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一只小飞鸟》 1 大二新学期,服设系集体搬回主校区,分部女舍楼下纸箱泛滥成灾。 学生三五成群席地而坐,在道上闲聊追逐打闹,场面好比跳蚤市场混杂。 正值九月初,秋老虎势头不减,空气闷而燥。 树荫底下,林飞飞盘腿坐在纸箱上,手中一把扇子来回挥动。 “你特意留一箱东西是坐这玩手机啊?” 林飞飞嚼着薄荷糖,目光不离手机:“姐高兴不行吗?” 涂言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泌尿科广告扇据为己有:“齐三在群里喊晚上打牌,去不去?” “上回赢走他的还没挥霍光,不去。” 话音刚落,外卖员驾车冲进箱海,林飞飞蓦地腾起身挥手示意,箱子摇晃几下稳稳定住。 外卖来得及时,涂言抄起一块披萨吃在嘴里,顿觉宽慰不少:“那吃完这顿我先撤了。” 远处一辆轿车迅速驶近,林飞飞轻身跳下纸箱,甩头冲她灿烂一笑:“最好不过。” 涂言觉得她有点不正常,有股蓄势待发预搞事的架势。 身后,车喇叭鸣笛扬起,众人目光随至,聚焦在豪华车标低声议论。 天色擦黑,气温瞬降几度,夜晚有风而至。 林飞飞叼着根吸管转身朝车迈去,停在摇下窗的副驾门旁,微微弯腰探向车窗。 “同学,箱子挪一下。” 林飞飞望一眼铺满水泥地面的纸箱,再看向正值青年,不算多客气的司机,姿态悠闲:“恐怕不行,我们系在搬家,东西又多又沉,你要出校的话,烦请西边校门。” “赶时间通融一下,挪开几个纸箱,让出一条车道即可。” 林飞飞单手掐腰,另只掌心托杯卡曼橘饮料:“可以是可以,但是谁挪?” “你下去挪。” 暗光中的后排车座,冷不丁飘出一道男声,沉中带稳,又携几分不耐烦。 林飞飞再度弯腰,双眼不打招呼凑进窗内,目光顷刻由惊转喜:“知远哥。” 简知远微扬下巴,背靠后排座椅,自始至终不曾挪动一下,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好巧啊,你怎么在我学校?” “工作。” 林飞飞若有所思般提起笑意,一改先前不配合的散漫态度:“你赶时间约会吗?那我尽快给你挪箱子。” 司机向后瞥了眼,简知远扬手一指,示意他跟上。 几分钟后,司机满头大汗回到车上。 车轮匀速压过沥青路,经过一双长且直的白腿,简知远偏目正与窗外弯腰的林飞飞对视,直到车窗摇下,她目光才找准位置。 司机及时踩停车。 简知远望向她身后的纸箱:“没包车?” 林飞飞姿势不动,因挪纸箱沁出的汗从额鬓滑落至下巴:“包了,但是多出一箱,准备跟系里安排的大巴车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估计要守星星月亮了。” 简知远掀开眼皮,夜色转瞬而至,黑得越来越早。 “知远哥。” 简知远眨眼对上林飞飞双眼,她手背轻带过下巴的一滴汗,面对年长之辈时的乖顺笑意挂在唇边:“你是要去哪吗?” 简知远似看出她意图,回答干脆:“璟园。” 她目露惊喜之色:“那你能捎我一阵吗?” 反正顺路,简知远无所谓,吩咐司机下车搬箱子。 打发了涂言,林飞飞走到副驾拉开车门,跳上座位系好安全带,给司机报了一个公寓地名。 简知远落在平板屏上的目光掀高,不见前方的人影,只闻解释传来:“我那一箱是换季的衣服,准备送到住的地方,也顺路。” 简知远没吭声,无关紧要垂下头,继续看分部项目的文件内容。 窗外街景飞驰,暖中带凉的微风钻入车厢,晦涩光晕中,从前座弥漫开一股清爽的橙花香。 路途不算近,简知远无心用眼,闭目养神间闻到那股佛手柑调,微耸眉尾睁开眼,见她下巴垫在手背,趴窗沿上嚼糖果。 林飞飞滴溜转着眼睛赏街景,有感望向肩后时,从座椅缝隙看见简知远冷淡的脸,她捋走耳边让风吹乱的羊毛卷,冲他提笑问:“开个窗,不介意吧?” “随意。” 不似年初在校庆上口若悬河的简知远,私下里,他态度实在冷淡,不用看任何眼色行事,若不是依仗某种关系,估计多一眼都欠奉。 年轻有为的公子哥,丰厚家业流传百年,到了他这一代早已能坐享其成,可简知远似乎有自己的抱负,在建筑圈大展拳脚创设事务所,算是为数不多才华横溢的公子哥,非游手好闲之辈能比。 不过,他花天酒地起来也不输那些人。 车开过燕大,溜了两公里,在一处公寓大门前停住。 司机搬下箱子,林飞飞候在喷泉前等管家,遥望那辆车朝璟园方向驶去。 * 中秋节,大学放假三天,林飞飞回了依山傍水的璟园。 青色庭院中,两个园丁正在浇灌景观,林飞飞从石板路轻盈踏过,甩着包进了家门,正遇上一众长辈坐前厅饮茶交谈。 她欠身叫了一声:“爸。” “这是我小女飞飞。” 林绍辉对面坐有一双中年夫妻,两人仪态万方,气势如虹,三分敬意远远不够。 林飞飞逐一打过招呼,从前厅恭敬退下了。 她的闺房在后院,穿过郁郁葱葱的花园,纳凉石亭中一道人影微动。 简知远手中一盏茶,膝盖交迭,正岿然不动坐在手机前,左耳上挂一只蓝牙,似乎在视频工作。 林飞飞环顾一圈,稳步走上石亭台阶,还未靠近简知远,他已有察觉,头也不回地丢了句:“你先过去,我一会到。” 简知远抬手喝尽盏中余茶,冲视频中的助理吩咐道:“剩下的细节,等节后再对。” “简总,您身边是?” 林飞飞不知何时闪到简知远身后,他从屏幕中仔细打量一眼,不禁提了提眉尾,随即挂断视频,慢悠悠看向肩后大变活人的林飞飞。 阶下,高跟鞋清脆踩在石板的踢踏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道女音传向石亭,同样沉中带稳。 “你忙好了吗?” 林飞飞顺着声望去,秋日花园中,林潇然着一身新款山茶花套装,顺直长发扬在风里微荡,宛若白衣仙子不可亵渎,一如既往冰清高洁。 简知远收了手机,抄兜走下石阶,一身熨帖的黑西装,尽显矜贵清隽,驻足停至林潇然身侧。 林飞飞还未从另侧石阶走下,已让林潇然冷声叫住:“过来。” 她又乖乖折回院中,睁着无辜的双眼不动声色。 林潇然自上而下扫过她的装扮,眉眼中不悦尽显:“把你这身换掉。” 简知远饶有兴致候在一旁,嘴边擒着冷淡的笑意,看一看热闹。 扫兴之色跃然脸上,林飞飞看看她,又扫扫自己,嘴里嘀咕:“我怎么知道你穿的跟我一样。” 林潇然神色凛冽,夹带几分信手拈来的蔑视:“你跟我可不一样。” 赝品与正品的区别。 林潇然不必多说,抱臂擦过她时丢下一句:“见不得脏东西,家宴不许上桌。” 平常场面罢了,简知远未置一词,抄兜跟在林潇然身后,惊闻院中一道清甜之声响起,略有几分新鲜。 “姐夫。” 简知远回头,慢慢侧过身,目光被她扬在风中已经拉直的栗色发丝吸引。 林飞飞捋走挡在眼前的头发,语带笑意道:“上回搬箱子,有个东西落在你车上了,急需要用。” 简知远没问是什么东西,淡淡应道:“回头让司机送给你。” “谢谢姐夫。”林飞飞露齿一笑,面若桃花俏丽,甩着包从后院消失了。 2 “你跟她很熟?” 简知远回正头,迎上林潇然微诧的目光,耸肩:“瞧你面子,顺风捎段路。” 林潇然嘴边挂着讥笑:“不必,我最讨厌她。”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前厅,不多时,家宴开场,除赴林家做客的简家夫妇外,桌上未见其他闲杂人等。 心照不宣用完一餐,简家夫妇乘车离开璟园,剩简知远立在前院花园候林潇然。 前院栽了两棵橘子树,寓意大吉大利,金秋果实成熟时节,空气里阵阵柑橘清香。 简知远看了眼腕表,似乎耐心告罄,抬头间不经意扫过隔壁独栋,瞥见阳台上一抹纤纤身姿。 林飞飞换了身真丝睡衣,背靠浮雕护栏撑懒腰,明媚日光下,肌肤胜如白雪,绸缎一般光滑,晃了下简知远的眼睛。 “看什么呢?” 林潇然走来,随他方向递至隔壁独栋,未见任何碍眼的东西。 简知远收回目光,头也不回道:“走吧。” 睡一觉醒来,直接从晌午跳至夜晚,蒲妈熬了燕窝羹在等林飞飞起床。 “小小姐,还有一碗太太包的鸡汤馄饨。” 林飞飞谢过蒲妈,舀起青花瓷碗中的汤吹凉,先喝了一口下肚。 “蒲妈,我妈去哪了?” “太太随林先生去了老宅那。” 中秋本是家庭团圆,共赏明月的佳节,奈何林飞飞身边只有蒲妈相随。 吃完燕窝和馄饨,林飞飞百聊无赖,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群里今晚鸦雀无声,林飞飞发了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直到九点,齐显扬电话甩来。 “你三哥我才从老爷子那脱身,怎么着,打牌还是飙车?” 林飞飞正在涂冯岚的指甲油,朱色殷红如血,宛若梅花落在雪白足尖。 “我怕你输光今晚的银子,团圆的大好日子,还是留条命喝酒吧。” “那你怎么来?” 林飞飞不客气:“你看着办。” 齐显扬安排了一辆车,到璟园林家住宅时,林飞飞晚了十分钟才现身。 拉开后座车门,林飞飞矮身钻进去。 车驶出璟园,朝井夜方向平稳前进,林飞飞一路养神至窗外浮现熟悉街景,忽地摇下车窗。 她在包里翻了一圈,眼皮朝前一抬:“打火机有吗?” 经过市中心繁华商场,司机才从前座慢吞吞递来,借窗外繁星灯火,林飞飞眼前一亮,接过打火机点燃烟,靠在窗边连抽了两根。 下沉式夜店,场内喧声鼎沸,烟雾缭绕似混入酒池肉林,到处都是白花花的男女。 简知远姗姗来迟,绕过乌烟瘴气的一楼,从扶手楼梯上了二楼卡座,一帮公子哥携女伴恭候多时。 “说好九点半,你这迟了半小时,忙着新婚?” “怎么不见未婚妻?” “林潇然要来了这地,多半会抱起胳膊骂一句。”廖翰林坐沙发挺直腰板,神情寡淡,那副清高学得有九成像:“乌烟瘴气。” 孙如滨笑得胸腔震动,如见林潇然本尊,指着他表示肯定:“别说,还真是一模一样。” 简知远神色不佳,扯开领口一粒扣子坐下:“没别的话可聊?” “不过说到像,我瞧楼下那位模子有几分相似。”廖瀚林举起酒杯摇晃几下,慢慢送入口中。 众人目光越过扶手栏杆,一楼舞池尽收眼底,能清晰可见正中央卡座台上热舞的身影,孙如滨看得眼睛发直:“这不是林家那个私生女,阿远的小姨子吗?” 简知远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衣袖准备倒酒,身旁不知不觉近身一位女伴,主动替他满了一杯。 简知远没情绪地从那谄笑的女孩脸上收回目光,接过杯仰头喝了一口,烈酒浸润冰块滑入深喉,腹腔内瞬间降了火。 “这小妮子才接回家一年,就混成齐家那小子身边的红人,车接车送的。”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廖翰林又看了几眼:“仔细看就不像了,这个眼睛轱辘转,一肚子坏水。” 背后议论归议论,几人还是从沙发起身,端一杯酒靠在扶手栏杆闲聊,目光不离光束下那抹摇曳的身影。 挂在肩头的丝带,因舞动幅度,几次从肩上滑落,林飞飞头昏脑涨,兴致却高涨不减,捂着胸口翩翩旋转,停下时,一瓶酒已经见底。 林飞飞酒量不错,但由着她不加节制,恐怕齐显扬今夜得遭老罪,赶紧驼着她往外送回车上。 齐显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林飞飞拖至电梯口,一通电话不凑巧进来,他挂了后,满脸烦躁之色。 “飞飞,飞飞你醒醒。” 林飞飞背靠在墙壁支撑,身上一件玉色吊带裙,缎面在光下丝滑如水,擦着大理石砖坐倒在地。 她捋了把凌乱的发丝,语气还算清醒:“你有事就别管我,我自己会走。” 齐显扬边走边拨电话,看样子很着急:“你别跑,我叫人来接你,你在这歇会。” 林飞飞长相实在扎眼,顶级身材配一块破布,路过的豺狼虎豹都要上前啃一啃骨头。 然而林飞飞却睁大杏眼,宛若沙漠里的一株仙人掌,浑身长满尖刺骂道:“裤裆手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就你身上这几块铜板烂铁,拼凑起来都不够本姑娘一只鞋钱,提包你更排不上队,识相的赶紧滚。” 不过是长得有点姿色罢了,饶是林飞飞这个颜控也对软饭男厌倦了,活差还要人伺候,简直废物一个。 酒局还未散场,简知远却提前离开,穿至走廊打远看见瘫坐地上的林飞飞,她刚巧舌如簧打发走一个想傍富婆的小白脸。 他当作没看见,停在电梯前按了键。 林飞飞不耐烦地揉着头发,环顾四周竟又看见简知远,他还身穿白天那套衣服,黑西装搭在腕间,身形有如一株松柏,韧劲挺拔,抄兜等在电梯前。 林飞飞脑袋晕晕乎乎,记忆飞回数月前的某一天。 涂言从渠道搞了两张入场券,拉她翘了一堂马原大课,两人赶去校庆会场找乐子。 涂言完全是为见识大人物,恰逢周年校庆,作为八零末杰出新锐建筑师的简知远,当选优秀校友代表分享行业心得。 那是林飞飞初见简知远,是何方神圣,她不关心,只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眉目冷淡,脱不了寡情,可胜在好看。 还有那双厚薄适中的红唇,更胜一筹,每次张合的幅度都在眼前挥之不去。 林飞飞那时的想法很正常,如果能和他在床上滚几觉,她也可以打破习惯讨他开心。 毕竟,他其实除了脾气难嚼,浑身都对她胃口。 电梯刚到,一只手忽地附上小腿搂住,简知远不悦地蹙了下眉,低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倒也没有醉到不省人事,嘴边还擒着一贯的乖笑。 “姐夫,能搭你的车吗?” 简知远眼中毫无怜悯:“你拜把子的好哥哥上哪去了?” “你说齐显扬吗?”林飞飞噗嗤笑出声:“他算哪门子的好哥哥,把我丢这不管不顾,就差被别有用心的人捡走了。” 她半明半昧的眼睛,忽定住看着他:“姐夫,你不会不管我吧?” 3 日夜温差大,林飞飞单薄如纸,在风中吹得瑟瑟发抖。 她跟着简知远从容且快速的脚步,勉强追上他:“衣服不穿能借我吗?” 简知远从兜里拿出车钥匙,西服随意丢去她身上,从侧门先进了后座,毫无服务意识。 他的衣服又宽又大,罩着林飞飞小小一只,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简知远喝了点酒,头晕时喜宁静,闭眼靠在后座等代驾,敌不过林飞飞叨扰。 “姐夫,我落的东西,你找了吗?” “车没换,你自己找找。”简知远纹丝不动, 林飞飞很听话,乖乖趴在前座找寻无果。 她动静吵得简知远头痛不说,睁开眼时,竟见她从副驾座位爬来,脚上的高跟鞋也不翼而飞,涂着朱红色指甲的脚猛得伸向了后座。 在她倾身倒过来时,简知远一下清醒了。 “你在做什么?”他口吻中有微微的愠怒。 林飞飞昂着愈发眩晕的脑袋,扒在他肩头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我在找我落的东西啊,是不是在你屁股底下,你挪一下。” 说她耍酒疯,还记得自己在找东西,简知远心中顿生无奈,一把攥住她伸向下腹的手,身子骨像贴了块冰,凉意不断攀来。 “在后备箱可能性比较大。” 林飞飞顿悟,笑得傻乎乎,还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对哦,你看我这破记性。还是姐夫记得清楚,那你帮我找一下吧。” 离得近,简知远才瞧清她眼下淡到几乎微不可见的雀斑,配这副酒醉之后的迷糊样,平添了些稚嫩之气,像只野外扑腾的小麻雀。 简知远瞎了眼走那长廊,又让一声声“姐夫”蒙了心,只能有求必应,推门下车,绕到后备箱帮找东西。 除车上的工具,只有一个绒布袋较为陌生,简知远想也未想拿到手中,未料东西会从布袋滑落,一个模仿器官的紫色玩具掉出来,在静谧的夜晚频频发出震动。 简知远的太阳穴顿时突突直跳,耳边乍响起白日林飞飞站在院中说的那番话。 原来她急需要解决的是生理问题。 他又看了眼那活蹦乱跳的按摩棒,无论尺寸还是震幅都是可观的程度。怪不得打发走那个小白脸。他脸上浮出一丝了不得的笑意,对这个不熟的小姨子的人身形象又多了一笔。 重欲。 回到车上,林飞飞已经倒头昏睡过去。 简知远将那玩意连袋塞进她包内,甩门去了前排副驾,图个宽敞。 林飞飞再醒来,天旋地转一会,环顾眼前的陌生环境,昨夜记忆慢慢回笼,一直到从简知远下车戛然而止。 她在地上找到自己的背包,不用多翻腾就摸出失而复得的按摩棒,用消毒湿巾擦了两遍,才脱掉湿哒哒的内裤。 男伴给不了的满足与性高潮,通通在这根按摩棒上大显神通,快乐自给自足自产自销,林飞飞早忘记自己置身何处,或是她放浪销魂的叫声任谁听去。她取悦得不是别人,是自己。 二十分钟过去,林飞飞瘫软在床,扔掉擦拭粘液的纸巾,裸身进了浴室洗澡。 地方陌生,就当酒店住,除了没有干净衣服,其他都不缺。 头发吹到半干,林飞飞裹上浴巾踏出浴室,她听闻屋外有脚步走动,推开房门一看,简知远正立餐桌边倒水,已经换了另身白衬衫。 他回眸望来,喉结在吞水的动作下缓缓起伏,目光不着痕迹落在她肩头,未干的水珠晶莹剔透,一不小心滑向了群山深处。 “睡得好吗?”简知远多喝了一口。 林飞飞语气略带歉疚:“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简知远没从她脸上看出半点歉疚,倒是听见她理所当然问道:“有早饭吃吗?消耗有点大,我肚子饿了。” 简知远的耳朵不自觉热了下,目光从她镇定的脸移回餐桌,吐字自如:“冰箱有鸡蛋,饿了自己煮。” 林飞飞“啊”声:“我不爱吃水煮蛋。” 简知远不作声,脚步走往衣帽间,去挑了件西装。 林飞飞跟过来,倚在门框毫不遮掩打量这间豪华更衣室,直至撞上简知远警告般的目光,才识相地收敛住。 “那有旧T恤借我一件吗?” 能把不省人事的林飞飞好心带回家,一件衣服当然不会拒绝,不过林飞飞还是补了句:“我的衣服都脏了,穿不了。” 简知远从夏季橱柜中,挑了一件不常穿的衬衫,提在指尖示意林飞飞赶紧取走。 她进客房换衣后,简知远已戴好腕表折回厅内,他今早还有应酬,不久便要下楼出发。 林飞飞磨蹭了有十分钟,简知远刚要过去敲门,屋内动静传来,她推门而出的刹那,恍若变魔术焕然一新。 简知远那件衣服有了别出心裁的新设计,仅靠一双巧手,从中规中矩的黑衬衫变成一件掐腰抹胸裙,衣袖缠绕在一拃腰后,打出一朵玫瑰花,长度刚够遮住臀下五厘米,不至于走光。 简知远这才想起,她念服装设计专业,品味还不错。 “我马上要走。” 林飞飞也不打算多待,背包链条甩上肩:“我也走了。” 两人走到玄关换鞋,她的水晶高跟鞋,后跟有一对蝴蝶翅膀,在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旁边,袅袅伊人立着,颇有些相称。 简知远穿好鞋,先行踏出玄关,林飞飞随在身后,见他从兜内掏出手机,话到嘴边停了下来。 “客房清理干净。” 原来是打给家政的电话。 林飞飞等在一旁,回忆那会的飘飘欲仙,潮湿的热气中弥漫着残余的酒味,还有股隐隐约约能捕捉到的橙花香,仿佛置身于热带雨林中沐浴。 “床单也换掉。”他又补一句,无事人般挂断了电话。 身旁,一道清脆的笑声响起,打断简知远候电梯的沉静心思,目光慢悠悠转向林飞飞,她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毫无半点羞耻心。 “我垫了纸,没有弄到。” 简知远觉得她可能不光是羞耻心少得可怜,勇于直面的胆魄也可畏少有,说她脸皮厚都是轻的。 “正常清扫,无需多想。” 电梯到达,简知远率先进去,他按下负一层按键,转身见林飞飞还站在电梯外。 “不进来吗?” “看来你真的听到了。” 林飞飞捋过一束头发到另侧躺着,微微歪着头看向他,眼中有不明意味在光下折射,简知远愿称之为欲擒故纵。 “姐夫,我就不跟你一道下去了,省得让人看见了误会。”林飞飞微笑目送,直到那扇电梯门缓缓合上。 4 冯岚做了茴香鸡蛋煎饼,等着林飞飞起床吃。直到下午两点,才见人盘腿坐在餐桌边。 “别吃冷的,我给你重新做。” 林飞飞包了大块嚼在嘴里,手上沾得到处是油,冯岚容不下她这邋遢样,吩咐蒲妈拿了热毛巾,坐一旁替林飞飞仔细擦双手。 “有筷子你不用,成天徒手,你是印度来的?” 话音落下,林飞飞起身定在椅凳,双手合十来了段像模像样的印度舞,拍手扭胯转头,绘声绘色,逗得冯岚笑声连连。 “小小姐跳舞真好看。”蒲妈立一旁打量,从心眼里觉着林飞飞模样精致,身段曼妙轻盈,有股与生俱来的富贵气,眉眼与太太极为相似。 “蒲妈,我妈跳舞更好看,她以前在歌舞团待过。” 冯岚自小能歌善舞,在歌舞团待过几年,遇到林绍辉早早生了孩子,今年也不过三十九岁,皮肤绷弹,身段玲珑,保养得极好,走在大街上,旁人压根猜不出实际年龄。 “当心摔着,赶紧下来。”冯岚眼中只有闹腾的林飞飞。 林飞飞乖乖坐好,蒲妈此时又端上一碗排骨面,她终于提起筷慢慢吃。 “妈,你前天去林家老宅了?” “陪你爸过去吃了顿晚饭。” “那些人没给你脸色吗?” 冯岚淡淡一笑:“没有。” 林飞飞可没当真,还记得那几位姑姐的嘴脸,一想到便没了胃口。 “本想带你一道去的,可惜你累睡着了,不忍心叫醒。” “可惜倒不必,醒着我也不会去。” “胡说八道。”冯岚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相劝:“等到了春节,你爷爷正好过寿,是一定要过去祝寿的。“ “这好吗?我怕给老人家场子弄砸了,落一个不肖子孙的罪名。” “你这丫头半点气受不得,人家冷言热讽,你就当放了个屁闻不见,只要坐在那已经赢了。当然,我不是这么想的。” 林飞飞呵呵,白了她妈一眼:“也就你跟小媳妇似的受得了这荣华富贵,我子凭母贵,全仰仗您牺牲,您辛苦了。” “你这孩子……就爱挖苦我。”冯岚叹了声气。 林飞飞去了沙发躺下,委屈巴巴抱着个靠枕,趴在沙发背上哄她:“妈妈,我最最爱你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委屈,但你喜欢,我也不干涉,反正能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我也不亏。不过有朝一日,我能独立挣大钱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从小到大,无论富贵贫穷,她这张嘴总能哄得冯岚将烦恼忘得一干二净,两人身份上是血亲母女,但关系更像无话不谈的朋友。 “飞飞,我跟你说啊……”冯岚也坐到沙发,与她说起林家老宅里一些事。 “不是说要到明年吗?” “明年可能就找地方安排婚礼了。”冯岚停顿了下,嘱托她:“你嘴甜,见到你姐姐的时候,祝福一下。” “她可不是我姐姐。”林飞飞扯唇轻笑一声:“对她来说我是小三的女儿,跟她争家产的私生女,一个来路不明的乡下野丫头,是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的麻雀。” 在冯岚变脸之前,林飞飞又补道:“当然,这是她的想法。在我眼里,是林绍辉哄骗了少不经事的冯岚,拿了你的痴心不说,还独自生下了我。说明我这个人命里带金,天生就是躲不了的富贵命。” 冯岚只叹了口气,还是老生常谈叮嘱她,一定要尊重林潇然。 * 林潇然母亲病逝后,她在城中自立的公关公司附近买了套大平层,除去必要家宴不可缺席,她很少回璟园住。 一是家中毫无牵挂,二来人总会趋远碍眼的脏东西。但每回碰到冯氏母女,林潇然也不会落下冷嘲热讽的机会,无论是在燕城的家里,或是望乡那间黝黑的铺子。 再见林潇然已是十月国庆,齐家二小姐齐显珺公子百日宴,齐家庄园内寸步都是熟人。 冯岚随林绍辉去了林家大姐那祝贺,林绍云与小女齐显珺陪在孩子左右,小宝贝还在襁褓之中,哪里见过盛大场面,正在睡梦中香甜地吐着气息。 饶是林潇然这等冷漠的人心也化了,不过也有可能是爱屋及乌,她凑近小孩轻抚在鼻尖,模样很是爱不释手。 “你这羡慕的样子,简知远知道吗?”齐显珺存心逗她:“要不婚后你也赶紧生一个。” 林潇然瞬间收住笑:“我事业心比较重。” 说起工作,齐显珺三分惭愧,自从妊娠以来,她便除去公司职务,一切打点都由林潇然经手,就是个坐享其成的合伙人。 “小妹,等你结婚那天,姐一定送你份大礼。” 话音一落,林邵云声起,注意到正在走来的林绍辉,他身边还挽着穿妃色旗袍的冯岚,布料勒得身材曲线婀娜多姿,一副小姨子做派。 “大姐,恭喜你当外婆,祝显珺喜得贵子,宝宝身体健康。” 冯岚脸上总挂着盈盈的笑,不管别人是何脸色,又是否接纳她的祝贺。 林绍云敷衍地应了声,目光转向林绍辉,不再多看冯氏一眼:“爸在茶室,简家老爷子也来了,你赶紧去里头。” 林绍辉没着急,看了眼乖巧的孩子,又叫出冯岚身后的林飞飞,介绍给齐显珺:“显珺,这是你小妹,上回没机会见着。” “飞飞,你姑姑的二女儿,叫显珺姐。” 林飞飞自进庄园就在打量金碧辉煌的齐家,一想到齐显扬这个私生子以后要继承家业,她心底里能乐得噗嗤笑出声,这小子带把出生,才是天生的富贵命。 她一时没收住心声,笑容浮于脸上,有几分走神,见他们都在行注目礼,一改漫不经心的态度,陪笑信手拈来:“姑妈好,显珺姐好,令公子今天白日生辰宴,这是母亲和我的一点心意,祝福宝宝岁岁平安,吉祥如意。” 说完,走上前递出一份礼盒,里头装的是沉甸甸的金锁。 齐显珺初次见她,但久闻大名,比她母亲会做戏,能在众人前陪笑,也能在背后张牙舞爪,戏子生戏子,出不了差池。 “心意我领了。”舅舅在名利场威风堂堂,但齐显珺手握家业,腰杆自是弯不了一寸:“舅舅,我和小妹带孩子去屋里休息,说会体己话,就不招呼您了。” 月嫂抱过孩子,与齐显珺去了二楼。林绍辉招呼冯岚自便,随林邵云去见简老。热闹的前厅,还有林潇然未挪步离开。 她抱着胳膊,对待冯氏母女,有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视线从她们身上一带而过,眉目间只剩下一如既往的厌恶。 “潇然,上回飞飞错过老宅家宴。她有些话要跟你说。” 林潇然侧过身,又看了眼盛装出席的林飞飞,无论何时何地都爱抢风头。厌倦了她这副假惺惺陪笑的嘴脸,林潇然更怀念她的真面目,只可惜,她好像很听她母亲的话。 “姐姐,听说你和知远哥要订婚了,恭喜你。” 她笑得人畜无害,如若不是这层复杂关系,林潇然断会承认眼前女孩的夺目,她的娇柔与明艳不亚于她母亲,但心肠都是一样的坏。 “和你爱做配的母亲不要出现在我订婚宴,就是你们送我最大的祝福,毕竟我不想当天染上晦气,遗臭万年。” 林潇然瞥一眼冯岚,果然还是那副忍气吞声的小媳妇样,她心里有丝痛快,扬开裙摆,神气地走了。 5 齐家庄园坐落风光无限的山水之间,清幽宜人,园内四处可见鲜花果树。 齐显扬这个借腹出生的公子哥,没功夫在此等场面理会林飞飞,打发她去了庄园西侧,那儿有座花室赏景无敌,他养的狗也住那。 富家子弟的玩宠也特殊,一只威风凛凛的德系杜宾,不过气质实在憨,与它主人不相上下。 林飞飞自小招猫逗狗,拿捏畜生也得心应手,喂了两根牛肉干,芳心初步俘获。 冯岚坐进太太圈陪笑,那里头有正牌,也有续弦,只有她什么都不算,连个结婚证都没有。 可是她愿意,她说她爱林绍辉,只想陪他度过余生。 林飞飞爱冯岚,也愿意陪她受一时半会的气。 秋日阳光正暖,从玻璃屋檐洒下,林飞飞靠窗而坐,趴在桌边展望远处美景。 风中,有脚步夹杂传来,高跟鞋踩在草地上的咯吱声,停在了窗口正下方。 林潇然一身高雅的白色装束,衬得青草地都暗淡几分,她为数不多会抱着胳膊的机会,恐怕都留给了冯氏母女,及简知远。 他抄着兜,不紧不慢跟在身后,随处看了看庄园风景,又抬头看了眼花室房顶,矜高的面上有几分漫不经心。 林飞飞后倾一寸身子,再探头,二人已在交谈中。 “前阵子电影节活动宣传,你猜我遇到谁了?” 简知远神色不动,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峦和飞雁:“能把你气到在这大喜日子拉我到此处打迷语,我想那个人应该来头不小。” “你少给自己贴金。”林潇然忍住翻他白眼的冲动,警告道:“简知远,麻烦把你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花草都摘干净了,摘不干净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各玩各的。但调教小女友不舞到正房面前,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再有下次,我一个不高兴,事情可就难看了。” “谁说那是我女友?”简知远低头碾着足下的石子,侧目睨向受了不小气的林潇然。 林潇然讥笑:“差点忘了,你和廖翰林久了,也学会他爱包二奶的陋习。” “别这么说,男人都爱左拥右抱,你比我清楚。” 林潇然抬腿给他一脚,仍不解气:“简知远,你品味真差,就那不入流的三脚猫演技,能得个最佳女配,伺候过的人恐怕也不止你一个。你不怕得病?” “你千挑万选一个有病的金龟婿,你比我需要去看病。”简知远嘴欠:“我有信得过的医生,药到症除。” 比起与廖家联姻,简知远才是林潇然没有选择中的最佳选择,她不在乎他身边出现的莺莺燕燕,她也不介意他每晚睡在哪个温柔乡,她仅仅是厌恶有自贱的人来挑战自己的地位。 林潇然捋起因动手散落的头发,恢复面对他时最平常的冷傲:“不必了,你爱怎么玩随意,但切记一点……” 林潇然垫脚在简知远耳边说了句话,林飞飞在二楼窗台没听清,只见她脚跟落下后,昂首穿过青草丛,背影仿佛打了一场胜仗得意。 林飞飞本无心看热闹,却目睹了一场联姻背后的秘密,其实也不算太震惊,毕竟她早就知道简知远与林潇然之间只有婚约产生的利益,没有实际感情。 不过,一个心系初恋冷若冰霜,一个冷淡寡情万花丛中过,合体才是另一种“幸福”的方式。 简知远立在窗下久久未动,直到几声狗叫从二楼花室窗口传来,他才从沉浸的思绪中仰头望去。 齐老四缠着林飞飞要零食,骑在她身上舔来舔去,没有一点作为烈性犬该有的气节。 “别舔脸,别舔脸!” 简知远眼睁睁目睹她的无助,插着肩有意立在扶手楼梯看热闹,最好是等她向自己开口求救。 林飞飞警告无果,慌忙从包里翻出一根牛肉干,朝远处用力一扔,齐老四飞奔而去。 林飞飞抓紧时间离开此地,凌乱起身朝阶梯走去,黑色狗毛粘在中式裙装上到处都是,她一边拍打,一边瞪住他走来。 “看什么看?” 简知远扫量她嫌少露面的任性模样,一瞬间失笑:“偷听墙角,我还没找你算账。说说看,怎么惩罚你?” “只要不像齐老四那样粗鲁都可以,见到美女就生扑,果然是牲口。” 那日,家门前的电梯口,简知远记得,她胆子还没这么大。 果然是流着林潇然一半血脉的胞妹,再藏着掖着,也挡不住她那一肚子坏水。 “牲口都这样,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更不会负责任。” 林飞飞有丝恍然大悟,兴致昂昂追问:“姐夫懂得可真多,看来家里也养狗?” 简知远从上打量到她踩着高跟的足,又看向她挽高发髻,只有巴掌大小的精致脸庞,赤裸裸停在双眼:“正缺一只。” 林飞飞乐得一笑,跟上他转身的脚步,一边下楼梯,一边摘身上的狗毛,脚下高跟踩空时,正巧摔趴在简知远肩上。 他似乎是看腻她这些把戏,背托重量,淡定转眸看向她,连吃痛的表情都学得精彩绝伦。 “别演了。” “演什么?”林飞飞痛得眉毛拧一块,明艳的脸上多了股我见犹怜:“我真的扭到了。” “那怎么办?”简知远的表情仿佛是在传达他不可能做出令她希望的举动,因为她的目的太明显。 这样也好,林飞飞趴在他肩上用力嗅了下,眼中有安抚般的缓解,从他直挺的鼻梁望向冷淡的眉眼,直勾勾盯住:“姐夫,你身上的茶香真好闻,闻几下我就不痛了。” 简知远简直要被她的油嘴滑舌逗乐,纹丝不动地迎着她过于热切的目光:“林飞飞,你到底想怎样?” “姐夫不是知道吗?” 林飞飞抬高下巴磕在他肩上,低语的气息穿在二人颈周,花香中飘着淡淡的橙子味,直钻进简知远逐渐发麻的大脑,回忆起一月前燕大分部女舍楼下。 她着宽松的橙色吊带,背靠落山的夕阳站在纸箱上,那一头张扬的羊毛卷发,似乎有无限旺盛的生命力。 她的第一眼,甚至第二眼都不在简知远偏好内,不过她似乎有很多魔术般吸引人的新花样。但不代表简知远会上她的当。 “兔子不吃窝边草。” 林飞飞十分娇俏地笑了声,贴在他耳边低语:“那姐夫一定是玩得还不够刺激,在姐姐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不伦,光是想一想我就会高~潮。” 她销魂的呻吟还未从简知远脑海消除,似乎就是为此刻的明目张胆发出邀请,他难得有一次大脑维持理智清晰,但身体却有了本能的反应。 简知远捉住她扒在肩上的手,不客气扔开,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 身后,林飞飞话音再传来,多了几分淡定自若:“简知远,我演技很好的,更不会在林潇然面前耀武扬威,我只是单纯地想和你睡觉。” 简知远脚步慢慢定在百花丛中,回眸望向阶上的林飞飞,她露着牙齿与每次临别前的模样无二致,还是一副乖张美艳的笑脸,在耳边比了个电话手势。 6 齐显扬包的小网红进了演艺圈,正在苏城影视基地拍民国情感大戏。他携林飞飞与涂言驾车前往探班,到地先在蟹园吃了顿地地道道的蟹黄面。 食客进了一波又一波,结账前,涂言打包了份蟹肉汤包。 林飞飞戴上羊毛赫本帽,端详她手中餐盒一眼:“你倒是心地善良。” “人家开了十个小时,不下来一块吃,我看多半是觉得你不好相处。” 林飞飞扬手一指:“那我偏说是齐显扬有毛病,明明能白给人家钱,好端端折腾我们。” 齐显扬耳朵不是一般尖,吊儿郎当转过头,回呛一句:“你这么说让本少爷觉得自己很像冤大头。” 林飞飞与涂言:“不是吗?” 齐显扬在她们异口同声的表情中哼了声,胳膊一扬揣进兜先离了面馆。 他心情好,爱给谁花钱给谁花。 齐显扬上了副驾,林飞飞从同边进了后座,涂言绕到驾驶座旁,敲窗将餐盒递了进去。 “我不饿。” “趁热吃吧,我们下面还要去别的地,有的折腾。” “谢谢。” “甭客气,都是一路的。”涂言一笑转身,拉开驾驶座后排车门,钻了进去。 齐显扬大剌剌瘫在前座划看手机,吩咐隔壁:“易川,你一会沿高架桥往中心走,绕一圈再去影视城。” 易川“嗯”声,也不管汤包滚烫,快速包进嘴里吃下,在导航上修改了路线。 涂言不解:“绕什么路,还嫌坐得不够?” 林飞飞倚在窗边休息,冷不丁笑出声:“你真当自己是过来探班的?” 苏派建筑围绕整座城市,一圈逛下来,天色将好昏暗,城内亮起万家灯火。 林飞飞凑近玻璃,窗户已经自动摇下,灌进车厢的冷风扬着发丝飞舞,她静静趴在窗沿遥望夜晚的苏城街景。 影视城今晚有夜戏,一场女主角在桥头等候初恋私奔,却反遭抛弃偶遇真命天子的烂俗片段。 道具组挪来洒水车,男女主在雨中邂逅这段拍了三条,导演“卡”声落下,几个小助理已经抓起毛毯飞奔向自家艺人。 林飞飞在保姆车上看了一会,没什么吸引人的画面,抄起剧本靠在沙发翻阅。 “为什么家人反对就放弃私奔?在一起之前没考虑过惨痛后果?” “男主角心中不止远大抱负,还有一个完美的白月光,可即便这种情况下,照旧能得到女主角的死心塌地。真荒唐。” “结局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女主角因战乱竟然永远失明,解放后,男主在乡下寻找到女主角,此生对她不离不弃,还生了三娃。什么狗屁剧情,一窍不通。” 林飞飞气得扔了剧本:“齐显扬,你脑子发大水了,钱砸这种烂电影上,小心血本无归。” 齐显扬无所谓:“那是你不知道男女主角是谁。” 涂言八卦度敏感,凑在窗边打量收尾的现场:“不就是新晋女配角奖得主,简大公子包的那个小演员,叫什么瑶来着?” 齐显扬补充:“唐瑶。” 林飞飞咕噜转着眼珠子,哈哈大笑:“搞半天你捧的是白月光啊?” 齐显扬不反驳,白月光紧随声落上了保姆车,拉着人傻钱多的金主一阵腻歪。 “显扬,瑶瑶姐今晚过生日,剧组说要为她庆生,都得去呢。” “那你去呗,我见你一眼就行。”齐显扬靠坐沙发不为所动。 “可是人家想让你陪嘛,导演也认识你,一起去呗。” 齐显扬耳根子软,他能参加饭局,对一些人而言是荣幸,也是炫耀的资源。 包厢内,涂言坐了五分钟,已经把在场小演员加了个遍,也包括女主角唐瑶。毕竟她开头介绍自己家开连锁酒店,谁也不是傻子。 林飞飞身旁换了一个人,副导演盯住她俏丽的脸庞和身段,没有过多的言语打探,直截了当地询问有无做演员的打算,或者偶尔串串戏挣个外快。 唐瑶又一次看向圆桌对座,分明自己才是今晚的主角,但话题和目光时有朝向对座那位。 她柔和的笑声穿破二人的聊天,打趣道:“副导演,您也不看人家的配置,若是真来串戏,也要付得起经费。” “我就是问一嘴。”副导演又扫一扫富贵小白花相貌的林飞飞,颇为自豪:“你要是拍戏,肯定会大火,唐瑶就是我选出来的。” 林飞飞饶有兴趣地“哦”了声:“一场戏多少钱?” 副导演在桌下比了个手势,让林飞飞的狮子大开口吓了一跳,果然是钱把纸烧的千金小姐。 林飞飞不闹笑话了:“大红大紫的命我无福消受,还是啃老比较适合我。” 唐瑶笑罢,正逢来电响起,欠身去了包厢外。 一顿饭吃到十点多,才三五成群作伴回酒店。 齐显扬一行人今晚不住影视城附近,涂言定了五星级酒店,孙雅静也想去住。 齐显扬不为所动:“你不是明天还有早戏?来回折腾自己,我心里过意不去。” 好说歹说,齐显扬没留下,也不让孙雅静跟车,几人在基地停车场分道扬镳。 南方潮湿气重,月末的夜晚,冬风有了几分刺骨,林飞飞与齐显扬、涂言二人在车边冻得瑟瑟发抖,也不见易川回来。 对面,一束光倏然亮起,从车门后排下来一位眼熟的身影。 林飞飞定睛望去,见唐瑶正哭得梨花带雨,手中还握着一张银行卡,堪比行李箱尺寸的顶奢品牌购物袋挂在两只胳膊,统共可比她这部电影的片酬多多了。 林飞飞啧叹两下笑出声,要真是如此,她该觉得简知远这人还不错,分手都这么大手笔。唐瑶能心碎成这样,好像付出的不止是身体那么简单。 果然,男人都是嚼干净了再吐。 “哎哎,那是不是唐瑶?”涂言捣捣林飞飞,眯眼仔细一望,见证了了不得的八卦:“这年头换人如换衣服。” “他身边还有过谁?” 涂言钝钝看向林飞飞:“我是看八卦新闻写的,有些真,有些假,不过这个我们是亲眼见证了。” “你们不过去打声招呼吗?好歹是你们姐夫,吓一吓他。”那场面涂言光想想就觉得搞笑。 林飞飞抱起藏在羊绒斗篷中的胳膊,目光从那辆车移至前方奔来的易川,他像草原上一头年轻的小狼崽,带来的风有原始的清香。 “不好意思。” 齐显扬冻得直吸清水鼻涕,脾气还算可以:“赶紧的,冻死老子了。” 7 苏城的项目一收尾,简知远领团队杀回燕城,过起了活神仙的日子。 “你这打趟南边回来转清心寡欲了?”廖翰林百思不得其解,胳膊举得实在累,扔了鱼竿。 恰逢简知远的鱼竿一沉,收线吊上一条大鱼,廖翰林心里羡慕嫉妒恨,默默瞥眼自己那桶小鱼小虾,大发慈悲全倒回湖里。 “别倒啊,喂我这条鱼塞塞牙缝也行。”简知远有些可惜地望了眼湖。 廖翰林气得一把扔了桶,叉着腰,大手指向身后那口碧绿的湖泊:“现在喜欢钓鱼是吧?把这湖买下来钓个够。” 简知远一身灰白休闲装,得意地走到活蹦乱跳的大鱼旁蹲下:“你别说,这湖还真是我的。” 简氏集团拿下燕城与卫城中间一块待开发的生态湿地,准备打造旅游度假区营地,面前这口湖至今都未命名。 廖翰林偶尔不在燕城,他父母随祖父前些年定居香港养老,他这个闲散人员满世界落脚,隔三差五回去一次,有些消息未能及时掌握。 “难怪你忙得都没工夫搭理女人,不会今天也是来工作的吧?”廖翰林生怕他一会拿出台笔记本工作,衬得自己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 “先尝尝鱼质。”简知远捧起那条大鱼扔进盆里。 驾越野开出湿地,穿群山、森林,在古迹遗址灵泉镇落脚。 镇上餐馆良莠不齐,向导领简知远一行人到专烹鱼鲜的一家铺子用餐,几人落座厢房边吃边聊。 席间,林潇然来电。 下月订婚宴在即,二人还未定下礼服,她虽不在乎简知远,但挺在意出场方式。 简知远夹起一块鱼肉悠闲吃下:“发给助理,我有空选。” 林潇然语气硬了几分:“尽快。” 电话不到一分钟已经结束,廖翰林忍俊不禁:“你说林潇然图什么?跟我也不至于半分钟就挂,我好歹还会哄哄女人。” “她自然有她图的道理。”简知远一抬眼皮,玩世不恭地看着他:“不过她不选你,这个我知道,怕你哄不过来。” 廖翰林不置可否,转头说起前阵子一档八卦,内容可谓精彩绝伦。狗仔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就差写出一本豪门争斗大戏,笑得廖翰林双肩发颤。 “妻管严?多情浪子?是你吗?” 简知远嫌少关心八卦娱乐,吩咐助理挨个投诉造谣的营销号,该问责问责,该赔偿赔偿,限期今天内解决。 助理领命,起身出了包厢。 睚眦必报,那是简知远的性格,廖翰林啧叹几声,好心询问他:“给你介绍一个?不哭不闹不上吊的。” 简知远纹丝不动:“没工夫。” “得了,真改吃素了。”廖翰林自讨没趣,夹起山野菜吃了几口,当真有种返璞归真的纯净。 * 立冬当天,燕城起雾,连日来的晴天转阴,傍晚前下起了小雨。 “飞飞,我得赶紧先回家了,剩下的明天再来做。” “雨天小心。” 工具设计稿都乱七八糟堆在地上,涂言快速收拾包,一溜烟消失在教室,只剩林飞飞盘腿坐地上穿针引线。 专业课程从早八贯穿傍晚,林飞飞日复一日从不缺席,她时常觉得自己太用功,没有一点身为富三代该有的堕落。 将裁剪缝制完成的礼服套上模型,林飞飞与涂言的作业完成一半,剩下的明天继续,她还等着回家吃冯岚包的饺子。 林飞飞没有带伞的习惯,望一眼楼外连绵的小雨,阴风阵阵拂来,吹在她闷热的脸颊。 她准备从后廊的图书馆绕道,能减少一些淋雨的可能,但她忽略从馆侧出来就是教师公寓,所以看见简知远的车停在对面的广玉兰下时,她认为自己或许可以不用淋雨。 林飞飞左等右等,在耐心耗光之前,终于透过一盏路灯看见简知远从家属楼走下。 入冬,他换了灰大衣,长至腿弯,内里是套西装,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在雨里走了几步路才似有察觉,抬高伞面遥遥望来。 视线触碰的刹那,光线中的雨滴降速缓下,随之加快的是屈指可数的回忆。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半月之前,她在风中,他坐车内,两人隔窗擦过,没有任何交集。 她似乎比简知远印象中要不畏风,茧型大衣内还是凉快的装束,中筒靴勉强遮住半截腿,可明明她的手冻得就像冰块。 隔一条路,林飞飞指着他的车比手势,两指在发白的掌心走过,示意可否搭个便车。他显然秒懂,却未曾犹豫,径直走向车后座,收伞钻了进去。 林飞飞心中恼火,若没凑巧碰上,她也就认命淋雨奔到校外打车,可碰上却被拒之门外,她多少会记下一笔仇。 简知远的车在公寓连接校外的路上行了不过数十米远,隔壁人行道就多了一道奔跑的身影,他从后视镜目睹她的无助与倔强,似乎又回到齐家庄园的花室。 简知远更愿意在她真正无助的时刻大发善心,而不是由着她将小伎俩用在自己身上,仿佛他是什么有钩就上的笨鱼似的。 车窗摇下一半,缓缓行驶在人行道旁,简知远偏目盯住她略微狼狈的模样,起了一丝少有的恻隐之心,到底是娇生惯养做了一年千金小姐。 “上来。” 林飞飞腿脚随即缓下,又走了几步才停住,向右扭过头时,洒落的雨珠飞向了窗内。 简知远下意识眨了下眼睛,再睁开,竟听她口气不小道:“你求我上去。” 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也不相信林飞飞从何而来的底气,着实觉得这阴阳两极的性格不好琢磨,他扫一眼她半湿半干的模样,觉得有必要淋透彻一点。 “我看还是让雨把你脑子浇清醒点。” 车窗随即摇上。 简知远轻抚走鼻尖上一滴雨珠,湿气在温热的指尖转瞬即逝。 车辆到达显然公关楼下,林潇然正好踏出电梯,司机开车门迎她上了坐。 “这么晚,去哪了?”林潇然眼内有些许怨气,简知远迟到了几分钟。 简知远在燕大的建筑系导师最近身体抱恙,他前来教授的家属楼慰问探望,但这些事不必告知林潇然,大家对彼此都是可有可无之人。 “我没看错,你刚下楼。” 林潇然一瞬气笑,懒得跟他再废话,从包里抄出一本《经济观察》翻阅。 互相不再搭理,直至车辆开进简家老宅,才恢复未婚夫妻平常之态。 8 林飞飞回来晚了,洗完热水澡,冯岚包的黄鱼饺子正好出锅,蒲妈捞在瓷碟中晾凉,又端来一碗饺子清汤。 她吹了几口,饮下热汤后,才觉身子彻底暖和。 “蒲妈,我不在家这半月,可有人来过?” 蒲妈报了一串人名,想了想,欲言又止。 “有人来找过我妈?”林飞飞咽下饺子,盯着蒲妈的眼神有劝告意味:“你不告诉我,我有的是办法知道。” 冯岚吩咐过蒲妈不许告诉林飞飞,但抵不过她那双摄人的眼睛,老实招来:“望乡来人了。” 林飞飞身形一顿,覆在餐桌的手轻轻敲了一下:“我爸知道吗?” “林先生当天不在家。” 林飞飞平淡应声后,才听见蒲妈又提道:“大小姐回来过。” 吃光饺子,林飞飞披上羊绒围巾,穿廊去了前院茶室,冯岚在陪林绍辉下棋,学艺不精,模样倒认真,津津有味地研究棋盘。 “飞飞,到这来。”林飞飞贪玩,林绍辉不常见到她,招手示意她快进屋。 “爸。”她乖巧地喊了一声。 “饺子好吃吗?”冯岚举着一粒棋回过头,温柔的脸庞夹带笑意。 “好吃。”林飞飞大摇大摆坐在另边沙发,靠那补了句:“就是一个人吃怪冷清的。” 冯岚让她一句话呛得不知如何落子,见她是存心要自己内疚,也抱怨她:“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都不回家,顺路去学校看看你,不是上课就是出去玩了,你还说我不想陪你。” 林飞飞心中得意,咬紧唇边一抹笑:“好好好,是我错了,行了吧?” 冯岚无可奈何地看向林绍辉,指去林飞飞嗔道:“你瞧瞧她像谁?” 林飞飞生的像冯岚多点,标志大美人一个,可性格脑子嘴巴通通随林绍辉,父与女出不了错。 林绍辉围观母女斗嘴久了,笑呵呵道:“那当然是像你比较多,不过飞飞也随我胆子大,以后吃不了亏。” “没错。”林飞飞夺过冯岚正要落子的棋,出奇制胜吃了林绍辉一子,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林绍辉“哎呦”一声惊叹:“可惜可惜,让你发现了。” 冯岚的觉悟来得稍晚,高兴地挽起林飞飞胳膊:“宝贝女儿,还是你厉害,你快教妈妈,你爸说了只要能赢他,什么无理的要求都答应我。” “那不简单。” 几局棋直到结束,茶室内欢声笑语。 夜深,林绍辉回了楼上先歇息,冯岚与林飞飞还留在茶室喝燕窝。 蒲妈退下后,林飞飞吹着勺里的燕窝,冷不丁道出:“冯素琴来找你了?” 冯岚瞪了眼人烟消失的门口,心虚地搅弄碗里的燕窝,不抬头看她:“来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学业重,知道这些做什么?” “那你天天打电话骚扰我?” “你。”冯岚气结,看向她的目光渐渐没了脾气:“我怕你冲动,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把你当财神爷,ATM取款机,女菩萨转世,这还不是大事?”林飞飞就差说她是冤大头。 冯岚满脸忧愁,她也无可奈何,总好过一再纠缠闹得不好收场。 “我不想让你和你爸碰见了心烦。姑姑那的确有急事,给的不多,也是最后一次。” 换成林飞飞早举扫把给这群无耻之徒轰出门,也就冯岚是个淑女连脏话都不会骂,哭哭啼啼被欺负了几十年。 “林潇然不心烦吗?” 冯岚不说话了,又低头装哑巴。林飞飞不用多问,也能想到林潇然那些话有多难听。 “她说你,你不会呛几句?” “有什么好呛的,都是一家人。” 林飞飞气得扔下勺,坐在沙发抱着胳膊,好一瞬才吐口恶气,起身往外走。 “不吃了?”冯岚看向气消差不多的林飞飞,忙拉住她主动认错道:“飞飞,我下次不会瞒你了,你别生妈妈气了,好吗?” 林飞飞哪里是生冯岚的气,她为养大自己,受了小半生委屈,总不能开始享福了,自己还给她委屈受。 “你跟林绍辉说,今晚要和我睡觉。” “啊?”冯岚意外。 “啊什么啊?”林飞飞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茶室。 月中一过,服设系冬季外出写生开始,出发前,涂言与林飞飞去了趟进口商超扫荡,一行李箱零食刚够两周的研学之旅。 大巴车从平坦的城市穿越高架,历经颠簸终于到了卫城边上的写生基地。 灵泉镇古迹保存悠久,周边环境未开发,基本是原生态风景,对于服设专业学生训练对自然色彩灵敏的把握、控制和表现能力,都起到了有效的激发作用。 导师带队在室外取景,学生们绘画五天下来,迎来了两日休息。 林飞飞一觉睡到傍晚,醒来后,涂言告诉她今晚班级聚餐,在灵泉镇上一家鱼鲜馆。 来不及洗头,林飞飞随手抓了顶冷帽,罩在一颗饱满圆润的脑袋,从鬓边分出两缕发丝,披上一件机车夹克随涂言走了。 离了课堂,除不聊作业,其余都不落,一帮年轻女孩聚一块,荤段子说得不比男人差,桌上零星几个直男同学涨得面红耳赤。 林飞飞不逗他们了,干完杯中剩的一点酒,两手插兜,缩着脑袋腾地站起身。 “去哪?”涂言还在听同学讲趣事,回头一看,她竟然喝多了。 林飞飞打了个哈欠:“我出去透会气。” 镇上包厢不大,挤一块热得糟心,林飞飞钻进馆内深处,坐在一架秋千吹风,顿觉心中舒服多了。 冯岚来电准时,知道她在休息时间。 林飞飞接通电话,脚尖无意识向后点了几步,离地时,木秋千自然荡出去,悠悠地晃在清冷月光下。 “喂,妈妈,我刚在想你应该要给我打电话了,然后我就从包厢溜出来,找了个地方乖乖坐着等你。” “对啊,我们班今晚聚餐。大家伙老老实实画了五天风景,手都要画秃噜皮了,约好明天去湿地野营半天,吹吹风钓钓鱼之类的。你呢?” “林绍辉没空,你就自己玩呗。shopping,美容,按摩,下午茶,哪样不是消遣?要不我给你找个职业陪玩怎么样?你知道的,拿钱办事的人最听话了。” “我没喝多啊,就喝了一点点,一丢丢。”林飞飞捏着指尖,仿佛冯岚能窥见她这副可爱似的。 “哼,你嫌我话多唠叨,那我就不跟你说了。” 电话又打了十多分钟,挂断前,林飞飞冲话筒亲昵地飞吻了几下:“妈妈,我的呢?” 收到冯岚同样热切的回吻,林飞飞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秋千继续慢悠悠地荡着,林飞飞待风中吹久了,酒意也清醒大半,正欲起身回包厢,对面那扇灯火摇曳的窗忽地开了一半。 几张不算陌生的面孔中,简知远正坐在窗边用膳。 9 “阿远,这不你小姨子吗?”廖翰林偏头指向窗外,往回收起胳膊。 简知远慢条斯理嚼着食物,掸一眼冬日铺满月光的萧条庭院,林飞飞正从木秋千下来,她似乎有些意外之喜,冷帽内的脸颊微红,径直朝窗边走来。 林飞飞扶在雕花窗台,扫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式,面有羡慕与不甘:“哇,姐夫,你们吃得可比我们花样多多了,是偷偷带私厨了?不是的话,我可要投诉店家,这不是差别对待吗?太可恶了!” 林飞飞眼睛溜圆气鼓鼓瞪住简知远,令他记忆错乱的瞬间,还是雨夜中小狮子般的凶狠更为深刻,所以这会应该是换了一副人设。 饶是廖翰林阅女无数也差点笑出声,清清嗓接上她话问:“你们吃了什么?” 林飞飞乖乖答了几个菜,对火候肉质见解诸多,也是个嘴叼难伺候的主,临了来了个总结:“反正没有哥哥你们吃的好。” 廖翰林滴溜转了圈眼珠子,身体转向窗外的林飞飞,敲定:“好说,明儿哥哥们带你野营吃大餐。” 林飞飞蹦蹦跳跳走远后,简知远坐对面淡淡看了廖翰林一眼。 “你玩谁不好?” 廖翰林拇指一扬,不信邪:“谁玩谁还不一定,待身边图个乐呵。” 第二日,未命名湖边上多了几块简易餐布,与不远处的豪华野营装备形成鲜明对比。 孙如滨迟来一晚,定睛一看愣在原地,目视林飞飞从一帮青春的学生中靓丽走来,鹅蛋脸埋在洁白高领中衬得更粉,那头让冬日阳光打成浅栗色的头发,柔软蓬松,跳动中,每一缕都带着熟悉的回忆。 林飞飞小跑几步停在孙如滨眼前,先喘了口气,才冲他甜甜一笑:“哥哥好。” 孙如滨大脑短暂短路,似乎有些接不上信号,直到廖翰林撩帘从帐篷里钻出:“林妹妹早上好啊。” “廖总早上好。”林飞飞歪头冲他招呼,又娇羞看向孙如滨问:“你是如滨哥哥吧?” 孙如滨心中有温暖的水源在蔓延,从善如流道:“走,带你进屋里喝会热茶。” 直到林飞飞乖乖随孙如滨进了帐篷,廖翰林石化的表情也未从面上消失,提着鱼竿往湖边走。 “果然一天一个样。”他在简知远旁边的靠椅坐下,心里索然无味极了。 简知远刚进入状态,掌竿的胳膊纹丝不动,目及平静的湖面在观察,似乎不用问也知道他出师不利。 “早劝过你。” 廖翰林甩竿往远处的湖面抛扔鱼线,心里纳闷:“林潇然看不上我也就算了,她妹妹竟然觉得孙如滨比我好,你评评理。” 简知远头戴鸭舌帽靠在躺椅,慢慢偏过脸将墨镜拉下,若有所思看他几眼后,做出评价:“也不是,你运气比如滨好点。” 廖翰林哈哈大笑一声,气急败坏撂下狠话,要与简知远比谁先钓上来一条大鱼。 帐篷内,孙如滨满面红光地坐在姑娘堆中科普吃喝玩乐。林飞飞手捧热茶靠在露营椅,抬头间,有个女孩拿起刚烧滚的茶壶出了帐篷。 林飞飞心里倦了,冷不丁将不锈钢杯扔上桌,恰撞上茶壶,清脆声划破笑闹。 孙如滨带笑看向她:“怎么了?” 她合上衣服拉链,从露营椅起身:“如滨哥哥,有这么多姐姐陪你聊天,我还是回去找同学玩好了。” 语毕,依依不舍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钻出帐篷。 那娇俏的脸,痴怨的眼神,孙如滨不追出去,对不起他多情浪子的头衔。 林飞飞腿脚飞快,孙如滨追上她赌气的背影拉住,轻薄的羽绒服衣袖由针织拼接,能清楚感觉到骨肉的纤与软。 他唇边的笑意更深:“我带你去湖边走走?” 林飞飞撇下眼睛看着草地:“她们会把你让给我吗?” “那都是廖翰林叫来热场子的,我今天就陪你。”孙如滨抻过头来寻她眼睛,见林飞飞早已埋在高领里得意偷笑,赏了她一个极轻的掐脸。 湖泊边的石滩上,林飞飞脱了鞋袜,卷起裤腿至露出纤细脚踝,一歪一扭踩在石头上玩水,似一只雪白的小天鹅灵动。 孙如滨跟在她身后关心:“冷不冷?” 林飞飞回眸,笑容飞上眉梢,甜中带俏:“我冷了,你会给我衣服穿吗?” “不给。”他有意多些拉扯的情趣。 她“哼”一声,反脚踢了他一波水花,像清爽的甘霖落在孙如滨发烫的脑门上。 “唉你。”孙如滨未来及抹走脸上的,见她又蹲下,竟用手心舀起一捧清水。 “给不给?”她气呼呼地盯着他吓唬,眼睛忽闪忽闪的水灵。 那些萌动在青春年少的情愫,刹那间重返孙如滨心间,对眼前的小女孩多了股放纵。 “给。”他走到她身边预备脱衣服。 林飞飞却捉住他胳膊,腿脚来回点在石头上:“如滨哥哥,我脚冻麻了。” 他在她鼻尖无奈地划过一下:“早跟你说别脱袜子,会冷偏不信,贪玩。” 她抱着双肩后悔,遥望去身后温暖的帐篷:“你背我回去烤一会火,好吗?” 简知远钓上一条大鱼后,廖翰林又扔了竿,倒不是对他甘拜下风。 视线右方,满眼枯色之中,唯有一抹白扎眼。孙如滨背林飞飞正走来,两人头挨着头眉目传情,不知她这会工夫使了什么招术,竟把孙如滨哄得五迷三道。 连钓几条鱼上岸,简知远收了竿,立马有人上前接手,他则径直走进了另间帐篷。 这是简知远休息的地方,林飞飞此时正躺在他的躺椅,身上盖着他的毛毯,手里捧着他的茶盏,脚边还烤着他的暖炉。 “谁让你进来的?”简知远一把扔了手中的帽子和墨镜,正好砸在她面前的桌上,不欢迎的架势。 林飞飞抬手喝了口热茶,模样很是惬意:“你去问如滨哥哥吧。” “这是我的地盘。” “如滨哥哥把我抱进来的,你要赶我出去,那就让如滨哥哥再把我抱出去。” 张嘴闭嘴如滨哥哥,简知远耳朵都快起茧子,上下扫了眼不怀好意的林飞飞,终于气笑:“你信不信我给你扔出去?” “那你可就要抱我了。”林飞飞扫过他这身休闲装束,认为他私下松弛的模样,比正装要年轻不少,不知道身体是否同样。 “不过我可能不会撒手。” 简知远可没那么好说话,刚上手,林飞飞忽然尖叫,可“救”字还未发出,立马被捂住嘴巴。 他好像在水边洗过手,皂角清香萦绕林飞飞鼻尖,她目不转睛盯住他恼火的眼睛,在他掌心轻轻落下一吻。 如此一来,简知远对她的底线有了新认知,遂即松开她,掌心撑在躺椅两边的扶手,似笑非笑道:“林飞飞,你好样的。” 林飞飞前倾身体,视线与弯腰的简知远齐平,呼吸在相隔一拳的距离交替,谁都没有退让彼此一分。 “你让我等了好久的电话,你也很不一样。” “急了?” 她抿唇轻笑一声,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对,我也是有耐心的,你不答应我,我就换人,总有人会答应我。” 简知远眼中浮现先前石滩边的一幕幕,她与孙如滨欲擒故纵玩得不亦乐乎,是为气他也罢,真要换人也好,他还不至于被她吊起胃口。 简知远虎口掐住林飞飞下巴,附在她耳边嗅了下,才叹声道:“那飞飞可要多点耐心,别太早就腻了。” 10 除了鱼鲜产自面前这口湖,其余肉材全由冷链空运回国,富家子弟在外游山玩水,也不忘随身携厨师后备,美味佳肴铺满一列长桌。 林飞飞与孙如滨坐长桌左侧,她身边还有临时加入的涂言,直接过滤了简知远同意,孙如滨对她是有求必应,就连虾蟹都甘愿剥给她吃。 林飞飞不用手接,低头包住虾肉,嚼在口中品味:“真甜,这湖的水质不错。” 孙如滨眼带笑意望住她,指向对面而坐的简知远:“差的话,你姐夫可不会来第二次,他是出了名的嘴挑难伺候。” 林飞飞看向对面的眼神如今只剩下敬意:“没想到姐夫还挺会找地方,这口湖可有名字?” 简知远身侧的女孩为他剥了块虾放在碟中,他却没兴趣多看她一眼,他厌倦了谄笑讨好,在满足胃口上,无论东西或人,都是亲自挑选。 他索然无味回道:“还没定。” 而后,林飞飞困顿的神情在廖翰林口中有了疏解。 “这是你家姐婚后的夫妻财产。”他在脑后绕手一圈:“整片湿地都是。” 林飞飞“哇哦”一声,看向远处有飞鸟滑过的湖泊:“好羡慕啊,真替姐姐开心。” 桌上叽叽喳喳,聊什么的都有,涂言甚至与廖翰林玩起划拳。 林飞飞不参与任何,她与孙如滨掩耳说悄悄话,遇到不高兴时佯装生气揍他一下,两人打情骂俏活在二人世界。 隔天,简知远驾车离开灵泉镇,他的团队在湿地生态园的勘测工作已全部完毕,只剩下整个旅游度假区的设计部分,以及最重要的命名。 两辆车先后经过灵泉镇古迹遗址,路遇障碍缓下车速时,简知远无聊看向窗外街景,竟从背着画板的长队中撞见林飞飞。 她后脑勺用一只铅笔挽着发髻,青色的国风小袄素雅恬淡,踢着白裙昂首走在古色古香的大街,宛若从民国画中跳出来一个钟灵毓秀的才女。 直到车辆驶过古迹,林飞飞都未曾移来双眼,她随长队转身踏上古老石阶,身影在青烟中转瞬消失。 简知远绕回视线,盯着交迭的双手,平定心中微妙的情绪。 回忆昨天的后半场,林飞飞借口提前离开营地,只有孙如滨当她真有急事,简知远却对她的把戏烂熟于心,在兴奋的时候泼一盆凉水,能做到热度反升不降,好一个欲擒故纵。 这凉水泼到了月底,简知远又在璟园林宅碰见林飞飞。她从学校刚下课回来,肩上背了几个奢牌购物袋,老远看见简知远便垂下头,只在擦肩而过时打了声招呼。 “姐夫。” 冷淡疏离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擦过他,直朝后院深处走去。 简知远转身回了茶室,林潇然与林绍辉正聊到订婚宴来宾,她不假思索道:“对了,爸,当天我不希望冯岚她们到场。” 林绍辉放松的面色继而一僵:“你大喜的日子,人多热闹。” “不用,我眼不见心不烦。” 林绍辉为难,劝说:“岚岚母女不会给你添麻烦。” 林潇然死活不松口,态度十分坚决:“爸,我的订婚宴,我有权决定谁能到场,您若是一意孤行,这婚我可不结了。” 简知远给足林潇然面子,直到两人从茶室离开,他才扭过头仔细看她一眼,目光从颈上已褪色的红痕一带而过。 “你有什么不满就说。”林潇然抱起胳膊。 “我看是你太较真。” 林潇然被他嘴边的笑味气到:“你懂什么?” “一场假婚礼罢了,拉着我敲场地定服装,圆你未竟的梦是吗?” 他的毒舌,林潇然也不是一两天才得知,无非就是争个高低:“总好过你从来没得过爱人的心。” 林潇然昂首阔步的背影,头一次让简知远生了厌恶。 * 廖翰林回了趟香港,回城在井夜与简知远碰头,他竟一个人喝起闷酒。 “怎么就你一个?”廖翰林脱了外套扔向卡座一边,在满身酒气的简知远身侧坐下。 简知远不答,添满一杯酒推给廖翰林堵住他的嘴。 廖翰林挂了电话扔桌上,抄起酒杯无奈:“这家伙魔怔了,跑到你小姨子学校送温暖去了。” 简知远口吞烈酒,舒展的眉毛轻轻一抬:“她怎么了?” 廖翰林眨眨眼回忆:“好像是风寒。” “活该。” 成天露大腿,她不冻谁冻。 廖翰林觉得他有点较真:“你咒人家做什么?她跟你有过节?还是你老婆那点事?” “闭嘴。” 廖翰林吞下酒,终于肯确定:“你最近心情不佳。” “阿廖。”简知远双目微醺看向他问:“你说在海岛组个单身派对如何?” “正有此意,订婚前狂欢一下,交给兄弟。” 几天后,简知远忙完手中事务,乘私人飞机飞去南岛,到地先睡了一觉。 岛屿炎热,海风湿咸,比基尼外一件罩衫,温度刚好适宜。 林飞飞的鼻塞在踏上沙滩那秒彻底痊愈,随孙如滨一行人驾游艇乘风出海,玩尾波冲浪,在甲板洒酒热舞,奢靡且放纵。 游艇在近岸海域缓停时,林飞飞脱了罩衫,从甲板滑梯落入网池中,一连游了五六个来回,才从碧蓝海水里钻出头。 她抹了几把进水的眼睛,瞧清眼前人非孙如滨时,笑容转瞬从脸上消失,绕开简知远游去另一侧,爬到漂浮床上沐浴阳光。 简知远游出网池那秒,林飞飞的视线从水果盘瞬移,只见远处的惊涛拍了几下,他便从海面消失无踪。 游艇上的人基本都嗨累,大部分留在船舱休息,还有一两个背躺在甲板沙滩椅美黑,只有林飞飞知道他不见了。 她气定神闲吃了几颗绿葡萄,遥望这会风平浪静的海面,竟没有一声呼救。 时间分秒度过,林飞飞遂即扔下水果盘,又钻进水中沿安全线观察海面的动静,在经过池网拐角处时,一个巨大的水花从天而降。 简知远双手抹了把湿漉漉的头发,正完好无损地晃荡在海水中,望住林飞飞的眼里有些许得意。 “找我?” 林飞飞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淡定看眼蔚蓝海域,语带可惜:“来头鲨鱼就好了。” “你错了,鲨鱼可不吃人。”简知远一越翻进池网中,如鱼得水地游在林飞飞身侧。 她不客气地补了句:“那我就给你一刀。” 林飞飞生气了,剜一眼拿她寻乐子的简知远,从滑梯快速爬到甲板,披上浴巾回了船舱。 11 夜晚降临,海边升起篝火,一场音乐会如约而至。 简知远手托红酒杯,从二楼露台俯身眺望,乐池中,林飞飞露了整片后背,两块蝴蝶骨在萤光中扇动,牵起孙如滨穿梭在人群起舞。 “简总,不下去吗?”江芷薇不知不觉走到扶手台,离简知远一拳的距离靠在栏杆。 海风微微拂来,湿咸气息混夹浓郁花香在简知远鼻尖漫开,他从眩晕中感到一阵生理不适,抒口酒气问她:“果盘有吗?” 江芷薇切了碟橙子送去露台,见简知远吃下一块后,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她心中似有波浪起伏,滔滔撞击在礁石。 “在哪读书?”简知远偏目看向她。 顷刻的聚焦,令江芷薇心底丛生兴奋,她抿紧嘴边笑意,淡定答了一所高等学府:“马上就要毕业了。” “学校不错,专业也够硬。” 江芷薇立即挺直微弯的腰杆:“我在孙总的公司实习。” “听说了。”简知远晃了下酒杯,语气波澜不惊:“如滨虽然好女色,爱吃喝玩乐,但投资眼光不错,你在他公司脚踏实地工作,日后也能混个稳差当跳板。” 江芷薇觉得简知远在点拨自己,可再仔细一听又不是那么回事。 “你是聪明人。”简知远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平常看向她:“男人靠不住的,何况我这种?” 江芷薇脸颊滚烫,目视简知远从露台回了包间,忽视已久的自尊在心底有了觉醒。 她怎会不知他话中含义?他一手捧出的影界新星,为了家族联姻说弃就弃。她以为只要自己谄笑乖巧,入他眼中度一时荣华富贵也算阅历。毕竟她年轻貌美好掌控,但她忘了,这些从来都不是独有的优势。 她寒窗苦读十年没走过捷径,唯一想插次近道,竟遇上浪子收心回头。 江芷薇低头闻见发丝上的香水,突然从心底里泛起一股恶心。 简知远从电梯出来,正遇上林飞飞回酒店,她似乎又喝多了,白皙肌肤上抹了层粉黛。 脚步交错间,裙摆的羽毛鳞片划过简知远手背,他心间微麻,低眸刹那,目光已从她肩骨滑至窄腰,再往下是紧贴布料的翘臀,转瞬从眼前挪走,视而不见地踏进了电梯。 电梯门无有意外地合上。 简知远不自在地拧了下脖子,两手抄兜继续走向酒店大门,见孙如滨无头苍蝇一样闯进来,直朝他奔近。 “阿远,见着飞飞没?” 简知远瞧他这副丢了魂的模样,心中啐了口,面上却无波澜:“怎么回事?” 孙如滨扶着额头诉说因果,他一时冲动向林飞飞做了真情告白,非以往游刃有余的男女关系,他要她做自己名正言顺的正牌女友,结果吓得她转头就跑了。 “你说她跑什么?”孙如滨仿佛握住的是一缕风,无影无形便能将他心底搅个七八乱。 “可能觉得你在发神经。”至少简知远是这样认为,看他的眼神多了股厌弃。 饶是孙如滨在情场浪荡久了也觉腻味,他对林飞飞正在热头上,拿出了情窦初开毛头小子时的真心。 “我没开玩笑,我想和飞飞谈正常的恋爱。” “这时候不提她私生女身份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简知远不希望看见他变成一头蠢驴,只要放根胡萝卜在眼前就开始拉磨。 孙如滨满不在乎:“如果飞飞值得,我可以给她一切!” 临了,又盯住他可惜地补一句:“阿远,你不懂,我能感觉到飞飞也喜欢我。” 简知远看他不仅是醉到糊涂,更需要一桶冷水浇清醒脑子,他指着不远处的惊涛骇浪:“她往那去了。” 孙如滨回眸深不见头的大海,又脚不停蹄踏出酒店,他沿海湾线奔走呐喊,不停寻找林飞飞,痴情模样仿佛已不是从前多情浪荡的孙如滨。 简直疯了。 简知远若有所思地抬起胳膊,手背上轻划过的一道痕迹正在慢慢淡却,可触觉还尚存心间消散不去,萦绕在他团着一把火的胸腔。 她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他与他身边人耍得团团转。 简知远低估了她的手段,也高估了自己的底线。 他后退步子转身飞走向电梯,踏上酒店房间的长廊时,林飞飞已经拖着行李箱迈来。 “去哪?”简知远拦住她去路。 林飞飞看也不看他一眼:“不关简总事。” 简知远的耐心不多,可他愿意陪林飞飞多玩一会,谁叫她勾起了他的好胜心。 “姐夫关心你是应该的。” 林飞飞慵懒垂落的头缓缓抬高,似笑非笑道:“姐夫这么冠冕堂皇的吗?” “好过你行骗,偷别人的心。”他手背抚过林飞飞流畅的脸颊,捏在她的尖下巴用着力。 “我也可以光明磊落,做一只填饱胃口的野猫就行了。”她指尖从他心脏滑向裤腰,慢慢地勾了进去。 被当做鱼饵轻易上钩,简知远会笑话自己蠢,可愿者从来都不是毫无目的,为生理,为一时兴起,或那点该死的斗争欲都罢。他不需要太明白他此时心底莫名混杂的情绪,就像他的确不懂男女情爱对等的状态。 她卷他入火海,那他便瓦砾散尽,陪她销魂一场。 林飞飞跟上简知远飞快的步伐,卡片划过感应破门而入的刹那,一道滚烫的呼吸不加迟疑逼来,她却一手撑开了他。 “姐夫别急嘛。” 简知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从包内掏出手机,然后气定神闲靠在墙壁拨通孙如滨电话,没有愧疚的面上瞬间挤出一丝悲伤。 “如滨哥哥,我走了。” “是我吓到你了?” 孙如滨意外的疑问传来,简知远居然还能听见浪花声,他心无歉疚,观察起林飞飞精湛的演技。 “不是。”林飞飞闲出的另只手摸上简知远的手,指尖撩拨在他掌心说:“是我梦醒了。” “什么意思?”孙如滨重申一遍:“飞飞,我没开玩笑。” “如滨哥哥,正因为你没开玩笑,我才能及时抽身。你带我玩闹的这段时间,把我当小公主捧在手心,是我来燕城后最开心的日子。” 简知远的心思全在她指尖,包住她柔软仿若无骨的掌,覆在鼻前嗅了嗅,还是好闻的橙花香。 “你跟我,我会继续对你好。你跑做什么?”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飞飞,我不在乎你出身。” “可我在乎。”林飞飞指尖顺势覆上简知远双唇,沿轮廓慢慢描摹:“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母亲连一纸婚书都没有,没资格和家世显赫的你在一起。父亲看在母亲面子上容我一时娇纵,却不会为我躬腰,所以我得学会知难而退。” 简知远望着她神伤的眼睛,不知她是真难过还是假做戏,但事实出不了错。 “婚恋自由,谁又能管得着我?” “可有人能管的了我。” “谁?林潇然?她算个什么东西!”孙如滨大吼。 林飞飞闷笑一下,看向简知远波澜不惊的眼睛,哀伤的情绪酝酿自然:“姐姐与你们自幼认识,父母长辈皆有往来。我与她是水火不兼容,还是不要影响你们之间的和气。” “她是她,你是你,合着我喜欢你,还得经过她同意是吗?” 饶是简知远也觉得孙如滨有点不识相,咬着口型示意林飞飞速战速决。 “如滨哥哥,我们身在不同高度,处境与经历都有差距。飞飞祝你获得幸福,往后就不联系了。”林飞飞直勾勾盯着简知远,按住锁屏键关了机。 随之而来的是简知远再次凑近的唇,他似乎已经忍到界点,林飞飞却又撑住他胸膛。 简知远蹙眉,见她头一歪,上下扫量自己一眼后,竟持怀疑之色问道:“简知远,你都二十八老男人一个了,身体还行吗?” 他撑在墙壁的掌心握成拳头,从心底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气焰,掐住她纤到能折断的腰,猛得扣向自己火热的胸膛。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手机摔在地毯砸出沉闷的声,若一块飞石忽地落入平静湖泊,林飞飞闭眼接住了他的吻。 12 玄关亮着一盏灯,海风穿窗卷帘,拂动在两具交迭的倒影,靡靡之音在浪花中高涨。 简知远压着林飞飞不费力地挺腰,她身娇体软,喘息逼真,毫无做戏嫌疑,是真真切切爽在兴头上。 “飞飞逍遥快活吗?”简知远沉声压下一寸腰,开垦的湿穴又松了一毫。 林飞飞真情实感地吟了声,指甲扣向他结实的胳膊用力,攒着那从腹部窜上的酥爽,猫叫一样挠他的心:“姐夫好生猛,飞飞很快乐,像在云上腾。” “飞飞说得不假。”简知远扣住她微张的唇,沉重的鼻息慢慢扑近:“姐夫也觉得干小姨子很刺激。” 吻落上唇,金津交织,林飞飞扣紧简知远脖颈,双腿缠绕腰背使劲夹放,他覆没喉中的叹息,让她灵活的舌头搅浑,两人彼此不叫对方好过。 战场从床转移沙发,林飞飞面朝大海,深渊黑夜仿佛张着无形的巨口,将她拖入更深更暗的悬崖,在飞速的下坠中体会身体的极致。 水花滋溅,肉撞激烈,噗嗤声交互在吟叫中悦耳,她腰窝还盛着银白月光,如船摇晃在简知远眼前,激起层峦迭嶂的高浪。 “飞飞淌了好多水,为何?”简知远抹把她湿漉漉的臀,重重抽打一巴掌助兴。 林飞飞爽快地吃痛一声,后仰高头颅,娇喘连连:“因为姐夫有一台好大的抽水机。” “今晚给你抽干好不好?”简知远兴奋,双手掐紧了臀撞。 林飞飞畅快淋漓地叫唤道:“姐夫再用力一点。” 他快意地闭上双眼,乘海风肆意驰骋,这夜悠长又短暂,却魂牵梦萦了一宿。 简知远在朝阳中苏醒,落地窗外的海面风平浪静,他心头的激浪却未消停,回忆后半夜两人较劲的画面。 她坐在自己腰胯绕圈打挺,像条有毒的水蛇妖娆,熟稔的技巧仿佛身经百战,每一次起落都伴随一声勾魂的“姐夫”,如咒语折磨在耳畔挥之不去。 他清醒地与她狠狠做爱,背德,无耻,却爽快到毫无负罪。 这一晚,于简知远而言,是有史以来最大胆的性爱,他流连忘返,有望于青天白日下再云雨一番。 简知远翻身摸向床侧,冰凉触觉袭来时,他彻底睁开双眼。 林飞飞一声不吭地走了。 不过她在床头留下一张便签,简知远伸手夹到眼前,望清上面的字迹时,无声地弯了唇。 「祝姐夫订婚快乐。」 * 从海岛回燕,到了服设系结课阶段,林飞飞任务多到爆炸,不上课时,都耗在教室琢磨作业。 天黑已有一阵,林飞飞一抻懒腰,背包与涂言从教室离开,哼着歌飞踏在雪中的校园。 今天是简知远与林潇然订婚的日子,私密仪式却透明在手机直播,林飞飞这个没资格到场的亲人,也不见得多可惜不能亲眼见证。 她望着画面中一双才子佳人,如若不曾骑在简知远身上销魂,她该认为他那笑容也称得上情真意切。 两面三刀,演技不输她。 齐显扬从现场又发来信息,内容是宴席即将结束,他已定好棋牌包厢,各庄家请先就位,他随后杀到。 林飞飞解压的方式有三,喝酒做爱打牌,她与涂言前脚刚到棋牌室,两人还没点上外卖,齐显扬携家当已经到地。 “怎么就你一个?”涂言没看见他身后跟着的周子睿。 “那孙子带女票开房去了。” “你怎么不去?”林飞飞话音刚落,见他身后冒出一个寸头脑袋。 “我是见色忘友的人?”齐显扬指去身后的易川:“喏,我搬来的救兵,圆各位手痒,莫谢。” 涂言神情夸张:“你要不要问问人家会不会麻将啊?” “输了算我的。” 易川在他身后开口,声音一贯的沉冽:“我会纸牌。” 林飞飞飞快付下外卖钱,手机扔去桌边,痛快道:“那就掼蛋吧。” 易川牌技不错,几轮下来,齐显扬落在末尾,大手一挥给了数张钱,不忘找借口为自己撑面:“我好久没打了,手生。” 林飞飞啃着汉堡,扑克推向中央示意末游洗牌,易川却老实巴交接过去,敬业精神无人能比。 发牌中途,涂言起头向齐显扬打听八卦:“你表姐夫当真收心不包二奶了?” “何出此言?”齐显扬眉毛挑得老高,看向对面:“这个瑶瑶没了,还会有下个瑶瑶,瑶瑶何其多。” “我看他们在订婚宴笑得很幸福啊。” “逢场作戏罢了。”齐显扬摸牌:“我出来就看见他们在下个路口分道扬镳,各自驾车走了。” 涂言啧声摇头,好奇不断:“你说他们有过实际行为吗?” 齐显扬化模糊为直白问:“你是说他们啪过吗?” 涂言看了眼隔壁的易川,他从耳朵红到脖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在桌下踢了踢林飞飞。 林飞飞笑意含在眼中,眼睁睁目睹齐显扬将好奇心调转向易川:“易川,你脸红成这样不会还是处男吧?” 涂言抿紧嘴巴看好戏,见易川耳根红到滴血,却还能镇定地打出一副三连对,摇摇头示意不要。 “跟。”林飞飞随后也甩出去六张牌,瞥一眼齐显扬好意思取笑的嘴脸,觉得这钱还有得赢:“齐显扬,你要不要?” “老子不要。”齐显扬变脸,瞪一眼易川不爽:“谁他妈上来发副三连对。” 易川没吭声,也没放水,别处使不上的劲都用在牌技,赢了齐显扬兜内一半钱,剩下一半在林飞飞口袋。 出棋牌室,已经深夜,冬风卷起雪花吹在半空中,街上人烟罕至。 易川将赢来的钱还给齐显扬,他看也不看一眼:“你赢了就是你的。” “我只是陪玩,不赌博。” 齐显扬没理会他的狗屁说辞,径直走向专车,身后还跟着林飞飞与涂言。 涂言回头看一眼过分实诚的易川:“这是实力,你应得的。” 明天学校放假,齐显扬输了钱,正两眼犯困,易川先开车将他送回公寓休息,再挨个送涂言和林飞飞。 涂言在酒店有长包房,她摔门告别后,车里还剩下闭目养神的林飞飞。 易川再发动车往学校方向的公寓,脚掌刚点住油门,后排沉睡的人终于动了。 “去观天府。” 易川顿了下,稍后打转方向盘,朝观天府方向开去。 车轮稳稳停住时,林飞飞睁眼跳下车,朝守备森严的警卫大门不紧不慢走去。 刷脸过了闸,林飞飞一路畅通无阻,她迈在雪中揣着鼓囊的衣兜,推开高耸的浮雕门,从辉煌的大厅进了电梯。 哼鸣的歌调在一声清脆的“叮咚”中戛然而止,林飞飞抻了个极致的懒腰才踏上平层走廊。 整层楼只有一扇门,林飞飞径直的步伐刚停下,从黑色入户门中忽泄出一束亮光。 简知远着浴袍斜靠在门框,一手托着两杯红酒,望她的眼睛从头打量到脚,又慢慢移回双目缠绕。 “飞飞今夜赢了多少?” 林飞飞从大衣兜吃力地掏出一沓钱,晃在简知远眼前口出狂言:“包简大公子一晚绰绰有余。” 简知远乐得笑出声,睨住她久违的脸,手从大衣腰间迅速穿过,扣在臀上用力抓了把。 “待会叫你哑口无言。” 林飞飞接过他手中一杯红酒,目不转睛一饮而尽后,舌尖舔在红唇回味无穷。 “姐夫又要吃人了,飞飞实在好兴奋。” 简知远一把将她拽进了家门。 13 在林飞飞腾云驾雾过的软床,简知远沉腰凶悍地冲撞。 “姐夫好像换回床单了。”林飞飞揪在床单的手拧成麻花,销魂呻吟满屋回荡。 简知远拇指抚过她的远山眉,俯在眼前继续轻松地卖力:“带飞飞重温美梦,姐夫和你的小玩具比,是不是略胜几筹?” 林飞飞挽上简知远脖颈,五指挠在他刺挠的后脑勺:“那自然是姐夫的更有人情味,又硬又粗又烫,飞飞美梦成真了。” 简知远的手自眉落下,虎口卡在她脖颈轻掐,林飞飞呼吸瞬时一深,还未叹出便被他含在口中。 她的花瓣唇柔软甘甜,简知远抿在唇珠轻咬,慢慢刺探向濡湿的舌,与之紧紧缠绕吮吸。 林飞飞喜欢和活好的男伴接吻,那会令她的性爱多出几分愉悦感,她捧着简知远的脸陶醉,喘息的呼吸都带着口水声。 简知远喘着气松开她,盯在红肿的唇揉捻,挑起一边眉问:“喜欢接吻?” 林飞飞舔走唇上水渍,天真望着他:“姐夫是我遇到的男人中,吻技最好的一个。” 简知远双目微凝,替她捋顺鬓边乱发,不经意道:“不知床上功夫可比之前那些叫你更爽。” 林飞飞感受他同时插得更深更快的动作,吟哦划破喉咙,一句话颠得七零八碎:“…姐…夫…是问…问…如滨哥哥吗?” 简知远眉毛不自在地跳了下,不再怜香惜玉,捞起林飞飞白花花的大腿冲干,不忘让她比较一下:“姐夫跟你的如滨哥哥谁更厉害?” “我回忆一下。”林飞飞闭上双眼,在他莽撞的冲击中放声喘叫:“我觉得…好像…好像是…姐夫更厉害。” 简知远没有很满意,不动声色地沉着腰,见她红晕双颊泛起一丝得逞的笑,继而委屈巴巴道:“如滨哥哥把我当小女孩,不舍得生吞活剥了,不像姐夫人面兽心,半夜里压着我欺负。” 他唇边划过一丝轻浅笑意,落在她唇上的吻有安抚情绪,故作柔声道:“飞飞叫声知远哥哥来听听,说不定我也能把你捧在手心。” 林飞飞抚上他沉重鼻息下的唇,轻轻描摹,重重碾压:“姐夫让我先高潮了再说。” 简知远咬住她指尖,吮吸了下用力攥紧,握住另只手腕一齐束在脑后,林飞飞再也不能挑逗挣扎,乖乖承着骤雨般袭来的撞击,两人荡在云雾中迷失了魂。 破晓,林飞飞翻身醒来,简知远还沉睡在身侧,宛若一尊雕塑沉静。 林飞飞身子骨虚脱,昨夜和简知远较劲,两人疯了似的骑对方,到现在不过才睡上二三小时。 她迷迷糊糊从床头摸到手机,侧躺过身刷了会消息。 光线似乎吵到简知远眼睛,他侧身醒来,胳膊伸向她温软的腰肢,声音闷沉:“醒了?” 林飞飞拱着脑袋回眸看向他,两双犯困的眼睛在暗光下慢慢清醒,闪着一点狡黠的光。 林飞飞反手摸向他下腹,果然一柱擎天,惊笑出声:“奔三了还会晨勃?” 简知远抹了抹脸,又把林飞飞拽到身下,从床头取了枚套子丢给她:“带你做个早操,见识一下早班机。” 林飞飞咬开塑料壳,抗拒来的不真心:“可是人家好累,想睡回笼觉。” “有一天能让你睡个够。”简知远轻拍她的脸,从她湿润的热穴滑了进去。 餍足醒来,已是午后黄昏,简知远不在身侧,林飞飞从包里翻出一盒薄荷烟,两块钱的打火机擦出一道凶猛火焰。 她凑上吸了口,清凉顿时上脑,彻底恢复了精神。 简知远不在公寓,留了张副卡在餐桌,旁边还摆了几个保温盒,林飞飞逐一打开,菜色不像外卖。 * 简知远一走一周,再回燕城,正逢过节,街上到处是红绿相间的圣诞树。 车经过燕大时,窗外学生成群结队,简知远眼前不由浮现林飞飞。他在外出差忙到只有吃饭睡觉时间能休息,从未想起过她。 不过林飞飞要比他更擅长淡忘,只在需求得不到满足时现身。 简知远回公寓不久,换了身衣服又离开,直奔会场参加年度盛典。 简氏集团涉猎领域众多,到简知远这代,已经伸向娱乐网媒,他作为嘉宾隆重出席,坐在投资方主桌谈笑风生。 会场群星汇聚,颁奖环节穿插歌舞,节目丰富多彩,观众席尖叫此起彼伏,堪比大型影迷见面现场。 林潇然一身华服坐在隔壁桌,身边是主办此次盛典的负责人,二人举杯饮酒,有说有笑。 舞台上,唐瑶作为本届电影节最佳女配,正与影界老牌戏骨颁发盛典奖项,闪光灯频频从舞台射向嘉宾席。 简知远在一众目光下献上热烈掌声,随后淡定起身擦过林潇然直,朝会场出口方向走去。 会场分前后区域,嘉宾与观众隔离,警戒线前有安保看守,闲杂人等一律免进。 简知远抄兜立在走廊看了眼指示牌,才朝卫生间信步迈去。那方向经过舞台后方,唐瑶从门内踏出时,他目不转睛地擦过她。 “知远。”唐瑶柔声叫他,拎起礼服裙摆跟在身后。 简知远步伐在一阵急促的高跟中显得自如,却在推开卫生间门的刹那顿下,舒展的眉毛不自觉往回收拢。 唐瑶缓着气在他身后定住,看向卫生间的双眼,从慌乱中挤出一丝可笑。 “这地方合适吗?” 方嘉凯双目震惊,手上硬来的动作却没收敛,从唇边扯出一丝尴尬:“打扰了。” 他拽上怀里娇俏的人,从他们中间穿过,带过一阵橙花味的清风。 唐瑶目睹简知远双眼从前方绕去女卫生间,再尝受被夺走焦点的滋味,那张顾盼生姿的脸也更加深刻。 简知远没有踏进卫生间,他抄兜站在唐瑶面前,神色淡漠:“那晚说得不够清楚?” 简知远从不露面为唐瑶庆生,礼物也向来都是助理送到,他那晚能出现在苏城基地,予唐瑶而言是意外之喜。 可她却不小心触碰他的底线,在林潇然面前说错了话。 唐瑶跟在简知远身后三年,从电影学院毕业后等同失业,若不是机缘巧合下遇上简知远,她可能已经回故乡找有钱人嫁了。 可他教她在繁华处律己,在安静处沉淀,千锤百炼,精益求精,她从行业里一个跑龙套的小配角,如今已跻身主演行列,大火剧本随便挑。 唐瑶已经不用依靠任何人来孵养自己,可她却离不开将自己捧上高位的简知远。 “前阵搬家,发现你有东西落我那了。” 简知远很少去唐瑶住处,丢过什么东西并不记得,更无所谓:“扔了。” 隔壁卫生间,男女推搡愈演愈烈,与门外的低沉形成鲜明对比。 “方嘉凯,你技术烂透了,再让你试一次又能如何?” “我能让你高潮,让你主动蹲下含我命根子!” “你少来吧,给你那么多次机会,你以为我真是什么都不挑吗?” “至少你爱我这张脸!宝贝,我真的好想你,想你骑在我身上摇,用小粉穴使劲夹我,没人能比你让我射得更爽。” “每次都能叫你爽,可我都要自己来。飞飞很辛苦,包养过你这么一个废物花瓶。”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卫生间内,一声尖叫响起:“方嘉凯,你松手——” 14 涂言在苏城影视基地结交的圈内朋友,前几日送来两张颁奖盛典入场券,她携林飞飞穿金戴银入场坐观众席第一排,方嘉凯很难不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们。 暑期一场百人选秀,方嘉凯摇身一变从酒吧驻场到歌坛男团成员,签公司,拿代言,拍广告,全球各地跑通告,赚得盆满钵满。 他与林飞飞逍遥快活那几月,成了他最挥之不去的旧梦与耻辱,她是他陪过最年轻的富婆,却也是最难伺候喂饱的主。 方嘉凯不甘心。 他托人带牌交给观众席的林飞飞,她果真挂在脖间大摇大摆进了内场。 他觉得自己有望与她鸳梦重温。毕竟,方家凯打心眼里喜欢过林飞飞。 林飞飞一如既往没心没肺,她来祝他飞黄腾达,强化好专业技能,才能在卖身之路上兴盛不衰。 方嘉凯蒙受耻辱,没了好脸色,一把拉住她要自证突飞猛进的实力。 女卫,方嘉凯拖林飞飞往隔间赶,她脱下的高跟鞋还未砸向他脑袋,简知远已经先一步破门而入。 他掐住方嘉凯后脖往一旁狠扔,方嘉凯狗趴倒地摔在瓷砖,差一点就撞上门边的唐瑶,她面红耳赤不自在,满眼写着不可置信。 “滚。”简知远冷眼瞪着他。 方嘉凯想骂脏话的冲动,在仔细看清简知远的脸时,彻底吞进了肚里。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不甘心看了眼林飞飞后,从让出过道的唐瑶身边灰溜溜离开。 唐瑶初次见简知远多管闲事,不过是被林飞飞相貌吸引,犯不着踹门来场英雄救美,叫她生出他并非寡情薄意的错觉。 林飞飞塞上高跟,庆幸之色跃然脸上,揪紧领口朝简知远踱来:“姐夫,还好你来救我了。” 简知远扫一眼她戏子般瞬息万变的脸色,气焰从心底慢慢蒸腾,他径直擦过目瞪口呆的唐瑶,头也不回地进了隔壁卫生间。 黑到发亮的水貂大衣,内里是同色系长裙,搭双点睛的红色高跟,富贵明艳的打扮,走到哪都是焦点。 唐瑶原以为她只是齐家公子身边某个有钱人家的千金,直到刚刚才对她的身份有了全面认识。 一个连户口都上不了的外室所生,简知远恐怕是真看在了林潇然的面子。 十点,颁奖典礼结束,与会嘉宾从专用通道离场。 涂言混进艺人圈,准备二场过圣诞夜,在某位影星的私人别墅。 “飞飞,你真不去啊?那个Jackson也在,千载难逢的机会见爱豆,说不准就能睡上一睡!” 见识过方嘉凯这个空有其表的爱豆后,林飞飞已经对这类型免疫,她抱着胳膊立在风中,冲她不感兴趣地摆摆头。 涂言可惜,与她挥手道别后,乘保姆车走了。 约摸等了五六分钟,会场停车场才驶出一辆眼熟的轿车。林飞飞扫眼无人的周围,从后排车门钻了进去。 林飞飞坐在简知远身侧不安分,她握住他滚烫的手在仅有的亮光下端详,指尖划过每一根跳动的血管,仿佛都能透过青筋看见沸腾的鲜血。 “没想到姐夫打人也这么用力。” 简知远目光落在灯火璀璨的窗外,手从她掌心倏然挣脱后,才慢慢回头看向她。林飞飞眼内的狡黠略有几分得意,令他有些后悔冲进门内。 “不坏你好事就成。” 林飞飞“咳”一声晦气:“别提了,那算是我眼光最差的一次。” 简知远蹙起眉头:“看来飞飞阅男无数。” “不敌姐夫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理论她夸张事实,倒不如下套来得大快人心:“飞飞似乎很在意我有过多少?” “我在意吗?”林飞飞倾身向他凑近,笃定的口吻道:“我觉得好像是姐夫更在意,大手一挥丢下张副卡,就能从头到脚买断一个人,好护食。” 那张卡原封不动留在餐桌,简知远今日回燕才得知,不在他意料之内,看来林邵辉不亏待她,否则哪来闲钱学人包小白脸。 两双眼睛在暗夜中相互较劲,简知远抬手摸向她精致的面庞,拇指摁在红唇边:“姐夫心疼你吃亏,不过你好像更擅长做包养的那个。” “自由千金不换,姐夫比我更懂不是吗?”她笑容明媚不羁,心中所想昭然若揭。 “飞飞要结束吗?”简知远怕她舍不得,白眼看向前方,十拿九稳地靠在座位。 “姐夫好霸道啊。”林飞飞翻身坐到简知远腿上,屁股蹭在两腿之间慢慢厮磨。 他一动不动地由她使浑身解数,尚能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彼此彼此。” 林飞飞娇柔挽上他脖子靠在温暖胸膛蹭慰,仰头问他:“你喜欢这样?” “或者。”她又凑上他脸颊倾慕,轻轻啄吻道:“这样?” “还是。”她的手慢慢滑下胸膛,在他裤腰拉链停住低头的动作,又抬头看向他早已软和的双眼,方才肯定:“你原来喜欢女人拿着你的钱哄着你,讨好你,伺候你,对你唯命是从。” “飞飞难道不是吗?”他掐起她下巴抬高一点,这使她看起来也能乖一点。 “当然是了。”她捉住他手腕,从自己高开叉的裙摆伸进,不饶人的气息逼近他:“飞飞也很喜欢把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用手用嘴,等腻了之后再一脚踹开,毫无负罪。” 他沾上的原来是一头豺狼,简知远觉得很有意思,指尖在她裙底轻轻撩拨:“飞飞还有机会换人满足。” 林飞飞握向他硕大的裆间,眼波流转,目露不舍:“可飞飞还没有腻。” 简知远掌心覆上林飞飞两侧大腿,从根部滑向大衣里的腰肢,一左一右用力掐紧,给她一个痛快:“那飞飞想和姐夫开展一段怎样的关系?” “一对一,平起平坐,互帮互助。”她蹭在简知远鼻尖一字一句轻叹。 “我若是不答应呢?” 林飞飞歪过头:“那我就去找如滨哥哥。” 简知远气笑,打量她天真的笑容:“只怕他身边早有新人。” “那就换一个。”林飞飞若有所思地问他:“廖翰林怎么样?” “啪!” 他一巴掌打在她臀上,疼得林飞飞吃痛一声,委屈巴巴地瞪着他:“你吃醋啦?” 简知远警告她:“你要么留我身边,要么滚出我视线。” “哇,姐夫骂人也很凶,做交易都这样吗?” “让你什么话都敢说。” 林飞飞转而笑盈盈牵起他的手:“那我们一言为定,拉钩上吊一百年。” 简知远望她用拇指在自己拇指上印了下,仿佛是盖上一个无形却具有效应的章,十分符合她年龄的可爱幼稚。 15 与简知远在观天府荒淫一夜,林飞飞胃口饱足,一连多日未再现身。 期末结课,缝纫教室一片狼藉,暖气烘得大家困倦无比,涂言累倒在桌边打瞌睡,整片区域还有林飞飞几人没倒下。 她一口气喝光手边的美式,弓腰伏在堆满工具的裁剪台,手持11号剪刀在染布中间,利落地撕开一道口子。 天擦亮,涂言在微光中醒来,林飞飞已经通宵车缝好衣服,立裁模特身上一件扎染礼裙,比设计稿纸里要美出十倍。 涂言对林飞飞甘拜下风,如果自己学服设只是混个时髦撑面,那林飞飞确是天生喜好。她自小耳濡目染,对绣花针缝纫机面料手到擒来,所以同学们制版前选布料,怕踩坑的都会向她请教一番。 林飞飞抻了个懒腰,通宵一夜又饿又困,打着哈欠同涂言奔去北食堂吃早餐。 燕大的北食堂在众多学府间闻名遐迩,在这能看到各系学生教授外来人员,不睡懒觉都要整上一碗面食窗口卖的米粉。 今日不凑巧,窗口两条长龙队。 涂言看一眼林飞飞的黑眼圈,决定自己单打独斗:“我排,你去找位子等我。” “算你有良心。”林飞飞哈欠连天,抱肩穿插在人群中走向就餐区,在靠窗位置选了个沙发座,倒头补起觉。 不过五分钟,林飞飞便在涂言呼唤中惊醒,睁眼看见她身边跟着的易川,托盘里盛了三碗米粉。 “今儿时来运转,抬头看见易川,插了个队。” 林飞飞回眸那两列怨种,可想而知插队场景,冲老实巴交的易川道:“不好意思。” 然后,毫不客气从他手中托盘接过一碗米粉,抄起筷勺吃起来。 米粉刚出锅,热气腾腾冒着烟,林飞飞饿坏了,来不及等晾凉,烫得舌头在唇间跳舞。 “好烫!” “你好歹也晾会再吃吧。”涂言无语,夹起米粉多吹了几下。 “你下次通宵试一个看看。” “你通宵干过的坏事少了?也没见你醒来跟饿死鬼一样啊。”涂言贱兮兮笑得不行。 林飞飞筷子指向她:“你给我等着。” 不远处,易川室友在高声呼唤,他岔进斗嘴中打过招呼道别后,托起餐盘转身走向前方。 涂言与林飞飞边吃边聊,再过一周便放寒假,她决定飞国外逍遥一阵,已经问过齐显扬意见,那厮来者不拒很有劲,甩了好几个待玩选项,只等林表妹开口。 “滑雪。”冬滑雪,夏冲浪,林飞飞将有钱人的生活过得非常透彻。 “那回头赶紧把飞机票定了。” 两人还在看各航司机票,桌边忽然多出一道人影,林飞飞未抬高的目光在桌面定住,见那双质朴的手从两瓶矿泉水上松开,一声不吭地擦过走了。 涂言震惊看向易川精瘦挺拔的背影:“上道,还学会礼尚往来了。” 林飞飞舌头烫了个泡,吃什么都不舒服,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 * 结课,林飞飞打道回府前,在住处收拾了行李箱。 冯岚安排司机接林飞飞回璟园,年关,家中一改冷清,中式门庭悬挂两顶大红灯笼,气派又喜庆。 林绍辉照旧一日万机,与冯岚聚少离多,以指导身份正在外走访慰问,财经新闻偶能刷到相关消息。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林飞飞在前院大摇大摆吃喝玩乐,社交平台上的照片奢靡无度。 林萧然回璟园家中时,cos派对正散场,一群妖魔鬼怪从眼前闪过。 她踏进前厅,目光所及之处杂乱不堪,空气里一股呛人的烟酒味,留几个佣人在仔细清扫。 林潇然气得扔下包,直冲后院找林飞飞算账,推门先看见一身油画裙的冯岚,像个西方贵族情妇似的不正经,手里还端着一碗腾烟的面条。 “潇然,你回来啦,吃过了吗?” “这么晚不吃,等着你母女两把我气饱是吧?”林潇然还能闻到那股酒味,扇着鼻尖在客厅梭巡林飞飞身影。 “她人呢?” 冯岚面色微变,隐约觉得大事不妙:“是找飞飞吗?她在楼上。” “妈妈,面条好了吗?”楼梯上方,一道困倦又带醉意的声递来。 冯岚将面条端上桌,犹豫看向楼梯应道:“好了,你下来吃吧。” 林飞飞醉醺醺晃下楼,在转弯平台看见林潇然身影,她立阶下双手抱臂,目光怒视向上看来,恨不得要把林飞飞吃下肚子。 “你给我滚下来。” 林飞飞是看在冯岚面子对林潇然客气几分,不代表她胆小惧怕,从扶手阶梯昂首走下。 林潇然打量她的浓妆艳抹,心里一阵恶心:“谁准许你去前院开派对的?” 林飞飞酒精上头,早忘记冯岚叮嘱,也抱起双臂学她那副高傲的嘴脸:“怎么,开派对要找你签个单子?我没记错,此宅是林宅,本人恰好也姓林。” 林潇然久违林飞飞这副伶牙俐齿,好比惺惺作态让人舒服,她在沙发掸了几眼,没有坐下:“算了,我嫌脏。” “大门在那,你嫌脏赶紧走,别打扰我们母女夜宵时间。” 林潇然一把拽住转身的林飞飞,往墙壁上猛得一推,吓得冯岚慌忙上前挡住她,满口歉意:“对不起啊,潇然,飞飞是为我过生日,叫了一帮同学朋友来家里玩,闹得有些过头了。你别介意,我们下次不会了。” 怪不得地上都是奶油,林潇然气到深呼吸:“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过生日?” 冯岚的卑微让林飞飞气焰又涨高一分,她推开冯岚站到林潇然面前:“凭我妈是林绍辉三请四邀亲手接回的林宅,她就有资格当家做主。” “飞飞!”冯岚拉她,不许她再胡说。 林潇然听得发笑,手指脚下的大理石砖:“哪怕是这块地都是我施舍给你们,你不卑躬屈膝感谢我给你过大小姐生活,竟开始肖想做当家女主人。你和你母亲配吗?” 林潇然冷眼看向冯岚,她半个不字吐不出,一如既往没出息。 “我又不喊你一声爸爸,对你卑什么躬屈什么膝?一切活该我们应得。” 林潇然对她的厚脸皮有了更无耻的印象,脸上浮出一贯的嘲讽与得意:“不过你爸爸似乎不怎么在乎你。” 林飞飞无所谓,笑容灿烂:“钱不少我一分就行了。” “有我在,你们能得到的凤毛菱角。”林潇然脚步逼近她,指尖恶狠狠戳在她脑门上:“贱骨头生贱骨头!” 林飞飞受气也有底线,刚抬起胳膊欲还回去,冯岚忽将她拽到身后,隐忍面色中带着逞强。 林潇然胜仗,趾高气扬出了后院,回到前厅吩咐全部消毒,把所有不顺眼的地方都挑出来,哪怕是张毯子都得按照自己喜好铺设。 后院独栋,林飞飞沉默坐在桌边不动筷,冯岚见状劝她:“不是说陪我吃长寿面,快吃吧,都要冷了。” “我已经被气饱了。”林飞飞看向冯岚的双眼有怒其不争,也有哀其不幸。 冯岚习惯了不争不抢,她与林绍辉在一起很开怀,虽有受人白眼嘲笑,但总好过争吵算计。不过好像只有她认为自己在专心过安静的日子。 “飞飞,以后别和潇然吵了,输赢有什么好争的?” “我和她争什么?就算我觊觎家产也轮不到看她眼色。”林飞飞一边反驳,一边从座椅起身。 “去哪呀,不吃啦?”冯岚朝她上楼的背影看去,满脸愁容。 “洗个凉水澡,冷静冷静。” 冯岚吃惊一叫:“你别胡闹啊!” 16 ha it a n gw o. c om 齐显扬在瑞士与奥地利之间挑了前者,那厮消费向来只去贵的不去对的。 出发瑞士滑雪前,林飞飞与简知远在酒店碰面,正值年关清算,简知远事务繁忙,直到深夜才刷卡进门。 房间,从玄关走至卧室,简知远捡了一路衣服,勾起最后一条性感蕾丝内裤,他揉在手中嗅了下,还是熟悉到腌入味的果香。 林飞飞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甜,枕边的手机在无限循环一条滑雪视频,他走近一看是熟悉的瑞士雪场。 林飞飞少有安静场合,简知远关掉视频,借工夫坐在床边仔细端详。 她巴掌大的脸蛋有个英气的希腊鼻,眉眼却带江南女子的温婉,不笑时几分清冷疏离,可鲜活起来,却又是另一个人,完全不在掌控之中。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gu aiq uwe i.co m 林飞飞突然惊醒,睁眼看见床边的简知远,下意识望向墙上挂钟。 她表情困倦,但语气较真:“姐夫你迟到了。” “你困了就睡吧。” 林飞飞忙用脚压住他起身的动作:“飞飞不困。” 他哼笑一声,又坐回床边,转眸看向她苏醒的脸,不施粉黛像娃娃似的水灵,顿时有种禽兽上身的错觉。 “飞飞真的很喜欢做爱。”他俯身朝林飞飞压来,撤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 林飞飞抚上他温热手掌,眨巴起微红的杏眼,柔声关心道:“姐夫是突然身体不适吗?要不要飞飞替你挂号检查一下?” “生殖科?”林飞飞歪头一笑,复回狡黠状。 简知远受用她这招,随后倾身压下唇,扣紧后脑勺先叫她喘不上气,两人吻得意乱情迷。 林飞飞大脑正缺氧,呼吸间闻到另股香水味,一掌撑开在进入气氛的简知远,他有几分莫名其妙地盯住她。 “怎么了?” 林飞飞眼色嫌弃扫过他的穿着,不悦浮于脸:“你身上有林潇然的香水味,我闻着不舒服。” “鼻子挺灵。”简知远先前的确与林潇然同家人吃饭,耗了不少时间。他闻闻西装,再看向挂脸的林飞飞,了然于心:“又吵架了?” “不。”她摇一摇头:“是你老婆单方面找我麻烦,所以我准备让你还回来。” 简知远状似好脾气,煞有其事问道:“你想怎么还?” 她手一扬指向浴室,命令的口气:“你先去洗澡,洗得干干净净没味了,我再使唤你。” “飞飞且等着。”简知远咬牙盯住她起身,抬手拽下颈间领带,一边脱衣一边往浴室走去。 半小时后,林飞飞翘臀跪趴床头,她双手被一根领带束在腰后,正迎着简知远的猛烈冲干。 “你先前口气不小,怎么现在只会乱叫?”简知远在她屁股连抽几下,臀浪迭迭升起,顿时兴致勃勃。 林飞飞吃痛又爽,脸埋在软枕发泄:“是男人就把我解开!” “等你骨头先软了。”简知远一把拽起她双臂,林飞飞上身忽从床面弹起,叫声忽高忽低穿在房内。 干完一发,简知远解开林飞飞,她趴在床单颤抖,正缓解身体从极致恢复平静,好一阵都不动一下。 简知远在她身侧坐立,掌心刚抚上挡在她脸颊的头发,啪一声突然被扬手打开,力道比先前推开的那下更用劲。 简知远蹙眉落掌,目视林飞飞从床上撑起,长如海藻的头发在空中画半圆落在脑后,喘定了几秒,才冷眼扭过头。 “摆脸色给谁看?” 林飞飞五指从额前带过后脑勺的发丝,面无表情道:“你可以滚了。” 简知远对她目的并非一无所知,但林飞飞敢当面拿他呼来喝去,他有必要让她认知到自己的底线。 简知远穿戴整齐,临走前,他在床尾停下,从大衣兜内掏出手机,当着林飞飞的面拨通电话。 “帮我打发一个小姑娘,随便到店里挑几个包,她喜不喜欢不重要,现金一定要装满,她青春值得我买账。”简知远随后报上酒店地址。 林飞飞盯住他从善如流的嘴脸,拽起身后枕头狠狠扔向简知远,他却一偏身轻松闪过,哂笑留下一句话:“恨林潇然拿我出气,你太把自己当回事。” “滚。”林飞飞干脆地指着门。 * 从燕城途径罗马中转,耗时半天抵达瑞士,一下飞机就能看到远处的冰雪山川。 林飞飞一行总共五人,除周子睿携伴同游,剩余三报团取暖。 赶时间去酒店落脚,涂言在超市买完三角巧克力,一行人才乘齿轮火车到达雪山脚下的小镇。 正值瑞士滑雪旺季,饶是金钱都无力回天,林飞飞没住到心仪的温泉酒店,在小镇一家四星级酒店落脚,几人先在镇上逛了逛。 “你在异国他乡寻亲吗?”周子睿回头催促。 齐显扬一路走走停停,四处张望夜晚的街头巷尾,他一声不吭走上前来,发现林飞飞不见了。 林飞飞与涂言进了家酒吧,世界各地人种聚集于此,不乏语言相通的同胞,包下半片场地在团建。 “我没看错吧?”涂言揉揉眼睛,简知远竟坐在人群中的上位,手里托一杯酒清闲靠在沙发。 那晚,简知远拂袖离开后,他的“分手”大礼包隔天一早便送上门。 多亏简知远大方,林飞飞体会了一把挥金如土,至今都忘不了钱飘在空中的气味。 齐显扬姗姗来迟,进店瞥见那队人马,径直走过去打招呼。 简知远在他问候中不经意朝后递去目光,林飞飞已经扭过头,背身坐进了沙发。 齐显扬回座,屁股还没捂热,两句冷嘲热讽先后送到。 林飞飞:“好大一个局。” 涂言:“我就说放着新鲜的奥地利不去,原来到瑞士做舔狗来了。” 齐显扬挺胸瞪她:“谁是舔狗?” “谁急谁是。” 酒吧餐厅一体,点了些当地特色和美酒,几人坐在窗边位置玩游戏,笑声穿在音乐中飘进隔壁。 林飞飞正与齐显扬几人玩得正兴,桌边冷不丁冒出一人,指关节在桌面轻扣两下。 “异国他乡,注意素质行吗?” 齐显扬环视周围,老外们都在聊天欢笑,他没觉得自己很吵。 这教训的口吻,难免不让林飞飞想起林潇然,自下而上望向扑克脸简知澄:“讨厌一个人,不至于让对方闭嘴吧?” 齐显扬不合时宜地叫嚣起来:“谁说她讨厌我了?” 林飞飞眨眼看向不打自招的齐显扬,抱起胳膊撂下一句:“你不把她赶走,我就去把那桌都赶走。” 林飞飞完全能说到做到,齐显扬立马起身下桌,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上不配合的简知澄拽出了酒吧。 17 小镇半数以上人着滑雪服,持各式专业雪板走在街上,踩着厚重的滑雪靴奔赴雪场。 上山需乘小火车,林飞飞一行人排在队伍中,闲聊间,另支十几人的团队姗姗来迟。 齐显扬格外热情开朗,怀抱头盔冲一身黑服的简知远打招呼,笑声荡在林飞飞耳边略显聒噪。 “表姐夫早啊。” 简知远点头示意了下,目光擦过他身侧的林飞飞,后者抬手将白色头盔套上头。 小火车到站,浩浩汤汤上了一波雪友,林飞飞找靠窗位置坐下,一路欣赏雪山风景。 瑞士拥有全球最好的雪场之一,被滑雪爱好者视作冰雪天堂,多达六十条雪道可供选择。 周子睿女友新手小白,大家请了教练教她,图个安心省事。 齐显扬与涂言早于林飞飞接触滑雪,但就天赋与胆大而言,林飞飞不输任何人。第二次上瑞士雪山,她滑完两条蓝道热身,直奔陡峭的红道挑战。 涂言滑了几个来回累在ice bra休息。 周子睿女友摔一跤后哭哭啼啼不要玩,他陪在左右哄得心烦意乱。 齐显扬也挪不动屁股,拿杯饮料坐躺椅看风景,目光不离雪道上的一对兄妹。 涂言带了个专业望远镜,林飞飞此时正在使用,从雪山之巅扫至蜿蜒雪道,突然又扔给了她。 “借我用用。”齐显扬连忙霸占,架在鼻梁聚精会神。 涂言端着空空两手,恨不得翻他一个大白眼:“我带来看风景,不是让你视奸的!” “一会让你看个够。”齐显扬边说边挪屁股,抻出露台的脑袋堪比长颈鹿。 林飞飞喝下饮料,又戴上手套和头盔,抱起脚边单板,冲他们撂下一句:“你们歇着,我下去滑会。” “当心点,速度别太快,那道不太规整。”涂言提醒她。 林飞飞两指从额边飞出,压根没在怕,她跳上单板,从出口轻松滑下雪道,正擦过回程的简家兄妹,蓬松的雪花从他们眼前飞过。 简知远摘了头盔,迎风回头,那白影宛若闪电穿在彩色滑雪服中,从高处陡坡坠落平地的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又快又稳,完全没在胆怯。 简知澄抹走一脸雪花,瞪回头:“莽夫。” 简知远团队到达ice bra小坐歇息,这位置正对风景绝佳的雪山,三两成群聚一块打卡拍照。 简知澄提议:“大家一起拍张团队集体照。” 团队异口同声说“好”,纷纷走向简知远身后找位置。 简知澄环视一圈,拿起相机走向闲的要命的齐显扬:“你帮我们拍几张合照。” 能对齐显扬下命令指挥,除去林飞飞,也就剩简知澄,他无异议,热心充当摄影,拍到简知澄满意为止。 团队下一步计划准备前往途中的餐厅吃饭,简知澄将相机扔进背包,打发黏在身边的齐显扬:“你怎么还不走?”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昨晚被他强拉硬拽上街逛一圈,简知澄心中很不爽,她扫眼隔壁腻歪的情侣,满口揶揄:“你包的小蜜没跟你一道?有工夫在这受我白眼,多钓几个外国妹子去啊。” “你以为我钓不到?”齐显扬脸带骄傲,指着雪场说大话:“刚一路问我要电话的比你回头率还高!” 简知澄给他鼓掌:“你最有魅力,最吸引人,我祝贺你在异国他乡桃花满园。” 两人无有意外,又你一句我一句斗嘴,以齐显扬气急败坏收场,坐回躺椅猛喝了几口冰饮料。 在餐吧填饱肚子,下午自由行动,团队分成几波自由挑战雪道。 从读书期间开始,每年冬季滑雪必不可少,简知远去过世界各地雪场,仍觉瑞士最合胃口,无论天然雪质,或是沿途风景。 欧洲雪场百分之九九滑双板,从蘑菇大道一路滑下,多数为上坡,路窄又不平,悬崖近在咫尺。 双板从高坡垂直落下又高速腾空,刺激犹如乘在一辆过山车,直奔望不到尽头的雪白山路。 滑过一段相对平整的路段,印象中的陡峭高坡映入眼帘,简知远提前调整双板,从雪道轻松落下,滑至平地正见前方的大灾难。 一堆人摔了,雪地摩托正在拉人。 雪地里埋了不少伤者,一头栗色直发格外显眼,简知远滑雪镜下的双眼凝聚,见林飞飞从粉雪中仰头,五官疼痛地皱成一团。 他遂即刹停滑雪板,立在几米之外盯住她。 林飞飞持单板上难度雪道,唯有胆大心细不足以征服雪山,途遇前方有大部队摔跤,单板较与双板的可控制性降低,只能闭眼迎头撞上去,现场伤势十分糟糕,她似乎也扭到脚,怎么都站不起来。 林飞飞忍痛踩在单板使劲,刚有点起色,又不出意外倒坐,反复折磨她的耐心。 雪白视野中,一只指节微红的手伸来,林飞飞顿时定住动作。 那双手她摸过很多回,连血管的分布都刻在脑海,更别提它曾在身上留下的痕迹。 林飞飞宁可爬出雪道,也绝不向简知远递出双手,她刚决定匍匐向前找救援,已被简知远提前预判,双手从腋下穿过,一把将她捞起身。 林飞飞吃痛叫出声,踩在单板的腿猛晃一下,赶紧扒住简知远双臂。 她听见他极轻地笑了声,像在嘲讽她前后不一的举止,随后仰起张不屑的嘴脸:“简大公子有吃回头草的想法?” 简知远盯住那张殷红的唇,眉尾轻撇看向她双眼:“你不如庆幸我今天心情好,大发慈悲。” 林飞飞转头看了一圈狼藉,不买账:“那么多金发碧眼,张口闭口欧巴的美女,才是你应该大发慈悲的对象,没准还能来个异国露水情缘。你冲我发慈悲,我恐怕只能给你白眼。” 简知远说过,他愿意在林飞飞真正无助时出手相助,但并不意味自己会一味纵容她的任性。 简知远立刻松手,林飞飞不出意外摔入雪地,从雪道向下滑了数十米远,直到撞树才停下。 简知远再次从林飞飞身边滑过时,听闻风中带来一阵啜泣,他不敢置信回过头,见树下的女孩正头埋膝前。 简知远觉得自己像个爹,在她身上有操不完的心。 滑雪杖和头盔扔地上,简知远踩双板走向树下,一声不吭弯下腰去抱林飞飞。 “你别碰我!” “我不需要你!” “你滚开!” 简知远从未碰过如此硬的骨头,他心底气焰与那夜交织升腾,但他不会把她扔在雪地,因为夕阳正在落山。 林飞飞哭声加剧,招来一众下山雪友目光。简知远看向远处沉下的太阳,不动声色地从雪服内掏出手机。他报了事故位置,吩咐助理尽快安排救援。 “救援我给你叫了,你愿待这待个够。” 简知远转身未走远几步,后脑勺连砸来两三坨雪,纷纷落入颈后,刺骨冰凉,让人火冒三丈。 他掸着脑后的雪扭过头,一身气焰在她的满脸泪痕与哭吼中,被从天而降的雪花吹烬。 “你答应我八点到酒店,明明是你不守信用迟到,我等了你两个小时,我没有错!” 18 这是韩敬第三次见林飞飞。 初见在灵泉镇,她与简总挚友孙如滨暧昧不清。再见于不久之前,他手提几份礼物送去指定酒店,原以为帮简总打发新女伴罢了,谁知开门的竟是林小姐家妹。 他心底丛生惊讶,也为简总及时收手感到万幸。 可现在,他对此抱有迟疑,眼睁睁望简总抱林飞飞坐上轮椅。 林飞飞脚腕肿胀,这使下山路途格外遥远,她之前的眼泪不带虚张声势,医护人员稍微碰下,她便开始惨叫连连。 简知远蹙眉望在她红肿的脚腕,冲医护人员说了句英文,示意他温柔点。 林飞飞正咬牙在上药,热痛部位消毒后喷了药剂,一阵清凉在踝间蔓延,顿觉舒缓不少。 “好多了吗?”简知远语气都软下几分。 林飞飞坐在轮椅目不斜视,扭头看向窗外的雪景,似乎还在与简知远赌气。 韩敬坐在一旁微有不自在,也扭头看向另侧窗外,听到简总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简知远手扶轮椅将林飞飞调转至自己,她却始终侧脸面对,简知远拿她没办法。 他抹走额上快干的汗,双臂撑在膝上,倾身压向林飞飞:“不打算跟我说话?” “我没记错,姐夫已经打发我了。” “我没记错,那些钱都让你撒了。” 那日,韩敬前脚送进门,后脚踏出酒店,天上飘下成千的钞票,路上行人纷纷抢夺,堵得他在车内看了许久好戏。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疯邪的人。 “我替姐夫大发慈悲,行善积德,接济一下街上的流浪汉,他们幸得有你,今年能过个暖冬。姐夫应该谢我才是。”林飞飞义正言辞回正头。 泪痕早已冷却结冰,布在林飞飞浓密睫毛,每轻眨一下,都在余晖中泛起潋滟。 她鼻尖与脸颊也是微红,眉毛上沾了些干雪,眼睛湿湿润润睁着,像跌落雪中的一只白幼的狐狸,狡猾,但不舍得伤害。 简知远下意识伸手替她掸去眉毛的雪花,林飞飞不领情地撇过头,直到被他掌心托住双颊才停止反抗。 简知远仔细清理走剩余的雪花,迎上她还未消气的双眼,转瞬无奈:“你到底要生气多久?” “取决于姐夫。” 隔壁几位外国友人听不懂,只把他两当做情侣在闹别扭,时不时投来几眼乐在其中的笑意。 无人能让简知远低头,除非他自己心甘情愿,就像他清醒地跳进她设的火坑。 简知远慢慢靠近她,额头相贴的刹那,温暖与冰凉交织,逐渐融为一体。 “姐夫以后信守承诺,飞飞不生气了。” * 林飞飞在瑞士躺玩四天,这个糟糕的度假没能让她滑够雪场,但轻松拿下简知远一局,回国就把他晾在脑后。 转瞬到春节,林启生九十大寿,亲朋好友从五湖四海汇聚林园祝寿。 冬日晴朗的白天,阳光暖洋洋铺在花园,林飞飞随冯岚道完贺喜,便从满是长辈的内堂溜出来。 她闲来无事,坐在花园凉亭嗑瓜子,手里翻着本捡来的小人书看得正兴,忽让一只肆无忌惮的爪子夺走。 “你偷我东西,你是小偷!” 来者矮不叮咚,眼珠溜圆,肚皮滚滚,与他舅舅儿时一个模子相刻,就是脾气更加骄纵。 “你的?”林飞飞吐了瓜子壳,一把从他手中抢回小人书:“你叫它一声,它敢答应吗?” 蒋洛斯第一次遇到敢对他无理的家伙,他使劲跳高争夺小人书,奈何心有余个不足,脚下追逐林飞飞在庭院跑出火星子。 “你还给我,那就是我的。你都是阿姨了,还跟小孩子抢漫画,你羞羞脸,女小偷!”蒋洛斯手指抹脸可劲嘲笑她。 “阿姨比你老,所以脸皮厚,这漫画是我在地上捡的,我捡的就是我的咯。”林飞飞举起小人书揣回腰间,一副蛮不讲理拿我没辙之色。 “你还给我!你不还我,我找小舅舅来揍你一顿!”蒋洛斯暴跳如雷地指向她放狠话。 “你小舅舅忙着给你找舅妈,恐怕管不了你这闲事,还会嘲笑你没出息。”林飞飞抱起胳膊,有意整他:“瞧你这委屈巴巴的样,活像是阿姨欺负了你,你想拿回去也简单。” “你要干嘛?”蒋洛斯狐疑地扫视她几眼。 简知远落在孙如滨与廖翰林身后处理事务,他两走在前方谈笑风声,步伐经花园忽紧急刹停,他差点撞上去。 “愣…”他捧手机抬起头,见廖翰林嘘声回头示意他别说话,而后一脸兴味盎然地指去凉亭方向。 简知远随他视线望去,只见林飞飞一身红装,正翘腿坐在石凳托着脸,一边看漫画,一边吃蒋洛斯剥的瓜子仁。 那小胖子被齐家大女儿宠上天,生来没干过苦力,估计也是头回知道瓜子仁外有壳,一双小手剥得那叫一个费劲。 “够不够啦?手疼死了。” “剥够一百个没?你不会不行吧?” “谁不行?我最行了!撑得你吃不下饭才好!”蒋洛斯使了狠劲剥瓜子证明自己。 廖翰林觉得新鲜,围观一会笑得不行,龇牙咧嘴朝后点评一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简知远遂收起手机,跟上孙如滨急促的步伐,停在凉亭下抄着兜。 林飞飞还在享受蒋洛斯的贴心服务,一道人影忽从侧方压近,转眸便看见两眼放光的孙如滨。 “飞飞,好久不见。” 一粒瓜子仁从林飞飞喉咙迅速滑下,眨眼的瞬间,蒋洛斯逮准时机抢走漫画,又卷走一把瓜子仁火速逃离后花园。 “孙总,新年快乐。”林飞飞冲他甜甜一笑。 称呼的不同,好比身份的差距,孙如滨心中怅然若失,没过多表现在面上,生怕林飞飞负担太重。 廖翰林这时候走上台阶,满脸惊喜之色打量在林飞飞这身喜庆的穿着,调侃道:“林妹妹今天是年画娃娃?” 林飞飞提笑歪过脑袋,双喜丸子头上的红丝带也随之摆动,抱起双拳向廖翰林作揖:“廖总新年好,飞飞祝你鸡年行大运。” 廖翰林十分满意:“还是飞飞上道,回头哥哥给你包份大红包。” 孙如滨紧接瞪他一眼,满脸吃味:“你要不要脸,人喊你哥哥了?” “阿滨,你别误会,林妹妹是大家的开心果。对吧,阿远?”廖翰林回头瞧了眼阶下的简知远。 简知远立在庭院不动声色,目光却不着痕迹将林飞飞打量了遍,她的红旗袍背心裙改良后紧贴腰身,一举一动勾勒诱人弧线,脸庞却如年画娃娃般可爱动人。 他心尖痒乱,抄兜转向花园前方,丢下一句:“不管你们,我先去了。” 19 林园是林老养老之所,园内假山流水,果树成荫,冬花争奇斗艳,一步一景观,堪比现代皇室家园。 花园露台,一群富家千金正在用点心,从时尚潮流谈到身边趣事,一杯茶凉了又换。 简知澄好不容易逃脱齐显扬纠缠,还没踏上露台阶梯,老远看见蒋洛斯从庭院气鼓鼓奔来,手里还抓本漫画。 “蒋洛斯,你怎么啦?” “知澄姑姑,我要找妈妈告状!”蒋洛斯急吼吼擦过简知澄,直朝齐显瑛扭臀跑去,好一顿添油加醋。 “岂有此理,这太不像话了,叫这么大的孩子伺候她,亏她也敢提!”齐显瑛火冒三丈,捧着双黑不溜秋的小手心疼坏了。 掐头去尾听了一半,简知澄走上前来问:“林飞飞干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齐显珺皱眉摇头,冲在喝茶的林潇然问道:“小妹,你不管管她?” 冯岚携林飞飞入宅祝寿,林潇然无权做主,但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私生女还是绰绰有余。 她不急不慢放下茶杯,朝蒋洛斯勾手:“洛斯过来。” “小姨,你看看我手指都剥肿了,可疼可疼了。”蒋洛斯扑闪睫毛装可怜,惹人心疼。 简知澄也看不惯林飞飞,一个高调的二房之女。瑞士雪场高手云集,她竟持单板冲锋,说她莽还有几分胆量,结果不还是落了个床上躺,害自己被齐显扬那闲人纠缠几天。 “我刚来的时候看见她了,在凉亭那边和廖翰林他们打趣,好像很熟络。”简知澄坐下吃了块点心,繁复心思瞬间收住。 “对对对,她就待在凉亭,小姨夫也在那。”蒋洛斯紧盯林潇然,巴不得她能立刻将人带到眼前教训。 林潇然扭住他一脸肉问:“你怎么不找小姨夫替你做主?” 蒋洛斯表情别扭,窝进她怀里撒娇:“小姨夫看着好凶,不爱理人,我不敢找他。” 见惯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大家都笑作一团。 “不怕,小姨替你做主。” 林潇然整装起身,视线越过栏杆恰好撞见林飞飞,她踢踏步子闲逛在园中,心情似乎不错。 “上来。” 林飞飞冷不丁抬头朝声音方向看去,林潇然正双手抱臂站在二楼露台,身后隐约还能看见几人。 林潇然面上持问责之色,林飞飞心中了然,从阶梯昂首走上露台,果真看见蒋洛斯得逞的嘴脸。 他狐假虎威道:“你过来给我剥瓜子!” 林飞飞扫眼茶几桌边几张熟识面孔,打招呼做戏都省了:“还是你打小报告快啊。” 齐显瑛眉头一皱,望她那身红装久了,十分刺眼:“说话没规没矩,欺负小孩子,你还有理了!” “欺负算不上,顶多是以牙还牙,洛斯不是张口闭口叫阿姨小偷吗?” 蒋洛斯省了这段,他装作不记得,言之有理:“可我都跟你说了那是我的,你还叫我剥够一百个瓜子才肯还我!” “你可不就是小偷。”林潇然冷笑一声,提醒她:“当了一年半载的千金小姐,忘记自己从哪个乡下爬上来的?” 再难听的话林飞飞都遇过,心里唯独没有羞耻,反倒感慨万千:“绫罗绸缎的骄奢生活过久了,还真的忘了乡下什么样,改天风风光光回去走一趟。” “不要脸。”简知澄岔进来骂了句,实在看不下她的理直气壮。 林飞飞看也不看她,胳膊挥在眼前:“哪里来的苍蝇。” 简知澄眨眼之间恍然大悟,气得正要上前理论时,一把被林潇然拉住。 她擦过桌椅,径直走向阶梯口,不客气指向林飞飞的脸:“蹬鼻子上脸,是我对你太宽容。祖父大寿的日子,你给我收敛点!” 林飞飞不气反笑:“你觉得我想搭理你们?” 齐显珺算是见识到林飞飞的无耻厉害,喜庆日子让她搅浑,实属不值当。 “潇然,让她跟孩子说声对不起赶紧走。” 齐显瑛没吭声,道歉必须,难不成给她一巴掌,闹笑话也不能选在外祖父的园子。 林潇然多看她一眼都烦,扬首示意她给蒋洛斯赔不是。 蒋洛斯身边一圈救兵,他这会正得意忘形,如果能有条尾巴,估计该翘到天上去。 可林飞飞骨头硬,无视她们转过身,直朝阶梯走下去,但脚尖刚腾空,背后忽袭来一掌,她身形摇晃失去重心,猛朝前倾摔下楼,幸而简知远突然从阶下跨上来,双手一把将她接住。 林飞飞结结实实摔进简知远怀中。 简知澄吓了一跳,掌心捂在嘴巴看愣,意外堂嫂过激的举动。 简知远双臂挽在林飞飞腰间,眼底微愠,目光自下而上望向面不改色的林潇然:“你发什么疯?” 林潇然是被林飞飞气发疯,做错事死不悔改,说一句她顶三句,目中无人,心安理得,越来越没有规矩。 “我教训自己妹妹,跟你关系不大。” “我看人从楼梯摔下来,林祖父的寿宴也不必办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 “那你何必动手?” 林潇然心中气焰一触即发,指向他怀里的林飞飞,口不择言讥笑道:“这么护着她,你跟她有一腿?” 简知远不吭声,刚扶林飞飞站稳,她便一掌推开他从楼梯走下,小跑进园中消失了。 两人剑拔弩张,齐显珺看着心慌,忙出来圆场:“小妹,你说什么胡话?知远是担心你不好收场。林飞飞固有错得改,但今天的确场合不妥。你可快别气了,大姐都没怎么样。” 齐显珺朝齐显瑛使眼色,她只能附和:“算了,都是小事,洛斯也没受伤。马上就要结婚了,别为了个闲杂人等闹得你两伤了和气。” 简知澄看准适当时机,拉过林潇然坐进茶几座,打岔询问结婚布置的种种细节,一带而过了沉闷。 * 简知远拜完林家老爷子,返程正撞见林飞飞背影,她一蹦一跳像只兔子穿在花园。 他本该与她保持距离,却身不由己追上脚步。不过见她拐弯上花园露台,简知远一瞬清醒过来。他与林飞飞差不了一时半会,但他听见林潇然的问责由远及近,迟疑的步子还是停在阶下。 简知远来电响了三通,林飞飞晾在一边不理会,没过多久,身后惊起一道落锁声,回头便看见简知远。 “有本事别锁门。”她鼻尖哼声,手在揉脚腕。 这休息厅不大,光线让窗帘遮蔽,简知远是凭铃声找到她。 瑞士摔了一跤后,林飞飞脚腕十分脆弱,从楼梯飞下那刻是抱有头破血流的心态,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平气静,看他的眼神连坐大于感恩。 简知远脱掉大衣扔桌上,朝沙发走来坐在她身侧:“伤了?” 在他手掌即将碰到脚腕时,林飞飞身子一转背对他,歪靠在沙发的曲线更加玲珑。 落空的掌心顺势覆去林飞飞腰间,简知远一把将她扣进怀,那熟悉的果香扑向鼻尖时,他低头在她红粉脸颊亲了口:“需要我给你理下思绪?” 那吻轻而柔,林飞飞脸颊微痒,杏眼望向他近在咫尺的红唇,慢吞吞抬高:“姐夫胆子真大,在这也敢幽会小姨子。”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林飞飞啧啧感叹:“姐夫道德感真低。” “向你学习。” 林飞飞撑掌还未碰到简知远胸膛,已被温热掌心包全,与之而来还有他强势的唇,呼吸如热浪吹得她头晕脑旋。 简知远将林飞飞压在沙发深吻,双手摸遍了全身,从丰腴的胸到裙底的腿根,每一块软肉都泛起熟悉的酥意。 喘息深重时,简知远松开林飞飞,额头相抵望住她:“飞飞今天似乎忘了什么?” 她还在喘息,舔走唇上津渍,装作不懂:“飞飞不太明白,姐夫想要什么直说。” “我瞧你心知肚明。”他在她可爱的双喜丸子头捏了把,接笑道:“姐夫也有一份大红包。” 林飞飞不感兴趣:“我不缺钱。” “谁说是钱?” 简知远捏住她一根手指触上自己的唇,盯住她愈发缠绵的双眼含进去,用温润的舌搅弄舔舐吸吮,一套流畅的动作结束,她早已口干舌燥。 简知远却突然脱手,作势起身道:“飞飞耐心斟酌。” 林飞飞双腿一夹钳住简知远的腰,双臂自然搂上脖颈将他拉下,祝福口到擒来:“飞飞祝姐夫新的一年鸿运当头,事业更上一层楼,无病无灾,老当益壮,美女如云,性福生活。” 简知远毫无预兆咬上她愈发离谱的嘴,嬉笑声闷进更热烈的吻中,恨不得在此地就将林飞飞生吞活剥。 20 年初六刚过,简知远折身回到公司,会议室一早灯火通明,一年内的工作计划及目标分配下去,本就不浓郁的年味瞬间转移。 简知澄虽是千金小姐,但学习心态不错,大三还在放假期间也坚持实习,打打不累的杂活,学学实际的操作。 “谁刚才进了简总办公室?”韩敬戴眼镜正站在工位前方,神情严肃像惹了大事。 简知澄还未来及反应,易川已从隔壁茶水间走出,手里攥块布,耳根通红:“不好意思,韩助。” 韩敬多希望那个人是简知澄,总好过看简总发火,他一推镜框指向微微颔首的人,语带无奈:“开工第一天,你真会挑时候。” 简知远的笔记本进了水,键盘正腾着烟,他坐等韩敬带人进来,结果简知澄推门而入,一脸平静走到他桌前。 “哥。” “在公司。” 她“哦”一声,口吻平常:“简总,我送水的时候不小心泼到电脑,资料应该不会有问题,我给你送去修。” 简知远心底已有几分了然,他刚想说“你把他叫过来”,门外突然惊起敲门声,易川推门进来了。 “简总,是我失误,维修费用从我实习费里扣除,不够的我补上。”易川背脊挺直,不卑不亢看着简知远。 简知澄不是任何人的免死金牌,如若易川心安理得坐在外头,简知远可不会念他优秀的大赛成绩,或是同门导师的极力推荐,一定叫他卷铺盖立马滚人。 “我付工资是让你端茶送水?”简知远靠在转椅左右看看:“你很闲吗?” 换简知澄挠了挠太阳穴,娓娓道来:“我朋友从英国回来带了茶叶,我不是想着给你尝鲜嘛,然后肚子有点疼,让易川帮忙送进来的。” “你倒是好心。”简知远扶额无奈,不看两小孩挥挥手:“叫韩助进来。” 趁简知远没改主意前,简知澄赶紧拽上易川从办公室溜出来,关门刹那,她把他拉进了茶水间。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易川攥着拳头:“手滑了。” “也怪我,好端端让你送进去,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是我的错。” 简知远在公司待到傍晚,心猿意马离开后,一帮人才慢悠悠下班。 易川照例最后一个走,下楼正好碰上简知澄,她似乎特意在等他。 “你回学校吗?我顺路送你。”简知澄的专车就候在写字楼外。 易川摇头:“多谢,我有事。” 简知澄微微点头,不见多可惜:“那你去哪?” 易川不答,指去停放在楼外的共享单车:“我自己走。” 简知澄望向他油盐不进的背影,转身走去专车,从后门钻进去,吩咐司机:“跟着他。” 易川骑单车穿梭在大街小巷,简知澄随他穿越小半座城市停在一处公寓,他仰头望向万家灯火,她也跟随他端详大楼,没看出特别之处。 天色黑压,易川终于骑车离开,简知澄不再自讨没趣,吩咐司机掉头回家,却好巧不巧看见简知远的车停在路边。 她心里奇怪急了,这儿又不是观天府,难道是新买房了?可地址离公司八丈远。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或许是没断干净的小蜜,在心底深恶痛绝地骂了声。 * 飞域阁统共一栋楼,林飞飞住顶层,四面皆有阳光,入了夜,落地窗外能观至半个燕城。 林飞飞在工作间消耗一下午,简知远准时上门后,两人从浴室干到客厅,谁都不愿放过谁。 简知远第一次到她住处,空气中弥漫一股她身上的香水味,在有暖气的房间蒸腾环绕,他仿佛与她置身雨林中酣畅。 林飞飞躺在柔软沙发大张开腿,双膝间,简知远正埋头舔舐甘霖,她放慢呼吸感受舌头的蘸舔抽打,在吮吸与研磨中舒爽难耐。 简知远扒住她颤抖的双腿,从耻骨一寸寸往上咬吻,舌尖滑过脐钉上的钢珠,一瞬的冰凉令他兴奋,贴在柔软平地找寻山峰,含入口中碾咬吸吮。 她顿时又痛又痒又爽,双腿情不自禁夹上他劲挺的腰背,口中迫不及待:“飞飞要。” 简知远好半晌才松开口中花蕊,沿锁骨吻上耳垂,沉声先算账:“谁让你乱发的?” 林飞飞慢慢睁开沉醉的双眼:“让人看见了?” “你说呢?”简知远偏目瞪住她:“吓得人手一抖,给我电脑差点毁了。” 林飞飞只不过发张情趣内衣照邀请他赴约,哪会知道他将手机大摇大摆放在桌上。 她无所谓一笑,只恶趣味地关心:“没喷鼻血吗?” 简知远捏住她下巴高抬,回忆进门时与照片不符的装束,瞬间起了花心思:“飞飞的透视装哪去了?” “姐夫自己找咯。” “找到有奖励?”又揉上她被自己吻肿的唇。 林飞飞慌忙捂上嘴巴,抗拒闷在掌心:“姐夫好坏,飞飞吃不下。” 简知远被她的闷坏逗乐,身下一挺突然插到底:“难说有你吃不下的东西。” 林飞飞顷刻松开双手,倒吸一口凉气仰高头,绷直的脚背频频在抽筋中抖动,迎合他接二连三的撞击,又是新一轮胡乱喊叫。 废了三个套子,简知远彻底动不了,躺在沙发一翻身,竟见林飞飞坐在地毯点了支烟。 “你干嘛?”林飞飞唇间香烟去了简知远手中。 他微蹙眉头坐在沙发,想问很久了:“事后烟?” “不行吗?” 不累到倒头就睡,他偶尔能见她事后点支烟,熟稔的吐烟动作与做爱技巧无差,小小年纪什么都会。 “少抽点。”他将烟又送进她唇间。 “你为什么不劝我不抽?” “你会听吗?” “不会。”她吸一口烟吐掉,想了想说道:“好像从不见你抽烟。” “所以我性功能好,三十岁了还能晨勃。” 林飞飞转瞬噗嗤大笑,下巴磕上他膝盖仰望:“姐夫,你好记仇。” “跟飞飞比略差一点。”他抬手摸去她染黑的发丝往下拨顺,目不转睛盯在她吐烟的红唇,心头想的是,鲜花是不能枯萎的。 “能戒就戒,对身体不好。” 林飞飞没有烟瘾,也不以抽烟为解压方式,她贪恋的只是那口清凉的薄荷,她完全可以含一颗压片糖。 她灭了剩余半支烟,从地毯爬去简知远身上,双腿分在他腰间稳稳坐下,抬头望了眼十二点的钟。 “姐夫,第二天开始咯。” 21 简知远在韩敬来电中苏醒,窗外晨光熹微,他与林飞飞折腾一夜,差点睡过动身时间。 韩敬已到飞域阁楼下等候,今早有趟航班飞南部,简知远未做停留,下床穿戴整齐。 临走前,简知远立床边端详睡梦中的林飞飞。昨夜两人从沙发大战进卧室,在床榻变换花样满足对方,是他自碰她以来最心荡神摇的一夜。以至于此刻,他倾身拨开挡在她双颊的发丝,还未从销魂的夜晚挣脱。 林飞飞无意识翻过身,脸颊正压住简知远手掌,他轻轻挣脱后,在她温润的颊肉抚了抚。 简知远下楼与韩敬汇合,坐进车内直奔机场出发。途中,韩敬汇报了几项工作安排,海岛婚礼的细节则放在最后。 “巴厘岛酒店那边来消息,确认来宾名单及饮食忌讳。” 简知远遥望窗外升起的朝阳,一夜昏沉骤然消失全无,拧眉转向副驾:“这不是林潇然在管的事?” 韩敬一推镜框,目光从他脖颈的吻痕一带而过:“林小姐原话说,让简总您多些参与感。” 他失笑,为林潇然的锱铢必较。 “你负责安排。” 简知远携团队几人落地南部山城,到地先与甲方实地考察项目地,开会加方案沟通,在南部待了近一礼拜,回燕已是元宵节。 简知远的车抵达璟园时,林潇然正在前院树下通话,她双眉紧蹙,怒形于色,似乎争吵不休。 简知远等她通话结束,才闲庭信步踏进前院,抄兜停在她身后。 “名单已经发你,确定无错漏,我这边吩咐韩助下一步。” 林潇然捋了把头发,慢吞吞回望向简知远。 自林园祝寿一别,两人半月内未曾联系,所有通知安排皆由双方助理转达,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实际上的合作伙伴。 “你还记得自己有婚约。” “有你敦促,想忘也难。” 林潇然打量他容光焕发的身姿,近来似乎春风得意,她心底气焰嚣张,化为一笑从鼻尖哼出:“看来有新女伴为你滋阴补气。” “比你的省心罢了。”他并不忌讳。 林潇然转笑为瞪:“小心英年早逝!” “你当寡妇还有些困难。” 林潇然一脚飞踹落空,简知远从她身侧轻易绕过,向前走了几步才回头,示意她逢场作戏开始。 简知远与林邵辉在茶室聊过一番,欠身去方便,路过后院独栋时,他目光频频落在一扇紧关的大门。 不得不提林飞飞的没心没肺,某种程度上,她是简知远的一面镜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他们共通的恶习。不过第一次平起平坐,他似乎没做到让天平保持平衡。 在璟园吃完午饭,简知远携林潇然一同离开,两人刚踏出门,正撞上回家的林飞飞。 她当做没看见二人,嘴里嚼压片糖从身侧擦过时,不意外被林潇然叫停。 “你的礼数被狗吃了?”林潇然看不惯她无视的态度,之前觉得碍眼,如今只为立威。 林飞飞头戴耳机,一身hiphop装束,前卫潮流,一下拉开与二人的年龄差,连站在一块都格格不入。 她拉下耳机挂在脖颈,眉尾轻挑,一脸茫然:“你说什么?” 林潇然这才听见耳机里的摇滚音乐,上下扫一眼她不分时令的穿着,停在露脐内搭下的脐钉,抬眸落向她荤素不忌的双眼:“你对时尚的见解就是在肚脐眼打洞?” “有人欣赏我的时尚。”林飞飞顶嘴间眼波流转,从简知远观戏的双眼,滑向他们相挽的胳膊,冲林潇然不耐烦道:“你还有麻烦找我吗?” 林潇然给她立规矩:“长幼秩序不可忘,以后见到我记住打招呼。” 林飞飞震惊:“你受什么刺激了?” “图个爽快,不代表你配。”林潇然啧啧两声,视线不痛快扫回她喧宾夺主的打扮:“我倒要看看你这书念到头能整出什么名堂来,裁缝铺?” 林潇然的嘲笑不遮不掩。 林飞飞将耳机又套上头,双手抄兜丢了句:“不牢家姐费心,艺术家不是谁都能懂的。” 语毕,林飞飞不做停留擦过二人踏进门,只留一阵香水味呛得林潇然直皱眉头。 “土包子,什么贵买什么。” “你走不走?”简知远从她臂弯中抽出胳膊,率先踏出庭院。 林潇然拎包跟上他脚步,随口问道:“你觉得她那身好看吗?” “真话假话?”简知远偏目看向她,神情认真,似乎很重视这个回答。 林潇然立刻抬手拦住,满口嫌弃:“不必了,你如今眼光很差,问你也是废的。” 简知远偏提笑道:“年轻姑娘不穿都漂亮。” 林潇然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飞飞装模作样问候完林绍辉,回了后院独栋,进门扔下包,先奔上楼探望冯岚。她前阵风寒刚痊愈,最近吃什么都没胃口,正难受地躺在床榻歇息。 “没看医生?”林飞飞在床边坐下,面容犯愁。 “昨天来过了,说我应该是味觉没恢复,食欲不佳,蒲妈调了个方子给我开胃。”床头放了碗冰糖雪梨,冯岚吃了一半。 冯岚见她风尘仆仆,催她下楼:“我让蒲妈给你做了饭菜,都是你爱吃的,你先下楼。” “不急。”林飞飞问她:“那你今晚还要去林园吗?” 冯岚慢慢摇头:“邵辉说我不舒服,让我在家里歇息,不让我去。” “也好,省得受气。”林飞飞笑了下。 冯岚打量她这身设计繁复的穿着,与娇艳欲滴的平时相比,张扬个性不说,还有几分冷酷,仿若自己拥有很多个女儿。 “这是你自己做的衣服?” “怎么样?”林飞飞转一圈展示给她看。 “我女儿长得漂亮,身材比例样样出挑,穿自己做的衣服更有吸引力。”冯岚从不吝啬夸赞林飞飞,就像从心底认为她毫无缺点。 “妈妈,你真是我的头号粉丝。” “对了,飞飞,你的面试有结果了吗?” 林飞飞忙收笑道:“估计等开学就有消息了。” 冯岚静默一阵,突然握住她的手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就二十岁了。” “二十岁的时候,你也刚好生我,不过我目标不是相夫教子。”林飞飞看眼她肚子,掌心在腹部来回轻摸几下,像小时候一样好奇自己待过的地方。 冯岚是完全任凭她心意,搂林飞飞入怀抱住:“你就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爱飞哪飞哪,爱做什么做什么,只要记得回巢就行了。” 22 一周后,林飞飞受邀参加廖翰林在城中别墅举办的生日派对,同行还有份像样的礼物。 廖翰林着实受惊:“让林妹妹破费了,今天吃好玩好,改日有机会,哥哥单独宴请你。” “那不是耽误廖总时间。” 廖翰林抬眉指向她:“说到重点,哥哥我多的就是时间。” 廖翰林朋友众多,又携伴参加,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俊男美女,侍应生脚不离地,满场送酒水吃食。 林飞飞在富丽堂皇的圆厅环顾一圈,丢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间。” 一楼被宾客占用,林飞飞顺阶梯上二楼找到洗手间,上完厕所神清气爽,独自在走廊看起壁画。 有脚步从楼梯传来,林飞飞转眸看见孙如滨,他似乎是在找她,直朝林飞飞过来。 “孙总没带女伴吗?”林飞飞往他身后递去一眼。 孙如滨朝她绅士地伸出右手:“准备邀请你,不知飞飞能否赏个脸?” “好啊。”林飞飞向他递出掌心。 两人手牵手从楼梯走下圆厅,廖翰林举杯震惊:“还是你下手快。” 孙如滨环视一圈:“举目四下只有我孤家寡人,委屈一下飞飞做我搭档。” 林飞飞自然挽上孙如滨胳膊,冲一帮看热闹的人提笑,体贴入微:“能做孙总女伴是飞飞荣幸。” 林潇然吃惊之色上闪过一丝鄙夷,朝廖翰林白去一眼:“论花样还是你第一。” “我只是广交朋友,论花样不及你老公。哎,潇然你别走啊,我礼物呢?”廖翰林抬脚追去。 林潇然懒得搭理他:“找你好兄弟要去!” 简知远着暗黑西装,抄兜立在圆厅中央,不露声色打量林飞飞,她挽孙如滨胳膊交谈甚欢,两人好比一对金童玉女,眼波流转似有死灰复燃迹象。 简知远未置一词,转身走向林潇然,坐进沙发端起一杯酒,仰头闷了。 孙如滨与林飞飞在隔壁厅玩游戏机,嬉笑打闹频频传来,简知远隐约听在耳中,对周围谈笑逐渐漫不经心,连林潇然在叫他都未留意。 “你说什么?” 林潇然不耐烦,放下迭交的双腿,重申一遍:“下月需要飞一趟巴厘岛拍婚纱照,没时间可拖了,你提前排出空档。” 这事需要亲力亲为,简知远沉默不语,摇晃杯中才添的香槟饮了口。 “跟你说话呢。” “我没聋。” 林潇然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两人明显不处针锋相对状态,他口气却略带冲劲。 “但你眼睛瞎。”林潇然翻白眼起身,披上斗篷去了屋外打电话。 晚宴开场,大家两两在餐厅落座,林飞飞伴孙如滨坐中间,正对面即是林潇然与简知远。 廖翰林讲究人,从香港请来米其林大厨,一道前菜都精雕细琢。 茴香草与酸奶油结合,滑入腹中清新开胃,林飞飞一口气吃下不少。 孙如滨盯住她咀嚼的嘴巴,从手边抄起帕子帮她擦走嘴角奶油,笑容携带宠溺:“好吃吗?” 林飞飞受惊,指尖带过唇边,不好意思道:“前面光顾着玩,太饿了。” “一会还有别的,吃不够,我带你吃夜宵。” “那应该不能,廖总出手很阔绰。” 孙如滨忽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林飞飞听了后,抿笑点头:“好。” 这幕场景,林潇然端坐对面一清二楚,实在对林飞飞的矫揉造作反胃,前菜吃了两口不再碰。 廖翰林不似齐显扬那小子有股暴发户气质,他走优雅路线,场内小提琴手配乐悠扬舒缓,为生日派对增添不少格调。 “我记得潇然钢琴弹得一流,能否为寿星献上一曲?”廖翰林切着牛排向林潇然大胆提要求。 林潇然能赏他面子参加派对已是仁慈,当乐童逗趣大家更无可能,她伸出刚做好的手指甲:“恐怕要扫你兴了。” 廖翰林面带可惜,反手夸起她的美甲:“布灵布灵和你对戒倒挺搭。” 林潇然下意识扫向简知远左手,中指上的对戒不翼而飞,光秃秃五根纤长的手指。 “廖总是想听钢琴曲?”林飞飞突然岔进交谈中,招来一帮视线关注。 廖翰林面色有几分意外:“林妹妹会?” “略懂皮毛,廖总不介意,我可以献丑弹一曲生日快乐歌助兴。” 廖翰林迫不及待举手鼓掌:“热烈欢迎。” 奢华披肩从肩膀滑落,林飞飞起身走到钢琴旁,在琴凳三分之一处优雅坐下,五指走过琴键先试音一遍,而后双手犹如施了魔法,在黑白琴键游走自如,与之丝滑的肖邦旋律,从舒缓递向轻快。 坐在餐椅的林潇然在听见那阵琴音后,适才鄙薄的姿态也只剩意外。林飞飞坐姿挺拔,双脚实踩地面,手指自然放松,双臂在晃动中起落,是从小学琴应有的基本功。 没想到在远离繁华的乡下,林飞飞也学到很多本事。 一曲落幕,林飞飞轻轻掀下琴盖,她拎起洁白的裙摆款款走向餐桌,朝廖翰林献上祝福:“廖总,祝你生日快乐!” “干杯!”廖翰林开怀举杯,众人随即跟上,一同在祝福声中饮下香槟。 圆厅舞台打了一束光,宾客搂腰翩翩起舞,生日宴远没有结束。 林潇然乏了,打声招呼先行离开,正巧碰见同样微醺的林飞飞,她双颊酡红,正在屋外透气。 “有点三脚猫功夫恨不得天下皆知,冯岚的远见卓识恐怕都用在你身上了,给孙如滨做个二房也不是不行。” 林飞飞铜墙铁壁上身:“替你解围不感激罢了,反咬一口冤枉我想给人做小妾,你说的得像是孙如滨有正房一样。” 林潇然冷笑,上下扫量她野心勃勃的嘴脸:“胃口再大,也要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凭哪只脚进孙家大门?” 林飞飞淡定看向她厌弃的双眼:“结婚一定给你送喜帖。” 亏她真敢说,林潇然仰天大笑,摇头从她身边擦过,多耽误一秒都嫌空气污染。 屋内还在跳舞,灯光幽暗,林飞飞刚拐弯,入口台阶一个黑影突然走下,牵起她的手毫不犹疑奔向花园深处。 林飞飞不问缘由,提裙摆随他快走,两人穿过鹅卵石道,在草丛间小跑。 黑夜沉沉,冷风习习,眼前火焰在一扇玻璃门后燃烧。 林飞飞被吻得透不过气,猛得推开要将她拆骨入腹的人:“是如滨哥哥吗?” 下巴被一只熟悉的手掌擒住时,林飞飞只听他咬牙切齿喘道:“你的如滨哥哥正在醉生梦死。” “原来是姐夫。”林飞飞转而叹声抱怨:“他好歹也是你多年挚友,怎么灌起酒来倒六亲不认了。” “好过飞飞三心二意,左右摇摆不定。”简知远掐在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与她的不守信用算账。 她背靠玻璃门,轻声吃痛,不以为然道:“我当是姐夫忘记我了,这么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怕是飞飞先将姐夫抛之脑后。” 林飞飞委屈:“姐夫日理万机,出差十天半月不见人,飞飞哪知道你忙不忙?万一耽误你正事,我可不就成了罪人。” 简知远俯身靠近,借朦胧月光瞧清她眼中狡黠,脑海画面还停留在宴厅。她一身抹胸白裙,发髻高挽柔美,优雅坐在黑琴前弹奏,光游在琴键,他游走在她。 “飞飞今夜很美。”简知远掌心从顺滑披肩落下,又从柔软手腕慢慢抚摸向上,停在纤细腰肢扣紧。 林飞飞顺势搂上他脖颈,仰头眨着灵动的眼睛:“让姐夫心痒了?” 简知远的吻在她流转的目光中再次落下,膝盖抵进她两腿间磨蹭抚慰,忽地抱起林飞飞转身坐上鲜花台。 花盆应声落地,无人知晓暗处激流正在勇进,声声喘息蔓延空气,直到掀起万丈热浪。 简知远扯内裤的手突作停顿,在林飞飞似笑非笑的凝视下恍然大悟。 “姐夫错过时机,飞飞正处例假。”她衣衫不整躺在鲜花里,满口可惜:“晚来几天还能和姐夫在花园边野战边赏月。” 简知远浑身热燥难耐,他低头抒了口气,不打算就此打住。 林飞飞双手突然被简知远攥紧伸向裆间,只见他歪头一笑:“听闻飞飞是手艺人,那就委屈你先让姐夫爽快一把。” 那双在琴键自如弹奏的手,令简知远深喘急促,沉重叹出时,林飞飞接了满手滚烫。 23 开学前两天,简知远携林飞飞赴灵泉镇郊游,同行还有厨子和韩敬。 韩敬背手立在湿地木屋旁眺望,湖滩上,简知远与林飞飞正在嬉戏。 韩敬从未想过老板会如此上心,不惜推迟提前计划的工作安排,只为带女伴游山玩水,在他自己构造的天地,第一次独自携上女性。 “别脱。” 简知远慢了一步,林飞飞已经脱去鞋袜。 她卷起裤腿朝浅水里走,脚踩在光滑石头上,手中抓一个漏网冲他嘘声道:“你别说话,我看见它了。” 林飞飞盯着那条正在晒太阳的鱼,刚准备下水捞它,警告又从身后响起,鱼儿受惊直接从网中溜走。 “小心!” 林飞飞气糊涂了,漏网朝他不客气扔去:“都怪你,你把鱼吓跑了!” 简知远偏身闪过,他踩在石滩一块稳固的石头,不容置疑朝她递出胳膊:“回来。” “不回去。”林飞飞转身朝反方向走,踩在水中滑石上漫步。 初春的天还未彻底暖和,湿地虽春光明媚,风和日丽,也架不住林飞飞折腾自己。 简知远脱去鞋袜扔一边,悄无声息踩上水中滑石。等林飞飞察觉身后动静为时已晚,她还未来及挣扎向前,一双胳膊已从腰后迅速勒上,与之落下的还有简知远的吻,轻快印在红粉脸颊。 “跑啊。” 林飞飞吓了一跳,差点从滑石落入水中,回眸瞪他一眼,憋着坏:“怎么是姐夫呀?” 简知远牙痒痒地盯住她:“我给你把孙如滨叫过来?” “不坏你好事就行。” 话音刚落,一只胳膊迅速从腰脱手,滑向双腿膝弯处猛得抱起,林飞飞顿时天旋地转,两只胳膊慌忙搂上简知远脖子。 水花伴暖洋洋的阳光洒下,落在她泛起惊慌的面颊,逐渐被冰凉触觉抚平,再睁眼,简知远已重新压上唇,在春风中肆意吻她。好叫她今后彻彻底底只记住此刻。 半晌才呼吸到新鲜空气,林飞飞瑟瑟发抖盯着他:“姐夫,我脚冷。” “下次不听话给你扔湖里,感受一下从头冷到脚。”简知远可不被她这副装出来的可怜相蒙骗。 她“哼”一声:“果然比孙如滨铁石心肠。” 简知远作势真要给她扔湖里,吓得林飞飞尖叫出声,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韩敬眼睁睁迎简知远抱林飞飞从湖滩走上,目不转睛擦过他走进木屋带上门,韩敬十分识相地去了湖滩捡鞋。 林飞飞被简知远扔上床,身子腾空颠了几下,双脚稳稳落入他手中。简知远张腿坐在床边,手里一块毛毯在帮她擦脚,而后再擦自己。 简知远扔了毛毯,套上拖鞋回眸一眼,见林飞飞单肘后撑在床,指尖正慢悠悠解衣扣。 “你做什么?”他眉毛轻撇藏着看破不说破的笑意。 “和姐夫白日宣淫。” 简知远俯身在她天真面颊扭了下,望她的眼底蕴含克制,再不脱手唯恐误了时辰:“飞飞先休息,姐夫去忙会。” 简知远给她准备了投影仪,能玩游戏看电影,酒水零食也任意挑选,把林飞飞当孩子养,她挑不出任何毛病,往后一靠先暖和脚。 简知远走下木屋阶梯,停在门边忽定住身,回头问她:“一会喝鱼汤?” 林飞飞拆了包虾片在选电影:“再加颗荷包蛋。” 厨子烹了各式各样的鱼鲜,林飞飞吃到七分饱,又喝下一碗荷包蛋鱼汤,下午十分容易犯困,躺在木屋睡到夕阳落山才苏醒。 林飞飞披上羊绒围巾推开木屋门,简知远与韩敬还在遮阳棚下工作,木桌上除了笔记本,还有一沓涂涂改改的稿纸,令林飞飞回忆自己伏案构思时的状态。 他创造建筑,她创造服装。 某种程度而言,他们似乎是同一类人。 简知远听见动静,回眸同时收起笔记本,朝她递出胳膊:“过来。” 林飞飞乖乖走向简知远,他拉过她坐在双腿,臂膀从后自然拥住,一同靠在露营椅。 “陪我看会夕阳。”他语带疲倦,目光却清明落向远方的橙色天空。 林飞飞躺他怀中享受这刻的安详,目视夕阳缓缓落入远山,一轮弯月挂上湛蓝夜空。 林飞飞肚子不饿,她陪简知远随便吃点,途中,韩敬下桌接了通电话,回来时,面带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林飞飞很识时务,她刚起身要走,简知远掌心已经按住她手背,冲韩敬道:“直说。” 韩敬看了眼林飞飞,推上镜框如实汇报:“林小姐助理来电,原定下周飞巴厘岛的机票需要改签,林小姐临时有事缠身,婚纱摄影那边已经延后了拍摄时间。” 简知远配合林潇然提前空出安排,临了又被重新打乱,他怀疑她故意为之,只吩咐韩敬不必迁就对方,能则去,不能也推。左右不过是个婚纱照,在哪不是拍? 韩敬表情犯难,他心知老板与林小姐是逢场做戏,但提上日程的计划务必要加快执行,毕竟离婚礼也不远了。 “我会安排妥当。”韩敬从餐桌退下,进了隔壁扎营的帐篷。 夜深,湿地宁静,木屋软床,一双男女缠绵悱恻。 林飞飞骑在简知远腰胯打挺,身姿曼妙,媚眼含笑,银白月光从玻璃房顶泻下,简知远如坠进一坛美酒醉生梦死,与她在潮水般的快感中沉浮。 酣畅几度,二人终于倦惫,倒头在床榻歇息。 木屋天花板,白日有一层遮阳木板,到夜晚收起,能透过玻璃赏明月繁星,在城市边陲感受与世隔绝的静谧之境。 “这是姐夫的世外桃源?”林飞飞感叹之余,偏头看向身侧,正对上简知远不偏不倚的目光。 他掌心撑在太阳穴支着头,在月光下沉沉地望着她:“飞飞喜欢吗?” “飞飞很喜欢。”林飞飞双手合十贴在面颊下,身体侧向他:“这里有山有湖,有鱼有虾,林中都是飞鸟。白天能看夕阳,夜晚繁星点点,和我之前来这天壤之别。” 木屋从设计到施工为期两月,简知远也是第一天入住,空气中却已有她气味消散不去。 简知远倾身靠拢,手背抚走遮在她鬓边的发丝,借月光打量此刻纯真的林飞飞:“姐夫以后常带你过来逍遥。” “那这算不算是我们的秘密基地?”林飞飞眨巴眼睛认真看他。 “怎么不算呢?”他眸光微敛问:“需要我给门口挂块牌匾?” “旁边再写上‘闲杂人等一律免进‘。”林飞飞煞有其事地向他出谋划策。 简知远扭住她一块颊肉,笑容转而宠溺:“此地干脆送你得了。” “那飞飞要不起,省得以后还来还去麻烦。”林飞飞翻身背对他,微微打了声哈欠。 指尖柔软消失,简知远一瞬清醒,与林潇然婚期在即,他尚能看透结局,却无从知晓与林飞飞的下场。 林飞飞正打算入梦,腰上忽又裹来一只胳膊猛得收紧,她回眸望向暗夜中沉着脸色的简知远,楞楞问道:“是飞飞说错话了?姐夫怎么突然这么凶?” “春宵一刻值千金,飞飞困了?”他手掌又重新揉上她面颊,意犹未尽。 “飞飞体恤姐夫身体,怕耽误你明日工作。” “工作已经耽误,不在于这一时两刻。”简知远翻身压住她,头埋进绵软胸口含咬。 林飞飞仰头叹息,感受湿热向下延伸,在新一轮涨潮中唤醒身体,与简知远彻夜承欢陶醉。 24 刚开学不久,校内筛选下达的第一时间,林飞飞已将全部材料提交申请。 白天课程排满,午休时间,林飞飞与涂言随大流到北食堂吃饭,竟破天荒遇上齐显扬,那厮死缠烂打跟在简知澄身边。 齐显扬老远就冲林飞飞摇手,示意她不受欢迎不要靠近,奈何食堂举目四望只剩他那还能拼桌。 “齐显扬,什么风把你吹食堂来了?”涂言入座先取笑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人吃五谷杂粮,我上这有什么奇怪?” “那你多吃点。”林飞飞把自己碗里多余的饭倒给他,在身边空位坐下。 简知澄习惯性先皱眉,再白眼扫向林飞飞,下逐客令:“请你们去别处,走得时候把齐显扬也带走。” 齐显扬满脸写着“叫你们不要过来坏我好事”,转而冲简知澄皮厚呛道:“食堂公共场合,我爱坐哪坐哪!你家住海边,管的真宽!” 简知澄瞪住齐显扬的双眼不掩嫌弃,从视野中忽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易川,他手端餐盘梭巡四周,似乎在找能拼桌的座位。 “易川。”简知澄挥手冲望来的易川喊道:“这有座位。” 涂言回过头,易川已经端餐盘走来,圆桌旁几位都是熟脸,他在林飞飞对面坐下。 齐显扬许久不见易川,他与简知澄在表姐夫事务所实习一个寒假,忙到连蒋洛斯的补习都辞了。 “易川,教授上课说的BIM参数化建模,我有些操作不太明白,下午没课,去咖啡店教我一下?”简知澄目光不算热切,夹一股相对礼貌的命令姿态。 “你可以向简总请教。”易川抬头间,向对面的林飞飞投去一眼,她低头在吃米饭,餐盘边还有堆夹出来的葱花。 简知澄被拒绝也无失落,口吻平常:“我哥和我嫂子去巴厘岛拍婚纱照了,他忙着甜蜜哪有工夫理我,你不想帮我就算了。” 易川犹豫了会道:“去图书馆吧。” “也行。”简知澄冲他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齐显扬来回扫视他两,食欲顿时全无,他扔下筷,大摇大摆靠在餐椅,双手抱胸将易川又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愣没看出他比自己好在哪。 涂言在旁目睹全程,抿紧笑在桌下踢林飞飞,示意她不要错过好戏。 林飞飞让涂言骚扰,心烦回踢一脚后,圆桌对面正在用餐的易川忽抬高头看来,目光停在林飞飞稍带诧异的双眼。 “怎么了?”涂言莫名其妙地看着林飞飞。 她淡定眨眼看向窝囊废:“齐显扬,你跟孙雅静最近不幸福吗?上赶着贴冷板凳,你怎么这么欠?” 齐显扬一副“你哪壶不开你提哪壶”的表情瞪向林飞飞,指她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跟她早掰了,人家都有新欢了好吗?” “听你口气怪可惜,让涂言给你介绍一个,她现在的演艺圈人脉颇广,御姐甜妹都有。”林飞飞转头看向简知澄,可以说现在是她最生气的时刻。 简知澄转而便冲齐显扬开始冷嘲热讽:“成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男女关系混乱,还好意思追我后面死缠烂打,你到底要不要脸?” 齐显扬成功被她激起一身反骨:“没错,我就爱过纸醉金迷的日子,我现在去找一百个女人,谁爱伺候你伺候!” 他打了餐盘起身,临走前还瞪了眼易川。 * 简知远从热带岛屿回燕已经中旬后,到地换了身衣服先见林飞飞,他的车候在灯火通明的燕大校区外等她。 韩敬坐在副驾,望向人来人往的校园门口,心有顾虑,回头道:“简总,我可以带飞飞小姐前往知院。” “不必多此一举。”简知远扬手回绝,见车窗外浮现林飞飞身影,她着卡其色风衣裙,脚踩筒靴从林荫道走来,手中还拖着个工具箱。 韩敬提前下车打开后备箱,取上林飞飞手中的工具箱,她自己拉开后门先钻了进去。 车内,韩敬正襟危坐不敢回头,但那阵缠绵的吻声令他无所适从,转头看向窗外移动的街景分散注意力。 林飞飞借窗外霓虹打量简知远,将自己手掌与他脸颊放一块对比:“看来海岛阳光毒辣,给你都晒黑了,在那玩的不错?” 婚纱照不紧不慢拍了三天,林潇然又待在酒店放松两日,简知远每天除沙滩冲浪就是泳池游泳,度假时间想起林飞飞的次数不在少数。 “缺你,不然更滋润。” “姐夫的想法很危险哦。” 简知远在她颈间深嗅,熟悉的气味令他身心自由,他与林飞飞耳鬓厮磨至知院下车。 知院是城中一家新中式园林餐厅,外立面青瓦白墙,环境静谧雅致,入口由廊桥连接,池中鱼儿成群结队。 简知远一手抄兜,一手牵林飞飞踏乘晚风,两人穿过曲径通幽的竹林道,恍若误闯一片人间仙境。由球体构造的单体建筑映入眼帘时,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银白光辉,在幽静水面轻摇慢舞,景色叹为观止。 两人前脚刚坐下,各类吃食陆续上桌,白色陶瓷琳琅满目摆满一张火烧石餐桌。 林飞飞在简知远脱下西装后,随后也脱了风衣,内里是芥绿贴身针织和羊毛呢中裤,色调在柔光下衬托皮肤通透白皙,气质十分出众。 侍应生取走两人外衣挂去一旁的衣柜,随后从包厢内退出。 “这莫非是姐夫设计的餐厅?” “何以见得?”简知远有条不紊包好一块酥皮鸭卷递给她。 林飞飞咬入嘴中吃了半口,托腮思量道:“女人的直觉,姐夫来这像回家一样。” “万一是我来过很多次?” “带不同的女伴?” 剩余半口鸭卷,简知远塞进她微张的唇,从容一笑:“以后只带飞飞。” “我还要吃虾。”林飞飞咀嚼口中食物同时,手指向还未开动的熟醉虾。 简知远剥完虾壳,一边摘手套,一边欣赏林飞飞吃相,难得的吸引人。她与细嚼慢咽的林潇然不同,和大家闺秀不沾边。也不似唐瑶为戏节制饮食,吃到合乎胃口的食物会一口接一口,半边脸颊鼓得老高,似乎是饿急。 “今天是累了?”简知远伸手从她嘴角抹走酱汁,用帕子擦了。 林飞飞咽下食物才回答,顺带抬高了简知远:“课多任务重,没办法像姐夫一样自如。” “以后就好了。”简知远倒了杯热橙茶推到她手边叮嘱:“喝口茶慢点吃,别噎到自己。” 在知院吃了近两个钟头,简知远与林飞飞穿衣离开,踏出包厢前,简知远五指穿过林飞飞手掌,牵起她才朝外慢走。 走廊另间包厢有人踏出时,简知远脚步微顿,林飞飞随他视线望去,短暂走眼几秒,前方,唐瑶及一双男女已经转身。 唐瑶目光从惊喜转而震惊,她盯住简知远紧牵林飞飞的手,脚步毫无退缩等思量,正大光明朝她走来。 唐瑶大脑应接不暇,在他二人将要擦过时,转身踏到简知远跟前拦住去路,满脸匪夷所思与强颜欢笑。 “这难道不是玩火吗?” 简知远抄兜停下,满不在乎之色:“不劳你提醒。” 唐瑶不可置信,为简知远不顾下场的疯狂行为,他竟宁愿在林潇然眼皮底下胡搞,也不能容忍自己一时之气犯下的错。 她又扫向一旁的林飞飞,这个就更加若无其事,亲密依偎在简知远身侧,仿若正牌女友从容不迫。 唐瑶从未享受过任简知远牵手漫步的待遇,她大多数只会主动挽上他胳膊,一股愤懑不平的怨气瞬间从心底腾起,过来人的口气质问:“你觉得你有多少优势?年龄?背景?还是?” 她在林飞飞头脚打量一遍,意味不言而喻,满口威胁嘲讽:“不用等到哪天人腻了,私情败露是迟早的事,有地位的人不看脸色,但被包养的那个,既没可靠背景,又无再利用价值,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简知远神色不变,转眸观察林飞飞脸色,只见她从容一笑,面带几分猖狂:“我的优势大概就是很自我,不卖身只愉快合作,不惧权威下填饱野心。我想我的下场大概是,随时不高兴都可以把简知远一脚踹开,而不是等他的分手费灰溜溜扫地出门。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你毫无廉耻!” “但我满足了此刻你眼红的。” 林飞飞眼中不见炫耀之色,话却令唐瑶彻底失去平静,简直快要被她气疯。 25 2 w 9 6.com 从水上餐厅走出竹海,简知远一路沉默,林飞飞随他身侧至车前方的石阶,突然挣脱手。 简知远慢慢握住落空的掌心,偏头转过身,态度不清:“飞飞看来是腻了?” 园外一盏清幽路灯照明夜色,林飞飞立在朦胧光晕中,脸颊因包厢暖气而微微泛红,含笑问:“姐夫是生气了?” “飞飞说实话罢了,倒提醒姐夫及时行乐。”他双手抄兜看着她,神色自若。 林飞飞从上层台阶走至平地,目光自下而上仰高,盯住简知远心口不一的双眼:“可飞飞现在觉得更有意思了,有种在刀尖起舞的刺激,对姐夫的兴趣只增不减。” “飞飞真的很喜欢玩火自焚。” “那也要姐夫心甘情愿递柴。” 简知远撤手摸向她泛红的面颊,五指忽从发丝掌向脑后抬高,借灯光瞧清她眼底不遮不掩的企图。 一场游戏罢了,赌谁先腻,不如添把柴烧的更旺。 “你那我那?”他目光向下盯在她柔软的粉唇。 林飞飞指尖从腹部向上挠在简知远心脏:“飞飞想去全城最高的酒店与姐夫赏落地窗外的夜景。” “满足。”简直远攥住她作祟的手指,反手拉开车门将她抱进去。 简知远本意与林飞飞消停一夜,若不是她胆大将腹中真话坦白,他该淡忘与她最初的约定。 交肾,不谈心。请记住夲文首髮站:2w89.com 林飞飞胳膊撑在落地窗,腰后让两只手掌掐塌,简知远冲撞中不带丝毫温柔,她上半身贴在透明玻璃擦蹭,火热与冰凉交织瞬间,一抹柔雾从眼前迅速晕开。 “夜景合你胃口吗?”他沉声从身后压来,滚烫呼吸落在林飞飞粉红颈肩撕咬。 “不及姐夫二分之一。”她侧目与他视线缠绕,双唇溢出的呻吟好比野猫勾魂:“你说会有人看见吗?” 简知远在她翘臀上拍了一巴掌,面携坏笑:“飞飞再叫大声点,或许能让隔壁先听见。” 她吃痛,吟哦向他索求:“姐夫,飞飞想要抱抱。” 简知远拉林飞飞转身,双臂穿过腿根轻松抱起,她十分配合地挽住他脖颈,后背重新贴上落地窗,直面感受他扑来的凶悍。 汗水从简知远额头滑落坚硬腹部时,林飞飞手指轻带而过,在他赤裸注视下含进口中吸吮,舌头缠绕在指面打圈。 简知远目光一热,撤步抱她腾空冲干,林飞飞发丝颠荡间,手掌重新攀上肩颈抓紧,迎头接上他压来的双唇,疯狂吻咬彼此。 一夜较量至天擦亮,林飞飞翻身醒来,窗外阳光明媚正晴朗,简知远已经离开酒店。 林飞飞在套房耗到晚间,收拾工具箱退房,不凑巧在电梯撞见林潇然。 林飞飞余光扫向走廊另间套房,林潇然目光直视她颈肩瞩目的吻痕,二人心照不宣地擦过对方。 脚步交错,林潇然鼻尖闪过熟悉的茶香气,似乎在哪闻过,她回首看向踏进电梯的林飞飞,语带取笑:“孙如滨如今也开始修身养性了。” 林飞飞手挽风衣转身,闻闻针织上残留的热橙茶香气:“这么明显?” 林潇然手指在自己脖颈,接着笑话她:“战利勋章?” 林飞飞绕颈放松,餍足之色跃然脸上:“偷情的印记罢了,家姐也要当心。” 在林潇然扔包砸来前,林飞飞已按住键,电梯门匀速合上。 * 坐落燕大分部校区的图书馆已经动工大半年,建筑的主体雏形初显之际,流传在校网最多的竟是设计师的绯闻。 “真的假的?”涂言一番吃瓜后,抄手机走来问林飞飞。 她正在量模特三围,没工夫同她讨论八卦,绕到模特身后比尺量肩宽。 “在忙。” 涂言叙述给她听:“八卦说有圈内人撞见你姐夫带女大学生在他新获金奖建筑的餐厅吃饭,这不是光明正大打你姐的脸吗?” 林飞飞抽空掸眼涂言手机,屏幕上的身影刻意打了马赛克,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看是餐厅营销可能性比较大,这马赛克打的能瞧清楚谁?” 涂言仔细看看,霎有同感:“也有可能。” “不过。”她峰回路转,能肯定一件事:“你姐夫的车似乎常来燕大。” “他是建筑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你不是比我清楚?”林飞飞扬手扔了皮尺。 男模活动筋骨回身,冲林飞飞提起自信不疑的笑问:“有空一起吃顿饭?” 林飞飞淡定抬腕看了眼表:“不好意思,我来不及吃饭了。” “那下次。”他在耳边比了个电话手势,从立裁教室迈步离开。 涂言轻轻翻了个白眼看回林飞飞:“介绍人也没说这么自恋,亏他也敢想。” “好用就行了。”林飞飞将量体数据存入笔记本,抻了个懒腰活动肩颈。 “等等等等。”涂言一把拉开她衬衫衣领,双眼瞪大在星罗棋布的吻痕欣赏,琢磨很久了:“到底是谁啊?” 林飞飞打走她多余的手,背包上肩,双手揣兜沉思:“一位特别合拍的艺术家。” 涂言噗嗤一笑追上她利落的脚步:“也就你疯了管床上那叫艺术!” 逢周末一天无课,两人离开服装学院,朝校外分道扬镳。 林飞飞回了璟园,家中气氛低迷,她经过茶室听闻争吵传来,扭头朝后院去见冯岚。 冯岚躺在沙发吃水果,林飞飞走来身侧坐下,在瓷碟插了块橙子送进嘴巴,果肉甜得发齁。 “你怎么回来不打声招呼?”冯岚转眸吓一跳。 “不欢迎我?” 冯岚赶紧坐起身,瓷碟往茶几桌上一撂,满口可惜:“我下午要上插花课,你早说回来,我就不约了。” 冯岚闲来无事,在林绍辉建议下报了一堆贵妇课程,除了马术暂时停课,其余看心情预约,几月以来学了不少知识。 “你还是去吧,至少我能清净点。” 冯岚在她使坏的笑脸轻轻一捏,一身反骨:“我就不去,我就留在家里骚扰你。” 母女二人正畅所欲言,蒲妈忽从外回屋,双眼泛红,神色布满委屈。 冯岚不知所措看在眼中:“蒲妈,怎么啦?” 蒲妈在冯岚的追问下坦白先前遭遇,冯岚清楚始末后,冲她无奈吩咐:“你回屋休息会吧。” “不用,我去厨房看看火候,汤该好了。” 目视蒲妈踏进厨房,冯岚叹气扭回头:“撞到枪口上也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 林飞飞躺靠沙发不以为然:“有本事枪火朝准对象,冲无辜的人发什么火。” 冯岚哀叹连连:“你爸因为你姐夫那事还在跟潇然吵架。” “什么事?”她装作不知道。 冯岚有些难以启齿:“说是拍到他手牵手带姑娘家吃饭。” “林绍辉又不是没做过这事,他凭什么指点别人?” 冯岚面上稍有不自在,垂首道:“邵辉心疼潇然,不过他忠告简家长子,到底不如潇然亲自拿捏来得爽快,可是潇然……” “她借题发挥,拿林绍辉出来比较,是吧?”林飞飞面上幸灾乐祸,有点可惜没贴门上听会墙角。 冯岚彻底不说话了。 26 显然公关从事活动策划与执行,与各大媒体保持互惠共赢关系,无论在事件应对或危机管理都有解决的一套办法。 助理根据照片中模糊的穿搭,买了身颜色相近的成衣,在未发表任何自证声明下,林潇然直接以类似装扮参与由她牵头的慈善晚宴,同行嘉宾还有未婚夫身份的简知远,两人在媒体面前大秀恩爱。 晚宴结束,林潇然重新披上风衣,芥绿色礼裙摆被彻底掩藏其中,她再次扣紧简知远五指,与他动身离开活动会场。 两人同乘一辆车令司机直冒冷汗,其专心留意前方路况,将自己摘出后排的争锋相对。 “我今晚这身打扮,有没有令你回忆满满?”林潇然抱胸靠在座位,冷眼斜向隔壁怡然自得的简知远。 他故作欣赏一遍,差强人意道:“勉强能糊弄过关。” “我说你能不能收敛点?”林潇然脸色一变:“下个月婚礼,我不想在此之前再替你处理桃色绯闻,麻烦你管好自己下半身。”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起码我掩藏的好,不会给对方惹麻烦。”林潇然嗤笑,满口不屑:“你呢?二十岁左右的女学生换来换去,也不嫌腻得慌。” “正青春明媚,我逍遥快活都来不及,何谈厌倦?”简知远双手交迭放在身前,冲脸色灰暗的林潇然舒然一笑。 “简知远,你信不信我挖地三尺给她找出来?”林潇然脾气上来,只剩威胁:“收拾一个手无寸铁的大学生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比如呢?”简知远摊手,似乎没把她的警告当回事。 “比如安一个名副其实的罪名让她退学延毕,甚至开除,或在专业领域和包养圈子混不下去,只能乖乖跪下求我高抬贵手。”林潇然在操控舆论上向来得心应手。 “我看有难度。” 林潇然吃惊一笑:“你是得了个比唐瑶还珍惜的宝贝?” “心肝。”他重重咬字,冷笑道:“谁也碰不得。” 简知远最恨别人威胁他,唐瑶是,林潇然也是。 林潇然许久没有热血沸腾,她吃定简知远这局,踹走唐瑶的干脆利落令她心生爽快,又怎能放过一个让自己屈尊的人,何况似乎还很脆弱。 林潇然当面拨通助理电话,必胜笑容挂在唇边:“帮我调查那则八卦出自的源头,我需要无码照,尽快。” 林潇然随后挂断电话,意犹未尽瞪着他:“简知远,其实你不说最后那句话,我也就算了。可现在,我特别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简知远纹丝不动,凝视林潇然充满戏弄的双眼,淡定撂下“奉陪”二字。 林潇然助理的调查在提供者被切断,发布方称对方是匿名提供,再往下挖掘的线索戛然而止,她心知是简知远提前做足准备。 不过不着急,她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对方身份。 * 林飞飞从渠道拿到某国际知名品牌秋冬大秀入场券,秀场当天,她与涂言入坐观看席第二排,前方正巧是半月前偶遇的唐瑶。 现场明星红人业界大拿众多,闪光灯从秀场T台扫至观看席,直至结束聚焦在采访区。 媒体热衷在专业场合过问其他领域私事,比如已经官宣的电影角色,为何一夜之间花落新人? 唐瑶哑口无言,对外宣称无可奉告,草草退出采访。 秀场群星聚集,涂言此时正在找某着名超模合影,林飞飞在内场休息区等候,坐在靠椅闭目养神。 “你到底哪点吸引他?” 林飞飞放空间听闻身边来人,睁眼就看见妒火冲天的唐瑶,她今天似乎全程都在强颜欢笑。 “你得去问他。” 唐瑶双拳握紧走近她眼前,吓唬道:“你同父异母的好姐姐正在下血本挖掘你。” “那你们可以强强联手,怎么到现在都联系不上?需要我给你她电话?”林飞飞举手机的手晃了晃,示意自己毫无畏惧。 “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东西。” 唐瑶对她这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生恨,转而平复心情,冲她冷笑:“我跟了简知远三年,心知他薄情心狠,我劝告你及时收手,否则下场很惨,你站哪头都比不过林潇然。” “谁说我在和林潇然比较?”林飞飞眼中顿时升起可笑之意。 “难道不是吗?”唐瑶以己揣度她心思:“一个上不了族谱的私生女,母亲连续弦都不算,受长姐光辉压制,父不爱,母软弱。好像唯一能出气的地方,就是搞她的男人来证明自己魅力无限。” 林飞飞抬手给她鼓掌,缓缓吐出一口气:“阿远好像对你心慈手软了。” “我会吃一堑长一智,不必你操心。不过你还是快想想办法如何自救,我很期待一场豪门丑闻。”唐瑶言语之中都是幸灾乐祸。 “你真的很爱简知远,为了他冲我这个无辜的人开枪,是不是忘了他为谁把你一脚踹开?” “你们都是踩在我真心践踏上位的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那你误会了。”林飞飞五指向后抚顺发丝,起身时直抒胸臆:“简知远只是我一时半会的兴致罢了,器大活好能满足我,同时像你所说,还能解一时之气,对我而言是一举两得。” 唐瑶得见她真面目,只可惜简知远为她大动干戈,保护她身份不暴露的同时,还留给自己一笔惨痛教训,唐瑶实在心有不甘。 “等着瞧。” 林飞飞冲她挥手再见,转身接通简知远来电:“我今天有奖励要给你。” 车驶过喧嚣抵达宁静的灵泉镇湿地,简知远与林飞飞在木屋重聚,二人从傍晚缠绵至明月高挂。 简知远昂首靠在床头喘息,通体被一股湿软绞紧神经,快感密密麻麻从腹下窜高,在林飞飞埋头的动作中彻底缴械。 林飞飞漱口吐在桶中,还未擦拭唇边水渍,简知远已拉她入怀扣紧,五指穿发丝吻到彼此呼吸急促。 简知远喘定气息,抚摸在她潮红面颊,语带心知肚明的笑意问:“我是做了令你痛快的事?” “有些人真的很阴魂不散,适当给点颜色,算是帮其专注事业心,姐夫这叫谆谆教导,可谓良师益友。” 他向来欣赏她将歪理扭曲成事实的本领,搂她躺在床榻仔细端详眼底情绪,手背从面颊滑至身体每一寸,感受她呼吸中是否存在颤抖。 “怕吗?” “飞飞正在享受猫捉老鼠最紧张刺激的阶段,何来害怕一说?”她搂上简知远脖颈,仰头轻叹道:“倒是姐夫挺不愿偷情过早败露。” “毕竟飞飞身娇体软,姐夫舍不得合乎情理。”他在她饱满的粉胸意犹未尽搓揉。 林飞飞目光越肩望向木屋墙壁上的挂钟,时针又一次指在十二点,转眸对上简知远深邃的双眼:“姐夫,又到第二天了。” “飞飞真的喂不饱。”他在她红肿的唇揉捻,顿觉口腔干渴。 “能和姐夫偷欢的日子不多了。” 林飞飞主动吻咬他,舌头长驱而入,忽被简知远用力吸住,扣压在床蓄势待发。 27 一夜无梦,晨曦前两人才睡下,简知远惊醒时,林飞飞突发中热,迷迷糊糊中念叨冯岚。 简知远吩咐韩敬从镇上带来医生,量过体温后建议多物理降温,同时开了副退热药。 “起来,把药吃了。”简知远着衣坐在床边,手中一杯兑温的水。 林飞飞扫向卡嗓子眼的药丸,无精打采背过身:“我要喝橙子味的。” 简知远眉毛一皱,忽然之间想起来:“那不是小孩喝的?” “我只喝那个。” 目视林飞飞将头埋进被里抗议,毫无商量余地的情况下,简知远无奈起身走去木屋外,吩咐韩敬再跑一趟灵泉镇。 韩敬在镇上药店买到混悬液,回湿地第一时间送进木屋,正见简知远扔下一块湿毛巾,他刚帮林飞飞退热完全身。 “辛苦了,你去休息会。”简知远接下他手中药袋。 木屋门正快合上,韩敬快速上报一件要紧事:“简总,简先生助理先前来电,望你今晚务必回家一趟。” “何事?” “先生夫人叫了林小姐上门。” “你先下去吧。”简知远带上木屋门,转身踏进亮灯的卧室。 林飞飞喝下三口退热药后,目视简知远将混悬液瓶盖拧紧放上桌,又看向木屋时钟,才从床头滑下道:“傍晚再喊我喝一次。” 简知远无动于衷,坐在床边吐出二字:“贪凉。” 她双目微阖睡在柔软床榻:“你睡觉卷被子。” “不可能。”简知远冷哼一声,为林飞飞的闭眼说瞎话:“你半夜喜欢踢被子,我帮你盖上很多回。” 林飞飞遂睁开一只眼质疑:“那我今天醒来怎么发烧了?” 简知远食指点在她眉心轻压:“惩罚你纵欲过度。” “顺道替了姐夫,飞飞真的很倒霉。” 林飞飞可怜巴巴地扑闪睫毛装无辜,令简知远回忆起惊醒时的一幕。她满头虚汗,浑身滚烫,嘴里嗫嚅难受,断续在喊妈妈,那会的她不过就是一个孩子。 简知远心头陡然一软,落在眉心的手滑去脸庞轻抚,柔声哄道:“飞飞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那姐夫不要忘记喊我吃药。”林飞飞眼巴巴望着桌上的儿童退热药。 他又笑了下,在她意犹未尽的颊肉上轻轻一捏:“快睡。” 简知远给简父回了通电话,只说在忙度假村项目的进度,需明日才能回燕。 下午,林飞飞睡在木屋,简知远则捎上韩敬前往施工地考察,度假村项目前不久刚拿到施工许可,荒无人烟的湿地到处可见建筑机械。 简知远回到湖泊已是夕阳落山,他脚步轻快走在前方,忽在木屋前顿足,回头吩咐韩敬:“让师傅再熬盅鱼汤,加颗荷包蛋。” 韩敬领命,折身朝餐厨车走去。 木屋内黑灯瞎火,林飞飞不在床榻,被褥混乱堆在一角。 简知远下意识看向桌上刻度下降的退热药,抄起西装兜内的手机拨给林飞飞,只听屋内几秒后回荡起铃音。 窗外夕阳顷刻落入远山,夜幕降临之际,他心头浮上一丝不安,折身去木屋外寻找林飞飞,正见她从波光粼粼的湖滩漫步上来。 简知远立在原地等她走近时,伸手摸上额头感受温度,松口气的瞬间又保持严肃:“你不躺床上休息乱溜达什么?” 她双臂裹在披肩微微颤抖,朝湖滩一扬下巴:“我以为你在那钓鱼,找你去了。” “真当我过来度假的?”简知远又摸上她手背,果真在泛凉意:“进屋去。” 林飞飞经过简知远时瞪了他一眼:“不守信用。” 简知远急匆匆往回赶不就是为叫醒她吃药?他跟在林飞飞身后踏进木屋,脱了西装扔沙发,坐下先倒了杯热茶。 “生气了?”他偏目看向单人座上的林飞飞。她刚退热,面颊微粉,双唇干涸,明显气血不足,顶嘴倒是没落下一毫。 “飞飞哪敢生姐夫气,惹你不高兴,我可能今晚就要被扔进湖里。” 简知远起身走到林飞飞身侧坐下,将手中热茶递出去:“只要飞飞听话,把热茶先喝了。” 林飞飞纹丝不动地盯着茶杯。 “姐夫喂你?”他歪头一笑,茶杯刚要递进自己唇间,让林飞飞一把扯去,双手捧杯喝起来。 厨子做了几样清淡荤素,奶白鱼汤用小火保温,里头炖煮白菜和豆腐,还有一颗提鲜的荷包蛋。 林飞飞饿了,坐简知远身旁吃了不少,喝完一碗鱼汤正好饱腹。 屋外有风,简知远让林飞飞先进屋,独自坐在露营灯下慢慢用餐。 林潇然来电时,他正放下筷子,手机按下免提摆在木桌。 “你人去哪了?” “你不是知道吗?” 林潇然正在简宅用膳,简父简母是体面人,儿子闹出桃色绯闻,安抚儿媳是必然,只可惜不解林潇然心头之气。 “伯父说你忙工作走不开,你何时也变成孙如滨那类好色之徒?”林潇然讽刺完,好心提醒他:“贪图女色,小心误了正事。” “多谢。” 简知远没选回呛,倒让林潇然心堵,转而好奇道:“我听说唐瑶新戏的角色换人了,你干的?” “你何时也开始关注瞧不起的人?” 林潇然在话筒那头冷笑一声:“简知远,你骗不过我的眼睛。” 简知远嗤笑,口吻威胁:“我不介意替你公关一次,当做扯平。” “简知远!”林潇然失态吼他,沉声冷静道:“我警告过你。” “我也劝过你。” 不过是个被遗弃的玩物在借他人之手气自己罢了,林潇然终于释然:“你爱怎样怎样吧,但我提醒你最后一次,只要我林潇然在你身边一天,你那些莺莺燕燕都藏好了,别带着招摇过市丢我脸。” “你也务必。” 林潇然挖苦讽刺他:“我的感情跟你怎么一样?少来玷污我们。” “还有事吗?”简知远已经不耐烦。 “婚纱照成片修好了,我助理发了份到你邮箱,你记得欣赏一下。”林潇然挂断前,只剩下明朗的笑意:“这恐怕是我留给你最好的回忆。” 简知远踏进木屋时,林飞飞正在用他的笔记本,手托腮盯在屏幕看得仔细。他遂走到她身后看了眼,屏幕上正好闪过下一张婚纱照。 林飞飞抬头瞧他说道:“我登下邮箱看邮件,一不小心点进你的婚纱照。” “想看就看。”他无所谓,搂她坐到腿上一起欣赏。 巴厘岛天蓝水清,婚纱照统共拍了六处场景,每一张都是神仙眷侣的水平。 “姐夫和姐姐深情对望好似一对鸳鸯。”林飞飞指在屏幕,偏目望住简知远无波澜的双眼。 “深情也可以装出来。” “还好我知道内幕。”林飞飞指尖又摸上他红唇摩挲几下:“不然倒显得是在与她争你。” “难道不是吗?”他提笑咬住她那根手指。 “姐夫希望是这样吗?” 简知远望住她期待的双眼,沉下声:“飞飞开心就好,只有你能满足姐夫。” “今夜?”她瞪大眼睛震惊。 简知远忽抱她从躺椅起身:“我还没到丧心病狂那步。” “那飞飞今晚睡觉再踢被子怎么办?”她顺势搂上简知远脖颈,烦恼地看着他。 “给你五花大绑。”简知远将她抱上床,换了身睡衣才掀被进窝,手脚并用将她钳制在怀:“像这样。” 林飞飞笑呵呵:“姐夫,我觉得自己像肉粽,明早想吃。” 离端午节还有一阵,简知远头痛,可愿意宠林飞飞一时兴起,他抄过床头手机拨给韩敬,吩咐准备明天的早饭。 林飞飞与简知远消停一夜,他怀抱她,她依偎他,两人躺在床头看电影,从人物角色分析到剧情内容,各持己见很不对付。 林飞飞故作生气推开简知远,翻身背对他:“男人就爱三妻四妾。” “女人惯会迁怒于人。”简知远关了投影,屋内顷刻暗下,只有月光从屋顶倾泻而来。 “是啊,我们女人除了迁怒,也会见异思迁。”她摇头晃脑向后叫嚣激怒他。 “孙如滨?” “跟他结婚?” 他耻笑道:“你真要看看眼科。” 简知远从床头滑下,臂弯搂过林飞飞,她虚弱抗拒一阵,呼吸又覆没他吻中,好半天才看见头顶星月,乌发似海藻遍布软枕,睁着朦胧起雾的双眼,面颊如抹一层粉黛娇柔。 简知远看愣了,即使明白林飞飞目的不纯,心存歹念,两人随时会撒手分道扬镳,但心底涌动的情绪依如轻烟慢慢腾上大脑。 他闭上双眼,捧起她的脸,再次吻了过去。 28 从设计定稿到成衣制作完成,林飞飞为本届大学生服装设计大赛准备,共耗时三月之久。 除男装赛道,林飞飞同时也参与女装赛道,校园能走T台的女模特不在少数,男模就差强人意,身材台步二者皆得下,必须重金在模特公司挖人。 通宵制完最后一套男装,林飞飞联系模特试衣,对方挑了个见面地点,正在他工作的摄影基地。 林飞飞在摄影棚楼下的咖啡馆等候,对方临时增加拍摄,她至少还得坐半小时。 点了满杯冰的橙美式,林飞飞头戴耳机在靠窗位置坐下,手持平板观看设计师云集的国内秀场,并无发现左璿已经悄然而至。 “来了不出声?”林飞飞歪头摘下耳机,预备起身时,左璿坐进了对面沙发。 “刚结束拍摄,有些累。”他扭着脖子。 林飞飞体贴:“喝什么?” “加冰美式。” 左璿身材气质突出,台步疯狂又厌世,与林飞飞设计的潮流国风男装结合,能在冲突碰撞下产生化学反应,正是林飞飞所需的张力。 “听Sita姐说,你拿到了帕森斯交换留学唯一名额,不知申请通过了没?”左璿喝了口咖啡,目光从她娇美脸庞滑至妖艳身材,毫不遮掩自己兴趣。 有点天赋的男模特别注重效力的设计师,林飞飞不拿出点头衔光砸钱,可能还撼动不了在模特圈小有名气的左璿。 “估计要到下个月。” 左璿舔唇,目光大胆游走在她的穿着:“你今天很sexy,品味不错。” 近五月,燕城已脱单,林飞飞今日一身妩媚多姿的黑束。网纱上衣胸前挖空,一半春光外露,朦胧透着白肉。下着低腰真皮短裤细腻光泽,一双大牌新款凉鞋跟高足有十厘米,美女气场十足。 “多谢。”两人闲聊一阵,林飞飞掸眼腕表,撂下咖啡杯:“抓紧时间吧。” 林飞飞正要起身,左璿忽伸掌按住她手背压在桌面,提笑问道:“有一个问题,不知会不会很冒昧。” “你已经够冒昧了。”她目光落下,示意他现在不合适的举动。 左璿并无善罢甘休,反手握在她纤细手腕把玩掌心,目的直白:“其实我挺欣赏你,包括你的设计,不知能否进一步了解?” 林飞飞已经许久没遇到左璿之辈,她状似不明白:“什么意思?” 左璿双眼赤裸盯在她胸口,口舌油腻:“床上交流,我活不错,包你满意。” 林飞飞从他的家伙事打量至勉强过关的脸,干脆地抽出手:“不好意思,你不是我的菜。” 左璿耸肩并无薄面:“原来被人拒绝是这种感觉。” “习惯就好了。”林飞飞起身。 “我突然记起来。”左璿手指在鬓边竖起,恍然道:“我下面还有拍摄,已经快开始了。” “so?”林飞飞抱胸看向他。 “看你咯。”左璿摊手,信心满满看向她随身的行李箱:“服装都是量体裁衣,制作周期长,耗心耗力,没记错好像快大赛了。” 林飞飞最大的优点还有她不被任何人拿捏,如果有人仗着自己那点优势搞威胁利诱,她只会让他见识后悔惹到自己的下场。 “你是公狗吗?见到女人就发情。我看你全身上下只剩副会走步的空壳,估计脑子里装的全是黄色废料,属于最低级庸俗的那种。我露胸露屁股光裸走在大街,也轮不到你不知天地厚来意淫。” 左璿算是碰到一位自视过高的女性,眉眼轻挑,口无遮拦:“你穿成这样来见我不就是卖骚吗?” “同在服装行业摸爬滚打,我为你封建肮脏的思想感到可耻,你压根不配在T台走秀。”林飞飞扬手将桌上咖啡泼向左璿,店内霎时一阵惊呼。 左璿抹脸吃惊,赶忙抽纸擦拭身上的咖啡渍,冲林飞飞急眼:“你信不信我让你成为服装行业的黑名单?” 林飞飞大快人心扔了咖啡杯,手持行李箱拉杆丢下一句狠话:“那看我们谁更快。” “没了我,我看你上哪参赛!垃圾设计,狗都不用!”左璿在她身后像条疯狗一样吼叫。 林飞飞扭胯踏出咖啡店,没有丝毫犹豫,抄起手机拨给简知远。 南部山城的地标建筑项目在进展中突遇障碍,简知远牵头团队在会议室讨论半天拿下解决方案,确定了最终出差人员。 简知远喝茶的工夫,韩敬自然接棒分配新任务,关于燕城西大门的重要交通枢纽改造,讨论项目详细信息及初步计划。 简知远刚撂下茶杯,桌边手机忽响铃,四周人声戛然而止,在来电滑断后才接入讨论状态。 林飞飞很少会连拨两通电话,简知远在员工目视下接通来电同时,抬手示意各位:“继续。” 他放松身体靠在会议椅,手机刚贴上耳朵,林飞飞娇滴滴的问候已经传来:“知远哥哥!” 从未有过的蜜意浮上心头时,简知远唇边提起一抹浅笑:“你发烧了?” “飞飞没有发烧。知远哥哥,你在哪?” 林飞飞在电话那头气鼓鼓,一口一声“知远哥哥”,如同小女孩撒娇委屈,实在少见新鲜,简知远难得在工作时间多出耐心。 “工作,怎么了?” 简知远口吻不由自主转变温柔,员工偷偷摸摸瞧去几眼,碰上韩助警告般的目光,复又回归工作之态。 “知远哥哥,有人欺负飞飞。” 简知远口吻意外:“还能有人骑你头上?” “知远哥哥,你帮不帮飞飞?” 再硬的心任她这般揉捏也早都化了,他漾笑的唇一抿恢复正常:“你先回家。” 最近事务所任务繁重,会议照例开到傍晚夕阳落山,结束时,简知远整理西装起身待发。 “辛苦大家,项目落实后,有你们一份功劳。”简知远扫过韩敬看向在座:“韩助给各位在知院订了晚餐,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离开公司,简知远上车直奔飞域阁,轻车熟路到达顶楼,门铃在空旷楼道响过几声,林飞飞才来开门。 她换了身家居服,一件杏色卷边露脐长袖,毛绒绒的睡裤松垮挂在腰间,看见简知远立刻手脚并用跳上身,恍若一个世纪未见般浮夸,却深得简知远欢心。 “知远哥哥,飞飞好想你!” 29 林飞飞拿捏简知远得心应手,只要她一句“知远哥哥”,他拿她捧在手心也未不可。 简知远一本正经听完林飞飞只言片语的叙述,把玩她涂了指甲油的黑色足尖,面携淡笑问:“飞飞想让知远哥哥怎么帮你?” 林飞飞坐他双腿上,胳膊绕颈不松手,目光狠绝:“让他从此在行业除名。” “为解一时之气?”简知远端详她脸色,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 “不只是。”林飞飞深恶痛绝:“这种人最恶心,仗着有点天赋自视甚高,不遵守行业原则,我敢肯定他不是第一次要挟工作伙伴,害人害己。留他在台前收割名利,倒不如踢他回炉重造,让他明白不是光有天赋就能吃好一口饭。连基本尊重与行业原则都可以漠视的人,无论从事哪个行业都会给周围伙伴带来困扰,是有毒垃圾!” “飞飞三观亦邪亦正。” “得姐夫熏陶。” 简知远一笑而过,目光递去客厅前方,立裁模特身上两套国风男装,黑色绣有白菊,白色点缀墨竹,设计大胆新颖,风度优雅中可见洒脱气概,的确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 “看来飞飞很热爱自己从事的专业。” “姐夫应该比我懂行业蛀虫的危害。”林飞飞手捧在简知远面颊转向自己,眨巴水灵的大眼睛期待:“知远哥哥帮不帮飞飞?” 简知远把玩在她足尖的手覆上腰肢收拢,笑容只剩宠溺:“替飞飞做女侠。” 她高兴又得意,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神秘道:“飞飞也有奖励送给姐夫。” 简知远顿时春心荡漾,下意识看向林飞飞盈润双唇,只见她忽伸直双臂将自己推靠至沙发,他便坐等她使浑身解数。 “那是情趣,一会切磋,等我。”林飞飞转身跳下沙发,光脚跑进一间屋子,出来时,手中一卷皮尺。 她走到沙发旁牵简知远起身:“给你量体做套衣服。” 出乎简知远意料,他配合林飞飞指挥,垂下双臂时,她已将各项数据记录在案。 “姐夫算是标准男模身材,不知重金砸钱能否聘请一用?”林飞飞趴在茶几桌开玩笑,调戏的目光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遍。 “你倒是敢想。”简知远看向那两套成衣问:“需要我给你找合身的模特?” 林飞飞扔下平板,冲简知远笃定摇头:“姐夫已经帮我解决大事,剩下的都是小事。” “你有把握,我就不插手。”简知远撤手在她芬芳头顶轻揉,天花板柔光温暖泻下,他心尖又开始痒乱,掌住林飞飞后脑勺俯身吻去。 两人在地毯滚了一圈,衣衫不整,粗喘厉害,就差一步坦诚相见,林飞飞先撑掌推开简知远:“洗澡。” “一起。”简知远一手揽腰,抱起林飞飞往浴室走,也不管她是否已经洗过。 * 校礼仪队男模几乎分配干净,林飞飞相继约了两位顶替都不满意,给了小时费才将人打发走。 “要不我换个模特公司再问问,图个万无一失。”大赛还有不到半月举办,成衣基础上修改也需耗费时间,可涂言见她压根不着急。 林飞飞算是和专业模特杠上,她不信偌大一个燕大,还没有一个男人能替她走秀。 浪费一早上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午时,林飞飞抓过桌上背包:“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得先回家一趟。” “没劲。”涂言无聊到发慌,跟在身后一同收拾包离开:“齐显扬也被叫回家,这个五一你们海岛度假,我算是被摘除在外了。” “你的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呢?” “别提了,各个都忙着奔赴爱情,就我孤家寡人一个。”涂言吐槽完搂上林飞飞脖颈,会心一笑:“哦不,还有你和齐三陪我。” 林飞飞回她一个假笑,从臂弯中轻易挣脱,脚下飞快踏出教学楼。 “等等我,礼物不要啦?”涂言手拎购物袋跟后头追上来,与林飞飞大步走在服装学院。 行至连通校门的林荫大道,二人脚步倏忽放缓,前方,左璿正气势汹汹冲来,涂言下意识看向四周找家伙事。 原定今年秋冬时装周的走秀名额,因不明原因被临时替换,左璿一时间失去大批工作及拍摄,下一步很可能就是雪藏。经纪人直说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林飞飞在几米之外坦然驻足,目视左璿走到跟前停下,与之掩饰的还有眼中怒火。 “你来头不小。”左璿查过一番资料得知,她虽是林氏企业外室私生女,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拿捏他一个无背景闯燕的打工仔是易如反掌。 “今天看来很闲,有工夫跑学校来找我。” 左璿心心念念时装周工作机会,他不介意向林飞飞躬身弯腰,做这行被客户挑挑拣拣,本身就没有多少尊严。 “是我有眼无珠,上回算我冒犯你,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涂言可谓目瞪口呆,她听闻左璿在业内出名的心高气傲,愿拿出低姿态求林飞飞放过,难不成是齐显扬替她出手了? “泼出去的水岂有回收的道理?”林飞飞望他的目光不带半点同情。 “时装周对我至关重要,我不及你是千金小姐,有资本拿捏人的生死。我真诚向你道歉!对不起!”左璿走投无路,满眼只剩恳求之意。 涂言看不惯男人事后道歉的嘴脸,仿佛他遇到的不是林飞飞之辈,这声歉意就可以一带而过,实则本身毫无认错态度,只怕事成之后再蹬鼻子上脸。 可惜林飞飞不是心慈手软之人,甚至厌恶左璿此刻窝囊废的嘴脸,多待一秒都嫌浪费时间。 她绕过左璿时丢下一句:“道歉有用的话要教训做什么?” 涂言也懒得搭理左璿,无视他崩溃之色,擦身追上林飞飞。 二人正飞踏在林荫道朝校门走去,后方一股力量忽从中将二人分开,涂言几乎是吓一跳转身,看见左璿正紧攥林飞飞衣领。 “敬酒不吃吃罚酒!” 左璿很可能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涂言眼中急切,胳膊朝他指来:“放开!” “你们这些人仗着家里横行霸道,真以为这世道是有钱人说了算?”左璿恶狠狠瞪住毫无波澜的林飞飞,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解恨。 “给你机会回炉重造不珍惜,那就一辈子永无翻身之日,如何?” 她面带微笑威胁时与咖啡厅那日毫无二致,他当时无法预料结果,今日也彻底失去理智。 左璿刚扬起胳膊,斜刺忽飞来一个纸箱,不偏不倚砸在半边脸,他吃痛中急忙松开林飞飞,再稳住身子,眼前突然冒出位灰衣白裤的高个男生。 涂言手捂在唇震惊不已,只见易川昂首挡在林飞飞身前,平时看着小心谨慎的老实人,此刻凶神恶煞的气势不输左璿分毫。 越来越多人聚焦此处,左璿得不到半分便宜,只能瞪眼气定神闲的林飞飞恨恨离去。 易川见人走远,肩膀才沉下一分,他回头看向自始至终从容的林飞飞,一声不吭转身走去捡纸箱。 林飞飞跟在易川身后帮他捡滚落的杨梅,大部分都摔烂,她接满一手走到他跟前:“我回头赔你一箱。” “不用。” “这些都不能吃了。” “我知道。”易川将烂果集中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抱起剩下半箱走在朝往宿舍的路上,忽听见林飞飞在身后呼唤。 “易川。” 他回头,正见林飞飞携笑停在眼前,肩上发丝跳跃在明媚阳光下闪耀光泽,丝毫不受先前境况影响的平静自如。 “有事?” “下个月服装设计大赛,我缺位人手展示作品,就在台上随便走走步,你有空帮下忙吗?”她口吻轻松容易,又补上一句:“我会付酬劳。” “我不是专业的,恐怕帮不了你。” “不会啊。”她上下打量他一眼,满意溢于言表:“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易川在她直视的目光中正犹豫不决,林飞飞已经从背包内掏出手机。 “认识这么久,还没加过联系方式,你号码多少?” —— 外出几天,周三继续更。 30 简林两家联姻,豪掷数千万在巴厘岛包办私人婚宴,悬崖酒店正面即是一望无垠的印度洋。 冯岚近来身体抱恙,独自留在璟园家中修养,此次东南亚之行,林飞飞奉母之命携祝福前往,比新人团晚来整整两日,到地先在入住的别墅睡上一觉。 简知远包下整片度假区,夕阳西下走在酒店随处可见熟人。 简知澄老远看见花花绿绿的齐显扬,及他身侧泳装打扮的林飞飞,一人翻了个不待见的白眼,赶紧掉头往烧烤餐厅走去。 林飞飞瞅眼蠢蠢欲动的齐显扬,明面上笑话他:“我说你在外呼风唤雨,怎么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她是普通女人吗?”齐显扬头戴墨镜,嘴里哼哧不屑:“说的像是你对男人了如指掌!” 不远处,一行人中的孙如滨挥手奔来,齐显扬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腹语道:“你是我奶奶。” “乖孙子赶紧走吧,晚了追不上媳妇。” “你等着。”齐显扬冲她一抹脖子,朝停在眼前的孙如滨打过招呼,直奔简知澄背影追去。 孙如滨摘下墨镜,目光游走在面前盛满夕阳的雪白肌肤,片刻才挪开热腾腾的视线。 “游泳去?” 林飞飞双手交叉从身前向上舒展,撑了个懒腰才自然垂落双侧,微笑点头:“刚起床,准备清醒一下。” “哥哥正有此意,一道。” “好啊。”林飞飞紧随在孙如滨身旁,经过驻足的廖翰林与简知远时,她乖乖挥手依次打招呼:“廖总,姐夫。” 廖林翰一如既往亲切回应,目光不遮不掩打量林飞飞身材,再回正头时,简知远已经揣兜走远。 他大步追上简知远,口吻啧叹:“林妹妹身材长相上乘之作,只可惜阿滨那小子看得着吃不着,回回上赶着当贴心好哥哥。” “我瞧你也挺心浮气躁。”简知远掸眼扫向廖翰林虚伪的嘴脸,脑海闪过林飞飞与孙如滨相视而笑的画面,眉毛不由自主往里收拢。 “我大大方方欣赏美女,倒是你,想看装正经!”廖翰林左右是要回击一枪以证清白。 “那可未必。”简知远嗤笑一声,转身朝烧烤餐厅走去。 廖翰林自讨没趣,亦步亦趋在简知远身旁踏上木桥,唱起独角戏:“有没有一种可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不可能。” 廖翰林奇怪他这条件反射般的肯定:“为何?” “直觉。” 廖翰林刹停脚步驻足水上,遥望简知远余晖下的亚麻色背影,总觉得他身上燥意尽显,很可能是明日大婚前的焦虑症。 第二日,林飞飞起床梳妆,隔壁齐显扬已在外等候,直到耐心将快耗尽,她才推开木门现身。 齐显扬欣赏她一身洁白装束,宛若新娘无差别,惊呼一笑:“这是抢你姐风头?” “瞧你那芝麻点大的心眼。”林飞飞竖小指鄙视:“人家穿的是Vear Wang高定,哪是我这等小辈可比?” “你不说我还真没看出差别,这礼服设计不赖,赶未来你成名当了大设计师,我请你来做我的婚服!” 林飞飞轻轻拉上木门,回得漫不经心:“一婚二婚?” 齐显扬食指快要戳通在她眼前的无形屏障,大放厥词:“天婚!” “那叫你子孙后代到时多替奶奶烧点纸钱。” 齐显扬“呸呸”吐着不吉利,追她后头两人先去餐吧吃早饭。 国外办婚礼脱不了国内习俗,新郎良辰吉时接亲,新人向双方父母敬茶,于花团锦簇中交换婚戒,在百人祝福下相拥彼此。 夜晚,草坪流光溢彩,林飞飞落座宾客席最后,不吝送上喝彩掌声,恭祝一对新人喜结连理。 现场宾客众多,林潇然忙了一天已晕头转向,从铺满鲜花的水上走道先回休息室更衣。 林飞飞上趟厕所的工夫,草坪即将开启香槟舞会,孙如滨电话催来时,她正与林潇然狭路相逢。 林潇然本不希望林飞飞来破坏婚礼气氛,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个应付环节,不如趁此让她见识何为豪门婚宴,好叫她不要事事都敢妄想。 林潇然忙前忙后接待来宾朋友,今天压根没在意林飞飞,此刻从头至尾打量一遍,走到近处拎起垂落在她肩后的丝绸飘带,讽从笑中来:“搁热带系丝巾,你也不嫌热?” 这是林飞飞作品集中的一件晚礼服,飘带绕颈一圈连接丝绸抹胸,剩一截松垮飘在肩后,及膝裙另在腰间加了半圈薄如蝉翼的纱网,行动间带动一片细腻的雾面光泽,犹如绿野中的萤光精灵,优雅又不失灵气。 “那肯定没有家姐热得慌。”她盯在林潇然珠光宝气的晚礼服,两条纤肢外缝制了满满当当的钻石,妥妥的富贵逼人。 “滚远点,别让我看见你。”林潇然目视她擦身而过,才看见礼服背后玄机,半片背脊被刺绣纱网朦胧包裹,能清楚辨认绣的是只展翅的飞鸟。 离开宾客休息厅,林飞飞踏上音乐飞扬的草坪舞会,半数人都在星辉下轻歌曼舞,她朝恭候多时的孙如滨递出手掌,两人在百花之中不停旋转。 林潇然换上轻礼服回到宴会,简知远已手持一瓶香槟站在高台摇晃,瓶盖飞蹦离瓶口之际,泡沫飞溅四周,香槟舞会在尖叫中正式开始。 简知远着一身黑白西装,手捧香槟立在高台之上,目光越过眼花缭乱的众人,直达喷泉水柱旁载歌载舞的林飞飞,她举酒正与孙如滨跳得不亦乐乎,整场宴会数她最欢脱自在。 林潇然随简知远目光递去,不偏不倚撞见那欢声笑语的二人,心中甚是奇怪:“孙如滨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香槟杯碰撞的清脆声顷刻将神魄拉回,简知远缓缓举杯抿了口:“你得请教本尊。” “你们男人真有够肤浅,年轻女孩是你们唯一的嗜好?” “不全是。”他偏目,看向同样喝到微醺的林潇然:“也得漂亮、有趣、鲜活有韧劲。” 喜庆的日子,林潇然不与他争口舌,饮下香槟冲他递去胳膊,手背优雅朝上:“到你表现的机会了。” 简知远一饮而尽杯中香槟,牵起林潇然指尖迈进舞池,人群在喝彩中避让出一条鲜花道,在二位新人的领舞下围成一圈伴舞。 午夜十二点将至,一场盛宴即将落幕,宾客共同举杯欢送今日,齐声祝福刚落下一秒,海岛天空忽飞起一束烟火。 林飞飞随划破天际的轰鸣抬高目光,手托香槟与众人欣赏夜空中最亮的烟花,璀璨画卷变化莫测,正当大家陶醉收尾的浪漫之中,湛蓝夜空忽现出明亮二字,恒久闪烁在众人讶异的双眼前。 林飞飞面上闪过一丝错愕,香槟杯停留唇边露出犹豫之色,只见跟在她迭名之后又再现出四字,顷刻之间,所有目光纷纷从前方递来,却少见祝福蕴藏其中。 “飞飞,今天是你生日?”孙如滨满脸诧异看向她。 林飞飞楞楞点头,目光快速扫在人群,忽聚焦上一对沉静的双眼,心跳如落入开闸泄洪的大坝,又像是此刻酒精挥发起了作用,在简知远无声的口型中蓦地加速。 他手举一杯香槟气定神闲,口中说的是“生日快乐”,在场只有林飞飞能看见。 31 y e hua 5. com 婚礼落幕的下一秒被抢走风头,林潇然本就不多的好心情丧失全无,她携众位宾客提前离场,经过林飞飞几人时,厌恶地瞪了眼孙如滨。 林潇然前脚盛装回到别墅主卧,简知远后脚跟进门,她摘下沉甸甸的钻石婚戒,朝他脚底恶狠狠砸去:“在我地盘同意他搞这出什么意思?” “婚礼已经结束。”简知远指在腕表提醒她,脚下绕过价值连城的婚戒走向更衣间。 林潇然拎裙摆追上他:“你明知道我讨厌她!” “没记错,人是你临时加进宾客名单,谁知道你是何用意?”简知远脱下西装,扯了领结一并扔在衣柜,他偏头看向醉态明显的林潇然,还是那副熟悉到刻骨的高傲。 “让她这个乡下来的井底之蛙见识下何为豪门,学她母亲攀高枝也要认清自己的资本,我母亲是关氏企业独女,她妈妈连个大家闺秀都不算,这辈子都没可能与我相提并论!”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犯错的人不是她们。” 林潇然手扶额头深呼吸,放声取笑:“我差点忘了你们男人的秉性,叁妻四妾,富的穷的都一样贱。” “有机会替你原话转告林伯父。”简知远甩上衣柜门,面无情绪擦过她。 林潇然回头呵斥:“你去哪?” 简知远头也不回朝落地窗迈去:“去我该去的地方。” 林潇然随他去留,名义上的夫妻罢了,同睡一张床她还真不习惯。 烟花散尽,海岛夜空恢复宁静,棕桐树叶在海风中微微震动,不多时,天上飘下淅沥沥的小雨。 简知远冒雨赶到最偏远的一栋别墅,林飞飞卧室的灯火刚暗下,他轻车熟路抵达木门前,在木鱼锁扣上敲了两声。 屋内有声传来,林飞飞醉态中携招架不住的困意:“孙总,我喝多了已经睡下,有事明天再说吧。” 简知远微抬眉毛舒展开来,对她的回答满意,沉下声道:“是我。” 几乎没有犹豫时间,木门立即从内打开,简知远在她起跳的动作中快速抽出胳膊,双手捧在林飞飞臀下将人牢牢接住。 “不是醉了?”他嘴边提起一丝得意,盯准她尚算清醒的双眼。 林飞飞环住脖颈搂紧他,满脸被迫之色:“我骗孙如滨咯,他老是纠缠我。” “忘了谁先祸害别人?” “飞飞是迫不得已,谁让姐夫跟我玩欲拒还迎。” 林飞飞的双唇越凑越近,简知远迎上呼吸吻住,抱着她踏进屋内反锁上门。 她还身着白日那件礼服,脖间一根丝滑飘带,简知远不紧不慢解开蝴蝶结扣,手法如同拆礼物将她剥到一干二净。 林飞飞赤裸躺在洁白软床,打卷的发丝落下如水中海藻铺开一片,在简知远欺身压近时,双手撑在胸膛抵住,一脸认真问道:“姐夫今晚不洞房吗?” “合约上没有这条。” 林飞飞面携甜蜜笑容,轻刮在他英挺鼻梁,状似好奇:“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天机不可泄露。” “你肯定是看到我扔桌上的旧身份证了。” 简知远不否认,伏身上捋着她的发丝:“飞飞喜欢吗?” “烟花璀璨绚丽,女孩都喜欢专属,看来姐夫很得心应手。” 简知远在她面颊轻捏一把,心情很好:“飞飞也开始吃醋了?” “飞飞在夸姐夫哄女孩手段高明。” “你喜欢的话,每年生日都送你。” 简知远温柔的吻落在林飞飞绵软双唇,掌心如砂纸蹭在丝滑肌肤,所到之处带起阵阵颤栗,与屋外的雨声融为一体。 清晨,雨停,海天连成一线。 简知远在回婚房途中遇上廖翰林,他特意抬腕看一眼时间,还不到六点。 “这一夜又是刮风又是下雨,你估计没睡两叁小时吧?”廖翰林昨夜无意发现简知远秘密,看他的双眼只剩震惊之余的无奈。 简知远毫不遮掩一夜欢愉后的疲倦,活动肩颈纠正他:“正好一个小时。” 廖翰林拔腿跟上他走在身边叫嚣:“阿远,你真疯了!你搞谁不好?若让林潇然知道你背地和她妹妹厮混逍遥,我敢肯定她得叫林飞飞付出惨痛代价!” “你大清早不睡觉,逮着我张牙舞爪是为了告诉我下场?”简知远驻足迎上他犯愁的面色,只觉得多管闲事。 “及时收手还来得及。”廖翰林看不下去,扯了把他大敞的衣领遮住那些暧昧的吻痕。 “为何收手?” 廖翰林不意外简知远的回答,正如他破天荒定制一场盛大的烟花秀送给林飞飞,还恰好选在婚宴结束后一秒,或许他早已深陷其中,比孙如滨还魔怔。 “还有,阿滨要知道你俩瞒着他私下苟且,他揍你一顿都是轻的!”廖翰林不是吓唬他。 简知远扯唇失笑,无所畏惧:“那正巧,你现在就去通报林潇然与孙如滨,最好是让全岛人知晓我昨晚风流快活了一夜。” 论胆大不计后果,廖翰林比不过简知远,他在酒店待了半天,午后捎上林飞飞直接消失,二人前往碧蓝海域庆祝生日去了。 简知远与林飞飞乘快艇抵达潜水区域,教练是位拥有十多年深潜经验的英国人,领他们换上专业潜水服,戴好氧气瓶,才依次潜入深海。 海洋世界是一片随时会将人吞没的蓝色,如同深渊笼罩四周,平静使呼吸在耳边放大十倍,唯有光线牵引他们游向深处。 珊瑚礁上有海龟觅食,与蠕动的海兔一样缓慢安静,不似绕在周围活泼玩耍的神仙鱼。发光的水母像果冻透彻,用手一捏便软缩成海绵。长着许多触角的海葵正随水流招摇,还有半人大的墨鱼随环境变幻色彩,如同海底的一盏五色明灯。 远处,正疾速靠近一群杰克鱼,龙卷般的风暴掀起波澜,壮观如临其境。 林飞飞松开相牵的手,灵活钻入风暴,与鱼群作伴融为一体。 简知远在她身影消失时,紧追游进鱼群找寻,眼花缭乱的水底世界,林飞飞忽然不见了。 风暴渐远,简知远当即去追,教练以氧气瓶不足以支撑拦截阻止,考虑体力与安全问题,他被硬生生带回水面商议。 简知远心绪不宁,在教练寻找救援之时,他快速换好装备,加上一瓶氧气,独自重返回海底。 简知远一意孤行,教练随后与他一同潜入,在茫茫海域寻找林飞飞。 风暴依旧不断,变换种类纷沓而来,海底瞬间多出许多障碍物,原来是鲸鲨正在靠近,它如一艘巨型游轮,张开宽大的嘴正自由觅食。 简知远不顾教练指挥继续游远,追着黄色鱼群,游往一切可能会发现林飞飞的地方。 鲸鲨忽转变方向朝简知远张大嘴游来,他快速游去另侧让道,忽瞥见一抹灵活的黑影,林飞飞正追在鲸鲨身旁。 浮出海面后,简知远立马摘除面镜和氧气咬嘴,他神色严肃,双目含怒,大骂林飞飞:“你是不是想死?谁让你掉队擅自游进去?想过我找不到你会面临什么危险?” 一旁的教练松了口气,直言林飞飞胆识过人,但海底深潜变幻莫测,掉队的情况下不为例。 林飞飞在水下待得太久,耗尽体力无法反驳,她端详简知远发火的嘴脸,竟露出不分场合的笑意。 简知远火气一下冲上来:“我问你话,别嬉皮笑脸!” 林飞飞连忙收敛,手腕环上简知远脖颈,边喘气边卖乖:“姐夫,我下次一定不松开你的手。” 简知远板着脸推走林飞飞:“没有下次了。” 返航一个小时,简知远面朝海风不理林飞飞,她不顾眼色坐上他双腿,闹别扭弄得一帮局外人稍不自在,韩敬转头看向海上风景。 “姐夫,你不跟我说话,也不看我了是吗?”林飞飞凑在他眼前折腾,简知远丝毫不为所动。 “姐夫,今天是我度过最刺激的生日,飞飞感谢你圆我生日愿望。”夲伩首髮站:y ehua4.c om “你生日愿望若是给我惊吓,以后大可不必。”简知远刚摆正头,迎面扑来温柔一吻,砸得他晕头转向。 林飞飞老实巴交看着他:“飞飞不是说了以后不会了。” “你错了没?”简知远口气顿时软下几分,双臂搂向她裹着浴巾的腰肢。 “飞飞知错了,姐夫别生气了。” “别叫我姐夫。” “那叫知远哥哥?”她发丝湿漉漉,乖巧眨着睫毛,眼眸清澈,笑容天真,比这片海还要纯净。 “叫我阿远。” 简知远搂紧林飞飞抱入怀中,一颗动荡的心彻底平复。 32 回燕,林飞飞立即联系易川试衣,他比左璿要矮几公分,叁围尺寸却相差不大,肩宽几乎一样,只需在成衣上稍做改动。 易川换下成衣从帘后出来,林飞飞正伏在笔记本前琢磨,她手指朝他一勾示意:“过来。” 易川手拎两套衣服走近,正见屏幕上播放的模特走步教学,下秒手机便在口袋震了几声。 “我要改衣服,暂时没空教你走步,我给你发了几个视频,你有空跟着学学。” 易川粗略看了几眼,专业模特台步非常人能比,他顷刻犯难:“我不能保证百分百一样。” “我也不喜欢刻板的台步,比你平时走路再洒脱一些,就是我要的松弛感。”林飞飞合上笔记本,抻了个懒腰从他手中接过两套成衣。 “我尽量。” 林飞飞赶着修改衣服尺寸,扫一眼还在待命的易川,才想起将脚边的果篮抱上桌。 “赔你的。”一打新鲜杨梅,望着就唾液分泌,林飞飞挑了个吃,意外感叹:“这么甜。” 她眉毛先是挤在一块又舒展开,表情生动趣味,易川望了几眼才垂眸看向杨梅果篮:“不用,你留着。” “我不喜欢吃杨梅。”林飞飞吐了核,下巴扬指果篮吩咐:“你赶紧拿走。” 易川在她不容置疑的神色下抱起果篮:“谢谢。” “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回头你有困难找我。”林飞飞冲他友好一笑,低下头忙碌手上的要紧事。 易川携一打杨梅离开服装学院,回宿舍刚放下果篮,室友一拥而上抢食。 “你妹妹又从云南寄杨梅来了?” “这果子好像没上次的大。” “哇,纯甜,不带酸缺了点滋味。” “爱吃不吃。”易川拿了那人手中杨梅扔进口中,嚼了一嘴甘甜的汁水。 林飞飞改好尺寸已是叁日后,距离服装大赛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她约易川在借用的练功房做突击训练,同行还有闲人涂言,买了堆乱七八糟的零食坐那指手画脚。 “他本来走得挺好,让你一教同手同脚了,白瞎。” “椒盐猪蹄吃不吃啊?” “橙汁可乐喝不喝呢?” 林飞飞火大,回头吼她:“闭嘴!” 涂言连忙在嘴边做拉链手势,终于老老实实坐着啃猪蹄。 林飞飞继续帮易川调整衣服,双手贴肤从肩膀落向腿脚,起身时,眼中饱含无奈。 “马上就要比赛了,认真一点。” 易川满头冒汗,耳朵根泛红,在她严肃的叮嘱中吞咽道:“我可以自己走。” “我看一遍。”林飞飞双手抱臂后退至一侧,目视易川昂首挺胸走了一个来回,状态比之前手把手教学自然不少。 “不错!”涂言带头鼓掌捧场,嘴里叼根骨头,看得林飞飞肚子咕噜直叫。 叁人席地而坐先垫肚子,林飞飞抄起披萨咬上一大口,边嚼边吸橙汁。 易川坐在对面进食,手里有一个汉堡,他吃相虽斯文,但一口也实在,很接地气的纯真朴实。 “可乐喝吗?”林飞飞见他光吃不喝,递去一杯可乐给易川。 他摇头:“我不喝碳酸饮料。” 林飞飞意外:“不喝好,齐显扬那货把这当水喝,有他头疼的一天。” “你什么意思啊?”涂言猥琐一笑,盯着林飞飞难得正经的脸。 “别拿你肮脏的思想揣度我。”林飞飞吞下口中披萨,紧接啃上一口。 涂言抿笑使劲点头,从手边拿出一瓶鲜橙汁递给满脸通红的易川:“可乐伤身体,多喝点鲜榨橙汁,补充维生素。” 十点,叁人才从练功房离开,易川手上拎了几大包垃圾阔步走在前方。 涂言与林飞飞悠闲落在后方,她一边打量易川的宽肩窄腰,藏在心底许久的想法脱口而出:“其实我觉得易川挺帅,你觉得呢?” 林飞飞头也不抬,专注手机屏幕处理正事,把她心思吃得透彻:“性格真诚实在,身材长相野性,你试试又不吃亏。” 涂言退避叁舍:“那我可不犯傻。” 林飞飞大意看向他:“你不是就喜欢找小狼狗?” 涂言指向不远处扔垃圾的易川,嘘声摇头:“这种一看就深情专一,套上甩都甩不掉,我还是不自寻烦恼。” “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涂言对她竖起中指:“好过你个看脸的渣女。” * 五月中旬,“未来建造”学术研究会在燕城国际会议厅举行,简知远代表简繁建筑事务所作为演讲嘉宾参与本次会议,与二十余家行业单位探讨《未来人居》。 研讨会直到午前结束,行业嘉宾从会场迁至宴席用餐,落幕时已经下午两点。 柯权教授是本次研讨会特邀的高校名师,也是简知远在国内本科阶段的启蒙导师,他喝了些小酒,布满皱纹的双颊微醺,一路上与简知远分享生活琐事。 诸如师母最近迷上十字绣,天天戴副老花镜绣图,误了做饭时辰是常有的事,他现在人到晚年竟爱上烹饪。又或是女儿带混血孙女回国待了几天,顿顿要吃他做的炸酱面,临走前,祖孙叁代抱头哭成泪人。 “您的年纪应该退休颐享天年,不过加拿大寒带气候不养人,您和师母是何想法?”简知远靠坐老师身侧看着他。 “我们不打算移民。待燕城一辈子,住惯了哪也不愿去。” “等您规划退休之日,我送您和师母一份大礼。” 自女儿远嫁国外后,柯权得简知远照顾,这些年没受过坎坷,生病都有专业团队治疗,他摆手道:“你千万别折腾,我和你师母什么都不缺。” 简知远笑而不语。 后面,柯权又向简知远提起林潇然,邀请他们夫妇改天上家里做客,师母有一份礼物送予二人。 车开进燕大,送柯权回到家属楼休息,简知远返程途中正巧经过“服装设计大赛”会场,他命司机靠边停下,携韩敬入内场观赛。 千人场地座无虚席,T型舞台贯穿至半个会场,明暗交界处是各种专业设备的闪光灯。 女装赛道展示刚结束不久,会场小做休整十五分钟,为男装赛道展示做准备,简知远到地刚好赶上开场。 会场以年轻女性居多,眼光挑剔口舌毒辣,自出场音乐起开始审视模特及作品,在场能听到各类评头论足,好坏各占一半。 林飞飞的参赛作品在国风男装组先后压轴出场,她的设计去繁从简,回归原始自然之美同时又携野性冲击,由非专业模特展示更凸显一份新鲜,场下观众眼睛雪亮,对此作品议论纷纷。 整场秀半小时结束,十五分钟后公布成绩,简知远耐心候在角落等待,直至从大赛主持口中报出冠亚季军名次。 林飞飞与季亚军得主在掌声中上台领奖,同行还有展示作品的模特,两两肩并肩站在一起。 台下女孩都在注视,嬉笑中夹杂讨论。 “看中间那对还挺般配。” “那女的是服设大二的师姐,作品集老师都夸惊艳的级别,怪不得男装女装双料冠军。” “这男的好面生,不是我们院的吧?” “隔壁建筑学院的叁好学生,也不知怎么被师姐拉来当模特了。” “难不成是她男朋友?”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看他们多郎才女貌,一黑一白胜似新婚小夫妻。” “你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穿自己女朋友设计的衣服应该很幸福吧?” 韩敬及时拔腿走上前,示意她们不要大声喧哗,台上获奖得主正在致辞。 几位女孩小心翼翼瞥眼身后,只见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成熟男士面色灰青,若不是长相英俊气质矜贵,她们一定要回呛句多管闲事。 台上,林飞飞打扮新潮夺目,蝴蝶花纹头巾从前额包裹至脑后系成结,两根灯笼辫蓬松垂在耳后,自鬓角分下四股长短不一的极细麻花,搭配一对银色大圈耳环极其亮眼。上身是再简单不过的白色工字背心,做旧款低腰微喇仔裤系根重金属风腰带,千禧年代风格迎面扑来。 她身上有一种旁人不具备的自由松弛。 林飞飞将话筒归还至主持那刻,手握易川五指举过头顶庆祝得奖。 台下,简知远面色彻底黑透。 33 后台喧声鼎沸乱成一锅粥,模特与参赛选手来回穿梭,路过斩获两座奖杯的林飞飞,祝贺不在少数。 “齐叁电话打不通啊,飞飞你试试。”涂言给他拨了几通,通通石沉大海。 “今天简知澄生日,他哪有工夫搭理我们。”林飞飞在帮易川卸妆,化妆棉打湿再上脸,手法不轻不重,卸一半才望向他黑亮的眼珠发话:“闭眼。” 易川紧接闭上双眼,呼吸在收敛中匀速叹出,感受那只手在眼皮轻柔地抚蹭。 “好了。” 易川再睁眼,林飞飞又递来一张湿巾,他接过擦上脸道:“谢谢。” “我谢你才对。”林飞飞转而从包里取出一份牛皮纸信封,里头装了厚厚一迭钞票递给易川:“付你的酬劳。” 他擦拭的动作一顿,未伸手去接:“我是帮忙,不收钱。” “我聘你工作而已。”林飞飞将信封扔他怀里:“不喜欢欠人情。” “能在林飞飞这挣正经钱的估计就你一个了,拿着吧。”涂言嘴欠一句收场,随林飞飞步伐走出后台。 林飞飞踩高跟刚踏出会场大门,易川正好追上,他手持信封拦住她去路:“如果可以,也请你帮我一个忙,当做抵消。” 林飞飞眨眼犹豫:“我听听。” “下个月我要参加一场建筑峰会,你眼光好,可以陪我挑套衣服吗?” 对林飞飞而言不是难事,况且易川穿衣风格一直偏运动休闲,实在没有一套出席场合的正装,林飞飞不再推拉浪费时间,爽快应下他的请求。 外厅四周皆是玻璃墙,林飞飞转身之际,忽撞见简知远的车停在路边,半截车窗正好露出他一张严肃的脸。 她心内闪过一丝讶异,包内手机随即响起铃音。 林飞飞在简知远注视下接通来电,慢悠悠走向厅外:“你怎么来了?” “顺路。” 林飞飞口吻不见多可惜:“我还以为是特意过来。” “你希望吗?” “不希望,搞得像领导视察工作。” 简知远目光不离台阶上的林飞飞,以及她身后若即若离的一对男女,心中不再斟酌:“今晚带你庆祝。” “你不用去简知澄生日会?” “我在车上等你。” “我晚上有约,你还是当回好哥哥吧。” 林飞飞拒绝来得不假思索,挂断电话从台阶走下,叁人与简知远的车背道而驰。 * 简知澄二十一岁生日在燕城的奢华酒店举办,宾客从亲戚好友到同学来了几十余人。 简知远踩点到达宴厅,林潇然已入座与宾客闲聊,她目送他落座身侧空位,习惯性找茬:“你最近很忙吗?” “我没迟到。”简知远不动声色目视一圈,正见齐显扬随简知澄回厅,二人面色皆有不佳。 林潇然忍住翻他白眼的冲动,说起正事:“过阵子是我母亲祭日,婚后第一次见面,希望你不要缺席。” “一定。”简知远应下,随后提起柯权对他二人的邀请。 林潇然研究生阶段虽在国外念艺术,本科却是燕大经济学毕业,柯权教授爱人是她导师,承蒙二人许多关照,她乐意赴约,爽快应下简知远。 简知澄生日会热闹非凡,得益于她有一帮擅长烘托气氛的同学,以及爱于制造惊喜的朋友,着她最爱的玩偶服跳了一段电臀舞。 简知澄满脸惊喜之色直到齐显扬满头大汗摘下头套时消失,复又回到先前的不咸不淡。 一波接一波环节,正到点生日蜡烛时,来电声突然打破氛围,简知远随手按断铃音,陪寿星许愿结束,才退出宴厅回电话。 廖翰林在香港待了阵刚回燕城,此时正与一帮朋友汇聚夜店消遣:“你猜我在井夜看见谁了?” 他卖关子的水平实在差,简知远心知肚明:“少说废话。” “我瞧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廖翰林对他嗤之以鼻:“不过林妹妹今晚很嗨,身边鲜肉换的勤快,估计已经记不得你这位老腊肉。” 从离开燕大的比赛会场,简知远整晚心不在焉,他叮嘱廖翰林:“人给我看住。” “那可由不得我。”廖翰林添油加醋,啧声连连:“她有位虎视眈眈的贴身保镖,二人亲亲我我不受干扰,阿猫阿狗压根近不了身,有趣。” 简知远遂点进廖翰林发来的视频,林飞飞搂易川脖颈窝在怀中闹腾,二人亲密无间与对他平时毫无差别。 一团火从心底倏然攀升,简知远招呼没打一声,当即从酒店前往井夜,正好在门口截住易川。 简知远刚上前一步要接人,易川却背林飞飞后退了几步,彻底惹怒简知远,不耐烦朝他递出一只胳膊:“人给我。” 易川纹丝不动,离开事务所不实习后,面对简知远也无以往敬重:“我得送她回家。” “轮不到你。”简知远直接上手抢人,抱起林飞飞大步踏向车。 一股烟酒味在车厢弥漫,简知远闻着头晕目眩,开窗通风至心火慢慢吹烬,才望向歪七扭八躺在一侧的林飞飞,她彻底呼呼大睡过去。 林飞飞与涂言拖易川庆祝,在夜店蹦迪喝到断片,第二天醒来已日上叁竿,睁眼好半天才发现躺在观天府。 她身上爽滑干净,指尖一股沐浴液清香,似是仔细洗过澡,还换了身性感睡衣。 林飞飞翻身时吓一跳,简知远正睁着双眼,她还未来及开口,已被他扣住后脑勺吻住唇,蛰伏一夜的情欲在热浪中被点燃。 简知远挺身进入时,林飞飞吃痛皱眉,瞪他一眼:“非要这么突然?” “等了你一夜。”简知远在她蛊惑人的娇喘中横冲直撞。 林飞飞过了好一会才适应,搂紧简知远肩背享受欢愉,二人在床榻颠来倒去折腾彼此,再停歇已是午后,双双累到倒床不起。 “你昨晚不是在生日会,怎么找到我的?”林飞飞侧躺在简知远身旁,见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深不可测。 “给你身边安插了眼线,信吗?” 如果真是如此,林飞飞定要冲他翻脸不认人,她警告简知远:“我不是犯人,受不得此等待遇。” 简知远支身靠在床头,漫不经心问她:“昨夜喝得高兴吗?” 林飞飞上次喝到断片还是去年,逢期末课多任务重的阶段,已经许久不踏夜店逍遥,借服装大赛结束,正好放纵一场。 “十分痛快,我很少断片。” 简知远对她意犹未尽的脸色拧眉不悦:“林飞飞,你酒品很差。” 林飞飞脸色一变,面携莫名其妙:“我是站街边脱裤子撒尿,还是吐你一身污秽,追着打你骂你了?” “帮你回忆。”简知远抄过床头的手机打开后扔给林飞飞,态度十分差劲。 她接来一看,淡定目光丝毫不受影响抬向他问:“怎么了?” 她稀疏平常的口吻,倒像简知远抓着不放,他嗤笑一声意外:“你原来喝醉酒见人又抱又亲?” “也不是。”林飞飞又仔细看一眼视频里的易川,有意与简知远作对:“至少得是熟人,长得能入我法眼,才会勾得我兴趣。” 简知远拨去挡在她嚣张面颊的发丝,拇指摩挲在唇角恨不能将她惯会气人一张嘴缝上,忽脱手从床榻起身,警告林飞飞:“下不为例。” 对心堵的林飞飞而言,这不是休战的信号,她朝简知远更衣的背影生硬驳斥道:“我还没介意你已婚身份,又不是谈恋爱,你至于上纲上线吗?” 简知远穿衣动作在这句提醒中定住,而后茅塞顿开。他与林飞飞不过是一场冲动引发的激情,二人平起平坐,没有尊卑之分,亦不受道德约束。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越过雷池,非当初所能预料。 简知远不急不躁扣完衣扣,回眸时,双目沉冷看向靠在床头的林飞飞,不甘示弱丢下一句:“不乐意,随时欢迎你结束。” 34 简知远出差香港工作,回燕已是一周后,正逢柯权夫妇家宴时间。 傍晚,简知远在显然公关楼下接上林潇然,二人乘车前往燕大家属楼赴约。 林潇然许久未回燕大,正逢春夏交接,校园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昔日记忆浮于眼前难以忘怀。 云边,夕阳还未下山,林潇然有意漫步校园,她在通往图书馆的林荫道叫停司机。 “下去走走?”林潇然歪头看向一路沉默的简知远,随口问句罢了,没想过他会一同下车。 不同于年少时的心浮起躁,两人心平气静漫步在余晖中的校园,每一步脚印都在走向久远的青春。 “我记得上学那会你很少会在校园闲逛。” “不及你有人作伴。”简知远陈述事实而已。 “你身边也没闲着。”林潇然一笑而过,手提包换到另只手,穿过他臂弯自然搂上。 “马上就要到了。”林潇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家属楼:“我好像看到庄教授。” 庄慧戴老花镜立阳台冲他们招手,林潇然隔马路伫在图书馆阶下回应老师,刚放下提包的那只胳膊,唇边笑意逐渐垮下。 图书馆后门,林飞飞捧手机正从台阶走下,她似乎没发现林潇然与简知远在阶下,高跟鞋触及平地才倏然停住,随后挂断了电话。 自巴厘岛婚礼结束,林潇然与林飞飞初次见面,她对孙如滨喧宾夺主那套无法释怀,连带得意忘形的林飞飞也愈发憎恶。 “穿高跟进图书馆,我该夸你认真好学,还是讽你素质低下?” 林飞飞不过从图书馆走廊抄近道罢了,她懒得与林潇然争口舌之快,一改常态十分和善:“家姐教训的是,以后我包里备一双平底鞋。” 林潇然对那副虚情假意的笑脸反胃,其实她更乐意与之争锋相对,露出不可思议的冷笑:“你今天吃错药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这阵心情不错。” 脱离从前的苦日子,现在不愁吃穿,还能挥金如土,被豪门阔少捧在手心视若宝贝,林潇然眼中的林飞飞拥有常人不能企及的好命,却令她心底更加难以释怀。 “你在孙如滨身边连个正牌女友都混不到,除了当土大款买各种名牌,与齐家的小祖宗花天酒地之外,还能乐呵什么?” 林飞飞不假思索道:“当有钱人寻乐的法子可太多,家姐说的那些是手到擒来最基础的玩法,我心比较花,喜欢玩男人,孙如滨也好,其他人也罢,左右逢源,乐在其中。” 简知远在她从容的面色中咬紧了后槽牙。 林潇然有幸听过她的光辉事迹,男人那套寻欢作乐的手段,对她而言仿佛与生俱来的本事。 “你与林绍辉的确是亲生。”林潇然面色不掩嘲讽。 “我与家姐更是手足。” 林飞飞惯会拿捏人的情绪,林潇然就差奚落她与自己的天差地别时,被迎面走下台阶的人引走注意。 “易川。” 易川肩背双肩包镇静回眸,目光从蹙眉的简知远扫向微笑的林飞飞,她正朝自己迈步走近,与之递来的还有一只手,亲密搂在臂弯有说有笑。 林潇然目视林飞飞与易川走远,二人背影正值年少青春,在余晖下竟有股不可否认的浪漫。 她收回目光正要赶路,讶异简知远愣在原地发怔:“你想什么呢?” 简知远抽出胳膊,抄兜先通过马路,林潇然紧随其后,对他突然冷下的态度莫名其妙。 柯权与庄慧折腾一桌好菜,师生相聚酒桌言欢至明月高挂,在新婚夫妇临走之前,二老才从书房拿出准备已久的礼物呈上。 “我绣了副百喜图赠你们夫妇,祝愿你两口子幸福美满,千万别嫌弃老师手艺不才。” 百喜图裱在画框中精致秀丽,林潇然惊喜之色跃然脸上,接过庄慧手中礼物,感激不尽:“庄老师,感谢您和师公的一片心意,我与知远很喜欢这份礼物。” 礼轻情意重,简知远后跟道:“多谢师母。” 柯权与庄慧坚持送二人下楼,待车尾灯模糊不清才返回家中。 车上,林潇然小酌两杯红酒,脸颊微热有些犯晕,她轻揉太阳穴问一声不吭的简知远:“东西放你那我那?” “随意。” “老师这份礼物深得我心,无奈送错对象,如同对牛弹琴。” 简知远听出她话语中的可惜,当机立断:“东西属于你一人。” “不。”林潇然思路清晰:“放到我们的婚房挂着好了。” 婚房装修至今未曾入住,予二人而言是盛载满虚假幸福的空壳,正合适不过。 简知远毋庸置疑,摇下车窗沐浴晚风,满脑子余晖中的画面挥之不去。 林潇然在住处下车后,司机继续朝前开往观天府,途中,简知远连拨叁通电话,全部让对方挂断,恼到一气之下摔了手机。 第二天上午,韩敬已在前往飞域阁途中。一路上,他愈发处变不惊。 近来,老板情绪十分不稳,待香港处理工作之余,应酬玩乐心不在焉,他猜测是与林飞飞吵架,没想到果真如此,竟一大清早吩咐他取钱送去飞域阁。 韩敬按了十几遍门铃,屋内才传来动静,林飞飞睡到昏天暗地眼睛发花,对韩敬的办公嘴脸倒印象深刻,没有好脸色:“过来打发我?” 韩敬恭敬献上拉杆箱:“简总嘱托我带给飞飞小姐。” 林飞飞拧眉冷哼一声:“他除这套烂把戏还会什么?回去跟他说,本小姐对他腻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正要摔门,被韩敬一手挡住,急忙道出来意:“飞飞小姐误会简总。” 林飞飞瞌睡顿时全无,一顿冲他:“还有什么屁话赶紧替你主子放!” 韩敬一头冷汗硬撑,在林飞飞面前快速打开拉杆箱:“简总向飞飞小姐赔礼谢罪,望能消解心头之火,未提结束二字。” 按照林飞飞脑回路,她没有曲解简知远心意,望着映入眼帘的钞票,除震惊之外还有滑稽。 “什么意思?” 韩敬只管传话:“简总吩咐,直到飞飞小姐痛快为止。” “我也有一句话请韩助务必带给简知远。”林飞飞重新合上拉杆箱,用力甩出门外,冲韩敬吆喝完几字,狠狠摔上门。 韩敬携拉杆箱原封不动回到公司,简知远正在处理公务,他眉眼浮出疑惑,当即命令员工退下。 “撒完了?” 韩敬无奈通报:“飞飞小姐不收。” 简知远一筹莫展靠在转椅,双手交握身前,问他:“说什么了?” 韩敬复述一遍,省去末尾未提。 “就这些?” 韩敬犹豫道:“飞飞小姐还有一句话让我务必带给您。” “什么?” 韩敬清清嗓,在简知远期待面色中,斗胆开口:“脑子有病上医院。” 35 期末阶段,林飞飞忙工艺大作业,熬夜醒来已近午时,燕城雾雨蒙蒙,冯岚来电几通未果,留言催她尽快回璟园。 冯素琴千里迢迢从望乡来燕城探望冯岚,还捎带了几只本地的活鸡活鸭,此时正在后院活蹦乱跳。 林飞飞推门进屋,冯素琴正手捧茶杯陷沙发里,羡慕的眼珠子在家装摆件轱辘转,忽定格玄关露出一脸谄笑:“飞啊,姑奶好久不见你了,你现在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穿衣打扮越来越洋气!” 林飞飞紧盯冯素琴走到近处,十来万的背包随手扔在沙发,冲她冷嘲热讽:“半年来一次燕城,你现在开销挺大。” 冯素琴脸皮厚实,只喝热茶不接话。 林飞飞在冯岚身侧坐下,直截了当问她:“冯素琴问你要多少钱?你给了?” 冯岚摇头,红润面颊染了层郁闷,林飞飞心烦望在眼中,目光调转至冯素琴搜刮,她果然一改脸色,手抹眼角开始哭哭啼啼装可怜。 “飞啊,我这回不是来管岚要钱的。你也知道袁华他结婚了,到现在也没个婚房住,小两口挤在我那裁缝铺实在不方便。” “所以呢?” “你和岚飞黄腾达过上等人的日子享清福了,往后也不回穷乡僻壤发展,这望乡的空房常年不住人,是要发霉打潮爬蟑螂的。你也知道姑奶没什么本事,帮人改改衣服挣不了几个钱,你和岚大发慈悲行行好,把那房过给袁华小两口,也算是替我解解困难。” 冯素琴就是一口欲壑难填的井,若不是冯岚之前心慈手软施恩,林飞飞指定叫她捞不到一点油水。 “袁华都残废一个了,还有人要呢?” 冯素琴低眸掩住眼底神伤,脾气还算温和:“去年相了一个,比他大几岁。” 林飞飞玩着手指甲漫不经心:“你不来我还忘了有房在望乡。” “是吧?”冯素琴眼看有一线希望,无论如何都不放弃:“那房地段环境各方面都好,空着不住人怪可惜。” “我回头联系本地中介卖了,你有意向可以多注意。”林飞飞抬头看向冯素琴,只见她脸色霎时一变,横眉竖眼不高兴。 “侄孙女,你又不缺钱,何必为难长辈呢?” 林飞飞听得耳朵起茧子,一脸不快:“冯素琴,你是老糊涂烧坏脑子了是吧?找受害者要钱要房,你是独一份,下一步我接你来燕城养老如何?” 冯素琴面色微有难堪:“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也不希望发生那种状况,再说,你也没落着亏。” “当初你可不是这样和街坊邻居说的。”林飞飞双手抱臂靠在沙发,朝冯素琴趾高气昂放话:“我和我妈早就不认你这个所谓的亲戚,当初那点恩德接济也已经还清,这里不欢迎你,请带上你的鸡鸭赶紧离开,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 冯素琴五十好几算是长辈,让林飞飞没大没小一顿冲撞,顷刻血压飙升,原形毕露:“我今天是特意来找岚,那房是林老板给岚买的,关你个丫头片子什么事!” 冯岚不改初心,硬气接话道:“姑姑,我跟你说了,飞飞不会同意,我也不会答应。” “你个白眼狼!”冯素琴气得从沙发跳起,手指一身华服的冯岚开骂:“当初你年纪轻轻挺个大肚子回来,老冯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若不是我把你接到身边照顾,伺候你月子帮你带孩子把屎把尿,你们今天能过人上人的生活?” 冯岚面不改色心不跳与她讲道理:“你说袁华结婚等钱用,我上回给了你五十万,算是一笔勾销。” “那对你来说就是九牛一毛,打发要饭花子罢了,也就我见好就收!” 林飞飞再无耐心与她多费口舌,拽上冯素琴胳膊使劲拉往玄关,可她撒起泼来就是乡野村妇,在后院大吼大叫,哭喊引来回家的林潇然。 林潇然一身黑服立在石亭阶下,她对那几只鸡鸭满脸嫌弃之色,半步都不愿踏进后院,只见林飞飞拽个妇女凶神恶煞走来,模样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亲戚好不容上门一趟,闹成这样成何体统?”林潇然面上除讽刺,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我的家事,请你让开。” 林潇然目光扫向鸡飞狗跳的庭院,脸上浮起厌恶:“你们乡下人的见面礼会不会太夸张?什么活物都往璟园送,闹得乌烟瘴气一股臭味,这里可不是你从小长大的破裁缝铺。” “你闻不惯就走,好狗还不挡道。”林飞飞正气头上,压根不看林潇然眼色,拽起冯素琴从她身侧擦过。 “你给我站住!” 不等林潇然追上,冯素琴突然挣脱林飞飞朝她奔来,吓得林潇然后退几步躲闪。 “林飞飞!我可是知道你母女两心怀鬼胎,你要么答应我的要求,要么我就告诉林老板千金!” 冯素琴挺胸站在林潇然身前,洋洋得意之色就差林飞飞向她低头,林飞飞望在眼中可笑,只觉得她人老珠黄,心肠也愈发腐朽。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那套房我一把火烧了都不可能给你的残废贱种住,你趁早死心滚回望乡挣你的棺材本。”林飞飞抱胸满不在乎,让出过道请冯素琴快滚,气得她转头向林潇然打报告。 “林小姐,是我冯家教女无方,生出一个贱胚子勾引林老板,弄得你家破人亡。”冯素琴手指不远处的林飞飞,吐沫星子直飞:“还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没有她在背地搅和是非,冯岚不会有来燕城的一天,早在望乡找人嫁了。可她们现在不仅鸠占鹊巢,还意图反客为主,你恐怕是要留一份心眼了。” 冯素琴如同唱戏变化的嘴脸令林潇然同样恶心,不耐烦转身:“这些话不用你告诉我。” 冯素琴朝她背影大喊大叫:“林小姐,你家要被偷了!冯岚那肚子里有个种,我给她伺候过孕期,看样子这回是男胎,得四个多月了!” * 关媛女士病逝七周年祭日,简知远以女婿身份与关家至亲齐往香山陵园扫墓。 返程,林潇然回璟园取母亲遗物,简知远候在前院等待,目光不离独栋二楼的阳台。 自林飞飞一声不吭摔门离开观天府,接二连叁与简知远作对开始,二人形同不欢而散,简知远又有一周未与她联系。 他自讨苦吃啃下一块硬骨头,如今是嚼不烂,也舍不得弃。 简知远心思沉浮中,恍惚听见争执从独栋传来,脚下步伐立即朝后院奔去。 初次踏入冯氏住所,简知远推门即见一片狼藉,地上摔得到处都是瓷瓦碎片,林潇然与林飞飞正相互撕扯。 林潇然抄起地上瓷片扬手一挥,简知远正要上前阻拦,冯岚已先一步挡在林飞飞身前,瓷片从上臂划拉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往外直冒。 屋内尖叫此起彼伏,冯素琴直接吓瘫软在地,林飞飞惊慌愣住几秒,急忙寻找能止血的东西。 冯岚疼到额上冒汗,脸色忽然之间惨白,林飞飞找来一条毛巾帮她止血,双手却哆嗦不敢在伤口上劲。 简知远挂断电话,快步上前接走毛巾,在冯岚受伤位置绕了几圈止血,抬眸叮嘱林飞飞:“别慌,按住出血口。” “简知远,我的家事用不着你插手!”林潇然从地上爬起身,手里抄着带血的碎瓷片指向简知远。 他不可置信回过头:“你疯了?” 林潇然气焰嚣张,目光从简知远扫向冯氏母女,笑得瘆人:“我恨不得这下能划她肚子上。” 简知远心头升起疑虑,看向冯岚微隆的肚皮才恍然大悟,难怪林潇然失去理智。 他慢慢走向林潇然伸出胳膊:“潇然,把瓷片给我。” “你别过来!”林潇然又恶狠狠瞪向林飞飞:“瞪什么瞪?” 若不是冯岚有伤在身,林飞飞定要与林潇然拼个你死我活,她手捂在冯岚伤口位置,瞪住林潇然警告:“我妈要是有个叁长两短,我会叫整个林家不得安生。” “你算老几?”林潇然放声耻笑她:“一个靠母亲卖身求荣的贱丫头,冲我横眉竖眼放狠话之前,先掂量下自己的身份。别说冯岚,就连她肚子里的野种没了,你都不能拿我怎样!” “无所谓,我有妈妈就足够了。” 林潇然刚从母亲墓地回来,那是她不能提及的伤痛,发疯似的吼林飞飞:“贱人!” 简知远在林潇然失控冲上前时,一把捉住她手腕抢下碎瓷片,强行将人双臂扼在怀中,试图稳定情绪:“潇然,你冷静点!” 林潇然格外激动,在简知远怀中咒骂冯氏母女:“你们踩着别人的骨灰往上爬,吸着别人的鲜血享受人生,寡廉鲜耻无德无能,现妄想母凭子贵,更加贪得无厌!我不会让你们再有好日子过!” “林潇然,你别欺人太甚。你母亲是病逝,她离世与我们无关。”林飞飞搀扶头晕的冯岚起身,无法忍气吞声:“至于你说的母凭子贵,我想你应该去请问你的祖父,没有他施压,我妈不至于冒险怀孕,你以为你们林家有多少人想进来?” “那你们现在滚啊!有种就通通滚回穷到掉牙的乡下,你舍得吗?”林潇然歇斯底里冲她冷嘲热讽:“恐怕半夜醒来都会笑出声,哪有骨气放弃荣华富贵,只有在我这里嘴硬装清高。你和你母亲一样,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你闹够了没!”多亏这场闹剧,让简知远见识到林潇然形同泼妇的一面,将她从怀中一把推开。 林潇然怒火朝向简知远开始一顿尖锐奚落:“关你什么事?你插什么手多什么嘴?又是安排救护车,又是帮忙止血,你到底站哪一边?” “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你说我站哪边?”简知远扬指一地触目惊心的鲜血,吼到林潇然沉默闭起双眼。 韩敬接到简知远来电吩咐,已带医疗团队赶来璟园,此时正在前院停车场,林飞飞与蒲妈搀扶冯岚随他赶紧上了救护车。 36 伤口差一厘米割到肱动脉,冯岚在病房静躺一周才恢复气血。林绍辉担心她与腹中胎儿安危,将人暂时转移至产妇护理中心养胎。 下课铃响,林飞飞快速收拾包离开教室,刚踏出教学楼便撞见候在路边的韩敬,身旁还停了辆崭新的银色轿车。 韩敬在林飞飞擦过时紧追跟上:“飞飞小姐请留步。” 林飞飞踩筒靴飞踏在石板道,无视韩敬的纠缠,亦或是他口中传达的指令。 “飞飞小姐,简总在湿地等你汇合,他吩咐我一定得带你过去。”韩敬跨步上前挡住林飞飞去路,满脸愁苦之色。 “我看着很闲吗?还是你们公司快要倒闭?你告诉简知远,他爱待哪随意,别动不动指挥人,我跟他已经结束!”林飞飞满腔燥火一股脑发泄完,撞开哑口无言的韩敬直奔校门。 校外车水马龙,林飞飞气冲冲穿梭在人流中,猛得又撞见刚回校的易川,面无表情擦过他朝路边站点迈去。 易川犹豫一秒,扭头追上林飞飞走在身侧,半天才开口说话:“之前是我较真,有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林飞飞驻足停下,冷眼扫向易川嘴脸,他持副紧张之色进退无措,好比她是顽石蛮不讲理,心中气焰顿时去半。 “你没说错,我就是在利用你气人。”林飞飞理直气壮丢下一句走到路边,转眸发现易川还默默跟在身侧:“你跟着我干嘛?” 易川直言道:“建筑峰会再过几天举行,你还没帮我选衣服。” 林飞飞忙到头昏脑涨,早将这事忘掉九霄云外,理直气壮冲他发牢骚:“我上回拉你挑衣服不去,跟我这那甩脸子摆谱,现在又像跟屁虫不撒手,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很欠?” 易川面色尴尬,脾气极为温和,挨林飞飞一顿羞辱也不辩解,反而抱歉道:“不好意思。” 林飞飞深呼吸平息怨气,干脆回他:“我没空。” 易川本就不抱希望,怅然浮于眼中被林飞飞接下来的话抚平:“但我答应过你的不会食言,衣服的事你别担心,我过两天联系你。” 林飞飞招手拦下一辆出租,在易川注视中绝尘而去。 韩敬未携林飞飞抵达湿地,简知远独留木屋夜赏流星雨,隔天一早便回公司处理事务。 年度国际建筑峰会于两日后举行,简知远受邀前往宴厅参加活动,竟在晚会碰见优秀学生代表易川,他着一套别致的暗夜蓝套装,神采奕奕站在舞台发表演讲。 活动持续到晚宴,简知远无心用餐,他携韩敬提前退出宴厅,与离开的易川冤家路窄。 那身衣服的设计与剪裁太过眼熟,以至于简知远心中已有疑惑,直至易川迈步到眼前,他犹豫的面色彻底僵硬。 易川将要擦过简知远,忽让他一声喝令:“站住。” “简总有何贵干?”易川淡定转身,迎面承受简知远冷眼搜刮。 “脱下来。”他指向易川的衣服。 “恐怕办不到。”易川刚要转身准备离开,已被韩敬撤步挡住去路。 简知远不慌不忙迈步至易川眼前停下,目光阴沉:“从衣服到人,我瞧你野心挺大。” 易川不惧简知远眼神威慑,口吻镇定自若:“我不是你员工,没空听你教训。” “你不配教训。”简知远挑高眉尾瞪住他,一字一顿:“我在警告你。” “那我更不听。” 简知远从前没看出易川是犟种,欣赏他身上的沉稳与天赋,认定他是可塑之才,将来也必定有番成就。如今这份优点被一带而过,只剩下剑拔弩张的针对。 “不用废话,脱下来赶紧滚。” “我为什么要脱?” 简知远忍耐已到达极限,只怕易川再多嘴一句,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朝他动手。 简知远从易川双肩扫视至脚面,提唇冷笑反问他:“这是你的衣服吗?” 林飞飞昨日才将这身套装交给易川,他试穿后发现尺寸有偏差,心知是为他人量体裁制的成衣,直至撞见简知远那刻豁然开朗。 “你缺装备,我立马派人送你十套新的,当做慰问离职员工,但这身你高攀不起。”简知远睥视着不为所动的易川:“别逼我动手。” 唯恐争执一触即发,韩敬及时上前相劝,易川只能咽下心口恶气,当面将那暗夜蓝套装脱下,狠狠砸扔在简知远脚底。 “一套衣服而已,你能与她走多远?”易川着短裤背心擦过简知远忽驻足停下,明目张胆看向他高高在上的双眼。 “比你前路宽敞。” “恐怕是简总乐观,连婚娶都不能自主的人,前方只有死路一条。” 易川丢下一句冷嘲热讽,嚣张身影从走廊尽头消失,简知远咬牙望在眼中,一脚踢开衣服转身。 韩敬犹豫几秒,捡起衣服追简知远抵达停车场,两人刚找到车,他竟绕过后排坐进主驾。 快要期末考试,林飞飞难得回宿舍住几晚,突遇校园停水停电,此时刚在飞域阁洗完澡。 头发吹至半干,屋外门铃惊起,林飞飞愣了下没理会,继而听见沉重的拍门声纷沓而来。 噪音持续半天惹人心堵,林飞飞扔下吹风机,裹浴巾冲去玄关开门,迎面一团东西直接扔进来,皱巴巴躺在反光的大理石地砖。 “解释一下。”简知远踏进屋,砰得摔上入户门。 林飞飞恼怒的目光从衣服绕回简知远,他来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之态,仿若她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如你所见,衣服我送给易川就是他的,他留也可以,扔也罢,你捡回来做什么?”林飞飞对他眼中怒意不以为然,痛快扭头朝客厅走去。 简知远扯下领带砸扔在地,随林飞飞走向空荡客厅,她竟从面前果盆捡起一颗手剥橙,歪靠沙发旁若无人扒着果皮,无视的态度令简知远火冒叁丈。 他双手叉腰一再忍耐,冷笑开腔:“这就是你发泄不满的手段,拿一个毛头小子气我?” 林飞飞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你可以视而不见,上门兴师问罪像是我辜负你,再提醒你一句,我们的不正当关系前不久刚结束,请简总好自为之。” 她刚剥好的橙子忽被简知远夺走,狠狠砸向面前的落地窗,汁水溅的地砖毛毯到处都是,气得林飞飞站上沙发吼他:“你是不是有毛病?” “比你能分清是非好歹!”简知远失去好脸色,指向林飞飞厉声警告:“我的东西我的人,去留只有我能支配。林飞飞,别仗着我喜欢你再挑战我底线!” 一句喜欢不足以林飞飞感恩戴德,她嗤笑一声,发出疑问:“姐夫是想说,我现在已经失去自主的权利,包括说结束的自由?” 简知远无意与她争吵,恍然间恢复冷静,退一步息事宁人,伸手牵她从沙发下来:“你如果不能讲道理,那要我怎样才能消气?” 林飞飞满脸厌恶打走他的手:“我现在只想踹你回林潇然身边当叁好丈夫,两人从此以后有多远滚多远!” 林飞飞手指玄关咄咄逼人,简知远在她尖锐目光下咬牙切齿,一把拖住林飞飞胳膊拽入怀中。 “别碰我!” 林飞飞反抗不成,与简知远从推搡演变争执,发疯般在他胳膊用力狠咬一口,突如其来的刺痛令简知远立即松了手。 血迹慢慢渗透衬衫,简知远心火旺盛瞪向林飞飞,只见她平静地抹走唇边血迹,从脚旁捡起抱枕不留情面砸来。 “老娘伺候不起名门少爷,带着你高高在上的尊贵赶紧滚!” 37 haitang wo.co m 半小时过去,林飞飞下地收拾狼藉,捡起简知远扔的衣服与领带冲到玄关,准备丢去门外眼不见为净,谁知刚拉开入户门,他正叉腰站在宽阔连廊。 简知远闻声慢慢回过头,与之平息的还有激动的情绪,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毫不迟疑朝愣怔的林飞飞踏来,手捧脸颊在她双唇落下一吻。 “不闹了好吗?” “我没有闹。”林飞飞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原先的锋利在此刻烟消云散。 “是我不好。”简知远对她一向毫无原则,心软吻了上去。 矛盾过后的激情带有非同寻常的吸引力,当发泄欲望的性事化为沟通感情的心桥,简知远沉浮的动作中有着林飞飞无从体会过的爱恋,她热情回应他的亲吻与抚摸,享受沉重喘息下掀起的情欲浪潮,二人从沙发折腾到卧室床榻。 翻云覆雨停歇好一阵,林飞飞下床取来急救箱。 简知远胳膊上的牙印狰狞瞩目,林飞飞心虚替他上完药膏,才依偎进胸膛追问:“你前几天让韩助接我去湿地做什么?” “现在好奇了?” “不说拉倒。”她推开简知远翻身背对。 向来不爱讲道理,只会翻脸不认人,简知远苦中作乐,从后拥林飞飞入怀,气息轻柔呵在颈肩:“那天有流星雨划过湿地,飞飞错过许愿时间,只能再等下次。” “谁说只有流星雨可以许愿?”林飞飞回眸的双眼咕噜一转:“阿远,我想去秘密基地。” 简知远确定自己没有会错意:“现在?” 她是行动派,已从床上爬起身:“然后明早醒来我们去灵泉镇逛集市。” 到底是年轻女孩,想一出是一出,精气神饱满。简知远自愧不如,指去窗外高挂的月亮提醒她:“外面月黑风高。” 林飞飞扣内衣的动作一顿,翻身坐去简知远腰跨,歪头自问自答:“姐夫先前是把力气使完了?可飞飞怎么记得有一半是我在上。” 她这副不怀好意的天真杀伤力十足,简知远掐住她下巴舍不得用劲:“不该对你心慈手软。” 林飞飞俯身亲他一口:“阿远快起床。” 简知远驾车带林飞飞穿霓虹抵达夜深人静的湿地,二人在木屋相拥睡到自然醒,窗外初夏的阳光已在湖面荡漾。 错过灵泉镇最热闹的早市,只能在一家还未收摊的早点铺落座,就剩余的早点随便要了几样。夲伩首髮站:powenxu e3.com 桌上只有醋和辣椒油,林飞飞折去隔壁杂货店买了袋白砂糖回来,倒进其中一碗光豆腐脑。 简知远在吃方面口味向来清淡,注重还原食材本身的原汁原味,不像林飞飞是杂食动物,酸甜苦辣咸都得整上,这咬一口,那喝一勺,简知远光看她吃相就能饱足。 “我厨子做的没有街边摊好吃?”简知远不忍直视,抄纸巾从她满足的唇角擦走油渍。 “山珍海味吃多也腻,偶尔尝尝家常味道。”林飞飞吃饱喝足擦净唇,搂上简知远胳膊蠢蠢欲动:“姐夫吃饱没有?” 简知远今天任由林飞飞支配,随她速速起身前往目的地。 受周边环境未开发缘故,历史悠久的灵泉古镇得以保留宁静,镇上除原住民沿街叫卖,只有寥寥几位散客在中央广场的灵泉池。 林飞飞从长裙兜掏出先前买糖换来的四枚硬币,不吝向简知远透露玄机:“写生基地的宿管阿姨说这池很灵验,我上次许的愿望就成了。” 犹记得去年初冬在灵泉镇撞见林飞飞,她喝了酒坐在庭院秋千与冯岚通话,简知远隔窗听声辩出人,意外她虚情假意面孔下暗藏的天真,可又怎知她醉酒后会是另副贪心不足的嘴脸。 “姐夫要不要试试?”林飞飞递去一枚硬币给简知远,而后恍然收回手:“飞飞忘了,姐夫应有尽有。” 简知远已从她手中抢下硬币,举在眼前笑道:“来都来了。” 他随林飞飞闭上双眼诚心许愿,将硬币精准投掷进圆池中央,迸溅的水花捎在清凉微风中拂来,这刻的宁静与世俗相隔。 简知远静心看向身侧,旁观林飞飞扔完第叁枚硬币,唇角无奈上扬:“贪得无厌。” “谁说一次只能许一个愿望?”林飞飞理直气壮指去水池周围:“又没有明文规定,我想许几个许几个。” “你不如向我许愿来得更快,神要关照的人太多。”简知远郑重其事向她承诺:“我保你美梦成真。” 林飞飞挑眉确认:“真的?” 她一肚子坏水写在脸上,倒让简知远犹豫不决,继而见她眉毛一撇,鄙视溢于言表。 “姐夫不是男人,说话不算话。” 简知远让她激将,夸下海口:“除天上的星星摘不了,你要什么我都满足。” “飞飞晚上想吃阿远做的饭菜。”光在脑中构思简知远洗手作羹汤的模样,就够林飞飞忍俊不禁,眨眼提醒他:“什么都满足我哦。” 简知远无计可施,在她得逞面颊捏了把,先打预防针:“你敢吃就行。” 林飞飞挽简知远沿街逛吃,从民俗民风的玩物买到稀奇古怪的特产,在古镇溜达一圈直至下午,两人才从市集买上蔬菜鲜肉,乘风驾车返回湿地木屋。 简知远从未下过厨,为保证出餐质量,不得不向专业人士请教,独自在餐厨车慢悠悠折腾,恍惚听见湖滩惨叫传来,立马扔下手中刀具。 湖滩边,林飞飞摔倒在滑石间,半具身子泡入清凉湖水中,怀里死死攥住一张渔网不松手。 “阿远,我捞到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你快帮我接一下!” 简知远对她开怀笑脸视而不见,鞋都来不及脱已踩入水中,无可奈何淌向她:“你抓鱼做什么?” “晚上加餐啊。”她十分得意,就等简知远夸奖。 他却持头痛之色问她:“你杀鱼,我杀鱼?” 林飞飞顿时傻眼,抱紧鱼不肯松手,嘲讽挂在嘴边:“姐夫这么胆小吗?” “这招对我没用,放了。”简知远弯腰扶她起身。 “你钓到鱼的时候怎么不放?”林飞飞顽固坐水中不配合:“我好不容易才捞到一条鱼,我不要!” 灿烂日光下,她睫毛扑闪,双眸潋滟,又摆副无辜姿态,惹简知远心生怜爱,唯恐她受凉生病,连人带网赶紧抱起。 林飞飞浑身湿透,在屋内换了身睡裙,一瘸一拐踏出木屋时,天际一轮夕阳刚好登顶,余晖染红整片湿地,飞鸟成群环绕湖泊盘旋,好似在迎接夜幕降临。 目光重新绕回眼前,简知远还叉腰站在鱼前犯怵,林飞飞白眼朝他走来:“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简知远探掌拦下她:“别过来。” 林飞飞立一旁围观简知远杀鱼,平时风度翩翩呼风唤雨贵公子一个,眼下举止笨手笨脚惹人发笑。 “你再笑声试试?”简知远烦不胜烦,举刀指向忍笑的林飞飞。 她忙收敛嘲弄之色,好心提醒他:“你先把鱼敲晕。” 简知远再次捉住湿滑的鱼,刀背狠心将它敲晕后,接下来的流程反倒顺畅无比,就是弄了一手鱼腥味,泡沫洗过几遍才盖住。 简知远掌勺烹饪,林飞飞指手画脚,二人折腾到夕阳落山,整了一桌还算过关的晚餐。 林飞飞从屋内冰柜拿酒回来时,简知远目光落在她行动不便的左脚,他先接过酒瓶开盖,倒上两杯放在一旁醒酒。 桌上中西餐结合菜肴丰盛,林飞飞从时令小炒尝到铁盘上保温的牛排,勉强能给简知远厨艺打及格。 简知远给她舀了一碗奶白的鱼汤递去:“珍惜这顿。” “阿远以后不下厨了?” 简知远不置可否:“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飞飞不是吃的更开心?” “谁说的?”林飞飞双臂环去简知远腰上,露营灯下,她双眼格外诚挚,又饱含仰慕之情,戏做到家:“会做饭的男人最帅,飞飞刚才一饱眼福,比吃厨子做的饭要开心,更甜蜜。” 心知是口蜜腹剑不能上当,简知远亦为之撼动,笑意忍不住挂上眉梢,在她包着食物的面颊轻吻了下:“慢慢吃。” 林飞飞喝碗鱼汤的工夫,简知远竟吩咐韩敬安排医生明日会诊,待通话挂断,她便立马回绝:“我就是扭了一下,不用大费周章。” 简知远对她的反感之色持不理解,手机扔上桌:“你是害怕去医院,还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林飞飞抄起手边酒杯晃了晃:“医院的消毒水味闻着就心情不好。” “免谈。”简知远夺下酒杯不许她再碰,毫无商量口吻道:“你左脚是新伤还是旧伤,不做检查不好判断,我已约好医生,明早必须去。” 38 上午十点钟,简知远携林飞飞到达医院会诊,核磁共振结果确定左踝韧带损伤已久,医生建议口服药物加康复训练,以免造成日后习惯性崴脚。 康复期间的禁忌与医嘱,林飞飞充耳不闻,只关心今年冬季能否滑雪,连日常喜爱的高跟鞋也不愿舍弃。 楼下就是康复理疗中心,简知远领林飞飞去做针灸,她脚步磨蹭在门口,浑身抗拒不愿进去。 “医生都说没大碍,我吃两天消炎药就好了。” 简知远发现她是油盐不进,脸色不佳:“医生说了那么多,我看你只记住这一句。” “让你叁个月不穿高跟鞋,不能乱跑,不能蹦跳,每周还要来做理疗,比上学打卡都要按时,你受得了?”林飞飞生性好动,光想想就折磨人。 “我陪你就是。”简知远牵紧她的手,不开玩笑道:“以后每周我带你一起来做理疗,直至康复,够不够?” 林飞飞被简知远强拉硬拽进理疗室,软磨硬泡不见成效,干脆倒在躺椅任由摆布,好在医生手法不错,她通体一阵舒适窜过,百无聊赖中拉起简知远看手相。 “看半天看出什么名堂?”简知远瞧她故弄玄虚侧过头,半个小神婆也不为过,摆副看好戏的姿态坐等。 “姐夫的事业线直抵中指根部,中间无断,天生的领导者。”她也不是拍简知远马屁,事实如此,紧接从中部的竖线滑向蜿蜒至手腕的生命线:“不仅如此,还能活过百岁,一生无病无灾,是大富大贵之命。” “瞎子也能掰出来,有没有新鲜的?” 林飞飞对他嘲讽暗生不爽:“慌什么,你着急去投胎?” 她两眼轻轻一翻,随后摸去他掌心的婚姻及感情线,仔细端详半晌得出结论:“姐夫有两条婚姻线,上短下长,且感情线出现重迭纹,又呈断开状态,主爱情复杂,贞操观淡薄,花心风流,婚前情路坎坷,婚后矛盾重重,日后必有大祸。” 她神情正经不像胡诌,倒让简知远生起好奇心:“比如?” “可能会离婚,不过若有智慧,也可避免纷争。” 林飞飞松了手,抄起桌边果切吃进嘴里,后朝他递来掌心,口吻理所应当:“麻烦简总结下算命费。” 简知远目光在婚姻线停留一瞬,若有所思握住掌心看向她贪婪的嘴脸:“多少?” “那得看简总的命运值多少钱。” 简知远心甘情愿一笑,从兜内不急不慢掏出一样东西放入她掌心,林飞飞一眼认出那是进出木屋的钥匙。 “湿地木屋以后归你。” 超出林飞飞预料之中,她面上携几分意外,嘴里包着橙肉问:“你有几把钥匙?” “一把。”简知远一言九鼎:“不用怀疑,给你便是你的,若有一天你不喜欢,放把火烧了也成。” “姐夫好大的口气。”林飞飞心满意足揣进上衣兜:“傻子才放火烧了。” 若无简知远相陪作伴解闷,林飞飞实在无聊透顶,理疗室内,二人你来我往斗智斗勇,轮到简知远输了真心话,他已做好接招准备。 林飞飞不关心简知远的感情史,也不在乎他年少时做过的疯狂之事,只对他昨日在灵泉池前渴求的愿望有丝兴趣。 简知远微露头疼之色:“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我偏要知道!”林飞飞笃定他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死咬不放:“阿远要愿赌服输!” 简知远犹豫几秒,忽搂过林飞飞抱在怀中,许久才沉下声道出昨日许的心愿:“愿我的飞飞健康、快乐、有人爱。” 过于诚挚的口吻令林飞飞差点忘却两人相绊的契机,此刻透过简知远不断震动的胸腔,与之呼应的心跳同样失去规律,与经历巴厘岛生日烟花秀时的悸动相比,此时更像有一捧清澈见底的泉水浇灌进心湖,因明晃晃的爱意而温暖地涌动。 半小时的针灸理疗转眼结束,两名护士推门进屋准备拔针,韩敬紧随其后踏进理疗室,将手中一份奢牌购物袋递给简知远,眼睁睁见他弯腰替林飞飞更换平底鞋。 韩敬对简知远体贴入微的举止已经见惯不惊,或许是从巴厘岛那场失去理智的烟花秀开始,韩敬已将林飞飞身份从简总女伴换至女友,毕竟他眼中的简知远对待女人一惯薄情寡义,何曾有过心不在焉,又反复花心思和好,在一段不得善终的关系里周旋,从最开始抱着玩玩的心态,到如今已不知不觉动摇真心。 可一旦韩敬心中生出老板正在恋爱的错觉,他便会不由自主提高警惕,目光游走在室内观察,忽定格在身后霎变脸色。 简知远正嘱托林飞飞康复之前不许再穿高跟鞋,听闻空气中拉帘的动静立刻噤声,回眸即见帘后端坐的唐瑶,她是满眼愤懑不平。 不过一眼,简知远平静转回头,起身吩咐韩敬:“照之前的鞋码把她喜欢的款式都备齐。” 双方未有任何言语交涉,简知远已牵林飞飞离开理疗室,唐瑶坐等半天才候来助理,劈头盖脸冲她发泄一顿无名火,吓得小姑娘泪眼婆娑不停道歉。 唐瑶因错失心仪剧本,迫于压力接下公司安排的古装剧,吊威亚打打杀杀是家常便饭,稍有不慎便落下脚伤,耽误拍摄进程不说,心理层面也备受煎熬。 今天是唐瑶最后一次做理疗,不成想撞上许久不见的简知远,倒在躺椅针灸的半小时原是紧张之余的喘息时刻,却深受一帘之隔的浓情蜜意折磨。 直至眼下,唐瑶依旧难以置信,她震惊简知远纵容溺爱林飞飞的程度,亦不愿承认他倾注真心在一段注定狼藉的关系。 不同上回于知院撞破二人私情时目睹的高调,私人医院实行预约制,隐私程度理应极高,林飞飞出入却戴上墨镜盆帽,一改从前低调行事,其惧意再明显不过。 唐瑶心中酸楚,又苦不堪言,回想那叁年历经的点滴,与先前眼前发生的一幕幕相较,竟不过都是一场不涉感情的钱色交易。 她曾清醒陷于其中,得到不曾拥有的名与利,幻想有天名正言顺成为简知远的女人,却突如其来收到他与林潇然联姻的噩耗,是自信膨胀令她不自量力,还是一时妒火蒙蔽双眼,她终究输给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 可唐瑶不曾预料林飞飞的出现,如一颗陨落的彗星忽然坠入,火势蔓延烧向简知远不曾热过的心,原来他也不是冷漠无情之人,却唯独她未得到过渴求的偏爱。 没有一刻能比此时叫唐瑶心灰意冷,简知远能砸钱捧她成为明日之星,亦可心狠手辣亲自折断羽翼,她予他,不过只是一个听话的工具而已。 ———— 周末不更。 39 简知远倒时差醒来,腕表显示过去一个多钟头,他下意识看向身侧躺椅,正撞上林飞飞一眨不眨的双眼。 “怎么不叫醒我?”他捏了捏鼻梁彻底清醒过来。 “让你多睡一会,你看着很累。”林飞飞前倾身趴在躺椅扶手,凑去他眼前仔细一看,心疼道:“都有黑眼圈了。” 简知远昨日还远在美国出差,今日已漂洋过海赶回燕城,落地便驱车接林飞飞来做理疗,紧赶慢赶也算言出必行,只是身体难免有些吃不消。 简知远顺势将林飞飞从躺椅抱坐到膝上,目光缠住双眼贴上她额头压低声问:“要怎么补回来?” 体温在交换的鼻息间不断攀升,林飞飞装作不解风情:“那今晚只能各回各家了。” “你想得美。”简知远追她若即若离的唇咬住,思念在急促的呼吸间迸发,两人绕颈相拥吻得难舍难分。 喘息间,简知远松开林飞飞,掌心意犹未尽揉在她绯红脸颊:“你挑个地方,等月底一过,我带你过去度假。” 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林飞飞面上浮出几分意外:“不耽误你工作?” “会排开时间,不必你操心。” 偶尔,林飞飞对简知远也会生出敬佩,他已经站在巨人肩上俯瞰世界,手握数不尽的财富与权利,不过令他最上心的还是自己选择的事业。 “你不用迁就我。”她目光流转在简知远略显疲倦的面容:“没你监督,司机也会按时送我过来理疗。” “谁说我在迁就你?” 年中阶段,各种工作活动交织展开,简知远与林飞飞聚少离多,再没工夫与她前往木屋逍遥,即使能抽空见上一面也都在固定理疗日,缠绵一夜天亮后又得匆匆离开,两人更未曾有过光明正大的相处。 简知远牵住林飞飞的手握在掌中亲了下,内心迫在眉睫:“是我欠你一个正式的约会。” 入盛夏已有半月,林飞飞隔叁差五需做理疗,困于燕城的日子早就无聊透顶,恨不得此刻便能化身飞鸟遨游四海。 她弯唇一笑,难掩愉悦心情,又依偎进他怀中作思考:“那我们去哪约会好呢?” “飞飞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盛夏的燕城空气干燥,每天烈日似火,地表犹如铁板灼热。林飞飞迅速做下决定:“西南春城如何?” “避暑正合适不过。”简知远与林飞飞达成一致,在她满怀憧憬的情况下复又开腔道:“你乖乖配合治疗,只要冬季前能康复,我破例带你去滑雪。” “你之前不是还说太危险不给我滑吗?” 她再仰望来的目光微有惊讶,简知远心知肚明看在眼中:“我说的话你何曾照办不误?只怕到时候早偷偷溜走,不如我先给你一颗定心丸。” 去年雪场的意外导致她耿耿于怀,此刻只剩满心期待:“那我这次要去奥地利!” 简知远原本只打算带林飞飞在北海道过过瘾,毕竟欧洲雪场相对危险系数更高,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他更不愿扫她高涨的兴致,犹豫半晌道出一句:“你先答应我只滑新手道。” 林飞飞果真眨眼翻脸,嘴角立刻耷拉下来,故作生气推开他:“你这就好比把我带到高档西餐厅只给吃生菜沙拉!还不如不提,白高兴一场。” 条件既已脱口而出,无论林飞飞是否怨闷写在脸上,简知远态度不为所动,两人僵持一阵谁都不让。 “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林飞飞气急败坏要下地。 她就是仗着偏爱肆意耍小性子,以为简知远会无条件纵容她的要求,他也的确愿意宠她的任性,却也分场合与实际情况。 “飞飞听话。”简知远试图哄林飞飞,伸去的手却被她一掌无情打开。 “我不听!” “你别碰我!” 林飞飞不达目的善不罢休,死活不给简知远碰,偏他也顽固不化,安全性上毫不松口,两人较劲中不知不觉滚去躺椅纠缠,突如其来的火势烧得浑身酥软,前一秒还在闹矛盾不合,后一秒又陷入耳鬓厮磨。 离开理疗中心,城市华灯初上,韩敬已在车内恭候多时,载二人前往知院用餐途中,简知远忽接到家中紧急来电。 待他挂断电话,林飞飞已自觉开口:“你有事就去忙吧。” 简知远未犹豫:“我先送你过去。” “不用,我也累了,送我回飞域阁。”冲前座开车的韩敬吩咐结束,林飞飞窝在简知远怀中继续休息。 林飞飞在飞域阁下车,简知远片刻未停留,掉头向南驰往简家老宅,到地正与候在屋外的简知澄碰见。 “哥。”简知澄瞟了眼崭新的车标,车牌号一带而过看向简知远:“你换车了?” “爷爷情况怎样?”简知远持关心之色匆匆踏上石阶。 “他吃不下饭,身体不舒服,吵着要见你,生病跟小孩似的顽固。” 简知远脚步不停,入庭院穿过假山池塘,一路走在竹林间赶到内院。 简明怀正靠在屋内躺椅休息,他身体抱恙,耳朵倒灵敏,双目聚焦亮灯的玄关,在简知远踏过门坎那刻,立刻拉下黑脸。 简明怀一生顺遂辉煌,其父是中国最早一批资本家,靠实业兴国护国,他子承父业再创奇迹,为简氏家族打下丰厚家业,子孙昌盛百年至今,他也退居二线颐养天年,可心中始终有疙瘩未解。 简知远伺候简明怀用完一杯热茶,简知澄识相退到屋外未走远,她鬼鬼祟祟贴在门上听墙角,实在好奇堂哥有没有病。 “阿远,你跟爷爷交个底儿,是不是身体出了毛病?” 简知远面色自若,心态还算平稳,坐在茶桌另侧慢条斯理饮茶:“前不久刚做完全身体检,我回头让助理给您送份。” “你上回说没生育打算,我被你吓得几宿没睡踏实。”简明怀面容犯愁,追问:“阿远,爷爷就想弄明白,这是你不肯,还是潇然那孩子不愿?” “都没打算。”简知远回复干脆。 “胡闹!”简明怀吹胡子瞪眼一拍茶桌,杯盏晃了几下也没镇住简知远,复又叹气道:“年轻人一时不要子嗣,有诸多因素考虑,但这不是你们该有的烦恼。” 简知远看他身体压根没毛病,借机会训话罢了,耐心坐在茶座打太极:“您也无需烦恼,养好身体重要。” “你玩也玩够了,叁十岁的人了还这么自私!”简明怀恨恨地指点他:“非得等我入土再后悔。” “我瞧您面色红润,气脉通畅,长命百岁不是难事。” 简知远打小油盐不进,表面尊师敬长,实则离经叛道,拒绝服从一切安排,从改念建筑专业到自创公司至今,好在闯出一翻事业,简明怀对他又爱又恨。 “那你们结婚为了什么?” “为了让您高兴。” 简明怀一下气得喘不过气,冲他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不孝惯了,也就这件事没作对!我见你头疼,赶紧回去吧。” “那怎么行?”简知远整整西装起身走来:“您身体不舒服,我今晚在家陪您,省得被抓住把柄,日后强词夺理数落我不孝。” 简明怀摇头晃脑叹气,没精力与简知远斗嘴,随他搀扶进了内室休息。 40 冯岚怀孕已足六月,肚子显怀一天天长大,林家老爷子重视这胎子嗣,已安排下月送冯岚前往香港待产。 林潇然得知消息后,与林绍辉在璟园家中又是争吵不休,自知道隐瞒以来,她才逐渐发觉心中厌恶所在,比起那个未出世的男婴,更可笑的是不管时代与社会地位如何变迁,迂腐的传承观仍旧在周围愈演愈烈。 恰逢某国际珠宝新品发布,林潇然作为品牌方受邀嘉宾,下午还有一场活动需要参加,她摔了一地瓷瓦碎片泄完愤怒,捡起地上的背包一走了之。 前院,林飞飞提着几份母婴袋正踏进花园,大摇大摆从林潇然身侧经过。 “未免太过心急,能否平安出世还是未知数。” “真有本事去林园威胁。”林飞飞面不改色心不跳扭过头。 “你少得意,真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她满不在乎的嘴脸令林潇然心中不快:“你对林绍辉而言就是个空有血缘,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已。等你娇贵的弟弟一出生,这个家里再无你的容身之地。” 林飞飞耳朵起了层厚茧,心中早已百毒不侵,无所谓她口中的讽刺:“林绍辉对我而言也是一时的跳板,等他欠我的债还清后,我叫他知道什么叫翻脸不认人。” 林飞飞比林潇然想象中更心机叵测,可她不信一个贪婪无厌的人会放弃荣华富贵,无非是仗着上风踩在她痛处洋洋得意,林潇然对她此刻的虚假嘴脸厌恶到极致。 “走着瞧。” * 活动现场,群星荟萃,撞衫屡见不鲜,闪光灯落在嘉宾第一排抓拍,直至发布会开场才加以收敛。 唐瑶已经习惯林潇然的傲慢,倾身主动与她打招呼,被当做空气忽视也心平气和,从包内抽出一个信封递去:“你之前一直在找的真相。” 圈内传闻唐瑶前不久傍上新金主,才能顺利签下此次珠宝代言合约,不过她身价相应上涨,脾性倒未改过丝毫,就是一盏不省油的灯,只会争风吃醋。 林潇然一如既往心怀反感,不屑理会她的自作聪明。 “我有时候挺好奇你与简知远结婚图什么?” “轮不到你这个阶层来思考。” “的确。”唐瑶阴阳怪气道:“我也没有你的包容心,不管他怎么玩女人,都睁只眼闭只眼。” “也不是。”林潇然嗤笑一声,不掩心中的轻蔑:“除了你。” “我看未必。” 林潇然早厌倦与唐瑶争锋相对,若不是她紧咬不放,大可当其不存在,对她沾沾自喜的嘴脸只剩鄙夷:“你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点精力全耗在把你一脚踹开的男人身上,在意他的新欢,对我耿耿于怀。既然有这么多闲工夫,留着好好磨炼你虚浮的演技,他日要能成半个名角,也算简知远的钱没白砸。” 面对林潇然的种种讽刺与挖苦,唐瑶仿佛看见伶牙俐齿的林飞飞,数不尽的怨恨滋生心头,一改主意,将信封重新揣进包:“希望你被当做笑话那天,也能保持今天的麻木不仁。” “好过你本身就是个笑话。”林潇然笑容平静起身,先唐瑶走至珠宝展台握手合影。 * 林飞飞离开璟园天色黑压,她闲来无聊去井夜找齐显扬耍,那厮正把场子掀到高潮,她趁简知远不在燕城,狠狠放纵一把喝到烂醉。 齐显扬乏了,一屁股倒去沙发休息,抽着电子烟冲林飞飞发牢骚:“你真扫兴,这不能去,那不能玩,酒倒是跟水一样猛灌,不怕再把你破脚摔伤?” 她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指他鼻子警告:“把你的乌鸦嘴闭紧。” 齐显扬不屑一笑:“得了,赶紧把你那破脚养好,冬季好陪我去滑雪。” “我可没空。” “你个白眼狼。”齐显扬心里烦躁:“还有那个脑袋搭错筋的涂言,最近跟孙雅静公司一十八线不清不楚,那软饭男明显把她当财神爷,也就她眼神不好。” 齐显扬话里话外不满,能听出点羡慕嫉妒恨,林飞飞闭眼发出嘲笑,不客气挤兑他:“人家吃软饭办硬事,比你当冤大头强。钱哐哐砸没捞到一点好处,捧你哄你的你不要,横眉竖眼的你当宝,说你痴心绝对,你也真的挺欠。” 齐显扬满不在乎道:“你们玩弄男人那是为填饱私欲,我这是为爱情不屈不挠。” 狗屁废话听得林飞飞犯困,嘴里含糊不清道:“是,你为爱情守身如玉,最好一辈子当处男。” 齐显扬听不得这二字,火冒叁丈窜起身,恨不得扔她在此自生自灭,跑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 齐显扬脾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他望着镜中的自己,招牌笑容挂在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狼心狗肺,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内的苦。 手握万贯家财,含金汤匙长大又怎样?他照旧有得不到的女人,注定无法完成的心愿,疙瘩似的卡在心中。 想到林飞飞还跟滩烂泥一样倒在卡座,齐显扬抹把脸不再胡思乱想,可他刚踏上五光十色的走廊,便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走来,他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下意识躲到隔壁空屋带上门。 易川在门边停下脚步,立在简知澄身前。 “你找我什么事?” 下学期开始交换生涯,若不是留在燕城的班长组织这场临行聚会,简知澄没必要再与易川啰嗦。 她原以为易川是忌惮齐显扬,所以宁愿晚上熬夜赶课题,也要抽空替林飞飞展示作品。 可事实上,他似乎很享受与林飞飞共处的机会,推叁阻四不赴自己的生日宴也罢,转头却与她最讨厌的人夜店庆祝。 简知澄得知消息那刻,如同吃下苍蝇一般恶心,对易川除埋怨不满,更心有不甘。 “为什么换了实习公司?” “我有自己的规划。” 简知澄实在烦他含糊其辞的态度,既不愿一走了之,也无需再装模作样:“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在躲我是吗?” “我有个人原因,不是因为你。” 时至今日,哪怕简知澄敞开心扉,易川依旧铁面无情,她心中顿时无地自容,好歹自己也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何苦为个不知好歹的穷小子纡尊降贵? 可易川身上有她不曾遇过的品质,她欣赏他的天赋与才华,亦被他坚韧的性格所吸引。 换在往常,简知澄定会转身离去,至少能保留一份高傲的体面,眼下却只想给他添堵:“什么原因?” 易川缄默不言,目光却越在身后逗留,引简知澄好奇回头,竟看见撑在墙上匍匐的林飞飞,心头霎时间火冒叁丈。 “我问你话,你看她做什么?” 林飞飞步子走得歪七扭八,易川唯恐她倒地摔伤,正欲拔脚上前时,让简知澄偏身挡住。 “你喜欢林飞飞是吗?” 她甚至还摸不清头绪,只是冲动之下说句气话而已,谁知易川忽然之间沉默,不作任何解释等同承认的神色,倒让简知澄开始心率加速,难以承受幡然顿悟的事实。 简知澄不敢置信,嗤之以鼻:“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待在齐显扬身边看不清楚?” 易川一再沉默的态度,就快令简知澄暴跳如雷,心底怨愤化为不甘朝他发泄:“你真是不知好歹!放着我爱答不理,转头对她有求必应。她就一个道德败坏的私生女,成天喝酒滥交混日子,你是不是也想被她包养啊?” “就算我有这种想法也与你无关。”易川彻底冷下脸。 “自甘堕落是吧?”简知澄咬碎易川都不能解此时的心头之恨,不放过任何可以捡起自尊的机会嘲笑他:“她就算对你有兴趣也是一时兴起,你甚至任何人对她而言就是消遣时间的工具。等她玩腻了,新鲜劲过去,最终下场就是被一脚踹开。不过你紧张她的模样,似乎是动用真心,愚蠢到家!” “那也是我的事。” 他这副执迷不悟令简知澄一再心冷:“你到底还想不想好了?” “你有真正了解过他们吗?” “我比你了解他们!”简知澄彻底被他激怒,抓狂嘶吼道:“一个仗着是齐家独苗唯我独尊,从小横行霸道长大,可事实上,他也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摊上思想迂腐的长辈得以借腹出生,命好成接班人又怎样?照旧是扶不起的阿斗,一辈子见不到生母,就是个可怜的工具人!另一个林飞飞更不用我多废话,叁道九流之人染上必招晦气,也就你眼睛瞎了十里地,猪油蒙心被她迷得团团转!” 简知澄一向高傲自居,哪怕被易川叁番五次拒绝,她也不曾拉下身段咄咄逼人,是真心希望易川迷途知返,还是厌恶与他们息息相关,易川心中已有判断。 “你是千金小姐,我从大山出来,一辈子都配不上你。” 比起发现易川心悦林飞飞更难承受的是甘愿自降身份后换来的回绝,这份前所未有的羞耻令简知澄面如火烧,恶狠狠回眸瞪向易川背影时,他抱起倒在地上的林飞飞,头也不回消失在走廊尽头。 41 廖翰林心血来潮操办了家米其林餐厅,设宴邀请众多好友参加开业典礼,简知远提前一天抵达香港。 一帮许久未见的朋友谈天说地正热闹,简知远起身去了阳台透气,立在风中俯瞰维多利亚港湾,酒店对岸的灯火绚丽多彩,夜景一如既往震撼。 然简知远无心赏景,抄手机拨给林飞飞,直到铃音将要结束,对面方才接通电话。 “在哪?” “在家。”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夹带几分故作清醒,简知远眉头不自觉收拢:“你跑去井夜喝酒了?” 林飞飞此时正蹲坐路边,先前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她趴在绿化带吐了个干净,眼下还未缓过劲,依旧能冲对面骂骂咧咧:“什么狗屁专车司机,我看就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差不多!” 简知远不用想也知道,她此刻一定酒气熏天,用不了多时便人畜不分,毫无半点防备意识,更忘记之前的信誓旦旦。 “林飞飞,你怎么答应我的?” 动不动就摆出副冷冰冰的审问姿态,林飞飞早滋生出满腹牢骚,借醉意好一顿发泄:“只许你在香港纸醉金迷,不准我偶尔放纵一下?简知远,你真的很双标,还爱管天管地!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员工,你少冲我发大少爷脾气!” “我在冲你发脾气?” “那你打电话过来装模作样问我在哪做什么?”她喝醉了,心里却门清,受不得半点窝囊气:“我可不会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你少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指责我,我才不买账!” 她在话筒内任性叫嚣,简知远竟不觉得聒噪,无奈胜于起初的担忧,轻笑一声作罢:“牙尖嘴利,说不过你。” “废话一箩筐,没事我挂了。” “等等。”简知远即刻叫住她,听似分外不舍结束。 “想我了?”林飞飞醉醺醺的笑声略显得意:“早说跟你一起去香港,金屋藏娇你不乐意,后悔到姥姥家去吧!” 她倒是会先发制人,还满肚子坏水晃荡,简知远天高皇帝远,只剩牙痒痒:“以后少拿孙如滨再激我,这套不管用了。” “我可没提他。”林飞飞得寸进尺:“你也知道自己经不住刺激。”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如滨心大会当真,不如你坏得透彻。” 林飞飞不反驳,转而揶揄他:“那你可得小心东窗事发,我听说孙如滨对情敌向来不心慈手软。” 简知远顺她的玩笑问了嘴:“万一打起来,飞飞赌谁赢?” “当然是赌知远哥哥赢啊!飞飞有眼睛,也不缺良心,知道谁是真的稀罕我。”这会酒精充分发挥,林飞飞是真醉晕了,满口撒娇委屈:“知远哥哥,飞飞也想你,你快点回来好吗?飞飞还等着你带我去春城约会呢。” 遥在香港的简知远此刻才体会到度日如年。 他拿林飞飞捧在手心的这大半年,两人较过劲,摔过门,也放过打脸的狠话,却唯独断不开这层随时触底的关系,很大程度与简知远的选择脱不了干系。 他清醒地跳进她设的火坑,抱着游戏心态各取所需,不成想会陷进抓肝挠肺的一天,因她一句话,一个眼神,情绪便飘忽不定,既对她咬牙切齿,又不舍放手转身。 谁说床上伙伴只过肾不交心?简知远就喜欢林飞飞,连同她不加遮盖的坏心思,得寸进尺的臭脾气,和点到为止的小任性,都深得他不曾热过的心。 如今,也只剩甘之如饴。 “飞飞乖,再过一天哥哥便回来。” * 林飞飞从飞域阁大床上惊醒时头痛欲裂,她对昨夜如何回家的过程全无印象,眼下还有门外连续的拍门噪音困扰,不得不强撑还未充满电的身体走到玄关推门。 来者是简知远的专车司机,现为林飞飞所用,他额上冷汗直冒满脸惧色,直到林飞飞开门刹那方才庆幸松了口气。 “飞飞小姐,请赶紧收拾随我去湿地。” 林飞飞心情颇佳道:“阿远提前回来了?” 司机摇头汇报新进展:“航班遇暴雨延误取消,简总最快也要到今夜。” 林飞飞回眸身后的窗外,夕阳高挂钢铁城市上空,她竟一觉无梦睡到傍晚,昨夜是实在少有的放肆。 “我先洗个澡,你下楼等我。” “飞飞小姐。”司机在林飞飞关门之际踏进屋,传达重要吩咐:“简总吩咐让我务必带你立刻离城,越快越好。” 至此,林飞飞才嗅出事出反常:“出事了?” 司机面有难色点头:“简总上媒体头条了。” 简知远的媒体头条无非建筑获奖及捕风捉影的花边绯闻,然此次却是与林飞飞的家族性丑闻。一篇早有预谋的发帖选在悠闲午后空降,曝光的图文内容可谓一剑封喉精彩绝伦。在林飞飞躺在软床酣睡时,她与姐夫背叛姐姐的八卦在网络满天飞。 而此刻,不止简知远着急找到林飞飞,林潇然也在出发捉拿她的途中。 林飞飞什么也没带,抄上手机随司机下楼,坐上轿车直奔灵泉镇湿地,在简知远未回燕之前,那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林飞飞的手机被打爆了,有冯岚的未接来电,留言林邵辉已得知消息,家中暂时不安全,叮嘱她待林邵辉冷静几天再回家认错。涂言与齐显扬也发来消息,二人言语之中只有诧异与恶趣味。再者是简知远,他只留了一句叮嘱。 【别怕,等我回来。】 若林飞飞心生惧意,便不会在开始设局引他入室,而今天爆炸性的曝光也比预计中来得较晚,该说林潇然迟钝,还是唐瑶能忍? 林飞飞左右不会因这二人生出悔意,她与简知远纠缠厮混近一年,表面上缘起肉体吸引,实则双方内心明镜高悬。不过就是简知远心甘情愿接受林飞飞邀请的一场发泄报复。 如若这场报复能令林潇然抓狂,也算解林飞飞这多年来的心头之快。她轻松自如地靠在后排车座,遥望车窗外快速瞬移的风景,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畅然舒适。 若此刻的风和日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那林飞飞希望这场酣畅淋漓的雨中,她是闪电的化身,不向任何人投降。 42 昨夜,简知澄气到提前离开同学聚会,于夜店外竟又撞见林飞飞被易川扶上车,她本应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却让视线中眼熟的银色轿车引起注意,直到她尾随林飞飞至飞域阁门前停车,堵在简知澄心口的疑问有了答案。 她万万不敢想,堂哥竟背嫂子偷偷养了只笼中鸟,看上去还很溺爱。 简知澄怒火中烧,既为简知远的背叛可耻,又替林潇然的遭遇不值。 在进退两难间,简知澄选择了私心,若能借堂嫂之手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林飞飞,也算替她消解一丝心头之恶。 没等林潇然动用关系翻个底朝天,简知澄已向她供出林飞飞下落。 家族丑闻令林潇然在大众前颜面尽失,她是媒体眼中空前绝后的世家名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此等奚落嘲讽? 林潇然从不在乎简知远乱搞的对象,可如若换成她最憎恶的死敌林飞飞,一切麻木不仁便可推翻。林潇然心知林飞飞是为报复不痛快,也大意了自己的想象与仁慈。 车轮毫不犹豫飞驰向城外湿地,无尽夜色中,一间独具匠心的木屋正亮着光。 林潇然摔门下车,踏向亮光的步伐如踩在熊熊烈焰之上,在路过木屋旁的移动餐车找到一盒火柴。 冯氏母女回燕入园的两年中,林潇然没有一天不忍耐自己的脾气,小打小闹般的言语讽刺是她对冯氏母女最客气的手段,为提醒自己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她得叫林飞飞付出惨痛代价。 一盒火柴扔向木屋外的遮阳棚,火势顺延烧向木屋中心,宁静的湿地黑夜,一把烈火正在熊熊燃烧,映照在林潇然无所畏惧的面庞,频频发出大快人心的冷笑,她抱臂走到几米之外开始冷眼旁观好戏。 简知远在百米之外便看见诡异的火光,吩咐韩敬加快车速赶到肉眼可见的距离时,从一扫而过的车窗外撞见林潇然的私家车,原本抱有侥幸的心瞬间破灭,几乎已经处在濒临崩溃的境地。 车在空地停下,简知远推门大步奔向火势中央,来不及与纵火的林潇然算账,在他正要破门而入时,韩敬却死死挡在身前。 “简总,您不能硬闯进去!” “滚!” 林潇然的风凉话自后方传来:“再慢一点,烧不死也该呛死。” 顾不得与林潇然针锋相对,简知远转身奔向湖泊将自己全身浸湿,踹开挡在身前的韩敬硬闯进已是火场的木屋。 原本温馨的木屋已变成浓烟滚滚的炼狱之地,滚烫的温度灼烧在简知远胆战的心头,他急切的呼唤无人回应,所能落脚之处也并无生机。他庆幸地想,或许是她待着无聊跑去灵泉镇逍遥,可目光所及的火光处,她的手机还落在桌上。 当简知远在卫浴找到林飞飞时,她已经赤身昏死倒在流水的地砖,浓雾中,简知远扯过浴巾打湿,将林飞飞裹上抱在怀内,从快速蔓延的火势中退离已是废墟的木屋。 从灵泉镇赶回市内就医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简知远先带昏迷的林飞飞在镇上救治,等一切体征恢复平稳才转回市内的私人医院。 林潇然当然全程跟在途中生怕错过好戏,目睹简知远从慌张无措到如释重负,她实在好奇林飞飞动用的下作手段,竟将一贯毫无牵挂的简知远勾到冲她发疯的境界。 病房门外,简知远狠狠掐住林潇然脖子,只怕再多用一道力,她便呼吸不能自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夜过去,简知远矜贵之躯还布满狼狈灰烬,半边脸颊挂着鲜红新伤,望着不像只有林潇然与他有仇。 她满眼无畏之色,还嫌自己出手太轻,呼吸艰难往外吐:“也许她脸花了,身上长几块恐怖的疤,你就会把她当垃圾一样丢掉。” 简知远恨不得能立刻掐死她,五指用力厄在脖颈,直到林潇然满脸涨红,才厌恶松手甩开她:“林潇然,我们离婚!” 林潇然边喘气边冷笑:“说得像是你的婚姻可以自主。” “倾家荡产也比跟你耗着强。”简知远理正歪斜的衣领,不可置信瞪向林潇然陌生的嘴脸:“我竟没料到你心肠如此恶毒。” “我恶毒?”林潇然激动冲上前来与他针对:“你宝贝的女人抢我家园,睡我丈夫,让我受千夫所指,成为人尽皆知的笑柄!我纵把火给她个小教训,你该夸我心慈手软,我现在很后悔没带上汽油!” “谁睡我身边对你而言不都一样?”简知远为她失控的举止持意外之色。 “除林飞飞不行!” “就因为他是你父亲外遇的私生女?”简知远提笑刺激她,满脸邪乎快哉。 “也因为你在乎她。”林潇然气焰嚣张的脸浮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嘲笑:“我也竟没料到你会爱上别的女人。” “让你失望了。” 林潇然抱臂靠在墙面,高傲的头轻轻一摇:“知道我为什么跟你结婚?” “难不成是因为爱?”可笑程度已经到简知远自己先笑了声。 林潇然口吻轻松接道:“不用伪装令我省了很多心。” “大家彼此彼此。” “可你没有退路啊。”林潇然双目搜刮在简知远不以为然的面容接道:“你真当我傻?轻易相信你对林飞飞是单纯的心动?” “我与她不用你过问。”简知远收笑,复又回到冷眼相待。 “她把你当报复我的对象,你也把她当报复我的对象,你们之间达成这种和谐关系前有通知对方吗?”林潇然自言自语啧啧笑道:“我瞧林飞飞之前沾沾自喜的模样像是打胜仗,她知道你曾经爱我吗?” “你也说是曾经。”简知远对此刻的林潇然早无爱的能力,最初也只是被相近的性格吸引,受时光蹉跎至今,不甘早已化为泡影,就是一段荒唐的经历。 “知道我为什么不选你?”林潇然仰高头瞪住他:“因为我们都是从不会低头的人,我也很庆幸自己的心高气傲。” “如此一说,你倒对我动过心?”简知远冷笑一声,面上看不出半点可惜。 “不及我对严誉的千分之一。”林潇然痛快面色上闪过一丝得意:“你就不同了,把唐瑶当做我替身的那几年,是不是也曾后悔没抓住机会?” “我倒挺后悔招来一个祸水。”他指这场纵火缘由的罪魁之手。 “当真是心疼林飞飞。”林潇然实在可笑她得意中的愚笨:“玩我不稀得要的男人意图报复,果真年纪小思想单纯,连手段都用的如此之蠢。相较而言,或许是我心中更加痛快!” “替我带句话给令尊,多谢他风流,生出一个可爱的女儿,我对林飞飞后无来者。” 简知远冷脸撂下一句扎心的肺腑之言,从释然大笑的林潇然身侧擦过,大步迈向医务室先找医生。 —————— 外出几天,周一更。 43 等简知远清理完伤口再踏回走廊,林潇然已经离开,他心中惦记还昏迷的林飞飞,推门走进病房的刹那,一股热浪从大开的窗外迎面扑来。 快步环顾一圈空荡的病房,简知远才发现林飞飞不见,确切来说更像是不告而别。 简知远找了一天都未发现林飞飞踪迹,监控显示她也未曾回过飞域阁,所有联系石沉大海,仿若从人间蒸发。 彼时,田野上空星月交辉,林飞飞舟车劳顿困得不省人事,睡到后半夜惊醒时,她正躺在一张硬的藤条床,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只闻幽幽的蚊香浮荡在空气中。 吸入大量浓烟导致林飞飞头痛欲裂,即便休息一觉醒来仍觉思维慢半拍,她翻身平躺在藤条床盯着蚊帐发呆,骨骼摩擦床板发出的咯吱声犹如响指打在耳旁,意识于苏醒中渐渐回笼。 距离昨天从病房醒来,已经过去两晚,林飞飞拔了手机卡扔在抽屉,对着急担心她的一切毫不关心。 嗜睡再醒来,屋外天光大亮,易川敲了两下木门,林飞飞才出声回应。 “进来。” 易川着朴素的黑色短袖短裤立在门口:“吃午饭了。” 单人间屋内,林飞飞靠坐罩蚊帐的藤条床上清醒,五指揉在眼睛问:“牙刷有吗?” 说不准林飞飞要在山村待多久,易川起早便去集市买齐生活用品,他端盆从门外进屋放上木桌,从头至尾不乱瞟一眼。 “东西都在盆里,你看还缺什么?” 林飞飞隔蚊帐粗略看了几眼:“你们这没卖内衣内裤的?” “有。”易川应声时耳朵根又红了。 林飞飞打了个哈欠钻出蚊帐,身上只有一件洗到泛白的男款短袖:“先吃饭吧,下午你领我上街再买。” 易川家住春城一处偏僻的乡镇,家里加上他共四口人,半路夫妻带一双儿女,易川为妈妈与已故前夫所生,他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小林飞飞五岁的样子,饭桌上对她敌意满满。 林飞飞在房中换完干净衣服出门找易川,他正巧立天井院中批评自家妹妹,没瞧见身后门边上靠着的林飞飞。 “待客之道忘了?” “她才不是客,大小姐一样使唤你,什么来头啊?” “说了是我同学,你对人家礼貌点。” 李依依浑身不痛快,暗箭中伤他的殷勤:“你对她可不像同学那么简单,我反正看不惯,管她是你同学还是女朋友哩,我不喜欢,才不伺候她!” 李依依气冲冲回屋,撞上看热闹的林飞飞也不尴尬,后者更无从心虚,大摇大摆踏向天井院。 “我们怎么去?” “骑车。” 家里有辆摩托车,林飞飞接过易川递来的头盔套上,手扶在他双肩稳稳坐上车。 摩托车压过乡间小路,带起一片飞扬的黄土,两人驱车到热闹集市时,林飞飞差不多要颠吐出来。 集市小贩众多,易川在水果摊买了杯青甘蔗汁,林飞飞接过喝下几口才觉不犯恶心,与易川散步逛在民风朴素的异域小街。 “你们这衣裳都花花绿绿像窗帘,没有正规商场吗?” “镇上商业街有一家,从这骑摩托过去得一个半小时。” 回忆来时颠簸的路,林飞飞打起退堂鼓:“算了,我随便买几套吧。” 易川跟在左顾右盼的林飞飞身侧,犹豫半晌才打听道:“你打算住多久?” 她正停在一家裁缝铺前看布料,闻言迎上易川等待的双眼,意料之中撞见他闪躲向别处,恰棚外一束阳光打在他麦色的面庞,比坚毅的平时添了股柔和。 “你嫌我碍事?” “没有。”像是怕林飞飞误会,易川慌乱回头看向她,只见林飞飞歪头一笑,是他不可多见的清甜可爱。 “那就住到你想赶我走为止。” 集市一条街的东西大多粗制滥造,连内衣裤都是松垮的棉布款,林飞飞又拿上两块素色布料,才乘易川的小摩托颠回偏僻山村。 不知不觉,林飞飞已在山村住下半月,与易川从交情寡淡到形影不离,两人经常骑摩托到处闲逛,今天赶集买衣服水果,明天登山看田野风景。 后座,林飞飞搂易川腰紧贴滚烫后背,下巴颏搭在他僵硬的肩头,迎风问:“我花了你多少钱?” “干嘛?” “你不打算问我要?” “你要去镇上买衣服?”想她是闲得无聊又要外出逛街,易川放慢车速回头时,正撞上林飞飞流转的目光,他心一沉跳得更快。 “我身上没钱。” “我有。” “我不喜欢欠人情。” “齐显扬帮过我,不算欠人情。” “他是他,我是我,你可别把我们混淆。” 易川不懂她话里含义:“那你要怎么还?” “陪你睡觉行吗?”她在他红透的耳旁轻问道。 恰车轮压过一块石头,摩托车头疯狂摆动间,易川慌忙按刹车停稳,双颊或因紧张红到滴血,再不敢多乱瞧林飞飞一眼。 她看在眼中笑得肚子痛,仍是先前那番暧昧姿态,附他耳旁轻声叹道:“我晚上洗干净等你啊。” 直到回山村家中,易川也没搭理林飞飞,两人吃过晚饭便各回各屋。 夜深人静,易川躺在折迭床辗转难眠,他听闻屋外有人走动,起床推门一看,正见林飞飞坐天井院台阶抽烟,橙色焰火在夜色中格外孤独。 易川走来掐了她的烟,遭林飞飞狠狠唾骂:“滚!” “烟不好,抽了伤身。”集市上的烟多为十块左右,林飞飞当尝鲜拿过一包,易川当时没阻拦,他知道林飞飞抽烟,却不想让她碰便宜货。 “你什么资格管我?”夜深露重,林飞飞也看不清易川脸色,反正不给他好脸色:“别以为我抱了你半个月,你就能对我指手画脚。” 安静半晌,易川蹲她身侧坐下,两块钱的打火机在黑夜擦出一道明亮火焰,易川低头含住烟在唇间点燃,深吸一口激活才递进林飞飞唇间。 林飞飞吸了口夹走烟,吞云吐雾间生起逗弄他的心思:“知道你这行为叫什么?” “什么?”易川没深想,自知道林飞飞不会按常规出牌,直到她凑上耳朵轻吹一口烟气,他本就不规律的心开始飞速起落。 “间接接吻。” 离得太近也看不清脸色,只有上手摸才知道耳朵多烫,林飞飞故意逼近他问:“易川,你和女孩接过吻,上床打过炮吗?” 易川不作答,气息却愈发沉重,似乎是克制一触即发的生理反应。 “没有。”他定住神魄看向近在咫尺的林飞飞,呼吸中都是她沐浴后的清香,心间腾燃一团无休止的火焰。 林飞飞轻快从易川唇边擦走一吻,口吻不容置疑:“我不喜欢被拒绝,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把我当什么人?” 这不是林飞飞第一次从易川口中听到类似质问,对他挣扎背后的深意也索然无味,捻灭烟头用力一扔,扶膝起身时冷笑道:“你又把我当什么人?” “我就瞧不起你这种敢惦记不敢上手的人!”林飞飞撂下一句冷嘲热讽,转身踏上台阶时忽让易川拖住手。 “我喜欢你。”藏在心间已久的秘密没有片刻迟疑脱口而出,易川竟无丝毫轻松,也意料之中得到她无情的拒绝。 “我不喜欢你。” “所以我不能轻易和你发生关系。” “那你就别拉着我!”林飞飞毫不留情挣脱易川的手,快步走向漆黑的单人卧室,砰一声摔上木门。 44 为替李依依筹集心脏搭桥手术费,易川给齐显扬做了一年多专车司机,与林飞飞结识在他大二阶段。 起初,易川对林飞飞的印象与简知澄无二致,都是手可摘星辰的富家千金,唯一不同之处大概是简知澄更符合名门闺秀,而林飞飞贪恋声色场所过于张扬骄纵。 林飞飞也与一般女孩不同,不在乎交往对象是否匹配身份,她更擅长用金钱买断可获取的资源,是齐显扬口中对男人薄情寡义的女人,在井夜驻唱的方嘉凯便是她曾包养的男伴。 易川的世界简单到只有读书与挣钱,他从未喜欢或亲近过任何一位女孩,自然对玩脱界的林飞飞敬而远之。 第一次对林飞飞生出别样看法是在井夜外,易川奉齐显扬之命来接醉酒的林飞飞,方嘉凯因好吃懒做被甩正纠缠她不放,两人在夜店门口拉拉扯扯。 易川在林飞飞被方嘉凯拖拽上车时救下她,林飞飞将他视作心腹紧抱不放,言语羞辱直到方嘉凯恼羞成怒。 “怎么?嫌腻了把我一脚踹开,现在档次越来越低,齐显扬车夫你也瞧得上?”方嘉凯奚落间扫过易川寒酸的一身,压根没把他放在眼中。 林飞飞还未酩酊大醉,思维逻辑暂且清晰,在他嚣张话音刚落下后,复又重回向来张扬的嘴脸:“你嘲笑人家开车,自己又是什么货色?高中肄业混红灯区的鸭子,全身上下只有嘴巴硬。你瞧不上的人读燕大最牛的建筑系,你恐怕连算数题都得按计算机!人家不嘲笑你卖肉为生,你却嘲笑人家自力更生。方嘉凯,我当初一定是猪油糊眼睛,和你床上滚过几觉也算我黑历史。趁我没改主意叫你不得翻身前,赶紧滚蛋!” 方嘉凯自是忌惮林飞飞,单是齐显扬就能为她撑腰,他心中再不甘也无实力与之较量,只能闷声吃瘪一走了之。 一场闹剧散场,易川本不在意方嘉凯口中偏见,是林飞飞劝他不用放在心上。 “方嘉凯小肚鸡肠嘴巴贱,你凭本事挣钱,光明磊落,优秀努力,他可比不了你。”林飞飞头晕袭来,扶额从他身侧走向车:“送我回飞域阁吧。” 这是林飞飞对易川开口说的第一段话,他记在心头珍视反复回味,却没想过她会忘得一干二净。 而真正对林飞飞产生改观是在不久后的一次自由行,途径异乡,他们在自助加油站碰到一位手无寸铁的年轻女人,大半夜被叁四个男人捂嘴拖拽。 当时车上除易川都在困觉,正当他准备下车制止,电光火石间,林飞飞已经率先推门下车,抄起背包对准其中一人脑袋狠砸过去。 场面一度混乱,流氓上手便要教训林飞飞,让她甩着包一顿打骂威胁。 在易川与齐显扬赶来支援前,林飞飞手持一把打火机逼退几个流氓,连平时从容淡定的涂言都冒冷汗,只有林飞飞当做无事发生,驰骋一百多公里将受惊的女人连车安全送到家。 予易川而言,林飞飞的坚强也与一般女孩不同,她是沙漠里一株顽强的仙人掌,长满尖刺的外壳下是柔软丰富的内心,看似嘴巴刻薄,实则心地仁慈,是引起易川心中矛盾的唯一所在。 易川喜欢上林飞飞也是无可厚非的结果,她明艳夺目,亦有才华思想,即便于男女之事大胆随意,她仍旧是易川心中所想却不敢摘的星星,她挂在高处,他位于尘埃。 易川一夜未眠到天亮,这半个多月的相处恍若梦境照进现实,林飞飞坐在摩托后座搂他说笑,他带她逛集市挑水果买衣服,两人牵手走过漫山遍野看风景,如同刚步入恋爱的情侣形影不离。 林飞飞睡到午后起床,易川单独留了饭菜端来,她视若无睹擦过他往院外走,手中只有一部黑屏的手机。 意识到林飞飞或许要离开,易川紧接追出院阻拦她去路:“你去哪?” 林飞飞不答,对他的纠缠心生烦闷道:“让开!” “不让!”易川脸色也格外沉重。 林飞飞倒瞬间冷静,盯在他恍若吃人表情的面庞流转露笑:“后悔了?” “是也不是。” “说人话。” “我不是随便的人。”他知道林飞飞不爱听虚言,于是加快补充道:“也不将你看作可以随意的人。” 这对林飞飞而言不是称赞,她心头毫无感触,只在乎手中打不开的手机,老样子吩咐他:“骑车带我去镇上。” 摩托在坑洼山道颠了两小时,相对丰富多彩的商业街引入眼帘,林飞飞一路紧抓车座扶手沉默不语,在一家手机维修店铺前叫停易川。 手机更换烧坏的接口充上电,信号恢复满格,一堆短信提醒狂轰乱炸来,大多为冯岚与简知远来电。 林飞飞走到店外拨给冯岚,那边半月未收到消息,在香港待产期间急得茶饭不思。 “飞飞,你跑去哪了?” 林飞飞歪靠在店外石柱,遥望整条街的风情,漫不经心回答:“出来散散心。” “我还想在你去上学前见一面,来得及吗?” “放心吧。”林飞飞这才轻柔哄道:“我过几天去香港看完你和宝宝再走。” 冯岚并无轻松之意,对她不计后果的行为至今也无法释怀:“飞飞,你这次太任性了!” “林邵辉怎么说?”林飞飞口吻听不出半分惧怕:“要为他的宝贝女儿扒我几层皮?” “你也是他女儿。” “生不如养,我予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爸爸本来很生气,如今也打算不插手。” “他想插手也没资格管我。” 肚子越来越大,冯岚切勿动胎气,情绪始终不高不低:“飞飞,简知远来找过邵辉。” “找他做什么?” “没有感情的联姻本质就是生意,简知远执意要与潇然离婚。”冯岚问起此事仍觉吃惊:“飞飞,他说是他主动追求的你,是吗?” 此刻关于任何消息在林飞飞心中都无讶异,当事不关己:“他倒是会为自己的私心开脱,若是正儿八经追求我,还真不愿搭理他。” “那你对他呢?” “纯属利用,不会叫林邵辉为难半分。” 冯岚头疼道:“可我听说简知远一直在找你下落,他与邵辉承诺一定会对你负责,可潇然拒绝与他离婚,两人现在闹得不可开交。” “你想让我怎么做?” 冯岚表态:“飞飞,我只希望你不受伤害。” 林飞飞与冯岚商议好见面时间,挂断电话回头的刹那,易川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神色望来失落又矛盾。 “你要走了?” “今晚开始我住镇上,谢谢你这半个月的接济。” 在林飞飞转身之际,易川毫不犹豫牵紧她的手大步往回走:“这人生地不熟危险,等你要走那天我送你。” 45 rou w en w u7 . co m 易川妈妈听说林飞飞过两天便要离开,特意宰杀家禽做了几道拿手菜为她践行。 林飞飞向来对和善的长辈谦逊,饭桌上频频夸赞黄茹阿姨的厨艺,活似上门见家长的准儿媳,就连吩咐易川也是信手拈来的从容。 “我要喝水。” 易川下桌给她倒了杯温水,特意加了片清爽的柠檬解腻,林飞飞接来喝下几口才继续吃菜。 “飞飞,这道菜很香,你也尝尝。”黄茹用公勺舀了勺九层塔炒牛肉递去,谁知让易川用自己的碗接走了。 “妈,她不吃葱和香菜。”更多免费好文尽在:f q hyz j. co m 黄茹恍然反应过来:“你跟我说过,我顺手做起菜都给忘了。” 葱和香菜作为佐料增加风味,却是林飞飞难以接受的口感,易川替她挑开碗中的香菜叶,捡出满满一碗牛肉碎。 林飞飞吃下一口牛肉品尝,竖起拇指夸赞黄茹:“阿姨,你做的牛肉也很好吃,比我妈妈厨艺强不少。” 黄茹听得开怀:“喜欢吃多吃点。” “不够我再给你挑。” 不顾周围耐人寻味的眼色,林飞飞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够了,谢谢。” 饭后,黄茹将易川叫到厨房问话,他拿了块抹布帮她擦碗,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用你帮忙。”黄茹抢了抹布,心里快憋出病来了:“飞飞到底是不是你在燕城谈的女朋友?” “不是。” “我可看出来你喜欢她,对不对?” “嗯。”他并不否认。 黄茹不掩饰心中的满意:“我也挺喜欢她,刚开始面相看着不太好相处,其实心地善良人也可爱,还给我和你叔叔做了套睡衣呢,挺心灵手巧的小姑娘,要是能给我做儿媳妇就好了。” “妈,你别乱想。” “我哪有乱想?”黄茹心中可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她虽然是大城市来的姑娘,但我儿子也不差,镇上第一名考去燕大读书的状元,开学便要飞国外交换留学,以后只会越来越出息。” 见易川低头陷入沉默,黄茹不忍心戳穿他心中的卑怯,只委婉提点道:“是你别想太多,趁年轻大胆做决定,人家小姑娘优秀,可不缺人后头追,但你失去机会是一辈子的事,会留遗憾的小川。” 林飞飞刚洗漱结束,回屋途中撞见目中无人的李依依,她是巴不得白吃白喝的人早走早好,压根不拿正眼瞧林飞飞一眼。 林飞飞走到屋前才发现门窗大开,屋内飞进来不少蚊虫,她放下脸盆给易川发去条微信,不多时,他便带了一碗扒好的石榴上门。 “怎么了?” 林飞飞接过易川递来的石榴抱在怀里,悠闲坐在书桌旁边吃边说:“房里有蚊子吵我睡觉。” “你去客厅待一会,我来捉蚊子。” “你妹妹在看电视。” “不管她。”易川上手便拍死一只蚊子。 林飞飞嚼石榴籽看着易川蹲在地上点蚊香:“我要真不管她,她今晚就得被我扔去田里喂蚊子。” 易川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何事,立马起身往外走:“我去找她。” “算了。”林飞飞抬脚拦住他:“本来就是我打搅你们,她讨厌我合情合理,别为我伤了你们兄妹关系。” “她让我妈宠出一身孩子气,你别介意,我会跟她好好说。” 林飞飞微笑点头,又指去睡觉的藤条床:“蚊帐里也有蚊子。” 易川捉的仔细亦有耐心,待屋内飞不出一只蚊子,才转身告知候在一旁犯困的林飞飞:“睡觉吧,飞飞。” 林飞飞起身关了顶灯,屋内顷刻暗下,唯有地面蚊香盘上的焰心蛰伏在黑夜中。她拖着鞋走向藤条床,睡裙布料擦过易川肩膀时,突然被他拽进怀中搂住。 林飞飞淡定抬眸打量面前的易川,从泄进屋的月光捕捉到他眼中的紧张,困意瞬间消失:“你在做什么?” 易川心脏恨不得快跳出胸膛,撞在林飞飞心口显得格外异常,偏偏面部表情强装镇定,她手上没轻没重摸上他精瘦腰身,惹得易川急忙捉住她肆意的双手。 “怕我吃了你?”林飞飞笑话他的出息:“你后悔了,我还不愿意呢。” 林飞飞失了逗弄兴致,推开磨蹭的易川钻进蚊帐内躺下,他才有勇气开口问她:“林飞飞,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短时间内,林飞飞无法交付感情,她对易川顶多是一时的依赖,不得不承认:“踏实的感觉。” “为什么要那样做?”易川转身看向背躺在床的林飞飞。 “你指睡觉?” 易川“嗯”了声。 “你觉得呢?” 易川不再难以启齿:“为了气他。” “他是谁?”林飞飞装作漫不经心。 “简知远。” 多亏易川刻意提醒,林飞飞都快将此人抛却脑后,也再次真正体会到深入人心的恨。 “你少自以为是。”她翻身看向伫立在黑夜中一动不动的易川,冷声驳斥道:“他对我就是发泄情绪的工具。” “可你喜欢他。” 林飞飞气急败坏抽出枕头砸向他:“闭上你的嘴!” 易川没躲,捡起水泥地上的枕头拍干净:“我说的实话。” 林飞飞坐在床中央瞪着在走近的易川:“你懂什么?” “服装大赛结束那晚,你喝醉了,如果没有经历你把我错认成他,我可能还会相信你对他只是一时兴起。”避开无动于衷的林飞飞,易川弯腰将枕头放去床头:“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也许是被易川戳中难堪心事,也许是林飞飞埋怨自身,她抄起枕头发泄打在他身上,直到被易川捉住双手控制情绪,竟不知不觉哭湿了双眼。 “林飞飞,我不在乎你喜欢谁。”易川俯身轻柔抚在她湿润眼角:“我也不愿在你难过时趁人之危,男女发生关系吃亏的还是女生,可如果你真想发泄对他的恨,我也愿意配合你演戏。” 林飞飞让他这番体贴入微的话术弄得哭笑不得:“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或许是吧。”易川深情望着眼前只剩柔弱的人,发自肺腑道:“就算知道你对待感情比较随意,仍对你抱有一份不自量力的幻想,哪怕明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我还是想争取一下。” “争取什么?”林飞飞彻底停下抽泣。 易川鼓起勇气抻头吻去,在林飞飞柔软的唇瓣碾了几下才克制呼吸开口:“想带你体会一段正常的感情,如果你愿意给我改变你的机会。” 46 网购的快递到达镇上集中点,午后吃完饭,易川骑摩托捎林飞飞先去商业街。 阳光最充足的下午,林飞飞与易川牵手逛在街道,沿途两排琳琅满目的商铺,比山村的小集市丰富有趣。 路过一家专卖裙装的服装店,林飞飞牵易川兴致高昂踏进店,两排货架和墙壁挂满色彩斑斓的裙装,比其他店铺售卖的款式要精致小众。 店主是位个性鲜明的年轻女人,烫着时髦的羊毛卷,十指涂了鲜红甲油,区别于镇上许多商家。 林飞飞与店主十分投机,聊天间得知这是一家手工服装店,店内长裙皆出自店主之手。 林飞飞挑了件细肩带抹胸长裙,下摆是飘逸的百褶,旋转间宛若花丛中飞行的蝴蝶,鲜活又惊艳。 “就这条吧。”林飞飞在试衣镜前转了几圈,心中颇为满意。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可惜来试穿的顾客都驾驭不了,有的嫌黄色亮眼招摇,有的穿碎花老气横秋,不像你天生丽质,披麻袋都好看。”店主不带虚伪夸赞林飞飞,而后冲一旁看愣眼的易川问道:“小帅哥,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易川回过神,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去。 手工裙价格不低,店主刷完卡递还易川时,从他镇定面容中窥出满足之色,免不了调侃几句。 “给女朋友买衣服这么开心?” 易川没有反驳,笑了笑:“她喜欢就好。” “谈恋爱就得像你这样体贴,我听你说话口音是本地的吧?” 易川点头。 “我在春城还没见过像你女朋友这么漂亮的美女,你小子艳福不浅。” 易川笑而不语,直到林飞飞突然挽上胳膊垫脚吻来,他本就泛红的脸颊瞬间火烧。 “谢谢你送我的裙子。” 店主没眼看小情侣腻腻歪歪,临走前又送了串手工串的情侣手链,目送林飞飞和易川手挽手离开。 逛街走得太乏,两人在一家雪糕店前小坐休憩,易川排队买了林飞飞爱吃的香橙口味雪糕。 店内坐满周边景点过来的游客,林飞飞只能与易川坐在店外的长脚凳,边吃边欣赏远处即将落山的夕阳。 “易川,我明天要走了。” “我知道。”突如其来的道别令易川心生失落,他目不转睛望着挖雪糕的林飞飞,有些话始终盘旋在心口。 “我给你和你家人买了东西,吃完雪糕我们去快递站拿,然后回家吃你妈妈做的饭。” 易川不用问也知道价格不菲:“用不着破费,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回报任何。” “你对我好,你家人对我也好,我回报合情合理。”林飞飞挖了一勺香橙雪糕递去易川嘴边:“尝尝。” 易川毫不犹豫推开林飞飞伸来的手,低头从她唇边吻走雪糕奶油:“我舍不得你。” 似是习惯他的突然袭击,林飞飞自己吃了雪糕:“我有什么可让你舍不得的?” “全部。”他回答得干脆。 “你这种回答会让女孩害怕。”林飞飞眨眼靠近他真诚的双眼袒露实话:“我不是什么完美的人,也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易川鼓起勇气吻林飞飞的那晚,两人最后无事发生,林飞飞更是一言不发将他推出蚊帐外,至今才给出不尽人意的答案。 “我承认和你在一起很轻松愉快,但这只建立在不用负责任的基础上,若需要我承担一段关系中的所有义务,我只会敬而远之。”通俗来说,林飞飞只愿享受恋爱的感觉,而非恋爱中稳固的关系,更别提是认真对待感情的易川。 这的确是易川最熟悉的林飞飞,永远坦荡直率地摆明自己的需求,也从不被任何人所牵绊影响。 “我能再吻你一次吗?” “你会接吻吗?”林飞飞仰头吻向易川,双唇触碰的刹那,呼吸如藤蔓纠缠疯长。 在林飞飞温柔引领的吻中易川逐渐反客为主,五根手指穿过瀑布般顺滑的乌发,将她扣在怀中旁若无人地动情深吻。 “如果假期合适,我能去纽约找你吗?”易川手捧林飞飞面颊停下吻时,每呼吸一下都在克制心底汹涌的情绪。 “估计那时候我会很忙。” “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 “那我得空了找你。” “最好别骗我。” 林飞飞微笑拉起他的手,两根大拇指相贴盖章,算是为自己的言行做出承诺。 夕阳下的林飞飞两颊红粉,依偎在易川怀中笑得娇柔美丽,令他无所顾忌再次吻下去。 林飞飞闭眼的动作还未落实,几声汽车鸣笛倏然在耳边响起,她与同样被惊扰的易川一齐望去,竟于喧闹凌乱的街道撞见简知远,他正锁眉坐在一辆陌生的轿车后座,车窗摇下露出一张青到发黑的脸。 易川下意识牵住林飞飞的手,后者在那道搜刮的阴沉眼色中彻底失去笑容。 “上车。”简知远压制急促的呼吸摆正头,多看一眼窗外令人窒息的亲密画面都得肾上腺素飙升。 “走。”易川拉上林飞飞便要离开此地。 “你胆敢跟他走,别怪我出手不留余地。” 林飞飞顿足原地,瞪向车内颐指气使的简知远,不可置信冷笑:“你凭什么威胁我?” “凭你对我的了解。” 简知远与林飞飞自始至终是同一类人,面对伤及自己利益者的对象,不惜可以采取赶尽杀绝的手段,曾经这份杀伐果断令林飞飞受用,如今也不可避免成为拿捏她的报应。 “我不在乎。”易川态度刚硬,丝毫不惧可能会面临的障碍波折。 “柯教授口中的建筑人才也不过如此,十年寒窗苦读换一个林飞飞,你既然满足于此,我成全你。”简知远气定神闲抄起手机时,林飞飞已经挣脱易川奔来夺扔在地,他也因她过激的行为彻底恼怒。 “心疼他?” “卑鄙!” “受你启发罢了!”简知远一把拉下林飞飞脖子,那张咬牙切齿的脸贴近眼前时,他竟满脑子都是先前目睹的暧昧画面,两人就好比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情侣亲密自然,衬得坐在车内旁观的他如个笑话一样,多情多余。 “别浪费时间,我耐心有限。”简知远松手推开她,靠坐车背忍耐心底攀升的怒意。 林飞飞转身时已恢复平静走向易川吩咐:“东西你自己去快递站拿吧,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我不怕他,你也用不着顾虑我。”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好说无用,林飞飞失去好脸色:“拿自己前途开玩笑,你觉得我会感动还是感激你?” “我只是不愿你委曲求全。” 林飞飞轻笑一声不领情:“说得好像你很懂我。” “跟我回去。”易川向她递来掌心,亦是叫她在二者之间做出抉择。 林飞飞却未回应,驻足原地道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易川,其实我不喜欢别人改变我。” 易川懂了,却未转身离开,他执着地问她:“那我们的约定还做数吗?” “后会有期。”林飞飞在易川深情的凝望下,头也不回上了简知远的轿车。 47 颠晃的车厢仿佛随时会碰擦的火柴盒,冷气都压不住蓄势待发的火花。 林飞飞靠窗抱胸而坐,目光流连在窗外颠荡起伏的山路,简知远靠坐另端如出一辙,半人宽的间隔似拉出太平洋的距离。 “听见了我与林潇然的对话?”数分钟过去,简知远才开口打破诡异的沉静。 那天,林飞飞迷迷糊糊从病榻醒来,病房外争执不休的噪音令她头痛欲裂。她当时渴到嗓子冒烟也试图呼喊,然而喉咙因浓烟被呛得生疼,只能拔掉吊瓶针强撑虚弱身躯下床倒水,也因为如此,才隔门见证了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 也许所有人都清楚这段风花雪月,只有林飞飞被蒙在鼓里自鸣得意,成了林潇然眼中自作聪明的蠢货。 “多亏我福大命大醒得及时,要是一命呜呼还真得错过一场好戏。”林飞飞口吻嘲讽看向脸色铁青的简知远:“早说你心里的白月光是林潇然,我才不会作践自己哄你上床。” “事到如今,你对我做的一切只为报复她?” “你以为呢?”林飞飞不以为然冷笑出声,薄情寡义的眼中绝无半分从前的依恋。 她双唇还留有吻后的暧昧痕迹,简知远看在眼中愈加胸闷气短,回忆这大半月的提心吊胆,终于爆发脾气吼向她:“林飞飞,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韩敬心惊肉跳坐在驾驶座开车,前方是崎岖不平的山路,稍一晃神可能便要面临事故,在如坐针毡的氛围中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你冲我吼什么?”林飞飞也瞪着他不甘示弱:“我既不是你家养的宠物,也不是你名正言顺的伴侣,爱上哪上哪,更犯不着向你汇报!” 此刻好比简知远才是折磨林飞飞的人,他也被她眼中的恨之入骨再次激怒,毫不犹豫拽过她扣在怀中,掌根粗鲁地擦在双唇之上。 “放开我!” 林飞飞越是张牙舞爪挣扎,简知远心火越是旺盛,先前夕阳中的一幕幕如电影过在脑海,令他着实分不清那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她对其他男人动了真情。以至于,他只要回忆起当时的种种细节,便像不断膨胀的气球即将爆炸。 林飞飞如团海绵被被简知远强制攥在掌中,她本就不畅的呼吸因反抗更加急促,在简知远近乎发泄不满的激吻中失控,挣脱双手撒泼挠向他近在迟尺的脸。 没有任何防备,简知远吃痛停下,一侧面颊已布满五道鲜红血痕,然而熟悉的疼痛感却令他麻木不仁,只对眼前如同野兽凶狠的林飞飞百爪挠心。 “如今他能吻你,我不能吻?” “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何时也开始嫉妒人了?”林飞飞喘息剧烈不忘咄咄逼人:“若不是你来打搅我好事,晚些时候我还能跟他床上鬼混!” “你敢再说一遍?”简知远大受刺激,青筋暴起额角,扣紧铺在林飞飞脑后的发丝,疼得她眼中瞬间蕴满水光。 林飞飞仇恨地瞪住他口无遮拦:“绿帽子也不是没戴过,怎么轮到我反倒斤斤计较起来?不过是经历了几回恋爱错觉,真把我当你女朋友了?” 简知远恨不能缝上她刻薄的嘴,一把扯断腕上扎眼的情侣手链砸在地,串珠飞溅犹如火上浇油,林飞飞心底顿生无尽怨怒,胡乱捶打在他胸膛发泄。 “简知远,你就是个神经病!” “如你这般随意践踏人心的疯子也不多!”简知远咬牙切齿掐住她下颚面朝自己:“既然能仗着我爱你肆意妄为,何至于跑到这偏僻处玩消失?林飞飞,你有任何不满当下尽情朝我发泄,事后阴阳只会叫我认为你真的狼心狗肺!” “你第一天认识我?我本来就是薄情寡义的冷血动物!你甚至任何男人对我而言就是发泄欲望的工具,只不过你比他们多一层利用价值!”近到贴面的距离,林飞飞嘶吼的唇边逐渐勾起悔之莫及的冷笑:“可我现在非常后悔,捡林潇然不稀得要的男人自作聪明以为能报复,毕竟对她而言,即便不稀罕的东西被我沾染也会恶心。可事实却是我被你们耍的团团转,至少我邀请你时可是毫不避讳来意。你呢?别告诉我你突然转变是因为真缺女人滚床单?” 在林飞飞掷地有声的质问中,简知远粗喘呼吸陷入了沉默。 林飞飞看在眼中只剩冷嘲热讽,戳穿他不可告人的心思:“明知林潇然最讨厌抢她家园的私生女,拿我发泄对她的不甘罢了,玩什么深情的把戏?” 从开始,简知远便心知肚明林飞飞来意的目的,他从最初的视而不见到主动咬钩上线,一方面是好胜心作祟与之较量,另一方面很难否认林潇然的推动。 当那句扎人心的话再次灵验时,简知远竟无当初的不甘怨愤,迎上林飞飞凉薄憎恶的目光,无法复原的心丛生无尽荒凉。他的确从未得过爱人的心,哪怕是一丝包容心。 “强盗逻辑。”简知远快被她的理直气壮逼到抓狂:“你能拿我报复她,我也能拿你泻不甘!” “你终于承认了!”林飞飞此刻气到浑身发抖,毫不犹豫提出分手:“从现在开始我们两清,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车还在坑洼山路颠荡,话音刚落,林飞飞刻不容缓按下锁键去推车门,山风携黄土钻入车厢刹那,简知远眼疾手快将她拽回怀中。 他不可置信怒骂道:“你想摔死?” “总比跟你待在一起呼吸强!”林飞飞腿脚乱蹬在简知远全身,形同撒泼滚打的疯子:“滚开!停车!我要下车!” 前排,韩敬早已紧张到冷汗直冒,在林飞飞尖锐的嘶叫中不由自主降下车速。 “谁叫你减速了?”简知远钳住林飞飞张牙舞爪的双臂扼在怀中,冲韩敬大吼道:“继续开!不许停!” “姓简的!我如今可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你凭什么扣着我不给走?” “凭你先招惹的我!” 两人无视窗外的一草一木,眼中只有负气斗狠的双方,都恨不得将彼此拆腹入骨。 “我又没跟你签卖身契,真当我是被你包养的金丝雀?” “要走就带着我一起跳下去!”他目露凶光毫不退让。 林飞飞被简知远的无耻纠缠逼疯,发狠咬去他胳膊上的旧伤位置时,他却一声不吭随她发泄不甘愤恨。 透过后视镜,若不是亲眼目睹过二人如胶似漆的时刻,此时扭打争执的场面更像是仇人相见,韩敬在简知远逐渐狰狞的面目中下意识踩停刹车。 车停刹那,林飞飞见机踹开简知远,翻身从另侧车门快速跳下车,她浑身气到发抖也未看清脚下路况,没走几步路便踩进土坑不慎崴到脚。 与此同时,一辆运输货车从正向减速而来,林飞飞在急促的鸣笛中乍然慌神,双脚如灌铅怔在原地动惮不得,直到最后关头被简知远从后拖入怀中,出窍的灵魂才复归原位,竟吓得一秒哭出声。 尘土飞扬,大货车擦身而过,简知远的心脏也被掀向高处坠落,再次忐忑不安狂跳在胸口,他紧紧抱住怀中抽噎的林飞飞安抚,话音也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没事了。” 48 自林飞飞有记忆以来,她便寄养在望乡一间不算亮堂的裁缝铺,姑奶冯素琴是房屋持有人,她守寡带着个男孩叫袁华,是大林飞飞五岁的表叔。 冯岚在镇中心一家艺术机构当舞蹈老师,挣得多半钱需供养林飞飞上学弹钢琴,除此之外每月还得交两千生活费给姑妈冯素琴,一年到头结余的存款寥寥无几。 如此寄人篱下的环境中,林飞飞与冯岚自然受冯素琴制衡约束,母女二人时常让她的无耻心生远离,早计划搬出裁缝铺自力更生。 林飞飞十六岁那年,冯岚叁十六岁,步入中年的女人能保持曼妙身姿在镇上不多见,何况冯岚又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漂亮,尽管她年纪不小,又拖个来路不明的女儿,依旧不少找续弦的中年男人踏破门槛。 冯素琴若真心为冯岚寻觅可靠人家,林飞飞倒也对她刮目相看,奈何冯素琴掉进钱眼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市井小民,对每位前来说亲的对象收见面费,活脱脱把冯岚当做生钱的发财树,将她身上的价值榨到一干二净。 林飞飞记得最后一次来提亲的男人是市里一位中年政客,戴副金丝框眼镜看着文质彬彬,出手就是两万块见面费,把见钱眼开的冯素琴乐得好生照顾。林飞飞当时心想她如果生在古时候,或许能成就一番辉煌的老鸨事业,她可真的太会伺候男人。 中年政客原配亡故多年,育有一位八岁女儿,只要冯岚开口点头,现愿立马拿出二十万聘礼打结婚证。 这位政客看起来倒比先前对冯岚色眯眯的那些丑八怪胜出许多,也愿实实在在拿钱出房,更不以冯岚的年龄与过往当做讨价还价。如果冯岚真情愿与别的男人组建家庭,带她逃离这座食人肉血称之为家的鬼地方,林飞飞不介意再次寄人篱下。 可没用多久,林飞飞便发现中年政客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心甘情愿大手笔并对冯岚既往不咎的原因,竟是为自己扭曲于普众的性取向对家人做个交代罢了,可想而知他亡妻的死也得画上问号。 林飞飞毁掉了冯素琴的大生意,在家中自然受尽冯素琴虐待折磨,她恶气难平也必与之针锋相对,整条街都知道林飞飞是个寄人篱下也敢张牙舞爪的硬骨头,毕竟她这辈子可没怕过谁,害她母亲之人也必得被扒层皮。 冯素琴让林飞飞压在裁缝铺逼仄暗黑的角落狠狠踹了几脚,她大喊大哭林飞飞是个目无尊长的小畜生,不感激她多年来的养育之恩,竟忤逆不孝殴打长辈,卖惨装可怜招来一帮看热闹的邻居。 林飞飞手中持裁剪刀指向哭哭戚戚的冯素琴,面上一股煞气:“冯素琴,收起你鳄鱼的眼泪,少在街坊领居面前演戏。我现在看见你那张老脸就恶心,这世上有你把哥哥遗孤当摇钱树,侄孙女当丫鬟可劲使的长辈不多了。你说对我们有养育之恩。那我妈每月交的伙食费都喂进狗肚子里了?我一个月才吃你几口肉?不管你要当丫鬟使的小时费,那是我瞧不上你兜里的缺德钱。你还真当我是什么善解人意的天使?” “小畜生,尽在背后使坏!冯岚就是让你这个来路不明的贱种耽误了前程,凭她的姿色要是听我话,早给有钱人家的老板做了姨太!” 林飞飞嘲讽她的言外之意:“是!做姨太接你享荣华富贵,顺带替你吃喝嫖赌的丑儿子找个有钱人家的傻千金,一老一小后半生心安理得做个寄生虫。” “闭嘴,你个口无遮拦的小贱人!”冯素琴起身便要来抽林飞飞嘴巴,让她一脚又蹬回去。 “歇着吧,你个见钱眼开的老毒妇!”林飞飞抬手将裁剪刀狠扎进缝纫机桌,呵斥道:“冯素琴,我警告你,少再做缺德事!我妈是看在血缘份上对你睁只眼闭只眼,她心软仁慈懦弱,不代表我也是。你再敢给她相些乱七八糟的贱男人,我就把你宝贝儿子命根子剁掉,叫你们死后坟头长满草,永远见不到太阳。你不信试试!” “威胁我呢?”冯素琴指去看热闹的大门口:“你倒是滚出我家睡大街去啊!” 林飞飞偏不如她意冷笑道:“我爷爷要没死,还轮得到你捡便宜霸占这铺子?你把我赶出去,我瞧你钱都得少挣一半。怎么人过中年越发好吃懒做?你信不信我将来在对面开家裁缝铺抢你生意?叫你和你没出息的贱种喝西北风去。” 冯素琴疯疯癫癫坐地上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就你那叁脚猫功夫别说叫我喝西北风了,一大一小都没房子可住,还能变出间裁缝铺来抢我生意啊?笑掉人大牙!” “也是,你就偷乐吧。”林飞飞无所谓一笑:“我未来可不在这犄角旮旯和你这市井小民较劲,等我飞黄腾达麻雀变凤凰那天,也请你有点骨气,千万别来卖惨求我接济你和你的狗杂种。” “一口一个贱种狗杂种,瞧我不撕烂你的臭嘴!”冯素琴尖叫起身冲来,与林飞飞又打成一团,终以年轻人的冲动蛮力致胜。 林飞飞头发凌乱冲出裁缝铺,冲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街坊邻居吼了声“滚”,唯有正中间一位气质脱俗的年轻女人定住不动。 “滚,听见没?” 被林飞飞嚷叫的女人扬手便是一巴掌扇去,姿态高傲,眼色睥睨:“你就是我爸外遇的私生女?好生泼辣且狂妄。飞黄腾达麻雀变凤凰也敢想,这巴掌是姐姐赏你的见面礼。” 林飞飞对自己身世并非一无所知,冯岚近一年都与燕城一位姓林的男人有密切联系,林飞飞也无意中接到过他来电,强烈的第六感令她心知对方是自己亲生父亲,可林飞飞却对与他相认毫无半分兴趣。 那巴掌林飞飞无力还击,上流社会来的千金小姐带了一帮保镖,她能做的除恨到瞪出眶的眼珠子,也只有一句叫她走着瞧的忠告。 总有一天,她会加倍还之,而这一天也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走上日程。 林飞飞向来有锁门睡觉的习惯,毕竟家中有个色向胆边生的畜生,惦记含苞待放的林飞飞多年,趁酒后乱性撬门进房预备侵犯,好在她睡得不熟也早有准备,一脚踹开趴在身上乱摸的袁华,翻身钻进床底找到那把裁剪刀,毫不犹豫往他裤裆就是生狠一剪,那震耳欲聋的嘶叫令林飞飞热血倒流。 因这见不得人的意外事故,冯岚与姑姑彻底决裂,她以泪洗面带林飞飞收拾离开,在二人携行李临走之际,竟被冯素琴歇斯底里地拖住。 “你们不许走!必须得赔我儿的医药费!” 林飞飞站去冯岚身前恶声恶气:“我没报警抓他,你该磕头谢我仁慈,换成棺材费说不定还有机会!” 冯素琴扬手便要扇她巴掌,让冯岚两手握住制止,哭到不能自己:“姑姑,你别欺人太甚!”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冯素琴一把推开她,两眼冒冷箭:“替你养孩子不感激就罢了,还教她忤逆长辈动口动手,我就不该同意你生出这贱种,毁了你一辈子!” 冯岚终于被她的羞辱激怒到反驳:“姑姑!我请你不要颠倒黑白!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家,我和飞飞住这也每月付你伙食费。你当初伺候我月子带孩子,我很感激你。这些年你开口问我要钱,我尽能力满足你,即便是我不愿意说亲,你依旧瞒我招来一帮恶心的男人,收见面费,逼我相亲。你总说是为我后半生着想,倒不如是毁我名声更贴切!如今,你孩子又欺负我孩子,你到底能不能管管好你那个小畜生?” 冯素琴一巴掌差点又呼上冯岚面颊,让林飞飞恶狠狠推开,她摔倒在地哭泣咒骂:“来人呐,来人呐!我冯家祖上定是作恶多端,才碰上这两个白眼狼!” 屋外又聚满看热闹的邻居,对冯家的破烂家事屡见不鲜。 “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男人床上鬼混,生的女儿也是不知廉耻的小骚货,天天洗澡不关门勾引我儿子。昨晚上袁华喝了酒走错房间,他可什么都没做啊,让这小骚狐狸伤了命根子,还反口要我儿坐牢。我儿命苦啊,还昏迷躺在手术室里,谁能替他做主?谁又能替我说句公道话?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冯家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好一番混淆是非和添油加醋,冯岚早不在乎街坊领居眼光,她带上林飞飞与行李决然离家,之后未曾再踏回这条街,彻彻底底与之恩断义绝。 49 林飞飞与冯岚挤在舞蹈机构宿舍度日,母女二人真正过上飘无定所的生活。 一日,冯岚课后正在公共卫浴洗澡,林飞飞又接到来自燕城的电话,对方声称是她亲生父亲,愿接她与冯岚来燕团聚。 冯岚为令林飞飞从小心怀阳光,编织生父意外去世的谎言在一年前突破,林飞飞却未生出与之相认的波澜。她自幼无从体会父爱,与冯岚最苦的十几年都在望乡无依无靠,从无这位上流人士的施舍。 “你知道我今年多大?” 林邵辉是一年前与冯岚重逢才偶然得知她为自己生女的消息,这一年以来,他尝试各种方法与冯岚商议相认之事都被她以狠话拒绝,没有一天不期待团聚之日。 “十六岁。” “我活到十六岁才知道生父没死,可你倒不如死了叫我更痛快,至少我不会真恨你。” “飞飞,是爸爸对不起你们。我期盼接你母女二人回燕生活,请给我一个弥补你们的机会。” “你知道这十六年我和我妈是怎么熬过来的?冯岚让你骗大肚子生下我后至今未再嫁,因为她心里对任何男人都失去信任和爱的能力,是你断送她本该有的好前程!我和冯岚寄居人下的十六年受尽街坊邻居白眼,唯一可依靠的至亲也将我们视作摇钱树与丫鬟虐待羞辱侵犯,如此水深火热提心吊胆的十六年,你却在燕城过富丽堂皇的人上人生活!”林飞飞接在激动质问后犀利冷笑道:“现在大老婆死了,才想着接我们回家团聚,论算盘还是你们男人会打!” 林邵辉的缄默是对冯岚母女二人的愧疚,林飞飞便利用这愧疚心讨天经地义的债:“林邵辉,你若真盼冯岚与我好,不如在望乡替我们置办一间屋更实在,至少让我们有个居所不至于漂泊。” 冯岚因房屋之事跟林飞飞大吵一架,她不屑林邵辉施舍与年少得知他已婚育女决然消失时同样有骨气。 “这房你要的你自己住。” 狭窄拥挤的单人套间,冯岚伤心坐在卧铺生气,她将手中门禁卡扔给林飞飞,心中绝无半分不舍。 “你是不是傻?”林飞飞捡起地上门禁卡,背靠墙壁心怀镇定:“他就算休妻也要扒几层皮,你倒是给他省钱省力,躲到乡下生子拖累自己一辈子。” “我可没嫌你是累赘,你不愿与我挤宿舍,我们就搬出去租房子,日子紧巴巴的过也不要他接济!”冯岚向来逆来顺受,唯独在感情之事上一身骨气。 “我没不愿与你挤宿舍,过去我们别无选择寄人篱下,现如今林邵辉与你重逢或许就是老天给他弥补过错的机会,你为骨气不要的这套房子对他轻如鸿毛,可对眼下的我们是唯一能握住的稻草,至少那睡觉安全,可以挡住冯素琴上门闹事。”林飞飞所言非虚,冯素琴因袁华伤及要害之事叁天两头闹上门讨赔偿,学校单位也成为母女二人受人指点的场所,望乡能否待下去都是未知数。 冯岚自知捉襟见肘的局面,心中难受至极,不停在抹泪:“都怪我没用,生下你原本是相依为命,没想到却让你陪我受苦至今。飞飞,我对不起你。” 林飞飞予冯岚也是唯一,她走上前抱住哭哭啼啼的人轻拍在背安慰:“妈妈,你含辛茹苦养我长大,我陪你到老是天经地义。如今我没能力孝敬你,不愿你吃苦受人白眼欺负,只能向林邵辉讨他欠我的债。他是我十六年不闻不顾的生父,是欺骗辜负你真心的负心汉,我们不能白便宜他!”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没过多久便住进城中心戒备森严的高档住宅,冯岚也辞去舞蹈机构工作单干,将林飞飞转至私立高中念书,彻底斩断冯素琴的纠缠,过了一年半载顺心的日子。 林邵辉与冯岚便是在此之后冰释前嫌,他隔叁差五便来望乡探望冯氏母女,林飞飞依旧不肯认他作父,林邵辉对她而言只是暂时摆脱困境的工具,她全身心投入在飞离困住她才华的这口深井。 高考前两月,林邵辉与冯岚复合,他带她游山玩水谈黄昏恋,二人重回年少相爱氛围,然面对林邵辉提出来燕团聚的建议,冯岚无言以对林飞飞。 是夜,林飞飞正在家中卧室复习,逃脱裁缝铺转不得身的潮湿单人间,她如今方才过上正常人生活,有属于自己香软明亮的屋。 “妈妈,你知道我要考哪所学校?” “不是燕大服装系吗?”冯岚替她热了牛奶端上书桌。 “所以这燕城我非去不可。”林飞飞捧杯喝了口,笔锋一转抬头打量冯岚脸色,以便她窥探人心。 冯岚心虚垂下头:“你不想认他做父亲,我也不会强求你回燕团聚。” “那你下半生是打算与林邵辉做一辈子异地夫妻?” “什么异地夫妻?”冯岚年近四十,说起情爱之事还是脸红:“他娶不了我,我与他就是作伴,你不愿意回林家,那我们就在望乡过一辈子。” “我可不愿待这鸽子笼!”林飞飞烦她的婆妈:“你就说对林邵辉是何打算?” “我爱邵辉,即使没有名分也愿意,我只想陪他度过余生。” 瞧冯岚满是爱意的眼神,林飞飞眼下只剩一句无奈的嘲讽:“快四十的女人怎么还是恋爱脑?” “你就数落我吧。”冯岚低头底气不足道:“我这辈子只爱过恨过他,他就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拔了还是会念及。”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光明正大回林家。”林飞飞仰头干完牛奶,下定决心道:“你做你迟了十八年的阔太太,我沾你光做几年挥金如土的千金小姐,等他日我出息能独当一面,你要是嫌林邵辉身体老了干不动,凭我能力也能给你找小老公。” “你瞎说八道什么?”冯岚脸一阵红一阵白,赶紧捧杯起身溜出卧室,不再与林飞飞话此事,但心中对回燕团聚的日子有了计划。 冯氏母女回燕入园的消息传入冯素琴耳中,彼时,林飞飞正与林潇然正面交锋。两年前无力还击的巴掌令林飞飞耿耿于怀,她有心与之作对却抵不过冯岚万般叮嘱,对林潇然忍气吞声的时刻多于针锋相对。 然林邵辉宠爱冯氏母女有加,即便家族拒冯氏母女入族谱,他依旧携冯岚参与重要场合,对外界宣称二人育有爱女林飞飞,更在璟园特设后院以便母女生活自由,钱财从此挥霍无度。 所以与荣华富贵相较,奚落嘲讽倒成不值一提的唯一缺点。 只不过随林潇然过分找麻烦的次数增多,林飞飞也不再顾及冯岚叮嘱,能还嘴动手绝不忍气吞声,也总有机会叫林潇然对她恨之入骨。 读大学的第一年,林飞飞于校庆会场初遇简知远,恰逢刚结束一段肉体买卖关系心生无聊,对演讲台上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一见钟情。 涂言称对方是燕大多年一遇的建筑才子,才华横溢,帅气多金,其曾祖父更是闻名遐迩的民国资本家,丰厚家业迄今百年已遍布祖国江山。 “那他为什么盖房子来了?”林飞飞当下心生疑问,靠坐观看席远远打量他的眼鼻唇,比只有精致可言的方嘉凯多股矜贵与傲慢,像是块嚼不烂的硬骨头。 “越是名门少爷越心高气傲,先成就自己的作为再继承家族,这叫任性。” “他今年多大,可婚配娶妻生子,身体有缺陷没?” 涂言眨巴眼睛作答像是传阅八卦时信手拈来:“八八年生人,单身钻石王老五,爱包小演员算身体有缺陷吗?” “待我以后帮你问问。” 狂言出口不过一月,林飞飞的意中人竟摇身成为姐夫,于是见色起意顺理成章化为报复行动,可她万万没能料到自己才是跳梁小丑。 50 po1 8m b.c om 折腾到夜幕降临才抵达暂住酒店,房门前,一通来电打断简知远行动,挂断的刹那工夫,林飞飞竟抢过他手中房卡跳下地。 砰一声巨响,房门在简知远眼前无情摔关,他此刻却已无先前怒气冲天。 家族性丑闻令简家备受行业媒体关注,陈年旧事也被添油加醋示于公众取乐,简知远不出意外在老爷子手下狠狠领了顿家训,就连父母的心都一齐向着林潇然,亲人朋友几乎无一例外站在对立面,他如置身浩瀚海洋的一座岛孤立无援。 耳边家中来电铃音滔滔不断,简知远不假思索关掉手机,他自始至终未曾委曲求全,与林潇然也不过是利益联姻,如今更不会在多方压力之下选择妥协。 简知远刷副卡进房已是深夜,林飞飞沉睡在软塌一动不动,他走到床边坐下,冷却的心因她出汗的睡颜再生疼惜。 他花了半月时间精力才找到林飞飞下落,未曾料到她竟随易川搭乘顺风车如约来到春城,简知远甚至找去她从小长大的望乡,那个林潇然张口闭口穷乡僻壤的小县城。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芝麻点大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传遍邻里,何况是整条街上最具争议性的冯家。 林飞飞与二十岁便生子失去家园的冯岚不同,母亲的懦弱与心软养成她一身硬骨头,从小寄人篱下的林飞飞会洗衣缝补做饭打扫卫生,尽管有与冯家姑母张牙舞爪的魄力,也多半为在外辛勤赚钱的冯岚选择忍气吞声,母女二人过了长达十六年道德绑架的压迫生活。 同样是林邵辉的亲生骨肉,林飞飞与林潇然的成长路径却天壤之别,一个受众星捧月锦衣玉食富养宠爱长大,一个从小在逼仄阴暗的裁缝铺与恶亲戚斗智斗勇。更多类似文章:po18ai.com 可简知远得知全貌的第一刻,却不是欣慰林飞飞与生俱来的顽强生命力,她本该如林潇然接受同等的人生命运,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林飞飞从酒店大床惊醒时,左踝关节的痛觉已不再明显,可她心头的余悸却迟迟未消,两行泪不争地气从眼角滑落。 简知远闭眼躺在另侧未睡,听闻动静已点亮床头灯盏,他翻身抱林飞飞入怀仔细打探,才看清她惊魂未定的面容:“做噩梦了?”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余悸令林飞飞经历一场噩梦,恐怖梦境中,她身处从小长大的阴暗裁缝铺,面对姑奶与表叔只增不减的折磨,林飞飞犹如陷入闭环无可逃脱,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独当一面的那日,好带冯岚逃离赋予她们生命称之为家的牢笼。 林飞飞拉上冯岚踹开死死纠缠的冯家母子,两人毫无目的奔跑在众矢之的的大街,突然迎面冲出一辆大型货车加速撞来,碾碎了她所有的展望与未来。 梦境太过真实压抑,林飞飞背对简知远平复跌宕起伏的心情,双目失神凝在落地窗外的黑夜,如一朵正在枯萎的鲜花毫无生机活力。 沉静中,简知远拨开掩在林飞飞肩头的发丝,唇凑上耳下温润的颈肉耐心亲吻,他手中不轻不重揉捏在她的纤瘦丰腴,直至林飞飞眉间生出别样情绪,简知远才掰开她双腿欺身压来。 许久未触及对方,深处的柔软与滚烫令简知远头皮发麻,林飞飞同样难以承受突飞猛涨的快感,他始终明白如何才能提起她的兴致。 气氛正浓厚时,简知远进犯的动作忽而凶悍,积攒的怨气似乎都用在此刻折磨林飞飞。她一面咬牙切齿一面难敌生理反应,五指发狠抓挠在简知远后背抒发,连呻吟都带着情绪模糊的哭腔。 意识到简知远狠了心要她求饶,林飞飞死咬双唇不发一声,然身体却受习惯情不自禁相迎,暧昧的交合碰撞如雷贯耳,在呻吟划破喉咙的刹那,林飞飞抛弃尊严顺从欲望,柔软身体任他折成各种形状,尝尽欢爱带来的欲仙欲死。 在浓烈的生理反应与矛盾的心理冲突下,林飞飞已分不清对简知远是恨多还是爱多,她睁着水汪汪的双眼猛得拽下他早已汗湿的脖颈,一鼓作气吻上简知远正在粗喘的双唇,汗液与口津交织同时狠狠啃咬报复,直到他满是伤痕的嘴脸映入眼帘,林飞飞心中方才觉得痛快。 湿穴绞紧涨满的性器一次次戳到最深,林飞飞被简知远折磨到几乎神志不清,始终置于燃烧的火堆中欲望高涨,直至落地窗外的天边泛起青色光影,两人才休战缠绵已是一团乱糟的大床。 “给我几月时间,我会尽快解除与林潇然的婚姻。”休息至平喘,简知远胸膛贴背拥林飞飞入怀,温柔吻在她泛着潮红的面颊。 “不生我气了?”林飞飞紧闭双眼,不去理会他这句承诺背后的深意。 “你对我心态又是如何?” “爱恨交织,你满意了?”林飞飞冷冰冰回眸,意料中得见一丝内疚快速闪过简知远双眸。 简知远承认起初与林飞飞纠缠抱有其他心思,但不能否认他这半年多来动用过的真心,哪怕林飞飞任性妄为无理取闹,简知远都未曾断过厚爱她的念头,他自讨苦吃啃下的也非一块硬骨头,是他愿意花尽心血供养一生的飞鸟。 “从这刻之后我们重新开始。” “你一个已婚男人拿什么跟我重新开始?”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应该把我当做唐瑶一脚踢开,与林潇然修补婚姻合作共赢,毕竟你家大业大名声在外,犯不着与我胡搞败坏家族声望。” 林飞飞倔强的双眼中闪烁泪光,令简知远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说气话还是真心话,可简知远心中早已认定她:“我这辈子非你不可。” “你凭什么要我死心塌地对你这个骗子?” 泪水失禁夺出林飞飞眼眶时,简知远才知伤她自尊多深,曾经的一念之差令他心生愧疚,唯有加倍爱意才能弥补她心中的失衡。 简知远怀揣疼惜搂紧怀中哭泣的林飞飞,不断亲吻在她湿润的面庞表以忠心:“飞飞,我心知你从一早便未想过与我稳固关系,否则也不会从未向我提起纽约交换留学。我不求你死心塌地跟随我,天大地大,你飞到哪,我都为你建巢。你不用走向我,但不能推开我。” 一觉醒来,室内暗无边际,简知远翻身摸向床侧,当熟悉的冰凉触觉袭来时,他混沌的大脑方才彻底清醒。 自动遮阳帘匀速递向两侧展开,落地窗外的街道竟灯火通明,他居然无知无觉睡到夜幕降临,更未发现怀中一起沉入睡眠的人早已不翼而飞。 林飞飞的手机信号不在服务区,简知远只知她已乘最早班机前往香港,他即便立刻动身最快也要第二日午前抵达,恐怕那时她早已落地大洋彼岸,对林飞飞的再次不告而别除咬牙切齿,也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力不从心。 回忆后半夜两人相拥而眠的温情时光,简知远原以为他用承诺与真心当真换来林飞飞信任,可谁知她的一切顺从包容不过是为了方便逃脱于他。 简知远高估自己在林飞飞心中的地位,他予她也许正是挂在口中的任何男人,只不过他多了层附加值,而此刻分崩离析,他已经失去唯一利用价值,成了名副其实的工具人。 彼时,林飞飞已在月子中心结束探望,她与冯岚及腹中胎儿告别,提上行李箱乘车赶去国际机场,坐上最后一班飞往纽约的客机。 空姐递来一张毛毯,林飞飞接过盖上双腿,从手边抄起一本时尚杂志专心翻看。 头等舱窗外是繁华落尽的香港夜景,林飞飞正在飞往她理想中的自由“国度”,远离复杂纷争的家族,包括昨夜爱她至深的男人,将净化的心灵留给满腔抱负。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二十岁的林飞飞,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正文完—— 祝飞飞快意人生,前路与归途开满鲜花。 注: 下一本《日日是好日》在jj更文,存稿中,伪骨科,感兴趣的可以先收藏,开文时间待定。 文案: “等吃完所有的苦,以后日日是好日。” 孙樾与陈小河是两条注定会相交的平行线,两人最年轻的每一天都消耗在格子间,一个在学途中奔波,一个在苦难中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