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就地成婚》 第1章 [gl百合] 《女扮男装,就地成婚gl》作者:媂元清【完结+番外】 簡介: 本文文案: 一朝穿书,穆清辞成了女扮男装为爱从军的小将军。 坏消息:她是个炮灰女配,对男主爱而不得,身份暴露后,被折磨致死。 更坏的消息:女主对她一见钟情并打算以身相许,男主派来暗杀她的人正在路上! 穆清辞打好包袱,打算连夜跑路。 更更更坏的消息:跑路失败。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外表柔弱可怜的女主,是个能倒拔垂杨柳的林妹妹! 被直接绑进洞房的穆清辞:我现在说,我其实是个女的,直的,还来得及吗? 女主:我不信,除非你脱给我看。 穆清辞:…… 穆清辞:你的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朝廷 第01章 “穆郎,你要听我弹一曲么?”耳边响起一道清浅温柔的声音。 “谈……谈什么?谈理想谈人生,看星星看月亮?”穆清辞捂住因宿醉而疼痛欲裂的脑袋,睁眼看向说话的人。 眼前的年轻女孩长着一张巴掌大的圆脸,眉毛如柳叶纤细,红唇紧抿,脸色略有些苍白。 她打扮得颇为古风,上身是淡青色外衫,杏色抹胸,下身系着葱绿长裙,长长的飘带垂在身侧,裙下露出一双满是花纹的绣鞋。 在她身侧,站着位打扮更为明艳的红衣姑娘,脸上笑容明媚,“要我说,就弹首‘春情’给穆小将军醒醒酒吧,他好像还醉着呢。” 穆清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昨晚和几个朋友约着喝酒来着。她似乎是喝断了片,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她茫然地看着红衣姑娘,一头雾水。 红衣女见穆清辞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穆小将军,你真是醉得狠了,总盯着我瞧什么?” 她伸手往旁边指了指,“要瞧也该去瞧你心爱的素问妹子,不然她又该生气了。” 一旁的青衣女偏过了脸,“我为何要生气?他要瞧你,你便让他瞧着,他总不能吃了你。更何况他的眼珠子长在他身上,我管他不着。” 穆清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两人口中的穆小将军是在喊她。 而且,“素问”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莫名的耳熟。 她抬头打量了眼周围环境,古色古香的房间,墙上挂着瑶琴、字画,还有装饰用的刀剑。 再低头打量自己,穿着一身古代男装,湖蓝色交领窄袖长衫,黑色皮面短筒靴,腰间还挂着一把佩刀。 更奇异的是,她感觉到自己变强壮了不少,摸一摸手臂,都是硬邦邦的肌肉。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居然跟健身了好几年一样,也太厉害了吧! 难不成她穿越了?顶着眼前两人颇为怀疑的眼神,穆清辞站起身,推开门,走出屋子。 外面是一个小院子,墙角种着紫藤,正开着花。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在树下做针线活,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院门外,传来几声小贩的叫卖。从院墙看出去,可以看到远处鳞次栉比的木制建筑,高高挑起的屋檐。 头顶是四四方方的天空,澄净明丽,水洗过一般湛蓝透亮。长在大城市的穆清辞,从未见过这么蓝,这么高的天。 现在,她可以肯定这地方绝对不是现代。 是的,她穿越了。 真狗血! 穆清辞故作镇定地走回屋,为了不被那两人看出来皮下换了人,她讪笑着解释,“哈哈,酒喝得太多,头疼得厉害,出去吹吹风,冷静冷静。” 青衣女目露担忧,她放下手里的琵琶,走到她身前,抬手碰了下她的额头,柔声询问,“你昨晚喝多了酒,是不是头疼?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穆清辞登时全身都僵硬了,感官集中在一处,只觉得那只手温热而柔软,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令人眷恋。 她从未与陌生人这么亲近过,只觉得局促不安,说话都结巴了,“我,我刚还有点疼,现在你一摸,我就不疼了。” 等一下,她刚刚说了什么?这话好像有点容易让人误会,她真的该改改自己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了! 青衣女似乎并不觉得冒犯,反倒轻笑了一声,苍白的脸庞染上一丝红,“穆郎,你怪会逗人开心的。我从前都不知道,你也有这样不正经的时候。” 穆清辞心里一个咯噔,等等?她穿的这个正经人,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她不会变性了吧? 穆清辞的脸都绿了,她可不想长弔,这太恐怖了。 见她一直沉默着,青衣女催促道,“穆郎,你到底还要不要听我弹曲子啊?” 看着大美人满含期待地望着自己,穆清辞一阵心旌摇曳,她大概真的是醉得狠了。 “听,当然要听!”她毫不犹豫道,心里却盘算着,得赶紧弄清楚眼下的情况。 青衣女笑容更盛,穆清辞却无端从她的眼神中感觉到一丝怪异,身上一阵发寒,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青衣女转过身,拿起了凳子上搁着的琵琶,手指搭在弦上轻轻一拨,登时响起一道尖锐的乐音,一石惊起千涛浪。 ——噔!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气流随着声音扩散开来。 第2章 红衣女早捂紧了耳朵,“袁素问!我就知道你这人,哪是想谈曲子,摆明了要整穆小将军!” 穆清辞只觉身前刮过一股强风,吹得她立身不住,一屁股跌回到椅子上,鼻腔里一阵温热,流了两道鼻涕下来,抬手一模,才知道是血。 她愣愣地看向古典美人,再去看她手里的琵琶,居然是铁做的。 铁琵琶! 她心里一个激灵,猛地想了起来,她这不是穿越了,是穿书了,还他爹穿的是本武侠小说。 好消息,她的确没有变性。 坏消息,她是女扮男装的恶毒女配! … 穆清辞记起来,她昨天看过一篇垃圾小说,里面的女主用的武器就是铁琵琶,她的名字就叫袁素问! 巧合的是,这文的恶毒女配和她同名同姓,叫做穆清辞。 她当时还在文下面评论:好可怕,我居然和女配一个名字,这要是穿到书里,岂不是会死的很惨? 结果,一语成谶,她真的穿书了。 小说里,男主沈临江,表面上是江湖最大情报机构仙音阁的阁主,实际上是先帝流落民间的三皇子! 他欲借先帝之子的身份谋权篡位,颠覆这天下,于是费尽心机加入当朝元帅袁啸天的麾下,成为其得力干将。 然而他发现,比起自己努力挣军功夺军权,还不如走迎娶袁啸天最为疼爱的侄女这条捷径,便对女主展开追求。 女主袁素问,表面上是当朝元帅袁啸天的侄女,柔弱多病,实际上是江湖第一高手的传人,武艺高强! 她对男主的讨好不屑一顾,反而对另外一人更有好感。 夹在男女主之间倒霉催的正是穆清辞这个炮灰女配,这人得男主搭救便对对方一见倾心,不惜女扮男装混入军营。 见不得心上人讨好别的姑娘,炮灰女配多次从中作梗,甚至顶替了男主的示好,故意让女主误以为心悦自己的是穆清辞,阴差阳错,二人定下婚约。 纸总有包不住火的一天,眼看婚期临近,沈临江在袁啸天面前揭露穆清辞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穆清辞锒铛下狱,最后被沈临江一剑杀了。 袁素问因此解开了对沈临江的误会,两人的关系逐渐升温。 穆清辞看着跟女配死得那么惨,男女主还在暧昧发情,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反正不用猜也知道,后面的剧情无非是女主和男主恩恩爱爱,成婚生子。最后他登上帝王宝座,而她母仪天下。 穆清辞正想为苦命的自己大哭一场,却突然想起,她应该已经和袁素问订婚了,她得赶紧退婚,否则沈临江那个变态不会放过她的! … 穆清辞看向一改刚才温柔神情,横眉冷目的袁素问。 “你下次还敢不敢放我鸽子,跑来勾栏瓦肆听曲喝酒了?要不是红玉告诉我,只怕你昨晚不知要宿在哪个伎子床上了!” 她心里一抖,女主的脾气可真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跟男主在一起后,就温柔小意起来了。 她抹了抹脸上的血,心想这可是个好机会,“袁姑娘,不好意思,我生性风流,注定不可能只爱你一个人,你要是接受不了,那就取消婚约好了!” “你想退婚?”袁素问脸色更冷了。 穆清辞坚定的点头,就算男主不想杀她,可她毕竟是个女的,不可能跟女主成婚啊。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我可以跟你结阴亲!”袁素问扬起手中的铁琵琶,直接朝穆清辞砸了过来。 穆清辞直接一个滑跪,抱紧袁素问的腿,“我错了!我一点也不想退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怕袁素问这一琵琶砸下来,不等男主来杀她,她就直接归西了。 袁素问看她抱得这么紧,哪还舍得砸她,一张脸红通通的,耳朵尖都是热的,“流氓,滚远点!” “不滚,打死我也不滚,我就喜欢抱着你。”穆清辞不敢松手。 “哼,算你识相,这次就原谅你了。再有下次,我就挖了你的眼睛,打断你的腿,把你挂在墙门上风干!” 袁素问这话把穆清辞吓得血液倒流,身上直冒寒气,这到底是什么变态女主啊。 现在好了,退婚也是死,不退婚也是死,她别活了。 一旁的红玉在旁边道,“你们两个冤家就别闹脾气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素问,穆小将军昨晚只是闷头喝酒,其余的什么也没做,你也别冤枉了他。你们好好聊着,我就不碍着你们了。” 红玉离开了房间,还特善解人意的关上了门。 穆清辞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别走!她可不想跟暴力狂女主独处一室,会死人的。 “还不起来?你一个男人跪在地上,也不嫌丢人。”袁素问一脚将她踢开,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穆清辞看她将琵琶搁在桌子上,偏着脸,似乎在等她去哄。 穆清辞很是头疼,这怎么哄?她不会哄女人啊! 但是她又怕不把袁素问哄开心了,她无法活着走出这个屋子,只好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正思索着要怎么说才能不挨她的打时,袁素问蓦地站了起来,一把摁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推。 穆清辞看着她凑近的脸,吓得连忙往后退,砰地一声膝弯撞上床沿,人仰躺在了床上。 接着,她就觉得身上一沉,袁素问直接凑过来,在她嘴上吧唧一口,“不想惹我生气的话,就来做点让我开心的事吧!” 第3章 穆清辞瞪大了眼睛,刚刚那是亲嘴对吧? 虽然袁素问的举动有些幼稚,但是她的嘴唇确实很软,甜甜的,还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她浅浅回味了一下,猛地醒悟过来,她可是个直女,怎么可以因为那么一个幼稚的吻就沦陷呢! 不对,那根本就不算吻! “怎么样,才能令你开心呢?”穆清辞努力保持住理智,沉声问道。 只要能活下去,尊严什么的,无所谓。 “我们不是就要成婚了吗?所以,”袁素问放软了声音,“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不好吗?” 她伸手从穆清辞领口摸进去,手指灵活的像条蛇,指腹还有些硬硬的茧子,磨得穆清辞肌肤有些疼。 穆清辞冷汗都出来了,她一把抓住袁素问往下移的手,绝对不能爆马。 一旦袁素问知道她是个女的,之前的一切都是再骗她,她肯定会杀了她。 穆清辞眼看着袁素问脸上的那点温柔一点点消失,漆黑的眸子染上冷意,在她真正就要生气暴走的关键关头,穆清辞直接将人拉下来,抱着她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是我的错,不该惹你生气,让我来伺候你,算作赔罪,好吗?”穆清辞听到自己极尽温柔的声音,肉麻得要死。 袁素问立刻由怒转羞,眸子里寒冰顿消,水波荡漾,低声应道,“嗯。” 穆清辞再回想,小说里恶毒女配究竟是怎么应付女主,才没有让她翻脸的,这太难了啊! 可惜小说里很少描写这两人的相处,根本就没有借鉴的地方。 眼看着袁素问闭上了眼睛,穆清辞颤着手摸上去。 咦,感觉还行,触觉柔软温热,心脏砰砰直跳,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手上的动作。 她看见袁素问将唇咬紧了,细长的睫毛颤动不已,像一只蹁跹的蝴蝶。 “呼……”她累了,手腕好酸。 袁素问睁开眼睛,脸颊比先前红了几分,她抓住穆清辞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声音有些软绵,“清辞,你待我真好。” 穆清辞听着这声音,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一阵脸红心跳。 等等,她可是被逼的,为什么要一副心动不已的样子,她可是直女,才不会对女人的身体感兴趣! 没错,她只是逼不得已! 还没等穆清辞理明白自己的心绪,袁素问早翻身上来,笑吟吟地看着她,“现在换我来帮你。” “不!这个……这个……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这种事还是等结婚了再做吧。”穆清辞立刻抓紧了自己的裤头。 在她的坚持下,袁素问只好放弃扒她衣服的想法,安静躺在她怀里,开心地说,“刚刚的事好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其她人都讳莫如深,还总说会很疼,我下次还要!” “咳咳!”穆清辞被她的直白吓到了,“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袁素问趴在她身上,戳了戳她的脸,“肯定是那些臭男人没有清辞好!” 这句话穆清辞倒是赞同。 第02章 “清辞,我们买座宅子吧。等我们婚后,就搬到新宅子里去。”袁素问靠在穆清辞肩头,眼中露出期冀的目光。 “为什么?和你伯父住在一起不好吗?”穆清辞谨慎发问,生怕袁素问看出点端倪,会拿铁琵琶给她脑袋开颅。 “他?他又不是我亲爹,就算是我亲爹,也管不着!”袁素问神色微冷,“若是我脾气再好些,他早就不顾我意愿,将我许给那个傲慢狂妄的沈临江了!” 原来袁素问对男主的印象那么差,穆清辞嘴角微抽,“沈临江他人,其实挺好的。” 反正女主和男主迟早要在一起,倒不如早点撮合她们,也免得她夹在中间为难。 “呵,沈临江,一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只会说些什么女人就是麻烦见识短浅的话,恶心至极。你不许说他好话!”袁素问伸手掐了下穆清辞腰间的软肉,疼得她一阵瑟缩。 穆清辞心里暗骂这女人暴力狂,她只怕再不摆脱这人,自己真的会步上原主的后尘。 思前想后,她决定先坦白一些小事,试探一下袁素问的态度。 穆清辞站起身,离袁素问远了些,才敢开口,“素问,其实,我有件事情骗了你。” 袁素问顿时警惕起来,“什么事情?” “每天早上在你窗口放上一枝桃花的人,是沈临江,不是我。” 袁素问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反正不是退婚就行。 不过她还是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行事就不能光明正大点吗,藏头露尾的,真是可恶!” 穆清辞无奈扶额,姐姐,明明你之前还很喜欢的啊。她只好直说,“因为他喜欢你。” “难道他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吗?”袁素问指尖饶上穆清辞的发梢,颇有些玩味地盯着她,“清辞,清辞,你为什么要任我误会,那些桃花是你送的呢?” 穆清辞察觉到危险,立刻在脑子里思索对策,一时间愣在原处,不知道如何回答。 袁素问见她这幅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我知道了,你怕我喜欢上沈临江,才任由我误会的是不是?” 穆清辞没想到素问居然替她把借口想好了,很是松了口气。 只是这两件事都没能扭转素问对沈临江的印象,她只好接着说,“还有件事,那次你被流氓欺负,出面救了你的蒙面男人也是沈临江。” 第4章 “原来是他?”袁素问微微皱眉,不在意道,“那时你跟我说手受了伤,我还以为是你。更何况,区区几个流氓,哪里能奈何得了我,用不着他沈临江多管闲事。” 穆清辞这才想起来,小说里原主非常聪明,她从未亲口承认这些事是她做的,只是故意引导袁素问,让她误会。 哪怕穆清辞这时候坦诚再多,因为袁素问已经给她套上了情人滤镜,她也不会因此就将感情移到沈临江身上。 真是麻烦啊,难道真的要她承认自己是个女人,袁素问才会正视沈临江,看到他的好吗? “你再提沈临江,我就要打你了。仔细想想,你岂不是什么也没为我做,就平白骗走了我的心,真是过分。”袁素问有些不满,眸色冷了几分。 穆清辞嘴快,“哪里就什么都没为你做了,那我刚才做的算什么?” 袁素问红了脸,“你真下流。”接着又说,“不过,刚才根本就不够,我还要你亲我。” 穆清辞看着袁素问朝她仰起脸,一时间也不禁佩服起袁素问的性子,哪有这么直率索吻的女主啊! 小说里的女主,不都是含羞带怯,欲迎还拒的吗?这种上来就脱她裤子的,是变异了吗? 她想象了一下女主跟男主在一起后,女主生扑那个傲慢自大男主的画面,简直难以直视。 穆清辞走过去,给了袁素问一个小孩子式的亲吻,一触即分。 她正想直起身,一双手臂攀上她的脖子,将她往袁素问身上拉过去。接着嘴唇被死死堵上,整个人被吸到缺氧,才被放开来。 “这样才对!”袁素问理直气壮地说,舔了舔嘴唇,“亲吻的感觉真好,就像是躺在云里,轻飘飘的。” 穆清辞扶着脑袋,的确感觉到一阵眩晕,整个人有些飘忽,好一会,心跳才平稳下来。 三次!她跟一个女生接吻了三次! 她心底抗拒的感觉,随着亲吻的增多慢慢变少,她甚至有预感,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被女主掰弯。 只是一想起小说里原主身份暴露后,女主的反应,她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袁素问爱的,不过是她被赋予的男人这个符号,只要这个符号消失,哪怕她还是那个她,那些虚假的感情就全都不见了。 … 红玉请她们去小厅用午膳,“我让芳晴买了些酒菜,素问,都是你爱吃的。” 方才穆清辞在院里看到的小姑娘也在一旁摆碟放著,红玉看她盯着小姑娘打量,笑着说,“这是我的养女芳晴,她年纪小,还未到接客的年纪。” “接客?”穆清辞惊讶地盯着芳晴,她看起来才十二三岁,换到现代还在读初中呢,“她这么小的年纪,就要——” 袁素问瞬间变了脸色,将手中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拍,冷哼了一声,“穆清辞,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难道你看上了芳晴,还要做她的恩客不成?” 穆清辞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她哪里有这种想法啊,芳晴年纪这么小,她只是替她担忧,“我,我不是……” 袁素问却不搭理她,拉着芳晴在身旁坐下,“我告诉你,芳晴可是我的学生,琴艺一道,她已经超过我了,你少打她主意。” 穆清辞想起袁素问拨弦杀人的技术,只觉得渗人,也不知道芳晴学的究竟是琴艺还是杀技。再说,她哪只眼睛看见她想打芳晴的主意了? 芳晴笑容腼腆,“我琴艺不佳,如何比得上老师?老师就别拿我取笑了。” 红玉看穆清辞神色尴尬,忙笑着说,“穆小将军,我这养女最是聪明伶俐,姿容又好,等过两年芳晴到了年纪,我还得拜托你找个好相公替她梳笼呢。” 穆清辞这才敢开口,忙解释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芳晴这个年纪,若是能离开这里,得个好人家收养,就好了……我可以替你们想办法的!” 至少她现在是男人身份,应该能帮得上忙吧。 红玉笑着说,“穆小将军,我与芳晴是贱籍,下九流,哪里会有好人家收留她?寻常人家连自家的女儿都要卖掉。若像你说的这样轻易,这世上便没有伎女了。” “那……你没有想过从良吗?”穆清辞问。 红玉怔住,但很快又温柔微笑起来,“穆小将军是男人,自然不懂得咱们女子的为难。其实做伎女,和做别人的妻子又有什么分别呢,妻亦为奴,照样能被丈夫随意变卖。” 穆清辞还要开口,袁素问冷眼扫过来,“够了!你一定要听着红玉的苦下酒不成?她不是你能置喙的,收起你高高在上的同情。” 穆清辞顶着素问冰冷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开口,“……嗯,我只是想……也许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她们。” 拉良家下水,劝伎女从良,男人不都是这样的货色,既做刽子手,又做救世主罢了。 素问虽然年轻,但也冷眼旁观过不少,心里见得明白。她凑到穆清辞耳边,咬着她的耳朵说,“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她们不需要你来施舍。” 穆清辞只觉得拂在耳后的气息微冷,她抬头看向红玉,她浑不在意她们的举动,夹了一筷子肉给芳晴,脸上笑盈盈的,“来,多吃点。” “我知道……错了。”穆清辞嗫嚅着,她清楚自己的毛病,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想一出是一出。她连个实际的办法都拿不出来,就说要帮忙,的确轻浮。 第5章 “好了,清辞,不要变成我讨厌的那副模样,好吗?永远都不要。” 穆清辞还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她乖乖点头。 袁素问缓和了神色,觉得这人比以往听话多了,也顺眼多了,脸上扬起柔美的笑容,“清辞,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袁素问转脸看向红玉,“好啦,红玉,我想要买一栋宅子作婚宅,你消息灵通,替我找找房子,好吗?” 两人说起话来,穆清辞生怕又惹恼了袁素问,再也不敢随意开口,默默吃饭。 要知道这小说里的人各个都会武功,男主又在磨刀霍霍想要她的命,女主呢,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一不高兴就要打人,她的人身安全完全没有保障。 想到原主惨死的恐怖结局,穆清辞只觉得心肝胆颤。 她看到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度数不是很高,喝下去味道淡淡的,有一丝辛辣。 也许再喝醉一次,就能穿回现实了。穆清辞决定做一次实验,万一呢。 她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很快就迷迷糊糊起来,脑袋越来越沉,砰地一声,栽倒在桌上。 … 穆清辞醒来的时候,看见袁素问背对自己站在床前,屋里点着灯,窗外夜色昏暗,已经是晚上了。 失败了,没有回到现实。 她正想起身,红玉却在这时推门进来,将一封信笺递给袁素问,“这是仙音阁打探到的消息。” 仙音阁阁主不正是沈临江吗?不过这时的袁素问,显然并不知道这点。出于好奇,穆清辞立刻闭眼装睡,想听听她们会聊什么。 袁素问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随后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红玉问她,“信里怎么说,有你师傅的消息了吗?” “他才不是我师父。这信上说,三个月前,有人在荒漠原看见过他,这之后再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红玉皱起眉头,“这仙音阁不是号称无所不知吗,怎么连个人都找不到?” 她们是要找谁?袁素问的师傅? 穆清辞没在小说里看到这号人物,只记得简介里提过一句,袁素问是武林第一高手的传人。 “那怎么办,你的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如今找不到你师傅,岂不是没人能救你了?”红玉有些焦急地说。 袁素问病了?穆清辞越听越迷糊,小说里,女主一直体弱久居深闺很少见人,典型的病美人设定。难道她这病还有什么由头? 袁素问走到桌前坐下,轻声说,“他又不是神医,救不了我的命。更何况,他……我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红玉坐过去,轻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沉默不语。 良久,红玉才开口,“那穆小将军呢,你当真要和他成婚?” 红玉忽然回头朝床上看了一眼,穆清辞察觉到她的视线,呼吸乱了一瞬。 好在红玉并没有发现她在装睡,很快就将视线移回到袁素问身上。 袁素问单手撑着脸,眸中闪烁着跃动的烛火,“只有我成婚,伯父才会将我母父留下的东西交给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穆清辞是我能找到的,最好人选。” 她的声音听起来冷静极了,全不似面对穆清辞时那般的情绪化。 “我知道我不该说这话,我也知道素问你聪明,但是你性子太执拗了,我很担心你。我认识太多男人,他们都是无情无义的恶徒,你千万要小心穆清辞,不可轻信他。”红玉看着袁素问,目露担忧。 袁素问微微一笑,接着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红玉姐,你不会以为我爱上他了吧?你放心,我不过是拿他当玩物罢了。” 看着红玉惊诧的目光,袁素问理直气壮地说 ,“怎么,就许他们睡女人,不许我睡男人吗?男人睡起来,也不过如此呢!” 穆清辞听着袁素问的逆天发言,一开始是惊讶,跟着觉得好笑,到最后就是苦闷了。 她不是思想保守的人,女主想睡男人她没意见,问题是别逮着她这个装男人的女人薅啊,去折腾男主不好吗?他肯定乐意得很呢! 不过,女主之所以这么迫切想成婚,是因为想拿到她母父的东西吗?既然如此,她一开始为什么会看上穆清辞呢? 沈临□□年才俊,很受袁啸天重视,又有功勋在身,明明他才是更好的人选不是吗? 红玉板着脸,“你可不要把自己弄怀孕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女人不是男人,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袁素问不以为意,只是穆清辞单方面伺候她,才不会怀孕。 “其实,我之所以会看上穆清辞,很重要的一个点就是,他身上没有那种……男子气概!” “男子气概?”红玉不理解这个词。 “就是好面子,瞧不起女人,无法容忍女人的冒犯,自尊过高,时时刻刻都要规训女人怎么做一个好女人……” 穆清辞听得哑然,所以袁素问之所以选中原主就是因为她是个没男子气概的女人? 她怎么觉得袁素问比她更像是穿书的呢,反叛值拉满。也不对,她认识很多女生都挺吃男子气概那一套的呢。 不过这样一来,袁素问后面怎么会喜欢上浑身都是男子气概的沈临江呢? 因为袁素问急着拿到遗物,没有更多选择和时间的她,只能跟尚算熟悉的沈临江成婚? 第6章 原来这小说走的是先婚后爱的套路! 穆清辞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 第03章 芳晴敲门进来,“穆大人家的小厮来了,说要接大人回去。” “知道了,让他等会吧。”红玉回答。 袁素问走到榻边,推醒穆清辞,“清辞,快醒醒,你明日还要上班当值,回去睡吧,不要误了时辰。” 穆清辞揉了揉眼睛,假装刚刚睡醒的样子,“我睡了多久啦?” “睡了大半天,外边天都黑了。”红玉笑呵呵地说。 穆清辞看着她的笑容愣了片刻,她始终是笑脸迎人,那标志的笑容仿佛是焊在了脸上,可刚才面对袁素问,她不是这样的。 “那是睡得够久的,我也该回去了。”穆清辞收起纷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看向袁素问。 “穆郎,你早些回去休息吧,等会就要宵禁了。”袁素问表情温和,水似的眸子格外深情地望着他。 这女人的脸,还真是七十二般变化! 穆清辞感到一阵恶寒,但是得了她的准话,心里放松了些,起身走出门去。 小厮站在院子门口,手里提着个灯笼,看见她出来,忙迎过来。 穆清辞跟着小厮离开,走了有十几分钟,他们进了一条青石铺成的巷子,到了一栋两层楼的屋子前。 京师地贵,穆清辞身份需要保密,就自己租了个房子住着,请了个便宜小厮看门。 穆清辞在原主房里翻了翻,除了找出一大包银子,就没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倒是架子上摆着一把蹭亮的大刀,明晃晃地吓了她一跳。 她试着把这把刀拿下来——原主在军队这几年,被迫天天打熬筋骨,力气不算小——这刀掂量起来也有十几斤,她居然不怎么费力就能挥动它。 可惜穆清辞根本就不会用刀,还是把刀放回去了。 躺到床上,白天睡太久,她有点睡不着,就琢磨起明来怎么摆脱小说剧情。 当上了袁啸天的准侄女婿后,没立什么军功的原主,也混到个扬武将军的虚衔,之后就被调到了事务清闲的枢密院。 这个官是真的不能再当了,一旦被揪出女人身份,她会死的很惨。 所以,她打算先辞个职,理由嘛,就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九死一生的,她既然成了婚就要对老婆负责,绝不能让袁素问当倚门盼归人的怨妇! 穆清辞心里有了主意,安心睡去。 … 穆清辞换上官服,去枢密院上值,才到地方,上司袁啸天就把她喊了过去。 进去屋里一看,上首坐着个身材魁梧,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下首坐着个身量高大,面容俊美的年轻男人。 穆清辞猜测这两人就是袁啸天和沈临江。 果然,袁啸天看了她一眼,让她坐下,看着那年轻男人说,“临江,北疆刚来的奏报,戎奴骑兵大举南下,烧杀掳掠,已经攻进了佳御关,青州府郡尽数陷落,青州长官想要朝廷出兵增援。” 什么?要打仗了?穆清辞默默把头低了下去,别拉她壮丁,她不想去送死! 她可是个女人,就算她神勇无敌,砍头如切菜,照旧做不了将军,当不了大官。 赢,女人苦,输,女人苦。男人挑起的战争,女人只配当燃料,说不定还会被当食物以飨三军,历史记载的这种事情可不少。 除非她是受虐狂,才喜欢干这种费力不太讨好的事情。小说里,原主脑子就是有坑,才会女扮男装,像条狗一样追着男主舔。 另一边,沈临江挺直了腰板,“元帅,我愿领军前往青州驰援!” 穆清辞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下对方,只见他神色坚毅,一副忠君报国悍不畏死的样子,还挺能忽悠人的。 实际上他就是为了抢功劳拿兵权,想娶女主也是为了拿到袁家军这只军队,好为自己日后谋夺皇位添加筹码。 袁啸天未尝不清楚他的打算,但是却依旧欣赏他的能力和野心,微微颔首,“今日早朝,皇上已决意出兵,命我为主帅,调天龙军五万人马,前去青州支援,我荐了你当先锋。” 沈临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但很快就收了回去。他站起身,抱拳道,“愿为元帅效死,定不辱命!” 袁啸天看向穆清辞,“清辞,此次出兵戎奴,你为沈临江副将。有他提点,你好歹也能挣下些军功,我也好替你谋划,让你升个一官半职。” 穆清辞直接翻了个白眼,给沈临江当副将?升官她可不敢指望,别升天就好了! “元帅,我可以拒绝吗?我觉得我近来身体不太好,武艺也疏忽了许多,腿脚也不利索……”穆清辞拼命搜刮理由,眼看袁啸天脸色越来越黑,她立刻改口,“最重要的是,我和素问婚期在即,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回来,岂不是耽误她?” 袁啸之皱紧了眉头,厉声呵斥道,“国家有难,正是需要你我出力的时候,你居然想临阵脱逃!你曾经报效国家、收复失地的志向,还有忠肝义胆的豪气,都叫狗吃了吗?真是越活越没胆量了!” 穆清辞被骂得狗血淋头,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余光看了下沈临江,他倒是不露神色,看不出心里想法。 袁啸天是真的看不惯袁素问挑的这个男人,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缓了缓语气,“你和素问的婚事,就趁这两日办了吧,素问她会理解的。不然,等圣旨下来,就要立刻动身,点齐兵马,去青州驰援,你们的婚事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第7章 穆清辞看到沈临江的脸色瞬间黑如煤炭,不知怎么的,看这男人心里不快,她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开心。 总之,袁啸天直接拍板,根本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从房间里出来,沈临江一把拉住穆清辞,脸色难看得要死,“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难道你真要和袁素问成亲,倒时候你身份暴露,连我都救不了你!” 这是威胁吧?这绝对是威胁! 穆清辞把手臂抽出来,“大哥,你要说话能不能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我劝你立刻退婚,倒时候我可以安排你假死,送你离开军队。”沈临江压低了声音。 这主意听起来居然还不错,穆清辞提议,“要不我现在就假死,你送我离开京师?” 沈临江脸色冷得跟死尸一样,“我看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我是不可能娶你的,你好自为之!”他将袖子一甩,大步走了出去。 穆清辞看着沈临江的背影一脸蒙圈,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她真心想走,也没说让他娶她啊! 穆清辞无语望天,事情还是按照原剧情在发展。 她想辞职,被袁啸天骂,想退婚,被袁素问打,她咋这么命苦呢? 虽然沈临江看起来是想帮她,可她清楚记得接下来的剧情——沈临江直接派仙音阁的人来暗杀她。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否则她真的会死。 下班回家,穆清辞满脑子都是赶紧收拾铺盖跑路,去他爹的男女主,去他爹的打战,她不玩了! 结果,刚把钱财细软收拾好,袁素问就上门逮她来了。 … 袁素问又换了身新衣裳,玫红半臂,鹅黄内衫,素色红莲长裙,戴着一顶帷帽,垂下丝质的轻纱,遮住了头脸。 一进门,她就把帷帽丢开,“宅子我已经买下了,清辞,你陪我过去看看。” 穆清辞立刻把包袱反手挡在身后,塞进被子里,心里暗骂,你买房是买菜啊,搞这么快;脸上却扬起殷勤的笑,“好的,咱们现在就去?” 袁素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听伯父说了,咱们后天就办婚礼,所以我才没过问你,就将宅子买了下来。你没有意见吧?” 穆清辞哪敢有意见,只想赶紧应付了这个姑奶奶,抓紧时间跑路。 她笑呵呵地,凑上去捏了捏袁素问的肩膀,“我没有意见,但凭袁小姐做主。” 她伸手把帷帽拿上,推着袁素问出门,“赶紧的,咱们看宅子去。” 袁素问走到门口,心里只觉得不对劲,这穆清辞今天怎么这么……谄媚?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她发现一样。 她猛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床上那床鼓囊起来的被子,心里瞬间升腾起怒火来,伸手推开穆清辞,快步走过去。 穆清辞顿觉不妙,立刻扑过去,从后面抱住袁素问,袁素问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她扇飞。 袁素问横眉冷目,“你床上藏了什么?” 穆清辞整个人贴在墙上,纸片似的滑下来,“没藏,真没藏什么。” “只怕是你金屋藏娇吧?”袁素问一把掀开被子,当场愣住。 她走到穆清辞身前,手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好哇,穆清辞,你果然还是想逃婚对不对?连包袱都收拾好了!” 穆清辞瞬间想起来被打出鼻血的悲痛往事。她怕自己要是不立刻编个合理的说法出来,袁素问会直接把她脑袋拧下来,拖着她的尸体去拜堂。 也许原主之所以迟迟不退婚,也有袁素问的缘故在,原主也不敢面对袁素问的怒火啊。 这简直就是条贼船,上去容易,下去难。 穆清辞眼泪都下来了,抱住袁素问的大腿哀嚎,“我没有,我不是!我收拾包袱,完全是因为心急,想立刻搬到咱们新宅子里去,好和你朝夕相处啊!” “真的?”袁素问脸还是冷的,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穆清辞抹了抹硬憋出来的眼泪,坚定点头。 袁素问立刻拿起包袱,“那好,今天晚上咱们就一起住吧!” 穆清辞吓得不轻,什么叫一起住?她立刻扑过去抓住包袱不放,“这不好吧?我们就要成婚了,不过就两天的功夫,我能等,不急这一时!” “清辞,可我舍不得让你思念成疾。而且,这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你也是入赘,不用守那些规矩。”袁素问一用力,就把包袱扯了过去。 穆清辞双手落空,猛地往前一栽,跪在了地上。 袁素问后退两步,“还没到拜堂的时候呢,清辞,我知道你心急,但也不用太急。”背上包袱就走了出去。 穆清辞跪在地上无语凝噎,她不想入赘! … 北疆战火四起,一千里外的京师却仍是一片繁荣昌盛的热闹景象。 穆清辞跟上袁素问,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市,看到两侧酒肆食馆打出高高的幡子,远处的皇宫城殿宇巍峨,金碧辉煌。 她们来到太平街,这里十分僻静。 袁素问买下的那个两进宅院并不算气派,粉墙黛瓦,白石台矶,十分的古朴典雅,很有文人气质。 穆清辞看袁素问的兴致似乎很高,她把包袱交给一个婆子,拉着她往里面走,“咱们去后院看看住的屋子,窗外种着芭蕉,生的非常葱郁,我最喜欢听雨打芭蕉的声音。” 穆清辞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十分清楚,她是因为可以拿到母父的遗物而开心。 第8章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把自己艰难的处境抛在脑后,跟着没心没肺地去逛新宅子。 夜色悄然降临,袁素问拉着穆清辞不许她离开,十分认真地看着她,“清辞,我们再试试昨天的事情吧?你就要去打仗了,我们要珍惜时间。” 穆清辞忙抱紧自己,一阵瑟瑟发抖,“我觉得,纵欲伤身,我们要有节制,方得长久。” 袁素问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眼里染上一丝落寞,“我不要长久,只争朝夕。” 穆清辞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立刻换了个说法,“其实,我自幼练的童子功,师傅警告过我,千万不能泄精,否则武力尽失。等打完仗回来,咱们再大干一场?” 袁素问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奇怪起来,良久,她叹了口气,“你肯定是被骗了,你练的这童子功一点用也没有,连红玉都打不过,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 她伸手拍了拍穆清辞的脸,“我先去洗澡,你乖乖的。”转身走到屏风后面,开始脱衣服。 隔着屏风,穆清辞可以看到她隐隐绰绰的身形,衣服一件件搭上屏风,接着是入水的声音。 都是女的,有什么好害羞的?穆清辞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暗暗唾弃自己。 可是,袁素问在洗澡哎!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第04章 穆清辞打开门,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转身就跑。 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她转头看见窗外那株葱郁的芭蕉,脚步蓦地缓了下来。 她想起下午逛宅子的时候,袁素问拉着她站在窗前,跟她描述日后的生活。 “就我们两个人,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煮上一杯清茶——” 穆清辞忙连忙打断她,“我不喜欢喝茶,我喜欢喝酒。” 袁素问掐了下她的腰,不顾她的惨叫,接着说,“那就来上一壶桃花酿,我们可以在春天的时候摘桃花酿酒……” 穆清辞当时听的时候只觉得好笑,明明袁素问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幻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可这时她却生出一丝向往来,若是不能再回去现实,这样的生活也不赖。 当然,她绝不是因为喜欢袁素问才这样想的! 不过眼下,她还是赶紧跑路吧,小命要紧。 穆清辞猜测今晚沈临江就要派人来暗杀她,她走到院门前,正要开门,就听到“叩叩——”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穆清辞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颤着声音问,“谁,谁啊?”心里却清楚,绝对是沈临江派来的人。 “叩叩——”像是索命一般,敲门声再次响起。 穆清辞清楚记得,小说里的原主开了门,却惊讶地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一个来杀她的女人。 穆清辞不是原主,当然不会蠢到去开门。 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袁素问的房间,她还是赶紧跑回去躲起来吧。 穆清辞轻手轻脚的回到屋里,假装从来没有离开过,屏风后传来哗哗的水声,屋里弥漫着一股热腾腾的香气,熏得人头疼。 穆清辞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悄悄往窗外看去。 “叩叩——”敲门声再度响起,无人应答。 正当穆清辞以为杀手会暴力破门的时候,一个人影直接飞过墙头,落在院子里。 穆清辞只觉得无语。这杀手的轻功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敲门啊!要讲礼貌也不是在这种地方讲吧? 来人通身碧色,沉沉如黛。青衣青裙,头缠青巾,脚踩绿靴,手上提一盏青纸糊的灯笼,映得面色青黑,犹如鬼魅。 穆清辞知道她,仙音阁第一杀手,青衣,外号“幽灵”。 “幽灵青衣,来取扬武将军穆清辞之命!” 这人明明离穆清辞很远,却像贴在她耳边说话一般,音色沙哑凄厉,一字一字钻进她耳朵里。 穆清辞心里一阵紧缩,总觉得她可能躲不过这次的死劫。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哗啦”的水声。她忙回头看去,只见袁素问浑身湿淋淋地从屏风后走出来,身上只裹着一件薄衫。 她一手系紧腰带,一手拿过铁琵琶,看见躲在窗下的穆清辞,怒道,“这女人是你从哪里招惹来的,你连见都不敢见,要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我,我不认识她,”穆清辞咽了咽口水,继续扒着窗户缝看,“快,她飘过来了!” 青衣的确是飘着走路的,衣衫不动,恍若幽魂。 穆清辞只在电视上看过这种神奇的功夫,她移动得非常迅速,倏忽间就到了门前。 忽然,那女人偏过头,朝窗户这里看了一眼。穆清辞只觉得她那目光跟剑一样,刺得她眼睛生疼,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想杀我的人,先问问我同不同意!”袁素问一脚踢开房门,手中铁琵琶朝青衣迎面砸过去,只听得呼呼风响,破空而出。 “厉害!素问,给我揍她!”穆清辞忍不住大喊起来,举起双手给袁素问助威。 然而袁素问这一琵琶砸过去,也不知道青衣是如何闪躲的,明明她只是微微动了下身子,那琵琶就落了空。 穆清辞眼看着袁素问将琵琶使得犹如大刀一般,左削右砍,间或拨弦发动琴音攻击,却伤不了那幽灵青衣分毫。 第9章 那女人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提着青灯笼,轻松自如地游走在袁素问的杀招之中,青色灯火明灭不定,随着她的移动在袁素问周围画出道道流光。 穆清辞心都揪紧了,只怕再继续下去,袁素问会输。 “铮——”一道琴音拨出,青衣手中的灯笼灭了。 这时,穆清辞才注意到袁素问那看似随意拨动的琴音,结成了一张若隐若现的网,搅动着幽灵青衣周围的空气,缠得她再无闪避的空间。 “幽灵青衣,你要输了!还想杀我,下辈子吧!”穆清辞激动地喊出声,好像打赢了幽灵青衣的人是她一样。 院子里的两人根本无暇顾及她,穆清辞也不觉得腿软,也不害怕了,嫌窗户缝隙太小看不清楚,直接将整扇窗都推开来。 这时,幽灵青衣猛地一个抬手,指尖银光一闪,三根夺命翠骨针向穆清辞射来。 电光火石间,袁素问直接闪身过去,挡在穆清辞身前,三根银针尽数刺入她的身体。 穆清辞完全没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两人的动作都太快,她看不清,只知道袁素问挡下了幽灵青衣对她的攻击。 幽灵青衣见杀招被袁素问挡去,直接揉身上前,长手化作毒爪,向她面门抓来。 袁素问咬紧了牙,眸色倏地变深,“我本不想杀你,是你找死!” 她快速拨动手中琵琶,发出一阵激昂的乐音,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穆清辞连忙捂住耳朵,却还是觉得痛苦,好像被人打了几百拳一样。 直面攻击的幽灵青衣更惨,她还未扑到袁素问身前,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穆清辞看到她那双幽青色的眼眸流出两道鲜血,然后是耳朵,鼻子,嘴唇……七窍流血,恐怖极了。 幽灵青衣惜命,再顾不上阁主给她的任务,运起轻功,转身就逃。 穆清辞只看见月色下掠过一道青影,很快就没了踪迹。她有些气恼,“素问,别放走她啊,斩草要除根!” 袁素问一声不吭,缓步走回房间,来到穆清辞的跟前,然后,她解开了腰带,长衫从她身上滑落。 不是吧,你还惦记着那事呢?穆清辞心情复杂,她立刻捂上眼睛,抱怨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嫌累吗?” 袁素问声音清冷,“银针,有毒。” 穆清辞猛地睁开眼睛,也不敢乱看,只是盯着袁素问的脸。她的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脸颊微微抽动,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视线下移,看到她锁骨下面,有三点红色,利针入骨,尽数没入皮肤,只有一小节针头露在外面。 穆清辞难以置信,她替她挡了有毒的银针! 不是说不喜欢吗?不是说只是拿她成婚的工具去应付她伯父吗?不是知道她女人的身份后就要对她赶尽杀绝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挡针?”穆清辞声音微颤。 袁素问皱紧了眉头,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开口道,“替我吸出来。” 不等穆清辞同意,她就抬手把她的脑袋扯过来,摁住她身前,“快点!” 穆清辞只觉得自己嘴唇碰到一片柔软,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即使清楚不合时宜,脸还是烧了起来。 “要不,我们去床上,这样方便些?”穆清辞厚着脸皮提议。 袁素问转身就走,在床上躺下来。 大突破,女主居然肯听她的话了!穆清辞倍感心酸。 穆清辞吸了吸鼻子,把刚才不知怎么冒出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转身关窗,又去关了门,做完这一切,才走到床前。 她看到袁素问浑身赤.裸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呼吸微不可闻,似乎已经睡去了。 穆清辞立刻把衣服盖在她身上,遮住大部分皮肤,这才弯下身,凑到她身前,努力替她将银针吸出来。 太羞耻了! 整个过程一言难尽,穆清辞的脸色一会红一会青的。 她不住地在心里骂,“该死的青衣,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我一定把你剁成碎块拿去喂猪”,这才稍稍平缓了些起伏的心绪。 她咬住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来,将它吐在桌上的碟子里,“好了,这银针有毒,是不是还得找那个女人拿解药?” 袁素问坐起身,衣衫又滑了下去,“不用,我锁住了经脉,运功将毒素逼出来就行。” 穆清辞看她毫不介意跟她坦诚相见,有些局促: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可一想起袁素问的毒是替她受的,再多的不满都消失了。也许袁素问对穆清辞并不是那么无动于衷? 如果她赶在男主之前,先一步告诉袁素问她女扮男装的真相,她会不会就没那么生气了? … 幽灵青衣刺杀失败,接下来沈临江就该亲自出手了。 小说里,沈临江当着袁啸天的面,看似无意实则存心,戳破了穆清辞女扮男装的谎言。 受到欺骗的袁素问愤怒不已,要杀了穆清辞泄愤,最后还是袁啸天拦下了她。 沈临江假称担心袁素问,特意花重金从仙音阁探查到消息,将穆清辞做下的种种恶事都揭露出来。 穆清辞不怕自己身份败露,只是无法接受沈临江说她恶毒! 她正要当着众人的面同沈临江坦诚心迹,沈临江却怕她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历,不等她开口,直接一剑将穆清辞捅死。 第10章 穆清辞至死都不敢相信,那个曾救她性命的男人真的会杀她。她从未想过背叛他,也从未有揭穿他身份来报复他的想法。 可这一切,终究是她错付了。 想起原书的剧情,穆清辞就觉得头疼,完全不知道要如何破局。 她一点武功也不会,袁素问倒时候也不会再护着她,等待她的岂非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来杀你?”袁素问忽然睁开了眼睛,冷声问她。 穆清辞看她脸颊恢复了血色,身上那三点红痕给逼出几滴黑色的毒血,想来应该是没事了。 “这个……”她疯狂转动脑筋,在说真话和说假话之间摇摆不定。 她伸手替袁素问擦去血迹,接着把她衣服扯上去,顶着对方冰冷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那个,夜里凉,多穿点,小心着了风寒。” 袁素问低头,身前衣领被穆清辞合得严丝合缝,一点皮肤也没露。 她抬头看向还在傻笑的穆清辞,“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就拿毒针把你手指扎穿!” 穆清辞吓得立刻收起了笑容,果然这女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如果我说出来的话,你应该不会,杀了我吧?” 袁素问眼睛微眯,“你是说,她是你的旧情人?” 穆清辞慌忙摆手,“当然不是,她是仙音阁的杀手,叫做幽灵青衣,是有人雇她来杀我!” “原来是她,难怪我看她打扮那么奇怪。我倒是听说过她,只是没有见过。到底是谁要杀你?” “肯定是沈临江。他不是喜欢你吗,他把我当做情敌,视我为眼中钉,一旦我死了,他就能和你成婚了!” 穆清辞倒是没说假话,但也没说全部的真话。 思来想去,她还是没敢坦白自己的身份,毕竟她也猜不到袁素问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也许她可以选择写信,给彼此一点缓冲空间,至少不要让她直面袁素问的怒火。 “沈临江?很好,我明天就去找他算账,若真是他,那这男人可真是恶毒。敢动我的人,我要他付出代价!”袁素问脸若冰霜。 穆清辞正在心里窃喜——看来她这招祸水东引使得不错,这下沈临江可没好果子吃了。“啪”地一声,她就挨了一巴掌。 穆清辞捂着红肿的脸,委屈巴巴地看向袁素问,“你打我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 “打得就是你,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我可不是你们可以随意争夺的物品!” 穆清辞更委屈了,她又不是男的。 第05章 好在经历了幽灵青衣的这番刺杀后,袁素问再没心思折腾她,很快便睡了。 一夜无梦。 次日,袁素问醒来的时候,穆清辞已经起了,正坐在书案前,手抓着毛笔抓耳挠腮,十分努力地在纸上写下一个个斗大的字。 “你在写什么?”袁素问走过去,将上面的字念出来,“亲爱的袁小姐——” 穆清辞连忙把纸抽走,脸红红的,眼睛左右乱飘,“没写什么。” “嗯?”袁素问狐疑地看着她。 穆清辞立刻摊牌,“好吧,是给你写的信。有些话不好跟你当面说,全写在信里了。” 她背转身,将信纸上的墨迹吹干,折一折,塞进信封里,再递给袁素问,“等我走后你再看。” 这是穆清辞深思熟虑之后,郑重写下的坦白信。 原本她还打算以情动人,卖惨求生,可由于字写得太大,一张纸挤不下。满腹的苦衷被迫浓缩为一句话——亲爱的袁小姐,我不能和你成婚,因为我是个女人。 袁素问颇觉稀奇,“有什么话,不能和我当面说?” “嘿嘿,你看了就知道了,我先走了。”穆清辞抓了抓脑袋,倒退着往门口走。 下一秒,她就看到袁素问刷地一声把信纸抽了出来,在手上展开—— “别——!”穆清辞脸色瞬间变白,“救命啊!” 她转身奔到门边,打开门就跑,结果因为太心急,一脚绊在门槛上,摔倒在地,把脑门磕出一道血口子。 穆清辞只觉命不久矣,眼泪都飙出来了。抬起头,一条血线顺着脸颊滑下来,与之而来的,还有两道高大的身影,盖在她脸上。 穆清辞捂住脑袋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她抓住门框,站稳了,看向眼前的两人。 袁啸天和沈临江并肩而立,两人神情严肃,站成一堵高大的墙,彻底挡住她前行的路。 穆清辞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嚎,完了,这下全完了,前有狼后有虎,她死定了! “穆清辞,你真是太糊涂了。”沈临江掩去眼里的那丝厌恶,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充满惋惜,“你隐瞒女身为官为将,甚至不惜骗取袁元帅的姪女,这是大罪!” 穆清辞知道她不能认,哪怕是证据确凿也不能认,咬死了也不认。 她发出一声讪笑,“沈临江,我知道你忌羡我得了袁小姐的青睐,想破坏我的婚事,但你也不用说这种可笑的谎话吧?” 沈临江冷声道,“我是奉元帅之命调查你的身份来历,所言皆有实据!” 他逼近穆清辞,似乎是要看她崩溃,字字清晰,“你说你来自青州彭乡,家中父母早逝,可仙音阁调查到的却是,彭乡从未有这么一户人家。倒是有一个穆家,全家被山匪杀害,剩下一个女儿被人所救,活了下来。你三年前加入袁家军,而这位穆家女恰巧也是离乡三年,踪迹未定!” 第11章 穆清辞脸色发木,嘴唇微微颤抖,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哪里会清楚记得一个女配的身世来历,又哪里知道青州彭乡的情况,就算想给自己编造一个身世出来,只怕立刻就会给沈临江戳破。 “我从未说谎,是你在污蔑我。”穆清辞的反驳听起来苍白无力。 沈临江冷笑,俾睨地望着她,“是与不是,只要你脱下衣服来给我们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穆清辞居然从他眼神里居然看出了一丝居高临下的同情,虚伪得令她恶心。 小说里,原主一心一意地追随于他,洗衣做饭熬汤,像一个丫鬟一样伺候他,还被怀疑两人是走屎门的关系。 临了,因为原主碍了他的路,沈临江就像清扫一颗无用的旗子一样,将她逼迫至死。 而原主之所以会死,根本原因不在她作恶多端,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无法封侯拜相的女人,却瞒过世人,当上了将军! “怎么,你不敢脱?”沈临江看似淡然,实则步步紧逼。 袁啸天见穆清辞久久没有动作,心里早信了八成,那张遍布皱纹的脸板起来,已凹陷下去的眼珠子射出赫人的精光。 “好啊,穆清辞,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个如此大胆的妇人,行事如此卑劣,当游街示众受千万人唾骂,以死效尤!” 穆清辞想起古代的那些酷刑,只觉得恐怖至极,面对这两人的咄咄相逼,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下意识地,她回头朝袁素问望去,只见她手上仍紧紧捏着那张信纸,眼神如幽深古井,无波无澜。很显然,她也将沈临江的话全部听了去。 袁素问将手里的信纸揉成团,抬脚朝她们走来,袁啸天立刻露出关切的神情,“素问,你也别太伤心,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 袁素问打断他,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你说的是真话?” 穆清辞以为她在问自己,想着与其死在沈临江剑下,不如死在袁素问手里。至少袁素问对她,还有那么一点情谊。 “是,是真的。”穆清辞低下头,终于承认了下来,可心里那股不舒服的劲却始终挥之不去。 袁素问看都不看她,直接走到沈临江面前,“我问你,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临江柔和了眼神,声音温和,“素问,自然是真的。” “啪!”袁素问扇了他一巴掌,“素问是你喊的?” ——她怎么敢! 沈临江当即变了脸色,手按在剑柄上,忍了又忍,才按下心头这股怒火,“抱歉,我——” “呵,你骗我!”袁素问冷笑出声,“你怎么不告诉伯父,你就是是仙音阁的阁主!前脚派人来刺杀穆清辞,后脚就在我伯父面前演这一出戏码,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什么?”袁啸天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沈临江有些慌乱,恨恨地瞪了一眼穆清辞,这事肯定是她告诉袁素问的。该死的女人,只会坏他的事。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心软,应该尽早除了她才对! 沈临江勉强镇定下来,解释说,“元帅,此事我可以解释。但我方才所言,的确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 “句句属实?仙音阁都是你的人,你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穆清辞是我的男人,她是男是女用得着你来告诉我?” 袁素问猛地上前,“刷”地抽出沈临江手里的剑,剑尖抵住他的心口,“你执意针对穆清辞,究竟有何目的?再敢妄言,我就一剑杀了你!” 穆清辞看到这一幕,感动极了。袁素问明明已经知道真相,却还是选择了替她隐瞒,这不是爱是什么?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剧情会发生变化,可能是因为……蝴蝶效应? 她的到来看似只改变了很小的一个点,就像蝴蝶轻轻扇了一下翅膀,到最后,却刮起了一阵狂暴的龙卷风。 沈临江难以置信地看着袁素问,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维护穆清辞那个女人。 他认定,袁素问肯定是受了穆清辞的蒙蔽,才会如此,忍不住解释道,“袁小姐,你那次在小巷里被人欺负,是穆清辞雇人做的。她心思之恶毒下流,远非常人所及,你不要被她蒙骗了。那次若不是我出面救了你,后果……难以想象。” 原本他是不想告诉袁素问这件事的,以免暴露自己过分关注她。若是让袁素问知道,他一直派人盯着她的行踪,袁素问肯定会误会他心思龌龊。 但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全啊!只有时时刻刻知道她平安的消息,他才能安心。他做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爱她。 沈临江想到此处,忍不住一阵甜蜜,再看袁素问如今对他刀剑相向,更觉愤怒——若不是穆清辞这个恶毒的女人从中作梗,他和袁素问早成了一对恩爱眷侣了。 “那次救了我的人明明是穆清辞,你还要骗我?我最恨欺骗我的人!”袁素问双目倏地涌上鲜血,两只眼睛成了盛极的红色。 沈临江大为惊异,眼看着袁素问直接挥剑向他刺来,他立刻后退闪避。 袁啸天神色倏变,“遭了,她又犯病了!素问小时候吃错了药,一旦犯病就会神志不清,对着身边人胡乱砍杀。” 袁啸天眼看着沈临江被袁素问抢了武器,在她的猛烈攻击下,只能闪躲避让,不一会就中了数剑,身上血痕累累。 第12章 他担忧得不行,走到穆清辞面前,厉声道,“快去,你去阻止她!” “什么?我不去!”穆清辞抱紧自己,以示拒绝。 她巴不得袁素问砍死沈临江那个害人精,她才不要去。更何况就她根本不会武功,对上盛怒之下的袁素问,不得被她戳成马蜂窝啊! “素问那么喜欢你,你的话她肯定听得进去。”袁啸天根本不容她反驳,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将她推到院子里。 沈临江看见她撞过来,立刻施展身法,闪避到她身后。 穆清辞忍不住破口大骂,“沈临江你要不要脸?你个坑爹的害人精!” 话音才落,利剑已至。 袁素问手握长剑,剑尖抵住穆清辞的眉心。她的双目已经染得赤红,脸色愈发苍白,像是血液都被燃尽了。 吃什么药能吃成这样啊?跟个大魔头似的——明明生命危在旦夕,穆清辞还是忍不住吐槽。 第06章 穆清辞努力忽略掉顶在脑门上的长剑,瞪大了眼睛看向袁素问,试图以目传情感化她。 她小声劝说,“那个,姐,好姐姐,你清醒点!我是穆清辞,你要杀的人不是我。” 袁素问动作微顿,念出她的名字,“穆……清……辞……” 居然有用?穆清辞有些意外,跟着松了口气,她这条小命好歹是保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开两步,伸手撇开剑刃,“这东西太危险了,咱不玩,乖哈。” 袁素问却忽然翻脸,眼中血气翻滚,笼罩上一层薄薄的血雾。 她直接一剑朝穆清辞刺了过去,好在穆清辞反应迅速,立刻抱头蹲下,可脸颊还是免不了被剑气削出一道血痕。 袁素问还想要挥剑,一枚石子打过来,击中她的手腕,手中长剑啷当落地。 袁啸天大步走过来,一个手刀将袁素问击晕,他将人丢给穆清辞,“你好好照顾素问,她的病最忌讳情绪激动,最好不要惹她生气。” 穆清辞差点被袁素问砸晕,她随意抹了下脸上的血,感觉到袁素问无力地往地上滑,忙伸出两只手将人抱紧了。 她朝袁啸天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真挚,“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躲在穆清辞身后的沈临江,看着自己身上的剑伤,浑身遍布着痛意,心里恨得要死,袁素问居然没杀了穆清辞! 他连忙走上前,“元帅,穆清辞假扮男人的事,必须要搞清楚。” 袁啸天将脸一沉,“依我看来,你还是先将仙音阁阁主的事情,给我讲清楚吧!我知道你喜欢素问,但她已经要成婚了,你就别纠缠了。” 袁啸天抬脚离开这处院落。沈临江瞪了穆清辞一眼,放下狠话“穆清辞你给我等着”,转身快步跟上去。 穆清辞朝他背影大喊,“我等着你来喝我和素问的喜酒!” 沈临江的背影明显僵了一瞬,继续往前走时,差点撞上门扉。 看着沈临江的狼狈样子,穆清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没了声。 她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袁素问,不由得叹了口气,“唉,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穆清辞将人放到屋里的床上,盖上被子,静静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紧闭的眼睛,心里涌上一股无法言述的滋味。 即使知道袁素问听不见,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底的困惑,“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你明明知道……知道我骗了你。还是说,你真的爱上了她?” 穆清辞心底渐渐冒出这样一个假设来——小说里袁素问知道原主的身份后,就要杀她,其实是因为她那时怒急攻心,犯病了吧。 若真是这样,等袁素问清醒过来,却发现原主已经死了,她该是怎样的不甘和愤怒呢?她心底吹刮起的日夜不息的激愤的风,要何时才会停止? 由爱生恨,生忧怖。若不是真的在乎原主,袁素问何至于那般愤怒?可最后,她却要和杀死穆清辞的沈临江成婚。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还是说,她仅仅只是作者的笔下的提线木偶? 穆清辞想到自己,忽然觉得惊悚起来——也许她的一举一动,也都看在别人的眼里,她的所作所为,都会被评价议论。 她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她现在真真切切地生活在一本小说里! “你说我爱上谁?”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穆清辞一跳。 袁素问睁开眼睛,眼中血色尽数褪去,正静静地打量着她。 “你,你在装晕?”穆清辞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方才的一切,可能都是袁素问假装出来的。 她张目结舌,“你,你是不是根本没犯病啊!那你为什么要拿剑刺我,你看我的脸——” 袁素问坐起身,伸手扳过她的脸,看那道血痕,语气竟然意外的平淡,“我若不刺下去,袁啸天就会察觉到我在骗他。” 穆清辞恍然大悟,“难怪他一直在看戏,他把我推过去是在试探你!可他不是你伯父吗,怎么感觉你们两个人都在互相算计呢?” 袁素问冷笑了一声,“别转移话题,回答我,你说我爱上了谁?” 穆清辞下意识就要狡辩,她根本不可能说真话嘛。然而没等她开口,袁素问早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过去。 穆清辞只觉得袁素问力气大得吓人,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整个人就被扔到了床上。 第13章 袁素问附身上来,坐在她腰上,双腿钳住她的腿,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 这姿势太糟糕了! “你还想骗我?”袁素问的脸冷得可怕。 穆清辞只好求饶,露出讨好的笑来,“姐,轻,轻点,我说实话还不行吗?我说你爱上了我,不然我都这样骗你了,你干嘛还要救我?” 袁素问沉默下来,似乎在思索什么。这让穆清辞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她开玩笑的啊,你别当真! 万一袁素问被她这么一说,想通了要搞姬,那她不就惨了?她不想搞姬,等等——好像也不是没搞过。 袁素问没有让穆清辞胡思乱想太久,她直接伸手来脱穆清辞的衣服。 穆清辞自然抵死不从,勉强挣扎了一下,身上衣服全被扯开来。 事已至此,穆清辞也不忸怩了,羞红了脸说,“那个,你轻点的话,也不是不行。” 袁素问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你给我闭嘴!” 当她看到穆清辞身前微微鼓起的胸脯,和缠得紧紧的白布时,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先前的一切妄想都成了空,她果然是个女人。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可她不得不接受。 袁素问努力压下心底的愤怒和躁动,松开了掐住穆清辞的手。 穆清辞捂住被勒疼的脖子,一脸惊恐,“咳咳……”怎么袁素问还玩性.虐的,她真的不想死。 袁素问冷声说,“那天在青玉巷,我和红玉姐说话的时候,我知道你在装睡。既然你装男人装了这么久,那就给我继续装下去,我一定要拿到我母亲的遗物!” 原来她是出于这个目的才帮她的?穆清辞一时只觉得好笑,她刚才在自作多情什么呢。 “这个当然,我也不想找死啊。”穆清辞一脸无奈。 袁素问这才缓和了脸色,看到她裸.露的身体,忙背过身去,“你把衣服穿好。” “哦。”穆清辞把被扯开的衣服一件件穿上系好。心里纳罕:原来袁素问还知道尴尬,刚刚脱她衣服的时候倒是生猛得很。 “你为什么要装男人?”袁素问回头看了她一眼。 穆清辞想了想,真话应该是为了沈临江。但她怕这样说了,袁素问真的会掐死她。 她回答,“因为他们只要男的。” 袁素问不明白,“什么?” “袁家军,只要男的,我不服气!”穆清辞义正言辞。 袁素问很惊讶,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才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 但仔细想想,她又觉得合理,敢于男扮女装入军营的英雌,若是没有些惊世骇俗的想法,才奇怪呢。 “你是想像男人那样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想当现世的花木兰?” 第07章 穆清辞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即便她不是恋爱脑晚期的原主,她也没有这种宏图伟志,敢在男权社会替女人喊冤。 哪怕是替父从军屡立战功的花木兰,也要不谋功名不要权势才能全身而退。否则何必要说“木兰不用尚书郎”,而不是理所应当的“封狼居胥”。 女人是不能有野心的,即使有你也要假装没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就算是现实里,也总是显得出格怪异。 好在穆清辞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哪怕她看透了世界的本质,也不觉得烦恼。 可眼下,为了在袁素问面前蒙混过关,她只能承认,她就是这样一个不甘平凡的叛逆女人! 以防露馅,她将话题引到袁素问身上,“难道你服气吗?你若是个男的,怎么会被逼成婚纳婿?怎么会连你母亲的遗物财产都无法继承?” 袁素问下意识就要反驳,“你说错了,伯父并没有逼我,他让我自己择婿。天底下能如此宽纵的长辈又有几人?他非常疼爱我,绝非你揣测的那样不堪!” 穆清辞看着袁素问因恼怒而稍稍憋红的脸颊,有些想笑,她随意抛出三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男人不要,偏偏挑中了我这个女人?” “如果我今天被识破身份,明天你是不是就要跟沈临江成婚?” “让你陷入如此困境的人究竟是谁?” 袁素问被穆清辞问住,心绪忽然乱了,这番话戳到了她心里的隐秘。 她之所以要在袁啸天面前替穆清辞周全,就是因为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袁啸天出征在即,错过这次婚事,她还要等多久才能拿到母亲的遗物?她等不及了。 有时候她也恨,恨袁啸天为什么要扣下她母父的东西。但是袁啸天是她长辈,养育她这么多年,孝道大过天,她怎么能质疑他呢? 袁素问摇头,“伯父是为了我好,他让我成婚,也是希望可以有个人照顾我。” 穆清辞乐了,看着袁素问愈发苍白的脸颊,心里得意起来。没了暴露身份的这层顾忌,该轮到她压制袁素问了。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架起腿,晃悠了两下,不紧不慢地说,“为了你好?他若真为你好,你有这样高超的武艺,而他又没有子嗣,你伯父为何不器重你,为何不培养你作他未来的继承人?为何不亲自将袁家军交给你?如此,哪里还轮得到沈临江觊觎。” “拿捏着属于你的财产逼你成婚就是好,那这份疼爱也太廉价了些。还是说,你也觉得女人就是不堪大用,只配成婚生子,待在后院打理家事,抚育子女?” 第14章 袁素问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她甚至想将耳朵塞起来,不要再听穆清辞说下去。 她走到穆清辞身侧,一脚将她身下的椅子踢翻,声音里隐含着怒火,“你简直是满嘴胡言,我看你就是想挑拨我和伯父的关系!你不会也跟沈临江一样,想要袁家军,才在这里哄骗我去争去抢,你少做梦了!” 穆清辞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意识到了不要得意忘形的真理。她没有技能防身,袁素问这不讲理的暴力狂,揍她都不带商量的。 她也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有些用心不良,可她又没说错。但是本着不要惹袁素问生气的想法,她只能认错,“是是是,我胡说八道,那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袁素问猛地收起了笑容,扭过脸去,肩膀微微颤抖着,伸手指向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她快速道,“等明日成了婚,你就去军营奔你的前程,我也好拿到母亲的遗物。你我各取所需,再不要相见!” 穆清辞一脸懵,她认错还不行吗?泥人还有几分土性呢,凭什么老是要她哄着袁素问啊! 更别说她本来就不想跟袁素问搅合在一起,她还记得自己要逃跑的事呢。等到明天真和袁素问成了婚,再跑就晚了,她绝对会被押上战场送命的。 “行,我马上就滚。”穆清辞巴不得离开,她扭头就走,顺便把自己被袁素问抢来的包袱顺上,里面还有好几两银子呢。 听到脚步声消失在房间门口,袁素问才转过脸来,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早蓄满了泪珠,无声地滚落脸颊。她伸手用力擦去泪水,不想却越擦越多,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她如何不清楚穆清辞说的没错,可是她不敢承认。她甚至觉得害怕,害怕撕掉亲情这层假面后,背后的东西并非她所想像的那么美好。 空寂无人的房间,只偶尔响起一两声压抑的抽泣。阳光斜射进窗户,透过模糊的泪眼,袁素问看见窗边那株高大的芭蕉枝在阳光下舒展枝叶,青翠欲滴。 恍惚中,她又听到穆清辞的声音。 “我不喜欢喝茶,我喜欢喝酒。” “那就来上一株桃花酿,我们可以在春天的时候摘桃花酿酒。” … 因为大军出征在即,京师城防加紧,无事不得随意出城。穆清辞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过了风头,再寻出路。 她思来想去,决定躲去她一开始穿来的地方——青玉巷。 青玉巷是京师有名的风月场所,唱戏的卖艺的都集聚在这里,人员混杂。 和袁素问相好的红玉,算是有点名气的伎子,独门独户,又养了个女儿在身边,至少晚景不至于太凄凉。 穆清辞是不敢去找红玉的,也避开那些热闹的屋场,专往僻静无人的地方去。 一开始路边还是些高大漂亮的房子,写着什么鸣秋堂,慧玉坊等附庸风雅的名字,门里一众寻欢作乐的拉着伎子打茶围,吵吵闹闹,荒诞不经。 再往里走,房子就渐渐狭小破败起来,隐约能听到男人呼哧喝骂,女孩压抑悲凉的哭泣声音。 穆清辞不由得停在门前,那门是半掩着的,并未关拢。 她过去敲门,一个身材矮小,面容黝黑的中年男人过来开门,看见是客,立刻扬起谄媚的笑来,将她迎进去。 “我两个女儿都空闲着,不知道爷你是要请客还是留宿,我立刻叫她们来给你作陪。” 进去屋子坐下,没等一会,那龟公就拉着两个瘦瘦小小的年轻女孩进来,她们眼睛都红肿着,穿着严实,倒是看不出有伤。 穆清辞丢了枚碎银子给他,让他去置办酒菜。龟公立刻笑嘻嘻收下,叮嘱了女孩子们几句,就匆忙退出了屋子。 那两个女孩动作熟稔地凑到穆清辞面前,陪笑说话。穆清辞可不敢消受,连忙问她们,“我刚才在外面听到有人在哭,是你爹打你们了吗?” 女孩们愣住,对视了一眼,才点了点头。个头大一点的女孩说,“我们是他买来的,稍有不如他意的地方,他就要打我们。这几日没客人上门,开发的银钱少了,他没钱喝酒,就拿我们出气。” 个头小一点的声音脆脆的,笑容可掬,“爷你别多心,咱们姐妹俩都习惯了,哪有做女儿不挨爹打的呢,你说是吧?” 穆清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同情这两个女孩。 经过交谈,穆清辞知道了这两女孩子叫春草,秋雨。都是家里穷被卖给人牙子,辗转落到了青玉巷。虽然才十六岁的年纪,但也接客两年了。 到了晚上,穆清辞本来是只要春草一个人陪睡。她毕竟不是男人,也怕被识破身份,低调些好。 可能是看她好说话,秋雨拉着她袖子不放,眼睛圆溜溜地转,“爷,你就让我们姐妹俩都伺候你呗。不然,我只怕爹要拉我去陪他睡觉。他身上臭得很,我不想跟他睡。” 穆清辞看着女孩圆圆的脸蛋,和不自觉的讨好笑容,忽然有些难受了。她安慰自己,“这只是小说,又不是真的。” 但还是同意了秋雨的要求,晚上,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穆清辞以累了为由,上了床就闭眼装睡。 接着听见两个女孩子小声说话,“这爷好奇怪,若是只想睡觉怎么不去客栈睡去?” 第15章 “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他给钱就行了。” “可咱们挣得钱都得交给爹,上次我偷偷藏了一点碎银,就被爹找出来了。” “别说了,别想了,有口饭吃就不错了。从前咱们可是连饭都吃不饱,赶紧睡吧。” 说话声越来越小,穆清辞很快也睡去了。 到第二天,龟公见穆清辞还要留宿,巴结得更殷勤。以给他两个女儿买裙钗胭脂为由,从穆清辞手里抠走不少钱,然后就跑去自己买酒喝去了。 穆清辞看着自己手里的银钱立刻就少了大半,心痛得要死,开始后悔躲来青玉巷了。 这时,有人来请春草秋雨两姐妹,去参加姊妹会。她们伎子通常会结手帕交,互相帮衬照顾。而这姊妹会是不许男人参加的。 穆清辞一开始没有多想,坐在院子里,默默计算自己的手里的银两,谋划着日后要怎么挣钱养活自己。 她从小学习画画,大学学的艺术设计,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不知道可不可以靠给人画肖像挣钱。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穆清辞直觉不妙,就想往屋里躲起来。还没等她起身,院门就被人一脚踢开。 第08章 穆清辞才躲了一个晚上,就被袁素问带人扒了出来,心里郁闷不已。 她哪里想得到,袁素问一大早过去接亲,在她家中没找到人,率先想到的地方就是青玉巷。 红玉以召开姊妹会为由,将青玉巷一众伎子艺人请来相聚。春草和秋雨听见她们寻人,就将接待的奇怪客人说出来,两厢一比对,答案就浮出了水面。 入赘和聘妻的流程是反过来的。穆清辞被袁素问找到,不由她分说就被押进花轿,抬入太平巷的新宅。新宅已经布置好了,挂红结彩,鼓乐吹笙。 穆清辞全程反抗不能,属实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任人拉去,脱了外衫,换上一身大红的衣袍。走去大厅,只看见满堂的宾客。 因为婚事提前,婚礼举办的非常仓促,一切流程都从简。来贺喜的宾客除了袁家几个亲戚外,大都是袁啸天亲近的部下。 穆清辞看见沈临江也在其中,一张长脸犹如黑炭,看她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了一般。再看她身侧的袁素问,也是神情冰冷,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没开口跟她说过。 穆清辞当然知道袁素问在生气,可她自己心里还恼火呢,任谁被这样强迫能高兴起来? 穆清辞听见一旁的乐手敲锣打鼓起来,热闹喜庆的声音却让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接着是长长的唱礼声,“一拜天地——” 袁素问拎起红裙,率先跪了下去。穆清辞站着没动,被袁素问伸手过来敲了下她的膝弯,她的腿瞬间麻了一半,人跟着“砰”地跪了下去。 “二拜高堂——” “可恶啊!”穆清辞龇牙咧嘴,好容易才站起来,转身朝袁素问扑过去,只想好好出口气。 袁素问顺势揽住她的手臂,手指在她肩上一点,穆清辞立刻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袁素问往下一拽她,她就跪在了地上。 穆清辞看向坐在堂上的袁啸天,他神情严肃,看不出任何喜悦的表情,似乎对她们这些打闹也全不在意。 大概上次是被他推出去送死的阴影仍在,穆清辞只觉得这人心思深沉,像只老仠巨滑的狐狸,忙将打量的视线垂了下去。 “夫妻对拜——” “礼成——” 穆清辞手麻脚麻,几乎迈不开腿。袁素问在这时扬起笑脸,柔声说,“夫君,我来扶你。”一手搀起她半只胳膊,把人拖着走。 穆清辞手臂都快被拽脱臼了,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这家人不管老的小的,都是笑里藏刀,表里不一的东西——没一个好人! … 袁素问拉着穆清辞来到厅后的一间屋子里。袁啸天就坐在桌边,看见她们进来,脸上浮起一丝浅淡的笑容。 袁啸天向她们招招手,“快过来,清辞,你也来拜拜你的岳父岳母。吟儿和锦平若是还活着,看见你们成婚,他们一定很高兴。” 穆清辞这才看到屋里神龛上摆着两个牌位,分别写着南锦平和袁吟天两个名字。看来这就是袁素问的母亲和父亲。 拜一拜已逝之人,穆清辞倒是可以接受。两人拜了三拜,拜完,重新站到袁啸天面前。 袁素问松开扶着穆清辞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袁啸天,“伯父,你说过只要我招婿成家,就会将我母亲父亲留下的东西交给我。” 穆清辞没了支撑,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好在她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椅子扶手,忙坐了上去。 她知道穆清辞对这个遗物有多执着,所做的一切——包括强迫她成婚,都是为了这个。 她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好东西,值得袁啸天如此谨慎保存,值得袁素问如此执着讨要。 “吟儿和锦平留下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拿去吧。”袁啸天指了指桌上放的楠木箱子,“我之前不给你,也是怕你年纪小,不懂事,肆意挥霍。如今你年纪也大了,又成了家,我也放心将这些东西交给你了。” 穆清辞看向桌上的木箱,保险箱大小,不像是能装什么大物件的东西。 袁素问颤手打开盖子,脸上神情却倏地变了,眼中的激动与期待如同被树脂吞没的昆虫,在那一瞬间凝结为琥珀。 第16章 穆清辞立刻探头过去看,只见里面装了满满一箱的金银珠宝,发出的璀璨光芒差点闪瞎她的眼。转而想起自己兜里的几块碎银,立即决定为钱折腰,求富婆包养。 为此,穆清辞迅速扬起明亮的笑容,看向袁素问,“还不快收下?当然,要是你能分我一半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可当她看见袁素问的脸时,不由得愣住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袁素问看起来很愤怒,又似乎是要哭了,脸颊两侧的咬肌微微颤动着,显得既克制又激动。她按在木盒上的手指用力绷紧,青筋凸起。 穆清辞甚至怀疑她会突然暴起给袁啸天一拳。虽然她不反对啦,但不管怎么说,这也不该是得到一箱珠宝后会有的情绪。换作她,早开心疯了。 良久,袁素问才开口,“伯父,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我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这些钱,不可能是她们留给我的!” 袁啸天神情温和,“你父亲的确没什么挣钱的本事。但是你母亲可是女医圣手,那些年不知救过多少富贵人家的性命,积攒下这些钱财也不奇怪。” 袁素问关于母父的记忆很少,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她也说不清,是不是如袁啸天说的这样。她接着问,“那我妈妈的医书呢?为什么一本也没有?” 袁啸天皱眉,“医书?哎,大概都叫那些杀了吟儿和锦平的劫匪们偷走了,当年,我吩咐人整理宅子时并未发现什么医书。” 袁素问猛地提高了声音,“可我明明记得,那年伯父接我来京师时,告诉过我找到了一个带锁的箱子,我还看见过。妈妈平时就把她那些书和信笺都收在里面。” “可到了京师后,你却说这些东西要等我成婚后再交给我。现在我已经成婚,伯父又说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医书!说句诛心的话,伯父,你瞒下我母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用心?” 袁啸天看袁素问跟他顶嘴,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声音吼得比袁素问还大,“袁素问,我看你是连我这个长辈也不放在眼里了!既然你一定要问,那我就把真相告诉你——你母亲的那些歪书,我都给烧了!” 袁素问气得脸都涨红了,手紧紧扣住桌角,“咔嚓”一声,竟徒手扣了一块木块下来。 穆清辞看她想把木块往袁啸天脸上砸,忙扑过去紧紧拽住她的手,“别冲动啊!”她可不想被战火波及,当了炮灰。 袁素问勉强忍下了心里的怒火,问他,“伯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袁啸天看起来颇为恼火,沉声道,“我本来不想说你母亲坏话,毕竟人已经走了,再追究下去也无用。可既然你如此误解我的用心,那我就把当年的那些事情说清楚,也叫你知道我问心无愧!” 据袁啸天说: 二十年前,他还只是军队里的一个小小伍长,随军征战在外。他的弟弟袁吟天则在抚州城伺候双亲,生活十分拮据。 袁吟天幼年上过几年私塾,后来交不起束脩,就没再读下去。但他还是有着读书人的清高,即使再没钱,也不卖苦力,也不作行商,靠卖字为生。 到冬天,家里连碳火钱都没有,两位老人很快就因病去了。袁吟天也染上了风寒,挨不住外出求医,晕倒在雪地里。 南锦平恰巧路过救了他,两个少年人因此结识。南锦平看袁吟天长得俊秀,很快就芳心暗许,与之私定终身。 偏偏南锦平有一位不通情理的干娘,要留她在身边养老送终,不许她嫁人。这简直是自私自利,白白耽误一个女子的青春妙年。 袁吟天也深深爱上了南锦平,不想和她分离。两人商议了一番,就私逃走了。两人在外面躲了几年,才回来城里,开了个小药馆。 在袁吟天的提议下,南锦平免费为穷苦人义诊。这一坚持,就是四五年。夫妻两因此声名远扬,获得了城里城外一众人的喜爱赞扬。 可怜袁吟天以为妻子真的是菩萨心肠,却没想到她私下里行事十分恶毒。正所谓医毒不分家,南锦平医术高超不假,可她使毒的本事却要高出十倍! 她研发出各种杀人无形的毒药,再高价卖出去,甚至还专门写了一册书,用来记载这些害人性命的毒药。 另外还有一本账单,详细记录了何年何月何日何人以多少钱购买了何种毒药,上面的名单密密麻麻,令人不忍卒读! 袁啸天正是看到这些书册,才明白南锦平的为人是何等恶毒! 她用那些可怕的毒药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而她赚的那些钱也都是泯灭人性的不义之财! 袁啸天一直告诉袁素问的是,吟儿和锦平的死,是因为不知名的劫匪入户杀人。 可事实上,他调查得到的真相是,杀她们两人的,是南锦平招惹来的仇家。 抚州城外一个村子,嫁来一位外乡的悍妇,整日里欺凌公婆,打骂丈夫,还要辱骂乡邻。终于村里宗族长老看不下去了,将这悍妇捉起来游街,狠狠抽打了一番,要教她学会孝顺双亲。 可这悍妇却不知好,竟然起了歹毒心思,去南锦平手里买来了毒药,下在井水里,将一村人都毒死了。整整七十二口人,只留下她一个儿子。 这儿子长大后,倒是个义士,知道了真相后,为替全村人报仇,杀了这悍妇。跟着找上门,杀了吟儿和南锦平! 第17章 可怜袁吟天,是个不知情的无辜人,活生生被南锦平这个毒妇连累死了! 袁啸天说到此处,猛地看向袁素问,眼里射出精光,“我不恨杀死你父亲的凶手!我只恨南锦平,若不是她行事恶毒,造了那么多杀孽,怎么会招来仇家,又怎么会害了你父亲,甚至是害了你!” “你母亲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她留下的那些书,写的全是害人法子,我不把它烧了,难道还要交给你,让你重蹈覆辙,成为第二个南锦平吗?” 第09章 什么?原来袁素问的身世是这样的吗?穆清辞只知道她母父早逝,是个孤儿,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袁啸天显然对南锦平的怨念颇深,痛斥她恶毒狠戾,并害死了袁吟天。 从袁素问惊诧的表情来看,显然在今天之前,她并不知道这些。她无法接受自己印象中温柔善良的母亲是这样的一个坏人。 “这不可能!我妈妈救了那么多穷苦百姓,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袁素问气急了,脸颊迅速泛上潮红,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袁啸天有些气急败坏,“难到我会去污蔑一个死人?你是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吗?袁素问,我念在你是吟儿唯一的女儿,这么多年我从未约束过你,由着你的性子来。可这不代表我会纵容你,学得跟你母亲一样——” 门口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争执。袁啸天一个眼神给到穆清辞,她把眼神从那箱珠宝上拔出来,张望了一下,发现没其它人了,只好起身去开门。 沈临江站在门外,看见是她,眼神阴沉得可怕。他低声说,“这次出兵青州,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穆清辞心里打了个寒颤,面上还要逞强,笑着说,“这可说不准,反正要是你死在战场上,我肯定会让你尸骸还乡的。” 沈临江咬紧了牙,“这可是你自找的!” 袁啸天走过来,沈临江立刻收起了那副狰狞的表情,变得端正有礼起来。 “素问,关于你母亲的事情,你好好想想吧。伯父也是为了你好。”袁啸天留下这句话,就和沈临江一起离开,去到前厅招待宾客。 穆清辞走到袁素问身边坐下,只见她一脸的失魂落魄。她忍不住开口,“我早说过你伯父没你想的那么关心你,你不会真相信他说的话吧?” 袁素问心绪混乱,袁啸天的那番话完全颠覆了她对母亲的想象,她难以平静下来。眼底浮上丝缕的血色,几番挣扎,就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她闭上眼睛,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伯父他……他没有说谎骗我的理由。” “那可不一定,万一你母亲留下了什么绝版医书,或者武功秘籍?你伯父想私吞,可不得编点什么时候来污蔑你妈。”穆清辞毫不负责任地猜测。 上一次她这样编排袁啸天的时候,袁素问直接让她滚出去。可这次,她沉默了。 袁素问睁开眼睛,眼底的那点血色已经褪了下去。她看向穆清辞,“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穆清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她?她也就会随便说说,真让她出主意那可太难了。但是顶着袁素问的认真的目光,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这个,我觉得,也许你应该回抚州城找人问一问,总不能只听袁啸天的一面之词,就给你母亲判了死刑。” 袁素问目光微凝,“你说得没错。不过我对抚州不熟不一定能找到当年认识我妈妈的人。也许,我可以跟仙音阁的人买消息,她们的情报网遍布九州,比我亲自去调查要来的更便捷。” 穆清辞提醒她,“你别忘了,仙音阁是沈临江的势力。而且,刚刚沈临江还威胁我,要让我死在战场上。” 她心里依旧不忿被袁素问抓来当成婚的工具人,又加了一句,“这可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硬要选我成婚,我也不至于被沈临江那个害人精威胁。你不能坐视不理吧?” 袁素问陷入沉思,细细分析了一下这几日遇上的事情。“你之前说,沈临江喜欢我。可我和他就是见过几面而已,都说不上相熟。他为了得到我,先是派人刺杀,再是扒你身份,如今我们已经成婚,他还要置你于死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人绝非善类。” “我猜他喜欢我也不过是粉饰他内心真实想法的借口,他真正看上的,是袁啸天手中的军队势力,想借我一步登天。所以,我找仙音阁调查我妈妈的事情,他不仅不会拒绝,反而会调查得比谁都仔细。” “没错!这男人贼心不死,可不会放过讨好你的机会,正好可以利用利用他。”穆清辞忍不住拍了下手掌。 她倒是没想到袁素问居然如此清醒,不是什么一碰上男人就降智的恋爱脑,没有被沈临江的故作情深蒙骗。她甚至连“伯父”也不喊了,直呼其名。 沈临江真正想当的,可不是袁素问的丈夫,而是拿她作纽带,当袁啸天的姪女婿。 明明他们两个早已经“情投意合”,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一个要当爹,一个要当儿,偏偏又互相猜忌,可不得拉个女人进来给他们当润滑剂。 结果就是他们绑定在一处,完成了利益互换。而夹在中间的女人付出一切却一无所得,只能捞个“爱”的虚物自我安慰。 穆清辞很高兴袁素问看穿了男人们的本质,舔着脸凑过去,“既然你知道沈临江这人的虚伪狠毒,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你能不能也想个法子,让我别去打仗?” 第18章 袁素问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似乎有在思考办法。穆清辞眼看有戏,不由得高兴起来。 她觉得有袁素问帮忙的确比自己逃走要强,毕竟这人生地不熟的,她又不会半点武功,独闯天涯也挺危险的。 穆清辞出主意,“要不你把我腿打断?当然是假装把腿打断,不是真的断了哈。这样我就能留在京师养伤了。” 她把腿伸出去,卷起裤腿,露出小腿,一脸紧张地看着袁素问,“你动作轻点,把我腿点麻也行——” 袁素问伸手按住她腿肚子上的软肉,穆清辞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等等等等等——有没有什么不痛的法子?” 袁素问看她小腿凹进去一块,指腹触感颇好,柔软温热,忍不住掐住一块,旋拧了一圈。 “痛死了,”穆清辞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瞪向袁素问,“你干嘛掐我?” 袁素问看她气得眉毛都往上飞的样子,心里的那些郁结不知怎么也一扫而空了。 她按下上扬的嘴角,冷声道,“就没有不痛的断腿法子,你老实上战场吧。” 穆清辞看着袁素问翻脸无情,直接转身离开的背影,有点后悔刚巴结她了。没良心的东西,跟袁啸天一个样! “等等,钱也不要了吗?”穆清辞看着桌上的那箱珠宝,毫不客气地一把抱在怀里,揣着就走。 … “袁素问,我告诉你,要是没有我,你还拿不到这箱钱呢。所以,这钱本来就该分我一半。” “而且,我会被沈临江盯上,也都是因为你,就算是我给你挡灾了。所以,剩下那一半你也得付给我,算作赔偿。”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我现在就怕我有命拿钱,没命花。这钱我得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最好是埋土里。” “要是我能活下来,我就拿着这钱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买个房子潇洒过日子,谁还管你和沈临江的虐恋纠葛,你爱咋地咋地。” 穆清辞揉了揉蹲麻的腿,站起来,把刚埋下去的箱子盖上土,再铺上杂草,踩实,“搞定!这下就没人知道我把钱藏哪了。” 她正要离开,一转身,就看见袁素问站在窗户里面,安静地看着她。 “我敲!你吓死人了!”穆清辞心虚得不行,眼神乱飘,“那个,你什么时候站这的?” 袁素问面无表情,“你蹲在芭蕉树下,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的时候。” “那个,我是怕你这钱被偷,好心帮你藏起来呢,真的。”穆清辞摸了摸鼻子,解释说。 “啪!”袁素问抬手将窗户关上,“进屋来说。” 穆清辞顿时忐忑起来,袁素问不会把她打一顿吧?可是偷钱被抓了现行,被打好像也是她应得的。怀着万一要挨打就滑跪求饶的心思,她一步三挪地进了屋。 推开门,指见屋里清一色的红,桌上点着一对龙凤双烛。烛火摇曳,袁素问就站在烛火之下,她换下了婚服,穿着浅黄色的寝服,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袁素问看着她说,“把门关上,过来。” 穆清辞站在原地不动,心里立刻升起一股深深的危机感,“那个,先声明一下,我真的没有觊觎那箱钱。所以,你不会打我吧?” 袁素问笑脸盈盈,“我为什么要打你?咱们既然已经成了婚,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何必分你我?不过,你要是再不过来,那就不一定了。” 穆清辞欲哭无泪,只好磨蹭着挪过去,在离她一两臂距离的地方站住,低头认错,“好吧,我承认我有点贪财,但那也是因为——啊!” 袁素问一把将她拉了过去,手环上她的腰,解开了她的衣袍系带,宽松的外衫立刻滑落在地。吓得穆清辞立刻抓紧了裤腰带,“你干什么?我……我是女的。”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没做过。”袁素问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地说。 穆清辞来气了,“那次我是被迫的,被迫的!” 袁素问却贴近了些,伸手虚揽住她,嘴唇蹭过她的脸颊,呼出的温热气息染红了她的耳尖,“那这次换我来伺候你怎么样?试一试嘛。” 穆清辞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烫得要命,她的耳朵本来就敏感。而且,袁素问为什么要用那种哀求的语气说话啊,明明刚才还嚣张得要死啊! “我不试,我又不喜欢女人,没意思。” 袁素问继续贴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所以,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没意思呢?” 穆清辞受不了她这种轻柔蛊惑的语气,感觉心里建筑的防线在一点点崩塌。她往后退开,身体靠上床沿,“我,我不要!” 袁素问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轻轻一推,穆清辞就倒在了床上。袁素问俯下身,长发落在她的脸上,肩上,水似的滑落。 穆清辞忽然心跳得厉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心里觉得怪异,坚持道,“不行——” 袁素问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忽然掺进了杂质,泪水无声地从她眼眶里滚落,无声地,震撼了穆清辞。 “你,你别哭啊!”穆清辞慌乱起来,不明白袁素问到底想要做什么。 袁素问伸手遮住脸颊,嘴角却勾了起来,笑得动人心魄。她声音淡淡的,却隐藏着说不出的痛苦,“我只是觉得好累,我好害怕。如果真相,不是我想的那样,清辞,我该怎么办?” 第19章 穆清辞看着袁素问那张年轻稚嫩的脸,忽然想起来,按照小说里的设定,她这时候才十七岁。她表现得如此强势成熟,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人可以依靠。 穆清辞的心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她现在宁愿袁素问打她一顿,也不想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无助和脆弱。 袁素问居然愿意跟她示弱了,这不就意味着,袁素问把她当做是可以信赖的人了吗?如果她回应,她们的关系岂不是再也不单纯了,这太恐怖了。 穆清辞知道她这时候应该要安慰对方,哪怕只是朋友呢,也不会对对方的眼泪视若无睹的。 她也可以随便敷衍几句,可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连句敷衍的话也想不出来,只好选择一言不发。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气氛骤然冷了。 袁素问不是傻子,自然读懂了穆清辞的拒绝。她从她身上翻下去,睡到里侧,拿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穆清辞只看得到她的背影,看不见她的表情。可她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她天生就对亲密关系感到恐惧,当酒肉玩乐的朋友还行,可一旦涉及到精神层面的交流,她就会十分抗拒。 她不想了解别人的内心,也不想跟人分享自己的内心。所以她从未有过关系长久的朋友,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她也从不在意。 而刚才,她好像透过袁素问的泪眼,看到了她深处那个行走在茫然迷雾中的孤寂灵魂。 第10章 仙音阁的人行踪不定,混迹在市井勾栏,没有中间人引见,寻常人就算想买她们的消息,也摸不到门路。 袁素问当初会搭上仙音阁,也是花了大价钱托红玉辗转于一众权贵间联络上的。 穆清辞看着眼前寻常的宅院,怎么也想不到这里就是仙音阁在京师的据点。 袁素问掀起帷帽的一角,露出半边脸,看向穆清辞,“穆郎,你去敲门吧,麻烦了。” 昨夜过后,穆清辞原以为袁素问会很生她的气。谁知她一副无事发生的态度,待穆清辞反倒客气友好了起来,也不再对她动辄打骂。 穆清辞看惯了袁素问气盛凌厉的样子,再看她对自己如此疏离,总有些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关系吗?可不知怎么心里总是惆怅。 她摇了摇头,甩开那些莫名其妙烦闷,走到门前,正要抬手,猛听得院子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鞭子甩在什么东西上。 袁素问快步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等等,别出声。” 穆清辞正疑惑,腰就被一只手圈住,整个人被带着向上飞了起来。要不是袁素问提醒在先,她可能真的会喊出声。 两人落在院墙上,身影恰巧被一颗枝叶茂盛的槐树挡住。穆清辞立刻低头看去,只见七八个年轻女人站在院子里,中间围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化作灰她也认识,害人精沈临江!他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鞭子,正高高扬起来,朝背对着他,赤身跪在地上的女人抽去。 啪——! 鞭上缠着倒勾,一鞭子下去,刮去一层皮肉,阳光下溅起的血珠熠熠生光。 女人瑟缩了一下,背却挺得更直。她扬起脸,眼睛幽绿得像一口深谭,看不清情绪。穆清辞一下子便认出来,这女人是那晚来刺杀她的幽灵青衣。 是因为任务失败,所以沈临江要惩罚她?穆清辞当初觉得青衣可恨,现在又觉得她可怜。 但她有自知之明,不会逞强去担别人的因果。毕竟她连自己的命都尚且保全不了呢。 可没等她感慨完,袁素问早一把揽过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沈临江,你给我住手!她犯了什么错,你凭什么这样欺辱她?”袁素问大步上前,将一旁围观的人推开,脱下外衫盖在青衣身上。 青衣一动也不动,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冷冷开口,“是我未能完成阁主交待的任务,青衣自愿领罚。” 沈临江看到袁素问,自然惊讶,但随后就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卷起鞭子,就要来碰袁素问的脸,被她抬手拍开。 沈临江不以为意,笑着说,“袁小姐…不,应该叫夫人了。你想帮她?很简单,杀了穆清辞。或者,成为我的,沈夫人。” 穆清辞被这人的无赖嘴脸恶心到了,忍不住开口,“姓沈的,我劝你少做梦了,就算这世上男人都变成太监,袁素问也不会看上你这垃圾。” 沈临江顿时阴沉了脸,这穆清辞是被夺舍了吗?明明之前就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怎么最近却对他如此憎恨,果然是因爱生恨吧。 不过这女人迟早是要死的,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嚣张! 想到这里,沈临江脸色又恢复了过来,嘲弄道,“我看你是疯了。怎么,知道自己能说话的日子不多了,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真是可怜。” 穆清辞气得要死,恨不得捏紧了拳头上去把他揍成猪头。可惜她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胆,却又不甘心闭嘴,正要怼回去,就被袁素问按住。 “行了,我来不是听你们两个吵架的。沈阁主,我有件事想请你们仙音阁的人调查。” 穆清辞看到沈临江的神情立刻得意了起来,似乎袁素问对他有事相求,就意味着他赢了穆清辞一般。 就连之前袁素问刚把他揍了一顿,他也给忘了,得笑柔和有礼,极尽求偶之态,“素问,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原谅她的无礼。不如,我们进屋详谈?” 第20章 袁素问点了点头,两个一起进了屋。留下穆清辞站在原地,看着她们并肩而行的背影失魂落魄。 即使她告诉自己,袁素问只是在利用沈临江,好调查清楚南锦平的事情。 可另一方面,她怎么也不能忘记,小说里这两人就是官配。即使身为炮灰的她改变剧情活了下来,却不代表着她能拆散这对cp。 不对,她为什么要关心女主男主能不能在一起?她明明就只想离袁素问远远的,现在这两人有了苗头,沈临江说不定也不针对她了,难道不是好事吗? 穆清辞不愿细想,转而看向青衣。她背上衣衫很快就被鲜血浸透,其余女人都不敢上前扶她,只是呆呆站在那里。 穆清辞走过去,蹲下,“我扶你起来?” 青衣低垂着眼眸,低声说,“阁主并未允许我起身。” 穆清辞看着她温顺的神情,只觉得离谱。明明她身手不凡,怎么就甘心替沈临江那个混蛋卖命呢?” 穆清辞只觉得无语,“沈临江就是个混蛋,他都要把你打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替他干这种杀人害命的事情?该不会你也恋爱脑,喜欢他吧?” 青衣抬头看向她,这是她第一次正视穆清辞。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那双幽绿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探究的意味。 穆清辞被她那双绿眼睛打量着,忽然感受到一阵寒意,该不会,她还没放弃杀她吧?她被这个念头下了一跳,慌忙跳起来想要离青衣远点。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撞开来,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子喘着气说,“快,快跑,鸾衣司的人来了!”说完,他一头栽倒在地上,露出脑袋后的利箭。 青衣阁的人立刻跑动起来,“快通知阁主,把资料都拿上,其余东西不要,走暗道,从暗道离开!” 院子里的人瞬间消失,只剩下了穆清辞和青衣。穆清辞顿觉不妙,转身也要跑,青衣忽然从地上跃起来,一把抓住穆清辞。 穆清辞只觉得自己活该,叫她可怜青衣,现在好了,人家还想要她的命呢! 等了一会,青衣居然没有杀她,正奇怪呢,她就被打横扛在青衣肩上,再次从院墙上飞了出去。 她们两人前脚才离开,一队佩刀骑马服的男人就来到门前,砸开了这座小院的门。 穆清辞被青衣从肩上放下,还没站稳,就听见青衣在自己耳边吐气,“还没来及得恭贺你新婚。穆小姐,请我去你的新宅,喝杯喜酒如何?” 穆清辞听到这话,大为震惊! 第11章 回去新宅的路上,穆清辞努力回想小说里关于青衣这人的剧情,总算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设定。 据说,幽灵青衣的母亲是罗刹人,天生一双绿色眼睛,被人视作妖异。 无依无靠的孤女,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遇上仙音阁阁主,被培养成为一等一的杀手。传言中,只要是她想杀的人,那人就绝对活不过第二天的天明。 穆清辞忽然有些明了,为什么面对沈临江的肆意折辱,青衣却一点反抗怨恨的念头都没有。因为她早就被沈临江教导成了一把杀人的剑,失去了身为人的本性。 “让让!”一个小贩挑着沉甸甸箩筐往街道边挤过来,长长的扁担直接怼到穆清辞眼前。 青衣伸手将穆清辞拉开,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慌神的眼睛,沉声问,“你在想什么呢,路也不看?” “想你,”穆清辞下意识回答,看到青衣微愣的神情,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找补,“我是说,你为什么不恨沈临江?他根本就没有把你当人看啊。” 青衣收回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迟疑,看着她欲言又止。 穆清辞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她有了清醒过来的苗头,继续策反道,“他不过就给你吃了口饭,就算有恩情,你替他做了那么多事也早就还清了。你根本就不需要给他卖命,帮他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好处都是他的,脏的可是你自己的手,不划算啊!” 青衣忽然凑过来,穆清辞看着那张无限贴近的脸,顿时屏住了呼吸,脑袋里浮出个不靠谱的猜想——她不会要吻我吧? 可她知道我是女的啊!难道这小说里全女皆姬? 青衣贴着她的脸颊,以极低的气音说,“穆小姐,你太天真了。没有人敢保证手下的衷心,除非他掌握了她们的要害。” 说完,青衣又恢复了那张毫无表情的死人脸,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穆清辞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的脑子被袁素问毒害了,看见个女的就要想歪。她不会——弯了吧? 穆清辞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追上青衣问,“什么要害?你是有什么把柄在沈临江手里吗?” 青衣没回头,行走间衣角动都不动一下,“想知道?拿你知道的秘密来换。” 穆清辞不理解,“我能知道什么秘密?” 她一个穿书的,两眼一抹黑,上哪知道秘密去。不像青衣待在仙音阁,什么消息都清楚,连她是女的也知道。 等等,该不会青衣说的秘密,就是指她是穿书的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穆清辞忐忑不安地和青衣一路回到太平街的新宅,关上门,两人相对坐在房间,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一脸心虚。 “没酒,只有茶,你喝吗?”穆清辞知道袁素问爱喝茶。 第21章 “我不是来喝茶的。”青衣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银针,拈在指尖。 穆清辞立刻想起了袁素问被她的毒针扎过,顿时有些牙酸。果然,这女人还是露出她的阴险面目来了! 她猜不出青衣的意图,试探问,“要不,咱们一人问对方一个问题,我先问!” 青衣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先问。沈临江为什么要杀你?” 穆清辞看着她手里的毒针,冷汗都下来了,随即一阵大脑风暴,该怎么敷衍这个女人呢?重点是,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青衣喜欢沈临江?那她就不能承认原主也喜欢沈临江,会死人的好吗? 还是像青衣说的,她想摆脱沈临江对她的控制?那她们就是一边的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我?可能是因为我抢了他老婆。”穆清辞讪笑着,打算先摸摸青衣的底。 “也有可能是因为,你知道一些你不该知道的秘密。”青衣把玩着手里的银针,指腹轻轻摩挲着针尾。 穆清辞猛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青衣她想知道的,该不会是沈临江的真正身份吧?毕竟只有这个,称得上是小说里的大秘密了。 可关于沈临江是三皇子这件事情,原主都不知道啊。她该不该说,要是说了,她会不会卷进更大的危险里去? “你知道。”青衣终于不再面无表情了,她从穆清辞的表情里看到了答案,不由得扬起一个轻微的笑。 她没有继续逼问穆清辞,反而缓缓说起自己来,“我在仙音阁潜伏了六年,就是为了找一个人。” 虽然仙音阁的人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孤女,但沈临江并不信任她们。他手里有一种叫做“七夕断魂”的毒药,中毒之人每一月需要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七夜之后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每一位入阁的人都服下了这种毒药,青衣也不例外。她潜伏入阁的那年,仅有十二岁,所以至今为止,沈临江都没有发现她的真正目的。 “你要找的人,是先皇的三子,三皇子萧聿洺?”穆清辞说出了沈临江的真正名字。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青衣要找三皇子,她是奉谁的命令呢? 青衣听见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眼睛的那点深绿看起来更清澈了。 她正要再问,忽然神色一紧,“有人来了,别告诉她我来过。”她站起身,推开窗户,翻身出去。 穆清辞走到窗边去看,只见一点绿色飞上屋檐,越过重重楼宇上,很快就没了踪影。而她也在这时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立刻紧张得把窗户关了起来。 下一瞬,袁素问推门进来,向她投来奇怪的一瞥,“你回来得真快,我还担心你——”她顿住,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往下说了。 穆清辞没注意袁素问的神情,眼神乱飘,“哈哈,你知道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跑路快。不过,仪鸾司是什么啊,沈临江好像很怕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不能让袁素问知道她和青衣的事情。大概是出于心虚,她走到袁素问身侧,习惯性伸手想要捏她肩膀,给她赔个罪。 袁素问却躲开了,让她抬起的手落在半空,无处安放。 袁素问仿若不见,语气平淡,“仪鸾司是直属于皇帝的暗卫机构,仙音阁这种探访情报的江湖组织,相当于在天子脚下插眼线,一向为朝廷所不容。” 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头,“沈临江说,最近仪鸾司的动作很频繁,毁了他们很多的据点。就好像,他们在仙音阁有内应一样。” 穆清辞什么也没听见,就听见四个字——“沈临江说”。明明是直呼姓名,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听着刺耳。 “哦。”她应了一声,只觉屋里闷得难受,转身就推门出去了。留袁素问站在屋里,一向张扬的脸上渐渐染上无措。 … 两天后。 京师城外的校场上,五万人马陆续集合完毕。 袁啸天宝刀未老,即使鬓角微霜身姿也依旧挺拔。他披挂整齐,傲然屹立于军阵之前,神情严肃地看着整装待发的军队。 台下,穆清辞好不容易才爬上马背,双手紧紧地捏着缰绳,生怕一不小心就给摔下去。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真摔下去简直是社死。 尤其是沈临江,身为先锋军主将的他,是她的顶头上司。这人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阴险主意。 自从那天因为袁素问提起沈临江,穆清辞感觉到自己反应不对劲后,她就变得有些无法面对袁素问了。 袁素问也是,对她态度愈发疏离,明明知道她就要出征打战,都没来送她。 这导致穆清辞更加讨厌沈临江了,恨不能他立刻从这世界上消失的那种讨厌。 可现在,穆清辞却只想哭,她连马都不会骑,可能都不需要沈临江的针对,她就会直接摔死。 偏偏袁啸天要给她谋划升官,让她跟着沈临江当先锋,在前头冲锋杀敌,说是更容易挣军功。 可对她一个套男人皮的女人来说,这就是走钢丝嘛。谁不知道先锋军是最容易挂掉的。前线冲锋,侦查敌情,诱敌深入,撤退的时候还要负责断后,简直不要死得太快。 穆清辞抬头,看见满场的猎猎旌旗,听到阵阵鼓响,只觉得悲壮不已。可能这就是对她随波逐流只想当咸鱼躺平的惩罚吧。 第22章 正当穆清辞回望自己废物的前半生,已决意认命送死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跑过来,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打马冲到了大军阵前。 来人一身银色铠甲,头戴红樱头盔,手中一柄弯刀,冷冽逼人。她跳下马来,挺直腰杆,傲然站在袁啸天身前。 穆清辞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人居然是袁素问,她要干什么? 第12章 袁啸天也是这样问袁素问的,“你要做什么?” 袁素问说,“参军,打战。” 袁啸天沉下脸,“荒唐,你一个女人瞎闹什么,回家去!” “我没有胡闹。”袁素问转过身,看向台下的五万士兵,蓦地提高了声音,“凭什么世人从女人的裙摆下诞生,而这天下却是男人的天下,而这权力的战场却容不下一个女人?” 全军哗然,反对的声浪像是石子落入水面激起的涟漪,从前往后荡开。 穆清辞惊讶极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怎么敢这么做? 这事太危险,也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有一个人,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看着袁素问意气风发的面容,和满是坚定的眼神,突然就被狠狠触动了,心脏变得酸软不已,几乎落下泪来。 转头,却看见沈临江露出不赞成的神情,“她太乱来了,打战艰苦得很,还会丢命。元帅拿她当亲女儿养大,疼爱得很,怎么可能忍心让她吃这个苦。” 穆清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袁素问才不是那种,只知道靠别人施舍就心满意足的傻白甜。 她若是真想当毫无自主权的贵族小姐,就不会费尽心思学武,也不会坚持要拿到母亲的遗物,更不会在知道穆清辞是女扮男装从军后,毅然以女子之身要求参军。 穆清辞忽然想道——难道,她是为了我吗?为了有朝一日她能脱下这身男装,堂堂正正地以女人身份站在军队中? 不等穆清辞想明白,袁素问已拿刀直指袁啸天,“元帅,我今日不是你的姪女,只是一个想要参军的普通人。若是能赢过你,是否有入伍的资格?” 穆清辞看得心惊胆战,被袁素问这样挑衅权威,尤其袁啸天还是一军的主帅,面子该往哪搁啊? 她生怕袁啸天忽然暴起,一声令下,就把袁素问拖下去斩了。好在袁啸天没有,他明明看起来很愤怒,但最终还是忍下了,似乎在一瞬间就妥协了下来。 袁啸天一脸的无奈,“好了,素问,我知道你是放不下穆清辞,毕竟你们才新婚,就要分别,难免不舍。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你就去做他的亲卫兵,好好照顾他吧。” 这一番话瞬间消解了袁素问的攻击性,也让袁啸天从眼看着就要颜面尽失的境地,变成了一个溺爱晚辈的家长。 穆清辞在心里叹气,果然如此。毕竟袁素问想要反抗的可不只是袁啸天,而是“从来便如此”的男权规则,哪有那么容易呢? 穆清辞之所以选择躺平当咸鱼,就是因为知道无论怎么做都是无用功啊。 可她却依旧不免被袁素问的锐意和朝气感染,此时此刻,在她的眼里,这人仿佛渡上了一层金光,闪耀非凡。 袁素问来的先锋军的阵前,向沈临江报道,沈临江免不了要劝她,“穆清辞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你要这样护着她,连上战场也陪她去?她明明是个女人!” 袁素问不为所动,“沈将军慎言。” 她来到穆清辞跟前,眼神坚毅,“穆副将,元帅让我随军出征,编入你的亲卫队。” 穆清辞看着她干练利落的身姿,长发高高束起,一改平日温柔委婉的装扮,瞬间变得英气飒爽起来,忍不住在心里流下了口水,好帅! 她从马上俯下身去,小声问,“你真的是因为我,才这样做的?”她何德何能啊? 袁素问立刻否认,“当然不是!”她扭过脸去,脸颊有些泛红,并不看穆清辞,“我只是觉得你说得没错,袁家军就应该属于我,而不是沈临江,我要亲自拿到它!” 穆清辞有些失落,原来不是为了她啊。不过听到袁素问想跟沈临江争,她心里又开心了起来,看来沈临江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不错!不过你别忘了,你目前还只是我的亲卫兵,得听我的。”穆清辞立刻摆起了官威。 有袁素问这个大杀器在,她就不信沈临江真能杀了她去,“我命令你,必须寸步不离地保护我,听到了吗?” 袁素问脸上的那点红瞬间没了,她咬着牙道,“是,长官。” … 先锋军共五千人马,全是轻骑兵。五人一伍,百人一队,千人一营,秩序井然。 大军整顿好后,袁啸天将令旗一举,“出发!” 轻骑兵在前,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前往北疆的黄尘古道。 袁啸天带兵打仗多年,作战风格以谨慎著名,从不轻易出兵。作战前他一定会打探好敌情,制定出足够稳妥的战略,思虑多时,才会发兵。 这一次,他先让沈临江带领五千轻骑先行,驻守延郡,并派出斥候刺探戎奴军的消息,看他们驻守在何处。 袁啸天一再叮嘱先锋军,等中军主力到了,再决定作战战略,不可轻易发动攻击。如今青州各郡已经沦陷,消息断绝,不能贸然行事。 第23章 轻骑兵不携带辎重,轻装上阵,比步兵车兵都行得快。 都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在马背上待了一天,穆清辞就已经能快马奔驰了,而且还可以空出只手来,挥舞挥舞大刀。 只是在马背上颠簸久了,屁股的确颠得疼。不过原身跟随作战好几年,身体素质还算可以,至少比看起来就有些纤瘦,还有病在身袁素问强。 夜里,军队在一处山脚驻扎歇息,埋锅做饭。穿到书里这么多天,穆清辞头一次想起现实的生活。 她无比怀念出行坐高铁飞机的舒坦日子,这点路,搁现实里,几个小时就能到好吗?可惜她现在书里,只能骑马赶路。 袁素问按穆清辞的要求行事,和她寸步不离,两人一处吃饭,一处歇在营帐,睡一张床。 穆清辞一时半会睡不着,索性拉着袁素问聊天。 她觉得她们之间有一些误会,既然还有好一段时间相处,她又还得靠袁素问保护,应该拉进一下彼此的关系。 穆清辞一脸尴尬地说,“那个,那天晚上是我不对。你那时候才听到你妈妈的消息,已经很伤心了,我不该表现得那么冷漠。” 她真的很不擅长谈心,这一番话说出来,脚趾都要抓地。 袁素问并不答话,只是眼睛微微弯了起来,人却翻过身去,背对着她。 穆清辞咳嗽了一声,打算引起她的注意力,见她不理睬,又伸手戳了戳她的背,接着扯了扯她的发尾。 “你好烦啊!再碰我,我剁了你的手!”袁素问忍不住骂道。 穆清辞从未觉得挨骂是这么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她立刻扑过去,压在袁素问身上,笑嘻嘻地说,“大胆,我可是你上司,你这是以下犯上!” 袁素问被她无耻的态度气得要死,咬着牙说,“你这人真是——可恨!” “口是心非,我看你爱我还来不及。否则你干嘛要冒这么大的险,跑来参军呢?”穆清辞算是看透了袁素问的心思,她就是傲娇。 袁素问自然不肯承认,伸手要把她从身上推下去,穆清辞就想看她气恼的样子,哪里会肯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两人闹了一番,不知怎么的,穆清辞感觉到气氛忽然变得奇怪起来。身体碰到对方的地方,也从一开始正常的温度,变得滚烫起来。 她低头,可以清楚看到袁素问近在咫尺的脸,红扑扑的,额上沁着一层薄汗,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扑在她脸上。 两人视线蓦地碰在一起,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袁素问不动了,穆清辞也不由得松开了手。 穆清辞率先扭开脸,“有点晚了,明天还要赶路,我们还是早点睡得好。” 她正要起身,袁素问忽然伸过两只手臂,圈住她的脖子,将她拉了下去。 第13章 军队驻扎在溪水边,溪涧曲折穿过山林,水流潺潺。晨起的微阳穿过树叶洒落在水面上,泛起点点金光。 穆清辞醒得早,避开人群,选了个僻静处洗漱。清澈的溪水照出她的脸,她清楚看到自己下巴处红了一块,微微肿起。 穆清辞忍不住抱怨,“山里蚊子就是毒,给我咬了这么大一个包。” 袁素问甩掉手上的水珠,走过来,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我看看。” 大概是刚浸泡过溪水的缘故,穆清辞只觉得她手指冰冷得厉害。她哆嗦着问,“是不是很严重?” 袁素问看得仔细,迟疑道,“这好像不是蚊子咬的……”她像是被烫到一般,忽然松开了手。 穆清辞忽然意识到了真相,“嗯,难不成是你咬的?” … 昨天晚上,她们两个在床上打闹了一番。不知怎么的,袁素问的眼神就变得痴缠起来,穆清辞也觉升得温度在升高,非常不妙。 她正要起身离开,不妨被袁素问强拉过去,眼看她就要吻上来,吓得穆清辞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袁素问便恨恨地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你做什么!这就是你赔礼道歉的态度吗?” 穆清辞不想惹她又生气一次,她有些受不了袁素问的冷淡,这简直就是冷暴力! 她立马服软,“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装男的骗你。” 内心:这明明就是原主的错,可这口锅却要我来背,冤死了。 “我欺骗了你的感情,还总是惹你伤心,这都是我都不对。” 内心:一直被强迫的人是我才对吧,我才是受害者! “如今你也知道我是女扮男装,我理解你对我的感情…可能没那么快消失。但是你喜欢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我。人总是要学着放下的,不对吗?” 内心:我都偷听到了,你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只是拿我当玩物! 袁素问定定地看着她,“如果我放不下呢?如果我就是喜欢你呢?” 这是表白吗?这么突然,这么直接的吗?穆清辞吓得魂都飞了。 虽然至今为止,她都没有遇见过能让她心动的男人,但是她依旧坚信自己是绝对的异性恋。 穆清辞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这个,那个……你肯定是搞错了。毕竟我现在还是假扮的男人,这说明你还是喜欢男人的,对吧?而且,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我对女人真的没兴趣的。”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打算迎接袁素问的怒火和暴打。可等了好一会儿,对方也没动静。 第24章 悄悄睁开条缝,却见袁素问神情平静地说,“也许你说的没错,搞错的人一直是我。” 穆清辞立马松了口气,只觉得了却了一件大事,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掰弯了。她高兴得拉住袁素问的手,“你能想明白就好,从今天开始,你我就是姐妹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穆清辞说是这样说,其实心里面,打得却是抱袁素问大腿的主意。真傍上袁素问这个好姐妹,那她在这个陌生的小说世界,就不会过的太艰难。 袁素问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念头,她垂下眼眸,眼睫遮去眼底的情绪,浅笑应下,“好。以后,我只拿你当我的姐姐。” … 军队继续拔营赶路,五日后,先锋军抵达延郡。 沈临江军务繁忙,似乎无心来找穆清辞的麻烦。他按照袁啸天的计划,先按兵不动,只派出斥候前去打探敌军的消息。 从斥候打听到的消息来看,戎奴的主力军正驻守在离延郡不远的禹州城。而这时,后方由袁啸天率领的中军尚且没有消息。 房间里,延郡郡守、沈临江、穆清辞、袁素问、还有轻骑兵四营营长围坐在一处,正在商讨作战战略。 沈临江分析说,“我们不应该冒险进攻,应当按兵不动,多则三日,少则一日,袁将军的主力军就到了。” 他手底下的部将却不认同,“沈将军,如今敌明我暗,趁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轻骑兵作战迅捷,来去如风,正好可以连夜突袭禹州城。等主力军到了,也就错失偷袭的良机了啊!” 沈临江看向延郡郡守。郡守也是保守派,“沈将军说得没错,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以少胜多的战役终究是少数。若是偷袭失败,葬送了五千轻骑兵事小,叫□□失去与戎奴对抗的信心事大。” 其余人纷纷转向沈临江,同意按兵不动,等中军主力的到来。 沈临江不由得微笑起来。他在军中这么多年,早已收服了一批人手,今天这番探讨,也不过是做个纳言的样子。 他看向穆清辞,“穆副将以为呢?” 穆清辞哪里懂什么带军打仗,她只是单纯看不惯沈临江,坚决反对他,“我觉得,沈将军你未免太胆小了。兵贵神速,我们就应该趁敌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攻击禹州!” 沈临江笑容更盛,“既然穆副将这么有信心,那我就拨你一千人马,让你率军直取禹州如何?” 糟糕,中计了! 穆清辞还奇怪为什么这一路上沈临江都没动作,原来这人在这里等着她呢。 不等穆清辞拒绝,沈临江早站起来,喝道,“穆副将听令!” 穆清辞手足无措,她这时候再拒绝,难保沈临江不会治她个违抗军令。 正绞尽脑汁打算想个办法应对时,袁素问忽然站出来,替她应下,“既然如此,穆将军还等什么,直接出兵禹州,务必将禹州城戎奴军的主力部队尽数歼灭!” 穆清辞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是嫌我死的还不够快吗? 袁素问却不理会她,直接看向沈临江,“沈将军,我素来听闻你用兵如神,与我伯父谨慎的作战风格一向不同。镇压河西起义军那会,还几次靠奔袭突击将敌人打个措手不及,怎么今天到猥琐起来了?” 沈临江心里本就有鬼,给她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她应该是看出来他在故意针对穆清辞了。他解释,“你这是误会我了,我也是力求稳妥。没有元帅的指令,我不敢擅动兵马。” 袁素问语气轻飘飘的,“敌军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敌明我暗,如此大好的时机,沈将军却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实在令我失望。” 穆清辞看沈临江被袁素问气得嘴角微抽,忍不住乐了。她索性也硬着头皮上去,拿下佩刀狠狠拍在桌子上,“沈将军,你就放心吧,此战,必胜!如若不然,我提头来见你!” 沈临江皮笑肉不笑,“那我就等着穆副将的好消息了。” 众人离开后,沈临江吩咐心腹,“此行你也去。记着保护好袁素问。其余人,不必管它。” 心腹迟疑道,“将军,你真要将这一千人马交给穆清辞?” 沈临江神色冷酷,“穆清辞根本就不会打仗,她赢不了的。这一千人马,没了就没了吧。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掉穆清辞,以绝后患。” … 兵贵神速,当夜,穆清辞就带领一千轻骑兵,用夜色做掩护,在清晨时分抵达禹州城。 袁素问预料得不错,敌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城门大开,还有大部分戎奴兵正在城外的田地里割麦子囤积粮草呢。 突然冒出的一千轻骑兵把他们胆都吓破了,直接四散溃逃。 接下来就是她们单方面的收割,袁素问护着穆清辞,持刀在前,一路打进了禹州城,毫不费力地将敌军全部歼灭,抓获了大批俘虏。 而被裹挟在战马骑兵之中的穆清辞,早被吓得手脚发软,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左侧方一道刀光闪过,袁素问手中的弯刀脱手飞出,刷地搁下敌军的人头。弯刀在空中打了个转,又回到她的手上。 要是平时,穆清辞还能称赞一句,“帅!” 可是现在,鲜血飞溅到穆清辞脸上,腥臭味扑了她一脸。她看到满地的尸体残肢,一地的鲜血红得发黑,简直是人间地狱。 第25章 穆清辞终于没能忍住,伏在战马上干呕起来,长刀也从手里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敌军中突然冲出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正在奋力厮杀突围。他立刻就注意到了穆清辞的失态,断定这是一处突破口,立即驱马挥刀向她砍来。 “清辞,小心!”袁素问失声喊道。 穆清辞感觉到死亡的逼近,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往旁边闪避,然后从马上滚了下来。在战乱中失足落马,这几乎是致命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失去控制的战马乱足踩死。 穆清辞彻底从惊惧中醒过神来,对于生的渴望占据了上风,她不想死啊! 她强忍着摔伤的痛苦,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敌军却不会放过她,手中长刀直接向她砍下。 要死了吗?穆清辞瞳孔猛缩,眼看沾血的长刀落下,她却毫无反抗之力。 “铿——”一把弯刀甩了过来,将敌人的长刀挑开。 穆清辞抬头看去,只见袁素问驱马过来,向她伸出手,“快,把手给我!” 那只手看起来也寻常,因为常年抚琴练剑五指都磨出了茧子,细看下还有些粗糙。但此刻已无人苛责这只手不够柔美纤细,在穆清辞看来,此刻才是最重要的,应该是绝对的力量与敏捷。 穆清辞迅速握住了她的手,借势将身一跃,跳上了马背,稳当坐在了袁素问的身后。 死里逃生的惊险让穆清辞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心脏砰砰直跳,看着眼前的袁素问,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混合着对袁素问的感激,以及信任,还有更复杂的,无法言述的情绪。 袁素问手持弯刀,直接将刚刚那人斩落马下,接着驱马冲入敌军,简直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何止是帅,简直是帅炸裂了! 突然,袁素问加快速度,冲入城门。穆清辞怕再给摔下马,当即搂紧了她的腰。 她无比清晰感觉到她的身体弧度,以及透过衣料下感知到的沁凉肌肤,心跳更乱了。弦著赋 她忽然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把袁素问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她之于她,仿若茫茫大海上遇见的孤岛,让漂泊的她甘愿停岸。 这场突袭战很快就结束了。 大胜! 第14章 穆清辞派人回延郡,将大获全胜的捷报告知沈临江。她几乎可以想见,沈临江听见这个消息,该是怎样的恼羞成怒。 只可惜,她懒得当面去嘲笑他。 她还不忘派人去打探袁啸天率领的中军消息。也不知道袁啸天遇上了什么,竟拖延了这么久。 随后,她整点了轻骑兵的人马,在禹州城驻守下来,稍作休整。 穆清辞换下身上被血浸湿的衣裳,出来便看见等在门外的袁素问。她瞧着袁素问一贯冷清的脸,立刻回想起她在马上朝她伸手的画面,跟着心跳加速,脸颊泛红起来。 “完了,我真的完了,”穆清辞忍不住在心里哀嚎,“难道我真的喜欢上她了?” 让她觉得尴尬的是,就在几天前,她才拒绝了袁素问的表白。如果她现在恬不知耻地改口,袁素问不会揍她吧? 万一袁素问已经放下了对她的感情,她这样做岂不是害了她?所以,还是不说为妙,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袁素问眉间微蹙,颇为不满看着她,“清辞,你的武艺似乎……太普通了些。”她说得实在委婉,何止是普通,简直就是没有嘛! “那人已是强弩之末,使的刀法也平平无奇,你怎么会抵抗不了,甚至还从马上摔下来呢?”袁素问追问道。 穆清辞略有些心虚,她这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宅女,能把马骑好已经很不错了,再要求她英勇神武,不会太过分吗? 穆清辞想不到借口辩解,机智地把矛头对准袁素问,转移焦点,“你还好意思指责我?让你寸步不离地保护我,你保护了个啥?要不是我反应快,我现在已经死了!” 袁素问到底年轻,果真被她唬住,立刻露出愧疚的神情来。“抱歉,这次是我的疏忽。” 穆清辞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没等她高兴,就听到袁素问说,“但是,清辞,你真的该好好锻炼锻炼武艺。你不是想证明女人也可以上战场吗?可你目前的水平,只怕世人只会耻笑你。” 练武?应该会很累吧?穆清辞心里有些畏难。她敷衍说,“其实,我也想练就一身绝世武艺,只是找不到好武师教我。等这场战打完,我一定好好学!” 袁素问看她意志坚定,目光柔和下来,“这个不怕,江湖上能人众多,倒时候我替你寻一个好师妇。” 听了这话,穆清辞开始觉得头疼了。她倒不是担心学武辛苦,而是一向脾气暴躁的袁素问,忽然换了副温柔面孔,还拿这样的眼神看她,叫她一阵心惊肉跳。 奇怪的是,她总觉得袁素问那双覆着寒霜的眼睛,好像河流上透明的冰面,寒冰的下面,是暗暗流动的,难以言说的隐秘情意。 还是说是“淫者见淫”,她心思不正,才忽然开了天眼,幻视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现在穆清辞有点能理解原主,为什么她会在被沈临江救下后,死心塌地爱上他了。因为她也在战场上被袁素问救下之后,也毫无理智地沦陷了,甚至是看她一眼都会脸红心热的地步。 第26章 … 夜里,穆清辞拒绝了袁素问的贴身保护,把她赶到另外的房间去睡了。之前她觉得两人一起睡很寻常,可现在,她满脑子的奇怪念头,这太不理智了! 万一,她一时没控制住澎湃的感情,干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岂不是要命? 穆清辞在床上辗转了许久,终于睡去。模糊中,她摸到床的另一边,躺着一具温热的身体,手感异常顺滑,让她忍不住摸了又摸。 然后,她发现那是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唯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得额外清晰。穆清辞记得这双眼睛,忽然意识过来她这是在做梦。 如果只是做梦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对袁素问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穆清辞一阵兴奋,毫不客气地践行了自己的想法。 她正梦得高兴呢,猛听见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来,一个令她胆颤的声音响起,“穆清辞,你居然背着我找别的女人。我要挖了你的眼睛,打断你的腿,把你的尸体挂在墙门上风干!” 穆清辞吓得一个激灵,门口的是袁素问,那她床上的人是谁?她睁开眼睛,缓缓转头看去,只见一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青衣!”穆清辞只觉得毛骨悚然,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弥漫开来,脑门上冒出了涔涔冷汗。她这是在做梦还是已经醒了? “你醒了?”青衣回答了她的疑问。 “你……你不是在京师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穆清辞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青衣开口,“两天前,我离开京师,两个时辰前,我到了延郡。”她的声音比穆清辞第一次见她时,还要沙哑。 “你去见沈临江了?沈临江又想让你去做什么,他不会还想派你来杀我吧?”穆清辞开玩笑说。 然而,当她看到青衣将手中的绿纱灯笼挂在床头,随后摸出三根银针夹在指尖时,她便笑不出来了。 青衣看到她的表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我这次出来,不是来杀你的。” 穆清辞松了口气,“那就好。” “——我是来杀沈临江的,”青衣目光微沉,“可惜沈临江消息太灵通了,等我到延郡的时候,他早带着人马跑了。” “什么,他跑了?”穆清辞难以置信,他手下还有四千轻骑兵呢,跑哪里去?临阵脱逃就不怕被砍头吗? “我劝你也赶紧带着袁素问跑吧,袁啸天大难临头了。袁家军之所以还没赶到延郡,是因为临阵换帅。” “军队才出发一天,袁啸天就被朝廷的禁军截住,押了回去,袁家上下全族下狱待斩。” 青衣语气轻淡,好似再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穆清辞没有看过小说后面的内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会不会是她的到来改变了故事的走向呢?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导致袁家全族被株连啊! 穆清辞很是困惑,“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袁啸天犯了什么重罪,事发了?” 青衣转过脸去,垂下眼睑,压低了声音说,“我不知道,此案由仪鸾司负责审讯,我探听不到内情。不过我感觉此事很是严峻,袁家,恐怕凶多吉少。” 穆清辞感觉青衣没有说实话,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想告诉她罢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穆清辞迟疑了片刻,选择直接问,“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青衣神情微凝,但很快就恢复冷漠,“上次见面,多谢你告诉我沈临江的真实身份。我不想欠你人情,这次,算我还你了。至于其它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现在不能说,是以后可以说的意思吗?穆清辞猜测。 青衣起身飘到窗边,回头看了穆清辞一眼,“赶紧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她推开窗,翻身离去。 穆清辞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只见茫茫的夜色,月色清冷如霜覆盖在边城的屋瓦上。方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她做的一个短暂的梦。 直到敲门声响起,将她拉回现实,“清辞,你没事吧?”袁素问在门外小声询问。 穆清辞打开门,看见袁素问赤脚站在门外,脸上满是担忧,“我听见你房间里有声音,有些担心你。” 穆清辞瞬间感动不已,忍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她,“我没事。” 在她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遇见过,像袁素问这样真正关切她的人。人性复杂,利益至上,她从来都不信真心。 可当她抱住袁素问的一瞬间,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松手,永远都不要。 袁素问被穆清辞扑了个满怀,她愣了半晌,才伸手回抱住她,轻声问,“怎么了?” 穆清辞抬头看向袁素问,认真地说,“我们私奔吧。” 第15章 两人趁夜离开了禹州城。等走得远了,穆清辞才把袁啸天被临阵换帅、下了大狱的事情,告诉袁素问。 “袁家全族被下狱了?你哪里听到的消息?”袁素问一开始以为她说“私奔”只是在开玩笑——毕竟穆清辞这女人的性格一向如此。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顶着袁素问质疑的目光,袁素问只好实话实说,“是青衣告诉我的,她去延郡的时候,沈临江就已经风闻消息,带兵跑路了。” 第27章 接着,她把那次她们去仙音阁后,青衣跟着她回太平街宅子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这下袁素问更吃惊了,“沈临江是三皇子萧聿洺?事关皇室,这话可不能乱说!难道青衣她就信了,还是说你有什么证据?” 袁素问能有什么证据,难道要说她看了小说男主的设定,所以才如此笃定? 她无奈摊手,“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又没有第三人知道。应该……没事的吧?” 袁素问回首看了她一眼,脸色沉重。她驱马慢慢往前走,月色清冷,落在她单薄的身体上,凝结成霜。 丛林小道上,迤逦着一条长长的影子。穆清辞盯着那条影子,心跟着摇晃起来,升出一种种不好的预感。 她们来到一条溪流边,四下寂静无人。袁素问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穆清辞跟着跳下马,一脸闯祸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在想什么?” 袁素问将刀抱在身前,迟疑道,“我在想,袁家被下狱一事,是否和你说的三皇子一事有关系。可是,能问罪袁家全族的人,只有龙椅上的那一位。” 她缓缓道出心底的猜测,“若真是那位的命令,那只有一种可能,青衣真正奉命之人,必然权势显赫,足以上达天命。” 穆清辞听明白,青衣背后的人必然是个大官,说不定还是皇帝的宠臣。只有这样,沈临江的真实身份才会那么快就被皇帝知晓。 但她还有更多的不明白,“这人究竟是谁?怎么会在六年前就安排青衣进入仙音阁,这是不是说明他早就怀疑沈临江了?” 袁素问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朝堂上有能力策划此事,并且忌恨袁家军的人,只有两位。一位是当朝宰相蔡集,另一位就是仪鸾司的指挥使卫清水。” 穆清辞对这两人完全没印象,小说里根本没出现过啊。不过这两人也有可能作为配角出过场,只是她完全没注意,所以觉得陌生。 但她对于仪鸾司倒是已经听过好几回了,“青衣说,负责审理此案的,就是仪鸾司。看样子,袁家只怕是凶多吉少。” 反正袁家遭此大劫,必定是皇帝授意的,她们两个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可没本事替他们上皇帝面前喊冤。 再说,谁知道袁啸天是不是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死了也活该呢?当然,她也知道这话是不能对袁素问说的,毕竟她由袁啸天抚养大,恩情还是有的。 所以她只是怂恿袁素问跑路,“大难临头各自飞,要不我们还是先私奔?也不知道哪个地方适合隐居。” 袁素问立刻拒绝了她,“不,我要回京。我妈妈的事情还没查清楚,此事又是迷雾重重,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穆清辞知道,一碰到她母亲的问题,这人就固执得九头牛都拉不回,甚至能跳起来跟袁啸天对着干。 她说服不了袁素问,又不敢也不愿一个人单独离开 ,只好跟着袁素问回京师。 … 两人骑马赶路,顺着官道往南走。一开始还算安全,经过的路卡城镇,见了她们的路引都放行了。 直到她们到了临近京师的汝阳城外,看见墙上贴着她们的追捕令,还画了图形。 穆清辞低调地凑上去,看见那上面花了沈临江,她和袁素问三人。让人气愤的是,这通缉令把沈临江画得英俊潇洒,把她却画得猥琐不堪。 “这画得一点都不像!我哪有那么丑,贼眉鼠眼的跟个流氓似的,太过分了!画这个的不会是毛延寿吧?” 袁素问站在她身后,低声念出下面的文字,“所犯罪行……意图谋逆……怎么会这样?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难怪袁家全族都下狱了,连沈临江也望风而逃。他作为袁啸天的部下,只怕也要受牵连。不对,应该是袁啸天受他牵连!” 穆清辞立刻拉上袁素问离开,“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现在回去京师,就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袁素问颇为踌躇,“我觉得伯父他应该没胆子造反,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穆清辞没想到袁素问对她这伯父还挺有感情,明明袁啸天也没对她多好,打着为她好的名号,私自烧毁她母亲遗物,逼她成婚纳婿。换做生性自我的她,完全无法消受这种亲情,只觉得窒息。 “素问,你仔细想想,袁啸天如此费心培养本是三皇子的沈临江,真的没有要立从龙之功的心思吗?你敢断定他真的不知道沈临江的身份吗?” “若是他的确有造反之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一旦事发,身为他姪女的你,若是还留在京师,此刻早已被打入天牢了!他根本就没考虑过你的安危,你何必还要替他担心?” 袁素问沉默下来,她心里面很乱。她本以为自己是恨袁啸天的,恨他不肯教她袁家枪法,恨他辱骂自己的母亲,恨他对沈临江比对她这个亲姪女还要看重——可万般种种,临了,知道他深陷囹圄,她还是无法坐视不管。 袁素问看向穆清辞,“你说的只是你个人猜测,万一事实不是这样的呢?我还是想回京师,至少我要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 穆清辞一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男人,他们为了追名逐利,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即使那是袁素问的伯父。可她拿袁素问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回去京师。 第28章 … 朝廷发了追捕令,两人不能再从汝阳城借道走,只好走小路,从西边的太吾山绕过去。这无疑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夜里,她们在山中一座废弃的寺庙里歇息。寺庙年久失修,连片干净地都收拾不出来。穆清辞躺在硬邦邦的地上,辗转反侧了半天,才隐约有了些睡意。 才闭上眼睛,她忽然感觉到脖颈处一片冰凉,冻得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只见一把大刀搁在她脖子上面,稍稍用力,就能叫她脑袋分家。 袁素问背对着门外的月色,脸上蒙着大片的阴影,双眼一片血红,形容恐怖。她扬起一抹冷笑,“牧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牧野又是谁啊?穆清辞一头雾水。而且看袁素问这情况,跟上次打杀沈临江一样,像是犯病了神志不清。 不过那次她是假装的,这一次显然是真的! 眼看袁素问就要一刀砍死她,穆清辞忙一个就地打滚,躲开了去。她不敢回头,爬起来拔腿就跑,出了寺庙。 袁素问拎着弯刀,双目殷红,缓步追上去。 穆清辞躲在树后面瑟瑟发抖,下一瞬,弯刀扎进树干,刀尖贴着穆清辞的脸刺啦一声穿透出来。 袁素问拔出弯刀,阴测测地说,“找到你了。”陷逐腐 手中弯刀横扫而出,穆清辞立刻抱着头蹲下。她只觉得头顶一阵冷风刮过,接着,几根头发丝悠悠飘下。身后两人合抱的大树轰然倒下。 穆清辞看着眼前已经失去理智的袁素问,意识到再不做点什么,她就要死在她手里了。可是她要做点什么,才能唤醒她呢? 穆清辞顾不得那么多了,眼看袁素问还要挥刀,她立刻飞身上去,一把抱住袁素问。 袁素问没有防备,直接被她扑倒在地,手中弯刀跟着啷当落地。 穆清辞眼尖,跟着一脚将刀踢飞——走你! “袁素问,你清醒点,我是穆清辞,不是什么狗屁牧野!”她抓着袁素问的肩膀晃,试图把她晃醒。 没想到这样做还真有点用处,袁素问眼中血色翻涌,开始一点点褪下去,她伸手摸上穆清辞的脸,“清辞?” 穆清辞只觉得她的手指冰冷得可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清楚了,我是穆清辞。” “清辞,清辞……”袁素问胡乱叫喊着她的名字,伸手搂紧了她的脖子。 穆清辞顿时有点尴尬起来,才发觉自己正把人压在身下,姿势很是不妥。她试图起身,袁素问却抱她更紧,“你别走,别丢下我。” 袁素问扬起脸,嘴唇寒凉如冰,急切地吻过她的下巴。她密密地啄吻着,仿若下一刻就是分别。 穆清辞浑身都僵硬了,她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啊! 若是清醒,怎么也不可能吻她啊,说好的做姐妹呢?可若是不清醒,怎么还会吻出这么多花样啊? 她感觉到她的嘴唇形状,冰冷柔软,紧紧贴住她的嘴唇,舌头撬开她的齿缝,细细吮吸。 所有的感官都失效了,连在梦中,穆清辞都没做过这样大胆的举动。耳朵再次被热气笼罩,神经被滚烫的热流冲刷着,发出愉悦的轻吟。 穆清辞没忍住,张嘴咬了回去。袁素问立刻皱起了眉,“好疼……” 穆清辞惊了一跳,“我咬疼你了?” 第16章 但很快,穆清辞就发现袁素问脸色不对劲,苍白如纸,几近透明。她扭过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鲜红得刺眼。 穆清辞立刻将人扶坐起来,袁素问却已经闭上了眼睛,身子一软,晕倒在她怀里。 穆清辞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只觉得心惊。忙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又摸了摸她的手心,竟感知不到丝毫的热意,只觉得冷,不像个活人。 这时候穆清辞才想到,小说作者将女主设定成病美人。而这,仅仅只是为了增添女主的脆弱感,好获得男主的心疼和怜爱。 这是何其的恐怖!在这种崇弱的审美下,女主已失去了为人的主动。她更像是一株娇艳的花,一棵名贵的草,一切看似美好的设定,都只是为获得他者的欣赏。 一直以来,袁素问过分强势的性格,让穆清辞忽略了她的病。当然,也有她之前并不关心的缘故。 现在回想起来,她才恍然袁素问一直都是病着的,脸色苍白,身躯孱弱,纤瘦得过分。 只是她见过的女人太多瘦弱纤美,从而掩盖了她的视线,误将袁素问的病态视为正常,却忘了“瘦”字本是病遮头。 穆清辞更希望看到袁素问横刀立马于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样子。她应该如白杨,如生命本身,蓬勃向上生长,而不该为了爱情,屈从做一株病弱的菟丝花。 约过了半个时辰,袁素问苏醒过来。她看见自己躺在穆清辞怀里,身上裹紧了厚实的外袍。而穆清辞只穿着一件里衣,在秋末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忙把衣服脱下来,披在穆清辞身上,“天冷,你穿上吧。我已经好了。” 穆清辞抓住她的手,有些生气,“哪里好了?手冷得像冰块一样。” 袁素问低头看着被紧紧抓住的手,低声说,“我一直都这样,没事的。” 穆清辞气恼道,“什么没事?我看你病得很严重,就不能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袁素问抽回手,垂下眼睫,眼中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伤感,“瞧过大夫,还看过御医,都说治不了,也吃过药,只是没效果。” 第29章 她看向穆清辞,见她形容狼狈,担忧地问,“我犯病的时候,意识不太清醒,没有伤到你吧?” 看来这女人已经忘了刚才的事情。穆清辞回想起那个激烈的吻,眼睛瞥到她唇上的一点齿痕,忽然有些心虚。 越是心虚,她面上越是装得无事,“没有,我身手敏捷着呢,凭你,还伤不了我。” 袁素问仔细打量,的确没看出来她受过伤,但心里不知怎么的,总有些狐疑。 她低声道,“没有伤到你,就好。”心里却想,也许是该离开穆清辞的时候了,不然她迟早还会伤到她的。 … 京师城防更严,朝野上下,风声鹤唳。连带着城外的百姓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穆清辞和袁素问两人遮掩了面容,在京师城外的一家客栈落脚,顺便打听一下城内的消息。 据说不过几日的功夫,袁啸天的案子就结了,秋后押赴刑场问斩。但是袁啸天的案子是结了,谋逆的案子却还在继续。 逆贼出逃在外,朝中也少不得勾结贼人的奸细,皇帝自然要一个个都揪出来杀掉。一时间是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穆清辞得知这些,少不得在心里庆幸,还好有青衣给她们通风报信,不然,就危险了。 回到房间里,穆清辞踌躇了片刻,向袁素问开口,“如今京师动荡不安,守卫森然,我觉得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得好。你伯父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不了日后再找时机,替他报仇,也叫他死得安心,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杀袁啸天的可是皇帝,报仇?别开玩笑了。赶紧劝住袁素问,别让她做傻事才对。 袁素问冷眼看她,“好时机,你以为什么时候才算是好时机?” “这个……”穆清辞还真想不出来,什么时候才能是杀皇帝的好时机,“至少也要等这桩谋逆案的风波过去,否则咱们要是进城,一旦被官兵抓住,就是个死。” 袁素问缓和了脸色,眸光微闪,看起来像是被她说动了,“你说得也没错,越是这种时候也不能心急,我不应该轻率行事。赶了许久的路,我们先休息吧。” 这几日没日没夜地赶路,穆清辞的确是累了。她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发出均匀的呼吸。 袁素问躺在外侧,睁着眼睛,认真地盯着穆清辞的脸,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半丝睡意。 她伸手摸上她的脸颊,小声呢喃,“清辞,对不起,我不能让你陪我一起犯险。” … 第二天,穆清辞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袁素问近在咫尺的脸。 她脸色更加憔悴了,额前散下几缕碎发,眼眸深处藏着抹不去的忧郁,就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丧了。 穆清辞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靠自己太近了,近到,她再低一下头,就能吻住她的嘴唇。 穆清辞心脏猛地跳快了,她伸手捏了下发烫的耳垂,看袁素问穿戴得十分整齐,愈发疑惑,“你是醒了,还是没睡?” “刚醒,”袁素问笑得温柔,“我昨晚想了想你的话,觉得你说得对,我们应该避避风头,而不是在这时候进城。” 她伸手挽了下额边碎发,声音愈发轻柔,“姐姐,这几日多亏你陪着我,否则,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谢谢你。” 穆清辞被她这声“姐姐”喊得浑身一酥,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居然一晚上就变了个人? 她腆着脸皮说,“你都喊我姐姐了,还客气什么。 而且,我也没有帮上你什么忙,没必要说谢谢。” “嗯,你我之间,无须言谢。”袁素问点头,她转身端来一杯热茶,递给穆清辞,又是一笑,“放温了,你润润嗓子。” 穆清辞有些受宠若惊,什么时候袁大小姐这么贴心了?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觉得是有些口渴。 接过袁素问递过来的茶水,穆清辞喝了一口,温度适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袁素问亲自泡的缘故,明明是她不爱喝的苦茶,喝下去竟有些清甜的回甘。 她直接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看到底部沉淀着几片茶梗叶和深色的茶渍。抬头,却发现袁素问一直在盯着自己。 难不成她还没放下她,已经是情根深种?穆清辞颇有些自恋的想,嘴角忍不住就要上扬。下一秒,笑容就顿住了——该死,头怎么会这么沉! 眼前的袁素问化成了好几个虚影,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穆清辞一脸茫然地伸出手,却很快无力垂了下去。 “这茶,有问题……” 在失去意识前,穆清辞终于明白过来袁素问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温柔了——直钩钓鱼啊! 第17章 穆清辞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废弃的小庙里,堂上供奉着财神婆,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久无人拜祭。 她坐起身,一阵冷风吹进来,让她忍不住裹紧了衣服,才发现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袄。她只觉得恍惚,她这是睡了多久? 庙里生着一堆火,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旁边坐着一个银发苍苍的老妇人,穿着破旧,肘弯处还打着补丁。 她手边搁着一个大竹编篮子。火上架着一个铁锅,她正从篮子里取出食材放进锅里面去。 听见动静,老妇人转过头来看向穆清辞,神情慈蔼,“你醒了?不过得等一会,饭才能熟。” 第30章 穆清辞愣了半晌,才开口问,“老婆婆,你是谁啊?袁素问人呢?”她怎么也想不清楚,袁素问为什么要下药迷晕她。 “我姓圣,你叫我圣婆婆就行。”老妇人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你竟然是个女娃娃,我第一眼还真没看出来。” 经过圣婆婆的讲述,穆清辞才弄清楚,她晕过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据圣婆婆说,她膝下无子,便收养了一个女儿。这女儿养大后嫁了个男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和她断了联系。 一次偶然,她得知养女一家人都在京师的消息,便收拾了家当,想要投靠于她。不想路上遇见土匪,被抢劫了盘缠,一路乞讨到京师,却进不去城门。 她没有钱财,住不了客栈,只好找个破庙存身。幸好她懂得一些药理,就在山里采摘些药草去卖,换几文钱维持生活。 只是眼见得天气冷了,很多草药都不再生长。她又急着攒钱制备冬衣,就往山崖峭壁上去寻更名贵的药草,一不小心摔伤了腿,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那天晚上,她拖着病腿,想去饭店讨口剩饭吃,凑巧碰见了从楼上下来的袁素问。袁素问看她可怜,给她买了餐饭,还带她去看好了伤,顺便买下了她手里所有的药草。 其中有一种草,据说牛羊吃了,都会昏睡个三天三夜,叫做“三日觉”。圣婆婆特意叮嘱袁素问,这药草虽然吃了对人没有什么损伤,但也不能乱用。 结果第二天,袁素问就带了个人找上她,说是吃了三日觉睡过去了。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收留照顾这人几日——这人就是大冤种穆清辞。 穆清辞听完,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搞什么嘛?随便把她药晕,把她丢给一个不知道底细的老妇人,太过分了吧! “对了,她有东西留给你,你看看。”圣婆婆从大竹篮里翻出一个小包袱,递给穆清辞。 穆清辞接过包袱,也不急着看,只是问,“圣婆婆,那她人去了哪里,有告诉你吗?” “不知道,她什么也没说。”圣婆婆眯起眼睛,一副认真回想的样子,“说起来,那女娃心肠好,人也长得俊,竟有几分像我那养女。” 圣婆婆摇摇头,露出一个苦笑,脸上褶子皱巴在一起,“算一算,我那养女如今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可比她老多了。” “那她也该有孩子了,说不定她孩子都跟我一样大了呢。”穆清辞随口一说,没有注意到圣婆婆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僵硬起来。 她拆开包袱,发现里面是一封信,以及一本书。那本书看起来挺破旧的,纸张泛黄,还卷着边,封面是四个潦草的大字——万灵心经。 她看不懂,直接把书甩在一边,拆开信看起来。袁素问的字可比她写得好看多了,一个个字看似小巧端正,细看笔锋却十分凌厉。 — 清辞, 见字如面。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的病,并不是吃错了药,而是练错了功,走火入魔。我清楚知道,我将不久于人世。也许,我和红玉姐是一样的人,只一眼,就足以看尽这短暂的一生。 可我又太任性,也太自私,才会欺骗你与我成婚,才会奢望着,和你桃花煮酒,倚窗听雨。 我总想着,就算来日我死了,袁家也不会亏待你,你依旧可以做你的大将军。可如今袁家落败了,全族下狱,再无翻身之日。连累你日后也要隐姓埋名,躲藏度日。 我终究,亏欠你太多。 袁啸天野心勃勃,我并非没有察觉,他有今日,绝不能算是蒙冤。可若是他死了,那我母亲的遗物和她死亡的真相,也将被彻底掩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必须要见他一面。我本来就是个将死之人,若是能在死前了却这桩心事,也算不枉这一生。 可我清楚,若是你知晓了我的打算,自然不会让我去,我只能将你迷晕,交给圣婆婆照顾。 圣婆婆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人。我向她许诺,我三日后回来,会再给她一笔钱财,她自然会好好照顾你。 我还给你留了一本武功秘籍。这是我从三重门开宗祖师风献仁的弟子——牧野手中得到的。这上面记载的武功十分高深,你不要轻易去学。否则,一旦练错一点,就有可能被反噬致死。 江湖上的人都想得到这本秘籍。若是日后你陷入陷境,希望它可以救你一命。 清辞,外面下雪了,等下一个冬天你还会记得我吗? 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我的,我亦无心强求。既如此,你亦无需为我伤怀,就此别过吧。 祝,平安。 — 泪水一滴滴地落在信纸上,将墨迹模糊开来。很快,就晕湿了一大段字迹。 穆清辞想不明白,这女人怎么会将死看得如此淡然。即使是这样一封诀别信,也看不出多少情绪。 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呢? 既然无心强求,又何必说桃花煮酒,倚窗听雨?又何必问能否记得? 蠢货,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 活着才有希望,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去冒这个险? 穆清辞将手里的信纸捏紧了,脸上泪痕映照着闪烁的火光,眼眸瞳色越发深了。 她只觉得愤怒,整个人都被怒气充满了,下一刻就要爆炸开来。 第31章 她不敢,也不愿去想,那个有可能发生的悲惨结局——袁素问可是女主啊,她才不会死的! 真的不会吗?如果剧情真的不能改变,那她这个恶毒女配早死了。 明明一开始,穆清辞就想着逃离京师,逃离袁素问。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却已无法割舍下她了。 她现在该怎么办?穆清辞正无措,圣婆婆忽然走到她面前,一双青筋暴起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声音颤抖不已,“她叫什么名字,她母亲叫什么名字?” “什么?”穆清辞看到她泛红的眼眶,有些错愕。 圣婆婆急切地问她,“她娘是不是南锦平,是不是?” 穆清辞倏地明白过来,也是难以置信,“南锦平是你养女?那你岂不是袁素问的姥姥?”这该是怎样的巧合。 圣婆婆听到答案,只觉得喜悦,眼角泛出泪花,“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了,咱们母女终于要相见了。锦平给女儿取名素问吗?好名字,既是医书名著,又有问本之意,她一定也继承了咱们圣家的绝世医术!” 穆清辞看到圣婆婆喜极而泣的样子,几乎要觉得自己残忍了,“圣婆婆,你女儿她,十二年前就去世了。” 第18章 屋外的冷风将破门吹得啪啪响,烧着铁锅的火挣扎着,歪倒下去又很快燃起来。 穆清辞看倒圣婆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满是皱纹的脸耷拉下来,一滴泪从早她满是沧桑的眼中涌出。 沉默的死寂过后,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是她的命。” 原来,南锦平自幼被遗弃,好在她人聪明,心思也活泛,靠吃百家饭长大成人。 十二岁那年,南锦平碰见游医圣婆婆,跟在她身后走了三天三夜,把鞋底都磨穿了。她苦苦哀求圣婆婆,要拜她为师,学习医术。 圣婆婆看她心诚,就收了她做义女,并让她立下誓言: 南锦平需为圣婆婆养老送终,此生都不得结婚嫁人。 六年后,学到了圣婆婆所有医术的南锦平将当初立下的誓言抛在脑后,与年轻书生袁吟天私奔逃走。 “她违背了自己亲口立下的誓言,会应誓惨死,也不意外。” 圣婆婆抓住穆清辞的手,神情激动,“你说,素问是她的女儿?我绝不能再叫她步上她娘的后尘!” “她告诉我说,三日后就会来接你。今天已是第三天,等她过来,我就要带她走,离开京师!” 穆清辞只觉得她那只瘦得只见骨头的手,像是一把铁钳一样,箍得她手腕生疼。 然而,想到袁素问,她又有些心疼,张着嘴,喉咙被如刀的冷风割着,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如果,袁素问知道圣婆婆就是她素未蒙面的姥姥,她还会抛下一切离开,只为去寻找那一个难以证实的真相吗? 可是没有如果,袁素问就是和圣婆婆错过了。 一个穷尽后半生等待着女儿的归来,一个耗尽前半生探寻母亲死亡的真相。 穆清辞将手里捏皱的信递过去,声音沙哑,“她,不会回来了……” 圣婆婆看完信,脸色更加灰败,好似瞬间苍老了数岁。她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吓得穆清辞立刻上前扶住她。 这老婆婆看起来也六七十的人了,可别这一摔就摔死了! 谁想圣婆婆力气比她还大,一把将她推开,蹭地从地上站起来,“我要进城!” 她伸手从那只竹篮子里掏出一把短柄的尖嘴锄,拴在腰带上,抖了抖衣裳,把佝偻的背挺直了,一改先前的苍老与颓败,精神振奋地推门出去。 穆清辞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敢情您老人家都是装的啊。就这气势汹汹的劲,哪个不长眼的劫匪敢打劫你? 她将书和信件裹在一起,塞进怀里,追上去,“等一等,圣姥,你带上我啊!” ——砰! 穆清辞才走到门前,门从外面推开,直接把她拍在了地上。 折返回来的圣婆婆拎上炖着饭菜铁锅就走,“路上吃,别浪费了。” 穆清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冒金星地跟上去。 屋外是漫天的飞雪,地上树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 穆清辞裹紧了衣服,把手缩在袖子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跟上在前面健步如飞的圣婆婆——这简直不科学! 没过多久,她的鞋袜就全湿透了,脚泡在雪水里,彻底失去了知觉。 可是穆清辞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只想走快点,再走快一点,然后就可以见到袁素问,见到她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 … 京师城的城头倏地从白雪皑皑的树林后冒出来。八面的城门都关了,墙头有士兵在巡逻,盔甲反射着冷光。 城墙前是一片空旷的地带,白色的雪会让她们的身影暴露无遗。 圣婆婆在树林边缘停住脚步,等穆清辞走过来,随手把已经吃了大半的铁锅塞给她,“你先吃点饭,补充体力,我去探探情况。” 穆清辞把锅抱在怀里,锅身还有些微的温度,她将手整个贴上去,借此汲取些温暖。 圣婆婆使出轻功,风一般窜出林子。穆清辞只看见雪地上一串脚印,正快速地向着城门走去。 没想到这圣婆婆是真人不露面,亏她还当真以为她是什么可怜人,结果武功这么厉害。这样一想,还是手无寸铁的她最可怜。 第32章 穆清辞埋头把锅里炖的汤饭吃完,身体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她抬头看向前面,发现城墙上的巡逻忽然变多了,再张望一番,竟找不到圣婆婆的身影。 难道圣婆婆已经进了城,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了吗?穆清辞有些慌乱起来,那她还要不要进城呢? 穆清辞决定再等等。 雪还在不停地下,很快,穆清辞的头发就全部染白了,身体开始发寒颤。 她猜测,圣婆婆可能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无法再回来带她进城了。 穆清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进城。无论如何,她也不想那天早上,是和袁素问的最后一面。至少——也要让她告个白啊! 穆清辞没有圣婆婆那样厉害的轻功,只能脱下身上显眼的棉袄,把头发拿白布紧紧缠上,身上只剩白色的薄衫,还要裹满雪,趴在雪地里,匍匐过去。 风雪刮得更大了,棉絮状的雪花飘落下来,白茫茫的一片。 穆清辞陷在雪地里,几乎成了一个雪人,就算城墙上的士兵往这边看,也不可能发现端倪。 雪花落满了穆清辞的眉毛,眨一眨眼睛,就扑簌簌落下来。一开始,还被她脸上的温度化作水,渐渐的,她的脸就跟雪一个温度了。 她听见自己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控制不住地打颤,手脚冰凉僵硬,体温在极速流失。 抬头看向城墙,还有一半的距离,只要再坚持一下……她继续往前爬,就像是灵魂拖着一具笨重的尸体,慢慢地,她竟觉得身体不是那么冷了,反倒隐隐有些发热。 穆清辞只觉不妙,这几乎是失温的前兆,再这样下去,她会冻死在雪地里。 好在没有没有多远的距离了,穆清辞直接站起来,身上的雪哗啦往下砸,她快步跑过去,一头撞在墙根下,滑倒在地。 可她不能坐下来休息,她还要进城,她还要去救袁素问。 但是城门已经关了,她又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可以爬上城墙去。 穆清辞绕着墙根往前走,思考能不能给城墙挖一个洞,不然就从地上挖下去,把城墙挖通。 她敲了敲城墙,正打算寻找一个薄弱的地方开干,就发现枯草堆后面,藏着一个小小的狗洞,那洞口勉强可以塞进她的脑袋。 可是穆清辞的体型并不瘦弱,相反还有几分健壮,她把脑袋塞进去后,却发现肩膀过不去,牢牢地给卡在洞口,进退两难。 穆清辞想起来武侠小说里有名的“缩骨功”,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去拜师学艺。最终,穆清辞一狠心,直接用蛮力把肩膀挤了过去,代价就是肩膀两边的皮肉全部被冷硬的石墙刮了下来。 穆清辞疼得倒吸了口冷气,只好挖雪盖上伤口,止止疼。接着,从身上扯下几根烂布条,草草包扎好。 她决定先去青玉巷找红玉,素问回京师肯定会先去她那里。 天冷,街上看不见什么人,只是偶尔会有几个巡逻的士兵。穆清辞不幸撞上他们一次,眼看就要被发现,她立刻捏住鼻子,闭着眼睛往街边的排水沟里跳下去。 水沟里丢满了垃圾和废弃物,沤在一起散发出腐臭的死人味,雪落上去就被咕嘟咕嘟消解了。穆清辞闻着这味恶心得快吐了,她这一辈子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等巡逻的人一走,她立刻从水沟里爬出来,不说气味如何,整个人都被冷水泡僵硬了。加上沾了水的衣服给冷风一吹,冻得硬邦邦的,像穿了片木头在身上,磨得肉疼。 好在那些巡逻的只针对主街巡查,溜进小巷小路也就不怕再撞上了。 等到了红玉门前,穆清辞感觉自己就剩一口气了,嘴唇冻得青紫,哆嗦了好久,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模样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头发沾着污水,结成一团一团的,随意披散在肩头。 衣服破破烂烂的,白净的衣裳变成了黑色,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像一个叫花子,就是手里少了个讨饭的家伙。 她才要去敲门,就听见身后传来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 穆清辞转身看过去,发现是一辆十分精致奢华的马车,车辕上坐着两个身姿挺拔的冷面男人,怀中都抱着剑。 两人从车上跳下来,看见门口的穆清辞,直接走过来,一脚踹在她身上,“叫花子,给爷滚远点,别挡我家大人的道!” 穆清辞给他这一脚踢得,骨头都要断了,心里大骂他爹卖□□,面上却唯唯诺诺,默默地往旁边退开。没办法,人家拿剑,她打不过。 车夫摆上凳子,恭敬地扶车上的人下来。帘中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手腕上套着只碧绿的镯子,露出一截红色的袖子,边上绣着金色的云纹。 穆清辞正想着这不会是红玉吧?车上的人已经探出身来,露出一张清绝的脸。 穆清辞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再仔细些,就被刚才踢他的那人一剑挡在身前,“想死啊!” 另一人笑着说,“你瞧这花子,还知道看美女呢,眼睛都直了。” 第19章 马车上又走下来一个男人,身量高挑,面白无须。打扮得很富贵,身穿织锦绸缎,头戴金冠,腰束玉带,显然非富即贵。 男人十分殷勤地伸出手去,牵住女子白皙的手,用力揉了揉,脸上扬起恶心的笑容,声音轻轻细细的,“芳晴姑娘,你手怎么这样冷,快叫我给你好好暖暖。” 第33章 芳晴?那不是红玉的养女吗?可看这女子的身形,却远比尚未成人的芳晴高大得多。 穆清辞疑惑不已,就见敛着下颔的女子仰起脸来,向男人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这一次,穆清辞终于彻底看清了她的脸,跟着整个人都裂开了。 这个盛装打扮,浓妆艳抹的女人,居然是袁素问! 她是疯了吗?她不是要去见袁啸天吗?为什么要顶着芳晴的名字,去取悦这个没长毛的太监! 这时,红玉打开了院门,笑吟吟地迎上来,“卫大人,瑞沁台的雪可还好看,芳晴没有惹你生气吧?” 姓卫,又是太监,穆清辞隐约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仪鸾司的指挥使卫清水,也是袁啸天谋逆案的主审人! 难道袁素问是想借他见到袁啸天吗?穆清辞猜到了她的用意。可是看到袁素问在卫清水面前强颜欢笑的样子,又觉得难以接受。 在她的印象中,袁素问是怎样一个高傲乖张的一个人啊!她几乎想象不出她柔弱谄媚的样子。 可现在,就在她面前,袁素问为了得到母亲死亡的真相,硬生生折断自己的脊梁去讨好一个死太监,这真的值得吗? 穆清辞眼睁睁看着袁素问依在卫清水怀里,由红玉领路,两人往院里走去。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穆清辞只觉得愤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她一把推开站在身前的持剑男人,冲了上去。 穆清辞以为,自己就是个胆小鬼,歪理一大堆,行动却很少的人的胆小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敢这么做,她冲着袁素问的背影大喊,“给我站住!我不允许你这样做!我不允许!” 袁素问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但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卫清水还以为是袁素问的旧情人,扭头看过去,却只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浑身散发着恶臭,让人嫌弃。 没等他开口,红玉早上前赔笑,“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子,我赶紧叫她走,可别扰了大人的雅兴。”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穆清辞的手腕,把她往路边上拖。 穆清辞不肯走,她咬紧了牙,低声说,“你们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你也想让素问跟你一样堕落,去当人人可□□的伎女吗?” 红玉松开了手,像是瞬间被击中了,流露出难堪受伤的情绪来。 穆清辞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明明知道红玉根本就没有选择,不然,哪个女人会愿意当伎女呢?而她刚才的话,只不过是再度□□了她一次。 “对不起,我……”穆清辞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清水却在此刻开口了,“让这叫花子进来,我看他也挺可怜的,说不定一辈子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呢。” 穆清辞惊讶极了,她可不信这死太监有这么好心,他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红玉早已收拾好了情绪,大声道,“这可是仪鸾司的指挥使大人,是你八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还不赶紧道谢。” 穆清辞站着没动,她才不要给这死太监道谢,有什么好谢的。 红玉压低了声音,低声说,“我知道你是穆小将军,素问她这样做自有她的理由,你不要坏了她的事!” “什么理由?什么理由也不值得她这样做,她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吗?”穆清辞不理解。 红玉叹了口气,快速道,“仙音阁已经查到了她母亲的消息,抚州城还记得南夫人的人都说,她是个好人,关于她贩毒杀人的事,更像是子虚乌有。” 所以她猜对了,袁啸天告诉袁素问的那个故事,全都是对南锦平的污蔑? 但这样一来,穆清辞更加不理解袁素问的做法了,“这不是很好吗?那为什么素问还要勾搭那个死太监?” 红玉简略道,“卫清水查抄了袁府,她怀疑袁啸天并没有烧掉她母亲的遗物,就想要拿到卫清水手里的登记册子一看究竟。你放心,她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她们说话的功夫,袁素问已经把卫清水哄进了屋。那两个侍卫催促道,“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去伺候我家大人!” 红玉立刻停止了说话,拉着穆清辞进去,顺便叮嘱道,“你要小心,通缉令上还有你的名字,别被卫清水认出来。” 穆清辞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尊容,并不担心会被卫清水认出来。她更担心的是袁素问,这计划太冒险了,万一身份败露,卫清水可不是什么好应付的。 … 一众人进去暖阁,里面早点着碳火,将屋里烘得暖和,宛如春季。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两位年轻漂亮的女孩侍立在一侧,显然是红玉请过来陪客的。这两人却是熟面孔,正是穆清辞之前见过的春草和秋雨,她们看起来比之前更瘦弱了。 红玉盛着笑,请卫清水坐下,一面使眼色,让她们去别屋招待那两个带剑的侍卫。那两人坚持要守在门外保护大人,最终挨不过姐妹俩的巧言劝说,喝酒取乐去了。 红玉卖力地跟卫清水说好话,“卫大人,我这养女是最乖巧懂事的,不仅能歌善舞,还博古通今,至今都未曾见过外客。之前,有位从南方来的富商,想出百两银子梳笼她,我也没答应。” 卫清水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摘下手上的玉扳指,丢给红玉,“行了,知道你要钱,这个给灵枢姑娘添妆,你退下吧。” 第34章 红玉装作开心的样子,把玉扳指收下了。看见安静坐在卫清水身侧的袁素问,眼里却难掩担忧。 她拉着穆清辞就要离开,被卫清水喊住,“他留下,你离开。” 穆清辞一脸震惊,这死太监究竟想做什么?红玉也不理解,毕竟她也没招待过太监,不知道他们这群阉人究竟有些什么变态想法。 红玉掩上门,却不急着走,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屋里的动静,想着万一有什么不对,她还能进去救场。 最先听到的是卫清水的声音,尖尖细细的,“你这叫花子,是不是想睡女人?” 红玉瞬间提起来心,怕穆清辞反应激烈,一阵沉默过后,她听到穆清辞开口,有点唯唯诺诺的样子,“大,大人……我做梦都想有个老婆呢……就是没钱……” 她正要松口气,就听到卫清水说,“那我把芳晴姑娘赏给你做老婆好不好?” 素问轻声反对,“大人,我不要他。他一个叫花子哪里比得上大人你——” 砰!是重物被推到在地的声音,卫清水听起来更加兴奋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女人衣服扒光!快叫我看看你的x根是怎么xx……” 红玉听到卫清水嘴里那不堪入目的话,几乎要呕出来。 她终于明白过来,卫清水失去了那根男人的东西,就想看欣赏一个叫花子的,还要看他□□女人,好从中得到满足。 简直是变态! 第20章 屋里,袁素问被推倒在地,身上衣裳凌乱地敞开来,钗环叮当滑落,长发盖住脸颊。 卫清水蹲在椅子上,右手拿着一双筷子,左手拿着一杯茶。他喝了一口茶,“呸”地吐出一口茶叶,见那乞丐像是吓傻了一般愣住原地,厉声催促,“还不快点!” 穆清辞看见袁素问掩在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正要上前,就听“咻”的一声,一根筷子穿透布料,将袖子钉死在木地板上。 她扭头看向卫清水,只见他手里捏着的筷子只剩了一根。他说,“芳晴姑娘,我准头不好,你也不想那双漂亮的小手被扎穿吧?” 穆清辞看到他眼里的阴鸷,心底一寒。这死太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的,是折磨女人。 如此一来,袁素问想要借美人计哄他拿出抄家册子,根本就不可能。 “大,大人,这美人娇滴滴的,你可别把她吓坏了。”穆清辞颤声开口。她走到袁素问身前,伸手想要把那根筷子拔出来,一用力,却纹丝不动。 卫清水又开始催促,让她俩苟合,并将剩下的那根筷子也甩了过来。 穆清辞慌忙躲避,脚下一滑,直接扑在袁素问的身上。只见她仰着脸,眼神幽幽地望向她,脸上胭脂抹得红艳,却依旧遮掩不住病容。 穆清辞正想起身,却被拉住了,袁素问小声说,“按他说的做。” 什,什么?穆清辞被吓得不清,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可思来想去,怎么也不敢当着死太监的面,暴露了两人的身份。 她只好颤着手,去脱袁素问的衣裳,手摸到她腰间,却感觉有些硬硬的。她将腰带一解,里面赫然裹着一把短刀,吓得她立刻伸手将刀握住,拿袖子遮挡住。 “砰——”穆清辞正有些懵,就听到卫清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他摇晃着身子,向她们走过来,“你,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穆清辞看他这样子,立刻想到了“三日觉”。原来袁素问早在茶里放了这种使人沉睡不醒的草药,让她照他说的做,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卫清水才走出两步,整个人就向前栽下去。穆清辞眼看他要砸到自己,立刻站起身,伸手把他扶住。“噗呲”一声,滑腻的鲜血流了她一手。 穆清辞呆愣地看着手上的刀,直直没入对方的心脏,吓得立刻松开了手。 卫清水“砰”地就躺在了地上。 下一秒,听到动静的红玉推门冲进来,“没事吧?” 穆清辞举起沾满血的手,一脸无辜,“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素问可以给我作证!” 红玉如何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她们原本打算迷晕卫清水后,就可以拿到他的令牌,将册子取过来查看。 可现在,穆清辞竟错手将卫清水捅死了!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武功高强的仪鸾司指挥使,会死在一个毫无武功的人手上。 红玉慌忙将门窗关紧,小声问,“如今该怎么办?卫清水死了,今天晚上这院子里的人,谁都脱不了关系!” 袁素问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说,“计划照旧,你拿令牌去取册子,我来处理尸体。” 红玉依言,取走了卫清水的令牌,转身离开。 … 屋里只剩下了穆清辞和袁素问两人,以及一具尸体。她们合力将卫清水搬到床上,拿被子盖住,随后搬过一个柜子,盖住地上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屋里忽然安静下来。良久,袁素问才开口,“你为什么不走?” 穆清辞发现袁素问将脸躲在阴影中,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清冷的声音,毫无情绪。 她向前走了两步,想要抬手碰一碰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脏污得很,立刻放下了,背到身后。 她咧开嘴,笑着回答,“因为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你,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第35章 袁素问却退开了,整个人都藏在阴影中,她冷笑,“穆清辞,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你杀了卫清水,仪鸾司的人不会放过我们的。红玉芳晴还有春草和秋雨,她们都活不成。” 穆清辞被袁素问的疾言厉色吓住了,她的确有些内疚,慌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要不,我们现在就跑吧,我们一起逃出京师——” 袁素问打断她,“你现在就给我滚,不然,我就杀了你!” 穆清辞听得出她的愤怒,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心里有些难受,本来以为自己历经磨难来找她,得到的会是热情的拥抱,结果,却只有冷言冷语。 “对不起,是我扰乱了你的计划,我不该来找你,这样我也不会失手杀了卫清水,也就不会害了红玉姐她们……”穆清辞说着,已经退到了门口。 她停住脚步,看向袁素问,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改变想法,也没有挽留。 穆清辞有些失落地转身,开门出去。 … 屋檐下雪水已经凝成冰锥,一滴滴落下来,发出叮咚的声响。院里的树木在风中摇晃着,鬼影一样。 穆清辞忽然有些害怕走近这漆黑的夜里。她拢紧衣裳,抱住自己,可寒风仍无孔不入地,从领口袖口等地方钻进来,冷彻心扉。 她立刻转身回去,伸手在嘴边哈气,“那个,我来的时候,不小心掉水沟里了,你看能不能,找件衣服给我穿。毕竟出城的路不好走,我怕路上冻死了,你也不想我冻死了吧。” 等了良久,就在穆清辞以为袁素问会一脚将她踹出去的时候,她听到了声音,“你先进来。” 穆清辞哎了一声,立刻蹦进屋,把门关上。 袁素问拿过灯盏,照着穆清辞,眼睛盯着她身上看。穆清辞衣着单薄,因为过于脏污,肩膀处的血迹都被掩盖住了,这时候袁素问才看出来她受了伤。 “这是怎么弄的?” 穆清辞立刻哭惨,“还不都是为了见你。可怜我千辛万苦,受了老大的罪,结果还要挨你的骂。我要不是喜欢你,我才不管你是死是活!” “咳咳……你说什么?”袁素问掩嘴咳嗽起来,漆黑的眼眸里氲出泪水。 “我说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嘛!”穆清辞没好声气道。她还要对素问指责一番,就看见她掩嘴的帕子逐渐透出血色来。 穆清辞从信上知道,袁素问活不了多久了,但那仿佛只是一种恐吓,远远比不上真正看见来得触目惊心。 袁素问触到穆清辞惊诧的目光,表现得越发若无其事,她从侧门离开,“我去替你拿些药来。” 过了一会,袁素问端了一盆水进来,她搁下水盆,将帕子浸湿,再拧干,展开来,作势要替穆清辞擦脸。 穆清辞受宠若惊,以为她是被夺舍了,“我自己来就好。”她抢过帕子,胡乱擦了一通。 袁素问接过去,重新洗净拧干,替她擦了擦伤口周围。随后取出止血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再拿纱布包扎好。 穆清辞换上新的衣服,身上暖和多了。她见脸也擦干净了,伤口也处理好了,袁素问依旧是那副缄默不言的样子,试探地问,“那……我就走了?” 袁素问看着她,眸子颜色更沉,她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穆清辞难免失望,瞬间心都沉底了。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外挪,嘴上嘀咕,“好吧,那我不给你添乱了。我知道我没用,帮不了你,也劝不了你……” 穆清辞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拜托,袁素问可是女主哎,就算身患绝症,说不定和男主谈个恋爱就好了,哪里轮得到她操心呢? 她伸手拉开门,忽然想起来,圣婆婆的事忘记跟袁素问说了,便转过身去,“还有件事——”话还未落,就给袁素问扑了满怀。 袁素问紧紧抱住她,声音闷闷的,“你方才说喜欢我,是真心的吗?” 穆清辞一头雾水,什么? 第21章 穆清辞回想一下,还是没有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跟袁素问表白了。难道是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心声? 虽然她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喜欢的人投怀送抱,她又不是傻子,会蠢到把人推开。 穆清辞伸手回抱住素问,心里却没有一丝真实感。手指从素问披落在身后的发丝穿过,只觉得冰凉,她正要开口,“我……” “叩叩——”敲门声适时的响起来。 屋里两人立刻分开,穆清辞看着素问略泛薄红的脸颊,心跳忽然快了,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止不住的想,刚才……她是什么意思呢? 素问打开门,外面站着红玉,还有卫清水带来的那两个侍卫。 红玉将手中一叠薄薄的册子递过来,“这抄家册子原本有两册,一册已经交给户部了。这一册是下面的人特意给卫大人过目的,管家听说你要看,立刻就给送过来了。” 抄家可是肥差,素问听到有两份册子,立刻明白过来是做了假册。她接过册子,倒是不厚,只是薄薄的几页,想必这上面记得都是进献给卫清水的财物。 侍卫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问她,“大人这么早就睡下了吗?” 穆清辞躲在门户没有露面,听见这话心里一紧,该不会被发现吧?接着听到素问不慌不忙地说,“大人喝多了酒,已经睡了。” 第36章 那侍卫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端倪,还是真的确有其事,接着说,“我有要事要禀报大人,还请姑娘通报。” 素问没有拒绝,“外面风雪大,还请两位大哥请屋来稍候。” 穆清辞立刻将身一矮,躲到了一旁的屏风后面,只悄悄探出头来,看向进屋的那两个侍卫。 这两人身量高大,手握长剑,看样子都是会武的。毕竟能做大宦官的护卫,身手不可能差。 “我这就去唤大人——”素问转身往里屋走去。 穆清辞不知道素问要怎么处置这两人。她可清楚得很,里屋床上只有卫清水的尸体,还是她亲自抬上去的。 果然,过了一会,素问笼着袖子,孤身一人从里屋出来。她望了红玉一眼,接着向那侍卫说,“大人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毕竟斩草要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什么斩草除根?”侍卫才问出这话,就见素问身形闪动,片刻间就到了他的面前。还不等他拔剑,她手中银光一闪,就已经送入了他的心窝。 只听“叮——当——”两声,两名侍卫的长剑先后落地。另一边,红玉从侍卫脖子里拨出染血的簪子,丢在地上。 穆清辞眼看着这两个女人配合默契,瞬息间就杀了那两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还以为红玉是不会武功的呢! 她从屏风后走出来,绕着地上那两人走了一圈,只见他们还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啊。 穆清辞只能感慨,“你们——太厉害了。” 红玉走出屋子,顺手关上了门。素问顾不上搭理穆清辞,迅速翻看起那本册子来。很快,她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樟木箱子一只,内有医书若干……存放于西书房。” 穆清辞凑过去,半个字都没看到,就被素问紧紧握住手,“清辞!是袁啸天骗我,我妈妈的医书还在,没有被烧掉!” 穆清辞看着素问激动得要哭出来的样子,默默把“你握得我手疼”咽了下去,“那太好了。” 红玉在这时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春草秋雨和芳晴三姑娘。春草她们应该是被叮嘱过了即使看到了屋里的尸体也只是捂住嘴,并没有发出惊叫。 红玉显然是在门外听到了素问刚才那话,却不见有多喜悦,反倒有些忧心,“卫清水和他手下都死在我院里,三条人命可不是那么好处理的,芳晴她们怎么办?” 素问闭上眼睛,又睁开,“红玉姐,收拾财物,你连夜带她们出京师。” 春草小声问,“那我爹爹怎么办?” 穆清辞想起她们那个龟公爹,简直恨不得阉了他,兴许让春草因此离开还是件好事。 只是她没想到,一向腼腆的芳晴率先开口骂道,“他天天打你们骂你们,把你们挣的钱搜刮得一干二净,你还管他怎么办?让他去死!” 春草立刻红了脸,还想争辩什么,但是也清楚她们姐妹已经跟红玉她们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索性也不说了。 … 虽然素问说了要她们逃走,可怎么逃也是个问题。京师城防范严密,她们没有路引,走城门肯定行不通。 穆清辞举手提议,“我知道,可以爬狗洞出去。” 素问直接否决,“不行,太显眼了!” 穆清辞一个人能偷偷摸进来可以说是运气,而红玉可是四个人,没那么简单,可以躲过巡防的视线。 穆清辞不服气,接着说,“我还知道一个办法——” 素问打断她,伸出根手指抵住她的嘴,“别闹了,说正经的。” 穆清辞低头看着唇上的手指,忽然生了咬住它的想法。只是碍于红玉她们都在,没有做。 她微微往后退开,认真地说,“我很正经,我知道有条出城的暗道。” 穆清辞并不知道这条暗道在哪里,不然她早就走暗道进城了。 她只是忽然想起来,小说有提过,沈临江表面是袁啸天的属下,实际是仙音阁的阁主;表面是仙音阁的阁主,实际是先皇流落民间的三皇子。 他从先皇老臣那里得知京师城有一条直通城外的暗道,暗中派人修筑过,平时仙音阁的人都是通过这条暗道出城和传递消息。 素问倒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立刻决定夜访仙音阁,借她们暗道一用。 至于仙音阁想不想借,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第22章 “走水了——” 一声急促的惊叫,吵醒了睡意沉沉的青玉巷。熊熊燃烧的火光,将漆黑的夜空照得通红。 穆清辞回头看了一眼火光里的院落,无数人围在前面,手忙脚乱地忙着救火。 喝醉酒的龟公冲出来,酒气都被火光熏没了,他拍打着大腿哭嚎,“我的两个女儿还在里面呢,她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给来给我赚钱!” “快走吧。”素问拉住穆清辞的手,略带关切地看向她。 穆清辞立刻感受到了她手指的冰凉,心跟着一沉。只是眼下情形不允许她多问什么,只能仰起脸朝她笑了笑,快步跟上去。 几人躲在黑影中,迅速离开了这里。 … 自从上次被仪鸾司的人找上门后,仙音阁又换了个据点,藏在了一家烛火铺子里,更加隐蔽小心。 谋逆案出了后,她们需要更多的人手走动打探消息,铺子里通常只有一两人留守。 第37章 远远的,穆清辞看见街尾挂着一站白纸糊的灯笼,灯火朦胧。她们走过去敲门,竟然很快就有人在门里应答,似乎知道她们会来一样。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门里是一个幽青色的人影,“进来吧。” “你怎么在这?”穆清辞惊讶不已。 上次,青衣来禹州找穆清辞,并扬言要杀了沈临江,她还以为她已经叛出仙音阁了,谁想她还留在这里。 穆清辞忽然想起来,青衣中了“七夕断魂”的毒药,不得不受仙音阁的控制。 她猜测,青衣上次除了要杀沈临江外,还要从他手里拿到解药。可惜沈临江跑得太快,她计划落空,只好掩饰一番,再度回到仙音阁当间谍。 青衣将她们几人请到了烛火铺后面的小屋,屋里烧着碳火,窗户也封得严密,十分暖和。 “袁小姐回了京师,我就猜到你们还会来仙音阁。”青衣在火盆边坐下,拿铁钳拨弄开碳火。 穆清辞走过去,伸手烤火,心里想着要怎么说才能让青衣答应帮她们出京师。 “那个,我们的确有个事,想麻烦仙音阁。青衣,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这个忙你不会不帮吧?”穆清辞讨好地笑,故作熟稔地搭上青衣的肩膀。 青衣将她手推开,声音淡淡,“你先说什么忙。” 穆清辞便将想要借暗道出城的打算说出来,也知道求人办事不能什么好处都不给,但又的确没准备,就给她画了个饼。 “我最近认识了江湖上的一位名医,据说就没有她解不了的毒,等出去了,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果不其然,她看到青衣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不慌不忙地说,“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个要求。” “你尽管说!”穆清辞颇有些意外,没想到青衣这么好说话。 余光里,她看见素问将手中的刀子推了回去,红玉扶簪子的手也放了下来,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她们早就商量好,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但是谁知道会遇上认识的青衣呢。穆清辞并不希望她们和青衣动手,毕竟青衣也算是帮过她,她不能白眼狼。 “这个忙,和这次的谋逆案有关,我相信你们会感兴趣的。”青衣站起身,走到袁素问面前,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她右手上停顿片刻,“袁小姐,你之所以执意要回京师,想必是为了袁啸天。只是,天子要让他死,他不得不死,你也不能逆天行事。” 穆清辞看到素问眸中闪过片刻的挣扎,她清楚青衣说得没错,可她难以接受。素问垂下眸,低声问,“袁啸天真的谋反了吗?” 青衣转过身,又走到火盆边坐下,她不回答素问,反问她,“袁小姐知道红墙兵变吗?” 素问说,“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而还活着的,也都讳莫如深,不敢开口。而且此事,与啸天被下狱的有莫大的关系。”青衣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沙哑的嗓音低沉诡谲。 “红墙兵变,那是当今天子最不想人知道的事情。因为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就意味,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谋逆罪臣,他的皇位,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 … 先皇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为太子,当今天子是嫡次子,封号平阳王。平阳王妃是大将军赵志的亲妹。 二十年前,平阳王眼见先皇已尽暮年,太子临朝执政贤名愈盛,便决意联合赵志谋反。 他用金钱买通外族戎奴和女骨部的重臣,让他们假意进攻北疆边关重镇。再劝谏先皇派遣赵志统率十万大军北上御敌。 大军到达红墙这个地方,平阳王就与赵质联合发动政变,调头袭击京师。京师守卫空虚,守将又早被平阳王收买,直接打开城门迎接叛军入内。 太子被逼自尽,先皇被迫禅位,半年后死在慈恩寺。 为了掩饰当今天子谋权篡位,弑兄弑父的罪行,当初协助他登上皇位的人尽数被杀,王妃赐自尽。此后朝野上下,再无人敢置喙此事,那怕有人质疑天子得位不正,也拿不出证据。 唯一让天子担忧的是,先皇有一宠妃,据说已经怀有身孕,却在他起兵造反的当晚从宫中消失,至今未见踪影。 如今天子已老迈,又没有儿子长成人。他清楚自己是谋反上位,难免担心别人也会有样学样,谋他的反,篡他的位。 袁啸天率领五万兵马出征青州,这情形和当年何其相似。 尤其是当天子得知先皇的遗腹子就在军中的消息时,这种担忧就到达了顶峰,那根敏感多疑的神经立刻跳动起来。 袁啸天肯定要造反!给朕把他抓起来,把袁家的人全都抓起来!处死!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谁都不能从朕手里夺走! 袁家全族被仪鸾司抓捕下狱,可沈临江却迟迟没有归案。天子怀疑朝中肯定还有人在暗中策划谋反,命仪鸾司将这些人全部揪出来。 只要跟袁啸天有点关系的臣子,不管功劳有多高,不管名望有多大,通通抓走,刑讯逼供。 一时间,朝廷腥风血雨,人人自危,仪鸾司的死亡名单越写越长。 … “至于袁啸天有没有要谋反,你觉得这还重要吗?” 青衣转头看向素问,火光照亮她半边脸颊,幽绿的眸子里盛着点点火星,看似微小,但似乎就要烧起来了。 第38章 素问沉默着不说话,她需要时间去消化方才青衣讲的事情,这些事情她此前根本都不知道。 就连穆清辞这个看过小说的人也觉得惊讶。她之前一直觉得男主行事很奇怪,既然他是流落民间的皇子,直接回去皇宫不可以吗? 反正皇帝也没有儿子,死了皇位也只能传给他这个弟弟,何必费尽心机地谋反。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那照这样来看,袁啸天必死无疑了,他就是男主复仇夺位路上第一个献祭的工具人。他一死,男主就可以接掌袁家军,顺便救出女主,加深和女主之间的感情纠葛。 素问终于开口,“说说你的要求吧。” 青衣却看向了穆清辞,“我觉得,这件事,恐怕只有清辞你能做到。” 穆清辞有些尴尬,为什么要叫她“清辞”,她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第23章 青衣缓声说,“先帝临死前曾留下一封密诏,称当今太子为“乱臣贼子”,请天下义士剿之,拨乱反正。又言惠妃腹有皇子,若为男儿,便传位于他。这封密诏由先帝身边的近侍刘喜带走。” “圣上一直在派人寻找刘喜的下落,至今未有所获。而惠妃的母家在新帝登基后,就遣散奴仆,全家搬迁,不知去了何处。” 穆清辞听她说完,心里纳罕,她如何知道这么多皇室秘辛?只是面上不显露,一脸茫然的问,“你是让我替你找人,找刘喜还是惠妃?” 青衣眯起眼睛,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幽深,“你这人,远比你表现出来的聪明,何必在我面前装蠢?” 穆清辞有些惊讶,原来在青衣眼里她竟然是个聪明人吗?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聪明? 她老实摊手,“我是真不明白,我也没有找人的本事。这种事,你们仙音阁不是更擅长?” 青衣看着她清澈而愚蠢的目光,颇为嘲讽地扯起一个嘴角,她俯近身,凑在穆清辞耳边小声说,“她们都信你是个普通村妇,我可不信。” 穆清辞感觉到扑在脸侧的热气,颇有些不适应,但又好奇青衣想跟她说什么,就没有躲开。 青衣靠得更近,鬓边散落的几丝发蹭过脸颊,气流轻轻地吹进她的耳朵,“你知道沈临江的真实身份,女扮男装蛰伏在他身边,破坏了他与袁家联姻的计划,甚至还能哄得袁小姐芳心,让她在我杀你时舍身相护,就连我也差点被你……骗了。” “如今,你竟然连仙音阁有出暗道都清楚知道,你究竟在图谋些什么呢?”青衣的声音愈发低哑。 “什,什么!?”穆清辞又惊又疑,只觉得青衣的脑回路太离奇了些。她忙坐直了身体,离青衣远了些,手摸了摸耳朵轮廓,指腹感觉到一丝湿润的水汽。 “如此心计,实在厉害!”青衣也坐直了身,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必这件小事,也难不倒你。” 穆清辞很想解释,这都是误会,她不过是看了点小说剧情,才知道这些她眼中的秘密。至于缠着沈临江的事,那都是因为原主恋爱脑啊! 但她才张口,又觉得这事解释不清楚,只怕青衣只会觉得她在装傻。更何况,正是因为青衣误会她来历不明,智力非凡,才会答应让她们借道出城啊。 于是穆清辞依旧保持着微笑,乐呵呵地说,“刚才那番话我没太听明白,不过,既然你相信我,肯帮我这个忙,我当然要尽我所能的去帮你找人。” 至于能不能找到,她可没有保证哦。 … 一番讨价还价过后,两人达成口头协议,穆清辞答应为青衣介绍解毒的医师外,还要帮她去找人。 青衣随即起身,把坐的矮凳挪开,掀起下面的那块木板,露出向下的台阶,“从这里下去,顺着通道往前走,就可以出城。” “红玉姐,你们先出城,我拿了母亲的医书,再与你们汇合。”素问说。 红玉应下,“那我在暗道出口等你。”她带着三个孩子率先走进暗道。 穆清辞走到素问身侧,拉住她的手,“趁天还未亮,我们现在就去偷……去取你母亲的遗物吧。” 不想素问立刻冷了脸,一把将她的手甩开,“你也走吧!” 穆清辞一脸莫名,不清楚哪里又惹她生气了,明明在不久前,两人才和好不是吗? “怎么了?不是说好了我……我陪你吗?”穆清辞看了青衣一眼,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 素问注意到她的视线,神情更冷,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穆清辞忙向青衣告辞,“这次多谢你了,我们还有要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请你吃饭。”她抬脚就走。 却听见身后传来青衣一贯独特的沙哑声音,“你可以放心,刚才我和你说的那番话,我是绝不会告诉袁小姐的。” 穆清辞一脚绊在门槛上,差点摔倒——她现在知道素问为什么生气了。 … 穆清辞走出烛火铺子,只觉得瞬间从春天走到了冬天,寒风刺骨,呼啸着卷走她身上残存的温度。 她看见素问并没有走远,背对她站在前方。绿色的灯笼在她身上透出一抹幽幽的光,雪地上一点影子摇晃,像是残魂。 “快披上,别冻着了。”穆清辞走过去,把手里的披风裹在她身上,手跟着缠上去,从后面一把将她抱住。 第39章 “你哪里来的衣服?”素问觉得奇怪。先珠夫 “刚看屋里架子上搭着,随手顺的,反正倒时候咱们还得回来,倒时候再还她。”穆清辞理直气壮,一点没有当小偷的自觉。 素问失笑,低头,便看见身前紧抱着自己的那双手——手指红肿着,十片指甲都是青紫的。想起她为了进城找她,受了那么多的苦,顿时什么气也没有了。 她紧紧扣住她的手,感觉到一丝亲密与温暖,不禁放柔了声音,“清辞,青衣和你说了什么话,她为什么要说不能告诉我?” 穆清辞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便简略说了,“可能她以为我是什么厉害人物,做这些事都是有谋划的。”可事实上她就是个被迫穿书的小可怜。 素问垂下眼眸,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接着问,“那你觉得,她说的那个要求,真的是要你找那两个人吗?” 穆清辞想了想,随意猜测,“沈临江都找到了,还要找他妈做什么呢?我猜她是想要那份密诏。” “密诏……她究竟是什么身份……”素问呢喃道。 穆清辞其实有些猜到了,但是又懒得深思,这关她们什么事呢?她正要开口,忽然听素问又问了一句,“你又是什么身份呢?” 穆清辞顿时愣住,素问却已经推开了她的手,转身面向她,“你实话告诉我,你是谁?” 穆清辞没想到素问会跟青衣一样,质疑她行事的目的。虽然她的确取代了原主的身份,来历讲不清楚,也的确干了一些惹人怀疑的事情。但是,她从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啊! 她有些委屈,“你是在怀疑我吗?咱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你看我就从来没怀疑过你。” 素问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才说,“对不起,清辞,我心里有些乱,我们的事之后再说吧,我现在只想拿到我母亲的遗物。” 顿了下,她接着说,“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回太平街的宅子等我吧。” 话落,素问便施展轻功,飞身而起,跃过重重楼宇,消失在月夜下。 穆清辞忙在后面追,气喘吁吁地喊,“不是,说好的一起走呢?” … 穆清辞最终还是去了太平街的宅子,这里僻静,又是深更半夜的,没人注意她。 只是房子大门锁着,她进不去,只好绕到墙根下,找了棵树爬上去,再翻墙跳进去,好在地上雪厚,没摔坏腿。 穆清辞走到院子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去床上睡觉,而是跑到芭蕉树下,把之前埋在这里的金银珠宝挖出来。 毕竟她们现在是通缉犯了,之后就要离开京师,隐姓埋名过活,没钱可不行。穆清辞把盒子挖出来,打开盖子看了,东西没少。 她喜滋滋抱着盒子进屋,才推开门,一样锐利的东西就抵住了她的脖子,跟着是一道浑厚的声音,“偷东西的?” 穆清辞一脸懵,“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说我是偷东西的?” 恰恰这时,一点雪光映过来,落在屋里人的脸上,穆清辞顿时失声,“圣婆婆!” 圣婆婆跟着也认出了她,“你也进城了?找到素问没有?” 原来,圣婆婆进城探路的时候,就被一队士兵发现了,她花了很大功夫,才隐蔽地解决他们。加上时间紧迫,也就没有再回去找穆清辞。 她先是去了袁宅,那里已经被封了,重兵看守,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袁素问自然也不会在这。 接着她打听到青玉巷,从一个酒鬼龟公嘴里,知道了素问买新宅纳婿的消息,就找到这里来了。 穆清辞也将她找到素问后发生的事说了,圣婆婆听见素问要去卫清水宅子里偷医书,立刻激动起来,恨不得立刻就飞去帮她。 穆清辞看她拿起尖嘴锄,就要冲出门去,立刻上前拦她,正劝说着,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道轻的落地声。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推门出去,只见袁素问抱着好十几本书在身前,站在院子里。 她微微懈力,手上的书就哗啦啦落下来,铺在她身前地上。跟着,她人也跟书一样,落下去,落在雪地上。 “素问——!”穆清辞慌忙跑过去,心里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慌。 第24章 她扶起摔在雪上的素问,两只手抱她在怀里,仔细看她,发现她身上没有伤口,狂跳的心跟着缓了下来。 可等看到素问的脸,穆清辞又觉得心疼起来。她脸色白得可怕,像覆了层雪,伸手摸上去,好像贴着一块冰,瞬间被冻住了手心。 手指凑到鼻尖,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怎么会这样?穆清辞想起素问在信上写着,她将不久于人世。 她初看只觉得不可信,毕竟这可是女主啊,怎么会挂掉?可看到她现在这样虚弱的样子,穆清辞也不由得不信了。 圣婆婆走过来,眼中流露出如出一辙的担忧,“快扶进屋去,让我好好看看。” 两人将素问扶进房中,放在床上。 圣婆婆坐下来,望着素问苍白的脸,又扒开她眼皮看了,眼神凝重起来,搭上手腕给她把脉。 穆清辞将素问带回来的书整理好放在书桌上,意外发现其中还有几封书信。只是她牵挂素问的安危,没心思翻看这些书和信。 圣婆婆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好半天,她才收回手,发出一声叹息,“哎……” 第40章 “圣婆婆,怎么样?她的病很严重吗?”穆清辞立刻走近去问。 圣婆婆摇摇头,“这孩子,身体都被虚耗空了,气血两亏,只怕……就像她在信里说的,时日无多。” 从圣婆婆口中听到这话,穆清辞不由得煞白了脸,下意识不愿相信,“怎么可能呢?她还这么年轻没病没灾的——”她猛地想起来,曾见过她咯血,还有一次发作病症,神智全失。 “那,有没有治好她的办法?圣婆婆,你不是医术高明吗?”穆清辞赶忙问。 “她是我孙女,我当然会救她!”圣婆婆怒视穆清辞,接着解释说,“她身子这么差可不是因为病,而是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内力在冲撞。她年纪太轻,无法压制这股内力,身体承受不住,最终只能在与其争斗中日渐虚弱。”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以后决不能再使用武功了,再继续下去,迟早会爆体而亡!现下,你快去取些人参来,熬成汤喂她喝下去。” “人参?”穆清辞感到为难,她们可都是在逃人员,现在让她去哪里买人参? “人参滋补,可以暂且吊住她的性命,只是治标不治本,还得另想其它的法子。”圣婆婆望着床上的素问,皱起了眉头。 … 屋外的天色渐渐有些明了,雪也停了,院里的树上挂着雾凇,晶莹剔透。 穆清辞蹲在屋檐下,点炉子熬人参汤。这是她从库房翻出来的,当初她和素问假结婚时,袁啸天的属下送来的贺礼。 很快,穆清辞熬好了参汤,端起药罐进屋,看见圣婆婆歪在床尾睡着了。想来她年纪也大了,折腾了这么久,身体难免熬不住。 穆清辞放轻了声音,没有惊动她。她将药倒在碗里,端过去,坐到床沿,将素问扶坐起来,吹凉了喂给她。 她的脸几乎看不见血色,嘴唇干裂,盛了参汤的勺子喂到嘴边,汤汁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穆清辞赶紧拿袖子擦了她嘴角的汁液,一脸苦恼,这要怎么喂她喝啊?想了半天,她只好把参汤含进嘴里,吻住素问的唇,一点点哺喂进去。 这办法太让人羞耻,旁边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过来的圣婆婆。这么冷的天,穆清辞出了一脑门的喊,废了好半天功夫,才将参汤喂给了素问,其中有大半碗,是她自己喝了。 穆清辞看着素问被汤汁浸软的嘴唇,伸手擦拭了一下,指腹触到冰凉的柔软。她忍不住低头,再度覆唇上去,舌尖尝到一丝淡淡的苦味,混合着人参的独特的清香。 “唔……”唇齿间的气息突然乱了,穆清辞睁眼一看,只见素问半睁着眼睛,眸子里尚存一丝茫然,发出一声轻细的低吟。 穆清辞顿时尴尬不已,接着又为她终于醒了而欢喜,但又怕偷吻被发现会被打得很惨,慌忙起身。 素问却快她一步,在两人嘴唇微微分开的那瞬间,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将人拉回去。 穆清辞懵住了,只觉得这吻来得太突然,太激烈,可她还顾忌着素问的身体,不敢挣扎,只能任由她动作。 “清辞……”素问贴住她的唇,声音微哑。 穆清辞被这声低语唤得神经微颤,伸手搂紧素问,正想回吻上去,就听到身后传来重重的一声咳嗽。 “咳——” 第25章 穆清辞立刻惊醒,猛地跳起来,却一头撞在木架子上。她捂着脑袋回头看去,圣婆婆早已经醒过来,惊讶对瞪着她们。 她再去看素问,抿紧了唇,颇有些羞涩地偏过脸去。大概是刚喝过热汤,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些,两靥微微泛红,反倒看不出生病的样子了。 穆清辞揉揉鼻子,把手里的空碗晃了晃,向圣婆婆解释说,“素问她一直昏迷不醒,汤药也喝不下去,我一时情急,只好嘴对嘴给她喂进去。” 圣婆婆似乎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跟着微笑起来,“你们倒真是对好朋友。” 穆清辞毫不客气地应下,“那当然,我和素问可是过命的交情——啊!”素问从旁边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腰,她立刻识相闭嘴。 素问问圣婆婆,“您老怎么会在这?” 圣婆婆立刻红了眼眶,嘴唇几次张合,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半晌,只是说,“好孩子,你如今身体虚耗得厉害,精神也还没恢复好,一定要好好温养,切记不能再使用武力,否则,哎……”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未言之意尽在其中。 素问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位陌生的老人会如此关切自己,只当她是好心,自然点头应下。她眼下最关切南锦平留下来的医书,穆清辞立刻给她去拿,顺便拉了圣婆婆出去外间。 穆清辞不解地问她,“婆婆,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是谁呢?” 圣婆婆摇头,“虽说锦平是我的养女,可我这几十年都没有和她联系,她如今又去世了。素问见着我这么一个老太婆,凭空说是她姥姥,只怕她也不想认吧?” 穆清辞立刻明白她这是担心素问不肯认她,毕竟她们既没感情,也没有血缘关系。虽然她觉得素问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圣婆婆坚持,她也不好再劝。 她讲搁在书桌上的那几本医书和书信整理好,正要拿进去给素问看,圣婆婆眼明手快,伸手从中抽出一本翻卷了边的旧书,“这本书,是我教给锦平的第一本医书,没想到她还留着。” 第41章 穆清辞看她眼泪都要流下来,心情也是复杂。这对母女因为一个陌生男人反目成仇,硬是二十年都不愿再见对方。等圣婆婆终于忍不住来找女儿时,却发现她早已逝世,这是何等的阴差阳错啊。 她将那本旧书留给圣婆婆,抱了书籍进去里屋。素问率先拿过那几封书信查看起来。 穆清辞闲着没事,也随手翻开一本书,却有些意外地发现,这是一本记事的册子。 册子上面详细记载着何年何月何日何人以多少钱购买了何种毒药,密密麻麻写了无数的人名,以及各种毒药名字,如“断肠散”“夺命香”等等,看得穆清辞是胆颤心惊。 南锦平果然像袁啸天说的那样,制毒贩毒吗?她清楚自己这些毒药会害死多少无辜人的性命吗? 穆清辞这时竟能从袁啸天的故事和这些名册中,勾勒出一个单薄的女人形象——年轻天真的女孩如愿和心爱的情郎成婚,婚后却开始变得现实自私起来,不惜以害人的方式捞取钱财。 穆清辞不禁生了好奇,素问的母亲,究竟有着怎样的复杂性情呢? 素问忽然怒斥出声,“我要杀了他——!” 穆清辞立刻看过去,却见她话还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脸憋红了,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罢休。 她立刻上前递过帕子,眼睁睁看着素问咳出血来,将帕子都染红了。 “别生气,圣婆婆说你身体不好,不能情绪激动的,”穆清辞扶住她的肩膀,轻抚她的背脊。她看了眼素问手里紧握的信纸,“这信上写什么了,值得你这样生气?” 素问抬头看向她,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毫无保留地展示出她的脆弱与伤心。她一贯清冷傲气的声音在此时,也变得悲愤痛苦起来。 “清辞,是……是我父亲……不!是袁吟天,是他亲手毒死了妈妈。” … 原来那几封信,都是南锦屏写给圣婆婆的,只是都没有寄出去。 回到抚州城后,南锦平拿出积蓄开了一个药馆,袁吟天劝她免费救治城中的穷苦百姓,积攒善名。 很快,抚州城百姓便知道了城里有一个乐善好施的袁公子,以及医术高超的女医圣手南锦平。 只是袁吟天每日只顾读书好考取功名,基本没有收入,也很少来店中帮忙,一应花销全靠南锦平的药馆收入。 偏偏药馆免费给穷人看病施药,入不敷出,她越发觉得日子艰难,便想要放弃救济,却被袁吟天劝阻了。 袁吟天认为,那么多的穷人等着南锦平来救命,这样做岂非是白白断送了他们性命,实在残忍,她如何忍心?最重要的是,袁吟天需要这个名声去结交文士,谋取功名。 南锦平别无它法,只能缩衣节食,不断变卖首饰衣裳来维持开支,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一次偶然,一位来客认出她是圣婆婆的义女,知道善医者善毒,便要支付一大笔银子给她,向她购买一款婆婆独制的毒药。 南锦平那时捉襟见肘,便将毒药卖给了这位来客,解决了困局。这之后,她就开始贩卖毒药,并用得来的金钱继续维持药馆的经营。 可是南锦平并非冷酷无情的人,一边贩卖毒药杀人,一边免费施药救人的行径,让她日日受到良心的谴责。 尤其时当女儿出生后,她越发感觉到作为一个母亲的辛劳,而往日贴心的情郎却成了一心读书的甩手掌柜,除了说几句甜蜜语言全无作用。 这让她怀念起当初和圣婆婆行走江湖,自在行医的快活日子。 于是她动笔写下来这封信,在信中诉说悔意。当年她年少轻狂,为了追逐自由的爱情抛下教养她十数年的养母,而今尝尽苦头,却不知道还能否回头。 穆清辞觉得,这封信不是南锦平写给圣婆婆的,而是写给她自己的。她知道这封信永远到不了圣婆婆手里,所以将种种心事诉诸笔端,封存装箱。 她拿起下一封信。 袁吟天屡次考取功名失利,性子愈发古怪孤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决意和南锦平要一个儿子,培养儿子成才。 南锦平早已经历了生育的苦楚,哪怕她身怀武艺,也不能保证生育时能够平安。有了女儿后,她便不再和袁吟天亲热,这让袁吟天很是不满。 也是这时,素问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丢了性命。她南锦平觉得是自己功德有亏,报应在了女儿身上,决意不再贩卖毒药。 但偏偏这时,有一个女人找上了药馆的门,她想要购买一枚冷香凝。冷香凝不是害人性命的毒药,中毒者会浑身发软,彻底丧失行动力,可以用来对付那些武功高强之人。 南锦平拒绝了她,女人苦苦哀求,并说出了她想要买药的缘由。 她说自己叫风红弗,有一个情投意合的情人,可是父亲不同意,偏要她嫁给另一个她不爱的人,还把她情郎捉起来打断了腿关在地牢里。她想要拿这药迷晕父亲,救出情郎和他私奔。 南锦平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袁吟天,她如愿嫁了喜欢的人,可结局也并不是那么美好。 女人的处境为什么总是如此艰难呢,如风红弗,前有父亲相逼,后有情郎背叛,谁敢断言爱情永存?谁能替女人承担生育苦楚? 她并不觉得风红弗救出了情郎就能过上自由快活的日子,可是眼看她被父亲逼迫嫁人也不好,又想她买毒药又不是为了害人,还是破例将冷香凝卖给了她。 第42章 信的末尾,她写着,她看到风红弗就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她好像已经看到风红弗之后的人生。区别是,她没有父亲的逼迫,恰恰相反,她娘亲坚决不同意她嫁人。 也是这时,她起了心思,关掉药馆,离开袁吟天,离开抚州城。 最后一封信,写在风红弗购药的两年后。 南锦平将自己研发的毒药整理成书,和剩余的毒药一起锁在箱子里。可有一日当她查看时,却发现毒药被人动过了,少了一大半。 一番调查之后,袁吟天告诉她是店里那个叫牧野的帮工偷的。南锦平就将这个帮工赶走了。但她心里其实不信,甚至怀疑药是袁吟天拿的。 她写道,“这两年,我与袁吟天争吵不休,两人之间的情分早已消磨殆尽,我决意明晚就带素问离开……”一道浓重的墨迹淹没了后面的字。 穆清辞看向素问,只见她脸上印着两道干涸的泪痕,眼神空茫茫的,仿若被抽尽了力气。她忍不住上前搂住她,用力抱紧了那具轻薄的身躯。 素问开口,声音空渺得像是从灵魂里发出来的,“我才想起来,我四岁的时候,妈妈问过我,她问我,可不可以离开爸爸,和她一起生活。我说不要,我要她们一起陪着我。” 南锦平坚持了两年,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决意带素问一起离开袁吟天。 “那天,妈妈把我送到邻居家中。等我回来时,就发现她死了。” 年仅六岁的素问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袁啸天来接她去京师,告诉她南锦平和袁吟天是被劫匪杀死的,她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记得很清楚,我很清楚,我闻到了……屋子里有一股桂花的香味。我现在才知道,那是冷香凝的香味……” 南锦平在信里以及医书上都记载了,冷香凝初闻无色无味,但一喝下去,药效发作时,就会从体内透出一股桂花香气来。 第26章 穆清辞想,袁吟天是知道,南锦平是靠什么维持家庭的开支和药馆的经营的吧?毕竟他只是没挣钱的本事,又不是个蠢货,肯定清楚南锦平的药馆是在做慈善,入不敷出。 但是他却假做不知,也没有去制止南锦平贩卖毒药的行为,或者说另外想个办法挣钱。因为他只想要贤良名声带来的好处,以及衣食无忧的生活,并不想背上任何道德层面的负担。 直到,南锦平提出离开。 袁吟天又怎么舍得放手?南锦平一走了之,药馆无法经营,他却还还要在抚州城生活,岂非平白增添许多对他的流言蜚语。而且,他又没有赚钱的本事,岂不是又要落入从前贫困潦倒的境地? 可他一个文弱书生,根本拦不住下定决心的南锦平,更不用说,阻止她带走女儿。情急之下,他就生出了狠毒心思,想要控制住南锦平。 他提前偷取了毒药,将冷香凝放在南锦平的茶水里,或者说饭菜中,哄她吃下。等到她四肢乏力,丧失反抗能力时,就动手杀了她。 想来,南锦平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近十年的夫妻感情居然无法好聚好散,当初的文弱书生居然能杀死她。她研制毒药这么多年,最终竟败于自己的毒药,又何尝不讽刺呢? 穆清辞根据已知的信息推导了一番,却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是袁吟天杀死的南锦平,“那,袁吟天是怎么死的呢?” 素问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那天下午我在邻居院子里玩耍,看见消失了很久的牧野,从门前走过去。” “牧野?”穆清辞觉得这名字耳熟。 南锦平在信上写到,她药馆里有个叫牧野的帮工,因为偷拿她制作的毒药被赶走了。不过她清楚拿毒药的另有其人,牧野只是一个背锅的。 “牧野他……教过我一些武艺……”素问咬紧了牙,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她仰脸看向穆清辞。 穆清辞从她眼底看到一丝急欲涌起的血红,赶忙伸手覆住她眼睛。她这时才想起来,素问上次走火入魔,曾经喊过这个名字。 “不能激动,不能激动……”穆清辞重复这话,渐渐感觉到素问平静下来,有些无力地靠在她怀里,语气平静地讲起牧野的来历。 那年冬天,素问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十分虚弱。南锦平在药馆忙,她担心袁吟天照顾不好孩子,就把她带在身边看顾。 一日天黑时分,南锦平在里间整理药材,门前来了个衣裳破旧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年纪小却格外懂事的素问立刻学着大人模样,去盛了一碗暖身的姜汤端给他。 男人接过汤药,问她,“小姑娘,你们这里看病是不是不收钱?” 素问以为他来看病,就让他进屋里来坐。又怕天冷给他冻出病来呢,还把厚棉衣给他披上。 南锦平听见动静出来,这男人自述来历,才知道他叫牧野。 他告诉南锦平,他是一个曾犯下大错的罪人,想要在临死前做些善事,听说了南锦平救济穷人的事迹,就想留在她的药馆里帮忙。 南锦平看出牧野的来历不凡,不是寻常人,担心他会给药馆带来麻烦,并没有同意。牧野却聪明,他看出素问体弱,就说要教她学武,强身健体,还说愿意将他平生武艺都教授给她。 南锦平几番考量,被他说服,同意了下来。 只是素问年纪小,学打拳踢腿学了几天就嫌累,被南锦平逼着才不得不学。花了两年的功夫,练熟了一套六合剑,和一部易心经。 第43章 素问自幼就比寻常孩童聪颖些,此外还学了琵琶等乐技。一日她练习琵琶时,就将学到的内功来催动乐音,意外发现颇有杀伤力。 她觉得这样玩起来有趣,院子里的草木盆景却遭了殃,全给削秃了。南锦平见了,气得不轻,却又舍不得下手打她。 牧野知道后却十分高兴,说素问在武学一道上很有天赋。一日,他偷偷交给素问一本秘籍——就是《万灵心经》,并告诉她,这上面记载的,是他师父所创的至高武学,连他都参悟不透,让她好好学,千万不要透露给其它人知道。 只是素问还没开始看这秘籍,牧野就背上偷毒药的黑锅,被赶走了。这之后他就跟从抚州城消失了一样,没了踪迹。 直到南锦平和袁吟天死的那天,素问在隔壁院子里见到他匆匆从门前走过的身影。 当时的素问并未在意,因为她很快就知道了南锦平她们的死亡,心神破碎,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那段时间的记忆也随之变得恍惚灰败。 后来她从袁啸天口中知道是劫匪杀了她们,她就开始暗暗修炼《万灵心经》,虽然武力的确进展神速,但是神志却渐渐变得不清醒,最后走火入魔,时常失去神智。 她不想袁啸天担心,敷衍他说,这是小时候吃药吃出来的病。袁啸天倒也没有怀疑,还找了医生给她调理。 随着年纪渐长,她开始意识到牧野给她这本秘籍绝非好意。她知道,迟早有一天牧野会从她手上将书拿走。 也是那时候,她开始怀疑,那天牧野去过她家,是不是见到过南锦平,又或者是不是就是他杀了南锦平和袁吟天。 她不敢断定,就一直找人打探牧野的消息,却始终没找到,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直到仙音阁告诉她,三个月前,牧野在荒漠原出现过。 穆清辞听到这,才回想起来,她当初刚穿书进来,醉酒装睡时,听到袁素问和红玉在讨论一个人,原来就是牧野。 她不禁猜测,“难道是袁吟天杀了南锦平后,被牧野撞见杀人现场,牧野就直接把袁吟天杀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袁啸天要告诉你,她们是被土匪杀死的?还有你母亲的遗书,他肯定早就看过了,为什么不直接一把火烧掉,还要一直保存?” 素问认真思考起来,“他不可能没调查过袁吟天的死因,仵作若是检验过尸体,他自然也就知道妈妈中过毒。可是他却没有□□,说明他知道我妈妈其实是死在袁吟天手中,而袁吟天,死在一个他无法报仇的对象手中!” 她又有些激动了,心里悲愤交加,“为了掩盖真相,他编故事骗我,还当着我的面说我妈妈是个阴险毒辣的毒妇!可他的弟弟袁吟天,难道就不是令人发指的恶魔吗?” “他为什么要骗我这么多年,还假惺惺的对我那么好?早知道事实是这样,我宁愿去乞讨,也不要吃他袁家一口饭!”素问越说越气愤,终于没忍住咳嗽起来。 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水,恰在这时递到她面前,“快喝口热水缓缓。” 她抬头看向手的主人,有些惊讶。 圣婆婆脸上神情看起来和刚才不一样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那双耷拉着的细小眼睛里,经过六七十年的岁月沉定,沉淀着最深最复杂的东西。 她看不清楚,但又莫名感到一阵熟悉。从看到圣婆婆第一眼开始,她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亲切感,这也是她要将穆清辞拜托她照顾的原因。 素问就着杯子喝了一口,抿嘴道谢,“谢谢婆婆,我觉得好些了。” 穆清辞看向圣婆婆,心里也着急,既然这么担心她,为什么还不告诉她你的身份啊!她心里存不住事,好几次想张口,只是没找到时机说。 而且,素问就不奇怪圣婆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对她关怀备至吗? 她看向一向机灵的素问,却发现她实在迟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抓紧了她的手说,“清辞,我不想再姓袁了,我也不愿再认袁吟天做我的父亲。” 穆清辞只能摸着她的头发,顺着她的话说安,“好好好,那就跟你妈妈姓,咱们姓南。” 素问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看出些什么来。穆清辞一脸莫名,她又说错了? 素问低声说,“不,我想姓圣。妈妈跟我说过,我还有一个姥姥。她的信,也全是写给姥姥的。”她似是在感慨,“我真想,见一见她老人家。” 啪——!杯子失手摔碎在地上。 随后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你妈妈,她真的跟你,提过我?” 第27章 “什么,您是……?”素问似乎早有预感,右手紧握成拳,难以置信地望向圣婆婆。 圣婆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泪眼婆娑,“傻孩子,我就是你姥姥啊! ”姥姥……”素问跟着红了眼眶,低声喊道。 圣婆婆立刻应了,“哎,我的好孙女!” 穆清辞看着她们婆孙俩终于相认,心里也很为她们高兴。 至少,素问知道了她还有这么一个在乎她的亲人在世,就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一意孤行了。 圣婆婆将当初收南锦平为义女,到后面她与袁吟天私奔的事情又说了一遍。素问也说起自己幼年时,和南锦平在一起度过的那几年快乐时光。 但很快,她们就想起了现实。南锦平已经死了,而凶手有可能是袁吟天,报仇已是无望,只能找袁啸天算算账,将当年的事情问个清楚。 第44章 “袁啸天如今关在刑狱中,那里有重兵把守,根本见不到他人,这可怎么办?”素问很是苦恼。 圣婆婆开口,“你如今的身体,绝对不能再动武了!此事我来想办法!” 穆清辞看圣婆婆说得笃定,几乎要被她忽悠过去。想想也知道,她一个江湖行医的老人家,能有什么权势见到刑部重犯?不过是说出来安抚住素问。 她也不戳破,跟着附和,“就是,咱们姥姥本事大招呢,她肯定有办法。你呢就先养好身体,好吗?” 素问皱眉,瞪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又在心里腹诽她什么。只是她眼神中又掺杂着一丝忧郁,似乎是心中有别的担忧。 穆清辞抓住素问冰冷的手,正想要说些玩笑话哄她展颜,素问忽然坐直了身体,“有人来了——!” … 穆清辞立刻紧张起来,跑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只见天边已经有些泛白了,黑夜已经褪去了大半的衣裳,将明未寐。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檐下挂着冰锥,正缓慢地向下滴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穆清辞呼出一口白气,“没人啊,什么也没看见。” 圣婆婆走到她身后,闭上眼睛听了几息,“有十几个脚步声,就在两条街之外,正往这宅子过来。” 穆清辞很是佩服,这就是学武之人的耳力吗?两条街之外的声音都能听见! “可能是我偷医书的事,仪鸾司的人搜查这宅子来了。”素问推断说。 圣婆婆立刻让她们躲起来,袁素问想要去取她的铁琵琶,被她坚决制止。毕竟她不能再使用武功,否则性命难保。 房间里没有什么适合躲藏的地方,只有床尾摆了一个与人等高的雕花红木顶箱柜,里面放了一些衣物,可以躲进去。 素问拿上医书和信件,弯身钻进了柜子,半跪在衣服上,留了一半空间给穆清辞,催她快点。 穆清辞转身把那箱珠宝抱在怀里,“这群人见钱眼开,可不能叫他们偷了。”这才钻进衣柜,盘腿坐在另一边,与素问相对。 她很清楚地看到素问眼中流露出的嫌弃,“财迷!”穆清辞回她一个无辜的表情。她才不是贪财,这叫保护好私人财产。 素问按住柜门,“那姥姥你呢?” “不用管我,我自有躲的地方。”圣婆婆将柜门关上,扣上挂锁,锁紧。 穆清辞也想知道圣婆婆要躲哪里,凑过去柜门缝里往外面看,屋里竟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也看不到圣婆婆的人影。 她坐回来,正巧与素问四目相对。 门缝里透进来一点微光,照在素问的额头、鼻尖、以及微微翘起的唇峰。 穆清辞知道她这时候不应该胡思乱想,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刚才偷吻素问时,她紧闭双眼的安静模样。 她想起来那个未完的吻,唇间似乎再度感觉到她嘴唇的形状,鼻尖闻到她的清冷的气息,心里一阵躁动。 如果圣婆婆再晚醒来些的话就好了。穆清辞颇有怨念地想到。 她看到素问垂手在膝头,立刻握住了,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素问倚靠着柜子的里侧,没有动作,只是抬眼看着她,低声呵斥,“噤声,别乱动。” 穆清辞立刻紧张地顿住,绷直了身体,一动也不动。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没有听到动静,想着那些官兵有可能不是来搜她们宅子的,又大胆起来。 她凑得更近,盯着素问的眼睛,无声地说——我,想,吻,你。 穆清辞知道素问看懂了,因为她的眼神瞬间就闪躲开,偏过脸紧张地看向柜门。 她居然意外地从中感觉出她的一丝羞涩。她还以为,这女人从来都不知道害羞为何物呢! 穆清辞见素问不反对,更加放肆起来,手一点点移上去,钻进了她的袖子,抚过她比常人略凉的肌肤。 她观察着素问的反应,她脸上神情很平静,微微仰头,露出细长的脖颈,眼睛却垂下了,掩住其中的情绪。 但是穆清辞按在脉搏上的手指,却清晰感觉到她突然加快的心跳。 穆清辞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她本来只想开个玩笑,而不是要真的做什么,可素问的故作镇定却撩动了她。 她感到自己脑袋昏沉起来,下一秒,她就扑在素问身上,按住她的肩膀吻了上去。 嘴唇碰到对方冰冷唇瓣的瞬间,外间传来一声“砰”的巨响,杂乱的脚步声几乎是立刻就冲了进来,“给我搜!” 第28章 穆清辞立刻被推开,她颇有些怨念的盯着素问,一脸的不满。这些该死的官兵,跑这么快,是要赶着去投胎吗? 外面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看起来他们的确是在搜寻什么人。一阵喧闹之后,有脚步声停在了柜门前。 穆清辞连忙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万一她们被发现了,这群官兵一哄而散,她们真的能是对手吗? 毕竟素问不能再动武,而圣婆婆又已经年老,只剩下她,却又是个不会武功的废物。她很是后悔,为什么之前不想着练练身手,哪怕是学点逃跑的功夫呢? 铜质的锁被拽得发出一阵“哐啷”的声响,随后响起一道声音,“这柜子从外面锁上了,应该没人……” 听到这话,穆清辞不由得松了口气。 第45章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圣婆婆从外面上锁的主意还真赌对了! 柜门外又凑过来一个人,压低了声音,“袁啸天这厮老谋深算,连刑部大牢都有他的人,里应外合逃了出去只怕那伙反贼早安排了后招,接应他出城了。” 另一人附和,“没错,他可不会蠢到躲在他侄女的宅子里,等我们来抓。” 穆清辞听得明白,先是惊讶,原来袁啸天逃狱了,这伙人也不是来抓她们的。接着恍然,劫狱的事情,肯定是沈临江.派人做的,除了他再无别人! 仪鸾司的人没搜到人,立刻收兵急匆匆地离开了。外面安静了好半天,穆清辞才听到一声落地的轻响,接着圣婆婆替她们打开了柜门。 穆清辞正想问圣婆婆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就看见她花白发丝上沾了簇蜘蛛网,抬头发现房梁上吊着只蜘蛛,网已破损了大半。 素问率先开口,“劫狱的事情,肯定是沈临江.派.人干的——” “——他们会走仙音阁的暗道出城!”穆清辞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迅速接上她的话音。 袁啸天离开京师,和袁家军的兵马汇合后,照样军权在握,又怎么会惧怕她们的质问,又怎么会愿意揭开当年的真相,承认他的错误? 想明白这些,穆清辞她们立刻收拾了东西,回去烛火铺子。她们必须拦下袁啸天,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逼他说出真相。 … 雪停后,烛火铺子前的积雪上,又多了数行凌乱的脚印。路边的松树被雪压得垂下头,“哗”的一声滑落一堆雪。 烛火铺子的门从里面打开,露出半个青色的身影,女人低声问,“你们找谁?” 穆清辞看青衣神色冷漠,一副完全不认识她们的样子,心里有些奇怪。她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走上前问,“是不是,袁啸天来过了?”说着,眼神越过青衣,偷偷往铺子里面看。 青衣往一旁瞥过去,猛地提高声音,“今天不做生意,你们要买灯油去别的地方去吧!” 穆清辞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她才要开口,铺子里又走出一个人,这人穿着一身布衣打扮,脸上挂着一道叫穆清辞十分熟悉的傲慢笑容。 穆清辞一阵毛骨悚然,原来沈临江也回京师了!他就不怕被仪鸾司的人发现吗? “青衣,这不是袁小姐和穆小将军吗?还不赶紧请进来,元帅正担心你们呢!”沈临江的目光从青衣身上快速掠过,看向穆清辞一行人。 青衣袖手退到一侧,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顺从,沈临江似乎也没有疑心她。 穆清辞却莫名生出一分担心,以沈临江狠辣的个性,一旦察觉出青衣的身份,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过鹿死谁手还不一定,青衣不也暗戳戳地想要沈临江性命嘛! 穆清辞随着沈临江进去铺子,穿过堆满香烛的木架,到了里屋,看见炭盆边扔着两件囚衣,袁啸天张开手,由仙音阁的两个女人伺候他更衣穿鞋,裸露的脊背上布满伤痕。 他看见穆清辞她们,立刻扬起笑来,“素问,清辞,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素问,我只怕这事牵连到你们,叫我无法跟你父亲交代。” 穆清辞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怕连累我们,就别偷摸干谋反的事啊!” 袁啸天脸色瞬变,正要开口,就被素问打断,“他不是我父亲。我已经找到了妈妈留下的那些书信,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袁啸天脸色瞬间变得微妙起来,他朝素问走过去,素问退了一步,圣婆婆瞬步上前,手中尖嘴锄闪电般袭出,抵住他胸口。 “南锦平是我的女儿,素问是我的孙儿。你最好将当年的事情如实讲来,我圣婆婆可不是糊涂蛋,能被你蒙蔽过去!” 沈临江和他手下立刻色变,奈何袁啸天的性命被圣婆婆拿在手中,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袁啸天倒是神色镇定,“我倒是不知道还有您这位亲家。我早说过了,南锦平是被劫匪杀死的。素问——” 他看向素问,眼中满是慈和,“这些年,伯父真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疼爱,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哪怕是你要招婿——你以为我不知道穆清辞是个女人?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依了。试问天下间有哪个父亲能纵容女儿到这个地步!” 被点到的穆清辞一阵心虚,她还以为自己女扮男装很成功,没想到早被袁啸天看穿了。她看向素问,只见她神情颇为动摇,心里的天平又偏向了袁啸天。 穆清辞见她当局者迷,立刻开口,“袁大元帅,您这是承认袁吟天就是杀死南锦平的凶手了吗?” “你胡说什么?” “因为你这人最是严酷无情,却能如此纵容素问的确反常,就像是心中有愧,想要拼命补偿些什么,所以……您非常清楚南锦平究竟是怎么死的,不是吗?” 袁啸天一时间竟无法反驳,沈临江只怕她们冲动杀人,连忙插嘴,“袁小姐,元帅他——” 素问眼底迅速涌上一丝血色,她瞪向沈临江,“别叫我袁小姐!从今以后我姓圣,和袁家再无瓜葛!” 穆清辞怕她情绪激动引起旧患,立刻将她手紧紧抓住,指腹摩挲过虎口,柔声说,“犯不着跟姓沈的蠢货害人精生气。” 圣素问侧脸看向她,眼中血色缓缓褪去,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穆清辞的影子。 第46章 她心中有许多话说,可总是没有时机说出口,临了,只有一句低唤,“清辞……” “哗——”一阵冷风猛地从被掀起的帘子下吹进来,穆清辞脖子一寒,松开手,转身看过去,人还没进屋,话就顺风飘进来了。 “阁主,仪鸾司的人正在挨家挨户搜查逃犯,就要到咱们这了,您赶紧和袁大元帅走——”手下看见屋里情形,刹住了话头。 沈临江神色慌张起来,“老太婆,你赶紧放了元帅,又不是他杀的你女儿,难道你想跟我们同归于尽,一起死在这里吗?” “我只想要一个真相,反正我老太婆也活够了,同归于尽也是我赚了,倒是你年纪轻轻,不想早死吧?”圣婆婆神色从容,丝毫不为所动。 沈临江脸色瞬间扭曲起来,握紧剑柄恨不得什么也不管,立刻拔出剑来刺死圣婆婆。 穆清辞心里也焦急,怕被仪鸾司的人逮到,毕竟她们身上还背负着卫清水这条人命。但是她一看到沈临江更急,心里就舒坦多了。 屋外滴水成冰,屋内却暖意浓浓,将人烘出汗来,时间仿佛在此刻变得无比漫长。 门前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在用力拍门,“开门——!朝廷捉拿逃犯,赶紧开门——!” 袁啸天终于低下头,第一次说出当年的真相,“我调查到的是,南锦平死前误食过冷香凝,她是在失去反抗之力后,被杀死的。” “我之前跟你说,那个毒死全村人的悍妇,是真的。她儿子上门寻仇,正巧撞上了……他杀死吟天后,当晚就于家中自尽了。” 所以,这才是袁啸天没有为他弟弟报仇的原因,毕竟凶手早死了。而他隐瞒素问这么多年,甚至不惜抹黑南锦平,就是为了维护他死去多时的弟弟。 圣婆婆恨恨开口,“所以你就要蒙骗素问十二年,甚至扣留下她母亲的遗物,给袁吟天这个畜生当帮凶,叫南锦平终生蒙冤!弟债兄偿,你简直是该死!” 她正要动手,“砰——!”外间猛地响起砸门的声音,屋里众人瞬间色变。 沈临江猝然拔出长剑,朝圣婆婆刺了过去,袁啸天也在这时有了动作,趁圣婆婆分神之际,一个后撤躲开了挟制。 圣婆婆跟沈临江动起手来,余光中看见袁啸天掀起地板,逃了进去,忙道,“别管我,你们快去追袁啸天,不要放走他!” 穆清辞一阵忐忑,让她去追吗,这要是追上了岂不是被反杀,毕竟素问现在又不能使用武功。只是眼下情景容不得她犹豫,立刻拉上素问,进了地道。 她们走过一段楼梯,下到一处漆黑的通道中,约有两人宽,勉强可以并行。通道曲折,早看不见袁啸天的身影。 穆清辞心里发怵,她握紧素问的手,才要说话,就听到后面又下来了两个人。她借着楼梯上方投下来的光一看,发现是沈临江那两个手下,刚还给袁啸天更衣穿鞋来着。 两人穿着一样的素色衣裳,手里举着长剑,直接朝她们扑了过来。 穆清辞见状,特有担当地闪身挡在素问身前,“素问,你快走,这两个人我来对付!” 素问正疑惑她武功何时变厉害了,就见她举起双手,口中大喊,“姐姐们饶命啊!”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们就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吧!” 第29章 两人听见穆清辞求饶,竟然真的停住了动作。圆脸女人斜眼打量她,嗤笑道,“我知道你扮男装从军的事,还当你是个什么女中英雌,不想却是个没骨气的,真叫人失望!” 穆清辞自觉能屈能伸,丝毫不以为耻,脸上扬起笑来,“那是,哪里比得上两位姐姐厉害。” 圆脸女人被她逗笑了,开口道,“算你识相,我就好心饶你们一命。” 穆清辞正要奉承道谢,另外一人长剑刺出,直指穆清辞,厉声道,“既然知道我们厉害,还不快滚!” 穆清辞吓了一跳,看这女人神色冷酷,不像是个心软的,也不知道为何要放她们走。她只当作是自己运气好,也怕她们反悔,立刻拉上圣素问离开。 等走远了,穆清辞约摸那两人一时半会追不上来,这才回头喊了一句,“两位姐姐的确厉害,跪在袁啸天脚边给他穿鞋的骨气,我可佩服得很呢!” 狭窄的通道里,立时响起沉闷的回声。 穆清辞心里暗爽,她可是睚眦必报的,才不受她们的气呢! 圣素问虚靠在她身上,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你这人——”她伸手掐住她脸,旋拧了一下,“她们好心放我们走,你还嘲讽她们做什么?生怕她们追不上来对付你?” 穆清辞吃痛,连忙告饶,“哎哎,好痛,你轻点……我知道错了。” 她小心看素问脸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又放肆起来,双手笼住她手,凑在嘴巴呵了口暖气,笑嘻嘻说,“我就是气不过,谁让她们骂我没骨气。我看她们替沈临江那害人精做事,才没骨气呢——你手好冷,我给您暖暖。” 圣素问对她这顽皮的性子是又爱又气,想要再斥责,指尖却已经被她唇间的热意烘暖,再冷硬不起来。 她将手抽回来,放缓了声音,“好了,咱们快点追上袁啸天要紧。” 穆清辞听出她声音有些虚弱,心跟着提了几分,脸上却不表露,只是将素问搀紧了,叫她靠在自己身上,负着更多的重量压,加快脚步前行。 第47章 暗道曲折,昏昏暗暗的只能看见个朦胧的影子。耳边只有两人渐渐急促的呼吸声,偶尔滚落几个碎石,啪嗒一声轻响,都让人疑心有危险。 好在一路平安无事,穆清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猛地看见前面出现一点亮光,知道是出口,快步走出去。 乍然由暗转明,眼睛竟是一阵刺痛,穆清辞闭眼缓了一会,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不远处是一个凸起的小山坡,坡上松树落满了积雪,旁边洞口露出来一对兔子耳朵,嗖地没了踪影。冰草雪藤漫布山野,被寒风吹得扑簌作响。 穆清辞被如刀的寒风迎面一刮,脸疼得都僵住了,她立刻转过脸去看素问,见她脸色愈发苍白,紧抿的唇也微微颤抖着,忙伸手过去将她身上斗篷拢紧,替她戴上兜帽。 圣素问已经感知不到寒冷,任由她摆弄,视线沿着雪地上凌乱的脚印往山坡上看过去,“他往哪里走了。” 两人沿着脚印走过去,走到顶上,前面却没有路了,只见一块好大的岩石立在山头,积雪冻结成冰。前边是一个深谷,崖壁险峻,白雪茫茫的,根本望不见底。 “袁啸天人呢?凭空消失了?”穆清辞盯着消失在悬崖边缘的脚印,只觉得奇怪,“总不会是跳崖了吧?” 她话音才落,脚下竟然真的响起来袁啸天的声音,“是素问和清辞吗?你们来的正好,我不小心摔了下来,快想办法救我上去。” 穆清辞小心翼翼挪到悬崖边,探头往下面一看,发现下方岩壁上有一块凸出的石头,袁啸天正坐在那里,仰头往上面看。 袁啸天在狱中关押了那么多天,身形消瘦了许多,现如今摔下悬崖,如枯树一样蜷坐在那里,越发显得凄惨起来。 穆清辞忍不住大笑起来,幸灾乐祸地向素问招手,“你快过来看,这死老头子遭报应了,居然真的脚滑摔了下去,怎么没摔死他呢!” 圣素问走过来,看见底下的袁啸天,一时间眼底神情也复杂起来,心底的怨恨竟消失了些。 袁啸天看见她,更加急切地喊起来,“素问,你快救伯父我上去!” 穆清辞见素问态度有些松动,忙拉住她,“别救这死老头子。他骗了你十几年,还想独吞你母亲留下来的医书,你就不想报仇?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要收了他,就让他冻死在下面好了!” 她可还记得,袁啸天把她推倒沈临江面前挡剑的事情,好不容易有报复回去的机会,她才不当圣人,上赶着去救呢。 袁啸天听到这话,心里气得要死,却不敢表现出来。他生怕惹火了这两人,她们一生气,直接扔个石头下来砸死他。 他现在只能尽力拖延时间,等沈临江或其它人过来搭救。 因此,袁啸天放缓了声音,语重心长道,“素问,你摸着良心说,我抚养你这么多年,可有半分对你不住的地方?” “我承认你母亲的事,是我不对,我欺骗了你。可那时你年纪那么小,我没告知你真相,也是不想你为此受到伤害。”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父亲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恩怨两消。如今你我都是朝廷的钦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何还要内斗叫敌人看笑话呢?” “再说,你不是想领兵打仗吗?我可以封你作大将军,待来日二皇子取得天下,你我皆可封侯拜相。也叫你以女子之身高居庙堂,岂不风光?” 穆清辞一开始听他说,只是不屑,“放屁”,听到最后,居然有些被说动。这袁啸天画饼的本事可真行。 她转脸去看素问,却见她眸光闪动,显然十分已被说动了九分。她开口,“救你上来可以,只是你得答应我,必须跪行去我妈妈坟前,坦承其罪。” 穆清辞在一旁纠结不已,真的要救袁啸天上来吗?她要不要劝阻素问呢? 第30章 袁啸天得势多年,如今却沦落到要向自家侄女求饶的地步,心里自然难受。只是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暂且答应袁素问的要求。 “好侄女,只要你救我上来,我自会去弟媳坟前谢罪。”袁啸天诚恳说。 然而穆清辞仔细看他神情,却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愤恨,叫她暗暗心惊——难保这死老头不会过河拆桥! “素问,不能救他——”穆清辞紧紧握住素问的手,颇有些为难道,“你现在救他上来,他反悔了怎么办?谁知道他答应你的话,是真心还是骗你的!” 素问甩开她的手,说着“你不用劝我,他是我伯父,我若是真的见死不救,我一辈子都难以安心”,转身往下方的树林走过去。 穆清辞愣在原地,一时间再想不出什么阻拦她的理由。 孝道大过天,从古至今都是如此。若是袁吟天还活着,哪怕他是素问的杀母仇人,她若是真的杀了袁吟天,必会受天下人唾弃。 更不用说袁啸天抚养她这么多年,就算有再大的过错,她若是见死不救,世人必定会谴责她! 穆清辞看着素问瘦削的身影,好似看见无数条透明的丝线缠在她身上,行动举止都由这线牵引着,在世俗与道德的束缚之下,从挣扎反抗,到渐渐顺从。 小说里,她最终还是成了沈临江的妻子,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那时的她,可还记得想要征战沙场的壮志,可还记得南锦平枉死袁吟天手中的残酷真相? 第48章 穆清辞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看见圣素问伸手去扯缠在树上落满冰雪的藤条,忙追过去,拦住她,“让我来,你身体不好,这活费力气,我来。” 随着穆清辞猛力一扯,树上冰雪“哗啦”落下来砸了她一脸。她忍不住大骂一声,把手上藤条扔在一边,抹了把脸,“冻死人了!” 圣素问看她狼狈恼恨的样子,抿嘴微笑起来,“我想提醒你来着,你动作太快了。” 穆清辞极少见素问欢笑,看见她笑,竟愣了片刻。 她清楚,素问因为年少时的经历,性格上天然带着忧郁的底色。平日里她也是冷脸多些,对穆清辞也多是冷言厉色,从不手软。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又是被朝廷追捕,又是知道南锦平死亡的真相……雪上加霜的是身体也越来越虚弱。虽然素问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穆清辞清楚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穆清辞自觉无用,帮不上她的忙,只盼着她开心些,故意生气道,“好哇,你还笑我,我这都是为了谁,没良心!”她扑过去就将手往素问脖颈上摸。 素问没有防备,被她一双冰冷的手扣住脖颈,瞬间寒毛直竖,拼命往后躲,“我没有笑你,你别闹我——”见她不听,便冷下脸来呵斥她,“穆清辞,你松手!” 穆清辞不怕她,越发放肆起来,手钻进披风去戳她的腰窝,“你老是掐我,也该我回敬你一次了。” 素问不像穆清辞皮厚,她十分怕痒,穆清辞才碰到她腰,她就软了身体,伏在穆清辞肩头止不住笑出来,“哈哈……你给我住手……哈哈哈……我以后再也不掐你了……” 穆清辞哪里想到素问这么怕痒,想要再逗弄她又怕被事后清算,只好收手。怀里抱着整个人都软下来的素问,不由得一阵得意,脸上神情却极为诚恳,放柔了声音说,“素问,我也是怕你伤心,才想要逗你多笑笑。” 素问止住笑意,在她肩头伏了一会,才直起身来,幽幽地问,“是吗?那你待我可真好。”她将手一指,“你去树下站着。” “做什么?”穆清辞一脸疑惑。 素问笑得柔美,伸手轻轻推了推她,“去嘛,你不是想逗我开心吗?那就去。” 穆清辞给她笑迷了眼,乖乖站过去。 嘭地一声,素问一脚踹在树上,积雪大块大块落下来,穆清辞瞬间就被堆成了个雪人。 她用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看向素问,只见她正笑得开心,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睛弯成了月牙。 穆清辞并不觉得生气,反倒高兴得很,“若是捉弄我能让你开心,我情愿你天天捉弄我。” 素问敛了笑容,走到树下的“雪人”跟前,伸手把她脸上身上的雪拍掉,“冷吗?” 穆清辞颤抖着腿,腆着张脸说,“不冷,一点都不冷。” “冷死你才好!”素问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跟着让穆清辞低下头,拿衣袖擦去她发上的雪。穆清辞老实低头,只是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素问手上动作顿住,她不由得放轻了力度,手指抚过她通红的耳廓,低声问,“你看我做什么?” 明明对方的手是冷的,穆清辞却感觉被摸到的地方都暖了起来。她忍不住伸手再度将素问搂进怀里,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颇有几分急切,“上次的吻都没有吻完,咱们什么时候补上?” 素问垂下眼睑,似乎并不热衷此事,态度颇有些冷淡,“看来你是真的不冷,还有心情想这些。别忘了袁啸天还等我们去救他,你也可怜可怜他,别叫他冻死了。” 冻死了正好!穆清辞心里暗道。一边又想,明明之前这女人最喜欢强吻她,怎么现在倒冷淡起来了?难道是得到了就不喜欢了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那你也可怜可怜我,就亲一下,好吗?”穆清辞眼巴巴看着素问,恨不得生扑上去。只是她刚惹素问生了气,现下看她冷脸,也不敢放肆了。 素问却不吃她这套,狠心将人推开,冷声道,“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别忘了沈临江和朝廷的追兵还在后头。沈临江恨你入骨,你我如今不是他的对手。” “哦……那又怎样?”穆清辞完全没听进去。 “沈临江想借袁家军起势,袁啸天对他来说很重要。若是我们能将袁啸天制住,正好能拿他来跟沈临江谈条件。” “谈条件,谈什么条件……等等,你不是真的要救袁啸天?”穆清辞很是意外,心思跟着转到了正事上。 她立刻就明白过来,只要拿住了袁啸天,还怕对付不了沈临江?倒时候,不管是刘喜还是惠妃,亦或是他用来控制仙音阁的“七夕断魂”的解药,他都得老老实实吐出来! 不等圣素问催促,穆清辞立刻把藤条拿起来,拧作一股。两人走到崖边,找了棵松树将藤条一头系上去,另一头扔给袁啸天,叫他系在腰上,慢慢把人拉上来。 穆清辞看袁啸天摔断了腿,形容狼狈,完全不是她们的对手,直接将人摁住,双手反剪到身后,拿藤条捆起来。 袁啸天不清楚素问如今不能动武,顾忌着她的身手,不敢妄动,只是嘴上发怒,“素问,你们想对我做什么?简直是大逆不道!” 穆清辞看他被捆住还这么嚣张,撸起袖子正想好好教训这老头一番,就被素问猛地伸手拽过去,“小心!” 第49章 她回头一看,只见刚才她站的地方多了一支利箭,笔直插入土里,箭尾犹在颤动。 穆清辞只觉背脊发寒,刚才若不是素问拉开她,只怕这支箭已经穿透了她的心胸! 她立刻大喊出声,“哪个王八蛋偷袭我?有本事给我站出来!” 前方草丛一阵响动,接着走出来一个、两个、三个……六个身材高大手持利器的——王八蛋。 穆清辞腿脚发软了,靠着素问的手臂,颤声问,“你说,咱们现在把吻补上还来得及吗?”她不想死前留遗憾。 第31章 事实上,这六人穆清辞并不陌生。她几乎是立刻就认出来,拿弓箭射她的是袁啸天手下的一员猛将——神射手张流,另外五人也都是袁啸天的心腹,各有各的本事。 张流收起弓箭,上前将袁啸天扶起,看见他手腕被藤条紧紧捆住,腿也摔断了,登时怒火中烧,“元帅,到底是谁害得你?”仙诸负 他抬头瞪向穆清辞,吼道,“穆清辞,难道是你投向了朝廷,要背叛元帅吗?” 穆清辞被张流质问,难免心虚,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瞬间在心里构思出百般种理由,意图蒙混过关。 袁啸天却不容她辩驳,厉声道,“张流,给我杀了这两人!” 张流吃惊不已,“元帅,那可是袁小姐和穆小将军,你是说要……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流追随袁啸天多年,十分清楚他有多宠爱这位侄女,如何敢贸然动手。另外五人也是惊疑不定,将手中武器握紧,却不敢上前对素问出手。 圣素问听见袁啸天命令手下杀掉她,也想不到他会如此狠心。 即便她想要挟制袁啸天来对付沈临江,也从未想过害他性命,一时间黯然伤神,心绪翻涌,喉间涌上血来。 唯一不觉得惊讶的人就是穆清辞了,旁观者清,她十分清楚袁啸天不是什么好人。 他之所以会宠爱素问,不过是借她来缅怀亡弟,以及弥补对南锦平的亏欠,如此心里才能好受些。 而今真相被赤.裸裸地揭露出来,他只想杀掉知情者,以保全颜面。 因此袁啸天对她们翻脸是迟早的事,她只是意外,他竟然真的狠毒至此,半点亲情也不顾,对亲侄女也要下此狠手。 “没有误会,她们两人对我心怀怨恨,迟早要报复于我,留得她们性命,只会贻害无穷,”袁啸天毫无感情地命令道,“张流,还不快动手!” 穆清辞见到袁啸天的狰狞面目,气得要死,只恨自己不会武功,不能立刻拿刀劈死他,大喊,“死老头,你这是恩将仇报!早知道就不该救你上来,让你冻死在下面才好!” 袁啸天冷眼看她,“救我?我看你们是想杀我才对!” 穆清辞还想骂他,被素问摁住,“不用和他们废话。”说完,素问便闪身上前,迎面对上张流。 张流顾忌她的身份,不敢挥刀。谁知竟被素问劈手夺下兵器,接着她一掌拍出,张流整个人向后飞出,从坡上摔下去,在雪地上滑出一条长痕。 穆清辞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不行……圣婆婆说你不能再动武……” 另外几人围攻上来,纷纷持剑攻向素问,刀光剑影卷作一团。 穆清辞气得大喊,“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真不要脸!”话音才落,就有一人撇开圣素问,直奔穆清辞而来。 穆清辞一看不妙,转身就要跑。 然而来人动作更快,从后面踢了一下她的膝弯,穆清辞直接就跪了。 她低头一看,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架在她脖子上,刀锋冰冷刺骨,冻得她寒毛直竖。 穆清辞默默垂泪,她还以为能挣扎一下,谁想这么容易就扑街了,“那个,能不能给我留个全尸?”她诚恳请求道。 另一边,素问身上已经添了数道血痕。她本就精力不济,强撑着一口气而已,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一人看出她的破绽,抢上前一剑刺中她的手腕,素问手中兵器当啷落地。 另外三人见状,忙一拥而上,素问纵身跃起,右足在对方长剑上一点,借力向圈外跃出数丈,落地后再坚持不住,跪倒在地,嘴边溢出一丝鲜血来。 袁啸天坡着脚走过来,目露惋惜地低头看她,“素问,你在武学这一道的天赋实在出众,竟然连我这几名手下都不是你的对手。但凡你是个男儿,我袁家……只可惜……” 他闭上眼睛,朝后招了招手,穆清辞就被押过来,同素问跪在一处。 穆清辞看着素问身上的伤,只觉得难受,忙伸手扶过她,叫她倚在自己身上。 袁啸天说,“你们毕竟是夫妻一场,我也成全你们,就让你们死在一处吧。” 穆清辞听见他这番道貌岸然的话,只觉得虚伪恶毒,恨不能亲自捂住素问的耳朵,叫她不要听见。只可惜她们如今被长剑架住,挣扎逃脱不得。 素问看向她,眼眶渐渐红了,“对不起,清辞,是我害了你,若当初我没有执意让你与我成亲……你也不会卷入这场纷争……” 穆清辞看她眼里蓄满了泪珠,心都揪紧了,脸上却含着笑,“胡说什么?成亲可是我自愿的,你又没有强迫我。” 她伸手将素问肩膀搂住,柔声宽慰她,“再说了,明明是我缠着你不放,又没本事保护你。怪我,都是我没用。” 第50章 圣素问并不想表现得脆弱,她一贯是凌厉强势的,她不愿别人来同情她可怜她。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也不想要哭出来,拼命忍住。 可听见穆清辞这句毫无道理的话,眼泪还是涌了上来,慢慢顺着脸颊滑下去,很快就被寒风吹冷了,跟着又流下更多的泪珠,再也止不住。 她伏在穆清辞肩头,将她的衣裳都打湿了,哽咽道,“清辞姐姐……我不想你死……” 穆清辞强作镇定,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我当然不会死,你袁伯父可舍不得杀我们,他开玩笑呢。” 袁啸天听见这话只觉得可笑,也为穆清辞毫不惧怕的态度恼火,“穆清辞,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穆清辞坐直了身子,仰脸直视袁啸天,“袁大元帅,我当然相信你敢杀我,也敢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哪怕是杀死自己的的亲侄女。也正因如此,你日后必能成就一番事业,堪称当代枭雄,只可惜……” 袁啸天的确野心勃勃,不然也不会冒险跟随沈临江。穆清辞这番吹捧正讲到他心坎上,叫他心情舒爽了不少,便索性给她一个说遗言的机会。 “只可惜什么?”他眯起眼睛,沉声问道。 “只可惜你跟错了人,也怀疑错了人!想杀你的人可不是我和素问,而是沈临江!” 第32章 穆清辞振振有词道,“我和素问方才救你老上来,之所以要将你捆住,就是不想你再受沈临江欺骗。素问知道你固执,不会相信我们,才出此下策。” 然而这在袁啸天听来,十分的荒谬,“你是说,沈临江欺骗了我,他不是惠妃之子?” 若是穆清辞在他被下狱之前说这话,他还能信几分。可现在他已经上了沈临江的船,牺牲了太多,回不了头了。 哪怕沈临江是假的皇子,他也要把他的身份做成真的! 因此对于质疑沈临江的人,他只有一个选择——杀之。 袁啸天期待得看着穆清辞,期待她说出那个必死的答案。 而穆清辞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想法,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就好像她现在不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而是坐在溪水边赏花看景。 “不,沈临江是不是惠妃之子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断言,他对元帅你,不诚。”穆清辞微微含笑,眼里流露出一丝悲悯。 袁啸天被她看得莫名,心里不知道为何竟有些发毛,“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知道元帅听没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在古时候,有一个叫褚燕的人,聚众起义,纠结起上万部众。当时有个叫作张牛角的将军,手下也有一众人马。” “褚燕主动率兵投靠张牛角,并推举他为首领。结果没过多久,张牛角就在一次战役中被流箭射中,死了。随后褚燕便改姓为张,收服了张牛角的部下。” “后来,张燕被曹操诏安,封侯袭爵。而一开始助他发迹的张牛角,早已是黄土一捧。” “袁大元帅,狡兔死走狗烹的典故你肯定比我清楚。你焉知沈临江不是故事里的张燕,对你百般奉承不过是想要你手中的袁家军?” 袁啸天沉默不语,他身后的张流却叫喊起来,“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沈将军若是真的图谋不轨,这次就不会派人去刑部营救元帅!” “是啊,沈临江如此费心费力地营救咱们袁大元帅,张将军可感动了,袁家军众部将只怕也是对他信服不已。万一咱袁大元帅出点意外,这袁家军岂不是要唯他是从?”穆清辞阴阳怪气道。 张流自觉失言,悄悄去看袁啸天脸色,果然脸都黑了,立刻找补,“元帅,你知道的,我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 穆清辞眼见袁啸天被说动,立刻再添把火上去,“握在别人手里军队哪里比得上握在自己手里踏实?如今沈临江是人心所向,只等一个意外……” 她叹了口气,“张牛角就坏在孤家寡人一个,没个亲人,毕竟人都死了,除了家里人,谁还关心他是真意外还是假意外呢?” 素问及时出声道,“伯父,就像你说的,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何必再揪着不放呢?我若是真的恨你,又怎么会救你上来。” 她方才哭了一场,声音都沙哑了,听起来犹为可怜,“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真的忍心要杀了我吗?” 袁啸天终究还是被穆清辞和素问说转了心思,有些迟疑了。毕竟沈临江的确需要防范,而素问的身手也的确不错,可以做他的助力。 “哎……”他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将素问扶起来,“素问啊,是伯父误会你了。” 素问垂下眼眸,低声说,“我不怕伯父误会,我只怕伯父不肯再认我这个侄女了。” 袁啸天慈祥地笑,“怎么会呢?” 于是两人握手言和,又恢复成从前感情和睦的样子。 只是各自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那也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张流等人早安排了落脚的地方,穆清辞和圣素问便随着他们一道下山。 … 天黑时分,穆清辞一行人到了一处隐蔽的宅院。 从外面看,这宅子只是寻常,进去内墙,才发现里面修筑得十分精致华丽。 穆清辞猜测这是袁啸天某个手下的私宅。果然当官的没有不贪的,这人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孝敬,暗中买下这样的豪宅。 第51章 一个老嬷嬷引着她们去房中休息。几人穿过宽敞的天井,走过两道门,便到了一个雅静的院子前。 “梅花小筑,”穆清辞念出院门上的字,两边还贴着对联,“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一个武将还附庸起风雅来了?” 梅花小筑里自然少不了梅花,正值隆冬,院里十几株梅树,开着红的花衬着白的雪,好看极了。 圣素问靠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静静望着窗外的红花白雪,闻见雅淡的花气,纷繁的心绪都沉静了下来。 一只手伸过来,将窗户关上。随后,一个滚烫的汤婆子塞进素问手中,“还吹冷风?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是吗?” 穆清辞将滑落腰间的毛毯扯上来,将人紧紧裹住。 她有些不满瞪着素问,“圣婆婆说了你不能再动武,你不听就算了,还把自己搞得一身伤!你就不能多爱惜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素问偏过脸去,轻咳了两声,“咳咳……方才那样的情形,我又能怎么办?” 穆清辞在榻边坐下,闻言扬起得意的笑来,“那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不动刀兵就拿下了袁啸天!” 素问爱看她得意飞扬的笑,便顺着她道,“是,你最厉害。” 穆清辞瞬间来了劲,扑过去压在素问身上,得寸进尺道,“不对,你应该说,清辞姐姐,你最厉害!” 素问立刻想起自己哭着喊她“清辞姐姐”的羞耻模样,瞬间红了脸。她那时以为两人必死无疑,才会如此。 哪怕穆清辞的确年长她四岁,她也没办法喊这幼稚鬼作姐姐,毕竟这人平时看起来就轻浮不靠谱。 素问压低声音,“你别闹了。袁啸天只是暂时放下了对你我的杀心,他素来谨慎多疑,你这挑拨离间的办法只怕拖延不了多久,我们得尽快想个法子逃走。” 穆清辞不以为然,“你放心吧,沈临江可没那么容易打消袁啸天的疑心,我们对他的威胁不大,他不会再来对付我们的。” 她定定地望着素问,“我好容易说服袁啸天这老贼放过我们,这么大的功劳,不值得你喊我声姐姐谢谢我吗?” 素问只觉得别扭,微抿嘴唇,“你换一个。”她仰起脸,伸手搂住她的脖颈,慢慢凑近去,近到她一低头就能吻住她的嘴唇。 穆清辞很是顽强地抵抗住了诱惑,退开寸许,坚持道,“不换,我就要这个。” 素问颇有些怨愤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将嘴唇凑在她耳边,轻声唤道,“清辞姐姐——” 穆清辞被她这声姐姐唤得舒服极了,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双手环住素问的腰身,“再喊一声,我刚才没听清。” 袁素问微微抿了下嘴,脸颊红得厉害,“咳咳……没听清就算了……” 穆清辞听她咳得厉害,便不再闹她,起身说,“我刚让那老嬷嬷去熬参汤来,你喝了药就睡吧。其余的事你不要多想,交给我就行。” 素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好。” 穆清辞颇为意外,原来素问竟这样信任她吗?她忍不住将她双手握住,紧紧放着胸前。 她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眼底的孤寂与冰冷在此刻竟已消融不见,只剩一张熟悉的脸庞倒映在她的眼中。 穆清辞忽然觉得心跳加快了,莫名感觉到一丝紧张,但她还是无比认真地说,“素问,我爱你。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会拼尽全力救你。” “所以,哪怕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治病,再也不许动武受伤,也不许写什么诀别信了,好吗?” 素问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怔愣了半晌,方才微笑应下,“……好。” 穆清辞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心满意足地走出门去。走到半路,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像是立了个flag呢? 第33章 穆清辞去后厨取了参汤,转回来时,听见前院里人声嘈杂。到第二天,她才知道,那是沈临江和他手下回来了。 据青衣说,穆清辞她们走后没多久,官兵就破门而入。圣婆婆和沈临江暂且停战,联手应付外敌。她们将官兵收拾后,有惊无险地先后从暗道离开。 可惜朝廷已经发现了这条暗道,之后就不能再使用了。出了暗道,圣婆婆便先行离去,沈临江则带人来这里同袁啸天汇合。 穆清辞只觉得眼下情形十分难办,她们和圣婆婆红玉等人失去联系,就相当于失去了外援,毫无反抗之力。 万一袁啸天被沈临江哄转心思,她们岂不是又得死? “奇怪,为何你还要陪袁小姐留在袁啸天身边?我还以为袁小姐应该恨袁啸天入骨才对。”青衣立在窗外,眼睛看向院中的梅林,声音如雪般沙沙落下。 穆清辞可不会傻到实话实说。 若是叫青衣知道她们是被袁啸天挟制,她也并非她所想的那般聪明,相反,她只是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废物,只怕这女人会先一步要了她的命。 “那你呢?沈临江主动回了京师,你为何不趁机将他捉住,反而还让他把袁啸天救走了?”穆清辞不答反问。 于是青衣便知道,穆清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正如她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我过来折几支梅花插瓶,该回去了。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我等你的消息。”青衣随手折下窗前的一根梅枝,身形闪动,迅速消失在梅林里。 第52章 穆清辞想起之前答应青衣,要替她寻找刘喜和惠妃。她现在过来提醒她,绝对是赤.裸裸的警告吧。 她倍感头疼,卷到这种皇室纷争里去,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真想撂挑子不干! 她只想和素问两人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离这些麻烦的人、麻烦的事远远的,咋就这么难呢? … 青衣走后不久,袁啸天便派人过来请穆清辞去偏厅商议事情。 素问喝过药休息了,穆清辞便没惊动她,独自前往。 进去偏厅,最上首坐着的正是袁啸天,下首是沈临江和张流,其余人侍立在他们身后。 袁啸天见她进来,热切道,“清辞你来了,快坐。我正和临江商量,应该先攻占哪个地方作为据点。你也说说你的意见。” 穆清辞扫了一眼屋子,根本没有座位,让她坐哪? 沈临江嗤笑了一声,“元帅,她昨天还咄咄逼人,怒斥你严酷无情,只怕她早就对你心生不满。这种人怎能放心用她?” 袁啸天道,“临江,这事我心里有数,你无需这样针对她。” 沈临江想要杀她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了,穆清辞看他恨她却又始终干不掉她的憋屈样子,就觉得开心。 如今袁啸天对沈临江有疑心,才不会听他挑拨。 穆清辞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沈将军,你别忘了,我和素问已经成婚。元帅可是我的伯父,我是什么人,他比你清楚,用不着你在这里搬弄是非。” “你——”沈临江仍对素问念念不忘,听见她这话,气得脸都黑了。 他正想当众指出她女子身份,就被袁啸天打断,“行了,请你们来是来商议正事的,不是来听你们两个斗嘴的!” 接着,众人重新议起正事。 有说往北走,与犬戎合作,也有说往南走,联合南方的义军,也有建议独立山头的。 穆清辞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吵闹。 她专心盯着袁啸天身前桌上的各色茶点,眼睁睁看着他将那碟梅花形状的茶果子,吃了个干净。 真有那么好吃吗?穆清辞暗暗猜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最后,袁啸天拍板先攻下抚州城松河县。 此地驻军少,粮田多,下辖乡镇共二十万人口。袁家军又多是抚州人,熟悉地势,方便他们据守,积蓄力量,再慢慢图谋北上。 袁啸天因摔断了腿,需要修养一段时日,询问在场的人,“谁愿领兵出征,攻下松河?” 这个任务不能说有多艰巨,只是众人不愿抢沈临江的功劳,一时间都没有出声。 倒是穆清辞眼前一亮,她要是答应下来,岂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带着素问跑路了吗? 穆清辞立刻举手,“元帅,我愿意带兵出征松河!” 袁啸天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目光落到沈临江身上。 沈临江这时才不紧不慢地说,“松河县尉蔡金年是前太子的旧部,太子倒台后,他遭贬谪离京,一直郁郁不得志。我愿写信给他,邀他里应外合,与我等共成大业。” 这时,袁啸天好像才想起沈临江三皇子的身份。他一改先前的威势,赞许地点了点头,“三皇子,你真有先皇遗风!如今朝廷暴君当道,蔡金年若是明理,自会站在我们这边,铲除奸贼,助你荣登大位。” 袁啸天站起身,拍了拍沈临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只盼到了那时,你不要忘了我对你的鼎力相助。” 沈临江颇为吃惊,不明白袁啸天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他才救袁啸天出狱,不说袁啸天会感激他,至少也不该疑心他会过河拆桥啊! 罪魁祸首穆清辞正在旁边看戏,将沈临江惊疑不定的神情尽数收进眼底。 如今沈临江就是光杆司令一个,空有个皇子身份,比不上手里有兵的袁啸天,只怕他迟早会生异心。 而袁啸天也不是傻的,他已经对沈临江生了疑心,又如何会尽心襄助于他? 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要如何收场。 … 沈临江领兵攻占松河之事议定后,众人先后离开偏厅。穆清辞刚想走,就被袁啸天喊住,“清辞,你留下来,我有事问你。” 穆清辞只好留下,笑着问,“元帅,你要问我什么事?” 她看见袁啸天身后还站着两个侍卫,腰间佩剑,看起来就不是好招惹的,瞬间放弃了趁袁啸天腿脚不好偷袭他的念头。 袁啸天说,“我听说素问犯了旧疾,她身体好些了吗?” 穆清辞可不想让袁啸天知道素问如今的身体状况,谨慎道,“多谢元帅关心,你也知道,她这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吃点药调养调养就好了。”弦珠复 为了打消袁啸天探究的心思,她胡乱扯道,“对了!我之前从一个名医那里得了个药方,说是照这方子抓药,吃上几个月就不会发病了。” 袁啸天果然不再多问,“好,你将要买的药你告诉张流,让他安排人去采买。素问如今病着,此次出征你也不用去了,就留在这里陪素问养病吧。” 光听他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伯父多关心自己侄女呢! 穆清辞可不信他,这死老头葫芦里肯定没卖好药,只是她暂时猜不出来他想做什么。 袁啸天接着说,“现在不比从前,我另外也派两个人保护你们的安全。随云,游风,他们跟随我多年,知根知底的,有他们保护,我也放心。” 第53章 那两名侍卫上前一步,应道,“是,元帅!” 穆清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才对吧。无奈她没理由拒绝,只能应下,顺便还要谢谢他的好意。 从偏厅出来,穆清辞身后便多了两个跟屁虫。她看见沈临江还等在门外,似乎还想要与袁啸天单独说些什么。 穆清辞忍不住出声嘲讽,“堂堂一个皇子,如今却要给别人当狗,卑躬屈膝的,真是可怜啊!” 沈临江一张脸都绿了,咬牙切齿道,“穆清辞,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穆清辞闪身躲在侍卫身后,嚣张地说,“有本事你来打我啊!我告诉你,这两人可是元帅特地派来保护我的,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元帅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沈临江认得这两人,的确是袁啸天的亲兵,如何敢动手。只能放狠话道,“我迟早要让元帅看清你的本性,你不过是个无用的废物!” 穆清辞笑嘻嘻道,“那你就要失望了,谁让素问只喜欢我不喜欢你呢,元帅是爱屋及乌,就算我是个废物,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废物!” “你——你一个女人,真以为袁小姐会喜欢你?她不过是没见过男人的好,被你哄骗了!”沈临江扔下这话,就转身大步走进屋里去了。 穆清辞在他身后呸了一声,“男人这玩意能有好的?真这么好你咋不赶紧找个去,缠着我们素问不放做什么,真不要脸!” 转过身,就见游云随风两名侍卫脸色难看地望着她。 穆清辞眨了眨眼睛,摆手道,“别误会,我没骂你们。毕竟……我可以拿你们当姐妹的。” 两人脸色更难看了。 第34章 到了夜间,又下起大雪来。 素问推开窗,只见雪花纷飞,枝头的梅花被呼啸的寒风吹得颤颤巍巍,天地间一片浑茫。 穆清辞在房中烧起炭火取暖,又将炉子里冷掉的汤药加热,转身看见素问站在窗前吹风,忙跑过去将窗户关上。 “我的姑奶奶,说了你现在不能吹冷风,想赏雪赏梅花,等身体好了再看不行吗?” 穆清辞把素问拉回来,摁在床上,接着转身将热好的汤药倒在碗中,端过来给她。 素问将药碗拿在手中,盯着黑色的药汁就觉得口中发苦,皱着眉问,“我今天喝过两回了,为什么还要喝?” “圣婆婆说过了,你如今身体虚耗得厉害,这汤药一日得喝三次,方能补气续元。你要是怕苦,我给你拿点蜜饯来?”穆清辞转身就去取蜜饯。 素问知道这药不过是吊着她的性命,解决不了她的寒魔之症。若是从前,她或许就认命了,但如今她心里有了牵挂,有了姥姥,还有穆清辞,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性。 她将汤药一口闷下,抬头就见穆清辞两手空空的走过来,“你拿的蜜饯呢?” 穆清辞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素问没好气问“你又要做什么?”,却心知肚明地闭上了眼睛。 接着嘴唇便被紧紧贴住,齿间被撬开一点缝隙,舌尖尝到一点甜味,口中的苦涩立刻被浓郁的甜香淹没。 一吻结束,穆清辞咂摸了一下嘴巴,回想了一下刚才的那个吻,只觉甜津津的,自我感觉良好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素问伸手抹下她嘴角的糖汁,舌头轻舔指尖,眼睛半眯,望着她道,“是挺甜的,以后我喝药就由你来负责。” 穆清辞被她色气的动作勾到了,立马将人扑倒在床上,激动地问,“你想我怎么负责?” 床边高桌上的烛火晃了晃,将素问的脸庞映得泛红,一贯如寒冰般冷冽的眸子也被这点火苗暖热,沾染上些许情.欲。 她微微勾起嘴角,手指从清辞的嘴唇滑落,沿着脖颈往下,勾住她的衣领,嗓音暧昧,“清辞姐姐,你想对我这个病人做什么?” 穆清辞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就点着了,脸颊通红,耳朵也被那声“姐姐”熏得发烫,撑在素问两侧的双手差点支撑不住,软倒下来。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她是想报昨天的仇,才挑这个她最喜欢的称呼诱惑她,将她撩拨得不上不下时,再以“生病”为由拒绝她,让她难受。 穆清辞如何肯在这时认怂,她才不要认输!平日里受素问欺负就算了,她让了,可在床上,她要当欺负人的那个! 她要克制住,使出百般手段勾引得素问先动情,如此才能为所欲为。 穆清辞强忍住想要立刻将素问一口吃掉的念头,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耳廓,咬着她耳垂说,“你病了,我不能——” 她还未说完,就被素问一把掀开,脸朝下摔在床里侧,发出砰地一声重响。 穆清辞摸着嗑疼的鼻子一脸懵,不对啊,你不按套路出牌! 她才要抗议,素问已经翻身过来压在了她身上,手往她脑袋后面摸,冷声说,“现在的确不能——” 穆清辞欲哭无泪,难道她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了吗?可不可以再商量一下,床上禁止动武啊!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因为圣素问立刻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把短刀,抬手朝房梁上一扔。 叮当一声,短刀被打落在地,接着两个人从房梁上上跳了下来,一看脸,正是白天袁啸天派给她的那两个护卫。 第54章 穆清辞顿时忍不住了,指着他们鼻子大骂,“你们两个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们睡觉你也要偷看,偷窥狂吗?” 面对狂躁的穆清辞,这两人很是平静,“我们也是受元帅的吩咐,要贴身保护穆小将军和袁小姐的安危。” “保护?我看你们是来监视的吧,连我和素问床上的话也要偷听,要不要脸!”穆清辞表面生气,心里却暗暗庆幸,还好她刚才没有骂袁啸天。 “你们是伯父派来保护我们的?去门口守着就行,万一有危险我会喊你们的。”素问倒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命令道。 护卫二人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怎么,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那我明日还是让伯父换两个听话的人来。”素问眸光微冷。 两人这才应声,“是。”随后退了出去。 穆清辞只觉得渗人,“这两人太变态了,躲在房梁上监听我们说话!还好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要是叫袁啸天知道——” 素问伸手捂住她的嘴,“别说了,隔墙有耳,谁知道还有没有其它人在监视我们。” 穆清辞立刻噤声,扯过被子将两人裹进去,再与素问咬耳朵,用气声说,“今天上午,你伯父喊我过去……” 她讲白天的事件简略说了一遍,接着问,“我现在在想,沈临江究竟要和你伯父说些什么。万一他和袁——” 穆清辞想到可能有人在偷听,立刻换了个说法,“我是说,万一元帅被他欺骗,要对我们不利怎么办?” 袁素问垂下眸子,若有所思道,“我之前听伯父说过,他想要认沈临江为义子,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这么做。现在想来,他应该是碍于沈临江是皇子,此举有蔑视先皇之嫌,不敢当皇子的义父。” “如今他已然成了反贼,再没有这顾忌了。若是沈临江肯尊他为父,将权势拱手让他。只怕你再怎么挑拨也无用了。” 穆清辞想了想沈临江那性子,傲慢狂妄得很,怎么甘心一直居于人心?他可是一心想要当皇帝的人啊! 作为男主,他不仅是仙音阁的阁主,更是有着皇室血脉的皇子,跪着认别人当爹?脸都不要了吗? “不可能,沈临江再怎么忍辱负重,也干不出这丢脸的事情。”穆清辞断然否决。 “真的不可能吗?”素问幽幽地问,“要知道伯父他受过旧伤,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了。沈临江若是肯认他为父,袁家军唾手可得。” 穆清辞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怪袁啸天连个子女都没有,居然是这样! “要真是这样,他们两个暗通曲款,父子连心,那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桌上的烛火忽然跳了一下,纱帐上拱起的影子塌了下去。 随着一声幽长的叹息落下,室内陷入长久的寂静,而窗外雪落的沙沙声响,却一直持续到了天明。 第35章 一大清早,穆清辞便吩咐那两个吃饱了没事干的护卫,去折一大把梅花给她。她将梅花瓣洗净后烘干,再细细磨成粉末。 圣素问坐在桌前翻看书籍。她们身边带着的,除了南锦平留下的那几本医书外,还有三重门弟子牧野留给她的《万灵心经》。 这本秘籍已经被素问翻得卷了边,书上的内容她也早已烂熟于心。她一身的武艺都来自于这本心经秘籍,而寒魔之症却也拜它所赐。 这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练错了,不禁反复翻阅揣摩其中的字句,试图领悟出更深的奥义。 穆清辞听说这书上武功十分厉害,兴致勃勃想学来着,可一看见上面玄而又玄的字,就觉得头疼。还不如一旁的医书来得有趣。 张流按照她的要求将药方上的药材尽数买来,穆清辞将这些炮制好的药草,逐一放在药碾中碾磨成粉。 “你这是要做什么?”素问将《万灵心经》合上,走过来问她。 穆清辞将药粉分开装入瓷瓶中,回答道,“这是我从医书上看来的,我决定中午给你做个药膳补补身体。你不是嫌汤药苦吗,这个绝对好吃!” 穆清辞十分自信,这可是她昨晚挑灯灯夜读,费心研究出来的食疗,她相信经过药膳的滋养,素问的身体肯定会好很多。 素问看穆清辞带上药瓶,自信满满地出门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回到书桌前,她抽出那本穆清辞惊诧翻阅的医书,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毒经。 拿《毒经》研发出来的药膳给她吃,是想要跟她殉情吗? … 穆清辞才出门,就有一名护卫现身跟上了她,“穆小将军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还会做药膳了?” 穆清辞转身怒视他,“你刚才又躲在哪里偷听呢?”心里也奇怪,这两人都是闷嘴葫芦,怎么今天还会主动问她问题了?难道是觉得她举动太不合常理,在这试探呢? “小的也是奉元帅的命令,要贴身保护您的安全。”护卫又是这句话搪塞她,“将军您不懂医术,还是不要乱用药的好。” 穆清辞呵呵笑道,“你知道有句话叫‘久病成良医’吗,素问的病一直是我照顾着,我见她日渐消瘦,心里十分难受。因此整日翻看医书,想要治好她的病,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护卫一脸好奇。 穆清辞一拍双手,“原来我还挺有当医生的天赋,竟然自学成才,自主研发了多种药膳食疗,不仅可以排毒治病,补中益气,长期食用还能延年益寿呢。” 第55章 “回头要不要我把方子给你一份,你们当护卫的风吹雨淋,全年无休也挺辛苦的,特别容易短命,真的需要多调养。”穆清辞眼含关切的拍了拍护卫的肩膀。 “那就麻烦你费心了。”听了这话,大冷的天,护卫心里竟涌起一股暖流,感动不已。难得有人关心他……穆小将军真是个好人啊! 等等!不对,他明明是看穆清辞行为反常,想探查她的明细,应该警惕她的言语才对啊!怎么三言两语就被她绕进去了? … 穆清辞从后厨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厨娘丫头,手上提着大小食盒,将饭菜一一摆上桌子,竟是罕见的丰盛。 一上午的功夫,穆清辞就和这厨娘热络了起来。 这厨娘脾胃不好,血亏体弱,穆清辞拿忽悠护卫的那套说辞一痛胡扯,又给她讲了许多“养气补血,健脾养胃”的法子——都是网上看来的,哄得对方信任,免费给她赠送了好几个菜呢。 穆清辞笑着送厨房的人离开,转身就见素问冷脸坐在桌边,屈指手指敲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响声。 素问冷声道,“我倒没看出来,你还挺会讨女人喜欢的。” 穆清辞忙凑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就要揽她的肩膀,却被避开了。穆清辞颇觉好笑,“怎么,你吃醋啦?” “吃醋?”素问冷笑了一声,双眸覆上寒霜,“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是我的人,最好收收你的风流性子,别见谁都是姐姐妹妹的。” 穆清辞一脸无辜,“我也不想的,我借用人家厨房食材,不得讨好一下她们嘛?” 素问不吃她这套,挑眉道,“可我怎么看你乐在其中呢?” 她将袖中短刃抽出来,放在手边,“清辞,你知道我脾气不好。若是叫我知道你敢背着我做些什么,我生起气来,往你身上戳十七八个洞就不太好看了。” 穆清辞看着她手边的短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这哪里是找了个对象,分明是找了个杀神! 不过她也清楚素问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都是口头恐吓她而已。她捏了捏她的手臂,笑着说,“我不信,你才舍不得呢。” 接着拿碗装了勺汤递到她嘴巴,“你快尝尝这道鸽子炖汤,里面加了许多药材,特别滋补。” 素问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只是一看到穆清辞对着别人笑得那样欢快,就克制不住情绪——为什么她不能只对她一个人笑呢? 素问垂眸,按下心中的晦暗心思,张口喝下递到嘴边的鸽子汤,滋味的确不错,微苦的药材中和了油腻的肉味,汤汁温热,喝下去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穆清辞看她喝了,知道她不再生气,放松笑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见素问点头,她便开始给她夹其它的菜,将她身前的碗堆成小山。 又絮絮叨叨地说起后厨的事情,“晚上你伯父像是要请人吃饭,还让后厨专门做了好几样细致的糕点,我看她们做起来就麻烦。有一道梅花样式茶点,我看它少了点颜色,就让把我做的梅花粉都拿去用了。” 穆清辞才说着袁啸天要请人吃晚饭,就有人过来通知她,“元帅想请将军小姐晚上去他那里用膳。” 穆清辞夹菜的筷子吧嗒一声落在桌面上,她看向素问,低声道,“鸿门宴。” … 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没一会天色就全黑了,没有下雪,却也看不到星星。 正院里灯火通明,屋子正中的楠木方桌上,已经摆满了精美丰盛的菜肴。桌上摆着四副碗筷,桌边放着四把交椅,椅子上也坐着四个人。 穆清辞看着上首的袁啸天和对面的沈临江,嘴角不禁有些微微抽搐。她最讨厌的两个人全在这张桌上了,连胃口都不好了。 下人将温热的酒端上来,素问直接起身接过,亲自给袁啸天斟上酒。穆清辞看着她手上纯白的羊脂玉酒壶,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们都下去吧。”袁啸天挥退仆人,“今晚是家宴,咱们四个人好好说说话,用不着她们伺候。” “家宴?我没记错的话,这桌子上不是还有个外人吗?”穆清辞故作不解地看向沈临江。 “哈哈,忘了和你们说了,我已经将沈临江收为义子,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要互相扶持。”袁啸天轻描淡写地抛下这个重磅消息。 即便穆清辞早就听素问推测过,可真从袁啸天口中听到时,还是觉得吃惊。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十分警惕的观察这两人。 那碟梅花茶点袁啸天果然爱吃,四块糕点他就吃了三块,另外一块赏给了沈临江。其余饭菜她见他们动筷,她才吃。 “明天沈临江就要领兵出征了,素问,你作为妹妹也敬杯酒给他践行。”袁啸天开口道。 沈临江起身给圣素问身前的杯子斟上酒,满含柔情地看着她,“素问妹妹,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敬你一杯,希望你身体早日康复。” 圣素问举起手中茶杯,“我喝不了酒,只能以茶代酒。” 沈临江笑道,“这是暖酒,喝一杯不碍事的。还是说,妹妹你不肯认我这个哥哥?” 穆清辞看不下去了,什么哥哥妹妹的,当她面调戏她女人,当她是死人吗? 她拿起酒杯,站起身来,插在两人中间,笑道,“义兄,我替素问敬你一杯。她喝不了酒,你何必为难她。” 第56章 沈临江张口就要推辞,穆清辞诘问道,“怎么,我敬的酒你不喝,是看不起我吗?” 沈临江那双浓眉立刻皱了起来,又很快松开。他微微含笑,目光掠过她手中的茶杯,眼神微顿。 穆清辞心里一紧,只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好像她手中这酒有什么问题一样。 沈临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杯底亮给她,“我喝了。” 穆清辞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出了一层薄汗,几乎要握不住了。这两人一个劲催素问喝酒,他们不会在酒里下毒吧? 沈临江眯眼看向她,嗓音低沉,“穆清辞,你不是说要替素问妹妹敬我,怎么你倒不喝?” 穆清辞咬紧了牙,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喝!我当然要喝!”她将酒杯凑到嘴边—— 砰! 竟是圣素问摔倒在地。她伸手按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却只觉得手臂软绵,使不出半分力气。 穆清辞立刻扔下酒杯,想要去扶她,却被袁啸天扔出手中筷子,点中她的穴道,人坐在椅子上,竟然动弹不得。 她移动眼珠,眼睁睁看着沈临江将圣素问打横抱起来,不禁又急又怒,“沈临江,你想干什么?” 沈临江走过她身边,低声笑道,“若不是你,她早就是我妻子了。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说完,他便抱着圣素问大步走进了内室。 穆清辞看向袁啸天,只见他坐在上首闭目养神起来,毫不意外沈临江的举动。她还以为这两人只是想要她们性命,却没想到会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来。 “袁啸天,你究竟对素问做了什么?”穆清辞想不明白,素问滴酒未沾,怎么会中招呢。 袁啸天睁开眼睛,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平静。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只是让人在素问茶水中,加了点助兴的药,对她的身体并无损害。” 他接着说,“你们也算是提醒我了,素问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吟儿唯一的血脉。我知道她喜欢你,我不拆散你们。只是你们两个女人在一起,又不能生孩子,有什么意思?” “所以,你就想让素问怀上沈临江的孩子?如此一来,这孩子既能延续你袁家的血脉,又是皇室的后裔。有了这孩子,你也就不用怕沈临江过河拆桥了!”穆清辞恶心至极,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啸天颇为赞许地看着她,“你果然聪明。我相信作为一个聪明人,自然清楚为什么我现在还留着你的性命。” 穆清辞死死握紧拳头,哪怕她再想杀了这死老头,也知道这时绝不能与他冲突。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你留着我,是觉得我能安抚素问,以免她会寻死。” 袁啸天目光深沉地看向她,“那你会吗?” 第36章 倒v开始 “这世上有很多人,可以为了心爱之人豁出性命,不畏生死。” 穆清辞一改平日里的散漫不羁,眼神坚定地看向袁啸天。 “你?是说,你?已经准备好去死了吗?”袁啸天扫了穆清辞一眼,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一点?寒光照亮满是杀意的眼,“这大?雪的天,适合喝酒,也适合杀人。” “清辞,你?说是不是?”袁啸天推着身?下的轮椅,到了穆清辞跟前,手中匕首贴上她的脸颊。 穆清辞瞬间感觉脊背冒出一层冷汗,浸透里衣。因为?被点?中穴道不能动弹,就连手脚也开始发麻。 她咧开嘴,露出标志性的讨好笑容,“元帅,你?误会我啦。你?看我像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吗?” “你?知道我是贫民出身?,又是个女子,人生左不过是嫁人生子,没有前途,我才想来装男人当兵出头的。” “我这条命在?你?看来或许不值一提,对我来说却很重要,你?想我做什么都可以啊!” 她努力转动眼珠,视线落紧贴脸颊的冰冷刀锋上,一缕鲜艳的红映入眼眸,脸上瞬时染上惊恐,“我不想死的,你?别杀我。” 袁啸天看她贪生怕死的窝囊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这侄女挑人的眼光真差劲,沈临江出身?不凡,英俊潇洒,哪点?不比你?这个窝囊废强?” 他调转匕首,用?刀柄在?她身?上连点?两下,解了她的穴道。 穆清辞逃过一劫,僵硬的身?体立刻松弛下来,想着袁啸天刚才说要喝酒,抬手就去拿酒壶。 酒放在?小火炉上温着,酒香越发的浓厚香醇,倒在?杯中,立刻腾起一股白色的热气。 “元帅,咱们接着喝酒啊,我敬你?。”穆清辞笑着,双手奉上酒杯。 袁啸天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以及稳稳托住杯子的手,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素问会选她,而不选沈临江了。 就像他一样,他会顾忌有能力的沈临江,却不会担心没能力的穆清辞。 “穆清辞,你?这人的确没本事?,带兵打仗,你?永远出不了头的。不过你?有一点?好,够大?胆,也够不要脸。留在?我身?边当说客,怎么样?”他接过她手里的酒,笑容玩味。 这是在?夸她呢,还?是在?骂她呢?恐怕在?袁啸天看来,她就是一个没本事?,只?会靠哄素问开心上位的人吧。 穆清辞十分不赞同袁啸天的说法。 第57章 要知道她本来就是个普通人,穿书后?,不是被青衣刺杀就是被沈临江陷害,她没权没势没武功,拿什么跟她们斗? 就这,她还?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只?是穆清辞识时务,不可能在?这时候反驳袁啸天。她隐约闻见酒香中掺杂着一丝淡淡的梅花香气,转移话题道,“元帅,那碟梅花糕好吃吗?其实这糕点?,是我亲手磨的花粉。” 袁啸天向她投来疑惑的一瞥,她笑着解释说,“我上次看您很喜欢吃梅花糕,就想着,今晚要是有这道糕点?,您肯定喜欢吃的。” 袁啸天察觉到她这次的笑,竟然十分的真诚,不像之前那般假意,脸色不由得就沉了下去。 他立刻握紧手中匕首,就要刺向穆清辞,手却使?不上劲,匕首毫无征兆地啷当落地。 袁啸天难以置信地瞪向穆清辞,“你?……你?在?梅花糕里放了什么?” “反派死于话多,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穆清辞抓起桌布一角,一把塞进袁啸天的口中。 他这时才想起来喊人,却已经晚了,嘴被塞得满满当当,“呜呜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只?能用?凶狠的眼神瞪着穆清辞。 “你?嘎……哈我……你?就……使?定了……”他笃定穆清辞不敢杀他。 毕竟像她这样窝囊的废物,杀了他,怎么可能会不怕袁家军的凶狠报复,不怕沈临江的残忍手段? 即使?她蠢到考虑不到这些,难道就不担心素问视她为?仇吗? 然而穆清辞比他想得要更干脆果断,直接捡起地上的刀,用?力捅进他的心口,血液瞬间染红她的手。 穆清辞本来以为?,杀人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可等她真正做了,才发现并不难。 因为?袁啸天的所作所为?,使?她心底的恨意,早已盖过了害怕。 她拔出刀,任由血液喷涌而出,温热的液体落在?她脸上,被她抬手擦去。 袁啸天倒在?地上,痛苦挣扎,他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沉闷声响,似乎是在?咒骂,又似是在?求饶。 穆清辞不耐烦听,丢下一句,“你?肯定还?记得,十二年的南锦平,就是因为?吃下会让人力气全失的冷香凝,死在?了袁吟天手中。十二年后?,你?也吃了这冷香凝,算不算是报应呢?”转身?往内室走去。 … 穆清辞才推开门?,就听见圣素问的呵斥声,“你?离我远点?,再敢碰我,我剁了你?的手!” 她立刻就想起平日?里素问横眉冷目的样子,的确凶狠得紧。可此时她的声音听起来软绵无力,不像是在?骂人,倒像是在?调情。 跟着便是沈临江那恶心至极的声音,“素问妹妹,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咱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本该是我的妻子。” 穆清辞大?步走进去,就见沈临江口中说着,“你?放心,我今生只?爱你?一个人,我会永远对你?好的”,不顾素问的推拒,就将她紧紧搂进怀中。 穆清辞气得火冒三丈,大?喊,“沈临江,你?给?我放开她!给?人下药,逼素问顺从你?,你?敢不敢再恶心一点??” 素问迷迷糊糊的,听见穆清辞的声音,立刻使?力将沈临江推开,转身?扑进穆清辞怀里,右臂勾住她的脖子,低声道,“清辞,你?终于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好热……” 她浑然忘了沈临江还?在?身?后?,伸手就去扯穆清辞领口,手跟着钻进去,贴着她胸前的肌肤,“你?身?上凉凉的,好舒服。” 穆清辞连忙抓住她作乱的手,不让她乱摸。看见她一向苍白的两颊竟是通红,冰冷冷的双眸也蒙上一层水雾,心里知道她这是药效发作,可不知怎么的,自己也跟着血液上涌。 沈临江看她们两个视自己如无物,还?当着他的面黏糊恩爱,顿觉刺眼无比,怒道,“穆清辞,元帅竟然没杀了你?吗?早知你?会坏我婚事?,我当初就不该救你?。今天,你?别想我还?会放过你?!” 话落,他就要提掌朝穆清辞拍过去,结果一提气,惊觉丹田空空,错愕之下,叫了一声“啊”,人跟着就失去了浑身?力气,摔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沈临江顿时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 按理说,袁啸天就算不杀穆清辞,也不可能放她进来坏事?的。 然而另一边的穆清辞却没空搭理他了,她才按住素问的手,她就仰脸往她唇上吻过来。 第37章 灼热的气息交缠在两人的唇齿间,唇瓣被紧紧贴住、吮吸,叫穆清辞一阵头晕目眩。好容易分开嘴唇,她才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被对?方吻住。 素问神志不清,只是依着自己本能行事,她觉得亲吻得趣,却又远远不够,心?里好像烧着一把火,无处疏解。 她热得难受,只?想和清辞再贴近些,偏偏身上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十分厚实。就扯开系带,一件件往外脱。 穆清辞看她脱得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先是担心?她会?受凉,接着才想起?来沈临江还没?处理,连忙捡起?丢在地上的衣裳,胡乱搓成绳状,将沈临江的手脚紧紧绑起来。 圣素问从后?面抱住她,懒洋洋地,嘴唇贴着她的后?颈游移。穆清辞转身?看见她衣襟大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吓得抬手就把手上的衣服扔在沈临江脑袋上,给他遮了个严实。 第58章 沈临江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倒是穆清辞柔声劝哄的话听得仔细。 “咱把衣服穿上,会?着凉的。乖,听话,你身?体不好,不能这样折腾,我去给你拿解药。” 素问声音软绵,“我好热……我不要你走……清辞姐姐……你摸摸我……” 沈临江几乎可以想象出这时的场景,素问的情动的诱人模样,本?该是他享受的,如今却便宜了穆清辞这个没?根的女人! 他气得心?绪大乱,本?想努力恢复功力,这时一用力全身?经脉就绞痛起?来,更是不敢尝试了。 这时,一双脚走到他狭窄的视野下?,碾住他的手指,“解药在哪里,拿出来!” 十指连心?,沈临江刚要痛呼出声,就被穆清辞警告,“敢乱喊我立马杀了你!” 沈临江不敢赌,只?能咬碎了牙,老实道,“没?有解药,只?要疏解了情.欲,或者?等一两个时辰,药力过去,也就没?事了。” 穆清辞抬起?脚,放过了他的手指。一看指甲盖都被踩碎了,渗出丝丝缕缕的血来。 沈临江不禁在心?中咒骂这狠毒的女人,发誓要日后?复仇,定要将这女人先干后?杀,将今日所受的□□百倍还她。 这时,一双白皙的裸足从他视野中走过,踩在穆清辞鞋面上。 沈临江的视线立刻被吸了过去,抬起?头,将蒙在脑袋上的衣服努力往晃过去,却依旧只?能看见脚踝往下?的位置。 以及听到—— “这里?舒服吗……会?不会?太重?……”穆清辞压低的声音。 “唔……啊……”素问的暧昧低吟。 “要不要去床上,会?冷。” “你抱我……吻我……” 那双赤足消失在他的视野中,连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没?过多?久,房中木床便摇动了起?来。 明明手指还疼得厉害,沈临江却被那两个女人激得欲.火焚身?。一向对?他冷言冷语的素问,如今却因一剂药向穆清辞主动求欢。 明明这一切,都应该属于他才对?! 为什么穆清辞连他看上的女人也抢,还是说她其实是个男人,只?是投错了胎? 沈临江想起?穆清辞所做种种,当初只?觉得她是胡闹。可这若都是她算计好的呢?也许她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他顿觉整个人都坠进了冰窟窿里,通体生寒。现在他落入穆清辞手中,难道还能有好结果? … 穆清辞掀开蒙在沈临江脑袋上的衣服,叫他重?见光明。她见沈临江蜷缩在地,脸上再不见往日的傲气,心?里好不痛快,出声奚落道,“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怎么现在倒趴地上起?不来了?” 圣素问看着沈临江,想起?他刚才的丑恶行径便觉得厌恶。只?是她这时药效刚过,身?上软绵绵的,提不起?劲来。 她寻了把椅子坐下?,手支着额头,低声道,“清辞,何必同他说这么多?废话,让他把知道的事情都吐出来,再杀了他就是。” 沈临江自然被圣素问这话吓住,额上冷汗涔涔,强作?镇定道,“你们杀了我,有没?有想过要怎么跟元帅交代?” 穆清辞听见他把袁啸天搬出来,只?觉得好笑,“放心?,我等会?就送你去见他,你倒时候可以问问他,要我们给个什么交代。” 原来袁啸天已经被她们杀了! 沈临江无比震惊,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位戎马半生的传奇将领竟然会?死在穆清辞的手中。 要知道,他的确想过让袁啸天意外死亡,自己接手袁家军。穆清辞这样做,倒是给他解决了一桩麻烦,但前提是,她不会?连他也想一并杀了。 沈临江快速思?考,知道到了今日,他和穆清辞她们的仇恨绝不可能靠三言两语化解。 但是她们既然没?有立刻动手,说明他身?上还有她们想要的东西。 “你们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沈临江看向穆清辞和圣素问,仔细观察这两个女人的神色,好推断出,哪些是能够与她们谈判的筹码。 “你把七夕断魂的解药交出来,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穆清辞笑着说。 她好不容易抓住沈临江,不好好榨干他的价值,就一刀杀了他,岂不是浪费? 沈临江是谁?江湖第一大情报与暗杀机构,仙音阁的阁主。他就是靠七夕断魂,控制了仙音阁所有的人为他卖命。 可即便如此,上次在暗道中,那两个手下?也没?有听从他的吩咐,反倒自作?主张将她们放走了。 若是她能拿到七夕断魂的解药,这仙音阁众人说不定就奉她为主了,多?威风啊! 沈临江自然不肯拿出来这解药,被穆清辞摁住,一通搜身?,从他怀中摸出来两个红白药瓶。药瓶里面装满了芝麻粒大小的黑色药丸,凑近闻,有一股苦杏仁的气味。 “一瓶是毒药,一瓶是解药。有了这个,仙音阁上下?岂不是要唯我是从?”穆清辞想想就觉得兴奋。 尤其是那个青衣,之?前是有求于她,不得已答应了她许多?要求。现在她拿捏着青衣的性命,得换仙音阁第一刺客给她办事了。 这次,她一定要知道,能指使青衣,让她为之?冒生命危险办事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第59章 “解药你也拿了,该放开我了吧。”沈临江心?怀怨恨地瞪了穆清辞一眼?。 穆清辞才要开口,圣素问就打断她,“别拖延时间,既然解药已经拿到手,赶紧杀了他,我们趁天还未亮尽快离开这里要紧。” 穆清辞看了眼?窗外天色,昏暗的树影渐渐变得明亮可见,显然再过不久就要天亮。 只?怪她在帮素问解除药性上花费了太多?时间,这要是有人进屋发现袁啸天的尸体,她们两个就走不脱了。 想到此处,她立刻拿起?手中匕首,就像杀死袁啸天一样,往沈临江心?口捅去—— “穆清辞,你不能杀我!” “住手,你不能杀他!” 两道迥异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临江紧紧盯着穆清辞手中的刀,快速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亲生母亲是谁吗?!” 窗外,青衣如同一道幽灵,飘进房中,手中银光一闪,飞向穆清辞。 穆清辞只?觉手腕被蚊子咬了一口,却立刻麻了,再握不住刀,掉在了地上。 沈临江看着青衣,欣喜不已,“青衣,这两个女人要杀我,你快杀了她们,救我性命!” 穆清辞将手腕的银针拔出,发现这支银针无毒,这才放下?心?。跟着后?撤到素问身?后?,朝青衣晃了晃手中的药瓶,“青衣,七夕断肠的解药就在我手里,你现在不用听他的了。” 青衣弯了弯嘴角,转过身?,眸色冷冷地看向沈临江,“你说,穆清辞的亲生母亲,是什么意思??她家人不是都被土匪杀了吗?” 沈临江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你也要背叛我?当初要不是仙音阁收留你,你早就死了!” 青衣张开手,三个银针瞬发而出,分别没?入沈临江上中下?三处命门。 她幽绿色的眼?睛毫无波澜地看向沈临江,声音沙哑得听不出情绪,“我问,你答,清楚了吗?” 沈临江咬紧了牙,只?觉得中针的地方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叫他痛苦不已。 他艰难开口,“穆清辞的亲生母亲,是惠妃。” 第38章 穆清辞很是惊讶,她如何能猜到早早被炮灰掉的原主,身份竟然一点都不简单! 原主之前做的事,不管是为了追沈临江女扮男装从?军,还是为了破坏沈临江婚事接受与素问的婚约,都不像是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穆清辞先入为主以为她就是恋爱脑,也就没多想,将所有诡异行径都忽视了。 如今想来,只?怕真如青衣所说,原主的确另有图谋。她一家人被山匪所杀害,自己却凑巧被路过的沈临江救了下来,更凑巧的是,救她的人知?道她是惠妃之女。 穆清辞不禁怀疑,那些山匪就是沈临江派人假扮的。 若是原主知?道沈临江这个救命恩人实际上是杀她全家的凶手,她装痴卖乖纠缠在沈临江身边,唯一的目的,只?能是杀他报仇! 穆清辞猛地听见另外一个心跳声,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着?。她感?觉到莫名的焦虑与心慌,好像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 会是原主吗?穆清辞将那两瓶药收进袋中,手掌紧紧摁住胸口。 你想要我辞杀了沈临江,替你报仇?隔着?厚实的胸膛,她感?受到那唯一的心脏在缓慢有力?地跳动着?。 原来只?是她的臆想啊……原主不过是小说里的纸片人,怎么可能会有灵魂存在呢。 这个世界,是因为她的到来,才活过来。原本早已写定的剧情,也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无忌惮地撒丫子狂奔起来,彻底逃脱作者的掌控。 … 青衣继续逼问沈临江,如果穆清辞是惠妃的女儿,那他沈临江又是谁? 可惜沈临江却怎么也不肯说了。他将嘴巴咬的死死的,不管青衣如何拿银针折磨他,都只?有一句话?,“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只?是我死之后?,惠妃定然也活不成了!你们也休想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年的事情…… 惠妃怀着?身孕逃出皇宫后?,便了无音信。多年后?,仙音阁横空出世,成为江湖上最?大的情报机构。 青衣得知?其阁主沈临江有可能就是当年先帝遗落民间的三皇子,自愿服下“七夕断肠”潜伏在沈临江身边,想要探知?他真实的身份和先帝近侍刘喜的下落。 如今她离成功仅距一步之遥,如何肯轻易放弃。 “我不会杀你。我会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废掉你的武功,让你成为一个废人!再划烂你的脸,拔掉你的舌头,叫你生不如死!” 说完,青衣飘到了穆清辞身前,吓得她立刻捂紧胸口。如今素问病着?,不是她对手,可不能叫这女人把解药抢走了。 青衣微微动唇,“借你匕首一用。” 穆清辞都没看清她怎么出的手,匕首就到她的手中,忍不住嘟囔,“这是借?是抢才对吧。” 她看着?青衣飘回沈临江面前,蹲下身,先卸了他的下颔,叫他发不出声音,接着?干脆利落地挑断了他的脚筋。 穆清辞顿觉手脚开始隐隐作痛,浑身发寒。她忍不住握紧素问的手,想要从?她身上汲取一点暖意。 只?是素问入魔甚深,本来靠参汤滋补着?,才多了丝人气,今晚一折腾,手又如同寒冰一般,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第60章 “废了这双脚,沈临江再逃不了,倒是可以?留着?他的性?命,慢慢拷问他。”素问却比她镇定,冷静陈述,“现下有人来了,我们先走——” 她拽上穆清辞,直接从?窗户翻出去。 穆清辞从?厨娘那里打听到一条小路,可以?避开宅子里的人。之前她们一直被那两个护卫盯着?,走不掉。 今晚袁啸天直接将那两人打发走了,他本想算计她们,谁想却被反杀。 两人离了主宅,立刻快跑起来,沿着?甬道一路狂奔过去,穿过几道垂花门?,就到了庄子的外墙边,角落里有一扇狭窄的侧门?。 从?侧门?出去,却见一辆马车等在外面,借着?半明半暗的天色,依稀可以?看见车辕上坐着?两个人。 穆清辞吓了一跳,以?为是袁啸天的手下,觑着?一旁小径,就想要跑走。 身后?,一道冷风飘过来,却是青衣挟着?已疼晕过去的沈临江,跟了上来。 “这是岚山和松云。我知?道沈临江今晚要对你们动手,特意安排她们架好马车等在这里,送你离开。” “你原来有打算要救我们,为什么?”穆清辞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不解。她印象中的幽灵青衣可不是什么好人。 青衣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们,是你。” … 雪夜下,马车飞速逃离了宅院,沿着?黄土大道一路南行。 圣素坐上马车没多久,就枕在穆清辞腿上睡着?了。由于?寒魔之症的缘故,这些日子素问一直都是睡得多,醒的少。 穆清辞用手指反复梳理她的长发,内心感?慨,坐在这样?颠簸的马车里也能睡下,看来的确是累着?了。 穆清辞透过车帘缝隙,隐约可以?看见驾车人的背影。她才知?道,岚山和松云就是之前在暗道里放走她们的人,也是青衣的人。 希望她们没有听见那句嘲讽她们的话?,来找她秋后?算账。 穆清辞转头看向坐在最?里面的青衣,她就像个真正的幽灵一样?,悄无声息,脸上也看不见任何情绪。 穆清辞想不明白,她上车前对她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见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正急促朝这里奔来! 她心里顿感?不妙,难道袁啸天的手下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上车后?一直没动过的青衣也有了动作,她掀开车帘朝外面看过去。只?见一队持刀的侍卫骑马赶上来,将她们这架马车逼停,团团围住。 岚山拉住缰绳,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吗?居然敢拦贵人的座驾!” 穆清辞不想吵醒素问,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座位上,拿过毛毯盖在她身上。 她掀起车帘,小心向外看去,发现马上的那些人都是一样?的黑色衣袍,腰间佩刀,神情也是如出一辙的冷漠严肃。 这些人——是仪鸾司的人! “仪鸾司办案!有贼人谋害朝中重臣,出逃在外。我不管车上是什么人,都得下车检查!” 领头的人目光如炬,视线穿过车帘笔直朝穆清辞射去,吓得她立刻退了回去。 仪鸾司的人是来抓杀死卫清水的凶手的! 她们直接撞枪口上了! 第39章 穆清辞只觉倒霉透了,这京师城与她犯冲,祸事一桩跟着一桩找上门来。 她们?才摆脱了仠诈逆贼袁啸天,谁想又遇上朝廷爪牙仪鸾司,也不知道青衣是不是这伙人的对手。 她正忐忑不安,就见黑夜中举起来几支火把,将马车前的方寸之地点亮。 领头举起手中的长刀,脸上表情狠厉,“车上的人?再不下来,可休怪刀剑无情!” “仪鸾司副指挥使刘庆,别来无恙啊。”青衣坐在?马车里,连身都没起,只是抬了抬手,穆清辞便看见?三点银光飞出去,“叮!叮!叮!”三声连续的脆响,刘庆手中的刀就断成了三截。 银针断刀?这手功夫把穆清辞看得目瞪口呆,青衣的武功似乎比之前刺杀她时更厉害了。 刘庆脸上的震惊神色也不遑多让,“夺命翠骨针,您是——” “知道我是谁还不快让开!”青衣声线沙哑。 刘庆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小的该死?,冲突了贵人?,还请贵人?赎罪!”其余人?见?状,跟着从马上滚下来请罪。 仙音阁在?京师的据点被仪鸾司端过一次,那?之后?穆清辞就怀疑是青衣给给仪鸾司提供的情报。 而?今,仪鸾司的副指挥使对她毕恭毕敬,她越发?好奇青衣的真正身份,要?知道仪鸾司除了皇帝,谁的命令都不听,青衣得是什么来头?,才能震慑得了他们?。 青衣嘲讽,“蠢货!卫清水在?袁啸天逃离那?晚,死?在?了花柳巷,如此废物?,需要?你大张旗鼓,在?这里替他捉拿凶手?” 刘庆额上冷汗涔涔,连连称是,就要?领兵转回京师。 穆清辞趁机开口,“卖你个消息,十两银子。” 刘庆看着车帘中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他试探着放上一锭银子,那?人?立刻收下,告诉他,“沿着这条路往北走上三四公里,就可以看见?一座宅院,袁啸天和他的手下就在?那?里。” 刘庆只当穆清辞是仙音阁的人?,看在?青衣面子上卖他这个消息,自然深信不疑。当即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人?折向北去。 第61章 穆清辞喜滋滋的将银子收进钱袋,抬头?,却见?青衣正眯眼看她,忙解释说,“我可不是图钱。我是让仪鸾司的人?拖住张流他们?,叫他们?狗咬狗,他们?就没空来追我们?了。” 青衣不置可否,催岚山她们?继续驱马前行。 … 离了京师,再往南行不远,就是地广人?稀、多崇山峻岭的利州。 广袤旷野覆上厚厚的雪白银毯,一辆孤零零的马车行进在?上面,马鞭不时从女人?手中扬起来,发?出飒飒的破空声响。 穆清辞再次掀开车帘,望见?前方不远处有座小镇,白墙黑瓦的建筑齐整矗立在?昏暗天空下。 她高兴极了,迫不及待地说,“前面有座小镇!咱们?都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吧!” “这里是桥安镇,仙音阁总部就在?此处,我们?去那?里歇脚。”青衣顿了下,看向穆清辞,“仙音阁所有的资料都存在?阆苑中,只有阁主有资格查阅。” “你想去查资料?”穆清辞看向半死?不活的仙音阁阁主,难以置信,“你都把沈临江折磨成这幅鬼样子了,你确定仙音阁的人?会放过你?” “就是因为沈临江废了,我才要?去。阆苑由一个叫虔婆的老妇看守,她会一门?无相幻生的内功,可以催动七夕断魂提前发?作,仙音阁的人?都不是她对手。”青衣幽绿色的眼睛暗了下去。 穆清辞豪迈道,“我又不是仙音阁的人?,用不着怕她!况且,七夕断肠的解药如今在?我手里,沈临江也在?我们?手中,仙音阁的人?都得听我们?的!” 圣素问?恰在?这时悠悠转醒,她将头?发?挽至耳后?,人?没骨头?似的靠在?穆清辞肩头?,揉着眼睛问?,“咱们?到哪里了?” 穆清辞将青衣的话转述了一遍,圣素问?听见?要?去仙音阁翻找资料,眸光微闪,“正好,咱们?可以拜托仙音阁的人?打探姥姥和红玉她们?的消息,尽早与她们?会和。” … 没多久,岚山就驱马到了仙音阁前。门?前迎出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青衣将昏迷的沈临江扶下马车,吩咐道,“阁主受伤了,快去传宋歆来见?他。” 穆清辞和素问?跟着走进去,转过影壁,一直往里走,到了一座高楼前,进去一个装饰华丽的房间。 青衣将沈临江扔在?地上,还把他身上衣服都剥了个干净。 穆清辞乍然瞧见?男人?的裸体,忙去捂素问?的眼睛,却被她一巴掌打开,“一坨烂肉,有什么不能看的?” 穆清辞捂着手委屈巴巴的,“我是怕脏了你的眼睛。” 青衣脸色毫无波澜,她仔细翻看沈临江身上的伤口,一摸到旧伤疤就拿刀划开。 素问?走过去,盯着看了一会,“你是觉得他会把东西藏在?身体里?你想找什么?” 穆清辞瞪大眼睛,不明白这两个女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同到一起去的。不过沈临江这种人?,他才舍不得伤害自己身体呢。 果然青衣才划了两刀,沈临江就疼醒了过来,好一阵哀嚎。 穆清辞不忍直视,松云却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青衣姐姐,让我来!他平时总拿鞭子抽我,我恨死?他了,也该轮到我教训他了!” 青衣将刀扔给松云,“别把人?弄死?了。” 穆清辞拿手捂住眼睛,偷偷从指缝里看,又觉得血腥,又觉得解气,“沈临江这个害人?精,也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年轻女孩,我看就应该将他先阉后?杀,给那?些被骗进仙音阁的人?出一口气!” 松云闻言眼睛一亮,直接手起刀落,将阴.茎割了下来。沈临江痛得晕死?过去,整个人?跟虾米一样蜷缩起来,正巧露出腋窝下方的一道伤疤。 松云毫不手软地将这道疤划开,竟然真的从伤口里摸出一个玉扳指来。穆清辞惊呆了,她没想到沈临江竟然对自己也这么狠。 青衣拿帕子将碧玉扳指上面的血擦干净,看见?上面的錾字,果断道,“上面刻有先帝的题诗,这是先帝的玉扳指。” 沈临江再次被疼醒来,记忆还停留在?被实施腐刑,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正想求饶让青衣给他个痛快,就看见?她们?把那?枚扳指挖了出来,顿时心念俱灰。这扳指是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信物?,绝不能让它落入她人?手中! 好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人?走进来。此人?就是宋韵,掌管仙音阁总部的首领。 沈临江立刻振奋起来,宋韵跟随他许多年,最是忠心,他立刻大喊起来,“宋韵救我,这群叛徒想要?害我,快杀了她们?!” 宋韵闻言立刻拔出长剑,朝离沈临江最近的松云刺去,松云举剑回击,却远不是她的对手。 “沈临江已经将七夕断肠的解药交出来了,你还要?听他行事吗?”青衣适时开口。 宋韵动作一顿,收剑后?撤,“果真?” 青衣将手一指,“解药就在?她的手里。” 穆清辞被点到,也是一愣,好在?她早有准备,伸出手去,掌心赫然卧着一黑一白两枚药丸。 “白的是毒药,黑的是解药。”宋韵拿过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欣喜道,“没错,就是七夕断肠的解药。” 第62章 她脸色很快由喜转忧,“只是这解药也只能叫七夕断肠一个月不发?作,无法彻底拔掉毒性。我也有探查到阆苑有记载着解毒的法子,只恨对付不了虔婆。” 青衣将目光投向穆清辞和圣素问?,“这个简单,她们?没有中过七夕断肠,可以让她们?去拿。” 穆清辞:“我?!”开玩笑?的吧?她什么武功也不会,怎么可能是虔婆对手? 宋韵打量穆清辞,“她可信吗?若是她学会了如何用七夕断肠控制我们?,真的会愿意给我们?解毒?” 穆清辞顿时明白过来,为何宋韵明知道解毒的法子就在?阆苑中,却不找个武功高强的人?去偷。因为除了她自己,她谁也信不过。 穆清辞并不想趟这趟浑水,附和宋韵,“对啊,我人?品很差的,知道七夕断肠的解法后?,肯定会想控制你们?仙音阁所有人?,好当上阁主的。你们?还另请高明吧。” 宋韵闻言,干脆道,“好,就你了!” 穆清辞:…… 姐姐,我还以为你有多谨慎呢,要?不要?这么随便! 青衣走过来,抓过穆清辞的手,将她下意识紧握成拳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穆清辞正疑惑她要?做什么,就觉手心一凉,发?现是青衣把那?枚玉扳指给了她。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穆清辞一头?雾水,这死?人?的东西她也用不上啊! 青衣望着穆清辞,哑声开口,“沈临江是你用药放倒的,不然,我不是他对手。这东西本就属于?你。” 青衣幽绿色的眸子恍若深潭,望不见?底。穆清辞被她这样望着,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溺毙感,好半晌才回过神。 她可不想再掺和皇家的事情,正想拉住青衣的手把扳指再塞回去,素问?忽然开口,“沈临江死?了。” 众人?这才发?觉把沈临江给忘了,立刻去看他,发?现他果真断气了! 原来沈临江见?着宋韵,以为她会救自己,谁想青衣一句话就给她劝服了,大喜大悲之下,心梗死?掉了。 第40章 沈临江死了,这对仙音阁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她们身上还有七夕断肠的毒,这毒一日不去除,她们就一日不得解脱。 据宋韵所说,沈临江的武功都由仙音阁前任阁主所授。这人每次来仙音阁见沈临江,都屏退众人,身份十分神秘。宋韵当上首领多年,连他的面都未见过,只知道他姓江。 因此,她们必须在这位神秘人得知沈临江的死讯前,彻底解决七夕断肠的事情?,否则她们照样?不得自由。 穆清辞很同情?宋韵她们,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并不想掺和她们的内部斗争——问题是她咸鱼一只,也斗不过啊! “好!我和清辞可以替你们去阆苑查找根除七夕断魂的办法。” 穆清辞颇为惊讶地看向素问,却见她神情?淡淡的,好似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她反对,“不行?,你的身体?——总之我们不能去。” 素问微微眯起眼睛,“我说可以就可以!” 穆清辞早对她的微表情?熟知于心,只看她那冰冷如霜的眼眸,就知道她此刻是真生气?了。她立刻回想刚才做了什么惹她生气?,却没想出来。 她只好顺着?素问说,“我没说不可以,我是担心你的身体?……这样?,咱们索性?跟对付沈临江一样?,先下药把那个虔婆放倒?” “虔婆对入口的东西很谨慎,她见多识广,颇有?城府,寻常毒药不仅对付不了她,还会?激怒她的!”宋韵出声提醒。 穆清辞取出她自制的“冷香凝”,十分自信,“放心,这药她发现不了的。” 她当初吩咐张流替她买来炮制冷香凝的药材,也只是抱着?尝试一下的念头,甚至原来的桂花还被她换成了梅花,没想到竟成功把袁啸天和沈临江放倒了。 也不知是该说发明这药的南锦平是个天才,还是该赞她模仿能力超强。 … 透过半开?的窗户,穆清辞看见屋里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佝偻着?背,夹菜的手皮包着?骨头,青筋虬结,颤颤巍巍地送进嘴里,饭菜咀嚼半天才咽下去。 这叫穆清辞看了好不着?急,恨不得冲过去帮她嚼碎了塞她嘴里。她正想跟素问抱怨,转头就见她双手抱胸,浑身都散发着?不好惹的低气?压。 趁着?青衣她们不在,穆清辞搂住她腰,贴上去问,“冒犯你的沈临江都被先阉后杀了,怎么还不开?心。不然等他埋了我再去挖他坟,给你出气??” 素问斜眼看她,“你为什么要收下那枚玉扳指,青衣什么身份你知道吗,这种东西你也敢拿?” 原来是为这个!穆清辞松了口气?,立刻道,“你不喜欢,我等会?就还她。” “你最好离她远点,她这人不简单,你不要和她交往太深。” “我知道的,我就是和她利益交换,没别的关系,”穆清辞笑着?说,“你知道,这世上,我只喜欢你一个的嘛。” 素问推开?她,“花言巧语,不爱听。”话?是这样?说,可穆清辞分明见她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十分受用,便凑过去飞快亲了下她的嘴角。 接着?在素问巴掌拍到之前,迅速跑远,“啊!快看——虔婆被放倒了,咱们快过去!” 第63章 第41章 穆清辞将失去力气无法动弹的虔婆搬到屋角的床上,拿厚厚的被子给她盖上。 虔婆见着她们,竟也不生气?,只是叹息了一句,“你们不是第一个想要进阆苑的人,却?是第一个成功的人。” 穆清辞听青衣和宋韵说的话,还以为这虔婆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没想到她竟长?得十分慈祥,望着她的眼神也十分温和。 “这说明……我真是太厉害了!”穆清辞笑得十分开心,转身去找阆苑的入口,却?见素问?站在书案前,手上拿着几张纸笺。 她立刻凑过去,“发现什么了?” 纸笺上写着一首幽恨至极的词,字迹甚是清丽淡雅,“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长?记海棠开后,正伤春时节;酒阑歌罢玉樽空,青缸暗明灭,魂梦不堪幽怨,更一声啼鴂。” 书案上堆满了凌乱的纸笺,一样的笔迹,都是些哀怨幽思的诗词。 “这老太婆还?喜欢练字?写的都是些什么啊,看不懂!”穆清辞看了眼纸笺就随手丢开,“青衣说的那个机关在哪?” 她注意到书案边摆着一个圆腹彩绘瓷瓶,立刻伸手过去,按宋韵所说,将瓷瓶转了两圈,便听“嚓”的一声轻响,墙壁从中打开,露出一道暗门来。 门里是一条向下的楼梯,穆清辞立刻拉着素问?进去,走下楼梯,到了一个极其阔大?的石室。 室内放着一排排的木制书架,约有两米高,架上齐齐整整地放满了书册,上面?贴着各色的签条,如正义盟、两广教、魔教、仪鸾司……不论是朝廷机构还?是江湖门派,都罗列在册。 “三重门?”穆清辞看到一个熟悉的签条,“素问?,你之前说的牧野,是不是这个门派的?” “是的。”素问?走过来,取下架子上的书册。 穆清辞瞬间明白过来,“素问?,你坚持来阆苑,帮青衣她们解毒是顺便,找三重门的消息才是真正目的啊!” 素问?快速扫视手上的书册,微微颔首,“我曾向仙音阁买过牧野的消息,却?只打探到他曾在荒漠原出现过,之后就没有了踪迹。” 穆清辞想到圣婆婆跟她说过,素问?之所以会体寒咯血,并非绝症,而是受内力所反噬,无法靠药物?医治,暂时只能靠参汤滋养,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学?的《万灵心经》不就是三重门的内功,若是能找到三重门的人,肯定?有法子帮你!” 穆清辞跟着也拿了本书册,翻开却?发现上面?的字密密麻麻,连个断句都没有,看得让她头?疼。 “这上面?写得啥,我咋都看不懂?”穆清辞只好?凑到素问?身边,咧嘴笑问?。 素问?从书里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怎么你武不行,文?也不行?我当初一定?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你。” 穆清辞从后面?搂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笑嘻嘻地说,“没办法,谁叫我魅力太大?,叫你无法抗拒!” 素问?把?她脑袋推开,淡淡道,“都是些烂萝卜,也挑不出更好?的了。” 不过嫌弃归嫌弃,她还?是给穆清辞简单说了下书上的内容。不管是三重祖师开宗祖师风献仁,还?是其弟子,甚至是门派武功,都记载在册,内容非常详细。 据这上面?所记载的来看,风献仁曾是江湖第一高手,武学?奇才。他晚年隐居香水岛,穷尽必生武学?,才著成了《万灵心经》。 他有三个亲传弟子,分别是大?弟子金鳞,二弟子牧野,三弟子水森。 风献仁对这三位徒弟都不满意,没有将《万灵心经》传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立志要找一位根骨绝佳的传人,将三重门和毕生武学?都传给他。 甚至连他的女儿,他也一直留在身边,等着将她嫁给这位尚未出现的传人。 可惜直到死?前,风献仁也没有找到这位武学?天赋绝佳的传人。而风献仁一死?,那三名亲传弟子就消失不见,那本绝世武学?《万灵心经》也就此?失踪,三重门也衰落了下去。 但是“习得《万灵心经》就可成天下第一”的传闻却?随着武林第一高手的死?亡,传遍整个武林。 关于风献仁的死?,江湖上有种种传闻,仙音阁调查到的是,风献仁强迫女儿嫁给大?弟子金鳞,被女儿毒杀致死?。 “然后呢?这什么弟子女儿的,人都在哪啊?这上面?记载的还?没我知道得多,至少我知道《万灵心经》就在你手里!”穆清辞听下来只觉得失望,写了那么多,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素问?将书册摆回书架上,“江湖上已经没有三重门了,风献仁的弟子全都消失无踪,仙音阁查不到也正常。” 穆清辞疑惑,“那个牧野很奇怪啊!《万灵心经》这么厉害的武功他自己为什么不学?,反而送给你这个药馆老板的孩子。他不是知道这武功练了会走火入魔,想要害你吧?” 关于这些问?题,圣素问?自然考虑过。她那时只是个小孩子,牧野没必要害她。不过她肯定?牧野送她这本秘籍自然有他的目的,只是她现在还?想不到罢了。 … 时间有限,冷香凝药效坚持不了多久,既然没有找到想要的消息,穆清辞和圣素问?也就暂且把?这事放下,接着查找根治七夕断肠的方法。 第64章 很快,穆清辞就发现一本记载着《无相幻生》的书籍,“这不是虔婆用来对付宋韵她们的武功吗?” 穆清辞翻开看了眼书的扉页,发现这内功既可以催动七夕断肠提前发作,也可以彻底吸出七夕断肠的毒素。 只是这门内功学?起?来虽然容易,但是修炼时全身血液会沸腾如火,练功之人需置于冰水中,徐徐图之,共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练成。 这些内功心法都这么折腾的人的吗?不是会走火入魔,就是要火烤冰冻,这要是一不小心,练死?掉了怎么办? 穆清辞连连摇头?,就要把?书丢开,被素问?伸手拿过去,“让我试试。” 穆清辞当然不同意,素问?本就被因学?武而走火入魔,如今最好?连一丝内力都不要使用。再学?一门,不说其中风险,就算练会了,万一两股内力在她体内打架怎么办? 第42章 圣素问自有她的考量,“我有?寒魔之症,血冷体?寒,我练是最合适的。” 她素来?聪颖,于武学上极具天赋,不过?是将这卷书粗看了一遍,就已经把这门无相幻生的功夫参详领悟。盘腿坐下,依照书上所说修炼起来。 穆清辞知道她一向有主?见,干预不了,只能在一旁担忧看着,不一会,就见素问?头顶冒出丝丝白气,雪白的面孔也变得通红起来?,额上汗如雨下。 显然正如书上所?说,练此功者全身?血液沸腾,仿若置身大火。好在这股邪火很快就被?素问?体?内的寒意压了下去,见她神色恢复正常,穆清辞这才放下心来,伸手过?去替她抹汗。 穆清辞见素问?已经完全沉浸到内功修炼中,对外界浑然不觉,索性?她也帮不上忙,就移步到书架前找几本书册来?看打发时间。 只是这书架上的书册都记得密密麻麻,不是刀谱剑招就是内功心法,一点?意思都没有?,看得她直犯困。 穆清辞有?些不耐烦地快速翻动手中书页,一页泛黄的纸张竟从里面掉出来?。她捡起来?一看,发现?上面写的是: 天元年十月初九,鄞州乌家堡被?魔教灭门,堡主?之女被?魔教之人带走。传言堡主?夫人为风献仁之女风红弗,尚未证实。 穆清辞眼睛不由?得一亮,有?线索了!若是能找到风红弗的女儿,还愁没有?三重门的消息? 她立刻去找关于魔教的资料,却发现?有?关魔教的资料仅有?薄薄几张纸,就好?像——就好?像仙音阁从没来?都没有?详细查探过?,是不想查还是不能查呢? 这纸上记载的内容也十分笼统: “魔教是一个充满着邪恶和杀戮的教派,其成员凶狠毒辣,视人命如草芥,在江湖中犯下无数罪行。” “魔教广收信徒,凡是不信奉并?接受魔教控制的人,都会受到残酷镇压。乌家堡,湖州帮等一众门派都因反抗魔教而惨遭灭门。” 穆清辞感觉这魔教就是个魔窟啊!该不会,那个谁的女儿早就挂了吧? 她想到这里,忽然听见素问?那边一阵响动,忙转身?去看,发现?她已经站起了身?,眼神明亮,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神采奕奕。 “这就练成了?”穆清辞兴奋地奔过?去。 圣素问?微微颔首,“我感觉身?体?好?多了。” 她将《无相幻生》的心法合起来?,手指爱惜地抚过?书页,“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何,这门内功炽热如火,而万灵心经却冷若冰霜,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门功法,我却总感觉……同出一源。” 这也是为什么她可以领悟得那么快的原因。《无相幻生》是从贴着“仙音阁”的签条处取得的,她并?不清楚这内功和三重门有?什么关系。 素问?沉思道,“我现?在觉得我修炼的万灵心经并?不是全本,而无相幻生也像是从什么地方摘抄来?的一小节功法,都不完整。” 穆清辞不禁阴谋论?道,“说不定那个牧野还在这上面动过?手脚,害你走火入魔!” 她将刚才发现?的事?情告诉她,“也许我们?可以去魔教看看,就是那地方看起来?挺危险的,不知道可不可以假装入教混进去。” 素问?,“这也是个办法。” 既然无相幻生已经练成,两人立即起身?离开阆苑,走到楼上的墙壁前,正要按动开关开门出去,就听到外面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宋韵,你躲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偷看什么?那两个陌生女孩,果然是你派来?的!” 穆清辞猜到这是虔婆的声音,“看来?是冷香凝失效了。” “我去帮她。”素问?直接开门出去。 穆清辞连忙跟上,只见门外院中,虔婆和宋韵缠斗在一起。忽然虔婆伸手在宋韵肩头轻轻一按,她惨叫了一声“啊”,摔倒在地。 宋韵显然痛苦至极,整张脸都扭曲了,五指成爪狠力抓向锁骨下方,把自己抓得鲜血淋漓,不禁哀声求道,“好?疼啊,虔婆婆,你饶了我这回吧。” 虔婆似乎也不落忍,转过?身?去不看,“这是阁主?定下的规矩,阆苑不容窥探,你犯了——” 穆清辞和圣素问?走出来?,正巧与她的视线对上。 虔婆顿了片刻,立刻抢上前来?,袖中飞出两枚短剑,毫不犹豫分别向她二人刺来?。 第65章 圣素问?修炼了“无相幻生”后,只觉体?内内力安定许多,也不再有?顾忌,单掌拍出,连挥出两道真气将短剑击落。 虔婆大惊,她定睛看向这个小姑娘,万万想不到她如此年轻的年纪,竟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当下更加谨慎,使出十成的功力一拳向素问?砸过?去。 穆清辞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她也没想到这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下手竟然如此果断威猛。眼见两人拳来?脚往过?了十数招,地上都给她们?卷起一阵风,沙石滚动。 忽然风停了下来?,素问?一个后跃,落在穆清辞身?侧。再看虔婆,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只是她垂在身?侧的双臂颤抖不已。 “她内力已经耗尽了,咱们?去将宋姑娘扶起来?。”素问?说着,就走过?去宋韵身?边。 宋韵此时已被?折磨得神志不清,身?前血肉模糊。穆清辞都不忍直视,按照素问?的吩咐将她扶起来?,按住双手。 素问?就施展出无相幻生的功法,手掌贴上宋韵的脊背,将真气灌注进去,把她体?内七夕断肠的毒素化?解了。 虔婆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过?才进去两个时辰,怎么可能就练成了无相幻生!” 宋韵此时已恢复了理智,望向素问?的目光敬佩不已,“原来?,无相幻生就是化?解七夕断肠的法子。圣姑娘,你肯帮我解毒,我……我实在感激不尽!” 她看着自己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双手,却不觉得痛,只觉得难以置信。她被?七夕断肠折磨困缚这么多年,不想如此轻易就解脱了。 穆清辞觉得素问?可辛苦了,自然不愿意就得到一句轻飘飘的感激,好?歹来?点?真金白银。 她问?,“我家素问?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要怎么回报她啊?” 宋韵毫不犹豫道,“此恩无以为报,我愿以身?相许!” 穆清辞脸都绿了,“喂!你这是报恩还是报仇啊!”她看宋韵笑得开心,显然是在逗她。 这时,院外忽然涌进一群人,纷纷将穆清辞她们?围住,齐齐下跪道,“求姑娘替我等姐妹解毒,我等愿追随姑娘,唯姑娘马首是瞻!” 这些人也是会见机行事?,明明都在附近偷窥,宋韵被?虔婆抓住的时候不敢出头,看见素问?能给宋韵解毒,一个个都冒出来?了。 穆清辞很是不满,“你们?太过?分了吧,这么多人,是想累死她吗?” 圣素问?倒是不觉得如何,举手之劳的事?情,就按照她们?所?求一一为她们?解毒。 穆清辞看她给一个人解完毒,脸色就要苍白一分,到第六个人,终于忍不住拦住她,“素问?,你不能再耗费内力了,你的身?体?耗不起!解毒的事?又不急,明天再继续也不迟。” 仙音阁众人眼含祈求地望着圣素问?,却也不敢开口。 素问?表面看起来?是很清冷无情的一个人,实则心肠极软。尤其是看见那些受苦难的女孩,都会想要出手相助。当初她就是替一个伎子出头才结识了红玉和青玉巷的那些女孩。 如今叫她面对这么多女子哀求的目光,尤其是有?的人年纪才十一二岁,叫她如何忍心拒绝。 好?在一道沙哑的声音打破了院里的僵局,“虔婆,我知道你一向对阁主?忠心。所?以我替你将他带来?了,你好?好?安葬他吧。” 青衣如一个幽魂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啪嗒”一声,一个血淋淋的裸男扔在了虔婆面前。 仙音阁众女顿时惊叫起来?,“是阁主?!阁主?真的死了!” 第43章 穆清辞看着眼前的荒诞场面,心情竟有一丝的复杂。背负国仇家恨野心勃勃的仙音阁阁主三皇子沈临江,如何能够想到自己会落得这副凄惨下场。 他或许想?过自?己会死在战场上,会死在皇帝的手中,但事实却是他死在了一群女人手里,连尸体都要被侮辱。 穆清辞觉得青衣这样做,绝不是简单地想要报复沈临江,她?是做给虔婆看的,她?想?要激怒虔婆,好达到她的目的。 果然,虔婆看见沈临江的尸体,足足愣了半刻钟,接着扑倒在尸体面前,放声哀嚎起来。 是哀嚎,而不是哭泣。她?苍老?的嗓音发出凄厉的尖啸,饱含苦痛和绝望。 穆清辞捂住耳朵,向素问说?,“沈临江是她?谁啊?怎么感觉跟死了亲人似的?” 素问摇头,眉头微蹙,“我之前看见她?摘抄的那些诗词,就觉得奇怪。那些诗词都太幽怨哀伤,就好像她?也一直很痛苦,只能?通过这些诗词来表达悲伤。” 穆清辞听她?这样说?,心里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该不会她?是——” 虔婆忽然发疯一般扇起沈临江的脸来,叫穆清辞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虔婆扇得又快又急,啪啪作响,嘴里嘶喊着,“我不许你死,你给我醒过来,你怎么可以死!你都还没当上皇帝,你怎么敢死!” 她?死死掐住沈临江的脖子,拼命摇晃,“你说?话啊!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会给前太子昭雪,给先皇复仇,你会当上皇帝!你快说?啊!” 宋韵震惊地看向青衣,“她?……她?这是疯了吗?” 第66章 虔婆却听见宋韵这句话,猛地站起来,瞪向她?,“我没疯,我看你才疯了,你们都是疯子!” 她?忽然闪身到了青衣面前,一头白发凌乱地披在肩头,脸上皱纹扯在一起,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你知道什么啊?你真以为我是虔婆,你们都被我给骗了,哈哈哈哈……” 虔婆大笑着,闪到穆清辞面前,将她?吓了一跳。现在她?确信,这人是真的疯了,她?的行为举止太不正常了。 虔婆猛地收起笑容,小声说?,“我告诉你,我可是江芷姌,武陵江家的大小姐,武陵哪个?人不知道我!我从小就苦练武艺,立志跟父亲一样行走江湖,惩恶扬善!” 她?扭脸看向素问,“你救过人吗?我救过,那人可是微服私访的皇帝!他说?他喜欢我,要娶我为妃,我才不要,我还要去西?湖看雪呢。” “可父亲说?,只要我进宫,诞下皇子,就能?光耀门楣,为家族争光,听起来可真威风啊!” 虔婆在院子里转起圈来,那双浑浊的眼睛明亮起来,流露幸福憧憬的光芒。其余人看她?这副样子都是沉默不语。 她?在说?什么,她?究竟是谁? 穆清辞不知为何竟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心脏一阵紧缩,只觉得她?那欢笑的样子就像是一层脆弱的薄纱,下一秒就会被撕破。 果然,虔婆很快就变得哀伤起来,“我怀过四个?孩子,都流掉了。宫里女人都这样,她?们的孩子都病恹恹的,养不大。那些女人的身子都太弱了,连累得我也弱了。当妃子好无聊,不能?跑不能?跳的,我的武艺都生疏了。” “所?以二?皇子造反的时候,我可开心了,因为我终于可以回家啦!可我没想?到我又怀孕了,父亲要我把?孩子生下来,好叫他给皇帝报仇!可惜她?是个?女孩,父亲气?得都要把?孩子掐死了,哈哈哈哈……他太好笑了。” “我才不会让他把?孩子掐死呢,她?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可有一天她?就不见了,她?变成了个?男孩。父亲告诉我,那孩子已经死了。他说?这男孩才是先帝的孩子,是三皇子,未来要当皇帝的!” 虔婆眼神狠厉,“可我只想?把?他掐死!” “父亲这才告诉我,女孩儿没死,只是送人了。只要我乖乖听他的话,帮男孩当上皇帝,我的孩子就会回来的。” “我听他的话,泡在冰水里练无相幻生;我听他话,为他守着阆苑,管着仙音阁;我听他话,在这里守了二?十年?!” “可我等啊等啊,等到头发都白了,等到牙齿都掉光了,我的孩子怎么还没有回来?” 虔婆神情恍惚,痴痴念叨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还没回来?你看见她?了吗?她?很可爱的,大大的眼睛,小脸肉嘟嘟的,特别爱笑……她?会叫我妈妈的……宝宝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不想?妈妈吗?妈妈很想?你啊。” 穆清辞看虔婆在院中转悠着,寻找她?丢失了二?十年?的孩子。她?似乎以为那孩子还是个?小婴儿,下一瞬就会出现在她?眼前。 穆清辞心情复杂,只觉喉咙里堵着些什么。这老?妇人的身份不必说?,就是当年?在红墙兵变中逃出宫闱的惠妃——江芷姌。 可仔细想?想?她?的年?纪,至多四十来岁,可如?今看她?外表,却像是八旬老?妇,无论谁都不会想?到她?曾是先帝的宠妃。 “你怎么了?”素问忽然拉住她?的手,担忧地望着她?。 穆清辞也不知是怎么了,素问的脸竟在她?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她?下意识扬起嘴角,“我没事啊。” 素问伸手摸上她?的脸颊,指腹轻轻地擦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你哭了。” 穆清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惊诧极了,她?又不觉得伤心,怎么会哭呢?她?又不是容易忧郁的人,不可能?就因为别人的苦难而流眼泪。 她?伸手抹了把?脸,抽着鼻子说?, “我就是……感动的,太感动了!” 江芷姌突然大喊起来,“你们听见了吗?我孩子在哭呢,她?肯定是饿着了。” 穆清辞给她?这话吓到了,“这她?怎么知道?”她?捂住眼睛,偷偷从指缝里看过去,江芷姌并没有来找她?,而是转身进了屋。 素问把?她?手扯下来,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低声问,“她?是惠妃,是你的妈妈,你不想?认她?吗?” 第44章 穆清辞迟疑了片刻,跟着走进屋,看见江芷姌坐在床沿,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温柔哄着,“宝宝乖,妈妈给你唱歌听好不好?” 她的嗓音早已被岁月磨得粗粝沧桑,只是?其中饱含的柔情,任谁听了都要?潸然。 穆清辞忽然不知该说什么?,还能再说些什么。当她看见老妇人那张憔悴脸庞上的温柔笑意,便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当年,江芷姌的父亲希望她生下一个皇子,好名正言顺地扶持这个孩子去抢夺皇位。而他们江家,自然也?能水涨船高,成?为?皇亲国戚,鼎盛世家。 可惜江芷姌令他失望了,她生下一个女孩,叫他所有的谋划全部落空,他只能铤而走险,抱来一个男孩儿掩人耳目。 至于那个消失掉的女孩,是?死了还是?活着,无人在意——除了她的生身母亲。 第67章 江芷姌一直抱着“只要?沈临江登上皇位”,她的女儿就能回来的妄想?,活在这个世上。 可她何尝不清楚,沈临江若真的登上皇位,她女儿这个会戳穿沈临江身份的存在,怎么?可能还会被容许活在这世上。 所以当得知沈临江死亡的那一刻,她多年来幻想?出?的自欺欺人般的美好念想?彻底结束了,于是?她疯了。 穆清辞从房间里退出?去,关上门,转身看见情素问探寻的目光,她摇摇头,“让她一个人待着吧。”她不想?打扰她。 青衣走过来问,“她……还好吗?” 穆清辞看见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底的悲伤瞬间转成?愤怒,“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把她逼疯了!” 青衣眼底闪过一瞬间的心虚,“我……”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沙哑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逼疯她的人不是?我,是?她父亲。你?如果想?要?找人算账,也?应该找他才对。” 穆清辞却?只觉得她在狡辩,那个姓江的男人固然该死,可青衣也?有不可逃脱的责任,“如果不是?你?把沈临江的尸体丢在她面前,把她最后一丝希望都扼杀了,她会疯吗?” 青衣微微皱眉,“你?现?在太激动了,这件事等你?冷静下来,我再和?你?说。” 穆清辞只觉胸口塞着团大火,要?把自己烧着了。可另一边,她的脑子却?非常的冷静,就像浸泡在冰河中,每一股水流的走向都清晰可见。 她将那枚玉扳指扔过去,“你?把这件脏东西拿走。青衣,我不管你?究竟是?谁的人,皇帝还是?前太子亦或是?什么?外族势力,以后都不要?叫我再看见你?!我也?不许你?再伤害……伤害她。” 青衣接住从空中掉落下来的玉扳指,神色并没有片刻波澜,只是?幽绿色的眼眸却?黯淡了下去,“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却?没想?到你?这样感?情用?事。” 她转过身,轻飘飘跃起,飞过院墙,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穆清辞从一开始就知道青衣不是?什么?好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她们都觉得对方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才渐渐走近甚至成?为?朋友。但最终,她们不是?一路人。 圣素问走到她身侧,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指腹摁住她泛红的眼角,低声说,“你?也?别太伤心,也?许江姨只是?一时迷了心窍,等明日就清醒过来了。” 穆清辞只觉她手掌微凉,因怒火而烧得滚烫的脸在她的抚摸下慢慢降温,她依恋地贴住她的手心,蹭了蹭,“嗯。” 院中又飘起细雪来,像是?轻盈的柳絮在空中飞舞,躺在树下的尸体渐渐给雪覆盖,掩去了血迹与污秽。 宋韵看见穆圣二人依偎着站在屋檐下,虽然和?她们认识不久,但她却?莫名笃定?,这两人都是?心性至纯的人。 穆清辞是?随性的,她耷拉着脑袋,将脸埋在圣素问手心,高大的身躯蜷缩着,似乎要?挤进对方的怀里去。 而圣素问要?更内慧,她穿着和?雪一样白净的素色衣裳,气质清冷如霜,望向对方的眸子好似一汪碧绿的幽谭,要?走进,才能看到深藏其中的盎然绿意。 宋韵垂下眸,她心中有许多疑惑要?问,可望见这样一副图景,竟不愿再去惊扰。她转身领着其余人离开了院落。 … 新雪掩旧迹,一夜过去,又一层雪冻结成?冰。窗外静谧无声,只听见朔风过林,沙沙作响,摇落一地冰雪。 穆清辞将窗户关上,把手笼进袖子里,踱步到火炉边烤火,嘀咕着,“这天越来越冷,也?不知道圣婆婆她们怎么?样了。” 圣素问也?才刚刚起身,闻言道,“昨晚已经摆脱宋韵派人去联系她们了,大概很快就能知道她们的下落。” 这时,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宋韵听见她们起了,敲门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人,一厢端着热水巾帕请她们洗漱,一厢将早饭从食盒里拿出?来摆上桌。 穆清辞正饿着,她匆匆洗漱了,就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开吃。她们给准备的是?两碗热腾腾的鸭汤面,配两个肉馅酥饼。 她先喝了两大口热汤驱寒,嚼了口面条,又咬了口酥饼,鸭汤异常的鲜美,面条也?很筋道,酥饼更是?松脆的。吃到好吃的,她抑郁的心情都好转了,立刻去喊素问,叫她也?来尝尝。 转头却?见素问和?宋韵两人站在火炉边说话,她叼上酥饼,捧着碗走过去,正好听见宋韵说: “如今阁里的姐妹不用?再给沈临江卖命,自然是?好事,可她们都是?无母无父的孤儿,也?没个地方去,倒不如还是?留在阁里。大家商议过了,圣姑娘你?救了我们,武功又高强,姐妹们都愿意追随你?,让你?当这个阁主。” 穆清辞张大了嘴,把酥饼都掉进了汤里,“什么??你?们要?让素问当阁主!” “难道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宋韵问。 穆清辞当初从沈临江手里拿到七夕断肠的解药时,的确是?有幻想?过当仙音阁阁主来着,不过在“实?力为?尊”的江湖,怎么?想?也?不会让她这个青铜选手,当门派之?主的。 她看向素问,一时也?摸不清她的想?法,“素问,你?怎么?想??仙音阁似乎与江家牵扯很深,你?接手了只怕是?日后麻烦不断。” 第68章 圣素问思索了片刻便说,“我可以当这个阁主。” 宋韵都没想?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刚想?好劝服她的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素问说,“古今习武之?人,谁不想?开宗立派,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若非没有良师,凭我的武学造诣,早已不输江湖第一高手风献仁。何况是?对付一个早已没落的江家,我并不觉得有多难。” 宋韵听她语气淡淡的,并不显得自负,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事实?,不由自主地便为?她的气度所折服。 穆清辞听着素问的霸气发言,与有荣焉。她就是?要?做天下第一高手的人,这有什么?可质疑的,她可是?女主! 转头却?看见宋韵也?一脸崇敬地望着素问,忽然觉得嘴里的面都不香了,立刻插话进去,“那个,风献仁已经死了。” 素问轻瞥了她一眼,“好好吃你?的面。” 穆清辞立刻把面往嘴里塞,“哦,好的。”心里却?气愤不已,果然,才当上阁主就开始轻视她了,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她也?要?学武功,然后悄悄惊艳所有人! 第45章 仙音阁在各地都?设有分?会据点,可以通过信鸽快速联络。只是冬季交通不便,联系要?少些。 宋韵摸不清各分?会首领的想法,新阁主上任如此重要的事又不好在信里说,只能等来年开春再行通知。 宋韵又将阁中规矩事务以及各分会首领性格才能分?别?告知素问。穆清辞作为家属,也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仙音阁总的来说只办两件事,刺杀与贩卖情报,就这两?桩买卖就可以让沈临江赚的盆满钵满,为他日后招兵买马做准备。 也正因此,仙音阁的众人学得从来都?不是什么稳扎稳打的功夫,而是速学轻功和刺杀,这其?中的佼佼者就是青衣。 素问曾评价过青衣的武功,“她身法虽快,出手虽疾,但其?实身上全是破绽,只要?一击不中,必然落败!” 素问因此下令,日?后刺杀这边需严格审核任务目标,一不杀平民百姓,二?不杀良善好人,三不杀女人小孩。注:大奸大恶者不在三不杀的条例里。 在这之前,只要?是出得起?价,仙音阁对于那些买凶者都?是来者不拒,也因此在江湖上招惹了许多仇家。这也是为何仙音阁总部要?选在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僻静小镇。 圣素问立志要?在江湖上挣得一席之地,自然不能教阁中姐妹再行恶事,与江湖一众门派为敌。 这几日?,她已将其?余人体内的毒素都?化解了,便将人聚在一处,宣布她新立的门规。 “既然众姐妹肯认我做这个阁主,我便斗胆一试。只是我不喜欢仙音阁这个名?字,日?后便改作弦音门,可有异议?” 穆清辞看底下黑压压的站了一厅的人,却个个肃静无比,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辨,便知道这些人是真的感恩敬畏素问。 虽然替她感到高兴,可心底却又难免有些许失落,觉得自己过于普通无用,越来越配不上她。 宋韵站上前说,“谁有异议大可以现在就站出来,若是你们有别?的打算,我也不拦着,还会给你们一笔钱财以作安身。” 众人都?道,“没有异议,门主对我有救命的大恩,日?后都?听门主的号令。” 圣素问这才接着说下去,“我有三件事要?诸位依从,若有违规者,依律重罚并逐出弦音门。” “第一件事,本门中人应惩恶扬善,行侠仗义,再不可滥杀无辜,本门姐妹之间,要?相亲相爱,不得自相残杀。” “第二?件事,本门不收男人,门中姐妹亦不得与男人有情感纠葛,若要?成婚嫁人,请自行离去。” “第三件事,我会举办一场比武大赛,选出武功最高强的四人担任正副左右使之职。评委——”她将目光投向一直闷闷不乐的穆清辞,“就由?她来担任。” 穆清辞立刻笑了起?来,当评委这事有意思! 圣素问虽然年纪轻,但是气度冷峻,每一句话都?是严令,众人虽然心底颇有些微词,但都?凛然遵从。 这之后,弦音阁众人都?按部就班忙碌起?来。有野心要?争那左右使之位的,加倍勤奋习武,自知实力不济的,或请外出探听情报,或向其?余姐妹求教武学。 圣素问虽然内力深厚,但她所学的内功都?是旁人学不来的,教不了门中的姐妹。她就闭关?在阆苑中,潜心修炼那些剑招刀谱及各门派的内功心法。 只有穆清辞闲着无事,虽然也立志要?学武功,但是缠着宋韵练了几天?的拳脚,就缩在火炉边不愿动?弹了。 她也有理?由?,“天?气太冷了,冻得我手脚僵硬,等明年天?气暖和了我再练吧。” 圣素问从宋韵那知道此事,就选了本最基础的内功心法《清心经》给她,“你既然怕冷,就在屋里修炼心法,把底子打好了,再学外功也能事半功倍。” 穆清辞觉得修炼内功肯定比练拳脚来得轻松,乐得答应。可惜素问若是个天?才的话,她便只能算个庸才了,连最简单的静心凝神?都?做不到,更?别?提修炼真气了。 … 这日?清晨,穆清辞又开始打坐修炼,可惜依旧毫无进展,丹田空空,只好宽慰自己并不是学武的料。 第69章 屋子里烧着炭也闷热,她心情郁郁地走到窗边去吹冷风,抬头就看见前方?甬道走过来几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圣婆婆和红玉她们又是谁? 穆清辞立刻激动?起?来,把身体探出窗外冲她们用力挥手,“圣婆婆,红玉,芳晴,春草,秋雨!” 分?离多时的人终于聚在了一起?,彼此都?很高兴,互相都?有许多话要?问。圣婆婆和红玉最挂心的自然还是素问,穆清辞便将她们如何被袁啸天?挟持,又如何反杀他们的添油加醋地讲述一番。 在她口中,她简直是个不畏生死机智勇敢,将病弱且饱受摧残的素问拯救出来的大英雌,叫那三个小女孩听了,都?钦佩不已,“穆姐姐,你好厉害!” 红玉只是笑,转而问她,“素问呢,我听接我过来的人说,她如今可是弦音门的门主了?” 穆清辞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她整日?忙着闭关?修炼,处理?门派事务,现在可没空搭理?你们。”其?实是素问没空搭理?她,叫她独守空房,因此怨念颇深。 圣婆婆却很忧心,“她身体好些了吗?我上次给她把脉她还虚着呢,可不能乱来。” 穆清辞让红玉带着芳晴她们在屋里休息,她和圣婆婆去阆苑找素问,顺便也去看看江芷姌。 两?人走到半路,经过一处阁子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难道日?后咱们连跟男人说句话都?不能了,她是想要?咱们都?做尼姑吗?”说话的人显然颇为气愤。 另一人附和说,“我看她跟那个姓穆的丑八怪亲密得很,八成是有磨镜之癖。她倒快活了,哪还管咱们正常女人的死活。” 穆清辞本来想装作没听见,谁想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走过去同?她们理?论,“你们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长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也不能说是丑八怪吧!” 第46章 穆清辞隔着窗户打量阁子里的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先说话那人纤细身材,鹅蛋脸,抹着红红的脂粉,身上一股浓香;另一位身量更高挑些,腰肢给束腰勒得纤细,眼睛乌黑明亮,圆圆的脸蛋,略施粉黛,都像是精美的花瓶。 穆清辞笑吟吟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她们如何想到事情这样凑巧,不?过是?背地里骂了一句,就叫正主听见了,望着穆清辞的笑脸,身上直冒冷汗。 “穆、穆姐姐,你定是?听错了,我没?有骂你呢。你可是?门主的朋友,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 “是?啊,咱们是?说另外一个人,她也?姓木,不?过是?木头的木。” “这样啊,”穆清辞微微点头,见她们神情微松,立刻将脸一沉,“你们当我傻啊?什么?叫逼你们当尼姑,拦着你们不?跟男人相?好?你们哪里是?骂我,明明是?拐着弯骂素问!” 她从?不?注重外貌,大抵只有蠢货才会把自?己的脸往“美?”的壳子塞,活成个物件,好叫别人评判。 穆清辞打量着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都?低垂着脑袋十分的局促不?安,便知道都?是?只敢背后说人不?敢正面反驳的软弱性子。 她将双手背到身后,慢吞吞地问,“看?来你们对门主定的规矩很?不?满,要不?要我替你们转告她,也?叫她跟你们学学怎么?做个正常女人?”这架势颇有种狗仗人——啊呸!明明是?义正言辞! 两?人听见穆清辞这话,雪白的脸蛋越发苍白了。这事要是?闹到门主面前,叫其余人知道她们如?此忘恩负义,她们哪里还呆得下去? “都?不?说话?这样,你们哪个先说,我就保她没?事,不?说的那个——”穆清辞拖长声音。 一人当即开口道,“我说,我叫陆水吟,她叫姚荟,咱们两?个武艺不?精,做不?得杀手,只在阁里做些整理情报的杂活。我知道错了,不?该对门主心生不?满,任凭责罚,只求你不?要叫门主将我赶走。” “你们为何对素问不?满,她好像也?没?有打骂你们吧?”穆清辞很?是?不?快,沈临江可是?又给她们喂毒药,又抽她们鞭子,他活着的时?候也?没?见她们敢骂他半句。 陆水吟立刻指着另外一人说,“是?姚荟,她有个相?好的情郎,才对门主定的规矩十分不?满,就来找我抱怨,我也?只是?敷衍她,不?是?真心的。” 姚荟猛地抬起脸,声音尖锐起来,“陆水吟,你敢是?忘了你的未婚夫?你整日巴巴地等他考中了举人,来取你过门,只怕不?日就要丢下门主和咱们姐妹一走了之,装什么?清白!” 陆水吟吞吐起来,“我是?有个未婚夫,可那都?是?自?幼定下的婚事,不?像你,半道上去勾搭男人。”她越说越自?在,“况且何安世他也?是?桥安镇人,就算我嫁过去,我依旧会对弦音门忠心、誓死为门主效力!” 穆清辞听见她表忠心,嘴都?笑咧了。刚才还为着个男人骂素问做尼姑搞磨镜,转头就要做忠臣死士了。如?此厚的脸皮,连她都?自?愧不?如?。 “我听青……”她懒得提那个人,又把后面的话咽下,“我之前听人说,为了便于掌控,仙音阁只收孤女,怎么?你还有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夫?” 第70章 姚荟笑起来,“穆姐姐,她骗你呢!她可不是孤女,家里还有父亲兄弟,只是她家里一时落魄,把她卖进了伎院,这才叫沈临江买走的。” “我们之前在越州做事,她就念着要来总部找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如今那何世安已有秀才功名,又重情重义,不嫌弃她从前种种,只等考上举人就来取她进门。她心心念念要做何家夫人,对咱们弦音门哪里会有半分尽心?” 穆清辞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这就是你们说的好男人?我倒是觉得奇怪——” “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害死了你的妈妈,掐死了你的孩子,强仠了你的姐妹,吃掉了你的同类,还把女人踩在脚下叫她当奴隶服侍他,你会爱上这人吗?” 姚荟沉默不语,陆水吟只觉她说得离奇,不过是危言耸听,“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即便真有这样的人,我又怎么会爱他,我只会躲他远远的。” 穆清辞忍不住叹气,“不,你不会的。你只会自欺欺人,坏的是他们,不是他。可惜,他就是他们。” “所以,素问定下这样的规矩,就是希望,你是她,是她们,而不只是他们的附庸。”穆清辞不再看她们,转身就走,“你们想清楚吧,想走还是想留,趁早做决定。” 陆水吟睁着大大的眼睛,低声问姚荟,“她这话什么意思?还是要赶我们走?” 姚荟推开她,一脸冷漠,“不知道。”转身出了阁子。 … 穆清辞看见圣婆婆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拱门下等她走过去。圣婆婆这段时间瘦了许多,身上的大棉袄子空瘪着,露在袖口的手腕枯枝似的。 穆清辞猜想她定是担忧素问的安危,才没顾上自己的身体。她快步走过去,“姥姥……”见圣婆婆伸出手来,忙弯下身子叫她在自己的头顶轻轻摩挲着。 圣婆婆神色却严厉,“你这丫头,哪来那么多歪理邪说,以后少乱说话,不然,迟早要叫人砍了脑袋!” 穆清辞忽然明白素问那口硬心软的脾气像谁了,她笑着应道,“姥姥,我晓得分寸。咱们快些走吧,外面太冷了。” 穆清辞挽着圣婆婆快步到了江芷姌院中,进去屋里,发现她今日倒是没有发疯,挺正常地坐在窗户前面写字。 穆清辞含糊着把她的情况跟圣婆婆说了,叫她省却了招呼,免得又招出她的疯病来。 素问很快从阆苑上来与圣婆婆相见,三人过去旁边的耳室说话。圣婆婆最挂心素问的身体,不由分说就把人摁在椅子上,给她把脉。 穆清辞在旁边看她脸色换了又换,心也跟着不上不下的。见圣婆婆收回手,脸色凝重,马上问,“怎么样,她的病是不是好了?” 圣婆婆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叫穆清辞看得心急,“到底是怎样,是好是坏,姥姥你也说句话呀!” 圣婆婆叹了口气,开口道,“素问体内如今有两道截然不同的内力,两功相抵倒是意外保持了平衡。但你体内的寒魔之症仍在,这也不是长久之法。” 圣素问就将她修炼了无相幻生的事情告诉了圣婆婆。 圣婆婆皱眉道,“你之前练的万灵心经我知道,这门武功虽然厉害,却十分霸道,把你的身体都耗空了。只是这无相幻生,我倒是没听说过,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竟能与武林第一神功相抗衡。” “其实,这段时间,我又将无相幻生研修了几遍,发现阆苑里那书只是本残本。我在想,若是我能得到全本的无相幻生,将这门内功修炼吸收完全,走火入魔的病症是否就能不药而愈了呢?” 圣婆婆想了想,“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若是你能将自身内功修炼得更深厚,这点魔症也就不足为惧了。只是,你如今的武功已少有人是你敌手,再想精进何其难也?这神功秘籍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穆清辞听到这里,忽然来了精神。 按理说,这小说里所有的机缘宝物都是男主沈临江的,而女主只负责在他旁边当娇花就可以了。 可如今沈临江他死了啊,连仙音阁都落在了素问手里。如此,作为此书的唯一主角,那些什么神功秘籍,不都应该给素问主动给素问送上门来嘛! 她举手,“我觉得,无相幻生的全本,江芷姌肯定清楚在哪里。” 穆清辞起身出去,她悄悄走到江芷姌身后,“无相幻生这本秘籍,你父亲是从哪里得到的?” “自然是他偷来的,”江芷姌下意识答道,顿了片刻,她才转过身看着穆清辞笑说,“他就是个小偷,小偷……嘿嘿……” 穆清辞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她没有疯?” 江芷姌又焦急起来,“他把我孩子偷走了,我的孩子呢……”她跑到床边去找,见那个拿襁褓包着的枕头还在,才放松下来,轻轻拍着枕头,“我的乖孩子,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穆清辞走过去,安抚道,“别担心,你孩子好好睡着呢。要不,你跟我讲讲你父亲偷书的故事吧?” 第71章 江芷姌嘻嘻笑着,“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可厉害了!他去三重门偷学武功,去苗蛊派偷学毒术,还去过帝陵偷宝藏!” 敢情策划了这么?大一出,意图谋朝篡位的幕后主谋,就是?个小偷?不?得不?说,这人野心可真大,连皇位都?想偷。 不?过听江芷姌的意思,难道无相?幻生也?跟三重门有关?穆清辞越发觉得疑惑。 她还要再问,可江芷姌却不?愿意说了,非常暴躁地将她们赶出门去,“快出去,宝宝要睡觉了,不?许打扰她!” 第47章 穆清辞圣素问与圣婆婆红玉等一众人,好容易久别相逢,又都?逃离了京师那个魔窟,完好无损,免不了要开宴庆祝一番。 冬季白日短黑夜长,等众人饱餐完,各自回房休息,已是月上中天。 清清冷冷的月光将房前檐下的?雪照得晶莹剔透,脚踩上去发出咔擦咔嚓的?破碎声响。 穆清辞喝了些?酒,被冷风一吹,脑袋就有?些?昏沉起来。她见素问快步走在前面,身姿挺拔而修长,雪地上一道迤逦的?长影,咻地一声就钻进了她心底。 她踩着她的?影子,从?后面扑过抱住她,闷闷道,“素问,你好过分!” 圣素问转过身来,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你这些?天都?不搭理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穆清辞边质问,边惊讶为何自己?怎么跟受冷落的?小孩似的?,要问出这样幼稚的?话。 圣素问看着她被酒意熏红的?脸颊,猜想她是醉了,“清辞,你今晚酒喝的?太多?了。” 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低声说,“你也知道我刚接手?弦音门,不仅要处理门派事务,还要学习武学知识,实在?抽不出空来陪你。” 穆清辞把头凑到她颈侧,温热的?呼吸喷洒上去,“我不管,你今晚要陪我。” 圣素问迟疑了,她微微仰起?头,“不……不行……” 她之所以会?改仙音阁为弦音门,就是因为她善用内功催动琴音,以弦音杀人。当初她要是有?铁琵琶在?手?,袁啸天和沈临江二人早就死了。 这些?日子,她在?阆苑翻阅了一种门派的?武学典籍,并未见有?此种武功的?记载,便起?了自创武学的?念头,而她白天又有?其它的?事,只有?夜里有?时间撰写。 穆清辞却不听?,嘴唇贴着她的?脖颈细细往上啄吻,手?轻车熟路地从?她衣摆伸进去,顺着她的?腰往上移。 圣素问给她亲吻得浑身发软,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吟。她内心挣扎着要推开穆清辞,她必须赶在?开春前将弦音术的?初稿写完,可身体?却无法抗拒,自顾自地沉浸其中。 穆清辞心里暗自窃喜,她就知道这招对素问很管用。藤缠树一般将素问贴得更紧,边亲吻抚摸,边跌绊着往屋里走。 哪想才推开门,素问就一把将她推开,声音冷冽,“谁在?那里?” 穆清辞一脚绊在?门槛上,差点摔倒。她气?得要死,到底是谁来坏她好事,有?没有?点良心啊! 她顺着素问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让她好一阵心梗。 圣素问率先开口,“我记得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姚荟脸红红的?,几乎不敢看她,“门主,我是来找……穆姑娘的?。我不是故意要……我……”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圣素问扫了一眼她,“无妨,你们聊吧。”转身进了屋。 穆清辞瞪了一眼姚荟,就要跟着素问走进去,“等等——”,啪的?一声门就在?她面前关上了。 “好吧,你要说什么?”穆清辞把衣服拢了拢,收敛神色,摆出正经的?样子来,“想清楚了?” 姚荟点点头,“我怕过了今晚,门主知道此事,就不容咱们呆在?弦音门了。仔细想想,而今世道险恶,南方?多?匪军,北方?多?戎贼,江湖上又打?杀不断,没有?门派庇护,我一个孤女又能去何处容身?” 穆清辞从?圣素问那里看到过她们的?身世来历,几乎有?六成的?人都?是弃婴,只是侥幸没死活了下来,进了仙音阁,剩下的?也有?伎子,弃妇。 从?前她们被毒药控制,只能为沈临江卖命;如?今她们已是自由身,看似有?很多?选择,实则依旧别无选择。 离开弦音门,若不找个男人傍身,一个孤身的?女人要如?何活下去呢——这并非她不能靠自己?活下去,而是男人们都?会?视她为无主之物,如?虎狼一般觊觎她,直到她已有?所属。 陆水吟会?对素问立下的?规矩不满,就是因为她既想留在?弦音门,又想要做举人夫人。毕竟她也不全然是相信爱情的?傻瓜,也会?权衡利弊。 一个是弦音门的?弟子,一个是被父亲卖掉的?孤女,哪个进了夫家会?更有?地位呢?她当然会?想要做前者,想要弦音门当她“娘家”给她撑腰了。 穆清辞清楚所谓婚姻,不过是为了保证男人们拥有?一个为他生育的?奴隶;而权衡利弊的?婚姻,与?□□又有?何异?闝客也觉得和伎子有?感情呢。两者都?是吃女。 姚荟低着头,“穆姑娘,你白日间与?我说的?话,我有?仔细想过。我从?前很崇拜那人,他是个有?名的?侠客,他说他喜欢我,可我心里知道,他其实很看不起?我。” 第72章 她抿着嘴,眼里透出一点愤怒的?火光,“现在?想想,为什么他那样命好,能做个快意恩仇的?侠客,随意来去;而我,却连一个活着的?机会?都?得不到,一出生就要被丢弃。真是让人憎恨!” “或许,我爱的?不是他,我只是向往那样快活的?人生。现在?,比起?追随他,我更想要打?败他!一个月后的?比武大赛,我想赢,穆姑娘,你教我武功吧!” 穆清辞:…… 她倒是没有?想过这姑娘态度转变这么快,但问题是,她不会?武功啊!这人看不出来吗? 穆清辞委婉拒绝,“那个……我可是比赛的?评委,我教你岂不是作弊?”她还是要面子的?,毕竟作为素问的?伴侣,她可不想让她手?下觉得她很差劲。 “师傅,求你啦!”姚荟啪地一声就跪下了,“只要你答应教我,我愿意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穆清辞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素净的?脸庞,比白天顺眼多?了,最重要的?是有?好吃的?!她嘴一瓢,就答应了,“行吧,你明天再来找我。不过此事千万不要叫别人知道。” 把姚荟打?发走,穆清辞立刻推门进屋,见素问借着烛光,正坐在?桌前写字,立刻凑过去亲她侧脸,笑眯眯地说,“明天再写吧,这烛光太暗,费眼睛。” 圣素问冷着脸躲开,“你困了就先睡,我还要一会?。” 穆清辞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趴在?桌子上,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那我也不睡,我陪你。” 过了一会?,见素问当真不搭理她,只是翻书写字,叫她好无聊,想起?姚荟的?事来,便问,“你说,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武功,是比较容易学的??” “之前教你的?清心经学完了?” “没有?……不过,就快了。” 素问停笔,将刚写就的?纸笺递给她,“这是弦音术,虽然还只有?一招,但也够你学了。” 穆清辞接过来一看,“将内功凝聚于?指尖,配合琴音击出……”倒是比清心经简单明了,问题是她没内力啊! 素问看她看得认真,疑惑,“你不睡么,这么晚了还要练功?” 穆清辞这才抬起?头,发现素问已经脱了衣裳,侧躺在?床上,单手?撑着脑袋看她,烛光在?她清冷的?眸子里微微跳动。 她立刻将什么弦音术丢在?了脑后,飞身上床,压在?素问身上,双眼笑得弯成了月牙。 素问伸手?过来,替她解开衣服系带,手?指蛇一般灵活得滑过她的?肌肤,激起?一阵热意。接着将被子一掀,把她整个人都?包了进去。 穆清辞什么也看不见了,触觉却更加灵敏,寻到唇,先是浅吻,再加深力度,手?掌勾勒出身体?的?弧线,越过起?伏的?山丘潜入幽密的?森林。 而伴随着暧昧喘息声响起?的?,是“砰——”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撞开窗户摔了进来。 素问睁开眼睛,眸色冷得吓人,“来找死的?么?” 穆清辞掀开被子,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坐起?来,她正想发火,看见来人顿时失了言语。 第48章 幽灵青衣,此刻真如她的名字一般,成了一个可怖的幽魂。她一身青色的衣裳尽数被鲜血染湿,整个人像是从血池中爬出来。 冷风呼啸着从窗户外吹进来,血腥味仿若在空中结成冰渣,冷不丁地砸了穆清辞一身。 她的确还有些恨这个女?人,恨她行?事可怖,逼疯了江芷姌。但见到她这幅惨状,又觉得不落忍。 当日青衣捡起玉扳指离开后,也不知道?她去干了什么,竟然被人谁成了这幅样子。 青衣半跪在地上?,手捂着胸前的伤口,嘴里发出含糊的声响,“嗬嗬……解药……”她再坚持不住,晕倒在地上?。 穆清辞这才想起来,青衣身上?的毒还没有解。 要知道?青衣可是仙音阁名列第一的杀手,就算打不过敌人,凭她来去无影的轻功也能轻易逃脱。会伤成这样,肯定?是打斗时毒性发作?,叫敌人钻了空子。 穆清辞披衣下床,将人扶起来,安置在软榻上?。 圣素问冷着脸走过来,查看了一下她身前的伤势,只见她胸下三指处,有五个可怖的血洞,正汩汩地往外面冒血,隐约可见里面蠕动的内脏。 穆清辞找来纱布,在她伤口上?紧紧缠住,好止住血。又去检查她身上?其它的伤口,发现她身前背后,新伤叠旧伤,竟然找不出一处完好的地方?。 穆清辞一阵心梗,这女?人肯定?是疯了,才会对自己这样残忍。 圣素问伸手扫开青衣肩侧的长发,看见她颈侧有三道?爪痕,若有所思,“伤她的人是用铁爪之?类的兵器,而且下手十分狠辣,用的都是剜心锁喉,一击致命的招数。” 穆清辞恍然点?头,接着就是心惊,“就差那?么一点?,她心脏就要被对方?挖出来了!” 圣素问在阆苑中看到过一些关于此类武功的记载,“如此狠毒的招数,应该不是正道?中人所为。” 穆清辞心道?,那?可不一定?,谁知道?那?些正道?中人,是真的正直侠客,还是伪善君子。 圣素问转身出了屋子,“你看着她,我去请姥姥来。” 第73章 穆清辞看纱布很?快就被血浸透了,忙伸手上?去摁住,又去探她的鼻息,生怕她死在自己面前。这么恐怖的事情,她晚上?会睡不着的! 好在圣素问回来的很?快,除了圣婆婆,宋韵也跟了过来。 圣婆婆倒是见惯了大场面,并不为青衣可怖的伤势而心惊,非常镇定?地替她处理伤势,边将穆清辞指挥得团团转,边跟素问分析伤她的人会是谁。 圣婆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江湖上?只要是有名有姓的人她都了解一二,“这看着像是诡山六怪里的二怪邱无心所为,此人行?事诡魅,又练了门邪功,每月都要挖人的心脏来吃,恶毒无比。” 素问皱眉,“可我看资料上?说,诡山六怪一向在江南那?边出没,怎么会出现远在北地的桥安镇?” 穆清辞按着圣婆婆的指示,将药粉洒在伤口上?,立即将血止住了,她看向昏迷不醒的青衣,“那?就只能问问这个女?人,才知道?答案了。” 圣素问看向从进门起就一直没有做声的宋韵,“你派人去查查,诡山六怪是不是在桥安镇。” 穆清辞这时才想起来,若是这种?恶人出现在这里,她们弦音门岂不是危险了? 不想素问却微勾嘴角,清冷的眸中亮起一点?微光,“若是咱们能除掉这六怪,弦音门必定?声明鹊起,名动江湖。” 穆清辞望着她笃定?的样子,竟有片刻失神,她的素问为什么总是这么帅! “宋韵?”圣素问看向一直没应声的宋韵。 宋韵这才醒过神,匆匆抹了下泛红的眼睛,“是,门主!” 过了会,她迟疑着说,“门主,我和?青衣认识多?年,虽然我并不清楚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她身上?藏着多?少秘密……” 她自嘲地笑?笑?,“但如今她伤重不醒,总要有人看着,就让我守着她吧。你们也好早些休息。” 圣婆婆也就回去睡了,穆清辞和?圣素问也把?房间留给了青衣,换到隔壁的房间去。 两人被这么一番折腾,再没有心思继续之?前的事情,躺在床上?睡下。 圣素问想起宋韵心不在蔫的样子,感?觉对付诡山七怪这事她应该没精力去做了,她得另外想个人选。 她微微叹了口气,“除了宋韵,我竟想不出还可以派谁去查探诡山六怪的踪迹。” 穆清辞将素问抱在怀中,热情推荐自己,“其实你完全可以让我帮你啊!你看一个人忙几个人的事,连睡觉都没时间,也让我替你分担吧!” 圣素问只当她在开玩笑?,“你要去对付那?几个恶人?我可不想他们把?你骨头渣子都嚼了。” 穆清辞忽然来了斗志,她怎么能叫素问看不起呢!她一定?要做出些什么来,叫她看看,她可不只是个废物。 “难道?你还有比我更值得信任的人?”她凑到素问耳边,开始吹枕头风,“刚才那?个姚荟,你猜她为什么来找我?” 素问咬了下嘴唇,冷声道?,“我猜不着,她爱找你就找你,你还怕我拦着不成?” “嘿嘿,你怎么是个女?的都要吃醋?”穆清辞立刻得意得笑?起来,被素问一把?拧住腰侧的软肉,疼得她大声求饶,可心里却因她的在意感?到美滋滋的。 “那?个姚荟有个情郎,对你提出的严令十分不满,多?亏我用三寸不烂之?舌,把?她说的服服帖帖,现在她一心练武,还想抢左右使的位置呢。” 至于姚荟拜她为师,她还厚颜无耻地答应了的事情,就不必跟素问说了。 “要知道?,一个门派呢,除了要有一个武功高强的首领,还得要有一个辅佐首领的人,帮着做手下的思想工作?,加深她们对你和?门派的忠诚,保证上?下齐心,目标一致,如此门派才能发扬光大啊!” 穆清辞咬着素问的耳朵,低声笑?说,“你看我不就是那?个天选之?人,看在咱们的关系上?,我也不要求当什么左右使,你就封我个……大护法的名号,怎么样?” 第49章 圣素问和穆清辞相好了这么久,自然?清楚她这?人的禀性。她是有些聪明,不然?袁啸天和沈临江也不会被她挑拨,最后又?因她而死。 但?是要说对?付诡山六怪,她却绝没有这?个能耐。那六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恶人,武功路数邪异狠毒,一众侠士高手都奈何不了他们。 圣素问?伸手点着她的额头,“你也就嘴上功夫厉害,真叫你好好练武功就知道偷懒,我若真将门中事务交给你处理,你不过三两日就厌烦了。” 穆清辞听她这?样说,心里反而燃起一股斗志来,还要开口,唇上却是一凉。 圣素问?凑近来,手指抵住她的唇,“你若是闲着无事,就去跟姥姥学习医术。你上次不过?是看了一眼医书就如法炮制出?了冷香凝,显然?有这?方面天赋在。” “姥姥是想我继承她们的医术,只是我实在分身乏术,你若是肯学,也不至于叫她们的药典医术,湮没无名,我也——”她忽然?停住。 穆清辞张嘴将她手指含进?去,边用舌头胡乱搅弄着,边睁着双无辜的眼睛看她,声音黏糊,“我可不止……嘴上功夫厉害……” 手指被柔软湿润裹住,素问?眸光微动,压低了声音,“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第74章 穆清辞却不听,她将素问?的手指吐出?来,身体往被窝里钻去,唇紧紧贴上去,舌尖切实感受到素问?微凉肌肤逐渐升温,动作跟着放肆起来。 黑夜漫长,寒风裹着细雪温温柔柔地落下,如软纱轻摩的细碎低吟,在一阵涌动的寒流过?后,最终归于寂静。 … 第二日,天地焕然?一新,院中一片雪白。 穆清辞歪着条腿,靠在门框上,目送着圣素问?出?了院门。沈临江死了的消息并没有传扬开,各分部的消息递到总部这?里,她都要一一看过?,所以?忙碌的很?。 院中雪地上只有一行干净的脚印,颇有些冷清,却很?快被来人踩得凌乱。 姚荟看着素问?走远,才悄悄溜进?院中来,给穆清辞奉上她起早做的豆酥糖,笑容殷勤,“师傅,你尝尝我做的点心。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穆清辞接过?油纸包的豆酥,朝她勾了勾手指,“你进?来。” 姚荟跟着进?屋,就听到一声轻响,身后门关上了,她吓了一跳,转头去看穆清辞,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笑得很?是……淫.荡? 姚荟双手抱住自己?,微微发抖,“我……我不卖身的!要是叫门主知?道……” 穆清辞迅速收起笑容,“你想什么美事呢?” 她走到桌边,将素问?给她的《清心经》递给姚荟,一本正经道,“你武学底子太差,要从最基础的内功心法学起,这?本《清心经》最适合你。另外,每天练一个时辰的琴。” “练琴?”姚荟一脸不解。 “让你练就练,为师自有为师的道理!”穆清辞摸了摸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姚荟自然?深信不疑,高高兴兴地把清心经收起来,决定回去就向其她姐妹讨把琴来,天天练习。 穆清辞接着说,“还有件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本门的大护法,你去把门派的人召集起来,我有要事宣布。” 姚荟不解,“可是门主才说了,要我们这?段时间专心练武,准备一个月后的比武大赛。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要事?” “我看你们清闲得很?,整日里背后说门主坏话,我自然?要好好替素问?整顿下门派的纪律!”穆清辞毫不心虚,“我如今可是大护法,除了门主,你们都得听我号令,赶紧去!” 姚荟虽然?觉得奇怪,到底被穆清辞大护法的名头唬住了,立刻领命通知?其余人去了。 穆清辞看着离开的姚荟,忍不住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的笑容。 昨晚,素问?拒绝她后,她心里就冒出?了这?个鬼主意,因此故意打断素问?的话,卖心卖力地将人伺候得舒服,叫她再想不起来她要说的。 她就希望素问?看在她如此尽心的份上,事发后不会再跟她生气。就算她实在生气,最多也就是骂她一顿,她脸皮厚不怕挨骂。 她忽然?想起之前有个人又?是下跪又?是抱大腿,只求不被素问?暴揍——这?么怂包的人是谁啊?她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反正不是她穆清辞。 她乐呵呵地把豆酥扔进?嘴里,晃去隔壁房间看望昏迷的青衣。 宋韵趴在一旁桌上睡了,眼下一片青黑,看样子是守了一夜。 她听见脚步声,立刻惊醒过?来,手去抓身侧的长剑,等看清来人是穆清辞,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穆清辞见青衣还没醒,就同宋韵随意聊了几?句,转回屋,拿上纸笔去了议事的大厅。 … 练武场,听到姚荟的通知?,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大护法传我们去议事厅?是有什么大事么?” “等等……难道不该问?问?大护法是谁吗?” “穆清辞……我记得好像是门主的朋友,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 “那她肯定和门主一样厉害咯!咱们赶紧过?去,正好可以?向她请教请教!” 姚荟暗自欢喜,大护法才没空指教你们呢,因为她已经捷足先登了! 她还要去通知?其她姐妹,转身离开,不想遇见姗姗来迟的陆水吟。陆水吟这?几?日对?练武并不上心,也很?少来练武场,也不知?道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 陆水吟拉住匆匆离开的姚荟,“姚荟,昨天那事……你怎么想?” “我已经跟大护法表过?忠心,会留在门里。你要是想嫁人,就尽早离开的好。” 陆水吟的脸色立刻灰败下来,她咬咬牙,“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 议事厅里,穆清辞瘫坐在上首的扶手椅子上,嘎嘣嘎嘣地嚼着豆酥,时不时喝口热茶。 早早赶过?来的人看见她行事如此散漫,越发肯定她武功高强,毕竟高手要是没点个性脾气,反倒奇怪了。 没多时,人就来齐了,陆水吟悄悄站在后面,生怕给穆清辞看见,把她揪出?来一顿□□。 “咳咳……人都来齐了?”穆清辞拍了拍手上的糖屑,站起身来。 姚荟立刻答话,“回大护法,都来齐了。” 穆清辞点点头,这?妮子,有眼力见! 她扫视了一眼厅里的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大家别紧张,今天找你们来,不是要罚你们,也不是要耍我大护法的威风——”说着,她将衣摆往后一扫,又?大刀阔斧地坐下了。 第75章 “只是我最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门里的姐妹似乎对?门主定的规矩有些不满。当然?,我就不说是谁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咱们就论迹不论心。有功者?,赏,犯错者?,自然?要罚。” “从今往后,咱们弦音门的宗旨就是,天下妇女,姐妹一家!凡是加入我弦音门,或是想要加入我弦音门的姐妹,都是一家人,应当彼此扶持友爱。” “另外,”她举起手,五指闭拢伸直,举到太阳穴处,“见到弦音门的姐妹,可以?举手行礼以?示敬意。” “是,大护法!”众人立刻举手行礼,笑着看身边的人,都觉得新奇。 穆清辞清楚,一个与众不同的礼仪,可以?用来加强她们的身份认同,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拿起炭笔,刷刷几?下在纸上画出?一个高音谱号的音符,出?示给众人,“以?后这?就是咱们弦音门的标志,大家把它绣在衣服上。我相信假以?时日,咱们弦音门必将名震江湖!” 穆清辞看厅里众人虽然?都兴致勃勃地听她吹牛——啊呸,是展望美好未来,但?其实她们内心并不相信。 她知?道,想要将一群人快速团结起来,除了要有一个远大的目标,还要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而眼下,正巧就有这?么一个敌人。 穆清辞伸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最后,我有件要事告诉大家,咱们的好姐妹青衣被诡山六怪所伤,如今生死难料。这?诡山六怪还放下豪言,说咱们弦音门的女人都是废物,要将我们的心都剜去吃掉!” 众人一听,立刻躁动起来,一个个都愤怒不已,磨刀霍霍,恨不得立刻冲去把这?诡山六怪杀了。 “太可恶了!我们要给青衣姐姐报仇!” “我要把这?诡山六怪揍得他喊娘!” 穆清辞微微勾起嘴角,煽动计划成功,她拍起手来,“很?好,姐妹们,你们没有因为对?方是诡山六怪就害怕,个个都是好样的!我代表青衣向你们致谢。” 她站起身,举手行礼。 众人举手回礼。 这?一瞬,众人心里都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就好像忽然?就有一个归宿,那颗飘飘荡荡永远都寻不到依靠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我们的宗旨是——” “天下妇女,姐妹一家!” “我们的目标是——” “杀了诡山六怪!” “要叫敌人听见我们的名号就闻风丧胆!” “要叫江湖上都流传着我们的传说!” 后两句是穆清辞说的。 她利落吩咐,“好,现在一部分人留下来,搜集诡山六怪的资料,制定一下作战计划,另一部分人,去桥安镇探听诡山六怪的踪迹,找出?他们最有可能落脚的地方。” 众人听令行事,纷纷行动起来。 穆清辞叫住要走的姚荟,“你留下。” 姚荟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大护法有什么吩咐?”难道是有什么秘密任务交给她? 穆清辞拍了拍她的肩膀,摸着肚子说,“我饿了,中午我想吃爆炒猪肚——” 她还没把菜单说完,门前就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浑身泛着寒意,厅里瞬间冷了好几?度。 穆清辞腿肚子一阵发抖,但?还是坚持把大护法的人设进?行到底,“其他的你看着办,退下吧,我和门主还有事商量。” 姚荟离开大厅,圣素问?缓步向穆清辞走过?去,她眸色冷得可怕,放佛要射出?冰剑来,在穆清辞身上戳十七八个窟窿。 “穆——清——辞——” 第50章 早在穆清辞提出奇怪的“举手礼”时,圣素问?就来?了。她躲在门外听穆清辞假冒大护法?,三?言两语就将门派众人都鼓动起来?,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让穆清辞当这大护法?也不错,她有驭人的本事,能替她分担很多烦忧。 但很快,她就否决了这个想法。穆清辞不会武功,平日里看着胆小怕事,真遇到危险时,却又表现得十分大胆。 一旦她放权,她也想不到穆清辞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真的因此?让她落入险境,她只怕会后悔莫及。 她故作生气,“穆清辞!我看你是又想挨打了,背着我胡作非为,你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穆清辞自?然是心虚的,好在她提前做了准备,相信素问?再生气也不会拿她怎样。 她大着胆子伸手握住素问?的手,小心靠过去?,觑着她的脸色,“可是,你昨天晚上明明答应过我的,怎么能说我是胡作非为呢?” “我答应了你什么?”圣素问?把她手用力?甩开,依旧冷着脸。 穆清辞戳着手指,瞪大了眼睛很是无辜地看着她,“就是,那?啥的时候……我问?你,凭我的本事,做你的大护法?是不是绰绰有余……然后,你就答应了。” “我什么时候……”圣素问?对此?事完全没有印象,正要?痛斥她一番,猛地想起昨晚的事来?,脸颊迅速泛起薄红,她抬手就扇了穆清辞一巴掌,“你——!你混蛋!” 因为修炼了万灵心经的缘故,圣素问?的体温一向偏低,后来?有无相幻生作平衡,这才恢复了正常,但还是比常人低上稍许。 第76章 穆清辞主动俯下身去?,手托住她的腰,布料堆积起来?,热意轻易攀升至冰冷的双眸,融化掉寒冰,化作水淋淋漓漓地流出来?。 穆清辞停住,压低了声音问?她,“我嘴上功夫是不是很厉害,做你的大护法?是不是绰绰有余?” 圣素问?只觉得恍惚,眼睛望着素白的蚊帐,微微喘息,“嗯……嗯……”那?时她只当是床上乐趣,现在听穆清辞说起,才知道她还有这个?用意,怒意便?立刻燃烧起来?。 穆清辞看她脸颊越来?越红,嘴唇微微颤抖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缘故。 她捂住已?经印上五个?手指印的左脸,把右边的脸凑过去?,扬起讨好的笑容,“亲爱的,要?不你再打我一下出气?” 圣素问?看她这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本来?是故作生气的她,此?刻是真的怒火滔天了。 可是看着穆清辞主动凑过来?的脸,她又不想如她的愿,她担心她真的再扇她一巴掌,这人反而会更?开心! 穆清辞看素问?不动手,立刻将人紧紧抱住,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下手!其实,我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对付诡山六怪一事,我也安排的很合理,不是吗?” 她接着保证,“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放心,我不会以身试险的。此?事我会安排门里其她人去?做,也让她们?多历练历练嘛。” 圣素问?深吸了口气,颇有些认输般闭上眼睛。她只觉得这女人真是可恶,摸透了她的心思,竟叫她拿她无可奈何了! “大护法?,诡山六怪之首阎魔的资料我们?找来?了。”随着一道沉稳的声音的响起,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厅门前。 穆清辞看见是岚山和松云二人,她之前还担心这两位姐姐,会因为她在地道里讽刺过她们?,来?找她麻烦。现在想想,说不定她们?根本就没听见。 她正要?开口,耳朵突然一痛,却是素问?狠狠拧了下她的耳朵。 “放在那?里,你们?大护法?另有事情处理,我等会来?看。”说完,素问?便?将穆清辞从议事厅拉走。 … 圣婆婆喝了口茶,这才抬头?看向屋里站桩一样的穆清辞。她左脸上一个?硕大的红印,十分的醒目,眼睛委屈地耷拉着,显然十分不服气。 “素问?让我管管你,我是没心思管的,你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对错,不需要?我来?多教。” 圣婆婆絮叨起来?,“我的确是老了,年轻的时候收了南锦平做养女,想叫她做我的传人,不想她却走得比我还早。素问?呢,一心学武,于黄岐之术并不上心,就将你扔给我,你的想法?呢?” “姥姥你问?我?”穆清辞摸摸鼻子,“我还有事呢,很忙,真的很忙,没空跟你学医辨药!” 圣婆婆笑着摇头?,她取出三?个?盒子摆在穆清辞面前,“这里有三?味药草,你认得出分别是什么吗?若是认出来?,我就放你走。” 穆清辞打开一看,发现是三?株外形相差无几的草药,淡白色茎杆,叶片卷曲成团,气味也颇近。 她认得其中两味,黄花蒿和茵陈,剩下的那?个?,她拿起来?嗅了嗅,又摘下叶片嚼了下,肯定道,“是三?日觉!怎么样,可以放我走了吧?” 圣婆婆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前两味药常见,也是炮制冷香凝中的药材,她认出来?不奇怪,只是后一味十分罕见,“这三?日觉你见过?” 穆清辞摇头?,“我没见过,但是我喝过。”刚才她闻了闻那?药草,发现这药散发的青涩苦香很熟悉,吃起来?和当初那?杯素问?端给她的茶水味道一样,才如此?笃定。 圣婆婆听她这样说,不由得两眼放光。江湖上最为厉害的药师,仅通过药汁就分辨出其中用了几味药材,对药性的把控精准到了极点。 穆清辞虽然没有如此?逆天的天赋,但她仅凭曾经喝过三?日觉泡过的茶水,就能分辨出其药草,可以说绝对是做药师的好手! 她拿出两本书摆在穆清辞面前,“《圣婆医典》和《毒经》,你想先学哪个??” 穆清辞立刻发觉自?己被坑了,圣婆婆刚才明明就是想测她的天赋。若是她答错了,说不定不用她求,圣婆婆就要?把她赶走了! 她顿时怒了,“好啊,你们?祖孙两是一样的过分!我都不想学!” 她现在只想把诡山六怪捉住,向素问?证明自?己的实力?,叫她还敢看不起她! 第51章 圣婆婆看中穆清辞的天资,想要将毕生医术传她,不想她因和素问赌着气,不肯答应。她也不气恼,只是?晾着她,自行做自己的事。 等到?午时,春草秋雨两个女娃娃端了饭菜过来请她吃饭。现驻府 穆清辞瞧圣婆婆和她们说话,转身就要溜走,接过才?走到?门口,身后嗖地甩过来一把尖嘴锄,从她耳边擦过,钉在门框上! 她摸着微微发烫的耳朵,越发觉得这祖孙俩都是一样的暴力?狂!转头?恨恨瞪向圣婆婆,她正一脸慈祥地同春草秋雨说话,“红玉姐姐今天教你们什么了?读古诗啊,那你们记住了几首呢,背给给姥姥听听?” 穆清辞挪过去,捏了捏圣婆婆的肩膀,笑着说,“姥姥,快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第77章 圣婆婆看了她一眼,疑惑,“怎么不走了?” 穆清辞将后槽牙咬紧,笑得更加谄楣,“姥姥,你别?赶我走啊,我还想多听听您老?的教导呢。” 圣婆婆指了指窗边的桌案,“坐那去,把?医典抄一遍,抄完再吃饭。” 穆清辞认命地坐过去,翻开医典,望着里面?蚊子大?小的字,就觉得头?疼。她捏着毛笔,颤颤巍巍地落笔,纸上立刻晕开一团。 屋外?雪静静地飘,屋里火焰间或噼啪作响,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穆清辞揉了揉腰,挺直身,把?抄好的医典给圣婆婆看,“姥姥,把?这医典抄完,我总可以走了吧,明天再来?”她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回去饱餐一顿才?是?正经?。 圣婆婆看都没看,就把?那叠纸扔进?火盆里,“记住了吗?背给我听听。” 穆清辞瞪大?了眼睛,她抄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爆炒猪肚,口水都流下来了,哪里还记得写了什么内容。 她磕磕绊绊地念,“……人者……天地之镇……宗脉所聚……”接着就是?挠头?骚耳地回想。 圣婆婆也不为难她,只说,“再抄一遍。” 穆清辞头?都大?了,那些佶屈聱牙的古文,简直让她梦回中学语文课堂,根本就看不懂! 穆清辞打商量道,“要不,姥姥,你还是?让我背毒经?吧,我对治病救人没兴趣。” 圣婆婆语重?心长,“医毒不分家,善药者善毒。你想学毒经?可以,我需要你立誓——” 穆清辞抢答,“我知道,不就是?要为您老?养老?送终,终身不得嫁人,我现在就立……”反正搞姬不算嫁人。 穆清辞和圣素问的关系,很难说圣婆婆不知情。当初她趁着圣素问昏迷给她嘴对嘴喂药,就被她撞见了。只是?她并没有多言,疑似默许。 圣婆婆用一种了然于心的眼神看着她,接着说,“不是?这个,我要你发誓,日后,若有一人因你而死,便要有一人因你而活。否则必将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穆清辞听到?这话,这就为难了,她算了算,从她穿书以来,还真有许多人是?死在她手上的,如卫清水、袁啸天……但要说她救了谁,似乎一个都没有。 万一她又不小心杀了人,却没人给她救,该怎么办呢?杀人比救人容易啊! 或许,正是?因为救人比杀人难,所以圣婆婆才?要她如此立誓,让她多多行医救人,而不是?步入南锦平的后尘,贩毒杀人,最终也死于毒药之手。 穆清辞忽然想到?一个办法,那就先给人下毒,再把?他救活,不也算救人一命嘛! 她立刻毫无心里负担地发誓,“我,穆清辞,在此立誓,日后若有一人因我而死,必将有一人因我而活,负责毕竟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 几日后,雪停了,甚至还久违地出了太阳,屋檐下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 穆清辞坐在门槛边磨药粉,边背医经?。她也不想这么勤奋,把?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这里。只是?圣婆婆像个教导主任一样天天盯着她,见她偷懒就要打她板子。 想她堂堂大?护法,落到?如此境地,实在是?可怜。 姚荟从院门走进?来,一本正经?地开口,“圣婆婆,门主请你过去阆苑,有要事相商!” 圣婆婆不疑有它,把?在院中接雪水的春草叫过来,“好孩子,你替我看着清辞姐姐,不许她偷懒。”起身离开。 春草双手叉腰,很是?认真地盯着穆清辞,“不许偷懒,快背书!” 穆清辞把?药杵一丢,怒了,“喂,小鬼!当初可是?我把?你从京师救出来的,你就这么对你的恩人?” 春草翻了白眼,“救我的是?红玉姐姐,才?不是?你!” 姚荟插.进?两人中间,“都别?吵了,来春草,这豆酥给你吃,你去姐姐房中把?琴拿来,咱们一起练琴好不好。放心,我给你看着清辞姐姐,不让她偷懒。” 春草想了想,答应下来,跑出去帮她拿琴。 穆清辞把?医经?丢到?一边,气冲冲地,“素问太过分了,把?我支来这里给圣婆婆当药童,还不让我插手诡山六怪的事情,她就是?怕我抢了她的功劳!” 姚荟收了笑容,低声?说,“师傅,诡山六怪的事有消息了。是?南边传来的消息,诡山六怪要在桥安镇西去不远的枫叶林聚会,什么时间尚且不清楚。” “姐妹们已经?去枫叶林查探过了,那林子外?有一个酒店,卖酒的是?个姓孙的男人,做的是?黑店的生意,专门宰过往的行商生客,打劫财物后就将人剁了吃肉。” 穆清辞有些诧异,“这样的黑店,官府不管的吗?” 姚荟只是?笑,“官府里那几个捕快,连我都打不过,哪敢惹那些恶煞。那姓孙的肯定是?有些本事,才?敢如此行事,说不定他和诡山六怪牵扯莫深呢!” “而且,另外?有件奇怪的事情……”姚荟眼神略显疑惑,她从袖中掏出一张揉皱的纸,“分部刚送来的资料,是?上个月前的情报,尚在整理,门主还未看过。这是?我偷偷抄来的,有人向仙音阁买消息,买的竟然是?…” 姚荟似乎有些顾忌,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示意穆清辞看纸条上的字,脸上神情透着股惊疑。 第78章 穆清辞只觉得她大?惊小怪,她把?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短短两行字,其中“素问”两个字尤为扎眼。 她脸色立刻变了,看向姚荟,“买消息的人是?谁?!” 第52章 倒v结束 青衣醒了,她看向窗外?的雪,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我想?见圣素问。” 宋韵这几日一直守着她,眼下一片青黑。 她心里担忧她的身体,本?想?关切几句,见青衣这样说,便?将话?咽了下去,“我想?,门主现在应该没有空见你。” 青衣侧过脸来,“原来你们已经奉她为主了么?”她静静看着宋韵幽绿色的眸子里掺杂着一丝晦暗,“那我要见穆清辞。” “好,我去喊她。”宋韵把?剑拿上,抱在怀里,快步走出去。 穆清辞走进屋子的时候,看见青衣手?里拿着枚碧绿的剑穗,细软的流苏水一样从她指尖滑过。她将剑穗举在空中,碧玉珠子染上暖冬的金光,透出一点霞彩。 她听见声音,也?不回头,“你来了,把?门关上吧。有些事情,我想?跟好好聊聊。” 穆清辞的确有事要问她,她现在非常迫切地想?知道,青衣受伤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就在刚才,她从姚荟那里得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行字: 当朝元帅袁啸天侄女袁素问, 武功何如,人在何处? 穆清辞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对?素问不利。可惜姚荟并不知道买消息的人是谁,而仙音阁也?从不在意?买家的身份。 穆清辞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事情可能和突然跑来北地的诡山六怪有关,只是她还?猜不出他们和素问有什么瓜葛纠纷。 因此,宋韵一告诉她青衣醒了,她便?立刻赶了过来。 穆清辞将门关上,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屋里只有她和青衣两人,她并不担心青衣这个伤者能对?她如何,回想?起两人上次见面闹得很僵,反倒有些心虚。 只是青衣看起来似是已经将那事忘记了,很平常地开口,“多谢你肯救我。” 穆清辞便?热切地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咱们是朋友嘛,客气什么!” “朋友……”青衣咀嚼着这两个字,绿色的眼珠慢慢往她这个方?向转过来,“你果真拿我当朋友?” 穆清辞的笑总是富有感染力,轻易就能让人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 但她的确是真心的,“上次的事……算了,都过去了。” 青衣像是这时才记起来,随口问她,“江芷姌好些了吗?” 穆清辞说不上来江芷姌是什么情况,她好似是疯了,但有时候又挺正常。圣婆婆虽然医术高超,但也?治不了疯病。 素问想?要将阆苑放开,作为奖励给门内的姐妹们翻阅。可江芷姌如今发了“疯”,自?然就无法承担看守阆苑的任务,她想?给江芷姌换个地方?住,可江芷姌不肯挪窝,事情也?就僵在了那里。 “她……可能疯了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吧。”穆清辞只能这样说,转而问起,“你是不是被邱无心打伤的?” “是,”青衣倒是没有隐瞒。果然和素问她们推断的一样,她的伤是中了邱无心的噬心白骨手?。 … 那日,穆清辞指责青衣逼疯了江芷姌,青衣哑口无言,带上玉扳指离开。 她在桥安镇待了两日,之后就选择一路南下,去寻一个已经消失多年的人。 她没有告诉穆清辞这人是谁。穆清辞却能猜到,她要找的人肯定是江芷姌的父亲。 当年这人连同江家举家搬迁神隐,迄今仍未露面,心思之深沉,谋划之周密可想?而知。 青衣往南行了数日,一日黄昏,她借住在城中客栈,听见临桌客人讨论起近日发生的一桩剜心案。 死者是一位富家公子,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胸口给挖出一个血洞,心脏不翼而飞。叫打更人发现时,尸体都冷了。 那些喝醉酒的客人胡乱编排,说他是被狐狸精骗去吃了心,也?有说是招惹了鬼,不然,哪有人杀人会挖人心脏呢。 青衣一听这手?段,猜到极有可能是江南的诡山六怪邱无心所为。只是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就在此时,她发现讨论此事的客人中,有一人神态不对?。仔细一看,那人掩在衣袖下的手?,竟是赤.裸的白骨! 传言,尚未成名的邱无心被人欺凌侮辱,他为了变强复仇,修炼起噬心白骨手?这门邪功。为此,他硬生生将自?己右手?的肉刮净,只留下白骨。 每月,这只骨手?都需要“尝”一次心头血,才能保持邪功不散,否则功力就会衰退,前?功尽弃。 青衣心里对?这人生了警惕,当夜就潜伏到他的窗下,果然看见白日里编排邱无心是“狐狸精”的那个客人,被他抓来,用?骨手?挖出心脏。 邱无心并没有吃那颗心脏,而是将它塞进房间角落处,一个半人高的坛子里。随后,他将尸体抛在街上。 青衣跟上邱无心,意?外?发现他抛尸后,并没有回去客栈,而是慢悠悠地走进了一座坟园。 坟园里墓碑座座,幽蓝色的鬼火飘荡期间,阴气森森。 一个穿红衣的年轻姑娘坐在墓碑上,口中唱着哀怨的曲子,将手?中纸钱雪花般抛洒出去。 第79章 青衣纵身跃上坟园的围墙,借树木和夜色掩去身影。她看到那红衣女孩的装扮行止,也?是一惊,接着便?猜出来,她就是诡山六怪中的三怪,喜鬼。 喜鬼见邱无心过来,停住歌唱,阴恻恻地笑,“二哥哥,我可是都知道了。你在荒漠原捉住了牧野,从她口中知道了许多三重?门的秘辛。这样有趣的事情,怎么也?不跟妹妹我说说?” “我若是想?瞒你,怎么会主动过来找你呢?”邱无心走到喜鬼面前?,伸手?去抓她的绣鞋。 喜鬼将脚一踢,裙摆微扬,一条赤色的蛇蹿出来,张嘴就往邱无心咬去。 邱无心慌忙躲开,脸色有些难看,“三妹妹,瞧你,这么凶恶做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风献仁死后,他那本?《万灵心经》落在了谁的手?中么?” “你说就说,何必笑得那么恶心?”喜鬼将腿架起来,赤蛇捉回手?心,伸手?轻摸它的脑袋。 “你肯定猜不到!这本?世人争抢的秘籍,不在风献仁那三个弟子手?中 ,也?不在他女儿风红弗手?里——”邱无心要卖关子,故意?顿住不说。 喜鬼跟他装傻,“难道是被尸虫教的老贼抢去了吗?我说上次怎么败给了他!我现在就找他麻烦去!” 邱无心忙道,“不是他!这本?秘籍是在当朝元帅袁啸天的侄女儿袁素问手?上!我已经跟仙音阁买了消息,知道了这女娃娃的下落。你猜她现在在哪里?” 青衣没想?到会从邱无心口中听到圣素问的名字。她想?起和素问唯一的一次交手?,就伤重?惨败。 当时她便?疑心,为何圣素问有那样强劲的内力,本?想?查她师从何人,竟找到丝毫与之相关的消息。 现下她才知道,袁素问练的竟然是江湖第一高手?风献仁的传人,所学?的《万灵心经》也?是凝聚了风献仁毕生心血的绝世秘籍。 青衣本?想?再听下去,看这邱无心是不是真的知道袁素问就在仙音阁中。她还?在心里思量,要不要回去给她们报信。 不想?稍一走神,就泄露了气息,被邱无心发现了。邱无心练的是噬心白骨手?的狠毒功夫,和他打斗起来,擅长暗器偷袭的青衣显得非常被动。 她本?想?使出轻功逃走,偏偏七夕断肠在这时发作起来,骨手?瞬时贯穿了她的胸膛,险些就要挖去她的心脏。 好在这时,喜鬼阴笑出声,“二哥哥,你先打着,我正好去瞧瞧,你在客栈房中的坛子里藏了什么好东西。” 她一甩长袖,无数纸钱撒向空中,雪花似的纸片漫天飞扬,喜鬼身形如风,脚尖在纸钱上一点,几个起纵,消失在坟园里。 邱无心立即紧张起来,再无心与青衣缠斗,转身就追着喜鬼去了。 青衣因此捡回条性命,花了两天两夜的功夫,赶回桥安镇。 … 听完青衣的讲述,穆清辞已经可以断定,那个买素问消息的人,就是邱无心。 当初,素问打探到牧野曾在荒漠原出现过,后来就没有了牧野的消息,谁想?这人是被邱无心抓去杀了。 邱无心应该是从牧野口中逼问出《万灵心经》的下落,就一路往北边来。只是他应该上不知道素问就在仙音阁中,否则早找上门来了。 而让穆清辞最感兴趣的,反倒是邱无心放在房间里的那个坛子。 她两眼放光地看向青衣,“这邱无心那么紧张坛子里的东西,肯定是藏了什么值钱的宝贝!正好他来了桥安镇,那坛子里的宝贝他肯定也?带上了,要是咱们把?他捉住,岂不就发财了?” 青衣轻笑,望着穆清辞的碧绿眼眸蓦地柔和下来,她幽幽道,“清辞,也?许那坛子里,是他拿心脏泡的酒。” 穆清辞:“……” 她竟然觉得青衣说的很有道理?! 毕竟像邱无心这种?敢刮自?己肉的狠人,实在是丧心病狂,拿心脏来泡酒喝这种?变态的事情,他绝对?干得出来。仙珠副 说不定枫叶林那个开酒店的孙老大,就是尝过他手?中那坛人心泡的酒,两人就勾搭成仠,合伙做起了拦路劫财的生意?。 “圣门主替我解了毒,替我向她说声多谢。我当初帮你们从暗道离开京师,如今你们又救了我的性命,就当是两清了。” 两清?这人情账是这样就能轻易算清楚的吗? 穆清辞想?想?就来气,“我不替你传这个话?,你为什么不亲自?跟她说?” 青衣看她板着张脸,一丝笑也?没有,似乎很是生气。她猜测,“你这是埋怨我,还?是说……你跟她闹矛盾了?” 第53章 矛盾?她们?能有什么矛盾?穆清辞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自?从那日?过后,圣素问?就没有搭理过她了,看着是让她跟圣婆婆学习医术,实则是放逐冷宫,处境非常之凄惨。 青衣看着她的神情,瞬间了然,“那你要不要跟我回京师?” 穆清辞很是气愤,“我现在可是逃犯,回京师找死吗?你想害我就直说!” “可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青衣认真看着她的脸,颇有些打量的意味。 “什么?身?份?你也知道我是弦音门?大护法了?”穆清辞腼腆一笑?,谦虚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都?是门?中姐妹抬举——” 第80章 青衣打断她的吹嘘,“你忘了,你是先帝之女,若是你愿意和惠妃一起还宫,我可以让皇上为你册封公主,从今以后你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皇子和皇女看似只有一字之差,政.治身?份却天差地别。所以皇帝可以为先帝之女穆清辞册封彰显君恩,而要对冒牌货皇子沈临江赶尽杀绝! “一个公主而已,又?不是女帝,算什么?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穆清辞可不吃青衣给她画的饼,“还不如江湖上的侠客来?得自?在逍遥。” 青衣看她对这公主身?份竟没有丝毫在乎,眸色骤然冷了下来?,“堂堂一国公主之尊,世上多少女人都?求不来?,到你嘴里就这样一文不值?” 穆清辞看她情绪激动,忙安抚她,“你喜欢的话,那我让给你好了,反正先帝的信物?也在你手中。” 青衣却被?她气得够呛,一贯没有表情的脸都?要扭曲了,她咬牙切齿,“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拿!” 穆清辞见势立刻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师?要不要先跟我合作,去杀了邱无心?,报受伤之仇?” 毕竟青衣在邱无心?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这要是不报复回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青衣收起怒容,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脸,“我现在就走,”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不能再耽搁了。” 穆清辞很是惊讶,“你现在就走?可你才刚醒,伤都?没有养好啊!”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赶回京师。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连一刻都?不愿耽搁?真赶着回去当公主啊! 青衣将手中的玉色剑穗放置在一旁的桌上,翻手又?摸出三根碧玉的银针,放在剑穗的旁边,“快到年节了,这个……就算是新年礼物?吧。” “给我的?”穆清辞倒是没想到,她还给她准备礼物?。 穆清辞还以为这女人眼里只有利益算计呢。不过,自?从沈临江死后,青衣对她的态度就缓和多了,甚至于还多了一丝人情味。 穆清辞拿起那枚剑穗,倒是挺好看的,可惜她用不上啊,要不去佩把剑装装威风? 青衣开口,“这剑穗,你替我送给宋韵吧,多谢她这几天对我的照顾。” 穆清辞:“……”搞半天不是送她的! 她走过去揪住青衣的袖子,“不行,我也要礼物?!正好你回京师,替我带件东西?” 青衣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知为何,竟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来?,随口应下,“好。”待意识到自?己竟然笑?了,忙抿紧了唇。 她将衣袖从穆清辞的手中抽出来?,思量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提醒穆清辞一句,“你在这里,一点?要记得小心?……江芷姌,她的父亲江无厌。” 留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青衣就从窗户翻出去,纵身?跃上院墙,消失在雪色中。 这女人,好像从来?就没走过正门?!穆清辞摇摇头,低头去看手中的剑穗,以及那三根泛着青光的银针。 这针……很适合拿来?扎人。 … 穆清辞一直没有放下对付邱无心?的想法,哪怕是为了那个坛子里的宝物?呢? 她只恨素问?叫圣婆婆天天拘着她,害得她哪也去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大大影响了她的发挥! 这天,穆清辞将两杯放了药的茶端到圣婆婆面前,一脸讨好的笑?,“姥姥,你快尝尝我的茶。” “这两杯茶中,有一杯放了我特制的迷药,我赌你肯定喝不出来?!” 圣婆婆拿看小孩子的目光看她,“想蒙骗我,你还差得远呢。” 她端起较浓的那杯,只放在鼻尖一闻,就嗅出了茶香中掺杂的的草药气味,“这杯茶里放了三日?觉,迷屑草,昏木,药性足以令人昏迷一日?一夜。” 穆清辞颇为沮丧,她可是放足了茶叶,将茶香熬得浓厚,把药味都?遮盖了,没想到圣婆婆还是闻了出来?。 她毫无负担地晃着圣婆婆的手臂撒痴,“姥姥,你太?欺负人了,也不知道让让我!” 圣婆婆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等什么?你能叫我中招,才算是出师呢。”她拿起另外一杯清茶,抿了一口,滋味倒是不错。 “你这茶里放了什么??”圣婆婆脸色瞬变。 穆清辞笑?得含蓄,“姥姥,这是连翘花茶,清新雅致,和迷茴的香气毫无分别呢。” 圣婆婆伸手指着她,“你这丫头——”还未说完,人就晕了过去,身?体朝前栽下去。 穆清辞立刻伸手将她扶住,“姥姥,这可是你说的,我已经出师了,您老?就好好睡吧!”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掖紧,嘴里欢呼着就溜了出去。 … 圣婆婆会载到在穆清辞的手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太?相信穆清辞的人品。谁知道这人满嘴的谎言,一开始就设下语言陷阱,叫她以为只有一杯茶水有毒。 而圣婆婆和素问?是一样的脾性,不爱酒,爱喝清茶,没再去辨别剩下那杯,结果就马失前蹄了。 穆清辞眼看着素问?越来?越有威严,哪哪都?将她压得死死的——床上除外。这让她一个女人的面子往哪搁? 还说什么?让她当大护法只会胡作非为,说她恨不得带着门?里姐妹造反起义,还让圣婆婆管着她,美其名曰这时?在保护她,真是烦透了。 第81章 穆清辞偏要与她对着干,她也是有叛逆心?——不对,是上进心?的! 于是,在放倒圣婆婆后,穆清辞立刻去换了身?衣裳,窄袖长袍,踩一双鹿皮高筒靴,气昂昂地去情报组找姚荟。 姚荟见到她这幅新鲜装扮,很是不适应。 穆清辞平时?就不爱红装艳裹,喜穿深色衣袍裤子。再加上她生得英气,剑眉星目,身?量又?高,粗一看的确难辨雌雄。 这也是为何陆水吟会骂她丑八怪,因为她和男人眼中那种娇柔女人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符合当下审美。 她现下这打扮倒还算正常,但问?题是为什么?要在下巴上粘胡子啊,还把领子立得高高的,将脖子都?遮挡住。 姚荟惊叹,“师妇,你为什么?……要沾假胡子,看起来?老?了十几岁!” 清辞伸手揽上姚荟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怎么?样,我现在是不是很帅?走,我今天有空,咱们?去枫叶林喝酒去。” 姚荟顿时?明白过来?,她是想装成男人去孙老?大的酒店喝酒,好打探他那个黑店的底细。 “可是……”姚荟咬住唇,压低了声音说,“门?主下了严令,不许你插手此事,还让其她姐妹都?不要听你蛊惑。” “我告诉你那些消息,也是担着好大的风险,要是叫门?主知道,师妇你不可能见死不救啊!” 若真叫素问?知道,穆清辞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救得了她?但她怎么?会在姚荟面前露怯呢,拍拍胸脯给她打空头支票,“放心?,有什么?问?题我替你担着!” 姚荟心?里的担忧放下了些,微笑?着说,“其实这些日?子,姐妹们?都?很想念你呢。咱们?整日?收集情报买卖消息,也没有外人想的那样刺激,相反特别的枯燥无聊。 “去做杀手呢,干的又?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有些人过不了心?里那关,每杀一个人,就要在自?己身?上划一刀,通过自?残的方式,以求心?安。” “那天你在议事厅给姐妹们?说了许多话,她们?都?记着。虽然那时?是有些热血上头,但她们?也是真心?想跟着你,想要干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至少也在江湖谋个姓名。” 穆清辞听着姚荟的吹捧,不禁有些飘飘然。 她忽然来?了想法,双手一拍,“既然如此,你去把她们?叫上,咱们?现在就去把那个黑店抄了!” “倒时?候咱们?就假扮成店里的老?板伙计,等着邱无心?找上门?,他肯定想不到。对了,这招就叫——请君入瓮!” … 枫叶林的枫叶都?落尽了,光秃秃的枝丫上挂着斑斑驳驳的雪。一条小路从官道岔开,伸进林子深处。 路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酒店,店门?前搭着草棚,远远就可以看见迎风招展的幡子。走过去,浓郁的酒香肉气立刻就飘进了鼻子里。 棚子里烧着火,架了口大锅咕嘟咕嘟煮着肉汤,香气扑鼻,路过的行商旅客闻见香气,哪个不得停下来?歇歇,喝口烫酒,吃口好肉? 穆清辞借了把剑背在身?上,装作过路的江湖客,大摇大摆地走进棚子里,选了张靠近火堆的酒桌坐下,“老?板,来?壶好酒,还要两碟下酒菜!” 孙老?大迅速打量了眼穆清辞,这人没带包袱,穿着朴素,身?上顶多几块碎银,只有那把剑可以卖些钱,在心?里下了定论,不是肥羊。 孙老?大懒得招呼,让伙计去上酒菜。他则走到案板前拿了把剔骨刀,蹲在磨刀石前将刀磨得“哐噌”响。 穆清辞听着他磨刀的声音,也是一阵发怵。这孙老?大想干什么?,她人还喘气呢,他就磨起刀来?了?总不能是想杀猪吧。 她不动声色地端起酒碗,闻了下酒气,气味浑浊,里面很明显放了蒙汗药,有股曼陀罗的药气。 功夫再高,也怕蒙汗药,她断定无论谁来?,喝不过三碗酒就会昏倒过去。 穆清辞拍了下桌子,喝道,“你们?这酒淡得跟水一样,骗钱呢,给老?子换壶烈酒来?!” 伙计见客人闹事,要过去招呼,被?孙老?大拦住。 他提着剔骨刀走到穆清辞身?前,眼睛眯起来?,语含威胁,“客人,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麻烦再说一遍。” 穆清辞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剔骨刀,以及孙老?大脸上的横肉,内心?一阵忐忑,只是脸上不露分毫。 她把酒碗推过去,怒道,“你自?己尝尝,这酒跟水一个味,我还有个朋友未到,哪好意思拿这酒请她喝?!” 孙老?大听她说还约了个朋友,想着等人到齐了在动手也不迟,就把剔骨刀往下按了按,收了怒容,慢吞吞说,“行,我去给你换壶好酒来?。” 孙老?大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心?想,谁会在这样一个路边酒肆约朋友见面? 他转回身?,看着穆清辞说,“客人,说来?凑巧,我也约了个朋友请他喝酒,他等会就到。不知你那位朋友何时?过来??” 穆清辞扬起嘴角,笑?说,“老?板,说不定你这朋友,就是我那朋友。” 她本来?是想激怒孙老?大,让他忍不住要动手,暴露出他们?做的是黑店买卖。如此名正言顺,她就能以“摔碗”为号,让埋伏在旁边的姚荟等人一齐上前,把他们?捉住打杀了。 第82章 却没想到孙老?大这时?提起有一个朋友要来?。她猜想可能就是邱无心?,心?里忽然没了底。 邱无心?那样厉害,她们?能应付得了吗? 孙老?大看她含糊其辞,心?里起了疑心?,“你的朋友有什么?来?头?” 穆清辞闭眼瞎说,“我这朋友来?头可大了,诡山六怪你听过没有,他就是噬心?白骨手邱无心?!” 孙老?大登时?愣住,难道真是邱无心?约了她在此处见面?这老?邱没说过啊。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哪位朋友在等我邱无心?,哈哈哈哈……” 那声音响起时?还在远处,等笑?声一出,人就已经到了酒店前。 穆清辞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刚瞎扯几句就被?当事人捉住,点?太?背了! 她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这人生着一张乌黑的脸,五官胡乱挤在一起,丑得十分独特。 邱无心?左手托着一个半人高的坛子,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他把坛子放在酒店门?口,落地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把穆清辞吓了一跳。 她暗暗揣测,这里面装的不会真是泡着心?脏的酒吧?最?好不要,她还指着里面的宝物?发财呢。 邱无心?走到穆清辞跟前,左右看她,“你说,你是我的朋友,可我怎么?不认识你?” 穆清辞下意识去看他的右手,可惜袖子遮盖得严实,看不见。 她摸不清邱无心?的脾气,但也知道一定要小心?回答,否则他一时?兴起就要挖她心?脏,岂不是很要命? 穆清辞平时?就是个怂人,这时?候心?里自?然是有些怯的。但她这人有个优点?,越是紧张,面上反倒越是坦然,可能也是因为脸皮厚。 她缓声说,“虽然你我从未相见,可我却听过许多你的江湖事迹,心?生敬佩,早在心?里将你视作了知己好友。” 邱无心?闻言,自?然清楚她这是假话。可这假话说得好听,谁不爱听呢?他大笑?起来?,“有意思,孙大,拿酒来?,我要请这位没见过面的朋友喝酒!” 他在穆清辞对面坐下,脸上带着笑?容,“你这人真是奇怪,知道我是喜欢剜人心?的邱无心?,不仅不害怕,反而要认我做朋友。” “更奇怪的是……”他猛地收起笑?容,老?鼠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你如何知道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穆清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视线再一次望向他的右手,那只手藏在桌面下,完全看不到,自?然也判断不了他会何时?动手——自?然,这对不会武功的穆清辞来?说,也不重要。 她微微笑?着,神情自?若,“那是你孤陋寡闻,这江湖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哦,敢问?阁下姓名?”邱无心?来?了兴趣,他倒是不知道江湖上何时?多了这号人物?。 这时?,孙老?大另外提了两坛酒过来?,倒在碗里,立刻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穆清辞闻到那酒味,就有种要醉了的感觉,凑近一闻,发现这酒里依旧有曼陀罗,真是换汤不换药啊。 不过,邱无心?喝下这酒也是会中招的吧?就算有解药,也没有在中毒前吃的道理。 穆清辞心?里有了算计,“酒逢知己千杯少,只是光喝酒也没意思……”她提议,“不如咱们?来?划拳,谁输了谁喝。另外,输的人必须说一个他所知道的秘密。” 邱无心?冷笑?,“秘密?什么?样的才算叫做秘密?” 穆清辞神秘兮兮地问?他,“难道说,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 邱无心?在心?里暗道,管你什么?身?份,老?子陪你随意玩玩罢了,等你喝醉过去,就剜你的心?来?下酒。 穆清辞接着说,“以及,绝世秘籍《万灵心?经》究竟在谁的手里,你也不想知道?” 邱无心?的脸色立刻变了,她怎么?会知道这事?除了喜鬼,他没将此事告诉过任何人,就连诡老?大拿“女魅”来?引诱他,他也没有松口。 这人若是真的知情,那她要么?就是仙音阁阁主,要么?就是与那位袁啸天的侄女有莫大牵扯! 但不管是谁,敢独自?上门?来?见他,必定是自?负武功的江湖高手,他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说不定,这人也是来?抢《万灵心?经》的。 邱无心?顿时?对穆清辞忌惮不已,决意要将她杀掉才行。只是他看穆清辞神态轻松,一时?间竟不敢轻举妄动。 他思虑了片刻,沉着脸道,“好,那就来?划拳!”且看她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穆清辞挽起袖子,神色从容,“说好了,输了的人喝酒,说秘密!” 然而,在没人注意的桌子底下,穆清辞一双腿正在微微发抖。万一邱无心?突然暴起,她可真要变成他的下酒菜了啊! 邱无心?本来?要出右手,但很快就想起,若将右手摆上桌面,万一动起手来?,他的攻击招式岂不全落入对方眼中。 高手过招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一招定生死也不奇怪,他不能赌这个可能,就伸出了左手。 穆清辞提出猜拳,也有想看他骨手的意思,可没想到这人宁愿用左手也不肯露出他的骨手来?。 第83章 但问?题是,猜拳比的就是反应速度,出左手,他反应得过来?吗?她岂不是赢定了! 若是邱无心?知道让他这般警惕的一个人,其实根本不会武功,他肯定会气得吐血的。 可这时?的邱无心?并不知情,还当穆清辞十分厉害,心?里很是忌惮。 穆清辞盯紧邱无心?的手,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拳,穆清辞先一步喊出,“六六六!”邱无心?输。 他愤恨地端起酒碗,大口喝下。他清楚这酒要喝到第三碗,药性才会发作,所以并不担心?。 “秘密呢?快说秘密!”穆清辞激动道。最?好说一个连仙音阁都?没打探到的情报,她就能回去跟她们?好好吹嘘一番了。 邱无心?也想从她口中挖出,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万灵心?经》的下落,以及她的真实身?份,也就没有翻脸,真按着穆清辞说的规则,讲了一个秘密——大不了再把她杀了,就不怕秘密泄露出去。 “我要说的这个秘密和阎魔有关。江湖上的人一直很好奇,诡山六怪之首阎魔究竟是男是女 ,是老?是丑。” 穆清辞来?之前,就去看过诡山六怪的资料。弦音门?众人虽然尽心?搜集整理了,但都?有缺漏不够详尽。 如这个阎魔,见过ta的人,有说是女的,有说是男的,也有说ta是垂垂老?者,也有说ta是懵懂稚子,在这么?多人身?上,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共同点?,更不用说把阎魔找出来?杀掉了。 不过穆清辞可不会表露出她对阎魔知之甚少,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你尽可以说说看,我听听是不是真的。” 邱无心?更加惊疑,怎么?她连阎魔的底细都?清楚知道,她究竟是谁? 他一边在脑海里搜刮江湖上有名姓的人物?,一边把自?家老?大的底细卖了个干净。 原来?就连邱无心?都?没有见过阎魔,他只知道诡老?大会一门?“阴阳傀儡戏”的绝学,可以将人制成傀儡,供ta驱策。 这阴阳傀儡戏非常邪异,需要用到鸳鸯虫炼制的红线,将线埋入傀儡的身?体四肢,就能操控行动。而被?制成傀儡的人,一开始只是被?操控身?体,到了后面,连心?智都?会丧失掉,彻底沦为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穆清辞心?里暗暗窃喜,居然听到了这样一桩大秘密。不愧是诡山六怪之首,这阎魔的阴阳傀儡戏听起来?的确厉害。 虽然她很鄙视并且深深唾弃阎魔把人做成傀儡的邪恶行径,但是,要是她能学会这门?武功,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她保证,绝对不会拿这武功来?干坏事的。她只会把那些坏人——像诡山六怪之流,全部制成傀儡,叫他们?天天给她干活赚钱,岂不是功德无量? 倒时?候,她就能领着弦音门?走上武林第一宗门?的宝座。而弦音门?门?主圣素问?必然对她崇拜至极,一改冷漠态度,天天贴着她喊“清辞姐姐”,嘿嘿嘿~ 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得应付邱无心?呢。 穆清辞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打起精神来?,“我还当你知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结果还是说不出阎魔的底细,可见ta并不信你。” 邱无心?大怒,“难道说你知道?” 穆清辞处变不惊,“赢了我,我就告诉你——”我不知道。 为了挖出穆清辞的底细,邱无心?只好忍下怒火,继续跟她猜拳,还是用的左手。 果不其然,又?输了。 他又?喝了碗酒,讲出了另外一个有关诡山六怪的秘密。并且在心?底发誓,等摸清这人的底细后,他一定要送她去死! 诡山六怪在江湖上坏事做尽,不仅杀了很多无辜百姓,还抢劫了无数金银财宝。这些财富,都?被?他们?藏在江南鹤乡的一座地下宫殿中。 这座宫殿是江南首富秘密修筑的,被?他们?抢劫了去,修建宫殿的匠人也全被?他们?杀死,至今无人知道宫殿的入口。 而现在,邱无心?说了出来?,“入口就在鹤乡桃花巷中,有个卖桃花的贩子拿着地宫的钥匙,只要对上暗号就可以拿到钥匙,暗号就是,人在江湖飘——” 穆清辞下意识接上,“哪能不挨刀?” 邱无心?脸色一黑,“你怎么?知道!”心?里更是警惕,这人竟连他们?诡山六怪的暗号都?知道清楚,果然来?头不小,他必须得小心?应付! 穆清辞:…… 她能说你就是小说里的炮灰反派,作者根本懒得给你们?诡山六怪费心?想暗号,随手塞了句烂大街的话嘛? 虽然沈临江已经死了,但照诡山六怪这人物?设定来?看,妥妥是给他送钱送经验的。 穆清辞乐得不行,看来?这些好东西只能是她笑?纳了。 占了男主的机缘,这下她可是要发大财。倒时?候找个他们?六怪都?不在江南的机会,偷偷摸进去把地宫搬空,弦音门?的姑娘们?就再也不用打探情报买卖消息苦巴巴地赚钱了! 邱无心?深深看了穆清辞一眼,他已经喝了两碗酒,再喝,就露馅了。 孙老?大走过来?,继续给两人倒上酒,同邱无心?对了个眼色,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要是下一次再不赢,就动手。 穆清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从袖子摸出一瓶调料,洒在下酒菜上,拿筷子自?顾自?吃起来?,还叹了口气,“我怎么?总是输不了,连口酒都?喝不上,只能吃点?下酒菜填填肚子,实在无趣。” 第84章 邱无心?听见她这讽刺的话,脸都?气绿了,偏偏还不到时?机发作,只能耐下性子,“再来?一局!” 穆清辞大口嚼着口中的凉菜,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你说的这些秘密我都?知道,没意思。” 邱无心?见她这样,越发被?激起了好胜心?,势要赢她一局,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虽然他身?上的秘密已经被?榨干了,但他还是不知耻诱哄穆清辞,“我还有一个惊天大秘密,保管你没听过。” 穆清辞这才表现出来?了点?兴趣的样子,“那我就陪你再玩一局。” 这一局,邱无心?把他那只一直掩藏在袖中的骨手摆上了桌,看来?是铁了心?要赢穆清辞一局。 穆清辞看到那只骨手,心?里也跟着打起鼓来?。骨手看起来?就很渗人,上面还粘连着血肉红丝,手腕处的伤疤触目惊心?,叫她看了有点?作呕。 但她必须盯住那只骨手,好预判邱无心?的行动。 她心?里清楚邱无心?的耐性不多了,而她又?从他嘴里知道了太?多事。 若是这局还是她赢,他一定会翻脸杀人,可若是她没赢,说不出什么?惊天大秘密的她照样得死。 她心?里暗道糟糕,想着要不要现在就摔碗,知会姚荟她们?动手。可又?担心?这邱无心?的噬心?白骨手太?厉害,叫那些姐妹哪怕是只有一个人死亡,她岂不是要背上罪债。 倒时?候,她就更别想素问?认可她大护法的身?份了。 素问?只会觉得她自?作主张胡作非为,然后怒气冲冲铁血无情,直接把她的腿打断,关在屋子里叫她哪里也去不了,最?后她只能悲惨无比地了却残生啊。 想到此处,穆清辞感到一阵深深的后悔,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四喜财——你输了!” “五魁首——你赢了!” … 离桥安镇最?近的城镇便是滦州城。临近年节,城内热闹繁华,行人如织,街边小贩叫卖声络绎不绝。 茶馆里,说书人拍着惊堂木,正讲到故事的精彩处,唾沫横飞。 有人来?晚了,见众人都?听得聚精会神,四处顾盼,忙寻人打听这故事的前情,“今天讲的是哪一出?怎么?从前没有听过?” 客人立刻回过头,眉飞色舞地复述起来?,“今天这出故事可新鲜,讲的是‘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那大护法穆清辞武功高超,智谋过人,噬心?白骨手邱无心?撞在她手里,也只能乖乖受死!” 他抬头看向说书人,手里抓了把瓜子磕起来?,“这邱无心?和穆清辞猜拳,连输了两局,把自?家的底都?抖落了出来?,眼看裤衩子都?输光了——这是说书的原话,他还要再比——” “后来?呢?这第三局是谁赢了?” “你听啊,这正说着呢!” 只见说书人把惊堂木一拍,扬眉道,“那邱无心?连输两局,把阎魔身?份和地宫地址都?告诉了穆清辞,他如何能甘心?,自?然还要再比。” “可这穆清辞哪里耐烦再同他磨叽,当即使出绝世武功,要知道她早已练成传说中的万灵心?经,内力无比浑厚,江湖上无人是她的敌手,只一掌就将那无耻恶徒邱无心?击毙!” “那黑店老?板同伙计心?知不妙,当即要跑,埋伏多时?的弦音门?众侠女当即挺身?而出,将黑店老?板一干人等,尽数斩于剑下!” “正是: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邱无心?杀人放火,作恶多端,好巧不巧撞在这疾恶如仇的穆大侠手里,岂不是正应了那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俗语。” “话说这邱无心?一死,穆大侠就掀开他那个片刻离不得身?的坛子,这一看之下,竟是吃了一惊!谁又?能想到,这坛子里的东西,竟还牵扯出几十年前的一桩冤案——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意犹未尽,纷纷议论起来?。 “这弦音门?是什么?来?头,怎么?从前竟没有听说过?” “那阎魔究竟是男是女,堆满财富金银的地宫又?在哪里,怎么?不说个清楚,这故事莫不是假的?” “这是真的,那邱无心?的确是死了!不过这编排故事的人肯定也是道听途说,他自?己都?不知道其中详细,哪里能告诉你?” “如此说来?,义道盟,赤心?教那些个名门?正派,竟叫个无名门?派比下去了?他们?对付不了的邱无心?,弦音门?一出手就给解决了,真不知道那些个江湖侠客,侠在何处,义在哪里!” “我猜,三个月后的武林大会,说不得这弦音门?的侠女还要压他们?一头呢!” 说书人得了许多赏钱,也是满脸欢喜。他说得口干舌燥,赶紧倒了杯温茶润嗓子,正喝着呢,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冲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劈头盖脸地骂道: “我听你狗屁的下回分解!你现在就告诉我,下回讲的是什么??那坛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说书人只觉脖子凉嗖嗖的,低头一看,只见她袖中钻出一条毒蛇,正朝他脖子吐蛇信子,顿时?两腿发软,冷汗直流。 他颤颤巍巍道,“姑奶奶,不是我要卖关子,而是这书就写?了一回,我如何知道下面的故事是什么??” 第85章 女人脸色顿时?阴沉如墨,说书人生怕她一不开心?就送他去见阎王,立即祸水东引。 “我这也是从书店看来?的故事,这故事名叫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那书店老?板说,第一回打死了二怪噬心?白骨手邱无心?,第二回就该写?大战三怪喜鬼白无相的事了。” 红衣女人,也就是喜鬼白无相,她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好你个穆清辞!杀了邱无心?不说,还把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无,智谋过人武林第一,我倒要会会你,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那个,姑,姑娘,你若是真的想知道后面的剧情,你大可以去书店买来?看啊!”说书人战战兢兢。 白无相撒开手,转身?就出了茶馆,来?到书店。令她想不到的是,寻常门?可罗雀的书店里,竟挤满了人。 这些人都?嚷着要买都?那什么?《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老?板摊着手哭,“没有了,真的没有,就算立刻加印,也没那么?快。” 众人一听,立刻叫嚷起来?,“我都?跑了五个书店了,都?说卖光了,我不管,我今天就要看到这书!” “就是就是,书卖光了你赶紧再印一版,怎么?有钱都?不赚啊!?” “我有钱,我出十两银子,谁有《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卖我?” “都?别跟我争,我出一百两银子!” 白无相就纳了闷了,这么?恶俗的书名,烂俗的故事,把他们?诡山六怪,尤其是那邱无心?描写?得恍若弱智,到底有什么?值得看的! 她看见一人捧了本书出来?,喜得跟什么?似的,嘴里直嘀咕,“终于叫我买着了!”她直接闪身?上前,抢了就走。 那人眼见好容易买到的书,都?还没翻上一页就遭了贼,顿时?跪在地上哀嚎痛哭起来?,“哪个不要脸的毛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钱你不抢来?抢我的书,你要死了嘞!” 白无相早翻身?上了对街的屋顶,坐在屋脊上,很是不屑地将书翻开,她倒要瞧瞧这书有什么?好看的,竟引得众人争购,以至于“洛阳纸贵”。 结果这一看,竟是看入了迷! 别的故事话本密密麻麻都?是字,顶多配一两张插图,而这书竟然从头到尾全是条条框框的画,配上对话和旁白,竟也讲一个故事讲得清清楚楚,甚至比听说书弹词还要有趣。 尤其是那书里的穆清辞,画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一袭深色长袍风度翩翩;反观那邱无心?,简直是脸上流脓脚底长疮丑陋至极! 看着看着,白无相恨不能把赤蛇放进画里,一口将邱无心?咬死。 等看到邱无心?终于死了,她才觉得舒爽畅快,“死得好,谁叫你跟我家清辞作对!”一时?间竟忘记了那邱无心?才是她结拜的二哥哥,把穆清辞当做她的好友至交起来?。 翻完最?后一页,白无相很是恼火,“怎么?就没有了!后面的剧情呢,不是说还要写?大战喜鬼白无相吗……” 话说出口,白无相才后知后觉,这说的不就是她吗?可这时?她竟不觉得生气了,反而满心?期待,若是穆清辞真来?找她,岂不是就能一睹她的真容? 她颇有些意犹未尽,又?翻到前面,看穆清辞出场时?那张威武霸气的大图,越看越痴迷,喜欢得不行。 “这世上当真有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真个比男人还有魅力!” “我真想亲眼见一见她,若是能和她说上一两句,那就更好了,我死了也甘愿啊!” 第54章 远在桥安镇的穆清辞连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小声嘀咕,“奇怪,难道是有人在想我不成?” 她没有在意,歪靠在软榻上,美滋滋地?烤着火儿,手里点着一叠厚厚的银票——这可都是她卖书?赚来的! 还记得?,她刚穿越到这个人人都会武功的小说世界,面临素问的逼婚男主的追杀,一心只?想跑路,那时就设想过靠仅有的画画技能赚钱谋生,没想到还真叫她用上了。 枫叶林一战之后,穆清辞深知“酒香也怕巷子深”,她们现在是杀了邱无心没错,可没人知道啊。 于是,她就想出通过讲评书?,排戏曲,出漫画的法子做宣传,亲自执笔操纲,由弦音门善文?的姐妹从旁辅助,顺利推出新话?本《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 先是投钱大?肆宣传炒作?了一番,没想到反响很?热烈,众多书?商都找上门来求合作?,跟她分账呢! 现在她钱也赚了,名也有了,邱无心也死透透了,简直不能再开?心! 门前一阵脚步声响,接着是敲门声,穆清辞头也不抬,“进。” 来的是姚荟还有岚山松云等人,“大?护法,有个江南的书?商想要和我们合作?,他想再出《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的精装版,发行全国。” “哦,怎么分账?”穆清辞只?关心这个。 书?当然是印得?越多越好,如此才有更多人知道弦音门,为门派登顶江湖造势。当然,钱最好也能赚得?多多的。 姚荟和她详细说了,又说起?从前合作?的栾城书?商,“那老板想约你?下一回的书?稿,愿意多出钱让你?先给他家刊印。” “下一回?”穆清辞揉揉手,画这一回就要了她的老命,下一回她才懒得?画,“让他等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呢。” 第86章 穆清辞看?向一旁的松云和岚山,“你?们是有什么事?”这两人并未参与写稿,同书?商交接的事也不是她们负责。 穆清辞能想起?来的,还是之前在暗道里同她们短兵相接的事情?。离奇的是,她之前假装武艺高强,假作?大?护法将门里姐妹煽动起?来,这两人竟也没揭穿她。 不过枫叶林一战后,她不会武功的事情?彻底败露。但是有了这一战之谊,她们倒更亲近信服起?她来。毕竟,她们当初说的那三个目标: 杀了诡山六怪! 要叫敌人听见我们的名号就闻风丧胆! 要叫江湖上都流传着我们的传说! 这不都算是实现了嘛。只?是这些人一看?破她的本质,就越来越没大?没小,根本不晓得?尊敬她这个大?护法。 就连姚荟也跟她断然割席,不肯承认曾拜她为师,向她讨教武艺,毕竟她不想被人知道她是个傻子。 这不,松云脸色一沉,就把手里的书?扔了过来,正是她画的那本佳作?。 “大?护法,你?这画得?不对吧。那日我埋伏在酒肆外,亲眼见着那邱无心要对你?动手,你?直接就躲桌子下面去了!” 穆清辞脸不红心不跳,笑着说,“那是我脚滑,不然,我早就把邱无心打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们动手。” 松云哪里会信她鬼扯,不依不饶道,“可是……最后关头,明明是门主及时赶到,将那邱无心一掌拍死,你?怎么能冒领门主的功劳,在书?里对她一字不提!” 穆清辞毫无愧色,“你?怎么那么多话??我和门主情?投意合情?比金坚,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干的和她干的有什么区别?” 其实是素问不愿被穆清辞画进那烂俗的故事里去,她就厚着脸皮把高光全加自己身?上了。 松云还要拆台,“那最后,你?去看?那个坛子,见到里面的东西,直接吓晕了过去,怎么不如实画出来?” 把这种事情?如实画出来,人家还会喊她穆大?侠?只?怕会笑死了去! 穆清辞咬牙切底,“你?这话?就不对了,我那哪是晕过去了,我那是喝醉了,喝醉了!” 姚荟在旁边欲言又止,她很?想提醒穆清辞,你?当时一口酒也没喝。 岚山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多亏了咱们大?护法聪明机智,我们才能对付得?了邱无心,还问出了诡山六怪的秘密不是?” “况且,要不是大?护法,咱们哪里想得?到,要去画话?本写故事把咱们弦音门的威名传播出去呢?再说那画都是大?护法熬了几个通宵一笔一画画出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话?穆清辞不爱听了,打断她,“什么叫没有功劳?我功劳大?得?很?呢!” 岚山哄她,“是是是,大?护法你?机智过人,聪明绝顶。我听说,好多江湖人士,看?了这书?,都信以为真,嚷着要上门来挑战你?呢!” 松云看?不惯岚山捧着穆清辞,转头跟她呛起?来,“你?当然开?心啦!那书?里把你?画得?多厉害,而我,我连个名字都没有!” 穆清辞恍然明白过来,松云闹了半天,原来是为这事恼火啊! 本来她们就在最后出场,版面有限,穆清辞只?重点刻画了两个人物——姚荟和岚山。 一个她最相熟,一个武艺最高。 穆清辞郑重许诺,“松云,你?放心,我马上就出下一回目,大?战喜鬼白无相,我安排你?出场,保管叫世人知道咱们松云大?侠武艺超群,举世无双!” 松云这才高兴起?来,“大?护法,我就知道你?才是咱们门里最厉害的人呢。” 岚山在一旁听着这话?,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善变的女人! 松云凑到穆清辞面前,关切道,“大?护法,枫叶林那事,门主没有责罚你?吧?” 毕竟没有知会过门主,穆清辞就自作?主张带着一群人跑去了枫叶林,最后还把自己吓晕了过去,人都是被圣素问抱回去的。 她们也不知道之后这两人发生了什么,虽然的确是关心,但也有一点八卦的成分在。 “责罚?你?看?她舍得?吗?”穆清辞眉梢微扬,颇为得?意道,“你?们是不知道,你?家门主有多在意我。想当初,可是她硬逼着我跟她成亲,我不肯,她直接上门抢人——” “不会吧?我看?门主不像是这种人啊。”松云想起?来素问平日的做派,清清冷冷的,说一不二,怎么会干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其她两位也露出吃瓜的表情?,对门主和大?护法的情?感?往事好奇不已,“那后来呢?” “后来……”穆清辞回想了一下,“后来,我这人就是太心软,耐不住她死缠烂打,就将错就错,答应了呗。” 她摇摇头,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没办法,谁叫我魅力太大?。” 众女脸上神?情?倏变,齐齐抬头看?向穆清辞身?后,举手行礼,“门主。” 穆清辞心里一颤,立刻转过头去,只?见圣素问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一双冷眸毫无情?绪地?望着她。 穆清辞立刻翻身?下榻,脚落地?时崴了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她欲哭无泪,“素,素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第87章 圣素问走到软榻边坐下,幽幽开?口,“没来多久……”穆清辞才要松口气,就听见下一句,“就在你?说我对你?死缠烂打的时候。” 穆清辞扶着膝盖起?身?,差一点又想跪回去。她扬起?讨好的笑,看?素问肩上还落着一点细雪,忙伸手替她掸去,殷勤问,“亲爱的,要不要喝杯热茶,我马上给你?端来。” 圣素问将手支在扶手上,抬眸斜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穆清辞转身?去斟茶,看?见旁边三个女人正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她故作?严肃,“忙你?们的去!我跟你?们门主有事要说。” 姚荟便拿上书?本账册和另外两人一同离开?。 穆清辞泡了杯清茶,端给素问,看?她脱了外衣鞋子,侧躺在木榻上,黑色长发乌云似的堆在脑后,不禁心下一动。 她也不觉得?忐忑了,素问这样肯定是觉得?疲倦要休息,也就没那个心思跟她计较方才的话?了。 穆清辞笑着端上茶,不劳素问伸手,将茶杯凑在她唇沿,“温的,不烫。” 穆清辞就着她的手尝了口,皱眉,“泡老了,放着吧。” 穆清辞只?好把茶杯放下,暗自思量得?再练练泡茶的技术,倒时候真惹素问生气,也有办法哄她。 圣素问看?她低眉顺眼地?站在身?前,想也知道这人心里肯定又在打鬼主意,不禁叹了口气,“你?又同她们胡说八道,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毛病?” 穆清辞听着她冷清的嗓音,含着一丝如玉的温润,就知道她没生气,立刻脱鞋上榻,跪坐在素问身?侧,郑重道,“改,保证改,马上就改!” 圣素问信她才有鬼,“你?少在这里跟我信誓旦旦,上次背着我去枫叶林,我还未罚你?呢!” 穆清辞哪里会怕她,刀子嘴豆腐心,她躺在木榻外侧,边伸手扒拉被她压住的头发,边说,“有错当罚,有功当赏。这次对付邱无心我也有功劳,还让弦音门声名远扬了呢!” 她侧过脸,目不转睛地?看?着素问,声音低沉,“门主大?人,你?又该怎么赏我呢?” 圣素问微微启唇,才要开?口,穆清辞就扣住她的后脑,手指穿过她的发,吻了上来,顺势撬开?她的牙关,一阵厮磨吮吸,又在喘气的间隙,稍稍退开?,低声说,“你?不赏也没关系,我自己来拿。” 圣素问被她吻得?舒服,但又不想让她轻松蒙混过去,轻笑了一声,伸手揽过穆清辞的脖子,主动吻回去,牙齿咬住她的唇肉,略含惩罚意味地?拿齿尖撕扯了一下。 穆清辞吃痛,轻“嘶”了一声,素问这才放开?她,看?着她饱满的唇上染上一点猩红,触动了心里的那根弦,眸色渐深——她似乎有点想要凌虐穆清辞。 穆清辞浑然不知,伸手碰了下自己的嘴,指腹上抹下一点血,她委屈死了,“你?好狠的心,把我的嘴都咬破了!” 第55章 圣素问伸手摁住她的伤口,唇瓣微微凹陷下去,她眸色渐深,以一种近乎痴恋的情态,凑近去用舌代替了手指,舔去那点猩红的血液。 她低声呢喃,“这是惩罚。” 穆清辞被她这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撩动,伤口处微微发麻,一路麻到心里去,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这若是?惩罚的话,就让素问天天惩罚她好了。 穆清辞本来只是?很纯洁的想跟素问索一个吻,现?下看着素问迷离慵懒的神态,心底的那点念想被勾出来,不能?轻易甘休了。 她伸手摸了摸素问的发,手指抚过对方的耳廓,“你这是?在勾引我?,你不想要休息了吗?” 圣素问抓住她的手,往她身上带,“你不是?想要奖赏吗?” 榻上拥挤得很,两人身体紧紧贴着,中间挤进去两只手,穆清辞被带着从素问脖颈一路摸下去,心里热火如潮,正想狠狠抚弄一番,手指就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圣素问把她手拿了出来,侧过身,看着她浅笑,眼底含了丝狡黠,“这是?奖赏。” 穆清辞很是?委屈,干什么耍弄她,挑起?她的兴趣又不负责! 她看向手里的东西,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色令牌,边缘细细雕着她曾画过的高音谱号纹饰,象征着弦音门,中间刻着大护法穆清辞六个闪闪发光的字。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开心得要蹦起?来,差点摔倒木榻下去,好在素问及时伸手拉住。 穆清辞咧嘴大笑起?来,“你终于肯承认我?弦音门大护法的身份啦!”扑过去将素问紧紧抱住,想再亲她一下,又觉得嘴疼,只好眼巴巴地望着她,拿下巴蹭她的脸。 圣素问看她如此欢喜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开心。但也知道穆清辞这人不能?夸,平时就过于自信,再夸她,就要上天了。 她将穆清辞推开,“好了,你别跟我?挤在这里了。我?要先?睡一会,过半个时辰你叫醒我?。等会,你陪我?去见牧野。” 穆清辞立刻收敛住情绪,从榻上下来,帮素问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掖了掖,“好,你睡吧,我?守着你。” 素问望了她一眼,眸光闪动,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她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穆清辞望着她的睡颜,安静又美好,忍不住伸手过去想要碰一碰,又怕惊扰了她休息,带着丝小心翼翼,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发梢。 第88章 穆清辞咧开嘴,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又把令牌拿出来,摸了又摸,最后郑重其事地挂在腰间。 这可是?素问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啊,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这比她收到什么宝物银票,更?要值得开心! 反正闲着无事,她索性跪坐在榻前,双手搭在榻上,将下巴搁上去,就只是?痴痴看着素问。 这种举动做出来有些冒傻气,但就是?觉得怎么看她也不够。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她已经提前准备了一个惊喜,相信倒时候素问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炉上煨的热水咕嘟咕嘟响起?来,不知何时红热的炭火沉寂下来,窗外不再是?纯白一片,树上的雪化?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她好似,看了很久…… 圣素问睡了一觉起?来,只觉得精神恢复了许多,才披上衣服,穆清辞就端了杯温茶过来,“尝尝,新泡的青茶,这次我?感觉泡得好多了。” 圣素问平时的时候,的确爱喝茶,可惜穆清辞泡茶的手艺……她不敢恭维,偏偏穆清辞还?对泡茶这事乐此不疲。 望着她期待的目光,素问只好接过来,尝了口,接着委婉地说,“清辞,泡茶不是?熬药。” 穆清辞眼里顿时没了光彩,哎,又失败了。 不同的茶有不同的投茶冲泡方法,还?有水温出汤时间,稍有差错,泡出来的茶味道就变了,感觉比制药难多了。 圣素问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死磕这事,一杯茶而已,并不值得大费功夫,她把茶杯放下,“走吧,我?们去看看牧野。” 穆清辞只好把茶艺暂时扔在一边,将小炉子里的火熄了,同素问一起?出门。 … 邱无心从不离身带着的那个坛子,放着的不是?穆清辞猜想的珍贵宝物,也不是?青衣猜想的拿心脏泡的酒,而是?一个被削去四肢,做成人彘的人。 这个人就是?曾经教过圣素问一段时间的武艺,还?把绝世秘籍《万灵心经》交给她的牧野。 邱无心死后,穆清辞兴冲冲跑过去看,正好看见坛子里一个硕大的人头,湿乱的发下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还?会左右转动! 若是?个死人,她还?不至于如此惊讶,可这却?是?个活人,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晕了过去。 后来众人把这个坛子抬回了弦音阁,打?破坛子,把牧野从里面搬出来。 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刚开始几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慢慢地,开口才渐渐多起?来,人也恢复了清醒。 穆清辞也是?从他那些零碎的话语中,拼凑出他落到邱无心手里后,遭受过的非人待遇。 邱无心为了从牧野口中逼问出《万灵心经》的下落,一点点凌.辱他都?肉.体,折磨他的意志。先?是?削了他的四肢,再把他装进坛子里,还?每天给他吃人心。 经历种种非人折磨的牧野,生不如死,最终把他隐藏多年?的秘密吐露给了邱无心。即使他知道,这样?做会很可能?害了素问的性命。 穆清辞和?素问进屋的时候,牧野正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他两边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若是?没有那层皮盖着,简直就是?个骷髅。 听到她们进屋,他也只是?转了转眼珠子,但也只能?转一转眼珠子了。 圣素问走到床前,看着他如今这幅凄惨模样?,两道细眉紧紧皱起?。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以为牧野杀害了她母父,她对此非常的怨恨,走火入魔的时候,想的都?是?要杀了他。 现?在她知道,母亲的死和?牧野无关,自然说不上有什么恨意,只剩下同情与怜悯。 可惜牧野已经心存死志,已经成了人棍,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他有气无力?地说,“与其把我?救回来,还?不如杀了我?,给我?个解脱。” 穆清辞观察素问的神情,发现?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但她知道,素问来找牧野,肯定是?想问清楚当年?的事情的。 她母父死亡的那天,牧野去她家里究竟看到了什么?这似乎有怀疑牧野的嫌疑,素问与他也算是?有一段师徒情谊,不好开口。 索性,穆清辞来做这个恶人,帮素问把她想知道的,从牧野口中问出来。 “牧野,当年?素问的母父双双惨死,你知不知情,你去她家里,是?不是?见过那个凶手?” 牧野把眼珠子朝她转过来,脸上露出一个惨笑,“我?知道……是?我?,是?我?害死的她们。” “什么意思,难道杀死袁吟天的人,是?你?”穆清辞迷惑了。 之前袁啸天跟她们说的是?,毒死全村人的妇人之子上门寻仇,杀死袁吟天后自杀谢罪了。怎么牧野又说是?他害的? 牧野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是?我?的罪孽啊……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报应,我?该为那些人赎罪……” “是?金鳞,他是?来杀我?的,谁知道他找上了收留过我?的南老?板,是?我?的错……”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素问,“素问,好徒儿,你能?原谅我?吗?” 素问动了动嘴唇,还?未开口,就被穆清辞按住。穆清辞可不会看他可怜就心软,“原谅你?那你倒是?说说你都?做了什么!你把《万灵心经》送给当时年?仅六岁的素问,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思?” 第89章 牧野猛地睁大了眼睛,接着整个脸色都?灰败下来。他在回忆当年?,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把《万灵心经》送给圣素问。 “我?是?为了什么……师傅一直想找一个武道天才,将毕生武学传授给她……素问她……很有天赋……我?要完成师傅的遗志……” 当年?,他看到圣素问小小年?纪,就会用内力?催动琴音,立刻认识到她就是?那个,他师傅苦求多年?的传人。 她的天赋不仅仅在修炼武功,而是?在创造武学上,不出意外的话,她日后必定能?够像风献仁一样?,开宗立派。 或许在旁人听来,牧野说的非常诚恳,他就是?单纯地爱惜人才,欣赏素问。可穆清辞却?听出他语意模糊,像是?要掩盖什么。 她直指问题的关键,“那为什么你的师兄金鳞要追杀你,风献仁究竟是?怎么死的?” 听到风献仁的名字,牧野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里流出来,“师傅……师傅……我?悔啊……” “这几十年?,日日夜夜,我?没有一天不后悔啊……师傅……” 大概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其言也善,牧野在穆清辞的追问下,说出了他这几十年?藏在心底,一直不敢说出来的秘密。 “这几十年?我?有一天过的安心,我?不该干那件事情……师傅,我?恐怕就要来见你了,你原谅徒儿了吧!” 牧野嘴中喃喃,向她们说起?几十年?前的那桩冤案,也就是?三重门覆灭的开端。 第56章 牧野的师傅,就是三重门的开宗祖师风献仁。风献仁耗尽毕生心血著成万灵心经,要将其传给?下一代?掌门人。 在牧野看来,师兄金鳞不堪造就,师弟水森又天资有限,只有他资质绝佳,有资格继承师傅衣钵 。 可?没想到,师傅却说他们师兄弟三人都是一样的天资愚钝,根本就不配继承他的武学。他执意要寻得一位天赋极佳的武学大才继承衣钵,乃至以替亲生女儿招婿为由,遍寻良才。 数十?年的勤学苦练,就这样被师傅轻飘飘地否定了?,“不配”二字更是在赤.裸裸地践踏他的自尊,甚至连他恋慕的师妹,师傅都要许嫁他人! 其余两?位师兄弟都如他一样怨恨,三人便合计起来,要偷取《万灵心经》来修炼,只是风献仁将秘籍带在身上,从不离身,他们一直没有寻到机会。 直到那一天,他们终于?等到了?那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牧野回想起事情的起因,是师傅发现师妹竟与一位魔教中人相好,并且要与之私奔。师傅一向专横独断,闻知此?事自然怒不可?遏,立刻将风红弗的情人捉来,拿铁链穿透琵琶骨,锁在密室里。 他得知师妹有了?心上人,本就心痛不已,但很快,又被告知,师傅决定将师妹嫁给?根本不喜欢女人的金鳞,而师妹不知为何竟然答应了?下来,这让他更是愤恨! 师妹成婚前夜,牧野听到师傅的怒吼,他立刻和师兄师弟来到大厅,发现师傅竟然被师妹药倒,浑身松软无力。 从师傅口中,他得知师妹将密室钥匙拿走,救了?情人离开,师傅显然被师妹气?得不轻,大骂“逆女”,“孽障”,命令他们去把风红弗捉回来。 牧野心里清楚,一旦他这样做了?,师妹会恨他一辈子,而娶到师妹的师兄也?不见得就有多开心。 况且现在,师傅中毒了?,毫无还手之力,他再也?不是那个无敌的存在。一个得手的机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和师兄师弟的面前,让他们去做出选择。 他和师兄师弟三人,在这时竟是异常的默契,对视一眼?后,齐齐拔剑攻向师傅,杀死他后,拿上秘籍逃离了?三重门。 只是秘籍只有一本,他们却有三人,该如何分呢?牧野最终和师兄师弟商议出,另外抄写出两?本《万灵心经》,如此?每个人都可?以修炼这神?功。 但是问题又来了?,在抄书之前,原本该由谁保管呢?万一保管的人独吞跑路怎么办呢? 牧野不相信他那两?位师兄弟,那两?位师兄弟也?不信任他。他们只好将秘籍放在三人中间,互相警惕地盯着彼此?,不许任何一个人碰到秘籍。 就这样熬了?三天三夜,他们三人争论不休,还是没争出来该由谁来保管原本。 最终,牧野忍不住动手了?,趁师兄弟精疲力尽的时候,他迅速出手抢走秘籍,运起轻功跑了?。师兄金鳞和师弟水森自然不肯放过他,一直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牧野没有想到,他得到了?这本秘籍,却失去了?平静生活,他甚至难以相信,那晚真?的是他杀死了?师傅! 他对着万灵心经苦练,却始终没有学会上面记载的武功,还差点走火入魔,自绝经脉。这才明白过来,师傅说的是对的,然而却为时已晚。 而这时,他已经经历了?四?五年的逃亡生涯,那金鳞和水森两?人依旧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杀。他早已心生悔意,却也?不愿意把秘籍交给?那两?人。 直到有一天,他来到了?抚州城,看见免费为穷人施药的南锦平,当即决定留下来,为自己的前半生赎罪。 令他惊喜的是,牧野在这里遇到了?武学奇才素问,决定完成师傅的遗志,就把《万灵心经》给?了?她。 第90章 更重要的是,秘籍在素问手里比在他手里更安全,毕竟,任金鳞和水森怎么想,也?绝对猜不出他会把秘籍交给?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 后来,因为一些误会,牧野被南锦平赶走。没过多久,牧野就听说金鳞他们追到了?抚州城,正在四?处打探他的下落。 他怕会牵累到南老?板一家人,匆忙赶过去,却发现已经晚了?,南老?板和她夫君双双惨死。他知道这一定是金鳞他们干的! … 牧野说完这一大段话,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行了?,甚至连转动脑袋都力气?都没有。 他直愣愣地瞪着头顶的蚊帐,声音颤抖着,“素问,你学了?万灵心经……就是我师傅的传人……你要记得担起光复三重门的重任……日后每逢年节,不要忘记给?师傅上香……” 牧野知道,素问如今的武艺早已超过了?他。他花费数年都不能练成的万灵心经,素问却轻而易举地就学会了?。 她就是师傅要找的那个传人。 圣素问突然听到这些往事秘辛,只觉得心潮起伏。惊愕、厌恶、悲愤等种种情绪交织在心间,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牧野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牧野果真?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给?不了?牧野他想要的回答,她不喜欢牧野做过的那些事情,为了?一本秘籍就谋杀亲师,简直是忘恩负义。 她也?讨厌风献仁,行事残暴,逼女嫁人……难道就因为他是武学宗师,做这一切就可?以不受指责吗? 牧野还在等她的回答,他呼呼喘着气?,艰难地说,“素问,好徒儿,求你……一定要将师傅的武学传承下去……这样,等我等到了?地底下,见到师傅,也?可?以给?他个交代?了?……” 圣素问看着他可?怜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心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即死之人的恳求。他的确做过无可?饶恕的事情,但也?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来忏悔,他似乎应该得到谅解。 但是素问就是开不了?口,话几?次从舌尖滚出,又咽了?回去。她不应该,替那些被牧野伤害过的人,原谅他。 她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望向穆清辞,想向她寻求建议。还好有穆清辞陪她在这里,否则她的情绪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稳定。 穆清辞听牧野说完后,就一直在沉默思考,分析他所说的话,到底哪句真?心,哪句假意。因为这其中实在有太多疑点了?。 第一,牧野并没有亲眼?见到杀害南锦平和袁吟天的凶手,只是看到她们的尸体,就臆测她们是为金鳞水森二人所杀,未免太武断了?些。 第二,牧野说他真?心悔过,要给?师傅找一个传人,就将万灵心经给?了?袁素问。可?这秘籍却害得素问走火入魔,染上寒魔之症,至今也?只能勉强压制,随时有复发的风险。 他自己都练不成万灵心经,却把它?塞给?一个六岁的女童,真?的是因为素问天资聪颖,而不是为了?借素问掩藏秘籍,好摆脱金鳞水森二人的追杀吗?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他练成了?万灵心经,他还会后悔杀了?风献仁吗? 第三,牧野喜欢风献仁的女儿风红弗,却不阻拦风红弗与人私奔,反而大方放她们离开了?,之后也?再未找寻过她,这似乎不符合他自私自利的人设。 仔细想想,那天晚上,风红弗真?的带着受伤的情人逃走了?吗?会不会从密室出来后,她正好撞见他们师兄弟三人杀了?风献仁,那他们能放她走? 结合当初穆清辞在阆苑看到的那张纸条,明明是和出身魔教的情人逃走的风红弗,却成了?乌家堡堡主夫人,乌家堡最后还被魔教灭门。 这其中出入太大,肯定还有隐情! 穆清辞想的入神?,忽然指尖一凉,是素问伸手勾住她,转头就看见素问略带纠结的神?情,她干脆道,“别搭理这牧野,三重门又不是你搞垮的,都衰落几?十?年了?,门人都不知道是不是死光了?,让你去重建?这是给?谁出难题呢!” 牧野听着穆清辞的快言快语,气?得要从床上蹦下来 “你,你——” “我什么我,想说我过分是吧?再怎么样我也?没有你过分,师傅都杀完了?,才来装好徒弟,也?太晚了?点吧。不过你师傅也?不是什么好人,逼女嫁人,是把女儿当什么了?,他的所属品嘛,想送谁就送谁?”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三重门没一个好人,还想拉素问进泥坑,做梦?你想重建师门可?以,自个去地底重建去吧。” 穆清辞拉上素问转身就走,现下素问不用再纠结了?。穆清辞凑在她耳边说,“牧野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上心。” 袁素问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当初做的事的确可?恨,只是看他如今的样子……他也?的确是可?怜……” “我说了?嘛,上梁不正下梁歪,还好你当初没有跟着他继续学武,否则现在还不知道该是个什么狠辣性子呢——啊!” 圣素问听她又开始胡说八道,明明在说牧野,却歪到她性子狠辣上面去,她何曾有这样的一面?动作熟练地将手伸进穆清辞衣服里,在她腰间拧了?一下,“你再说一遍?” 第91章 穆清辞捂着隐隐作痛的腰,不知道为何素问总爱摧残她这处,上面牙印都没消呢! 但她是不敢反驳的,立马改口,“我错了?,我不是说你,你绝对是上梁不正——” 她顿住,看着圣素问微微含怒的脸庞,也?觉得可?爱,凑过去在她脸上蹭了?一下,低声说,“下梁不直。” 圣素问皱眉,伸手把穆清辞的脸推开,“你说我不直?我行事一向无愧于?心,如何不直?” “我看你才不直,行事荒诞,没个正经!” 第57章 回到住处,穆清辞就在案前坐下。她要将今日从牧野口中听来?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记下来?,再标注出其中疑点,交给?情报组整理,归档三重门。 她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着,“我觉得可以?再?晾牧野几天,没?必要急着询问他。祸害遗千年,他还有的活呢。”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牧野说自己不想活了,可不一定是真话。毕竟,他落在?邱无心?手中的时候,受了那么多的折磨,也?没?有咬舌自尽不是,没道理她们把人救回来,他倒想起来?要死了。 圣素问在?旁边坐下,她拿过这段时间撰写的“弦音术”手稿,却没?有心?思看。 她去?见牧野,就是是想从他口中知道,他当年有没?有见到那位凶手,和袁啸天的话两相比较,足可以?还原出当年的真?相。 现在?看来?,牧野说杀人的是金鳞,都只是他的武断之言。而?袁啸天则是派人调查过南锦平和袁吟天的死因,从而?找出的杀人凶手,显然更?可信。 一切都尘埃落定,十几年前的那桩凶杀案在?素问心?里画上了句号。 今朝犹可忆,明日更?可期。比起抓住过去?的事情不放,她现在?更?期待弦音门的未来?。 至于牧野到底还隐瞒了什么,她并不关心?,也?不想去?关心?,弦音门的事情就够她忙的了。 听到穆清辞的话,素问感到疑惑,“为什么这么说?你似乎对他,很不满?” 穆清辞自然对牧野没?有好印象,她本来?还以?为那坛子是什么宝物,结果是个大?活人,直接把?她吓晕过去?,害她丢了好大?的人! 况且,穆清辞停住笔,“我可不觉得牧野是真?心?悔过,他要是真?的后悔杀了他师傅,他早就该自尽谢罪,去?地底见风献仁了。而?不是好死赖活了几十年,才想起来?跟你痛哭流涕。” “你是说,他是故意哭给?我看的?”圣素问向来?直率 ,并不愿意恶意揣度他人,尤其是这人还对她有那么些授艺之恩。 穆清辞咬住笔头,想了一下“鳞”字的写法?,继续写下去?,头也?不抬地说,“是啊,他肯定是看你如今风光了,又是弦音门门主,又练成了万灵心?经,不必怕江湖上那些人来?追杀。他索性就卖惨让你心?软,忽略掉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好叫你护着他安全。” 虽然穆清辞每次在?素问面前胡说八道,都免不了要挨打,但她还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不留为自己余地。 没?想到这次说完,好久都没?有听到素问的声音,周围一阵死寂,安静了许久。 穆清辞忙回过头去?,看见素问就站在?她身后,冰冷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穆清辞一阵心?慌,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腰,“怎,怎么啦?”难道是她说的太过分了? 素问微微勾起嘴角,手搭上穆清辞的肩膀,凑在?她脸侧,轻声说,“你知道得如此清楚,看起来?,好像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吧?” 是说她穆清辞靠卖惨让素问宽恕自己做过的错事?她立刻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她都是察言观色,殷勤伺候,翻云覆雨之后,才叫素问忘记她做过的错事。卖惨什么的,太低级了。 穆清辞拉过素问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将人顺势往怀里一带,叫她坐在?自己腿上。又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咬住她的耳朵说,“你想想以?我做人的原则,怎么会做出卖惨的事呢?” 温热的气息扑在?素问耳后,酥酥软软的,叫她瞬间没?了火气,“你能有什么原则……唔……不许摸那里……” 她伸手摁住桌沿,看见穆清辞将从牧野口中问出的事情认认真?真?记在?纸上,字迹端正,倒是比从前好看多了。 回想起在?京师时,穆清辞给?她写的那封坦白信,字大?如斗,潦草至极。 “姥姥盯着你抄了许多遍医书,你的字竟然也?能看出点风骨了,”身体感觉到手指的温度,她忍不住咬住唇,从齿间溢出一丝轻吟,“啊……我看你也?不是不会……就是太懒,把?天赋都浪费掉了……” 穆清辞看着她鬓角微微沁出的薄汗,将闲着的那只手抚上去?,指腹抚去?冷汗,含着笑说,“我只是不认真?,若是认真?起来?,谁也?比不过我!” 素问微微弓起腰,面红耳赤,战栗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她羞恼道,“闭嘴,你现在?就给?我认真?点!” 不知过了多久,纸上的墨迹都给?冷风吹干了,砚台里的墨水冷凝成块。 穆清辞抱着浑身发绵的素问,将脑袋搭在?她肩窝,柔声问,“快要过年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素问懒懒地窝在?她怀里,只觉得身上仍残留着放纵过后的欢愉后,浑身酸软无力?。 第92章 她连指尖都不想抬动,眼睛微眯起来?,“随便,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穆清辞就知道她这时是脾气最好的,手指勾住她脸侧的发,印上一吻,“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你猜,是什么?”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素问侧过脸,一贯清冷的眸子染上些许柔情,“或许,不必等到过年,你现在?就可以?送我。” “不行,都说好是惊喜,等除夕夜你就知道了!”穆清辞要卖关子。 … 年前,弦音门就闭门谢客,门下众人也?都有了难得的休息时间,可以?去?镇上游乐逛夜市。她们备齐了年货,又将门派装点得喜庆热闹,为除夕夜的晚宴做准备。 很快就到了除夕,晚上的月光很亮,银色的光辉倾斜而?下,将庭院照得通明。门外风寒,门内却十分温暖,大?厅里摆起长桌,众人欢聚在?一处吃年夜饭,彼此你敬我我敬你,闹成一团。 这是穆清辞穿书后,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春节。当初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能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收获到这么多。她有了爱人,朋友,还有疼爱她的姥姥……期间虽然经历了许多坎坷艰难,但结果到底是好的。 除夕宴结束后,红玉她们还要守岁,众人转移阵地,去?了穆清辞和素问她们住的院子,她们那里宽敞。 众人把?火盆在?外间烧起来?,瓜子干果等备齐,还拿来?骰子吊牌,打算玩一个通宵。 穆清辞准备了好久的礼物,终于要送出去?了。她一直惦记这事,一回来?,就把?素问往里屋拉。 红玉见了,笑着喊,“大?家伙一起在?这守岁,你们两个偷偷躲进屋里算什么?” “红玉姐,我们马上就来?,你们先玩!”穆清辞高声应着。 她放下门帘,将内外间隔绝开来?,转过身,素问眸光闪闪地看着她,“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神秘?” 穆清辞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你先把?眼睛闭上,不许偷看!” 素问只好闭上眼睛,心?里更?是好奇,穆清辞这人一向不正经,不知道会送她什么古怪的礼物。 穆清辞转身去?把?藏在?床底下的东西拿出来?,起身的时候,脑袋哐当一声磕在?了床板上,痛得她呲牙咧嘴。 “怎么啦?”素问发出疑惑的询问。 “没?事,不许偷看!”穆清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都没?顾得上后脑勺的肿包,先拿袖子把?手中盒子上的灰仔细擦拭干净了。 “好了吗?”素问等了半刻钟,只听见叮叮当当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是好奇,究竟是要送她什么礼物? 不过,不管是什么,只要清辞送的,她都喜欢。 穆清辞双手捧着盒子走到素问面前,看着她紧闭双眼一脸期待的样子,忽然就有些紧张了。她深深吸了口气,缓声道,“好了,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啦!” 素问立刻睁开眼睛,惊讶发现穆清辞手里捧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子,分量还挺重。 穆清辞感觉手臂肌肉开始发酸了,“你快打开看看,我拿不住了。” “叫你平时不练武功!”素问嘴上斥责着,手上却不带迟疑地,飞速揭开盖子。只见里面摆着一把?铁质的武器,形如琵琶,面板两侧尖锐如刃,四?根钢弦崩得笔直。 素问怔了片刻,才伸手将铁琵琶拿出来?,抱在?手上,抚上琴弦,眼眶蓦地就红了,“清辞,你从哪里将它拿回来?的?” 这把?琵琶伴随了她将近六年的时光,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兵器,可惜上次匆忙离开京师,遗落在?了太平街的房子里,她还以?为,再?也?拿不回来?了。 穆清辞看着她感动得快要哭了的样子,心?里暗暗得意,她就知道这礼物素问肯定喜欢。 上次青衣要回去?京师,她死皮赖脸地跟她要东西,就是想让她把?素问的琵琶带回来?。好在?年节前,青衣终于派人把?这把?琵琶送到了她手中。 她把?木盒子丢在?一边,笑着说,“你以?前琴艺很好,可来?到弦音门后,我就没?见你碰过琴了。我想着,这把?铁琵琶肯定是你心?爱的武器,就托人帮你拿回来?了,开心?吗?” “开心?……”素问重重点头,用素白的手指抚弄着琴弦,微微拨动,听到几声清音,脸上忍不住露出浅淡的笑容,可眼角的泪却流了下来?。 接着她就将琵琶单手抱住,另一手去?抱穆清辞,仰脸吻她。 “等等——”穆清辞伸手顶住夹在?两人中间的琵琶,这可是件兵器,会伤人的,“你确定它不会划破我的肚子吗?” 素问看着她胆战心?惊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不知为何,她忽然回想起来?在?京师时,穆清辞去?青雨巷喝酒的事情。 好像就是从那日起,她对穆清辞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单纯玩弄,变成了日渐情深,直至沦陷。 素问伸手搭上琴弦,抬眸看向眼前人,“那……穆郎,你要听我弹一曲吗?” 声音一如当初,清浅温柔。 第58章 这句话……望着素问微微含笑的脸庞,穆清辞蓦地想?起来,刚穿书的时候,素问也是这样柔声问她,好似是一个温柔可亲的邻家姑娘。 第93章 谁知道后面一出手,就把她打出鼻血来……任当时的她怎么想,都猜不到自己最后会跟这个又暴力又病娇的女人拜堂成亲,恩爱不疑。 穆清辞咧嘴笑起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好啊,你一直说你自小学的琵琶,我还没听你弹过,不过——这次你可不能再用内力攻击我了!” “你想什么呢?”素问低头胡乱拨着琴弦,声音不知为何竟有丝罕见的羞涩,“那就给你弹那首春情,我去取副义甲来。” 穆清辞很少听琵琶曲,更不知道什么《春情》,反正是素问弹的她应该都爱听。 这时,红玉掀了帘子进来,“素问,你要弹琵琶,怎么不出来弹?你的琴技,说是昆山玉碎也不为过了,也叫大家伙享享耳福啊!” “红玉姐,你少起哄。”素问回头刮了她一眼,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翻找出义甲仔细穿戴上。 穆清辞正想凑过去看看,却被红玉拉住,“姚荟过来找你,好像有什么事,你出去看看。” “姚荟找我?啊,我竟然忘了这事!”穆清辞匆忙掀了帘子出去。 来到门前,姚荟气冲冲地把食盒递给她,“大护法,这是你吩咐我为江姨准备的吃食,你是要亲自送,还是我帮你送过去。” 穆清辞本来想着,江芷姌一个待在阆苑过除夕也是冷清,她应该抽时间去陪她坐一会,就拜托姚荟准备了点小食,没想到除夕宴上喝了几杯酒,就给忘记了。 她接过姚荟手中的食盒,“我亲自去送吧。” 回过头,见素问不在外屋,就提高了嗓音,“素问,我去阆苑陪江姨说会话,等会就回来听你弹琴,咱们一起守岁。” 素问的声音从门帘后传出来,“你去吧。” 穆清辞披上大氅,提了食盒走出去。 … 阆苑在弦音门的最角落处,一向僻静。月光落在地上,将零碎的雪照得晶莹剔透,踩上去嘎吱作响。 穆清辞推开阆苑的门,隔着窗看见屋里点着灯,隐约有个模糊的人影在屋里走动,不像是江芷姌的身形,可一眨眼,那人影就不见了。 是她看错了吗?穆清辞心里泛着嘀咕,难道这除夕夜,除了她,还有谁记得来看望江芷姌不成? 她上去敲门,发现门是掩着的,里面没有声音,心里更是疑惑了。 推门进去,看见江芷姌就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借着油灯在翻书。再去看屋里其它地方,并没有第二个人在。 刚才那个影子应当是她看错了,弦音门守卫森严,外人一般进不来。 “又在写诗啊?”穆清辞放轻了声音,走过去将食盒放下,“今晚除夕夜,我给你多备了些点心,你要不要再吃点?”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办法管这个陌生女人叫“妈妈”,即使她知道这女人有多爱她的女儿。 穆清辞把装着各色点心的碟子拿出来,一一摆在桌面上,看江芷姌还是坐在桌前不动,走过去小心把她手上的书拿下来,搁在桌上。 她把声音放得很轻,“晚上灯火太暗,咱们别看书了,仔细眼睛花了。” 江芷姌这才转过头来,用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看向她,“我在等我的女儿,她回来了吗?” “你女儿……”穆清辞沉默良久,才沉声开口,“你女儿……不就站在你面前吗?” 江芷姌一下子就把她的手握紧了,眼神惊惶地看着她,“你是我的女儿,你真的是我的女儿……你怎么不喊妈妈啊?” 穆清辞不习惯这种她这种热情的态度,忙道,“那个,咱们先吃东西,好吗?” 江芷姌乖巧地点点头,跟着她在桌边坐下。 穆清辞一碟春卷推过去,“快尝尝味道好不好,”又将年糕摆在她面前,“还有这个年糕,特别软糯,”接着又挑了碟甜口的点心,“这个枣花糕也很甜。” 江芷姌抓着她的手不放,又问了句,“你真是我女儿啊?我女儿还小呢,她小小的,怎么就变大了?” 穆清辞耐心跟她说话,“是女儿长大了啊。” 江芷姌恍然地点点头,“长大了啊……是啊,都长大了……” 她拿起一块枣花糕,咬了一口,眼里又闪起了泪花,“好吃。” 穆清辞忙说,“好吃就多吃点。” 忽然,“啪”地一声巨响,吓了穆清辞一跳,她循声看去,发现是窗户开了。 穆清辞感觉到江芷姌紧握着她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她似乎有些怕冷,连脖子都缩了起来。 她站起身,“我去关窗。” 余光瞥见江芷姌微微发抖的身体,穆清辞忙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在她身上,掖紧了,“这样,是不是就暖和多了?” 江芷姌低头咬着手里的枣糕,没有说话。 穆清辞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走回去坐下,心里想着再陪江芷姌待一会,就赶回去和素问守岁,还要听她弹曲子呢。 江芷姌看她回来,举起手里咬了一半的枣糕,往她嘴边塞,“女儿吃……女儿也吃……” 穆清辞本想拒绝,奈何江芷姌一直坚持要她吃,这人又是个疯子,讲不通道理,她只好接过来,“好,我吃。” 第94章 转到没被咬过的那边,正要下嘴,鼻尖就嗅到一点异样的气味,在枣糕的香甜气息之下,掩藏着一股细微的草乌末香气。 指腹轻捻,糕点微粘的糖渍间,粉尘的晦涩感分外明显。 怎么会这样?穆清辞心头一惊,抬头看向江芷姌,却见她正紧张地盯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明,看不出半点失智的样子。 撞上穆清辞锐利的目光,江芷姌立刻惊慌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着,“你……你怎么不吃?” 这人一直以来都是装疯的?她还给自己下药! 穆清辞只觉得脑袋瞬间炸开来,那刚才她在屋外看见的那个人影是真的?是诡山六怪的人潜进了弦音门来复仇,还是…… 穆清辞几乎不敢再想下去,这事必须尽快告诉素问。 圣素问将铁琵琶放在桌旁,同红玉春草她们打马吊,接连输了几局。 红玉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笑她,“你和她日日都在一处,还不觉得腻味吗?这才离了片刻,你就跟丢了魂似的,也不怕你弦音门的姐妹见了笑话。” 素问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竟会这样牵挂她。明明平日里她总嫌穆清辞聒噪,有时候被她气极了,更是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可能是因为恰逢除夕,难免生出许多感慨,人跟着也多愁善感起来,她这样宽慰自己。 圣素问定不下心,干脆丢下吊牌,将琵琶抱在怀里,起身道,“你们玩吧,我去门口看看,她应该快要回来了。” 她倚着门框,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琴弦,想着等会不应该弹《春情》,这曲子太哀伤缠绵,不适合在这样温馨团聚的日子弹奏。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注1] 这样痴缠的曲子,就应该夜半昏时,灯下枕上,拨云撩雨,再细细弹来,唱来,才是有趣。 齿间读着唱词,素问心间生出许多旖旎心思,忍不住抿嘴轻笑起来。 忽而,她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往这里走来,她立刻敛住笑容,转身就要回屋里去——若是叫穆清辞知道她巴巴儿等着她回来,她又要得意忘形了。 在她转身的瞬间,院门被推开来,姚荟急躁的声音随之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门主,不好了,阆苑着火了!” “什么——?”手中琵琶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 冬夜的穹幕被火光映照得通红,弦音门僻静处的那座房子被巨大的火焰包裹着,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横梁墙板等支撑房体的支柱接连倒塌,火焰轰然舔舐而上,巨大的热浪将冬夜的冷意全部消融殆净。 弦音门众人搬来大小桶,洒子,水龙等救火的东西,奋力扑灭火焰。只是这火发现时就已经烧得很大了,她们这点努力根本无济于事。 素问看到这熊熊大火,将眼四处张望,心里焦急不已,随手拦住一人问,“清辞,清辞她人呢?” 被抓住的门人慌忙回答,“门主,我们没有看见大护法,也许她没在这里。” “不,不会的……”素问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却不敢深想。 素问将人往旁边一推,就往火场里走,“清辞说不定被困在里面了,我要进去救她。” 门人立刻焦急道,“不行啊!门主,这房子快要烧塌了,不能进去了!” 说话间,素问已经到了着火的房子前,炽热的温度将她脸立刻烤红,露在外面的皮肤隐隐有烧灼的痛感,而随风摇晃的火焰几乎要舔上她的眉毛。 “轰”地一声巨响,支撑屋子的立柱全部倒了下来,一大片砖瓦合着屋墙倾倒在地上,将进屋的入口全部遮挡住。 红玉跑过来,将素问一把往后面拉开,“你不要命了,这么大的火,想被烤焦吗?” 素问望着眼前的烈火,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慌,却怎么也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 姚荟走过来道,“门主,也许大护法躲进了地下的暗室,那里火烧不进去,她肯定没事的。” 素问这时才想起来,阆苑修筑在地底下,又是石室,完全可以隔绝火源。她刚才情急,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她心下安定了些,“是啊,清辞那么聪明,她肯定能想到,她不会有事的。” 这场火烧了两三个时辰,天边隐隐都泛出白光了,大火才被扑灭。木质建筑残存的骨骸混合着灰烬,像一个庞然大物伫立在众人面前。 圣素问一直守在火场,双眸漫上血丝,嘴唇干裂,她徒手将烧焦的横木搬开,手上全是灰烬,本要用来抚琴而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劈裂开来,渗出丝丝血迹。 但她根本顾不上这些,她只想现在就确认穆清辞的安全,她答应过她,要陪她守岁的,她还没有弹琴给她听,她不能食言。 忽然,前方传来门人的声音,“门主,找到了!” 素问立刻将手中的焦木丢下,快步走过去,却见门人一脸迟疑,支吾道,“门主,发,发现两具尸体……” 第95章 素问听到这话,趔趄了?一下,勉强撑住身形,声音微微发抖,“你说什么?” 第59章 众人将两具尸体从废墟中搬出来,摆在前?面的空地上。 据宋韵初步检查,尸体?大部分都已经烧成了焦炭,看不?出个完整的人形,量骨的时候,四肢的骸骨更是一碰就碎,叫她一阵汗流浃背。 测量完后,宋韵得出这两具尸体?的体?长,与穆清辞和江芷姌大致对得上,更?关?键的是?,她在其中一具的尸体身上发现了刻有“大护法穆清辞”的黄金令牌。 看到圣素问走过来,宋韵立刻迎了上去,将黄金令牌递给她,“门主,这个是?在火场找到的,根据我?的推测,这两具尸体?很有可能是?江芷姌和……”她不忍心再说下去。 圣素问接过令牌,眼神骤然涣散了片刻,令牌在她眼中虚成一道模糊的影子,好一会才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令牌表面表面大半被烧黑了,边缘甚至已经?融化变形,唯有中间“大护法穆清辞”六个字异常鲜明刺眼。 素问可以确信,这就是?两天前?她送给穆清辞的那枚黄金令牌,她现在还能回想起来,穆清辞当时脸上的笑容有多么灿烂。 这令牌穆清辞一直都贴身带着,连睡觉都不?舍得取下来,而今却在火场找到了…… “不?……这不?可能……”圣素问将令牌紧紧攥在手里,棱角刺破皮肤,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明明几个时辰前?,她们还在说话,还说要一起守岁的啊,怎么可能转眼就变成焦尸了呢? 素问踉跄着,走到尸体?旁边,单膝跪下,眼睛盯着那具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焦尸,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迟迟不?肯落下。 “穆清辞,你就是?故意躲起来,想捉弄我?对不?对……不?是?说好了要听我?弹琴的吗?”她声音沙哑得像含了金石,话音还未落,脸上已满是?泪痕。 干裂的嘴唇被泪水沾湿,舌尖尝到苦涩的滋味,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来,叫她几乎无法稳住身形。 她伸手出去,抚上尸体?的脸颊,一时间心潮起伏,体?内两股内力涌动起来,双目竟染上丝丝血色,“如果我?当时……我?当时坚持进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宋韵自从认识圣素问以来,很少见过她情绪失控,而那极少的几次,都是?因为穆清辞。 她心里清楚这两人关?系有多好,甚至好到让她羡慕,可如今见到素问如此伤心自责,她亦是?感同身受,悲伤不?已。 “门主,这不?是?你的错——”她走近去,想要扶素问起身,却见她猛地站起来,转过脸看向她,脸上双瞳竟被层层血色覆盖,隐约有血雾涌动,诡异至极。 “是?你,杀了她。”素问说着,就出掌挥向宋韵。 宋韵立刻后跃回避,拔出随身长剑,却不?敢反击,只是?格挡,素问掌风扫至,长剑竟被澎湃的内力摧毁,断成数节摔落在地。 一旁的红玉见此情况,立刻明白这是?素问的寒魔之毒又?发作了! 圣婆婆说过,素问体?内的两股内力暂时达成了平衡,只是?仍要小心,情绪不?能过于激动,否则会导致内力失控。 如今素问得知穆清辞的死,伤心过度,竟又?勾出了魔症。 “快,她这是?走火入魔了,拦住她!”眼看素问就要一掌将宋韵拍死,红玉立刻拔出长剑挡了上去。 但?红玉又?如何会是?素问的对手,面对她的攻击,也只是?勉强支撑,她眼里尽是?担忧,“素问,你冷静一些?,我?是?红玉!” 可素问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掌风越来越刚劲,势要夺人性命。 一旁弦音门的众人,眼见门主因大护法的死走火入魔,心里即焦急又?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宋韵捂着被掌风扫伤的胳膊退至一旁,知道素问已经?疯魔,敌我?不?分,不?可能听进去红玉的话,而弦音门众人也没一个是?她的对手,根本拦不?住她。 这时,她看到地上的尸体?,忽然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如果素问是?因为穆清辞而入魔的,那么…… 她立刻出声喊道,“门主,大护法没死!穆清辞她没有死!” 眼见红玉就要死于素问掌下,素问忽然收住了手,闪身到了宋韵面前?,猩红双目紧紧盯着她,“你说什么?” 宋韵紧张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门主,方?才是?我?话还没说完,是?你误会了,那两具尸体?都和大护法身高不?符,另外一具还不?知道身份!” 素问眼中的血色缓缓褪了下去,她紧紧盯着宋韵,颤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穆清辞她没有死?” 宋韵看她这幅样子,哪里还敢说实话,连忙点?头,“当然是?真的!门主,我?何必说谎骗你呢?” “好,”素问握紧了手中的黄金令牌,“宋韵,你吩咐下去,所有人,都给我?去寻穆清辞。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她。” 为了暂时安抚住素问,宋韵只能点?头应下,“是?。” 也许等过段时间,再告诉门主大护法的死讯,她就能接受了。 … “困死我?了,”客栈小二揉着眼睛走进厨房,慌忙问道,“还有没有热水?” 第96章 守夜的被小二喊醒,睡眼惺忪,埋怨道,“快天亮了,哪来的热水。谁啊,这么事多?” “嘘,你快小点?声!”客栈小二,看向楼上,“刚来了个了不?得的主,瞧着不?像是?普通人。” 守夜点?火烧水,跟着问,“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你怕成这样?” “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还有一个喝醉酒的年?轻公?子,像是?江湖人士,可招惹不?得!他们只定了一间上房,我?得赶紧送壶热水上去。” 被小二误认作年?轻公?子的穆清辞正躺在客栈的床上,她醒过来的时候,后颈还在隐隐作痛,脑子里迷迷糊糊的,缓了半天,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缓缓转过头,就看见江芷姌那张满是?皱纹却已不?再和蔼的脸,她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木木地开口,“你醒了?” 从她肩上看过去,戴着银白面具的黑衣人正坐在屋子中间的桌前?,腰杆笔挺。 穆清辞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真想现在就将消息告诉素问:好消息,她还活着,坏消息,她被绑架了! 这的确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可一想到江芷姌将她们都骗了,穆清辞就气恼不?已。 谁能想到这人心计如此之深,从一见到沈临江的尸体?,就开始装疯。 她让素问和弦音门众人相信,她曾经?用残忍手段折磨弦音门众人都是?被江无厌逼迫的,是?江无厌偷偷把她刚出生的女儿抱走,害她找女儿找了二十多年?,最后发了疯。 可现在看来,她和江无厌就是?一伙的! 她现在被这两个人绑走,素问肯定会担心死,也不?知道她们之后想怎么折磨自己,穆清辞想想就觉得恐怖。 昨晚,穆清辞察觉出枣花糕里放了迷药,立刻意识到江芷姌想对她不?利,起身要走,却没想到江无厌推门走了进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饱经?沧桑却不?失锐利的眼睛,看人时凌厉异常。虽然两鬓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身体?却很壮硕,脚下稳健如风,一看就知道武功高强。 江无厌扫了穆清辞一眼,就看向江芷姌,语气十分不?屑,“江芷姌,你连自己生的女儿都应付不?了,难怪叫你守个阆苑都守不?住!” 江芷姌的声音明显怯了,“爹,那圣素问武功极高,我?不?是?她的对手。” 穆清辞自然猜出来来人的身份,甚至想起来青衣临走前?提醒她的那句话,青衣让她小心的不?只是?江无厌,而是?江芷姌和江无厌! 可恨她完全没提防江芷姌,才会陷入如今危险的处境。虽然她不?知道这人除夕夜过来想干嘛,但?是?她可以肯定,江无厌绝对不?是?来给她发压岁钱的。 江无厌锐利的双目如鹰狼一般盯着穆清辞,“你就是?穆清辞,我?的好孙女?” 穆清辞不?甘示弱,迎着他的眼神道,“哦,你就是?江无厌,我?的好外公??” 这话说得讽刺,江无厌若真是?个好外公?,她就不?会被遗弃了。 江无厌肯定已经?从江芷姌口中知道了弦音门近来发生的一切。 素问解了宋韵她们身上所中的七夕断肠之毒,使她们不?再为人控制,而她也顺理成章当上了弦音门门主。 与此同时,江无厌培养多年?的沈临江死在了她们几人的手中,他多年?的筹划落空,可想而知他会有多愤怒。 只怕江无厌此刻,恨不?得立即杀了她,她必须得想办法拖延一会时间,素问发现她久久不?归,肯定会过来找她的! 江无厌朝穆清辞走过去,她心里一凛,立刻跟着后退,这人不?会现在就要杀她吧?可惜才退了两步,后背就靠上桌沿,再无处可退了。 江无厌已经?走到她身前?,离她不?过半步的距离,穆清辞只觉脊背冒出一层冷汗,她慌忙开口,“沈临江不?是?我?杀的!” “啪!”她几乎没看到江无厌抬手,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嘴里尝到一丝血液的腥甜。 穆清辞心里气得骂爹,该死的老头子,下手这么狠,活该你筹谋落空,还想扶持子孙做皇帝,做梦去吧! “哦,那你说说,他是?怎么死的?”江无厌沉声问,显然有听她解释的兴趣。 穆清辞飞速思考,江芷姌见到的只是?沈临江的尸体?,众人也并?未向她透露沈临江死在谁的手中。 况且,沈临江真不?是?她动手杀的,是?他自己不?中用,活生生气死了。 她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笑着说,“这件事,的确怪不?了我?,你可以去问沈临江。” 可惜沈临江已经?下地狱去了,想问他只怕你也得跟着下去才行。后面这句话穆清辞藏在心里没说。 “他自己行事不?严密,暴露了想要得到袁家军的想法,叫袁啸天疑心他想过河拆桥;手底下的人还是?朝廷插进来的间谍,把他坑害了。是?我?看他可怜,把他救回了仙音阁,谁知道他自己心高气傲,不?肯接受自己的失败,活生生吐血而亡了!”穆清辞信誓旦旦道。 她说的也不?都是?假话,袁啸天的确疑心沈临江要过河拆桥,只是?后来两人又?达成了和解;他手下青衣的确是?仪鸾司的间谍,只是?青衣后来和穆清辞达成了合作。 第97章 而她们做的,只不?过是?在沈临江身上划了几刀而已,最后他自己气死了,关?她穆清辞什么事? “呵……原来是?这样吗?”江无厌冷笑出声,声音中隐隐透出恨意,他抬手又?扇了穆清辞一巴掌。 这次是?右脸,穆清辞也瞧清了,江无厌是?如何出手的。他出手的速度非常快,抬手放下不?过是?瞬息的功夫! 她咬咬牙,把血往肚子吞,清楚这时候求饶无用但?为了拖延时间,她也只能继续跟他掰扯下去。 反正这人筹谋多年?,绝不?是?鲁莽的性子,面对破坏他计划的仇人,绝不?可能甘心一剑杀了她了事。 她摊了摊手,无奈笑道,“沈临江自己没用,你就算打?死我?也于事无补。怪只怪沈临江是?个废物,他就算现在不?死,以后也得死,注定成不?了大事。” 江无厌看着她,眸色愈深,就在穆清辞以为自己真的把他惹恼了的时候,他吐出一句话,“巧言善辩。” 接着,穆清辞后颈就挨了一掌,人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过来,就是?现在这幅情景。 江芷姌神情复杂地盯着她,见她不?说话,微微张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 坐在桌旁的江无厌咳了一声,她立刻闭上了嘴,将早已准备好的华丽锦服取来,放在被子上。 她看着穆清辞,眼里闪过一丝爱怜,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声音冷漠,“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穆清辞,只有三皇子,萧聿洺。” 穆清辞听到她这话,瞬间不?寒而栗。 第60章 穆清辞看向那身华服,玄色窄袖锦袍,白玉腰带,搭一枚汉白玉配压在衣襟上,她?可以?想见,自己若是穿上这身衣服,该是多么俊雅非凡。可联想到江芷姌的那句话,却又有些毛骨悚然?。 江无厌之所?以?没有杀她?,并?非良心发现,而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那就是她先帝之女的身份。 穆清辞忍不住要笑,这江老头子巴巴地找了个男的当皇子培养,还没派上啥用场,就被噶了,最后只能拿她穆清辞来顶包。 接着又想到自己如今落到这人手中,也不知道今后会?遭受什么非人折磨 ,不禁害怕起来,掩在被子下的双手微微发抖。 她?抬眼打量这屋里的布局,就是寻常的客栈房间,十分简略,一张桌子,四张椅子,桌上点着蜡烛,还有一壶伙计刚送来的热水。 江无厌坐在桌边,身前茶盏冒着热气?,桌上烛光将他银白色的面具照得半明半昧。 穆清辞忽然?就歪了念头,这死江老头连面具都不肯摘下来,难道是拿那两个露在外面的鼻孔眼喝的茶? 再去看窗户外的天色,尚且蒙昧不清,这客栈附近倒是安静,似乎不临街,只隐约有几道叫喊声飘进?来。 视线再次回到床前的江芷姌身上,她?仍旧穿着昨晚的那身衣裳,窄窄的袖管中伸出?两只干瘪皱皮的手,很难想象这双枯树般手,竟是属于还未至四旬的妇人——她?看起来比江无厌还要苍老憔悴。 唯有那双眼睛还算清亮,此?刻正望着她?,眼底深处隐藏着一种难以?道明的忧郁,与她?说话的声音却听不出?丝毫情绪,“把衣服换上吧。” 穆清辞想到昨晚她?费力辩解,那死江老头还是不由分说地一掌将她?拍晕,便知道这两人根本没给她?留商量的余地。 好?在这客栈离弦音门不会?太远,希望素问得知她?失踪后,能够尽早追踪到她?的下落。 当?然?,她?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这两个人武功高强,她?打是打不过了,目前只能是装乖卖巧,叫他们放松警惕,再伺机逃跑。 “好?。”穆清辞乖巧应道,拿过那套衣袍,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衫。 江无厌转脸看过来,见她?动作利落,已将衣服脱了一半,露出?半个胳膊来,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识相。” 他站起身,语气?颇有些冷酷,全不似对待亲生女儿该有的态度,“我要去一趟河陵渡口?。江芷姌,你给我盯好?你的女儿,要是坏了我的事?,你知道后果。” 江芷姌眼中闪过一丝惊惶,立刻应道,“是,爹爹。”她?站起身,目送江无厌离开房间。 房间蓦地静了下来,江芷姌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来,微佝着腰,不再像江无厌在的时候那样?紧绷。她?伸手摸了摸满是皱纹的脸,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穆清辞现下看明白了,江无厌掌控着江芷姌,不仅仅是父女之间所?谓伦理纲常的掌控,而是一种……更为实际的威慑。她?敬他顺他,也畏他。 察觉到穆清辞打量的目光,江芷姌立刻收敛了情绪,眸子冷了下来,“你还在磨蹭什么?”现朱赋 穆清辞露出?温顺的笑容,“我马上就换好?了,”手上加快动作,衣服褪到腰间,她?倏地变了脸色,“我的令牌呢?” 江芷姌立刻狐疑地望向她?,穆清辞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那是块黄金令牌,还挺值钱的。要是……母亲大?人实在喜欢,那就送给你了。” 天知道说这些口?不从心的话,穆清辞心里有多痛苦。这对贼父女,该不会?真是见财眼开,连这点东西都要昧下她?的吧! 第98章 听到“母亲大?人”四个字,江芷姌脸上竟闪过一丝不自然?,似乎是被提醒到了,眼前这人竟是她?的女儿,身上有处伤口?被扯开,叫她?麻木的心忽然?感到一丝疼痛。 她?忍不住开口?,“那块令牌……我放了两把火烧了房子,又在房里留了两具尸体,黄金令牌就扔在了在那里。圣素问看到这个令牌,只会?以?为你已经死了,不会?再来找寻你的下落。” 什么!穆清辞大?惊,该死的,她?竟然?没想到这两人计划得如此?周详,连毁尸灭迹,让她?假死都想到了。希望素问看到尸体不会?真的以?为她?死了,不然?她?岂不是要伤心死?目前看来等素问来救是不行了,她?得另外想办法。 知女莫若母,在江芷姌装疯的这段时间,她?早就摸清穆清辞的脾性?,知道她?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肚子里肯定是要打别的鬼主意的。 趁江无厌不在,江芷姌提醒她?,“你若是乖乖听话,你外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可若是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打着逃跑的主意,叫你外公发现一次,我也救不了你。” 穆清辞满不在乎地想,把绑架人说得这样?理所?当?然?,你也不过是他的帮凶!提醒她?怎样?当?好?一个傀儡,难道还希望她?感激涕零吗? “哎,母亲大?人,你这就误会?我了,我这人最识时务,又胆小怕事?,怎么敢不听外公的话呢?” 穆清辞随口?胡扯道,“其实,我早就不耐烦伺候那个圣素问了,她?就是个暴力狂,天天虐待我!” 她?已经将外衣脱了下来,撩起内衫,露出?一点腰身,上面的确有一块还未消肿的淤青,“你看,这就是她?虐待我的证据!” 江芷姌看到那片淤青,忍不住皱起眉来,心里仍是怀疑,“可我看你们平时还挺亲近的。” “那都是假的,我心里早恨死了她?!你也知道,我一点武功都不会?,只能受她?凌.辱,要不是我还算会?哄她?开心,我早就死在她?手里了!” 穆清辞心里暗暗告罪,她?可不是故意要说素问坏话的,实在是情非得已。希望素问可不要生她?的气?,大?不了倒时候再让她?掐回来赔罪好?了。 江芷姌清楚不该听信她?的话,可见到她?身上的淤青,心里竟意外有些心疼。想到之前的二?十几年,这女孩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苦难,才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心里更觉难受。 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穆清辞的头,“没事?了,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穆清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前提是乖乖听话,否则第一个伤害她?都就是你,对吧?面上却挂着笑,一脸感激,“母亲大?人,你对我真好?。我有些渴了,你能不能替我倒杯茶来。”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加上穆清辞现在在她?面前的确表现得乖巧,江芷姌没有拒绝,“好?。” 穆清辞看她?去桌前倒茶,立刻从床上下来,两三下将江芷姌替她?准备好?的衣服穿上。 等江芷姌端着茶杯走回来,看她?如此?上道,更是满意,将茶杯递给她?,“水是温的,不烫。” 穆清辞伸手去接,却在江芷姌收手的瞬间卸了劲,手没拿稳,一杯茶恰恰好?泼了她?一身。 她?一脸愧疚,“母亲大?人,你没事?吧?我挨了外公那一掌,一直没恢复过来,有些手软,竟然?没拿住。你快去换身衣服,这天冷可别冻着了。” “无妨。”江芷姌看她?如此?愧疚,也不好?再生气?。 她?脱下身上湿衣,搭在床尾的衣服架子上,另外取了件外衣穿上。 架子上面还搭了一件皮毛大?氅,正是穆清辞昨天给江芷姌披上的那件。 穆清辞走到衣架边上,伸手将江芷姌换下的那件衣服迅速摸了一遍,果然?没有发现黄金令牌,倒是在前襟处的暗袋中,摸到一包药粉。 她?将药粉两指夹住拿出?来,塞进?衣袖里藏好?,见江芷姌已经换好?了衣服,朝她?看过来,顺手将那件大?氅拿在手上,走过去给她?披上,“母亲,如今天冷,你多穿些。” 江芷姌没有疑心,只是对她?如此?亲热的举止有些不适,客气?道,“多谢。” 穆清辞抬手摸了摸鼻子,果然?嗅到一丝乌草末的香气?。她?没猜错,这包药粉就是昨晚江芷姌下在枣花糕上的那个迷药。 现在,她?想到办法逃走了。 穆清辞对江芷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我该谢谢母亲才对。” 第61章 这时,房门被敲响,江芷姌走过去开门,看见是店里的伙计。 伙计笑容殷勤,“客官,今天是年初一,老板让咱给店里客人送碟饺子,沾沾年节的喜气。另外,今天还有刚打捞上?的新鲜活鱼,要不要给您留一条?鸡鸭禽肉都有,白菜也是新鲜的……” 江芷姌接过饺子,想着江无厌回来肯定要吃饭,索性多点了几个菜,“先做下去吧,等会我喊你,再端上来。” 穆清辞趁她和伙计说话的功夫,走到桌边,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在身?前,接着揭开茶壶盖子,将那包草乌末的药粉尽数倒入茶水中,怕没那么快融化,又拿手指伸进去搅速度拌了几下。 第99章 做这些的时候,她心怦怦直跳,余光一直盯着江芷姌,好在她没有回头。 江芷姌吩咐完伙计,将门关上?,转回身?来,看见穆清辞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桌边低头喝茶。 看她如此温顺,江芷姌心中的警惕又少了些许,反倒因为刚才穆清辞给?她披衣服的举动?,生出些对?她的关切来。 她将那碟饺子放在桌上?,“你要是饿了,就吃点东西吧。我忘记问了,你喜欢吃什么菜,有没有忌口?” 穆清辞心里记挂着迷药的事,虽然是有些饿,但是也没心思吃东西。 她扬起笑脸,露出一口白牙,“谢谢母亲关心,我不饿。” 说完,想起江无厌来,心里又气,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外公扇了我两巴掌,我嘴现?在还疼着呢,只?怕是吃不下东西!” 江芷姌看着她的笑容,神情微动?,接着听?到她对?江无厌的抱怨,在她身?边坐下来,语重?心长道?,“清辞,你别怪你外公对?你凶狠,他当初遗弃你,确实是情非得已,他心里还是爱你的。如今咱们一家?人团聚,是好事,你也听?话些,别让他生气,好么?” “好的,母亲,我知道?啦,外公是要干大事的人,你放心,我不会拖他后腿的。”穆清辞笑眯眯的,心里却在骂爹,谁跟你们是一家?人,她跟素问才是一家?人! 要不是你们大过年地搞业绩,过来把她绑走,她现?在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和素问品茶喝酒呢。 她捧着茶杯,感觉到手被烘得温热起来,就伸过去手去 ,将江芷姌的手握住,关切道?,“母亲,你手太冷了些,也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江芷姌盯着她那双白净温暖的手,手指修长有力,将她那双枯瘦如柴,布满斑点的手紧紧握住,两相比对?只?觉得刺目。她抽回手,不冷不淡道?,“好了,你不用如此讨好我。” 穆清辞提起茶壶,当着她的面倒了杯茶,递给?她,脸上?笑容不减分毫,“我对?母亲是真心敬重?的,虽然咱们现?在彼此还不是很熟悉,但咱们以?后多的是时间相处,相信母亲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喜欢我的。” 手悬停在空中,有些微的发抖,心脏也跟着紧缩起来,穆清辞担心江芷姌不肯喝这杯茶,一口气提在喉咙里咽不下。 好在江芷姌并未起疑,她并不习惯听?穆清辞如此直白的言语,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掩饰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叹气,“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我只?希望……” 她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哑,脑袋也昏沉起来,立刻转头看向穆清辞,只?见她收起了笑容,表情有些冷漠。 尤其是那双眼睛,哪里还有刚才的温情孺慕,简直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着了她的道?! “穆清辞——”她恨不得立刻跳起来,狠狠扇这逆女扇一巴掌,可是脑子却沉重?得像坠了铅石,手脚发软,人倒伏在桌子上?,直接晕了过去。 穆清辞伸手推了推她,见人的确是昏迷了,这才放心下来,兴高?采烈地欢呼了一声,“你们休想困住姑奶奶我!什么狗屁皇子,傀儡皇帝,送给?我当我都不要,就算是有享不完的富贵,受不完的荣华,我也不稀罕,我只?要和素问在一起!” 她担心江无厌马上?就要回来,速度将屋子搜刮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在包袱里摸出一袋银子,赶忙揣在身?上?。 房间是在二楼,她走到窗户边上?,发现?外面是一条僻静的小巷,没有人经过。 她估量了一下高?度,大概摔不死?人,就果断翻出窗去,手抓着窗沿,脚先放下去,吊在空中,接着松手跳下去,就势在地上?一滚,好在衣服穿得厚实,并没有受伤。 穆清辞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迅速跑出了巷子。 … 滦州城的街道?上?热闹非凡,两边酒楼商铺挂着高?高?的红灯笼,行人络绎不绝,脸上?都挂着喜庆的笑,见人就道?“恭喜恭喜”。四处可以?听?见炮竹的声音,舞龙队敲锣打鼓,缓缓走过,孩童们蹦蹦跳跳地,追在队伍后面凑热闹。 穆清辞一路跑到主?街,看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她觉得江无厌回来,看见她跑了,肯定会往去弦音门的方向追她。 她就反其道?而行之,待在滦州城不走了。她就不信,这么大座城,还藏不住她一个人! 她跟着舞龙队,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耳边听?着震天响的锣鼓声,心里思索着今晚要去哪里落脚。 客栈什么的绝对?不行,勾栏瓦肆也不好,虽然人员混杂,但是有消息灵通的地头蛇,万一江无厌认识什么门路,要抓她岂不是一抓一个准?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找户不相干的人家?借住,若是能联系上?素问就好了…… “明日又明日,你还要我等到何时?我劝你最好把弦音门的所在告诉我,否则我烧了你的书铺!” 一道?清亮却蛮横的声音扎进穆清辞的耳朵,她精准捕捉到弦音门三字,立刻站住了脚步。 穆清辞挤出舞龙队,顺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发现?说话的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年轻女人,正双手叉腰站在书店面前,指着书店老板破口大骂。 老板把被打歪的帽子正了正,“姑奶奶,不是我要瞒你,只?是这弦音门的所在,哪里是我一个普通人能知道?的?” 第100章 红衣女不依不饶,“那你就给?我个准话,《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第二回到底什么时候出?” 老板作揖告罪,“姑奶奶,我也告诉你了,弦音门的人让咱们等着,作者指不定什么时候动?笔,咱们哪敢催啊!” 穆清辞听?着她们这番这话,不由得眼睛一亮,敢情这人是她的书迷啊! 她慢慢踱步过去,“姑娘,其实这事真不能怪书店老板——”怪她,懒得写第二回了。 红衣女扫了她一眼,柳眉微皱,“你谁啊?” 穆清辞正经道?,“在下不才,就是《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的作者穆清辞,现?下遇到点麻烦,姑娘可否收留我住一晚?” 红衣女,也就是喜鬼白无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人女的男的?虽然看起来还算英俊,却远没有书上?画得那般俊朗,也没有穆清辞的不羁气质。 “滚一边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长得就一副磕碜样,还敢来冒充穆清辞,她可比你帅气多了!”白无相鄙夷道?。 她回身?看向书店老板,“今天大年初一,我暂且绕过你,等明天我再来,你再给?我支支吾吾,我拧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白无相放下狠话,趾高?气昂地走了。 穆清辞呆愣在原地,这女人居然说她长得不像穆清辞?早知道?她当初画的时候,就画像一点了。 书店老板看她也被白无相骂了,颇有些同病相怜,走过来同她大吐苦水,“这女人就是个泼妇,看了那本书后,就迷上?了书里的穆清辞,天天揪着我不放,硬要我带她去见那穆清辞。那穆清辞可是弦音门的大护法,我上?哪给?她找人去?” 穆清辞猛地想起来,书籍刊印的事情,都是姚荟同这些书商老板对?接的。说不定这书店老板真的能联系上?弦音门。 她急切道?,“老板,等弦音门的人再来找你,你能不能替我带句话。” 老板有些懵,“什,什么话?” 穆清辞掏出块碎银给?他,跟他借了纸笔,写下“江无厌父女诡计多端,留下假尸蒙骗了你们,我还活着,速来救我!” “记得千万把这纸条交给?弦音门的人。”穆清辞把纸条塞进老板怀里。 老板收了银子,也不好拒绝,含糊道?,“这弦音门的人,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我也不能给?你这个保证啊。” 穆清辞也只?是想给?自己多加一重?保障,闻言也不在意,“我知道?,要是弦音门的人来找你,你记得把这纸条交给?她们就行。” 姚荟她们见了纸条,肯定知道?她的意思。 她怕江无厌会追上?来,不敢在一个地方多待,嘱托了书店老板,就急匆匆走了。 老板看她神色匆匆,忍不住摇头,“得,又是个想见穆清辞的疯子。” 他看也没看手中纸条,就随手把它?夹在书里,丢进了旧书堆。 穆清辞脚步轻快地沿着街道?往前走,暂时逃脱了江无厌的控制,又想办法通知了素问她还活着的消息,她心情颇为愉快。 可惜没走出多远,她就看见前面人群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似有所觉,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银白色的面具,不是江无厌是谁? 这人怎么跟鬼一样,阴魂不散,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穆清辞心里大惊,转过身?,拔腿就跑! 第62章 穆清辞跑出去两步,慌乱回头,发现身后已经没有了江无厌的身影,才要窃喜,眼前就是一黑,江无厌竟已经闪身过来,挡在她的面前。 面具遮挡下,看不出江无厌什么神情?,只是一双厉目盛满了怒火,落在穆清辞身上,叫她一阵胆战心惊。 穆清辞刹住脚步,慌忙解释,“我……我就是觉得客栈里太闷了,街上热闹,又有舞龙舞狮,出来看看……” 她知道这话根本站不住脚,江无厌肯定?不信,看他半天没有动作,以为他要憋大招,心里越发忐忑,将手挡在脸前,“那?个,外公,打人不打脸,会毁容的。你随便打我哪都行?,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乱跑了!” 不想这次江无厌却?不动手,眸中怒色沉下去,隐忍不发,只是嗤笑,“你放心,我?不打你,已有人替你受过罚了。” 穆清辞迟疑地放下手,不敢信他说的是真?话,猜测他所谓的有人替她受罚,是已经罚过江芷姌了。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跑慢些,别摔跤了”,几个孩童蹦跳着?从她身侧跑过,大人追在后面喊。 穆清辞环顾四周纷攘的人群,顿悟江无厌没有动手,是因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有所顾忌。整天戴着?个破面具,肯定?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跟我?回去!”江无厌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穆清辞站在原地不动,她很清楚江无厌的实力,她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可这次她若是这次乖乖跟他回去,他们之后只会对她防范得更严密,她就再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江无厌回头,见她不走,眼中怒意更盛,语含讥讽,“怎么,你还想留在这看热闹?” 他大步朝穆清辞走过去,要抓她的胳膊,穆清辞立刻往后退,躲到一个路人身后,大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啊,这死老头要非礼我?!” 第101章 江无厌伸出去的手立刻僵在空中,周围的人纷纷朝她们看过来,发现是一个戴面具的奇怪老头和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顿时来了兴趣,“这大过年的是要闹哪出啊!” 也有行?事仗义的,直接拦住江无厌身前,“你这人藏头露脸的,鬼鬼祟祟,缠着?这年轻公子?想做什么?” 穆清辞见江无厌被?人拦住,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想江无厌步法迅捷,直接绕过了那?人,追上了她。贤主夫 穆清辞还要挣扎,被?江无厌伸手直接点住穴道,竟是动弹不得。江无厌将穆清辞提溜起来,拦腰挟在腋下,使出神鬼难辨的轻功身法,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这老头是个飞贼,要强抢民男,商量着?要去报官。 … 穆清辞被?江无厌强制掳走,心里气得要命,但更担心接下来会遭遇的惩罚。这江无厌这么变态,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回到客栈,江无厌把?穆清辞往地上一扔,跟着?就是重重一脚踢过来,踹在她小腿上。穆清辞放佛听到了腿骨开裂的声音,一阵剧痛传来,整张脸都扭曲了。 无奈她被?点中穴道,连动都动不得。一双眼睛瞬间红了,却?连狠狠地瞪江无厌一眼也不敢,死死压抑住心底的愤怒。 江无厌没有了顾忌,不再掩饰情?绪,望着?穆清辞的眼神如刀,像要将她片成片,“想跑?没了这双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跑!” 江芷姌走过来,声音有些颤颤巍巍的,“爹爹,好在她刚逃走,你就回来了,否则……真?要叫她跑掉了。” 穆清辞心里暗道倒霉,原来江无厌和她就是前后脚的功夫,难怪这么快,她就被?江无厌捉住了!简直该死! 她转着?眼珠子?看向?江芷姌,却?因为侧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看见她一双腿,裤筒空空荡荡的,似乎要消瘦了许多。 “你还有脸说,交给你办的事,没一件能办成,连你女?儿都守不住,我?要你何用?”江无厌怒道。 江芷姌诚惶诚恐,“爹爹,这次是我?失了警惕……我?下次一定?看紧她,绝不再犯!” 江无厌冷笑,“不必了,我?刚拿到了毒王炼制的千依百顺甘露,你以后,每日在她的水中滴上两滴,给她灌下,不愁她不乖乖听话。” “千依百顺甘露……”江芷姌的声音迟疑起来,“我?听说这药汁会让人……” 江无厌眸光锐利地瞪向?她,“又不是让她去死,你心疼什么?” 在江无厌凌厉目光的逼视下,江芷姌缓缓垂下头,温顺应下,“是,爹爹。” 江无厌俯下身,那?张银白色的面具在穆清辞眼中无限放大,她已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无限惊恐,千依百顺甘露,究竟是什么毒药? 难道也跟诡山六怪之首——阎魔的阴阳傀儡戏一般,要把?她变成毫无思?想的傀儡吗? 江无厌捏住住穆清辞的脸,逼她看着?自己,眼神幽暗而深沉,“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学?会怎么听话了。” 穆清辞心里恨极,正想着?要不要张嘴咬他一口,江无厌却?先行?松开了手。 没过一会,江芷姌就端了一杯茶水过来,捏住她的嘴,强行?灌进去。 “咳咳……”穆清辞被?呛到了,她调整呼吸,努力去分辨这千依百顺甘露,到底是由?什么草药练成,却?只嗅出一丝微弱的天仙子?香气。 很快,她就觉得闹到混沉起来,腿上的伤隐隐作痛,却?渐渐感觉不到了,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昏迷。 …… 等穆清辞再次醒来,窗外天色已经黑了。她想要起身,却?发现手脚被?紧紧绑住,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床脚上,根本无法动弹。 她记得自己昏过去前,被?灌了千依百顺甘露,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并未感觉出身体?有什么变化,只是被?江无厌踹伤的那?条腿更疼了。 她怀疑自己是真?的骨裂了,也不敢动弹,只希望可以找点辅具如木板什么的固定?一下,免得腿长歪了,今后变成了瘸子?。 奇怪的是,想到这里,她居然还挺心平气和的,脑子?里也没有多少杂念,人更冷静了。 抬眼往屋里一扫,桌上点着?支蜡烛,桌边坐着?个江芷姌,背对着?她,佝偻着?身子?,人瞧着?比之前瘦削一些,身上的衣服有些空荡,之前穆清辞给她披的那?件大氅又扔回了衣架子?上。 她想到江无厌也罚过江芷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母亲,你……你还好么,我?瞧你好像瘦了,外公他是不是打你了?” 江芷姌听到声音,这才转过身来,穆清辞这时才真?正瞧清她的面容。她有些无法相信,这个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女?人,就是江芷姌。她四旬的年纪,瞧着?竟如八旬的老妇一般。 江芷姌看着?她,幽幽道,“你醒了……你实在太不乖了,我?拿真?心待你,要与你作个好母亲,没想到你竟来骗我?!” 真?心……难道她真?心疼爱自己吗?那?她当初为何又要遗弃女?儿二十多年呢。穆清辞都要被?她的话搞糊涂了。 她深吸了口气,承诺道,“母亲,我?以后再不骗你了。” 江芷姌望着?她,露出奇怪的神情?来,“千依百顺甘露果然有用,你倒是听话多了。” 第102章 穆清辞不知道她如何得出这个结论来的,她心里并没有放弃逃跑的想法,也记得江无厌有多么可恶,只是……她的情?绪有点像是死水,拂不起波澜。 江芷姌将桌上的剩菜冷饭装作一碗,端到她身前,“吃吧,你一天没吃饭了。” 穆清辞看到她伸过来的手,皮肤皱皱巴巴的,青筋凸起,上面布满了黑色的斑点,慌忙将她手抓住,“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外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江芷姌甩开她的手,把?碗筷丢在地上,怒道,“你还来问我?,都怪你,是你害得我?!若不是你逃走了,父亲他怎么会催动逝颜丹,叫我?又老了十岁!” 逝颜丹?穆清辞模糊记得,她在南锦平的《毒经》里,看到过这个毒药的记载。这《毒经》圣婆婆逼她抄了好多遍,上面的药她都记得清楚。 书上写着?,服下此药后,需要用强劲的内力催动发作,此药会迅速催老人的容颜,十八少年一夜之间变作八十老人也不稀奇。 如果她吃下这药,离开素问时,她尚且年轻靓丽,回去见她时,却?已经垂垂老矣,只怕会是故人相见不相识,两人再无情?缘瓜葛。 穆清辞叹了口气,“母亲,外公拿这药来控制你,实在是过分。你对他忠心耿耿,他不该如此。” 江芷姌怎么会对江无厌没有怨气呢,只是她早已习惯了父亲对她的冷漠与严酷,不敢怨恨。听到穆清辞这话,半天没有做声。 穆清辞也未在意,她将碗筷捡起来,筷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就把?冰冷饭菜往嘴里扒拉,吃进胃里,身体?又冷了几分。 江芷姌狐疑地看着?她,“你还在记恨外公吗?还是说,要在我?这里挑拨离间?” 穆清辞扬起笑来,眼神真?诚,“我?不敢记恨外公,只是我?知道逝颜丹的解药方?子?,可以将它献给母亲,让母亲免受苍老之苦。” 江芷姌立刻站起了身,“你说什么?你知道……这不可能——!” 穆清辞叹了口气,“只是,我?虽然心疼母亲,但是也不敢违逆外公,此事实在难办,等明日,我?去求求外公吧。” “不能求他,他最恨有人求情?!”江芷姌立刻道。 她在心里暗暗惊叹,没想到那?千依百顺甘露竟如此恐怖,穆清辞只不过喝了一日的药,竟然变得如此乖顺了,竟然还想去向?江无厌求情?! 或许她明日可以先不给穆清辞喝药,先哄得她把?解药方?子?拿出来,再灌她药也不迟。 穆清辞并没有错过江芷姌的神情?变化,她对这解药方?子?很是心动。很好,她有所求,才能为她所用。 她暗暗勾起了嘴角,下一次逃跑的机会,就在江芷姌身上。 第63章 从?滦州到南阳,走水路,船需行两天一夜。这几日天气转暖,气候温和,江水没有上冻,江面上南下的船只不少。 江面上风吹得冷,舱门悬挂着厚实的被?褥挡风,船夫摇浆的哗哗水声传进船舱,昏昏欲睡的穆清辞蓦地惊醒。 她张眼一望,发?现这房间里只坐着她一个人,身前点着一个火炉子,烘着熏人的暖意?,腿上盖了层厚实的被褥,倒不觉得冷。 她思绪有些迟钝,静坐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为何会在船上。今天天刚蒙蒙亮,街上都没看见几个人,江无厌和江芷姌就绑了她,来渡口乘船。 奇怪的是,到了渡口,江无厌又不急着走了,他让船夫停船不发?,说要等一个人。 穆清辞腿脚不便利,也?不好站在外面吹冷风,就先进船舱里来了。她夜里打地铺睡的,困得要命,但还是强撑着,要看看江无厌究竟要:等谁。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有匹马从?北边跑过来,马上是个身材壮硕,面容黢黑的男人,那人直接就奔江无厌过去了,翻身下马,将一封信交给了他。 穆清辞看他们交头接耳了几句,那汉子依旧上马,匆匆离开了。她看出来,这汉子马上功夫很好,腰间还配着一把弯刀。 她曾经上过战场,和犬戎军交手过,知道犬戎士兵爱用?弯刀,但是朝廷军队也?并不是没有用?弯刀的人。 穆清辞猜不出这人的身份,稍一思索便感?觉有些头疼。不过,她无需费心想也?知道,这江无厌肯定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若是她能看到那封信就好了,说不定能抓到他的把柄。 江无厌和江芷姌上船来,江无厌去了另一个舱室,江芷姌依旧片刻不离身地盯着她。 穆清辞本想和江芷姌说话,摸摸她的态度,开口时才注意?到,船舱隔板十分薄,很容易被?江无厌听去,也?就放弃了。 她坐在船上,晃晃悠悠地,没一会就睡过去了。没想到醒来时,江芷姌不在房间里了,她这是去了哪里? “婆婆,你往里面坐吧,这大冷的天,哪有坐在船头吹冷风的道理,你这身子骨也?受不住啊!”船夫担忧的声音从?前面传进来。 穆清辞接着就听到沉缓的脚步声响起,她往舱门处挪了挪,离隔壁的舱室远了稍许。 江芷姌掀了门帘进去,就听见穆清辞低声问她,“母亲,方才那人难道是外公的手下吗?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大早上赶来渡口送信。” 江芷姌在船头吹了会冷风,因?被?江无厌惩罚老了十岁而郁郁寡欢的心情,消散了不少。 第103章 她想到穆清辞如今伤了腿,又被?灌了药,心中怨气少了些。又想到她手里或许有逝颜丹的解药,也?就多?了几分耐下心来回答她,“我也?不认识那人,不过父亲他老人家要办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自?然不是我能知道的。” 穆清辞也?不指望能从?她口中挖出信息来,闻言只是轻叹了口气,“原来,母亲也?不知情啊。我还以为母亲这般能干,待外公又忠心,外公定然信任你,视你为最?亲近之人,却不想……是我失言了。” “你知道什么?父亲要干成此?等大事?,连性命都要置身渡外,哪里是我一介女流可以置喙的!”江芷姌厉声呵斥她,视线瞥到隔壁的舱室,又立刻噤声,偏过脸去,眼中明显有些许落寞。 她走到火炉边坐下,揭开悬在上方的铁壶,见水快烧开了,就抓了小撮茶叶放进去,眼睛盯着茶叶在水中翻滚。 直到耳边传来穆清辞的提醒,“母亲,水开了。”她才回过神,忙将铁壶取了下来。 穆清辞将她的情绪全都看在眼中,清楚江芷姌对江无厌肯定是有怨的,但是这怨还远远不够,至少还不到她们父女反目的地步。 现下,江芷姌比起怨恨江无厌,更想得到江无厌的认可。 不过穆清辞也?不着急,她的腿还没养好,可以慢慢来,只是…… 她转身掀开船舱的帘子,一股冷风灌进来,将她被?火熏红的脸颊吹得冷了下来。她极目远眺,向后面的江面看过去,只见苍茫广阔的江水尽处,楼宇重重的滦州城已变得极小,只剩一个影子。 她眼中露出眷念不舍的神色。再?过两日,她到了南阳,与素问便是相隔千里,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也?不知道素问有没有收到她留下的信息…… “门主,近来门内姐妹们都在认真习武,为几日后的比武大赛做准备……” 修长的手指拿起茶则,将嫩绿的茶芽上投入滚烫的茶水中,纤细的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散发?出浓郁的茶香。 圣素问端坐在茶桌前,将泡好的茶水倒入品茗杯中,一杯放在身前,一杯放在对面,伸手示意?,“请。” 宋韵立刻停住汇报,将茶杯端起来,“谢谢门主。” 她将茶饮了,接着说,“火场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是有人蓄意?纵火,在房子四周泼了火油,火一下就烧得很大。好在地底下的石室没有影响,资料完好无损。” 圣素问将那壶茶倒掉,重新泡了一壶,再?次给宋韵倒了一杯,“请。” 宋韵愣了愣,还是将茶杯端起来,“多?谢门主。” 饮毕,接着说,“枫叶林那个黑店被?端掉后,诡山六怪其?余人就再?未出现过,或许是提前得知消息,另外换了地方集会。我猜测他们迟早要对弦音门不利,得尽早做准备。” 圣素问对此?不置可否,她又倒了一壶新茶,将茶杯放在她身前,请她品鉴。 宋韵看着那杯清亮碧绿的茶水,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来,自?从?她进屋,圣素问已经请她喝了七八杯茶了。 她猜不出素问此?举的深意?,哪怕再?也?喝不下了,也?只能忍着尿意?,将茶杯拿起来,放在唇边,缀饮了一小口。入口苦涩,接着便是浓醇的回甘,泡得极好!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门主,你是要研究新的泡茶技术,让我替你试喝吗?” 圣素问尝了一口,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欢喜的表情,摇着头说,“还是不对。” 她毫不犹豫地将茶水倒掉,清洗茶具,开始泡下一壶。 宋韵看着她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眼睛都瞪圆了,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却又不敢一走了之。 她只得小心开口,“门主,这茶泡得究竟是哪里不对?门中有位姐妹极擅茶艺,要不要我请她过来……” 圣素问手上动?作未停,眼睛低垂,瞧不出情绪,只是声音听来有些沮丧,“清辞很喜欢泡茶给我喝,她泡茶像是在煎药,把水和茶叶一起煮开煮烂,很难喝。” 她捏着茶则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声音更加低落,“宋韵,我想喝她泡的茶了……但是我总是泡不对……” 宋韵瞬间愣在原地,怔怔地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天,圣素问因?得知穆清辞的死亡,瞬间入魔,眼看就要杀了红玉,她被?逼无奈,只能告诉她穆清辞没有死。 宋韵心里本就愧疚,也?知道此?举只是徒劳,她们找不到大护法,门主迟早还是会知道真相的。 她本来想借着汇报,透露一下穆清辞有可能已经死亡的事?情。可看如今门主的表现……她如此?执着泡茶,根本就是放不下大护法,这让她如何敢开口。 宋韵这几日派人去搜寻穆清辞的下落,自?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汇报下去。 “门主,我已派人在附近城镇搜寻,暂时未发?现大护法的踪迹。我想应该再?扩大搜寻范围,请其?它据点的姐妹留心,或许……能更快找到大护法。” 圣素问轻轻点头,“好,就这样办吧,此?事?还要辛苦你。” 她将热水注入茶壶中,似乎还要再?泡一壶,眸中神情看似平淡,却隐藏着一股偏执。 见圣素问没让她走,宋韵也?不敢起身离开,只能在脑海中搜刮,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汇报,却都是小事?,倒是有桩事?情比较有意?思。 第104章 “门主,还有件事?,姚荟昨日去滦州城中会见书商,听书店老板说起,有个极喜欢大护法的姑娘,嚷着要见她本人,不然就威挟老板要烧了他的铺子,闹得老板苦不堪言。” “有意?思的是,年初一这天,来了个打扮挺富贵的公子,大概是看中了这年轻姑娘的容貌,就打着大护法的名义?去骗这姑娘,还想要去姑娘家里留宿。 听到此?处,圣素问把茶壶放下了,单手撑着脸颊,接话道,“看来,这人要被?这姑娘臭骂一顿了。” “何止,后面才精彩呢。这公子瞧上了这姑娘,却不知道自?己也?被?别人瞧上了。后面来了个银面飞贼,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掳走了!” “有人去报了官府,可官府里的人素餐裹位,哪里会管这个。哎,也?不知道这富家公子,究竟下场如何。” 她说着竟有些唏嘘,去看圣素问,却见她神情凝重,不禁有些疑惑,她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素问问她,“这公子长什么样子?” 宋韵如何会关心这种事?情,“啊……这我倒不知道,大概长得挺俊秀的。门主若是想知道,我去查查。” 不想圣素问双眸微微发?亮,“不必打听,我猜……这公子就是穆清辞!” 这公子的行事?做派,给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也?只有她,会那么厚脸皮跟陌生姑娘借宿,还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我要亲自?去见一见那书店老板!” 宋韵懵住了,“什,什么?”眼前一阵风过,房里已经没有了素问的身影。 第64章 天快暗时,船停泊靠岸。 船家说?,“前边有个村子,我去?替客人买些热菜热饭。” 江芷姌取出碎银给他,叮嘱道,“记得买只?鸡,腊肉也可,添点荤腥。”不然?,江无厌可不爱吃那些粗茶淡饭。 穆清辞也掀了帘子,瘸着腿走出来,船头挂着灯,将这个不大的水域照亮,沿岸一片茂密的芦苇丛,被霜雪打得枯折。水波轻轻打在船上?,竟显得有几分温柔。 夜里风凉,她裹紧身上?的衣袍,见江芷姌在船头支起行灶,颤颤巍巍地点不上?火,她走过去?替她帮手。 “如今天冷,正好今日捞了有鱼,我再煨碗鱼汤。”她说?着,把手里的鱼篮子拎起来,将一把刀放在篮中,走下船去?。 穆清辞回头看了眼船舱,发现?江无厌并没有出来,有些?愤恨,这?人真是会当大爷! 她跟着走下船,打算去?岸上?寻一根树枝做拐杖。好在岸边有许多?枯木,没一会就叫她找到一根顺手的,她喜滋滋地捡起来,走回船边。 看见江芷姌蹲在江畔,将枯瘦的手泡在冰冷的江水中,刮洗鱼鳞,瞬间感觉到彻骨凉意,疑心自个的手都要冻结了。 穆清辞拄着拐走过去?,想?要帮点忙,刷刷江芷姌的好感度。无奈小腿腿骨疼得厉害,无法屈膝弯身,只?能单腿支在旁边,同她说?话。 索性?这?里风大,江无厌在船上?听不见她们说?话,穆清辞压低了声音,“母亲太辛劳了,外公为什么还不给你解了逝颜丹的毒?” 江芷姌手上?动作顿了顿,夹着着风声的呜咽,声音有些?模糊,“还不到时候。” 像是要说?服穆清辞,又或者是说?服自己,她接着解释,“我的身份诸多?不便,你外公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好。若非借逝颜丹改容易貌,我哪能活上?二十?几年,只?怕早就没命了。” 穆清辞体会着她说?话的声息,似乎并不是那么笃定,见她将鱼鳞都刮干净了,手湿漉漉地从江水里捞出来,走上?前,捞起衣角把她手裹住,擦干。 江芷姌吃惊地望着她,“你干什么?哪有这?样糟蹋衣服的!” 穆清辞弯了弯嘴角,笑着说?,“母亲,衣服是死的,哪有人来得重要。” 她放下衣摆,伸手将江芷姌的手拢住,温热的手心暖上?她冰冷枯瘦的手指,她接着说?,“我昨晚又想?了个方子,可以调养人的精神,补血养气,让母亲身体康健些?,也年轻些?,这?也算不上?是违逆外公。况且,他?事务繁忙,哪里会注意到母亲的手上?有多?少斑点呢?母亲你说?是不是?” 江芷姌的手被捂得暖暖的,心也是。虽然?她总是警告自己对?穆清辞很是警惕,但是又总扛不住她的温情言语。 况且两人是母女,再如何生疏冷漠,靠近了总觉得有一种无可抵抗的血脉亲情,叫她不由自主地想?对?她心软。 江芷姌有些?心乱,她甩开穆清辞的手,冷声道,“今日你还未喝药,别在这?里站着了,到船上?来。” 穆清辞笑眯眯的,“好,那等?到了南阳,我再给母亲检查身体,也斟酌下药量。” 江芷姌怒视她,她刚才那句话答应她了?拎上?鱼篮,转身噔噔噔地上?了船。 穆清辞心里得意,觉得这?江芷姌也不是那么难对?付。但想?起江无厌,又觉得头疼起来。她甩甩脑袋,暂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拄着拐,一步一跳地跟了上?去?。 江芷姌把鱼肉煨在砂锅里,转身进去?船舱,取了千依百顺甘露,倒在茶水里。按江无厌的说?法,每日要滴上?两滴,可今日她却犹疑了。 第105章 “这?样吃下去?,要是穆清辞将药方忘了怎么办?不如等?到了南阳,她拿出方子来,我再加大药量。” 她就只?滴了一滴药汁进去?,转身见穆清辞进来,慌忙把药收起来,将茶水递过去?,“把药喝了吧!” 穆清辞顺从地接过茶水,依旧先是放在鼻尖,细细闻了闻,那药汁的气味太淡了,被浓郁的茶香掩盖,几乎分辨不出来。 一味天仙子,还有……荀草,这?两味药的毒性?很强,很容易使人神经迷乱。另外还有一味……她忽然?觉得有些?头疼,分辨不出来。 穆清辞不好拖延太久,在江芷姌的注视下,将茶水喝下,看似顺嘴一问,“也不知道这?药是什么良方,我喝了之后,的确静心凝神了不少。” 江芷姌点点头,含糊道,“这?药会帮你驱除心中的杂念,叫你能更专心地当好皇子,你外公也是为你好。” 穆清辞才不信什么“为了她好”的鬼话。这?江芷姌简直是魔怔了,哪怕江无厌给她下逝颜丹来控制她,她都觉得这?是为了她好。 不过,江芷姌这?话倒是提醒她了,“去?除杂念的话……另外一味只?能是有安神嗜睡之效的夜心藤。” 这?夜心藤是味毒草,但也可以入药,只?是必须斟酌药量,否则很容易一睡不醒,在睡梦中死去?。 穆清辞忽然?觉得遍体发寒,这?千依百顺甘露的配方,里面有三味药竟然?全是可以致命的毒药。 只?可惜她还未能将配方补全,否则她就能知道这?药的功效,从而配出解药来。 这?时,船夫回来了,两手空空,脸上?神情惊惶不定,嘴里喊着,“死了,那村子里的人几乎是死光了!” 江芷姌掀了帘子出去?,疑惑地问,“难道是遭了盗匪了?” 船夫摇头,胸膛上?下起伏,看起来很是气愤,“什么盗匪,哪里有什么盗匪?你这?婆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点也不晓世事!” 第65章 穆清辞听见这话,也觉得不解,不是匪盗杀人的话,那还能是谁?总不能是遇上诡山六怪之流,把村子里的人都杀了吃了吧。 “是官兵!难道你们就没听说过,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船夫激动大?骂,“这群天杀的,他们抢了?钱粮还嫌不够,又把村子里的人打作匪盗,拿人头去跟上峰交差!唯有几户还算富有的人家?,多交了?税银才逃过这一劫。” 穆清辞从京师出来到桥安镇这一路,虽然偶有不平时,但百姓生活还算顺遂,没想到才往南走了?数百里,就遇上这种惨事?。 她在?仙音阁搜集来的情报上看到过,说南方多匪患,百姓生活水深火热,也以?为只是匪盗凶恶,没想到官兵更凶恶。 船夫连连哀叹,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江上生活也不好讨了?。 他看向穆清辞,“公子哥,我看你?穿着也阔绰,要是去南阳,可得小心了?——” 穆清辞心里猛地跳起来,面上却装作?不关心的样子,“怎么说?” 她不知道江无厌为什么要去南阳城,要是能从这船夫嘴里打听点情况,才好呢。 “那南阳在?青州地界,可是义军阳教的地盘,那伙人最爱杀官劫富。我一个穷苦百姓倒是没什么干系,可你?这样的公子哥,若是过去少?不得——” 他把手?放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不死也得脱层皮。” 穆清辞不由得沉思起来,阳教……难道江无厌跟这伙义军有什么瓜葛?也是,他想造反,肯定早拉拢了?一帮人手?。 那她要是进了?这南阳城,岂不是羊入虎口,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了??穆清辞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这时,江岸忽然大?亮起来,远处哗啦水响,一条船靠了?过来,上面站着十几个举着火把的官兵。 为首的官差,手?里拿着一把长.枪,目光凶狠如豺狼,将站在?船头的穆清辞三人扫视了?一遍,恶声?道,“这船上,就你?们几个人?” 船夫看着明晃晃的刀枪,吓得立刻跪下了?,以?为他们又要来抓平民充作?匪盗拿功绩,慌忙道,“官老爷,我就是个摇船的。这船上的客人,我都不清楚底细,他们要是犯了?事?,也和我没有半点干系啊!” 官差皱眉,“我问你?还有没有其它人,你?老实答就是了?!” “船舱里还有个戴面具的老爷,瞧着……瞧着是有些?奇怪。”船夫颤声?说,一双腿抖得厉害。 穆清辞看那官差听见?“面具”一词,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放出摄入的光芒,“好啊!看来线人给的消息没错,这阳教头子崔鸿志就在?这船上!” 官差大?喝了?一声?,“崔鸿志,你?不是号称义勇无敌,怎么躲在?船里做起缩头乌龟来了??” 穆清辞心里大?惊,江无厌难道就是这阳教首领?那这些?官兵来抓人,她岂不是要倒霉。 这两伙人打起来,若是江无厌赢了?,她被抓去当傀儡皇子,是生不如死;可若是官兵赢了?,她就是反贼同党,照样也要死。 如果双方打个两败俱伤半死不活,这样她就能趁机逃跑了?。穆清辞打定主意,暗暗往阴影处挪,试图减少?存在?感,让战火不要波及到自己身上。 第106章 官差见?船里人不出来,打了?个手?势,一伙人就要跳上船来抓人。 这时,一阵劲风从船舱里吹出来,把个遮风的帘子吹起来,趴在?船头的船夫被风吹得迷了?眼,穆清辞靠着船舷,差点掉下水去。 她抓紧拐杖,好容易稳住身形,朝船里看去,只见?自从上船后,就一直待在?船舱里的江无厌缓步走出来,周身劲风鼓动,把衣袍吹得鼓囊起来。 “呵呵……我倒是没想到,咱们教里出了?内奸。”江无厌说着,伸手?把面上的面具摘下来,“你?们倒是没找错人,我就是阳教首领崔鸿志!” 穆清辞这时才明白过来,江无厌带着面具,是因为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在?,他想要掩人耳目。 可当她看到面具下那张脸时,心里更是惊讶——怎么会?这样! 然而,此时此刻,远在?滦州城的圣素问亦是惊惧不定,怒火中烧。 “江无厌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红墙兵变后,他隐姓埋名二十多年,如今在?什么地方?” 圣素问看向宋韵,她声?音平淡,可冰冷的双眸中分明夹杂着怒火,要将人烧成灰烬。 宋韵心跟着颤抖了?一下,总觉得得罪了?门?主的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清冷的月光射射入户,书店里灰尘弥漫,四周点了?好几盏罩灯,将室内照得通明。书架上的书全被翻落在?地,旧书堆里的书页被翻得卷了?边。 书店老板瘫软在?书堆里,因为一刻不停地翻书,手?腕酸软无比,连同着手?臂肌肉都在?颤抖。 他到底是触犯了?哪路鬼神?,才会?如此倒霉! 先是撞见?个不讲理的女人,来他店里闹事?,吓跑了?好多客人;今天又来了?两个弦音门?大?人物,大?晚上的来找他问话。 “小的真的不知道那年轻公子的下落啊,你?再等等……我这就去把那纸条找出来!”面对冷面女人的质问,他只能哀声?求饶。 可他哪知道那张纸条夹在?那本书里,只能连同店里的伙计,翻上好几个时辰,把那堆旧书都翻完了?,这才把纸条找了?出来。 老板抬头看向站在?店里,那两个神?情冷漠、周身气度凛冽的女人,大?气也不敢出,只盼着这两尊大?佛可以?赶紧走。 圣素问看到纸条上的字,立刻确定这就是穆清辞的笔迹。她喜不自胜,手?指微微颤抖着,将纸条递给宋韵,“我猜得没错,那人就是穆清辞。” 她并不知道江无厌把穆清辞绑架走有什么企图,也不知道江无厌会?不会?伤了?她。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清辞可以?平安,期盼她们可以?早日重逢。 宋韵看着纸条上那一行潦草又不失洒拓的字,人都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狂喜道,“门?主,太好了?,大?护法果真没有死!” 宋韵一开始骗素问本就是出于无奈,这段时间心里像坠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把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现?在?她知道了?穆清辞真的没有死,那块大?石头也就落了?地。 圣素问眸色微凝,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清辞没有死,这件事?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怎么说的你?现?在?才知道一样?” “门?主,有件事?我得跟你?认错,”宋韵认真说,“关于大?护法的事?,我欺骗了?你?。” “当时你?走火入魔,眼看就要杀了?红玉,我不得已才……”她低下头,有点畏惧素问的目光。 圣素问眯起眼睛,眼神?有些?危险,“所以?……你?当时以?为清辞已经死了?,还来撒谎骗我?” 宋韵头垂得更低,“对不起,我向你?请罪。” 圣素问冷漠脸,“是该罚。” 宋韵心都跟着跳了?一下,忙抬起头,神?色焦急,就要开口辩解,却听见?素问毫不迟疑地说,“一个月时间,给我江无厌的全部?信息。” “这个……”宋韵有些?为难,“大?概要调动分部?的其它姐妹……七夕断肠的解药我已经派人送去了?,只是要彻底解毒,还要借助门?主你?的神?功。” 她颇为忐忑地看向圣素问,揣摩她的意思,毕竟解毒这事?已经拖了?一个冬季,她不清楚门?主是否有改变心意。 圣素问点点头,“嗯……那就半个月。至于解毒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调查江无厌的底细……半个月的时间根本就做不到吧。 宋韵怀疑门?主这是在?公报私仇,但她又怕自己再多说几句,门?主又要给她上难度了?,只好哭着点头,“是,我这就去办。” 圣素问朝书店外走去,人到了?门?前,还不忘回头说,“哦……还有,扣一个月的俸银。” 宋韵欲哭无泪,她当初看着素问年轻,人也心软,给她们解了?毒,想着是个脾气好的人,却没想到越发的严厉起来了?。 书店老板看她们终于舍得离开了?,很是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指挥伙计,“快,快关店门?!我要歇业一个月!” 圣素问走出店门?,就见?一片黄色的纸钱飘过来,慢悠悠地落在?她脚前。 “我听说弦音门?的人来了?,就是你??”一道挑衅的声?音响起,音色倒是清透。 圣素问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穿红衣的姑娘,正站在?对街的屋顶上,衣袂飘飘。 第107章 “你?是谁?”她不记得有认识这号人。 “你?管我是谁!你?赶紧把穆清辞给我交出来,我今天,我今天——”白无相脸红了?。 自从看了?那书之后,她就常常幻想和穆清辞在?一起的情景。她们白天一起舞剑,互诉情肠,夜里同塌而眠,亲亲热热。 只是她不好意思当面说出来,卡了?好半天,才恶声?恶气道,“我今天定要与她好好打上一场,看她这武林高手?是不是名副其实!” 可惜,她装得再凶恶也无用。圣素问却已经猜出她是谁了?——那个一直威胁书铺老板,想要见?穆清辞的书迷。 她眸色暗了?暗,心里有些?恼火。穆清辞这女人可真是过分。明明人都不在?她眼前了?,却还能招惹来其它女人,让她生气。 她纵身跃上屋顶,从背后取出铁琵琶。自从穆清辞失踪后,这琵琶她一直带在?身上,睹物思人。 手?指轻柔地按上琴弦,圣素问冷眼看向白无相,“她不在?,想打架的话,你?可以?找我。” 白无相打量了?她一眼,一个冷冰冰的女人,浑身散发着寒气,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她嗤笑道,“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替她应战?” 圣素问唇角微扬,“就凭我是她的,爱侣。” 爱侣一词实在?文雅含蓄,但任何人听了?,都不会?误解它的意思。 “爱,爱侣……”白无相直接僵在?原地。 第66章 白无相简直要气炸了,她仰慕了穆清辞那么久,眼巴巴盼着要见她一面,却不想她已经和别人成双成对,双宿双飞了! 这感觉就像是她喜爱的东西被人抢了,虽然穆清辞并不是个东西,而是个人,但是她早已视她为自?己所属,不愿接受这残忍的事实。 她伸手摸上腰身,解下腰间的赤色腰带,迎风一扬,便化作一把长剑。冷白月光覆在赤红剑身上,若血液流动。 白无相看向圣素问,脸上神情?狷狂,“你少来唬我,在这里给我信口开河,我还说穆清辞是我老婆呢。我告诉你,穆清辞我要定了,除非你能打过?我,我就把她让给你!” 圣素问简直要被她这番毫无?道理的话气笑,这女人未免太过?蛮横,只当全?天下的事情?都要顺她的心意。 她冷笑道,“清辞走到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她是谁,你怎么好意思来跟我要人?” “什,什么?”白无?相一时没?听明白,难道她已经见过?穆清辞了,只是没?认出来? 这不可能,她这段时间根本就没?见过?如穆清辞那般隽秀俊逸的女人! 没?等白无?相思考明白,身前?吹起一股劲风,铁琵琶破空朝她砸来,锋利的刃瞬间就到了她眼前?。她心下大惊,立即闪身躲开,反手挥出手中长剑,朝圣素问心口刺去。 宋韵慢了片刻,等她跃上屋顶时,就瞧见门主和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打了起来。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在月夜下缠斗不休,一时间竟看不出谁强谁弱。 她注意看那陌生女人的剑招,发现她的招式十分?诡异,一口软剑如同游蛇一般,在圣素问周遭游走,看似毫无?威胁,冷不防就要咬她一口。 她想起在店门前?看到那几张纸钱,觉得?这人很像是…… “门主,这人是诡山三怪,喜鬼白无?相,小心她手里的毒蛇!”在对付邱无?心的时候,她看过?这人的资料。 宋韵提醒了素问,接着拔剑上前?,想要助她一臂之力?。 白无?相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大喊起来,“好啊,你们二打一,不要脸!” 圣素问喝住,“宋韵,用不着你动手。”手指拨动琴弦,发出铮铮琴音。 琴音裹挟着强劲的内力?攻向白无?相,她根本无?法避开,身体被击得?斜飞出去,摔在屋瓦上,翻滚了几圈,直接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宋韵顿住脚步,看到白无?相被一招放倒,忽然觉得?刚才忧心门主的自?己有点傻。门主连邱无?心都能一掌击毙,武功早已是巅峰之境,怎么会对付不了一个白无?相呢。 圣素问从屋顶跃下,走到白无?相身前?,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眸色微冷,“你应该知道,邱无?心就是穆清辞杀的。你一直待在滦州城,要找她的下落,只会是想寻仇!” 圣素问也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是白无?相。她还以为这女人是看书入迷,爱上了穆清辞,才这样胡搅蛮缠。却没?想到她是弦音门的仇敌,看来不能轻易将?她放走了。 白无?相受了内伤,只能暗暗把血往肚子里咽,脸上一点惧色也没?有。她见圣素问如此误会她,更是气恼,“我才不是来寻仇的,邱无?心爱死?不死?,凭什么要我给他?报仇?” 她说着,忽然一个起身,将?袖子往素问脸上拂去,一条赤色毒蛇从袖口钻将?出来,朝圣素问咬过?去。 圣素问看她不死?心,还想要偷袭她,当即再拨琴弦,那毒蛇立刻被凌厉的乐音震晕,吧嗒掉在白无?相脚边。 白无?相也被这乐音伤得?不轻,伏在地上几乎起不来身。她望见赤蛇昏迷在地,瞬间红了眼睛,将?它捧在手里,“小红——!” 圣素问弯下腰,将?她手中的赤蛇捞走,反手丢给了宋韵。宋韵怕蛇,接在手里一看,差点吓晕过?去——公报私仇,绝对是公报私仇! 第108章 圣素问紧盯着白无?相,“你已经输了。想要小红活命,就拿出点有价值的消息来换吧。” 白无?相扭过?脸去,恨恨道,“我不服!” 圣素问算是看出她的脾气了,跟个小孩子似的,像是从未遇见过?什么不幸。 她好整以暇地拨弄琴弦,眼睛往她身上一扫,语含威胁,“你还想再打一场?再来……可就没?命了。” 白无?相立刻瑟缩了一下,“我……我是打不过?你,但我就是不服气不行啊!我不会向你妥协的,我也不会把穆清辞让给你的,你给我等着,女魅姐姐肯定会来救我的。” “呵……”圣素问耐心告罄,懒得?跟她多?嘴。 她吩咐宋韵,“把她带回去弦音门,好好审一审。包括那天,她遇见穆清辞的事情?,也给我问清楚。” 宋韵领命,“是。” 唯有白无?相一脸错愕,穆……穆清辞,她真?的见过?穆清辞? 她有些后知后觉,年初一那天是有个人说她是穆清辞,要跟她借宿一晚,可那人……该死?,她竟想不起来那人是什么模样了。 原来那人就是穆清辞,她到底是错过?了什么啊!白无?相只恨不能穿回去,将?穆清辞的模样好好看个清楚,记在心里。 而被白无?相惦记的穆清辞,全?然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这样一朵桃花。 此刻,她正躲在泊船边的阴影处,探出头去,暗暗观察双方?局势,心中忐忑不已。 她原以为江无?厌那张银色面具下,定然是张凶神恶煞的脸,却没?想到他?脸长得?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就一副忠厚老实像,只有通过?那双闪烁着凶恶光芒的眼睛,才能窥见他?邪恶的本性。 那些官差一见他?露面,纷纷举起手中刀枪,朝他?攻去,口中兴奋大喊,“这崔鸿志就一个人,大伙不用怕,一起上,拿了人头去换赏银!” 穆清辞攥紧了拳头,心里更是激动,忍不住要笑起来。好,打起来好,打得?两败俱伤更好! 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就见那些官差跟飞蛾扑火一样——自?毁了。他?们还未冲到江无?厌身前?,手中刀枪纷纷断作两截,人也跟着被弹飞出去,扑通扑通掉进江水中,连个挣扎的动静都没?有。 穆清辞只看见江无?厌抬了下手,再放下时,那些官差就都成了尸体。她心里大骇,这死?老头武功竟然如此高强,简直是不给她活路啊! 她再去看江无?厌,意外发现他?周身的风消失了,鼓囊的衣衫也垂了下来。难道,这就是他?的武功,他?放出浑厚的内力?,在周身形成一个杀阵,凡是靠近者必被反杀? 穆清辞被自?己的猜测吓到,甚至都不敢走到江无?厌身边去,深怕一不下心,就落得?跟那些官差一样的下场。 跪在船头的船夫,看见这种血腥场面,直接吓晕了过?去,还是江芷姌拿江水拍醒的他?。 他?看着她们三个人就要发抖,连连哭求,“大王,别杀我……我就是个穷苦百姓,没?什么钱的……” 江无?厌语气竟十分?和气,“我们阳教,从不许祸害百姓,你老实把船开到南阳就是,不会少了你的船资。” 船夫也听过?些阳教的传闻,知道是支杀官劫富的义军,又得?了江无?厌的许诺,这才放下心来。 穆清辞看着江无?厌那张虚伪的良善面孔,忽然觉得?他?戴面具的样子,要比这顺眼得?多?。 因为没?买到好饭好菜,众人勉强吃了点干粮填肚子,穆清辞本就忧心忡忡,再加上干粮太冷硬,吃的不多?。 夜里,她睡在船上,想到还泡在水里的尸体,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实,直到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地,她做了个梦,梦见素问来救她。江无?厌这死?老头还想嚣张,被素问一脚踹飞出去,当场毙命。 穆清辞乐得?不行,转身抱住素问一顿撒娇,向她哭诉这些日子以来受的委屈苦楚,要她补偿。 梦里的素问温柔乖顺得?要命,羞红着脸,躺在她怀中任凭她施为。 两人浓情?蜜意,一阵翻云覆雨过?后,穆清辞又把人压在身下,对着她绯红水润的唇瓣,亲了又亲,辗转厮磨…… 渐渐的,她觉得?不对起来,素问的嘴唇怎么亲起来硬邦邦的,还有点硌牙? 她有些不情?愿地从梦中醒来,只觉得?意犹未尽。可等睁开眼,她却惊悚地发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的,居然是那根昨晚捡来当拐杖的树枝,上面的树皮给她咬秃了一大块。 “呸呸!”穆清辞立刻把嘴里的树渣吐出去,一抬头,就见江芷姌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她可不是变态啊!穆清辞悄悄将?腿伸直了,把拐杖从被窝里丢出去。 她正要开口解释,就听见江芷姌迟疑问道,“你这是……饿了?” 穆清辞一口气提起来,又飞速落了下去,她猛点头,“对,我是饿了,饿疯了。” 江芷姌叹了口气,“我熬了点粥,你起来吃吧。” 穆清辞清楚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似乎是真?觉得?她饿出幻觉了,才会啃树皮吃。 她很想解释她没?有,但又觉得?比起对方?认为她对着根树枝发.情?,还是误会她饿疯了更好。 第109章 她坐起身,正要穿衣服,一抬手就发现身上衣衫在睡梦被她掀了起来,大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 她忙把衣服拉下去,低头,却发现腰侧有一处浅淡的青色伤痕。奇怪,她什么时候把腰给撞到了? 这好像是……穆清辞刚要想起些什么,脑袋猛地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抬手摁住太阳穴,心里不知怎么的,竟冒出一个极为糟糕的猜测,瞬间头皮发麻起来。 她可能真?的会疯。 第67章 将近黄昏时分,船到了南阳城的港口,水面上映着夕阳破碎的金光,波光粼粼。 穆清辞听?见外面人声鼎沸,拄着拐杖走到船头,看见前面停泊了许多渔船沙舟,正?在井然有序地下人卸货。 等了一会儿,她们的船才靠岸。岸边停着艘小舢板,上面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手上都拿着刀枪,凶神恶煞。 为首那个,在这样冷冽的冬日也打着赤膊,胸前好几道伤疤,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 那人觉察到穆清辞打量的视线,立刻瞪了回来,“小崽子,乱看什么!” 穆清辞微微皱眉,换平时她肯定要怼回去。但?她看情势猜测,这人是?这些船队的头子。她被江无厌绑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南阳城,最好谨慎行?事,不要一来就与人起?冲突。 她故意?放沉了声音,笑道,“我看大哥你英武非凡,一看就不像是?寻常人物,十分钦佩,敢问大哥江湖名号?” “嘿……你是?什么玩意?,也配知道我的名号?”赤膊汉子大笑起?来,其余人跟着哄笑。 但?很快,这笑声就戛然而止,众人视线朝穆清辞身后?望去,眼里瞬间?染上不安。 穆清辞顺着他们的视线转过身看去,不知何时江无厌竟然站在了她身后?,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她刚才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赤膊汉子立刻纵身跳到船板上来,殷勤道,“教主,我还以为你明天才回,不然,兄弟我早就派人去接你了!” 江无厌眼神凌厉,往他身上一扫,怒道,“王三虎,咱们教里出了内仠,把我的行?踪告诉了官府,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王三虎闻言大怒,“什么?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告的密,我立马去杀了他!” 穆清辞在一旁暗暗观察这两人神情,发现江无厌是?假怒,实则是?在看王三虎的反应;而王三虎却是?真怒,看着不像是?那个告密之人。 果然,江无厌的语气?缓和下来,“知道我行?踪的不过三人,此事我心中有数,我自然会处罚他。” 王三虎又把那人骂了一顿,“让我知道是?谁,我亲自砍了他的头”,转脸看向穆清辞,“教主,这位是?……” 江无厌语含警告,“她的身份,你暂时无需知晓。” 王三虎收了视线,不敢再?探究,但?也知道这人来历必定非同小可,不然教主不会亲自去把她带回来。 想?到他曾对着穆清辞口出恶言,当?即抱拳道,“小兄弟,我不知道你是?自己人,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穆清辞垂下眸子,掩去情绪。虽然她心里恨不得一拳锤爆他的狗头,但?此时也只能按下恼意?,陪他演戏。 她微微笑道,“这有什么关系,都是?朋友,几句玩笑话而已,我怎么会计较这个。” 王三虎看她说话还挺文雅,脾气?也温和,跟他们这些走江湖的很是?不一样;再?打量她的外貌穿着,面皮白净,衣着华贵,越看越觉得纳罕。 这人一看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教主把她带回来是?什么意?思?他眼珠一转,也不敢再?多问,立刻安排了车马来护送。 穆清辞有腿伤,骑不了马,只能坐轿子。一上轿,她就把轿帘子掀开,往外面看,暗暗记住港口的方位和进?城的道路。 不多时,她们到了一座异常宽阔华贵的府邸前,穆清辞抬头看去,只见牌匾上写着“城主府”三个大字,心里不由得大惊。 难道这阳教竟然把整个南阳城都占领了,堂而皇之地入驻了城主府? 穆清辞跟在江老头身后?,和身旁的江芷姌一起?,就这般大摇大摆地从城主府正?门而入。 进?了大门,内里的场景更是?让穆清辞惊讶,沿途都有拿刀披甲的守卫驻守,见到江无厌纷纷行?礼。 她们一路走进?大厅,看见上首一把交椅,旁边柱子上刻着对联,“常怀贞烈常忠义,不爱资财不扰民”。靠墙摆着两列兵器架,架上武器擦得噌亮,叫穆清辞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迎出来,同江无厌见礼,方才问起?,“城主,你此去北地,可还顺利?” 江无厌走到上首的交椅上坐下,朝这男人微微颔首,“宋轩,我邀请的人,都到了没有?” 宋轩沉静答道,“城主放心,七堂堂主都已经来了,其余的人,大概这两日也就到了,定然不会误了祭礼。” 宋轩对江无厌的称呼,立刻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他的确已经占领了南阳城。他们简单聊了几句教中的事务,什么“堂主”“祭礼”她都听?不太明白,正?胡乱猜想?,就又听?江无厌提起?内仠一事。 江无厌不露声色地问,“这两日,教中可有异动?” 第110章 宋轩恭敬答,“教中平安无事。” 江无厌骤然冷笑,“可我怎么发现,有人向官府投诚报信?宋轩,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连个人都盯不住了?” 宋轩冷汗都下来了,“教主,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江无厌意?有所指,“我的行?踪,教中只有三人知晓,如今却泄露给了官府,若不是?你盯不住人,就只能是?有人监守自盗了!” 宋轩脸色愈发苍白,“教主,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我绝无可能背叛你,背叛我教!” 他本来还想?问一下,教主带回来的这两人是?什么身份,现下也不敢开口了,立誓要把这叛徒揪出来后?,便?从大厅退了出去。 穆清辞看宋轩这番应答,总觉得他有些心虚,远不如王三虎表现得那般笃定,内奸的嫌疑很大。这样看来,江无厌和他这些属下,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啊! 江无厌处置了此事,方将目光投向江芷姌,“这两日,那千依百顺甘露都喂她喝了没有?” “每日都喝了,”江芷姌生怕父亲不信,又补充了一句,“都是?我亲自盯着她喝下去的。” 江老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见状,江女幽幽松了口气?,她终于得到父亲的认可了,一丝微妙的开心自心底腾起?。 江无厌看向穆清辞,像是?盯着什么货物一样,上下打量她。穆清辞本就长得英气?,束起?发,又换上长袍锦衣,从外表来看,的确就是?个贵族公子。 他扬起?一丝笑来,朝穆清辞招了招手。穆清辞看到他那慈祥的笑容,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死老头又想?搞哪出啊! 她浑身僵硬着走到他面前,老实喊道,“外公。”线朱富 江无厌点点头,缓声问她,“你现在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穆清辞想?也没想?就说,“萧聿洺。”她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江无厌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下去,“很好,孩子。你现在如实告诉外公,沈临江是?不是?你杀的?” 沈临江……一丝悚然顺着脊骨爬上了穆清辞的后?颈。她猛地攥紧了手,很想?要思索出个答案,可脑子却一片空白,甚至是?隐隐作痛。 “外公,我不知道沈临江是?谁。”她如实答道。 表面看起?来,穆清辞很是?平静,可她心里却早在听?到沈临江这个陌生的名字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今天早晨,她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因?为据她的推断,千依百顺甘露里的药草成分,会使人神经迷乱。 喝了药的她,记不清一些细节的东西?,也正?常。可她以为自己只是?忘记了一些小事,却没想?到,她竟连认识的人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在这样下去,她岂不是?要彻底忘记自己的来路,忘记素问,甚至是?忘记逃跑,如江无厌所希望的那样,变成一具毫无思想?的傀儡?她只觉得惊悚。 可江无厌却满意?极了,“很好!” 他将目光投向女儿,“芷姌,你做得不错!再?过两天,我就把逝颜丹的毒给你解了。” 江芷姌正?因?穆清辞的回答而错愕不已,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一时间?竟不敢相?信,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大喜道,“谢谢父亲!” 她就知道,父亲不会亏待她的。她颤手摸上脸颊,眼里泪光闪动,二?十年……二?十年了,她终于可以恢复自己的面容了! 是?夜,穆清辞住进?江老头安排的后?院,夜里无事,她在院中喝茶,两个侍女守在身边。 二?人身形高挑,走动间?,布料下的四肢若隐若现,隐隐能看出坚硬的轮廓,下盘很稳,一眼便?知是?习武之人,估摸是?那江老头派来监视自己的。 真让人不爽!穆清辞喝了口茶,托腮望天。 临睡前,江芷姌指挥侍女把药端了上来,“公子,该喝药了。” 穆清辞如今知道了这药的恐怖之处,哪里还敢再?喝,无奈江芷姌一直盯着她,不看到她咽下去就不离开。 江芷姌刚得了江无厌的许诺,现今正?是?意?志坚决的时候,穆清辞根本软化不了她,她只能将混着药汁的水喝下去。 好在这一次,穆清辞已经根据这药能逐渐使人失忆的药效,倒推出炼制这千依百顺甘露最关键的一味草药——萱草。 她甚至已经在心里拟出了一张粗略的解药方子,可惜这对被困的她一点用处也没有,她根本就没可能拿到药物。 穆清辞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明天醒来,千万不要将药方忘了,也不要将素问忘了。 江芷姌盯着她喝完药后?就离开了,侍女中的一位,叫做秋青的,过来服侍她睡下。 秋青还在床前的踏板处铺上被褥,看样子连夜里都要守着她睡。 穆清辞暗道不妙,她必须现在就想?办法把这些事情都记下来,否则等到了明天,谁知道她还能记住什么。 最好的办法就是?写在纸上。可是?房里的东西?,这两个侍女肯定会检查,记在纸上除了暴露她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作用了。 她咬住指甲,暗暗思索,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留下线索,用来提醒失忆后?的自己呢? 穆清辞灵光一现,忽然有了主意?。 第68章 第111章 穆清辞想?到,既然写?在纸上会被发现,那干脆写?在身体上啊,这总不会被人拿走毁掉了吧! 不?过,如果她想?要在身上刺青,需要针和上色的墨水。要是有麻醉药就更好了,可以减轻疼痛。 但从她目前的处境来?看,还是不?要奢求太多,先想?想?怎么拿到刺青的工具吧! 穆清辞打量了一番她的房间,这大概是城主府上哪个公子的住所,桌椅摆设都很精致。 带栏杆的四柱楠木大床,月白色的缣丝软帐,床头两个曲足高灯架上,燃着烛火,将室内照得明亮。 她把视线移到房间一角的书?桌上,上面摆着几本书?册,还有笔架砚台,半块块烟松墨——看来?墨水是有着落了。 她接着用视线寻找银针,可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女红刺绣类的东西。 穆清辞转了下眼珠子,有了个主意。她走到床尾的衣架前,伸手摸了摸上面悬挂着的衣服,随口问道,“秋青,这就是我明日要穿的衣服吗?” 秋青恭敬回?答,“是的,公子。城主吩咐,公子着装必得雅致华贵,方?才符合身份。这件宝蓝色烟羽花纹锦袍,是婢子特意为公子准备的。” 穆清辞摸着衣服的料子确实不?错,原来?江无厌给她打造的是虽流落民?间但仍然不?失矜贵的皇子人设。 听起来?是没?问题,可如今民?生艰辛,那些帮众又都是悍匪强盗,最是仇官恨富,她穿得这样好,简直是赤.裸裸地拉仇恨啊! 她将衣服拿在手中,假意查看,双手扯住一点布料,暗暗用力,将衣服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穆清辞皱眉道,“这衣服……怎么?破了个洞?” 秋青走过来?,看见衣服胸口处果真多了个半指长的裂缝,眼里闪过一丝怀疑,“公子,我方?才仔细检查过,这衣服是完好无损的。”显主夫 穆清辞冲她微微一笑,“或许是刚才我拿下来?时,衣服勾住了衣架,不?小心划破了。” 秋青知道她女子的身份,但是看着她这张俊朗英气的面庞,和?嘴边扬起的纯真笑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她不?再疑心,只是将脸扭开了,“没?关?系,我粗通针线,可以将衣服缝补好。” 秋青接过衣服,从身上翻出一个针线包,坐在灯下就缝补起来?。 穆清辞看到那个针线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就知道这样做有用。 她故意坐到秋青旁边,一边跟她闲聊,一边拿过针线包翻看。 针线包里放着十数根粗细不?一的银针,穆清辞趁秋青专心缝补,迅速摸走一根扎进袖口藏起来?。 秋青如何能猜到穆清辞做这些,是为了偷她的针。见她一直在旁边东摸摸西看看的,忙道,“公子,你早些休息吧,这衣服缝补起来?还需要一会功夫呢。” 这姑娘……虽然外表看起来?高高大大有些凶狠,没?想?到还挺温柔细心的嘛! 穆清辞心里有了成算,她直接站起身,“我还不?困,等会再睡。” 她溜达到书?桌旁边,随意翻了翻桌上的书?,都是她看不?懂的古文。接着拿起墨块,在砚台里倒上水,磨了些墨汁。 秋青听见声音,疑惑,“这么?晚了,公子还要写?字吗?” 穆清辞拿余光迅速扫了眼秋青,随口敷衍道,“我方?才来?了灵感,想?要作?一首诗,得赶紧记下来?。” 她说话声音不?紧不?慢,手上动作?却飞快,拿过宣纸折上几折,估摸着有半指的厚度,再把墨汁倒进去,折好封口,塞进袖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紧迫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正想?看看秋青还在不?在原处,一转头,就看到秋青站在她身后,那双浅淡的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啊——”她差点惊呼出声,好在及时把声音吞了下去。 秋青神色寻常,“公子,你不?是说要写?诗吗?” 穆清辞猜测她应该是没?看见她的小动作?,不?然早就来?搜她身了。 她若无其事?地拿起毛笔,沾了墨汁,不?假思索地在纸上写?下四句诗,接着啪地将笔一放,“写?好了,真是首好诗,我现在要去睡了。” 她捏紧袖子,从秋青身侧走过,到了床边,脱鞋上床。 秋青有些好奇地拿起桌上的纸,看着上面的字念出声来?: 桃花潭水深千尺,人生自古谁无死 我自横刀向天笑,笑完马上去睡觉 秋青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这四句诗放在一起,简直是狗屁不?通。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公子的精神状态,的确有些堪忧啊。 穆清辞上床后,就把床帘拉起来?,同?外面的空间隔绝开,这才将银针和?装着墨汁的纸包拿出来?,放置在床头。纸包折得够厚,墨水并没?有渗透出来?,只隐隐透出一点墨迹。 她短暂地松了口气,但又很快提了起来?,心里升起一丝紧迫感。 不?过她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把帘子掀开一条小缝,眼睛贴上去看,发现秋青又坐回?了灯下,背对着她,继续缝补衣服,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来?床前打扰她了。 穆清辞这才彻底放下心,她捏起银针,借着帘外透进来?的微弱烛光,在手臂上比划了两下,思怵着,要刺个什么?字才最能提醒失忆的自己呢?要不?先把“素问”的名字刺上去? 第112章 穆清辞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这两字指向太明,一眼就被人看穿了,她最好换个旁人看不?懂,只有她能看懂的记号。 思来?想?去,穆清辞最终决定了刺上“sw”两个字母,这样就能提醒失忆后的自己,不?要忘了素问和?穿书?的来?历,同?时也能掩人耳目。 穆清辞选定了左手手背,靠近虎口的那处位置,拿银针沾上墨汁,抵在皮肤上方?,没?有犹豫太久就刺下了第一针。 血珠很快冒出来?,和?墨汁混合在一起,皮肤边缘也泛起一点红,刺痛感倏地牵扯到心脏,狠狠地扎了她一下。 穆清辞紧咬住唇,心里安抚自己,这点疼痛,比起被江无厌踢到骨裂,根本就不?算什么?。这样想?着,似乎好受了些,甚至还因为害怕扎太浅无法?上色,她又把银针往里扎了一寸。 接着是第二针,第三针……好在这两个字并不?复杂,花了一刻钟的功夫,她就刺完了。 拿衣袖擦去血迹,歪歪扭扭的墨痕印在红肿不?堪的皮肤上,不?过指甲大小。 穆清辞感觉到一阵密密麻麻的隐痛,可看着那两个字母,她却觉得开心极了。 她甚至能想?象出和?素问重逢时,她看见自己在身上刻了她的名字时的神情,她肯定要爱惨了她! 穆清辞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可转眼,就看到眼前陌生的被褥枕头,嘴角迅速落了下去。 也不?知道素问如今怎么?样了,都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她该不?会把自己忘了吧。 也是,弦音门?那么?多姐姐妹妹,说不?定她早就移情别恋,爱上其她人了……穆清辞想?着想?着,竟有些莫名的心慌。 修长素净的手捂上胸口,圣素问感觉到了心脏那一瞬间的悸动。她忽然就想?起了穆清辞,眼前浮现出她往日的灿烂笑容。 当时只觉得那笑容寻常,却想?不?到此后今日,心中的思念会泛滥成灾。那个人,现在还好吗? 宋韵注意到她的走神,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门?主,那个白无相说,一定要见到穆清辞,否则她什么?话也不?会说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并不?知道大护法?的下落。” 圣素问回?神,微微颔首,“那就先关?着她,说不?定可以靠她钓出其余四怪。” 圣素问并不?着急处理白无相,她之前的确想?过靠除掉诡山六怪,来?弘扬弦音门?的威名,但眼下并不?是好时机。 比起这个,她更担心穆清辞,有些焦虑地咬了下嘴唇,“江无厌的信息调查得怎么?样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给她一些不?好的预感,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没?查到什么?重要信息的宋韵:…… 她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说辞,缓声道,“时间太短了,目前我只找到了江无厌失踪前的资料。” “江无厌原来?是武陵江家的外室子,自小就不?受家族重视。他?独自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十几年,练就了一身的高超武艺,从而获得了江家族老的认可,最终成为了江家家主。” 圣素问皱眉,“这些信息谁不?知道?我要的是他?现在的下落。” 宋韵低下头,一时之间不?敢作?声。 圣素问开始在房中来?回?踱步,“你说,江无厌抓走清辞,究竟是什么?目的?难道他?是恨穆清辞杀了沈临江,故意绑走她好慢慢折磨她吗?” 话落的瞬间,一丝寒意顺着后脊漫上来?,圣素问手心竟沁出了一层薄汗。 宋韵心中一颤,知道素问这念头很危险,她可不?想?再见到门?主疯魔,忙道,“大护法?毕竟是江无厌的外孙女,他?不?至于如此害她……说不?定还有别的原因?” 穆清辞刚出生就被江无厌丢弃,圣素问可不?信他?会顾念亲情。 她抬手摁了摁太阳穴,试图让思路更清晰些,“沈临江一死,他?二十年的谋划付之一空,他?不?可能会甘心……是啊,他?不?甘心……” 圣素问猛地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她看向宋韵,目光灼灼,“我记得,再过两天就是先帝的祭日,你快去查查,江湖上有没?有什么?门?派教会,在那天组织大型的集会!” 宋韵愣了愣,也立刻明白过来?,“是,我马上安排人去查。” 圣素问又开始在房中踱起步来?,她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如果这一次她没?有猜错的话,她很快就可以知道穆清辞的下落了! 第69章 夜里下了一场雨,窗外十数杆细竹被刷洗的干净葱绿,土地里冒出小小的笋尖,挣扎着破土而出。 到清晨,雨停了,天边升起旭日,轻暖的阳光斜穿过空气中的雨雾,折射五彩斑斓的彩虹。轻风摇动?竹林,斑驳的光影流水一般淌进屋里。 床前的帘帐被勾了起来,躺在床上还没起身的穆清辞,有些呆愣地盯着地上那一帘幽静的竹影光斑,努力回想方才将她惊醒的噩梦,却想不起来一点内容。 就在她快要抓到一点记忆的朦胧碎片时,脑袋就开始作痛,她?有些苦闷地摁住太阳穴,索性放弃了思考。 侍女秋青捧着衣服走?到床前来,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公子,你夜里睡得?好么??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第113章 穆清辞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很不满意自己眼下的处境。她?是个女人,可服侍她?的两名侍女都称呼她?为“公子”。 更糟糕的是,她?失忆了,脑海里完全没?有过往二十几年的记忆。不过近几日的事情,她?还是记得?的。 另一位叫做竹黄的侍女告诉过她?,她?的母亲是先帝的妃子,而当今皇帝谋朝篡位其心可诛,她?身为皇女不得?不女扮男装,在隐姓埋名多年如今已是阳教教主的外公的督促下,立誓诛杀昏君,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不幸的是,两天前,教里出了私通朝廷的内仠,这人身份暴露后,拼着一死?也要杀了她?,好在教主及时出手制止,恶贼虽没?有得?手,但她?还是被伤了脑袋,失去了记忆。 穆清辞听完,总觉得?这是别人的故事,对她?来说毫无真实感?,完全不能感?同身受。 没?错,她?是失忆了,可她?又没?有失智,枪打?出头鸟,跟朝廷对着干,很容易死?翘翘的。 这不,她?啥还没?做呢,就被人打?失忆了,她?怎么?可能会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穆清辞敢肯定,自己绝对是被外公逼迫的。该死?的老头子,先帝又不是他爹,这么?积极谋划复仇干什?么?! 但在侍女面前,穆清辞还没?有傻到会向她?坦白?心迹,她?都不能确定这些人是不是合伙骗她?的呢。 穆清辞乖乖张开手臂,让秋青给她?穿上衣服,演出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悲伤道,“我记得?,今天是父皇的祭日。” 秋青微笑点头,目光一如既往的柔和,叮嘱她?说,“是了,今天是先帝的祭日,公子一定要牢记教主和惠妃娘娘的话,将礼数都做全了,不要给人挑出错来。” 穆清辞想起江无厌和江芷姌这对父女,莫名生出些烦躁情绪来。虽说她?们应该是她?最亲的亲人,但是不知道为何,她?总对这两人生不出亲近的心思。 尤其是江无厌,看?着他那张看?似宽厚忠实的脸,她?心里竟有些怕。大概是因为他看?人的眼神太凌厉,像是闪电一样打?在人身上,叫人畏惧。 “我知道了。”穆清辞低眉,掩下眼中的反感?。 秋青替她?整理?好衣服,另外取过麻衣缟素,给她?披在外面。接着,竹黄捧过来洗漱的用具,将浸在热水中的帕子拧干,给她?擦脸。 穆清辞很不适应她?们如此细致的伺候,她?又不是没?长手。难道过去二十几年,她?都是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实在难以想象。 身边这些人有太多令她?怀疑的地方,她?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她?们。 而且……穆清辞伸手摁住左手虎口上的奇怪图案,那是三个很奇怪的符号,她?竟然一个都看?不懂! 她?没?来得?觉得?,这三个符号肯定很重要,她?必须得?想办法?弄清楚它们的意思。 也许她?应该想办法?离开城主府,去问?问?其它认识自己的人,这样她?才能搞清楚在失忆前,在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用过早饭,穆清辞拿上拐杖,在侍女的引领下,去到前面的大厅。 大厅里已经聚满了人,一眼看?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大概有数百之众。 穆清辞一一扫过去,发?现这些男人无一不是劲装打?扮,手持兵刃,面容凶恶严肃。一种无形的威压向她?扑过来,叫她?好一阵窒息。 此时此刻,站在厅前,乔装打?扮的她?,就像是混入狼群的孤羊,是个异类。 等了一会,厅内钟声敲响,江无厌捧着先帝的灵位走?出来,江芷姌跟在后面,一身缟素,面容悲戚。 江无厌将灵牌供在神龛上,接过旁边一人递来的线香,供奉在灵前。 穆清辞走?到江芷姌身边站定,用余光打?量她?那张虽有了细微的皱纹但仍旧不失风韵的脸,猜测她?年岁至多不过四十。 那她?入宫的时候,也不过十七八岁,寻常的家?庭哪里舍得?把年轻的姑娘往宫里那样的地方送呢? 一声浑厚悠长的“致祭——”将穆清辞唤回了神,她?抬起头,见?厅里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只有江无厌还挺身立在灵位前,朝她?投来凌厉的一瞥。 穆清辞吓了一跳,立刻低了头,将拐杖收起,忍着腿疼,跪了下去,心里安慰自己,跪死?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感?觉到身上那道渗人的视线离开了,穆清辞这才敢悄悄抬起头,看?向江无厌。他手中拿着祭文稿,已经慷概激昂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这祭稿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极具煽动?性,先是悼念先帝明德,颂扬他为千古一帝,再唾骂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弑父弑兄,杀忠臣害贤良,还施行苛政,搞得?民不聊生。 厅内众人听了,都是气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暴起杀了这狗皇帝! 穆清辞看?到众人都一脸悲愤,就知道江无厌这通表演成功了。 等会还有她?的戏份呢,昨天江无厌就交给她?一段话 ,让她?记住,方才秋青还检查了来着。这段话不长,让她?记下来不难,可她?心里不情愿念。 她?总觉得?自己这个皇子不是那么?回事,一点权利也没?有,什?么?都得?听江无厌的,真的可恶! 第114章 江无厌将视线投向江芷姌和穆清辞,语气沉重,“当年逆贼逼宫,先帝和太子竟无一保全,实是奇冤啊。但好在惠妃娘娘逃过了这贼子的毒害,保下了先帝的血脉。如今二十年过去,三皇子也已成年,也是时候可以为先帝报仇雪恨了。” 厅内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向穆清辞,脸上神情异彩纷呈,有惊讶错愕的,也有怀疑猜忌的。 “崔教主,我此次过来,是来祭拜先帝的,从未打?算参与你们造反的事情,你要是想当皇帝,我也是一万个不赞成,这皇位上坐的必须是萧家?的子孙。可如今你随便拉个人出来,就说他是先帝的血脉,这……你拿人当傻子糊弄呢?” 穆清辞顺势起身,抬眼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一个体健肚圆的高个男人,气势汹汹,哪怕是在江无厌的地盘上,对江无厌也毫无畏惧之色。 江无厌眼中闪过一丝憎恶,但很快他就收敛了情绪,缓声道,“李将军,你有怀疑我可以理?解,只是我崔某哪里敢拿先帝的血脉开玩笑。你作为先太子的心腹,我相信你身边肯定有宫中的人,大可以上前来一辨,看?此女是不是惠妃,此子是不是先帝之子。” 李岩看?江无厌神色不似作伪,招招手,立刻有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江芷姌面前。 他一看?见?江芷姌,就激动?起来,“这的确是惠妃娘娘啊!” 再去看?穆清辞,“此子和先帝确实相像——三皇子。” 老太监长身伏跪在地上,“老奴见?过三皇子。” 李岩闻言更是激动?,两眼含泪道,“苍天有眼啊,江山后继有人了!我愿奉三皇子为主,杀奸贼株暴君,为先帝,为太子,为这天下的百姓,报仇雪恨!” 有人喊出李岩的来历,“这可是曾抵御犬戎的李将军,谁人不敬仰,可恨那狗皇帝一上位,就把李将军贬到边南去了。” 众人一听,当即信了八分,纷纷神情激昂起来,要立誓要追随三皇子,为先帝报仇。 穆清辞冷眼看?着众人,心里毫无波澜,她?清楚李岩早就和江无厌联手了,这只不过是他们做的一场戏,一边堵了其它人怀疑的嘴,一边坐实了她?的皇子身份,真是聪明! 这之后就该是她?演戏了,她?俯下身将老太监扶起来,看?着他颤颤巍巍战战兢兢感?激涕零的样子,都想夸他一句了——真是个好奴才!可惜她?台词里没?这句。 在江无厌的注视下,穆清辞忍着不适,将记下的稿子念出来,“在座诸位都比我年长,我合该叫一声叔叔伯伯。聿洺不过一凡人,不敢自恃皇子的身份,也绝无称帝的野心,我只想为爹爹和兄长报仇,还请叔叔伯伯助我!” 众人立刻嚷起来,“狗皇帝倒行逆施,害得?百姓连口饭都吃不上,就算三皇子不求我们,我也是要杀进京师,反了他的!” “这皇帝,三皇子你不来做,难道要我们这些草莽来做吗?只怕天下人都不服气!” 穆清辞低下头,不再开口。这不过是推拒之词,显得?她?谦逊合礼。江无厌分给她?的戏份就这么?点,剩下的话,都由他来说。 “既然众人都愿意替先帝报这冤仇,那么?——”江无厌说着,忽然变了脸色,视线朝人群中扫去,怒道,“你们之中,怎么?会有个女人?” 穆清辞听了这话也是一惊,立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黑压压的人群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个穿白?衣的女子。 她?身量十分高挑,浅蓝色的发?带将黑发?高高束起,利落干练。脸上蒙着面巾,只露着一双冷冰冰的眸子,颇有些冷酷。 穆清辞很是疑惑,这女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孤身混进阳教,在这光明正大的偷听,当真是不怕死?吗? 第70章 厅内众人?听到江无厌那句话,纷纷惊疑起来。要知道他们在这里,商量的可是谋反的大事,要是让外人?混进来,把在场人名字都记下来,告知?朝廷,岂非不妙? 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来,“难道是朝廷的走狗?可我没见过朝廷任用女人?啊!” 穆清辞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江无厌的手下,水军的头子王三?虎。 他拿着一把钢刀,就往白衣女子身上砍去,“我管你是谁,先?抓住了再说?!” 穆清辞不由得为白衣女子提起了心。这大厅里的人?她一个都不喜欢,恨不得白衣女子给?他们?都杀了,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异想天开,只能在脑海里想想。 眼见钢刀就要砍上白衣女子的面?门,她还有心情说?话,“我不是朝廷的人?,不过是看贵教?聚集了这么一大帮人?,来凑凑热闹。” 她说?话的语调毫无起伏,清清冷冷的,听不出一丝情绪。和她不紧不慢的语速相比,她手上的动作就迅捷多了。 在刀尖离她眉心仅两寸的距离时,倏地伸手,两指精准地夹住钢刀,轻轻一折,那钢刀便如纸片一般,断做两截。 还不等王三?虎回过神,她就将夹在指尖的刀尖反手甩出,直击他心口?要害。王三?虎被她这手功夫吓住,又断了兵刃,不敢再接招,当即闪身躲开。 穆清辞这时才发现?,白衣女子手上戴了一双银白色的手套,似乎能抵挡刀枪。而且,她的手指也很柔软纤细,极其的灵活,抬手间一收一放,都保持着优雅流畅的姿势,仿若一朵盛放的兰花。 第115章 众人?见王三?虎吃了亏,纷纷拔出兵器,朝白衣女子围攻过去,不过片刻功夫,众人?便如浪潮般接连攻出数招,却不料全被这白衣女子挡了下来。 穆清辞忍不住看向江无厌,想知?道他和这白衣女子相比,那个更厉害。 不过,在看到江无厌越来越暗沉的脸色后,穆清辞都忘记要担忧自己,先?在心里笑了一场。 这老头子不会真的要亲自出手了吧?要知?道他们?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一个年轻女子,还逼得教?主亲自动手,岂不是要把脸都丢光了? 大概也是知?道丢脸,众人?攻得越发猛烈,白衣女子渐渐被他们?几人?逼到了门口?。其余人?看包围圈围得紧密,一时间也插不上手,只能在外围干着急。 有性急的,忍不住大喊起来,“你们?这些?废物,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快快退下,让我来对付她!” 也有理智的,率先?从纷乱的人?群中越出,拦住出口?,“快拦住出口?,咱们?这么多人?,若是叫这女人?跑了,岂不成了笑话!” 穆清辞看他们?忙忙慌慌的,这个往左边扑,那个往右边挤,自己人?要跟自己人?打起来了,实?在是好笑。这白衣女子来的可真是时候,多少给?她解了点闷。险主富 她抿住嘴角,努力不笑出声来,却不想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叫,那已经退至门口?的白衣女子,脚尖踩在挥来长刀上,借力一纵,竟在空中扭转身,直接朝厅前的穆清辞扑了过来。 穆清辞眼看她那只兰花般漂亮的手,仿若夺命的弯刀,就要掐上她的脖颈,慌忙矮下身,往神龛旁边躲过去。 “不是,姐姐你抓我做什么,我又没得罪你!”穆清辞有些?愤愤,亏她还当她是个好人?呢! 江无厌看这女人?的目标竟是穆清辞,脸色一沉,当即鼓动内力,双臂伸出,朝白衣女子抓了过去。 不想这白衣女子的身法十分离奇,身在空中,不借助任何?外力,竟是一个后跃,躲开了他的攻击。 江无厌有些?心惊,这鬼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发动杀阵,周身卷起一股劲风,身上衣服全都鼓囊,持掌向白衣女子攻去。 白衣女子似乎不愿再拖延时间,避而不迎,凭借着神鬼莫测的轻功,在他周身几个腾挪,眼见又要往门外逃去,却又故技重?施,在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转身,飘然落到穆清辞面?前。 穆清辞不知?道她是敌是友,看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冰冷如霜,不像是认识自己的样子,下意识就要躲开。 无奈她受了伤,又不会武功,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直接被白衣女子伸手点住了穴道,浑身一阵酥麻,僵在了原地。 白衣女子抱过穆清辞,将身一纵,竟是腾空而起,直接越过众人?,从门口?飞了出去。 江无厌看见她的轻功竟如此逆天,也有些?骇然,心中更是恼怒,竟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把人?抢走,实?在是该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三?皇子被人?劫走了,还愣在干什么,还不快追!”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身,追着白衣女子冲出厅门。 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大厅,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唯有香烟照常缭缭升起,给?神龛上的灵位蒙上一层阴翳。 江无厌站在原地,因计划的失败而愤怒不已。他废了这么多心思,好容易将穆清辞整治的听话,又借先?帝祭日拉拢了众部将,到头来却被一个女人?毁了! 江无厌转过身,目光阴鸷地盯着灵牌上,先?帝的尊号——昭烈皇帝,直接抬起手,一掌将灵牌掀翻在地。 江芷姌见状惊恐不已,慌忙看向大厅,发现?所有人?都走光了,无人?看见这一幕,这才放下心,上前将灵牌捡起来,端正摆在神龛上。 转过身,却冷不防被江无厌抽了一掌,脸颊火辣辣的疼,耳边听到他愤怒的声音,“刚才你为什么不出手,废物玩意!” 江芷姌怔愣在原地,心想:刚才厅内众人?,无一人?是那白衣女子的对手,她出手又有何?用? 她心里升起些?许怨气?,手捂着红肿的脸颊,胸口?几度起伏,终究不敢开口?争辩。 江芷姌轻声宽慰道,“爹爹莫气?,那人?知?道穆——知?道萧聿洺是三?皇子,出手将她抢走必定?有所图,不会轻易杀了她的。” “呵——江芷姌,若不是你连个皇子都生不了,我何?止于二十多年都未能成事?”他伸手掐上江芷姌的下巴,眼中尽是赤.裸的憎恶,“你这张脸,实?在是难看!” 江芷姌感觉的一股强劲的内力涌入体力,催动了逝颜丹,她惊恐地看向江无厌,眼里涌出泪来,“父亲,求你不要——” 江无厌松开手,眸色冰冷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肮脏之物,一甩袖子,转身走出了大厅。 江芷姌将双手伸到眼前,看着瞬间变得皱巴暗黑的皮肤,不敢相信自己恢复容颜的时光只有短短两天。 她再也站立不住,脊骨被抽了出去,软倒在地,脸颊贴上冰冷的地面?,眼泪在干涩的眼窝里凝固了,流不出来。 初春的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瘦小干瘪的身躯,冰冷无温。 白衣女子将穆清辞抱着,一路出了阳教?。她身法灵活,很快就将阳教?众人?甩在了身后,一闪身,进了小巷深处的一座茶馆,将她放在角落里的椅子上。 第116章 穆清辞心里忐忑不已,不知?道这女人?要对她做什么。她转动眼珠,迅速观察了下这座茶馆,发现?屋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正在烧水煮茶。 她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开口?,“你为什么要把我劫到这里来?” 白衣女子没有答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望着她,一动也不动。仔细看,穆清辞发现?这眸子有几分空洞,她后背瞬间起了层冷汗,这女人?未免太诡异了些?。 “哈哈,你可是三?皇子,那么多人?奉你为主,我把你捏在手里,岂不是就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命令猴子?” 一道猖狂的声音从屋外飘进来,穆清辞不能动弹,只能拼命转动眼珠,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来人?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看体态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脸上沾着一块柔软的肤色面?具,五官都给?抹得平整了,既诡异又丑陋,只有漆黑的眼睛露在外面?,证明他的确是个活人?。 “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老婆子接着他的话口?,把煮好的热茶端上桌。 “对,就是这个意思,有了这个三?皇子,阳教?那些?人?都得乖乖听我的。我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得干啥,这可太有意思了!” 男人?走到桌边,将脑袋凑到穆清辞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啧啧称叹,“这三?皇子还挺好看,有那么点翩翩少儿郎的味道,我喜欢!” 穆清辞闻见他身上一股离奇的臭味,像是放坏了的鸡蛋,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等听完他说?的话,脑子更是疼得厉害,这丑男竟然还好男色,她女子的身份岂不要被扒得干净? 男人?转身看向那个白衣女子,声音淫.贱,“你快去给?我准备春风一度玉露膏,我倒要尝尝这三?皇子的味道,是不是比普通人?好些?。” 白衣女子温顺应道,“是,主人?。”转身上了楼。 穆清辞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白衣姐姐武功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听这个丑男的话,她是瞎了眼还是猪油蒙了心? 第71章 茶馆二楼的房间明亮干净,窗户迎着日光支开,微微吹进来,带着一股初春的凉意。 穆清辞一走进屋子,鼻尖就闻见一股奇异的香气?,这?让她有些头昏脑涨。面具男走在她旁边,殷勤地伸手来扶她,“三皇子,你腿受了伤,小?心些。” 穆清辞看着他垂涎的目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如?何?能想到,自己都女扮男装了还能被男人看上? 这?面具男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不过?他能够指使那个白衣女子,想必武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决不能和他硬钢,只能另想办法,暂且拖住他。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穆清辞向面具男浅浅一笑,伸手扶住门框,慌忙往前挪了两步,离死变态远了些。 现在,她开始希望江老头他们快点追过?来了。不是说,南阳城是他的地盘吗?怎么她当众被劫走,这?些人的反应却这?么迟钝,这?么久了还没有找过?来,真?是废物! 身后的门咔哒一声被关上了,穆清辞猛地一个激灵,警惕地抬头看去?,见面具男缓步走过?来,在她右手边坐下?,心中警铃大响。 面具男看向桌上的东西,眼睛里?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急切地说,“三皇子,你看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可不要耽误了良时。” 桌上只有两样东西,一壶酒,一个瓷白的圆盒。 穆清辞猜这?两样东西都不是啥好东西,她故作不解,“不就是壶酒,还有盒膏药,有什么作用?” 面具男发出猥琐的笑声,“这?酒是暖情酒,药是□□,你说有什么作用?” 穆清辞看着面具男靠她越来越近,他身上那股臭味连房间里?的香气?都掩盖不住,直往她鼻子里?钻,简直要叫她汗流浃背了。 她开始思索,万一没拖住这?男人,身上有什么兵器可以反击。可惜她身上装束全过?了竹黄秋青的手,连张多余的纸都没有,思来想去?,也只有头顶玉冠上那根银簪,可以拿来一用。 穆清辞扭过?脸,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低着头,做出羞怯的样子,“现在天光正亮,不好干那事吧?” 面具男不以为然,“白日宣淫,不是更有趣味,三皇子你说是吧?” 穆清辞看他急性?的样子,生怕再拒绝他就要霸王硬上弓,慌忙伸手去?倒酒,“那咱们……先喝杯交杯酒?” “交杯酒?”面具男来了兴致,伸手接过?穆清辞递过?来的酒,顺便在她手上摸了一把,□□道,“好啊,你说要怎么喝,嘴对嘴喝?” 穆清辞被恶心得不行,恨不得把他爪子剁了去?喂猪,还嘴对嘴喝,你跟猪去?嘴对嘴喝去?吧!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脸上神情却是另外一回事,穆清辞迅速收回手, 似怯似羞道,“这?样喝酒……你拿我当什么小?馆伶人不成?再说,这?也没什么趣味,都是别人玩惯了的,倒不如?我们来……划拳?” 穆清辞原本只是想提些面具男感兴趣的游戏拖延时间,可话到嘴边,划拳这?两个字就异常熟稔地蹦了出来,让她很是惊讶,难道她从前竟是个划拳高手? 面具男兴致不高,“划拳有什么意思,大老爷们玩的,粗俗!” 第117章 穆清辞立马补上一句,“谁输了,谁就脱一件衣服!” 面具男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朝她身上一扫,“若是身上衣服都输光了呢?” 穆清辞低下?头,一副不情愿的别扭样子,嗫嚅着说,“那我就只能任你处置了。” 心里?却想,等这?变态男把衣服脱个精光,她就跳窗跑,她就不信他敢光着身子追出来! 就算追出来也不怕,裸男上街总会闹出点动静,不愁阳教的人找不到她。 面具男看着穆清辞身上华贵的衣饰,想到她神情矜贵一件件将它脱下?来的情景,顿时激动不已,催促道,“三皇子,咱们快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半柱香后,汗流浃背的人换成了面具男,他连输十局,身上只剩下?一条裤衩了。 穆清辞只脱了一件外衣,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又赢了。如?果你不想脱裤子的话,你还可以选择摘面具。” 她倒要看看那张□□下?的脸究竟是有多丑陋,才能让他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面具男见她衣着整齐,神态悠然,忽然有种被抓来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的错觉。 一时间,怒火夹杂着□□升腾起来,面具男站起身,一脚将脚边的凳子踢飞,怒道,“我不玩了,管你是什么三皇子,我现在就要上了你!” 穆清辞清楚这?面具男的耐心已经告罄,看他伸手朝自己扑过?来,不由得脸色一白。她立刻站起身,右脚着地的瞬间传来一股轻微的刺痛,她却顾不上了,手撑着桌子,就往旁边闪躲开。 拖着一条伤腿着实?是费劲,她没有拐杖在手,只能绕着四方?的桌子装圈跑,面具男扑左边,她就跑右边,面具男扑右边,她就跑左边。 离奇的是,她遛狗一般溜了面具男十几圈,这?男人竟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摸上,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面具男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连发火的声音都有气?无力,“你……你给我站住,否则我叫你好看!” 穆清辞不由得生出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人似乎跟她一样,不会武功啊。 面具男见半天抓不着穆清辞,怒火冲天,拍着桌子大喊,“女魅!你给我滚进来!” 老婆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诡老大,阳教的人追了过?来,女魅去?引开他们了——不好,有人进来了茶馆,我得去?看看!” 噔噔噔的一阵脚步声响,老婆子下?了楼。 想到白衣女子的绝妙武功,穆清辞还提着心,担心面具男把她喊进来,将自己直接打晕了扔床上。现下?知道她和老婆子两人都无暇分身,她心里?不由得大喜——机会来了! 如?果这?面具男真?的不会武功的话……穆清辞伸手摸上头顶的发冠,将银簪拔在手里?。 如?墨的长发倾泻而下?,衬得她越发面如?冠玉,面具男看得呆了呆,随后才注意到她眼里?的杀意,心下?蓦地一慌,“你想干什么?” 穆清辞嘴中发出一声鄙夷的笑,用他的话回敬他,“呵呵呵,干你呀。” 她冷下?目光,一把推开桌子,朝面具男扑了过?去?,手中银簪刺向他的咽喉。 面具男没有防备,被她狠力一扑,直接摔在了地上,他毫无章法地瞪着腿,又怒又慌,想把穆清辞掀下?去?。 穆清辞单腿抵在他身上,将人死死压住,一手把他脑袋按住,另一手十分熟练地将银簪扎进他的喉咙。 面具男彻底慌了,他将右手高高抬起,五个手指在空中诡异的舞动着,转瞬间变换了数个手势。 穆清辞早就注意到,他手上戴着一副用红绳勾连起来的五指环,旁边坠着小?小?的红色圆球,一晃动,就发出叮当叮当的轻细声响。 她还以为这?人闷骚,戴的首饰,却没想到这?指环还有别的用处,虽然她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但也知道一定要阻止他。 穆清辞用力,将银簪捅得更深,温热的血液顺着簪子涌出来,流了她一手,叫她几乎要抓不住。 面具男还要挣扎,穆清辞直接抓过?一旁被他踢翻的凳子,往他脑袋上一砸,这?下?,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道,高举的手啪地砸在地上,身体短暂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穆清辞看着面具男在自己面前断了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了下?来。她看向手上的鲜血,心情竟奇异地平静,奇怪,难道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吗? 她仰起脸,想要平缓一下?呼吸,窗外的日光恰好在此时射进她眼中,脑子里?嗡地一声,响起一句话来: “日后若有一人因?我而死,必将有一人因?我而活,否则就叫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好像,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黑暗的记忆之海中浮现出来,穆清辞努力想要看清她的样子,脑袋却在这?一瞬间炸裂开来,疼得她咬紧牙关,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该死! 她从面具男身上翻下?去?,趴在地上缓了一会,那股要撕裂脑袋的疼痛才渐渐平息下?来。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回想那些记忆碎片,专心看向面具男的尸体。她先把他手上那副奇怪的指环摘下?来,再去?揭他的面具,那张触感神似人皮的面具下?,果然长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除了一双眼睛还算端正,鼻子和嘴巴都是歪的,脸上坑坑洼洼,像是被蚂蚁啃食过?。 第118章 穆清辞不忍直视,死者为大,她连忙伸手拿过?一旁他脱下?的衣服,盖在面具男的脸上,却不想啪嗒一声,有两样东西从衣服里?掉了下?来。 她把东西捡起来一看,发现是本红色外封的薄薄书册,和一个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木头盒子。 书册看起来平平无奇,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比她写的还要丑的字,“阴阳……傀儡戏?” 穆清辞看着书名起的奇怪,难道是教人演皮影的? 她翻开书页匆匆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画的全是各式各样的手势,有几个动作她瞧着都离谱,人的手指怎么可能弯成那种弧度? 她将往前翻,到了书的扉页,才看见上面记了一段文?字。 大意是说,用人血滋养鸳鸯虫,再将鸳虫放入五指连心环中,鸯虫和虫线埋入人体内,发动手势,此人就会受血主的驱策。 虫线埋得越多,人的神智迷失的也就越多,即便是武林第一高手,都得乖乖听话,形如?傀儡。 穆清辞顿悟,原来面具男就是靠这?种手段操控女魅的,就是不清楚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一开始怎么给女魅埋的虫线。 方?才杀人时不觉得害怕,这?时,她反倒生出恐惧来。还好她没有中招,不然,要叫她像女魅一样,听那个丑男的吩咐,还不如?死了干脆! 她打开那个木头盒子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着十数只小?指头大小?的鸳鸯虫,成双成对地抱在一起。 盒子四周的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线,体型只比头发丝粗上一些,麻团一样缠绕在一起,看得她头皮发麻,立刻将盒子盖上了。 这?门武功看起来实?在邪异,穆清辞也不敢贸然上手。况且她现在也没有时间研究这?个,还是跑路要紧。 她将书和盒子塞在身前,顺势把五指环戴在自己手上,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一瞧,发现小?巷里?并没有人,只是仔细去?听,能听见街那边的打斗声。 她心情没那么紧张了,看来女魅还在跟阳教的人打架,一时半会回不来。 穆清辞正暗自庆幸呢,就听到啪地一声巨响,门被推开,一股劲风长驱直入,吹得她长发乱飞。 她转身一看,就见女魅白衣胜雪,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冰冷的眼神从地上那具尸体移到了她的脸上。 穆清辞的心脏顿时跳到了嗓子眼,腿脚发软,两股战战,几乎立身不住,要不是手及时撑着窗框,就要摔地上了。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姐,我要是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第72章 女魅神情冷漠,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冷到极致的麻木,嘴里吐出的话带着某种危险的预示,“三皇子?,你很有本事,竟然能杀了阎魔……” 她伸出手?,银白?色的手套紧紧包裹着纤长柔软的手?指,纯白?的上面有一缕刺目的红。轻轻吹口气?,手?套表面的血珠就轻易地滑落下去,如?水过?无痕。 接着,女魅将手?套扯紧,抬脚朝窗边的穆清辞走过?去。 穆清辞后背紧贴着墙壁,手?指抓住窗框,认真思考有没有可能在女魅对她出手?前,翻窗跑路。可一想到女魅在阳教众人面前展现出的神乎其技的轻功,她就知道?此举绝不可能。 眼见女魅已经走到了?她身前,她身上那股寒霜般的气?息都隐约可闻,穆清辞心脏紧缩起来?,蓦地瞥见自己?手?上的五指环套,当即举起手?来?,喝道?,“你——给我站住!控制你的鸯虫可是在我手?里!” 女魅看到她修长手?指上,紧紧套着红线缠绕的金色指环,垂落在一旁的红色圆球轻轻晃动着,发出轻细的微吟。 她体内的鸯虫接收到那声轻微的虫吟,开始干扰她的判断。她清楚那就是控制她,并让她失去神智的邪恶武器,无论如?何?都要毁掉它,可身体却定在原地,无法再前进一步了?。 穆清辞看她居然真的站住不动了?,心里大惊,这阴阳傀儡戏居然真像书上写的那么厉害。 她回?想起刚才?在书上看到的手?势,试探性地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食指与拇指并拢,其余三指依次向里弯曲,从高至低,如?玉阶渐次往下,红色圆球轻轻晃动,撞击在金色指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手?势名为——迷心,可以令傀儡服从。 女魅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很快被无神取代?,片刻后,她顺从地单膝跪下,“任凭主人吩咐。” 穆清辞当即松了?口气?,危机解除了?。她放下手?臂,一步一挪地走到桌边坐下,看女魅还在那跪着,当即道?,“你起来?吧。” 女魅起身,走到她身边,双手?顺从地垂在身侧,等候差遣。 穆清辞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番,心中暗暗猜想,这女人武功高超,肯定来?历不凡。 她要是没良心点,把她当傀儡收下,就相当于?多了?个言听计从的奴仆,这之后她再想做点什么就容易多了?。 “你有没有办法,带我离开南阳城?”穆清辞试探性地开口。 女魅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此时出城的道?路,想必都加强了?防守,很难突破。主人若是一定要出城,我可以尽力一试。” 第119章 听女魅的口吻,似乎带她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出城还是有难度的。 穆清辞有些苦恼地扶额,她现下没有记忆,腿伤也?没有养好,冒险离开南阳城,听起来?的确不是个好办法。 她转动念头,忽然有了?个别的主意。或许她可以回?去将军府,用“阴阳傀儡戏”从身边的人撬点消息出来?。 楼下忽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这座茶馆好像是被包围了?。肯定是阳教那伙人,没有了?女魅的阻挡,追了?过?来?。 穆清辞立刻推了?推女魅,“你快走吧,叫他们看见,又是一场恶斗。” 她朝女魅晃晃手?上的五指环,“你放心,我不要你做我的仆人。等你离开,我会把控制你的鸳虫掐死,你就自由了?。” 穆清辞刚才?想了?下,虽然她是很想要女魅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手?下啦,但是她还是不屑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去控制她。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就解除控制?她又不清楚女魅是个什么脾气?,万一女魅一得到自由,就把她杀了?怎么办,她上哪说理去? 女魅看着穆清辞的眼里,多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她并非彻底失去了?神智,只是服从命令被迫放在了?个人意志之前。 她有些无措,走到窗边又回?过?头来?,“主人……我……” 穆清辞懒得跟她煽情,恐吓道?,“赶紧走,不然等会我后悔了?,你就走不成了?!” 女魅当即从窗户飞身出去,跃上屋顶,离开了?茶馆。 穆清辞看着女魅姿态飘逸地离开,心里恨恨,怎么就她一点武功都不会,腿还残得走不动道?! 过?去二十几年她都干啥去了?,真相快点恢复记忆,看看过?去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过?想到等会又要应付江无厌,她立马打起精神来?,先?将手?上的五指环取下来?,藏进袖子?里,又仔细理了?理衣服,把头发重新束起,确保光看外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转头望见地上的尸体,正思索要怎么解释,就听到脚步声上了?楼,接着李岩就带人到了?门前。 他快步奔到穆清辞面前,认真打量她,语气?急促,“三皇子?,你没事吧!那个妖女呢?” 穆清辞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她跟这男人是一伙的,这两人都想挟持我来?号令阳教。只是她们意见不一,打了?起来?,男人死了?,她也?受了?重伤,听见你们追过?来?,就跳窗跑了?。” 李岩点点头,原来?那女人受了?伤,这就不难怪那女人会把穆清辞丢下,自己?肚子?跑走了?。 不过?……他看向地上的尸体,“这男人怎么不穿衣服?” “咳咳……”穆清辞垂下眸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听她们说话,猜测这男人似乎是练了?门特别厉害的邪功,打架的时候,需要边打边脱衣服,否则就会爆体而亡。” 李岩从未听过?什么武功是需要脱衣服的,不过?想到那白?衣女子?的鬼魅身法,又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点头道?,“那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他见穆清辞平安无事,已是放下了?心,知道?她有腿伤,不良于?行,立刻吩咐人抬了?轿撵来?,将人护送回?城主府。 那边江无厌也?收到人找回?来?的消息,安心不少。只是那个白?衣女子?没有抓到,还是叫他愤怒不已,立刻下令封城,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女人找出来?! 穆清辞一回?到城主府,就被江无厌喊过?去问话。 她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惴惴不安地把被女魅抓走后的事情,三分真七分假的说出来?,至于?阴阳傀儡戏自然是一字也?不提。 江无厌可没有李岩那么好糊弄,听她说完,目光阴沉地看着她,沉吟不语。 穆清辞小心瞥了?眼旁边的李岩,知道?江无厌是顾忌有外人,没有将他的怀疑说出口。 她心里想不明白?,秋青她们都说江无厌是她的外公,可为什么他总是拿看仇人似的目光看着她,即便他的确有在她面前有所掩饰,但她还是能感觉出来?,他藏在眼底深处的幽微恨意。 穆清辞趁江无厌还没来?得及开口,先?行认错,“今日的事是我的错,不仅叫贼人轻易虏走,毁了?父皇的忌辰,还劳师动众,要李将军费心来?救,合该受罚。” 李岩在一旁看着,由于?江无厌的故意隐瞒身份,他并不知道?江无厌是穆清辞的外公,有些不赞同穆清辞对阳教教主的惧怕。 这三皇子?未免太过?胆怯,日后如?何?能独当一面?可惜这世上再也?其它先?帝之子?供他选择,即便穆清辞扶不起来?,还有江无厌在前面扛着,大不了?他们日后在培养一个继承人。 想到继承人,他立刻开口道?,“崔教主,三皇子?到底年轻,历事少,你也?不必太过?苛责。都说成家立业,我相信等三皇子?成了?家,有个妻子?在后方襄助,他必能干成大事!” 穆清辞觉得他说话的逻辑很奇怪,怎么就扯到成家立业上了?,难不成他还打算给她说亲? 结果她这边念头还没落下,江无厌已经开口,“李将军说的在理,若是你不嫌仓促,这月廿六便是良辰佳日,可以叫令爱与三皇子?早日完婚。” 第120章 穆清辞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在了?头顶。这两人什么时候商量好的,她才?拒绝了?个丑男的求欢,为什么转眼又给她塞过?来?一个不相识的女人? 李将军闻言,竟是欣然应允,“如?今乱世,那里顾得上那么多礼节,小女年纪也?大了?,能嫁给三皇子?是她的福气?,我这就去信边南,将小女接来?。” 穆清辞很想拒绝,她如?今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怎么能随便娶一个陌生女人呢?万一她有心上人了?呢——虽然这可能性不高。 不过?她也?清楚,这两人是想在联盟之上,再加一重联姻的筹码,至于?成婚两人的意愿,根本就不重要。 只要李将军之女成了?皇子?妃,他与阳教的利益就绑得会更牢固,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之间,根本就没有穆清辞置喙的余地。 李岩走后,穆清辞才?委婉开口,试图挣扎一下,“外公,我是个女人,若是娶了?李将军的女儿,岂不是要暴露身份?” 江无厌冷眼看她,“你要是一个女人都不娶,才?叫暴露身份!人娶回?来?摆在后宅里叫人盯着,她还能翻出天来??” 穆清辞心里腹诽不已,敢情你根本就没拿人家女儿当人,只当是买了?个花瓶,真是可恶! 面上却不敢反对,低眉顺眼道?,“是,外公明智。” 第73章 穆清辞恭敬告退,从?房间里出来,那种被猎人盯上的悚然感觉缓缓消散,她这才?挺直了腰板,抬头看向前方?。 秋青和竹黄两人并肩站在廊下,见穆清辞出来,立刻拿着?拐杖和披风迎上来,脸上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担忧,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着?她。 竹黄说,“公子,你的发乱了,衣服也歪了,可是在那贼人手里受了委屈?” 秋青更是眼?尖,直接托起她的右手,“公子,你手心怎么划伤了?还有血迹!” 穆清辞听得冷汗都出来了,面对两人看似忧心实则疑心的目光,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又来了。 自从?她受伤醒来,这两个侍女几乎是与她形影不?离,一个走开?了,另一个必定死死跟在她身边。 虽然她们解释说是担心她再受伤,才?要时时守在她身边确保她的安全,但是穆清辞并不?相?信她们,甚至怀疑这两人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实话。 穆清辞把手从?秋青手中?抽走,握拳抵在嘴边,将手心那道无意被簪子划破的红痕掩住,含糊说,“咳咳……那贼人的确可恶,不?过此事有些复杂,我回去?再与你们细说。” 她接过秋青手里的拐杖,越过两人,步履蹒跚却不?失顽强地往前走去?,以掩饰心中?的慌乱。 秋青竹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迅速跟上去?,一人扶住她,另一人细心给她披上披风,“公子小心腿,走慢些。” 穆清辞正巴不?得呢,闻言立即放慢脚步,磨磨蹭蹭往前挪。心中?暗暗思索,等会要怎么使用阴阳傀儡戏把这两人控制住。 不?然她身上的东西都要经这两人的手,回去?一解外衣,阴阳傀儡戏的事情就要暴露,再让江无厌知道……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死老头会拿她怎样,但是直觉告诉她会死的很惨。 回到院子里,穆清辞就支开?竹黄,“方?才?有个人死在我跟前,害我沾了一身的晦气,我要洗个澡,你快去?准备热水。” 竹黄听命去?了,穆清辞转而看向剩下的秋青,这位性子要软和些,好对付,决定先拿下她。 她将身上披风解下来,扔给秋青,又叮嘱说,“再去?替我选一套新的衣服来,等会换洗了穿。” 秋青接过披风,见穆清辞将她们两个都支使起来,心里有些犯嘀咕。 只是江无厌吩咐过她们,如今穆清辞已经失去?记忆,她们要扮演好侍女的角色,不?能叫她起疑心,也知道顺从?应下。 不?过,她一边去?放衣服,一边还不?忘拿余光盯着?穆清辞,看她打?算做些什么。 穆清辞自然感觉到了秋青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中?暗道棘手。她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拿在左手上假意要喝。 右手却藏在桌下,将装着?鸳鸯虫的盒子摸出来,放在膝头打?开?,拿指甲把掌心才?结了层血痂的伤口划开?,看着?鲜红的血涌出来,再捏紧拳,将血挤进盒子里。 血液很快被鸳鸯虫饱食吸尽,圆圆的身躯慢慢鼓将起来,肤色越发透明?,可以清晰看到里面汩动的鲜红血液。 秋青看她只是在喝茶,并没有其?它的动作,觉得自己未免太过疑心,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到箱子前去?取衣服。 穆清辞松了口气,知道时间不?多?,立刻加快动作,挑了对鸳鸯虫,忍着?恶心用指腹沾起来取出盒子,再把盒子盖上,重新放回怀里。 她另外拿出五指环,将红色圆球里的那只鸳虫——用来控制女魅的,用手指碾死,一点污血溅在指尖,她也无心去?擦,立刻将新的鸳虫放进去?,合上圆球。 做完这一切,穆清辞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抬头看向秋青,发现她手上已经捧了身新衣,正朝她走过来。 穆清辞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她看见了没有,立刻将五指环塞进袖中?,剩下的那只鸯虫捏在掌心,忐忑不?安地等待秋青走近。 第121章 秋青将那套衣服捧到她面前,询问道,“公子,等会洗沐后,你看换上这身衣服可以吗?” 看来秋青并未发现她在桌下的小动作,穆清辞很是松了口气,但一想到等会要把虫子下在她身上,心又提了起来——要不?索性豁出去?一回,用个“美人计”试试? 她站起身,佯作关切地翻了翻她手上的衣服,微微笑?道,“秋青姐姐,你的眼?光一向很好,这套衣服的颜色搭配低调,很得我心。” 她人慢慢朝秋青靠了过去?,手搭在她的肩头,温柔地望着?她,嗓子捏紧了,娇声说,“我从?前怎么没发现,秋青姐姐的眼?睛这么好看呢……” 秋青听到她这略显做作的声音,只觉浑身一震,脑子都短路了,“公子,你别开?玩笑?了……你,你要是嗓子疼的话,就再喝杯热茶?” 穆清辞嘴角微抽,懂不?懂风情啊!她权当做没听见,伸手抚上秋青的头发,接续夹着?嗓子说,“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心的。” 难道穆清辞真的看上了她,要她贴身服侍?秋青被这想法吓住,猛地往后退开?,慌忙道,“公,公子,你肯定是被那个贼人吓坏了,有些神志不?清……我先去?替你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穆清辞看着?她泛红的耳朵,忍不?住微笑?起来。就在她抚摸秋青头发的时候,她就将鸯虫放了上去?,此时,血红的虫子已经爬过她的耳廓,钻进了她的耳道。 秋青被穆清辞过于离谱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有察觉,这时,她看着?穆清辞颇有些玩味的笑?容,恍然回过神,才?感觉到耳道里越发明?显的痒意。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秋青大惊失色,伸手捂住耳朵,手指钻进去?掏,却什么也没掏出来。 穆清辞这才?慢悠悠地拿出五指环戴上,晃了晃上面的红色圆球,立刻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你现在得听我的,明?白了吗?” “我……”秋青有些恍惚,好像有个声音在脑海里蛊惑她,要她向穆清辞臣服,她挣扎了片刻,最终没抵过蛊惑,“我……应该听你的话……” 穆清辞并不?想把秋青变成彻底失去?神智的傀儡,就没有考虑再往她四肢里埋进虫线。她只是想从?这人嘴里打?听一些消息,等搞清楚了再给她解除控制就是了。 她重新坐了下去?,手掌撑住脸颊,视线漫不?经心地从?秋青脸上划过,“说说看,我到底是怎么失忆的?” 秋青便将她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向穆清辞道来。只是她知道事情实在不?多?,只说得出江无厌给穆清辞灌了千依百顺甘露,害她失忆这件事。 “主人,此事惠妃娘娘最清楚,你若是想知道详细,可以去?问她。”秋青看着?穆清辞越发难看的脸色,赶紧补充道。 穆清辞何止是脸色难看,她简直要气炸了,她就知道,这些人没有跟她说过一句真话。 她会失忆,居然是那个死江老头搞的鬼,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猛地站起身,眼?里喷出怒火来,“我现在就去?找江芷姌问问清楚——” 这个帮凶,明?明?是她身生母亲,却伙同江无厌来害她,简直是不?可理喻! 秋青立刻递上拐杖,跟着?穆清辞出门,两人才?走到门口,去?厨房吩咐下人准备热水的竹黄回来了。 穆清辞眯起眼?睛,看着?步伐稳健的竹黄,低声问,“秋青,你打?得过她吗?” 面对主人的询问,绝对不?可以说不?行。秋青弯腰从?长靴筒侧抽出一把短刃,眸色深深,“只要主人吩咐,秋青可以一试。” 穆清辞靠在门框上,吩咐说,“不?许输,把她给我摁住。” “好。”秋青握住刀柄,朝竹黄攻了过去?。 竹黄哪里想到秋青会突然对她动手,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五招,秋青手中?的短刃就抵住了她的脖子。 穆清辞拍着?手走过去?,笑?着?表扬道,“秋青,干得不?错!” 竹黄的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转动,难以置信道,“秋青,你发什么疯,居然敢听这个废物?的指使?就不?怕教主知道,杀了你吗?” 穆清辞懒得跟她废话,重新取出一对鸳鸯虫,鸳虫放进五指连心环里,鸯虫放入竹黄体内。 穆清辞摆摆手,秋青这才?放下刀,而竹黄也在此时明?白过来,为什么秋青会突然发疯听穆清辞的指使,但也已经晚了。 穆清辞吩咐竹黄留下,和秋青一起去?找江芷姌。 正值午后,阳光和煦,冷清了一个冬季的城主府,被初春温和的暖风吹软了边角,空气中?弥漫着?怡人的芳香,沁人心脾。 穆清辞步履轻快地穿过洒满阳光的回廊,来到江芷姌的房门前。 房门紧闭着?,屋子里也静悄悄的,穆清辞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秋青猜测道,“也许惠妃娘娘还未回来,主人,我们等会再来吧。” 穆清辞却觉得不?对劲,她从?前院里回来时,并未见到江芷姌,除了自己的房间,她还能去?哪? 她吩咐秋青,“把门踹开?看看。” 踹门动静太大,最终秋青还是拿匕首从?门缝里插.进去?,挑开?门栓,推开?了门。 第122章 穆清辞走进屋里,立刻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和外面明?媚的阳光比起来,这紧闭门窗的房间里,就显得昏暗多?了。 外间没有看到人,穆清辞和秋青一起往里面走。她才?走进卧室,眼?帘里猛地撞进一个人影,正晃晃悠悠地吊在空中?。 穆清辞看清屋里的情景,只觉眼?前一黑,惊叫声堵在嗓子眼?里,险些喊将出来。 第74章 长长的白布穿过?横梁,在末端处打了个死结。一个瘦瘦小小的脑袋套在上面,头顶是稀疏的白发,脸上是皱皱巴巴的皱纹,而被白布紧紧勒住的纤细脖子?,因下意识的挣扎磨出了深深的淤痕。 穆清辞看到那张陌生而苍老的脸,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慌忙道?,“快把人救下来!” 她坡着脚急急地走过?去,差点被翻倒在地的矮凳绊倒,“秋青,你去把绳子?解了,我来抱住她。” 秋青上前割断白布,两人合力将?人抱下来,安置在床上。 穆清辞都顾不上喘气,忙伸手过?去探了探她的口鼻,发现人还有气息,这才放下心,庆幸道?,“还好我们来得及时,把人救下来了。不过?——” 穆清辞盯着女人苍老的面容,心中满是疑惑,“这人,是我母亲吗?我上午见她时还好好的,精神饱满得很,怎么转眼间,就苍老了二?十多岁?” 秋青是有问必答,“主人不必担忧,惠妃娘娘体内,有教主亲自喂下的逝颜丹,药效发作时,会?使人瞬间苍老,改变人的容颜。此举也是为了保护惠妃娘娘的安危,以免遭了朝廷的侵害。” 穆清辞皱起了眉头,完全不能理解这话的逻辑,保护人的办法?千万种?,为什么要?选这种?折磨身心的法?子?。 江无厌这样做,怎么看也不像是为了保护江芷姌,更像是为了折磨她,让她活得难受。 “他……他才不是要?保护我……”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听起来很是愤恨,可惜没有什么气力。 穆清辞看向床上的江芷姌,发现她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脸色仍有些青紫,脖颈上的勒痕异常醒目。她伸手过?去,帮江芷姌松开了领口的扣子?,让她呼吸能顺畅些。 江芷姌抬眼看向她,缓了半晌,才艰难地说了声,“谢谢”。 穆清辞心里忽然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念头,这算不算是她救了个人呢?一生抵一死,希望脑子?里那个莫名其妙的誓言不要?应验在她身上。 她正胡思乱想着,一只冰冷的手蓦地搭上了她的手腕,穆清辞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是江芷姌。 她浑浊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死气沉沉的,像是枯萎的草木,彻底已经失去了生机。 “清辞……你要?小心……”江芷姌声音低哑,似乎想要?叮嘱穆清辞,视线扫到旁边的秋青,又?停住了。 穆清辞立刻看向秋青,“你出?去吧,我和母亲单独说话。” 秋青问都不问,直接转身离开,甚至还贴心地替她们关?上了房门。 屋里就剩下了穆清辞和江芷姌两人。 几缕阳光从?紧闭的窗户漏进来,将?空气浮动着的细微尘埃找出?来,无光的地方愈发的幽暗清冷。 穆清辞在床前坐下来,目光静静地看向江芷姌,生怕惊扰到她,将?声音放得很轻,“你想告诉我什么,母亲?” 江芷姌有些惊讶看向关?上的门扇,“秋青她……” 穆清辞不可能向江芷姌透露阴阳傀儡戏的存在,她微笑着说,“秋青是个好人,她看不惯江无厌的狠毒做法?,已经将?千依百顺甘露的事情告诉我了。” “好人……”江芷姌咀嚼着这句话,只觉得讽刺。 她想起那千依百顺甘露,是她一日一次给穆清辞灌进去的。素不相识的侍女都愿意帮穆清辞,而她作为她的母亲,却?只会?加害于她。 “那我一定是个坏人……连死了都要?下地狱……”她偏过?头,不敢看穆清辞的眼睛,视线正好落到那缕细微的阳光上,定住了。 那里……似乎很温暖,江芷姌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缕光,手伸到空中,却?被穆清辞紧紧紧握住了。 年?轻人的手滚烫得很,旺盛的暖意将?她冰冷的手指紧紧裹住,热意渗入毛孔,将?血液都烫暖了。 穆清辞目光真诚地看着她,“母亲,你别这样说自己?,我知道?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 “真的……你真的不恨我?”江芷姌心神大震。 穆清辞很想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就是江无厌的帮凶,还有脸问我恨不恨你,我恨死你了!” 可她看着江芷姌如今这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只怕自己?说话语气稍微生硬些,就要?触动江芷姌敏感的神经,害她又?要?寻死,只能忍住不发。 她按耐住心底的急躁,柔声说,“哪怕你有千错万错,你也是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恨你。” 她扬起一个轻缓的笑,“母亲,我失忆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你都告诉我吧。” 江芷姌看着她真诚的笑容,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暖意,心就像泡在了温水里,一阵熨帖。 她这时被江无厌反复无常的行为伤透了心,正是脆弱的时候,亟需抓住些什么,好支撑自己?活下去,而穆清辞正巧在这时候出?现,救下了她。 第123章 更重要?的是,穆清辞对她从?前做过?的事毫不介意,也并不记恨她,这让她欣喜不已,自觉还有个女儿可以依靠,并非就没有活路了。 出?于以上的考量,江芷姌便将?她所知道?的有关?于穆清辞的事情,告诉了她。 只可惜,她知道?的比秋青也多不了多少,毕竟穆清辞并没有在她身边长大,而收养她的母父也早已身亡。 因此,穆清辞这二?十多年?究竟经历过?什么,她一概不知。 只能从?两人重逢时说起,“我再次见到你时,是在江湖第一情报组织仙音阁。可惜,如今的仙音阁被反贼袁啸天的侄女圣素问强占,改做了弦音门。” “圣素问?”穆清辞听到这名字,心里仿佛有根弦,被轻轻拨了一下,荡起一阵涟漪。 这名字对穆清辞来说过?于熟悉,脑海里也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却?如浮光掠影一般,看不真切,她有些急切地问道?,“我和这人很熟吗?” 江芷姌看着她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你和她……哎,也是冤孽。” 穆清辞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冤孽”这词,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芷姌摇摇头,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孩子?,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曾经亲口告诉我说,这女人欺负过?你,你恨毒了她!” 穆清辞有些吃惊,“什么,难道?她与我有仇?” 江芷姌曾经输在圣素问的手里,自然没有好话给她,恨声说,“这个女人年?纪轻轻,武功却?不低,只可惜为人十分狠毒。她平素最喜欢凌.辱女人,你被她囚禁在身边,受尽折辱,只能假意卖笑求生。我带你离开弦音门时,你身上都是被她虐打的伤痕,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 穆清辞如何能够想到,她当初为了取得江芷姌的信任,在她面前编造了一通素问的谎话,结果这回?旋镖最后竟然扎在了自己?身上。 听到江芷姌的夸张言辞,穆清辞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凶神恶煞的女魔头,每天都拿鞭子?抽她。 天啦!原来她从?前竟过?得比现在还要?惨,难怪她一点武功都不会?,落在这种?女人的手里,能学武功?能活着就不错了! 看来日后她还得小心这个弦音门的门主了,日后若是遇见她,一定得绕路走,当然要?是能找机会?报复回?去就更好了。 不过?听江芷姌的语气,这女人身手很厉害,不是个善茬,她还是小心为妙。 穆清辞从?江芷姌这里还是知道?了许多了事情,本来她还想问问江芷姌为什么要?自杀,可又?怕她想起伤心事又?起了寻思的念头,便没问这事。 反正此事和江无厌脱不了干系,等江芷姌情绪好些了,她再来问她。 穆清辞本想留下来,一直盯着江芷姌以免她又?想不开。 江芷姌只好向穆清辞反复承诺,不会?再寻死,会?好好想想今后的生活,她这才起身离开。 穆清辞回?去房间,竹黄已经将?热水巾帕等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四扇屏风展开,将?浴桶格挡开,西窗的阳光照进来,将?氤氲而上的热气映照得白茫茫的,勾一点暖色的金边。 穆清辞脱去衣衫,整个人泡进热水中,脸上立刻给热气蒸出?汗珠来,她抬头擦了擦脸颊,视线猛地被左手虎口处的刺青吸引住。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都没顾得上思考这个刺青,现下得了空,才有闲心在心里细细思索。 这三个图案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她失忆前刺下的,肯定有什么别的寓意。 第一图案“s”,像是一条弯曲的蛇,第二?个图案“w”,像是两颗尖牙,难道?是指蛇的毒牙?还有最后这个连在一起的“00”,像是蛇衔尾……难道?是说这千依百顺甘露要?用蛇毒来解? 可万一猜错了呢,她岂不是自寻死路,穆清辞想得头疼,脑海里蓦地又?闪过?圣素问这个名字。 想起江芷姌形容她的话,她心里蓦地又?有了个猜测——这刺青说不定是这女魔头为了羞辱她,给她刺上去的! 这简直太过?分了,穆清辞忽然生了怨气,虽然那些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但?是她也不能白白叫人欺负了去。 这圣素问实在可恶,她一定要?想个法?子?报复回?去才行。最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在她身上刺上字,这才痛快! 离南阳城不远的丽州,弦音门分部。 正在听从?下属汇报的圣素问,猛地打了个喷嚏,浑然不知自己?竟被穆清辞当做仇人记恨上了。 她看向丽州分部的首领,手指点了点桌面,“你接着说,南阳城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第75章 圣素问得知穆清辞极有可能被江无厌带走后,心里的担忧不减反增。 她很清楚清辞杀了沈临江这事,毁了江无厌多年的谋划,此人?必定恨极了穆清辞。 哪怕江无厌在顾及亲情的份上不会伤及清辞的性命,也多得是别的手段惩罚她。 圣素问不敢耽搁,立刻吩咐属下去调查江无厌的信息,只是这么短的时间,江无厌又隐姓埋名了二十多年,哪怕是弦音门,也不可能立刻就查到江无厌的下落。 夜长梦多,圣素问实?在是等不及,好在她立刻想到可以从先?帝的祭日着手查探,这一查之下,果?然叫她们?发现了些东西。 第124章 从宋韵调查到的信息来看,先?帝祭日前,阳教各堂的堂主?,驻守边南的李将军,还有一些江湖人?士,朝廷武将等等,都?悄悄赶往南阳城集聚,似乎是要商量什么大?事。 更让圣素问惊喜的是,阳教教主?崔鸿志此人?,和江无厌年岁相当,极有可能就是改换姓名的江无厌! 这人?十多年前加入阳教,很快就凭借高超的武艺,取得了前教主?的赏识和器重,前教主?死后,他就顺利即位,带着阳教众教众,打着“杀官救民”的起义名号,带领各堂堂主?在南方各城闹事,南阳城是他们?第一个攻陷并占领的地盘。 看阳教的行事和在先?帝祭日前联络先?太子旧部的举动,圣素问几乎可以确信,穆清辞肯定就是被抓去了南阳城! 圣素问不敢拖延,立刻带了宋韵和姚荟两人?,乘船南下,先?到了丽州分部。 令圣素问失望的是,阳教将南阳城防守地十分严密,丽州的人?在城里插了几次点都?被拔掉了,她们?对于南阳城里的消息也不甚了解,只能打探点外围的事。 丽州首领柳辛看着圣素问沉静的面孔,一双清冷的眸子幽深似海,根本猜不出她的心思,越发小心答话,“回门主?,我已经派了人?混进?南阳城,小心打探那崔鸿志的消息,听闻先?帝祭日那天,有个神秘人?物溜进?城主?府大?闹了一通,似乎是偷走?了什么宝物。阳教的人?满大?街地找人?,倒是走?漏了一些风声出来。” “什么风声?”圣素问扫了她一眼,皱起了眉头,这人?说话未免太不干脆。 柳辛说这么多,只是想表明?此事她的确有费心办事,想给门主?留个好印象,哪想到门主?如此急性,眼看她神色渐冷,当即说出重要信息,“原来崔鸿志已经找到了先?帝遗落民间的三皇子萧聿洺,他们?祭拜先?帝是假,想聚众起事,拥此人?为帝才是真!” “三皇子萧聿洺——”圣素问听到这个名字,双眸立刻亮了起来,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人?就是穆清辞! 原来江无厌把穆清辞捉去,是打的这个主?意。他要借着三皇子的名义,名正言顺地谋夺皇位,最?后再将权柄尽数掌握在自己手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穆清辞的下落,圣素问如何?坐得住。毕竟多耽误一日,就要多一分风险,清辞又不会武功,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磨难。 她立刻站起身,“备马,我现在就去南阳城,夜探城主?府。” … 午后的阳光斜射入窗,落在书桌前的宣纸上,纸上画着三个奇怪的图案,叫人?看了也摸不着头脑。 穆清辞搁下手里的笔,手托着腮,盯着那三个图案苦苦思索,嘀咕道,“总觉得这像是三个字符,我应该认识才对,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公子,惠妃娘娘来了。”秋青推门进?来,她身后跟着江芷姌。 江芷姌听着惠妃娘娘这几个字,觉得刺耳,同秋青说,“不用叫我惠妃娘娘,叫我虔婆就行。”至少?虔婆这个名号,是她自己取的。 若是穆清辞还记得之前的江芷姌,看到如今的她,肯定会很惊讶。一夜之间,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脸还是那张脸,可是那双眼睛,却不再像那般软弱,多了丝难以辨认的坚决。 穆清辞已经不记得了和江芷姌相处的过往了,她心里对这位坑害过自己的生身母亲还是有些警惕的,见她进?屋,立刻拿过书册盖在纸上,将那三个图案掩去。 她起身,将江芷姌迎到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眼睛扫过她的脖子,看见高高束起的立领将那里的伤痕都?遮掩了,也不知道伤势是不是好些了。 她掩去心里种种的复杂思绪,扬起笑,依旧是那副贴心的好女儿模样,“母亲,你昨夜睡得还好吗?” 江芷姌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昨夜里,她辗转反侧,想起年少?时的种种往事,怎么也想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落到今日这般的田地。 江芷姌垂下眼眸,低声说,“我昨天一直在想,你和我从滦州到南阳来,泊船江畔的那晚。你那时同我讲,你知道解除逝颜丹的药方,还劝我要多多珍惜自己。” “哦……还有这回事,我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穆清辞有些惊讶。 “你颇通药理呢,我也不知道你是向哪位师傅学的……”说到这里,江芷姌又露出一丝愧色,她意识到自己作为母亲,实?在是失职,“我一直在想,若是我当初愿意帮你,和你一起离开你外公,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她殷切地看向穆清辞,将她手紧紧抓住,“清辞,我帮你去拿千依百顺甘露的解药,咱们?一起离开南阳城,好不好?” 穆清辞听到这话,心里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怀疑有诈。她笑容不变,柔声说,“母亲,仔细想想,其实?外公待我也不算太坏,咱们?老实?待在南阳城不好吗?我在这里,至少?还是个皇子,出去了,就是个流民,哪比得上如今的富贵安乐?” 江芷姌本以为她一定会欣喜答应的,却未想她竟然这样想,她有些焦急道,“你被你外公害成这幅样子,你不恨他吗?你昨日还说他歹毒!” 穆清辞缓声说,“我昨日刚知道真相,情?绪难免激动。现下我想清楚了,外公也有他的不得已,他想要替先?帝报仇,诛杀逆贼,实?在是大?义,我们?该支持他才对!” 第125章 江芷姌瞪大?了眼睛,万万不敢相信当初拼着被江无厌打断腿的风险,也要逃跑的穆清辞,如今竟如此向着他。 “一定是千依百顺甘露,叫你变成这样的……你知不知道,江无厌有多恨你,不,他恨的人?是我才对!” 江无厌恨她,这是江芷姌昨日才想清楚的事情?。 她母亲身体不好,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父亲身边出现其它的女人?,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不爱她呢? 她知道父亲年少?时曾被家族里的人?厌弃,即便是坐上了江家家主?的位置,依旧无法忘怀那些难堪的过去。区区一个家主?之位,远远不够填充他内心的空洞。 她那时候把父亲的意志当做了自己的意志,为了让父亲开心,她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入宫做了妃子, 可还不等她生下皇儿,借宠妃之身,帮助江家在朝廷起势,先?帝就被逼禅位了。 面临即将到来的灭族之灾,父亲也只能带着江家全?族搬迁。好在江芷姌腹中?还有个孩子可以指望,可谁知生出来竟是个女婴。 她知道此事让父亲气愤不已,他那时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她身上,甚至恨不得掐死那个婴儿。 这叫江芷姌惊惧不已,她只恨自己无用,帮不到父亲。哪怕最?后女儿被父亲遗弃,她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他恨我,恨我没能生出个皇子,从一开始就毁了他谋取皇位的计划。如今我已为你证明?了三皇子的身份,再无用武之地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告诉我,他要我死。” 昨日,被江无厌用过即弃的江芷姌,回到房中?,坐了许久许久,最?后三尺白绫缠脖,打算了结这的一生,是穆清辞救了她,也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江芷姌声音沙哑,望着穆清辞的双眼已蓄满了泪水,“我对江无厌来说,已经彻底没有用了。你现在跟着他,想要安乐富贵,就不怕等你失去利用价值时,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吗?” “哎……”穆清辞幽幽地叹了口气,听着江芷姌忧愤的口吻,这才相信她是真的清醒了。 只是她不能落人?话柄,也不想江芷姌的心思暴露给江无厌知道,握着她的手说,“母亲,你实?在是病得太严重了,我会跟外公请求,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你之后就不要见外人?了。至于其它的事情?……我会好好想想的。” “清辞——”江芷姌有些急了,她如今能指望的只有穆清辞,她若是不肯答应她,她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秋青,送母亲回房休息吧。”穆清辞却要送客了。 江芷姌看到穆清辞神情?温柔,眼神却十分坚决,妥协下来,她决定再给她些时间,起身离开,“好,此事你再想想吧。” 穆清辞看她瘦小佝偻的背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只是她心里有一个巨大?的谋划,不能离开城主?府,也不能说与江芷姌知道,只能暂时拒绝她了。 夜里,秋青依旧守在她床前睡下,只是这一次不是监视,而是保护,穆清辞心里踏实?多了。 睡到半夜,穆清辞忽然听到外房有声音,秋青已经先?她一步醒来,拔刀在手,“主?人?,有人?进?来了,我替你去看看!” 穆清辞只觉得惊讶,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摸到她房里来? 她掀开床帘,借着一点朦胧的月光,看向昏暗的房间,吱呀一声轻响,房门竟被人?推开来,一个白色的人?影闪进?来。 看到那人?的瞬间,穆清辞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来,叫她僵在了原地。 第76章 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昏暗的房间,来人素色的衣衫浮上一层清冷的霜华,看起来如梦似幻,气质出尘。她束着黑色的长发,面容隽秀,脸色略有些苍白,只面颊上有一点血色。 穆清辞只觉得这张脸睡梦中曾见过一般,脑海中浮现出零碎的画面,却如水中捞月,越用力回想,看见的幻影越是破碎。 她掀开床前的纱账,微微向前探出身,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发现那人?也在看着自己,一双冷玉似的眸子,骤然染上喜色,“清辞——” 穆清辞听她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清冷的语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心里更是惊讶,这女?人竟然认识自己,她会是谁? 圣素问?看穆清辞神情呆愣,明明是久别重逢,可她脸上竟没有一丝重逢的喜悦,反倒有些警惕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奇怪。 她抬脚往前走去,秋青却已持刀挡在了她面前,眉目凌厉,喝问?,“你是什么人?,胆敢夜闯城主府?” 圣素问?猜她就是江无厌派来监视穆清辞的人?,当即出招朝她攻去,瞬息之间,就已劈手夺过她的短刃,反抵住她的咽喉,“你最好噤声,若是大喊大叫,招来其?它人?,就别怪我不饶你的性命。” 秋青脸色煞白,只是没有穆清辞的命令,也不敢应声,只是将眼睛看向身后,目含哀求。 穆清辞早有预料,这女?人?能躲过阳教?众人?的严密防卫下,悄无声息地混进城主府,身手必定不俗,但令她吃惊的是,秋青居然在她手里过不了一招。 她心里瞬间转了无数个心思,在不清楚此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只能顺着她的话,安抚住她,“你别伤她性命,我保证,她不会喊人?的。” 第126章 圣素问?看这两人?眉来眼去,不知道在对什么暗号,不像是监视穆清辞的人?,倒像是什么相?好,心里瞬间火起。 她抬起手,直接一掌将秋青劈晕,放她倒在地上,抬脚朝床前走去。 她上下扫了穆清辞一眼,外表看来完好无损,嘴角不由得牵起一丝冷笑?,“好啊,穆清辞,亏我天天念着你的安危,你却过得快活,在这城主府好好待着,身边又有美人?护着,看来是乐不思蜀,把我都忘在脑后了吧?” 穆清辞眼见她逼近来,鼻尖几乎闻到她身上的冰冷气息,心里思索着她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人?不是来向她寻仇的? 她下意识往床里挪了挪,舔着干燥的嘴唇,支吾道 “你……你肯定是误会了……” 说着,她悄悄伸手去摸藏在枕下的木盒,想要?故技重施,把对付秋青的法子用在这人?身上。管她是敌是友,先放倒再说! 圣素问?屈膝压上床沿,手撑在她肩上,直接将她按倒在床上,手指扣住她的手腕,整个人?俯将下来。 穆清辞看着她那张骤然放大的脸,心里震惊不已,她试探着挣了挣手腕,发现这女?子看起来瘦弱,可是手劲却出奇得大,她根本挣脱不开桎梏。 她只好笑?着讨饶,“那个,若是之前,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你,我向你赔罪,你看,能不能先放开——” 话还?未说完,嘴唇就被紧紧堵住了,柔软的唇瓣带着丝丝凉意,瞬间侵蚀了她所有感官。 穆清辞瞪大了眼睛,视线完全?被那张近在咫尺的静谧面容占据,看着那双微冷的眸子慢慢阖上去,眼尾染上一点红,心脏倏地就跳快了。 “唔……”她紧闭的牙关,就在这时被对方撬开,柔软而温热的舌头轻轻扫过齿列,好似被异物侵入,令她一阵头皮发麻。 一吻结束,圣素问?放开穆清辞,视线瞥到她微微红肿的嘴唇,忍不住凑上去,用齿尖轻轻咬了一口,才道,“想赔罪?留着以后再赔吧。我暂且放过你,你现在就和我离开此处,其?它的事?情,之后再说。” 穆清辞被吻得七荤八素,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捂住被咬痛的嘴唇,大惊失色道,“你……你不会就是弦音门门主,圣素问?吧?” 圣素问?凝视着她的脸,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可看她神色却又怪异得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清辞,你是病了吗,说什么蠢话呢?” 穆清辞看她没有否认,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这女?人?一见面就打晕秋青,还?对她……使用强迫手段,看来江芷姌果然没有说错,她就是个喜好凌.虐女?人?的魔头。 她绝不能被圣素问?带走,落入这魔头手中,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指不定被欺负得多惨呢! 迎着圣素问?狐疑的目光,穆清辞也不敢叫她看出自己失忆,假意握住她的手,扬起笑?来,“我只是许久未见你,看到你来找我,我实在太开心了,开心到都语无伦次了。” 圣素问?只觉得她笑?得过于僵硬,那种怪异感更甚了,只是现下她们还?在城主府,危机四伏,她没有时间追究这些。她立刻拉上穆清辞,就要?带她离开。 穆清辞自然不肯走,故意拖延时间,磨磨蹭蹭地披上衣服,又去寻摸拐杖,看着圣素问?,一脸真诚地说,“我腿上有伤,走不动路,你带着我出府,只怕不容易。” 圣素问?听到这话,也顾不上探究她的奇怪态度,立即担忧起来,“怎么会伤了腿呢?敢是那江无厌害你了?” 穆清辞看她眉间微蹙,眼中尽是担忧,不像是作假,心间立即涌起一股复杂的滋味,脑袋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她抬手轻摁了下太阳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事?,一点小伤,养养就好了。” 圣素问?按下心里的担忧,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出了房门。 明月当空,照在庭院里,如清透的积水,一阵冷风吹过,树影像是水草般轻轻晃动着。 穆清辞跟在圣素问?身后,来到了院门前,她的手被紧紧攥住,根本无法挣脱。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圣素问?,看到她沉着冷静的侧脸,向里收起的下颌线流畅利落,好看得实在不像个坏人?。 圣素问?将院门轻轻推开,透过门缝,远远看见巡视的护卫从侧面走过来,脚步声齐整有力。她立刻掩上门,回身看向穆清辞,低声说,“得等?一会,让这队护卫过去。” 穆清辞假意点头,心里却在想,“若是我这时候出声惊动这些护卫,不知道能不能趁机甩掉这个女?人?。” 院门外的脚步声靠近,又慢慢走远,期间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穆清辞想了又想,到底没有出声。 她可不敢冒险,万一这女?人?一时兴起打死她可怎么办?索性是躲不过这魔头的折磨了,只能期望她下手轻点。 穆清辞正在心里哀悼,一道冷冽的声音猛地从她们身后冒出来,“你要?带她去哪里?” 穆清辞转身看去,发现屋顶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白纱蒙面,手上一副银白的手套,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芒,不是女?魅是谁? 穆清辞吃了一惊,怎么她都解除了阴阳傀儡戏对女?魅的控制,她还?是找过来了,难道她是特意过来杀她的? 第127章 再回身一看,只见圣素问?眸色冰冷如霜,冷声问?她,“这个女?人?又是谁?” 不等?穆清辞开口,女?魅已从屋顶上纵身跃下,“三皇子,这个女?人?是你朋友?若不是,我来帮你赶走她!” 这话听在圣素问?耳朵里,简直是火上浇油。她如何能想到,不过分别一段时间,穆清辞身边竟冒出来这么多女?人?,一个个都争着要?护她,这显得马不停蹄赶来城主府救她的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穆清辞夹在中间,一脸茫然,她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过听女?魅的话风,她倒像是来保护她的。要?不你们两个先打一架? “那个,圣门主……”穆清辞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开,“其?实我留在城主府还?有要?事?要?做,今晚确守不能跟你离开,要?不等?有空了,咱们再叙旧?” “圣门主?”圣素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今晚一直横亘在心中的怪异感瞬间有了答案。 她只觉得体内真气激荡,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穆清辞,你真的忘记我了,是吗?” “我……”穆清辞看她情绪如此激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圣素问?凄然一笑?,“那你还?记得,除夕夜那晚,我要?给?你弹的琵琶曲叫什么吗?” 穆清辞心慌起来,她该知道吗?可一碰到圣素问?那双哀戚的眸子,心脏竟猛地痛了起来,叫她忍不住的抬手紧紧摁住。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因为圣素问?伤心,而如此心痛。难道她们的关系,并非她想的那样恶劣吗? 可是她答不上来素问?的话,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我……我不记得了。” 女?魅将她们两人?的话听在耳中,只当是她们两个有什么感情纠纷。 她只是来还?穆清辞的恩情,并不想评判其?中的对错,走过来道,“你不要?再纠缠她了,她不想跟你走,你没听见吗?” “呵呵——”圣素问?冷笑?了两声,“我和她的事?情,有你说话的份吗?” 她持掌向女?魅攻去,女?魅毫无惧色地迎上去,两人?立刻交上手,转瞬间就过了数十招。 穆清辞看她们在院中腾转挪移,两人?身法都快得离奇,好似两团瑞雪,在月色下滚来滚去,根本看不清楚谁更胜一筹。 她心里慌乱不已,也不知道该盼着谁赢。这时,她听到护卫去而复还?的脚步声,马上就要?到院门前了。 穆清辞大惊,肯定是这两人?打斗的声音,叫他们听见了。她慌忙压低声音,朝打作一团的两人?喊道,“你们快别打了,再打下去一个都别想走了!” 第77章 圣素问并不想惊动府中其它人,闻言立刻一掌向女魅身前拍去,见她闪身躲避,随即收手后跃,落在地上。 女魅跟着收掌,闪身在穆清辞身侧站定,她垂眸看了眼洁白无暇的手套,心里大惊,她竟然没有伤到这女人分毫! 女魅忍不住抬眼朝圣素问细细看去,发现她面容年轻得过分,再想?到?对掌时感受到?浑厚的内力,越发惊奇,如此厉害的人物,应该早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她怎会从未听闻? 女魅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此次时间仓促,你我未能分出胜负,不妨来日再战?” 圣素问看她站在穆清辞身旁,两人并?肩而立,只觉得刺眼,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成?拳,指甲刺入掌心,心里面乱得很,忍着怒火道,“好,明日,我在来福茶馆等你,与?你分个胜负!” 随后,她凝目看向穆清辞,只见她神?色凝重,眼底看不见一丝往昔的熟悉情意,心底更?是苦闷,难道她真的将我彻底忘记了吗? 穆清辞哪里知道圣素问的想?法,听到?她们两个要约架,她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这么想?打架你们两个就外面打去,千万别牵扯她。 她小心看了一眼圣素问,望见她冰冷冷的脸,双眸含着怒火,叫她一阵胆战心惊,只怕她要对自己出手,当即垂下眼睑不敢再看。 穆清辞正想?催促她们赶紧离开,院门?外的脚步声纷杂而至,火光从虚掩着的门?缝里透进?来,距离那些护卫闯进?来,仅有一门?之隔,半步之遥。 穆清辞心脏猛地跳快了,正想?着要如何向那些人解释圣素问和女魅的存在,圣素问已一个纵身,跃过院墙,消失在院中?。 女魅低声说,“三皇子,多谢你替我解了阴阳傀儡戏。”她说完,跟着纵身跃起?,踩着另一侧的院墙离开。 就在两人离开的下一瞬,院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来,护卫头子拔出长刀,锐利的目光扫视而过,“三皇子,我听到?此处有打斗之声,敢是有外人闯了进?来?” 穆清辞拄着拐杖,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何来打斗之声,我怎么没有听见?” 侍卫头子心生疑惑,他明明听见声音就在这院子里,怎么推开门?却一个人影也不见呢? 他不敢质疑穆清辞说谎,只能委婉道,“三皇子,冒昧问一句,深更?半夜,你为何还不入睡,反一个人站在这院子里?” 穆清辞拄着拐杖,仰头看向天上那一弯浅淡的银钩,“今晚月色不错,我在此赏月,也不可以吗?” 她眯着眼睛,浅笑着看向对方,“倒是你们,一窝蜂地冲进?来,坏了我兴致不说,还要向我追问什么外人,怎么,你是觉得我窝藏外贼,想?要搜我的院子吗?” 第128章 护卫头子当即低头认错,“属下不敢。”告罪后,如来时一样匆忙,带着一众人迅速离开。 穆清辞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院门?外,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抬手抹上额头,揩下来一层冷汗。 她心里后怕不已,还好来的只是护卫,可以糊弄过去,若是江无厌,哪怕他没有看见圣素问和女魅二人,一进?去她的房间,看到?晕倒在地的秋青,她使用阴阳傀儡戏的事情,只怕就要立刻暴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穆清辞不敢再想?下去,深怕真惊动了江无厌,立刻上前关上院门?,回?到?房中?,将昏迷倒地的秋青扶起?来,放在榻上安置,再躺回?床上假意睡下。 可一闭上眼睛,圣素问的身影就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她冰冷隽秀的面容,悲伤的双眸,靠近她时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一切的一切,将穆清辞的心搅得乱糟糟的。 她下意识咬住嘴唇,却蓦地一痛,手指摸上去,摸到?一个清晰的齿痕,立刻想?起?了那个缠绵的吻,脑海里甚至描摹出了对方嘴唇的形状……打住! 穆清辞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把?床边烛盏点亮,翻出阴阳傀儡戏,对照着上面的手势,认真练习起?来。脑海里那些莫名其妙地念头逐渐消失了,心跟着平静了下来。 另一边,离开了城主府,回?到?落脚客栈的圣素问,却是失眠了一整夜。 她屈膝坐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落在树梢上的弯月。一片乌云飘过,恰好将月色遮挡住,四周昏沉下来,远处的屋宇楼阁只剩一个灰蒙蒙的影子。 随着黎明的到?来,天色越来越黑,冰冷的寒风袭上她的身心,她抱臂在身前,呢喃了一句,“清辞,我好冷。” 换作从前,还不等说冷,穆清辞就念叨上了,绝不许她站在窗前吹冷风。哪怕知道她天性?体寒,也要把?她冰冷的手偎在怀里,固执的要给她暖热。 这之前,圣素问曾设想?过无数种糟糕的情况,甚至想?过穆清辞可能会被江无厌折磨疯。 因此,当她看见完完整整的穆清辞,可以想?见,她是何得的欢喜,这让她下意识忽视了穆清辞的奇怪反应。 她如何能想?到?,穆清辞会彻彻底底地忘了她,甚至是警惕她……她心里乱的厉害,根本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才好。 一夜枯坐到?天明,圣素问简单洗漱了,就前往来福茶馆,要了个靠窗的雅座,点了一壶清茶,等女魅过来。 茶过两盏,女魅到?了,她不走门?进?,直接飞身跃上茶楼,翻窗而入,翩然落座在桌前。 圣素问抬眼看去,发现她依旧以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清凉的眼睛,里面满是好奇。 女魅开口就道,“现下,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圣素问翻手,运起?内功,将茶盏朝她眉心掷去,“等你赢了我再说。” 女魅毫不费力地接下茶盏,戴着手套的手指轻柔地托住杯底,伸到?圣素问面前,杯盏在她手心碎开,“现在呢?” 圣素问心下微惊,方才她那一掷,至少使出了八成?的,可这女人却依旧轻松接住了,只是她没有余力护住杯盏,叫它碎了。 这说明她们的内功造诣,不过是伯仲之间,即便再比,也分不出胜负。 她看着那盏碎裂的瓷杯,开口道,“弦音门?门?主,圣素问。” 对面的女人也不惊讶,反倒弯起?了眼睛,“月教少主,风水秀。” 圣素问心里暗惊,这月教一向被江湖中?人视作魔教。传言此教中?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江湖上诸多门?派都受过魔教的侵害。 可她两次与?风水秀交手,倒觉得她武功招数光明磊落,不像是阴毒之人,只是她与?穆清辞关系密切这一点,叫她有些不满。 风水秀看她只是微皱了下眉头,便松开来,神?情淡然,更?是好奇,“你肯定听说过魔教的名头,就不怕我害你吗?” 圣素问另外倒了杯茶在手中?,浅尝了一口,方道,“你若是真想?害我,就不会暴露身份来历,反教我生出警惕之心。” 风水秀听到?了这话,倒有些欣赏她了,“你的脾性?真合我口味,我倒是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只是有一点,我不喜欢。” 圣素问有些不快,她还未说对她风水秀不满呢,她风水秀就挑剔起?她的行事来了?她倒想?听听她有什么见解,“哪一点?” “为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纠缠不休,实在是不聪明。” “你当她是个男人,”圣素问心下了然,原来她们两个并?不相熟,“这就是你拦着我的原因?” 风水秀摇头,“不,实是我欠了她一份人情,我急着还清罢了。” “你欠她的人情?”圣素问有些惊讶,她实在想?不出来,被江无厌囚住的穆清辞,要怎么让月教少主欠下人情。 此事对风水秀来说,并?不算什么秘密。虽然被阎魔控制的那段时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力,但好在她生性?豁达,并?不为此困恼。 她隐去被阎魔控制的前因不提,简单向圣素问讲述穆清辞杀死阎魔一事。 圣素问联想?起?之前属下汇报的情况,立刻明白过来,那日在先帝祭礼上闹事的人,就是她风水秀。 第129章 接着,她听到?阳教的人找上茶楼,穆清辞却让风水秀先走,自己选择留下。哪怕知道穆清辞现下平安无事,但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 也是这时,她才领悟到?江无厌让穆清辞失忆的意图。只有穆清辞失忆,江无厌才能让她乖乖留在城主府,做他的傀儡皇子。 想?到?这,圣素问只觉浑身发寒,此法实在是歹毒。哪怕她武功再高强,面对根本不认识她的穆清辞,她也无法救她离开城主府。 风水秀却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感叹,“这世上的男人,难道有什么好的?我真不明白这世上的女子,为何总要为个男人失魂落魄。” 圣素问并?不想?多做解释,她转过脸,看向窗外,眼中?染上一丝落寞,“我和她的事情,绝非你想?的那样。” 风水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怎么也不想?见圣素问如此一个出色的女子,栽在男人身上。 她咬了咬牙,低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若是再执迷不悟,那咱们就此别过。” 圣素问心里正乱着呢,哪里有心思听她说话,她身边又不缺朋友,更?不会在意风水秀说的“就此别过”,有些随意地点了下头。 “我潜伏在城主府这几日,听到?府里下人讨论,这月廿月,城主府要举办婚礼,我猜,恐怕那人要另娶她人。你……我是不明白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但事已至此,再纠缠下去,难堪的只会是你。” 圣素问闻言,呆愣住了,心口一阵发堵,呼吸不上来。她简直不敢相信,“你说,她还要与?人成?婚……” 但转念又想?到?,这必定是江无厌的意思,穆清辞就算失忆,也绝无可能立刻爱上别的女人。 也许这并?非是件坏事,说不定她可以设法取而代之,顶替新?娘嫁入城主府…… 第78章 穆清辞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发现房中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纱帐落在她脸上,暖意融融,眼睛不适应地眯起来,懒洋洋地抬手,搭在额前挡住亮光。 回想梦见的画面,隐隐绰绰的,好似有那么个人望着自己?,脉脉含情?,柔声唤她穆郎,怪撩拨人的,心口一阵酥麻。 她呆愣了一会,挡在额前的手背渐渐映入眼中,手指边缘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一点红光,虎口处的墨色刺青异常鲜明。 这三个图案越看越觉得眼熟,她知道答案就存在脑子里,简直要呼之欲出,可总是隔着一层纱,模模糊糊地让她触不到真实,还要再细想,脑袋就针扎般地疼起来。 穆清辞索性放弃思考,穿了衣服起身,正要去拿拐杖,转念想到自己?腿伤养了大半个月,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就试探着下床走了两步,还算可以,只?是不太稳当。 她心里大喜,又想着最好不要把此事透露给?江无厌等人知晓,在外?依旧装作不良于行的样子,如此才不会叫人警惕她。 穆清辞依旧拿上拐杖,走到榻前去看秋青,发现她已经醒了,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恍惚。 想到昨夜那个闯进屋来的女人,秋青颇有些后怕,心中更觉得愧疚,“都怪我,我不是那人的对手,保护不了主?人。” 哪怕穆清辞知道她现在被阴阳傀儡戏控制,说的话并不是真心的,还是好一阵感动,忍不住将她抱住,感叹道,“秋青,有你真好!” 秋青僵在原地,脸上表情?无所适从,耳朵尖微微泛上一点红。 穆清辞很快就放开了她,想到今晚的打算,她又回到床前,将压在枕下的阴阳傀儡戏和鸳鸯虫拿上,先吩咐了秋青去院门前望哨,不要叫人进来,再盘腿坐在榻上,对着书册仔细练习起来。 从拿到阴阳傀儡戏开始,她就打算将此法?用在江无厌身上,这死老头坑害她至此,不报复回去她心里不服气。 鸳鸯虫吃了她多日的血,如今已经可以听她操控,主?动选择目标了。事不宜迟,她打算今晚就动手,溜进江无厌房中等他睡着后,就驱使鸳鸯虫钻进他体内。 穆清辞从秋青她们?口中得到的信息,一般白天的时候,江无厌都不在房中,只?有一个护卫看守在门口,等到了夜晚,他院中还会多一人值守。 想到江无厌武功高强,穆清辞猜测,就算没有那两个护卫,他睡下了也会十分?警醒,只?要有人闯进房中,必定会惊动他。 穆清辞决定白天就混进他房间里,一直等他睡下再行动。她带上秋青,选了条僻静无人的小?路,绕到江无厌房前。 穆清辞将门推开一条缝,小?心往里面看去,发现护卫抱把刀在怀里,正百无赖聊地坐在廊下,头一点一点的就要睡着了。 再过一刻钟,巡逻的府卫就要走过来,她必须在这个空当里溜进去。 穆清辞戴上五指环,松泛了下手指,看向一旁的秋青,“你在外?面替我望风,若是情?况不对,就发暗号提醒我。” 秋青点头,绕到房子后面,纵身跃上树梢,将身体隐藏起来,又可以看到周围的动静。 穆清辞这才蹲下身,从怀里取出一只?鸳虫,从门缝里放进去。鸳虫小?小?一只?,落在地上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好在穆清辞可以感应到它的位置。 很快,鸳虫就爬到了那护卫的脚边,从裤管里钻进去,寻到一处细微的伤口,立刻钻了进去。 第130章 穆清辞正要发动五指环,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鸟叫,这是秋青在提醒她,有人过来了。 穆清辞只?觉心脏紧缩起来,该不会是江无厌忽然回来了吧!若真是如此,现在她是要选择离开,还是继续潜入呢? 穆清辞只?思索了一瞬,就毫不犹豫地推门走进院中,回身把门掩起来。 那护卫看见她,立时起身,“三皇子——” “嘘!”穆清辞抬起手,晃了晃手上的五指环,跟着迅速做出“迷心”的手势,那护卫立刻迷瞪起来。 穆清辞没心思搭理他,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果真有一道脚步声往这边走了过来,在门前停住。 穆清辞屏住呼吸,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拜托,千万别是江无厌! 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一瞬,转而继续往前走去。 穆清辞暗暗舒了口气,好在她赌对了。她走到护卫面前,吩咐说,“别跟人说我来过这。” 护卫恍惚了一瞬,乖乖点头,重?新?将刀抱在怀中,回到廊前坐下。 穆清辞推门进入江无厌的房中,外?间屋子正中两把交椅,中间桌子上摆着个花瓶,里面插了几株紫色的干花,还保存着几分?香气。 再看旁边,兵器架上摆了好几把刀剑,靠窗的桌上放着些谋略的兵书,博古架上摆着许多看来就珍贵稀奇的物什。 穆清辞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走到里间屋子,迅速扫了一眼屋里的布局,高床软枕,夹绸的软帘垂在床前,靠墙一个金漆的衣柜,床尾还叠放着几个木头箱子,漆黑的供桌上一尊青玉的文王像。 她发现能供她藏身的有三处地方,床底,衣柜,木头箱子。她想了想,觉得衣柜和木头箱子有被江无厌打开的风险,最终掀开软帘,躺在了床底下。 这床够高,她躺下去还算宽敞,除了地上有点过于坚硬冰凉,就没有别的坏处了,侧过头,还能看到房间里的情?况。 穆清辞往里侧挪了挪,平缓了下呼吸,随后取出一粒丸药咽下去。这药会让她昏迷三个时辰,呼吸也会变得微不可闻。只?要江无厌不趴在地上看,就绝不可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屋里一片寂静,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渐渐小?了起来,很快,意识就陷入一片虚无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清辞才从黑暗中醒来,眼睛盯着头顶低矮的床板,缓了会,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江无厌的床底下躺着。 她瞬间清醒过来,屏住呼吸,小?心侧过脸去,一点声音也没发出,认真地看向床外?面的屋子。 屋里很黑,她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听到一个轻微的呼吸声,在附近轻轻响起来。她顺着声音看过去,猛地见到床尾处,对着她脚部的位置,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脑袋轮廓贴在那里。 当她看清那瘦瘦小?小?的脑袋上面,于黑暗中凸显出来的一双眼睛时,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第79章 那人看见穆清辞,眼里惊疑不定,嘴唇微微张开,似乎要惊叫出声。 穆清辞后背已?是出了一层冷汗,只怕这人叫破自己藏身在江无厌床下,叫她功亏一篑。 好在?那人睁着?眼睛,紧紧盯了穆清辞,终究没有出声,甚至连乱了一瞬的呼吸,也迅速变得平缓无声。 穆清辞眼看着那个脑袋往上移去,消失在?床尾,黑暗中?,有两?只模糊的脚慢慢从?床边走开,接着便是极细微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穆清辞早就将呼吸屏住了,清晰地听到胸腔里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越跳越快。接着?,一个笃定的念头在?脑海里升起来——刚才俯在?床尾看她的那人,是江芷姌! 这深更半夜的,江芷姌出现?在?江无厌房中?,决计不可?能是江无厌喊她过来的。若真?如此,看到她藏在?床下,江芷姌早就喊将出来了。 穆清辞凝神思索,难道江芷姌过来这里,也是跟她一样,想要来杀江无厌?可?是江芷姌应该不是江无厌的对?手,哪怕是趁他沉睡偷袭,也要确保一击得手才行,这实在?是过于冒险。 鸳鸯虫已?经扣在?了穆清辞手心,她本想操控此虫爬到江无厌床上,趁他沉睡之际让虫子从?他鼻孔中?钻进去,再用阴阳傀儡戏操控他。 可?眼下突然冒出个江芷姌,她不清楚这人的打算,只能暂时按耐住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摸清房中?的情况再动手。 她竖起耳朵,正要仔细听房里的动静,忽然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道沉沉的声音,“谁在?我房里?” 这声音一出来,穆清辞瞬间呆住,心里一颤,江无厌竟然醒过来了! 江芷姌根本没发出什么大的动静,也能将他惊醒,这人未免太过敏锐了一些。 穆清辞在?床底下躺了半天,身体早给地上的凉意浸透了,蜷缩的手脚僵硬发麻,只想要动上一动,松泛一下筋骨。 可?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自己是个死?人,只盼江无厌不要发现?她的存在?,一边又替江芷姌担着?心,一边又怕她供出来自己,实在?是煎熬。 房间里一片死?寂,一阵窸窣声响后,穆清辞看到一双脚落在?床前,踩上了鞋子。 她这时才听到江芷姌的声音响起来,微微颤抖着?,“父亲,是我。我办事不力,不能叫父亲满意,特来向您请罪。” 第131章 江无厌坐在?床前不动了,一声讥笑,“这几天没见你?,我还当你?已?经死?了。半夜三更地来向我请罪,是想我亲自了结你?吗?” 穆清辞听得一阵心惊,简直不敢相信这时一个父亲对?女儿说出的话,他果真?如此憎恨江芷姌,甚至想要她去死?! “父亲……”江芷姌的声音近乎哽咽了,“你?当真?如此恨我?” “嗬嗬,”江无厌丝毫不动容,反倒是冷笑了两?声,“你?来我房里,究竟想做什么?再不说实话,我立时将你?当做小偷打死?。” 穆清辞听江无厌的口吻,实在?是阴森的可?怕,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身上血液刹那间冷了下来,手脚一阵发麻,好像扎了无数根密密麻麻的刺,她咬紧了牙,根本不敢动弹。 江芷姌却在?这时提高了音量,听不出害怕来,“父亲,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只是我命不该绝,又被人救了回来。你?现?下若是杀了我,明?日,穆清辞并非皇子而是皇女的消息,就会送到李岩将军的手中?,只怕你?也不想吧!” 死?寂……一阵漫长的死?寂…… 穆清辞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了,倒是江无厌的喘息越发急促沉重起来,他摁住床沿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强大的内劲几乎要把床栏掰下来。 “我来,不过是想找逝颜丹的解药。只要父亲肯答允我,我绝计不会坏了父亲你?的大事。” 虽然江芷姌的声音是有几分?苍老的,但?语调却算得上柔和。可?穆清辞却听得胆战心惊,这分?明?是对?江无厌的威胁。 一旦给江芷姌解了毒,恢复了她惠妃娘娘的身份,江无厌岂不是要受制于她?江无厌绝不可?能允许任何能够威胁到他的人活着?。 只是江芷姌还算聪明?,来此之前做了安排,叫江无厌一时之间竟不敢动手杀她。 江无厌缓缓开口,“我的好女儿,并非我不想给你?解药,只是……我用毒,从?不在?手里留解药。你?就是将我房间翻过来,也找不到。” “那……那千依百顺甘露,也没有解药?”江芷姌有些急了。 穆清辞听到这话,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受,紧咬着?的牙泛着?酸意。她如何能想到,来江芷姌冒险来这里,竟然是来替她找解药。 江无厌却是大怒,“原来你?是想帮穆清辞恢复记忆,好和一起她来对?付我!” 一道劲风声响起,穆清辞外侧的衣衫都被吹动起来,随着?江无厌的起身,沉下来的床板猛地一轻,她衣衫也迅速落了下去。 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巨响,听起来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在?了衣柜上。 穆清辞忧惊不已?,忙借着?这声音掩盖,翻转身,往床外面爬出去,往衣柜的方向一看,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软绵绵地靠坐在?衣柜前,脑袋耷拉了下来。江无厌束手站在?那里,身上衣衫鼓动。 穆清辞只觉得心惊,难道江芷姌就这样被江无厌打死?了? 好在?很快,江芷姌就将脑袋抬了起来,声音更加虚弱了,“你?就不怕……不怕李岩将军知道……” 江无厌冷声道,“你?在?这里,左不过就认识那几个人,我等会就去将她们都杀了。倒时候,还有谁会替你?传信?” 江无厌这番话说得轻巧,听在?穆清辞耳中?,却是残忍得可?怕,她几乎想能想见他嘴中?弥漫出来的血腥气息。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屋里的光线不再像之前那般黑暗。 江无厌看着?被他一掌打成重伤的江芷姌,并没有再动手,而是扔了把匕首在?她脚边,“你?毕竟是我女儿,我不杀你?,你?自我了断吧。” 穆清辞瞧着?江芷姌将那把刀捡在?手里,慢慢举起来,对?准自己的咽喉,下一瞬,她便调转刀柄,再度跃身起来,朝江无厌刺过去。 穆清辞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若是江芷姌偷袭失败,自己必定要暴露行踪,倒不如趁此机会拼上一拼。 想到此处,她立刻从?床下面爬出来,伸手拿起供桌上的青玉文?王像,看着?背对?她的江无厌,瞄准他的后脑勺,砸了上去。 江芷姌的拼死?一击,在?江无厌眼里不过是儿戏,轻飘飘一掌打出去,强劲的内力就把人推开,江芷姌手中?的匕首根本没沾上他身,人撞回在?衣柜上,滑落在?地。她只觉得喉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江无厌却没防备身后,“砰——”地一声,后脑勺就挨了一下。他回身一看,发现?是穆清辞,当即惊怒不已?,左掌一伸,就拍在?了她心口,登时将她拍飞出去。 江无厌早听见房中?还有另外一道呼吸声,只是不清楚这人是谁,武功如何,才假作不知的样子,故意将后背对?着?这人,想引其出手。 穆清辞没有内力,那一下砸在?他脑袋上,只是擦破了点皮,毫无伤害力。倒是穆清辞被他一掌拍飞,整个人摔出去,撞在?供桌上,心口一阵剧痛,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连口气都喘不出来。 房中?响声终于惊动了门外的护卫,“教主,你?没事吧?” 江无厌冷声道,“无事,你?们在?外面守着?就是!” 穆清辞忍着?剧痛,大声喊道,“你?们教主有事,快给我进来!” 第132章 门外护卫惊疑不定,一人说,“教主不让打扰,我们还是别进去的好。” 转过身,却见旁边的人一脸恍惚,直接推门走进了屋。 江无厌看着?进屋的护卫,心中?怒火暴涨,“你?听不懂我的话是吗?” 穆清辞却知道这人是受了她的控制,她接着?吩咐,“快,快给我打死?江无厌!” 江无厌本以为穆清辞在?胡言乱语,却不想那护卫竟然真?的听从?她的命令,拔出刀朝他砍来。 他心里大惊,秋青和竹黄一直监视着?穆清辞,她怎么可?能有机会收买他身边的人?难道说,连秋青二人都被她收买了吗? 这人究竟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江无厌盛怒,直接伸手掐上护卫的脖子,咔嚓一声拧断了,手指染上黏腻的鲜血,他却毫不在?意。 他走到穆清辞面前,一把揪起她的领口,怒道,“你?以为一个护卫,就能对?付我?我真?是没想到,给你?灌了那么多千依百顺甘露,你?还要想着?反抗我,看来我对?你?还是太仁慈了些。” 穆清辞身心剧痛,方才说那两?句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这时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用眼神望着?他,祈求他放过自己。 江无厌可?不会被她打动,“呵,皇子左不过是个摆设,能喘气就行了,至于她是不是痴傻,四肢残废……又有什么关系。” 他伸手扣住穆清辞的手腕,正要用内力催断她的经脉。这时,他听到一声细微的轻吟,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戴在?穆清辞手上的五指环上。 看着?她的手指缓缓屈将起来,形成一个有些奇怪的手势,这一瞬间,江无厌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妙的念头。 “江无厌,放开我——”穆清辞有气无力地开口,望着?他的眼神却不再是哀求,而是换成了赤.裸的憎恨以及……居高临下的俯视? 江无厌心头一跳,不知为何,他竟下意识觉得要听从?她的话,将手松开了。 第80章 穆清辞看着江无厌满面抗拒,但还是松开了手,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快意,她成功了! 刚才她受了江无厌的一掌,心肺都震伤了,喉间涌上鲜血,被她咬紧牙,咽了下去。只是那股淡淡的铁腥味却残留了下来,在舌尖挥之不去。 穆清辞很清楚,此次失手,江无厌必定不会放过她。如果等待江芷姌的是死亡,那么等?待她的必定是生不如?死。 她心里感到一阵近乎窒息的恐慌,可眼下她受伤太重,想要动一动手脚,都很艰难,更不用说操控鸳鸯虫钻进江无厌的体内。 江无厌现在清醒着,哪怕只是一只细小的虫子?,也不可能让它近身,除非这虫子?已经被碾死了。 想到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恐怖下场,穆清辞害怕得手指尖都要颤抖起来,可越是这种时刻,她越要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 门外护卫的询问声来得过于及时,她立刻就想到了,她还有一个人可以用,这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机会。 穆清辞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将那个被她控制的护卫喊进来,随即厉声吩咐他——“杀死江无厌”。 这无疑彻底激怒了江无厌,面对属下的背叛和袭击,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扭断了这人的脖子?。 从?脖颈断口处喷出的鲜血,沾上了他的指尖,却没有人发?觉,那只潜伏在护卫体内的鸯虫,从?黏腻的血液中,爬到了江无厌的手上,咬破他的皮肤,钻了进去。 盛怒之下的江无厌,根本?没有在意,指尖那点被麻醉过的轻微刺痛。那甚至算不上刺痛,彷佛一点砂粒擦过指尖,很快就被他忽略了。 但是穆清辞却清楚知道,她成功了,她抬起手,手指错落有致地弯曲起来,红色圆球轻轻晃动着,里面的鸯虫发?出轻微的低吟。 “江无厌,放开我——”穆清辞扬起脸,看向江无厌的眼神近乎俾倪,仿若她是高高在上的主宰。 就在一刻钟前,就在这座屋子?里,江无厌主宰着她的性?命;但是一刻钟之后的现在,情势逆转,换她来主宰江无厌的性?命。 江无厌脸色露出抗拒的神情,扬在空中的手剧烈颤抖着,在掐住穆清辞脖子?和收回去之间,挣扎变换。很显然,他的意志要比穆清辞之前控制的那些人都要顽强,顽强到可以抵抗穆清辞的命令。 穆清辞伸手撑住供桌,有些吃力的站起来,那条还未养好的伤腿传来一阵刺痛,令她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 她看着地上那把从?江芷人手中脱落的匕首,捡起来,站到江无厌面前,拿刀在他面前比划着。 江无厌面目狰狞,他脑海里有两个念头?在打架,一个让他立刻掐死这个忤逆她的孙女,另一个让他顺从?这孙女的命令,两者难分?胜负,一时间,他竟僵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你想做什么!”他眼睁睁看着穆清辞拿刀在他手腕腿腕处,各自划开一道半指长的刀口,猩红的鲜血流将出来,将袖口浸湿。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恐惧情绪漫出来将他紧紧攥住,压过愤怒充斥在他心间。 穆清辞看着他素来冷酷的眼中,被畏惧的底色的填满,如?同崩塌的冰山,瞬间将山河掩盖。 穆清辞心底却生不出丝毫的同情,相反她觉得快慰极了,笑得弯起了眼睛,“你不许动。” 第133章 她伸手从?怀里摸出木盒,看到盒子?里密密麻麻的虫线,此时此刻,竟觉得它们异常顺眼,甚至是有些可爱了。 她把盒子?一侧贴在江无厌手腕上的刀口处,虫线闻到鲜血的味道,瞬间扭曲着爬出盒子?,从?伤口处钻了进去。 江无厌感到手腕处传来的窸窣痒意,目光看过去,发?丝般纤细的虫线在他皮肤上扭曲爬动,很快就消失无踪。他甚至感知到了血液在血管里的流动,那里面,有无数的虫线扭动中,随着血液汇入他的心脏。 “啊——”这一瞬间,江无厌脑海中的自我的意志,终于压过了穆清辞的命令,他伸手抓向手腕的伤口,将其扯得鲜血淋漓,指甲往伤口立马扣去,想要将虫线扯出来。 穆清辞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五指环,手指快速变化,接连做出三个不同的手势连招。 江无厌只觉四肢被无形的线操控着,身子?猛地向后跃出,狠狠砸在床栏上。 穆清辞在江无厌身上试验了一下这几日苦练的阴阳傀儡戏,在成功操控他打出一套丝滑的连招后,这才满意的收了手。 这之前,她用鸳鸯虫控制秋青和竹黄,并没有给?她们埋入虫线,不过她们对她应该算不上方案,因此对她的命令也没有十分?抗拒,换到江无厌身上,他就有些不太听?从?了。 穆清辞干脆把几十条虫线埋入他的四肢,江无厌日后要是再敢不听?话,她直接用阴阳傀儡戏操控他。 见彻底控制住了江无厌,穆清辞这才走向摔倒在衣柜前的江芷姌,伸手将她扶起来,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江芷姌挨了江无厌两掌,呕出一大口鲜血,胸前的血迹叫穆清辞触目惊心,“母亲,你还好吗?” 江芷姌感到有些呼吸不上来,她艰难地喘了两口气,这才开口,“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穆清辞有些乏力,干脆单膝跪在了椅子?前,微微仰起脸,看着江芷姌说,“母亲放心,从?今以后,江无厌再也无法威胁到我们了。” 窗外天色越来越明,江芷姌看着穆清辞被照亮的半边脸,是那样?的英气蓬勃。时间过得好快,二?十年的那个婴儿,转瞬间就长大成人了。 她伸出手去,颤颤巍巍地抚上穆清辞的脸颊,枯树般的指头?碰到她温热的脸颊,竟叫她心间一酸。 江芷姌眼神有些涣散了,声音轻飘飘的,“我还记得……他将你从?我怀里抱走时,你已经会喊妈妈了……” 幼儿呀呀学?语时,喊的第一句话便是“妈妈”,而母亲到底是书面的称呼,虽有敬重却少了亲密。 “宝宝……你能再喊我一句……一句妈妈……”话还未说完,抚在穆清辞脸侧的手便重重落了下去。 穆清辞看着她阖上眼睛,心蓦地一沉,她紧紧抓住江芷姌的手,声音颤抖着,“妈妈……” 一开始的声音还略有些晦涩,再开口,却已经染上了哭腔,“妈妈,你听?着吗?你快醒醒!” 穆清辞霍地站起身,走到江无厌面前伸手扇了他一掌,“你赶紧给?我去请大夫,要最好的。若是江芷姌因为你而死了,你也别想活!” 江无厌感到屈辱极了,看向穆清辞的眼里盛满了怒火,“你——” 第81章 穆清辞看江无厌还未完全屈服于鸳鸯虫的控制,还能拒绝她的命令,心里?颇有些惊讶,这死老头?的意志倒是顽强。她只能再次施展阴阳傀儡戏,扭动五指,江无厌的手脚仿若被无形的线牵扯着,提线木偶一般,举起双掌,朝自己胸口拍去。 一开始,他的动作还有些僵硬,慢慢地就越来越迅捷凌厉起来,一连拍出十余掌,接连拍打在胸前,强劲的内力令他心肺俱裂,立时呕住鲜血来。 江无厌眼中渐渐漫上惊惧,在这样下?去,他非要将自己打死不可?,“住……住手!我听你的就是。” 穆清辞这才停住手,走到江无厌跟前,伸手擦去他嘴边的血迹,微微笑着说,“外公,可?不要被属下?瞧见了笑话。您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不对?” 江无厌咬紧了牙,忍着怒意道?,“当然。” 穆清辞收起笑容,冷声道?,“那还不快去!” 江无厌攥紧了拳,恨不得将眼前这人一拳捣碎,可?是脑子里?总是绷着弦一般,拼命压抑住他的念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温顺得像是另一个人发出来的,令他毛骨悚然。 “是,我立刻就让人去喊三堂主成玉过来,此人精通医术,定能医好?江芷姌。” 江无厌缓步走出门去,门口的护卫见同伴进屋后就没有动静,心里?惊异不定,见教主出来,立刻恭敬行?礼。 江无厌想要让他去请王三虎过来,帮他对付穆清辞,可?是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去请三堂主过来,有人受了伤,需要他医治。” 护卫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不多时,成玉就拿着药箱过来了。 穆清辞已经将江芷姌扶在床上躺下?,看着她昏迷不醒呼吸微弱的样子,心中十分担忧。她听到门外脚步声响,立时站起身,看到一个身形瘦长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忙道?,“成堂主,你快来看看她的伤势,救一救她。” 成玉望了眼江无厌,见他束手站在一侧,并不说话,心道?教主应该是默许了此事,否则不致于一大清早的,就派人来劳动他。他坐到床前,先给江芷姌把脉,随后便是一阵沉默不语。 第134章 穆清辞看他神情迟疑,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以为江芷姌的情况很不妙,颤声问,“成堂主,你可?有法子救她?” 成玉一探江芷姌的脉象,就猜到她是被江无厌打伤的,心里?惊疑不定,完全?搞不懂眼下?是什?么情况。他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江无厌,再看向穆清辞,欲言又止,“三皇子,这个,这个……” 穆清辞把他脸上的细微神态都看在眼里?,猜到他是因为江无厌,不敢说实话,立即道?,“成堂主,我和崔教主都希望医治好?她,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她看向江无厌,“我说的是不是啊,崔教主?” 江无厌皱紧眉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指甲刺入掌心,他挣扎了一番,到底没能扛过鸳鸯虫的控制,顺着穆清辞说,“三皇子说的不错,成玉,你照实说就是。” 成玉斟酌了一会,他对江芷姌的身份有所猜测,却不敢明说,缓声道?,“这位老夫人受了很重的内伤,不过这倒也不打紧,开一剂药慢慢调养,也能好?起来,只是……” “只是什?么?”穆清辞都要急死了,听着他慢吞吞的调子,恨不得抓住他晃上一晃,把他脑子里?的话都晃出来。 成玉却好?像看不出她的急迫,说话的语速更慢了,“只是老夫人还中了一味,一味毒药……这毒性?已浸入骨髓,若不抓紧时间清除体内毒素,只怕是……无力回天啊。” 穆清辞知道?他说的是逝颜丹,立即转脸看向江无厌,“你还不快将逝颜丹的解药拿出来?” 穆清辞当着下?属的面,对江无厌疾言厉色,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这让江无厌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偏偏,他还不得不好?声回答,“我手里?确实没有逝颜丹的解药。” 看到这一切的成玉,不由得暗暗称奇,在先帝的祭礼上,这位三皇子看起来实在羸弱,完全?是以教主唯命是从。可?如今才过去不到半个月,两人的强弱地位就彻底颠倒了过来。 毕竟是皇族后裔,哪怕厉害如教主,都不得不对三皇子俯首称臣,看来他也应该及时改变态度才对。 成玉道?,“三皇子,这逝颜丹的毒,可?以用百年?灵芝来解。” “百年?灵芝?”穆清辞又燃起了希望,可?转念一想,这生长百年?的灵芝必定珍贵异常,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呢。 “这百年?灵芝要到哪里?去找?我只怕她撑不了太?久……”穆清辞看着江芷姌苍白的面容,忧心忡忡。 成玉已在心中决定攀附三皇子,日后也好?挣个封妻荫子,当即为她排忧解难道?,“三皇子,此事不用担心。我听闻李将军送给其千金的及笈之礼,就是一株百年?灵芝。再过几日,等?李小姐进了门,你再向她求要,想必李小姐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自然会应允。” 穆清辞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什?么李小姐,况且她一个女人,做什?么要去娶另一个女人啊!本来她控制了江无厌,正好?可?以借机解除这门婚事。 可?现在看来,她要是敢退婚,必定会得罪李岩,倒时候莫说借百年?灵芝了,他不发兵来攻打南阳就不错了。 穆清辞扶住额头?,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难道?说,她真?的非娶这位李小姐不可?了吗?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悬灯结彩的礼堂,满堂来贺的宾客,还有立在她身侧,一袭大红锦衣的女子,却怎么也看不清面容。 那人是谁?穆清辞心中一颤,不知为何竟想到了弦音门门主圣素问,那张清丽出尘的脸,实在令她难以忘怀。她抬手,拇指轻轻摁住唇角,上面的牙印已经消了。 “三皇子?”成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穆清辞骤然回过神,将脑海中那些莫名的念头?扫去,眼下?还是救江芷姌要紧,“我知道?了,教主已为我择定了这月廿六的吉日,成婚的一应物事都预备起来吧。” 她应下?这件事,心里?却总觉得怅惘,既觉得此事对那李小姐不公,又隐约觉得心中另有个让她牵挂的人,对她不住。显住腐 …… 三月廿六日,李将军的千金李幼芳,暂住在阳教水军头?子王三虎的宅中,当日便从此处出门,嫁入城主府。 李幼芳坐在梳妆镜前,镜中照出一张略显忧郁的脸庞,侍女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装扮。 一旁的桌上,整齐摆着凤冠霞帔,衣上的金丝绣线和冠上的珠翠闪烁着流彩的光芒,烨烨华彩将室内的烛光都压了下?去。 侍女看着镜中,李幼芳愁眉不展的样子,劝道?,“小姐,大喜的日子,你也笑一笑吧。” 李幼芳摇摇头?,“我听闻这阳教的人,都是土匪强盗,那个什?么萧公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爹爹和他们勾结在一起,就要把我卖给他们,我如何开心得起来?” “小姐,这话可?说不得,要是传到那个虎大王耳中……”侍女脸色仓皇,不敢往下?说了,“小姐,咱们还是快些换上新衣吧。” 她将李幼芳扶起来,转身去拿嫁衣,忽听到窗外一声轻响,她转眼看去,就见窗户被人推开,从外面飞入一个人来。 她张开嘴,正要惊呼出声,那雪白的人影就晃到了她面前,一指点住了她的哑穴。 第135章 李幼芳倒是镇定,知道?此处是阳教的地盘,料想贼子也不敢猖狂。她仔细打量来人,发现是个年?轻的女子,好?奇比害怕多些,壮着胆问,“你是什?么人?” 来人正是弦音门门主圣素问,她从风水秀那里?得知,穆清辞要和李岩将军千金成婚一事,既气恼,又担忧。 恼的是穆清辞背弃了同她的山盟海誓,忧的是穆清辞被江无厌控制,记忆全?失。 她派人去调查了这位千金的底细,知道?她就是位不出闺阁的文?弱小姐,再无别的,便打算在成婚这日将李小姐劫走,由她以身代之。 圣素问在窗外听了许久,现在看李幼芳并不怕她,便放弃了打晕她的念头?,微微笑道?,“李小姐,你似乎并不想嫁给萧公子。” “我……”李幼芳把头?低了下?去,小声道?,“我不嫁也得嫁。” “若是我能帮你逃婚,你走不走?” “啊……”李幼芳眸光闪动,但又立刻晦暗下?来,“可?是……我从未出过家门,就是逃,能逃到哪里?去呢?再说,此事若是叫爹爹知道?,他不会轻易饶过我的。” 圣素问走到李幼芳身前,抬手拔下?她发上的珠钗,轻声道?,“李小姐,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江湖偌大,你想去哪就可?以去哪,我可?以替你安排。而且,你爹爹也不会知道?的,因为——” 她反手将珠钗插在自己发上,接着道?,“我会代替你,嫁进城主府。” 话落,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迎亲的媒人在门外催促道?,“李小姐,还没装扮好?吗,可?别误了吉时!” 李幼芳听到这话,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她前半生困于庭院,后半生也要如此吗?她咬住唇,心里?忽然就涌起一股冲动来,看向圣素问的眸子坚定起来,“好?,我走。” 圣素问微微一笑,心里?定了定,可?旋即又抿住了唇,目光落在那身华彩熠熠的嫁衣上,颇有些不安。 第82章 圣素问让李幼芳从窗户钻出去,外面自有宋韵她们接应。转回来,她解开侍女的哑穴,打量了她一眼,外表看起来倒是伶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猜出这位姑娘是江湖中人,武功高强,当即老实应道,“婢子叫知春。” 圣素问不想此事出任何差池,才要?开口叮嘱她,就听?到?门外媒人“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到?底好了没有,吉时就快到了啊!” 圣素问转脸看向门口,发现门被推得微微晃动起来,那媒人显然等不及,要?进屋来看看。她立刻伸脚勾过来一条凳子,一脚飞踢过去,凳子啪地斜卡在门的底部。 媒人只推开一条缝,再推,就推不动了,在门外急得不行,“李小姐,这出门的时辰就快到?了,可?不能磨蹭了,快把门开开。” 圣素问没有理会她,转脸看向侍女,“知春,你记住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家小姐李幼芳。若是说漏了嘴,你和?你家小姐会有什么下场,我?相信你也清楚。” 知春听?她说的认真,心?里一颤。她当然清楚老爷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小姐逃婚了,她定然没好果子吃,挨罚算轻的了,说不得还要?被发卖出去。当即点头如捣蒜,“我?记住了,小姐。” 圣素问见她还算上道,心?中满意,朝她微微颔首。知春机灵,立刻走到?桌前,拿起那套凤冠霞帔,替她戴上,接着取过红巾,盖在她头上。 知春打量这位年轻的江湖来客,发现?她身?量要?比自家小姐高些,好在这身?喜服放量大,穿在她身?上倒也合适。 圣素问眼前被一片红色遮盖,低头,只看得见脚前的方?寸之地。她想起去年的时候,她和?穆清辞拜堂成亲,那时候的穆清辞并不喜欢她,是她强迫她,跟她拜了天地。 而这一次,已经忘记她的穆清辞,不知道是不是高高兴兴地,想要?迎娶李小姐。圣素问抿紧嘴,心?里颇觉不快。她倒要?看看穆清辞这个负心?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圣素问抬手将盖头盖稳当了,确认不会掉落后,这才让知春放媒人进来。 门外,停着一抬华丽的花轿,在热闹的炮仗声和?喜庆的锣鼓声中,圣素问由知春搀扶着,弯身?上了轿子。 “起轿喽——”鞭炮齐鸣,锣鼓开道。 圣素问坐在轿中,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有些烦躁,搭在膝头的手握住又松开,反复几次,将新衣都揉皱了。 她知道穆清辞已经将她忘了,可?心?底竟还是有着隐约的期待,不知道洞房花烛夜,穆清辞挑开盖头看见她时,会不会觉得惊喜。 送亲队伍在喜气洋洋的乐声中,往城主府行去。 城主府早装扮一新,张灯结彩,武林中各派的人看在崔教主的面子上,都派了人来送贺礼,门面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穆清辞站在门前笑脸相迎,一张脸都笑僵了,心?里只觉得这些礼仪麻烦,恨不得立刻拜堂成了亲,把百年灵芝拿到?手。 这时,她听?到?远处的锣鼓声慢慢过来了,立刻抬头看去,当即看见举着喜牌的迎亲队伍中,晃悠悠地一顶八抬大轿,到?了府门前。 侍女掀开轿帘,扶新娘下轿。穆清辞走下台阶,迎上前去,她看着一身?鲜红嫁衣的李小姐,心?中暗暗期盼,这位小姐是个好说话的人。 第136章 她正想着,手里被塞进一条松软红绸,另一端,就牵在新娘子的手中。 穆清辞会意,牵紧了绸带,带着新娘往礼堂走,遇到?台阶时,她还不忘压低声音,柔声提醒,“李小姐,小心?。” 她想给?李小姐留下个好印象,同她打好关系,等会求要?灵芝时,也好开口不是。 可?穆清辞这温柔小意的样子,落在圣素问眼里,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绸带,吐出两个冷冷的字,“多谢。” 穆清辞一愣,这李小姐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难道她们曾经也是认识的。 不容她多想,赞礼生已经开始催促她们快些走进大厅。穆清辞立刻牵住新娘往礼堂走去,两人并肩而立。 到?了吉时,门外炮声鸣响,穆清辞听?着赞礼声的赞词,在一片喧闹的喜乐声中,同圣素问拜了天地。 … 穆清辞很无?良地吩咐江无?厌给?自己挡酒,然后就从宴会上逃出来,来到?新房。 推门进去,只见床前燃着两对红烛,新娘就坐在床上,头上红巾微微晃动,似乎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穆清辞看向站在新娘身?侧的侍女,“你先下去吧。” 知春没有动作?,反看向圣素问,直到?听?见盖头下传出一道清冽的声音,“你出去吧。”这才退了出去。 穆清辞有些纳罕,这侍女倒是忠心?。她有意讨好这位李小姐,还让她拿出百年灵芝救江芷姌,自然不能让她久等。 她从桌上拿起玉秤,就走到?新娘身?前,拿玉秤挑开那顶红艳的喜帕。她看着红巾从新娘头顶落下去,先是堆在床沿,又滑下地,落在新娘红色的绣鞋上。 莹莹烛光下,一双熟悉的清冷眼眸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帘,穆清辞吓得手一软,手中玉秤砰地摔在了地上 “圣素问……怎么会是你!”穆清辞回想起上次的事情,心?中一阵惊惧,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还假扮新娘嫁进府来了! 她想起江芷姌对这人的形容,心?里立刻浮起一个不好的猜测,“李小姐呢,你把李小姐怎么呢?” 圣素问心?里本就有气,现?下听?她一口一声的李小姐,似乎对她十分上心?,简直要?醋死了,咬着牙道,“你的李小姐,已经被我?杀了!” 穆清辞脸色瞬间白了,她越发肯定这人就是个邪恶变态的魔头,转身?就要?离开房间,要?喊人来相助,“秋青——” 然而,圣素问动作?比她更快,她才走出一步,身?后一阵风过,红影便已掠在了她身?前。 抬眼一看,只见圣素问脸上挂着浅笑,语调却冰冷冷的,“你我?已经拜过天地,洞房花烛之夜,你要?丢下我?去哪?” 穆清辞心?中惊慌,一时间竟答不上话来,眼看圣素问缓步逼近,她只能慢慢往后退,额上冷汗涔涔,才退了几步,后背就抵上了床沿,腿有些发软,直接一个踉跄,坐倒在床上。 穆清辞眼见圣素问俯过身?来,生怕上次的事情重演,忙扭过脸,强作?镇定道,“圣……圣门主,你费尽心?机混进府来,究竟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第83章 圣素问看她眼角眉梢,不必去猜,就知道她心中又在想别的主意。哪怕失去了记忆,这人的个性还是一如从前。 她眼神蓦地一软,眼中?冷意?尽消,轻轻叹了口气,“清辞,我们曾经拜过天地的,你忘记了吗?” 穆清辞看她这句话说的实在是温柔,一双眸子满是柔情?地望着自己,心下禁不住怦怦乱跳起来,暗道糟糕,这发展好像不对啊! “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你我到底有过什么恩怨,不都是随便你说。”穆清辞才不会轻易信她,什么拜天?地,说不定都是这魔头强迫的自己。 圣素问心下微痛,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的眉尖,“清辞,那江无厌究竟都对你做了什么,竟叫你把从前的事情?忘得?如此干净。” 穆清辞颇有些别扭,这女人?干嘛一副很担心她的样子,她们有这么熟捻吗? 她伸手挡在两人?之间,身子往后倒去,和圣素问拉开距离,“等等——你先说清楚,从前,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仇敌?” “爱侣!” 穆清辞和圣素问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彼此。 穆清辞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次和圣素问见面的情?景,除了那个强吻,这人?好像是没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想到那个吻,她渐渐红了脸,如果她们从前真的是那个,嗯……好像还挺合理的。 圣素问也红了脸,却是气的。她终于想明白,为何穆清辞之前对她的态度那样奇怪了。 她怒道,“穆清辞,你竟然把我当做仇敌?你失踪了这几个月,我日日担心你,一知道你的消息,就冒险来城主?府救你,你将我忘记就算了,竟然还视我为仇敌?” 穆清辞看她生气情?态不似作伪,心里有些动摇,若她说的是事实,那她岂不是罪该万死? 可一想起她顶替李幼芳的事情?,心里难免有些埋怨,“那你又说,你把李小姐杀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穆清辞不提这李小姐还好,一提,圣素问更气,“原来,你一心只念着李小姐啊。既然如此,我现下就跟她换回?来,叫你和她洞房花烛好不好?” 第137章 穆清辞看她脸色倏地冷下去,这时才明白过来,圣素问那些话全是因为吃醋,胡乱说来气她的。这人?看起来倒是冷冰冰的,不想竟是这样别扭的个性。 她看着烛光映照下,圣素问抿紧的薄唇,怒视她的漆黑双瞳,以及如玉般白皙的脸颊,并不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可怕,反倒有几分可爱。 想到两人?的关系,穆清辞便大着胆子凑过去,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不想圣素问冷冷瞪过来,抬手就扇了她一掌。 这巴掌扇得?轻巧,倒是没觉得?有多?疼,可穆清辞还是觉得?冤屈,眼巴巴望过去,“不是你说咱们关系好,那我不能亲你吗?” 圣素问冷笑一声,“对啊,既然咱们关系好,那我不能打你吗?” 穆清辞不想这女人?只是瞧起来可爱,吃起醋来却这样可怕,一张冰冷的脸,望着她的眸子锐利如刃,好像要把她剐了,心下不禁一抖。 她有心想反驳几句,但一想到圣素问能够和风水秀打成平手,武功极为高强,根本不是她能对付的,心里就怯了。 只能委屈巴巴地同圣素问解释,“我和李小姐连面都没见过,谈得?上什么惦念的?只是我母亲伤重不醒,需要她手里的百年灵芝救命,我才要问你几句。” 圣素问这才缓和了脸色,“你是说江芷姌病了?可当初不就是她害得?你,你还要救她?” 穆清辞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此事的复杂原委,叹了口气,“她毕竟是我母亲。” 圣素问心中?了然,没有再多?问,她将知春喊进?屋来,问了问这李小姐的嫁妆,里面果然有这样一株百年灵芝。 圣素问立刻就让知春去取过来,穆清辞却拦住了她。这些嫁妆都收在库房里,大晚上派人?去取,势必会劳动旁人?,闹出不小的动静。 现下厅前那些宾客还未散去,只怕会有人?以为,这李小姐一过门,那点嫁妆就被夫君惦念上了。 万一传到李岩耳中?,叫他?察觉出不对劲来,要来探个究竟,结果来了一看,李小姐是个假的,三皇子也是个假的,简直是灾难! 圣素问挥退知春,“那就等明日再去取吧。”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唯有桌上烛火燃着,灯花跳动着,发出哔剥的轻响。 穆清辞看着圣素问一身红衣站在灯下,如同蒙了一层红的薄纱,如烟似雾。她心跳得?厉害,慌忙收回?视线,低头就看见自己也是一身红袍,身下是簇新的红色锦被,才想起今晚是她们的洞房花烛夜。 忽然,听?到叮的一声响,再次抬眼看过去,她发现圣素问已经摘下了头上的凤冠和珠钗,正在解身上的衣衫。 她咽了咽口水,放在身侧的手颇有些无处安置,手指捏紧了,把床柔软的锦被攥得?皱皱巴巴,小声问,“那……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圣素问不喜欢穿艳色的衣裳,也不爱戴珠钗,她将身上外衣都脱下来,这才觉得?轻快了些。听?见穆清辞的话,她想了想,“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先让你恢复记忆。” 她走到床前,动作熟稔地弯下身去,伸手撩开穆清辞的衣袍,顺着大腿摸下去,“你腿上的伤好些了吗?” 穆清辞感觉到她柔软的手,微微带点冷意?,只隔着一层衬裤贴上来,顿时一个激灵,猛地把腿抽开,“好……好多?了!” 圣素问看着落空的手,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直起身,看到穆清辞神色慌张,脸颊通红,眼里满是局促和尴尬。 她这才想起穆清辞失去了记忆,在她的眼里,自己不过是才见过两面的陌生人?。接着恍然明白过来,穆清辞问的“现在”,不是今后,而?是今晚。 圣素问觉得?穆清辞的反应实在有趣,自从两人?在京师那晚互剖心迹后,对于她的亲近,她就再未有过这样的羞涩抗拒。 她试探着坐到穆清辞身边,望着她说,“清辞,我们要不要试一试,说不定你能想起来些什么?” 穆清辞忽觉手背微凉,却是圣素问覆手上来,将她手握住,细长有力的手指插.进?她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她身心微颤,只觉得?这手柔软得?过分。 穆清辞一下子就乱了呼吸,不敢看她,嗫嚅道,“试……试什么?” “试一试……洞房花烛……”圣素问贴到穆清辞的耳侧,轻轻呵了气,便如愿看到她耳尖红了起来。 洞房花烛!穆清辞被她这话一吓,简直要从床上跳起来了。她们才见过两面,哪有如此急切的! 可恨手被圣素问紧紧扣住,根本挣脱不开,她还越靠越近,几乎要将整个身体都贴过来了。穆清辞只觉自己已经被她身上那股清冷的草木香气笼罩住,一阵心慌意?乱。 她只好转移注意?力,眼睛紧盯着桌上的红烛,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烛火真亮,把屋里照得?跟白天?一样。” 潜台词:白日不宜宣淫。所以咱们就盖着被子纯 聊聊天?好了,不要搞太刺激的。 下一瞬,眼前一暗,纱帐被放了下来,将烛光隔绝开。接着,穆清辞只觉膝上一沉,圣素问已经跨腿坐了上来,脸上笑盈盈的,“清辞,你的腿真的好了吗?” 不等穆清辞回?答,圣素问就伸手按在她肩膀上,只轻轻一推,就将人?推倒在床上,俯下身去,吻住她的唇。 第138章 穆清辞只觉一双柔软的唇瓣覆上来,触感微凉,只是轻轻一碰,就乱了她的心神,下意?识伸手搂上圣素问的腰身,唇舌迎上去,回?应她。 吻了一会,圣素问移开脸,问她,“你想起了什么吗?” 穆清辞盯着她湿润嫣红的嘴唇,脑子里一片空白,老实说,“没有。” 圣素问有些失落,暗暗思量,看来想要靠这个让穆清辞回?忆起从前的事情?,的确不太可能。 她忽然想起来还未问穆清辞是因何失忆的,正要开口,搭在腰间的那只手猛地一个用力,下一瞬,她就被反压在了床上。 穆清辞两手撑在她的身侧,两眼亮晶晶的,“说不定,需要多?吻一会,我才能想起来。” 她看着圣素问躺在自己身下,长发散乱开来,清冷的眸子的染上微妙情?愫,心中?喜爱不已,颇有些无师自通,对着她的唇就深深吻了下去。 圣素问和她分别多?日,本就对她思念成疾,哪里会拒绝,双臂搂上她的脖颈,任由对方缠住她的唇舌,辗转厮磨。 屋里,烛光摇曳,红烛渐渐烧尽了,烛泪流过烛面,和烛身慢慢凝固在一起,不分你我。 床上红帐轻轻摇晃着,如风过水面碧波荡漾,却又忽而?停了下来。 床帐里,圣素问忽然按住穆清辞,问她,“这里……是什么?” 穆清辞感觉到她微凉的手指在大腿内侧——比这更上去些的地方,这里的皮肤最嫩,指腹轻轻地,反复磨蹭而?过,叫她浑身一麻,完全空不出心神去思索圣素问的问题。 好一会,她才想起来,她之前洗澡的时候看到过,当时那里结着一片半指宽的血痂,像是刚刚受过伤。 她那时只觉得?疑惑,为何会伤在此处。后来她心思都移到了对付江无厌上,这事就给忘在了脑后。 穆清辞迟疑说,“应该……是一处伤疤吧……” 第84章 哗地一声,穆清辞看着圣素问掀开床帐,从床上走下去,微红的烛光勾勒出她的身体轮廓,脊背光滑细腻,凹陷的腰窝如一汪泉,看得人面红耳赤。 圣素问却赤.裸得坦荡,她从桌上取下一支蜡烛,转身走回来。 穆清辞看她把蜡烛举到自己面前,微微倾斜,红色的烛泪晃悠着几欲滴下,忙拿被子把自己裹紧了,“做……做什么?” 圣素问伸手扯她的被子,“当然是看你的伤疤,从前那里没有这个伤口的。” 穆清辞想到那处尴尬的位置,脸都红透了?,抓着被子死都不肯松手,“你怎么知道没有,可能就是我不小心……磕伤了?。” 圣素问幽幽道,“我当然知道,你身上哪处地方我没有摸过?。” 穆清辞听她说起从前的事情,似乎她们早就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了?,很?是羞恼。她哪里知道她们从前都做过?什么,这对作?为?失忆的那一方的她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她看圣素问淡然自若,心里也较起劲来,索性把?被子都掀开,敞开腿,一脸誓死无畏地说,“你想看就看吧!” 圣素问轻轻一笑,当真俯下身去,拿蜡烛凑在她腿间,仔细观看起来。 穆清辞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只瞧见她头?顶的发旋,墨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对方温热的呼吸带着微微湿润的水汽,扑在最柔嫩的那处肌肤上,令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好……好了?没有?”她捂住滚烫的脸,羞耻得快要爆炸了?。 圣素问头?也不抬,甚至伸出手,在那里一阵摩挲,就在穆清辞觉得那块的皮肤要被摩擦起火之?前,她终于直起身,放过?了?她。 “啊——!”穆清辞刚要松一口气,腿上就被烫了?一下,原来是滚烫的蜡油不小心滴落下来。 圣素问看到她肌肤上凝固着一层透明的红蜡,边缘微微泛红,像是落了?一朵红花在上面,煞是好看,手指不禁划过?那朵凝固的红花,若有所思。 “你干什么,很?烫的。”穆清辞看她手上的蜡烛再次倾斜,连忙伸手过?去把?她手连同蜡烛一起抓住,扶正了?。 她把?腿收了?回来,扯过?被子盖住,红着脸问,“你刚才,都看到什么了?,看那么久?” 她本以为?圣素问就是在故意戏弄她,却不想她竟沉吟道,“那里不是伤疤,是刺青——上面刻着字。” 穆清辞大?为?讶异,“什么字?” 圣素问看到穆清辞惊讶的神情,猛地明白过?来,在那处极隐秘的地方刻下字的人,就是失忆前的她自己。 她望着穆清辞略有些消瘦的身子,忽然就难受起来,“上面刻的是,菖黄远石人,茯当紫锥花十个?蚊蝇的小字。” 穆清辞正疑惑这十个?字是什么意思,怀里就扑进来一个?人,圣素问将她紧紧抱住,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低头?看去,却见素问红了?眼眶,泪水在眼中?打着转,吓得人都慌了?起来,手足无措,“你……你怎么了??” “清辞,你这些时日,肯定受了?好多的苦楚。”素问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那处地方的皮肤最是柔嫩,要在上面拿针刺下十个?字,反复戳上数百下,想想都觉得疼。 穆清辞都不记得了?,但看素问因为?心疼自己而难过?,心里很?是感动,笑着说,“我并没有受什么罪,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第139章 圣素问从她怀里挣出来,恨声道,“江无厌实在可恶,他害你至此,我去替你杀了?他!” 穆清辞没想到圣素问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生气,连忙将她搂住,安抚说,“我已经?报复过?了?,江老头?想要我做他的傀儡皇子,我就把?他做成了?傀儡,一报还一报。” 圣素问不解其意,穆清辞便把?阴阳傀儡戏拿出来给她看,并将她是如何被阎魔捉去又反杀了?他的事情,一一讲给圣素问听。 圣素问听到惊险处,哪怕知道穆清辞现在平安无事,还是忍不住一阵紧张。 等穆清辞讲完,圣素问见她讲所有的秘密都告诉自己,又忍不住微笑起来,“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就不怕我把?秘籍抢了?去?” 穆清辞看素问眼眶还红着呢,伸手在她眼尾轻轻一拭,也跟着笑,“你就是骗我,能得你为?我哭这一场,我也心甘情愿了?。” 圣素问扭过?脸去,“花言巧语,我看你是本性难移。” 穆清辞看她脸红红的,如冷玉染霞,实在好看,便凑过?去,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时候不早了?,咱们睡吧,剩下的事情,明日再想好了?。” 于是两人重?新躺下来,盖上锦被,互相拥抱着,闭眼睡去。 虽然穆清辞嘴上说是要明天再来想,但是入睡前她还是忍不住琢磨了?一番,那刺在腿上的十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恨她一时也想不清楚,慢慢地,思绪就模糊起来,沉沉睡去。 次日,穆清辞醒来,只觉觉得手臂沉得很?,转头?看去,只见素问窝在她的颈侧,睡颜静谧。 初升的霞光照进来,透过?纱帐,斑驳的光影碎金一般,落在素问脸颊上,映照得越发迷人,细长的睫毛下,投下一道浓重?的阴影。 夜里光线朦胧,穆清辞没有瞧清楚,她这时仔细盯着素问看,才发现她眼窝下有一道浅浅的黑眼圈。 她瞬间领悟到在她离开素问的这段时间,素问肯定是因为?担心她,连一夜好觉都没有睡过?。 穆清辞感动得不行,即便手臂麻得跟针刺一样,她也不动弹,只是侧过?身,痴痴盯着素问看。心里想着,原来这人不是她的仇敌,而是她的爱侣,就十分欢喜。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脚步声到了?床前,一双手撩起纱帐,挂在金钩上。 穆清辞抬头?看去,发现是昨晚那个?叫做知春的侍女,正一脸惊讶地望着她们,似是要开口说话。 穆清辞伸出手指抵在嘴边,朝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惊醒素问。 知春的确惊讶,她原以为?圣素问这位江湖侠客,顶替了?自家?小姐嫁进城主府,是要来寻这位萧公子的仇。 她担心了?一夜,结果却无事发生,反而一大?早看到这两人交颈而眠,那萧公子望着怀中?人的眼神柔得跟棉花一样。 他虽然也是阳教中?人,可看起来也不似想象中?那般凶恶,相反,还颇为?俊朗。只怕这两人本就是情人吧! 知春见萧公子显然是要让圣素问多睡会,忙点点头?,没有发出声音,就要转身退出来。 穆清辞压低声音,喊住她,“哎……你去取灵芝来,顺便让秋青请成玉堂主午时来一趟。” 知春乖觉应下,退了?出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圣素问才悠悠转醒,略有些迷糊道,“什么时辰了?,我们是不是还要去给长辈请安?” 穆清辞想着那两个?长辈,江芷姌伤重?不醒,江无厌……把?他喊过?来给她们请安也不是不行。 “不用,你若是困倦,就多睡会,”穆清辞悄无声息地抽回胳膊,将圣素问按回枕上,“我去看看江芷姌。” “我也去看看江姨吧。”圣素问并没有躲懒睡觉的心思,披衣起床。 好在李幼芳一直长于边南,不出深闺,阳教众人都没有见过?她,只要不遇上李岩,就不担心暴露了?身份。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圣素问还是以白巾蒙面,假作?伤寒不宜见人。 两人用过?早饭,便拿上知春取来的百年灵芝,一齐去探望江芷姌。 两人才到门?口,就遇见匆匆过?来的成玉。听见三皇子有请,他便知道是灵芝有了?着落,不等午时,就赶了?过?来。 穆清辞看他神态诚恳不见谄媚,先是祝贺了?一番她们新婚大?喜,又夸赞愿意献出灵芝来的李小姐善良坚贞,倒是演的一手好戏。 成玉看穆清辞脸上不见悲喜,只是平淡,也摸不清她的心思,便拿余光打量了?眼圣素问,一看之?下心中?难免纳罕,这李小姐倒是高挑,不像是南边长大?的姑娘。 穆清辞懒得与他废话,将撞着灵芝的锦盒递过?去,“成堂主,不知道这灵芝该如何服用?” 成玉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接过?锦盒,打开来看,里面果然装着一株百年灵芝,色泽光亮,清香怡人。 他答道,“只需将灵芝剖成片,每日两次煎水服下,不过?七日,老夫人体内毒素一清,自会苏醒过?来。” 穆清辞看成玉自信满满,并未急着吩咐人去煎药给江芷姌服下,而是先问他,“若是此法?无用,成堂主该当如何?” 第140章 成玉听见这话,倒是一愣,怎么听穆清辞的口吻,像是若是这法?子救不醒江芷姌,就要要治他的罪? 他能坐上七堂堂主的交椅,自然不是无能之?辈,此前对三皇子一意讨好,不过?是看重?他皇子的身份,想要另起炉灶。 可如今听穆清辞如此质疑他,成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三皇子若是不信我,大?可以不用,另寻高明就是。” “成堂主,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何必生气?我也是关心则乱,一时失言,该给你赔罪。”穆清辞扬起笑来,弯腰给他鞠躬行礼。 成玉看三皇子如此谦卑,心中?郁气顿消,“事关老夫人性命,自该小心谨慎。” “成堂主的医术我自是信得过?的。”穆清辞将灵芝递给秋青,吩咐她按成玉所说,煎水来给江芷姌服下。 她刚才那样一问,不过?是诈一下成玉,见他果真生气,神情比刚才真实多了?,这才放下心来。 第85章 穆清辞走到江芷姌床前,撩开帐子看?去,发现?她脸色一如既往的蜡黄,几日未进水米,人?枯瘦了很多,脸上皮贴着骨头,形容十分可怖。 她忙伸手摸了摸江芷姌的脸,还?有温度,又去探她的鼻息,虽然轻浅但还?算均匀,心里十分的担忧少了一分,只是还提着九分的忧心。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她侧脸看?过去,发现?是素问,安慰她说,“别担心,江姨不会有事的。” 穆清辞只觉得?那手十分柔软,但又是那样坚定有力,叫她心里好生出一丝暖意。她反握回去,露出一个笑来,“我知道。” 等了一会功夫,秋青将灵芝剖片,合水煎好,端到床前来。 穆清辞接过药碗,转身就见?素问已经把江芷姌从床上扶坐起来,在她背上垫好软枕。 穆清辞颇为感?激,想要开口谢她,但想到两?人?的关系,或许已不必言谢,说了反倒显得?生疏,便只是以目视她。 圣素问看?到她眼中的欢喜与感?激,也还?她一个微笑。 只是她蒙着面巾,穆清辞瞧不见?,只看?到她微微弯起的眉眼,眼中一片柔情,不由得?一瞬心动。 站在旁边的成玉看?这两?人?眉来眼去,心中暗暗称奇,这三皇子果真有手段。这李小姐才嫁过来一日,就被哄去了芳心,立刻将百年灵芝拿了出来。 穆清辞并不知道成玉的心思,她坐到床前,拿勺子舀好汤药,吹凉了,递到江芷姌嘴边喂进去,只是她昏迷着,一勺汤药只能喂进一半,另一半全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圣素问见?状,立刻帮忙擦拭她嘴边的药汁,又使了巧劲,将江芷姌禁闭的嘴掰开,方便穆清辞喂药。 两?人?费了许多的功夫,才让江芷姌将一碗药全部喝了下去。 穆清辞搁下碗,立刻去看?江芷姌的神色,发现?她脸色依旧是憔悴不堪,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叫她提着的心始终落不下去。 她看?向成玉,有几分心急地问,“成堂主,这药喝下去,人?还?要多久才能醒?” 成玉给她讲过几遍这灵芝的效用,见?她还?要问,颇有些不耐烦。但是想到她三皇子的身份,还?是按捺住,走到床边,给江芷姌把过脉,方才开口,“再吃上两?日,人?就能醒了。” 穆清辞看?他说的笃定,不禁垂下眼眸,暗暗思索起来。 这人?医术看?来是挺厉害的,应该也精通药理,说不定可以套一套他的话,叫他把那句“菖黄远石人?,茯当紫锥花”解出来。 她心里有了主意?,扬起笑来,很是诚恳地夸赞成玉,“成堂主是杏林圣手,你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她见?成玉微微颔首,眼角有些许喜意?,立刻话锋一转,“不过,成堂主应该也知道,此人?的身份了吧?” 成玉立刻变了脸色,将扬起的嘴角收敛住,暗自猜测三皇子这样问他的目的。 他之前探查这老?妇人?的脉象,发现?她气息紊乱,显然是被江无厌的内功所伤,当时就觉得?此事不好处理。 可后来看?三皇子和教主又相处和谐,似乎并无矛盾,且教主有隐隐被压制的感?觉,便渐渐生了倒向三皇子这边的念头。 但目前形势还?未明朗,他也只是借给江芷姌解毒向穆清辞示好,并不敢有别的动作。 现?下听到穆清辞忽然问起这老?妇人?的身份,心中立刻警醒起来,故意?装糊涂,摇着头说,“这位老?夫人?,我从前并未见?过,实在不知道她是谁,还?请三皇子告知。” 穆清辞看?他故意?装傻,就知道这人?是个滑头,干脆挑明了说,“成堂主,其实你见?过她的,就在先皇的祭礼上,她曾经露过一面,你不记得?了?她是我的母亲。” 成玉故作惊讶,“啊——!竟然是惠妃娘娘,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毒害惠妃娘娘?” 穆清辞看?他瞪大了眼睛,显得?做作极了,忍不住在心里冷笑,面上却十分诚恳,“其实害她的人?,你也认识,他就是——” “等等!”成玉立刻出声喊住穆清辞,他当然知道这凶手是谁,可他还?未摸清教主和三皇子的情况,并不想参与她们的纷争,也不想趟这个浑水。 第141章 他郑重?其事道,“三皇子,我猜测,这毒害惠妃娘娘的,定然是朝廷的人?。那昏君最害怕他弑兄害父的事情暴露,必然不容你和惠妃娘娘活着。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我想咱们应该告知教主才是!” 穆清辞噙着笑,“可是此事,只怕教主帮不上我的忙,只有你能帮我啊。” 成玉简直要冷汗涔涔了,这三皇子果然知道是教主害的惠妃娘娘,两?人?表面的祥和恐怕是假象。 这三皇子不像是愚钝的人?,想来他迟早要与教主决裂。倒时候阳教众人?——不,应该是他该如?何?抉择呢? 成玉拿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含糊道,“三皇子请说,但凡有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 “我就知道成堂主你信得?过,我便将我的担忧与你说了。”穆清辞笑眯眯地望着成玉。 成玉正在脑海里苦苦思索,若是三皇子将他和教主的恩怨挑明,他该如?何?应付,就听见?穆清辞说,“我母亲一向小心翼翼,从不与外人?来往,却还?是中了毒,可见?这毒药实在难防。好在我得?了一个可解百毒的药方,不知道成堂主可否帮我看?看?。” 成玉绷着的心弦立刻松开了,他暗暗呼了口气,笑道,“三皇子尽管说来听听,只是这能解百毒的法?子,我倒是从未听说过。” 穆清辞走到桌边,提笔在纸上写下“菖黄远石人?,茯当紫锥花”十个字,看?向成玉,“成堂主,你看?这药方如?何??” 成玉看?着这十个字,立刻念出来药名,“菖,菖蒲,黄,黄花……应当是黄精……” 他斟酌了许久,最后在纸上写下“菖蒲,黄精,远志,石衫,人?参,茯苓,当归,紫锥花”八味药,看?着这药方赞叹不已。 “这八味药实在是配的精妙,相生相克,竟将所有药性都发挥到了极致!” 穆清辞看?他说着话,眼睛都亮了起来,显然十分激动,竟把她的手紧紧抓住了,“三皇子,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方子,我真想见?见?这人?,同她讨教一下。” 穆清辞咳了一声,将手抽开,“这药方的来历我并不知道,是我托人?费心找来的,据说能解百毒。” 成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自然不信穆清辞不知道这药方的来历,只当她不愿意?告诉自己?。 他忙解释说,“三皇子,这药方并不解百毒的,而是用来明智良神,培本固元的,可治失忆好忘,镇心安神。” 穆清辞心中暗喜,她果然没有猜错,这十字药方就是用来解千依百顺甘露,帮她恢复记忆的。 只是她不能在成玉面前表现?出来,故作失落,将眉头都拧紧了,“这方子竟然不能解百毒?那我要它有何?用?” 她早将那八位药记下了,伸手拿过写着药方的纸,抬手就给撕碎了,扔在地上。转过脸,却给圣素问使了个得?意?的眼神,反被瞪了一眼。 成玉还?真当穆清辞志不在此,并未往她失忆上去想,只是可惜不能与配出这方子的人?一见?。 江芷姌服过药后需要静养,穆清辞见?已经借成玉解开了那十字的谜语,就携了圣素问的手,走出屋子。成玉也不好逗留,跟着离开。 三人?一前一后,沿着甬道慢慢往外走。 穆清辞有些按捺不住欢喜的心情,只想要与圣素问分享,但碍于成玉在又不好开口,只能抓紧她的手,揪着她的手指缠来绕去。 忽然,一个人?迎面朝她们跑了过来,口中惊慌叫道,“成堂主,不好了,出事了!” 穆清辞拦住这人?仔细问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才知道,原来是阳教教众出事了。 阳教七堂主在先帝祭礼齐聚后,又各自散开,回到各城邦要镇,纠集民?众起事。 恰逢朝廷新上任了位总督宋鹤庆,奉旨剿匪。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在两?天前,七堂主所率部众被宋鹤庆所破,教中数十位兄弟均被斩首。 宋鹤庆首战告捷,对这阳教义军自然看?轻,立刻请旨调动大军,筹谋来攻打?南阳城。 穆清辞闻言,只觉得?这事跟她关系不大。阳教义军和朝廷这两?方她哪方都不站,他们打?起来,她巴不得?站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只是如?今江无厌为她所控制,她又有意?取而代之,自然要对此事表态,趁机探一探阳教众人?的动向,当下就携圣素问来到议事大厅。 她还?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是在先帝的祭礼,她那时看?见?满屋子的人?头,只觉得?他们气势汹汹,令她畏惧,还?有厅侧兵器架上摆满的兵刃,闪烁着凌冽的寒光,也十分吓人?。 如?今再次走进大厅,里面依旧站满了人?,众人?满面怒容,比先前更加激奋,眼中尽是杀意?,她却不觉得?畏惧了。看?到那些兵器,甚至想要去拿一把来掂量掂量。 厅内众人?看?见?她出来,当即一阵躁动。 有人?直接上前问他,“三皇子,这宋鹤庆杀了七堂主,还?害了我教中诸位兄弟,咱们是不是应当杀了宋鹤庆这狗官,为他们报仇?” 穆清辞心想,这报仇的事情还?用得?着问她?只是她看?众人?群情激奋,怕自己?应了这话,他们一时热血上头闹出事来,又要把账算她头上。 第142章 她沉吟了半晌,借了成玉的话说,“此事非同小可,还?是等教主来了,再行商议。” 第86章 厅上众人听了穆清辞这话,脸上神色都有些气愤,觉得?这?三皇子?未免过于窝囊,还有人要追问,忽然?从门口传来一声?叫喊,“教主来了。” 穆清辞看着众人立即如海浪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路来,脸上神情肃然?,顿时惊讶不已,没想到这江无厌在教中的威信还挺高。 江无厌一身?黑袍,神情严肃地从门外走进来。他看见穆清辞也在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不再看她,大步走到厅前的交椅坐下。 这?几日穆清辞没有找他,他也避着穆清辞不见,似乎这样就可以断掉穆清辞对他的控制。 穆清辞想到阳教众人敬重?畏惧的江无厌成?了她手里?的提线木偶,便觉得?好?笑。 她牵了圣素问的手,偏要走到他跟前去,笑道,“崔教主,昨日是我新婚,你算是我半个长辈,我们?二人本该一早就来给你敬茶,只是……” 穆清辞顿了顿,接着说,“幼芳她最?近感染了伤寒,不能见风,只能遮面?示人。我们?也怕唐突了您,故今早没有来跟您请安,还望见谅。” 江无厌视线从她脸上扫下去,落在她右手的五指环上,他脑子?里?清醒地知道,这?人就是拿它来操控自?己的,可他却无法反抗,甚至连跟人说出这?事,都做不到。 他沉着张脸,嘴角略有些扭曲,“崔某不敢当三皇子?的长辈,也不敢喝皇子?妃的茶。” 他伸手指了指他右手边的空椅子?,“二位请坐吧。” 穆清辞看江无厌额上青筋暴起,便知道他又在和脑中的鸯虫顽抗。只可惜,任凭他意志在多顽强都无用,除非他敢把手伸进脑袋,将脑髓掏出来,否则,这?阴阳傀儡戏,他不可能解掉。 她和圣素问一齐坐下,抬眼看去,发现对面?的椅子?上,也坐着三位人物,分别是王三虎,成?玉,还有宋轩。 她猜测这?三人都是阳教中的首脑人物,暗暗将他们?的面?目都记下。 江无厌看众人坐定,这?才开口,“七堂主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宋鹤庆是朝廷的鹰犬,他此次调兵就是要来清剿咱们?阳教,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不知道诸位兄弟有什么建议?” 穆清辞对朝廷和阳教的情况都不了解,也不急着动作,只是安静听?他们?讲话?。 众人脸上神情各异,王三虎率先跳起来,将宋鹤庆咒骂了一通,言辞肮脏至极,听?得?穆清辞只想捂耳朵。 王三虎发泄完,这?才说,“宋鹤庆就是那狗皇帝的走狗,他杀了我们?教中这?么多兄弟,我绝不与?他善罢甘休!教主,我愿意亲去总督府行刺,割下他的狗头来,给教中兄弟报仇!” 众人一听?,立刻激奋起来,纷纷喊着要杀了宋鹤庆。 “行了——”江无厌听?着他们?吵闹,就忍不住皱眉。 他本来就因为被穆清辞所控制一事夜不能寐,又撞上朝廷的反击,心里?更是烦躁。他现下只怕打赢了朝廷,最?后也只是为穆清辞做嫁衣。 “宋鹤庆身?边有精兵良将,总督府必然?也防守得?严密,行刺不是什么好?办法。再说,没有宋鹤庆,还有李鹤庆,王鹤庆,杀是杀不完的。” 宋轩见状,温声?开口,“教主,依属下之见,咱们?要打就打场大的,将朝廷的大军杀退,正好?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叫朝廷再不敢与?我们?阳教义军相抗。” 穆清辞看这?人身?形瘦削,说话?不急不躁的,似乎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警醒起来。 江无厌点点头,“说的不错,只是那宋鹤庆手下数万兵士,又来势汹汹,单凭咱阳教义军一军之力,只恐杀他不退。好?在下月就是武林大会,咱们?大可以联络江湖上各大门派,来南阳襄助!” 穆清辞看江无厌眸色深深,漫不经心地朝她扫了一眼,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这?人难道不仅要对付朝廷,还想借这?些武林门派,来解她的阴阳傀儡戏吗? 她正思索着,衣角就被轻轻拉扯了一下,转头看去,就见圣素问正倾过身?来,似要与?她说话?。 她便附耳过去,听?见素问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眼睛不由得?一亮。 穆清辞扫视厅里?众人,发现他们?听?了江无厌的话?,均是热血上头,一脸的志得?意满,磨刀霍霍恨不得?立刻就去杀了宋鹤庆。 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站起身?来,以不大的音量开口,语气却异常坚定,“崔教主,敢问这?些武林门派有几个愿意得?罪官府的?这?件事虽然?是义举,可惜人心叵测,万一各帮各派都不肯相助,帮手没请来也算了,若是先泄了机密……那就得?不偿失了。” 穆清辞看向江无厌,只见他脸色阴沉,嘴唇颤抖着,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她现在可是他的主人,想要反驳主人的话?,实在是过于困难了。 厅内众人脸色各异,有聪明的人已经开始思索,三皇子?这?话?到底是就事论事,还是在挑战教主的权威。 不聪明的,如王三虎之流,就先叫嚷起来,“三皇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凭我们?教主在武林中的威名,哪个门派敢不给三分薄面??” 第143章 穆清辞看向王三虎,倒是没有反驳他,只是笑着说,“王大哥所言极对,我一向也最?是钦佩崔教主。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咱们?行事还是稳妥些好?。” 王三虎挑起眉头,恶声?道,“那你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穆清辞扫视了一眼厅上众人,最?后看向江无厌,“事关机密,知道的人宜少不宜多。崔教主,此事还得?你拿主意,你说对不对?” 江无厌咬死牙关,却在穆清辞轻摇五指环的瞬间被蛊惑,应道,“是。” 于是厅上众人散去,只留下王三虎,宋轩,和成?玉几人,另换到后面?的小室详谈。 穆清辞跟着众人坐定,还未开口,王三虎便指着圣素问,一脸厌恶道,“咱们?兄弟议事,为什么要留她一个女人在这?里??” 穆清辞看着他那张蛮横黝黑的脸,心里?就来气,恨不得?现在就操控江无厌把他揍上一顿。 她忍了又忍,才压制住想杀人的心,“幼芳与?我一体同心,她又是李将军之女,精通谋略,说不定能帮上忙。我想教主也是赞成?的,是不是?” 江无厌能说什么,他只能按住王三虎,佯装怒斥,“三皇子?跟前,不得?无礼!” 穆清辞看王三虎脸上五官顿时皱成?了一团,神情好?不难看,不由得?乐了,反朝他微微一笑,心道,你家主子?都不介意,你条狗就别叫唤了! 王三虎看她笑容灿烂,顿时一阵心梗,憋屈的厉害,可碍于江无厌已经发话?,他也不敢再挑刺。 “成?玉,宋轩——”他忍不住去看另外两人,要他们?的相助,却发现这?两人进屋后就一直安静得?出奇,此时听?到他的点名,两人都瞥开了目光不接他的茬。 王三虎找不到附和他的人,也只好?憋着怒气坐下了,屁股砸在椅子?上发出一声?重?响。 宋轩开口问道,“三皇子?,你且说说,你有什么法子?吧?” “这?方法说起来也简单,只是四?个字——逼上梁山。我们?以武林大会相邀,届时再公布我皇子?身?份,打出杀官反贼的旗号,那些人知道如此机密,便算是上了咱们?的船,再想走就走不脱了。” 宋轩沉吟不语,半晌方道,“如此行事,三皇子?就不怕他们?怨恨反目?” 穆清辞慢悠悠道,“我相信这?世上还是理智的人多一些,他们?权衡利弊之下,除非倒向朝廷,否则也只能襄助咱们?阳教,况且我们?还占了一个义字,天道在我,聪明的人都知道该站在哪边。” 宋轩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只怕她是意有所指。 他忍不住把目光看向屋里?的江无厌,却见他面?色沉沉,往日里?锐利如刃的眸子?竟晦暗得?可怕。 宋轩想起教主今日一直被三皇子?牵着鼻子?走,行事实在是过于反常,这?让他忍不住猜测起来,难道教主是给三皇子?拿住了把柄,还是真的就服气让阳教众人听?她行事? 不等他想清楚,他就听?穆清辞笑眯眯地问道,“崔教主以为此计如何?” 宋轩立刻看向江无厌,却见他点头道,“此计甚好?。” 三皇子?又说,“崔教主年纪也大了,平日教中事务繁忙,也该有个人替你分担才对。武林大会一事,不若就交由小辈来办吧?” 宋轩大惊,这?三皇子?说的话?实在是不客气,简直是要踩到江无厌脸上去。 况且,如此大事,怎么能交给三皇子?来办呢?岂不是要将教中大半权利都让给她。 他本以为江无厌一定大怒,断然?否决掉她,却不想他坐在位置上半分情绪也不露,依旧点头道,“好?,此事就劳烦三皇子?了。” 宋轩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感觉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们?是要扶持三皇子?不假,可这?不代表要将阳教拱手让人啊! 不把义军掌握在自?己手中,等三皇子?登了大宝,他要过河拆桥岂不是易如反掌?教主难道真的是老糊涂了不成?? 穆清辞根本就不在意江无厌,她重?点打量了一下另外三人,发现他们?神色各异。 王三虎看起来愤怒不已,情绪都显露在外面?,成?玉似乎早有预料,并不吃惊,而宋轩……这?人的心思,一时之间她倒是猜不出来。 “萧聿洺——!”王三虎先从椅子?上跳起来了,“你少仗着皇子?身?份,在这?里?仗势欺人,没有教主,你屁都不是!” 第87章 穆清辞只觉手上蓦地一痛,却是?被圣素问攥紧了,侧脸看她,发现她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她知道素问是为了自己生气,心中一甜,只是?现在不是?发作的?时机,她忙伸过另一只手,轻抚她的?手背,素问才松了手上的力道。 她见王三虎如?此?气愤,心里也跟着翻白眼,难道她就想当这个破皇子?若不是?还没有恢复记忆,她早就走了。 她沉了脸,也对他直呼其名,“王三虎,我从前一向敬重你,你摸着良心说,什么时候拿过皇子身份对你相压?我从来没有想过做什么三皇子,也不想当什么皇帝,我只是?想为父皇报仇雪恨!” 她双目如?电,朝王三虎扫去,一字一句道,“况且,咱们?不都是?为了诛昏君,救万民,才聚在一起的?吗?我看教主为着教中事务烦心,真心想帮教主分担解忧有什么不对,你何必在这里血口?喷人?” 第144章 王三虎被她这番话驳倒,张嘴结舌了半天,才道,“你若是?真这样想,那就最好,反正我只听教主的?。”心里想着教主英明神武,肯定能看透这人的?狼子野心。 穆清辞哪里看不出他的?打算,心中忍不住冷笑,转脸就看向江无厌,“崔教主,难道你也以为,我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吗?” 江无厌咬着牙道,“当然?不是?。” 穆清辞看着王三虎气的?脸都涨紫了,心中得意,面上却故作谦逊,“可惜教中有人不服我的?命令,武林大会一事,我只怕不能替教主分担了。” 江无厌看着穆清辞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状似威胁,只得违心道,“王三虎,此?后?三皇子的?话就是?我的?话,你就依她命令行事,不得违逆。” “教主——!”王三虎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简直是?难以置信,只疑心这三皇子是?不是?给江无厌下了什么蛊,要这样偏护她。 穆清辞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笑道,“命令可不敢,只要王兄弟不给我使绊子就不错了。” 王三虎阴沉着张脸,到底不敢不听江无厌的?话,闷声道,“教主都发话了,我哪里敢不从,三皇子想差遣我就尽管差遣好了。” 穆清辞可记着他刚才对素问的?态度是?如?何的?无礼,有了机会自然?要报复回去,“我现下就有一件事要麻烦您呐。我听说梅玉坊的?糕点很好吃,我夫人刚来南阳城,没有尝过,不若您现在就去替我买来,给我夫人尝尝?” 王三虎还当她要出什么难题,结果是?要他跑腿给一个女人买吃的?,这分明就是?在羞辱他,他怒道,“我不去,你少拿这种小事来侮辱我!” 穆清辞叹了口?气道,“教主你瞧,不过是?买个糕点的?小事,我都差遣不动他。那其它的?大事,只怕他更不肯听我的?了。所?谓阳奉阴违,便?是?如?此?。” 王三虎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的?,只恐教主真的?误会了他,慌忙解释说,“教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不了我这就去给三皇子买来!” 江无厌在心中暗暗计较,他算是?看出来,成宋二人聪明却不忠心,王三虎忠心却不聪明,被穆清辞耍得团团转,全都指望不上! 众人见事情?已经商议定了,便?都起身告辞,王三虎也跟着大步走出来,他喊住前面的?成玉和宋轩。 “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教主为何要对那三皇子言听计从,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宋轩和成玉对视了一眼,互相微笑起来,都明了对方眼中的?选择。 成玉说,“教主他老?人家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做属下的?听命就是?。” 宋轩语意温和,“你还是?快些去买糕点吧,别?让三皇子等久了,又在教主面前告你一状。” 两人看着王三虎一脸不服气的?劲,忍不住摇摇头,大步走开了。 王三虎站在原地,总觉得不是?滋味,“不行,教主一定是?被那三皇子蛊惑了,我得提醒他几句。”他转过身,又走了回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穆清辞只听到窗外的?风轻轻吹过窗棂,发出细微的?轻响。 她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江无厌,他脸色黝黑,鬓边的?白发似乎多了几根,搭在扶手上的?手紧紧握着,力道看起来大到能把身下的?椅子碎成齑粉。 穆清辞心里生出些许的?同情?,但很快,她又变得兴致勃□□来,两眼亮晶晶的?,看向素问,“我给你看看阴阳傀儡戏这门武功,是?如?何使用的?吧!” 她扬起手,晃了晃,挂在五指环上的?红色圆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还有一道只有穆清辞能感知的?虫鸣。 她看到素问朝她投来注视的?目光,声音柔和,“好啊。” 于是?穆清辞更兴奋了,扭动手指,将?阴阳傀儡戏所?记载的?招势都使了个遍,让江无厌当着素问的?面,提线木偶般打了一套拳。 江无厌只觉自己像是?个被人观赏的?小丑,后?槽牙都咬碎了,才艰难地蹦出一句,“穆……你不要……太过分……” 穆清辞回想起之前被他命令时的?憋屈,再看他这幅怒不可遏却又不得不屈服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 她抓住素问的?手,问她,“你觉得这功夫如?何?” 圣素问看她急于表现的?样子,自然?要夸她,“好极了,不过——”线祝复 她眸色一冷,“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啊——!”看到圣素问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穆清辞的?确有些意外。 圣素问围观了阳教这一众草莽匪徒,早就气极了,“你被他掳来,被迫女扮男装做这什么破三皇子,还被害失忆……被诸多种种,实?在是?可恶可杀!” 穆清辞看她眼尾都泛起一丝血红,知道她是?真的?怒极,心下好不感动,将?她手握得更紧,解释说,“我想等我记起一切,再跟他把账一一算清楚。” “当初他见我是?个女孩,就把我遗弃掉;现在要用上我了,又把我绑回来做傀儡,简直是?恶心至极!若是?一刀杀了他,反倒是?便?宜了他。” 圣素问闻言这才歇了怒火,还要开口?,就听到外间传来一道轻响,当即喝道,“谁在外面偷听?” 第145章 穆清辞立刻紧张起来,方才她们?的?对话要是?被人听了传播出去,不仅她三皇子的?假身份要败露,她操控江无厌这事也隐瞒不住。只这两件事,阳教的?人就不会轻易放过她。 门外那人被圣素问叫破,转身就要走,脚步声慌慌忙忙的?。圣素问直接闪身出去,不一会,院子里就传来两人交手的?声音。 穆清辞冷眼看向江无厌,命令道,“还不快去帮忙,难道你也想我女扮男装的?事情?暴露出去?” 江无厌神情?一肃,即便?他如?今万般憎恨穆清辞,但他依旧不想她假扮三皇子之事有差池,不用她说,身形一晃,消失在屋里。 穆清辞跟着走到院中,发现跟素问打在一起的?,正是?去而复返的?王三虎。 王三虎没想到这个女人武功这样厉害,几招下来已是?难以招架。 因此?,当他看见江无厌出来,不由得一阵欢喜,只当是?救兵到了,“教主,快来助我,这两个女人狼子野心,将?我们?都蒙骗了!” 他不提“女”字还好,一喊出来,就触动了江无厌的?逆鳞。唯有这件事,是?他绝不许任何人知道的?,这个把柄,他只能握在他一个人手里。 江无厌立即发起内功,身上衣衫鼓动起来,周身都是?肃杀之气,他一个闪身,就到了王三虎身后?,连击双掌。 圣素问感知到他周身逸散的?强劲内力,当即后?跃避开,退到穆清辞身侧。 穆清辞见王三虎脸上刚还有喜色,转瞬就苍白如?纸,看着江无厌的?眼神错愕不已,“教主,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我是?王三虎啊!” 他甚至都不敢还手,直接挨了江无厌两掌,又被他周身的?杀阵绞伤,身上鲜血淋漓,断线纸鸢一般轻飘飘地向后?飞出,狠狠撞击在墙上。 穆清辞快步走过去,发现他眼睛瞪得好大,嘴边血迹斑斑,一探鼻息,竟然?就这样死了。 她心里一颤,觉得江无厌下手实?在是?狠决,忍不住诘问他,“你怎么直接把他打死了?他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啊!” 江无厌皱起眉头,眼中戾气尽现,“愚蠢的?忠心,要来有何用?” 穆清辞抬手扶额,越发感觉到江无厌这人邪恶至极,她绝不能对其心慈手软,否则只怕是?要步王三虎的?后?尘。 她看着王三虎的?尸体,又是?一阵头疼。这人好歹是?水军头子,如?今死了,绝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因此?,要怎么处理?尸体也是?个难题。忽然?,她想起一个人来,可以帮到她。 她立即命令江无厌,“你现在就把他丢到成玉院中去!” 江无厌下意识就要抗拒,成玉是?医术高超不错,可他又不能令人死而复生! 只是?有鸳鸯虫在,哪里容得他拒绝,只能应下,“好。” 穆清辞看他扛起王三虎的?尸体,直接从院墙跃了出来,方才短暂地松了口?气。 圣素问有些不解,“你这样做,有什么道理??难道想将?王三虎的?死嫁祸给成玉?” 穆清辞摇头,“成玉医术高超,他见到王三虎的?尸体,必然?检测得出,他是?死在谁的?手里。倒时候,他心里必生猜忌。” 圣素问恍然?,有些钦佩穆清辞应变,“这事一旦传言开,叫阳教教众知道,教主杀害了对他忠心耿耿的?属下,只怕他们?必然?心生恐慌,内部?要乱上一阵子。” 穆清辞微微一笑,“乱起来才好,我们?才好浑水摸鱼,不是?吗?” 第88章 初春的?天气,融融日光中,还夹杂了一丝未褪尽的寒意。南阳城的街市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来往行人如织。 穆清辞想着梅玉坊的糕点没有人替她去买,就牵了圣素问的?手,走出城主府,沿着街道徐徐往前走去。 没?有了秋青竹黄的?监视,也没?有阳教等人来烦扰,圣素问就将蒙脸的白巾摘下来,露出一张隽秀素净的?脸来。 穆清辞看她肌肤雪白,双眸清寒如霜,待望向自己时便立刻柔和了目光,不由得一阵心跳加速。 她想起昨夜的?事来,颇有些初尝情事的?羞涩,满脸通红,立刻移开眼睛往旁边看去。 圣素问看她忽然红了脸颊,倒觉得稀奇,“你在想什么?” 这事心里想想就好了,哪里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穆清辞看见前面梅玉坊门头,忙加快脚步,“前面就是梅玉坊了,我去买了糕点?来,你等我一会。” 她走进梅玉坊,也不吝啬银子,反正钱财这东西那江老头子有的?是,就把店里的?糕点?凡有的?都要了一份,手上?只拿了一包店里的?招牌栗子糕,其余的?请人送到?府里去。 店里伙计满脸含笑?地送了她出来,口中还不忘让她下次再来。 穆清辞快步走到?圣素问面前,将热腾腾的?糕点?掰了一块递到?她嘴边,“快尝尝,好不好吃。” 圣素问就着穆清辞的?手咬了一口,看她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微微一笑?,“好吃。” 穆清辞便高?兴起来,比自己尝了还开心,“秋青说,这梅玉坊的?栗子糕是南阳城最好吃的?,果然没?有说错。”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路过来福茶楼,穆清辞想起那晚圣素问和风水秀相约比斗,就是在这里,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第146章 她脚下一拐,就牵着圣素问走进茶楼,坐在二楼的?窗边,叫了一壶茶,要圣素问把那日的?事说来给她听。 圣素问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说的?,但是看穆清辞兴致勃勃,只好抿了口茶,将那日和风水秀在这里的?见面缓声说来,穆清辞这才知道原来女魅不是她的?本名。 楼下说书人卖力讲书,惊堂木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喝彩声不绝,喧哗吵闹。 穆清辞对下面的?热闹并不关心,以手托腮看着圣素问,耳边听到?她的?声音,异常清晰。 和煦的?春风从窗外缓缓吹过,阳光落了半扇,照在圣素问的?脸上?,莹莹发光。 穆清辞正看得出神,圣素问忽然住了口,伸手指了指楼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听那说书人在说什么故事?” 穆清辞这才回过神,仔细听去,发现这说书人说的?主人公竟然是她自己,登时?脸色大?变,眉毛都皱了起来。 圣素问看她脸上?五官皱成一团,一副不忍卒听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这出《弦音门女侠大?战蜀山六怪》,还是你亲自执笔写的?呢。” 穆清辞抬手扶额,满脸黑线,羞耻得要钻到?桌子下面去,她实在难以想象失忆前自己的?精神状态。 忽然,一声惊喜的?呼喊从旁边传过来,“门主,大?护法,你们果真在这!” 穆清辞循声看去,发现是两个?身量高?挑,手上?拿剑的?年轻姑娘。一个?是圆脸庞,神情活泼,另一个?是长脸,要更严肃沉着些。 这两人对穆清辞来说,都很陌生?。但直觉告诉她,她们口里喊大?护法就是她。 姚荟早耳闻穆清辞失忆一事,见她故作镇定,忍不住笑?问,“大?护法,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穆清辞看她这熟稔的?口吻,便知道她定然和自己关系亲近,少不得要趁她失忆来调侃她,便假装没?听见,不搭理她的?话。 姚荟大?为失落,还想要再说什么,被宋韵按住。 宋韵向?圣素问汇报道,“门主,李小姐平安无事,此时?人应该已经到?丽州了。” 穆清辞听到?李幼芳果然没?有出事,心里安心下来,只是又?怕圣素问吃醋,便装作毫不关心的?样子,默默喝茶,两只耳朵却竖了起来,听她们说话。 “朝廷最近有什么动作?总督宋鹤庆向?朝廷请求调兵一事,可有确切的?消息?” “回门主,朝廷似乎探寻得知了三皇子的?消息,仪鸾司的?指挥使都奉旨离京了。只怕宋鹤庆此次针对阳教义?军,也和这事有关。” 穆清辞想到?那次先帝祭辰,被风水秀搅乱了,只怕消息就是那时?走漏出去的?。好在朝廷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捉拿她这个?假三皇子,否则岂非是不打自招,叫世人都知道,当今皇帝是个?弑兄弑父大?逆不道的?人。 茶馆人多眼杂,圣素问没?有再多问,简单吩咐道,“此事,你再派人查查吧,另外——让人将江湖上?各门各派的?资料都整理好,送到?我这里来。” 宋韵应下,“好。属下立刻派人去调查。” 穆清辞知道素问做这些,全都是为了自己,大?为感?动。 等宋韵和姚荟离开后,她立刻把圣素问的?手捉住放在膝头,两眼放光地望着她,“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圣素问一脸莫名,“我要这些资料,只是为了了解各门各派的?武功,好在武林大?会上?打败他们。” 穆清辞这才知道她会错了意,不由得倍感?失落。 圣素问看她闷闷不乐,收起逗弄她的?心思?,笑?道,“当然也是为了你,你有那样的?身份,如今又?周旋在阳教中,自然要诸事小心。” “我宁愿不要这身份,全是麻烦,没?有一点?好处。” “就算你不要,朝廷那边依旧要杀你灭口,阳教的?人,还有那个?李岩,知道你骗了他们,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穆清辞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要借江无厌的?名头,召开武林大?会。唯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这一切。” 与?此同时?,回到?自己院中的?成玉,惊讶地发现他床上?躺了一个?人。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手伸到?怀里摸出几?枚毒镖,这才走近前,将那个?侧身向?里的?人扒拉过来。 王三虎那张熟悉的?脸蓦地撞近他眼底,叫他一阵心惊胆战。 他迅速转过身查看房间,没?有发现其它人,房间里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这让他更是心惊。 成玉仔细检验了王三虎的?尸体,又?扯开他的?衣衫查找他的?致命伤,然后得出了一个?更恐怖的?结论。 王三虎居然是被教主打死的?! 如果说是三皇子杀了他,成玉还不觉得奇怪,可凶手却是教主。 教中的?人都知道,王三虎对教主最是忠心,教主根本没?有理由杀他啊! 成玉正疑惑不解,门口猛地响起敲门声,看着床上?王三虎的?尸体,他顿时?慌乱起来。 若是叫来人看到?,他肯定会被认成杀害王三虎的?凶手,倒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第89章 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成堂主,你在屋里吧,我进来了。” 第147章 这声音正是宋轩。他们从议事大厅出来,彼此都心事重重,并未开口交流。两?人在路口分开,不知道为何他这时又找了过来。 成玉听到外?间?门被推开的声音,这才?想起自己进屋时竟然没有栓门,他?当即慌乱起?来,立刻抖开被子将王三虎的尸体盖上?,又把床上帐子放下来遮住。 做好这一切,他?才?转过?身,就见宋轩已经走进屋里来了,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叫他?一阵胆战心惊,也不知道他瞧见了没有。 宋轩看着他?笑,“这大白天的,你把床帐子放下来做什么,难道在里面藏了美人?” 成玉讪笑着,“宋大哥你来这里找美人,可?就来错地方了。”手伸出去就要抓住他?的臂膀。 不想宋轩身形一晃,直接跃过?他?,闪身到床前,把帐子揭开来。 他?看到床上?被窝鼓囊着,惊讶道,“原来你真在床上?藏了个美人!” 成玉还?要阻拦,却见宋轩动作敏捷,已经将被子掀开,露出王三虎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来。 宋轩当即变了脸色,“你——你竟然?打?死了王三虎?” 成玉知道宋轩这人是江无厌的心腹,心里本就怀疑,江无厌前脚就把尸体丢来陷害他?,后脚宋轩就上?门来抓现成,两?人只怕是商量好的。 他?忍不住冷笑出声,“宋轩,你何必跟我装模作样?我自问?并没有对不住教主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和?教主用这样阴毒的法子来诬陷我?” 宋轩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胡说什么?我和?你毫无冤仇,为什么要诬陷你?” 成玉看他?神情真切,半信半疑,“这事你果真不知道?” 宋轩拧眉,“你究竟想说什么?阳教教规第一条,就是不得残害教中兄弟!” 成玉叹了口气,解释说,“王三虎是教主杀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查看他?身上?的伤,我的武功你是知道的,绝无可?能两?掌就将他?打?死。” 宋轩掀开王三虎的衣衫,在胸口一摸,发现他?胸前筋骨尽断,显然?是被极为强悍的内力所伤。 他?心中惊疑不定,脚下一软,坐倒在床沿,“王三虎对教主忠心耿耿,教主如此行事,到底意欲为何?” 成玉眸色深沉,“王三虎虽然?忠心,却实在愚蠢,水军一部握在他?手里,想必教主也不安心吧……” 宋轩由此想起?之前,教中出了仠细,江无厌率先疑心的人就是他?。虽然?后来查实不是他?走漏的消息,但江无厌却不再?让他?参与教中要事,只怕教主心底早就不信任他?了。 宋轩看向成玉,“如果……教主真的想除掉我们,我们难道要坐以?待毙?” 成玉瞬间?领悟到他?的意思,“你待如何?” 宋轩叹了口气道,“三皇子身份高贵,自然?是人人尊敬。只可?惜她太过?年轻,并无威信。” “可?若是她真能说动武林各门各派,联手击败宋鹤庆,就可?叫众人信服了。” 两?人相视无言,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床上?王三虎瞪着一双牛似的大眼,始终未能合上?眼睛。 … 夜里下了一场雨,院子里的桃花一夜之间?便开得极盛,水洗过?的绿叶青如碧玉,簇着艳丽的繁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正午的阳光穿过?竹叶上?的水珠,折射出多彩的斓光,将斑驳的疏影铺在廊下,显得异常静谧和?谐。 圣素问?快步穿过?庭院,脚步轻盈如风,鞋底不沾一点草屑。 她推开门,走到房里,先将目光看向一侧的书桌,上?面铺满了散落的纸笺,还?有各式的资料书册,几支秃毛的笔丢在砚台上?,一直坐在桌前的那个人却不见了身影。 圣素问?心中略感疑惑。她摘下脸上?的面巾,又将手中刚取来的琵琶放在一旁,走到桌前,随手拿起?一张纸笺看起?来,发现是穆清辞以?江无厌的名义草拟,邀约各门派下月初来南阳城齐聚,参加武林大会的帖子。 上?面的字迹清瞿消瘦,笔锋凌厉,比之穆清辞从前,又要进益许多,隐约可?以?看出点风骨来。 她想起?穆清辞第一次给她写的信,斗大个字,实在是难看,忍不住抿嘴轻笑起?来,可?转念又想起?她如今依旧记不得从前的事情,难免担忧起?来,那八味药并不能帮穆清辞恢复记忆。 圣素问?将手中的信笺搁下,抬头望向窗外?,却无心欣赏外?面的明媚春景,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纸面,刻下一道浅浅的指痕。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圣素问?立刻转脸看去,只见穆清辞一身落拓青衫,满面含笑地从门外?走进来。 她问?,“你去哪里了,笑得这样开心?” 穆清辞含笑不答,走过?来把圣素问?拉到窗前的桌边坐下,笑着说,“我给你沏杯茶喝。” 圣素问?看她笑得古怪,猜测她定是碰上?了什么事情,转脸看穆清辞拿过?茶盅,沏了一杯茶送到她手边。 她接过?茶盅,并不急着喝,猜测道,“难道是你的挑拨离间?起?了作用,那个成玉犯蠢,和?江无厌打?起?来了?” 穆清辞摇摇头,只是盯着她手里的茶,催促道,“你快尝尝。” 第148章 圣素问?这才?将杯盏端到嘴边,吹开热气,漫不经心地缀饮了一口,舌尖立刻品尝到铸雪芽的酽厚,以?及一点茉莉的清香。 她顿感惊异,看向一脸期待的穆清辞,问?她,“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穆清辞笑眯眯地说,“冲泡时另外?放了一点松萝,如何?” 圣素问?略感疑惑,什么时候穆清辞的茶艺如此精妙了?她又喝了口茶,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她搁下茶盏,心里一阵欣喜,笃定道,“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穆清辞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圣素问?这么快就猜出来了,“我喝了那方子煎的药,便都记起?来了。” 她伸出手,将虎口的刺青给素问?看,带了点撒娇的口吻,“这里,刺的是你的名字,这个代表素,这个代表问?。” 圣素问?将她手握住,指腹擦过?那点刺青,眸光微动,“疼吗?” 穆清辞想起?当初拿针在手上?刺青,的确疼得厉害。但在心爱的人面前,她又怎能露怯,风淡云轻地说,“早就不疼了。” 话落,她就见圣素问?持起?她的手,低头,轻轻吻了一下那个印记。一点酥麻,从手上?迅速蔓延至心底。 窗外?风起?,桃花簌簌落下,粉红的花瓣飘进来,落在素问?的发上?,肩头。 穆清辞原只是想伸手扫去素问?身上?的落花,不知怎么的,两?人就抱在了一处,亲了起?来。 缠绵了一会,穆清辞蓦地想起?来还?有件正事没说,“我刚才?出去,是去江无厌房中拿一封信。当时在滦州城,我亲眼见到他?和?一个犬戎人联络,这封信便是证据。” 圣素问?微微喘气,伸手把她贴在自己身前的手打?开,接过?那封信看起?来。 穆清辞偏要搂着她不放,凑在她耳边说,“当初犬戎攻打?北疆要地,江无厌竟然?也牵涉其中,他?偷偷给犬戎递送了许多有关?朝廷情报。如此一来,朝廷疲于?应付会外?贼,无力再?派兵镇压南方动乱,阳教义军趁这个机会占下了南阳城。这封信就是犬戎将领写给他?的。” 圣素问?陷入沉思,“若是这封信泄露出去,江无厌可?就要身败名裂了。” 穆清辞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只是身败名裂哪里够,还?得叫他?众叛亲离——” 她还?未说完,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秋青在门外?道,“公子,成堂主求见。” 穆清辞立刻向圣素问?投去得意的一瞥,这个能对江无厌众叛亲离的人,不就来了嘛。 于?是,圣素问?退到里室,穆清辞让人请了成玉进来。 两?人一番促膝长谈,穆清辞听到江无厌残害属下又诬陷于?成玉一事,大为惊异。 她得知了江无厌邪恶面目,当即承诺要为成玉和?王三虎平冤,成玉这才?满意而去。 … 在圣素问?的帮助下,穆清辞很快就择定了参会的门派,派出阳教教众分赴各地送信,邀约各门各派参加武林大会,好选出天下第一帮派,领袖武林。 没多久,武林各门派陆续赶来南阳城,阳教作为东道主负责接待。 一时间?,南阳城众武林人士齐聚,热闹非凡。为防有朝廷的人混迹其中,阳教众人于?城外?的巡查也更加严密,只是往来人多,也做不到万无一失。 到了初一这日,天气甚好,天边一抹灿烂的朝霞,将云雾映照的通红,太阳如金色圆盘从云间?跃出来。 明亮的日光照在城主府的楼宇间?,一扫冬日里的晦暗。 穆清辞换上?一身水蓝色的紧身衣衫,再?在外?面套上?一身宽松的玄色长袍。梳妆镜里,映出一张英姿飒爽的年轻面孔,漆黑的眼眸明亮异常。 一双手从后面绕上?来,替她系上?衣带。穆清辞从镜中看到圣素问?温柔神色,握住那双手,心里的不安忐忑,瞬间?去了一半。 圣素问?把手抽出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我该走了,你自己小心。” 她是弦音门的门主,要以?门主之身出席武林大会,自然?不能再?陪伴在穆清辞身侧。 穆清辞虽然?不舍得和?她分开,但是想到等会就可?以?看见她,也就没有痴缠,只是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笑道,“好,你也要小心。” 圣素问?点点头,转身拿上?铁琵琶,蒙上?面巾,走出了房间?。 穆清辞看着她纵身跃上?院墙,几个起?纵,消失在屋宇间?,这才?收回视线。 忽然?,外?面响起?一道冷笑,“穆清辞,别来无恙,你还?记得我吗?” 穆清辞很是惊愕,这声音听来耳熟,她一时间?却想不起?是谁。不过?这人等素问?离开才?现身,只怕是来者?不善。 第90章 穆清辞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阳教的守卫,一个个都是饭桶,防守措施跟纸糊的一样,谁都能来她房里逛一圈。 她藏住手里的五指环,凝神看向门外,只见?一个青色衣衫的年轻女子飘然进屋,她有一张异域风情的面孔,碧绿色的瞳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不?是青衣是谁? 穆清辞上次见她,还是在桥安镇。 当时青衣在邱无心手中负了重伤,宋韵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了几个日夜。可青衣一醒来,连当面道谢都没有,就匆忙赶回京师去了。 第149章 穆清辞当时还托青衣为素问寻琵琶,两人关系算不?上多好,但?至少,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却不?想?再次相见?,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她虽然不?清楚青衣的身份,但?也知道青衣和仪鸾司牵涉莫深,她此来定然不?是为了和她叙旧的。 穆清辞掩下心中的猜测,就好像真的是旧友重逢,脸上扬起热切的笑来,“青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许久未见?,若不?是我无暇分身,我一定请你喝酒吃饭,谢谢你上次帮我。” “不?必了,想?谢我,拿你的命来——”青衣冷笑了一声,将手一扬,手中一点寒光激射而出。 穆清辞只觉肩头一痛,半边身子都麻了,脚下站立不?住,一个酿跄,跌倒在地。她低头一看,只见?一枚碧绿的银针穿透衣服,明晃晃扎在右肩上。 该死!这?青衣不?会真的是想?杀了她吧? 偏偏秋青和竹黄被她支使去照看江芷姌了,不?过再等半刻钟,江无厌会过来和她汇合,一同出席武林大会。 穆清辞咬紧牙,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撑起半个身子,背靠着桌子,坐起来。 她微微喘气,脸上扬起一丝谦和的笑,“青衣,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如果我有做的不?对的,我给你赔罪。就算你要我死,看在咱们?往日的交情上,也叫我死个明白,行吗?” 青衣看她脸上的笑意就觉得刺目,声音更冷,“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装笑卖傻,我当初许你皇女之位,你不?要。转头却来假扮皇子欺骗世人,号令江湖。你的野心可真不?小啊!” 穆清辞心里暗叫冤屈,神情愈加恳切,“那你应该知道,我也是被江无厌所逼。你为何不?去杀他,要来杀我?” 青衣眸色一沉,杀气毕露,“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他!” 穆清辞只觉肩膀处的那点痛和麻逐渐扩散开,呼吸越发艰难,她深吸了口?气,笃定道,“所以?……你果然是皇帝的人……” 青衣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赧意。 穆清辞捕捉到她这?点微妙情绪,脑中闪过一个离谱的念头,猜测道,“难道你爱慕那个皇帝……” 青衣立即沉了脸,穆清辞看她反应不?太像是这?么回事,当即否决了这?个猜测。青衣潜伏进仙音阁时尚且年幼,不?至于爱上狗皇帝那个老男人。 “可你是个女人,你再拼命,朝廷也不?会给你官当……除非……” 穆清辞倏地想?起来,青衣的母亲是罗刹人,是最低等的奴隶,但?是她的父亲……她从未提起过她的父亲。 穆清辞猛地明白过来,惊诧地看向青衣,“你是皇帝的女儿!” 青衣听到这?句话,瞬间怔愣住,过了半晌,那张冷漠的脸上缓缓浮出一个怨恨的笑,“没错,我才是真真正正的公?主!” “而你,我的姑姑,我以?为你是真的不?在乎权利富贵,我甚至让父皇以?为沈临江就是那个真正的皇子!我为你遮掩身份,可你做了什么,你大张旗鼓地祭奠先帝,还要召开武林大会,你把这?一切都毁了!” 穆清辞看着她愤怒的面孔,心里一颤,生怕她一时激动,再飞一根毒针出来,把她扎死。 她飞速思考着,青衣所说?的“毁了”,究竟是毁了什么。 青衣帮皇帝解决了沈临江,又拿回了先帝信物,自?然是大功一件,皇帝必然会给她奖赏。 谁知转眼又冒出个三皇子来,皇帝肯定觉得被她欺骗了,不?要说?奖赏,能不?受责罚就不?错了。那青衣,究竟想?要什么…… 穆清辞回想?起青衣之前言辞间吐露的端倪,不?由得叹了口?气,“就算,你现?在杀了我,皇帝也不?会承认你是他的女儿,更不?会给你公?主的封号。” 青衣出身微贱,为了获得皇帝的嘉许,心甘情愿潜伏在仙音阁多年,好为他找出当年潜逃的惠妃之子,解决他多年来的一桩心病。 青衣听到穆清辞的话,眼中怒意更甚,“你胡说?!” 她快步走到穆清辞身前,抬手就要朝她头顶拍下,只是见?她神情坦然,手到半空,又顿住了。 穆清辞早已是汗透衣裳,她自?然清楚那句话会激怒青衣,不?过是在赌她还有一丝理智,以?及—— 她抬眼看向青衣身后,瞥见?一道漆黑的身影,瞬间松了口?气,她的帮手到了。 青衣正要再与穆清辞分说?,忽然觉得身后空气异常流动,当即将身一闪,朝旁边躲开。 就见?江无厌周身衣衫鼓动,早放出杀阵,一掌朝她脸上拂过,刚才若不?是她反应迅速,早死在这?人手里了。 穆清辞见?她们?两人打斗起来,立刻伸手撑在旁边的椅子上,勉强站起身来。抬眼看向镜中,只见?她脸色乌黑,一双唇泛着紫色,显然中毒已深。 她立刻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包解毒丸,含在嘴中,这?才勉强压制住毒气。 穆清辞再转过身,发现?青衣和江无厌已经斗到院子中去了。青衣显然不?是江无厌的对手,只是她身法灵活,飘来飘去,江无厌一时竟抓她不?住。 穆清辞举起右手,暗道,“正好让我试试阴阳傀儡戏的厉害。” 她扭动五指,倏忽间就变换了七八种手势,缠住红线的五指环在阳光下变得异常艳丽。 第150章 场中,江无厌忽然变换了招式,像是换了个人,身法迅敏快捷,叫青衣错愕至极。忽然,江无厌右手疾伸,一掌击中她的心口?。青衣身形一晃,向前跪倒在地。 穆清辞这?才缓步从屋子里走出来,招了招手,江无厌就如提线木偶一般,顺从地退到她的身后。 青衣看见?此景,连痛都顾不?上了,惊讶不?已,“你……他为何会听你的话?” 穆清辞冷着脸道,“我可是你姑姑,你怎么称呼的?还为着个公?主封号,要来杀我,真是大逆不?道!” 青衣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偏过脸道,“是我输了,你要杀就杀。” 穆清辞俯身,伸手抓住她的下巴,叫她直视自?己?,“我偏不?杀你,我还要把你带去武林大会,叫你好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野心。” 青衣望着她摄人的眸子,莫名生出丝畏惧来,不?过是几月未见?,这?人竟变了好多。 忽然,一阵热烈的喝彩声从远处传过来,穆清辞闻声看去,发现?声音是从城主府后面传来的。 那里是一个给兵士操练的广场,场地非常宽阔,正好可以?用来容纳武林各门派的来客。 穆清辞心里一紧,时间临近,武林大会快开始了。 此时,广场上已经坐满了各路的武林人物。 诸多门派,有的是想?来争抢武林第一帮派的宝座,有的是要扬一扬门派威名,还有的,纯粹就是来凑凑热闹。 会前闲着无事,有的人坐不?住,就找人比划起武功来,惹得众人围观,发出阵阵喝彩。 圣素问坐在广场西北角的棚子下面,身侧站着宋韵和姚荟,另外还有数十?名弦音门门徒,都是武功好手。 圣素问在棚子下坐了许久,宋韵都把场上的人,都是何门何派给她讲完了,还不?见?穆清辞出来。 她心里略有些焦躁,时不?时转头朝广场入口?望去,担心穆清辞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麻烦。 她拿上手中的铁琵琶,正要起身,就看见?阳教教众走入广场,在中间隔出一块空地来,江无厌缓步走入场中,他后面跟着两人,一个是穆清辞,另一个是许久未见?的青衣。 圣素问大为诧异,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一直和穆清辞在一起,竟然从未见?过她? 青衣看起来脸色苍白,好似受着极大的伤痛,很快就叫人扶到一边坐下了。 穆清辞走到广场中央,神情严肃,“感?谢各位武林人士赏脸,来南阳城参加武林大会,我倍感?荣幸,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我先行致歉。只是在会前,有一件极重大的事,需要宣布给诸位知晓——” 穆清辞还未说?完,忽然有一道浑厚的声音,在人群中叫喊起来,“你这?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我们?来这?里是敬重崔教主英雄侠义,要他来主持武林大会,可不?是来听你放屁的!” 其余人也纷纷叫嚷起来,语含讥讽,“就是就是,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一个毛头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真是惹人发笑!” 圣素问听着他们?讥讽穆清辞,心中烦躁,狠力拨了一下琴弦,铮铮琴音立刻传扬开来。 会场众人耳朵只觉耳朵被琴音刺了一下,瞬间安静下来。 第91章 穆清辞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圣素问,两?人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站在那里,无论如何都支持她,穆清辞心中不由得一暖,生出同敌人对?抗的勇气来。 她收回视线,眼珠一转,看向场上?众人,目光已经变得冷冽如电,发出一声冷笑?,“什么崔教主?你们连他真名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口口声声称他英雄侠义,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众人哗然,“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崔教主,你还不快把他赶下去。” 江无厌扫过场上?众人,只见他们脸上?神情各异,有人不信,也有人将信将疑,还有人无动于衷,做壁上?观。 他听着场上?人声嘈杂,心里又气又急,恨不能立刻跳起来堵住穆清辞的嘴,可是身体被阴阳傀儡戏牵制着,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穆清辞,听她接着说下去,“你们的这位崔教主,真名江无厌,其?女——不,应该说,我的母亲,就是伺候在先帝身侧的惠妃娘娘。” 江无厌咬紧牙,猛地喷出一口血来,神情扭曲,“你——你胡说八道!”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前赶着要穆清辞下去的人都闭了嘴。 这时?,有人质问道,“你空口白牙乱说一通,可有证据?崔教主率领阳教义军,杀贪官救百姓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来,“证据,我就是证据!”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简朴的中年妇女慢慢走入场中,脸上?神情严肃,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瞪着江无厌,好?似要射出剑来将他戳死。 穆清辞快步走下去,托住江芷姌的手,将人扶上?台前。 江芷姌冷笑?着,看向江无厌,“父亲,你若是真的像江湖上?所传的那样光明磊落,为何不敢以真姓名示人?” 场中众武林人士瞬间哗然,“崔教主果真骗了我们?崔教主,你为何不敢应答?” 第151章 江无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是咬死了牙,不愿开?口。 穆清辞抬手,微微晃了晃手上?的五指环,问他,“你真名是不是江无厌,改姓换名欺骗世人,你究竟有什么阴谋?” 面对?穆清辞的逼问,江无厌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可能拒绝回答,他心中念头千转百绕,猛地伸出舌头,拿牙齿狠力一咬,就将舌头咬了下来,顿时?鲜血淋漓。 穆清辞没防备他居然能对?自己如此心狠,吓了一跳,见他抬手还想把断舌朝自己扔过来,当即往旁边躲开?。 耳边却听到惊呼阵阵,“为何崔教主宁愿断舌也不可能开?口回答,难道是被这小子威胁了吗?” “分明是身份被人揭露,恼羞成怒了,什么崔教主,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穆清辞眼见越来越多的怀疑起江无厌,趁热倒贴道,“既然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门派都到了,那我就斗胆在此请诸位做个见证。我要状告江无厌犯下三罪,死不足惜。” “一罪残害属下,将水军首领王三虎打死,还污蔑给成玉堂主,实在是不善不仁!此事,成玉堂主可以为我作证。” 成玉等候良久,闻言立刻走上?前,将王三虎被江无厌打死一事从头到尾详细讲来,言之凿凿。 阳教教众哗然,尤其?是水军一部,完全?不能接受,“老?大对?教主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教主为何要如此残忍,实在令我等众人寒心!” 面对?众人的质问,已经断去舌头的江无厌自然无从辩解了。 穆清辞接着道,“二罪逼女为男,叫我假扮三皇子欺骗天下世人!” 话落,站在一旁的成玉彻底傻了眼,他本来押宝穆清辞,哪里知道她竟是个假皇子,现下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现下他已经为江无厌杀害王三虎一事做了证,覆水难收了,若是在反口,就要里外不是人了。只能将牙咬死了,一言不发。 会场一角的棚子下面,圣素问早站起了身,手上?拿好?琵琶,只等一旦有人敢动手,就要襄助穆清辞。 她紧紧盯着会场中心,只见穆清辞一手扯落身上?的玄色外袍,露出里面紧身的白色劲装,身姿挺拔,胸前微微起伏,显然是女子之身。 当初参加了先帝祭礼,决意拥护三皇子上?位,甚至把女儿都嫁过来的李岩彻底黑了脸,“该死的江无厌,竟然这样耍弄我,我非要杀了他不可!这个萧聿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该一并杀了,才?能平我心底愤恨。” 他心里这样想着,但是碍于会场武林人士众多,加之江无厌往日威势仍在,一时?间也不敢妄动,只能暂且按耐住。 穆清辞接着往人群中投下最后一个炸弹,“三罪联络外贼,侵害中原,不忠不义!”她取出那封信件,交由众门派掌门传阅。 这之前,大部分人虽然觉得江无厌确实撒了谎,但是他也确实做了很多义事,功过相抵,也不至于就要死罪。 等听到这第三罪,才?开?始变色,纷纷谴责咒骂起他来,生怕不骂上?他一句,自己也要被打做外贼。 穆清辞看着广场上?一片嘈杂,众人喊打喊杀,江无厌也成了他们口中的贼子小人,心中那口怨气才?算出了一半。 江无厌看到人声鼎沸,不知何人喊了一句,“杀了江无厌”,就有人冲上?前来擒他,他立刻放出内力,正要相抗,手脚却猛地被牵住了,动弹不得。 他转脸看去,只见穆清辞已经腿至一侧,脸上?扬起畅快的笑?,刺目的很,叫他心底都隐约生出痛来。 下一瞬,前方破空声响,刀剑枪棒纷纷朝他砸过来。 他只觉头上?一痛,直接被砸倒在地,周围人影匝匝,一重重围上?来,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眼睛只看到鲜血流了满地。 透过缝隙,他看到穆清辞转身走开?,全?身沐浴在阳光下,姿态利落干脆。 而他却被阴影笼罩,连一句痛呼都喊不出来,死亡的脚步便已悄然而至。 第92章 穆清辞转过身,看见一片混乱之中,伤重的青衣被推搡在地,脸上那一贯的冷漠,已经变作了惊骇。 想起当初青衣曾帮过她和素问,穆清辞心中忽然有些不忍,走上前将她扶起来,“你给我一针,我给你一掌,咱们两?清,你现在可以走了。” 青衣勉力将她推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让江无厌身败名裂,叫世人知道惠妃生的是个女儿,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穆清辞略一凝思,“大概就是可以当个堂堂正正的女人?” “堂堂正正,哈哈哈哈……好一个堂堂正正,那我的堂堂正正呢?我母亲出身微贱,我从来就没有被父皇承认过,永远……永远都?只能当一个见不得人的杀手?!” 青衣瞪向穆清辞,“明明只要你藏好身份,父皇就会以?为,沈临江是惠妃的孩子,三皇子是我替他杀了,他会册封我为公主,你为什么不肯成全我!” 穆清辞平静道,“不肯成全你的人不是我,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青衣瞬间怔愣在原地,她心里如?何?不清楚,罪魁祸首是谁,可是…… 穆清辞看着眼泪从她碧绿色的眼中流出来,沾湿衣襟,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青衣只觉舌尖苦涩,连说出的话都?含着苦味,“……没有机会了,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152章 “只要你愿意,可以?回弦音门。”从两?人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穆清辞回过身,就见圣素问和宋韵两?人缓步走来。她立刻快步走上去?,将素问的手?紧紧牵住,笑问,“你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圣素问轻轻颔首,转眼看向青衣,“你愿意吗?” 青衣沉默下来,脸上泪痕慢慢干了,转动眼珠打量眼前的三人,目光最终落到宋韵手?中的剑上,心里却在想,此次失手?,她是回不去?朝廷了,既如?此,留在弦音门又或是去?别处,也没有什么分别。 她垂下眼睑,轻声?说,“原为门主效劳。” 她回答得干脆,穆清辞倒是有些意外了,正要再问她,一道浑厚的声?音忽然从广场中央传来,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她思绪一断,也只好转脸看过去?。 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老者?,颇有道高望重的意味,正高声?说着话,“……江无厌多?行?不义,罪孽深重,幸好有……” 那人顿了顿,朝穆清辞看过来,“有这位姑娘,胆大心细,大义灭亲,在众人面?前揭露出这贼子的丑陋面?目,叫他伏诛赴死?。” “只是江无厌一死?,咱们群龙无首,我提议,此次武林大会,另外推选出一位智勇双全的盟主来,领袖武林!” 众人纷纷拍手?称是,接着争论?起来该推谁坐这盟主之位,有说要武功最高的,有说要名望最大的,各执一词,喋喋不休。 穆清辞忍不住朗声?开口,“要我说,不管推出谁来,总有人不服的。不如?各凭本?事,打上一场,谁赢了谁就当这武林盟主!” 她看向素问,压低声?音,笑着说,“如?此一来,这武林盟主之位,就非你莫属了。” 圣素问斜了她一眼,看她眉眼含笑一副要讨赏的样子,觉得有趣,忍不住抿嘴微笑起来。至于“非你莫属”一句,她并不否认。 众人一听,也觉得这样更好,免了许多?争议,而且,只要武艺高强,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武林盟主,自诩武功高强的人,忍不住激动起来。 忽然,穆清辞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衣说,“来不及了——” “什么?”她转眼看去?,只见青衣微微仰起头,将手?搭在眼睛上,看向悬于头顶的太阳。 “如?果?我没有算错时辰,此刻朝廷的兵马,已经到南阳城下了。”鲜主服 青衣话才落,就有阳教教众冲进?广场,举着手?中锦旗大喊,“不好了!宋鹤庆率领朝廷两?万大军,已经到了南阳城下了。” 广场上众人顿时骚乱起来,有人就要跑路,“朝廷是来攻打阳教的,与我何?干,不如?早点离开。” 还有人大胆无畏,“咱们这么多?人,直接杀出城去?,管教朝廷兵马见了胆寒,立刻退兵!” “诸位,朝廷昏庸无道,害得天下百姓民不聊生,阳教义军为民除害,行?的是义举,咱们要是在这时候离开,岂不是毫无血性!” 方才想要临阵脱逃的人,纷纷涨红了脸,不敢言语。 “好!要我说,咱们也不必比武来推选武林盟主,在场的各位,谁要是有本?事能叫朝廷退兵,我就认谁当这武林盟主,这才叫实至名归!” 这话一出,众人都?叫喊起来,拿上手?中兵器,就要去?攻打朝廷的兵马。 穆清辞看向青衣,“这宋鹤庆是不是就是为了擒我而来?” 青衣摇摇头,“我并不知道宋鹤庆受了什么命令,只是他要来剿匪是真的。” “那你不早说——!”穆清辞忍不住剜了她一眼。 青衣低下头,并不言语,她怎么早说,明明直到一刻钟前,她才答应加入弦音门的。 今时不同往日,穆清辞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况且圣素问跟在袁啸天身边多?年,对于兵法耳濡目染,见的并不少。 穆清辞当即跟素问道,“咱们也去?看看,若是真能杀了宋鹤庆,击退朝廷的兵马,也能叫弦音门名扬天下。” 于是众人携了兵器,纷纷赶往战场。 穆清辞来到城墙上,朝下面?看去?,只见朝廷兵马密密麻麻,潮水般向城门攻过来,军旗在风中猎猎飞扬,喊杀声?震天。 负责镇守城门的是阳教七堂中的二堂主,他还不知道大会上的事情,看见众武林人士赶来襄助,手?拿着弓箭喝道,“教主人呢?宋鹤庆来势汹汹,这一战只怕难打!” 穆清辞道,“教主是指望不上了,再难打也得守住。” 二堂主这时才注意到人群中的穆清辞,愣住了,“你——你不是三皇子萧聿洺,怎么变成了个女人?” 穆清辞将脸一沉,“此事你可以?去?问你的好教主!” “大敌当前,就不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了!这宋鹤庆攻势这么猛,索性开城门让咱们出去?杀一杀他们的威风。”方才那位老者?道。 众武林人士也纷纷叫嚷起来,二堂主点头应下,不一会,战鼓敲响,一千武林人士齐齐杀出城门,同敌军交起手?来,居然也战了个平手?。 穆清辞看着城下局势,同素问道,“弦音门门人不多?,面?对这几万大军,恐怕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圣素问也是这样想的,她清楚弦音门的姐妹善轻功突袭,和敌人正面?打斗,占不到好处,所以?刚才才没有跟着那群武林人士冲出去?。 第153章 穆清辞思索了一会,大胆开口,“不如?我们等夜里再绕到敌后去?,烧了他们的粮仓,再把宋鹤庆捉起来,叫他立刻退兵。” 圣素问失笑,“敌军两?万人马,营帐成千上万个,你哪里能知道他们的粮仓?” 穆清辞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五指环,“别忘了我的阴阳傀儡戏。别说叫他们指出粮仓位置,就是让他们立刻自尽,他们也得照做。” 圣素问双眸一亮,“此计甚好!” 两?人便从城墙上下来,召集弦音门众人,回到城主府,细细商议了一番计策。 穆清辞正说到关键处,唇上一凉,被圣素问手?指抵住,“嘘——有人过来了。” 穆清辞立刻噤声?,屋内其余人也纷纷拿起兵器,警惕起来。 穆清辞推开门,就见成玉领着几个陌生的人,手?持刀剑,一脸怒容,大步冲到院子里来了。 成玉看着穆清辞,朝身后几人喊道,“就是她,她是先帝的皇女,这宋鹤庆就是为了杀她而来,只要我们把她交出去?,宋鹤庆肯定会退兵!” 穆清辞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成堂主,你在发什么疯?” 她知道她耍了成玉,此人肯定气愤。只是此事她和成玉本?就是互相利用,只不过她技高一筹叫成玉没捞到好处。 成玉就是输不起,他背叛了江无厌,向三皇子投诚,却没想到三皇子是个女人,直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现下只想杀了穆清辞泄愤。 他身后这几人,都?想要武林盟主之位,因此一听他说可以?抓皇女去?退兵,就被撺掇了来,合起伙来捉穆清辞。反正就算最后宋鹤庆不肯退兵,对他们也没坏处。 成玉看向穆清辞,冷笑了一声?,“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该为了南阳城的百姓,主动走到城前去?,慷慨就义,而不是和这群贪生怕死?的娘们一起,躲在这里——” “铮——”成玉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琴音,身前空气猛地颤动起来,凝气成刃,唇角一痛,竟给割开了一道豁大的口子,鲜血直流。 他抬眼看去?,发现弹琴的是弦音门门主,这女人手?里拿着一把铁做的琵琶,两?侧锋利如?刃,阳光下闪着凌冽的寒光。 成玉没想到这些人武功竟然不低,心里不由得一寒,接着又想到身后几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这伙女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顿时又恢复了胆气。 “快——抓住她,这些女人胆小怕事,我们男人在前面?冲锋陷阵,她们却躲在这里什么也不干,就该抓她们去?城前打仗!” 成玉本?以?为她们定然害怕,没想到弦音门门主脸色更冷,手?指随意轻扫过琴弦,一副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呵呵,你们大可以?试试。” 那几名所谓的武林高手?顿时大怒,“你们真是不知深浅,见了我们还不乖乖从命!”他们说着,就挥起刀剑,朝圣素问围攻过去?。 第93章 这几人还未攻到圣素问身?前,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碰上一点,就?听到琴音铮铮,裹挟着强大的内力?,排山倒海一般朝他们袭来。 众人只?觉得心?肺俱裂,脑袋要给炸开来,双膝一软,扑通几声就都跪下了地上,耳朵鼻子都流出血来,痛得他们五官扭曲。 “你——你这妖女?,用的什么邪功!”他们还不服气?,强撑口气?骂道。 不想才说?完,抬起头,迎面就是一脚踹过来,将他踹翻在地。 穆清辞看着他们倒在地上哎呦喊痛,再无还手之力?,当即转眼看向成?玉。 成?玉见圣素问如此厉害,仅仅一招就?把这数位高手放倒,心?里震惊畏惧,当即转身?就?要跑。 他才逃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一阵风动,一个幽绿色的身?影飘倒他身?前,将手一扬,指间一点银光直射他眉心?。 成?玉应声倒地。 穆清辞走上前,看到成?玉眉尖正心?一个红点,探手一试,已经没了气?息,有些惊讶地看向青衣,“你怎么把他扎死了?” 青衣冷笑,“他已经记恨上了我们,留着也是?祸害,倒不如杀了干脆。” 穆清辞忍不住扶额,颇有些头疼,青衣做惯了杀手,行事不留余地,有点过于危险了。 只?是?此时已近天?黑,她无暇与青衣分说?。拿出鸯虫来钻进那几个武林高手的脑子里去?,吩咐说?,“你们将成?玉的尸体抬到大堂上去?,告诉众人,这成?玉想要杀了我们,只?是?武功不济,被我们反杀了。他的死,怨不得别人。” 众人捡回一条性命,感恩戴德,当即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互相搀扶着起身?,把成?玉的尸体带上,一并?离开了。 穆清辞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西落,收去?了最后一缕余晖,远处的号响鼓鸣也听不到了,她当即道,“咱们现在就?绕去?敌营的后面。” 圣素问颔首赞同,她扫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的弦音门?众人,只?点了青衣,宋韵两人,“你们随我同去?,其余人留下,留意战况。” 众人都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神情肃然,齐声道,“是?,门?主。” 于是?穆清辞四人就?离了城主府,从南阳城侧面的城门?离开。她们之中,圣素问和青衣的轻功最佳,其次是?宋韵,至于穆清辞——她是?半点轻功都不会。 第154章 好在圣素问功夫绝佳,搂过她的腰身?向前疾行,脚下稳健连一丝汗水都没有。 四人悄悄绕到敌军的后面,只?见他们已经鸣鼓收兵,营地里炊烟袅袅,士兵们正在埋锅做饭。 一队巡查的士兵巡逻过来,圣素问闪身?上前,悄无声息地将最后一人击晕,拖了过来。 穆清辞拔出他身?上的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问,“你们的主帅宋鹤庆在哪里?” 小兵吓得脸色苍白,慌忙道,“我只?知道元帅营帐,就?是?中间最大的那座……你们别杀我,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杀过阳教的人……” 圣素问直接出手将他击晕,抬眼看向前面重重叠叠的营帐,微微皱眉,“敌人这么多,只?怕我们闯不到营地中间去?,就?要被发现。” 穆清辞看着士兵身?上的衣甲,提议道,“那就?把他衣服扒下来,咱们假装成?小兵,混进军营去?。” 圣素问仔细想想,觉得此法可行,就?如法炮制,又另外?抓了三?个士兵过来,全部打晕,扒下他们身?上的衣甲换上,拿头巾缠住头发,又在脸上抹上泥土。 穆清辞看着圣素问一张白净的脸变得脏兮兮的,只?一双眼睛清亮得可疑,忍不住笑起来。 圣素问伸手在她鼻头一点,“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本?来她们都很紧张,想到就?要深入敌营,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心?情都很沉重,经这么一闹,倒是?放松了些,但很快又收起了笑容。 圣素问叮嘱道,“进去?军营后看我眼色行事,不要轻举妄动,多生事端。” 穆清辞自然满口答应,青衣宋韵也认真点了点头。 便由圣素问打头,四人趁着夜色掩护,混入军营。 她们依次走过数十座营帐,都有惊无险,没有叫敌军识破身?份。 很快,穆清辞就?看见前方一座营帐,比周围的营帐都高出不少,显然就?是?宋鹤庆的所?在。 眼看就?要到达营帐前面,巡查的士兵忽然警醒起来,喝问,“你们是?哪个营的人?竟敢在元帅帐前随意走动!” 士兵见她们不答话,立刻发觉这四人不是?军中的人,仔细一看,都是?清秀眉眼,显然是?女?子,立刻拿起长枪,几十人围将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圣素问将穆清辞挡在身?后,挥出两掌,掌风含着强劲的内力?,立时催断长枪,冲在前面的士兵尽数倒底不起。 穆清辞看士兵越围越多,圣素问武功再厉害也耗不起,心?里担忧不已,“再这样打下去?,非输不可。” 宋韵挥剑刺中冲到身?前的士兵,再一脚飞起将人踢开,喊道,“门?主,你们先?走,我和青衣拦住他们!” 圣素问回身?看了她们一眼,知道就?算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当即狠心?道,“好!” 她拉过穆清辞,以掌开路,很快就?将防线冲出一个缺口,一个疾冲,便到了宋鹤庆帐前。 宋韵看着圣素问和穆清辞安全冲出去?了,当即松了口气?,只?是?她们一走,那个缺口就?立刻被堵上了。 看着眼前无穷无尽的敌人,她忍不住开口,“青衣,你怕不怕?” 青衣和她背向而立,背对着她,甩手飞出一排银针,士兵应声倒地。 听到宋韵的话,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只?见火光映照下,她手上的剑舞得凶狠,玉色剑穗被鲜血浸染成?鲜红。 青衣收回目光,皱眉道,“早知道回到弦音门?,就?是?跟你们干这种丢性命的事,我就?不该答应。” 宋韵却笑了起来,“哦?我倒觉得,要是?咱们能一起死在这里,也不错。” 青衣冷笑一声,不回答她。 穆清辞和素问冲进营帐,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从桌前站起身?,桌上摆着一本?翻开的兵书。 他看到两人,先?是?一愣,接着怒道,“外?面怎么回事,这么吵闹?” 穆清辞猜测他就?是?宋鹤庆,她反应迅速,立刻答道,“回元帅,营地里混进来几个女?贼,我二人担心?她们会对您不利,特来保护您。” 宋鹤庆皱眉,“只?是?几个女?贼,居然也抓不住,你们都是?饭桶吗!闹出这么大动静,我还当是?那群土匪深夜突袭!” 穆清辞朝前面走了几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缓声答道,“这女?贼里,有一个人长得很像是?——先?帝之女?。”贤著付 宋鹤庆先?是?惊讶,接着猜疑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见过先?帝之女??” 这时,他注意到一直默不出声,被他忽略掉的另外?一人忽然有了动作。宋鹤庆大惊,直觉告诉他自己将有危险,他立刻转身?,就?要去?拿刀,然而已经晚了。 一掌击到,啪的一声,后背传来一阵巨疼,他立刻向前扑倒,摔在地上。 圣素问一脚踩在他背上,将他没能拿到的长刀抽出来,抵住他的脖颈。 宋鹤庆吓得声音发抖,“别,别杀我……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 穆清辞蹲到他身?边,伸手扭过他的脸,取出鸯虫,从他鼻子里放进去?。 她这才拍拍手,开口道,“宋元帅,看起来你也没见过那先?帝之女?,否则你怎么连我是?谁都认不出呢?” 第155章 宋鹤庆当即色变,“你……”还未将心?中的话说?出来,脑子里便是?一阵眩晕。 这时,圣素问听到帐前传来脚步声,立刻把脚挪开,将刀收起来。 穆清辞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笑眯眯道,“好了,宋元帅,等会你就?听我命令行事吧!” 宋鹤庆不由自主地就?要顺从她,“好,好的。” 不过片刻,那脚步声已经冲进了营帐,“元帅——” 帐内三?人立刻扭头看去?,穆清辞发现是?个头戴银盔的武将,他一脸的担忧,“元帅,有贼人混进军营,您没事吧?” 宋鹤庆扯了扯被圣素问踩脏的衣服,神情有些不自然,答道,“没有,那贼人呢,抓到没有?” 属下回答,“只?抓到两个。” 宋鹤庆闻言看向穆清辞,不知道她要自己怎么做,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 穆清辞心?里了然,这宋鹤庆比起江无厌来,就?太软弱了些,根本?不能抵抗鸯虫的控制。不过江无厌那种能自断舌头的狠人,谁能比得过他。 穆清辞知道这两人必然是?青衣和宋韵,小声说?,“将人带过来。” 宋鹤庆当即道,“那还不快把这两人带过来,我要亲自审审她们。” 青衣和宋韵最终没有抵过敌军的人海攻击,力?竭被擒。她们本?以为自己必然必死无疑,只?是?不知道圣素问和穆清辞到底有没有成?功。 却不想敌军抓到她们,就?可以把她们捆去?元帅营帐,说?宋鹤庆要亲自审她们。 宋韵立刻意识到其中的蹊跷,心?中猜测肯定是?圣素问她们成?功了,只?是?还未亲眼见到,心?里未免忐忑。 等进了营帐,两人看到宋鹤庆端坐在扶手椅子上,身?侧站着两个士兵,身?影看起来十分熟悉,分明就?是?穆清辞和圣素问,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你退下吧,我要单独审问她们。”宋鹤庆吩咐。 属下听着宋韵那声笑,心?里颇有些发毛,劝阻道,“元帅,这两个女?人怕是?疯了,你可要小心?——” 可是?元帅不知道为何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沉着脸就?要他出去?。属下不敢违抗命令,只?能退出营帐,却没有走远,守在营帐不远处,暗暗警惕。 只?是?过去?良久,营帐内什么也没发生,连一点可疑的动静都没有听到。 直到第二天?,元帅在阵前宣布——全军听令,退兵百里! 第94章 睡了一觉起来?,阳教教众和武林众人还以为又是一场硬仗要打,没想到才走?上城墙,就看到朝廷兵马退兵百里,正猜测这不是敌人的计谋,穆清辞和圣素问已经将总督宋鹤庆擒来了。 这一战,阳教义军不战而屈人之兵,朝廷又损了一员大将。 当夜,城主?府大摆宴席,众人遵守之前的约定,奉用计控制宋鹤庆并使其退兵的穆清辞为武林盟主?。弦音门也从当初的籍籍无名,经?此一役后而声名鹊起。 穆清辞以先帝之女的身份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将当今皇帝弑兄弑父,残暴不仁一事昭告天下,可?以说是狠狠打了对方一个耳光。此后各地义军接连兴起,朝廷应付不暇。 一个月后。 被圣素问抓住,关在弦音门的白无相终于给放出来?了,“有人来?赎你了,走?吧!” 白无相一直被关在屋里,感?觉都要发霉了,可?这时看到门外的阳光,她抬起来?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你们大护法,穆清辞回来?了没有?” “没有。” “那我不走?了,我就在这等她回来?。” 白无相才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你要是不走?,我可?就不管你了。” 她抬头看去,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乌发白衣,容貌清绝,登时眼睛一亮,“女魅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不过,你拿什么赎的我,那个该死?的圣素问居然肯放人?” 风水秀表情平静,“哦,就是你阎魔大哥藏在江南地宫里的金银珠宝。” 白无相想起地宫里的那些银子,登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什么?你全?给她们了,你真的全?给她们了,那些钱也有我的一份!” 她越想越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打定主?意不动弹了,“这样子说的话?,我就偏不走?了。要么,穆清辞亲自来?请我,要么,就让她们把银子还回来?!” 风水秀沉默了一会,才问,“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白无相认真想了想,虽然她见过穆清辞一面,可?连那人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但是书上的她真的很帅啊! “还能是假的喜欢?那我也不至于被关在这里了!” 话?落,她便看着风水秀扬起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笑来?,只是还不等笑意到达眼底,她就已转过了身。 “那就可?惜了,我刚才来?的时候,听到茶馆里再讲什么穆清辞的传奇,说的是她大战诡山六怪阎魔的故事,后面还有,大战阳教教主?江无厌,朝廷总督宋鹤庆……你要是待在这里,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白无相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猛地跳起来?,“你在哪个茶馆听到的,我现在就去!” 被白无相一直念叨的穆清辞,此刻正在抚州城。 第156章 她将阳教一摊子烂事了了,才抽出空和素问抽空来?这里,祭拜她的母亲南锦屏。 穆清辞和圣素问将坟上的杂草砍去,才看见两?个墓碑,并排立着。右边那座上刻着“先?弟袁吟天之墓”,另一座墓碑刻着“弟媳南夫人之墓”。 这两?座碑是袁啸天立的,圣素问那时年幼,突遭双亲离世?,悲痛欲绝,并未注意到这墓碑上连南锦屏的名字都未刻下。 穆清辞看到墓碑上的字也是一愣,转眼去看圣素问,只见她眼眶莹着泪珠,哽咽道,“妈妈生前,就一直想要离开?他,死?后,她一定不想再做袁家的人。” 穆清辞看她伤心,心里也是一阵难受,搂住她的肩膀,提议说,“那咱们把墓碑上的字铲了,将你妈妈的名字刻上去,再把袁吟天的坟迁走?,不叫袁家与她牵上任何关系。” 穆清辞这话?正说在圣素问心坎上,她转动眼珠,凝目看向她,眼里尽是柔情,“好。” 于是穆清辞也拔出匕首来?,和圣素问一起,将墓碑上的字铲去。 再要刻字时,圣素问却犹豫了,“我为妈妈立碑,应该刻慈母南锦屏之墓,可?是……我不喜欢。” 穆清辞想了想,说,“抚州城的百姓,现在还记着她当年免费施药的恩情。你妈妈医术高超,咱们就刻上,药圣南锦屏之墓,怎么样?” 圣素问觉得药圣一词甚好,虽然有夸大之嫌,但在她心目中,南锦屏就是千好万好,配得上这个称呼。她立刻提刀,在石碑上刻下“药圣南锦屏之墓”七个字。 穆清辞只见石屑纷飞,每个字都凌厉异常,入石三分。 刻好后,圣素问才刻着牵着穆清辞的手,在南锦屏墓前跪下。 她看向穆清辞,“我们曾经?两?次拜堂成亲,可?是拜的都不是我的至亲。咱们今日,就在妈妈的墓前,再磕一次头,好不好?” 圣素问刚刚哭过,穆清辞看她眼角泛红,眼里尽是希冀,哪有不应的道理?,“别说一次,若是能和你长?久在一起,就算叫我磕上一百次,我也愿意。” “你又来?花言巧语……”圣素问说着,忽然一顿,嘴角抿起一个笑来?,“那咱们以后,每年都来?妈妈墓前磕头,要磕一百次。” “嗯,磕上一百次也不够。”穆清辞跟着笑起来?。 她紧紧牵住素问的手,郑重地在南锦屏的墓前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 穆清辞心中有许多感?慨,现在再回想原书的剧情,她只觉得恍惚。剧情已经?彻底改变,而她和原书中的女主?在一起了。 “你在想什么?”一声询问将穆清辞唤回了神?。 她看着素问站在黄昏的日光中,金色光芒将她的发丝照得发亮,微风吹过,衣衫吹拂,美得像梦境一般。 她伸手,捧住素问的脸,手指将阳光尽数遮掩,轻声道,“想吻你……” 低头,将唇印上去,将那之后的,所有深情话?语尽数吞没。 圣素问曾经?吻过她无数次,也被她吻过无数次,或热烈,或温柔。而这一次,不过是轻轻的一碰,就已激起她心底的波澜,心跳加速,整个人被彻底点燃。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唇分,两?人都看到了彼此泛红的脸颊,眼中都是意犹未尽。 圣素问挽住她的手,“回去吧。” 穆清辞侧脸看她,扬起笑来?,“好,我们一起回去。” 天边的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走?下山去,偶尔相视一笑,眼中只余下彼此。 或许前方依旧有重重险境等着她们,但那又如何呢,只要有彼此陪伴在身边,就是千难万难,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从今往后,岁岁年年,风雨与共。 第95章 风水秀白无相(番外篇) “哗啦”一声响,风水秀被一盆冷水泼醒。 她睁开眼睛,只见室内昏暗,身前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佝偻着背,瞧不清神情。 刚想动弹,就听到锁链声响,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转过脸,可以看到铁链的另一端钉在她身后的石墙中。除非她能将整面墙都拆掉,否则绝无可能挣脱。 风水秀下意识运起?内力,谁知?四肢却软绵绵,竟然一点武功都使不出来。她心中惊惧不已,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嚓”地一声,室内忽然明亮起?来。风水秀抬头看去,发现屋里那人把?烛火点上?了。 她这时才?看清那人的长相,那是一个五六旬年纪的老年人,长发蓬乱,左半边脸上?全是被火烧后的疤痕,丑陋无比。 忽然,她眼角瞥到一点红色,连忙转过眼珠看去,发现屋子角落中还绑着一个人,乌发红衣,眉眼紧闭,正?是白无相。 风水秀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瞧不出白无相是生是死,只能暗自催动真?气,试图恢复内力,却只觉丹田处一阵刺痛,叫她眉尖紧蹙,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屋子里猛地响起?一道满是恶意的笑,一张神情狰狞的丑陋脸庞瞬间贴在她眼前,惨白的眼珠朝上?把?她紧紧盯住,“粲粲……你终于醒了……” 风水秀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向?后躲开,然而,当她看清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上?,那秃了一半的眉毛,以及咧开后没有几颗好牙的嘴时,她倏地想起?来,她见过这人! 第157章 大概是两个月前,身为魔教少主的风水秀为了探寻自己的身世,偷偷离开了魔教,独身闯荡江湖。 她自恃武功高强,每每看见不平事都要?出手相助,无意撞见诡山六怪中的五怪和六怪欺凌弱小,直接出手折断了这二人手脚,叫他们变成了废人。 就是因为这件事,其余几怪记恨上?了她,他们特意设下埋伏要?来杀她复仇。 风水秀无意中了他们静心?布下的陷阱,差一点失手被缚,关键时刻,她听到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大哥,你这陷阱布置得实在不好,若是这人聪明,将?南面的机关打破,岂不是要?叫她逃了?” 风水秀循声看去,只见高高的树枝上?,坐了个红衣女子,眉眼弯弯,肌肤如雪,整个人看起?来明丽动人,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身上?,好似在发光,和她故作?阴森的声音十分?不符。 风水秀心?中悸动,不由得怔怔往前走了一步,结果对方将?袖一甩,朝她面门?掷过来一物。 风水秀听到破空声响,顿时回神,将?那东西接在手里一看,却是张黄色纸钱。她不敢再逗留,当即从南面逃了出去。 那之后,她脑海经常浮现那红衣姑娘的面容,猜测这姑娘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心?里总想再见她一面。 因此,当有人将?一张黄色纸钱送到她手上?,约她在酒馆见面时,她毫不犹豫就去赴约了。 结果,那不过是阎魔的计谋,她一时失察,被下了鸳鸯虫,之后也?一直被这贼人用阴阳傀儡戏控制。 白无相并不知?道阴阳傀儡戏,也?未见过阎魔的真?身。再次相见,白无相只当她是“女魅姐姐”,而被阎魔控制的风水秀也?无法同她说出真?相。 幸运的是,阎魔还未来得及控制她做什么,人就被穆清辞杀死了,风水秀因此得已摆脱了阴阳傀儡戏的控制。 她本?想立刻去找白无相,但又不想欠穆清辞恩情,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护卫她的安全,以作?感谢。 却不想,因为一些误会,她和弦音门?门?主圣素问不打不相识,最后两人竟成了朋友,从而得知?了她和穆清辞并非仇敌,而是伴侣。 令风水秀意料不到的是,白无相竟迷上?了故事里的穆清辞,找上?门?去挑衅圣素问,最后因技不如人被扣在了弦音门?。 她去弦音门?接人,还未进门?,就听到白无相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故作?阴森,明快而清脆,“你们大护法,穆清辞回来了没有?” 风水秀脚步一顿,心?底微微一怔,转念又想这不过是她一时兴起?,按下心?中的情绪,扬声道,“你要?是不走,我?可就不管你了。” 她走进屋,就见白无相依旧是一身红衣,神采依旧,丝毫不见颓唐,看到是她,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风水秀原本?有许多话想跟她说,可听她话里话外都是穆清辞,心?里只觉得酸涩,沉默了良久,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白无相没有半分?犹豫,“还能是假的喜欢?那我?也?不至于被关在这里了!” 风水秀心?间微痛,她努力扬起?嘴角,可笑容却勉强得很,她不想叫白无相看破自己的情绪,转身就走。 可她并不想将?白无相丢下,肚自离开,口里忍不住将?茶馆里有穆清辞的评书故事说出来,如愿听到身后传来轻灵如风的脚步声,当即纵身一跃,跳上?了前面的屋脊,疾步往外面走去。 偶一回头,发现白无相追在她身后,脸上?气呼呼的,“女魅姐姐,你就不能慢一点,我?轻功可比不上?你!” 风水秀猛地停住脚步,白无相预料不及,没有收住脚,直接一头撞在她怀里。 她伸手扶住白无相的手臂,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风水秀——我?的名字。” 白无相揉着脑袋,一脸郁闷,“这是姐姐的真?名?原来你竟连真?名都没有告诉过我?!” 风水秀看她眉眼弯弯的,说不出的可爱,忍不住就要?将?心?底的心?思说出来,转念又想,无相现在的心?思都在穆清辞身上?,她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她松开手,平静道,“并非不肯告诉,而是不能告诉。” 白无相不解,“什么意思?” 风水秀却不再看她,从屋顶跃下去,走进茶馆,在二楼要?了一张雅桌,转头,就见白无相快步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风水秀正?想问她要?吃什么茶水点心?,白无相就已经扭过脸,目不转睛地看向?楼下的说书人,欢喜道,“这一回目我?果真?没有听过!” 风水秀就没再问她,依着她的喜好点了茶水点心?。 她陪白无相听了会评书,虽然故事讲的有趣,可她却没心?思听,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划过杯口,茶水都凉了也?没饮一口。 也?是在这时,风水秀闻到一股浅浅的酸腐臭味,转脸看去,只见一个长发遮了半边脸,衣衫破旧的乞丐走到她们桌前来讨钱,那臭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白无相嫌他扰了自己听书的兴致,骂道,“哪里来的穷叫花子,给姑奶奶滚一边去,晦气!” 风水秀看他佝偻着背,行走蹒跚,实在是可怜,就从怀里摸出一贯铜钱递给他。叫花子感谢不已,不住地冲她鞠躬。 第158章 白无相冷哼道,“拿了钱还不快滚!” 乞丐被吓了一跳,当即转身离开,只是他看起?来腿脚不好,挪动得实在缓慢。 风水秀看白无相柳眉倒立,一脸严肃地告诫她,“水秀姐姐,你就不该搭理他,这人好手好脚的,哪里就养不起?自己了,我?看他就是在招摇撞骗!” 她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认真?应下,“你说的不错,下次不会了。” 只是才?说完这话,风水秀便觉得头晕起?来,砰地一声就栽倒在桌子上?,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立时知?道这是着了道了! 风水秀醒来的时候,身上?药力还未消除,因此思绪有些迟滞,等看清这老人的面孔,她才?明白过来,那乞丐就是他假扮的,他身上?那股奇怪臭味就是迷药! 她和白无相晕倒后,这人就把?她们劫持到这间屋子里,拿铁链锁了起?来。 风水秀立刻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调动体内气息,以图恢复内力,面上?镇定问道,“你是来向?我?寻仇的,还是对魔教不满,要?拿我?报复的?” 老人摇了摇头,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睁得更大,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嘴中喃喃,“真?像……实在是太像了……” 风水秀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疯癫来,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像谁?” 老人却瞬间变了脸色,一把?将?她的脖子掐住,眼里尽是怒意,“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爹爹是谁,母亲是谁,若是有半句谎话,我?立刻掐死你!” 风水秀只觉他那双手跟铁钳一般,扼得她颈骨咔嚓作?响,她艰难开口,“我?叫……我?叫风水秀,我?只知?道,我?母亲是风红弗,她是武林第一高手风献仁的女儿。我?不知?道我?爹爹是谁……” 那老人立刻松开了手,“哈哈”大笑起?来。风水秀听他笑声十分?凄厉刺耳,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情绪。 她强忍着脖颈的痛,开口问道,“你……咳咳……难道你认识我?那死去的爹爹?” 老人猛地遏住笑声,眼里尽是怒意,“那个女人还真?以为我?死了?我?今日便告诉你,她就是这天底下,最恶毒最无耻的妇人,我?非要?杀了她为你母亲报仇不可!” “啊!”风水秀忍不住惊呼出声,“你……你是我?爹爹?” 可是她一开口就触动脖颈的伤,想到他方才?掐住自己的力道,是真?的要?掐死她。 而且他还给她和白无相下药,又把?她们绑在这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叫她越发疑心?起?来,父亲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又丑又卑鄙的人? 风水秀曾经问过师傅,她父亲是谁,可师傅总是不肯告诉她。哪怕是母亲,她也?只知?道她的名字,关于她的一切,她都不甚了解。 因此,她才?从教中出来,探寻自己的身世。可看着这个自称是她父亲的人,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的话。 甚至,他说的那句话,都令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厌恶,她问,“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第96章 风水秀白无相(番外篇) 风水秀问?出这话,就看到那老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怒道?,“我告诉你,你就能为你母亲报仇吗?灭了我乌家堡满门,害得你母亲尸骨无存的,就是魔教教主齐昭!” 风水秀心神一震,因为这齐昭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小教养她长大的师傅,亦师亦母。可眼前?这人却告诉她,她师傅是她的杀母仇人,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这绝无可能……江湖上的人一直谣传我教无恶不?作,甚至以魔教称之,可是我很清楚,这全都是对我们教中姐妹的污蔑!” “死在我教手中的人,无一不?是欺女?霸男的恶徒,没?有一个是冤枉的!我师傅亦是嫉恶如仇,光明磊落,我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你不?信……嘿嘿……”老人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你果然叫那个女?人养得歪了心眼,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了!” 风水秀拧起眉头,“你若真是我父亲,为什?么连名字不?肯告诉我,还?要将我锁起来?” 老人怔了片刻,接着就是暴怒,将齐昭大骂了一通,“那个烂心肠的毒妇,你才出生没?多久,她就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叫我们父女?二十几年来都不?能相见!” “她肯定跟你说了我许多坏话吧?我要是不?将你锁住,你知道?了我的名字,说不?得你还?要对我动手!” 风水秀在心里思?索,这老人之前?说师傅灭了他乌家堡满门,可师傅却从未向她提起过什?么姓乌的人,他为何要提师傅会说他坏话? 风水秀灵机一动,既然如此,她顺着他的话,诈一诈他,当即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有听师傅提起过一个姓乌的人,师傅每每说起他,总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将他挫骨扬灰。我问?她这人叫什?么名字,做过什?么恶事,她却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 老人森然冷笑,“现下你终于知道?了,她说的就是你亲生父亲,乌家堡堡主乌铭!” 风水秀心神不?定,难道?他真是她的父亲,她母亲也真是死在师傅手中?她顿时心神不?宁,忍不?住颤声?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59章 “好孩子,你也是被那毒妇欺骗了……你若是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老人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过身,转过身,在房中角落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他缓缓说起当年的旧事,“我还?记得,那时我刚当上乌家堡堡主,意气风发,立志要让乌家在我手中发扬光大。一天?晚上,乌家堡突然来了两位借宿的客人,其中一位就是你母亲风红弗。” “她当时身受重?伤,求我收留她们一晚。我看她眸中含泪,苍白的脸竟是清丽绝伦,当真是……心生爱怜,就将她们留在了堡中。” 风水秀忍不?住想,原来他对母亲也是一见钟情?。就和她见到白无相一样,只是看了那一眼,便喜欢上了她,以至成了铭刻于心的相思?。 乌铭接着说,“到了第?二天?,这两人就要告辞,我看你母亲身负内伤,不?宜行动,当即劝她多留几日,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摇头。” “我隐约猜出,她有难言之隐,和她同行的那人,也并非她朋友。便特意将她同伴支开,私下问?她。她这时才说出来,原来那人是魔教中人——也就是你当今的师傅,齐昭。她逼迫你母亲,要强掳她去魔教。” 风水秀越听越觉得奇怪,只觉得乌铭说的很没?道?理,疑惑道?,“师傅为什?么要抓我母亲,难道?她们有仇?” “嘿嘿——”乌铭冷笑了一声?,猛地将手掌拍在桌子上,轰地一声?巨响将风水秀吓了一跳。 她立刻去看白无相,却见她并未被惊醒,越发担忧起来,这药效实?在强劲,她已经暗暗运气了半天?,竟也只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接着问?,“若不?是有仇,还?能是为了什?么?魔教教众多是女?子,绝无可能掳掠欺辱女?人。” “那就要问?你那无耻师傅,你真当她是什?么好人?她见你母亲好看,便生了觊觎之心,竟要强占于她!我知晓后,就立刻将她赶出了乌家堡,留你母亲在堡中养伤,日日照顾,你母亲也爱上了我。不?久后我二人便成了婚,这才有了你。” 风水秀听到此处,也忍不?住惊呼出声?,难道?她师傅曾爱慕过她母亲,还?对她使过强迫手段吗? “可……为何师傅从未和我说起过……”风水秀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之间却又想不?明白。 乌铭怒斥道?,“你还?敢叫她师傅,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干脆一掌拍死她!” “我原以为,把她赶走后,她就不?会再来纠缠。谁知过了两年,她竟然带着魔教众人杀上门来,逼我交出你母亲,否则,她就要将乌家堡铲平。” 在风水秀的印象中,她师傅是一个极稳重?的人,很少有什?么激烈情?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做出如此极端恐怖的事来。 “后来呢?”她甚至都有些不?敢听下去了一想到敬爱的师傅忽然变了个人,还?是她最厌恶的那种人,腹中胃袋竟是一阵阵地紧缩,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我当然不?会将你母亲交到那种魔鬼的手中!那女?人竟当真是丧尽天?良,竟放火烧了乌家堡,害得你母亲连同乌家堡一百三十六口人尽数葬身火场,我侥幸躲在水缸中,才逃得性命。” 风水秀心里总觉得不?对,若是师傅真是为了得到她母亲,为何要连她也一并烧死,反而叫乌铭活了下来。 只是她这时被乌铭控制,不?敢反驳他,但她也不?愿意和他一起来谩骂自己的师傅。 她正要开口,那乌铭却猛地一个起身,冲到她身前?,双目圆睁,盯着她说,“你和你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在茶馆里看到你,立刻就认出来你是我的女?儿!” “你母亲惨死于齐昭之手,你若真还?念着她的生养之恩,就应该去杀了齐昭,为你母亲报仇!” “我——”风水秀心慌意乱,她不?可能就凭这人的一面之词就对师傅反目成仇。 不?想乌铭却收起了怒火,神情?温和起来,“我知道?那女?人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不?愿意动手。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怪你。” 他抬起手,将一块巴掌大小的薄木片推到风水秀面前?,“我不?逼你,只要你写一封信给齐昭。就写上,你被贼人抓住,要她孤身来救你,如若不?然,她就只能见到你的尸骨了!” 风水秀悚然一惊,立刻意识的乌铭跟她说了这么多,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她写信骗齐昭过来。他肯定早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毒计来对付师傅,这封信她决不?能写。 听乌铭说了这么会话,她感?觉体力恢复了些,再有一会,就能恢复八成的内力。为了拖延时间,她假意听从,皱眉道?,“此处没?有笔墨,我又被铁链锁着,你让我如何写?” 乌铭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枚钢镖,“何须笔墨,用你的血来写,才显得情?况危机,那女?人收到血书后,必定来救你!” 风水秀看那钢镖通体漆黑,尖端隐隐发绿,心里吃了一惊,“若是她不?来,你就真要杀了我吗?” 乌铭笑道?,“你是我的女?儿,只要你乖乖听话,助我复仇,我又怎么会杀了你呢?” 风水秀只觉他那笑容阴森恐怖,还?想再说些什?么话,手腕猛地被抓住提起来,连带着铁锁哗啦作响。 第160章 她只觉指尖一痛,低头一看,乌铭手中的那枚钢镖已经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立即滚落出来。 乌铭将她的手指摁在木片上,说,“赶紧写吧。” 风水秀看他眼中掺杂着癫狂之色,心里越发惊疑不?定,“不?,我不?写!若你说的是真的,我自然会去求证,光明正大地为我母亲复仇,而不?是用这卑鄙手段,更何况……” “你说我卑鄙——!”乌铭将她手腕抓得更紧。 风水秀只觉腕骨一阵剧痛,快要被他握碎了。可乌铭越是这样蛮横对她,她越不?肯屈服。 “如果我真如你所说,写信向我师傅求救,她为救我孤身前?来,中了你的陷阱,我岂不?是害了一个爱我的人?而你——” 她抬眼直视乌铭,眼眸亮得要将他心底所以污秽心思?都照出来,“口口声?声?说什?么是我父亲,可所作所为,全是在威胁伤害我,这不?是卑鄙无耻是什?么?我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舍我师傅不?要,来喜欢你这种人!” 乌铭好似她这话戳中了痛脚,登时暴跳如雷,抬起手狠狠抽了她一个巴掌,“胡说八道?,你母亲爱的人是我!是她齐昭害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风水秀猝不?及防,只觉他手劲颇大,好似含了内力,只挨了这一掌,半边脸就浮肿了起来,喉间一甜,嘴角溢出鲜血。 她不?怒反笑,“我说对了是不?是?从头到尾,你一直都在说谎骗我!” “我母亲和师傅来你乌家堡借助,你见我母亲貌美?,就起了念头,要娶她为妻,可谁知她和我师傅是一对恋人,绝不?可能嫁给你,你定然是使了什?么手段,叫我母亲同师傅分手,委身于你!” 乌铭听她猜得八九不?离十,暗暗为她的机敏心惊,索□□情?败露,再蒙骗不?了她,当即不?再伪装,嘿嘿冷笑道?,“你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骗你不?到。那我便实?话告诉你,当年齐昭火烧乌家堡,要逼我交出风红弗。我与风红弗两年夫妻,她却一点情?分也不?念,不?仅要离开我,还?要将你一起带走。” “我也是逼不?得已,只能拿尚在襁褓中的你相求,希望她顾念母女?亲情?,能够留下来。可她竟一点机会也不?肯给我,我当时气昏了头,就将你丢进了火场,你母亲是为了救你才被活活烧死的!” 风水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乌铭的心肠竟然如此狠毒,连亲生女?儿都忍心丢进火中,还?要把母亲死亡的罪责全部推到她身上。 一想到母亲曾冒着大火救她甚至为此送了性命,她就忍不?住落泪,喉咙一阵哽咽,“你……这些恶事全都是你做的,你这么敢去怨恨旁人?” 乌铭怒道?,“那我乌家堡就该被齐昭灭门吗?我不?杀这毒妇实?难泄心头之恨!” 风水秀心中恨恨,抬眼直视他,“你即便杀了我,我也不?会给你写血书,骗我师傅过来的!” 不?想乌铭只是森然冷笑,“你是我女?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会杀你。” 风水秀看他忽然将目光转向昏迷不?醒的白无相,心中猛地一惊,“你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和你母亲是一样的毛病……哈哈……”乌铭笑得凄厉,冷声?道?,“我在茶馆里,观察你良久。这姑娘看着楼下的说书人错不?开眼认真听书时,你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喜欢她是不?是?” 风水秀不?想自己隐藏的心思?竟然会给乌铭看破,正想反驳,乌铭已经一个闪身,将白无相抓起来,手中钢镖抵住她的脖子。 他扭头看向风水秀,眼中尽是癫狂的杀意,“你要是不?肯写这血书,我就杀了她!” 风水秀心中又惊又惧,一边是对她恩重?如山的师傅,一边是她深爱的人……这种抉择对她来说,实?是艰难。 第97章 风水秀白无相(番外篇) 白无相本来神智昏沉,隐约听见一句,“你喜欢她是不是?”脑子里迷糊地想,谁喜欢谁? 还未想明白,猛地被人拽住手臂,从地上拖曳而起,脖颈处一阵冰凉,好似被?什么利物抵住,耳边传来一声清晰的怒喝,“你要是不肯写这血书,我就?杀了她!” 她生平最是嚣张跋扈,听到有人比她还要嚣张,心里就?要生气,当即睁开眼睛,骂道,“谁敢要我性命,我定要叫你好看!” 白无相转脸看去,立刻看到乌铭那张丑陋至极的脸,而他?手中赫然?握着一枚毒镖,抵在?自己脖颈上。 她心里大怒,就?想要还手,这一挣扎,才发现自己手脚全部被?绑住,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惧。“你……你不就?是那个叫花子吗?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白无相才说完,脖颈处就?是一阵剧痛。 风水秀见乌铭直接将那枚毒镖扎进白无相的脖颈,忧心不已,焦急道,“你不许伤她!” 白无相立即扭脸朝她看来,又惊又喜,“水秀姐姐,你怎么也给这死叫花子抓来了?” 她虽然?看到风水秀被?铁锁锁住,但想着以?她的武功,这铁锁根本困她不住,心里便不觉得?害怕,生气道,“我不过骂了这叫花子两句,他?就?把我们抓来报复,显然?心眼太小?。我现在?动弹不得?,你武功高强,快替我教训他?,叫他?知道厉害!” 第161章 风水秀见她心里这样信任自己,自然?又是欢喜又是忧惧,她怕乌铭还要再动手,当即道,“好,我现在?就?写信给我师傅,你先将她放开。” 乌铭大喜,立刻松手,将白无相丢在?地上,走到风水秀身前来。 风水秀微微喘气,身子往后退了半寸,有气无力道,“你拿近一些。” 乌铭见她们两个都被?绑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并不疑心,立刻走得?更近,将木片递到风水秀手边。 不想风水秀直接伸手将木片捏碎,手掌一伸,拂向他?的面门。 乌铭防备不及,竟真叫她一掌拍中,只觉一股强大的劲力拍在?他?面门上,力透骨肉,眼鼻瞬时流出血来,视野里一片模糊,什么也不清。 他?立刻摸出三枚毒镖在?手心,往前掷出,却听到三声落地轻响,竟都落了空。 接着,他?就?听到锁链哗啦作响,砰地一声,连房屋都震动了起来。他?努力眯起眼睛,却依旧什么也没看清,只是感觉到身前空气异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呼啸着朝他?袭来,他?立即向后纵开。 这时,他?眼睛才看得?清晰了些,见到风水秀竟将锁链从墙上拽了下来,手中挥着两条铁锁,朝他?急缠而来,心里大惊。 “难道你还想弑父吗?”乌铭怒喝,当即要伸出手抓住袭到身前的锁链,不想锁链到了眼前竟是长?了眼睛一般,避开他?的手,转而向上,竟将他?脖子紧紧锁住。 乌铭只觉一股大力从铁链处传来,锁得?他?头?颈一阵剧痛,他?当即伸手去抓锁链,欲用?掌力将铁锁震断。 谁想风水秀接着就?是一掌劈到,他?被?铁链锁住,根本躲避不开,胸口当即中了一下,顿时筋骨尽软,双膝一弯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风水秀刚才只恢复了七成的内力,见到他?要伤白无相,心里虽然?没有把握,还是不得?已冒险出手。她见到乌铭晕倒在?地,心里才松了口气。 她从乌铭腰间解下一枚钥匙,把手腕脚腕上的铁链打开。 方才那番打斗已经将她的内力耗尽,她无力再出手。为?了以?防万一,她又把铁链拷在?乌铭手脚上,这才慌忙走到白无相身边,将她扶坐起来,“无相,你没事吧?” 白无相狠狠瞪了乌铭一眼,“水秀姐姐,你做什么不把他?一掌打死!” 风水秀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只是沉默不言,伸手将捆住她的绳索解开。 白无相立刻就?要站起来,不想全身发软,才起身就?又跌坐回去,倒在?风水秀怀中。 她立刻抬起头?,猛地撞上风水秀的目光,只见她眼神温柔,无比关切地看着自己,不自觉就?红了脸,“我……我怎么没有力气……” 风水秀看她脸颊绯红,只当她是气急了,视线往她脖子看去,那枚细小?的毒镖还钉在?她脖颈上,雪白的肌肤上添了一点墨青色的伤口,十分碍眼。 她当即道,“你别动,这枚镖上有毒,我替你将毒气逼出来。” 白无相这时才察觉脖颈那处传来的阵阵麻意,四肢越发无力起来,只能依偎在?风水秀怀里,乖乖点头?。 她从未与人这样亲近过,鼻尖嗅到她身上好闻的浅淡香气,心跳不知为?何?竟急促起来,擂鼓一般砰砰直跳。 为?了消减心中那股莫名的慌乱,转移注意力,她立刻开口,又将那乌铭痛骂了一顿,“该死的叫花子,竟敢拿毒镖扎我。等?我恢复力气,一定要拿毒镖给他?扎上十七八下,叫他?也尝尝中毒的滋味!” 不料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她转眼看去,就?见风水秀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不禁羞恼道,“有什么可笑的?” 风水秀不论她说什么,都觉得?欢喜,轻声笑道,“好了,快别乱动,我帮你把飞镖拔出来。” 白无相抿住嘴,“不过是一枚小?小?飞镖,我才不怕。水秀姐姐,你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快些动手吧!” 风水秀当即伸手摁住她的肩膀,一手将她垂落在?颈侧的长?发拂开,手指小?心捏住飞镖的镖尾,运气将其拔出。 “啊——!”白无相轻呼了一声,想要抬一抬手,却只能抬动指尖,将风水秀的衣袖勾住,皱眉道,“水秀姐姐,我怎么……还是使不出力气?” 风水秀看着她脖颈处的伤口,黑色毒血缓缓渗流出来,毒气丝丝缕缕地朝四周蔓延开去。 她心里不由?得?暗暗焦急起来,“我如今内力用?尽,无法将毒气逼将出来……” 她松开手,让白无相靠墙坐下,起身道,“我去看看,乌铭身上有没有解药。” 她走到乌铭身边,将他?袖中怀里摸了一遍,只摸出十几支毒镖,并没有解药。转回来,却见白无相脸色更加苍白,那毒气向上蔓延到了下颔,向下已经盖过锁骨。 白无相忽然?觉得?有些寒意,牙关咯噔作响,身子开始发颤,“姐姐,你找到解药了没有,我好冷,这究竟是什么毒药?” 风水秀当即在?她身前蹲下,看她嘴唇隐隐发青,这毒气蔓延的未免太快,心里焦急不已,却又没有别的法子,咬了咬牙道,“不怕,我替你将毒药吸出来。” “那你快些……我好冷……胸口也闷闷的……”白无相说着,就?往风水秀怀里靠过去,将她紧紧搂住,“姐姐,你身上好暖和。” 第162章 风水秀顿时慌了神,方才白无相靠在?她怀里,她专心替她除去飞镖,并没有别的想法。此时白无相主动伸手将她腰身搂住,柔软的身体紧贴过来,直叫她心慌意乱,一颗心怦怦乱跳。 她立即收敛了心神,俯身将唇凑在?白无相颈侧,用?力吮吸一口,将毒血吸将出来。 白无相浑身难受,身体发寒,连带着思?绪也有些昏沉,隐约感觉到脖颈处有什么柔软的物事贴上来,接着便是一阵微妙的酥麻,叫她又惊又羞,“姐姐……你为?什么要咬我……” 风水秀专心替她吸毒血,没有空暇答她,每吸出一口毒血,就?吐在?地上,很快就?看到她伤口处的毒气开始消退,心里大喜。 她接连吸了二十几口,见到血的颜色由?黑变红,这才放下心来,转眼去看白无相,却见她双颊绯红,眼含羞涩地望着自己。 风水秀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温声问,“感觉好些了吗?” 白无相渐渐回转了思?绪,知道刚才不过是风水秀为?自己解毒,并非故意咬她脖子。她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将脸埋在?风水秀身前,不叫她看见,轻声道,“我感觉好多了,谢谢姐姐。” 风水秀感觉到少女温热的气息扑在?身前,心中慌乱不已,不敢再叫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立刻伸手将人推开,“咱们快从这里出去吧。” 她站起身,就?要去寻出口,不妨手腕猛地被?人抓住,转脸看去,只见白无相含笑问她,“水秀姐姐,我醒来时,听见那个死叫花子说,‘你喜欢她是不是’,这个她说的是谁?” 风水秀没想到她竟然?听见了这话?,顿时满脸通红,又怕她真猜中自己的心思?,移开眼道,“他?那人满嘴胡言乱语,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你不用?信他?。” 白无相却在?这时聪敏起来,笑着诘问道,“水秀姐姐,若他?真是胡说八道,那你为?何?不敢看我?可见这句话?他?并没有说错。这屋里就?我们三个人,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会就?是我吧?” 风水秀看她神采飞扬,一语点破自己的深藏心底的幽暗情?思?,愈发清楚她对她自己并无喜欢,不由?得?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 第98章 风水秀白无相(番外篇) “你既然知道,何必再来问我?”风水秀抬眼看向她,轻声道。 白无相原来只是想打趣风水秀,谁想她竟然承认了,心里很是诧异。 她仰脸看过去,正好与风水秀目光相触,只见她目光柔情,显得十分认真,一时间竟怔在了原地。 她是一贯的直率性?子,即便是喜欢上了谁,都是坦荡承认,从?不会掩藏。可面对风水秀的表白,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如何应对。 “水秀姐姐,我,我一向是拿你当姐姐敬重喜欢的,我以为姐姐你对我也是一样?,真心拿我当妹妹,所以不管我陷入什么险境,你都会来救我。”她嗫嚅着,眼见风水秀脸色越来越苍白,忙垂下了脑袋。 风水秀本就知道她对自己无意,可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忍不住微微刺痛。 她抬手抹去唇角残留的一点?血迹,苦笑道,“我自然是真心……真心拿你当妹妹……哈哈……” 白无相如何听不出风水秀说的是反话,她见风水秀平时一贯冷静自持,此刻却有些痴狂了,心里大感窘迫。 她慌忙道,“既然如此,姐姐,干脆咱们结拜金兰姐妹吧!索性?阎魔邱无心他们都死了,我也早不耐烦跟他们扯在一起,咱们姐妹两个一起闯荡江湖,你说好不好?” 风水秀看她眼神躲闪,心中更加难过,忍不住笑道,“好极了,只可惜——” 白无相忙问,“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我没有时间陪你闯荡江湖。白无相,我从?前未告诉过你,我本是月教少主,”她看向乌铭,“我从?教中出来就是为了找这人,如今人已找到,我也该回去向我师傅复命了。” 白无相顿时焦急起来,“那?姐姐以后,都不愿意再见我了吗?” 风水秀垂下眼眸,努力抑制住心底的酸楚,低声道,“咱们以后见面,也是徒增烦恼,徒惹伤心,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风水秀看白无相怔在原地,不忍再看她,直接将乌铭从?地上抓起来,负在背上,一脚踢开?紧闭的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白无相立刻追上去,大喊,“水秀姐姐,你要去哪里啊,我同你一起去!” 风水秀眼中含泪,自觉十分狼狈,不肯回头,使出轻功,朝远处疾奔而去。 白无相才刚刚解了身上的毒,力气?还没完全恢复,在后面追了几步,就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眼睁睁看着风水秀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心里面一片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浑浑噩噩地走?回滦州城,心里总想不明白,为何风水秀要如此决绝离开?,难道就因?为她不喜欢她,两人便不能再做朋友吗?不禁暗自懊悔,早知道就不开?那?个玩笑了,有些事情也不用说的那?样?明白。 她再次回到那?个讲书的茶馆,叫了壶茶坐下。可不知为何,明明之前她还听得津津有味,这时候却觉得十分无趣,眼前总浮现出风水秀看她时的温柔眼眸,叫她心烦意乱。 这时,她听见隔壁桌两人在谈论,武林大会之后,阳教教主身败名裂被群雄乱棍打死,阳教众人为争教主之位,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就此风流云散,好在有武林盟主穆清辞主持大局,重组了阳教。 第163章 白无相心中一喜,立刻想到穆清辞这时说不定就在南阳城,她要是现在动身过去,说不定就能见到这人了。 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你不应该去南阳城,应该去月教找水秀姐姐。否则你这一生,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想到再也不能和风水秀相见,白无相心里就十分难过,难道她喜欢的人不是穆清辞,而是水秀姐姐吗? 她心里纠结得很,干脆摸出一枚铜币来,心中默道 ,“若是福字,我便去南阳城,若是宝字,我便去月教找水秀姐姐。” 白无相将铜币抛向空中,眼睛紧紧盯着它,心瞬间就揪紧了,等铜币落下来,她立刻伸出双手,将它盖在手心里。 “去南阳,还是去月教?”白无相深吸了口气?,猛地揭开?手掌,只见手心中的铜币上,赫然刻着一个福字。 看到这个结果,白无相心里竟下意识有些失落。只是世?事难两全,天意如此,她还是去南阳城吧。 风水秀从?滦州城离开?后,花钱雇了辆马车,带着乌铭一起往南走?去。五天后,她们就到了月教的境内。 她抬眼向前看去,只见前面是片辽阔无垠的荒原,远处天际连绵不绝,山峰穿破云层,巍然而立,那?里就是月教总部所在。 风水秀绑着乌铭往山脚下走?,乌铭心里气?愤,眼里尽是怒火,兀自挣扎不休,口中还不住地谩骂她,风水秀只当听不见。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山脚下。风水秀才一露面,就已经?给教内的前哨探知。她听到一长两短的哨子声,嘘溜溜地迅速往山上传递上去,不一会,就有四位青衫教徒过来迎接她。 风水秀就将乌铭交给她们看顾,一路押送着走?上山去,花了半个时辰的脚程,风水秀便走?到了月教总部,立即就有人迎上来道,“少主,教主知道你回来,召你去见她。” 风水秀穿过大门,熟门熟路地往齐昭住处走?去,途中经?过一处花园。她离开?教中时,花园里的花都还没开?,现在回来,花香浓郁得熏人,抬眼看去,只见园中的玫瑰芍药都盛放得热烈,红红粉粉的花瓣,迎着微风轻轻摇晃。 她不由得想道,“无相最喜欢红色,她见了这些花,一定喜欢。”脑海里随之浮现出白无相的明丽笑容。 转念又想,“我已经?说过再也不要见她了,却还在这里对她念念不忘,岂不可笑?” 风水秀立即将心中的那?点?念头按下去,匆匆穿过花园,来到齐昭的门前。她想到和师傅一别数月,马上就要见到她,莫名有些近乡情怯,手停在门上,一时竟不敢敲下去。 “是水秀在外面吗?进来吧。”房中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风水秀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眼眶蓦地湿润了,“师傅,是我,我回来了。” 第99章 风水秀白无相(番外篇) 风水秀推门进去,只见屋里陈设朴素依旧,屋中央背对她站着一位灰色衣衫的女人,正仰脸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神妃图。 那人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脸上含着笑,“水秀,你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些时日,没有受欺负吧?” 风水秀本就因白无相一事黯然神伤,又想起这些时日的种种艰辛经,被齐昭这样温声询问,忍不住心头?一酸,生出?许多委屈来。 她?当即扑过去,投入齐昭怀里,哽咽道?,“师傅,我没有被人欺负,我只是……好想你。” 齐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着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还要同师傅撒娇的?” 风水秀当即红了?脸,忙站直了?身?,见到齐昭眉目温和,气度从容,根本就不是乌铭说?的那样,是一个狠辣无情的人,心里越发肯定乌铭就是在说?谎骗她?。 可她?还是不知道?母亲和师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踌躇了?片刻,才要开口,就听?到齐昭问,“我听?属下说?,你抓回来一个人,那人是谁,值得你特意带回教中来?” 风水秀心中一颤,她?知道?此事说?来会?惹齐昭不悦,但还是老实答道?,“师傅,那人说?自己是乌家堡堡主乌铭,还说?是我父亲,他还胡言乱语诋毁师傅,我就把他抓回来,让您处置。” “乌铭?”齐昭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瞬,方?莞尔一笑道?,“乌铭二十年前便死?了?,又哪来第二个乌铭?只怕你是受了?这人的蒙骗。” 风水秀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傅,乌铭果真?是我父亲吗?” 齐昭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一双眼阴沉地看着她?,“水秀,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你没有父亲!” “可是——”风水秀还要再说?。 齐昭转过身?去,厉声?打断她?,“好了?,去你母亲坟前,给她?磕个头?吧,她?应该也想你了?。” 风水秀心口起伏不定,不明白师傅为何总是在这件事情上,对?她?如此缄默。 “师傅,乌铭告诉我,是你一把火将乌家堡烧了?个干净,而母亲为了?救我,扑入火场,才被火烧死?的,是不是?” 齐昭浑身?一颤,“你说?什么,你从谁听?来的这事?乌铭……他果真?还活着?” 风水秀看她?身?形微晃,显然很是惊讶,忙道?,“师傅,你见一见那人,就知道?真?假了?。” 第164章 说?完,她?见齐昭点头?,就去喊人把乌铭押过来。 不一会?,月教教徒押了?被缚住手脚的乌铭进屋,他见到齐昭,登时脸色大变。 齐昭看他脸上全?是被火烧的疤痕,丑陋至极,可看他眉目眼熟,显然就是那个令她?深恶痛疾的仇人乌铭,忍不住冷笑道?,“你原来还活着,我还以为那场大火,早就将你烧作了?焦尸!” 风水秀看她?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心里不由得一颤,“师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便告诉我吧!” 齐昭还未开口,乌铭先叫喊起来,“你要她?说?什么,她?就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你这不孝女,还不快给我杀了?她?!” 突然,咻地一声?响,一枚铁丸从齐昭手中弹出?,朝他急射而来。乌铭无法躲避,只觉嘴上一痛,半颗牙齿都被打下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再喊不出?一句话。 风水秀知道?师傅武功极为高超,一出?手必定要夺人性命,却不想她?只是将乌铭的嘴打坏,心里十分诧异。 她?再去看齐昭神?色,却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怒意,只是神?色晦暗,眼中另有一股说?不出?的哀伤。 齐昭不再看乌铭,转过身?去,再度看向墙上那副神?妃图,语气竟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水秀,当年的事情,我本不愿意再说?给任何一个人知晓,但你既然执意要探究,我便说?给你听?吧。” “那一年,我追着一个仇敌到了?三重门的地界,撞见了?红弗——也就是你母亲。你也知道?,我教名声?在外,她?视我为魔教恶徒,不由我分说?就同我打斗起来。” “红弗自幼长在三重门,虽然武艺精湛,但是对?敌经验却比不上我,我一时失手打伤了?她?,她?立时晕了?过去。” “江湖上那些名门正派视我教为邪恶,见到我便要喊打喊杀,我也不敢带她?去三重门,只好寻了?处洞穴,替她?疗伤,守着她?醒来。” 风水秀从未听?师傅说?过这些事,想象着她?们年轻时刚一见面就争锋相对?的样子,颇觉新奇,忙问,“那后来呢?” “后来,”齐昭脸上带了?丝浅笑,“也是凑巧,她?醒过来时,我正要解开她?衣衫替她?上药,她?气得要命,立刻捏紧了?拳头?来打我,我只好向她?赔罪,又去摘了?些花来哄她?。” 她?转眼看向窗外,正好可以看到花园里,阳光下灼灼盛放的红花,只是当年和她?一起赏花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她?收下我的花,渐渐没那么讨厌我了?。我们在洞穴里过了?一夜,为了?逗她?开心,我还同她?讲了?很多江湖上的趣事。” 风水秀忍不住插嘴,“师傅,你为什么总想逗我母亲开心,难道?你喜欢上她?了?吗?” 齐昭转眼凝视她?,眼神?温柔,好似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红弗她?,实是世上最好的人。任谁见了?她?,都会?喜欢上她?的。” “那天晚上,她?听?了?我讲的故事,很是开心,还说?要和我一起去闯荡江湖。我当然愿意和她?一起,只是她?很快又失落起来,原来她?母亲早已亡故,而她?父亲又对?她?管教得严格,从不允许她?孤身?一人在外。到了?第二天,她?就与我分手,回去三重门了?。” “我心里虽然不舍,也知道?不能强求,杀了?仇敌后,也就离开了?。后来有一日,我经过江南,见到街边艺人在演泥人戏,那几个彩塑泥人捏得栩栩如生,其中两?个,一个像她?,一个像我。” “我觉得有趣,就把这两?个泥人买下来,回到三重门,偷偷溜进去送给她?。她?见到我来,很是高兴,对?那两?个泥人也很是喜欢。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眉宇间总是带着丝忧郁。” “我几番追问,她?才告诉我,她?爹爹要为她?招婿,好寻一个良才传承衣钵,可她?心里早有喜欢的人,因?此不快乐。我听?了?很是难过,但我更不想看到她?伤心,便问她?那个人是谁,我愿意帮她?和心上人在一起。” “她?却忸怩起来,涨红了?脸,怎么也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我便生了?气,同她?说?,‘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便要走了?,以后再也不来见你’。她?这才说?,她?喜欢的人是我,求我不要离开。我真?是高兴极了?,告诉她?,我也舍不得离开她?。她?说?,只要和我在一起,不论去哪里都可以。” “那天晚上,我们商量着偷偷离开三重门,谁知道?临走时,却被她?父亲发现。风献仁知道?他听?话的女儿,竟然喜欢上一个女人,简直要气疯了?。他将我抓住后,就拿铁锁穿了?我的琵琶骨,锁在囚室里。” “啊——!”风水秀忍不住惊叫出?声?,要知道?铁锁穿骨之痛,这世上几乎没几个人可以忍受。 齐昭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接着说?道?,“风献仁告诉我,他已经叫风红弗立刻与他的大弟子金鳞成婚,等她?们成婚后,就可以放我离开。我悲痛欲绝,却没有任何办法。” “直到成婚前夜,红弗忽然来找我,告诉我说?她?已经用药将风献仁放倒了?,抽出?我体内的锁链,就要带我离开。” 第165章 “可等我们出?去后,却意外撞见风献仁被他那三位徒弟打死?了?。他们怕事情泄露出?去,就要杀了?我和红弗灭口。” “红弗带着重伤的我边战边逃,正好乌家堡离此处不远,我们就前去借住躲避。那三人见我们进了?乌家堡,才不敢再追。” “可谁知——”齐昭抬眼看向乌铭,眸子尽是冷意,“他见到红弗美貌,就要强娶她?,胁迫她?说?,若是她?不答应,就要杀了?我。红弗为了?救我,只能妥协,骗我说?她?爱上了?乌家堡主,要和他成婚。我当然不信,只恨我身?受重伤,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乌家堡众人直接赶了?出?去。” “后来,我养好了?伤,去乌家堡救人。他龟缩在乌家堡中,不肯放人,我只能火烧乌家堡,逼他现身?。可谁知最后,他竟以你的性命相胁,害红弗葬身?火场。” 乌铭先前告诉风水秀的,和齐昭所说?的这个故事,简直是天差地别。 风水秀之前就觉得他说?的不合情理,如今听?到事情的真?相,当真?是叫她?愤怒。 她?直接拔出?剑来,指着乌铭,怒道?,“师傅,你说?的没错,我没有父亲!这乌铭卑鄙无耻,不如直接杀了?他!” 齐昭看了?乌铭一眼,淡淡道?,“杀了?他,太过便宜。把他关去水牢吧,水里养的那群食人鲳,应该饿了?。” 乌铭听?到这话,险些晕将过去,他终于感到害怕,哭着求饶,见齐昭不理会?,又转惧为怒,大骂起来。风水秀嫌他吵得难听?,立刻叫人把他拖出?去了?。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风水秀知道?了?母亲的往事,心潮起伏不定,正想跟师傅说?些什么,就见她?走到那幅神?妃图前,将画取了?下来。 她?走过去,就见齐昭翻到画的背面,那里赫然画着一个容貌明丽的年轻女子,风水秀看着眼熟,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眉眼竟然和这画上的女子十分相似。 “师傅,这是……我母亲……”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齐昭伸手拂过画上女子的眉眼,声?音温柔,“是啊,你的母亲,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风水秀拭去眼中的泪水,她?看齐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神?情认真?,已然入神?,不愿再开口打扰她?,悄悄退了?出?去。 才走到花园里,忽然见到教徒匆匆朝她?走过来,“少主,教里来了?个刁蛮女子,闹着要见你。” 她?抬眼看去,只见月洞门下,闪过一抹红色,朝她?扑将过来,声?音清亮动听?,“水秀姐姐,我来找你了?!” 风水秀立刻将人接住,扣住白无相的手腕,看着她?那张笑盈盈的脸,心里涌起无尽的欢喜,脸上却不肯表露,别扭道?,“我不是说?过,咱们不要再见面了?吗?” 白无相坦诚道?,“是我想见你。水秀姐姐,我本来打算去南阳找穆清辞,可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你,我心里就难受,连南阳也不想去了?,立刻就动身?来月教找你。咱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风水秀看着她?眼眸清澈,脸颊微微泛红,心中微动,便捧住她?的脸,在她?脸上落下轻柔一吻,笑道?,“好,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