一些畏惧。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9节 “还有刚才给你药膏的那两位同志,在哪节车厢你知道吗?” 沈穗盈手背上已经起了水泡,得快点抹药膏才行。 “我不知道,他们好像只是路过这里,刚好看到了我受伤,那位大哥才停下来的。” 她们这节车厢再往前就是卫生间,刚才的那两个好心人看见沈穗盈和她相识,也就放心地先回去了,这会儿要想再去找可不容易。 她正想去后面那节再看看,却见那两人从后面走了回来。 “我们刚才回去拿药了,我这个同事是皮肤科的,他正好带着这种药,留给你们了,记得让她按时涂抹。” 男人递过来一小瓶药膏,柳沄沄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总觉得这人有一种难言的熟悉感。 那两人说完便走,她这次还没反应过来,沈穗盈先叫住了对方。 “哎!大哥!多少钱?我把钱给你们。” “不用了,我们都是医生,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应该做的,你一定记得好好抹药,要不然将来留下疤就不好了。” 男人又回过头摆摆手,继续往后面走。 沈穗盈慌忙说了两声谢谢,握着药膏,挤到柳沄沄旁边。 “沄沄,他长得可真的是俊,比我那前男友都好看。” 见她还望着那边,沈穗盈以为她是和自己一样,也觉得那位大哥长相不错。 柳沄沄正在琢磨别的事儿,习惯性地应了两声,过了一阵儿,才想起哪里不对。 “前男友?你又分手了?” 要说沈穗盈这姑娘虽说痴情,但在感情方面的纠缠,在柳沄沄看来,她可要比她哥哥姐姐都复杂得多。 就拿她的初恋来说,两人当年下乡时天各一方,如今好不容易全都有机会回来了,旧情复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这明明沈家上上下下全都自我洗脑成功了,沈穗莱说她妈连嫁妆都在准备了。就怕哪天她妹突然带个结婚证回来,不至于猝不及防。 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又变成了前男友? “分了,前几天刚分。” 沈穗盈好像并不打算瞒着这事,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伤感,反而还有些不以为然。 “为啥?你俩不是处得挺好吗?” 以前沈穗莱和柳沄沄她们讲过,这俩人热恋那会儿,那叫一个如胶似漆。为了能在一起,几乎把所有手段都用上了。 “也没啥原因,都分开这么些年了,我俩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他家人催他结婚,但我现在可不想那么早就嫁人。” 听到这儿,柳沄沄真是觉得年纪小,想法就会变得快些,以前的沈穗盈多恋爱脑啊,学不上了,家也不要了,非得要跑人家家去。 听说她从小的向往,就是早点结婚,再生几个孩子。 现在竟然能说出这种理由。 “我说实话吧,其实这都是因为大杂院。” 看她半天不说话,沈穗盈扫了一眼睡着的柳母,凑到她耳边悄悄说道。 “是不是看到了这几个院子的差距?” 柳沄沄了然一笑,有时候用不着人多劝,现实就摆在面前,谁都心里有数。 “是啊,你看你和我姐多厉害,每天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还能挣到钱。我要是有萍姐那么好的命,能找个好男人也就算了,如果像我嫂子那样,每天都盯着男男女女的那些事儿,也太没意思了。” 作为亲姐妹,沈穗盈深知自己姐姐以前被困在不幸婚姻中的痛苦,和现在自信爽朗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自知自己学习差得很多,这一两年也未必能考得上大学。所以更不想像柳小文那样,年纪轻轻就每天都陷在屋檐下的恩恩怨怨之中。 后院的这些人,包括薛宁在内,哪一个都能看得到美好的未来,仅有柳小文,好像早已被无形的枷锁,困在了那间小院子里。 “其实我早想和他分开了,真正下定决心还是因为上次,萍姐师父的女儿那事儿。我后来才听高局长说,原来当年的那两个产妇,醒着的那位本来想实话实说的,可后来被婆家逼得紧,不得已编了瞎话。” 对于当年的那个误会,沈穗盈也在心里郁闷了很久,她当初只是想做件好事,哪知道竟会害了真正的好人。 在这次的误会解开后,她特意去当时的那个村落里走了一趟,想看看那两个产妇的现状。 “你不知道,当时说谎的那位,现在日子过得特别惨,她婆家人一直都瞧不起她,我就想到了自己,他家人从高中就看我不顺眼,你说我俩要是结了婚,那以后过日子,我把自己气病了都没钱治。” 这段时间,经历过大杂院的各种事,沈穗盈算是彻底明白了,处对象和真正结婚的区别大了去了。 两个人的感情不论有多好,一旦有他家参与进来,那她就必须得放下身段儿了。 “你能想通就好,这种事情讲究缘分。如果真有合适的不用你去找,也能送上门儿。但在此之前,还是自己富起来最踏实了。” 沈穗盈点点头,这种话要放以前,她铁定觉得没道理,但现在,她真想着能和柳沄沄她们多挣点儿钱。 药膏缓解了一小部分疼痛,她的思绪不受控制的又想到了刚才那个医生,自己刚才怎么也没问他要个联系方式呢。 就算不往那些方面去想,万一是个同乡,以后也好有机会当面感谢人家。 也许是心诚则灵,等火车再次靠了站,她和柳沄沄又下去给她姐打电话的时候,再次撞见了那个男人。 电话仅有一台,要用的人很多,排到她们的时候,火车又快要启程了,两人正准备放弃,等下一站再打,排在前面的男人注意到她们,让出了机会。 “你们先来吧,我等下一站再说。” “多谢了大哥,你从哪儿来?说不准咱还是老乡呢。” 无功不受禄,这一小会儿受了两次人家相助,沈穗盈今天是一定得要到联络方式了,如果离得近,等回了家,说什么都得去感谢一番。 男人报了个地址,她们一听,眼神都放了光。 这地方并不是西河市,却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 “太巧了,我是去西河市开会的。你们来这里有地方住吗?没有的话,可以住在我们单位的招待所。咱虽说不是老乡,但也真是有缘分。” 他很健谈,上了车看到柳沄沄她们对面的座位没人,又过去聊了一会儿。 听到她们说是为了找一种辣椒,又即刻答应下来:“我有一个同事特别能吃辣,你们稍等会儿,我过去帮你们问问。” 留在座位上的三人愣住了,出手相助是正常,但像这么自来熟的人可不多见。 柳沄沄心里直犯嘀咕,她不是不信会有什么都不图的人,可纷纷杂杂的诈骗手段实在太多了,她没法儿不提高警惕。 犹豫片刻,她直接起身,跟在男人后边去了他的车厢,刚巧在他的座位不远处就有一个空位。 趁对方不注意,她悄然落座。 “我说你这一会儿一趟的,是看上人家哪个小姑娘了?” 从她的角度看去,与男人同行的,并不只有刚才给他们送药的那位同事,面对面的五六个人,好像都是同一个单位的。 “别瞎说,这不是有缘吗,我就想伸手帮一把。” “你这何止是帮一把啊,从你碰到那姑娘之后,送开水的同志都没你跑得勤。” “潘医生,你要真是动心了,就主动留个联系方式呗,正好咱们和西河市的医院刚刚合作成功,以后少不了两地跑的机会,这不正合适吗?” 柳沄沄坐的这处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听到众人的打趣和他的沉默。 许久,当她以为对方已经默认了大家的猜想时,才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我还真没有别的感情,就是一看见那姑娘总觉得很熟悉,正好她受伤了,又情不自禁地想帮她。但也不是爱情的感觉,可能就是有缘分吧...” 这一次他没再让话题往自己的私事上偏下去,而是直接了当的又绕回到了刚才在辣椒上。 柳沄沄多少放心了一些,趁着人多,又挤回了自己的车厢。 “咋样沄沄,他指定不是骗子吧?” 要不是刚才急着去厕所,沈穗盈是想一起跟过去的,她心里一早就将那个小伙子当成了好人,被柳沄沄劝了几句,心里是没底,却也仍是没有怀疑。 “骗子倒是谈不上,不过咱嘴上还是得封得紧点儿。一会儿他再问什么,就说是家里人爱吃,别透露太多有关饭馆的事儿。” 出门办事留个心眼儿,总归是好的。柳沄沄不否认,她看到那个潘医生时,也觉得对方很亲切,没有一般陌生人的疏离感。 但这也只能算是她们和他的气场还算合拍,至于这个异乡的朋友能不能交,还得再观察观察。 “这是药膏的钱,还有刚才他预先给的电话押金,一会儿等他过来,咱找个机会,把钱偷偷塞他口袋里。” 车快要到站了,那人也应该快过来了,柳沄沄特意把钱准备好,不想欠这个人情。 “两位同志!阿姨!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火车进站的鸣笛声响起,三人对奔来的潘医生翘首以待。 她们还不知道,千里之外的西河市,也正上演着几出好戏。 第76章 ◎肉丸子◎ 西河市汪家小院前。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放了学赶快回家。你每天瞎在外面转悠什么?净买些没用的玩意儿!” 院子里的摇椅上, 昏昏欲睡的叶杏被吵吵得清醒了,眯着眼拿起旁边桌上的茶缸,冲着厨房喊道:“快出去迎迎你大孙子, 这才开学没几天, 都被他妈训几回了, 叫过来一起吃饭。” 厨房里应了一声, 过了片刻,汪全从里面走出来, 擦了擦额角的汗, 笑道: “得嘞我的老姐姐,菜啊, 都给您切好了。我去隔壁接孙子,不着急做, 等他们几个回来做也成。” 他把围裙卸下来,理理头发快要走到门口,又被媳妇儿叫住了。 “哎, 你拿点儿钱去巷子口, 给他们几个打个电话, 叫回来问问店里的事儿。” “知道了,那茶是刚给你倒好的,你觉着凉就再去添点儿热水。” 出了门,汪全才松了口气。自从家里那间老店重新开始装修, 他们家就彻底乱成一团了。 店里那些大事儿小事儿,已经够让人心烦了, 偏偏几个儿子还不省心, 总是惦记着怎么让街对面的那家开不了张。 他原本一开始是不支持的, 听说那家可不像过去那样单打独斗, 这次有好几家人在里面帮忙。 但生意这种事谁都想占个头彩,被反复说了几次后,他和妻子也只得默许了几个孩子的做法。 这几天叶杏身体不舒服,他们俩还没去店里看过,也不知道对面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 不过那些远的,还用不着去细想,眼前的麻烦就足够难解了。 步子放得再慢,没走几步也就到了大儿子家门口。 听着里面的呵斥声,他是左右为难。一方面不想去插手儿媳管孩子。可要是带不回去孙子,解不了这个围,那他媳妇儿又该不高兴了。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50节 他只好又多等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听到里面的声音渐渐消下来了,他才上前去敲了敲门。 “大宝!走吧,去奶奶家吃饭...” 院子里只有孙子一个人,在石桌前写作业。 他话还没说完,儿媳就从屋内出来了。 没等他解释,对方一改往常,爽快地应道:“知道了爸,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看她这么痛快,反倒是把他搞得心里打鼓了。以前他每次来,对方都要推辞好半天,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会不情不愿地让大宝跟他走。 今天怎么会这么主动。 疑惑没有维持太久就被解开了。 到了晚饭时,一大家子人才刚在桌边坐好,大宝他妈就掏出来一个牛皮纸袋。 “你们都看看,这沈家人真是越来越离谱了,怎么能卖给小孩这种东西啊?” 牛皮纸袋外被油渍浸了一小块,里面的东西已经凉透了,却仍然散着一股特有的香气。 汪全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几根竹签,上面串着肉丸子和豆干之类的小吃。 再看看大儿子和他媳妇儿得意的样儿,就知道这俩人又是来以此邀功的。 店还没开,这几个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急,生怕这钱多流进兄弟口袋里一分。 每天都可劲儿地挑沈家的错,就想着能在他们老两口面前表现表现。 “这...这可不成,不过他们家什么时候卖开小吃了?以前也没听说啊。” 汪全心生疑惑,年轻那会儿两家还没关店的时候,他记得对方的厨师和自家一样,做的都是老传统的那几道菜,现在怎么还能放下面子,做起了小本买卖。 “大宝,你确定这真是沈家人卖给你的?” 桌前响起一道不怎么和谐的声音,老大媳妇儿自然听懂了这句话里有话,一刻不停地反驳道:“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能诬陷他们家不成?” “大嫂,你急什么?我们也就是想再确认一下,再说了,谁都知道以后给沈家帮忙的是她们院儿的江师傅。可我天天都让机械厂的朋友帮忙盯着呢,人家江师傅每天都到岗,尽职尽责,哪有时间做这些呀,就算有时间做,她也没机会去卖呀。” 一旁的老三,立马给自己选好了阵营。一家子人暗地里观察沈家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每天做的都是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儿,前几天还得自己花钱,请沈家的工人吃饭喝酒,好不容易才收买过来。 现在他大哥一家,想动动嘴皮子就讨老两口欢心,也太占便宜了。 “我说你们两个办不了有用的事,也别来抢工啊。江师傅是在上班儿,但她也没有住在工厂吧?那每天总有回家的时候。我在她们大杂院安排的人早和我说过了,前几天就是见她们买了很多牛皮纸袋回去,你说这事情咋就能有这么巧?” 老大媳妇儿急了,有些话她是忍着没说,回家没收了儿子的这袋小吃之后,她也悄悄尝过两口,就这味道,那铁定不会是一般人家能做出来的。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大宝,爷爷问你,这东西是谁给你的?你是不是真的从沈家那几个人那里买的。” 叶杏一直都没说话,汪全只能硬着头皮打圆场。 “不是的,爷爷,没有人卖这个,这都是我找同学换来的。” 大宝的眼神还紧紧地粘在那几串小吃上。他已经连续吃了快一个星期了,非但不觉得腻,反而更加嘴馋了。 尤其是这几天,每天一到放学就会想起这种特有的香味。 其他的品类他兴趣不大,但那丸子可不一般,不但筋道弹牙,里面还不知加了什么配料,十分爽脆。 外面裹满的料汁更是咸香可口,他从小到大也吃过爷爷奶奶做的不少美食,但从来没有尝过这么好吃的肉丸子。 这种独一无二的香味,混合在肉里,让他白天吃完,夜里想。 老二老三这回没说话,而是摆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轻蔑。 老大媳妇儿被气得头晕,明明今天这功就该自己立,怎么还得忍着那两个小叔子好像拆穿了一切的得意。 但毕竟还有公婆在场,她也不好直接撕破脸皮。只能把矛头再次对准儿子: “是不是有人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说实话,这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尽管她嘴上有理,但其实也并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了儿子这些,刚才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家里的零用钱,明明就是分文未少。 公婆偷偷给儿子的,她也都会记账,大宝花的每一分也都和账上没有出入。 这年头吃口肉哪儿那么容易,天上就是掉了馅饼,也没多大可能直接往厨子家里砸。 叶杏看孙子被他妈吓得瑟瑟发抖,放下筷子,和颜悦色地说道:“大宝,你说实话,奶奶和爷爷都在呢,没人敢说你什么。” 孩子支支吾吾地憋了半天,终于小声道:“我们班有一个同学,他妈妈放学后在学校后门发这些,不用花钱,只用告诉她,自己家里最近都在吃什么菜,就能换到一串。” 饭桌上先是静了几秒,很快,大儿媳激动了一拍手,“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套别人家今天吃什么这种事儿,除了沈家,还有谁还会干?” 老二老三不吭声了,像这种分文不取的善事儿,也的确只有想靠此发财的人才能想得到。 “这沈家的手段也太卑鄙了,这大人的事,怎么能把孩子也掺和进来!” “是啊,这也多亏了大嫂细心,要不然,咱家还能有什么秘密啊。” 老大夫妻翻了个白眼儿,没想理会这句恭维。 很快却又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好话,明明就是是明夸暗讽,想把她儿子推成那个罪人。 她正想在夹枪带棍的呛几句,婆婆开了口。 “行了,都别再说了,大宝,以后咱们家每天吃什么,一定不要透露给外人,这些东西你想吃的话,奶奶给你做。” 汪大宝今年快八岁了,身为家里唯一的孙辈,早已经被宠得脑袋空空。 表面上答应得挺好,到了第二天放学时,路过同学家的小摊,又被其中的香味牵绊住了脚步,跟在小伙伴后面凑了过去。 “哟,大宝来了,你们家昨天吃的什么呀?” 三颗肉丸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可全家人的叮嘱又时不时的在耳边重播,同学的妈妈看出了他的犹豫,把肉丸子又往前伸了伸。 “大宝,想换肉丸子,还有另一种办法。” 小男孩儿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他急不可耐地往前凑凑。 “还有啥办法?” “阿姨最近啊,想搞一个小调查,看看大家都喜欢吃什么,你要是能帮得到我,那以后等我这个小摊儿生意做大了,每天都能免费给你一串肉丸子。” 无数个肉丸子在汪大宝脑子里排成了一排又一排,他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道:“只要你不问我,我们家每天吃什么,你让我帮你做什么都行!” 女人心满意足地把手里的丸子递给了他,在他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隔天下午,两人做完一次秘密交易后,她笑眯眯地退回到小巷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盼到了来人。 “哎呦,大嫂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厂里实在太忙。” 江霞萍擦擦汗,在小院子门前左顾右盼了好一阵儿,确定没人跟着她,才小心地进了院子里。 “没事儿,你忙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拿到了。” 江霞萍感谢了好半天,才走到门前,借了些光亮看清了手中的纸。 心中不觉乐开了花儿,有了这一张白纸黑字,她们的计划,又能再往前再走一步了。 第77章 ◎很多个“惊喜”等着他们◎ 大杂院后院儿。 沈穗莱等了一整晚, 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忙从屋子里走出来,开了后院的门儿。 “咋样, 萍姐, 菜单拿到了吗?” 江霞萍悄声点点头, 喜气洋洋地从小包里拿出那张纸, 把她带回了屋内。 “我和你说谁,老老汪家的小孙子脑子真的不太好使, 你说都七八岁了小孩儿了, 家里面的啥事儿都能往外说。让他去拿个菜单,他还真就能拿来。我嫂子根本就没费什么劲儿, 这才用了几天就把东西给咱们弄回来了。” 江霞萍越想越觉得好笑,自己当时看到柳沄沄说这法子的时候, 还觉得没多大可能呢。 毕竟那汪大宝也已经上二三年级了,该懂的是非总是会明白的。但柳沄沄却让她放心去做,只要能做的出好吃的烤串, 就不怕那小子上不了钩。 如今看来, 果真如此。 她还真没见过有这么嘴馋的小孩儿, 为了两口吃的,啥都敢往外说。 “这不是他们家的原稿吧?” 后面的计划还没有全部做完,沈穗莱有些担心,若是被汪家发现餐馆的菜单被孙子给了外人, 那她们后面的事情就全都泡汤了。 “放心吧,我让我嫂子把上面的东西都抄下来了, 让他又把原来的那份放回去了, 他爷爷奶奶这几天正忙着店里装修的事儿呢, 根本顾不上这些。” “那就好, 不过萍姐,你嫂子是怎么认识汪大宝的?” 这次的事儿她们都不方便出面,只好让江霞萍的娘家大嫂帮了个小忙,每天把她做好的肉串拿到学校附近分给汪大宝。 “我在他们班找了个男同学,请那小孩儿对外说我嫂子是他妈,然后每天再多给那小孩两串。” 当初她本打算是亲自出面,但后来一想,以汪家的那点儿小伎俩,说不准是大杂院里不知道谁家已经被收买了。她要真的自己去那被抓了把柄,又是麻烦事儿,所以就花了点钱,请来了娘家最近没什么事的嫂子帮忙。 “看来沄沄对他们家真是了如指掌,你说汪大爷和叶大娘,他俩脑子多够用啊,怎么这孙子...” 沈穗莱说了一半又顿住了,这种难题,何止是人家汪家才有的,她自己家也没好到哪儿去。她爸她妈年轻的时候,虽没管了几天店,就关店上班了,但好歹做事也没有那么冒失,怎么她这哥哥和妹妹,都让人难以捉摸。 她那风风火火的妹妹,也不知道个性是随了谁。这次还好是柳沄沄帮忙带在了身边,要不然,一家人都得急出毛病来。 “所以说啊,这宠孩子也得有个度,小孙子这儿咱是搞定了,剩下的那位,有好消息了吗?” 沈穗莱的思绪被唤回来了,她点点头,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吧,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周六晚,汪家院子。 “爸妈,大宝,我回来了!” 汪大宝蔫蔫地窝在床上,听到和他关系最好的小姑回来。也还是没有力气再动弹,到了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给骗了。 他才把菜单拿出去,等第二天再去那个巷子口找肉丸子的时候,却是空空如也。 等再去问同学时,对方却一口咬定说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妈妈,他也不认识那人是谁。 现在不仅吃不到肉丸子,还很有可能被家里人发现那份菜单是他给出去的。 如果真的被发现了,那他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这几天脑子里没了肉丸子。转得比以往快了一些。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全家人都把赚更多肉丸子的打算,都放在了家里的饭店上。 而他这次算是闯了大祸。 汪小妹和父母寒暄了老半天才发现,每次她回来最积极往身边跑的大侄子,今天竟然没过来。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51节 “大宝呢?周末不都在咱们这儿吗?” “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从放学回来就一个人闷闷不乐的,你快去劝劝他。” “这小孩子,还能有什么心事儿啊?” 汪小妹随手拿了两个大苹果,到里屋找到躺在床上的侄子。 “咋啦?有啥心事儿啊?跟我说说。” 看到孩子不理她,她还以为是正在闹脾气,也没继续往下面问,自顾自的讲起来自己的事:“大宝,我和你说,我决定了我要考大学,而且还要去学唱歌。” 给女儿端来大盘子小碟子的夫妻俩,刚进门就听到了这句话,不由疑惑,他们一家子都是粗人,每天都是和做饭打交道,怎么放在心尖儿上的女儿,突然间要搞这么文雅的东西了。 “爸妈,你们不知道,我们隔壁班有一个女生。前几天,她邀请我们去她家里玩,我们在楼下就听到了,她老师在给她上课,教她唱歌。” 汪小妹说到兴头上,也不顾肚子里的饥饿。把苹果放在书桌上,绘声绘色地描绘起那让自己难以忘怀的场景。 “你们不知道,她老师唱得有多好听。我们几个就站在楼下,全都愣住了。等她们唱完,我们飞快地往上跑,但还是晚了一步,人家老师刚刚下课回去了。不过呀,她告诉我,最近咱们市有一个歌唱比赛,她老师有朋友是评委,如果我能在比赛上拿到名次。那等过两年考大学的时候,就能去考很多音乐学院了,所以我必须先让那老师帮我指点一下。” 汪小妹从出生就一直待在烟火气之中。以为全世界都是这样子。今年上了高中住校后,才从不同的同学那里,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找到那个老师帮她指点指点,这样她才能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站在舞台上。 “闺女,那这老师是怎么收学生?要钱吗?妈给你去拿。” “对对对。如果人家还要票什么的。咱们也还有富足的,实在不行问你那三个哥哥凑一凑。” 人都说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心头肉。对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四十多岁才生下一个女儿的夫妻俩来说,汪大宝和汪小妹都是他们家最受宠爱的两人。 夫妻俩总觉得那么大年纪才生下孩子,以后陪她的时间肯定要比那三个儿子短多了,所以更是加倍的爱护。 当初她考上高中以后,夫妻俩是又高兴又心酸,谁想到这高中明明离家不算太远,但是为了学习效率,以前每天都能见得上面的闺女,变得一周只能在家待一个晚上了。 夫妻俩总想着能有什么法子给她补偿,现在听到她自个儿说出了想要的东西。那当然会不遗余力的去帮她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这个老师从来都不随意收学生,我得再去找我同学问问。”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汪大宝做起来又眼巴巴的盯着那碗馄饨,可爱的模样被汪小妹看到了,灵机一动。 “大宝,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找那个老师,你这么可爱,说不定撒撒娇。人家就同意了。” 这不怪汪家人自己看自家孩子亲切,而是汪大宝,的确比起同龄那些干巴瘦的孩子们可爱多了。他白白胖胖的,又没什么心眼儿,两个眼睛圆溜溜的,憨憨的模样,总让路人忍不住在那笑脸上多摸两把。 被爷爷奶奶和汪小妹夸了半天,汪大宝刚才的愧疚已经一扫而空了。他一边吞着馄饨,一边答应的道:“放心吧,我一定能帮你。” 他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明白自己做错的事已经无法弥补了,如果这次能帮得上忙,也许未来哪一天那事儿被人知道了,他爷爷奶奶还不至于太过生气。 这两人在床上想了半晚上的计划,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叶杏和汪全给他们准备好的东西,往同学家里走去。 “贾娟,这些都是我爸妈让我们带给你的,这是我侄子汪大宝。” 贾娟在屋里听到门口的招呼声,再一次对她的老师充满了崇拜之情。 从去年接受了沈穗莱的特殊指导后,她在唱歌方面的能力可谓是突飞猛进,虽然因为那次意外伤伤到了脚,她也因此郁闷了许久,但后来还是经过后院的那三人帮忙解开了心结。 身体上的不完美,并没有成为牵绊,反而成了她特殊的记号。 这一年多,每一次登台演出,她都会先从观众和评委眼里看到震惊、同情,到后来的欣赏。 用她爸妈和她奶奶的话来说,能遇到后院的这三个人,是她们一大家子的幸运。 她早就想过,有朝一日一定要回馈这份恩情。所以这次,听到老师提出帮忙,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你们来了,快请坐。” 她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招待起两人,然后就扯到了其他不咸不淡的话题上去。 汪小妹一开始还礼貌地和她聊了几句,到后来时不时的就看一下自己的手表。 “娟儿,我记得上次你那个老师说,今天要来给你上课,她怎么...怎么还没来呢?” 汪小妹有些坐立难安了,上次这个时间,那老师都已经上完课离开了。今天他们等了两个小时,却还是见不到人影,如果今天再见不着,那她就要赶不上比赛了。 “我们今天不上课,她有事儿去参加一个活动了。你如果想见他,可以到这儿去看看她在不在。” 贾娟看时候差不多了,递出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已经急得没空思考的汪小妹,一把拉起侄子,迅速朝那地方赶去。 俩人谁都不知道,正有很多个“惊喜”在那里等着他们。 第78章 ◎阴晴不定◎ 人在极度心急的情况下, 往往都是不理智的。 汪小妹根本来不及多想整件事情的始末,急匆匆地带着她侄子直奔贾鹃所说的那处。 直到道路两旁的街景逐渐熟悉,汪大宝率先反应过来:“小姑, 这不是去咱饭店的那条路吗?” 汪小妹放缓了脚步, 朝四周看了一圈儿, 这的确就是她家饭店所在的那条街, 再往里面走没几步,不就是正在装修的饭店吗? 好在刚才贾鹃给她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的地方, 还需要再往那边拐一段, 她也没有细看,等到了地方再往里一看, 不对,这的确不是饭店的正门, 但怎么又绕到后门了。 “小姑,你看那个是不是你要找的老师?” 汪大宝也感觉到了越走越离谱,他家饭店的后门是一条小巷, 除了几间院子的住户, 很少有人来往。 眼下瞧这巷子里面, 就只有站在他家后门前的那个女同志了。 汪小妹以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不知道那人具体长什么样。但忽然想起贾鹃所和她说的,老师今天穿了件长裙,再一看细节, 果真对应上了。 便心急火燎地往里面走,还没到门口, 竟听到她那几个哥哥在里面大嚷: “沈穗莱, 要我说你这么做真是没必要。我们家的店马上就要开了, 你说你们现在还安什么玻璃呢, 反正迟早都是要关门歇店的,还不就别开了,有这些钱和精力花到别的地方去不好吗?” “是啊,你说你和你哥还在上学,你嫂子家那个小姑娘不是还有病吗?趁早把钱留着吧,这年头借钱可不容易。” 快走近的姑侄俩听得头脑发懵,他们以前都忙着上学,很少有机会来店里。印象中似乎和沈穗莱碰到过几次面,但都没有很深的印象。 这会儿听完了才发觉,贾鹃的老师,竟然会是他们一家的宿敌吗? 从他们俩进到巷子里时,沈穗莱就已经注意到了,所以任由汪家三兄弟在里面各种嘲讽,也不曾开口。 一直忍到一只鸽子从街那边飞过来,才缓缓说道:“汪大叔和叶大婶今天不在吗?” 三兄弟在里面嗑着瓜子,不屑地摆摆手。这沈家的人可真有意思,连他们都应付不了,怎么着?还想直接去找他们爸妈告状吗? 余光中那姑侄俩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缩到了旁边的一户门前。 沈穗莱又稍等了一小会儿,听到汪家店铺的前门被人打开后,才慢慢地唤道: “大叔大婶儿,我们家新买的玻璃你们看到了吗?这是专门找人定做的。你们如果喜欢,我可以让他帮你们量量尺寸。” 老两口儿今天原定着要来看看装修的进度,其实他们早就到了,站在门口的确看到了,对面正有人不断往沈家门前送玻璃,便慢下脚步多看了一阵儿。 没进来之前还在那儿奇怪,怎么家里装玻璃,却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没想到沈穗莱正在后门等着他们。 “客气了小沈,不用,我们还没有到装玻璃的那一步呢。我看你们家工期也还早,怎么现在就先急着做玻璃?” 三兄弟看父母来了,连忙起身腾出一块地方。 叶杏总觉得这其中有诈,却想不出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婶儿您还不知道吧,这是我们专门定制的一种玻璃。今天这些啊,其实也不都是我们家,是帮忙定制的师傅拿了几块儿来让我们选。这不是货还没到齐吗?等一会儿到全了,你们也过去挑一挑,这上面有些还雕着花呢。看到喜欢的,就早点定下来。听说现在的价格已经不便宜了,如果等几个月再订,那说不准又得多加钱。” 沈穗莱一改之前的沉默,今天格外热情。不停地给他们介绍这玻璃的用处。 “我们也是看了很多个厂,才知道原来这饭店的玻璃也大有讲究。如果用那种普通的,里面的人吃饭,外面都瞧得着,确实会吸引不少顾客,可这吃饭的人呢,他心里别扭。万一再碰到不想见的人,那岂不是一顿饭都吃的不尽心。” 暂且先放下以往的那些恩恩怨怨不提,叶杏的确对她所说的这种玻璃有了很强的兴趣。 这种理由乍一听似乎有些荒谬,但其实早几年店还没关的时候,她就听一位来了很爱往角落里坐的顾客说过,她家的玻璃太透太亮了。 外面路过的人总会指指点点,一个人来吃,放不下面子,人多了,又总觉得饭桌上的这些闲谈能被外面听去。 尽管知道是错觉,但难免会被窗外那些眼神影响了食欲。 可惜那会儿店里的生意太好了,像这种只有一个人提出来的意见,她没有多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能让沈家也这样引起重视,还的确不是一件小事。 好歹人家提意见的人已经送到了门上,她若是不说几分客气的话,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多谢你了小沈,这样吧,我回来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我看那样式也挺多的,等我们商量好了,再去你说的厂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行,那您先忙着。”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叶杏看她要走,刚要松一口气,却又见这人折返了回来。 “对了,您看我这记性越来越不好了,都忘了前几天在路上捡到了这个东西了。” 沈穗莱不着不急地从小包里掏出一张纸,递到她身前。 仅看了一眼,叶杏和汪全就冷汗频生。这不是他们上个月,才特意请厨师帮忙定好的开业菜单吗? 为了吸引更多的来客,这份菜单上,有很多个本地不常见的菜,且不论这其中有多少他们的心血,但是请来那位厨师就已经费了太多钱力。 若将那饭店比做人,那他们这张菜单便是其中的魂。重新再拟不是不可,而这整整几十道菜名全部都已经落入沈家之眼。 他们请的那位江大厨,都能赢得了全省那么多厨子,同一道菜比他家做的更好,岂不是轻而易举。 以前两家竞争的确激烈,却也有不同的菜,可以钻个空子。眼下若是沈家想要不依不饶地和他们再争下去,那他们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这东西怎么能落在你手里呢?沈穗莱,你说实话,这是不是你到我们家去偷来的?”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啊,菜单被咱爸妈锁在柜子里面,一般人谁能拿得到?不是偷,还能是什么?” 那三兄弟从父母来后便退到旁边去看热闹,本是想看看爸妈会怎样把她奚落一番。不想到这场景没见,反倒是目睹了自家的菜单竟流落在外。 三人憋着的一口气,这会儿烧的更旺了,挤到老两口儿身后,势必要让沈穗莱今天走不了。 “瞎吵吵什么?你们三个先到后面去。” 叶杏现在也意识到,问题绝不止她刚才所想的那么简单。沈家已不再是过去被人把店砸了,都不敢吱声的人家了。眼前的站着的不仅是沈穗莱,一定还有背后给了她无数底气的人。 “小沈同志,多谢你了,不过婶儿还想问一句,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发现的?” 夫妻俩心里也觉着奇怪,几个儿子所说的倒也并不都是气话,那张菜单,的确被他们锁在柜子里面。 除了他们两个,谁都不知道在哪儿放着。就算是有人来偷,也得把锁拆了才行。可他们每天睡觉前都会检查一遍,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说来也巧,这是我一个朋友,路过市一小的时候,在路边捡到的。也不知道是被谁扔到了那里,她知道我们家饭馆儿要重开了,猜这东西能帮得上忙,就送给我了。我回家拿给我爸妈一看,他们说上面有几道菜,是以前您家的招牌菜,就让我给您送过来了。”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52节 她这一番话不仅是滴水不漏,还把前段时间砸了她家店的汪家兄弟几人,又暗讽了一遍。两家的胸怀谁的更大,那是高低立判。 到了这会儿,不论她说的是真是假,也不论沈家有没有把这份菜单全都记下来等着跟他们算后账,都已经不重要了。 人家把东西再送回来,就是变着法儿的,让他们觉得欠了人情,以后不好再有什么刻意的小动作了。 两口子脸上挂不住,刚想要再好好感谢一番,却听到身后的三儿子幽幽开口。 “哟,市一小啊?我怎么记得,咱大宝,就在那儿上学呢?” 整条后巷统共也没多长,从看着她递出那份菜单的时候,汪大宝心中的忐忑就已开始酝酿。 这会儿听到他三叔在里面别有用意的话,已经被吓得心惊肉跳了。 沈穗莱很自然的用余光看到了他被迫粘在原地的样子,当然也如她所料的见到了,老两口阴晴不定的神色。 “大婶儿,您家自己的事儿,我就不方便再听了,我学校里还有点事情。下个月,还要和我们老师去一个比赛当评委,有什么事情我们之后再聊吧。” 她很及时的,在汪家兄弟的争论没开始之前再次开口。又给正在犹豫的汪小妹,添了一笔更深的诱惑。 果不其然,等她说完要向巷子的另一头走去时,汪小妹再也没忍住,拉着她侄子往前追去。 可直觉让汪大宝根本不敢再去见沈穗莱,生怕被她认出来自己就是那个偷了菜单的人。 所以拼了命的挣脱了他小姑的手,边朝反方向跑去,边不放心地回头确认有没有被发现。 岂料他跑的越急,就越是没有顾及眼前的情形。当感觉到额头一痛时,已经被面前的场景强行拦在了原地。 他两眼一抹黑,险些上不来气。 第79章 ◎再怎么后悔也晚了◎ 地上碎成一地的玻璃渣子旁, 坐着一个被汪大宝撞倒的男人。 他无空去细看男人的伤势,只被身后层层叠叠,从多方而来的吵嚷声, 吓得两腿发软。 “大宝, 你好端端的跑什么?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儿不敢回家啊?” “做没做亏心事儿先不说, 你现在把人家玻璃砸碎了, 一定得让你爸妈单独拿钱出来给人家赔啊。” 叶杏和汪全被这两个儿子气得心烦,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 赶忙跑到巷子口。 “同志, 真是不好意思,您伤着了吗?您看这玻璃要多少钱?我们连医药费一起赔给您。” 看到孙子和那男人身上都没怎么受伤, 老两口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要人没受伤,花点儿钱也就算是破财消灾了。 “哎, 我没事,不过这块玻璃可是药酒厂专门定制的!本来明天还要送到贾厂长那里去,现在碎成这样, 可怎么和他解释啊!” 男人望着一地的玻璃渣, 心痛不已。所说的字字句句, 精准的点在了等着看热闹的汪家老二和老三心上。 “哟!这可是件大事儿,人家药酒厂现在这生意是越做越大,我听说啊,京市还专门有报纸报道了他转型做药酒的事例呢。” “谁说不是, 上个月我不还想着去和人家谈谈,能和咱们店合作, 低价拿一批酒, 现在看来啊, 是没戏喽!” 汪全不禁庆幸, 今天还好是大儿媳不在场。他家大儿子笨嘴笨舌的,就算是听清了两个弟弟的指桑骂槐,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岂料,他高兴得还是太早了。 “我说你俩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着,是想把我们家当垃圾堆啊?什么废锅烂碗都往里面扔!” 汪家老大就算是再傻,也知道护犊子。更何况现在哪儿是推责任甩锅这么简单,这分明就是要狠狠坑他们家一大笔钱。 现在要钱事小,就怕这两个弟弟以后把这事儿当成了借口,免了他们一家三口在店里分一杯羹的机会。 他从小和他们长大还不知道吗,就他们三兄弟这点小心思,到了利益面前,哪还有一丁点儿的亲情可言。 都巴不得对方早日落魄呢。 “大哥,你消消气,我们也没说什么。可你说这事儿就是这么巧,又是市一小,大宝又急着往出跑,也不能怪我们多想啊。” 汪家老二挑了挑眉,不留一点情面的,把安慰变成了拱火。 “行了,大哥。要我说,你有和我们较真儿的功夫,还是快过去看看吧,你看咱爸妈他们,哪有那么多钱啊。” 比起来他二哥逞一时嘴快,汪老三更关心的是那块玻璃,究竟得让他家搭进去多少损失。 以他爸妈对孙子的宠爱,这次又不知道得赔多少钱。 他的担心是对的,被汪大宝砸碎的那一大块玻璃,足足够他们一家小一个月的开销。 更要紧的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这块儿玻璃,是药酒厂为过两天领导来视察而做的准备。 若是过了今天这个安装的日子,一切就都要来不及了。 老两口急得是团团转,省里下来的那些领导,都是能和食品方面搭得上关系的,他们这饭店还没开门,就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那以后的生意哪还能做得下去啊! 正愁得无可奈何时,一抬眼,只见汪小妹带着沈穗莱朝这边走来。 “爸妈,沈老师答应我了!今天晚上就可以帮我辅导!” 饶是汪家那几兄弟再傻,也知道撞碎玻璃这事,和沈家一定脱不了干系,指不定就是故意给他们下的套。 尤其是汪老大,先抛开汪大宝偷没偷菜单的事儿不说,他这个当爹的,总是不能让儿子受委屈。 他本都打算就此和沈家撕破脸了,反正在一条街上做买卖,迟早是得分出胜负。 哪想到到这个妹妹却是如此不长眼,偏挑这种时候给他们一家带来难题。 “我看你真是没眼力价儿,看不到大宝都被人家逼成什么样儿吗?你现在还去拜她为师,你这叫什么?那叫认贼作父!” 一看到儿子瑟瑟发抖那样,汪老大是气火攻心。很多话不过脑子,就一茬接一茬的往外吐。 直到他爸妈扑过来捂住他的嘴,才意识到现在的局面,说这种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是沈家给他们下的套。可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万一惹恼了人家,以后他们这个小家,哪还能分得到家产。 事到如今,叶杏是真后悔年轻的时候和丈夫只顾着忙着赚钱养家,对几个儿子的管教太少了,导致他们过去根本没读过多少书,脑子才会这么空。 可惜现在再怎么后悔也都晚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去求沈穗莱帮忙,去和贾厂长那边说说好话。 “真是不好意思小沈,刚才多有得罪了,我这几个儿子读书少,你别和他们计较。玻璃的钱,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凑。但还是想拜托你,在贾厂长那边通融通融,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把这事儿的影响再降得小一些,别让上面的领导看了不高兴。” 从饭馆关门之后,叶杏都快记不清,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开口求过人了。她还以为这一次等重新开张了,能再像过去那样风光几年,没成想这子子孙孙全都能给她闯出这么大的祸来。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应该纵容着他们,对沈家为所欲为。如今为了孙子和女儿,她就算是知道了这是对她们家先前嚣张的报复,也都不可能再回击了。 沈穗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有在为难他们。反而像承诺的一样,不仅帮他们在贾国昌面前摆平了这件事,还给汪小妹上了几天课,并按照她的音域,为她引荐了一个更合适的老师。 眼看着所有事情都步入了正轨,叶杏却史无前例地病倒了。 汪全把几个上门来探望的儿子全都挡了回去,给妻子煎好了药,回屋安慰道: “老伴儿,咱这店你不想开就算了。我没本事,儿子们更没本事。我知道你愁啥,你就是怕认真干了这么些年,到最后还是会毁在他们手里。既然是这样,那咱们索性就不开了。好好的歇几年。对不对得起祖宗,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儿。” 他搅了搅手中的药汁儿,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年轻的时候,邻居们都说他们家是多子多福。现在看来,生得再多,都比不上教好一个。 看看人家沈家,不仅培养出来了两个大学生,还有沈穗莱这种,能交得到有用朋友的女儿。 再反过来瞧瞧他们家这三个儿子,每天在外面都不知道勾搭着什么狐朋狗友,除了给人家店里又打又砸,背后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以外,真正办起事儿来,哪一个能靠得住啊? 以前还以为孙子将来能稍微聪明一些,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也比他爸和两个叔叔强不了多少。 他们不是没考虑过让最小的女儿继承饭馆儿,也曾盼着她能像沈穗莱那样能干,可汪小妹一门心思都想着要去更大的地方,不愿被困在这里。 做父母的,就算自己再怎么难,也不想让女儿过得不自在。 听到床上的其实叹了口气,他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他这大半辈子,没有一天不在依靠着她,到老了,也没能让她过几天清闲日子。 老两口正在屋里愁闷难解时,外面的大门被敲响了。 待开了门,汪全被惊得瞠目结舌,他们,怎么会来他家呢? 第80章 ◎这绝对不可能◎ 屋里的叶杏听他开了门, 却半天都没有动静,又听门外熙熙攘攘的,明显不止一人, 便觉得奇怪, 强撑着心口的痛, 慢慢起身向屋外而去。 “老汪, 谁来了?” 她的话音才落地,同时看到了来人, 也和丈夫一样不知所措的愣在了门前。这不正是药酒厂的贾国昌吗, 怎么还带着这个她极有印象的人。 “叶杏同志,好久不见呐!我们听说你生病了, 过来看看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啊?” 不算太大的院子里, 零零散散挤了不少人,她看得眼晕,差一点就倒下了, 还好汪全眼疾手快, 把她扶到了院内。 仔细算来, 这些人哪个都曾是大人物。他们具体的岗位她记不清楚,但都知道以前负责的是什么。 刚才率先和她打招呼的,正是是专门管他们结婚的。 她从小就因为各种原因,从老家被送到这里做了童养媳, 她知道都因自己那个爹不是东西,是因为赌输了钱, 才把她和几个姐妹都送到各个地方的。 所以尽管起初在这里不适应, 却也稀里糊涂地长大了, 等她和汪全的年龄差不多可以生儿育女那年, 正式结成了夫妻。 还以为这辈子就在这里过下去了,可后来到了需要补办结婚证明的时候,却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远方亲戚截停了。 那人非说她是自己偷偷跑到这里来的,其实在老家早就有了婚配。 还拿出来了她爹在乡下所写的契约,一口咬定她是自己家的儿媳妇儿,一定要带他回去。 虽然这事儿,后来被刚才打招呼的那位同志帮忙解决了,但那一次却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以至于现在看到他们,哪怕都已经当了奶奶,也依然害怕有人要把她送来送去。 “叶同志,你千万不要紧张,当年的事情不都处理好了吗。我们找你来,是谈别的事情,你看看,这两位,就是来自你家乡的同志。” 那位同志看她神色焦灼,才意识到自己是好心办了错事,赶忙解释道。 谁知听到家乡来了人,叶杏愈加恐慌了,冷静了好半天,才完全明白了对方的解释。 “你们的意思是说,我那两个姐妹,她们现在还活着?” 离开家乡已有几十年,头几年,叶杏还在惦念着她的姐妹们,可后来兵荒马乱,再加上她们身体从小就不好,她还以为二人早已在被送走的路上就生了重病,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听到二人仍在家乡幸存的消息。 “没错,她们当初在被送走的路上,都悄悄跑回去了,后来就在家乡邻里的帮助下都活下来了。我们也都已经调查过了,基本可以确定,你就是当初和她们分开的家人。”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53节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两口子又确定了半天,才终于敢相信,这种好事儿竟然能落在他们家。 心情通畅了,就什么药都用不着了,叶杏激动地都想回去收拾行李,准备现在就去车站买票。 “叶同志,你就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查到你姐姐妹妹的吗?” 经那几个同志提醒,才想起了刚才的疑惑。 “对对对,你们瞧,我真是年纪大了,都记不清楚事儿了。刚才还想着问你们呢,这四五十年都过去了,咋还能找得到呢?” 她不是怀疑找错了人,而是当初像她这种情况的实在太多,光是在西河市,她就陆陆续续得知了十多个年纪相仿的女同志,都和她的经历十分相似。 以前没有火车的时候,光是从那边走过来就得近一个月。现在虽说又有火车,还有电话,可就是在本市找个人,有时候也得大费周章,何况是离得这么远的故乡呢。 “这件事儿啊,还真多亏了你们和沈家认识,要不是她们后院的几位同志帮忙,说不准以后都找不到人呢。”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贾国昌凑到前面来,和她讲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这一趟真算得上是巧上加巧,柳沄沄她们在车上遇到的潘医生,不仅帮忙找到了那种特别的辣椒,还正巧记着一个外地的同事曾和他提起过,自家的一个伯母,总拖他帮忙多找找,看看能不能有她那个失散多年妹妹的音信。 柳沄沄她们在车站下车后,经过几日的相处,和潘医生相互了解了不少,有天晚上,沈穗盈实在没忍住,就和他说了有关饭馆儿的事。 自然而然的,就提到了汪家的事情。 和汪家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沈穗盈就算不管家事,也听了不少传闻。 叶杏当年被发现是童养媳身份的时候,附近的十里八乡几乎都听到了消息,那一次动静还闹得挺大,有一些和她一样的姑娘,在夫家过的不如意,就都决定要回去。 当时叶杏不肯走,大家还都以为她是因为和汪全感情很好,又有了孩子,所以不舍得离开。 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并非不想家,全是因为又怕再次被她那个爹卖来卖去。 况且那时她以为两个姐妹都已经远离家乡,也就没有了再回去的意义。直到后来这些年日子逐渐过得安稳,她觉得不会再有人找上门来,才逐渐和周围邻里敞开了心扉,说明了不回去的原因。 以前两家做生意的那条街,还有很多旧相识,沈家也是在后来听到了风声。 对于叶杏,后院的几人包沈穗盈在内,全都是既希望她走,又不忍心她回到那么痛苦的地方去。 她若是回去了,那汪家的生意哪还能撑得起来,对手没了,当然是喜事一桩,可谁都知道那里的火坑有多深。 在当年她的那个远亲来西河市闹事的时候,还曾私下找过沈家,请他们帮他想办法把她带回去。 只不过沈家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们家从上到下,总归是能分得清是非的,生意归生意,也不能为了赚钱昧了良心。 不过这件事,从没有人主动往外说过,时至今日,听了几位同志的话,叶杏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过去为了钱忽视了多少真情。 柳沄沄她们这次能帮她找回亲人,这几人的恩情,她怎么还都不够。 几日后,她和丈夫提着各种礼品主动登门拜访后院,和沈家这些年的仇怨也终于到此为止了。 两家的饭馆儿仍按照原定的计划各自装修着,只是回家乡团圆一次,又吃了她们带回来的辣椒后,叶杏决定将店里的菜系做一些改动,加入她家乡的风味儿。 这样既是一次全新的尝试,还可以缓和与沈家的竞争。 得知消息后的第二天,江霞萍特意提早回了后院儿,准备给大家做顿饭,好好庆祝一下。 她刚切好菜,就见柳沄沄独自回来锁了院门。 “咋了沄沄?有啥事儿啊?” 相处这么久,她很少见对方这么严肃,心里又忍不住发慌。 “萍姐,你前几天,是不是听穗盈提起过潘医生?” “是啊,她回来以后不天天和咱们说,那个潘医生人长得特别俊,还很有本事。” 从她们回来后,沈穗盈再也不乱跑了,在后院儿住了好多天,每天跟着她们处理饭馆儿要开张的事。 作为过来人,听她提了几次,江霞萍自然就能看出来,这姑娘说不准又看上人家了。 听到柳沄沄这么问,她大概也能猜到,这可能又是在为沈穗盈感情的事而担忧。 “你是不是担心他俩谈对象了,沈家爸妈嫌距离远不同意?这次咱就甭担心了,人家潘医生那么能干,很有可能会调到西河市来,到时候...” “不是因为这个,萍姐,他俩肯定不能在一起。” 见柳沄沄这么认真,江霞萍顿觉不妙,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把屋门一关。 “为啥?” 柳沄沄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阵儿,差点儿让她手里的擀面杖坠落。 “你说啥!” 前所未有的讶异令她眩晕,不对不对,这绝对不可能! 第81章 ◎调查真相◎ 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 经历了如此多的诡异事件后,江霞萍不得不承认,她们这大杂院里的确是一家比一家更离谱。 前面薛宁和齐保祖那两家子的荒唐事, 就已经足够让她觉得难以置信了。现如今看来, 沈家的情况和他们相比, 竟也难分伯仲。 身为认识了这么多年的邻居, 她从没有发觉过沈穗丰不是这家的孩子,换言之, 并非真正的沈穗丰。 “沄沄, 这事儿,你十拿九稳吗?” 江霞萍深知柳沄沄做事细致, 如果没完全查清楚,不可能冒然和她讲这些。 但这事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那潘医生,明明只是她们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同行的过客,怎么竟就会是沈家的亲儿子? 况且按照沈家父母对子女的怜惜程度来看, 如果当年儿子掉下山崖后, 两个人应当一直在寻找才对, 为何这么多年都杳无音信,却刚刚巧就能被出了趟远门的她们见到了。 “这事儿得过几天,我还得再和禄源去查查清楚,但目前来看, 最起码可能性已经有□□成了。” 不只是她觉得离谱,就是柳沄沄本人, 现在也还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中。 这一趟的行程, 有太多她事先难以预想到的情况, 没费什么功夫就能找到辣椒, 和帮叶杏姐妹团聚,已经是难得的惊喜了,她从来不敢奢望能够如此顺利的找到沈家的亲骨肉。 甚至这一次,都并不是她自己费力去找,而是他自己送到了眼前。 从在车上相遇后,潘伟福一直都格外热情,那天抵达目的地后,就还请她们去自己家做客。 三人当时也已放下了戒心,便决定跟他一起回去,希望以此能多打问到一些有关辣椒的消息。 潘家家境并不富裕,但看到儿子带了客人来,还是十分热情的款待了她们。 饭桌上的气氛起起初十分融洽,让柳沄沄产生怀疑,是从听到她们来自西河市,并等沈穗盈自我介绍之后,那老两口就变了脸色那会儿开始。 按理来说,两地相隔甚远,谁会平白无故的对另一处心怀敌意呢,唯一的可能,只会是潘家父母早年曾在那里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 不过一开始,柳沄沄还没有往那出多想,毕竟天大地大,每户人家关起门的秘密多了去了。 可能到了晚上,老两口又来话里话外问沈穗盈家里的事,她便觉得,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果不其然,当天半夜她趁柳母和沈穗盈睡着后,又偷偷溜回潘家,没有进门就听到了老两口明确禁止潘伟福再和她们有往来。 似乎也是上天希望她们能尽快找到真相,之后一切的事情便都顺理成章起来。 她将计就计,在隔日便故意登门向潘家父母告别。没走多远就被潘母叫住了,又问了她许多有关沈穗丰的事。 尽管这秘密的已经显而易见,但为了不惊动潘家,她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和潘母聊了一会儿。 如果说之前还仅仅是猜测,那有了这次更深的了解,柳沄沄基本已经能确认,当年穷困潦倒的潘家父母,用的正是狸猫换太子这招,在山崖下捡到了真正的沈穗丰,又把亲生儿子留给了沈家。 听她分析完,江霞萍默了好半天才接道:“那这事儿,你说咱什么时候和沈家说?” 这会儿她冷静下来了,知道这么棘手的问题总是得尽快解决。 仔细想想倒也不觉得稀奇,从古至今,像这样的事在戏本子里屡见不鲜,寻常人家的百姓也一定曾有过类似的情况,既然现在人已经找到了,那就该尽快通知沈家才对。 不用想她也知道,丢了亲生骨肉,养大别人家孩子的沈家父母,这些年得有多难过。 “我打算先和穗莱说清楚,让她和她爸妈再找关系去查查,毕竟现在穗盈又对人家潘医生有了好感,如果和她直说,那万一...” “对对对,这事儿还得先瞒着她,你说她这孩子情路怎么就能这么坎坷呢?”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面对沈穗盈的感情,她们都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 柳沄沄这些天总在想,这次幸好是沈穗盈跟上了车,否则很可能潘伟福也不会和她们产生交集。 她记得很久前曾看过一个说法,那些有血缘关系,却从小没有一起生活的亲人,在长大之后,很容易就会和对方产生熟悉的感觉,从而相互吸引。 找到了亲哥哥,固然值得高兴,但对于沈穗盈而言,好不容易难得又迈出了这一步,却要接受一系列荒谬的真相,恐怕得消化一段时间了。 然而事实证明,本性难移这种结论,也并非完全准确,当半个月后的真相被查明时,沈穗盈反倒成为了全家最为淡定的那一个。 对沈家父母而言,最难接受的并不是当年儿子被换掉的事,而是他们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就是为了来沈家过好日子。 而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从来都没有为父母的付出有过一句感恩,甚至结婚之后更加变本加厉地贪图一切利益。 比起父母的悲伤,沈穗莱更被无休止的愤怒而折磨着,从沈穗丰和柳小文结婚后,她算是全家人和他们夫妻俩接触最多的那个。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在为此这俩人一连串的所作所为而伤神,现在真相大白后,她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戏弄了一番。 若是亲妹妹,她付出一些倒也无妨,可早知那两人和她无半分关系,她又何必白白耗费那么些心神,还要维护着虚伪的关系。 这样一来,只有相对来说,和夫妻俩接触最少的沈穗盈能尽量平和一些。 她虽说平时成绩不好没能上的了大学,但这些年却总喜欢往外跑。路上的这些经历见得多了,对潘家父母那种人也就不以为奇了。 于是在整件事再次调查的过程中,几乎都全是靠沈穗盈。 一来她情绪能保持稳定,在公安同志调查时,能经常帮激动难言的父母转述很多当时的情况。 二来她也刚巧不用请假,能细致地帮家里处理这些事。 没多久,沈穗丰虚伪的嘴脸被彻底戳破,他却找了数十个理由不肯回来。 但真相不会因为他不肯面对而有什么变化,没几天沈家便正式设宴庆祝儿子回家。 至于潘伟福,得知真相时他着实震惊了许久,在从小到大的印象中,潘家父母对他并不算差,他从来都没往自己不是亲生的那方面去想过。 哪怕亲耳听到他们承认当年的实情,他仍是不敢相信。 只是行医几年,他尚且对世间复杂的人性有些许浅薄的了解,也渐渐在自己的亲妹妹们和柳沄沄她们的劝解下接受了现实。 并承诺等忙完这段时间,就找机会和领导申请调回西河市。 沈家父母完全接受他所有的决定,对两人而言,能够找到他,就已经抚平了挂念了半辈子的遗憾了。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54节 和汪家解开矛盾后,两家饭馆儿有关装修的活儿,几乎全都被叶杏两口子包揽了,她们也因此减轻了不少负担。 解决了这么多心结,柳沄沄终于能够放下心来投身于课业之中。 少了琐事的烦扰,她和纪禄源的感情也逐渐升温,闲暇之余,两人经常一起规划着以后赚钱的计划。 安稳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到了饭馆儿开业的前夕。 这天傍晚,一行人在饭馆儿检查完一些细节后,正有说有笑地往大杂院儿走,拐进胡同没几步,忽然听到院子那边传来一声巨响。 几人连忙快步朝里面走去,等推开院门,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82章 ◎离婚?◎ 听到动静了不止他们几人, 附近的几个院子全都不约而同的开了门。 几个热心的大妈大爷看他们还站在院门口不进去,急声催促着:“你们院儿这是咋啦?快进去看看呐!” “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别不是有什么人被伤着了吧!” 待大家伙儿扑到院子门口朝里面一看,也和他们一样, 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的确是出了事儿, 而且事儿还不小。 一门之隔的前院, 如今已是一片狼藉, 刺鼻的火药味更是明显,再定睛一看, 一堆勉强能被认出来是破衣烂衫的焦黑色物体中间, 似乎还有一团没被扑灭的火焰。 “快快快!拿水来,拿水来!”众人慌忙地疏散着后面几个院子里在家的人, 反应快的已经接来了几盆水。 “等等!这不是着火,这是炸.药!” 一桶水在被浇出去之前, 几个当过兵的小伙子察觉出了不对,大声喊道。 看热闹的人墙随着他的这句话顷刻间坍塌,离得近的几户连家都不敢回, 全都往胡同口外涌去, 生怕那玩意儿会再次炸开。 “哎!你们几个干啥去!” 大家都围在胡同口儿等着公安同志和急救人员来, 看到刚才那几个复员回来的的小伙子要再次往里面冲,都着急着拦下他们。 这只是第一次爆炸就这么大威力,谁知道里面还会不会有更严重的情况? “我们刚才瞧见,这里面好像有人, 得进去把他救出来啊。” 往出跑的时候,他们朝里面看了一眼, 院子角似乎还趴着个男人。 “有人也得等他自己出来, 你们进去万一伤着了算谁的?” 邻里邻居哪有不拌嘴的时候, 但此时不仅是这几人的家眷, 其他几户人家也全都默契地拦在了他们身前。 当兵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平平安安的回来了,现在要是在自家门口出了什么事,那不得后悔一辈子。 再说了,那前院就住着齐家一家人,就他们家那德行,谁也不想让自家人冒着危险去救。 这几人被团团围住,想动也动不了,还好不多时,就看到了路口拐过来的几辆车。 “行了行了,公安和医生都来了,大家伙儿往边儿上靠靠,让条道出来。” 悬着的心总是能放下一些,柳沄沄她们被挤在墙边上,不断猜测着里面的情况。 “我看那房顶上的瓦片都被震下来了,咱们院子不会有事儿吧?” 自从柳沄沄和她们说,一定要守好院子里的那间房后,江霞萍连下暴雨都心有余悸,更何况是这会儿。 刚才她们在院门口粗粗往里扫了一眼,就足够被吓得的难以动弹。 迷迷糊糊的又被众人挤到了巷子口,压根儿没机会进自己的院子里瞧瞧情况。 “应该没事儿,我第一眼瞧见往中院走的那扇门还关着,估计是威力不算太大。” 柳沄沄如是分析道,她刚才还努力往里面多瞧了几眼,不禁惋惜这前院以后的价值最少得砍掉三分之一。 不过横竖这都是齐家人的事儿,只要没人受伤,那院子什么样也都是他们家的损失。 又过了一小会儿,总算有人被从中抬了出来,围观的大家牢牢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勉强分辨出来这是齐老三。 “咋成这样了...” 也不怪大伙儿认不出他来,齐保耀躺在担架上,浑身上下的衣服被炸得破破烂烂,几乎没有一块儿好布,幸好有医护人员帮忙盖了一块床单,才不至于那么尴尬。 从脖子之上又都被熏染上了一层黑,他还紧闭着双眼,要不是身形体貌还勉强有一些过去的样子,就是把他爹从监狱里放出来,也不一定能认准了。 “好了,大家伙儿都散了吧。里面除了他没有别人了,危险已经被我们全都排除掉了,现在很安全。等烟散一散就都回家吧。” “哎,同志,这是有人专门儿放过去的吗?别不是想害我们大家吧?” 眼看公安同志要回局里,忍不住联想的几人速速问道,这些天天气已经有些冻人,在场的各位一听,身上全都密密麻麻起了一身冷汗,也跟着连声追问着。 这胡同里住着多少户人家,要真是有人想捣乱,那说不准明天遭殃的就是自家。 附和询问的声音越来越大,公安同志从车里拿出了喇叭,好生劝慰道:“大伙儿放心吧。我们初步推断这东西是齐家自己的,等齐保耀醒来后,我们会尽快向他核实情况的。等确定了真相,一定马上通知大家。这段时间都把门锁好了,如果在院子里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马上去找我们公安。” 有了他的这番话,众人总算不像刚才那么焦急了,只不过没听到真实情况之前也都是人心惶惶。 幸好没过两天,案情就有了新结论。 “啥!你是说这是齐保耀自己造出来的。” 特意在公安局找人核实过后,柳沄沄立即回到后院儿,所有人一听她的说法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对,就是他自己造的,不过这也不算是真正的炸.药,有点儿像炮仗。” “他闲的没事干弄这玩意儿干啥?这离过年不还有段时间吗?” 任凭谁的第一反应,都是往他为了省钱自己动手做鞭炮上想,不曾想,柳沄沄摇摇头,俯身在他们身旁念叨了好半天。 “疯了,他真是疯了!就算是不想让他妈改嫁,也不能享受这种损招啊!” “要我说,就该把他和他爹关到一起去,这种人可不能再放出来,要不然哪天他妈真再婚了,他一时想不开,不得把咱们整个院子都拉进去啊。” 柳沄沄也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往前她只知道齐家的这些人大都不是什么好种,却没想到这齐保耀为了阻拦他们的妈离婚,竟然能自己做出这种东西,还准备上他外祖父母家登门威胁。 结果东西刚做好,还没出院门就这样了。 这事说起来也确实有些突然,上周末,许久未曾露面的齐母从娘家回来了。 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修养,现在基本已经养好了身子,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容光焕发了许多。 她一改常态,对几个儿子不再那么无微不至,更不曾关心还在狱中的丈夫,只匆忙收拾好了行李,就和他们说自己准备离婚了。 这附近谁还不知道她和齐父的这段婚姻早已是名存实亡,早在她搬回娘家的第二天,齐父就找了相好的回家。 再加上他一向的为人作风,院子里的大伙儿,就算是听到了风声,说齐母是为了再婚所以才急着回来离婚,也都对她没有什么非议,更多的只是同情。 几乎没人不希望她尽早离了齐家,后半辈子去过几天好日子。 当然了,若说不愿意,那就只有齐家这几个儿子了。 准确说来,也只有齐保光和齐保耀。齐保宗自从过继之后,就再没回来过,齐保祖拖以前在乡下认识的人帮忙找了份工作,也不怎么回家了。 能折腾出来点儿动静的,也仅有他们兄弟俩了。 这俩人是彻彻底底坏到了根儿上,别说是不相识的女人了,就是自己的亲妈,也从不被他们尊视过。 打小就学着他们那个没本事的爹,成天对母亲颐气指使。 长大了,齐家老爹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见他们有什么不满,更是从不对母亲有分毫关心。 齐保耀年轻气盛,辗转了好多天还是难以咽下这口气,估计也没想到竟会自食恶果。 他最终的所得也的确是大快人心,这一次不仅因此损失了听力和视力,还同样被送进了监狱。 再一次被儿子伤透心的齐母听了消息后,更加坚定了要离婚的决心。 不出半个月,原先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前院儿,就只剩下了齐保光一个孤家寡人。 接二连三的刺激让他彻底颓废,家里的那些钱也基本都被挥霍完了。 而当大家以为他正能就此消停几天时,却再一次的被他和柳小文的所作所为吓得不轻。 这两人,怕不是真的疯了。 第83章 ◎挟持◎ 事情发生在饭馆装修完成的第二天, 那日傍晚下了课,柳沄沄和纪禄源不放心店里装修的细节,便又折回去看了一遍。 大概是第六感在隐隐作祟, 来之前她便觉得可能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果然才绕过街口, 就看到了柳小文抱着女儿和齐保光站在饭店的楼顶上。 这几天汪家的饭店已经竣工, 叶杏的两个姐妹来西河市和她团聚,还没到开业的日子, 两家都不怎么来照看店面。 整条街又相对冷清, 他们站在屋顶上并不怎么惹人注目。 柳沄沄他们本想稍等几分钟看看对方的意图再做决定,可下一秒就隐约看到那两人拿出了一盒火柴。 “不对, 你快去找电话先报警,然后把后院的大家伙儿都找来。” 柳沄沄眼看着势头不妙, 立即交代纪禄源快去外面找电话报警,她则留在这里,尽量先与这二人斡旋。 他们刚才来时是从后巷那边过来的, 屋顶上的人正是背对着他们, 应当不会被看到, 她和纪禄源说话时也尽量放低了声音,来回的动静都几乎被降到了最低。 按理来说不可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可不知为何,天台上的动作却停下来了。 她稍等了一会儿, 正想绕到前街去看看情况,却听到那边熟悉又慌张的声音。 “齐保光, 你要干什么?你把他们母女俩放下来, 有什么冲我来!” “得了吧, 沈穗丰, 哦不,你现在已经不叫这个名儿了吧,人家沈家真正的儿子都找回来了,你还在那儿假装什么威风呢?还是我在电话里告诉你的,那笔钱一分都不能少,我拿到手了自然会把她们都放了。” 他转了个方向,柳沄沄看清楚了,柳小文母女正被他用一把利刃抵在腰间。 从齐保光的寥寥数语中不难推断出,这两人一定是之前做了什么交易,否则还没放假的沈穗丰不可能这么快早就回家。 “好好好,你不要激动,不要伤害她们俩!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筹钱,马上就回来!” 楼那侧的男人答应得很爽快,齐保光本以为今天的计划万无一失,在房顶得意地笑了几声,没想到过了不足半个小时,后院的那几人竟在沈穗丰之前赶来了。 “你们干什么!别过来!”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55节 那把刀再次被抵在了柳小文厚实的棉衣上,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另底下的几人愈加心焦。 这店过段时间就要开了,却偏偏就被这几个人当成对峙的地方。万一今天要真出点什么事儿,那他们这些这段时间的心血岂不是都要白白浪费了? “齐保光,你有什么话下来慢慢说,你先把刀放下,那怀里抱着的可不是他沈穗丰的孩子,而是你的亲骨肉啊!和你是有血缘关系的!”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又击在了齐保光最不乐意听的地方, 血缘那玩意儿有什么用?他亲生的妈都能不要他们四个,亲弟弟还能跑去非亲非故的人家当儿子,现如今除了钱他坚信什么都靠不住。 比起没什么感情,还生来就有病的女儿,他就算是抱在怀里都感受不到什么亲情,还是尽早把钱要到手才是硬道理。 “少说那些没用的!你们快点去准备,否则我就一把火把这全烧了!要不然,就让你们这店还没开门就见了血,你们自己决定吧!天黑之前如果得不到答复,我可就要动手了!” 他现在已经急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周围人对他的劝阻。反正现在的生活是这么不如意,既然自己已经是如此落魄了,那他们这些人也都别想好过。 明明先前他们家在整条胡同里都很是威风,这才过了一年多,就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尤其是那个后院儿,他以前从来就没有瞧得上眼,可现在一个两个的日子全都过得比他好。 等脚下这家店一开门,还不都能成了万元户,可他呢,现在全家上下就只剩他一人守着那个空院子,他这几次折腾早就在整个西河市都传开了,恐怕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工作单位愿意收留他。 想到这儿他又更急了些,不断地向底下催促道:“你们都把时间看准了,太阳一落山我必须拿到钱!” 贴在后巷墙边的公安同志和柳沄沄他们屏着呼吸,就怕被他发现端倪。 赶来之后,他们已经和前街的沈穗莱他们商量过了,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先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们再借机爬上楼顶。 这个配合一定得打好,否则极有可能就会出事。 “我先上去和他谈一谈。” 柳沄沄在身上装了一些钱,准备从刚刚搭好的梯子上爬上去。 “还是我去吧,他和你之前过节太多,看到你容易激动。我们之间没什么来往,也许能让他放松一些警惕。” 纪禄源着实不放心她一人上去,自己以前好歹身体素质还不错,就算真的动起手来也能和他比划两下。 “不,就是因为他和我过节太多,我现在上去,多少能分散一些他的注意力,给公安同志争取更多的时间。” 柳沄沄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时间紧张,也顾不得再多说什么,小声宽慰了几句,就带着钱往上面爬去。 “你上来干嘛?快下去!听到没有?!” 齐保光一直朝着前街方向,反应过来时,柳沄沄已经站在他不远处了。 他一紧张,手里的刀子更用力地抵在柳小文身上,感受到气氛不对的孩子,哭声又更大了不少。 他被吵得心烦,表情狰狞地大骂了几句,不断往楼边退去。 “我是来给你送钱的,你不下去,我们只能把钱给你送上来了。” 柳沄沄慢慢上前,想趁着给他钱的机会,把他手中的短刀踢掉。 等上来之后,她才确定了自己在底下的猜测没错,从柳小文的表情和反应来看,并非是被胁迫上来的,反而这是他们两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想来倒也不奇怪,以柳小文嫌贫爱富的心态,如今沈穗丰被揭露了真实身份,她哪里还能从沈家上下得到半点好处? 就算是知道齐保光也给不了她们母女什么,趁机和他合起手来骗点钱,相对来说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既然如此,那现在未必只有劝说齐保光一人这个办法。 “堂姐,你想过吗,你们俩就算要到了钱,最多也只够花一阵子,以孩子的病情来看,以后用钱的地方只会多不会少,你们谁都没有工作,就凭这点钱,能够做什么?” 柳沄沄好生劝道,她这个堂姐好歹也是过了一两年婚后日子的人,不会不晓得养一个孩子还有柴米油盐得花多少钱。 齐保光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去工作了,单凭这些钱,她以后的日子必定是要吃苦头的。 果然,柳沄沄刚说完,便见对方眼中有了一些犹豫。 她连忙又继续道: “堂姐,不管她的生父是谁,她都是你生出来的孩子,你们的日子怎么过都无所谓,但孩子是无辜的,你就忍心这孩子以后跟着你们受苦吗?” 一些往事溜进柳小文脑海中,柳沄沄说的有几分道理,她再怎么无情,这也是自己唯一的骨肉,以齐保光对他家人的无情来看,对她们母女只会更不好。 这钱拿到手了,会不会按照约定分给她都成问题。 齐保光看她似乎被说动了,生怕自己的好事做不成,慌慌张张地大吼了几句。 没想到,柳小文怀里的女儿被吓得一颤,脸色急速变紫,看样子必须得尽快送到医院才行。 柳沄沄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正准备动手时,看到了梯子那边上来的公安同志,两人对了下眼神,便一同向齐保光扑去。 底下的几人听到上面的打斗声,都被吓得心惊胆颤,还好不多时,公安就制伏了齐保光。 随着母女俩被送去医院,这事终于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而这件事,好像成了她们后院的最后一个麻烦,自那之后不久,院子里便是喜事连连。 第84章 ◎喜事◎ 几个月后, 饱含大家期待的饭馆儿不仅如期开张,更是在短短一个月内,销售额飞速上涨。 后院的大家伙儿也分成了几个方向为店里招揽生意, 尤其是江霞萍, 她原先在厂里的人缘就很好, 尤其是一手好厨艺, 更是让大家赞口不绝。 辞职后,以前的同事没有一个不在怀念她的手艺, 听说她在店里做主厨, 全都省吃俭用地隔三差五来下馆子。 这几年大多数人家都还没有富起来,店里菜品的定价也就没有标得太高。 尽管如此, 下馆子这种事也不像是以后那么常见,就算是再惦念她的那几道拿手菜, 也不会每天都来。 但好在厂里职工的基数很大,她以前做过的那些美味,很多家属也都品尝过, 如此一来, 店里的老相识来得越来越多。 项海那边, 也辞去了工资不高的工作,在家里负责起带孩子和去店里打杂的活儿,全方位地支持起当大厨的媳妇儿。 街坊邻居免不了有些看了眼红的,便在附近的几条胡同里到处传些风言风语, 指责他一个大男人,不该总做些女人干的活儿, 洗衣服带孩子这些事就该留给江霞萍去做才对。 江霞萍两口子对这种无知的嚼舌根子不屑一顾, 转天项海就在送江霞萍出胡同的时候大声夸道: “我媳妇儿怎么这么能干啊?这手艺, 在整个西河市就没人能比得过!我一个大男人, 就该照顾好家里和孩子,你说那些在自己家连家务都不想做的男人,出去了还能挣几个钱啊?” 有了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经历,项海练就出了一身好体力,一嗓子喊出去,周围几个院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江霞萍忙拍了拍他,示意他别这么张扬,店才没开多久,万一被有心人使坏就不好了。 跟在后面的柳沄沄和沈穗莱反而安慰道:“没什么可怕的萍姐,你有手艺在身,他们再说什么也影响不了大家口味。” “就是的萍姐,你啊,就放心地在店里干,他们如果闹到店里去,有咱们几个和我哥还有穗盈,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自从店面顺利开张,亲生哥哥又被找回家,沈穗莱彻底从往日的不自信中走了出来,有了这么多的底气,说话做事都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是,咱们现在是人多力量大,不过穗莱,你还是少说了一个人!” 出了巷子口,江霞萍慢下步子,特意压低了声音打趣道。 沈穗莱瞬间脸红了起来,“萍姐...” 柳沄沄和江霞萍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指向街口,“快去吧!人家都等半天了!” 马路那侧,站着一个二十多岁,和沈穗莱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 “人世间的这些事啊,有时候还真是讲缘分。” 江霞萍感叹道,说起来沈穗莱能认识这位追求者,还和她有关系。 那次她参加厨艺大赛,柳沄沄沈穗莱她们去菜场帮忙买豆腐,曾有一位好心的校友帮过她们,那位小柯在事后找到沈穗莱,多次向她表达自己的钦慕之情。 沈穗莱不想拖累对方,实打实地说了自己以前曾有过两段婚姻,本以为他会和大多数人一样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却仍旧坚持经常送她上下学,饭店遇到了什么事,总是冲在前面。 柳沄沄和江霞萍知道了这事,特意找了个机会约了他一次。虽说感情是个人的事,但她们早已把沈穗莱当成了亲姐妹,都想帮她先把把关。 小柯坦诚地和她们介绍了自己,并真诚地表述了他第一次见到沈穗莱唱歌,就心动不已的过往。 听到这些话的两人放心了不少,但为了防止沈穗莱会被再次伤害,她们决定再从侧面多了解一下。 后来,经过柳沄沄和纪禄源在学校里的观察和多方打听,终于确定了小柯的人品非常正直,家里人的思想观念也都不算保守。 这才明里暗里地支持起沈穗莱先去和他多聊聊天。 谈恋爱能不能谈得来另说,她们也没想过一定要逼着沈穗莱再次结婚,但总是不想让她因为他人的错误,让自己的一生都活在阴影中。 一来二去,沈穗莱冰封多年的心多少也有些触动,逐渐放松了不少。 “是啊,咱们后院的人能聚在一起,全都是缘分。” 柳沄沄看着骑车过来接她的纪禄源,笑道。 的确,不知不觉中,她们后院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全都是天赐的缘分使然。 一转眼,又到了春节。 这一年的春节,后院儿过得格外高兴。 不仅是因为几家人坐在一起乐呵呵地数了很久赚来的钱,还因为院子里多了个新来的小孩子。 大年二十八那天,是过年这段期间饭馆儿最后一天营业,柳沄沄她们特意买了不少食材,准备提前先庆祝一番。 过年那几天大家基本都回自己家了,人不一定能凑得这么齐。 几人正忙着,忽的看见江霞萍抱着小姑娘走进来。 “哟,这是谁家孩子啊!” 小姑娘打扮得干净漂亮,也不认生,见了人就笑。 讨喜的孩子谁见了不喜欢,不一会儿,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进了屋里去逗孩子。 江霞萍先是不答,过了一会儿,等跟在后面的项海回来了,抱着孩子去和儿子玩时,才对几人解释道: “我师父她家的外孙女儿。” 几人一愣,这孩子以前她们见过,没想到都这么大了。 “小孩子长身体,变得很快的。” 孩子离了手,江霞萍还在朝那边慈爱地望着。 “萍姐,她妈妈...” “从那件事出了以后,这孩子她妈的情绪就一直就不太好,上周又得了重感冒,这几天也不见好,我师父怕传染给孩子,就说让我先带回来,等过完年再送回去。”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56节 柳沄沄和沈穗莱闻言,也都为她高兴。谁不知道,江霞萍一直想要个女儿,能得到这个机会过几天有女儿的瘾也是件喜事了。 小姑娘好像和她们院儿很投缘,来了不仅不怎么哭闹,还经常往江霞萍和沈穗盈怀里跑。 众人琢磨了几天才发现,原来她这是认得灶台前的烟火气。 自打饭馆开张,没什么事做的沈穗盈主动去里面开始帮忙,这段时间下来,跟着江霞萍学会做了好多道菜。 “不愧是生在厨师世家,这么灵的嗅觉,长大了看来是要继承萍姐的衣钵了!” 热热闹闹地过完了年,在饭馆儿复工的前一天晚上,几人又一起聚了一餐,看着闻着饭香味儿手舞足蹈的小姑娘,都忍不住夸赞道。 江霞萍得意地抱着两个孩子,满足地应了几句。 柳沄沄听着屋里的欢笑声和外面的鞭炮声,不觉感叹,她在这里的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 未来,也一定会会更好的。 第85章 ◎这一趟,无比值得。◎ 几年后。 西河市郊, 柳沄沄正举着地图观察周围的环境。 “沄沄!审核通过了!下个月那路车就能通到这里了!” 纪禄源激动地冲过来,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真的!” 尽管通过审核是意料之内的事,但她也没想到下个月这路车就能通。 大学毕业后的几年, 她先是在一家专业对口的工作单位干了几年, 后来, 和以前合作过的那些厂长, 包括后院的这些兄弟姐妹们一起,在市郊的这片山水之地建立了一个规模不大的旅游景点。 这里有山有水, 还有一座北方城市很少见瀑布。 春季的繁花香气四溢, 夏天又是最适合解暑的宝地,到了秋天, 漫山的红叶美不胜收,还有冬季的雪景, 什么时候都能令人眼前一亮。 这几年人们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有条件在周边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市里的那几个公园去来去去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柳沄沄就想到了之前采药时来过的这片山林。 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 前几个月, 这里通过了一系列审核手续,终于能正式迎接旅客了。 只不过这处距离市区较远,不管是从市里的哪个方向过来,基本都得倒很多次车。 所以尽管她们这里的游客越来越多, 除了西河市,甚至还有不少邻市的游客来参观, 可这些人每次来玩, 几乎都要从最近的公交站点下车后, 徒步走十几分钟才能到。 这段距离对于年轻人来说不成问题, 但老年人和孩子总是太过吃力,无形之中,就损失了不少游客。 于是柳沄沄便想出向公交公司申请,为她们这里加一条公交线路。恰巧纪禄源有一个朋友能帮得上忙,这事便全由他去办理。 经过几个月的坚持,这次的申请终于通过了,他刚才托人去问了一下,确认了下个月便会有一条线通到这里来。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里很快就会迎来更多的旅客。 忙完了这一天,两人赶上了末班车,着急地把这个消息传回院子里, 江霞萍她们刚从饭馆忙完回来,一进门,听了这件好事一扫疲惫,又进了厨房准备做几道下酒菜庆祝庆祝。 “穗盈啊,你姐上次说什么时候回来?” 大学还没有毕业,沈穗莱就被一家京市的单位看上了,早早地便签订了合同,现在已经是整个京市极有名气的青年歌唱家了。 “她上次说争取下个月就找机会回来一趟,也不知道行程能不能安排得过来。” 跟着江霞萍学了几年,现在的沈穗盈已然掌握了不少做菜的精髓。 还踏踏实实地和一个很靠谱的小伙子谈了场恋爱,了却了沈家父母的一桩心事。 至于沈穗丰和柳小文,早已经搬离西河市了,听说两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还欠了不少外债,好在柳小文在经历了女儿多次手术后,比起以前有所收敛,继续和沈穗丰过着踏实的日子。 在沈家的亲生儿子潘医生被找回来后,沈穗丰登门认真地向一家人道了歉。 他坦言,自己小时候被沈家捡到的那晚,是被穷困的家人送到山下的,并亲眼看着亲生父母带走了潘伟福。 他日夜都活在愧疚之中,所以长大后,才会对并非自己亲生的女儿那么怜惜。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争执,沈家最终决定,让他和潘伟福去改姓,这事就算到此为止了。 改姓之后,他自知难以弥补养父母和妹妹,所以也很少再与沈家有所来往了。 连女儿做手术的钱,也都是向外人和亲生的潘家所借。 而齐家除了齐保光他妈和齐保宗早早地脱离了这家,其他几人的日子都过得不怎么好,一家子先是进去了一父,又是一子,可想而知得落魄成什么样。 齐保光在花完了所有的积蓄后,最终不得已走上了变卖房产的路,这几年听说回到了乡下,但随着他爸和齐保耀被放出来,几人的日子又逐渐捉襟见肘了。 不过还好,他们没再来找过后院的麻烦。 生活里少了这些人,后院的几家人是愈加高兴了。 柳沄沄来端菜,正听到这话,笑道: “下个月?那她说不定正好能赶得上公交通车呢!” 她的预测是对的,在那路公交车正式通车的第一天晚上,沈穗莱带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这次大家伙都放下了手头忙着的事,在后院摆了满满一桌子佳肴,来了一次难得的团聚。 “来来来,咱们得先喝一杯!穗莱你这次回来的正是时候,咱们院这叫什么,这叫双喜临门!” 最近店里的销售额又上升了不少,要不是暂时还忙不过来,大家都决定开一家分店的,江霞萍难掩喜色,给几人的杯子里都斟满了酒。 “咱们院儿啊,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什么时候都是好日子!” 沈穗莱望着日思夜想的大家,眼角多了些湿润。 以前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走出这条胡同,走进大学,走进京市去。 应声说是的江霞萍也不住点头,她又何尝想过,自己不但能把师父的手艺传承下来,还能赚到这么多钱。 更是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师父家的那个外孙女儿,前几年认了她当干妈,现在经常来后院住。 她终于实现了当年的执念。 两人笑着对了个眼神,一起朝着柳沄沄举起杯,“沄沄,这杯酒,我们俩敬你!” “沄沄,如果你当年没来我们后院儿,咱这院子里什么事都做不成了,你啊,给咱们院子里招了太多财!” 柳沄沄站起身,同样笑中带泪,来到这里的这几年,她终于扫平了所有的障碍,让院子里前前后后这些值得的邻居全都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她自己,也完成了很久以前的计划和梦想,把这些钱都牢牢地握在了自己和家人手中。 她带领后院致富的这件事,不仅是院子附近的这些胡同广为流传,包括她家父母所在的单位和住处,都对她这样一个女儿艳羡不已。 柳沄沄和两人碰了杯,“能遇到你们两个姐姐,是我的幸运,也是咱们所有人的缘分。” 她这话没有半点虚情,如果没有遇到她们,她这条路也未必能够走得这么顺。 桌上的几人不约而同附和着,的确,若没有她们三人,后院的几家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快乐。 从某种程度来说,柳沄沄的出现,不仅像是财神,还像是个神医,抹除了他们无数的心病。 柳沄沄看向为她夹菜的纪禄源,又环视了桌上这一圈每一个欢笑的姐妹朋友,不禁感叹,她来这里也不仅是帮了他们,自己同样收获了数不清的真情。 这一趟,无比值得。 “祝我们继续发财!继续通往更顺利的未来!” 她起身举杯,衷心地祝愿道。 众人的杯子碰在一起,欢快的笑声充满了整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