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之娘娘又精分了》 第1章 [穿越重生] 《清宫之娘娘又精分了》作者:侬岁好【完结+番外】 简介: 上一世,英珠殉了主。 这一世,她成了皇帝的女人,一个不得宠的贵人。 标签:正剧 清穿 重生 第一章 殉主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佟佳皇后崩于承乾宫。 帝辍朝五日。 嫔妃皇子皇女俱成服于承乾宫正殿为佟佳皇后举哀。 进宫多年,无缘中宫之位,病笃时方得皇帝怜惜,立为皇后,只一日便崩逝。 正殿一角,一双红肿如桃子的眼睛木然扫过一张张或假意哀恸,或平静漠然的脸。 稍顷,收回目光,瞥见站在先皇后梓宫前着成服,神色哀恸的皇帝,唇角露出一丝讽意。 再次垂眸,静默了须臾,纤细的身影悄然起身离席。 回到宫女的住所,英珠先去了田嬷嬷住的屋子,便看到田嬷嬷坐在床前,手中拿着一块素色的帕子温柔地抚摸着,默默垂泪。 “田嬷嬷。”她唤了声,嗓子带着哭多了的嘶哑。 田嬷嬷忙抹了泪,抬起脸,一张苍老的脸微讶,“是你啊。” “嬷嬷又在想主子了?”英珠将目光从那块帕子上挪开,那是主子生前绣的,绣着兰花。 田嬷嬷叹了声,“照顾了娘娘二十多年,像自个儿的孩子一样,说没就没了,怎不令人痛心?你怎么也来了?” 英珠神色漠然,坐在她身旁,“不想看到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孔。” 便是皇帝,那哀痛又有几分出自真心? 田嬷嬷摇头,“能有什么法子?左右真心为娘娘伤心的只有我们几个,也幸好还有我们几个。” “嬷嬷。”英珠声音轻飘飘的,“往后四阿哥就全靠您了。” 田嬷嬷神色怅然,“谁说不是?四阿哥还那样小,娘娘怎就舍得离开?” 忽然一凛,扭头看向她漠然的脸,“英珠,你想做什么?什么叫全靠我?” 英珠轻笑,“您是主子的乳母,主子是您养大的,您有责任替主子照顾好四阿哥。” “你呢?”田嬷嬷双眸陡然迸射出一抹精光,紧紧地盯住她。 英珠神色如常,微微一笑,“我啊?我自有我的去处,主子一个人会寂寞的,总要有人陪着。” 田嬷嬷心一慌,枯槁的手攥住她葱白柔嫩的手,“你不能,你还年轻,你是娘娘最贴身最信任的宫女,跟着娘娘一起进宫的,四阿哥交给你再妥当不过。 要走也是我走,我一把年纪了,没几年好活的,我这辈子无儿无女,只把娘娘当做自己的女儿,要陪也是我陪着,哪儿轮得到你?” 英珠眼眶一热,却笑着,“嬷嬷就别与我争了,我留下来也是去伺候别人,可我不想去伺候除了主子以外的人,那些人也不会善待我,我更不想离开宫里,去适应完全不同的生活。 嬷嬷不同,嬷嬷是老人了,他们会尊重您的,皇上也会看在主子的面儿上善待您的,有您在,至少能照顾四阿哥到成亲,那时候我和主子就在下面等着您。” 田嬷嬷叹着气,悲从心来,“你这丫头,打小就倔,怎么就这么倔呢?你还这么年轻。” 英珠摇头,“年轻有什么用?以我的年纪嫁不了人,即便勉强嫁了,一辈子也不会快活,我不想受那些磋磨,还不如干干净净地离开。” “你这年纪轻轻的,竟把什么都看开了,我老婆子也劝不得你,唉,随你吧,这宫里啊,就是个吃人的地儿,外面也不见得就好,走了也好。” 田嬷嬷落下泪来。 英珠于心不忍,声音哽咽,“嬷嬷,您要好好保重自己。” 走了的一身轻松,留下的才是最难熬的。 田嬷嬷点头,不再说什么,继续抹泪。 英珠又陪她坐了片刻,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最后再看一眼四周住过的地方,满心怅然,却也没了可留恋的,遂抽出一条白绫,甩到梁上,踩上凳子,一闭眼,脖子套了进去,脚一蹬。 …… 死真的是一件极痛苦的事,或许她该选择碰死,至少死的壮烈,而不是吊死这般憋屈。 想想自己死前可能出现的模样,她就不寒而栗。 不过,痛苦也就那一阵,很快她就解脱了,死前的模样也就无关紧要了。 为什么要活着呢?也许她还年轻,还有许多好日子,可那些好日子都不是她要的。 主子尊贵了一辈子,却也把自己困在那情爱里无可自拔,最终落得个黯然身陨的下场。 主子一辈子不过是求个心爱之人真心以待,却一辈子没如愿过。 她求的是什么呢? 打小跟在主子身边,她只知道伺候主子是她唯一的选择,也是唯一的念想,主子走了,她留下来做什么呢? 她不想再去伺候另一个人,她想摆脱伺候人的命。 到了下辈子,她只愿做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一辈子普普通通的,为自己而活。 窒息感和疼痛感瞬间淹没了她,英珠渐渐失去了意识。 …… 阳春三月,桃李争妍。 和风夹着沁人的花香扑进鼻端,暖煦的春光照的人身上懒洋洋的。 躺在屋外廊下的美人榻上的女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抬手挡住透过银杏叶的间隙细碎撒下来的金光。 第2章 “你可算是醒了,你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再睡下去这一天就又过去了,与其这样无所事事,还不如去想想法子改善自己的处境。” 一个轻细柔缓却掩不住微恼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宫女金铃靠着廊下的柱子,一手正对着她慢吞吞地摇着团扇,眼睛却闭着,连连打哈欠,明显不是她说的,而这里除了她们二人,再无第三人。 英珠双手垫在下巴下面,闭着眼,声音懒洋洋的,“着什么急?总要好好休养一阵子。” 身旁的金铃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茫然看向英珠,“小主,方才是您在说话吗?您有何吩咐?” “呃……”英珠拍了下脑袋,一不小心话就说出口了,她摆了摆手,“没什么,说梦话呢。” 金铃哦了声,不疑有他,但还是站好了,继续打起精神摇着团扇给她扇风,一边赶苍蝇。 耳边传来一声甜软的轻哼,像枕边美人的娇嗔,似嚼进嘴里的蜜糖,“你看你,都堕落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早晚被人发现。” 第二章 喜塔腊贵人 英珠闭着眼,在心里懒懒道:“少大惊小怪,哪有人会发现?” 她睁开眼,望着头顶窸窸窣窣的银杏叶,眼神略空。 若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谁又会相信这般离奇之事? 原以为已经死了,却又活了,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不起眼的贵人喜塔腊氏。 康熙二十八年选秀入宫,因出身满军旗,初封贵人,却到如今依旧是个贵人,无宠无子。 但即便只是个贵人,也比她从前的宫女身份强多了。 从伺候人的宫女一跃成为被人伺候的皇帝的嫔妃,这是她从前想都未曾想过的。 不,从前主子曾起过要她伺候皇上的心思,那时候主子刚进宫不久,却已经体会了宫里的残酷,嫔妃不能失了皇帝的宠爱,必须紧紧抓着皇帝的心。 即便主子已经有了别人所没有的尊贵地位,可主子仍一心盼着得到皇帝的眷顾,也渴望拥有皇帝的子嗣。 嫔妃众多,各个年轻娇妍,主子并非唯一,得皇上眷顾者众多,主子为了留住皇上,便起了要她伺候皇上的心思。 因为她是打小伺候主子的,最是可信,模样也不比那些年轻嫔妃们差。 她也曾年轻,也曾有过那些期望,可是,这种期望终究是短暂的。 因为她了解主子,主子心善,待下极好,却最是看重皇上,即便暂时要她伺候皇上,也只是权宜之计,时日一久,这必定会成为主子心里的一根刺,对她再不复从前的信任。 所以她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直到重来一次,真的成了皇帝的嫔妃,她却再没了当初那一点绮念。 那么多年,许多事早已看清了,男女之情是最不可靠的,只有地位才是最有保障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除了她,还有另一个人也与她一同进入了这具身体,就附在她额头莫名出现的花钿上。 英珠抬手摸了摸额头,花钿是透明的,他人并瞧不见,只有在她摸上去的时候才会出现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就像此刻,梅花形的花钿若隐若现,平添妩媚怪异。 她不知那人是何人,只知晓对方的名字,性别,来自未来,其他的一无所知,更不知这花钿是从何而来,起初还会有惊异不安,后来便渐渐安心了。 好在现下那人被困在花钿中,似乎出不来,但她也怕某一日会被那人占了躯壳,时刻提着心。 醒来后,她时常想起田嬷嬷,也不知她如何了,是否跟在四阿哥身边?过的可还好? “你也知道,我刚醒来不久,身体正虚弱,就算现在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啊。” 自三天前醒来,她就一直处于吃了睡睡了吃的状态,起身走几步路倒是不难,要去远点儿的地方的话还是很难的。 似乎是意识到她说的是事实,宁韵不再埋怨她躲懒,但还是很不高兴,“无聊死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帝啊?” 这几天她没少说这两句话。 英珠:“……”这人有多希望见到皇上啊? 又是一个盼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不过也理解,怕是没有几个女人能拒绝这般诱惑,何况她们还拥有着名正言顺的身份。 距离她殉主刚过了一年半。 现在是康熙三十年春。 英珠垂了垂眸,她与宁韵一样,不甘心一直龟缩在这个小院子,无宠无子,孤苦一生。 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从前没能力,如今命运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岂能放过。 “虽然不能出去,但还是应该去给主位娘娘请安了,毕竟此次能痊愈,多亏了惠妃娘娘请了太医来。”英珠喃喃。 喜塔腊贵人住在延禧宫的东偏殿,主位是惠妃纳喇氏。 自她醒来,便一直称病,尚未去给主位惠妃请安。 英珠对惠妃有些印象,四妃之一,也是四妃之首,膝下大阿哥胤禔为皇上的长子。 先皇后在世时,以皇贵妃之尊执掌六宫,先皇后逝后,便是惠宜德荣四妃共掌六宫。 说是四妃,其实只是早年册封的四位。 另外还有储秀宫妃赫舍里氏,咸福宫妃博尔济吉特氏,翊坤宫妃佟佳氏,尚未行册封礼,但享受妃级待遇。 第3章 是以并非四妃,实则为七妃。 而执掌宫权的只有惠宜德荣四妃。 这位惠妃是资历最老的一批嫔妃之一,膝下大阿哥是皇上的长子。 元后所出的太子为二阿哥。 惠妃仗着出身纳兰家,背后是权相明珠,膝下又有大阿哥,性情高傲,目中无人,但在先皇后面前尚算恭敬。 当然,也不敢不恭敬。 是以英珠对这位惠妃虽不算喜欢,但也不讨厌。 如今想到要给这位惠妃请安,还要看对方的脸色,英珠已经想象到了惠妃的态度,不由得头疼。 前世她虽只是个宫女,却是先皇后身边一等一的心腹,便是遇见了四妃,虽然也要依规矩请安,但对方总是给她几分面子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到了惠妃手底下讨生活。 比不得从前她在皇贵妃身边得脸,无人敢得罪她,到了这儿,一样要如其他小嫔妃一般低眉顺眼。 眼下夕阳斜坠,天色暗淡,英珠起身进去更衣。 宁韵好奇追问,“你究竟从哪里来?是这儿的人吗?是怎么死的?可了解惠妃?似喜塔腊贵人这般久不承宠的,应是连主位都不待见的,可别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吃了亏。啧,这后宫里的人可没一个好相处的,你要做好准备哟。” 这个与她一同出现在这具躯壳里的女人貌似与她不一样,像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没有一丝她那个时代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自醒来后没有一丝慌张,仿佛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万分适应。 她大胆猜测这个女人生前也是生活在宫里的,只是不知是哪个英年早逝的嫔妃,还是哪里的宫女。 她觉得更像是前者,因为对方瞧着与那些宫女不同,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可不是那些低等的宫女能有的。 怎么也是个出身官宦,或是在后宫生活了多年的嫔妃才会有的。 第三章 惠妃 说实话,她很不服气,同样占了别人的身体,这个女人能够堂而皇之地用这具身体,她却只能被困在这犄角旮旯里,出都出不去。 难道就凭自己晚来一步吗? 唉,这贼老天既然让她穿到这儿,为什么不能让她早一步呢?就因为晚了一步,她的先机丢了,连个身体都没了。 或是让她穿到另一具身体也好啊,人家身体都有主了,还把她挤到这儿,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英珠未理会她的问题。 从醒来到现在,英珠与宁韵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一直是宁韵没话找话。 她虽知晓宁韵来自未来,还用了同一具身体,但她们又不熟,甚至是互相防备,有些事没必要推心置腹。 知晓彼此的目的,且彼此的目的并不冲突便足矣。 在二人不得不共用一个身体期间,她们谁也不会给对方使绊子,会勉强如此相处下去。 是的,英珠虽暂时算是控制了这具身体,但宁韵冷不丁还是会趁她不注意控制这具身体,为了避免另一人给自己惹麻烦,二人达成了协议,暂时相安无事。 一旦某一日她们当中的某一人消失,对另一人而言都是解脱。 见她不答,宁韵叫嚷,“你也太无趣了吧,毕竟共用一个身体,也算是朋友了,介绍一下自己有那样难吗?我们还要共事很久呢,你就这样对你的同事吗?” “我们只是互相忍让的关系,你觉得我们有必要坦诚以对吗?”英珠冷冷道。 虽然不明白同事为何意,但大概也猜得出来。 宁韵一下子哑了口,气呼呼的。 当然,英珠看不到她气呼呼的样子。 “什么嘛,就你这样冷冰冰的模样,皇帝会喜欢你才怪了。”宁韵翻了个白眼,嘟囔着,怨气满满。 即便是互相忍让,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干嘛说那样无情? 英珠扯了扯嘴角,“不是还有你吗?有本事你去讨好皇帝去,我不拦着你。” 正好她暂时无法接受自己对皇帝曲意逢迎,那就由对方来好了。 宁韵恨不得挠花她的脸。 然而……她的脸也是自己的脸,还真不能挠。 她是希望凭自己的演技成功俘获皇帝的心,但也不希望被人如此毫不客气地利用啊。 更何况,那也得她能控制这具身体啊啊啊啊啊。 好气,可恶的女人! 宁韵忽地又问,“我瞧着你似是对皇帝不大感兴趣啊,奇了怪了,难得看到一个对皇帝这种生物不感兴趣的。” 转念又想,自己不过来了三天,这三天一个嫔妃都没见着,哪里说得清这些女人的心思? 此刻英珠已然到了正殿外的月台上。 前院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前接抱厦三间,窗为步步锦支摘窗,檐下饰以苏式彩画。 门为万字锦底、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此刻大开着,门外守着两个宫女。 前后殿东西两侧各有三间配殿,前殿的东配殿为喜塔腊贵人所住。 前殿外守着的其中一个宫女进去通传,不一会儿就来请她进去。 英珠着浅绿色的宫装,梳着两把头,只簪了支白玉的簪子,瞧着颇为清雅素淡。 然而如此素淡的装扮却更衬得她那张脸蛋艳如桃李,光彩照人。 不是她不喜穿艳丽的衣裳,也不是不知如此装扮与这容貌有多么不和谐。 第4章 先皇后故去已一年多,然而在她心里不过才几日。 潜意识她不愿穿艳丽的衣裳。 即便她不再是宫女英珠,也还是愿意守着那一方净土,那是属于英珠的,而不是喜塔腊贵人。 殿内方砖墁地,明间正中设一地平宝座,此刻惠妃纳喇氏正端正坐于其上,两侧各侍立着两名模样标志的宫女。 惠妃纳喇氏是个年约四旬的妇人,即便保养得宜,也仍免不了年华老去。 因进宫最早,此时的惠妃已称得上是个半老徐娘,除去有个争气的儿子,已经不再得宠。 常年身居高位,令她眉眼中有抹盛气凌人的傲气。 眼见着一个容颜秾丽的年轻嫔妃走上前来,惠妃要仔细回想才想得起这位喜塔腊贵人。 实在是这位喜塔腊贵人进宫两年,存在感太低。 除了刚进宫时侍寝过两三回,过后便失了宠。 至于失宠的缘由,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想起这事儿便有些气闷。 这位喜塔腊贵人也是没用,这么多年也没能重新得宠,三天两头病恹恹的,见了就让人生气。 即便一开始存了几分靠她笼络皇上的心思,后来便也淡了。 主要还是因为对方的身份。 一个满人嫔妃,进宫就是贵人,再进一步便是一宫主位,靠她笼络皇上有什么用? 眼见着没了用,她干脆不怎么叫对方过来请安,久而久之便连对方长什么样都忘了,只记得自己宫里有这么个人。 听说对方又病了,她只请了太医过去,就没再关心了。 前几日还听说不大好了,眼下瞧着倒是好些了,竟主动来请安。 “奴才喜塔腊氏给惠妃娘娘请安。”英珠屈了屈膝,嗓音柔缓。 惠妃脸色缓了缓。 不论如何不喜,总归这人还是知晓点规矩。 病好了还记得第一时间来给自己请安。 惠妃道了声“免了”,命人搬了张绣墩过来,又问,“身子可大好了?” 英珠坐了半个身子在绣墩上,毕恭毕敬道:“劳娘娘关心,已大好了,多亏娘娘请了吴太医,奴才才能痊愈得这般快,是以特来向娘娘谢恩。” 实则太医也不乏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儿的。 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小贵人,哪里会尽心?开些不好不坏的药方,压根治不了原身的病。 否则也不至于令原身缠绵病榻这么久,最终丢了性命。 惠妃不可能不知,不过是漠不关心罢了。 有时候上位者的漠不关心就足以要了底下人的命。 宫里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 一个不得宠的小贵人病逝,更不会有人关心。 惠妃纳喇氏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儿,心狠着呢。 请个太医来不过是做个样子,免得有人说她苛待宫里人。 可不是发善心。 不得不说,英珠对惠妃还算有几分了解。 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惠妃心地是好是坏不重要,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表面善心,实则心狠手辣的。 能活下来的算你命大。 第四章 机会总是有的 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即便再心知肚明,还是要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惠妃很满意对方这副柔顺规矩的模样儿。 这喜塔腊氏能醒过来,可见是心里面有念想啊。 嗤,这宫里多少心怀念想,最终却郁郁而终的? 这喜塔腊氏白长了张好脸,却没什么本事,也是可惜了的。 这张脸真让人嫉妒,又年轻,又漂亮,都是她所没有的。 到了她这个年纪,最见不得的就是那些个年轻鲜嫩的花骨朵般的美人儿,瞧见了就忍不住想毁了。 偏偏又少不了这些个人帮你固宠。 但喜塔腊氏不同。 就这样一辈子窝窝囊囊地缩在自个儿的房间就好了,别来碍她的眼。 “好了也好,回去多歇歇,别总出来走动,也不必常来请安了。”惠妃神色有些淡淡的。 她可没兴趣常常见到这张年轻鲜嫩的脸,一次次地提醒自己年华不在。 “既然好了,本宫这就让敬事房把你的绿头牌挂上去,你且安心。”安抚还是要安抚的。 从前不见她请安有多勤,这会儿这么急吼吼地来请安,不就是想说身子好了,可以侍寝了吗? 都这么久了,还认不清现实,心存妄想。 即便把绿头牌挂上去又有何用?若是有用,也不会多年未曾侍寝了。 皇上早忘了这号人了。 就是把绿头牌挂上去,皇上能不能看到还两说。 不过难得这喜塔腊氏沉默了这么久,忽然脑子开了窍,开始积极了。 “多谢娘娘。”喜塔腊氏起身,再次屈了屈膝,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实则是装的。 她压根不寄希望于惠妃能帮她。 恐怕惠妃巴不得她一辈子待在自己的小院儿,就这样孤独终老。 若惠妃愿意用她,早在两年前就给她争取了。 当然,也是这喜塔腊氏没本事,不懂事,否则凭这张脸早早就得了宠。 她以前不曾注意到这位喜塔腊贵人,因为太没存在感了。 也是此次重生,这才知晓还有这么号人。 第5章 这三天她从贴身宫女金铃的话里断断续续地了解了些。 这位喜塔腊贵人模样出众,正经大选进宫,满人出身,一进宫就是贵人。 只要怀了龙嗣,就能封嫔,多好,偏偏性子不大好,换句话说,就是不会低头。 在宫里做嫔妃的,哪个不懂得见面一套,背后一套?谁乐意去得罪人挡了自己的路? 偏偏这位喜塔腊氏一进宫就得罪了永和宫的德妃,至于怎么得罪的,大概是说了什么话被正主儿听到了。 自此后这位喜塔腊贵人就失了宠。 然而这位喜塔腊贵人还不懂收敛,几个和她同品级的小主被她得罪了个遍,无一人和她亲近,就是被孤立了。 无宠,无子,无人亲近,主位又不乐意提拔,渐渐的这位喜塔腊贵人就不愿和人来往,常常待在自己的小院里,没了存在感。 不懂事,又不懂做人,这样的人即便有再好的容貌再好的出身也没出路。 她来给惠妃请安,不过是守着规矩,免得被惠妃记恨。 至少懂规矩点能过得稍微好点。 至于惠妃心里怎么猜测,她不在乎。 她也没想着靠惠妃得宠。 这位可是靠不上的。 宫里有位良嫔,当初是惠妃宫里的宫女,后来因容貌出众得了皇上的眼,生下了八阿哥,然而自从生了八阿哥,良嫔就渐渐失了宠。 八阿哥养在惠妃膝下,良嫔常年见不到自己的儿子。 惠妃会提拔良嫔,不过是因为良嫔容貌好,出身差,包衣出身,容易掌控,好不容易生了儿子,也只能由惠妃抚养。 当年的良嫔只是个答应,哪里有资格抚养皇子。 没了宠,儿子不在身边,也只能寄希望于儿子将来能争气些。 良嫔尚能有个儿子盼着。 她呢?可不是良嫔那等出身,只要进一步就是嫔,谁愿意千辛万苦为他人做嫁衣? 英珠有自知之明,不会做无用之功。 她也不愿意把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 她要靠也会找那靠得住的。 英珠行了礼,退了下去。 一出正殿,宁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绿头牌挂上去,是不是我们就有机会了?” 声音有些激动,有些兴奋。 英珠毫不留情打破她的幻想,“别想了,挂上去又如何?只要有人不想你得宠,有的是法子。” “啊?”宁韵泄气,“那怎么办?” 她不蠢,这么多年都没承宠,要说没人整鬼才信。 宁韵哀叹,“这喜塔腊贵人前路还真是惨淡啊,连主位都不乐意相帮,要不收买个小太监,打听下皇帝的行踪,来个偶遇如何?” 她就不信凭喜塔腊氏的容貌勾不住皇帝的心。 男人都是视觉生物。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英珠冷哼,“你以为谁都能打听到皇帝的行踪?我们能接触到的打听不到,能打听到的谁又敢泄露皇帝的行踪? 能在皇帝跟前伺候的,谁不是人精?谁会去做自毁前程的事?除非达到四妃那样的位子,才会有人愿意奉承你。” 低位的嫔妃要么有主位扶持,没有主位扶持的,只能老老实实等着皇帝偶尔的临幸。 别的法子想都不要想。 有几个人能真正偶遇皇帝的? 没有这个运气,又没有主位扶持的,就只有老死宫中的份儿,一辈子没有出头之路。 宁韵被打击到了,语气愁的不行,也焦躁的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样?” 她虽然演戏有天分,但到了这处处受限制的后宫,见不到皇上的面儿,仍是有些施展不开啊。 英珠垂了垂眼眸,语气淡然,“着什么急?先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惠妃是不会帮你我的,但机会总是有的。” “主子,用膳了。” 金铃提了晚膳回来,一一打开,将膳食摆在明间的檀木圆桌上。 依旧是三菜一汤,配一碟饽饽。 一个不得宠的贵人,想要吃到色香味俱全的膳食是不可能的。 不给你吃剩菜剩饭就不错了。 当然,没人敢明面上给一个贵人吃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表面过得去,内里不上心的多了去了。 第五章 良嫔 至少这几道菜表面看着还算可以,只是吃起来和那些宫女的吃食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英珠以前身为宫女,也是用的一等宫女该有的膳食,眼前这样的膳食着实有些难以下咽。 勉强用了膳,金铃已沏好了茶。 英珠端起茶盏慢慢抿着,金铃则收拾了碗碟下去了。 茶是六安瓜片,味道还好,冲淡了些别的味道。 英珠舒坦了些。 身为宫女,可没资格喝茶,当然,主子身边得脸的宫女遇上主子赏赐,便会有口福。 眼前的茶叶虽比不得主子宫里的好,但能有茶喝已经不错了。 以前从未想过有这一天,伺候了人一辈子,多了一辈子,竟还有机会做主子。 倒不是觉得以前的生活有多苦,多不好。 主子待下一向极好,尤其是贴身的几个,说是宠都不为过。 英珠自幼在主子身边伺候,主子心善,从不为难身边之人,有什么悄悄话都与她说,有什么好衣裳好吃的也经常赏给她。 第6章 可以说,主子是她遇到的最好的主子。 但大抵尝过了做主子的滋味,都会有些向往吧,即便是位不得宠的主子,那也是要人伺候的。 她并不是背叛主子,只不过重活了一次,过去的身份,过去的记忆都随风而逝。 她总要过好自己的日子,方不负这一生。 当然,她不会忘了主子,她会记着主子的好,为主子报仇,然后看看四阿哥,知道四阿哥过得好,田嬷嬷过得好,她就可以放心地过自己的日子了。 都说主子是病逝的,可她知道,主子是被人害死的。 虽然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她的话,但她就是知道,有许多人不想让主子好。 即便承乾宫防守重重仍旧叫人得了手。 她会查出来,给主子报仇,让主子九泉之下能够安心。 而她要报仇,身份地位是不可或缺的。 一个小小的贵人什么也做不了。 她要得到皇帝的宠,她要拥有足够的地位,才有机会查出真相,为主子报仇。 翌日,天朗气清。 英珠一早起身,察觉有精神了些,便打算出去走走。 在屋子里待了三天,浑身都不舒坦,即便尚未完全恢复,她也受不住了。 昨日惠妃那句“别总出来走动”的话自然被她抛在了脑后。 规矩之内,自然是要随着自己的心意的。 若是依旧束手束脚,与过去做宫女时有何两样? 既然成了皇帝的嫔妃,自然就要享受一下做嫔妃的自由了。 贵人是没有肩舆的,去哪儿都要用脚走。 因为身体的缘故,她也只能在近处走走,再远一点就会头晕。 跟着她的宫女是另一个叫做丹朱的。 丹朱和金铃都是她的贴身宫女。 “小主,出来很久了,我们回去吧。”丹朱劝着,“万一遇着别的主子就不好了。” 丹朱比金铃胆子大,若换成是金铃肯定是不管英珠走多久都不敢有异议的。 曾经身为宫女,英珠自然看得出丹朱的心思。 不过是因为她不得宠,出来遇上别的主子容易吃亏。 从丹朱的反应便可猜到以前的喜塔腊氏没少吃亏,连身边的宫女都这般紧张,如临大敌。 有些嫔妃对待不喜欢的低位嫔妃,不好处罚嫔妃,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就会拿对方身边的奴才出气。 可见丹朱吃过这方面的亏,才会这般说。 但宫女就要有宫女的规矩,主子的做法是不应该置喙的,是以英珠对丹朱越矩的行为有些不满。 也仅仅是不满而已。 她理解丹朱。 毕竟她一个不得宠的嫔妃,无法带给身边之人安心,有什么底气要求身边之人毫无底线地对她恭敬? 丹朱的想法不过是大多数奴才的想法罢了。 “无妨,再走走吧。”她要恢复健康,就不能天天待在屋子里,总要出来走走,活动活动手脚。 这样才恢复的快些。 丹朱忧心忡忡,满脸不赞同,“您身子还弱,太医也说要您多休息,已经出来的够久了。” 英珠停步,转身,看向丹朱,嘴角噙着冷笑,目光却淡淡,“你是听太医的,还是听我的?” 丹朱哑然,脸色变幻不定。 小主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小主纵使不满,也不会用这般语气,这般神态训斥她。 丹朱不敢再说了,垂下了头。 英珠不再理她,继续走。 丹朱所言不假,在外走动的确容易遇到其他嫔妃,很大可能会遇到比自己位分高的嫔妃。 在出来之前,英珠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是无法避免的。 这不,果然来了一个。 看对方穿戴比她好上许多,妃色的妆缎旗服,身材窈窕,容颜清丽,又不失娇媚,梳着两把头,但没乘肩舆,只带了两个宫女。 能穿的起妆缎的,至少也是嫔了,或是比较得宠的贵人。 但这位,英珠恰好认识。 只因此人当年也算十分得宠,没少惹得六宫怨妒,甚至当时还是皇贵妃的主子都曾为此郁闷伤怀。 英珠经常在众妃嫔向主子请安时见到此人。 不得不说,的确清雅脱俗,在后宫众嫔妃中也算是佼佼者。 只不过到底上了年纪,又常年忧郁,昔日的十分颜色,如今也只剩了六七分,此时娇艳的衣裳更衬得其容色黯淡。 但即便只是六七分颜色,也仍是不输许多嫔妃。 不过是皇帝厌倦了,再美好的颜色也只是顾影自怜罢了。 “良嫔如今住在何处?”英珠随口问身旁的丹朱。 两年前的卫氏还是个贵人,同样住在延禧宫的偏殿,在喜塔腊贵人进宫不久后便搬出去了,听说是封了嫔,只是还未行册封礼。 即便如此,也是嫔的待遇了,自然不方便再住在延禧宫的偏殿。 丹朱神色不复方才的紧张,也是知晓这个良嫔不是个难相处的,总好过遇上其他嫔妃。 “良嫔娘娘现下住在承乾宫。” 英珠心里“咯噔”一跳,承乾宫?先皇后过去的寝殿。 良嫔要住也是住正殿。 她之所以出现在此不过是循着记忆中的画面想去远远地看下承乾宫,也算是睹物思人。 第7章 也是巧了,良嫔正好住在承乾宫。 一个往承乾宫的方向走,一个往延禧宫的方向走,正好遇上。 第六章 那是何人?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孝懿皇后崩逝。 不到半年,卫氏被晋为嫔,住进了孝懿皇后生前住过的承乾宫。 虽然知晓那个地方早晚要住进别人,只是不曾想到这般快。 住进去的还是主子当年极为讨厌憎恨的卫氏。 还真是讽刺啊。 英珠唇角勾起一抹讽意,眼角微潮。 还是丹朱急忙推了她一下,英珠才恍然回神。 原来良嫔已到了近前,一双如水的眸子正疑惑地看着她。 英珠忙收起了自己的思绪,松开了不知何时紧握的手,后退一步,屈膝一礼,“奴才喜塔腊氏见过良嫔娘娘。” 贵人与嫔,一步之遥,却相差甚远,即便还未行册封礼,也还是比她高一级。 见了面自是要行礼。 无论如何,此事与卫氏并无多大关系。 不过是那个人的决定罢了。 何况此时的卫氏早已失宠,与大多数失宠的嫔妃没两样,日子定然也不好过。 即便住进了承乾宫又如何? 纵然过去再是得宠,此时的卫氏在皇帝心里也与其他嫔妃无异。 主子想来也不会再记恨吧。 良嫔卫氏侧了侧身子,微微一笑,“妹妹不必多礼,我还未行册封礼,当不起妹妹这般大礼。” 英珠不禁感叹,这卫氏倒是个温婉和顺之人,待人也如沐春风。 且不论这卫氏是否心口如一,单是这般姿态就令人顿生好感。 她记得当年初见卫氏,对方也是如此,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卫氏还是这般性情。 经历了得宠复又失宠,连唯一的儿子又给了他人,谁又能保持曾经的心态? 或是盛气凌人,或是酸言妒语,或是两面三刀,总之是变得丑陋的,哪能如卫氏这般面对她一个无宠的贵人还能表现的如此温和谦卑。 就如她生前瞧见的那一幕,那些嫔妃在主子生前一个个恭敬有加,但到了主子去了,真正为主子伤心的有几人?还不是各个在心里庆幸主子走的早,头上少了一座山? 那脸上如释重负和幸灾乐祸的表情是那样明显,她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英珠淡淡一笑,“再如何您也是嫔,奴才只是贵人。” 良嫔也不与她纠结这个,“听闻妹妹近来身子不适,现下瞧着倒是好些了,不知妹妹去往何处?怎不多休息?” “奴才闷得久了,故而想出来走走,不曾想遇到了良嫔娘娘。”英珠垂眸,语态谦卑。 做惯了宫女,她很轻松就能做出这番姿态,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对。 良嫔颔首,莞尔一笑,“也是,是该多出来走走。”她那双如水的眸子往她身后望了望,忽而道:“我正打算去向惠妃娘娘请安,不知可有别人在?” 这个卫氏,倒是锲而不舍地向惠妃献殷勤,即便身为嫔主,也仍不忘常去给惠妃请安。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讨好惠妃,好多些与儿子见面的机会。 “奴才出来时端嫔娘娘正与惠妃娘娘在正殿说话。”端嫔是早年入宫的嫔妃之一,无子无女,亦早没了宠。 因住在景仁宫,与惠妃的延禧宫比邻而居,倒是常去惠妃那儿做客。 先皇后在时,身为皇贵妃,后宫大小嫔妃每五日都要去请安。 自打先皇后崩逝,后宫再无皇后与皇贵妃,而是四妃共掌六宫,是以嫔妃们不必再早起给谁请安,只除了某些低位嫔妃会向高位嫔妃请安,以求庇佑。 如今安排了四妃共掌六宫,且四妃出身都一般,想来是不会从中再出一位皇后了。 倒是后宫里有位出身佟佳氏的主位和出身赫舍里氏的主位,就是不知是否会有一位入主中宫了。 翊坤宫妃,佟佳氏,先皇后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英珠记得她,不过她与如今的佟妃无任何关系,实是没必要再揪着以前那点记忆不放。 她也没必要去讨好佟妃,靠着佟妃得宠。 良嫔面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容,微一颔首,“多谢妹妹了,我先走一步,妹妹身子弱,莫要在外久留,早些回去的好。” 英珠再次屈了屈膝,目送良嫔去了延禧宫,想了想,还是往承乾宫那边走了走,望了眼那印象中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先皇后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也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如今那些记忆都已离她远去,再也与她无关。 逝去的人已逝,终究记得的人不会太多,那个人更不会记得吧。 未曾停留太久,英珠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在她走后不久,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慢悠悠自北而来,身边跟着个大太监,明黄色的华盖紧随其后。 方正脸,卧蚕眉,瑞凤眼,挺鼻薄唇,身如青松,男人目光锐利地看向远处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那是何人?” 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 一旁的大太监魏珠忙躬身,道:“奴才这就让人去打探。” 皇帝摆摆手,“罢了。”,看了眼那人去的方向,喃喃,“那里是延禧宫和景仁宫的方向。” 魏珠心道,要么是惠妃娘娘宫里的人,要么是端嫔娘娘宫里的人,端嫔娘娘那儿可没如此年轻的嫔妃,那就是惠妃娘娘宫里了。 第8章 他记得惠妃娘娘宫里有个喜塔腊贵人,年纪与方才那人相仿。 啧,怎就在这儿遇上了?也是运气不好,偏巧错过了圣驾。 魏珠瞧了眼眼前的承乾宫,弯了弯腰,问,“皇上可要进去?” 皇帝看向面前熟悉的殿门,眸中闪过一丝怅然,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罢了,去永和宫。” 魏珠忙应了声。 永和宫正巧在承乾宫的东面,魏珠让人前去通禀,使人出来迎驾。 英珠刚回到屋里坐下没多久,就听说皇上去了北面的永和宫。 然后正殿做客的端嫔和良嫔匆匆离开。 听丹朱说正殿那儿又摔了个瓷器,估计是惠妃又生气了。 英珠不禁无语,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宫里这么多嫔妃,还能天天来这延禧宫不成? 在她看来,德妃可要比惠妃会做人多了,性子也更讨皇上喜欢。 否则惠妃又怎会教出一个行事张扬的大阿哥? 母子俩一个德行。 第七章 恩怨 惠妃比德妃早入宫多年,惠妃失宠的时候正是德妃得宠之时,先后诞下了四阿哥、六阿哥和十四阿哥,以及两位公主。 六阿哥幼殇,德妃如今依旧有两子两女,圣宠优渥,凭着生育之功,一路从小小答应坐到了四妃之一的位子。 惠妃与德妃乃是同一天晋为妃位。 惠妃失宠多年,也只凭了大阿哥稳居四妃之位,依旧得皇帝敬重,但论圣宠,仍不及德妃。 德妃即便韶华不再,圣宠依旧优渥。 说到底,德妃深得圣宠,不仅仅是因为能生,更是因为德妃性情“宽厚良善”。 便是当初孝懿皇后身居皇贵妃之位,正是得宠,也是及不上这位德妃乌雅氏的。 当初德妃的恩宠可是与良嫔不相上下。 惠妃以如此年纪与德妃比恩宠,那是自找罪受。 因这些年皇帝忙着噶尔丹之乱,宫里多年未曾进过年轻嫔妃,如今宫里尚得宠的也就是德妃乌雅氏和宜妃郭络罗氏,再有便是庶妃章佳氏。 如今宫里地位最高的是贵妃钮祜禄氏,已逝孝昭皇后的亲妹妹。 钮祜禄贵妃进宫多年,恩宠却并不比德妃和宜妃等人,但膝下却有一子,乃十阿哥。 因此即便无宠,这位钮祜禄贵妃凭着孝昭皇后和十阿哥的面子,也算是稳居六宫之首的位子。 何况还有整个钮祜禄氏家族为后盾。 英珠琢磨着,主位惠妃不可靠,凭着她个人之力,想要见到皇上且在皇上面前留下印象简直难如登天。 她能做的就是寻个靠得住的高位嫔妃。 这个人选没有比钮祜禄贵妃更可靠的了。 因为其余三妃不会为了她一个小小贵人和德妃作对,打破四妃之间的平衡,能不惧德妃且有能力助她的只有钮祜禄贵妃。 英珠之所以想到这位钮祜禄贵妃,是因为她过去对钮祜禄贵妃的了解。 别看钮祜禄氏身居贵妃之位,家世显赫,又有子嗣傍身,可谓风光无限,按说没有能让她吃亏的地方。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唯独有一点吃亏,那便是她的性子,最是烈性不过。 便是当初同样出身不差,且身为皇贵妃的孝懿皇后也不敢触其眉头,只能避其锋芒。 钮祜禄贵妃出身满洲镶黄旗,祖父是开国名将额亦都,其阿玛是一等公遏必隆,早年的四位辅政大臣之一,当年因党附鳌拜,鳌拜下狱后,遏必隆同时被议罪下狱,后虽免其死罪,仍保留其公爵,但钮祜禄氏也因此失去了往日的风光。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元后赫舍里氏逝后不久,遏必隆嫡次女入宫为妃,后被立为皇后,钮祜禄氏再现往日风光。 好景不长,册后仅半年,孝昭皇后崩逝,未曾留下一子,紧接着钮祜禄家再送了一女入宫,便是如今的贵妃钮祜禄氏,孝昭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许是出身的缘故,这位钮祜禄贵妃脾性甚烈,谁也瞧不上眼,便是在皇上面前也敢出言不逊。 正是这样的性子,皇帝并不喜这位贵妃,不过是看在其出身,念其亲姐姐乃孝昭皇后的份上,才礼遇她几分。 钮祜禄贵妃在如此情况下仍能诞下一子,实数幸运。 找上这样一个人是冒险的,但英珠正是瞧中了对方的性子,这才选择了此人。 但要想接近贵妃,凭她一个小小贵人是很难办到的。 说不得就要用些心思。 宁韵嘟囔着,“我觉得你还是找个机会向德妃赔罪吧,让人家大人大量饶了你,啊不,是原谅原主的口无遮拦,凭德妃的身份肯定是不屑和你计较的,没了德妃的压制,你才有机会再次得宠,死要面子活受罪可不是事儿哈。” 英珠摇晃着绣着小猫扑蝶的团扇,懒懒地倚靠在临窗的榻上,望着窗外正晃人眼的春光,“不是面子的事儿,别看德妃为人和善,其实最是小心眼,别的事儿还好说,偏偏那话是德妃心里头的刺,无论赔多少次罪都没用。” 这只是其一。 其二,德妃膝下的四阿哥曾养在孝懿皇后膝下,孝懿皇后逝后,四阿哥自然又回到了德妃膝下。 当年孝懿皇后养着四阿哥的时候,还是德嫔的乌雅氏没少去翊坤宫偷偷拦四阿哥。 第9章 孝懿皇后发现了,因此防德妃防的紧,不再让德妃靠近翊坤宫。 这事儿算是人之常情,毕竟是德妃身上掉下来的肉。 但她不论什么人之常情,且不说这本就是规矩,再有,德妃去看四阿哥没什么,如此偷偷摸摸,甚至私底下跟四阿哥说那些不该说的事儿,这就不能忍了。 孝懿皇后深恨德妃,她自然对表面宽厚的德妃更无好感。 若是德妃只一心为了见四阿哥还好,她最多就是不满德妃挑拨四阿哥与孝懿皇后的关系。 但德妃背后总做出一副思念儿子的伤心样,以此博得皇帝的怜惜,害的孝懿皇后被皇帝责怪,暗自垂泪,这更加深了她对德妃的恶感。 何况,后来的乌雅氏又有了六阿哥,待四阿哥就不如从前了。 那时候四阿哥已经懂事了,心里面知晓了谁是他的亲额娘,不敢在孝懿皇后面前露出来,只好偷偷伤心,她瞒着孝懿皇后安慰四阿哥,对德妃更添了一层埋怨。 在她心里,德妃表面宽厚良善,内里再是凉薄不过。 但她也理解,这后宫之人有几个不凉薄?不过是装的好与装的不好的区别。 她只是不喜德妃这个人,不愿向此人低头。 宁韵不明所以,“不就是说了她一句包衣出身吗?这不是事实?值当她如此小题大做,记恨这么久吗?” 没错,当初的喜塔腊贵人就是背地里说了句“那乌雅氏不过一介包衣出身,凭什么得到皇上的恩宠,身居妃位”,从而被听到的德妃暗恨在心。 德妃乌雅氏原是孝懿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后被皇帝看重,封了答应,这才有了后来的德妃。 喜塔腊贵人经大选进宫,自是瞧不起这类靠爬床上位的嫔妃,又兼嘴巴坏了点儿,口无遮拦,就这般当着某位同品级小主的面儿说了。 第八章 皇帝驾到 但这对于身居妃位,身份已不可同日而语的德妃而言,无疑是糟了一记大大的耳光,还是从一个小小的贵人口中吐出来。 德妃那等本就心虚又极要面子的人哪里能忍?自是恨上了喜塔腊贵人。 英珠笑了笑,“别的自然能忍,她还要对得起德这个封号,但这等诛心之言,凭她再好的忍耐力,如何能够一笑置之?” 她对乌雅氏无一丝好感,早就看透了此人的虚伪。 当初都以为是孝懿皇后安排乌雅氏侍寝,以此固宠,其实是乌雅氏背着主子勾搭上了皇上。 那时的主子刚封贵妃,正是得宠,有的是机会怀上龙嗣,如何会叫这样一个人夺了自己的宠? 主子刚得知的时候气得不行,无奈事已成定局,主子为表贤良,只好主动提出封乌雅氏为答应。 后来乌雅氏怀了四阿哥,主子便向皇上提出抚养四阿哥,许是心虚,皇上一口便允准了。 因此乌雅氏对自己的过去十分忌讳,不许任何人提起。 但是再如何自欺欺人又如何?她始终是凭借卑劣手段爬上了龙床。 一个德字,怎能掩盖得了事实? “咦,你貌似对德妃很了解嘛,可据我所知,德妃在这宫里的名声可是很好的。”宁韵试探着问。 她自然知晓德妃从前只是一名包衣宫女,是因为得了皇帝的青眼,才一跃成为嫔妃。 若说德妃因为这个就恨上了喜塔腊贵人,也算说得过去,但是对方明显对德妃无一丝好感,语气里甚至藏着敌意和不屑。 莫非此人过去与德妃有恩怨? 呀,这倒是好玩了,她对扒别人的秘密可是很感兴趣的。 让她猜猜,莫非这人前世便是被德妃所害? 嘶,那岂不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不得了不得了,她可不能任由她作死,乌雅氏可是未来的太后,和这样的人作对那不就是嫌命长了吗? 宁韵急急道:“我可提醒你,人家是妃,你是贵人,你可别不要命地去对付人家,我可不陪你作死。” 她还不想再死一次。 虽说再死一次,或许就能回去了,但谁知道会不会回去呢?万一再死一次,就真嗝屁了,她上哪儿哭去? 她很惜命的。 不过,历史上康熙的后宫似乎也没喜塔腊贵人这号人啊。 真是奇了怪了。 或许她能改变历史,往上升升职,但德妃怎么说也是两个皇子的生母,更是未来皇帝的生母,现下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英珠无语,冷笑了声,“我才没那样蠢。” 即便她讨厌德妃,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又何必跟德妃过不去? 她的目的又不是德妃。 只不过,先前喜塔腊贵人已然与德妃结了梁子,她要想得宠,势必就要与德妃对上了。 至于宁韵心里如何想她与德妃的恩怨,她并不在乎,也无意解释。 宁韵舒了口气,“你有自知之明便好。” 若这位是个蠢的,她就要哀叹自己的命苦了,或许就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要想有出路,还是要多出去走走。 英珠身体好转后,便常去御花园散心,至于惠妃那儿,她偶尔去请个安便好,左右惠妃并不想常常看到她。 惠妃对她常出去的事儿不置一词,似乎打算随她去了,正中她下怀。 或许是惠妃并不将她的行为放在眼里,也就懒得管了。 第10章 贵妃钮祜禄氏的寝殿在西六宫的永寿宫,隔着御花园,英珠不可能跑去那儿,目的太明显。 现下也只好守株待兔,希望不大,但总会有机会的。 偶尔她还会遇到良嫔,因为良嫔最常去的便是延禧宫。 遇见了不过是请个安,并无太多交集。 许是因为她得罪德妃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偶尔遇上一两个同品级的小主,也没人忌讳,上来和她攀谈两句,但大多是恶意的嘲讽。 比如同是贵人的那拉氏。 两个都是贵人,同年进宫,都不得宠,谁也不比谁好,但那拉贵人就是爱呛她几句,仿佛可以从她这儿找到优越感。 英珠不理不睬,对这种人无须理会,漠视便足以打击到对方。 渐渐的,对方似是也觉得无趣,再见到便不理她了。 偶尔还会遇到高位嫔妃,有一次,她便在御花园里遇到了翊坤宫主位佟佳氏。 当时的佟佳氏正与咸福宫主位博尔济吉特氏相约赏花,此二位都是身在妃位,却未行册封礼。 与实权在握的四妃不同,此二人倒是颇有闲情逸致。 此二人虽然未曾行册封礼,出身却比惠宜德荣四妃都高,一个出身后族,另一位来自科尔沁,连惠宜德荣四妃在她们面前都要低一头。 这二位能走到一起,且相处愉快就不奇怪了,毕竟她们不屑与那四妃来往,遇到了谁都尴尬。 英珠让到一旁低头行礼,那二位似是都没瞧见她,径自走了过去。 便是前世,她与这位佟佳氏也不曾有过交集。 谁会注意一个奴才? 此时的她在这位佟佳氏的眼中依旧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连眼风都不屑一个。 英珠坦然起身,回了延禧宫。 当晚,皇帝驾临延禧宫。 这是她重生以来皇帝第一次来此。 当然,她是见不到皇帝的,不过是站在偏殿外请个安,连进正殿见驾的机会都没有。 抬头时,皇帝已然进了殿,只看到一个背影。 然而,她却对这个背影万分熟悉。 她曾见过无数次。 宁韵在她脑子里啊啊啊啊尖叫,“糟糕糟糕,好不容易见到皇帝,真的皇帝哎,不是电视剧里那些假的。 呜呜呜,好不容易见到皇帝,没想到只能看到个背影,连见一面都不行,呜呜呜,我太惨了!” 英珠捂住耳朵,一脸痛苦。 有必要如此激动吗? 见到皇帝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对皇帝如此痴迷? 一个无情之人,有什么好的? “啊啊啊,好想进去见见皇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见一面太可惜了,你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我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宁韵一惊一乍的,后面的话带着“我看好你的”的祈求。 英珠忍不住翻个白眼,出声泼她冷水,“没人传召,是不能进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第九章 风吹了就倒 正殿 皇帝和惠妃坐于东次间铺着金黄色锦缎条褥的罗汉榻上,中间隔着一方紫檀木炕几,炕几上面摆着茶水和四样点心。 惠妃笑意吟吟,道:“皇上难得来一次,尝尝臣妾亲自沏的这明前龙井。” 先前乾清宫的副总管刘进忠派人吩咐惠妃迎接圣驾,是以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康熙脸微微沉着,手中摩挲着一条紫檀木的佛珠手串。 他将紫檀木佛珠手串放下,端起茶盏,掀开茶盖,袅袅茶香飘来,用茶盖捋了捋表面漂浮的茶沫,低头抿了口,眉宇舒展开,微微颔首。 惠妃笑容愈盛。 康熙放下茶盏,看向惠妃,状若无意道:“朕先前似乎瞥见外头站着一人,像是你宫里的某位嫔妃,可是喜塔腊贵人?” 冷不丁听皇上提起了此人,惠妃笑脸一僵,旋即又笑道:“的确是,这喜塔腊氏病了有一段日子,眼下刚好不久。” 心下却纳闷。 皇上怎会突然提起喜塔喇氏? 皇上许久不曾临幸过喜塔腊氏,方才不过是瞧了那么一眼,怎会知道是谁? 莫非…… 想到某个可能,惠妃眼神一冷。 康熙恍悟,道:“原来如此,那便叫太医仔细看看,送几副药过去,给她好好补补。” 先前只是瞧着那背影,的确瘦的不像话,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方才那一眼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原来是大病初愈。 不过身材挺好。 可惜的是没瞧见脸,不知是何姿容。 当着惠妃的面儿,他自是不好在眼下提出见一位贵人。 喝了会茶,康熙便吩咐歇了。 惠妃年纪不轻了,皇帝自然不可能做什么,不过是躺一块儿罢了。 上了年纪的嫔妃都极少承宠,不过是因为身处高位,皇帝赏脸来坐上一坐。 于年老的嫔妃而言,能让皇帝依旧记着,且偶尔来这儿坐一坐,歇上一回,已经是荣宠了。 像是荣妃,皇帝一个月里也不见得有一次去的,惠妃好歹比荣妃强一点儿。 四妃中得宠的也就是较为年轻的德妃和宜妃了。 眼见正殿的灯熄了,英珠便也早早歇了。 宁韵还在她脑子里嘟嘟囔囔,为没能见到皇帝而郁闷不已。 第11章 翌日,英珠依旧像前几日一样,辰时才起。 御驾早已离开了。 她却不知,康熙卯时走时,路过她所住的偏殿外,刻意逗留了片刻。 见那殿中无一丝动静,康熙颇有些恼怒地大步走了。 副总管刘进忠看了眼东偏殿,眼珠子一转。 莫非皇上是刻意等那喜塔腊贵人? 想到此,刘进忠摇摇头,心道,这喜塔腊贵人忒不懂事,也不知出来恭送圣驾,还呼呼大睡呢。 难怪皇上不高兴了。 不过,他是否该提醒下敬事房今晚将喜塔腊贵人的绿头牌放显眼点儿? 英珠并非刻意不起来恭送圣驾。 若是那日夜做梦想要得圣宠的人,定会早早起来恭送圣驾,以期看皇上一眼,或是得到皇上的注意。 但她心知这样是没用的,皇上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看一个小小贵人?还是连认识都不会认识的贵人。 更何况,她毕竟是有主位的人,没有主位的同意,她私下出来博宠,无视同样恭送圣驾的惠妃,极有可能还会惹得惠妃动怒,有理由斥责她不懂规矩。 这会儿她还在惠妃手底下讨生活,自当小心翼翼,在没把握得到皇帝的喜爱前,还不至于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 她万没想到皇上会注意到她。 惠妃虽然恼了喜塔腊氏背着她勾搭皇上,但转念一想,喜塔腊氏是她宫里的,即便皇上注意到了,于她也是有利,至少皇上能多来她这儿。 这些年她是眼看着喜塔腊氏不中用,才懒得帮她,当然,她自个儿也不情愿一个满人出身的贵人得宠。 但皇上既然注意到了,她再藏着掖着就不妥了,何况,即便喜塔腊氏怀了龙嗣,封了嫔,于她也无任何影响。 此时此刻的喜塔腊氏尚算年轻,还能帮她争宠,何乐而不为? 是以她很快便让人传了太医,给喜塔腊氏诊脉,特意嘱咐了太医务必让喜塔腊氏恢复的健健康康的。 可不能让皇上下次见到喜塔腊氏又是那副风吹了就倒的模样,还当她苛待了喜塔腊氏呢。 吩咐了太医,惠妃不由感叹,原以为喜塔腊氏这辈子就如此了,没想到竟然时来运转。 英珠听说惠妃派了太医来给她诊脉,一脸的莫名其妙。 惠妃何时如此好心了? 再看太医认认真真给她把脉,又认认真真说了一堆的话,总之就是体虚体寒之症,没说让她多吃补药,而是开了药方,让她按着上面的药方慢慢调理着。 英珠略通些药理,看了下药方,没什么问题,的确是调理身体的药,也就放心了。 看来惠妃是真心的。 这是为何? 再联想到昨夜皇上的到来,心里有所猜测,又觉得不可能。 这些日子她并未见过皇上,皇上应当不至于提起她才是。 可除了这个,似乎也没别的解释了。 英珠使眼色给丹朱,丹朱立刻上前悄悄塞给了太医一块碎银,笑道:“劳烦马太医了。” 丹朱也未料到她家主子还有这一日,她也是聪明的,惠妃不可能无缘无故如此待她家主子,定是昨夜皇上提起了主子。 虽然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摆在这儿,总是令人高兴的。 主子好了,她们做奴才的才能好。 马太医收了银子,连称不敢,退了下去。 这态度可比前几次来诊脉好太多了。 金铃仍不明所以,“惠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待主子好了起来?” 丹朱立刻拍了她一下,斥道:“说什么呢?惠妃娘娘何时待我们主子不好了?当心祸从口出。” 金铃不服气,却不敢说什么,低垂了头。 丹朱犹自笑嘻嘻的,待英珠热情了许多,“想来皇上近日便会召主子侍寝,无论会不会,主子准备好总是没错的。” 英珠不以为意。 皇上未必还会想得起她,毕竟只是昨日请了个安,连照面都没有,如此安排已是难得了,她可不会多心地以为皇上当真记住了她。 第十章 聒噪 即便皇上当真再想起了她,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她从不是为了皇上的宠爱。 英珠闭上眼,歇在临窗的榻上,脑子里浮现从前的皇帝。 那时的皇上待主子从来都是温柔的,体贴的。 身为皇帝,相貌英武,待人亲和,尽管还有其他嫔妃得宠,但皇上待主子从来是特别的。 因为主子是皇上的表妹,理应如此才是。 这样的人让人如何不动心? 主子就是动了心的,不仅仅因为对方的身份是皇上。 即便宫里勾心斗角,但主子嫁给了身为表哥的皇帝,总是好的,往后定会称心如意。 她也为主子高兴。 直到经历了后面的事,她才知道,温柔体贴不过是表面的,什么表妹,还不是和那些女人一样? 喜欢的时候不吝啬给几分温柔,不喜欢了,连那份亲情都算不得什么。 此刻待主子温柔,转眼同样的温柔就给了别人。 说到底,都是假的。 皇帝有一张天底下最会骗人的嘴,性子也最为善变。 皇帝会喜新厌旧,会喜欢很多女人,主子从来不是特别的,谁也不是特别的。 第12章 最无情者,莫过于皇帝。 动了心,便是万劫不复,就像主子。 所以,她不会像主子那样,她会管好自己的心,对谁动心,都不要对皇帝动心。 …… 是夜,敬事房的太监捧了绿头牌到御前。 康熙正在批折子,抬头扫了眼绿头牌,当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喜塔腊贵人。 抬着的手微微一顿,却未翻起那个牌子,而是翻了隔壁庶妃王氏的牌子。 捧着托盘的太监眼神一闪,头垂得更低了,然后退了下去。 皇帝重新埋头批奏折,早有人飞快地前往永和宫接王氏去了。 御前总管魏珠眉头都不动一下,始终眼观鼻鼻观心。 回头却提醒了副总管刘进忠,“往后仔细点儿,少乱揣摩圣意。” 刘进忠不明所以,眉头紧皱,“皇上分明对那喜塔腊贵人……” 魏珠眼一瞪,哼道:“皇上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猜透的?皇上嘱咐一句就是上了心?亏你还是在御前伺候了这么久的。” 刘进忠讪笑,不再多言,心里却不服,你还不是也没阻止? 揣摩圣意的又岂止是我? …… 此时的英珠快被宁韵吵死了。 “我说你没用吧,还真不假,凭你这样想要得宠,异想天开呢吧?宠爱不是等来的,而是靠自己努力的,难得见到皇帝,你就不知道使出浑身解数引起皇帝的注意吗? 白白浪费了这么一次机会,等下次见到皇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算再来一次,就靠你这样的闷葫芦,皇帝会看上你才怪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怎样讨皇帝欢心?知不知道什么叫风情? 不是光靠你这张脸就能引起皇帝注意的,貌美的多了去了,更何况你还不如良嫔,你不采取点行动,怎么让自己显得特别?” 宁韵气急败坏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到她耳中。 英珠知道宁韵聒噪,但从不知如此聒噪。 做惯了宫女,打小学的就是谨言慎行,少说多做,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如此聒噪的,她恨不得拿抹布堵上她的嘴。 若换成以前手底下管的那些小宫女,像这样咯里吧嗦的,她早一戒尺打过去亲自教她规矩了。 可面对一个看不着摸不着的孤魂野鬼,她能做什么? 英珠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聋了。 同时她又有点委屈。 以往哪个宫女见了皇帝敢凑上去的?谁不是躲得远远的?除非是那些巴望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又没什么脑子的。 可那也要有命得到皇帝的眷顾。 见惯了皇帝威严的模样,也见惯了皇上面对奴才的模样,她还算有几分了解皇帝的性子。 她心知不能冲动行事,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忖着皇帝的喜好来。 一旦惹怒了皇帝,动辄打板子,谁不怕?还想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样的愚蠢之为怎么会是她做的? 皇上分明是来看惠妃的,她蹿上去做什么? 不仅皇上会觉得她没眼色,惠妃也会记恨她,她还如何在这后宫里立足? 偏偏这宁韵什么也不懂,一脑门想着去见皇上,讨皇上欢心。 她敢保证,当时她要急吼吼地冲过去,皇上铁定要训斥她不懂规矩,过后惠妃便会让她禁足思过。 这些她和宁韵说不清楚,也懒得费心费力解释,好不容易等宁韵累的歇下来,英珠才揉了揉耳朵,冷冷道:“如果你想活命,就听我的,别做我的主,你不会比我更懂这里的生存之道。” 也许她不如那些在后宫浸淫了许多年的嫔妃,但她在宫女里面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以前在主子身边鲜少出错。 怎么也比这什么也不懂的外来者强。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人就像是在蜜罐子里长大,像那些初进宫的小宫女,冲动有,梦想有,却没定力,容易误事。 她庆幸被困住的是宁韵,而不是自己,否则刚重生不久就要真的没命了。 上天可不会给她一而再再而三重生的机会。 宁韵一下子被堵住了言语。 不仅仅是被对方语气里的冷冽气势唬住了,也是听懂了对方的话,冷静下来一想,还真不能不泄气。 她不是那没脑子的傻白甜,认为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做什么都是对的。 说到底她那些想法都是小说里看来的,或是剧本里看到的,哪比得上在宫里真刀真枪生活了多年的人? 她不希望刚刚穿越过来就over,怎么也要多待些时候,好好体验一下真正的后宫生活,要是就这样over了,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演了那么多后宫剧,却没活过半集就栽在了后宫里,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演戏? 但她不能在这人面前漏了怯,故而气哼哼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做?就这样等下去?何时才能等来机会?难不成你要靠惠妃帮你?那你可是异想天开了,她巴不得你一直失宠呢,皇帝来了都不唤你过去,可见压根没想替你争取。” 第十一章 庶妃王氏 英珠揉了揉眉心。 这就是耳边总有个人唠叨的坏处。 她不懂,为何要弄这么个人来折腾自己? 这是什么样的孽缘要自己忍受如此痛苦? …… 枝头上,一簇簇桃花如怀春少女,容色娇艳,芬芳醉人。 第13章 此时正是御花园赏景的好时候。 枝头下站着的女子着桃红色妆缎旗服,容颜比那桃花还要娇艳。 英珠一眼认出,是庶妃王氏。 出身汉军旗,二十五年入宫,较为得宠。 自入宫以来,未曾册封,因此只称其为庶妃。 庶妃,即未曾册封的嫔妃。 与先帝时不同,此时的庶妃分两种,其一是未册封,但出身尚可,享受嫔位或妃位待遇,与一宫主位无异。 其二是因出身低微而未册封者,也为庶妃,但此类不享受嫔位和妃位待遇。 如小佟佳氏、小赫舍里氏等此时尚未册封,但享受妃位待遇,虽为庶妃,地位却与四妃无异。 如王氏,便纯粹是因出身低微,皇帝尚未册封,故而连个位份都没有,自是比不得小佟佳氏等,且比有了封号的常在贵人等还不如。 喜塔腊贵人虽不得宠,但毕竟是有封号的嫔妃,在王氏面前也不必卑躬屈膝。 王氏也未行礼,摇着芍药团扇,笑吟吟道:“原来是喜塔腊妹妹,听闻前些日子病了,可好些了?” 虽为关心之语,声音却略尖利,目光微微睥睨,唇角笑意微讽,姿态显得高高在上。 英珠只当未瞧见她的失礼。 毕竟人家得宠,即便对她无理些,她也不能计较什么。 除非有一日她得宠了,才有底气。 “劳王庶妃关心,已经无碍了。”英珠语气不冷不热。 王氏笑容一窒,旋即疑惑。 这喜塔腊氏往日里只要见到她便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儿,更何况她如此明显的讽刺,换作以往早忍不住还嘴了。 今儿个怎的如何平静? 但她并未多想,又笑道:“那恭喜妹妹了,想来很快便有机会侍奉皇上了。” 谁不知她喜塔腊贵人早已失宠?这话就完全是嘲笑了。 何况,英珠知道王氏昨夜刚承宠。 难怪如此得意。 这王氏因长在南方,生的娇柔动人,也是宫里头较为年轻的嫔妃之一,自进宫起就颇为得宠。 又因背后是德妃,狂傲些也正常。 英珠仿佛未听出对方的讽刺,只默默欣赏着眼前的桃花,对王氏视若无睹。 果然还是桃花好看。 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颇恼人,赶紧消失为好。 但王氏岂会成全她的心思? 她瞧着眼前的女人无视自己,心中顿时恼怒,握着团扇的手紧了紧,深吸口气,强笑道:“妹妹怎的不说话?这桃花很好看吗?” “是很好看。”英珠淡淡道,心中附加一句,比你好看。 王氏拿团扇遮住半张脸,杏眼弯起好看的弧度,“今年的桃花的确喜人,难得妹妹还有心思欣赏这桃花,要是我啊,可没心思欣赏,还不如琢磨些有用的东西。 不过也是,妹妹被憋久了,心情难免不畅快,但伤春悲秋可要不得,容易伤了身子,妹妹还是看开些。” 英珠看她一眼,弯起唇角,“这桃花已到了最盛的时候,也没什么好看的了,王庶妃自便。” 说罢,抬脚就要走。 走了一步,忽然一顿,低头看了眼飘落在脚边的一片桃花瓣,扬唇道:“以后怕是没机会欣赏了,只能等明年了,不过,明年许是比现下更为娇艳。” 话落,抬脚绕过那片花瓣,走了。 王氏气的捏紧了团扇边缘,眸光阴郁,忽然,她扬声道:“妹妹,有空去永和宫坐坐,德妃娘娘可是惦记着妹妹呢。” 将耳边的声音抛在身后,英珠感觉脚已有些疼了,瞧见不远处的万春亭,迈步走了上去。 午后的阳光暖煦,亭中略清凉。 英珠坐在亭子里的美人靠上,一只胳膊搭在亭栏上,半只胳膊探出亭外,遥望亭外风景。 跟着出来的是金铃。 因为她嫌丹朱啰嗦,管这管那,索性就带上了安静听话的金铃。 果然,这一路上金铃没说过一句话,就安静地跟在她后面。 果然还是老实些好。 此时的金铃看了几眼安安静静的主子,欲言又止。 过了片刻,她道:“主子,那个王庶妃不大好惹,您以后还是远着她点为好。” 英珠抬眼望去,露出疑惑的神情,没说话。 金铃咬了咬唇,继续道:“王庶妃因为德妃的关系,常常针对您,以前您每次见了王庶妃都气的不轻。 回头王庶妃还要在德妃娘娘面前说您的坏话。” 英珠明白了。 合着喜塔腊贵人与王氏早有恩怨啊。 还是因着德妃的关系。 不,或许是王氏仗着德妃的势。 借德妃的手打击她,让她再无翻身的机会。 这也就是王氏在德妃面前说她坏话的原因。 有这么个人在德妃耳边啰嗦,即便德妃不在意她这个小人物,早已忘了那点恩怨,也要被王氏一次次挑起心头的怒火。 长此以往,德妃对她的芥蒂只会越来越深。 她和王氏同是宫里较为年轻的嫔妃,但她出身比王氏高,且比王氏更为年轻貌美。 难怪王氏对她敌意如此大。 英珠再看了眼金铃,眯了眯眼。 这个金铃倒是细心。 看来她以前没少被王氏针对,或许还有德妃的手脚。 第14章 略一想便知其中因由。 看得出金铃是真心为她着想。 英珠心中一动,或许可以把金铃收为己用。 金铃可比丹朱听话好用多了。 英珠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再冲动了。” 她心知,即便她不冲动,没说什么,王氏总要添油加醋在德妃耳边进谗言。 德妃自然是相信自个儿宫里的人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只能保证不被王氏挑起情绪,被王氏牵着鼻子走。 方才她虽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还算和气,但明显王氏仍旧被气着了。 指不定一会儿就要在德妃面前搬弄是非。 唉,这样的人还真是讨厌啊,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左右德妃对她已经讨厌透顶了,也不可能改变态度,她也不在乎多这一桩两桩了。 她更没想过扭转德妃对她的态度。 第十二章 遇见 “真是晦气,怎就遇上了她?不过一介汉女,尽耍些狐媚做作的手段,竟也勾的皇上离不得她。 嗤,本宫瞧着也不过如此,皇上这眼光是愈发不行了。” “主子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有什么怕的?莫非你也认为那王氏姿色出众?” “那自然是比不得主子尊贵,区区一个以色侍人之辈,主子又何须介怀?终是无法长久。” “本宫倒是不在乎一个王氏,只是瞧不上德妃那虚伪的样儿,表面上温良恭谦,背地里却行这些下三滥的勾当。 都老大不小了,还拿这些年轻嫔妃争宠,还选了这么个货色,也不嫌丢人。都是妃位了,也有了三位皇子,她还想要什么?还想要贵妃之位不成?她也配?” …… 耳边传来一阵对话。 英珠心中陡然警铃大作,出去也不是,躲也无处躲,有点不知所措。 她素来明白,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话是会要命的。 她一向谨慎,对那些有危险的事都是能避则避。 何况听这对话,对方怕是某个主位嫔妃,甚至身份不比德妃差。 否则也不敢光天化日说出此等话。 按说主位嫔妃出行,都是有许多宫女太监随行,断不会只有两个人。 但凡对方多带些人,也不会造成如此尴尬的局面,对方早在发现这儿有人的情况下住了嘴。 偏偏对方只有两个人,语气又十分随意,自然是不会发现这儿还有人的。 也就让她听到了这些话。 其他话倒无所谓,偏偏这话里头还有说皇上是非的,这就叫人不能安心了。 也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敢说皇上的坏话。 这怕是一位极嚣张的主儿。 这些暂没心思多想,她担心的是对方若发现有人,会如何处置她? 这些后宫嫔妃多数都是心狠手辣,让一个不得宠的贵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太容易了。 比如生了场病,悄然逝去,无人会追究。 好在御花园没有湖水,只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池水极浅,不足以淹死人。 即便被发现,她的性命也应暂时无碍。 “谁在那儿?!”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耳边陡然响起一声厉呵。 听声音,似是方才听到的对话里头那个奴才。 英珠抬眼看了眼金铃,发现金铃吓得小脸惨白,僵着身子,不知做何反应。 即便她此刻装做睡了会儿,刚刚醒来,似乎也不顶用了。 因为她的宫女还在,金铃也听到了。 思及此,英珠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屈膝一礼,“奴才喜塔腊氏。” 两个人出现在亭外,是一对主仆。 主子三十出头,身穿湖蓝色宝相花织锦缎旗服,满头珠翠,身材高挑,面容白皙,眼尾狭长,平添妩媚凌厉,下巴微抬,目光上下打量她。 那人身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同样目光凌厉,透着不善。 在二人身后三丈远处,是嫔妃的仪仗。 看到来人的一瞬,英珠怔了下。 此人正是贵妃钮祜禄氏。 孝懿皇后在世时,钮祜禄氏便是贵妃之尊。 她是孝昭皇后的亲妹妹,嫔妃们私下又称其小钮祜禄氏。 小钮祜禄氏进宫后诞下了一位皇子,便是十阿哥。 认出来人的一瞬,英珠就不奇怪对方的口无遮拦了。 因为钮祜禄家的格格素来如此,直肠子,有啥说啥。 当初主子就没少吃她们姊妹的亏。 便是孝昭皇后去后,主子成了皇贵妃,这小钮祜禄氏也没少以下犯上,顶撞主子。 主子性子温婉,口才上从来不是这对姊妹的对手,也不屑与小钮祜禄氏计较,私下却也结下了梁子。 小钮祜禄氏是现下宫里头唯一的贵妃。 英珠万没料到会在此等情况下遇见钮祜禄贵妃。 虽然早就盼着见到,真见着了,反而因方才的事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但她仍敛了心神,快步小跑下去,屈膝行礼,“奴才喜塔腊氏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喜塔腊氏?”钮祜禄贵妃挑了挑眉,露出疑惑的表情,“瞧着面生。” 又看了眼她身边仅有的一个宫女,不咸不淡地问,“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第15章 英珠垂眸,态度尽可能恭顺,“奴才随意走走,在此歇会儿。” 钮祜禄贵妃哦了声,看着她,又问,“你们方才可听到了什么?” 语气平淡,无质问之意,仿佛只是随便问了句。 英珠却不敢大意。 她微微抬眸,面上露出一丝不解,“奴才并未听到什么,不知贵妃娘娘说的是什么?” 她又转头问金铃,“你可曾听到什么?” 金铃愣了下,然后慌忙摇头,“奴才……奴才方才打瞌睡了,什么也没听到。” 钮祜禄贵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目光如刀。 被如此盯着的人很难不紧张。 英珠的心紧绷着,面上却始终淡然。 金铃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握着。 许久,钮祜禄氏嗤地笑了,“听到了也无妨。” 钮祜禄贵妃抬脚踏入亭子,路过她身旁,斜睨了她一眼,唇角轻扬,“有点胆子。” 英珠不卑不亢,再度屈膝一礼,“贵妃娘娘谬赞了。” 钮祜禄贵妃身旁的嬷嬷在亭内的美人靠上垫了一块帕子,钮祜禄贵妃坐下,瞧着她,过得片刻,笑道:“这不是比那王氏还要漂亮吗?本宫还当就那王氏最年轻,最出色呢。” 嬷嬷笑道:“主子说的是。” “倒是比那个女人顺眼些。”钮祜禄贵妃淡淡说着,脸上浮现一抹不屑,“本宫最不屑那扭捏虚伪之人,还是我们满人的格格顺眼些。” 钮祜禄贵妃素来如此,瞧不起汉人出身的嫔妃,同样不喜德妃那类包衣出身,却一跃成为嫔妃之人。 出身高贵,骨子里有着身为满人的骄傲和优越感。 偏偏小钮祜禄氏身为贵妃,宫权却分散在四妃手中。 这个贵妃当的也并不如意。 皇上施恩于后族,却也忌惮后族。 小钮祜禄氏身居贵妃之位,又有皇子,自然沾不得宫权。 但无论如何,此刻的钮祜禄贵妃瞧着并无怪罪之意。 也不知是真的坦然无惧,还是料定了她们不敢说出去。 也是,她一个贵人,有哪个胆子和凭仗得罪贵妃的? 钮祜禄贵妃自然不会担心了。 第十三章 生性骄傲之人 想到此,英珠便松了口气,没方才那样紧张了。 钮祜禄贵妃打量着她,轻挑唇角,“这样的姿色,不比那良嫔差,本宫倒是没发现,这后宫里还藏着这样一位美人,可惜了的。” 一看就是不得宠的,否则她不至于不认得。 满后宫得宠的就那么几个,连王氏的容貌都逊她几分,也就那失了宠的良嫔能与之媲美。 想来是个不怎么聪明的,竟让那王氏给比了下去。 钮祜禄贵妃顿时失去了兴趣。 英珠忙垂了眼眸,“奴才蒲柳之姿,哪能与良嫔相比?良嫔娘娘才称得上天生丽质。” 钮祜禄贵妃蹙眉,面露不渝。 她身边的嬷嬷也对这喜塔腊氏心生不喜,真是个蠢的,当着贵妃的面儿夸赞别的嫔妃的容貌,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钮祜禄贵妃沉着脸,轻哼,“一个包衣贱妇出身,你倒是瞧得起她,蒲柳之姿?本宫看你对自己的容貌没什么认知,否则就是过于自谦了,白费了这样一张好脸,竟也跟那起子南蛮子一个样儿,虚伪至极。” 钮祜禄贵妃同样不喜良嫔卫氏。 英珠暗暗扬了扬唇角,屈了屈膝,“奴才不敢,论容貌,奴才的确不如良嫔,人之美丑不过皮相,奴才哪敢因此沾沾自喜?再好的容颜,终有逝去的一日,不能在最有优势的时候发挥其最大的用处,也不过是蒙尘的明珠。” 钮祜禄贵妃扬了扬眉梢,看向她,面上多了些沉思。 嬷嬷也不由暗暗惊讶,这喜塔腊氏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不是空有皮囊嘛。 英珠看向眼前的钮祜禄贵妃,微微一笑,“如贵妃娘娘这等天生尊贵骄傲之人,终究比美好的皮相更令人印象深刻。” 听了此话,钮祜禄贵妃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你倒是嘴甜。” 英珠垂眸,心道,她可不是单纯的奉承,她是当真觉得似钮祜禄贵妃这样的人才更令人着迷,如良嫔那等空有美貌,也不过得宠了那么几年,过了最美好的年华,不也一样失去了光彩。 虽然良嫔性子好,但这宫里不缺性子好的嫔妃,如德妃,是以良嫔并不算特别。 她从来就知晓钮祜禄贵妃是特别的,于这深宫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样的性子比容貌更吸引人,但于皇帝而言,终究是喜欢柔顺的女人,钮祜禄贵妃的刚强直率在后宫这样的地方并不适用。 钮祜禄贵妃悠悠道:“虽然你这话有阿谀奉承的嫌疑,但你前一段话很得本宫的心。” 瞧着眼前眉眼温顺,容颜姣好的女子,她扬了扬唇,“你倒是不客气,把自己比做蒙尘的明珠,看来是本宫对你有所误会,你可一点也不谦虚。” 此话并无不快,反而很是愉悦的模样。 英珠屈了屈膝,“奴才言语无状,还请贵妃娘娘恕罪。”语气却无一丝惶恐之意,甚至透着轻松。 钮祜禄贵妃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不过小聪明之人多的是,最重要的是安分守己,莫要太高看了自己。”她轻哼了声,似乎并不买账。 第16章 英珠心中莞尔。 安分守己四个字在钮祜禄贵妃这儿可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东西了。 她却能说出这句话。 故而其中真伪就有待商榷了。 “贵妃娘娘说的是。”英珠并无惶恐,依旧泰然自若。 钮祜禄贵妃起身,对身旁的嬷嬷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英珠屈膝恭送。 待人走远了,英珠默默站了片刻,心情轻松地往回走。 金铃神情依旧惶惑,“主子,方才,您这……” 英珠笑道:“放心便是。” 这宫里的人终究是惧怕贵妃的,方才想必吓坏了这小丫头。 虽然尚未达成目旳,但万事不可一蹴而就,总要先引起好感,才会有机会。 她的坦率或许并不会令钮祜禄贵妃反感。 太急切反而适得其反。 脑子里响起宁韵欣喜惊叹的声音,“没想到你还挺能说话的,我还以为你就是根木头,果然不愧是宫里待过的人。不过你确定钮祜禄氏会上道吗?” “不确定。”英珠淡淡的,“没有算无遗策的事,钮祜禄贵妃生性骄傲,不屑行此之事,难度会很大。” 宁韵泄气,“那你还……”如此自信的样儿。 英珠扬了扬唇,“但再骄傲的人也会有过不去的困境。” “什么困境?”宁韵不明所以。 英珠沉默了片刻,才道:“钮祜禄氏太骄傲了,过刚则易折,正因此,皇上对她并无多少喜爱,反而矛盾很多。钮祜禄氏清楚这一点,但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像其他嫔妃一样向皇帝讨要宠爱。 若只她自己,不得宠也便罢了,至少有这层身份,没人敢轻看了她。但她身负钮祜禄氏的希望,膝下又有一子,就容不得她不多为自己筹谋。” 宁韵不禁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旋即又道:“不过,她也并非非你不可吧?” 英珠道:“的确,不过,没有比我更好的选择,钮祜禄氏不喜汉人女子,不屑用汉人嫔妃邀宠,而我,恰好喜塔腊氏出身上合她眼缘,这便是优势。” 这宫里年轻的满人嫔妃并不多。 聪明识时务的更少。 她勉强算是一个。 宁韵暗忖,她对这宫里的人还真是了解啊,遂不再多言。 正如英珠所言,另一边的钮祜禄贵妃也正谈起此事。 跟在钮祜禄贵妃身边的嬷嬷道:“主子若要用人,这喜塔腊氏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不可能讨好皇帝。 但主子身份尴尬,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钮祜禄贵妃轻哼,微抬下颔,神色睥睨,“谁说我就非用她不可?你让我学那些人吗?” 嬷嬷叹道:“奴才知晓主子心有芥蒂,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就算您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十阿哥考虑。” 提起十阿哥,钮祜禄贵妃神色一黯,缄默不语。 嬷嬷看了眼她,摇了摇头,“您何必太要强?软着点儿不好吗?但凡软和点儿,也不至于如此。” 钮祜禄贵妃咬了咬唇,“我为何要像那些人一样?他喜欢那样的女子,我偏不做那样的女子,我钮祜禄氏只做我自己,绝不做那庸俗之人。” 第十四章 挑拨是非 身处这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围着一个人转? 费尽心思只为讨好那个至高无上之人。 她清楚自己不如那些女人柔顺,不如她们体贴,温柔,但她也不愿为此委屈自己,折了自己的傲骨。 鄂嬷嬷道:“若您当真不愿如此,倒是可以利用旁人来获宠,若要长久安心,有个自己人得宠,总比他人要好。 奴才觉得可以试试那喜塔腊氏,喜塔腊氏无宠,又遭了德妃的忌,眼见无路可走,她需要您的施恩,定会对您感恩戴德。” 钮祜禄贵妃脸色晦暗,默然不语。 …… 永和宫 王氏回到永和宫,前往正殿求见德妃。 德妃正在内殿陪着十四阿哥胤祯玩九连环,听了宫女荔枝的禀告,命王氏进来。 十四阿哥才四岁,生的虎头虎脑,天真活泼,专心致志地低头扒拉着九连环。 德妃满眼慈爱地看着。 王氏匆匆进来,屈膝一礼,“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万福。” “起来吧,你有何事?”德妃直身坐好,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掀开茶盏,垂着眸,慢条斯理地吹了吹。 王氏瞅了眼一旁除了玩儿什么也不关心的十四阿哥,坐于宫女搬来的绣墩上,笑道:“十四阿哥真是聪明伶俐,这便会解九连环了。” 德妃唇畔笑意柔和,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哪里解得开?不过是玩罢了。” “那也比其他阿哥都要聪明呢。”王氏奉承着。 德妃心下熨帖,态度愈发和煦,“得了,究竟何事?” 王氏不再说十四阿哥,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在御花园瞧见了贵人喜塔腊氏。” 一听这个名字,德妃温和的面容骤然结冰。 王氏觑了眼她的神情,若无其事道:“几日未见,这喜塔腊氏更沉稳了,与往常大不一样,而且近日她常到御花园散心,奴才都怀疑她的用心了。” 德妃淡淡道:“那又如何?皇上又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不过,她多年无宠,有此心思不足为奇,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17章 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王氏抬袖掩唇,“的确不稀奇,不过,奴才听闻惠妃娘娘近来对喜塔腊贵人多有关照,日前皇上曾驾临延禧宫。自那日起,惠妃娘娘便对喜塔腊氏换了态度。” 此话一出,殿中一时针落可闻。 须臾,德妃抬眸,看向王氏,“你是说,惠妃打算扶持喜塔腊氏?” 王氏自是称是,“奴才觉得是如此,否则惠妃如何对一个失宠已久的贵人如此关照?” 德妃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喜塔腊氏毕竟是惠妃宫里人,惠妃有此心不足为奇,都是皇上的女人,你也莫要忌恨。” 王氏神色一僵,应了是,又道:“德妃娘娘宽仁,不与她计较,奴才不过是为德妃娘娘不平。这喜塔腊氏惯爱口舌之争,没个尊卑,德妃娘娘不与她计较,她应当感恩戴德,若有机会给她立立规矩才好,免得再惹了祸,惹皇上不喜。” 德妃一脸云淡风轻,“她是惠妃宫里人,合该由惠妃训诫才是,与本宫何干?何况,这么久了,她也该懂事些了。 你也莫要再说她的是非,打量本宫不清楚你的心思?你与她的龃龉是你们的事,本宫无心去管,你也少在本宫面前提这些鸡毛蒜皮之事,挑拨是非。” 王氏忙起身,喏喏应是,“是奴才逾矩了。” 德妃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 王氏毕恭毕敬行了礼,退了下去。 虽然被德妃训斥,王氏神色间却一派轻松,唇角隐隐含笑。 德妃娘娘惯来如此,嘴上漠不关心,甚至训斥她,还不是一一记在心里? 她针对喜塔腊氏,德妃娘娘从来不管,最多不过是嘴上说说,无关痛痒,可见是任她施为的。 有些事,德妃不方便做,只能由她来做。 她早已摸透了德妃的心思,这才能获得德妃的信任和倚重。 有德妃的扶持,她才能得皇上宠爱,早晚有一日会诞下龙嗣,得了位份,不再如此小心翼翼,低人一头。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夺走她的一切。 内殿里,小十四眨巴眨巴眼,瞅了眼王氏离开的方向,嗖地跳下了地,飞快爬上了德妃的膝,小手扒着德妃的胳膊。 德妃笑嗔,“你这个小祖宗哎,这是作甚?”却一把捞起了儿子,搂在怀里,爱怜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十四仰着脑袋,巴巴看着德妃的脸,一双眼大而清澈,满脸不解,“额娘生气了吗?” 德妃失笑,“额娘怎会生气?” 小十四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欢快的笑容,“额娘不生气,胤祯陪着额娘。” 德妃心中一暖,笑着哎了声。 …… 回到延禧宫的英珠正惬意地抿着茶。 宁韵几次犹豫,还是道:“我说,你还是别指望钮祜禄贵妃了,还是换个人吧。” “为何?”英珠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宁韵叹了口气,“不瞒你,这位钮祜禄贵妃可不是个长寿之人,你靠她没希望的。” 英珠诧异扬眉,“什么意思?你如何知晓?” “你忘了我的来历了?”宁韵没好气地道:“我知道历史,钮祜禄贵妃没几年可活了,所以你还不如再找其他人。” 英珠沉默。 过得片刻,问,“什么时候?” 宁韵想了会儿,道:“大概两三年吧。” 英珠展颜,“那就无妨,还有时间。” 宁韵忍不住刺她,“你还真以为两三年就能站稳脚跟了?你未免太过自负了。我就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英珠扬眉反问,“那你觉得还有谁合适?” 宁韵道:“唔,除了钮祜禄氏,不是还有佟佳氏吗?这位可长寿呢,出身也尊贵。” 关键还是未来皇帝的姨母,虽然不是亲的,但关系在那儿。 有这一层关系,即便将来新帝登基,喜塔腊氏也能靠着佟佳氏安享晚年。 一辈子都不愁了。 英珠断然拒绝,“她不行,目前来看,还是钮祜禄贵妃最为合适。” “为何?”宁韵不满地反问。 第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侍寝 英珠垂眸,掩住眸中情绪,抿了口茶,道:“以佟佳氏这些年在宫里的为人和风评,可见是个明哲保身的,她不可能掺合这些事。 只有钮祜禄贵妃需要一个帮得上她的人,才会接受我的示好。” 宁韵忍不住反驳,“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谁不想得宠?佟佳氏也不例外,也许她会用得着我们呢。” 英珠摇头,神色淡淡,“既然选择了钮祜禄贵妃,就断不可能再去攀附佟佳氏,否则今日在钮祜禄贵妃那儿得到的一切将前功尽弃。” 真心想用你的人,是不允许三心二意的。 宁韵顿时哑巴了。 “何况,我终究不可能一直靠着别人。”英珠垂眸,她不过是借着钮祜禄贵妃的势保全自己罢了。 有多少曾得宠的嫔妃被人暗害,或是失宠,或是结局悲惨,没个人罩着,终究会落得相同的下场。 何况还有个德妃和王氏对她暗恨在心。 若当真如宁韵所言……对她未必是坏事,那时的她想必已有保全自己的资本。 即便宁韵说的是假的,那也没什么损失。 当日傍晚,英珠正在桌前抄写楞严经。 第18章 这是她前几日派院里的小太监去寻的。 虽说她不得宠,没几个人会在意她的需要,但要几本佛经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毕竟谁也不希望把皇帝的嫔妃彻底得罪狠了。 这宫里多的是聪明人和明哲保身之人。 刚到戌时,外面传来人语声。 听说是御前的人来了,惠妃已出去听旨。 不一时,有人来叫她出去接旨。 英珠诧异了下,匆匆走了出去。 刚到正殿前跪下,为首的三旬左右的太监先笑眯眯道了句,“恭喜喜塔腊贵人了。” 英珠尚不明白喜从何来,就听那太监再道:“皇上着您去乾清宫侍寝,您这就准备着吧。” 说罢,命身后的两个嬷嬷和三四个宫女上前。 嬷嬷搀扶起英珠往屋里走,绷着脸道:“奴才服侍您沐浴。” 英珠愣愣的,无意瞥见一旁的惠妃神色复杂。 她怎么就要侍寝了? 怎么会这样? 躺在浴桶中,如玉般光洁的身体被宫女柔嫩的手轻轻擦拭着,嬷嬷站在一旁观察她的肌肤和仪态。 英珠闭着眼,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却忐忑不已。 无论皇上为何会想起她,现下要面对侍寝是毋庸置疑的。 如此情景说不紧张是假的。 要如何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毫无头绪。 第一次伺候皇帝,没经验,更无准备,甚至还有一点莫名的排斥。 她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曾经看到的一幕。 那时身为皇贵妃的佟佳氏还在,皇上有一次去看主子。 主子刚好不在,皇上喝着茶,突然对奉茶的宫女动手动脚。 她就在一旁伺候着,皇上像是一点也不顾忌。 她亲眼看到了他们亲热。 当时她的脸色很难看,完全无法忍受那副情景,明明过去皇上和主子亲热,她完全没有不适的反应。 那次她却忍不住有些反胃,回头就吐了好久。 一想到此刻要去伺候那个男人,那种感觉就又涌上来了。 恶心欲呕。 英珠努力告诉自己这样是不行的,既然决定了走这一步,就不能退缩,否则以后的路要如何走? 她该想的是待会儿要如何应对。 脑海里响起宁韵兴奋的声音,“看来是时来运转了,你可要好好把握,争取讨得皇帝的欢心哟。” 英珠不语。 宁韵啧了声,“你怎么有点不对劲啊?不高兴吗?还是紧张?害怕?哎呀,我告诉你,不用怕的啦,不过是男人而已,到时候一闭眼,就过去了,没什么可怕的,就是有点点痛,你忍着就好了。 不过面对皇帝还是有丢丢不一样的,紧张在所难免,到时候你就沉默,别说话,好好表现。我告诉你,在那方面征服了他,以后的路就好走了,男人都是这样,容貌是其次,重要的是让他在那上面迷恋你。还有,你别老这副呆板无趣的样儿,谁看了会喜欢啊?热情一点,主动一点,一切就容易多了。” 听着耳边的滔滔不绝,还有脑海中的那副画面,英珠心下陡然升起一丝反感。 这个人究竟什么来路?她说的如此轻松,莫不是经历过? 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她的确无法做到像她说的那样。 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呢? 主子说过,女子要矜持,不能太大胆,那是不好的。 她有限的那点了解都是从主子那儿听到的,每次主子谈起那种事,都是害羞和幸福的。 虽然她听着脸红不已,但看着主子那幸福的模样,应该是不假。 更重要的是,她无法逼迫自己去讨好那个男人。 事情总是如此,只有临到头才会发现那有多难,完全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轻松。 英珠发现自己手脚都有点僵,心慌的不成样子。 被裹在被子里,太监抬着她一路飞快地往乾清宫的方向去。 直到躺在了乾清宫西暖阁,嫔妃侍寝之处,太监们退了下去,几个御前的嬷嬷和宫女在一旁侍候,一声不吭。 每当她有所动作,嬷嬷都会严厉地警告她不许乱动。 就这样等到了亥正,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是人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仿佛一声声踏在她的心上。 好在脑子里传来宁韵的说话声,暂时让她忘记了皇帝的存在。 “我说,你再这样紧张可不行,要不然,我替你吧,你允许我出去,我帮你怎样?至少把眼前这一关度过。”宁韵的声音带着点点哄骗的味道,像哄骗单纯无辜的小白兔。 英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她巴不得让宁韵代替自己。 不过她不蠢,猜得到宁韵的目的。 与其让宁韵出来,趁机占据主动权,她还不如亲自面对眼前的难关。 这一关迟早要过,一时的逃避不是法子。 “你当我傻啊!”英珠毫不客气地怼了她一句。 宁韵徒手在空中挥了挥,恼恨不已,“太讨厌了,哼,我就看你怎么应对吧,你可别给我掉链子。” 英珠不理她。 她的意识还没回到现实,肩上陡然触碰到什么东西,吓得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像遭到袭击的小兽一样,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要抬手挥去。 第19章 第十六章 再见康熙 然而手却没伸出去,因为遭到了阻碍。 她被困在被子里,压根动弹不得,但是她一双惊惶的眸子却对上了一双平静温和的眸子。 康熙看着眼前的女人,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般,不免感觉有点新奇,又很有趣。 刚瞧见她的时候,还以为这女人胆大地睡着了。 他有点不悦,但刚触碰到她,看着她陡然睁起一双惊惶害怕的眸子,无一丝刚醒来的迷惘,旋即恍然。 呵,合着这女人早就魂游天外,不知在想何事。 还真是有趣,这种情况还能发呆,连自己来了都未发现。 从未有嫔妃如此过。 唔,不过,这样看着她,有点呆头呆脑的,很可爱。 原来不只是身材好,这张脸也迷人,这反应也让人忍俊不禁。 目光下滑,落在她被被子裹着的蚕蛹一样的身体,康熙满是兴味地想着,上次远远地看着,身材很好的样子,不知感觉如何? 英珠被他的眼神吓住了。 这样的眼神,她认识,以前在他看向别的宫女的时候,她看到过,现在那双眼睛看向自己,她突然有点害怕。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想。 所以她再次闭上了眼睛,放空思绪,完全忘了嬷嬷先前的叮嘱。 康熙挑了挑眉梢,很是惊讶。 这个女人竟然又闭上了眼睛,无视他的存在,该说她没规矩,还是紧张地过了头? 他想应该是后一种,方才她看起来很惊吓的样子。 他有那样可怕吗? 康熙有点无奈,俯视着眼前的女人,有点无从下手。 过了片刻,他抬手在她圆润的的肩头轻拍了拍,“朕觉得,你是否该做些什么?” 英珠空着的脑子微微转了转,想着自己该做的,陡然想了起来,一张脸顿时像煮熟的虾子。 她竟然把这个给忘了。 英珠深吸口气,按着嬷嬷的指点,从被子上面往底下缩去,然后又从另一条被子的底下钻了进去,直到脑袋重新露了出来,英珠不禁累的气喘吁吁,脸颊像染了胭脂般。 一睁眼,眼前映入一张熟悉的脸,一双含笑的眸子。 英珠瞬间屏住了呼吸,僵着身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对面的男人有了动作,一把将她捞了过去。 …… 英珠像是丢掉了半条命。 无论是对陌生事物的紧张惶恐,还是心理上的抗拒,都令她极度难堪不适。 她就像是刚爬上岸的溺水之人,连喘气都困难。 但这种体验又很是新奇,既排斥,又着迷,很矛盾的感觉。 一切平息后,皇帝似乎很不满意,在她耳边道:“下次,朕不希望你再如此。” 他虽然不记得初次宠幸这个女人是何感觉,但印象中似乎并未如此紧张。 或许是许久不曾宠幸她,这才让她如此小心翼翼,紧张惶恐。 是他冷落她太久了。 皇帝难得对自己的嫔妃多了些宽容。 “过几日,朕再叫你过来。”他说了这样一句,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让她安心。 虽然生疏了些,紧张了些,但这具身体还算让人满意。 尤其是现在这副疲累娇怯的模样,让他又有了反应。 不过,时间终究是不允许了。 英珠轻轻地嗯了声,然后就被抬了出去,歇在偏殿。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脑子里全是方才的情景,还有过去皇上调戏那些宫女的情景。 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无论皇帝如何对待,都再正常不过。 然而,许是因着德妃的缘故,她对那类爬床的宫女十分不喜。 又对丝毫不顾及主子感受的皇帝很是厌恶,每当想起那一幕,她心里面涌起的都是恶心。 好不容易睡着了,英珠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主子让她伺候皇帝的那一天。 她害怕主子以后不要她,与她生分,坚决不肯伺候皇帝。 主子温柔的面孔浮现在眼前,眼中却满是苦楚。 她知道,主子很在意皇上,一旦自己答应了,便是背叛了主子。 主子好说歹说,说不会介意,她就是不肯。 即便主子嘴上说不在意,她又怎会伤主子的心?她自小伺候主子,别人都能,唯有她不能。 那时候的她宁愿一辈子陪着主子。 直到主子说出一句,“若是皇上要你,你愿意吗?” 她愣住了。 主子眼中有痛楚,有挣扎,也有试探和希冀。 她被那一抹试探和希冀刺痛了眼,她并不相信皇上会看上她,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 皇上怎么可能看上她? 即便皇上看上了她,那又和以往对那些宫女有什么两样? 皇帝哪有什么真心? 自此,主子才放弃了那个想法,再没提过。 醒来的时候,英珠察觉眼角有些清凉,伸手摸了下,原来她在梦里也哭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一世没有主子,她只有自己,没有人再值得她去付出一切。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一步,也经历了最为抗拒的那一步,她就会走到底,真正地为自己活一次。 前世的她什么也没有,这一世她要亲手握住一些东西,或许那时候的她会觉得快乐吧。 第20章 回到延禧宫,金铃和丹朱打来热水,伺候她沐浴。 浑身浸泡在温热的水中,全身的毛孔舒展开,那些疼痛也随之消失,英珠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脑海里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是宁韵长吁短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没用啊,平时看着什么都行,什么也不怕,没想到会怕这个。你是没看到你昨晚的样子,像极了一根木头,简直丢死人了。以你这样的功力,离达到目的可远着呢。” 英珠不理她。 她知道自己昨晚表现的很差,没有主子说的那样柔顺依恋,也没有宁韵说的热情大胆。 但她会努力克服,总有一天会学会坦然面对那个男人。 宁韵啧啧道:“看来以前的你压根没碰过男人,算了,体谅你,以后慢慢练着,下次的时候,我会教你,你按着我说的做,肯定会让皇帝迷上你的。” 英珠蹙眉。 这个宁韵,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让她教她?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是旁人能教的吗? 尤其是想到昨晚这个女人全程看着,她就感觉全身都火辣辣的,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第十七章 手段 或许以后还要时不时地听她的评头论足,简直是折磨。 她想拒绝,宁韵却先阻止了她的话,“你也别不好意思,毕竟你我一体,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我总不能由着你拖后腿吧?就算你不乐意,我还是要教你的。哼,我就不信了,凭我的经验和能力,就教不会你这个榆木疙瘩。” 她好歹也谈过几个恋爱,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咳咳,猪肉也还是吃过的。 所以咯,她可比这个一窍不通的蠢人强多了。 若是下次英珠还像昨晚那样,她可以保证,这辈子就别想得宠的事了。 哪个男人会忍受自己的女人像个木头一样,不懂风情? 英珠:“……”她能说不需要吗? 这个女人真的是一再令她刮目相看。 为了让这个蠢人以后好好配合自己,改变一下状态,宁韵觉得有必要给她灌输一些争宠必备的套路。 演过那么多古装剧,宫廷剧,且都是最得男主心的白莲女配,她这方面的经验可多了去了。 即便英珠不愿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对方的话还是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耳中,“我告诉你,男人最喜欢主动的女人,包括皇帝,那什么太矜持,太木讷的女人是不讨喜的。别的例子我不和你举,就现在的宜妃,你应该清楚。我虽然还不曾见过宜妃,但也听说了些,如今这宫里最得宠的除了几个小嫔妃,便数德妃和宜妃。 德妃不必说,性子温柔,对皇帝百依百顺,所以皇帝喜欢她,这种人是最会表现,最擅伪装的,处处表现自己的温柔小意,善良大度,这是男人喜欢的一类,当然,还是人家能生,这是重点。所以,要想得宠,最重要的是能生孩子。 不过这点现在于你而言没用,你还是该想想怎么让皇帝喜欢你。 然后就是宜妃,生了三个儿子,人家得宠,不仅仅是因为能生,还因为人家懂得皇帝的需求,我觉得她应该是那种很漂亮,又比较风情的女人吧。这点是很重要的,男人永远不喜欢那种没风情的女人,即便长得再漂亮。要风情,要有趣,才能勾住男人的心,这种比前一种更讨人喜欢。 所以你想想,你想做哪一种?” 长篇大论地说了这么一通,宁韵有点口渴了,“喂喂喂,喝点水啊,口渴。” 起初英珠不耐烦听这些,只左耳进右耳出,她怎么能听信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 这和那些不正经的女人有何区别? 但是听到宜妃那儿,她不由得心中一动。 听宁韵要水喝,英珠体贴地拿了杯水,喝了几口,然后听她问,“所以,你懂了吗?” 英珠慢条斯理地又喝了口水,反问,“你从哪儿听说的宜妃那套?你怎知宜妃是因为这个得宠?” 宁韵哼了声,“难道不是吗?告诉你,对宜妃,我还是知道的很多的。” 英珠垂眸,唇角扬起,“那你就错了。” “那是什么?”宁韵不服了,她说的怎么就不对了? “论妩媚,论风情,宫里不是没有比宜妃更好。”英珠说到此,顿了下,然后继续道:“宜妃性情直爽,快人快语,这满宫里除了钮祜禄贵妃,就宜妃敢毫不顾忌地怼人。若说钮祜禄贵妃性子刚强,那宜妃便是圆滑,直爽的时候让人觉得她待人真诚,不虚伪,不做作,有时候却又像小女人一样,不乏柔情。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姿态,皇上怎会不喜欢?” 想当初宜妃一进宫,就得了皇上的偏爱,满宫里无一人及得上她,便是德妃也无法与之相比。 直到卫氏出现,才夺走了宜妃一部分的风光。 宜妃至今仍得宠,育有三子,且位居掌权四妃之一,而当初也曾风光一时的卫氏却远不如她。 容貌和性情是其二,手段也是不可或缺的。 主子性子柔顺,温婉大度,偏偏少了些手段,是以主子除去占了个皇上表妹的身份,和皇贵妃的地位,其实什么也没有。 宜妃都要比主子过得快活。 “什么容貌,什么主动,都及不上一分手段。”英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21章 俗话说,色衰而爱驰,靠脸的宠爱终究不会长久,她也不稀罕。 她只想靠手段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宁韵沉默,忽然有点尴尬。 果然什么小说和剧的都是不可信的,看惯了那些,下意识当成真的了。 唉,她这是糊涂了。 她叹了口气,道:“说的也是哈,不过前提不还是要得到皇帝的注意吗?所以主动点有好处,你别不相信我,像你这样,只会让男人感到无趣,再多的手段都没用。” 两个人不再就这件事多说。 英珠昨夜承宠的消息一夜之间传到了各宫主位耳朵里,一下子引起了各方猜测。 这个喜塔腊贵人许久无人问津,如今突然承宠,如何能不令人惊讶疑惑? 惠妃本该高兴,因为喜塔腊氏得宠,皇上就会多来她这儿。 但她终究没那么大的心给喜塔腊氏好脸,甚至胸口十分憋闷,就连看那喜塔腊氏一眼都嫌烦,就吩咐人嘱咐了喜塔腊氏好好休息,不必来请安。 英珠乐得自在。 她也不喜欢去面对惠妃的阴阳怪气,正好就在屋里歇息,养养精神。 长春宫,宜妃郭络罗氏摇着手中的牡丹团扇,笑得肆意,“还真是意外啊,这喜塔腊氏冷不丁地就得了皇上的注意,也不知是巧了,还是有心为之。” 宫女春雁帮她捏着小腿,笑道:“不过一个贵人,无论如何得宠,都入不得主子的眼。” 宜妃拿团扇掩住口鼻,吃吃地笑,“于本宫是无妨,但德妃怕是会不高兴了呢,本宫倒是很乐意这喜塔腊氏能得宠久一点,别太快失宠。” 这么多年,她宫里只有一个郭贵人,是她的亲妹妹。 只是郭贵人这些年已不复年轻,也不再有宠,只膝下有一女。 好在宜妃本身颇有风情,又有手段,是以即便上了年纪,依旧得宠,自是不在意一个小小贵人得宠与否。 第十八章 她是宁韵 德妃因性子温柔敦厚,同样得宠,往年她与德妃斗了数个来回,彼此不分伯仲。 唯一不如德妃的便是德妃宫里除了王氏,还有个章佳氏,都较为年轻,有几分薄宠。 不过,靠别人为自己争取利益终究非长久之计,她自是瞧不起这些行径。 如今眼见着皇上终于把目光从王氏身上挪了些到喜塔腊氏身上,她还是颇希望这位喜塔腊氏争气一些,好好气一气德妃这个女人。 永和宫,德妃气得摔了个青瓷茶盏,素来温婉和善的面容此刻布满阴沉。 皇上如何会突然注意到一个贵人? 莫不是惠妃那个老女人使的计策? 呵,倒是小瞧了她。 德妃深吸口气,压下满腔愤怒,面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是神情再不复温婉。 她借王氏的手,处处打压喜塔腊氏,就是不希望这个喜塔腊氏有出头的机会。 没想到,还是让她找到了机会。 不过无妨,只是宠幸了一次罢了,皇上多情,不会只记着一个女人,过个几日,皇上便会将此人忘个干净。 即便皇上真宠上了,她也有法子让她再摔下去。 此时,宫女来禀,四阿哥来请安。 德妃压下气怒,淡淡道:“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让他明日再来。” 宫女只好出去禀了四阿哥。 四阿哥在永和宫外默站片刻,然后问,“额娘因何身体不适?” 宫女海棠面露难色,摇摇头,“奴才不知。” 四阿哥皱眉,看了宫女片刻,不再多问,转身走了。 翊坤宫,佟佳氏安然地沏着茶,听着宫人的禀告,面上无波无澜。 沏好茶,佟佳氏轻抿了一口,微微一笑,“茶是好茶,关键还是合心意。这宫里沉沉浮浮,这个得宠,那个失宠,哪有什么新意?随她们去好了。” 永寿宫的钮祜禄贵妃听了宫人的禀告,挑了挑眉,“这么快?” 看来这个喜塔腊氏有点本事啊。 鄂嬷嬷道:“既然喜塔腊贵人有本事得到皇上的注意,主子不妨就给她一个机会。您毕竟不是一个人,您还有十阿哥,为了十阿哥,您也要用一用这枚棋子。” 钮祜禄氏蹙眉,叹了口气,“先看看吧,若她真能让皇上记在心里,本宫就不妨帮她一帮。哼,没本事的人,本宫为何要理会?” 若今日过后,皇上再不会想起喜塔腊氏,她又何必白费心思? “翊坤宫那儿可还是一如既往?”钮祜禄氏倏然问。 鄂嬷嬷笑笑,“您是知道的,翊坤宫那位一向如此,事不关己,仿佛什么也不在意。” 钮祜禄氏嗤地一笑,“真是够能装的,打量谁会信吗?她好歹也是先皇后的妹妹,如何甘心如此沉寂下去?她姐姐临死封了皇后,她怎么也要弄个贵妃吧?呵,不过,有本宫在,她别想与本宫平起平坐。 她姐姐在时和本宫争,如今本宫岂能容忍又一个佟佳氏欺到本宫头上?不过她倒是忍得住,那四阿哥好歹也是她姐姐的养子,竟也不闻不问。 不过也是,四阿哥已经大了,认回了亲娘,即便想抢回去也没了用,还要招人恨。” 鄂嬷嬷笑道:“主子说的是,这佟妃说到底没个一子半女,她想硬气也硬气不起来,您好歹还有十阿哥,佟妃又哪能跟您比?” 第22章 钮祜禄氏沉脸,“哼,万一她有了孩子呢?毕竟皇上还是顾及母家情分的,说不得何时便施舍给她一个孩子,那时一个贵妃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本宫输就输在母家比不得佟佳氏的母家与皇上亲近,否则皇上也不至于对本宫如此冷淡。” 忽地,她叹了口气,“佟佳氏还算识趣,没闹什么幺蛾子,那赫舍里氏,好歹算是太子的姨母,如此一想,本宫就无法安心。” 她用手抚摸着茶盏边缘,幽幽道:“一朝三任皇后,皇上大概是没了再立后的心思。可惜,本宫怕是没了姐姐那份福气,若不然,要护着十阿哥还是不成问题的。” …… 巳正,日头渐高。 刚用了早膳,就有人登门了。 “哟,妹妹这福气来的可真是突然,都如此落魄了,还能叫皇上瞧见,妹妹好本事。” 一出声就透着尖酸气,正是王氏。 喜塔腊氏正坐在桌前慢悠悠啜着茶。 听到这声儿,也不抬眼,轻笑了声儿,“稀客呀,什么风儿把王姐姐给吹来了?真真是让妹妹好生惶惑。” 这语气,浑然不似英珠般沉稳,反而透着些轻佻,嗓音也甜软。 正是宁韵。 王氏摇晃着手中团扇,吃吃地笑,“瞧妹妹这话说的,本是姐妹,自应常来往才是。” 说着自发地坐于她对面,打量了番她屋内情景,又看向眼前没骨头似地托着腮,面泛桃色的喜塔腊贵人。 王氏微微一愣,旋即对上了一双轻佻勾人的桃花眼。 “妹妹这是……”王氏话刚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同时胸口忍不住涌上一股酸水,恨不得撕了面前这张得意洋洋的脸。 嗤,不过承宠一次就这般模样,果然是轻浮。 先前还端着,眼下就露出了真面目,果然是靠那副假模假样勾了皇上的心吗? 王氏冷了脸,“妹妹倒是很得意啊,只是未免高兴的太早。” 不过这一次罢了,下次皇上是否还记得起她,还不一定呢。 宁韵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眼眸弯弯,“我自然高兴呀,因为皇上真的很温柔,我也终于体会到了姐姐前些时候的愉悦。好姐妹就要分享嘛,姐姐也不必过于嫉妒妹妹。” 她声音轻柔,话却气的人想要吐血。 王氏冷笑。 自己嫉妒她? 她配吗? 宁韵突然握住她的手,一脸情真意切,眼眸真挚,“说到底,你我一同伺候皇上,姐妹情深,也应互相关照才是。妹妹有今天,姐姐也该为我高兴吧?” 王氏恶心的想要吐了。 呵,谁跟她姐妹情深了? 这喜塔腊氏莫不是得意忘形,脑子出了问题,何时竟如此愚蠢了? 王氏强忍着才未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强笑了笑,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足够亲切,“妹妹说的极是。” 宁韵笑容加深,语气激动,“我就知道姐姐也是如此想的,才不会因此生我的气呢。” 第十九章 绊倒 王氏实在无法忍受,没坐一会儿就匆匆告辞了。 原是来刺激她,让她别太得意,不料想说的话没说,反而被恶心到了。 不是没有过与别的嫔妃称姐道妹。 宫里每个女人都有这一面,不论心里如何恨,如何不屑,表面总要做到亲亲热热。 但喜塔腊氏这副模样,着实令她太过惊讶,有点无法接招,想吐。 宁韵甩了甩帕子,轻哼,“跟我装?就看谁更能装!老娘怕你不成?” 忽地,她喜笑颜开,低头打量自己,啧啧道:“还是自己掌握身体的感觉好啊。” 万没料到,不过是睡了一觉,再醒来她就出来了。 是为什么呢? 是那女人太累了,还是别的原因? 她要找到那个契机。 “呐,接下来就看我的了,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宫斗。”宁韵先是得意洋洋,旋即笑容一收,叹了口气,“可惜啊,昨晚才侍寝,短时间内怕是见不着皇帝了,也不知这次能出来多久。” 好不容易出来,宁韵自然是要去外面好好晒晒太阳了。 虽然前面也曾出去过,但是并非她自己,感受是不同的。 宁韵换了身略娇艳些的蜀锦绣玉兰花的旗服。 英珠虽然不怎么穿艳色的衣裳,但原来的喜塔腊氏最喜欢穿艳色的衣裳,是以娇艳的衣裳还是蛮多的。 只是大多都是半新不旧的,看着不够鲜亮。 宁韵想起了方才王氏身上簇新的云锦旗服,不禁艳羡,这就是得宠的好处啊。 她不禁对眼前自己的近况有点不满。 看来还是要赶紧得宠,那样才会有更多好衣裳穿,有好的胭脂水粉用。 不会有人再像王氏那样踩低她,她也可扬眉吐气,将别人踩在脚下。 也是巧了。 宁韵在御花园转了没一会儿,就遇上了那拉贵人。 原是两个人都不得宠,如今喜塔腊氏骤然承宠,那拉贵人听闻,当下就气坏了。 此刻瞧见了满脸春风的宁韵,更是恨的牙根痒痒,却强忍着嫉恨,露出笑容。 她笑着上前,挽了宁韵的胳膊,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好巧,妹妹竟也在此,听闻皇上昨夜召了妹妹过去,真是恭喜妹妹了,妹妹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让姐姐好生羡慕。” 第23章 哟,这位倒是比王氏的演技更纯熟啊。 不过,遇上了她宁韵,就注定输的一败涂地。 宁韵同样挽住了她的手,神情愉悦又羞赧,“多谢姐姐。” 心下却不服,哼,都是同时进宫,凭什么你叫我妹妹,我要叫你姐姐? 还真是好厚的脸皮。 呵,以后定要让你叫我姥姥。 那拉氏看了眼她的衣裳,笑道:“妹妹今日的衣裳真好看,衬得妹妹容色愈发娇艳。” 同是穿的蜀锦的旗服,宁韵的颜色更艳,却是半新不旧。 那拉氏的却是簇新的,更有光泽。 宁韵笑道:“还是妹妹的更好看。” 藕荷色的旗服,显得人清雅又娇嫩,别说,还真适合那拉氏这种清纯的相貌。 相较而言,宁韵的艳就显得俗气,过于张扬了。 但宁韵是谁啊? 她对此浑不在意,还夸了那拉氏。 再新又如何?又不是自己的。 果然,那拉氏抬手抚了下鬓角,抿嘴笑道:“妹妹过奖了,这啊,是荣妃娘娘赏我的。” 神色间可见愉悦得意。 荣妃马佳氏是那拉氏的主位。 能得主位赏赐,也是极大的殊荣了。 似喜塔腊氏这般过去不得惠妃欢心,连个赏赐都没有的小可怜,那拉氏也算幸福了。 至少荣妃不是个吝啬的,很舍得施恩自己宫里人,何况是那拉氏这等年轻,尚有机会争宠的。 不像惠妃,自她和英珠入住这具躯体,还不曾赏过衣裳首饰给她捯饬一番。 可见并非真心扶持喜塔腊氏,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 宁韵倒也不稀罕惠妃的赏赐。 哼,别人赏赐的不要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还不如自个儿争取,位份上去了,好衣裳自然就多了,还都是自个儿应得的。 切,一个别人施恩赏赐的,竟也得意至此,也太没骨气了。 那拉氏自也是知晓惠妃不是个大方的,喜塔腊氏一年到头除了那点份例里该有的东西,其他赏赐可是一概没有。 是以即便同样不得宠,那拉氏却总要比喜塔腊氏更显得优越,处处瞧不起喜塔腊氏。 此刻这话自然也有炫耀嘲讽的意思了。 不过,这喜塔腊氏倒是能忍,这样说都能不露声色,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那拉氏眼珠一转,指了不远处的万春亭,道:“我们去那边坐坐如何?” 宁韵痛快答应了。 刚抬脚,那拉氏不动声色地快走一步,一只脚伸出,恰好拦在宁韵脚前。 眼中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不料,宁韵仿佛脚下长了眼睛,飞快绕开,脚一错,一绊。 被宁韵挽着手臂的那拉氏登时一个趔趄,往前摔去。 宁韵手一松,装作惊讶地掩嘴,身体特意挡在那拉氏的贴身宫女的前边,然后,“噗通”一声,那拉氏就这么摔在地上,吃了个狗啃泥。 那拉氏的贴身宫女惊叫一声,飞快跑上前,搀扶起倒地的那拉氏。 宁韵佯装受惊,埋怨道:“姐姐何必走如此快?看,都摔倒了。” 那拉氏本就吃了个大亏,此刻一口血险些控制不住吐出来。 一张脸阴云密布。 她被宫女搀扶着,一双眼睛瞪着宁韵,恨不得要吃人。 宁韵拍了拍胸口,一脸惶恐,“那拉姐姐怎的如此看我?真是吓人。” 又一脸委屈,“我真的不是故意没拉住姐姐的,姐姐走的太快,妹妹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不住,是我的错,姐姐没摔着脑子吧?” 那拉氏牙齿紧咬,气得浑身直哆嗦。 什么摔着脑子? 好个喜塔腊氏,竟然拐着弯儿地骂她。 还如此能装。 过去当真小瞧她了。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抹笑,“妹妹严重了,是我不当心。” 宁韵吁了口气,笑了起来,“那就好,以后姐姐当心些,可不能再如此粗心了。 好在这里只有你我,否则还不丢人丢大发了。” 第二十章 承乾宫偶遇 那拉氏恨不得上前抓花她的脸。 谁丢人了? 好个嘴毒的喜塔腊氏! 那拉氏再无法忍耐,冷冷道:“妹妹自己逛吧,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哼,走着瞧! 说完,那拉氏在宫女的搀扶下匆匆忙忙离开了。 宁韵悄悄比了个v的手势,笑眯了眼。 一转头,瞧见金铃愕然的脸,宁韵脸一僵,然后抚着胸口,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叹了声,“唉,那拉姐姐怎的这般毛毛躁躁,让人瞧见了如何是好?但愿没受伤。” 说罢,继续逛去了。 金铃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咽下了心里的疑惑,跟了上去。 …… 乾清宫,康熙忙完政事,揉了揉酸疼的胳膊,侧头问,“什么时辰了?” 御前总管魏珠躬身道:“回皇上话,未正三刻了。” 康熙默了默,道:“去御花园走走。” 魏珠应了声“嗻”,忙吩咐人抬了御辇过来,又问,“皇上可要传哪位嫔妃伴驾?” 若是以往,康熙必是要叫了宜妃的。 因为宜妃知情识趣,妙语连珠,永远不会让人无趣。 第24章 但今日,康熙摆了摆手,道:“罢了,不必了。” 魏珠便未再多言。 康熙出了乾清宫,未乘坐御辇,在前头徒步走着。 众太监抬着御辇跟在后头,明黄色的华盖遮天蔽日。 西六宫前往御花园的路上已提前有人清了道。 此刻狭长的宫道上,除了皇帝和皇帝身边伺候的人,空无一人。 四月的风如女子细腻的肌肤,柔和而温暖。 日光西斜,风渐渐清凉。 御花园里,树叶沙沙,不绝于耳,牡丹芍药渐次而开,牡丹雍容,芍药清丽,多姿多彩。 康熙看着这花,失了神,忽地叹了声,“芍药又开了,当初她说牡丹雍容,却独爱芍药。” 魏珠了然,皇上又想起了孝懿皇后。 孝懿皇后仙逝一年多,皇上仍念念不忘。 魏珠躬身道:“皇上不若去承乾宫看看。” 承乾宫是孝懿皇后生前所住宫殿,离此不远,如今住着良嫔卫氏。 皇上偶尔想念孝懿皇后了,便会去承乾宫坐坐,此刻他自然如此提议。 康熙沉默片刻,道:“摆驾承乾宫。” 魏珠吩咐不必清道了。 皇上每次去承乾宫都不允许大张旗鼓,这是不愿惊扰了孝懿皇后。 即便孝懿皇后已走了快两年,住在那儿的也早变成了别人。 他示意伺候的人慢着些,静静地跟在皇上身后。 此刻,承乾宫外面似是站着两个人。 魏珠睁大了眼,仔细一看,眉头一动。 咦?那不是喜塔腊贵人? 康熙抬手,止住了他们出声的举动。 魏珠便不吭声了。 最近这喜塔腊贵人是频繁入皇上眼前啊。 夕阳西下,宁韵回去的时候正路过承乾宫,便停下脚,捏着下巴打量,摇头叹息。 金铃忍不住问,“主子为何叹气?” 她原不是个多嘴的,但主子这些日子委实太过奇怪了。 是以一瞧见主子这副模样,她就忍不住了。 宁韵仰头望着承乾宫华美的宫殿,一阵唏嘘,“在想这里面住的人呗,可惜了的。” “可惜什么?”金铃不明所以。 虽说良嫔娘娘不如从前得宠,但毕竟贵为嫔位,又有亲生的八阿哥,在所有宫女眼里已然是十分幸运了。 宁韵摇头。 可惜了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卫氏,如今尚住在先皇后所住过的承乾宫,可见在皇帝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谁能料到将来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呢? 辛者库贱妇。 啧,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不过,不影响她争宠。 顺治也是大猪蹄子,但于董鄂妃而言也算是个良人了。 康熙固然不好攻克,但也不是没可能。 宁韵扬起灿烂的笑容。 忽地,宁韵眼前一花,身子一晃,金铃忙搀扶住她,“主子,您怎么了?” 耳边是金铃紧张慌乱的声音,英珠扶着额直起身,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又看了眼面前的承乾宫,英珠收回目光,往回走。 金铃满目茫然,怎么主子似乎又变得不一样了? “喜塔腊贵人。”一道声音自后传来,略尖细。 英珠扭头看去,脸色一变,忙屈膝行了一礼,“奴才喜塔腊氏参见皇上。” 站在面前的正是康熙和御前总管魏珠。 也不知皇帝何时过来的。 怎会这样巧? 康熙背着手站着,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半晌未语。 魏珠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皇帝侧后方,也不吭声。 过了许久,康熙才嗯了声,看了眼承乾宫,随口问,“你在此做甚?” 英珠手心里出了汗,低垂着头,努力平复紧张的情绪,“奴才刚去御花园走了走,正要回去,路过此地。” 康熙深沉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脸上,只看到光洁的额头,红润的唇,看不到表情。 但她今日的衣裳格外鲜亮,衬得人如御花园里的牡丹花似的。 “朕方才瞧你身子不适。”康熙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怎样。 英珠头垂得更低,“回皇上,奴才没大碍,只是一时晕眩。” 康熙沉默片刻,道:“摆驾延禧宫。” 魏珠忙唱和了句“摆驾延禧宫——”,然后康熙不再看她,当先迈步向前走去。 英珠顿了下,然后跟在御辇后慢慢往回走。 不知走了多久,皇帝忽然停了下来。 跟随的众太监也停了下来。 英珠也只得停下。 片刻,魏珠走过来,躬身道:“喜塔腊贵人,皇上叫您过去。” 英珠面露惊讶,然后缓步走过去,在皇帝身后停下。 康熙扭头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略顿片刻,才又继续走。 英珠只得亦步亦趋跟着。 片刻,康熙道:“朕方才见你盯着承乾宫看,为什么?” 英珠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曾经的皇上在主子面前是温和的,好相处的,但主子不在的时候,面对宫女们,皇上总是不苟言笑,看着颇有君威。 是以英珠有时候是有点怕他的。 而这也是她从前认为皇上待主子特别的原因。 第25章 但后来她渐渐明白了,皇上在面对奴才们时都是这副威严的模样,只有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嫔妃,才会露出几分温和。 第二十一章 瑚图玲阿 但这温和,也只是表象罢了。 因为她曾见过皇上在主子面前大发雷霆的模样。 无论表面再如何温和,终归是皇帝,是高高在上的,不可违逆的。 英珠垂眸,道:“奴才只是好奇。” “哦?好奇什么?”声音很闲适,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英珠沉默片刻,道:“奴才是在想,那里曾是孝懿皇后住过的地方,感念皇上对良嫔娘娘真好。” 康熙的脚步再次顿住了,扭头看向她。 周围忽然变得落针可闻。 魏珠头垂的更低,暗暗捏了一把汗。 “何以如此说?”康熙诧异挑眉,一副饶有兴味的表情。 英珠平静道:“众所周知,皇上极喜欢孝懿皇后,良嫔娘娘能住在此处,皇上自然是喜欢的。” 说出这句话,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想要知道,在如今的皇帝心里,可还有主子。 是否已经忘了? 所以连这承乾宫也变得没了任何意义。 康熙看她几眼,唇边扬起一抹笑,“谁告诉你,朕让良嫔住在此处,是因为喜欢她?” 英珠倏然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又慌忙垂头,不语。 康熙的神情变得恍惚,仿佛透过她看向不知名的地方,“惦记一个人,不在于一座宫殿,人没了,这宫殿也只是一堆木头罢了,谁住都一样。” 又看她一眼,道:“朕曾经的确喜欢良嫔,不过如今嘛……所以,这宫殿又能代表什么?” 他摇头,轻嗤了声,然后看着她安静恭顺的模样,好奇地问,“你如何知晓朕喜欢孝懿皇后?” 英珠讷讷道:“奴才、奴才猜的。” “猜的?”康熙挑眉,嗤笑,“你还真敢猜,朕看你有时候胆小如鼠,有时候却又很是大胆。” 说罢,不再理她,扭头继续往延禧宫的方向走。 英珠松开紧握的手,默默跟了上去。 魏珠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 皇上难得对一个并不熟悉的嫔妃说如此多的话。 莫非……真是因为两次都在此处碰见喜塔腊贵人? 又看了眼喜塔腊贵人苗条纤细的背影,魏珠啧的一声,还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得到皇上来了的消息,惠妃欢喜不尽,匆忙捯饬了一番,忙不迭迎了出来。 结果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在皇上身后踏入了延禧宫。 当下愣在了那里。 很快她回过神,压下心中恼意,一脸温柔地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英珠忙侧身让到一边,充当隐形人。 康熙摆手,道了“免礼”,又道:“朕路过此处,来看看。” 然后去了正殿。 惠妃瞪了英珠一眼,匆匆跟了上去。 英珠则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她才敢放松下来。 昨晚,紧张压制了她的惧怕,此刻再次面对皇上,她方再次感受到了那久违的君威,当真是令人喘息都困难。 她想起皇上先前所说的话。 一堆木头吗? 也是,人不在了,一座宫殿又算得了什么? 她也不过是看着那承乾宫,有点感慨罢了,一时竟迷障了。 或许是她在那儿住了多年,看着那座宫殿,心里难免有些放不下。 毕竟是有了感情的地方。 英珠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 刚夺回身体,还是有些不适,早上太累,不过是睡了会儿,竟然就被那人找到了机会。 之前睡着的时候也不见如此。 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英珠走到书案后,继续抄写楞严经。 丹朱提来了膳食,英珠用了点儿,就继续抄写楞严经去了。 听说皇上留在了正殿用膳,她还是奇怪竟然会遇见皇上,还是在那个地方。 尤其是皇上还来了延禧宫。 从先前的情况来看,皇上显然一开始是没打算来延禧宫的,当时才改了主意。 她想到了当时皇上略有些感慨的神情,莫非他还是怀念主子的? 但她还是不认为皇上出现在那儿是因为主子。 或许只是路过,巧合罢了。 毕竟从那儿也可以去往永和宫,也可能是顺道去看看良嫔。 来延禧宫,或因为她是延禧宫的人,不好折了惠妃的面子,就来了。 英珠写了半个时辰,这才揉了揉手腕,坐到明间的桌前,倒了杯茶喝。 此刻天色已黑,皇上并未离开,可见是要歇在延禧宫了。 刚起身,准备梳洗更衣,就见一抹明黄出现在门口,当下心一跳,慌忙屈了屈膝,“奴才参见皇上。” 康熙负手踏入房中,身后跟着垂首躬身的御前总管魏珠。 这会儿他不是应该在正殿准备和惠妃休息吗? 英珠一颗心慌跳个不停。 昨夜才与他亲密相处,现下再次同处一室,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魏珠停在了门口,并未进来。 康熙看了她几眼,在桌前坐下,食指在桌面上轻敲,另一手指了指对面,“坐。” 第26章 英珠谢了恩,神色拘谨地坐下。 “你很怕朕?”康熙看了她一会儿,得出这个结论。 他很奇怪,他长得并不可怕,为何这个女人总是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个认知令他很是感兴趣。 英珠摇头,道:“没有。”袖子里的手却紧握着。 “朕看你胆子并不小,见了朕却总像老鼠见了猫。”康熙轻哼,脸色不渝,“朕能吃了你不成?” 当然不会。 或许是记忆太过深刻,潜意识很排斥吧。 这个男人表面有多一本正经,背地里就有多么恶劣,实在让人无法不害怕。 康熙食指轻敲着桌面,兴致盎然地看着她的脸,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英珠顿了下。 她自然不能说她的本名的,能说的只有喜塔腊贵人的名字。 好在刚醒那几天,她装作病糊涂了问过金铃,此刻,英珠略定了定心神,道:“回皇上话,奴才叫谷鲁。” 谷鲁,为纯朴,朴实无华之意。 康熙略一皱眉,道:“这个名字不好,配不上。” 配不上什么?英珠不明所以。 看着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康熙叹息,心念一动,道:“朕以后叫你瑚图玲阿吧。” 瑚图玲阿,有福之人。 英珠有些意外,但还是顺从地答应了。 第二十二章 贵妃的赏赐 看着她拘谨的模样,康熙手指动了动,道:“过来。” 英珠顿了下,起身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 康熙伸手,握住她的手。 英珠一惊,一抬眼,就见皇帝嘴角露出一抹笑,大手一用力,她就扑了过去。 她的双手按在他的胸前,防止整个人落入他怀里。 康熙双手扶住她的腰。 英珠整个人僵住,忘了呼吸。 腰上像着了火似的,很烫。 康熙嘴唇凑到她耳边,语气轻佻,又暧昧,“手感不错。” 昨晚他就试过了,他很喜欢这个感觉。 从初次见到她的背影,虽然有宽松的旗服挡着,看不到纤细的腰肢,但从那走路的姿势中,他下意识便觉得这个女人的腰握起来一定很舒服。 事实正如他所料。 听着他不正经的话,英珠的脸也像着了火似的,眼睛微微睁大,神色茫然而无措。 脑海中忽然多出一段很久远的记忆。 有一次,他也是这样握住她的腰,令她大惊失色,猝不及防。 那时,她还是主子身边的宫女。 虽然只是握了那一下,很快就放开了,但她还是很惶恐。 恰巧被主子撞到了。 她很久都在主子面前抬不起头。 对这个男人就更怕了。 眼下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险些忍不住再次狠狠推开他。 在双手抵在他胸前的那一刹那,眼下的身份突然涌入脑海,英珠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唇色有点白。 康熙看着她的脸色,神色忽然变得恍惚。 很快就回过神,看着眼前这张脸,抬手抚上她的眼睛,低低地叹了声,“你呀,还真是让朕惊讶。” 英珠垂下了脑袋,一动不敢动,不明白他话中之意,也无心去想。 “一会儿,跟朕去后面。”康熙搂着她的腰,语气很温柔。 后殿,惠妃去了西暖阁歇着,把东暖阁留给了皇上和喜塔腊氏。 惠妃胸口憋闷的紧,闭着眼深深吸气。 皇上待那喜塔腊氏还真是特别,一连幸了两个晚上。 看来这喜塔腊氏是真要得宠了。 虽然早就有过经验,当初的卫氏也是如此,但她仍是不舒服。 惠妃胸口有苦涩,有恼怒,有不甘,那喜塔腊氏怎就忽然入了皇上的眼了呢? 罢了,再如何喜欢,还不都是一时的,空有一张脸有何用? 当初的卫氏,多得宠,后来不还是被抛在了脑后? 想到此,惠妃就气顺了些,歇下了。 东暖阁的枕头被褥和帐子都换了一遍。 宫女服侍皇帝和喜塔腊贵人歇下,就鱼贯退了出去。 因为她住的东偏殿太小,太简陋,自然是不能让皇帝在那儿歇息的,只好来了后殿,惠妃的地盘。 “等你怀上龙嗣,朕就封你为嫔,把你挪到单独的宫殿。”康熙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勾起薄唇。 英珠咬着唇,没吭声,眼睛如下雨。 康熙看着更着迷了。 …… 宁韵还真是敢说敢做,兴致盎然地提点着英珠要如何做,如何放松。 是以,这一晚的英珠岂止是身累,心更累。 即便再是不愿按着宁韵的说法,还是在她喋喋不休的话语中按着她的话走,她的心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仿佛被对方的话施了降头。 英珠脸颊充血,艰难度过了这一夜。 次日凌晨,康熙满意而去。 英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东偏殿。 昨夜的她仿佛不是自己一样,她的所有行为都被别人的话控制了。 这令她无地自容,又怒不可遏。 仿佛感受到她的气恼,宁韵吃吃地笑,“你恼什么?你自己不也很舒服吗?装什么装?告诉你,食色性也,有什么好矜持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咯,我就讨厌你们古人这副明明想要,却又装的多贞洁烈女一样。 第27章 想要得到你要的一切,你就要努力讨皇帝欢心,不讨了皇帝欢心,你靠什么上位?靠你自己?靠别的嫔妃?切,别做梦了。这宫里最大的就是皇帝,皇帝的宠爱才是真理,让皇帝高兴了,你才能过的更好。 所以,你还是改变一下你的心态,矜持是成不了事的哦。说实话,你这性子真是不讨喜,想成功,就听我的,我又不会害你,毕竟害了你,就是害了我自己。白天在外该装就装,但是夜里,是最装不得的。” 英珠充耳不闻,把自己彻底清洗了一遍,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她感觉到了,皇上似乎很喜欢她昨夜的模样。 但这更令她无法接受。 尤其是想到他当初的所作所为。 她受不得那样邀宠献媚,讨好一个自己压根不喜欢,甚至讨厌的男人。 但现实又容不得她退缩。 宁韵有些话说得对,她的目的不就是要靠皇帝的宠爱来达到吗? 那她又如此矜持做什么? 困守心中的芥蒂,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显得矫情。 也许,她该试着放下心中的芥蒂,好好地面对以后的一切。 她更要坦然面对皇帝的宠幸,利用自己的优势,让皇帝更加喜欢。 不过,现在她更要面对另一件事。 她一连两次承宠,必定招了某些人的忌,接下来怕是要不安生了。 至少王氏和纳喇贵人不会罢休。 她要准备好接招了。 钮祜禄贵妃那儿更要继续了。 若能得到钮祜禄贵妃的庇护,那些人投鼠忌器,她的日子便能好过些。 正想着,钮祜禄贵妃宫里的人送了赏赐过来。 钮祜禄氏身为六宫之首,虽未曾掌握宫权,但一些权利还是有的。 底下嫔妃承宠,钮祜禄贵妃送来赏赐,再寻常不过。 但钮祜禄贵妃脾气暴躁,对待别的嫔妃始终淡淡的,如此明晃晃地送某位嫔妃赏赐,显示另眼相待,这还是少有的。 是以还是令一些人心生猜测。 英珠到明间跪下领赏。 赏赐有妆缎两匹,璐绸两匹,还有一些金银首饰。 英珠谢了恩。 与永寿宫首领太监张德宝一起来的秋嬷嬷上前一步,请了个安。 英珠忙侧身回礼。 秋嬷嬷笑道:“贵主儿听闻喜塔腊贵人写的一手好字,便想要劳烦喜塔腊贵人帮着抄写几卷佛经。 前些时候,贵主儿又想到了小公主,心情郁郁,却找不到一个字写的好的宫女,偶然得知贵人近来抄写佛经,字写的不错,就起了心,不知贵人可有空?” 第二十三章 另眼相待 英珠是知晓的。 除了十阿哥,钮祜禄贵妃还有过一位小公主,未逾月便殇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让她为小公主抄写佛经,这是钮祜禄贵妃愿意给她进一步接触的机会了。 钮祜禄贵妃既知晓她近日抄写佛经,看来一直盯着她这儿呢。 想要依附于人也要有值得人下注的本钱,她一连两次承宠,便是钮祜禄贵妃眼中的本事。 从自己宫里挑选年轻美貌的宫女,讨皇帝欢心,手段不够高级,培养宫女也浪费时间,一不注意还会引来皇帝反感,得不偿失。 更何况以钮祜禄贵妃的地位,更不能行差踏错。 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付出过多的心力去扶持一个嫔妃,这个也要看对方的人品的,很容易便会被人反咬。 所以能得到钮祜禄贵妃看中的机会少之又少。 用抄佛经的方式来维系二人之间的感情,自然而然,不引人注目,又很有效。 英珠屈了屈膝,道:“奴才遵命。” 秋嬷嬷颔首,道:“贵人何时抄完,便叫人去永寿宫给个信儿,奴才叫人来取。” 英珠答应了,亲自送了秋嬷嬷出去。 站在门外想了想,英珠去正殿求见惠妃。 替钮祜禄贵妃抄佛经这事瞒不过惠妃,她必定要主动坦白,否则免不了要惹来惠妃的猜忌和记恨。 她主动坦白,多少能够减少惠妃心里的芥蒂。 但她相信,惠妃即便心中还有不满,也不会为难她,毕竟她还要为钮祜禄贵妃抄佛经。 钮祜禄贵妃可不是其他四妃,不是惠妃得罪得起的。 这便是攀上高枝的好处了。 惠妃听了她的禀报,眉头皱的能打结,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是在猜测她是如何入得贵妃的眼,有没有使什么手段。 但她终究没法说不。 贵妃都发了话,她还能阻拦不成?那不是跟贵妃过不去? 想了半晌,无计可施,惠妃只好道:“行了,既是贵妃的吩咐,你认真抄写便是了。但记住了,你是本宫宫里的人,好好写,别失了分寸。 还有,以后少跟贵妃那儿的人接触,那可不是好惹的,得罪了贵妃,本宫不会替你收尸。” 这便是警告的意思了。 警告她别生了别的不该有的心思。 英珠面上唯唯诺诺地应了,惠妃才叫她退下。 等人走了,惠妃皱着眉,脸色很不好,“天儿下红雨了?贵妃怎会忽然要求喜塔腊氏抄写经书?难不成这是看上眼了?” 若贵妃当真要挖她的墙角,抢她的人,她还真不好得罪贵妃。 第28章 可把这么个人白白送给贵妃,她又不甘心。 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人,还有些用处。 若贵妃要去争宠,她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唉,真是让人头疼。 惠妃的心腹嬷嬷周嬷嬷道:“无论如何,这贵妃娘娘定是对喜塔腊贵人另眼相待的,不可大意。 您想想,往日里能入得贵妃眼的有几个?这喜塔腊氏并不出色,唯独近来招了皇上的喜欢,现下又得了贵妃的青眼,本事可不小啊。” 惠妃脸色沉了下来。 若果真如此,这喜塔腊氏还真不可小觑。 竟然有本事同时得到皇上和贵妃的青睐。 “呵,她还想另寻高枝不成?”惠妃冷笑,一掌拍在炕几上,“看不出来,这喜塔腊氏心眼不少,连本宫都被她老实的外表欺瞒了。” 周嬷嬷忙道:“您可别冲动,毕竟是入了贵妃的眼的,还让她抄写佛经,您这时候为难喜塔腊氏可就是惹了贵妃的忌了。 大不了等这经书抄完了,您再寻个由头教训她便是了,她总不能一直抄下去。” 主子素来冲动,保不齐就要因气不过而责罚喜塔腊氏了。 这可不是冲动发泄的时候。 惠妃冷静了下来,沉吟片刻,道:“放心,本宫不为难她,但有人可忍不下去。 本宫就不信,这喜塔腊氏得了宠,其他人就能沉得住气?有几分宠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本宫倒要她看看有二心的下场。指望本宫庇护她,就要有忠心不二的自觉。” 午后,太医院的胡太医来了。 惠妃近日里身子不适,常召了太医院的胡太医来请脉。 英珠知晓,是宫外的大阿哥府上又生了个女儿的缘故。 大阿哥早些年娶了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嫡福晋,大阿哥这些年专宠嫡福晋,孩子一个个地生,却是连生三女,皆是嫡福晋所出,至今府上都未有一子。 三月十一,大阿哥府上又多了位三格格,惠妃气得头疼病又犯了,这些日子断断续续地请太医。 念及近日自个儿风头有些盛,英珠就不怎么出去了,窝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地抄写佛经。 一来免得出去的太频繁,招了惠妃的厌恶。 二来避免撞上其他嫔妃,这会儿可正是那些嫔妃瞧她眼红的时候,出去了就是一堆的麻烦。 不如趁此机会低调一些,少惹些事端。 英珠想着大阿哥和太子,大阿哥府上都有了三个女儿,太子却至今未曾迎娶太子妃。 虽说大阿哥年长,但太子也已十七了,也该到了册太子妃的时候,却至今没旨意下来。 太子的生母赫舍里氏是皇上的元配皇后,当年的四大辅臣之首索尼的孙女。 当年因三藩之乱,皇上早早立了才两岁的二阿哥胤礽为皇太子,至今已有十余年,皇太子也一直住在宫里的毓庆宫,由皇上亲自教导。 她虽不懂这些政治之争,但太子和大阿哥之间的龃龉早有苗头,她多少也看出来些。 大阿哥为长子,却因非嫡出,而未被立为皇太子。 惠妃和大阿哥都对此事耿耿于怀,却不好表现出来。 然而凭这些年大阿哥府上只有嫡女出生,却无庶子庶女出生的情况来看,大阿哥是在与太子相争,打着在册封太子妃之前先生下嫡子,踩太子一头的心思。 太子虽名分已定,又得宠,但生母早逝,皇上的宠爱是荣宠,却也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随着诸位阿哥年龄渐长,太子的处境也将渐渐不利,势必有一场争斗。 第二十四章 簪子 想到此,英珠又不免想到了四阿哥。 听说皇上为四阿哥定下了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十月完婚。 乌拉那拉氏为内大臣费扬古之女,费扬古为武将,乌拉那拉氏又为满族大姓,这样的婚事也算不错了。 若有机会的话,她真想见见田嬷嬷,可惜一来田嬷嬷现下应该在阿哥所,二来以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不便与田嬷嬷相认了。 着人打听阿哥所里的一位嬷嬷,也有点不大合适。 是以她至今不知晓田嬷嬷的近况。 一连多日,皇上未曾再召幸她。 英珠并不着急。 若皇上一连好几日都宠幸于她,她反倒要忧心了。 皇上也不可能连着只宠幸那一个嫔妃。 这日,英珠抄佛经抄累了,揉了揉手腕。 丹朱沏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的桌案上,“主子,喝点茶,润润喉吧。” 英珠嗯了声,端起茶抿了两口,然后放下,无意间抬眼,目光在丹朱面上扫了眼,忽然一顿。 眼见丹朱正要退下,英珠忽地唤住她,问,“你刚去哪儿了?” 丹朱神色茫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头,“奴才方才去给小主取点心了。” “可有遇到什么人?”英珠盯着她,又问。 丹朱顿了下,摇头,“回小主话,奴才并未遇到什么人。” 英珠久久未语,气氛变得沉默。 丹朱小心翼翼道:“小主,可是有何事?” 英珠扭过头,“没什么,你下去吧。” 丹朱神情一松,退了下去。 过得片刻,英珠叫了金铃过来,让她帮自己研磨。 沾了墨,英珠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然后看向金铃。 第29章 金铃瞄了眼那字,略一顿,看了英珠一眼,又慌忙垂眸,无声点了点头。 英珠便确信,金铃识字。 然后英珠将那张纸团成一团,给了金铃。 金铃拿去烧了。 等今天的佛经抄完,英珠坐到椅子上喝茶。 脑海里,宁韵好奇地问,“你方才为何要让金铃观察丹朱的去向?” 方才英珠在纸上写下让金铃盯着些丹朱的字。 英珠沉默片刻,道:“丹朱头上多了一支簪子。” 宁韵仔细回想,这才想起丹朱的确戴了支嵌红宝石的簪子,不过,“那又怎样?” 一支簪子有什么奇怪的? 英珠道:“就连我都没有那样的簪子,她一个宫女,哪来的那样珍贵的簪子?那可是嵌宝石的。” 方才看到丹朱头上那支簪子,英珠就起了疑心,之前丹朱出去时头上还没那支簪子,以前要是有的话,以丹朱那张扬的性子哪里舍得放着不戴? 可见是在之前出去的时候别人给的,在到手的时候立马就戴上了。 期间丹朱还忍不住摸了两下,这才引起她的注意。 宁韵恍然大悟,旋即不解,“那是谁给她的?” 英珠面色平静,“我哪知道?” 和她交恶的嫔妃多了去了,但能随便把那样的簪子送宫女,可见要么地位不低,要么十分得宠,那样的东西不少。 符合条件的就那么几个。 既然舍得给出那样一支簪子,必然是有吩咐,就是不知要丹朱做什么了。 所以她才让金铃盯着些丹朱,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宁韵啧了声,“这个丹朱还真是蠢,不过会利用丹朱的那个人也并不聪明的样子,就这样轻易叫你发现了。” 英珠默然。 她是了解丹朱的性子,爱贪小便宜,得了点好东西就忍不住全戴在身上,尤其是宝石那样的东西。 一个宫女可是没机会戴什么宝石的。 利用丹朱的人也许不了解丹朱的性子,未曾料到丹朱那样迫不及待地戴上了簪子,而不是藏起来找机会送出宫去,才让她轻易发现。 也多亏了丹朱不谨慎的性子,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粗心大意的喜塔腊氏,就没避着些。 不过,对方如此沉不住气,她似乎也并不难猜到是谁。 就是不知是否有其他人指使。 永和宫 一个小宫女正跪在地上帮德妃捏着腿。 德妃一只手扶着头,默了会儿,睁开眼,抬了抬手。 小宫女便收回了帮她捏腿的手,站了起来。 “蕙兰啊。”德妃唤了声,那宫女忙应了声,“娘娘有何吩咐?” 德妃轻笑了笑,看向面前低眉顺眼的宫女,“你年纪不小了,先前本宫就说了,让你去伺候四阿哥,今儿个你就过去吧。” 那叫蕙兰的宫女神色一喜,忙跪下磕了个头,“奴才多谢娘娘恩典。” 德妃摆了摆手,“你在本宫身边伺候了许久,本宫相信你,才把你送到四阿哥府上,你要好好伺候四阿哥,莫要辜负了本宫的期望。” 蕙兰忙道:“奴才谨遵德妃娘娘训诫,一定尽心伺候四阿哥。” 德妃满意点头。 天色刚暗,名叫蕙兰的宫女就随太监去了阿哥所,进了四阿哥的后院。 四阿哥得知的时候,沉默片刻,让人安排好了住处。 当晚,四阿哥便去了蕙兰的房里。 四阿哥的后院除了刚来的李氏蕙兰,还有一位宋氏,是德妃去年送进来的。 但无疑这位新来的李氏蕙兰容貌更好,像一朵初绽的兰花,是以一进后院就得了四阿哥的喜爱。 金铃盯了丹朱几天,就来禀了英珠。 说是前些时候丹朱与王庶妃那儿的宫女白术接触过。 这几天倒是没再接触了,但是她在丹朱的房里发现了一包药粉,用帕子沾了点儿。 英珠觉得这个金铃的确很聪明,也谨慎,更坚定了要用金铃的心思。 随后她装作头晕,报了惠妃。 趁着太医来请脉的时候,英珠遣了丹朱去拿点心,让金铃赏了太医一块碎银,然后悄悄问太医那帕子上的药粉是何物。 常来延禧宫请脉的是胡太医。 英珠知晓胡太医是惠妃的人,但并不影响她收买。 没有人会和银子过不去,也不会有人愿意得罪一个正当宠的贵人。 虽说她初得宠,一切还说不准。 但太医常在后宫走动,见惯了后宫沉浮的,也是人精,明白有时候得宠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何况还收了银子呢。 英珠考虑过,既然要得宠,就免不了被人暗害,太医是第一个要收买的。 至少在不违背惠妃的命令下,胡太医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儿。 第二十五章 慈母之心 英珠也知晓这次的事儿瞒不过惠妃,也不打算瞒着。 至少让惠妃知晓她不是个蠢笨的,有手段。 果然,胡太医闻了那帕子上的味道,道:“这是致人生病的药,吃了此药会浑身无力,身体愈发虚弱,倒是并无其他症状。” 英珠恍然。 原来如此,看来对方只是想要让她不能侍寝,渐渐被皇上遗忘。 如此一来,就会失宠。 英珠倏地想起,她听金铃说过,当初喜塔腊氏就是因生了病,后来就再未侍寝。 第30章 而当初她是因得罪了德妃。 丹朱是与王氏那儿的白术接触的,王氏又是德妃的人。 看来当初也是给喜塔腊贵人下了此药。 就是不知是王氏私自行事,还是德妃授意了。 如今对方又用了同样的方法,倒是不担心她会起疑吗? 还是就是要以此警告她? 按说德妃不该如此按捺不住。 倒像是王氏的行为。 但无论是否受了德妃指使,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以德妃的地位,如今的她并不是对手,但好在她如今攀上了钮祜禄贵妃,自然是不怕的。 “多谢太医。”英珠谢了太医。 胡太医忙称不敢,退了下去。 英珠沉吟着,虽说她攀上了钮祜禄贵妃,但身边有个丹朱这样的人还是不太稳妥。 有一有二就有三,总不能时刻防着。 有个金铃,还要一个信任的人才好。 钮祜禄贵妃会给她想要的势,但若是她自己这儿出了纰漏,钮祜禄贵妃可未必会管这些小事。 她总要让钮祜禄贵妃安心才是。 英珠还未想到拔除丹朱的法子。 而且,即便她拔除了丹朱,再次送来的人未必没问题。 她倒是有个合适的人,对她也很有用。 但宫权掌握在四妃手中,想要自己讨一个宫女也不能够,也很容易让人起疑,反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也可以求助钮祜禄贵妃,把人要到身边。 但以她的身份,此时尚还没能力保全身边之人,还是不能立刻把人弄过来的。 再等等吧。 等她有足够的能力保全自己,保全身边之人。 恰在此时,皇帝再次来到延禧宫。 惠妃满面笑容地迎了皇帝进内殿,宫女奉茶。 此时刚过午,阳光正暖,令人连骨头都泛着懒。 英珠刚小憩了片刻,听说皇上来了,只好爬起来梳洗一番,硬打起精神到书案后写字。 即便惠妃不大可能传她过去,但还是要准备好的。 为避免打瞌睡,英珠便用写字来提神。 一刻钟后,却等到了皇帝的亲临。 英珠诚惶诚恐地上前屈膝行礼,“奴才喜塔腊氏参见皇上。” 没想到皇上竟亲自来了。 纵然要见她,也该是叫人传她去正殿才合规矩。 又想到上次也是在此见到皇上,也就淡定了些。 即便不合规矩,那也是皇上的意思,谁敢有异议? 康熙执起了她柔软的小手,含笑问,“方才在做什么?” 英珠有点不自在,垂眸道:“回皇上,奴才在写字。” 康熙“哦?”了声,牵着她的手去了书案后。 看了眼她写的字,一个用力将她拽到怀里,低头凑近她的耳朵,“朕听说你在为钮祜禄氏抄佛经,看来不假。” 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朵上,有点痒痒的,麻麻的。 英珠浑身都僵了,一动不敢动。 皇帝的问话不能不回,英珠深吸了口气,努力表现的镇定,“回皇上话,是贵妃娘娘瞧得起奴才,才让奴才为小格格抄佛经。” “小格格?”康熙一挑眉,低头睨她。 英珠垂眸,轻嗯了声,未再多言。 康熙以为她会借小格格再说上几句,不料她却沉默了。 “怎么不说了?贵妃要你抄佛经,不就是要你说给朕听吗?”声音清淡,听不出喜怒。 英珠一凛,轻声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为小格格抄经祈福是贵妃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哪好拿出来说的?贵妃娘娘也没叫奴才大肆宣扬。” “你倒是实在。”康熙闷笑一声,又轻哼,“慈母?她称得上什么慈母?不过是装模作样。” 皇帝竟当着她的面如此说贵妃。 英珠心中一寒。 果然,皇帝天性凉薄,纵然是为他生儿育女的贵妃,也带着防备。 如此之人,如何能够倾心? 当初皇上待主子不也是如此。 表面温柔体贴,背地里却也是处处防备,毫无真心。 只因佟佳氏势大。 如今换成钮祜禄贵妃,一样如此。 纵然皇帝此刻待她仿佛喜爱,坦诚,但谁又知其心中所想? 未尝不是试探于她。 英珠喃喃道:“慈母之心如何能够做假?” 一句话,康熙沉默了,眸中幽光闪烁,盯着眼前的喜塔腊氏。 英珠又道:“皇上若不喜,奴才便不说了,皇上别生气。” 她按着宁韵教过的,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宁韵说这叫撒娇。 女人撒娇,男人便会心软。 她做不到更腻味的,这样子已是极限。 康熙抬手抚摸她小巧的耳垂,道:“朕为何生气?你说的不错,慈母之心无假。” 他又看了眼宣纸上的字,轻笑,“你的字写的不错,何人教你的?” 英珠沉默。 过去的她并不识字,是主子教她的。 是以她的字也有主子的感觉,是主子擅长的簪花小楷。 果然,康熙忽地一凛,紧盯着她的字,陷入沉思。 稍顷,康熙抚摸着那字,喃喃道:“你的字……挺像一个人的。” 英珠嘴唇一抿。 第31章 她自然无法解释,她不知晓喜塔腊氏家中何人识字,且会写一手簪花小楷。 “家中请了西席,奴才自幼练的。”英珠镇定自若地撒着谎。 这具身体的手写起字来毫无不适,且书房中特意放了笔墨纸砚。 金铃和丹朱对她会写字也是丝毫不觉讶异,可见喜塔腊氏生前也是会写字的。 既然会写字,那便是家中聘了西席,或许是喜塔腊氏的父母为了女儿进宫做的准备。 实则她写的字还差得远,和主子的字压根无法相比,顶多算得上中规中矩。 但大抵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以她能写出这样不失规矩的字,已是十分难得了。 故而皇帝并未用苛刻的眼光去看待,才不吝赞了她一回。 第二十六章 宫女银簪 康熙未再多想。 许是同样是簪花小楷,他看岔了。 仔细一看,眼前的字透着舒朗,佟佳氏的字甚是秀美,分明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康熙并不觉得女子不读书就是好的,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那只是针对女子干政一事。 相反,他喜欢有才情的女子,即便无才情,至少也应识字明理,而非木头一般,什么也不懂,只知一味应承。 是以他对喜塔腊氏会写字一事甚是欣慰。 “既是贵妃叫你写,你便好好写,莫要辜负了贵妃的信任。”康熙轻拍了拍她的肩,表示赞同。 丹朱捧着茶盘进来,将茶水放在桌上,屈膝道:“皇上请用茶。” 英珠抬了下眼,目光一顿。 此刻的丹朱戴着前两日得的那只嵌宝石的簪子,穿着粉色的衣裳,眉眼柔和,像一朵花骨朵。 即便低垂着头,那姣好的身姿,白皙娇嫩的面容也一览无遗。 康熙端起茶盏,瞅了她一眼,似乎也起了兴趣,问,“你叫什么名字?” 丹朱眉眼间露出娇羞,柔声怯怯道:“回皇上话,奴才名唤丹朱。” 英珠好整以暇看着丹朱这番作态。 没想到,丹朱还有这番心思,倒是她小瞧了。 怪不得丹朱一直未下药,是等着这会儿呢。 若自己病了,皇上如何会来? 康熙眉头一皱,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啪地一声,吓得丹朱小脸儿一白,噗通跪在地上。 英珠扭头看向康熙,不明所以。 康熙沉着脸,道:“这宫女未免太不懂规矩,谁让她进来的?”又冷哼了声,“退下。” 丹朱茫然无措,又惶恐不已,瑟缩着起身匆匆告退,甚是狼狈。 这一番发作,着实令英珠大为不解。 就因为丹朱欲勾引皇帝,皇帝就雷霆大怒? 不应该啊。 皇上先前分明还很有兴趣的样子,不过听了个名字就完全变了脸。 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皇上总不至于觉得名字不好听就发怒吧。 看着她似是吓坏的模样,康熙脸色缓了下来,道:“朕不是生你的气,你这宫女未免太不懂规矩,就该教训一下。” 是不懂规矩。 当着她这个主子的面儿也敢肆无忌惮地勾引皇帝。 但他是因为这个吗? 康熙想了下,道:“那宫女的名字不好,给改了吧。” 英珠应了“是”。 康熙似是没了兴致,脸上也没了笑,逗留了没一会儿,就道:“你好好歇着,朕还有事。” 英珠忙屈膝恭送。 看着皇帝大步离开,甚至连正殿也没回去,直接出了延禧宫,英珠坐在椅子上,心中泛起疑惑。 一个名字而已,至于吗? 莫非是犯了忌讳? 仔细想想,应该不会,丹朱这个名字很是寻常。 英珠叫了丹朱进来,沉脸看着跪在地上,依旧脸色煞白的丹朱,道:“即日起,你便叫银簪吧。” 丹朱,不,银簪疑惑又不甘地咬了咬唇,磕了个头,“多谢小主赐名。” 英珠摆手命她下去。 惠妃对于皇上匆匆离去也甚是不解,以为喜塔腊氏得罪了皇上,把她叫过去好好问了问,得知是宫女的名字的事儿,虽然不解,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知晓那宫女已改了名字,便摆摆手命喜塔腊氏退下了。 永和宫 德妃诧异扬眉,“哦?皇上发怒了?” 王氏坐在下首的锦杌上,笑吟吟道:“可不是呢,皇上走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据说是那叫做丹朱的宫女惹恼了皇上,啧啧,看来皇上是迁怒了喜塔腊氏,这才拂袖离开,这喜塔腊氏还不知如何惶恐呢。” 德妃蹙眉,觉得不对,“皇上何以因一个宫女动气?”这不像皇上的作风。 王氏道:“谁知道呢,那丹朱素来冲动,脑子不好,惹恼了皇上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听说皇上走后,喜塔腊氏给那宫女改了名字,叫了什么银簪。” 提起此事,王氏也满心不解。 德妃陷入沉思。 那宫女的名字与皇上生气有关?这就让人费解了,一个名字而已,如何会令皇上动怒? 王氏又气道:“这丹朱也是没用,勾引皇上不成,那喜塔腊氏也还好好的,莫不是还没动手?还是喜塔腊氏发现了?” 德妃淡淡道:“发现了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先前有过一回,总会警惕一些。罢了,一个贵人而已,不必过分针对。” 第32章 王氏不甘心,“可那喜塔腊氏得志便猖狂,一旦怀上了龙嗣,岂不要踩到娘娘头上去?” 德妃哼道:“怀了龙嗣又如何?宫里不缺皇子,她喜塔腊氏怀上的又有何特别?倒是你,”说着看向王氏,眸光微凉,“你不思拢着皇上的心,早日生下龙子,却在与一个贵人斗气,你若真气不过,就多在皇上身上费费心,别被一个蠢笨之人比过去了。 你若早日诞下皇子,本宫也好在皇上面前美言,给你个嫔位,让你亲自抚育皇子。” 王氏面上一喜,忙起身屈了屈膝,“奴才多谢娘娘垂爱。” 王氏虽得宠,却因是汉人,至今仍是个庶妃,连个位分都没有,若能早日诞下龙子,成了嫔主,那才是将喜塔腊氏踩在脚下呢。 这也是她费尽心思讨好德妃,为德妃出力的缘由。 如今宫里头正得宠的年轻些的嫔妃只有章佳氏和她,章佳氏同为庶妃,却已生了一子两女,但现下已人老珠黄,永和宫便只有她尚能助德妃一臂之力。 至于那延禧宫的喜塔腊氏,哼,她压根瞧不上眼,若非身份上不如喜塔腊氏,她也不会气不过。 明明她容貌上不差了喜塔腊氏,比喜塔腊氏更得宠,就因为喜塔腊氏出身满军旗,一进宫就是贵人,她进宫多年,却至今只是个庶妃。 喜塔腊氏若得宠,轻易便可得个嫔位,她却要费心巴结德妃。 如此情况下,她如何能坐看喜塔腊氏得势? 眼下看着,德妃是不打算对付喜塔腊氏了,王氏未免有些慌,又有些不甘心。 但德妃说得对,她靠着永和宫,眼下又比喜塔腊氏得宠,重要的是尽快生个皇子,稳定自己的地位。 想到此,王氏渐渐安下心。 等她生下皇子,升了嫔位,再对付喜塔腊氏不迟。 第二十七章 贵妃的庇护 当晚,皇帝翻了永寿宫贵妃的牌子。 钮祜禄氏得到迎驾的消息,虽则心下高兴,面上却不显。 鄂嬷嬷忙叮嘱,“一会儿皇上来了,您可别再冷着脸了,好好顺着皇上,即便是为了十阿哥,您也要忍着些脾气。” 这可是好不容易等到皇上来一次,下一次还不知是何时呢。 钮祜禄氏轻哼,“放心吧,我省得。”她只是冲动些罢了,并非不明白轻重。 鄂嬷嬷松了口气,又笑道:“这喜塔腊氏是个知恩图报的,看来,您没找错人。” 钮祜禄氏脸色有点不好。 虽然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但要她承认是靠了喜塔腊氏,她还是不情愿的。 她一个贵妃如何比不得一个贵人? 何况那喜塔腊氏初承宠,能有什么面子? 她不喜欢靠别人得到皇上的注意,尤其对方只是一个小小贵人。 也不认为皇上就当真听了喜塔腊氏几句话。 不过是皇上还惦记她,这才让那喜塔腊氏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心知自个儿脾气差,皇上对她又心怀芥蒂,迟迟不来她这儿,她又不是那会主动示弱的人。 只好借喜塔腊氏之口让皇上想起她这个人。 说到底,皇上还是看在她的面子,与那喜塔腊氏何干? 那喜塔腊氏不过就是个递话的。 看得出钮祜禄氏的心结,鄂嬷嬷忙道:“说到底还是您让她抄佛经有了作用,也并非是她向皇上说了什么。说明皇上还是念着小公主,心疼您的不易的。” 钮祜禄氏脸色这才好了些,旋即又面露黯然,“没想到本宫最终还是要靠着小公主来挽回皇上的心。” 小公主早夭,该早早安息才是,她却只有用小公主做借口才能得到皇上的些许怜悯,真是可笑。 好在不必她亲自说出口,由喜塔腊氏说出来再好不过,她心中也能好受些。 “若小公主平安长大,皇上应该也会喜欢的吧,有小公主陪着,本宫又何须如此辛苦?”纵然钮祜禄氏心志坚定,此刻也忍不住黯然伤怀。 鄂嬷嬷同样伤感,宽慰道:“主子不必伤心,小公主若在天有灵,也希望您过得好。” …… 得知皇上去了贵妃那儿,英珠便安下了心,看来她今日的话还是有些用处的。 听闻皇上已经两个月不曾去永寿宫了。 这是两个月里头一次。 其中原因,她自然明了。 皇上贵为天子,从来都是女人顺着他,依恋他,唯独钮祜禄氏性子唯我独尊。 两个同样唯我独尊的人,如何能够和谐相处? 她自然不会借着夭折的小格格引起皇上对钮祜禄贵妃的怜悯,宫里不是只有钮祜禄贵妃失去过孩子,岂能个个都要皇上怜悯? 说这样的话吃力不讨好,反而惹人怀疑。 一句慈母之心,便足以令皇上动容。 半个月后,英珠终于抄完了一部楞严经,亲自去往永寿宫拜见钮祜禄贵妃。 钮祜禄氏在内殿见了她,斜歪着身子坐在罗汉榻上,接过嬷嬷递来的佛经,翻了几页,满意颔首,“不错,辛苦你了。”又夸了句,“你这字倒是写的不错。” 英珠忙屈膝道:“贵妃娘娘过誉了。” 钮祜禄氏思及皇上喜欢识字的嫔妃,似那良嫔,王氏,都是读过些书,识得些字的。 难怪皇上会喜欢这喜塔腊氏了。 第33章 她自个儿倒是不曾读过什么事,只大概识得几个字,远不如喜塔腊氏能写出这么多字,且这字瞧着还算端正。 她也学不来这些。 倘若她宫里有个会读书识字的嫔妃,或许于她也有利。 当下她便看向英珠,道:“本宫这儿正好缺个字写得好的嫔妃,你可愿来本宫这永寿宫为本宫多抄些经书?” 英珠并未立刻答应,而是犹豫了片刻,才道:“奴才愿意为贵妃娘娘解忧,只是惠妃娘娘那儿……” 毕竟她眼下的主位是惠妃,不是她能立刻决定的。 钮祜禄氏不耐地摆摆手,“不必担心,本宫自有办法让她答应。” 一个妃而已,她还不放在眼里,要了她宫里一个贵人又如何? 英珠忙屈膝应了,“奴才遵命。”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她自然乐意来永寿宫。 至少来了这永寿宫,有贵妃庇护,就无人动得了她。 她讨好贵妃,不就是为了寻求庇护吗? 惠妃靠不住,随时可以舍弃她。 若惠妃有心护她,便不会任那王氏几次三番动手脚了。 怕也有任王氏打压她的意思。 若她继续留在延禧宫,早晚也是良嫔的结局,即便生下了皇子,也是空有位份,而无宠爱,依然被人瞧不起。 她只能另寻个强硬的靠山,才会有出路。 钮祜禄氏背景深厚,又是贵妃,后宫无人敢得罪她,钮祜禄氏更不会忌惮打压她一个贵人。 皇上这一个月也就临幸了她三回,但在这后宫,已是得宠了。 与王氏侍寝的次数差不多。 这后宫得宠的年轻嫔妃并不多,最得宠的还是宜妃和德妃。 其次才是王氏和她这几个年轻些的嫔妃。 更何况,还有其他一些答应常在之流。 能分到两三回,已是比那些一个月也轮不到一次的嫔妃好太多了。 头两次侍寝,英珠略有些拘束,僵硬,第三次,虽然仍有些不适,但已经学会迎合了。 王氏可以做到的,她也可以做到,她必须把王氏踩下去。 这是她往上爬的第一个目标。 王氏是德妃的臂膀,也是一柄利器,德妃不好出手的一些腌臜事,都是由王氏去做,去出头。 这就很好地保证了德妃在后宫的贤名。 但是德妃素来小心眼,不会任由她坐大,少不了还要借王氏拦她的路。 她便只好先把王氏踩下去,断了德妃的臂膀。 德妃要再对付她,就要再培养一柄趁手的利器了,这需要时间。 而她需要的正是时间。 良嫔得过宠,王氏得过宠,但谁也说不准皇上究竟喜欢哪个,宠爱并不代表喜欢。 皇上此时宠这个,来日宠那个,过一段时间,也许又宠上了别人。 想要真正在皇上心中留下分量,并不容易。 但她知道,只有在皇上心中留下足够的分量,像四妃那样,甚至更多,才有可能站稳脚跟。 而不是像如今一样只是一些表面的恩宠,随时可以被别人替换。 第二十八章 不一样的她 嫔妃不能在皇帝的寝宫逗留太久。 无论得宠,或是不得宠,到了时辰,都要到偏殿歇息,这是规矩。 有敬事房的太监随时提醒。 皇帝都无法随心所欲。 是以英珠夜里几乎没什么机会与皇帝说话。 大多时候都是完事就挪到了偏殿,在乾清宫歇上一夜,次日天还未亮再回到延禧宫。 是日,英珠刚回到延禧宫不久,歇了半个时辰,再醒来就又换了个芯儿。 宁韵伸了个懒腰,迎着温暖的阳光,舒服地直眯眼。 她算是摸清楚了。 侍寝也有好处的,每当这个时候,英珠都会很疲惫,魂力削弱,而她则力量充沛,仿佛灵魂被注入了活力。 她想,或许是龙气的影响?啧,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但到底不能自在太久。 因为那个女人很快就会恢复。 毕竟那个女人先来,主动权更大,且意志力不可小觑,她的灵魂无法压制。 不过,能够短暂享受一些自由也是不错的,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宁韵欣喜地跳下地,然后就轻嘶了声,歪倒在美人榻上,扶着自己的腰直吸气。 果然康熙的能力很强啊。 即便她未亲自经历,也从头欣赏到了尾,当时她还惊叹来着。 怪不得英珠每次都会那样累。 英珠那么个小绵羊,能受得住才怪了。 咳咳,当然了,这具身体也实在没出息的很。 又羡慕英珠可以有这般好运。 那可是皇帝哎,和皇帝谈恋爱该是多么的刺激啊。 能得到皇帝的恩宠,她才不算白穿越这一回了。 一直歇到了晌午,她也没能出去。 恰在此时,康熙的御驾到了。 宁韵激动的两颊粉红,正想着如何见一见康熙,便有人来唤她去正殿。 咦?皇帝终于叫她了? 宁韵把自己收拾齐整了,莲步轻移地往正殿去了。 皇帝和惠妃正一左一右地坐在明间的花梨木圆桌前。 宁韵低垂着头,小步挪到近前,屈膝行了一礼,“奴才喜塔腊氏参见皇上,参见惠妃娘娘。” 第34章 声若莺啼,娇羞婉转,未见其颜,这声音就叫人酥了半边身子。 惠妃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脸上瞬时一黑,心里暗骂,这小贱蹄子!不能好好说话? 康熙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刚喝了口茶,险些呛住了,忙掩饰般地咳了几声,放下茶盏,目光疑惑地看向眼前的喜塔腊氏。 怎么半日未见,就变成了这样? 这喜塔腊氏素来内敛拘谨,鲜有如此……嗯,柔媚婉转之时。 瞧这脖颈纤长,粉颊含羞,眸如秋水,盈盈含情,不得不说,别有一番味道。 康熙不禁想到了昨夜的她。 昨夜她难得热情,令他十分心喜,那克制又热情的矛盾表情,令他久久无法忘怀,觉得挺有意思的。 此刻再看,那小心翼翼的克制没了,眸中的羞涩和欢喜毫无保留地溢出来。 康熙顿觉舒坦。 往日里只见她一本正经,克制内敛,难得如此害羞一回,这才是女子应该有的样子。 康熙道了声“免礼”。 宁韵谢了恩,站起身。 惠妃一脸被噎住的表情,脸色甚是难看。 这喜塔腊氏往日里倒是装得像,原来在皇上面前是这个样子,整个一狐媚子。 康熙将茶盏放下,瞥了她一眼。 宁韵忙上前提起茶壶,重新沏了盏茶,托着茶盏底部,双手奉到皇帝面前。 皇帝露出满意的表情,伸手接过,手指不经意间碰了下她的手背。 宁韵羞涩地垂眸,唇角轻扬,脸颊更红了。 康熙举起茶盏,垂下眼眸,只略沾唇,然后放下,站起了身,“好了,朕还有政事要忙。” 惠妃和宁韵忙起身恭送。 康熙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瞥了宁韵一眼,遗憾地叹了口气。 私下里这般模样就好了,此时此刻他即便想做些什么也是不成的,总要给惠妃留面子。 他不禁有些埋怨,这个喜塔腊氏,真是不懂事,太不会挑场合。 康熙大步离开。 惠妃起身,立刻沉了脸,看向喜塔腊氏,“成日里什么样子,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谁让你那般看皇上?真以为皇上宠你几分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纵然年轻的嫔妃有些心思,也是放到私下里,毕竟是皇帝的嫔妃,要注重仪态,在外谁不是端着? 谁会青天白日地当着他人的面如此作态?简直不知羞耻。 宁韵低垂了脑袋,一副怯怯的模样,心中却腹诽,切,不就是嫉妒吗?有必要说的如此难听? 还不是自己做不出这番模样,也不许别人做,这些个老女人啊,心里阴暗狭隘的很。 但她相信康熙是喜欢她这副模样的,她心里高兴的很。 男人啊,无论外表多么希望自己的女人端着,注重仪态,心里还是喜欢女人不一样的姿态。 在皇帝心里留下印象,达到自己的目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 放得开,舍得下脸面的人才能得到的更多,那些拘着自己,处处端着的人注定只是委屈了自己。 英珠再睁开眼,已是天色擦黑。 她想到了白日里瞧见的一幕,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不适。 原来宁韵所说的是那个样子,果然够大胆,但她无法接受自己那个样子。 刚用了晚膳,御前的人来请她去乾清宫。 不是召她侍寝,因为没有敬事房的人过来,英珠换了身豆绿色的旗装,跟着来人去了乾清宫。 这次去的是东暖阁,康熙正盘腿坐在铺着明黄色条褥的罗汉榻上,面前放着一堆奏折。 英珠屈了屈膝,道:“奴才喜塔腊氏参见皇上。” 康熙批折子的手一顿,挑了挑眉,这声音不对,不是白天的那个声音。 抬起眼眸,看向眼前的女人,果然又恢复了以前矜持冷淡的模样。 当着惠妃的面儿那副模样,当着自己的面儿又如此,这是为何? 康熙吩咐她坐在自己对面,英珠犹豫了一瞬,走过去坐下。 “可会下棋?”康熙看着她,神情平淡。 英珠不会下棋,但她见过主子和皇上下棋,是以多少懂一些,“回皇上话,略懂一些。” 第二十九章 不识抬举的女人 康熙着人把奏折搬下去,摆上棋盘。 “陪朕下两局,若是赢了朕,朕赏你一件东西。”康熙看着她,翘起唇角。 英珠哪可能赢得了他?她也只是略懂些皮毛罢了,说到底并未真正与人对弈过。 但皇上要求,她又不能拒绝,只好答应。 果然,她完全不是皇上的对手,落得个一败涂地。 康熙并未觉得扫兴,反而心情甚好,还安慰她,“不急,等你将来赢了朕,朕一样会赏你。” 英珠笑道:“多谢皇上。” 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将来有一日就会赢了他。 她对自己的棋艺还是很了解的。 康熙看着她,摸着胡子,饶有兴趣地问,“朕见你与白日有些不同。” 英珠脸色一僵。 康熙看着她渐渐泛红的脸颊,不敢直视自己的目光,眸中闪过一丝趣味,“你倒是极容易害羞,白日里在延禧宫又怎的那般大胆?竟敢当着惠妃的面儿引诱朕。” 英珠不知如何解释,面露窘迫。 第35章 似是看出她的为难,康熙不再为难她,温和道:“在朕面前,不必拘谨,朕喜欢你害羞的模样。” 纵然白日里的她很是动人。 但他觉得她害羞窘迫的样子更加有趣。 这个女人,初时只觉她无趣沉闷的紧,没想到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候。 明明很克制,很内敛,却又冷不丁地露出娇媚的姿态,让人眼前一亮。 过后又满脸窘迫羞赧。 可见她并非只是那一个样子。 康熙很喜欢探索她的每一个模样。 思及她进宫两年,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她,以她这般性子还不知吃了多少亏。 康熙让她近前,拽了她入怀,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嘴里却问着一本正经的话,“这些年,惠妃待你可好?” 英珠僵着身子,讷讷道:“惠妃娘娘很宽和,奴才过的还好。” 康熙重重地捏了下她的腰。 英珠浑身一颤,咬着唇,只听他哼道:“不老实,惠妃的性子朕了解,怕是压根不曾管你。” 他还真是了解惠妃。 不愧是在一起多年的两个人。 英珠小心翼翼道:“但惠妃娘娘也的确不曾为难过奴才。” 这倒是。 康熙气顺了些。 惠妃虽不是善人,但她也不耐烦更不屑理会这些个不得宠的小嫔妃。 身为一宫主位,好面子,总不至于苛待自己宫里人,面上必定过得去。 “朕看你甚是乖巧老实,想必她也没道理欺负你。”康熙笑了起来,看着她红红的耳朵,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珍珠似的耳垂。 英珠受不了皇上这般不正经的行为,却一动不敢动,眼睛里渐渐浮起了一层薄雾。 耳边只闻一声叹息,康熙道:“你这模样,朕越看越像一个人。” 英珠茫然地问,“什、什么人?”脑子里却无法思考,完全是下意识问出口。 “一个不识抬举的女人。”康熙哼了声,眸光柔柔地看着她,“她跟你一样容易害羞,窘迫的样子也跟你如出一辙,不过,你比她听话,比她乖顺,她若是像你这般就好了,朕会给她女人应有的一切。” 英珠冷静了下来,猜测着他口中的是哪个得宠过的嫔妃。 但她到底不是好奇这些的人,只一瞬就抛在脑后。 “瑚图玲阿,你若一直如此,朕也会给你女人应有的一切。”康熙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充满了温和。 英珠便乖顺地靠在他怀里,渐渐放松下来。 既然他喜欢,她便做好他喜欢的样子,好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在这宫里,每个女人要想得到些什么,总是要迎合面前这个男人的喜好,并无其他捷径。 康熙未留她侍寝,天色稍晚,便让人把她送了回去。 这一次,英珠仿佛与皇上更加贴近了几分,也比以前更了解了他一些。 过去只觉他表面冷肃威严,却是表里不一,对自己的嫔妃毫无真心可言,更是随意调戏宫女。 喜欢了,收做嫔妃,不喜欢了,随意丢弃在一旁,不管那些宫女的死活。 这样的他哪里像一个皇帝? 但或许这便是皇帝,在她看来无法接受的一切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皇帝拥有全天下最大的权利,有权利任性妄为,随心所欲。 这日下晌,康熙摆驾永寿宫。 钮祜禄贵妃素来没有其他嫔妃知情识趣,是以康熙与她在一处压根没多少话说,往常都是吃一顿饭了事。 上回来此,难得钮祜禄氏温顺了些,没闹脾气,康熙也就态度和缓了不少。 此次钮祜禄贵妃特意吩咐膳房做了皇帝喜欢吃的几道菜,让人去禀了皇帝,皇帝这才过来。 康熙到后,一看这阵仗,心下了然,面上却不显。 桌上有酒,钮祜禄氏有着大多数满族女子都有的豪爽性子,喝酒自是不在话下,康熙也就欣赏她这点。 两个人喝了些酒,吃了些菜,钮祜禄氏便进入正题,“臣妾有件事恳请皇上恩准。” 康熙淡淡地“哦?”了声,道:“何事?” 无事献殷勤。 钮祜禄氏此次如此热情,康熙早料到她有事相求,却不知是何事。 也是钮祜禄氏难得服软,求他一次,康熙态度还算和善,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可答允。 钮祜禄氏笑道:“臣妾这永寿宫一向冷清的紧,想添个人,也好解解闷。延禧宫的喜塔腊贵人写得一手好字,日前还曾帮臣妾抄了一卷佛经。皇上也知晓,臣妾大字不识一个,又难得遇到一个合心意的人,臣妾就想着,不如让她来臣妾宫里,好时常帮臣妾抄写佛经,为小格格祈福。” 各宫里都有几个偏位嫔妃,但钮祜禄氏素来不喜那些争宠之事,她的宫里也就格外冷清,只有一个进宫多年的禄常在,早已没了宠。 康熙也很意外钮祜禄氏竟会主动讨一个嫔妃。 他是知晓的,钮祜禄氏性子高傲,素来不喜那些邀宠之事,绝不会为了讨好他,而让别的年轻嫔妃住到她眼前招她烦。 那她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信是为了什么给小格格祈福,小格格都走了多久了。 莫非那喜塔腊氏当真有什么特别之处,连一向没人入得了眼的钮祜禄氏都忍不住开了口? 第36章 第三十章 入住永寿宫 到底他对喜塔腊氏有些好感。 钮祜禄氏性子不好,对别的嫔妃又无耐心,现下瑚图玲阿因着字写得好被钮祜禄氏看上。 以瑚图玲阿那软弱的性子,进了这永寿宫,估摸着没两日就被折腾没了。 一时便有些犹豫。 又有些着恼,这喜塔腊氏当真不给他省心,不懂藏拙,这才被钮祜禄氏挑中,让他不好拒绝。 要他说,送到永寿宫也好,叫她受几番磋磨,涨涨记性,往后谨慎着些。 当下康熙便允准了。 钮祜禄氏未料到如此顺利。 方才皇上面露不喜,她还以为皇上不答应呢。 “多谢皇上恩典。”钮祜禄氏笑道。 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钮祜禄氏握着手,扭捏着道:“今夜皇上可要留下?” 她心里是紧张的,生怕皇上再去别处。 她不知如何留下皇上,又做不出那等邀宠之事,每次只是这样干巴巴问上一句。 等皇上走了,她又只能自个儿生闷气。 康熙默了下,道:“今晚朕留下。” 钮祜禄氏大松了口气,手心都出了汗。 身边的嬷嬷也是满脸喜色,让人进来伺候梳洗。 夜里只叫了两回水。 康熙终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够柔软,僵的跟石头似的。 不由得想起了瑚图玲阿。 那腰又细又软。 欲迎还拒的模样,更是叫人想念。 …… 翌日一早,旨意就来了。 惠妃听了太监宣读的口谕,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 等宣旨的太监离开,惠妃起身,看向若无其事的英珠,冷笑连连,“本宫这延禧宫可曾屈了你?” 英珠惶恐似的垂眸,声音微颤,“奴才不敢,奴才也未曾料到。” 惠妃想说你会不知?怕是早已有此意,和贵妃串通好了。 却又无证据,更无法因此事计较,遂冷冷一哼,道:“莫要以为永寿宫便是好去处,有你后悔之日。” 当那钮祜禄氏是什么好人不成? 钮祜禄氏若要为难她,可无人会为她出头。 惠妃拂袖回了正殿。 英珠望了眼明媚的朝阳,笑了一笑,转身回了房间,命两个宫女收拾东西。 当日晌午,英珠便搬进了永寿宫的东偏殿。 底下人刚拾掇好,英珠便去了正殿请安。 永寿宫的正殿要比延禧宫的正殿宽敞华丽许多。 毕竟是贵妃的住处,处处可见大气和富丽堂皇,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在后殿的西次间见了钮祜禄氏,英珠郑重地磕头请了安。 钮祜禄氏抬手,道:“起来吧,你往后守着规矩,安守本分,本宫自会照应你,本宫这儿可不留朝三暮四,不守规矩之人。” “奴才谨遵贵妃娘娘训诫。”英珠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 钮祜禄氏又让人给了她一本经书,让她拿去抄写。 英珠接了,告辞退下。 钮祜禄氏戴着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的手指端起茶盏,抿了口,道:“这喜塔腊氏倒是个好苗子,容貌好,性子好,能留得住皇上的心,就是不知比之宜妃如何?” 鄂嬷嬷笑道:“各有各的好,宜妃娘娘的明媚可是这位学不来的,能有个三成便足够了,倒是那份柔婉恭谨,可是比德妃娘娘更甚。” 钮祜禄氏笑了声,道:“倒也是,也不好期望过高,不过,宜妃终究会有容颜老去的一日,再是明媚也留不住皇上的心,看的还是新人。这往后啊,就看这喜塔腊氏是否值得本宫用心了。” 似是想起什么,钮祜禄氏扭头吩咐,“请个太医过来,给喜塔腊氏请个脉。” 鄂嬷嬷明白,当下命人去请了刘太医过来。 给喜塔腊氏诊了脉,鄂嬷嬷便来回禀,“喜塔腊贵人身子倒是康健,没什么问题,若恩宠不减,想来很快便会有孕。” 钮祜禄氏点点头,“那便好,有了孩子,才有底气,本宫要的可是长久,仅凭年轻和容貌得来的宠爱终有逝去的一日,若她足够忠心本分,本宫不介意给她个恩典,扶她上去。 一个贵人的身份,终究算不得什么。若她能达到更高的地位,不枉本宫如此费心。” 鄂嬷嬷道:“还是主子宽厚,换做是惠妃,可不会如此大方。将来这喜塔腊贵人定会感激主子。” 钮祜禄氏嗤地一笑,“她那是不情愿罢了,总想靠一个又一个年轻嫔妃固宠,有什么用?没人会感激她。 似那卫氏,好歹也生了个儿子,如今呢?也不过昙花一现,还不是惠妃嫉妒,有了八阿哥,就不肯再叫那卫氏得宠,生生把人晾在了那儿。即便成了一宫主位,八阿哥仍攥在惠妃那儿,还不是要听惠妃的话,不敢行差踏错。 惠妃倒是有心计,这一步也走得好,不过,本宫不会如她一般,有时候啊,枕边风比一个皇子更重要。” 太医走后,英珠躺在长榻上,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钮祜禄氏如此快便叫太医给她诊脉,她明白是何意思。 从决定走这一步开始,她就预料到了会有那一日,除了皇上的宠爱,她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过去不曾想过她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甚至她都没想过会嫁给某一个人。 第37章 现在她成了皇帝的嫔妃,拥有自己的孩子是不可避免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 若是能有个自己的孩子,那无疑是值得高兴的,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会重新拥有自己在乎的人,她不会觉得孤单。 这不是坏事。 英珠吁了口气,不免想到了四阿哥。 以她的身份,是无法接触四阿哥的,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或许她的孩子会代替她接触四阿哥,与四阿哥兄弟相亲。 如此的话,她也能更多的知晓四阿哥的情况。 她不知晓德妃对四阿哥如何,但四阿哥已经回到了德妃身边,德妃总不至于再冷淡自己的亲儿子。 等四阿哥成了亲,再过几年出了宫,有了自己的府邸,也有了子嗣,她就可真正放心了。 虽然四阿哥是德妃的儿子,但主子对四阿哥一向视如己出,因为主子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也夭折。 是以主子把所有的母爱都放在了四阿哥身上。 第三十一章 荣妃 他们这些宫女和嬷嬷也都是把四阿哥当做小主子看待。 主子泉下有知,想来最放不下的就是四阿哥,只要四阿哥好好的,主子就能安心。 永寿宫除了主位钮祜禄贵妃和她这个新搬过来的喜塔腊贵人,便只有个禄常在。 禄常在进宫多年,无宠无子,容颜已逝,再没了得宠的机会。 余生没了别的盼头,只有靠着主位的照拂方能苟延残喘。 英珠这个贵人刚搬过来,对面的禄常在就前来拜访。 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认个人,日后好相处。 毕竟英珠还有前程,禄常在却没了。 贵妃明显是要提拔这位喜塔腊贵人,禄常在少不得也要讨好这位新来的贵人。 日暮时分,隔壁启祥宫的荣妃马佳氏领着自己宫里的僖嫔赫舍里氏和庶妃万琉哈氏来拜访贵妃。 也是听说了永寿宫新来了个贵人的缘故。 听说原是惠妃宫里的人,年轻,有几分颜色,近来得宠,不免有些好奇。 英珠少不得也要去正殿露个脸,给荣妃和僖嫔请安。 荣妃马佳氏是三阿哥与和硕荣宪公主的母妃,也是年纪不轻了。 三阿哥胤祉尚未成亲建府。 和硕荣宪公主已定了抚蒙,六月即下嫁漠南蒙古巴林部。 荣妃早年生育过好几位皇子,却只活了位三阿哥,还有位和硕荣宪公主,可见早年也是十分得宠。 只是瞧着比惠妃还要年老许多,皱纹遍布,只面相透着和气。 僖嫔赫舍里氏与咸福宫的那位赫舍里氏同姓,但并非一家,这位也是无宠,膝下无子无女。 庶妃万琉哈氏却有一子,为十二阿哥,如今养在苏麻喇姑处。 因出身低微,又不得宠,故而虽生下一子,却仍是庶妃。 英珠向荣妃和僖嫔屈膝请了安。 万琉哈氏虽为庶妃,却进宫比她早,又有一子,故而英珠与万琉哈氏行了平礼。 荣妃笑道:“这喜塔腊贵人倒是好颜色,贵妃把人放在自个儿宫里,日日可见,瞧着颇赏心悦目,不比臣妾那儿,都是些暮年之人,没一丝儿活力。” 僖嫔和万琉哈氏面上齐齐露出黯然之色。 僖嫔抬头,挑剔地打量英珠,嘴角扬起抹不屑。 万琉哈氏低头摆弄着竹青色的袖口,默然不语。 这两位虽上了些年纪,但还不到暮年之说,僖嫔尚瞧得出明艳,眸中依然有好胜之心。 万琉哈氏恬静温和,神色拘谨,不如僖嫔出众。 荣妃这是有意捧她,却把自个儿宫里的人给贬低了。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钮祜禄氏笑了一笑,道:“荣妃这是折煞她了,本宫瞧着也就是老实些,听话些,顺眼些罢了。 要说赏心悦目,还不如去外面看些花儿草儿的舒心。” 荣妃笑道:“娘娘这就说笑了,花草哪比得上人?人还会说笑话讨人欢心呢,花草也只是供人观赏罢了。” 英珠低头。 这是将她比做哄人开心的玩意了。 但她不认为荣妃是对她有敌意,不过是讨好钮祜禄贵妃。 钮祜禄氏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说的也是,喜塔腊氏识些字,也就这点好处了,别的,也就一般般,可不及你宫里的僖嫔嘴甜,会逗人开心。” 僖嫔忙笑道:“贵妃娘娘谬赞了。”看一眼英珠,又道:“嫔妾瞧着喜塔腊妹妹的容貌才情可比当初的良嫔还要出众呢。” 提起良嫔,殿里便是一静。 荣妃皱眉看了眼僖嫔,没说话。 钮祜禄贵妃却笑了,身子往一侧歪了歪,道:“本宫可不讲究这些,倒是喜塔腊氏比卫氏顺眼些倒是真的。 颜色好顶什么用?本宫就喜欢喜塔腊氏这样规矩本分的。” 僖嫔讪笑,不再说话。 荣妃忙打圆场,“喜塔腊贵人性子娴静,比万琉哈氏年纪小,启祥宫离永寿宫近,万琉哈氏可常来与喜塔腊贵人说说话。” 以僖嫔的身份,无需纡尊降贵与英珠来往。 倒是万琉哈氏身份与英珠相近,来往串门什么的最为合适。 荣妃素来深居简出,性情淡泊,现下却有巴结奉承钮祜禄贵妃的意思。 这才让万琉哈氏与她接触,加深两宫的交情。 第38章 英珠有点不明白。 当初荣妃面对孝懿皇后都不曾如此。 如今这姿态有点太低了。 荣妃等人走后,钮祜禄氏懒懒地倚着榻,看向她。 “荣妃此人,你敬着便是,不必来往过多,她宫里的人,你也无须太热情。” 英珠不解,却点头应了。 钮祜禄氏对荣妃的态度似是很淡。 看着她这张脸,钮祜禄氏笑道:“你这张脸的确占了优势,那僖嫔不比你差,但你的性子比她要沉稳。 这些日子就好好抄佛经,没什么事不必出去。还有,既是本宫这儿的人,就不能没了规矩,午后去给西六宫的各主位请个安。 尤其是翊坤宫和储秀宫,代本宫问个好,往后这两位那儿就不必太巴结,不失礼便成。宜妃性子还算好,不会为难你,其他人,你看着办。” 英珠起身屈膝应了。 翊坤宫的佟佳氏和储秀宫的赫舍里氏都出自曾经的后族,位份上虽比钮祜禄氏低一等,出身上却与钮祜禄氏相当。 这两位是钮祜禄氏所不喜,但又不得不维持表面和气的。 暗地里怕是没少针锋相对。 咸福宫的博尔济吉特氏出身蒙古,虽地位特殊,但于钮祜禄氏而言威胁不大,故而没提。 宜妃八面玲珑,素来与后宫诸人交好,因此钮祜禄氏不讨厌。 想要在永寿宫好好的,长久地待下去,主位的心思也要摸透,和其他主位的距离也要保持好。 也就是说,西六宫各主位里头,她只需与长春宫近一点,其他的不远不近即可。 至于荣妃,钮祜禄氏方才说了,也要保持距离。 荣妃看似无害,且这么多年安守本分。 但英珠知晓,这位也不是个简单的。 四位掌权妃子中,除了宜妃和德妃得宠,风头正盛,另外两位都不出头。 但惠妃比荣妃还是要好一点。 皇上至少还会偶尔去延禧宫坐一坐。 荣妃那儿,在英珠尚未重生前,皇上就已许多年不曾踏足了。 第三十二章 各宫主位 虽说荣妃上了年纪,实在没什么让皇上留恋的地方。 但毕竟曾生育了好几位皇子,又有位三阿哥与和硕荣宪公主,不看僧面看佛面。 要说这里面没点儿缘由,未免说不过去。 但她曾经只是个宫女,那些更深点儿的事情,她并无机会得知。 连孝懿皇后当初都不甚清楚。 从钮祜禄氏的反应中,可以看出她对荣妃并不怎么喜欢。 午后,日头西斜,英珠便去给西六宫其他主位请安。 这会儿午休的都起了身,要么在宫里与他人闲聊,要么到御花园散心。 英珠先去了翊坤宫。 佟佳氏正抱着一只纯白的狮子狗躺在院子里树荫下的美人榻上。 英珠被人领着到了近前,那安安静静的狮子狗忽然抬头冲她汪汪叫。 佟佳氏唤了声“石榴”,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抚了抚毛发,小狗才逐渐安静下来。 英珠面不改色,屈了屈膝,“奴才喜塔腊氏给佟佳娘娘请安。” 佟佳氏扬唇,道:“不必多礼,是贵妃叫你来的?” 英珠乖巧道:“贵妃娘娘说奴才该来向您请个安。” 佟佳氏柔声细语,很是和气,“这就客气了,哪还劳烦贵妃派人给本宫请安?” 抬头看她几眼,笑道:“是个懂事的,你下去吧,替我给贵妃问个好,改天本宫亲自过去拜访。” 英珠便屈了屈膝,退下了。 接着去了长春宫。 宜妃正巧也在,刚午休起身。 英珠在内殿见了她,宜妃的容貌要明艳些,肤色如雪,双眉细长,目若寒星,有些凌厉。 嘴角却天生带着笑,多了几分亲切。 宜妃正和郭贵人对弈,见了她,抬眸瞥了一眼,含笑道:“是个美人坯子,既到了永寿宫,我也不好没表示,这副翡翠镯子衬你的肤色,就赏你了,以后多来翊坤宫走走。 你和郭贵人同为贵人,想必有许多话能聊,免得她总是喊着无聊。” 说着瞟了郭贵人一眼。 郭贵人无奈,“姐姐这话说的,倒像是我无理取闹似的。” 说着起身握了英珠的手,热情笑道:“不过,还是该多走动走动的,以前离得远,鲜少见到妹妹,这不就是机会了?” 郭贵人容貌不及宜妃,但极是爱笑,笑起来和宜妃颇有几分相似。 且眼角有一颗泪痣,极是特别。 宜妃和郭贵人是亲姐妹。 郭贵人姓郭络罗氏,为方便,故称其为郭贵人。 英珠垂眸,露出赧然的神情,“今后还请郭姐姐多多照应。” 郭贵人笑着替她戴上那副碧绿剔透的翡翠镯子,笑了下,“还真是极衬妹妹的肤色,我姐姐真是赏对了。” 英珠忙屈膝,道:“多谢宜妃娘娘赏。” 宜妃当真是处事圆滑。 怪不得能得宠至今。 这样的人比德妃更让人亲近。 因为德妃是表面的和气,有点假,宜妃却是处处周到,为人直爽,让人如沐春风。 从长春宫出来,英珠又去了储秀宫。 不巧,赫舍里氏和博尔济吉特氏去了御花园赏花。 第39章 英珠不好过去打搅,便回了永寿宫,先去了正殿见了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抿了口茶,道:“看出什么了?” 英珠垂眸,道:“宜妃娘娘和郭贵人很是热情,还赏了奴才一副镯子。 翊坤宫娘娘很和气,说改日来给娘娘请安,储秀宫娘娘和咸福宫娘娘去了御花园,奴才便未打搅。” 钮祜禄氏将茶盏往桌几上重重一搁,哼了声,“佟佳氏还是一惯的爱做戏。” 瞥她一眼,道:“别看她面上和气,实则不知道心里想什么,最是爱装模作样博名声。哼,她们姐妹俩,一个假仁假义,一个愚蠢至极。” 这个愚蠢至极,指的是谁,英珠再清楚不过。 不由得蹙了蹙眉。 钮祜禄氏话音一转,道:“不过,她姐姐比她可要顺眼些,至少没那样心思深沉。” 英珠可不认为钮祜禄氏口中的没那样心思深沉就是什么褒义词。 至少在钮祜禄氏看来这样的人就是愚蠢。 不过是是比现在的佟佳氏好一点点罢了。 毕竟她素来瞧不起孝懿皇后。 但英珠不得不承认,当初的孝懿皇后比如今的佟佳氏要心思简单许多。 孝懿皇后身为嫡女,又是注定要进宫的,自幼在家人的娇宠下长大,压根不需要学什么阴谋诡计,有什么心思都是直来直去,想要便有。 身为世家嫡女,想要进宫,本该学习勾心斗角的本事,却因皇帝是表哥,便从未有人特意教她那些。 英珠也一直认为她会一直那样单纯无忧下去。 可那样可爱的主子在进了宫后,却注定了香消玉殒的下场。 世事无常,谁能料到呢? 佟佳一族唯一做错的便是错估了皇帝的感情。 若是孝懿皇后当初学习了在后宫存活的本事,而不仅仅是争宠,或许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方才她瞧见佟佳氏,那样处变不惊,风轻云淡,压根让人瞧不出真正的心思。 她和孝懿皇后完全不一样。 她不由得想,若当初是这位进宫,处在孝懿皇后的位子上,或许会活的更好。 钮祜禄氏并未注意到她的出神,犹自道:“赫舍里氏和博尔济吉特氏,哼,别以为本宫不知,她们这是特意避开呢,压根不想见你,是瞧不起本宫,正好,本宫也不屑理会她们。 也罢,左右你不和她们打交道,日后也不必常过去请安。行了,回去歇着吧。” 钮祜禄氏摆了摆手,露出疲色。 英珠屈膝告退。 走了这半日,有些累了,躺了会儿,晚膳时辰也到了。 用了膳,就继续抄佛经去了。 皇上今晚去了长春宫。 因英珠一直待在永寿宫,鲜少出去,日子倒是平静。 三日后,她的小日子来了。 禀了钮祜禄氏,她的绿头牌就撤了下来。 又是十来日过去,敬事房来人接她。 看来是皇上又翻了她的牌子。 这小半个月,是宜妃承宠较多,王氏一次,储秀宫赫舍里氏两次,翊坤宫佟佳氏一次。 毕竟赫舍里氏和佟佳氏都还年轻。 在乾清宫西暖阁见到皇帝。 康熙瞧着喜塔腊氏完好无损,依然白嫩水灵,也没瘦了,便放了心。 看来永寿宫的日子不差。 第三十三章 最伤人的武器 夜深了。 康熙并未多话,一心将女人吃了个干净。 多日没碰,怪想念的,这女人的味道还是令他喜欢的味道。 摸起来依旧爱不释手。 英珠主动攀上男人的肩,愈发得心应手,很轻松地让自己沉迷其中。 此时的她与白日的她又是两副面孔。 这样两种极致的不同,令康熙十分愉悦。 康熙看着她的脸,问她,“在永寿宫住的可还好?” 说话的时候依旧不忘做事。 英珠脸红透了,眼前有点模糊,说话都不顺溜了,“还、还好。” 康熙轻笑,折腾的她更加厉害。 结束后,康熙未再让她挪去偏殿,而是让她在此歇下。 虽然有违规矩,但康熙是个专制的皇帝,没人会说什么。 英珠惶恐,但实在累的狠了,勉强谢了恩,就闭上眼睡着了。 康熙自个儿则回了东暖阁继续批折子。 八岁登基,于政事上他从未有一日懈怠过,不眠不休批折子的情况都有。 今日他格外有精神,便未歇下。 英珠卯时醒来,康熙已然上朝去了。 她在乾清宫宫女的伺候下起了身,便乘着软轿回了永寿宫。 正殿来人免了她请安,允她好好歇着。 别看钮祜禄氏脾气不好,外人都传钮祜禄贵妃不够贤德,也有传言是因此皇上才迟迟未晋封其为皇贵妃,宁愿让四妃协理六宫。 但她待自己人却格外宽容,虽说也是不耐烦请安的缘故,但她对英珠也的确是仁至义尽了。 以前伺候孝懿皇后,她只看到了钮祜禄贵妃不敬皇贵妃,为人尖刻,如今住在这永寿宫,方了解到对方真实的一面。 说到底,钮祜禄贵妃只是一个极为高傲之人,不似其他人擅长作伪,活得最是真实。 这些年,顶着那些不利自己的流言,忍着皇帝的冷落,四妃的得势,却能安之若素,依旧骄傲地面对所有人,气势不减,钮祜禄氏也是极为不易。 第40章 但另一方面,这样的性子在这后宫,着实是有些吃亏的。 但凡心智不够坚定,也熬不到今日。 申正三刻,十阿哥从上书房回来,欢快地奔到了永寿宫。 十阿哥不似其他阿哥得宠,只因其性子随了钮祜禄氏,不如其他兄弟稳重,功课也不如其他兄弟,也只占了个贵妃之子的身份,比其他大多数皇子都要尊贵。 论得宠,还是太子最为得宠,其次是大阿哥。 今日皇上到永寿宫用膳,十阿哥难得能看到皇阿玛,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但康熙可不会高兴了,看到这个儿子就头痛。 英珠在东偏殿都听得到正殿的热闹声,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纵然十阿哥活泼好动,面对严肃的皇阿玛,也是不敢造次的,是以激动了一阵,就不敢再吵了。 到了戌时,皇帝来了东偏殿。 英珠请了安,康熙坐在桌前,端起茶盏,令她上前给自己按捏肩膀。 坐了会儿,康熙就走了,仿佛就只是来坐一会儿。 宁韵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咦,皇上待你还真是有点不一样呢。”声音有点愉悦。 毕竟英珠得宠,就是她得宠,她还是很乐意的。 “不过,皇帝的宠爱最不可信了,可以争取皇帝的宠爱,利用皇帝的宠爱,但你可不能陷进去,在后宫生活,保持理智最重要,一旦感情用事,很容易出事的。” 鉴于眼前之人是个纯粹的古人,动心是很容易的,宁韵觉得自己该好好劝劝她,好歹现在两个人是一体的。 见她不答,宁韵继续啰嗦,“哎呀,你别不当回事,告诉你,女人要学会为自己着想,男人什么的可以喜欢,可以利用,但是绝不能动心,动了心就是毁灭。在我那个时代,男人只有一个妻子,就这样还是少不了出轨的男人,女人是可以依靠自己生活的,不必依附于男人,男人可有可无。这世上啊,太多渣男了,尤其是皇帝。 所以,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要学会不动心,理智地利用皇帝的宠爱,当然,你可以让他爱上你,或者离不开你,这就要看你的本事咯,目前为止,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很少。” 英珠神色有点恍惚。 宁韵说的话她无法理解,甚至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有那样的世界?怎么会有不需要依附男人的女人? 那该是多么遥远的世界? 但有一点她是同意的,亲眼看到了孝懿皇后的结局,她永远不会付出自己的心,成为第二个主子。 即便皇上待她确实足够温柔,足够体贴,也令她有一瞬的恍惚。 但她太了解皇上是如何虚伪的一个人,曾经他对待主子何尝不是如此温柔?以至于主子深深地陷入对皇上的痴恋当中,不可自拔。 皇帝的温柔是最伤人的武器。 认真了,就是万劫不复。 是日,阳光明媚,英珠出去散心。 也是巧了,回来的时候,恰好遇上了从长春宫出来的德妃和王氏。 看来是去宜妃那儿做客的。 德妃坐在肩舆上,王氏走在一侧,一眼看到避到一旁屈膝行礼的英珠,当下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喜塔腊贵人吗?难得啊,竟能在此遇上。” 德妃拿眼一瞥,不语。 王氏拿团扇挡住口鼻,眼角睨过去,带着讽刺,“听说喜塔腊贵人傍上了贵妃,可真是好本事,也不知可还记得旧主?这好歹跟了惠妃娘娘两年,说走就走,啧啧,我若是惠妃娘娘,还不呕死,当真要后悔收留了这么只白眼狼。” 当做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英珠淡淡一笑,“王庶妃的话我可听不懂,这是皇上的旨意,我不过是个贵人,如何能做得主?隔墙有耳,王庶妃可要慎言,莫要给德妃娘娘招了麻烦。” 德妃眼角一跳,深深地看了眼淡然而立的喜塔腊氏,脸色有点不好。 王氏脸色一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冷笑,“做人还是应从一而终,似喜塔腊贵人这般,你做得,别人还说不得了?可笑至极。也不知你是如何哄骗了贵妃娘娘,求得皇上的旨意,且看着吧,贵妃娘娘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你以为贵妃娘娘看不出你的把戏?别以为就能安枕无忧了。” 第三十四章 郭贵人 英珠笑吟吟道:“多谢王庶妃关心,我会记住你的提醒,定当对贵妃娘娘忠心不二。” 瞧她这一副浑不在意,甚至得意猖狂的模样,王氏一脸被噎住的表情,捏紧了湘妃竹的扇柄。 英珠朝德妃屈了屈膝,恭敬十足,“奴才恭送德妃娘娘。” 德妃睨了她一眼,冷淡地收回目光,道了声“走”。 王氏只得恨恨扫了她一眼,跟着走了。 刚准备回去,一旁走出个宫女,向她屈了屈膝,道:“喜塔腊贵人,我们主子请您进去一坐。” 英珠认得对方是郭贵人身边的宫女,便颔了颔首,跟着进了长春宫。 郭贵人同样住在东偏殿。 英珠到的时候,与郭贵人见了平礼,郭贵人笑容灿烂握住她的手,坐下,命人奉茶,笑道:“听说你方才在外头遇上了德妃和王氏,她们没为难你吧?” 英珠摇头,道:“并未。” 郭贵人道:“德妃娘娘素来谨慎,自不会对你如何,王氏却狗仗人势,听说她以前就瞧不惯你。我听荷儿说,你方才很是怼了王氏一回,当真解气。” 第41章 荷儿是方才领她进来的宫女。 听郭贵人的语气,也很瞧不起王氏似的。 英珠笑笑,谨慎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些小摩擦。” 郭贵人凑近她,以手挡在嘴边,压低了声儿,道:“你不必如此,我姐姐也不喜德妃,我自然也对德妃宫里的人没什么好感。”说着,撇了撇嘴,“都是些虚伪之人。” 英珠摸不准这郭贵人是当真快言快语,还是试探于她,便只笑了笑,不说话。 郭贵人不以为意,依旧笑吟吟的,“这宫里真心实意者少,不过是说得上话,就走的近一点,我就觉得你的性子正合我意,面上瞧着稳重自持,却是个不服输的。 都说你攀上了贵妃,是背主,我却不如此想,人啊,总是要为自己寻找出路。以前我总认为你心性浮躁,现在看你倒是跟从前大不一样。” 虽然以前的她们并不常见,但偶尔还是会遇到,毕竟同是贵人,难免有所接触,多少也知道些彼此的性子。 英珠的变化,郭贵人自然瞧在眼里。 却只以为是经历了挫折,变聪明了,并未多想。 英珠虽然对郭贵人的态度半信半疑,但也觉得郭贵人的性子值得一交。 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真正的姐妹之情,又不能完全与世隔绝,总要有一两个说得上话的人。 没有利益冲突之前,二人还是可以来往的。 说到利益,英珠并不认为自己和郭贵人有利益冲突。 郭贵人已过了得宠的年纪,且只有一女,但她依靠的是宜妃,只要宜妃地位不动摇,郭贵人和四公主就不愁往后。 英珠风华正茂,未来不愁机会,二人也没必要结仇,常来常往不妨事。 是以英珠笑容真切了几分,“多谢郭姐姐瞧得起我。” 郭贵人笑容更盛,又提点一句,“德妃那儿,你当心一点,虽然说德妃不好为难你,但还有王氏,德妃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曾得罪了她,这事儿定不会轻松过去。” 没人会为了另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得罪高位嫔妃,但郭贵人能有此言,足可见交好的诚意。 英珠点头,“多谢郭姐姐提点。” 她不得不感叹郭络罗氏姊妹俩的厉害,能够轻轻松松让人卸下防备,给予信任。 想必很难有真正愿意与她们为敌之人。 对这样的人,英珠更不愿与之为敌,能交好则交好。 酉时初,小太监送来膳食,金铃接过,给了小太监一块儿碎银,回到了东偏殿。 用了膳,银簪沏好了茶,递到英珠面前。 英珠端起茶盏,轻吹了吹,却没喝,顿了片刻,放下了。 她抬头看向银簪,神色如常,“银簪,我待你如何?” 银簪愣了下,攥了下手,道:“小主待奴才们很好。” 英珠轻笑了笑,“是啊,好到让你们跟着我一起吃苦,这些年委屈你了。” 银簪神色一慌,噗通跪下了,“小主折煞奴才了,能伺候小主是奴才的福分,奴才哪敢说苦。” 英珠淡然收回目光,“明人不说暗话,我承认,过去我不得宠,连累的你和金铃受了许多委屈,我也没能力护着你们。 这些我都清楚,是以一些小错,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一件事,我无法容忍,你可知是何事?” 银簪脸色发白,颤着唇,无一字能出口。 英珠看着银簪乌黑的的发顶,面色渐渐疏冷,“身为奴才,害主是大忌,念在你我主仆一场,我也的确不曾给过你好日子,你所为也算情有可原,我不会追究。 但我这儿也终究留不得你,你这便回内务府去吧,日后别说是我的奴才。” 银簪脸色大变,砰砰磕头,“小主,奴才做错了何事,您要赶奴才走?奴才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能不要奴才啊。” “主仆一场,我不愿给你没脸。”英珠将一支簪子丢在她面前,是一支镶宝石的簪子。 银簪倏地跌坐在地,然后抬眸,泪光莹莹,“小主,奴才承认是王庶妃赏奴才的,但奴才绝未做对不起小主之事,小主不能因此撵了奴才。” 宫女被送回内务府,要么是曾经的主子没了,要么是犯了错。 以银簪的情况,若被送回内务府,只有犯错一个可能。 犯了错的宫女哪还有什么好的出路? 哪个宫里还敢要? 英珠冷然道:“你屋里放了什么东西,你心里清楚。”她碰了碰眼前的茶盏,“我若将此物给太医查了,你说会查出什么?” 银簪瞪大眼,慌忙摇头,“奴才没有……” “知道你没有。”英珠笑了下。 银簪反应过来自己说露了嘴,却已然迟了,在英珠清冷的注视下,下意识躲开了目光。 英珠眼眸倏地冰冷,“但我说它有,就会有。只要太医查出东西,你就逃不过死罪,我是给了你一条活路啊。 一旦太医查出东西,你说,你背后那个人会饶你吗?让人闭嘴的法子是什么,想来不必我说。” 第三十五章 失宠 银簪瞬间面如死灰。 英珠道:“我还能饶你,别人可不会,你想想清楚。一点小错,你可以全须全尾地回去,至少留住了命,一旦闹大,可没人会保你。” 银簪咬了咬唇,忽地磕了个头,“奴才听小主的,奴才愿意回去。” 第42章 英珠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留下银簪终究是个祸患,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且不说人已经受了王氏指使,随时会做出对她不利之事。 何况,银簪伺候了喜塔腊氏多年,对喜塔腊氏再了解不过,一旦发现她的不对,告诉了他人,等待英珠的不知是何等局面。 金铃比银簪聪明,知晓什么不该说,但银簪不会,被人一诱惑,很容易就背叛了她。 是以她可以留下金铃,却不能留下银簪。 英珠给了银簪五两银子,算是对得起多年的主仆之情,也免得银簪不甘心,再做出何事。 银簪走后,金铃迟疑片刻,道:“小主当真放心的下银簪吗?” 有些人的恶,不是区区五两银子能填满的。 相反,有些人的贪婪是个无底洞,端看是否能给她更大的诱惑。 英珠神色安然,“至少我没对不起她的,毕竟服侍了我一场,我岂能太狠心?” 话虽如此,银簪这番回去,当真能安然无事吗? 英珠不认为德妃和王氏会留下这样一个人。 纵然王氏不在意,可德妃呢? 以德妃的谨慎,一见银簪被送回了内务府,首先想到的定是她发现了什么,不会心存侥幸。 身处高位之人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后患。 如何能放过银簪? 是以,把人送回内务府,恰恰是对银簪最好的惩罚。 更不必脏了她的手。 只是她不会告诉金铃。 免得金铃心生惶恐,与她离心。 她对银簪的“宽容”,恰好能安下金铃的心。 谁也不愿跟着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子。 至于王氏。 不是她不追究,而是她这般送银簪回内务府,注意到的可不止是德妃和王氏二人。 就怕她们不作为。 一旦有所作为,能瞒过某人吗?那人会不多心吗? 毕竟,她现下正是讨那人喜欢的时候。 以她的身份,暂时对付不了德妃和王氏,也不宜动作太多。 但利用帝王之心,她也可以做很多事,端看如何去做。 主动去揭发是不能的,即便有证据,也动摇不了那二人的地位,于她也无好处。 以退为进,即便动摇不了那些人的地位,也会动摇了帝王的心。 一切慢慢来。 金铃将那盏茶拿去换了。 英珠眸光闪烁。 银簪的确未曾下药,但下药是迟早的事,她不会去纠结银簪是否会真的下药这一事。 既然有过一次,她便不会再心存侥幸,以为银簪会收手。 她不过是主动出击,先除了银簪这个隐患。 当晚,乾清宫来人。 英珠再次踏入乾清宫东暖阁。 康熙正低头认真看一本折子,英珠走上前,屈膝一礼,“奴才参见皇上。” “坐吧。”康熙头也不抬。 英珠谢了恩,便在榻几的另一边落座。 康熙在那折子上用朱笔批了几个字,然后放到一侧完成的奏折上。 抬头,看向面前垂眸静坐的英珠,“听说你那儿撵走了一个宫女,可是用的不顺心?” 他果然知道了。 英珠定了定心,两手攥着,露出几分不安,“回皇上,银簪犯了些小错,奴才这才把她送走。” “小错?”康熙挑了挑眉,再问,“当真是小错?” 英珠默然片刻,点点头,“在奴才看来,是小错,只是奴才不敢留下这等手脚不干净之人。” 她向贵妃禀报的是实情,但对外说是偷窃之罪。 事情发生在永寿宫,瞒不过贵妃,她自然无须隐瞒。 但在皇上面前,即便是实话,也是要有技巧的。 此事瞒不过有心之人。 比如眼前这位。 “你倒是心软。”康熙一叹,握住她柔嫩的手,“有何委屈,不必瞒朕,朕会给你做主。” 当真会做主吗?英珠心中哂笑,嘴上却柔顺道:“多谢皇上关心。” 康熙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水粼粼的眸子,一望见底的清澈,满是依恋地望着他。 他心中一动,陡然将人拉入怀里,上下其手。 过了会儿,康熙炙热的眸子看着脸颊红红,目光迷离的她,捏了捏她的嘴唇,扬了扬唇角,“在朕面前,无需太过谨慎,朕不会怪你,那些欺你之人,朕便替你做主。 你是朕护着的人,没人能越过朕欺你。” 这女人过于心善,那样一个背主的奴才竟轻易饶了去,还全了主仆情分。 不过放也就放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一味如此仁善可不好。 他还是得护着她点儿,警告一下那些人,免得再被人欺负了。 他可不能叫她像别的女人一样,早早地凋零。 …… 英珠依旧未留下,回了永寿宫。 钮祜禄氏安排内务府新送了个宫女过来,说是今年初新进宫的。 便是尚未被人收买,可放心用的意思。 英珠便暂且用着,同样用了银簪这个名字。 由金铃调教。 没过几日,英珠去正殿请安的时候便听贵妃说了,内务府的银簪今早病逝了。 病逝个宫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宫里每个月都有病逝的宫女太监,就像一只蝼蚁,压根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第43章 是以才会有人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 对方真动了手,可见是真的谨慎,不容许有一丝意外。 这也符合对方的行事风格。 否则也不至于走到今日。 别的嫔妃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腌臜之事,不过是身在高位,无人敢言。 那位却近乎完美无缺,出了名的宽厚仁善,只除了出身上的瑕疵。 或许正因如此,才极力维持表面的形象,来抹掉那些不堪的曾经。 不过有时候过于谨慎未必就好,谨慎是优点,却也是缺点。 过于谨慎,反而暴露了自己。 习惯了谨慎的人或许意识不到这一点,但上位者心里却门儿清。 自那日皇上的话之后,英珠知晓,即便皇上不惩罚那人,也会有所动作。 果然,皇上虽明面上不曾理会,仿佛不知,却已然半个月未曾临幸王氏了。 以前王氏承宠的那几次则落在了英珠身上。 第三十六章 储秀宫主位 这于王氏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打击了。 又半月过去,王氏终于急了,求见德妃。 德妃同样不明所以,只以为是喜塔腊氏拢去了些皇上的心。 遂看向王氏的目光也带了些不满,“自己没用,找本宫作甚?你不是很会讨皇上欢心吗?怎的还不如一个喜塔腊氏?” 终究不堪大用,比不得她,多年来还不是牢牢握着皇上的心? 纵然眼下自己年华不在,恩宠渐少,也已生下了诸多皇子,地位稳固。 若是王氏有她一半的本事和心性,也不至如此。 没本事,还如此沉不住气,不过才一个月,有何可担忧的? 王氏面露焦急,又委屈不已,“或是那喜塔腊氏比奴才年轻。” 她终究得宠了多年,莫非皇上已然厌弃了她? 想到此,她心中一慌,又恨的牙痒痒,那喜塔腊氏为何偏要与她做对? 好好待在延禧宫不好吗? 不仅攀上了贵妃,还得到了皇上的眷顾。 眼下喜塔腊氏的风头已然盖过她了。 若她就此失去宠爱,往后的日子会如何,她想都不敢想。 她还未曾生下皇子。 德妃在心里哼了声,年轻有何用? 重要的是手段。 年轻没本事,同样一无是处。 英珠却不认为王氏会就此失宠。 毕竟还有德妃在,如何会轻易让王氏失宠? 但即便只是短时间失宠,也是个不小的打击,对王氏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她能做的是在王氏失宠期间努力占据王氏的地位,牢牢抓住皇上的宠爱,尽快站稳脚跟。 如此一来,即便将来王氏复宠,她也能稳稳地压王氏一头。 眼下她承宠的次数渐多,机会便更多了。 她知晓,是王氏私下里行事不体面,还有王氏背后的人,这才惹得皇上不喜,并非全然因为她。 皇上不过是小小地惩戒一番。 是以她要保留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印象。 这宫里多的是心思险恶之人,难得干净,她便要让自己干干净净的,与世无争。 有些事不是非要自己出面,人心皆可利用。 因为英珠得宠一事,皇上到永寿宫的次数便多了,引得其他宫的人侧目与忌惮。 一直以来,贵妃虽为六宫之首,但一无宠爱,二无实权,虽有个十阿哥,十阿哥本人却并不如其他皇子出众。 因此许多人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贵妃宫里的一个贵人得宠,贵妃也因此得到了皇上的眷顾。 若喜塔腊氏继续得宠,再生下皇子,说不得贵妃便又要多一个筹码。 这日,艳阳高照,储秀宫主位赫舍里氏来永寿宫请安。 赫舍里氏虽为庶女,进宫后只为妃,但谁让人家是元后的妹妹,又有个身为太子的外甥。 是以赫舍里氏在这后宫的地位可想而知。 谁都知晓,赫舍里氏进宫的目的,一来是继续维持赫舍里氏后族的荣华,二来是照应没了生母护着的太子。 如此地位,可谓是未来继后之位的有力竞争人选。 赫舍里氏又素来不满钮祜禄氏位份上压自己一头。 毕竟一个是元后的妹妹,一个是继后的妹妹,钮祜禄氏合该在她之下。 但谁让赫舍里氏年轻呢? 赫舍里氏进宫之初尚年幼,还是个孩子,如今也不过双十年华。 自是不比进宫多年,根基深厚的钮祜禄贵妃。 她也只得咽下这口气。 也是因此,赫舍里氏与身为贵妃的钮祜禄氏素来不和。 此次来请安,也是稀奇。 钮祜禄氏对她自是没个好脸,冷着张脸,毫不客气,“哟,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赫舍里氏到底年轻,脸皮儿薄,当下就有些下不来台,强撑着笑道:“贵妃这话说的,臣妾素来身子弱,来了也是给贵妃添堵。” 说着用帕子掩着唇,咳嗽几声,当真有几分虚弱。 今年初,赫舍里氏生下一子,不满三月就殇了。 赫舍里氏接连受分娩之苦,失子之痛,身子一直不好,断断续续地咳嗽。 天气渐暖,才见好了些。 到如今,这脸色还有些苍白,说话声儿都细细的。 第44章 钮祜禄氏也是失过孩子的,对方又比她小上许多,她也舍不下脸面继续为难赫舍里氏。 不过,她还是瞧不惯对方装模作样的,一副弱兮兮的样子,看了就不耐烦,当下轻哼了声,道:“何事?” 赫舍里氏收了帕子,虚弱一笑,“听说上次姐姐宫里的喜塔腊贵人去臣妾那儿请安,臣妾恰好不在,怠慢了,到如今,这还没见过呢,特地来赔个罪,顺便见见。” 钮祜禄氏脸上不见缓和。 若真心觉得怠慢,何以到如今才来? 分明是来探深浅来了。 不过,她也不好把人藏着,便吩咐左右,“去通知喜塔腊氏,储秀宫的主位来了,让她过来请个安。” 左边的宫女应声出去了。 赫舍里氏眼珠一转,笑道:“难得姐姐竟有心提拔一个贵人,姐姐素来不喜喧闹的。” 实则是钮祜禄氏不是个大度的,哪里会耐烦有个年轻漂亮的嫔妃待在自个儿眼前晃悠? 赫舍里氏如此说,不过是给对方面子,说好听点罢了。 钮祜禄氏当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只道:“人挺乖巧安静的,正好陪本宫解解闷。” 赫舍里氏便没了话,嘴角露出一丝讽意。 往日里多么高傲,不屑争宠,到底也是不能免俗。 不过,又有何用?说到底这恩宠能否长久还不一定。 骤然得宠,将来失宠的多了去了。 英珠在宫女的引领下进了殿,低垂着头,朝钮祜禄贵妃和赫舍里氏屈膝行礼,“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给赫舍里娘娘请安。” 因赫舍里氏尚无封号,故而称其赫舍里娘娘,或赫妃娘娘。 赫舍里氏道了“免礼”,浅笑道:“的确是个美人,难怪贵妃娘娘和皇上都喜欢。” 这话就带了些酸意。 她虽是元后之妹,这些年也有些薄宠,但终究不如宜妃和德妃,更不如一些得宠的年轻嫔妃。 这喜塔腊氏的确有得宠的资本,先前未瞧见,她还不以为意,如今却不由黯然。 这容貌,这性情,在这后宫的确少见,也只比卫氏稍逊几分。 不得不说,钮祜禄氏眼光极好。 第三十七章 劝诫 英珠忙道:“赫舍里娘娘谬赞了,奴才不敢当。” 赫舍里氏抿唇一笑,“本宫瞧着喜塔腊贵人甚是喜爱,有空常去本宫那儿坐坐。 本宫不方便常来永寿宫给贵妃姐姐请安,便只好多让喜塔腊贵人去本宫那儿坐坐,免得贵妃姐姐与本宫生分了。” 钮祜禄氏拿帕子掩了下唇角的讽意,淡淡道:“妹妹言重了,什么生分不生分的,都是姐妹。等妹妹身子好些了,常来坐坐便是,本宫又不会嫌你唠叨。让她去你那儿是何道理?喜塔腊氏年轻,不懂事,免得冲撞了妹妹。” 赫舍里氏嘴角笑意一僵,旋即柔笑应下,“就依姐姐,姐姐不嫌我烦就好。” 又说了会儿话,赫舍里氏便起身告辞。 英珠也不好再留下,屈了屈膝,“奴才告退。” 钮祜禄氏颔首,英珠便回去了。 回到房里,银簪端来刚沏好的六安瓜片,英珠接过,慢吞吞啜了两口。 如今她不光得到皇上的宠爱,还有贵妃的庇护,怕是许多人都要盯上她了。 和贵妃绑在一处,有好处,也有坏处。 被赫舍里氏等人注意到,可不是什么好事。 赫舍里氏与钮祜禄贵妃不睦,她们的利益是相悖的,对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善意。 近日皇上不在京,前往多伦会盟,宫里暂时清静下来,但内里的勾心斗角却并未平息。 此时正是某些人行事的好时机。 又过了两日,钮祜禄贵妃一早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回来后唤英珠过去,说是太后微恙,让英珠代她为太后抄写一卷佛经,聊表心意。 英珠答应了,回去就一心抄佛经,不怎么出门了。 这些时日待在永寿宫是最安全的,至少那些魑魅魍魉不会伸到这儿。 身边没了过去的银簪,她的身边只有金铃和新来的银簪,倒是不必担心。 太医每三日为她请一次平安脉,仍旧未有动静。 英珠并不着急,这事儿不是说有就有的。 这日一早,钮祜禄氏又去了寿康宫陪伴太后,咸福宫主位博尔济吉特氏一同前去。 太后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是已逝太皇太后的侄孙女。 皇上的生母乃已逝的孝康章皇后佟佳氏,当今太后是皇上的嫡母。 咸福宫的博尔济吉特氏同样出身科尔沁,与太后是一家,素来亲热。 钮祜禄贵妃性子直爽,与太后的关系也算亲善。 过了没一会儿,储秀宫的宫女来了,说是奉储秀宫主位之命请她过去说话。 赫舍里氏说过要她常去储秀宫的话。 但她一个小小贵人,实在没必要让赫舍里氏一个妃主纡尊降贵与她来往。 何况还是在钮祜禄氏刚刚去了寿康宫的时候。 意识到不简单,但她无法拒绝,便起身跟着宫女去了。 纵然赫舍里氏别有用心,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对她如何。 若真有什么,那也是她该亲自面对的,不至于就心生胆怯。 储秀宫正殿,赫舍里氏正坐在西次间的罗汉榻上喝茶。 第45章 英珠上前屈了屈膝,“请赫舍里娘娘安。” 赫舍里氏浅笑道:“不必多礼,坐吧。” 宫女搬来锦杌,英珠谢了恩,坐下,神色拘谨。 赫舍里氏打量她几眼,笑道:“听闻你识字,常为贵妃娘娘抄佛经,正好本宫也需要为小公主祈福,只是,本宫近来胸闷,实在没什么精力,这才想到了你。 贵妃那儿,本宫会说,你可愿帮帮本宫?” 英珠忖了下,道:“承蒙娘娘看得起,奴才自当为娘娘分忧。” 抄佛经如此小事,她自然不可能拒绝。 赫舍里氏吁了口气,笑道:“劳烦你了,本宫这儿有上好的宣纸和笔墨,你拿回去吧,多余的就当做本宫的谢礼。不必着急,何时抄完都行。” 英珠未拒绝,抄经书的确需要不少的宣纸,有赫舍里氏提供,再好不过。 银簪抱了宣纸,接过笔墨。 赫舍里氏又赏了她一盒如意糕,英珠这才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英珠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赫舍里氏就只是要她帮着抄佛经? 储秀宫不会没有识字的宫女,对方却偏偏找上了她,应该不会如此简单才是。 暂且想不出不对劲的地方,英珠便不想了。 既来之则安之。 路上遇到了启祥宫的僖嫔赫舍里氏,僖嫔坐在肩舆上,不知去往何处。 英珠让到一边,蹲身行礼。 僖嫔抬手,让停下,垂眸睨向她,又瞥了眼银簪怀里抱着的笔墨宣纸,嘴角勾起抹笑,“妹妹这是刚从储秀宫回来?好福气啊,连储秀宫娘娘都对你另眼相看,喜塔腊妹妹可否教教本宫?” 英珠神情沉着,道:“僖嫔娘娘言重了,奴才不过是帮着抄些佛经罢了。” “哼,那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有几人似妹妹这般有才华?难怪无人及得上妹妹讨人欢心。 不过,才华出众可不是好事,懂得多也未必时时刻刻好运,别何时聪明反被聪明误,跌了跟头。 毕竟这宫里有过例子,妹妹可要好好想想,做人啊,还是安分守己的好,莫要以为有几分才华,有些姿色,就好高骛远,目下无尘。” 僖嫔沉着脸,语气明显不屑,还带着诅咒。 英珠依旧淡然,道:“僖嫔娘娘误会了,奴才只是多识几个字罢了,可算不得有何才华,不过僖嫔娘娘的劝诫,奴才牢记在心,多谢僖嫔娘娘关心。” 僖嫔哼了声,又看向宫女银簪手里的点心盒子,扬了扬眉,“这是何物?拿来瞧瞧。” 一旁的宫女忙走到银簪面前,示意把东西拿来。 银簪瞅了英珠一眼,把东西递过去。 那宫女接过,送到僖嫔面前,打开盒子。 僖嫔看了眼,哼道:“储秀宫娘娘对你可真是贴心啊,不仅送了笔墨和宣纸,还送了点心,妹妹可要好好珍惜这份心意。” 那宫女又把盖子合上,重新送到银簪怀里。 僖嫔扭过脸,不再看她,“走吧。” 英珠忙屈膝恭送。 等人走远了,英珠起身,叹了口气。 她自问与僖嫔并无恩怨,却仍旧招了僖嫔厌恶。 第三十八章 极简单的人 宫里的女人说复杂,其实又极简单。 喜欢一个人很难,厌恶甚至恨上一个人却再容易不过。 即便素无恩怨的两个人也会因一个男人轻松结怨。 英珠不在乎这些,她本就无意与僖嫔交好。 好在僖嫔没胆子与她为难,也只是嘴上逞口舌之利。 毕竟为难她就是得罪了永寿宫。 这就是她傍着钮祜禄贵妃的好处,一般人不敢轻易得罪她,免去了许多麻烦。 钮祜禄氏回宫后,得知赫舍里氏吩咐她的事,倒也未说什么,只是脸色有点不好。 只因赫舍里氏是避着她的,可见别有用心。 “哼,她赏的东西你也敢吃?本宫这儿又未曾少了你吃的,小膳房新做了芙蓉糕,正好赏你一些,拿去慢慢吃。” 钮祜禄氏拿眼剜了她一眼,仿佛她是多么的愚蠢,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然后吩咐宫女取了一盒芙蓉糕给她。 英珠哭笑不得,这贵妃竟如此孩子气,连这个也争。 可见是真的讨厌极了赫舍里氏。 但她不好说什么,接了点心,谢了恩。 赫舍里氏不至于蠢到在点心中下毒,但钮祜禄氏既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再吃了,免得惹恼了她。 英珠还是趁着太医来时让检查了下那如意糕。 虽不至于下致命的毒药,容易被发现,留下证据,无人会如此明目张胆地下毒。 但是否会放些别的,她不敢保证。 有些药不会有致命的危险,明面上也瞧不出症状,却会有其他危害,等到发现时悔之晚矣。 那时也没了证据能够证明。 还是小心为妙。 好在太医查后没什么问题,英珠便把如意糕赏给了金铃和银簪俩人。 金铃和银簪喜不自禁,谢了恩。 钮祜禄氏有每日下晌要宫女给她念书的习惯。 虽然她本人不喜看书,甚至到了见字头疼的地步,但她心烦意乱之时,甚至偶尔头疾犯了,总是会让宫女给她念书。 听着宫女柔和舒缓的语调,钮祜禄氏的心情便会好转,头疾也不药而愈。 第46章 从前她不知钮祜禄氏还有头疾的毛病,来到永寿宫的这些日子,她便发现了。 许是钮祜禄氏脾气不好,宫里不如意之事太多,积压之下,便有了头疾。 太医每三五日都要来永寿宫给钮祜禄氏诊脉,治疗头疾,但总是无法根治。 好在钮祜禄氏发现听人念书便会好些,便有了每日要宫女念书的习惯。 这些除了太医和贴身伺候之人,其他人并不知情。 便是皇上也不知情。 可见钮祜禄氏是多么要强之人。 别的嫔妃有个小病小痛的,只要不影响侍寝,恨不得立刻让皇上知晓,好博取皇上的怜惜。 钮祜禄氏却让太医瞒的死死的。 若非有一次英珠去正殿请安,恰好钮祜禄氏头疾犯了,宫女立刻拿了本诗经在钮祜禄氏耳边念,钮祜禄氏这才渐渐好转,英珠至今还不知情。 许是把她当做了自己人,钮祜禄氏便未再刻意瞒她,但却嘱咐了她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皇上。 英珠答应了。 钮祜禄氏却要她每日抽出一炷香的时间给她念书,代替宫女的工作。 只因钮祜禄氏说她声音好听,听着让人舒服。 英珠说话时不疾不徐,没有多余的起伏,声音柔和酥软,却没有那种甜到腻人的味道。 是那种像含了蜜饯在口中,那种软和甜慢慢化开的感觉。 听着这样的声音,钮祜禄氏很快就会睡过去,但睡梦中也会很踏实。 英珠刚念了一刻钟的诗经,就见钮祜禄氏睡着了。 她没有停,而是继续念,语调始终不变,看着钮祜禄氏平静安详的睡容,英珠心情有些复杂。 谁能料到那个在外强势蛮横,仿佛无坚不摧的钮祜禄贵妃也有如此平和柔软的一面呢。 贴身相处,才会发现一个人的另一面,并非表面上让人难以亲近。 钮祜禄贵妃不比孝懿皇后差多少,都是极简单的人。 只不过一个是自始至终都是柔软的,让人亲近的。 另一个是用坚硬的外壳包裹住自己柔软的心,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想要亲近,其实也不难。 英珠念了一炷香的功夫,见钮祜禄氏睡得熟,也没离开,撑着下巴闭眼小憩。 若是钮祜禄氏醒来叫人,她也好及时帮忙。 即便做了这么久的嫔妃,那些骨子里伺候人的习惯一时还改不过来。 等到钮祜禄氏醒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外头的光芒没那样耀眼了。 眼下已是五月初,空气带了些暑热,树上的叶子泛着青绿。 因日头开始西斜,那些暑热渐渐散了些,周围变得清凉了些许。 英珠睡的浅,钮祜禄氏一动,她就醒了。 钮祜禄氏看一眼她,没说什么。 英珠扶她起身,从一旁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道:“娘娘渴了吧,喝两口茶润润喉。” 钮祜禄氏嗯了声,接过茶杯,抿了几口,又递了过去。 英珠放下茶杯,道:“太医说了,娘娘这头痛症是思虑过多的缘故,有些事没必要放在心上,娘娘气他人得志,岂不知她们也在恼恨自己没娘娘的福气呢。” 钮祜禄氏闻言,忽然定定地看住她。 英珠略一顿,垂了眸,“奴才多话了,娘娘莫要怪罪。” 钮祜禄氏收回目光,摆摆手,“有什么好怪罪的,你说的是实话,她们的确不如本宫,本宫没必要生气。 只是难得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前只有鄂嬷嬷会如此劝本宫。 过去瞧着你谨慎,现在看来,你倒是有点心直口快了。” 虽如此说,嘴角却带着笑,的确不像恼她多嘴的意思。 英珠便放了心。 她虽然得了钮祜禄氏的庇护,但毕竟地位悬殊,有些事委实不好插手太多。 言多必失,她要切记。 钮祜禄氏看她这沉默的样子,摇了摇头,“你这性子啊,看着挺沉闷的,本宫原未料到皇上会瞧上你,不过是念着稳重有稳重的好处,谁想你还真入了皇上的眼。 现在看来,你还真有几分让人喜欢的地方,本宫倒是有点理解皇上了。” 第三十九章 皇帝的承诺 英珠一副惶恐的样子,“娘娘过誉了,奴才不过是侥幸罢了。” 钮祜禄氏握住她的手,笑道:“不必诚惶诚恐的,本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想她还是第一次与一个嫔妃如此亲近,还是一个贵人。 除了姐姐,这宫里无一人是她信任的。 可惜,姐姐去了,皇上不可靠,这宫里冷冰冰的,孤孤单单的,终究不如从前在家中时快活。 本是凑巧遇到的一个贵人,临时起意用她来为自己和十阿哥的将来筹谋。 此时此刻,钮祜禄氏却觉得这喜塔腊氏要比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要顺眼。 “喵。”一只白色的猫在她脚边蹭了蹭,仰头软软地叫了声。 是钮祜禄氏的猫,叫瑞雪,白白胖胖的。 钮祜禄氏伸手抱起它,抚着它顺滑的毛发,对她道:“行了,本宫这儿无需伺候了,你下去吧。” 英珠起身告退。 出了正殿,宁韵忍不住道:“那猫挺可爱的,何时你也抱只猫养养呗,我想摸它。” 她瞧着挺眼馋的。 第47章 英珠蹙眉,道:“我不喜欢猫。” 宁韵气结,“猫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不喜欢?” 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猫的?啊? 她还是不是女人了? 英珠不搭理她。 她不喜毛茸茸的小动物,但是她喜欢孝懿皇后曾养过的那只会说话的鹦鹉。 不知现在哪儿去了。 宁韵嘀咕,“皇上快回来了吧,唉,好想念,好无聊,不知我跟皇上说想养只猫,他会不会让底下人送一只?” 英珠:“……”她坚决不要放宁韵出来。 …… 日子如流水,缓缓流淌,却又过的极快,终究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五月中,康熙回到紫禁城。 先是去各位得宠的主位宫里或坐或留宿,又临幸了几位年轻的嫔妃。 过了十来日,康熙似乎才想起这位刚宠不久的喜塔腊贵人,传召了英珠过去。 将近一个月未见,康熙的态度依旧未变。 康熙侧躺着,一手撑着头,另一手在她嫩滑的脸上捏来捏去,满面兴味,“可有想朕?吃的可好?可睡的下?” 英珠受不了他这般逗宠物似的动作,脸颊涨红,脸埋在他怀里,伸臂抱住他,“有、有想。” 实则并未多想。 这些日子她过的很平静,隐约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终于可以不必被他逗弄,不必忍受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事。 尽管学会了讨皇帝欢心,却终究是不自在的。 甚至有种很羞耻,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终究学不来宁韵那般。 康熙见她害羞,哈哈大笑,搂住她,“过了这么久,还是这般脸皮薄,瑚图玲阿可不似满人女子,倒像是那汉家女子,可怜又可爱。” 低头看她缩成一团,小可怜一样,康熙忍不住在她雪白的肩头吻了下。 英珠浑身一僵,旋即更加依偎进他怀里,微垂眼眸,遮掩住里面的情绪。 “朕可是有想念瑚图玲阿。”康熙叹息,眸光微闪,垂眸看她,“你这妮子,给朕下了何药?让朕对你念念不忘,朕许久不曾如此了。” 康熙的神情忽地有些惆怅。 上次惦记一个女子,还是多年以前。 不过一个宫女,若是往常,压根不被他放在眼里。 或许是因为那是唯一曾拒绝过他的女人,不识抬举,让他着了恼,从而记在了心里。 若只是如此,或许他不会记太久,过个几年,也就忘了。 偏偏…… 康熙忽地皱眉,不再去想。 “怎的还没动静?”康熙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有点不高兴,“早点给朕生个皇子,朕便封你为嫔。” 宫里的皇子并不少,迄今为止,除去早夭的六阿哥,已有十三位皇子。 或许是因为皇帝永远不嫌子嗣少。 英珠也盼着能早日怀上孩子。 如今宫里已有五位嫔,再有一位便可满六位,只要她能怀上,且是位皇子,这唯一空着的嫔位便会落在她头上。 按说王氏比她入宫早,得宠了许久,更有机会怀上龙嗣,也比她更有机会封嫔。 但眼下皇上对她做出这番承诺,可见一是王氏出身不如她,不够封嫔的,二是皇上对她也是有些喜欢的,甚至不比王氏差了。 “若是位公主,皇上是否会不高兴?”英珠低垂着眼眸,声音似是有些低落。 不是问是否会依旧封她为嫔,而是问是否会不高兴,这让康熙甚是愉悦。 康熙哈哈一笑,胸膛震动着,片刻后,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这就不高兴了?朕又不缺皇子,便是公主,朕也喜欢,朕一样封你为嫔。” 封嫔不同于常在贵人等,乃一宫主位。 除非是资历深厚如董嫔安嫔,或是诞下皇子如良嫔,才有资格封嫔。 仅生下一位公主就封嫔者很少。 英珠展颜微笑,“多谢皇上恩典。” 康熙笑了声,低声道:“不过,你还是要为朕生下一位皇子。” …… 宁韵醒来时,康熙已经去上朝了,不禁有些遗憾。 回到永寿宫,宁韵饿的前胸贴后背,还不到早膳的时辰,便垫了几块点心,坐在廊下啃着苹果。 旭日初升,太阳还没那样热。 宁韵坐在廊下的玫瑰椅上,头顶是深绿的银杏叶,柳絮纷飞,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听着耳边的沙沙声,心情愉悦。 忽然,一片柳絮落在她鼻子上,宁韵脸一僵,然后张大了嘴,片刻后,狠狠打了个喷嚏。 揉着鼻子,宁韵脑袋有些晕,晃了晃脑袋,随着脑袋逐渐清明,再睁眼,神情就变了。 英珠低头瞅了眼手中的苹果,犹豫了下,没有再吃,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拿帕子擦了擦手,端起一杯茶慢慢品着。 对于两个人这样的互换,她已经习惯了,并无法子避免,总不能夜里也不睡觉。 但凡侍寝后,睡一觉醒来,那人总要出来。 好在她待在里面的时间越来越短,那人并不能压制她太久。 正品着茶,若有所思,一个首领太监模样的人领着几个小太监从永寿宫外进来,抬着一个用红绸布盖着的东西。 英珠看过去,以为是哪位主位给钮祜禄氏送的东西,本没在意。 第48章 却见那太监径直朝她这儿走来,不由诧异。 第四十章 不愿屈居人下 那太监到了近前,躬身一礼,笑眯眯道:“见过喜塔腊贵人,奴才是储秀宫的首领太监张慧仁,奉我家主位之命来给喜塔腊贵人送礼,还请贵人收下。” 储秀宫?送她的? 英珠站起来,看向那红绸布盖着的东西,个头不小,有半人高,再看那抬着东西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模样,这东西怕是不简单。 英珠迟疑道:“不知这是何物?” 张慧仁笑眯眯道:“贵人打开一看便知,这是我家主子的心意,贵人莫要推拒。” 对方都如此说了,英珠如何还能回绝? 毕竟是主位娘娘赐下的,都送到了永寿宫,再推拒就是不识趣了。 英珠上前,掀开红绸布一角,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当下一惊。 是尊通身玉白的送子观音。 赫舍里氏送这样的东西给她,未免太过贵重,太瞧得起她了。 送予其他主位还差不多。 她不过一小小贵人,哪里承受的起? 英珠勉强一笑,“这东西过于贵重了……” 张慧仁面色不改,道:“这是我家主子看重贵人,贵人只要记得我家主子的恩情,若来日心想事成,便是对我家主子最大的回报。” 英珠深吸一口气,有点不知所措。 这东西她是坚决不能收的,但若推拒,便是得罪了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可不是好意了。 “既是送你的,收下便是。”钮祜禄贵妃从正殿内迈步走出来,冷着脸道。 张慧仁忙打了个千儿,“奴才张慧仁请贵妃娘娘安,贵妃娘娘金安。” 钮祜禄氏站在月台上,摇着团扇,哼了声,“这么大的礼,你家主子可真舍得。既如此,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东西收下了,定不负你家主子的期望。” 张慧仁谄媚道:“如此,奴才这便回去复命。”说罢,一挥手,带着那几个小太监离开了。 英珠看向钮祜禄氏,迟疑道:“贵妃娘娘,这东西,奴才怎能收下?” 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传出去,还不知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钮祜禄氏横她一眼,“怕什么?她敢送,你就敢收,不就是一尊送子观音吗?哼,这也是一番好意不是,若你真能怀上龙嗣,那才是给本宫长脸。” 说到“好意”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说罢,扫她几眼,冷冷一笑,“这赫舍里氏倒是看的起你,如此贵重之物,说送就送了。” 话中满是讽刺之意。 英珠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贵妃娘娘莫要误会,奴才可是清白的。” 钮祜禄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冷冷道:“装什么?打量本宫会心软不成?”然后扭头回了正殿。 英珠命两个太监把送子观音抬进了东偏殿,直接去了正殿。 钮祜禄氏歪着身子躺在美人榻上,脸上满是不悦。 英珠顿了下,走上前,在她身后蹲下,伸手给她按捏肩膀。 见她闭着眼不理,英珠小声道:“奴才真不知何故,奴才可以发誓,绝未与赫舍里娘娘过于亲近,奴才既跟了贵妃娘娘,便会一直忠于贵妃娘娘一人,绝不敢心生背意。” 钮祜禄氏仍旧不理她。 英珠拿出以前在孝懿皇后身边的模样,软软地撒着娇,“奴才真的是冤枉的。” 换做之前,她不敢如此,但这些日子她与钮祜禄氏也算知根知底了。 钮祜禄氏不是个苛刻的主子,也并非天生冷淡,她愿意像以前对待孝懿皇后那样对待钮祜禄氏。 想要依附于钮祜禄氏,让钮祜禄氏真心帮她,而非趋利避害,不仅要维持主位与低位嫔妃的关系,更近一步也未尝不可。 钮祜禄氏终于睁开眼,瞟她一眼,轻哼,“你以为本宫没脑子?” 英珠一窒。 钮祜禄氏睁着眼,道:“那送子观音是多年前赫舍里家送进宫的,意在让赫舍里氏诞下一位皇子,好立足后宫。 赫舍里氏一直很宝贝,后来,她还真怀上了,只不过,那个皇子没能活下来。 所以,你可知赫舍里氏送你送子观音的意思?” 英珠沉默片刻,道:“自然不会是真心希望奴才怀上龙嗣。” 这宫里无人会如此大方,她与赫舍里氏更没什么交情。 钮祜禄氏道:“她自然没那样好心。哼,若送子观音真能让人怀上,她巴不得自个儿用。 即便真怀上了,也未必保得住,所以,这送子观音算不得什么。但是如此贵重的东西到了你手中,总会引人遐想。” 英珠接道:“外人自然会猜测赫舍里娘娘有意拉拢奴才,甚至奴才已然投靠了赫舍里娘娘,包括您。所以,一是想要让贵妃娘娘与奴才心生罅隙,二是引起其他嫔妃对奴才的敌意。” 一旦钮祜禄氏不再信任她,她的恩宠也就到头了。 毕竟她有过前科,谁会相信她的忠诚? 其他嫔妃也不愿看到她怀上龙嗣,这样一个扎眼的东西落到她手中,谁会不嫉妒紧张? 所以,她便成了个现成的靶子。 钮祜禄氏哼道:“不止如此,得了这样的东西,谁会不轻狂?不妄想?尤其是你这样一个多年无宠之人,骤然得宠,必然心急。 第49章 一旦心生妄想,再有人加以引诱,谁还能保持冷静?” 英珠不禁庆幸,自己没那样的执念,她并不执着于皇上的宠爱,自然不会因此失了冷静。 他与钮祜禄氏虽然相处日短,钮祜禄氏却并非那狭隘猜忌之人。 外人只看到钮祜禄氏的骄傲跋扈,容不得人,却不了解真正的钮祜禄氏。 陷于情爱或权欲中的女人,或许会因此猜忌,不再用她,但她了解的钮祜禄氏并非那样狭隘之人。 钮祜禄氏是这宫中难得的清醒之人,没有对情爱的执念,也没有对权欲的渴望。 她所争的不过是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尊严,不愿屈居人下。 若钮祜禄氏当真渴望皇上的宠爱,就不会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不肯像别的嫔妃一样向皇上邀宠献媚。 反而利用她一个毫不相干之人来替自己获宠。 若钮祜禄氏渴望争权夺利,就会不惜一切,不会连讨好皇上如此小事都不肯。 确切说,钮祜禄氏的骄傲胜于她对权利和恩宠的渴望。 第四十一章 博尔济吉特氏 钮祜禄氏看她一眼,嘴角一扬,“你也不笨,难得还能如此清醒。”又沉下脸,“哼,赫舍里氏想要算计本宫,她可算错了,本宫既用了你,又岂会轻易疑你? 不过,那东西你收下便收下了,待你怀上龙嗣,再还回去便是。 可惜的是,赫舍里氏此举定要得到皇上的赞许,便宜她了。” 钮祜禄氏对此很不高兴,算计了她的人,还想得到好处,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不过,只要你能拢住皇上的心,尽快生下皇子,这些都不算什么。”钮祜禄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说着。 英珠轻声应了。 钮祜禄氏忽地在她肚子上扫了几眼,拧起了眉,“都这么久了,怎的还是没动静?” 英珠:“……”钮祜禄贵妃倒是比她还要着急。 英珠讪讪一笑,“这种事急不来。” “你倒是看得开。”钮祜禄氏缓了脸色,摆摆手,道:“罢了,慢慢来,皇上对你的兴趣才刚开始,在皇上身上多用些心,其他的不必忧心,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钮祜禄氏还真是一心为她打算,虽说这是她希望的,但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上心。 储秀宫 博尔济吉特氏正与赫舍里氏坐在西次间的罗汉榻上边吃着瓜子边说话。 一个是蒙古来的,一个是仁孝皇后的妹妹,俩人原没什么交情。 但两宫挨着,博尔济吉特氏又常来储秀宫闲坐,一来二去就亲近了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很不理解,“你为何要把那样东西送给喜塔腊氏?不过一个贵人,未免太瞧得起她了。” 赫舍里氏笑意柔柔,道:“什么瞧不瞧得起?不过一个物件儿。” “那叫一个物件儿?”博尔济吉特氏摇头,道:“那可是你的希望,若你能再次怀上龙嗣,你的地位便非今日可比,你就白白把这个机会送给了别人不成?” 赫舍里氏漫不经心道:“送出去的东西总要还回来,我付出多少,得到的回报可不止这些。 何况,我这身子还需好好养着,现下也用不着那东西。” 她又岂是会吃亏的? 一个贵人而已,她还瞧不上眼。 博尔济吉特氏拧着眉,不明所以,“你究竟在想什么?喜塔腊氏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 赫舍里氏慢声道:“她是没什么值得我利用的,但钮祜禄氏想要利用她得到皇上的宠爱,我就不允许。 仁孝皇后是我姐姐,太子是我的亲外甥,未来的江山是我们赫舍里家的,干她钮祜禄氏何事?她敢觊觎储位,也要看我们赫舍里家答不答应。” 赫舍里氏那张柔弱温婉的面容慢慢阴了下来。 下一瞬,她又笑了,复又变得温婉无害,说出的话却全然不同,“我就看她能否当真放心用那个喜塔腊氏,她也不怕被反咬一口?一旦那喜塔腊氏得了势,还会听她的话吗? 何况……若喜塔腊氏一直没动静,未免太无趣,总要有机可乘才是。” 看着她笃定的神情,博尔济吉特氏捏着瓜子的手顿住了,挑了挑眉梢,“你的意思是?” 赫舍里氏笑的温柔,“怀上龙嗣是好事啊,皇上也会高兴不是,能平安诞下皇子才更是好事。” 博尔济吉特氏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也是,皇上可盼着呢。” 赫舍里氏往引枕上靠了靠,神色怡然,“别看这钮祜禄氏性子野蛮,心眼却也不少,这么多年,始终稳坐贵妃之位。 这喜塔腊氏虽说能帮她,但又焉知不是旁人大好的机会呢?喜塔喇氏平安诞下龙嗣便罢了,一旦有何意外,她可逃得了责任? 人家可是有个十阿哥呢,哪舍得把皇上的恩宠分给一个毫不相干的皇子?她钮祜禄氏哪有那样大的气量?” 语气中含着淡淡的讽刺。 话刚落,赫舍里氏掩嘴咳了几声。 博尔济吉特氏给她倒上一杯茶,递了过去,满脸关切,“要我看,你还是安心养好身子要紧,有了皇子才能在皇上心中占下分量,才能更好地扶持太子,没事思量那么多作甚?” 赫舍里氏笑了笑,道:“我知道,孩子早晚还会有,我还年轻着呢。”忽地,她神色黯了下,“只是,太子渐长,皇上待太子愈发不如从前了。眼看着连四阿哥都要大婚了,太子妃的人选还不见踪影,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第50章 姐姐不在了,我的能力有限,终究不如姐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好在朝堂上还有索相,太子不算势单力孤。只是这后宫终究要有人为太子筹谋,无奈我的资历和位份远不如钮祜禄氏,处处要被她压一头。” 她咬了咬牙,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苦笑,“但愿我这身子能早些康复,尽快怀上孩子,太子身边也能有个兄弟帮衬着。那些旁人生的,哪里靠得住?还不是一个个想着对太子不利?我不用些心思怎么成?” 博尔济吉特氏抚上她的手背,劝道:“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 回到咸福宫,博尔济吉特氏靠在引枕上,轻笑了起来,“看来这后宫要热闹起来了。” 博尔济吉特氏的贴身婢女舒鲁给她腿上盖上薄毯,笑道:“管她们如何,总与主子无关。” “也是。”博尔济吉特氏手撑着脑袋一侧,叹道:“身在高处,总有人盯着,这钮祜禄氏也是个不甘人下的,一个贵妃如何能够满足?可有这个资格的也非她一人。赫舍里氏口口声声为了太子,说到底还不是有私心?太子毕竟非她亲生,谁知晓这太子之位是否能长久?只要皇上还在,谁都有机会。” 舒鲁迟疑道:“那……主子呢?” 博尔济吉特氏恍惚了一瞬,又笑了,“我?我就不搅和了,她们斗她们的,与我何干?我有太后护着,又有科尔沁在,余生总不至于担忧,何况。”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苦笑,“皇上终究不肯再让蒙古人得势,这是太后教我的,不要争,不要抢,过好自己的,那想争的人,终会成为别人的靶子,谁又能好?不是人人都是姑祖母那样的人。” 她呀,没那样的本事,就不揽这事了。 第四十二章 王氏复宠 舒鲁道:“主子是认为,储秀宫娘娘有这个机会吗?” 博尔济吉特氏摇头,道:“如今谈此事尚早,谁知道呢?至少眼下看来,皇上还是极宠爱太子的。” 只要太子仍旧得宠,仁孝皇后在皇上心里还有分量,就谁也没希望,即便是仁孝皇后的亲妹妹。 何况,她赫舍里氏还没孩子呢,能仰仗的也只有如今的太子,哪有机会想别的? …… 次日,英珠去正殿请安,便得知昨夜里皇上幸了王氏。 钮祜禄氏睨她一眼,“瞧瞧吧,这就是得宠多年的好处,皇上啊,一时半刻丢不得这个人,何况还有个德妃。 听说昨夜里皇上去了永和宫,也不知那乌雅氏使了什么手段,王氏便跟着皇上回了乾清宫。啧啧,跟人家学学,日后落到这地步,不至于没了机会。” 英珠神色不改,恭敬地听着。 钮祜禄氏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叹道:“就这份宠辱不惊的本事,令本宫刮目相看,换做别的女人,怕是早急了。 就凭这个,本宫就觉得你不会是池中之物,不会比那王氏差了。” “贵妃娘娘谬赞了。”英珠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她哪是宠辱不惊?只是不在乎罢了。 回到住处,英珠拿起绣绷,漫不经心地绣着一只飞鸟。 飞鸟已经绣了一半,很快就能好了。 英珠出了会儿神,一不小心让针扎在了手指上,痛的吸了口气。 看了眼渗着血珠的食指指肚,英珠将它放到嘴里,吮了吮。 宫里就是如此,不是你得宠,就是她得宠,要想不被别人踩在脚底,就要去争。 王氏复宠,是她早料到的,是以并没什么惊讶和失落。 想当初主子看着那些年轻的嫔妃一个个得宠,那是何等心情。 不过,这种事还是要看淡些,皇帝的宠爱哪有长久的? 不能全依靠皇上的心思,总要自个儿去努力。 三日后,又是英珠侍寝。 英珠出了会儿神,就被康熙逮住了,很是不满。 让她受了些罪。 之后,康熙搂着她问,“刚在想什么?” 语气有点不满。 英珠轻笑一声,“在想皇上的心。” 康熙扬眉,诧异地看着她,饶有兴味道:“哦?朕的心如何?” 英珠却道:“说了就没意思了,奴才也不敢妄议皇上的心,现在这样就很好,皇上很好。” 她抿嘴一笑,有点羞赧,有点别扭。 康熙不由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个妮子,跟朕玩心眼?” “奴才不敢。”英珠垂下眼眸。 康熙更好奇了。 难得他有点摸不准这个女人的心。 过了片刻,康熙突然问,“听说赫舍里氏送了你一尊送子观音?” 英珠应了是,道:“赫舍里娘娘如此恩典,实在是过于贵重,奴才有点惶恐。” 康熙闷笑,“有何惶恐?既送了你,便是她的心意,你收着便是。” 英珠讷讷道:“奴才只是不明白,赫舍里娘娘为何送奴才这个,即便要送,也不该是送奴才。” 康熙默然片刻,拍了拍她的背,道:“总归是朕的子嗣,她上心些不足为奇。” 英珠便不再说话。 …… 宁韵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就得知荣妃来了,在正殿和钮祜禄贵妃说话。 不一会儿,万琉哈氏来寻她。 宁韵与她见了礼,相继坐下,万琉哈氏抿嘴一笑,“许久不曾见过妹妹了,妹妹倒是愈加容光焕发了。” 第51章 宁韵摸了摸自己红润的脸,咧嘴一笑,“万姐姐取笑我了。” 这样的容光焕发看在别人眼里自是万分嫉妒,落在万琉哈氏眼里,尽管心中苦涩,面上却不显。 她环顾一圈,问道:“不知妹妹平时都忙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看看书而已。”宁韵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把团扇。 万琉哈氏瞧见一旁放着的簸箩里面的针线和绣绷,不禁讶然,“妹妹会做针线?” 宁韵抬手抚了抚鬓角,讪讪一笑,“会一点点罢了。” 万琉哈氏拿起绣绷,伸手抚摸着,笑道:“妹妹这是谦虚了,这绣的燕子栩栩如生呢。” 那可不是她绣的,宁韵在心里嘀咕,却不好说实话。 她一向讨厌女红,那女人倒是挺擅长针线的,连她都不得不佩服。 万琉哈氏放下绣绷,叹了声,面上掠过一丝遗憾,“若我能有妹妹这般本事便好了,十二阿哥七岁了,我却至今不曾给他做过一件衣裳,都是交给宫女们,我也只能绣几件小东西,聊表心意罢了。” 身为额娘,自是希望能够亲自参与儿女所有的一切,即便是一件小衣裳,也希望能够亲自完成。 而这些普通女子都会做的,她却无法做到。 宁韵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片刻,才道:“其实你有这份疼爱他的心意就够了,这些表面的东西也没什么用。” 万琉哈氏抿嘴一笑,“妹妹说的是,无论十二阿哥身在何处,我惦记他的这份心意总是不变的。” “万姐姐不常见到十二阿哥吗?”宁韵好奇,虽说十二阿哥在苏麻喇姑处,但总不至于让母子俩连见都见不着一面吧。 万琉哈氏笑道:“倒也不是,十二阿哥小的时候,不常见着,自十二阿哥入了上书房,倒是隔两日会来给我请安。” 她不能常去苏麻嬷嬷那儿看望十二阿哥,免得叫人以为自己不放心苏麻嬷嬷。 好在苏麻嬷嬷善心,自十二阿哥读了书,便允许她常见到十二阿哥。 也幸好是苏麻嬷嬷,若是其他嫔妃,她想要见十二阿哥一面也难。 是以她对苏麻嬷嬷一直是感激的。 宁韵对这位历经三朝的科尔沁来的嬷嬷十分好奇,跟过孝庄必定是不简单的。 而且康熙能将皇子给苏麻喇姑抚养,可见是真心敬重的。 若是她能见一见这位苏麻喇姑就好了。 她还真好奇这样一位传奇人物长什么模样。 某剧里面说这位和多铎有过暧昧,也有说和康熙有些情愫,不知是真是假。 她倒觉着第一种更可信,康熙毕竟和苏麻差着好几辈呢,再如何花心也不至于花心到一位能够当他祖母的老太婆身上。 宁韵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再遇王氏 宁韵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喜欢探秘,探知古代那些旁人不知晓的秘密,尤其是事关男女之情。 唉,可惜,她没机会接触这号人物。 宁韵双手托着腮,目光闪闪发亮地看着万琉哈氏,“万姐姐对苏麻嬷嬷可熟悉?她是什么样的人?” 万琉哈氏未料到她会对苏麻嬷嬷感兴趣,迟疑片刻,道:“苏麻嬷嬷常年礼佛,并不见嫔妃,我也只是在先太皇太后在世时偶然见过几回,却不曾说话。” 以她的身份,哪有资格见慈宁宫的人? 宁韵不禁遗憾。 还真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啊,不过,这更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多年演艺生涯,她对这类历史中的人物是非常非常好奇的,能够多了解一些的话再好不过。 万琉哈氏又道:“不过,苏麻嬷嬷是先太皇太后的陪嫁侍女,最得先太皇太后信重,连皇上也敬重有加,自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宁韵不以为然,再了不起也只是孝庄身边伺候的宫女,不过是见识多一些罢了。 她只对苏麻的感情纠葛有兴趣。 当然,她更好奇孝庄的感情史,不过人孝庄身份摆在那儿,她是没法打听的,除非她不要命了。 宁韵抛下这些好奇心,问起了另一件事,“为何那拉姐姐未曾前来?” 唔,她许久不曾见过那拉氏了,上次还是在御花园绊了她一跤。 日子无聊,她好想找人欺负一下。 万琉哈氏不知喜塔腊氏为何如此关心那拉贵人,便道:“那拉妹妹近来身子不爽利,许久未曾出来了。” 身子不舒服? 宁韵摸着下巴思忖,在宫里身子不舒服可是代表了许多问题,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 没道理装病,那就是真病了? 唉,好无聊啊。 又少了个逗趣的人。 眼前的万琉哈氏瞧着太老实,太无趣,她实在没兴趣也不好意思欺负人家。 难得出来一次,每次都是什么也做不了,她这人生也太悲催了。 早膳前,英珠出来,坐在桌前,抿了几口茶,在心里问,“你可知晓未来是何人继承了皇位?可是太子?” 先前听宁韵问万琉哈氏的那些话,英珠忽然很好奇,既然这个女人知晓未来发生的事情,那必定知晓是何人继承了皇位。 虽说太子地位稳固,她不该有此一问,但她就是忽然很想知道。 第52章 宁韵想了会儿,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告诉你好了,这什么太子的,他哪有那个本事?哼,不气死康熙就算好了,怎么可能继承皇位?” 英珠吃了一惊。 怎么可能? 太子毕竟是嫡子,是皇上亲口册立的皇太子,这么多年宠爱有加,要说皇上有废太子的心思,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那又是何人当了太子?” “没有太子咯。” “什么叫没有太子?”英珠蹙眉不解。 宁韵道:“没有太子就是没有太子咯,废太子后,直到康熙驾崩,都再未立过皇太子,至于是谁继位,哼哼,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你自个儿猜去吧。” 哼,凭什么自己就要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当初她还瞒着自己不肯说秘密呢。 有来有往才叫公平。 英珠拧眉,却也没发脾气。 无亲无故,她没道理让人家对自己坦诚。 虽然不知晓是何人继了位,但总归是知道了一件事。 既然太子无法继位,那剩下几个年长的皇子就都有可能。 皇上正当盛年,再过二十年也没问题。 如今有十三位皇子,但有资格的只有那么几位。 无嫡立长,无长立贤,太子若被废,最有希望的便是身为皇长子的大阿哥,立幼子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一切都说不准,皇上当初也非长子,自有清以来,还未有过长子继承皇位的,那也就是说,几位较年长的皇子都有机会。 那么,四阿哥呢? 英珠的心忽然一热,若四阿哥能继承皇位,自然是好,但她也知晓这个希望很渺茫。 毕竟四阿哥的生母出身不高。 何况,若四阿哥真继了位,乌雅氏便是太后,英珠如被泼了一盆凉水,一颗心陡然冷静了下来。 若乌雅氏真有这个母凭子贵的机会,对她未必有利。 即便将来是个太妃也好,她总要平平安安地度过下半生,决不允许自己落得任人鱼肉的地步。 此时的四阿哥已经大了,断无可能再养到其他高位嫔妃膝下。 英珠暂时抛下了这些心思,此时此刻,不适合想这些,太子尚在位,究竟谁有这个机会,谁也说不准。 以她此时的能力,更不可能影响皇上的决定。 碧空如洗,烈日炎炎,英珠在御花园中散着步,走的累了,在一片树荫下的石头上垫了块帕子,坐了下来。 因天儿热了,嫔妃们鲜少来御花园中散步,大多都是到了傍晚,等天气凉爽些才会出来走动。 这会儿还不到申时,炙热的空气还未过去,是以御花园中只有她与金铃两个人。 坐了没一会儿,远远地瞧见一行人走来。 英珠看过去,见其中一人正是王氏,另一位身形高挑,虽上了些年纪,气质却温婉。 那人身后的嬷嬷怀里抱着个大红色的襁褓。 此人瞧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谁,但从那个襁褓不难猜出对方的身份。 听说庶妃章佳氏今年初诞下一位公主,想来就是她了。 从前英珠不常见到她,即便见到了也不曾在意,自然不熟。 这位章佳氏也是得宠了多年,如今膝下已有两女一子,除了八公主和十公主,还有位十三阿哥。 可惜章佳氏乃包衣宫女出身,虽得宠,却未曾有德妃那样的幸运,升为一宫主位,至今还只是庶妃。 英珠起身,朝二人颔首,“王姐姐,章佳姐姐。” 章佳氏嘴角牵起一抹淡笑,“原来是喜塔腊贵人,喜塔腊贵人好兴致,竟一人在此赏景。” 王氏攥着扇柄,拿眼狠狠剜了她一下,“喜塔腊妹妹还真是无处不在。”又瞟了眼章佳氏,轻笑,“怎么?喜塔腊妹妹见了章佳姐姐也不行礼?这是自恃得宠,就瞧不起我们了不成?” 第四十四章 挑拨 章佳氏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 自从她生下了十公主,便不曾承宠了,这些日子听说喜塔腊氏颇为受宠,风头正盛。 她自问有诞育皇嗣之功,一个贵人自然不被她放在眼里。 但若这个贵人自恃得宠便轻慢于她,她就容不得了。 再观喜塔腊氏容色娇艳,神色自若,这沉稳的劲儿便不是一般的嫔妃能有的,章佳氏心中顿生忌惮。 英珠瞥了王氏一眼,这个王氏,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章佳氏虽生下两女一子,却只是个庶妃,即便英珠不行礼,也不算什么。 她可不是刚来的时候,见了王氏都要忍让几分,自是不愿轻易向别人低头。 英珠扬唇一笑,语气不咸不淡,“王姐姐瞧着心情甚好,看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是讽刺王氏刚恢复宠爱就轻狂了,不记得先前吃过的亏了。 她不是那爱和人斗气的,自然不屑因此事与对方争执,没意义。 有些事儿不消多说,彼此都清楚,她的行为算不上违了规矩,谁也没理由迁怒她。 不过是有些人心里不痛快,什么样的事都能当做记恨的理由。 说再多好听话,也未必会让对方放下成见,反而更露了怯,落了下风,还不如坦坦荡荡的,随他人如何想去。 王氏脸色一僵,旋即恶狠狠瞪着她,冷笑了声,“不及喜塔腊妹妹得意。” 第53章 虽说皇上再次临幸了她,但她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若非靠着德妃的的面子,皇上未必还会想起她,自她进宫以来还不曾吃过如此大的亏。 尽管王氏再气愤,章佳氏却也不曾露了情绪,想必也是知晓没法子揪住英珠的错,便只笑了一笑,“妹妹果然性子好。” 这个章佳氏倒是个聪明人,至少是个能忍的,比王氏强些。 章佳氏毕竟有了十三阿哥,且恩宠无法再与年轻嫔妃相比,没必要为了她一个刚得宠的贵人置气,没的惹一身腥,还连累了十三阿哥。 于章佳氏而言,自己的儿子更紧要,而不是再与其他嫔妃争宠斗气。 王氏不同,王氏无子无女,万万不能失了皇上的宠爱,自然就忍不得了。 见章佳氏如此忍气吞声,王氏咬了咬牙,这个章佳氏,果然是个没志气的。 她笑了下,道:“十公主生的玉雪可爱,皇上可是喜欢的紧,姐姐又有十三阿哥与八公主,这般劳苦功高,想来皇上很快会有赏赐给姐姐的。” 又瞟了眼英珠,轻哼,“不似某些人,有些东西啊本就是别人的,竟还痴心妄想,殊不知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又凭什么?” 王氏口中的赏赐是什么,英珠自然听得出来,章佳氏也明白。 自有了十三阿哥,她就日日盼着皇上能够赏她个位份,后来有了八公主,有了十公主,皇上仍未有这个想法。 章佳氏便有些心急,却始终不敢开口。 如今十三阿哥渐渐大了,聪慧懂事,即便皇上封她个嫔位也不为过。 虽说她出身不高,但德妃当初不也与她一般?如今也成了妃,她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一旦升了嫔位,她便能亲自抚养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便不会处处被其他兄弟排挤和瞧不起。 子以母贵,她希望十三阿哥也能似其他皇子一样得到皇上的宠爱和看重。 这是她唯一的念想。 她不容许有任何人挡了她的路。 此刻王氏说出此话,思及近日喜塔腊氏的得宠,章佳氏陡然警铃大作。 以喜塔腊氏的出身,再加上近日的恩宠,一旦怀上龙嗣,恐怕极有可能被封嫔。 她哪里还有希望? 章佳氏再次看向英珠的目光便有些不善了,心中怨妒交加。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别人凭什么轻轻松松就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她决不允许! 但她心知此刻闹不得,只能忍下这口气,来日再做打算。 喜塔腊氏沉了脸,道:“喜塔腊妹妹慢慢赏景吧,仔细着点,莫要绊了脚。” 那双夹杂着寒光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几眼,抬脚就走了。 王氏走到英珠身边,朝她笑了一笑,“做人啊还是低调些好,太出头会吃亏的。” 英珠充耳不闻,神色自若。 王氏气得攥了攥拳,哼了声,走了。 英珠微微一笑,这事儿谁气谁就输了,这王氏终究沉不住气。 尽管不愿承认,英珠也不得不承认王氏不是德妃,做不到德妃那样,就注定了不会有德妃那样的地位。 德妃能走到今日,凭的可不仅仅是皇上的宠爱,还有心性。 想要在后宫长久地走下去,心性是最重要的。 望了眼渐暗的天色,英珠迈步回了永寿宫。 这一出来,就又惹了个敌人。 英珠并不放在心上,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往后的生活就注定不会平静了。 有些事,阻碍越多,斗志愈盛,她不容许自己有松懈的时候。 回到永寿宫的时候,正瞧见明黄色的龙舆停在外头,英珠愣了下,然后就知道皇上已经在了。 她没去正殿打扰,而是回了自己的东偏殿。 没过一会儿,正殿的人就来唤她,让她去奉茶。 奉茶有宫女在,英珠就明白这是皇上传她过去了。 到了正殿,英珠屈膝行礼,“皇上万安,贵妃娘娘万安。” 正喝着茶的康熙瞧见她,面色软和了些,贵妃也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看她的目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点儿也没有被打扰的不快。 英珠进来时就发现气氛有些僵硬,想来这两位还是没能找到缓解气氛的话题。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皇上和贵妃的相处模式,说话的时候少,大多时候都是各自沉默,各自喝茶。 不怪贵妃以前不得宠,这性子实在是够呛。 换做别人,总有许多话与皇上说,哄得龙颜大悦,到了贵妃这儿,就是绷着脸,场面上的话说完了,就没了话。 偶尔还能软和几分,有点女人样儿,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本性。 似方才这般各自沉默无言还算是好的,至少没发脾气。 如此想来,皇上还是颇给贵妃面子的,未曾当场拂袖而去。 第四十五章 她的香囊 钮祜禄贵妃嗔道:“你这丫头,尽顾着玩儿了,这会儿才回来,还不过来给皇上奉茶。” 康熙瞥她一眼,难得她会对一个女人如此和颜悦色。 英珠走过去,给康熙重新添了一杯茶,十指纤纤,嫩如青葱,指甲圆润,因未曾染指甲,透着干净的淡粉色。 康熙微眯了眯眼,盯着她的手看了会儿,嘴角扬了扬。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抬眼看她,“去哪儿了?” 第54章 英珠回道:“回皇上,奴才去了御花园。” 见她精神很好,原本有些恼怒的康熙这会儿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钮祜禄贵妃起身道:“臣妾去外头瞧瞧十阿哥可回来了,这孩子别是又贪玩了。” 康熙嗯了声,待钮祜禄氏出去,殿里便只剩下康熙和英珠两个人。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 静了片刻,康熙握住她的手,拨弄着她的手指和淡粉色的指甲,扬唇道:“手不错。” 英珠有些不自在,这儿毕竟是正殿,钮祜禄贵妃的地方,这男人竟也如此肆无忌惮。 “你倒是贪玩,朕可等了你许久。”康熙的声音透着埋怨。 他早早过来为的谁?她倒好,人没影儿,让他一个皇帝等着,当真大胆。 英珠小声道:“皇上可以让人传奴才回来。” 还会顶嘴了。 康熙看着她,哼了声,他一个皇帝,特地让人去找一个贵人回来,像什么话? 未曾发现她如此牙尖嘴利。 康熙忽地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气,是从眼前的女人身上传来的,好奇地问,“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这香味像是……” 英珠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香囊,竹青色的布料,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燕子,“奴才闲时绣了一只香囊,里面加了茉莉花瓣。” 茉莉花的香味清新淡雅,她很喜欢。 康熙拿过香囊,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摸了摸上面的燕子,道:“这燕子绣的不错,为何会想到绣一只燕子?别的女人都是绣的花花草草的,再不济也是鱼啊鹤啊的这类有吉祥意义的。” 难得有绣一只普通的燕子的,虽然这燕子绣的的确漂亮。 英珠笑道:“奴才喜欢燕子,喜欢它自由自在。” 康熙顿了下,抬眸看她,见她目光澄净如水,神色平静,不由地笑了,“你这想法倒是特别。” 他把香囊收到明黄色的袖子里,道:“这香囊朕收下了,难得你一片心意。” 英珠垂眸一笑。 她没说是送他的,他倒是脸皮很厚,就如此霸道地夺走了。 虽然她的初衷的确是送他的,竹青色,适合男子佩戴,只是送的婉转了些。 不过,皇帝佩戴,还是适合明黄色。 她未直接选用明黄色,也是不希望对方知晓是送他的。 她是第一次送男子香囊,感觉有点别扭,以前主子也送过皇上香囊,绣的却是龙,用的明黄色的料子。 康熙拍拍她的手,道:“改日再给朕绣一个明黄色的。” 英珠答应了,心里却想原来皇帝也喜欢这东西,以前却不常见他佩戴,只偶尔几次佩戴过,都是各宫主子送的,她也只见过两三回而已。 由此猜测那是他极为喜爱的嫔妃送的,其他嫔妃送的,想必不怎么佩戴。 “皇上喜欢吗?”英珠试探着问。 她本是做好了他若不喜欢,便会还给她的准备,不曾想他竟毫不犹豫地留下了,还以如此厚脸皮的方式。 她不喜欢像其他嫔妃一样被拒绝,面子上会过不去,更显得她多么不知羞,所以才只是自己佩戴,未曾直接送他。 康熙道:“朕不喜欢那些绣着花花草草的,你这个很好。” 英珠恍然,原来是因为绣的东西,所以说,他喜欢这个燕子? 也是,男子佩戴绣着花的香囊,的确不大好看,何况眼前之人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更注重天子的威严。 英珠忽地想起当初主子送的那只绣着龙的香囊,也不见他佩戴过,主子还因为这个伤心了许久,毕竟是用了心的,却被人无视。 所以,还是因为人吗? 明明表现的那样温柔,却原来根本不曾入心。 英珠定了定心,问他,“皇上喜欢绣什么?” 康熙沉吟片刻,道:“就兰草吧。” 到了晚膳的时候,英珠回了东偏殿,皇帝与贵妃一同用膳,这个时候英珠就不便打扰了。 夜里,康熙却未曾留下,用了膳,喝了会儿茶,便着人吩咐了英珠,随他回乾清宫。 次日,天还未亮,英珠便起身回了永寿宫。 刚沐浴完,金铃便来禀,说是郭贵人来了。 英珠简单擦了下头发,挽了个髻,换了件藕荷色的旗服,便请了郭贵人进来。 郭贵人着一袭宝蓝色的妆缎旗服走了进来。 二人行了平礼,郭贵人看了眼她那半干的头发,道:“没打扰你吧?” 英珠笑道:“无妨。”请了她坐下。 二人在桌边坐下,银簪沏了两杯茶,上了一碟点心,退了下去,郭贵人就道:“我今儿来,就是与你说说话,妹妹莫嫌我唐突。” 英珠笑道:“怎么会,我这儿随时欢迎姐姐。” 郭贵人捏了一块荷花酥,咬了两口,然后喝了一口茶,道:“妹妹进宫也有两年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似妹妹这般的不在少数,难的是荣宠不衰。 听说妹妹昨儿个遇上了王氏和章佳氏,这两位一个有宠,一个有儿子,算是眼下这宫里难得的风光人了。妹妹模样好,性子好,想必将来不会比这二位差了。” 英珠默默听着,郭贵人突然说起这两位,倒是有些意思。 她笑道:“将来如何,谁知道呢,我也只顾好眼前罢了。” 第55章 郭贵人看她一眼,笑道:“妹妹这就是自谦了,凭妹妹的容貌和性情,怎么也不必那二位差了,何况,妹妹优势可比她们大着呢。 你看,章佳氏生了两女一子,到如今不还是庶妃?再风光又如何?王氏也好不了多少。何况这二位还是那位宫里的人。” 最后一句话,郭贵人凑近她一些,压低了声音,指了指东边,朝她眨了眨眼。 英珠略一想,便明白了。 第四十六章 别有用心的康熙 章佳氏与王氏皆是德妃宫里的人,德妃自是不会允许这二人位分上有所出路。 毕竟这二人的出身都与德妃差不了多少,位分高了,岂不是打了德妃的脸? 是以,德妃一方面扶持,一方面也要打压。 比如扶持王氏,打压章佳氏。 又比如扶持王氏,又用她来敲打牵制王氏,让王氏全心依靠永和宫。 但皇上的心意又岂是一个妃子能左右的?若皇上真有意给王氏或章佳氏提位分,德妃也没奈何。 郭贵人道:“所以啊,这宫里就是如此,不是谁得宠,就一定能得势,关键还是靠运气。”顿了下,又笑道:“我瞧着妹妹的运气甚好,先是被贵妃瞧上了眼,皇上也喜欢你,关键贵妃还不是小心眼的。” “可这恩宠也并非全然靠运气的。”英珠淡笑着拿起一把团扇,在身前轻摇,语气透着些漫不经心。 郭贵人抿嘴一笑,“说的也是,这运气又不能当饭吃,就像我姐姐,也不是就只靠了运气。” 她端起茶喝着,不再说此事。 正在此时,乾清宫的太监周平来了,是魏珠手下的徒弟,还带来了赏赐,有古籍字画,笔墨纸砚,还有绸缎首饰。 绸缎首饰和笔墨纸砚很寻常,皇上会送她古籍字画倒是稀奇,她又不懂欣赏。 英珠谢了恩,让金铃给了周平一块碎银。 送走了人,郭贵人笑道:“就说呢,妹妹果然是讨皇上欢心,这就又送了赏赐过来。” 英珠从字画里挑了一幅鱼戏莲叶图,瞧着生动有趣,便递给了郭贵人,“此画就送给姐姐了。” 郭贵人忙摆手,“这哪里使得,这是皇上赏你的。” 英珠笑道:“一幅画而已,不值什么,是我的一片心意,姐姐就莫要推拒了。” 郭贵人只好收下,笑道:“那就多谢妹妹了”。 英珠又拿了一幅王羲之的字,道:“这个是送宜妃娘娘的,还请姐姐帮我转交,就当是我孝敬娘娘的。”送了郭贵人,自然不能少了长春宫主位的。 一幅画和一幅字,即便落在外人眼里也不算什么,又不落俗套,也算是送个交情。 郭贵人摇头,“你呀,真是太客气了,我就代我姐姐谢你了,有空常去长春宫坐坐。” 英珠笑应了,送了郭贵人离开。 她想着郭贵人的话,陷入沉思。 难怪德妃不曾再针对她,似是忘了她这个人。 是因为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也是为了借她彻底拢住王氏的心。 与此相比,那些过去的小恩怨也可暂且按下。 不过,这些安稳只是暂时的,毕竟她此刻是贵妃宫里的人,想来她若继续得宠下去,德妃不会不在意,其他人也一样。 只是没法子罢了。 虽说她不惧,但到底不能太出头,即便有贵妃护着,有些事也不得不小心,以免麻烦上身。 贵妃也未必有能力处处护着她。 或许只有她得了意,忘了形,那些人才会放下戒备。 不过是装一装罢了,倒不是什么难事。 晌午,康熙路过永寿宫,就进去了。 没去正殿,径直去了东偏殿。 英珠正午憩,被金铃叫醒,慌忙起身去迎。 康熙握住她的手,免了她的礼,道:“早上的赏赐可还喜欢?” 英珠笑道:“皇上赏的,自是极好,奴才谢皇上赏。” 康熙扬了扬唇,“就当你给朕香囊的报酬。” 送香囊还要给报酬?还是那么多报酬? 英珠想,若她多做几只香囊,她这屋子是不是要堆成山了? 康熙的话把她的心思拽了回来,“朕还有赏赐给你。” 还有? 英珠睁大了眼。 康熙召了魏珠进来,魏珠捧着的托盘上是一堆银光闪闪的银锞子和银瓜子。 英珠看着这些,猜测少说也有三百两银子了。 她这一辈子还不曾拥有过如此多的银子呢。 脑子里适时响起宁韵激动到变了调的声音,“哇,皇帝对你也太好了吧,竟然这么多银子,要发财了,要发财了……这些全都是我的哇咔咔咔……” 英珠强迫自己忽略掉那折磨人的声音。 康熙笑道:“这些都是给你的,收起来吧。” 英珠咽了咽口水,让金铃收起来,看向他,讷讷道:“皇上为何送奴才这些?” 康熙笑看着她,“朕想着你位分低,银子许是不够,这些留给你打赏奴才用。” 即便是打赏奴才,这也太多了吧。 英珠说不出话来。 康熙牵着她的手进了里屋,抱她躺下,道:“朕还不曾午休,在你这儿歇会儿,你陪朕。” 英珠没吭声,默默靠在他怀里。 男人的胸膛宽厚,结实,又温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入耳,英珠默默闭上了眼睛。 第56章 或许这个男人不是个好夫君,却能给女人安心。 而这样的安心是危险的,致命的。 英珠倏地浑身一僵,睁开眼睛,看向闭着眼的男人。 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闯进了她的衣裳内。 …… 好在他没大白天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只是手不规矩,但她还是被弄的睡不着,浑身僵硬,血液倒流。 好不容易握住他的小臂,软软地说了声“别”,康熙凑近她的耳边,笑了,“瑚图玲阿的肌肤果然好,又软又滑。” 英珠的脸颊像是充了血,恨不得把他推下去,却不敢。 康熙看着她又气又羞的模样,目光更是玩味,“瑚图玲阿红着脸的样子也好看。” 到底抵不过他的蛮力,又被他欺负了一阵。 原来他不是来午休的,是别有用心,英珠很气,却也很无奈。 好不容易等他走了,英珠摸了摸自己出了细汗的额头,回到屋里喝了杯茶,一颗慌乱的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英珠走到书案后,继续写字。 赫舍里氏交给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英珠找了个机会把抄好的佛经送了过去。 赫舍里氏看后称赞了她几句,又赏了一套首饰。 从储秀宫出来,英珠让金铃先把赏的首饰送回去,自个儿又去御花园散步。 夏风吹散了几许燥热,英珠走了会儿,在亭子里歇脚,金铃很快就回来了。 耳边忽然传来人语声,听声音像个男的,年龄不大。 第四十七章 轻视 能在后宫出现的男子,且年龄不大,英珠猜测是某位还未分府的皇子。 英珠忙背过身去,拿团扇挡在面前。 人语声停了,似是发现了此地有人,有个尖细的声音道:“不知是哪位娘娘在此?” 金铃挡在英珠身后,面朝亭外之人,道:“奴才是喜塔腊贵人的宫女。” 紧接着外面传来另一个有些沉稳的少年声音,“胤禛见过贵人,扰了贵人,还请见谅。” 一个瘦长的浅蓝色身影站在亭外,拱了拱手。 英珠如五雷轰顶,脑子里霎时一片混乱。 胤禛?四阿哥? 不知是激动,还是高兴,或是两者都有,英珠握着扇柄的手渐渐收紧。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住激动的情绪,让声音平静了些,“四阿哥有礼了。” 四阿哥告辞离开。 英珠还未回过神,有高兴,也有遗憾,高兴的是她终于再次遇见了四阿哥,遗憾的是未能看他一眼。 也不知他是否长高了,是胖了还是瘦了,面容是否有所变化。 倒是听声音更沉稳了些。 她没有过孩子,主子对四阿哥视如亲生,她这个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自也是极喜欢四阿哥。 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醒来这么久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四阿哥。 如今即便只是听到了声音,知晓他好好的,她也是欣慰的。 眼看着四阿哥就快要大婚了,大婚后就会有个人照顾着,知冷知热,她也可放心了。 只是听说那未来的四福晋才十岁左右,还是个孩子。 想到此,英珠就不免忧伤地叹了口气。 新福晋如此年纪,且不说几年内不能圆房,无法生下嫡子,这照顾四阿哥一事上也是不行,反而要四阿哥迁就照顾着新福晋。 四阿哥也还小,需要人照顾呢。 “原来这就是四阿哥,可惜了,没看到脸。”宁韵的意识藏在英珠额头的花钿上。 此刻那花钿微微闪烁,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 与英珠一样,因英珠背对着亭外,她也未看到未来皇帝的脸,难免有些遗憾。 “听声音年纪不大,倒像个小老头,有点无趣,不过你刚才有点激动啊,为什么?”宁韵心中升起了好奇心。 直觉告诉她,英珠与四阿哥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可是四阿哥的生母还在,就是德妃,英珠前世应该不会与四阿哥有什么关系才是。 英珠不理会她,收拾好了心情,起身回了永寿宫。 夜里,敬事房的人又来了,接了英珠去乾清宫。 一连三日侍寝,这在宫里不是没有过,却极少,就那么几个人罢了。 想必这一夜又有许多人拈酸吃醋,恨的牙痒痒了。 因白日里遇见了四阿哥,英珠一直惦记着,待平静了下来,英珠就试探着问,“奴才听闻皇上给四阿哥指了乌拉那拉氏为福晋,听闻那乌拉那拉氏才十岁,皇上为何会选这么小的儿媳妇?” 康熙一顿,锐利的目光看向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英珠乖巧一笑,“白日里奴才遇见了四阿哥,就心生好奇,未来的四福晋还那样小呢,这不就是两个孩子。” 康熙被她说的一笑,并未多想,默了片刻,道:“朕原未打算早早给四阿哥指婚,只是,孝懿皇后逝后,四阿哥就一直闷闷不乐。四阿哥性子沉闷,朕也担心憋出了病,就琢磨着给他指一门婚事,也好有个人照顾着,开解开解他。 乌拉那拉氏年纪是小了些,不过小有小的好处,四阿哥也能与她多亲近亲近,培养培养感情。何况,乌拉那拉氏性子娴静,将来定会打理好四阿哥的后院。” 如此说来,皇上还是为了四阿哥着想。 第57章 英珠心情好了些,的确,乌拉那拉氏虽然年纪小,却也有好处,四阿哥与她相处能轻松些。 只是,以前她未曾发现,皇上也有如此关心四阿哥的时候。 “原来皇上也是个慈父。”英珠莞尔。 康熙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鼻子,“合着在你眼里,朕原来不是个慈父不成?” 英珠没说话,只微微笑着。 在她印象里,皇上一直是个严父,只有在太子面前才是个慈父。 她想起了白日里的四阿哥,四阿哥更沉稳了,不像个十四岁的少年,没有少年该有的活力,这让她有些心疼,不知是因为孝懿皇后的崩逝,还是因为德妃对他不够关心。 若德妃足够关心四阿哥,也不至于让四阿哥一直闷闷不乐。 若有德妃这个生母宽慰,四阿哥又何须因主子的崩逝而至今无法释怀? 想来皇上也清楚德妃对四阿哥的态度,才会寄希望于未来的四福晋。 英珠不再提四阿哥,问的多了生是非,毕竟是皇子,她关心过多不是好事。 …… 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眼前的那拉贵人冷着脸,抬着下巴,目光傲然地在她面上一扫而过,嘴角冷冷一撇,“原来是喜塔腊氏,许久不见,倒是愈发得意了。” 瞧她这副滋润的模样,那拉贵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她就能得了皇上的欢喜? 除了一张脸,自己哪里不如她了? 这倒真是许久未见了。 英珠还记得上次见面,那拉贵人被宁韵绊了一跤的事儿。 许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出现,更添尴尬,竟许久未曾露面。 英珠笑了一笑。 那拉贵人那个气啊,笑什么笑? “听闻那拉贵人病了些日子,这是无碍了?”英珠嘴角噙笑,语气悠然,摸了摸头上的点翠嵌宝石花簪,一字头一侧垂着的浅蓝色流苏微微晃动,神色间几分得意。 “哼,不劳你关心!”那拉贵人冷冷一哼,心下更气了。 若非她一时不慎,如何能被她绊了一跤?出了那么大的糗,害的自己许久不愿瞧见这张脸。 倒是许久未见,这个女人更加得意了,看着就来气。 英珠依旧笑盈盈道:“你我也算是邻居了,你身子不舒服,我也未能去瞧你,真是我的过错,妹妹可莫要生气。” 少装模作样! 那拉贵人暗暗咬牙,冷笑一声,“您贵人事忙,我哪敢要您来探望?” 话中满满的讽刺。 今儿个一出门就遇着她,还真是倒霉。 第四十八章 瞒不过我 英珠垂下眼睑,敛了笑,三分轻视,七分漫不经心,伸手抚了抚团扇边缘,淡淡道:“妹妹这脾气见长啊。” 那拉贵人冷着脸,不做声。 英珠莞尔一笑,道:“就不陪妹妹说话了,妹妹慢慢逛吧。”绕过她,回了永寿宫。 那拉贵人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暗暗吸气。 好个喜塔腊氏,还真是恃宠而骄,愈发瞧不起人了。 英珠走了几步,神色间已恢复了平静,再无方才的傲慢轻视。 宁韵揶揄,“没想到啊没想到,看着老老实实的,装起来也有模有样,怼起人来更是毫不留情啊,有我一半的风采,不错不错。” 英珠无语。 还真是毫不谦虚。 宁韵兴致勃,勃道:“我说,要不要我帮你对付那拉贵人?” “你为何要对付她?”英珠莫名其妙。 上次绊了那拉贵人一跤还算情有可原,现在又要对付人家。 人家又没挡了她的路。 “当然是她对你我不怀好意啊,我们就要先下手为强,除掉她呀。 哼,在这样的地方,你还想讲善心吗?善心早晚会害死你自己,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心。” 宁韵柔柔的语调却说着冷漠无情的话,与平时吊儿郎当的她判若两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英珠倒并非是因为善心,进宫多年,见惯了深宫险恶,所谓的善心和单纯早就没了。 她只是不愿惹不必要的麻烦,影响她的计划罢了。 一个那拉贵人,不值当她费心思。 “你别惹麻烦,这宫里不是你能乱来的。”英珠淡淡警告她。 宁韵嘻嘻笑,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哎哟,这就生气了?我说宝贝儿,你别老这样板着脸,一点也不可爱哟,你就该活泼一点儿,多笑笑,也别老凶巴巴的,男人呢,就喜欢活泼一点儿的,总这样子小心老得快,要被嫌弃的哟。” 英珠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这个女人是愈发不正经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你不想对付那拉贵人也好,那王氏呢?我可是知道你想对付王氏的,瞒不过我,所以,要不要我帮你?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出手,一定能够让她再无翻身之地。”宁韵循循善诱。 英珠半信半疑,凭这家伙平日里的所言所行,她不相信她真能把王氏扳倒,极有可能是在说空话,就是为了让她让出身体的主动权,好为所欲为。 …… 午后,德妃刚起身,宫女近前,附耳禀报。 德妃神色一动,挥挥手,宫女退下。 管事姑姑玉容帮德妃戴上发簪,德妃望着镜中眼角已有了明显纹路的女人,叹了口气,“终是老了。” 第58章 玉容笑道:“娘娘这是什么话,您还年轻着呢。” 德妃嗔了她一眼,“你就哄我开心吧。”她摸了下眼角,叹道:“生了五个孩子了,能不老吗?本宫也不是那自欺欺人的,有时候就该认命。皇上近来宠爱喜塔腊氏,那喜塔腊氏颜色好,哪有不得宠的道理?” 玉容道:“一个贵人而已,您又何须在意?” “是啊,本宫不在意一个小小贵人得宠与否,总归再得宠,也有失宠的一日。”德妃哂笑,“你瞧,不过是得宠了几个月,就认不清自个儿了,本宫说什么来着?这种人无须理会,皇上早晚会厌烦。皇上喜欢规矩懂事的,一个有几分宠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哪里会长久了?多少人就败在这轻狂上头。 纵然得了贵妃的庇护又如何?也要自个儿争气才好,贵妃还能处处护着一个给自个儿拖后腿的人不成?” 玉容笑道:“可不是,还是娘娘您看的清。” 德妃道:“让人告诉王氏,让她别生事,也别招惹喜塔腊氏,安安分分的,若是再惹了皇上不喜,本宫可不会再为她出头。” 玉容应了声是,欲言又止。 德妃透过铜镜瞥了她一眼,“何事?” 玉容道:“章佳庶妃那儿,您看是否跟皇上提一下?毕竟是您宫里出去的人,若能施恩,想来定会感激您的,皇上也会称赞您贤良。” 德妃嗤笑了声,“本宫为何要提?她能够平平安安地生下一位阿哥和两位公主,还不是本宫帮她?这还不够吗?有多少嫔妃连个孩子都没有,不是怀不上,而是活不成。 她如今能有三个健健康康的儿女,就该对本宫感恩戴德了。你也不必嫌本宫小气,一个嫔位而已,本宫不在意。若她升了嫔,焉知她不会生了异心,要夺回十三阿哥,跟本宫作对,至少本宫不会委屈了十三阿哥,也不会亏待了她。” 玉容不再多话。 德妃看着她,眼神锐利,“可是她说了什么?” 玉容忙道:“倒也不是,只是您贵为一宫之主,这章佳氏到底得宠过一些日子,又有生育之功,您若能提议给章佳氏晋位,兴许皇上会对您更加满意。” 德妃沉默片刻,道:“本宫不是没想过,只是皇上这么多年都不曾提过,本宫也摸不准皇上的心思。何况,章佳氏如今圣眷远不如从前,提了又有何用?若皇上有心,自然会提,本宫不会插手。” …… 王氏听了来人的话,神色间有些烦躁,强忍着送走了正殿的宫女,坐在玫瑰椅上,拿团扇猛摇,哼了声,“这要忍到什么时候?皇上就如此护着那女人不成?哼,我才不信。” 宫女如意抬指嘘了声,提醒道:“主子小点声。” 王氏抿了嘴,不再说这话,神色依旧气恼,冷笑了声,“果然还是以前那个喜塔腊氏,一点没变,不过是变聪明了点,却还不是如此快就露了馅。 当初她能因此得罪了德妃,从此失宠,如今也一样,哼,忍着也好,总有人教训她。” 说到此,王氏得意地笑了起来,又道:“对了,那个那拉氏和喜塔腊氏差不多的出身,自是瞧不惯喜塔腊氏,看得出她恨喜塔腊氏,也好,省得我亲自出手了,也好帮我试探一下。 白日里她受了气,向我抱怨,我总不能没个表示,就约她明日赏花好了。” 第四十九章 遇故人 自长春宫出来,沿着红墙黄瓦的窄窄的甬道,慢步往东走,便是翊坤宫。 英珠今日应郭贵人之邀来探讨女红,日落西山,方才告辞。 她与郭贵人倒是越相处越投契,郭贵人此人性子直爽,又不失风趣,相处起来颇为轻松。 闲暇时来长春宫做客,一来能解些烦闷,二来,她也有别的目的。 清风吹走了几分燥热,变得凉爽了些,英珠的心情也十分松快。 与他人或是交情不深,或是交恶,唯有郭贵人尚能说上几句话,打听些事情也更容易。 何况…… “汪!”一声狗叫声打破了她的思绪,英珠手脚一僵,站住了。 一只毛色纯白的狮子狗,飞快从一侧的殿中蹿了出来,跑到她脚边,围着她嗅来嗅去。 然后就蹲在了她面前,仰头望着她,哈着舌。 一双眼睛纯粹如琉璃。 金铃已经快速挡在她面前,生怕这狗伤了她,但又不敢动手撵,因为这是佟妃娘娘的狗,伤了可不是小事。 英珠不以为意,绕过它就要离开。 “石榴!”一个青色的身影自殿中匆忙跑了过来,弯腰抱起小狗,蹙眉训斥,“你看你又乱跑,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英珠脚步一顿,浑身一僵。 扭头看去,低垂着头的嬷嬷认真训斥了唤作“石榴”的小狗,然后抬头,屈了屈膝,“石榴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见谅。” “你是……”英珠定定地看着她,双手用力攥紧了扇柄,神色间有些复杂,却是微笑着开口。 眼前的嬷嬷三十余岁,年纪并不大,一身蟹壳青的衣裳,不再挺直的背脊却显了几分老气。 原来她在这儿。 只是许久未见,她变了太多,若非那熟悉的声音,她险些认不出来。 嬷嬷低头道:“奴才瑞荷,在翊坤宫做事。” 第59章 英珠自然知晓她的名字,只不过原是叫瑞珠,怎么成了瑞荷? 她认真看着面前的年轻嬷嬷,只觉恍如隔世。 也的确是隔世了。 记忆中的她比此时的她要明快许多,是个爱笑的,不似现在这般沉稳拘谨。 英珠目光落在她怀里哈着舌,扭头四望的小狗身上,笑道:“我记得,这是佟妃娘娘的爱宠,叫做石榴,挺可爱的。” 其实她不觉得可爱,也不喜欢靠近这种毛茸茸的动物。 瑞荷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爱怜地摸了摸小狗,“是啊。” 英珠没再逗留,说了声告辞,便要离开。 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人的训斥声,声音清脆,像是某个宫女。 另一个始终不曾出声。 英珠脚步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永寿宫,英珠坐下,沉思片刻,吩咐金铃,“你去打听一下那个叫瑞荷的嬷嬷。” 金铃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却什么也没问,应声出去了,并叫了银簪过来伺候。 刚用过晚膳,皇上的御驾到了。 先是在正殿坐了片刻,然后只带着魏珠来了东偏殿。 英珠迎了上去,屈了屈膝,“奴才见过皇上。” 康熙牵着她的手,坐在桌前,银簪沏了杯茶,递了过去。 “你退下。”康熙吩咐了声,银簪就出去了。 康熙令她坐在自己膝上,搂着她的腰,勾唇道:“帮朕捏捏肩。” 英珠犹豫,这样的姿势,委实不方便。 但她不好说什么,扭过身子帮他捏着肩,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就是姿势不太舒服,捏了一会儿,腰就有些酸。 康熙闭着眼,很享受的样子,手却在她腰上流连。 “朕听说你把那幅王羲之的字送给了宜妃?”漫不经心的语调。 英珠嗯了声,道:“那字贵重,放在奴才这儿没得辱没了那字,宜妃娘娘才配得起。” 她之所以送给宜妃,也是知晓宜妃是这方面的行家,定会喜欢,不至于明珠蒙尘,还能获得宜妃的好感。 郭贵人虽不识字,宜妃的字却是写的极好,她是见识过的。 否则她也不敢把这样的东西随便拿来讨好人。 康熙睁开眼,看着她,轻笑了声,“你倒是舍得,朕既给了你,留着便是,你这般轻易送人,倒是枉费了朕一片心意,朕还是第一次把这幅字送人呢,以为你会喜欢。” 英珠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皇上生气了?” 康熙沉了脸,哼了声,“朕是那般小气之人?只不过,你这般没心没肺,叫朕说什么是好。”说着重重地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 英珠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浑身都僵住了。 万没料到他会做出这般轻浮的举动。 英珠只觉无地自容。 康熙看她愣愣的样子,心情愉悦地笑了,心中却满意地想,触感真软。 “你倒是有眼光,送对了人。”康熙看着她仍旧未回过神的脸,捏了捏她的脸,道:“你看得清宜妃的喜好,可曾知晓朕的心思?” 英珠哪里知道,讷讷无言。 康熙方才的确是有些生气,有种被拂逆了心意的感觉,但又不好跟一个贵人计较。 这个女人看似聪明,有时候却又很笨,笨的让人爱怜。 罢了,不与她计较了。 康熙拍了拍她的背,道:“以后朕送你的东西不许再送人,再有下一次,朕定要重重罚你。” 英珠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康熙满意地笑了。 不知为何,这个女人一点也不精明,反而老实巴交的,不懂得讨好他就罢了,还常做出些气人的举动,又老实又蠢,但他就是喜欢的不行。 莫非只是因为这张脸? 康熙仔仔细细地看,心中有了结论,虽然漂亮了点儿,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除去这张脸,这样的她,莫名地很像一个人。 康熙有一瞬的愣怔。 为何他会想起那个女人? 仔细一想,还真是有些相似,同样的又老实又蠢,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心思。 石头都没她蠢。 不过,眼前的女人有一点好处,足够乖顺,让他省心不少。 若那人像她一样乖顺,听话,该有多好。 英珠被之前那一下刺激着了,面子上一时过不去,但她又没法计较,索性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像一颗蔫了的白菜。 第五十章 贵人有喜 康熙看着就觉得她万分委屈可怜,仿佛自己怎么着她了,顿时好笑不已。 这脸皮儿真薄。 康熙咳了声,道:“朕改日再来看你。”还是不逗她了,免得她愈发羞愧,怪不忍的。 说着果真放下她,抬脚走了。 英珠起身恭送,眼看着人回了正殿,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坐在了椅子上。 过了片刻,倒了杯茶喝,才渐渐平复了情绪。 她承认自己木讷,不懂情趣,更不习惯皇上那般孟浪的行为。 前世从未有过心悦之人的她,完全不懂得讨男人欢心,她能做的就是顺从。 就像她做宫女的时候,对主子顺从是她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骤然成为嫔妃,还要习惯着去迎合他,讨好他,这过程本就是煎熬的。 第60章 尽管她知晓,身为嫔妃,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她不能说一个不字。 因为她无法承受努力失败的代价。 这一点她做的不如宁韵。 宁韵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讨好和迎合皇上。 偏偏她不能完全交给宁韵,那无异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今夜康熙留在了正殿。 翌日天刚亮,英珠出去转了会儿,早膳前回来,在桌前坐下喝茶。 金铃禀报早上从小太监处打听来的消息。 “宫里的人大都知晓瑞荷姑姑,是已故孝懿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 孝懿皇后逝后,翊坤宫主子进了宫,因怜惜瑞荷忠心侍主,便将她留在了翊坤宫当差,活儿不多,就做些针线,以及照顾翊坤宫主子的爱宠。 对了,瑞荷姑姑以前不叫瑞荷,好像叫瑞珠。” 自重生以来,英珠鲜少去翊坤宫,唯一的一次也不曾见到瑞珠。 直到现在才知晓了瑞珠的去处。 她原还打算着以后封了嫔,便将对方拨到身边,现下看来,瑞珠留在翊坤宫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无论如何,佟佳氏与孝懿皇后是亲姐妹,看在孝懿皇后的面子上,想必也不会苛待了瑞珠。 但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昨日听到的训斥。 一个宫女也敢对身为嬷嬷的瑞珠不敬,究竟是那宫女恃宠而骄,还是别的? 即便佟佳氏与孝懿皇后是亲姐妹,也未见得就有多亲近,何况这还隔着母呢。 瑞珠在翊坤宫究竟过得如何,她还需打听清楚。 若她过得好就罢了,无需再把她牵扯进来。 若佟佳氏待她并不好,英珠便想办法把人要到身边。 过去除了她和曲嬷嬷,瑞珠便是最得主子信任的,英珠与瑞珠打小一起长大,一起伺候主子,许是英珠更沉稳些,瑞珠更活泼,行事有点冒失,主子与她更为要好,但对瑞珠也是不错的。 她和瑞珠的感情也像亲姐妹似的。 正是因为担心瑞珠的性子,是以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担心瑞珠如何了,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 没了主子庇护的奴才就是没根的浮萍,以前那些恨主子的或拜高踩低的嫔妃难免会发泄到曾经伺候过主子的人身上。 除非能够靠上一个善心的高位嫔妃。 所以她当初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随主子而去,她不愿将来也落到那一步,任人欺凌,只是对不起瑞珠,留下她一个人受苦。 现在看到她还好好的,英珠才放了心,一切还有机会。 更重要的是,或许瑞珠会知道些她曾经不知道的事,于她报仇更有利。 英珠又是许多天不曾承宠,但在诸多年轻嫔妃中,她已算的上风光了。 如今的她一个月被翻五六次牌子,而王氏只有两三次。 若是再多的话,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但皇上常召她去乾清宫说说话,下下棋,期间少不了亲热,虽然未留下她,但也算特别了。 或是偶尔到永寿宫的时候来她这儿坐会儿,与她亲热片刻。 而皇上愈发肆无忌惮,仿佛要一次次打破她忍耐的极限,常弄的她面红耳赤。 又是半月过去。 近来英珠有点嗜睡,月信也迟了几日。 她不是什么也不懂,心里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确定。 是以她并未对钮祜禄贵妃说起,打算再过几日看看。 倘若真有了,此时也不宜张扬,还是应当小心着些。 再过几日,若还是如此,便告诉贵妃,唤个太医过来。 但接下来几日英珠一直没什么胃口,心里紧张又期待,初为人母的感受大抵如此。 她想起了当初孝懿皇后怀上的时候,那时候的主子也是如此,却谁也不曾料到小公主还是殁了。 正因亲历过主子从期待,欢喜,到希望破碎,她对自个儿的孩子更加小心谨慎。 初有点苗头,她就格外注意,也不常出去了。 又过了五六日,眼见着八九不离十了,英珠便去了正殿,与贵妃说了自己的猜测。 钮祜禄氏先是一愣,旋即神色一喜,“果真如此,便是喜事了,本宫这永寿宫可是多年未曾有喜事了。” 立刻着人去请太医,忽又想起什么,就说是她头疾又犯了。 太医三天两头来给她诊脉,就因为这头疾。 虽未曾宣扬,但宫里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知道,谁也不会怀疑。 钮祜禄贵妃上上下下打量英珠,笑容满面,“赫舍里氏那送子观音果然灵验,这么快就有了,看来,本宫应该好好感谢她才是。 不过,这些日子你也别出去了,若太医确认无误,就说你中了暑,身子不适,好好养着,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一旦喜塔腊氏怀上的消息传出去,原本就心里不痛快的某些人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毒计。 紧要时候,万不能大意。 英珠点头应了。 有钮祜禄氏帮着掩护,自然就容易许多了。 刘太医很快便来了,径直到了正殿。 钮祜禄氏让她给英珠诊脉。 刘太医只愣了下,便上前为英珠诊脉。 英珠手放在引枕上,腕上垫着一块帕子,刘太医隔着帕子将三指并拢放在上面,拧眉思索。 第61章 一盏茶的功夫,太医收回手,朝钮祜禄氏禀道:“禀贵妃娘娘,是滑脉,贵人有喜了,已一月有余。” 钮祜禄氏紧绷的脸这才放松了,又紧张地问:“脉相可好?” 第五十一章 还算懂事 钮祜禄氏紧绷的脸这才放松了,又紧张地问:“脉相可好?” 她已许多年不曾有如此紧张的心情了,上次还是她自个儿怀上十阿哥的时候。 第一次怀上的时候也是如此。 虽已有过两次经历,眼前之人与她更是不相干。 但许是相处久了,把人当做了自己人,这孩子也被她纳入了自己人里边,自然就关心了起来。 更何况,她又不指望十阿哥能当储君,自然也不怕多出别的皇子与十阿哥争。 这孩子也是她盼了许久的。 刘太医笑道:“贵人的脉相有力,胎儿很健康。” 钮祜禄氏这才真正放心了,道了声“有劳刘太医了”,又命人赏了刘太医一锭银子,嘱咐道:“还请刘太医暂时莫要外传。” 刘太医明白,忙弯腰再三保证了,这才告退离开。 钮祜禄氏看向英珠,神色愉悦,“要说这命啊,还真是说不准,那王氏得宠了这么久,没一丝动静,你这不到半年就怀上了。 哼,到底还是本宫的人更胜一筹。” 她坐下,拍了拍英珠的肩,道:“此事先瞒着。”顿了下,又道:“不过你不适合再承宠了,又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样吧,本宫找个机会告诉皇上。 这些日子你就好好歇着,就说你中了暑,不舒服,把你的绿头牌先撤下来。” 英珠点点头,真诚道:“多谢贵妃娘娘。” 钮祜禄氏摆手,不甚在意,“你只要平平安安把这个孩子生下就是对本宫最大的报答。” 有了这个孩子,喜塔腊氏的地位才会更稳,于她也有利。 “可惜的是,便宜王氏那个女人了。”钮祜禄氏叹了口气,道:“你这好不容易得了宠,如今怀上,王氏反而要因此得利。” 接下来几个月都无法承宠,可不就是王氏的机会了吗。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些日子王氏倒是没找她的麻烦,许是受过德妃的提点,她也就没办法借机对付王氏。 然而,还不等撤下绿头牌,敬事房的太监就来了。 总不能让敬事房的人无功而返。 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她的病有猫腻了。 无奈之下,英珠只好先去了。 夜色如水,万籁俱寂。 英珠等了许久,康熙才从外面走进来,坐在她身边。 隔着很近的距离,眼看着对方的手伸过来,英珠忙唤了声“皇上”。 康熙抬眼看过来。 英珠鼓起勇气,道:“皇上,奴才……有喜了。” 康熙一怔,旋即面露喜色,“当真?” 英珠点头,微微一笑,“方才太医诊过脉了。” 康熙抚掌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又看向眼前的女人,目光亮若晨星,“瑚图玲阿,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朕封你为嫔。” 英珠抿嘴笑,“谢皇上。不过,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胎气未稳,不宜张扬,故而奴才只好现在告知皇上,还望皇上见谅。” 康熙笑道:“贵妃做的对,难得她有这份细心。”又皱了下眉,看着她,“你这般,倒叫朕为难了。” 拥着美人却不碰,不是他的风格。 “胎儿可还好?”康熙看着她,目光灼灼地问。 英珠被他看的脸发烫,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很健康。 康熙就一笑,如春风化雨,安抚道:“不必担心,朕会小心,朕有经验。” 英珠一下子红了脸。 没想到皇上还要继续,她实在有些羞赧,又有些担惊受怕,却不好拒绝。 康熙将人抱在怀里,动作坚定,不可抵挡,却又小心翼翼。 到了后面,英珠才相信了他的话,到底是他的孩子,不可能真的不谨慎。 小家伙倒是很安生,接下来的日子她没什么不舒服的,只除了有点嗜睡,身子有点软绵绵的,做什么都没力气。 皇上未再召她侍寝,却经常来永寿宫看她。 自然少不了亲近,却不会过分了。 时日一久,压抑的多了,康熙召别的嫔妃侍寝的次数自然大大增加。 英珠的绿头牌一撤,各宫主位便都知晓了,自然引起诸多猜测。 至于什么中了暑,有几人会相信?说什么也要打听一番,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真病了,还是另有原因。 若是另有原因,这宫里就又要热闹起来了。 钮祜禄氏早已料到会有人坐不住,好在她对宫里人约束极严,别人想从她这儿打听消息和做手脚,那是做梦。 往东偏殿送的膳食都是经过仔细查验,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对外却一副与往常无异的模样。 太医只在给钮祜禄氏请脉的时候才顺便给英珠请一下平安脉,确认母子平安。 郭贵人听到消息来探望英珠,英珠实话说了。 对别人需防着,对郭贵人不必如此,倒不是相信郭贵人和宜妃的人品,而是她和郭贵人来往最多,这事儿瞒不住,还不如坦然一些。 相信郭贵人没理由对付她。 而且,这些日子她总不能不和任何人接触,郭贵人也是个幌子,能替她遮掩几分。 第62章 郭贵人自然是恭喜,笑道:“你还真是好运,这么快就有了,这往后啊,一个嫔位少不了了。” 又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问,“可有嗜酸?” 都说酸儿辣女,那是民间的说法,但宫里头的女人大多都信这个。 英珠却无所谓,虽说儿子更好,但若是女儿,她也很高兴。 总归不会只有这一个。 她笑道:“倒没什么忌口的,或许是时日尚短。” 才一个多月,除了嗜睡,其他该有的反应都没有,或许是时日尚短,也或许是这个孩子比较乖。 她还记得当初主子怀上的时候,很是难受了一阵子,什么都吃不下,短短一个月,整个人就瘦的不像样儿。 之前她还担心来着,现在倒是坦然了许多。 郭贵人点点头,道:“也是,当初我怀四公主的时候也是如此,起初没反应,过了两个月才难受了起来,就喜欢吃酸的,但凡有点腥味儿都吃不下,不过最后生下的却是个女儿。” 话是如此,郭贵人面上却无一丝失望,依旧浅笑盈盈,“好在四公主还算懂事,很能讨她皇阿玛欢心,这女儿也与儿子无异了。” 第五十二章 并非不可代替 女儿再懂事讨喜,也不能当做一辈子的依靠。 对宫里的女人来说,没了皇帝的宠爱,能依靠的就只有儿子,没有儿子,这辈子也就没了意义。 但郭贵人似乎并无这个担忧,或许是有宜妃这个厉害的姐姐在,有女也万事足。 自皇上登基以来,似宜妃和郭贵人这般姐妹同时进宫为妃的并不多见。 就如钮祜禄贵妃是在孝昭皇后钮祜禄氏崩逝后才作为替补进宫,佟佳氏与赫舍里氏同样是分别在孝懿皇后和仁孝皇后逝后进宫的。 太宗和世祖那时的后宫倒是有过姐妹同时共侍一夫的例子,但自当今皇上登基以来,此种情况就渐渐少了。 宜妃与郭贵人虽说是姐妹,郭贵人却并无宜妃那般成为一宫主位的幸运,进宫多年仍是个贵人。 只是因为姐妹俩只能有一个为高位嫔妃,另一个注定成为陪衬。 或是因为前朝有过此种先例,不利于后宫势力平衡,容易一家独大。 一旦郭贵人升为主位,姐妹联手,此时此刻七妃之间的平衡将被打破。 有宠无势,有势无宠,这是多年来后宫形成的局面。 惠宜德荣四妃除了资历最老的惠妃,其他出身皆寻常,故而才会被授予宫权,互相制衡,另三位出身高贵的妃子无实权,恰好与这四妃的势力形成平衡。 唯一的贵妃虽出身高贵,又有儿子,却无贤名,钮祜禄家在早年又是罪人,故而贵妃只能靠自己。 以前她不曾想过这些,也不在意,自从成了喜塔腊贵人,她想这些的时候就越来越多,脑子里的脉络也越来越清晰。 对于不甘心只做一个小小贵人的她而言,这些事是她必须考虑的。 但即便她将来晋为妃主,要想达到惠宜德荣四妃那样的地位,也并非易事。 何况,如今七妃已定,不可能再添一位妃位。 或许将来的许多年,她只能停留在嫔位,无法再有寸进。 但这些问题并未打倒她,未来的事情太遥远,一切都未定,如今她只想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抓住皇上的宠爱,即便只是嫔,她也会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有更多的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 永和宫 德妃乌雅氏自是听说了敬事房撤了喜塔腊贵人的绿头牌的事儿。 对于手握宫权的四妃之一而言,想要知晓这些不是难事。 要说病了,不是什么大事,怕就怕压根不是病。 或许是她多虑,但对于入宫多年的她而言,多虑不是坏事,有时候还是令她立于不败之地的武器之一。 何况,喜塔腊氏得宠有一段日子了,只要身子没毛病,按说也该来了。 若真是那事,永寿宫瞒着也不足为奇。 在这宫里,谁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若真如她猜测那般,对这宫里的许多女人而言或许不是好事,但也未必是坏事。 德妃让人把王氏叫进来,嘱咐道:“趁着这些日子喜塔腊氏的绿头牌停了,好好拢住皇上的心,能否让皇上重新把宠爱放在你身上,就看你自己了。” 若是那事,或许这真是王氏的机会。 这宫里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无甚区别,德妃对此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地位。 只要不威胁到她的地位,别的女人如何得宠,是否怀上龙嗣,无关紧要。 能抓住一切机会的,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王氏不明所以,她自然知晓喜塔腊氏病了,但这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也就这几天而已,德妃如此嘱咐她又有何用? 何况,让她在喜塔腊氏不方便的时候争取皇上的宠爱,她哪里开心的起来? 难道她就只有在喜塔腊氏不方便的时候才会有机会不成? 这只会令她感到耻辱。 但她不敢多问,遂闷闷地答应了。 德妃并未告诉她,一切还不明朗,此刻告诉她并无意义,还会让她失了冷静。 想要争宠,就要有耐心,沉得住气,王氏这方面差的太多。 但她只有王氏一人可用,若有别人帮她固宠,她也不必时时刻刻提点王氏。 第63章 相反,那喜塔腊氏瞧着可要比王氏沉稳聪明的多。 可惜了,喜塔腊氏心高气傲,又不识抬举,当初就敢那般羞辱她一个妃位,如今又为贵妃所用,即便对方再是可用,她也不会用。 王氏退下后,德妃对着宫女玉容叹气,“王氏骤然得宠,且得宠以来过于顺遂,得失心太重,早晚会吃亏,如今这喜塔腊氏正好给她提提醒,多撞几回墙,自然就会明白,不是一切都要明着去争。 本宫当年的处境又比她好多少?如今能坐到这个位置,靠的不就是忍耐和冷静?想当初那孝懿皇后是何等风光,如今不也成了一抔黄土,什么尊贵?什么后族?又有何用?四阿哥还是回到了本宫身边,本宫过的比她风光,与孝懿皇后相比,区区一个喜塔腊氏又算得了什么?” 德妃眸光微凉,语气淡漠。 玉容笑道:“王庶妃哪里能和您相比?汉家小门小户出身的,目光短浅,经不起打击,您多提点几回自然就好了。” “但愿她别辜负了本宫的用心。”德妃并不抱多大希望。 她清楚,王氏能依靠的不过是那几分颜色和江南女子的温柔婉约,而这些并非不可代替,迟早都会变得不值一提。 但她要的就是如此,只要能多挽留住皇上一些也好。 若非她自打生下了十四阿哥,皇上就鲜少再临幸她,大多时候只是坐一坐,她也无需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汉人庶妃。 幸好她生下了几个儿女,皇上又是个念旧情的人,她才会有今日的这些体面和尊贵。 但有些事还是不得不靠一些年轻的嫔妃。 皇上再是念旧情,终究也是个男人,喜欢年轻鲜嫩的身子,喜欢那些女人柔情温婉的模样,而以她的年纪,那些年轻时候做得的,如今的她早就做不出来了。 她也舍不下脸面去做,毕竟是一宫之主,有些体面要有,万不能为了留住皇上,失了身份,惹皇上厌弃。 第五十三章 荣妃的过去 英珠躺在美人榻上,张嘴含住金铃递过来的剥了皮的葡萄,咽了下去。 果肉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很是舒爽。 自打怀了孕,她就发现自己有点嗜酸,爱吃葡萄、樱桃之类的水果,不过更酸的她就不爱吃了。 倒是并未闻着腥味儿就难受,也许还不到时候。 金铃边给她喂着葡萄,边说着关于荣妃的事,“……荣妃娘娘进宫早,比仁孝皇后进宫还要早,除了三阿哥,先头荣妃娘娘还有过几个孩子,要说长子,当初的承瑞阿哥才是长子,只是后来夭折了。当时仁孝皇后已经入主中宫,承祜阿哥也已经出生,那是皇上的第一个嫡子,皇上十分喜爱,只是没过几年也夭折了。 承瑞阿哥没了后,荣妃娘娘又生下了几个儿子,除了现在的三阿哥,其他的都没活下来。仁孝皇后后来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便是如今的太子爷。” 这些事英珠从前隐隐约约听说过,但她当时只是个宫女,不能随便打听主子们的事儿,听到耳朵里也就抛到了脑后,并未上心。 此刻再从金铃口中听到,却是另一番感受。 当今皇上膝下的皇子不少,但早年夭折的皇子太多,荣妃有四个孩子夭折,惠妃有一个孩子夭折,仁孝皇后也有一个孩子夭折。 除了后来的长生阿哥、三阿哥和固伦荣宪公主,荣妃其他三个夭折的孩子都是在仁孝皇后进宫后在世时没了的,而仁孝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承祜阿哥是在荣妃的第一个孩子承瑞阿哥夭折后没两年殇了的。 要说是巧合,未免太过巧合。 还有惠妃的第一个孩子承庆阿哥也是在仁孝皇后在世时夭折的。 可以说,皇上前头几个孩子活下来的没几个,荣妃的孩子最后只活了个三阿哥和固伦荣宪公主,仁孝皇后只留下个太子胤礽,就因三藩之乱撒手人寰。 直到仁孝皇后崩逝,往后的皇子夭折的几率才大大减少。 这不得不令她多想,或许荣妃前头夭折的三个孩子都与仁孝皇后有关,而仁孝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也与荣妃有关。 是因为仁孝皇后害死了承瑞阿哥,荣妃出于报复才害死了仁孝皇后的第一个孩子,而仁孝皇后又为了报复荣妃,把荣妃后来的几个孩子也都害死了。 若非仁孝皇后生太子时难产而亡,或许后面的三阿哥也未必活得下来。 但要说荣妃一个人就能悄无声息把皇后之子害死也不大可能,或许也有惠妃的手笔,毕竟惠妃的第一个孩子承庆阿哥也是在仁孝皇后在世时夭折的。 仁孝皇后既有可能害了荣妃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放过当时的惠妃的孩子? 这些事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皇家的争斗从来都是残酷的,尤其是后宫中,更是杀人不见血,比前朝之争更加残酷。 她想要查清楚孝懿皇后的死因,就不得不一一了解这些身在高位的嫔妃。 荣妃在她眼中嫌疑不大,但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是以她才让金铃悄悄打听几位高位嫔妃的过去。 要说动机,荣妃也不是没有,毕竟当时的主子刚刚封为皇后,在那之前也是统摄六宫的皇贵妃。 如今手握宫权且都有儿子傍身的四妃都有谋害孝懿皇后的动机。 便是当时已进宫多年的储秀宫赫舍里氏也有这个动机。 第64章 至于钮祜禄贵妃,按说该是嫌疑最大,也是当时最有那个能力的,因为当时的她已是贵妃之尊,偏偏头上还压了个出身与她差不离的皇贵妃,想来滋味儿不好受。 那些年,钮祜禄贵妃与孝懿皇后的确素有不合,却也只是嘴上厉害些,私下里倒未有什么龌龊之事。 英珠来了永寿宫有些日子了,也了解一些,至少表面上看不出钮祜禄氏有何野心,尚算坦荡。 当然,人不可貌相,一切还要慢慢看。 “宜妃娘娘自进宫起就得宠,恩宠比当时的德妃娘娘还要更胜几分,尚未有生育便晋为嫔位,后因生下了五阿哥,便直接封了妃。宜妃娘娘又素来掐尖要强,一时风光无两,后来又先后生下了九阿哥和十一阿哥,恩宠较往日更甚。” 宜妃的恩宠,英珠当年也是见识过的,这个倒不必金铃说。 七妃中,宜妃是唯一一位凭宠爱就直接晋为嫔位的,其他几位要么出身高贵,要么有生育之功,要么进宫多年,资历深厚,宜妃以包衣出身,刚进宫就因得宠封为嫔,仅生下五阿哥就直接封为妃,其恩宠可见一斑。 惠妃因进宫较早,且出身纳兰一族,又生下了大阿哥,这才在当年那场四人封妃中位列四妃之首,宜妃能够越过德荣二妃排在第二,靠的可不仅仅是能生。 而荣妃好歹生育过五子一女,虽然大多都殇了,但也是最该令人同情和怜惜的,最后却在当年四人同时封妃中排了个最末,连后来的宜妃和德妃都不如,且后来恩宠再无。 以皇上连对惠妃都不曾冷淡了的态度看来,皇上还是很重情分的,不可能对荣妃冷漠至此。 英珠猜测,谋害中宫之子那么大的事不可能毫无痕迹,或许皇上早就察觉了,但又怜惜荣妃失了太多儿子,情有可原,故而才令其活命至今,但恩宠是再不必肖想了。 英珠不由叹息,后宫之人大多苦命,似荣妃这般,又何尝不是后宫中大多数人的缩影? 只是有的人选择认命,苟延残喘,有的人想要拼尽力气讨回公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却不知自己也陷入了那无尽的怨恨中,讨回了公道,却不为人体谅,如同孤魂野鬼,丑陋又孤寂。 英珠不想变成那样的人,失去一切,人生变得冰冷,毫无意义,所以她要更谨慎。 即便要报仇,她也要一步步来,要那个掌握权柄的人亲手斩杀那些恶人,让主子曾经最爱的人为她的主子讨回一个公道。 只有如此,主子九泉之下或许才能安心。 而她,不需要以自己的人生为代价,报仇只是她的目标之一,不是一切。 第五十四章 胆子肥了 她要站在最高处,俯视那些心怀恶念之人,让他们再无能力将她踩在脚下,视她为蝼蚁,随意践踏。 包括那个最尊贵的人,也不忍毁掉她。 皇上册立主子为继后,必定挡了许多人的路。 最该忌惮的该是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而非惠宜德荣四妃,但也不可排除她们的嫌疑。 赫舍里氏出身元后一族,是元后赫舍里氏的庶妹,支持的必定是太子,一旦他人成为继后,必定影响太子的地位和赫舍里氏一族的未来。 钮祜禄氏一族早年因党附鳌拜沦为罪人,孝昭皇后逝后,钮祜禄贵妃便是钮祜禄氏唯一的机会,若能成为继后,那也是钮祜禄氏一族的希望。 四阿哥曾养在孝懿皇后膝下,德妃对孝懿皇后怀恨在心,也有这个嫌疑,但没必要为此犯下谋害皇后的罪名,毕竟把四阿哥养在孝懿皇后膝下是皇上的旨意,这也是宫中的规矩。 惠妃有大阿哥,要为大阿哥筹谋,但最该对付的是太子,而非孝懿皇后。 算下来,惠妃和荣妃嫌疑最小,赫舍里氏嫌疑最大,因为无论是出于太子还是整个赫舍里氏,孝懿皇后都是挡路的那块石头。 但赫舍里氏进宫多年,处处守着规矩,不曾有半分逾矩,瞧不出一丝端倪。 而如今她只是一名小小的贵人,与赫舍里氏身份悬殊,就连想要接触储秀宫的宫女并打听消息都容易引人猜忌,想从储秀宫着手找到证据,恐怕不易。 说到底还是身份不够。 英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道,只能寄希望于这一胎是个儿子,封了嫔,或许还有一查的能力。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从别处多打听一些宫里的事,尤其是关于各宫主位的消息,或许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还有曾经在承乾宫伺候的那些人,她所熟悉的知晓去处的只有曲嬷嬷和如今的瑞荷。 但曲嬷嬷身在阿哥所,无法接触,瑞荷又在翊坤宫,想要见到亦是难上加难,即便见着了,瑞荷又会相信她吗? 她不能说出自己重生的事实,这本身就是无稽之谈,只能以别的办法接触瑞荷,令她放下戒心,坦诚以对。 英珠睡了一觉,再醒来,眼前的光线略昏暗,她正躺在温暖的被子里,浑身暖洋洋的。 旁边坐着一个藏蓝色的身影。 不是常见的明黄色,她又尚未完全清醒,一时没认出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还在想着如何应对,被子里的手悄悄紧握成拳,一只手探进被子里摸了摸她的肚子,带笑的声音响起,“睡够了?可有不适?” 第65章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英珠紧绷的心神骤然松懈开来,紧攥的手也松开了。 她抬起眼眸,仔仔细细看着眼前温柔含笑的男人,一时有些恍惚。 放在她腹部的那只手接触的肌肤忽然有点发烫,她脸一红,语气带了点抱怨,“皇上又在欺负人了,怎么总是这样。” 她还以为又回到了那时候,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总是以各种方式欺负她,害的她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恨死了这个男人。 她怕被主子看到,怕主子生气不要她了,偏偏他无所顾忌,有恃无恐,即便宫女都是他的女人,也不能如此随便,如此不尊重她的意愿,让她时时刻刻担惊受怕。 康熙看着她恍惚的眸子,一时怔愣,片刻,失笑,“朕何时欺负你了?怎么如此委屈?” 别说,她这副模样怪可怜的,康熙心生爱怜,也没在意她的异样,笑道:“朕在问你可有不舒服,朕是在关心你,何曾欺负你?” 英珠骤然回神,尴尬不已,又庆幸自己未说出什么更奇怪的话,引起他的怀疑。 康熙俯身,将她搂在怀里,一只温暖的手掌还贴在她仍旧平坦的腹部,深黑的目光紧紧地看着她,隐隐含笑,“还是……你想要朕欺负你?” 英珠赧然地说不出话来,伸手推他,却使不出力气。 康熙忽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人竟敢推他,胆子肥了啊。 虽然也有她过于羞赧的缘故。 他没有恼怒,反而觉得很新奇,很愉悦,她越是不愿,他就越是想勉强她,像她说的那样,欺负她。 欺负这个词用的很好。 康熙眸中的兴味更盛了,很想看看这个平时一本正经的女人被他欺负时的表现。 可惜……康熙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遗憾地叹了口气,还是不能太过分,否则吓到她了,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即便心中痒痒的,此时此刻也不能碰她,多少有点让人郁闷。 他才刚宠爱这小东西没多久,就要忍耐了。 “起来陪朕坐会儿。”康熙拍拍她的肩,抱她起来。 英珠的确睡够了,何况皇上来了,她想继续睡也不行,索性就起了身,屈膝行了个礼,“皇上万安。” 康熙含笑携了她的手,在西边屋子的榻上坐下,宫女进来奉茶,然后退了下去。 看着眼前女人气色红润,明显胎气稳当,康熙很是满意。 他端起茶喝了口,道:“等你胎气稳了,朕就封你为嫔,朕想好了,年底册封。你如今既是双身子,往后再住在这偏殿未免太狭小,于安胎不利,东六宫的钟粹宫和景阳宫还空着,你看喜欢哪里,等朕下了旨意,就搬过去。” 英珠惊讶,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封嫔是好事,但以往封嫔封妃的册封礼都是分批册封的,鲜少有单独册封的。 当初宜妃便是单独封嫔,因为得宠的缘故。 她这刚得宠不到半年,皇上就能为她单独册封,可不就是好事。 英珠很高兴,这表明她在皇上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于她往后更加有利。 只是,她这才搬来永寿宫没多久,此时搬走未免不合适,便起身屈了屈膝,婉言道:“奴才多谢皇上恩典,只是贵妃娘娘待奴才甚好,奴才在这儿挺好的,什么也不缺,挪宫就暂且不必了。” 康熙很意外,哪个嫔妃不希望搬到正殿去住?何况她此刻还是双身子,挪到正殿更有利。 他也是担心她在此住的不舒服,影响了胎气。 第五十五章 没有更好的理由 他也是担心她在此住的不舒服,影响了胎气。 不过,他倒未曾生气,看得出她是顾忌着钮祜禄氏,略一忖,便道:“罢了,你不愿就等册封礼过后,孩子生下来再挪宫也不迟。”又叹道:“你能如此说,不枉钮祜禄氏善待你这一场,可见是个知恩图报的。” 先前还担忧以钮祜禄氏刻薄傲气的性子会委屈了她,不曾想钮祜禄氏不仅未为难了她,这丫头还口口声声要留下,无一丝勉强之色。 可见钮祜禄氏待她是真好。 这倒是令他对钮祜禄氏有了些改观。 钮祜禄氏素来不是那会给人好脸色的,尤其是对待别的嫔妃,不刁难人就算不错了。 看来这喜塔腊氏还算有些本事。 英珠再一屈膝,面上露出欢喜之色,“多谢皇上。” 康熙便也心情愉悦了起来。 “既要封嫔,便该给你个好意头的字。”康熙摸着短须,沉吟片刻,然后走到书案后,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大字,“朕的瑚图玲阿天生丽质,这个丽字便极好。” 写罢,康熙搁下笔,揽过她的腰,两指捏起她的下巴,低头看她,微微含笑,“那些代表德行的字眼太过呆板无趣,不如丽字美妙,就如朕的瑚图玲阿,自有动人之处。” 他将人压在桌案边缘,小心避开她的腹部,俯身凑近。 原本微微有些抗拒的女人忽地搂住他的颈项,主动踮起脚。 下巴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康熙心中一动,来不及惊讶,便再顾不得其他。 许久之后,康熙捏着她的下巴,微微含笑看着她,“今日怎的如此热情?” 宁韵目光脉脉含情,大胆地搂住他,嗓音又娇又软,像是撒娇,“皇上不喜欢吗?” 第66章 康熙闷笑一声,道:“朕自然喜欢,若非你还怀着孕,朕恨不得……” 余下的话未说,气氛却暧昧起来。 这丫头热情起来着实让人有点无法招架,又有点热血沸腾,若非顾忌着她的身体,他何须忍耐? 她倒好,还敢引诱他,当真以为他定力好不成? 此次先饶了她,以后再教训不迟。 康熙有些生气地想着。 宁韵眼珠一转,眸中隐含得色。 康熙虽然年纪不轻了,但无疑是极有魅力的,她并不喜欢小鲜肉,小奶狗,反而更喜欢沉稳有魅力的大叔型的男人,有安全感,更有成就感,尤其对方还是皇帝。 是以宁韵并不讨厌与康熙亲热,反而隐隐有些激动和欢喜。 能够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心,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件事,她隐隐有些期待。 可惜,这些日子她冷眼瞧着,老康很喜欢英珠呢。 唉,也不知那样一个沉闷无趣的女人是怎么让他动心的。 莫非皇帝的喜好别致,就喜欢闷葫芦型的? 不过,那女人虽说有些沉闷,偶尔也是挺有女人味的。 如今老康打算封她为嫔,宁韵很想搬去正殿,老缩在这一个小小的偏殿,待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简直快要憋屈死了。 那女人竟然拒绝了,害的她也不好再提。 康熙没留多久,回正殿用了膳,就摆驾回了乾清宫。 夜里,宁韵闲适地躺在榻上吃着点心,问出自己的疑惑,“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你说你打听那些嫔妃做什么?别告诉我只是闲着无聊,关心那些八卦。” 她可不是关心什么八卦之人。 英珠不语。 宁韵笑笑,“我知道,你有想做的事,或许和你从前的身份有关,你在打听什么事?说说嘛,或许我能帮到你呢,毕竟你我一体,你总不希望我给你拖后腿吧,有我帮忙,或许会事半功倍哦。” 这几句话打动了英珠,英珠默了片刻,道:“当初孝懿皇后佟佳氏病逝,我一直怀疑其中另有内情,只是苦无证据。我想查出谋害孝懿皇后的凶手。” 宁韵拿着玫瑰酥的手一顿,眼睛微微睁大,“我的天,这么大的事。”她猛地坐起身,抓了抓头发,拧起眉,道:“那可是皇后哎,谁敢害皇后?如果真如你所说,凶手的身份肯定不简单,目前的几个高位嫔妃都有可能,想要查出来不容易啊。” “我自然知道不容易。”英珠语气淡淡,“你不想帮忙也行,但别给我找麻烦。” 宁韵嘿嘿一笑,“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帮忙吗?毕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出了事,我也好不了,反正我阻止不了你,还不如帮着你一起查,两个人还能减少些风险。”又警告她,“不过,先说好了,你可别做什么危险的事,别拿自己的命去查,我很惜命的。” 英珠爽快答应,“自然,你放心。” 宁韵犹豫片刻,道:“你和孝懿皇后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她?” 英珠叹道:“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宫女,因受过先皇后恩惠,想要帮她找出凶手罢了。” “宫女?”宁韵讶然,她怎么也无法想到对方只是一个宫女,以她的行事,性情,可不像是一般的宫女。 就算是宫女,至少也是一等宫女了,否则不会如此沉稳,还如此了解那些高位嫔妃。 “说说,你怀疑哪个?”宁韵恢复了淡定,开始打听情况。 “目前来看,储秀宫赫舍里氏嫌疑最大。”英珠只有这一句,以她目前的身份,压根查不到什么。 宁韵打了个响指,“那好,就从她查起好了。”顿了下,又道:“话说,你有没有觉得德妃也有嫌疑?” 不是她瞎疑心,而是宫里这么多人,能被她放在眼里的就一个德妃。 毕竟那可是未来的太后,养了三个那么厉害的儿子。 何况能以包衣宫女的身份走到如今这一步,就注定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必定也是有大智慧,且心狠手辣的。 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孝懿皇后之死,德妃也是受益者,她的儿子回到了身边,不是吗? 如果真存在谋害孝懿皇后的凶手,德妃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英珠沉默良久,才道:“她只是一个妃,想要成事并不简单,何况,她没有更好的理由。” 第五十六章 作死的想法 德妃的动机不足以令她谋害当时的皇贵妃佟佳氏。 当时的乌雅氏已贵为妃位,膝下又有十四阿哥,对四阿哥并不如以前关心,有地位,有儿子,高位嫔妃众多,害了孝懿皇后对她无半点益处,又无深仇大恨,何必冒险谋害皇贵妃? 没有人会为了夺回一个自己并不关心的儿子付出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只要这个人不傻。 以英珠对德妃的了解,对方不仅不傻,还是一个很懂得取舍,能狠得下心的人。 即便是皇上要求德妃放弃四阿哥的抚养权,但德妃就是被迫的吗? 当时孝懿皇后即便想要抚养一位阿哥,也并非只有四阿哥一个选择,因为当时的宜嫔郭络罗氏正得宠,早晚还会有皇子。 比起令孝懿皇后心里膈应的乌雅氏的儿子,郭络罗氏的儿子更容易令她接受。 孝懿皇后曾对她说过,她并未打算要乌雅氏的儿子,只是那么一说,出一口气罢了,也并未想到乌雅氏会愿意放弃这个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第67章 是德妃主动放弃了四阿哥,以此换来一个嫔位。 而且在那之后不久,德妃就又怀上了,得了一个嫔位,又有了一个儿子,还令皇上感念她识大体,心生亏欠,德妃稳赚不赔。 可以想见,德妃是一个谋算很深的女人,为了想要的东西,连亲生儿子都可以舍弃。 过后又以受害者的身份面对四阿哥,不是后悔了,想要回自己的儿子,而是为了显示自己为人母的无奈和脆弱,好博取皇帝的怜惜。 事实上,德妃每次都成功了,不然也不会又有了十四阿哥和两位公主,有了如今的妃位。 封妃之后的德妃对四阿哥不如以前上心,是因为她已经到了妃位,又有了更关心的小儿子,自然无需再卑微地求得四阿哥的体谅。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早就放弃的儿子用自己费尽心思得来的地位去冒险呢? 宁韵托着腮,想了片刻,又道:“对了,既然赫舍里氏有嫌疑,钮祜禄氏也有嫌疑啊,那你为何还要依附于钮祜禄氏?为何不肯搬去单独的宫殿?” 想想就气,搬去单独的宫殿多好啊,又大又华丽,住着还舒服,简直是脑子瓦特了,选择留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卑躬屈膝。 英珠道:“你以为搬去单独的宫殿就好吗?我刚得宠没多久,地位本就不稳,有许多人盯着我,我如今正怀着孕,凭自己一个人根本挡不住别人的阴谋诡计,未必保得住这个孩子。 钮祜禄氏毕竟出身世家大族,又在宫中生活了多年,即便心思再简单,对付那些魑魅魍魉还是有些经验的,与其我自己费心费力,还不如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帮忙挡一挡,我也好安心养胎。 再有,若钮祜禄氏真有这个嫌疑,待在眼皮子底下,能更容易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如果不是她,我也好专心查其他人。” 宁韵张大嘴,半晌才合拢,叹道:“服了你了,竟然考虑了这么多。” 不得不说,对方说的很对,对付坏人费心费力,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小产,既然能把费心费力的事情交给别人,何乐而不为呢。 怀孕是好事,却也是别人的可趁之机,如今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是重中之重。 人是贵妃宫里的人,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避免责任,钮祜禄氏都会全力护着这个孩子。 宁韵忍不住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虽说这个孩子是英珠和老康的,但毕竟也是在她肚子里,所以也算是她的孩子,这孩子不仅是英珠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她要保住这个孩子,将来的机会才会更多。 如果将来她也能坐到贵妃或者皇贵妃的位子……咳咳,虽然远了些,但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个喜塔腊氏是历史上所没有的,那么就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什么德妃,什么仁寿皇太后,那是原来的历史,如今既然多了喜塔腊氏这个人,又多了她和英珠两个外来者,历史就已经变了。 既然来了,不弄点改变出来,岂不是白来这一遭? 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不是没有机会宠冠六宫,成为统摄六宫的皇贵妃。 但是吧,这个过程可能有点难度。 不说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这两个没那个命,无须担心,那个佟佳氏可是很长寿的,出身又高贵,将来还是铁板钉钉的贵妃。 为了佟佳氏一族,佟佳氏必定会支持她姐姐的养子四阿哥,那还是要便宜了德妃。 这个佟佳氏一向不惹是生非,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别人没有任何可趁之机,这才能在康熙的后宫以贵妃的身份活到最后,雍正继位后还能好好地颐养天年。 啧啧啧,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脑子厉害多了。 反正也没辙,宁韵暂时不去想什么对付谁,如今还是多生儿子要紧,儿子多了升迁才快嘛。 德妃和宜妃不就是能生儿子嘛?别人能生,她也能生,就不信生不过。 待她升了嫔,升了妃,离那个位子还远吗? 佟佳氏一个生不了儿子的,如何与她斗? 宁韵喜滋滋地想着,顿觉未来的人生十分美好。 “你说我做董鄂妃好不好?当然了,我可不会像她一样早早被人害死,如果能达到董鄂妃那样的盛宠,即便不做皇后也很让人得意了。 那可是连皇后都得不到的六宫盛宠,也可以更多一些,专宠就更好了。如果能够得到皇帝的专宠,也就不枉我来这儿一遭了。 别的穿越者能够得到男主的倾心喜爱,一生一世,我自然也不能输给前人不是。话说,你也应该拒绝不了这个诱惑吧?” 宁韵眼睛亮晶晶的,循循善诱。 尤其此人以前是宫女,一朝成为嫔妃,哪里拒绝得了如此巨大的诱惑? 既然进了宫,怎么能够藉藉无名?不想得宠的嫔妃不是好嫔妃,她自然也有野心。 不能活得肆意,她还当什么嫔妃? 英珠只觉得这人脑子有病,好好的人为何会有如此作死的想法? 第五十七章 变故 英珠只觉得这人脑子有病,好好的人为何会有如此作死的想法? 六宫专宠哪儿那么容易? 她虽未读过史书,却也知晓几个盛宠却不得善终的。 比如什么飞燕合德之流,长恨歌里边的杨贵妃,主子常看些话本子,曾兴致勃,勃地把这些人的事迹讲给她听。 第68章 又比如当初的宸妃和董鄂妃。 哪一个结局好了? 这还只是盛宠,而非专宠。 可想而知专宠会有怎么样惨烈的结果。 做人还是要识时务,懂分寸,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她想作死,英珠可不想陪她作死。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些想法。 这日午后,启祥宫的那拉贵人来探病。 她与那拉贵人素来不睦,此次来探病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英珠请人进来,与对方见了平礼,双双坐下。 金铃沏了两杯茶,规规矩矩地站在英珠身后。 英珠端起茶,慢慢抿了口,笑道:“不知那拉姐姐怎的有空来我这儿了?” 那拉氏抿嘴笑着,神态和气,倒是没了以往的盛气凌人,颇有亲近之意,“这不是听闻妹妹病了,就想着来瞧瞧,妹妹脸色红润,瞧着倒是精神尚好,不知是哪里不适?” 英珠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不过是中了暑,小病而已,倒是累的那拉姐姐担心了。” 那拉贵人嗔道:“这说的什么话,妹妹近来好事不断,这病了可不是小事,太医可有说什么?皇上可有来瞧过妹妹?” 这满脸关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是多么要好的好姐妹呢。 英珠神色不改,淡淡笑道:“太医说了,休息几日便好了,姐姐也知晓,我素来身子弱,这一点点热就受不住了,怪不好意思的。至于皇上,昨儿个倒是来了。” 那拉贵人攥了攥拳,勉强笑了笑,“是吗?皇上还真是关心妹妹,这一点小病竟也来探望。”又忍不住唉声叹气,“姐姐我却是许久不曾得见龙颜了,还是妹妹有福气,常常能见到皇上。” 英珠垂眸喝茶,不语。 那拉贵人尽管长得明艳,到底不年轻了,年纪与郭贵人差不多,久不得宠,如今更是半年见不着皇上一次。 但这些与她无关,她不乐意附和。 那拉贵人略有尴尬,心中难免添了一丝恼怒,又念及来此的目的,强行压下不快,笑看着英珠,道:“说来妹妹得宠也有小半年了,先前储秀宫主位娘娘还曾送了妹妹一尊送子观音,想来这好事也快临近了吧,姐姐我可要提前恭喜妹妹了。” 说着,目光忍不住落在她的肚子上,捏着帕子的手攥的紧紧的,眸中难掩嫉妒。 英珠恍悟,原来这那拉贵人是为这个来了,这是猜着她有喜了,特意来打探真假的? 略一想便清楚了,那拉贵人也曾怀过两回,只是孩子都夭折了,旁人猜不出,如何瞒得过这位? 她这些日子深居简出,虽对外说是病了,却又怎瞒得过有心之人? 怕是不少人猜测,只是并无证据,暗暗着急呢。 这事儿虽说瞒不住,但英珠还是打算能瞒多久瞒多久,自是不会说实话,便笑道:“哪里那么快,王姐姐得宠那么久都未曾有动静,我还能比王姐姐命好不成?” 她神色淡然,瞧不出一丝喜悦和紧张,眸中隐约闪过一丝黯然,倒是令那拉贵人心生狐疑。 若真有了喜,何以脸色会如此红润? 这可不是初有喜的模样,何况那眸中的黯然她瞧的一清二楚,便愈发不确定了。 她到底不是那没怀过的,这方面有些经验,一听说喜塔腊氏病了心里就咯噔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本就是半信半疑,才特意来此打探一番,若真是怀上了,那对方就别想安生了。 但若是她想错了,那便再好不过。 也幸好英珠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身体底子好,为了安胎,吃得好,睡得好,也没什么孕吐的反应,心情自然就好了,这才没让自己显得多么憔悴,瞧起来与往常无异。 一般人怀上了,心情都会有些紧张,忐忑,继而影响了胎气,脸上一眼就瞧得出来。 她这样的心宽之人自然没那样的担忧。 她虽是第一次怀上,但以前也见过主子怀上时的样子,早有了准备。 那时候主子刚怀上,有些心浮气躁,什么也吃不下,身子越来越弱,脸色越来越憔悴,喝了不少的安胎药都没用。 以致小公主生下时先天体弱,没多久就夭折了。 有了这般考虑,她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心情影响了胎气,就安安心心在屋子里养胎,偶尔去院子里走走,活动一下。 待三个月过了,便可常出去走动,不必整日待在永寿宫。 那拉贵人拿不准,便笑道:“妹妹不必担忧,早晚的事。” 又坐了片刻,那拉贵人便起了身,“我也不叨扰妹妹了,这便告辞了。” 英珠起身相送。 那拉贵人上前握住她的手,语气带了几分亲昵,“妹妹好了后,有空多去我那儿坐坐,你我姐妹好好叙叙话。” 英珠应了,便要抽回手,那拉贵人眼中光芒一闪,突然哎哟了一声,身子往一侧歪去,手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放,带着她也往地上摔去。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英珠也未曾料到,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伸手护住了肚子。 金铃极快地上前扶住了英珠,避免了英珠摔倒在地,那拉贵人也稳住了身子,拍了下胸口,心有余悸地看向英珠,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方才我这脚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疼了下,就失了准头,妹妹没事吧?” 第69章 目光下意识瞟了眼她的肚子,自然瞧见了护在肚子上的手,当即眼神一变,又很快恢复了笑容。 英珠收回放在肚子上的手,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旗服的下摆,淡淡一笑,“无妨。” 那拉贵人不再久留,道:“妹妹无事便好,我便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妹妹。” 说罢,匆匆离去了。 英珠坐下,喝了口茶压惊,方才她勉强才保持了沉稳,心中其实并不淡定。 第五十八章 贬为答应 过去是她小瞧了那拉贵人,原以为是个头脑简单的,没想到会有如此心机,方才她下意识的举动怕是已经暴露了。 但是无妨,这件事瞒不过去,早晚会被人知晓,不过是麻烦些罢了。 往后小心些便是了。 只是未曾料到那拉贵人如此大胆,她就确信不会伤到龙胎吗? 没有十拿九稳的事儿,一旦伤到了龙胎,即便那拉贵人以不小心为借口,怕是也难逃责罚。 还是知道她是否怀上比那拉贵人自个儿的安危还要重要? 或是那拉贵人能保证即便真出了事也不会被责罚? 有人保她? 只有这个可能了。 是谁?难道是荣妃?可荣妃有什么必要如此做? 她一个小小贵人,即便怀上了,对荣妃又有什么影响? 怎么想,荣妃都没有这个动机。 但那拉贵人此举明显是要害她,一旦方才真摔在了地上,这个孩子都有可能不保。 想到此,英珠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她谨慎行事,不愿惹麻烦,但并不代表可以任由别人害她,害她的孩子。 不论那拉贵人背后之人是谁,她都不可能让那拉贵人就此安生了。 英珠吩咐金铃,“去禀了贵妃娘娘,就说我身子不适,今日不能去请安了。” 金铃脸色还有些苍白,明显被吓得不轻,应了声是,出去了。 不一会儿,正殿的大宫女春兰来了,说是奉贵妃之命来询问可有哪里不适。 英珠躺在床上,抚着胸口,拧着眉,似是有点难受,“没什么,就是胸口有点不舒服。”说着,头往一侧一歪,就着银簪捧着的痰盂干呕了一会儿,金铃帮她拍着背。 春兰一看就明白了,不再多问,告辞离开。 英珠重新躺下,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金铃忧心忡忡,“主子,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 英珠淡声道:“不妨事,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贵妃知晓后,定会请刘太医过来。 看着金铃担心的模样,英珠提醒她,“一会儿若有人问起,就说那拉贵人方才来了,我忽然身体不适,那拉贵人便离开了。” 金铃似懂非懂,点点头。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太医便来了。 刘太医诊了脉,说是受了惊,熬些安胎药喝下便好了。 钮祜禄氏宫里的春兰听了太医的话,就回去禀告了,顺带着也把先前那拉贵人在时发生的事说了。 “哦?你是说那拉贵人在时喜塔腊氏就不舒服了?”钮祜禄氏扬了扬眉,看向春兰。 春兰点头,道:“金铃是如此说的。” 钮祜禄氏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那拉贵人便是别有用心,明知喜塔腊氏有了身子,竟还故意绊倒喜塔腊氏。”说着冷笑一声,吩咐她,“让人禀告皇上,喜塔腊氏身子不舒坦。” 敢在她宫里作妖,真当她不存在了? 这那拉氏还是一如既往地蠢。 春兰告辞去了。 英珠其实还好,虽受了些惊,到底没伤了胎气,也并无表现的那样难受。 她见过主子怀孕时的模样,装起来自然有模有样,连身边的人都骗了。 那拉贵人想要独善其身,她就偏不给她机会。 当时在屋子里的只有英珠和那拉贵人,以及两个人的贴身宫女。 她险些摔倒,受了惊,两边的人都看在眼里,至于那拉贵人是否知晓她怀上了,那拉贵人不是没有怀过,比旁人更加清楚怀孕时的反应。 若旁人知晓她当着那拉贵人的面儿呕吐,不舒坦,谁会相信那拉贵人不知情? 不知情,和有意谋害皇嗣是两回事,那拉贵人敢说不知情,谁会相信? 旁人信,皇上也不会信。 她就是要让那拉贵人有口难言,何况那拉贵人也并不冤枉,当时的情况若非金铃及时扶住她,她已经摔倒了。 哪还会如现在这般平安无事? 那拉贵人一句不知情,最多受些责罚,无关痛痒。 刚到酉时,康熙便到了,匆匆进了来。 英珠刚要起身请安,康熙便伸手扶住她,坐在她身边,紧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她,“可还好?哪里不舒服?” 英珠勉强笑了笑,“奴才无碍,劳皇上担心了。” 康熙见她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精神还好,便放了心,面上却带了怒意,“怎么如此不当心?” 英珠垂眸,道:“是奴才的错,好在太医说了,没大碍。” 康熙看她几眼,沉着脸,道:“听说那拉贵人来了,是她险些害你摔倒?” 英珠摇头,小声道:“是奴才自个儿不当心,那拉姐姐也不是有意的,皇上别生气,要怪就怪奴才好了。” 第70章 她这般柔弱温顺,又可怜巴巴的,让康熙想生气都无法,叹了口气,道:“你还为她说话,听说你害喜了,那拉贵人既瞧见了,如何不知?可见她是不安好心。” 话落,眸中闪过狠厉,“她该庆幸你腹中胎儿无碍,否则朕要她以命抵命!胆敢谋害皇嗣,简直胆大包天。” 康熙寒脸吩咐魏珠,“下旨,将那拉贵人贬为答应,不许再踏入永寿宫半步。” 一下子从贵人贬为答应,可见康熙是真的气狠了。 那拉贵人虽生育过皇子,却无一活下来,皇上这么多年对那拉贵人不闻不问,可见并无情分。 英珠打听过,那拉贵人曾利用孩子陷害别的嫔妃,这才导致自己的孩子夭折,自此便再未得宠。 不论当初是那拉氏私下所为,还是受主位指使,那都是皇上心中的痛。 如今那拉贵人再次“谋害”皇嗣,皇上如何还能容忍? 事关皇嗣,这是康熙的逆鳞,英珠清楚,故而才会以此陷害那拉贵人。 那拉贵人聪明反被聪明误,真以为她会一声不吭了吗? 还是确信背后之人一定会保她? 她倒要看看谁会为一个那拉贵人求情。 康熙脸色依旧不佳,冷冷一哼,“荣妃是如何管教宫里人的?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英珠垂眸,不吭声。 皇上如此说荣妃,她只能扮哑巴。 固然荣妃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觉得此事应当不会是荣妃指使。 荣妃毕竟老了,再无争宠的资本,但有三阿哥在,余生便可无忧,根本无需对付她一个贵人。 第五十九章 你算个什么? 以荣妃那样的资历和地位,除了三阿哥,别的都争无可争。 也压根不会放下身段去针对一个小小贵人。 其他与她有恩怨的就只有德妃和王氏了。 启祥宫 “啪!”荣妃重重一巴掌打在那拉氏脸上。 那拉氏捂着脸,跌坐在地,满脸泪痕,扑过去抓住荣妃的旗服下摆,“荣妃娘娘,奴才是冤枉的,奴才真的不知喜塔腊氏有孕在身,奴才不是有意的,您一定要帮奴才向皇上求情,求求您了!” 荣妃恶狠狠瞪着她,“你还有脸说不知情?你以为本宫傻吗?你为何去找喜塔腊氏?别以为本宫不知晓,你分明是包藏祸心,却还要连累本宫,本宫与你何仇何怨? 想要本宫为你求情,你算个什么东西?皇上既下了旨,你便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见任何人!” 那拉氏瞬间面若死灰,却仍不甘心,“荣妃娘娘,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奴才走时喜塔腊氏还好好的,压根不曾有任何不适,奴才从何知晓她有孕在身?” 即便当时她已然从对方的反应中猜出了事实,但当时的喜塔腊氏分明还好好的,并无任何不适,如何这么一会儿就突然不适了? 要说没问题她无论如何也不信。 想到此,那拉氏气的眼眶通红,可恨,竟被这喜塔腊氏摆了一道。 若喜塔腊氏好好的,或是未曾伤了胎气,她还能说一句并不知情,从而逃过一劫。 但她不知喜塔腊氏动了胎气是真是假,如今情况如何。 现在喜塔腊氏又摆了她一道,陷害她故意谋害龙嗣,皇上又信了喜塔腊氏的话,降她为答应。 这是她未曾料到的。 那拉氏哭着道:“荣妃娘娘,是奴才的错,是奴才不小心,奴才去向皇上求情,去向喜塔腊贵人求情,求荣妃娘娘帮帮奴才吧。” 只要她向皇上说清楚,只要龙嗣无恙,她便有机会让皇上相信她的话,原谅她的过失。 她也确信龙嗣一定无恙,毕竟她离开时还好好的,不可能这么一会儿就出了事。 那喜塔腊氏并未摔倒,怎么可能会动了胎气?不过是对方陷害她的手段罢了。 只要未曾伤了龙嗣,喜塔腊氏便没有理由穷追不舍。 她也曾怀过孩子,就算是看在没了的孩子份上,皇上也不会如此无情,一定会原谅她的。 她不要被降为答应。 荣妃寒着脸,无动于衷,“已经晚了,皇上已经下了旨,你别想再见到皇上。” 见她如此狠绝,那拉氏满脸绝望,忽然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咬破了唇,眸光灼灼地看着她,“荣妃娘娘,奴才跟了您这么久,好歹也为您办了许多事,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不能帮帮奴才吗?奴才什么也没有了,只有贵人的位分了。” 荣妃眸光一凛,冷冷看向她,“你在威胁本宫?” 那拉氏瑟缩了下,惨然一笑,“奴才哪敢威胁荣妃娘娘?奴才对娘娘忠心耿耿,从无二心,这么多年,您是看在眼里的,奴才只是想要保住贵人的位分罢了,今后您要奴才做任何事,奴才绝无二话,只求娘娘救奴才这一回。” 荣妃死死地盯着她平静的脸,忽然冷笑一声,“要本宫救你?那拉氏,你别以为本宫不知晓,你为何去找喜塔腊氏?若无人撑着,你敢对喜塔腊氏动手?那人应该答应了会保你,那人是谁? 你既然求本宫帮忙,为何不去求那人帮你?” 那拉氏眸光一闪,慌忙道:“荣妃娘娘此话何意?奴才不曾受任何人指使,奴才绝不敢背叛娘娘,您应该清楚的。” 第71章 荣妃安然坐在榻上,冷冷睨着她,“你是个什么心思,别以为瞒得过本宫,你早就跟永和宫的王氏搅到了一块儿,是她让你做的吧?她应当说过,若出了事,会求德妃为你求情。 可德妃又岂会为了你惹得皇上不快?你应该也知晓,是以并未指望德妃帮你,却仍要如此做,你为的是什么?你既然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刻,却还要去做,不就是琢磨着攥着本宫的把柄,要本宫帮你吗? 那拉氏,本宫最不喜被威胁,当初是你自个儿利用龙嗣争宠,落得那样结果是你贪心不足,自作自受,与本宫何干?本宫可没逼你。你大可去跟皇上说,看皇上是否会信你。 即便信了你,本宫有三阿哥和大公主,你以为皇上会因为此事就处置本宫吗?在皇上眼里,你算个什么?这么多年,你还没有自知之明吗?从你的孩子没了的那一刻起,你在皇上心里就什么也不是了。” 那拉氏骤然瘫软在地,面无血色。 她明白荣妃说的是实情,皇上早已厌弃了她,她能靠的只有荣妃。 原以为那喜塔腊氏不过得宠半年,以色侍人之辈,自己只是试探一下,并未想过伤害龙嗣。 谁料那喜塔腊氏如此狠毒,竟设计陷害她。 这一刻她才明白那喜塔腊氏看着无害,却不是个好惹的,然而此刻后悔也晚了。 她不该招惹喜塔腊氏的。 荣妃冷冷道:“回去思过,安分些,或许本宫还会念着你往日忠心的份上保你余生无忧,但若你继续糊涂下去,本宫就不保证你会如何了。” 那拉氏不曾料到荣妃当真如此绝情,不由心生恨意。 亏得她一心一意为荣妃做事,甚至为此失去自己的孩子,她竟丝毫不念往日情分。 若是那孩子平安生下,她何至于落得此般地步? 什么她自作自受? 若非荣妃以利相诱,又拿话逼她,她实在没了办法,又如何会拿自己的孩子去冒险? 孩子没了,她心痛,可她只能认命,谁让她只能依靠荣妃呢。 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原以为早晚会再次怀上,皇上却再未碰过她。 她猜测是否皇上知晓了什么,也曾苦苦哀求荣妃,可得到的是什么? 只有表面上的几句安慰而已。 那时候她才明白,荣妃是不可靠的。 可她又无法摆脱荣妃的掌控,她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第六十章 她不甘心 如今更是如此,不过是为她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又能碍得了什么? 说到底还是觉着她没了用,不愿为她浪费丝毫心力。 那拉氏后悔不已,当初她不该一念之差拿自己的孩子去赌。 如今没了孩子,连贵人的位分也丢了,她还有什么机会? 那拉氏满目悲愤,“荣妃娘娘当真如此绝情?” …… 深夜,蝉鸣阵阵,树影斑驳。 永寿宫后殿,帐子内一片昏暗寂静。 康熙一手搂着她,一手放在她未曾显怀的肚子上,低沉柔和的嗓音落在耳边,于安静的夜里十分突兀,“可好些了?” 钮祜禄贵妃留在前殿歇息。 宫人收拾出了后殿的西梢间,供皇帝留宿。 按说英珠有孕在身,康熙与她共寝是不合规矩的。 万一一个控制不住,伤到了龙胎也不好。 但钮祜禄贵妃似乎毫不担心,很是利落地去了前殿休息,颇有随皇帝去的架势。 连御前的太监也视若无睹。 英珠却很尴尬。 毕竟她躺的是钮祜禄贵妃的住处,本该是皇帝和贵妃共眠之处,却让她留下,她有点对不住贵妃的信任。 钮祜禄贵妃的大方也再次令她刮目相看。 当初惠妃可是脸色很不好看。 如此一想,英珠发现皇上其实对待每个妃嫔都一样,甚是寡情淡漠。 当初不顾孝懿皇后的感受,随意调戏宫女,如今更是不顾钮祜禄贵妃的感受,与她这个贵人歇在此处。 而她呢?说到底只是有几分宠,与其他得宠过的嫔妃并无两样。 是以靠皇帝的宠爱终究是靠不住的。 即便要靠人,也只能靠她肚子里的孩子。 英珠赧然道:“这会儿已经无碍了,就是刚刚害喜厉害,其实那拉氏并非有意,奴才也并未摔倒,只是受了些惊。皇上……是否对那拉氏惩罚太重了?” 康熙抚摸着她的肚子,冷哼了声,“她是否有意,朕心知肚明,朕这是敲山震虎。你刚刚有孕,正是万分小心之时,半点大意不得。她若害了朕的子嗣,朕要了她的命都不足惜。” 昏暗中,瞧不清女子的容颜和神情,但康熙想象得出她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轻笑一声,心情甚好。 “好在你这身子争气,未曾让他有事。”康熙语气中难掩欣慰,又道:“朕明日便下旨,封你为嫔,朕看谁还敢动心思,你安心养胎,在胎气稳当之前,不必再见他人。” 英珠点头应了,抱住他,闭上眼睛。 无论这宠爱有几分,终归皇上是个在意子嗣的,他肯护着他们娘俩,就已经足够了。 对那拉氏的处置就是个震慑。 次日天色刚亮,荣妃便来了永寿宫,求见贵妃。 英珠心知肚明,必定是为了那拉氏告罪来了,她也不关心,只默默喝下安胎药。 第72章 尽管太医说了无碍,她还是有点担心的。 现下胎气不稳,总是要小心些。 安胎药还是要喝个两三日。 那拉氏被降为答应一事,必定能镇住一些人,谁也不想落得那拉氏那样的结果。 这也证明了皇上对她喜塔腊氏的在意,谁再敢动心思,就要掂量掂量。 至于那没被镇住的,她并不担心,总归她小心些,又有贵妃挡着,便无人敢贸然行事。 荣妃刚走,圣旨便来了。 英珠出去接旨,宣旨的太监免了她的跪,说是皇上的意思,英珠便站着听旨。 大意是封她为嫔,然后就是一堆的赏赐。 这算是明目张胆地告诉众人她有孕一事,免得一些人再猜测来猜测去,整出什么幺蛾子。 宣旨太监走后,钮祜禄氏看向她,嘴角轻扬,“刚半年就封嫔,当初如你这般晋封迅速的也就一个宜妃,便是德妃也是在生下四阿哥,又怀上了六阿哥才封的嫔,某人怕是要气坏了。” 说到此,钮祜禄氏不禁幸灾乐祸。 英珠并无骄矜之色,朝她屈膝一礼,“贵妃娘娘过誉了,还是要感谢娘娘的厚爱,奴才才有今日。” 钮祜禄贵妃甚是满意,点点头,“你能记着便好。”说罢进了殿。 这只是下了旨,正式的册封还要好几个月,内务府要着手准备嫔位的吉服,礼部要准备册封礼的一应事宜。 鉴于良嫔亦尚未行册封礼,此次或许是她二人共同册封,并无可能单独册封了。 其实这些年皇上每次册封嫔妃,都是分批次册封,鲜有单独册封的。 自康熙二十年册封皇贵妃,大封四妃后,宫里就再未有过册封嫔妃的盛事。 尽管此次并非单独册封她一人,却是因她才有的这一场册封。 这般恩宠,也是令人酸妒交加了。 除了因此受惠的某些人。 因尚未行册封礼,此事并未大张旗鼓,英珠的日子依旧平静。 …… 王氏得知喜塔腊氏当真有了喜,还得了嫔位,气的脸都扭曲了,双手对着帕子又拧又扯,将帕子弄得都变了形。 那拉氏怎就没把喜塔腊氏的胎给弄没了? 帕子掉落在地,王氏上去狠狠踩了几脚,又捡起脏掉的帕子,拿剪刀剪成了碎片,才纾解了几分燥怒。 但心中依旧憋屈。 她努力了这么久,结果半路出来个喜塔腊氏,先她一步得了嫔位。 她这么久的努力全白费了。 不就是颜色比她好,出身比她好,凭什么要踩在她头上? 她得宠了这么久,连个皇子都没有,那喜塔腊氏不过得宠半年,不仅有了喜,还得了嫔位。 她这辈子怕是都比不上那喜塔腊氏了。 不行,她不甘心! 她绝不要被喜塔腊氏压一头。 王氏急急地跑去正殿,想求德妃帮忙。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喜塔腊氏生下皇子,这个位子本该是她的。 德妃听说王氏求见,蹙了蹙眉,面露不耐,道:“就说本宫歇着,让她回去。” 这会儿见王氏,除了听王氏抱怨外还能有什么? 争不过喜塔腊氏,还有什么脸来寻她帮忙?她哪有那份闲心帮一个庶妃争宠? 这嫔位无论是谁得到,都与她无关。 左右王氏没失了宠,还能为她所用。 那喜塔腊氏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即便要下手也不是现在。 现在对付喜塔腊氏,只会惹得皇上不喜。 第六十一章 又何尝不喜欢? 她能接受王氏章佳氏等人得宠,如何不能接受喜塔腊氏得宠? 皇上喜欢她,凭的就是她良善宽厚,与世无争的性子,皇上喜欢她的良善,她就处处表现良善。 怎么可能在皇上心思正好的时候触皇上眉头?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以喜塔腊氏那不稳重的性子,终究不会长久。 等将来皇上的心思淡了,那喜塔腊氏还不是任她拿捏? 至于皇子,多一个少一个,无甚紧要。 她没必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花费心思。 王氏见不着德妃,便知晓德妃是不想管了。 除了德妃,她不知还能求向何人。 那喜塔腊氏升了嫔位,再生下皇子,就不是她能比得过了。 王氏不由得气馁,若是她也能怀上个阿哥,也不至如此。 至少还有一争之力。 可惜她争宠不如喜塔腊氏,肚子上也输了一筹。 到底是那喜塔腊氏运气太好,不到半年便有了喜。 王氏无可奈何,又心中不平,便去了章佳氏处。 章佳氏正坐在窗前的榻上绣着件小孩衣裳。 看大小便知是十三阿哥的。 王氏与章佳氏见了礼,落了坐,瞧着对方难得面泛柔光的模样,不禁又是失落,又是艳羡。 章佳氏好歹还生下了一儿两女,尽管同为庶妃,到底是不愁了。 不像她,除了那一点微薄的宠爱,什么也没有。 若是不争,她将来要怎么活? “姐姐又为十三阿哥绣衣裳呢?姐姐对十三阿哥当真一片慈母之心,令人感动。”王氏由衷感叹。 章佳氏放下针线,喝了口茶,道:“不过是一点点心意罢了,别的我也做不了。” 第73章 她针线活也很好,十三阿哥出生不久便养在德妃处。 虽说德妃并非那吝啬的,允许她一个月见上十三阿哥一回,但到底不如在跟前亲近欢喜。 母子俩明明离得近,她却犹不满足,只盼着十三阿哥能够多记着她些,更多的感受到她的惦念。 “章佳姐姐好歹还有八公主和十公主在身边呢,即便十三阿哥不在身边,也能时常见着。”王氏忍不住有点酸溜溜的。 即便有个公主在身边,她也高兴。 偏偏她连个公主都生不出来,怎不令人气恼。 连这章佳氏都比她幸运许多。 还有个十三阿哥能够惦念。 章佳氏瞧她这副酸涩的模样,不由笑了,“你这又着的哪门子急?孩子总会有的,你还年轻。” 说到此,不禁有些黯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已经不年轻了,王氏羡慕她有孩子,她又何尝不羡慕王氏还有机会得皇上青睐? 没了皇上的宠爱,日子难免枯燥,虽说有两个公主陪着,到底不如阿哥好。 若是十三阿哥能留在她身边,也好过现在。 说不得还能再见到皇上。 王氏心里更不平了。 章佳氏都有了十三阿哥,还有两个公主,竟还不舍皇上的宠爱。 若是她能有一位阿哥,即便别人再是得宠,她也不至于如此难过。 她只不过想要个阿哥,想有个位份,不再低人一等罢了。 王氏讽刺道:“年轻有何用?终究比不上那喜塔腊氏,轻轻松松有了喜,轻轻松松得了个嫔位。你我这么多年连个位份都还没有呢,我也就罢了,没有皇子,自然比不得她。 姐姐好歹还有个十三阿哥,以及两位公主,合该比那喜塔喇氏强才是。” 闻言,喜塔腊氏面上骤然覆上一层阴霾,身侧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过得片刻,她抚摸着眼前柔软的布料,嘴角涌起酸涩。 这么多年了,她无时无刻不盼着皇上念在她生育有功的份上赏她个嫔位。 如此也有机会亲自抚育十三阿哥。 可盼啊盼,盼了这么多年,孩子们健健康康地长大,皇上还是没有这个意思。 她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却眼看着一个刚得宠不久的贵人升了嫔位。 不过刚刚怀上而已。 她生育了三个孩子,却还不如一个刚怀上不久的人。 这叫她怎能甘心? 可再不甘心又有何用? 这是皇上的意思,她还能阻止皇上的意思不成? 她是不如喜塔腊氏正经的八旗选秀出身,可喜塔腊氏的阿玛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怎就有这般好运? 王氏眼瞧着章佳氏面上的愤怒越聚越多,轻勾了勾唇角,然后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为章佳姐姐不平啊,章佳姐姐多年得宠,一举生下了十三阿哥,如今这十三阿哥长的健健康康,又活泼聪慧,无论如何姐姐都该被皇上眷顾,不料……” 她轻哼了声,嘴角露出不屑,“那喜塔腊氏肚子里的还不知是男是女,竟就被皇上这般眷顾,还真是让人伤心。” 章佳氏面上的阴郁减了些,看她一眼,低头继续绣着衣服,慢吞吞道:“那是皇上的意思,你我还能有异议不成? 眷不眷顾的,那也是皇上说了算。” 王氏抿了抿唇,道:“话是如此不假,只是,那喜塔腊氏不过是有一副好容貌,又有贵妃娘娘的相助,若不然,有她什么事? 德妃娘娘宽和,才不计较她过去的不敬,如今她得了势,还不知如何得意呢。往后怕是要骑在你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章佳氏神色又是一僵。 王氏苦笑,“我也只是发发牢****说的不假,这宫里的人,所有的恩宠都是皇上给的,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只是啊,人总是要为自己打算,谁又甘心认命呢?别看那喜塔腊氏眼下得宠,又有了龙嗣,可这龙嗣啊,也要她守得住才是。” 喜塔腊氏眼神一凛,抬眸看她。 王氏忙捂住嘴,讪讪一笑,“章佳姐姐莫要放在心上,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话音一转,道:“这宫里的事啊谁也说不准,此时得意,未必时时刻刻都得意。 这宫里这样的事还少吗? 只不过,有些事还是要有人去争取的,我是没希望了,我只盼着能有个孩子,别的也不求。只是觉得姐姐这般沉默,终究委屈了。当初皇上待姐姐又何尝不喜欢?姐姐早该更进一步才是,也不枉费德妃娘娘曾经的栽培。” 第六十二章 并非无情之人 王氏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章佳氏的心坎里。 纵然知晓王氏的心思,可这些话句句是实,终究还是有所触动。 这些年来,无论是皇上的宠爱,还是一次次为皇上生下子嗣,她都不输喜塔腊氏。 她比喜塔腊氏更有资格坐上嫔位。 可事实呢? 皇上终究还是不愿给她一个嫔位,那么多年的宠爱,她仍无资格得到皇上的一个怜惜。 可喜塔腊氏刚刚怀上,皇上就给了一个嫔位。 如此偏心,叫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那喜塔腊氏哪一点比他好? 她隐隐明白,这些年,皇上或许宠爱她,却也仅仅是宠爱,而非偏爱。 第74章 皇上偏爱过德妃,偏爱过宜妃,如今又偏爱了喜塔腊氏。 而她,即便为皇上生育了三个子女,却始终未曾得到皇上的偏爱。 章佳氏抿着唇,眼眸渐渐阴沉。 王氏瞟了眼她的脸色,又道:“要我说,坐以待毙的人终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十三阿哥虽年幼,却健康聪慧,八公主也娴静懂事,这都是章佳姐姐的功劳。 皇上有多久没来看姐姐了?这十公主刚出生不久,皇上想来也不至于冷落了十公主。” 章佳氏想到自己刚出生未久的小女儿,脸色好了些。 前几日皇上还来看过十公主,皇上还称赞了她几句,说她照顾的十公主很好。 虽然是位公主,但皇上从来疼爱公主,对八公主和十公主都不曾冷落了去,隔三差五地也会来看上一眼。 王氏不再多言,又坐了会儿,便告辞了。 章佳氏略默了默,叫人抱来十公主。 怀里的婴儿闭着眼,小嘴砸吧着,睡的正香,稚嫩的脸庞显得恬静可爱。 章佳氏的脸色变得柔软了几分。 纵然是公主,也还是皇上的女儿,皇上也是关心的,不比对阿哥们差了。 过了三日,康熙来了永和宫,去正殿坐了会儿,便过去东偏殿探望几个月的十公主。 章佳氏匆忙迎出去,行了礼,脸上满是欢喜,“奴才参见皇上。” 康熙抬手,道了“免礼”,便进了里面。 宫女奉了茶,康熙喝了一口,问,“十公主可还好?” 章佳氏柔声道:“十公主刚醒一会儿,奴才叫人抱过来,十公主瞧见皇上定会欢喜。” 康熙摆摆手,“朕过去瞧瞧。”便快步进了十公主所在的西次间。 乳母和保姆嬷嬷忙让到一边行礼,康熙摆摆手,过去瞧了眼睁着眼四处张望的十公主。 康熙脸上露出柔色,伸出手点了点婴儿嫩如豆腐的脸蛋。 小小的婴儿立刻咧开嘴角,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肉肉的小手抓住他的大手,张着嘴,一阵啊啊啊乱叫。 康熙忍不住笑了。 逗弄了一会儿十公主,康熙回到明间坐下,又命章佳氏坐了,端起茶喝着。 宫女退到门外廊下守着,章佳氏攥着手,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皇上,笑道:“每次皇上来了,十公主都很高兴,十公主可喜欢皇上呢。” 康熙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无论是公主还是阿哥,康熙都喜欢。 主要是因为他的皇子不算少,公主将来是要抚蒙的,他乐意在公主们小的时候多赋予几分关怀。 尤其十公主是他最小的女儿。 面前孩子的额娘笑容柔和,神色欢喜,对他的到来似乎十分高兴。 仔细看,自从章佳氏生了十公主,便再无曾经的容光焕发,皮肤也不见光滑。 康熙自问并非无情之人。 是以他对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嫔妃都很宽和,即便不再宠爱,也还是乐意多来看看她,看看孩子。 但要他再如从前宠爱她是不可能的。 此次过来,除了来德妃这儿坐坐,便是来看看孩子。 看过了孩子,康熙并未打算多留。 但瞧着眼前的女人神情殷切欢喜,原本准备离开的他便打算再坐会儿。 章佳氏秉性温柔,侍候她尽心,他不好过于冷淡。 但坐了没一会儿,他便有些意兴阑珊。 嫔妃们面对他时个个千篇一律,一样的柔和欢喜。 她们面对他这个皇帝本该如此,但许是看多了,便有些无趣。 宜妃比她们好些,所以他更宠宜妃,更乐意去宜妃那儿多坐坐。 钮祜禄氏也有不同于她们的面孔,可惜性子太要强,不够软和,不懂恭顺,他也不喜欢。 如今倒是多了个令他欢喜的,那女人与别个不同,表面恭顺柔和,眼睛里却无多少殷切的神采。 仿佛时时刻刻都很平静。 表面的恭顺掩不住骨子里的冷淡。 是以他宠着那个女人的同时,又有几分好奇。 他倒是瞧见过那个女人热情的模样,可惜并不多见。 这令他有些困惑。 似乎她拥有两张不同的面孔,一个表面柔顺,内里冷淡,一个热情似火,像其他嫔妃那样。 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有些迷惑。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女人比眼前的章佳氏要有趣的多。 又比宜妃更年轻,更吸引他。 “皇上还未看看八公主吧,奴才叫八公主过来。” 八公主也才五岁,正在自己房里休息。 康熙嗯了声。 不一会儿,八公主便被带了过来,瞧见康熙,欢喜地跑上前,略显笨拙地请了个安,甜甜地唤了声“皇阿玛”。 康熙伸手将八公主小小的身子揽在怀里,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问,“今儿个做什么了?” 八公主笑容满面,道:“女儿今日读了会儿三字经。” 康熙满意颔首,“朕的八公主真乖。” 八公主仰着头,脆声问,“皇阿玛要留在永和宫用膳吗?” 康熙略一顿,道:“皇阿玛还有事要忙,改日皇阿玛再来陪你。” 他先前答应了今儿个去瞧瞧喜塔腊氏。 喜塔腊氏近日有些孕吐,一直不舒服,为了安抚她,他便常过去陪她。 第75章 八公主乖巧地哦了声。 没一会儿,保姆嬷嬷就带着八公主回去休息了。 章佳氏想起皇上方才说的有事要忙,有些心不在焉。 若是以往,即便皇上有政事要忙,只要不是着急的事儿,一般不会违背了八公主的心意。 不过是一顿晚膳而已。 第六十三章 让朕摸摸 皇上既然还有心在此陪八公主说话,可见并无着急之事。 那是去看望有喜的喜塔腊氏吗? 章佳氏忍不住有些酸涩。 这一个月里,皇上去看望喜塔腊氏的次数就有五六次了。 “听闻丽嫔近来不舒服,奴才没好意思去打搅,不知可还好?女人怀孕素来是不好受的。”章佳氏状若关心地问。 虽尚未册封,但名分已定,章佳氏便称了丽嫔。 康熙喝了口茶,道:“不过是有些害喜,并无大碍。” 是没大碍。 但若皇上待会儿真是去看望丽嫔…… 章佳氏不禁黯然。 很快她又掩饰好了情绪,笑道:“丽嫔妹妹真是有福气,但愿这一胎是位阿哥。” 康熙未语,但眉眼已舒展了起来。 章佳氏又道:“十三阿哥这会儿也快回来了,昨儿个奴才听德妃娘娘说上书房的师傅还夸了十三阿哥呢,说十三阿哥很是用功。” 康熙颔首,“朕去看过,胤祥的确刻苦。” 十三阿哥是今年初入的上书房,是上书房里边最小的一位。 提起十三阿哥,康熙眸中也闪过欣慰。 十三阿哥虽小,读书却甚是认真,比许多阿哥都要认真,尤其是跟四阿哥要好,常向四阿哥请教问题。 四阿哥读书是除三阿哥外最好的,十三阿哥跟着四阿哥,难怪如此。 章佳氏嘴角扬起,“奴才虽少见十三阿哥,但也常听德妃娘娘说起,心中十分欣慰,多亏了德妃娘娘用心教诲。” 见皇上不语,神色却温和,章佳氏语气忽地低落几分,面上闪过一丝黯然,“可惜奴才不争气,不能常关心十三阿哥。 虽说有德妃娘娘关心,奴才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大抵母子连心,奴才总忍不住惦念。若是奴才有机会常伴十三阿哥身边,像对八公主和十公主那样,多多嘘寒问暖便好了。” 说着,她用帕子在眼角按了按,甚是难过失落的模样。 康熙面上的温和渐渐淡去,不动声色地抿着茶。 章佳氏垂着眼眸,柔声道:“奴才也没别的奢望,只希望有机会陪伴十三阿哥长大。 奴才自知身份有别,尊卑有序,但奴才也是十三阿哥的生身额娘,想到可以常关心八公主和十公主,有时候总觉得亏欠了十三阿哥。 奴才心知自己不该如此,只是难免情不自禁,又时常想到奴才不中用,让十三阿哥为有奴才这样身份低微的额娘而自卑,处处觉得不如人,便愈发愧疚。” 身边的男人久久不语,章佳氏的心渐渐忐忑。 半晌,她抬眸看去,只见皇上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就有些摸不准皇上的心思。 以前她不敢说这些,怕皇上恼她贪得无厌。 但如今她想要努力一番,或许皇上能够看在她生育了三个子女,又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开开恩呢。 便是为了渐渐长大懂事的十三阿哥着想,皇上也应当给她几分体面。 她不想一辈子做一名庶妃,让十三阿哥在众兄弟面前抬不起头。 康熙放下茶杯,站起身,“好了,朕还有事要忙,你好好歇着。” 走了一步,又淡声道:“十三阿哥是朕的皇子,又养在德妃身边,何须抬不起头?朕的儿子,何曾分什么尊卑?” 不再多言,康熙大步迈出了永和宫。 章佳氏忙起身恭送,心中惶恐不安,为皇上走前那番话。 虽然皇上语气平静,并未恼了,但她跟了皇上多年,到底还是了解几分的。 皇上这是不高兴了。 若皇上斥责她,或许她还能安心些。 但皇上如此平静,她反倒有点不知所措。 再是后悔也迟了。 章佳氏只好祈祷皇上尽快消气。 康熙离开永和宫,径直去了永寿宫。 英珠正躺在床上歇着。 今儿一天胃里都不舒服,恶习想吐,又无甚可吐,能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吃什么都吐,只有那些酸酸的水果到了嘴里才能减些痛苦。 这会儿才好了些,不那么难受了,却觉得浑身虚软无力。 原来怀孕如此难受。 听到皇上来了,英珠要起身,刚下了地,就被大步进来的康熙双手扶住,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到了床上。 康熙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虚弱的脸,皱眉,“怎的成了这副模样?太医可有来过?” 英珠虚弱道:“回皇上话,太医来过了,说是正常的,没什么大碍。” 康熙见多了别的嫔妃怀孕,自然清楚,只是关心则乱。 好好的一个人被折磨成了这般虚弱苍白的模样,他怎能安心? 可这事又无法避免。 康熙叹了口气,帮她掖了掖被角,道:“想吃什么,就吩咐下去。” 英珠神情恹恹地点了点头。 康熙俯身抱了抱她,笑道:“等坐稳了胎,孕吐过去了,朕让人给你好好补补,这身上的肉少了可不好看。” 第76章 说着还趁机在她腰上捏了几把。 英珠脸一红,却没力气说话,早习惯了他这般不正经的模样,只好随他去了。 何况她还能说什么不成? 她也没那胆子。 许久不曾碰她,康熙有点想念,又不能碰她,心中痒痒的。 眼下瞧她娇弱无力的模样,心中一动,便伸手进去在她小腹上抚摸着。 英珠浑身一僵,伸手阻拦。 康熙嘴唇贴着她的耳朵,笑着安抚,“别动,让朕摸摸,看看是否有动静。” 她再是不懂,也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会儿哪里能感受到? 怎么也要几个月之后了,这分明是哄她。 过了会儿,康熙满意了,收回了手,看她一动不动的模样,顿觉好笑。 他就喜欢她这般乖顺,任他为所欲为的模样。 看着她失了冷静,羞恼交加,却什么也不敢做,不敢说,当真有趣的紧。 方才的不快也随着这番逗弄她不翼而飞。 女人就该如她这般乖巧,又有个性。 他可以容忍女人闹脾气,娇气,傲慢,却无法容忍女人不懂规矩。 该给的,想给的,他会给,却不允许女人不懂规矩,贪心地向他索要。 康熙又调戏般捏了下她的脸,轻笑,“但愿这孩子如你这般乖巧,将来你也可好受些。” 第六十四章 魇着了 他这番话倒是让她愣了下。 常见到他对主子温柔的模样,习以为常,但从不曾如此温柔。 很寻常的一句话,却充满了温馨。 不像是身为皇帝的他能说的出来的。 身为皇帝,嫔妃众多,他只要保证每个嫔妃的孩子平平安安降生便够了,最多常去坐一坐,温言抚慰一番。 哪儿还会关心某个女人怀着的过程中是否好受? 看来她还是不曾了解这个男人。 她也希望这个孩子不要太闹腾。 不过这么几日她就有些受不住了,想到以后的艰难,她就有点怵。 但只要想到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像一颗小树苗,慢慢茁壮成长,心里面的担忧就淡了些,多了些期待和欢喜。 在这个世上,她还能有一个跟自己血浓于水的人存在,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前世的她没有亲人,这一世有亲人,却不是她的。 何况她也见不着这一世的亲人,感受不到那些关心。 终究孩子才是她能够真切感受到的温暖。 “皇上今日留下吗?”英珠握住他的大手,抬眸望着他,眼眸如一汪水静默柔和。 凝视着她的眼睛,康熙心中漾起一阵涟漪,笑道:“你这丫头,这般舍不得朕?朕待会儿去正殿用膳,然后便来陪你,可好?” 即便还有政事要忙,但这丫头正怀着孕,身子弱,他还是乐意多陪陪她,叫她安心。 英珠笑了下,仿佛很高兴。 康熙每次来都会去正殿待会儿,或是坐一坐,喝喝茶,或是用膳,算是给贵妃面子。 钮祜禄贵妃不禁感慨,以往的皇上哪里会如此频繁地光顾她的永寿宫? 自打这喜塔腊氏来了这永寿宫,得了宠,皇上来永寿宫的次数倒是渐渐多了。 她身为贵妃,恩宠却远不如德妃宜妃等人。 论出身,她与佟佳氏、赫舍里氏相差无几,却终究因早年那点儿事,比不上元后的家族,也及不上皇上母族的表妹。 她在这宫里始终是孤身一人。 好不容易有了十阿哥,十阿哥便是她的所有。 为了十阿哥,她不得不为了皇上的那点儿恩宠和别人争,甚至利用喜塔腊氏。 如今看来颇有成效。 喜塔腊氏的确有些本事。 不知她是否该庆幸把喜塔腊氏讨了过来。 尽管心中有些不得劲,但总归是对十阿哥好的,十阿哥这些日子常见到皇上,倒是高兴的不行。 想到这些,她那些不舒坦也就没了。 …… 隐隐约约,似有一根绳子绑着她,令她无法动弹,眼前闪过一个个画面,俱是曾经在主子身边的那些日子。 现实与梦境重叠,令她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还是曾经的英珠。 但那个偶尔晃过的叫喜塔腊氏的女人又是谁? 为何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英珠是他,喜塔腊氏又是谁?有人唤她瑚图玲阿,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慌。 唤她瑚图玲阿的人逐渐清晰,英珠惊骇。 一阵疼痛惊醒了她。 英珠捂着肚子呻吟出声。 守夜的银簪听到动静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执灯走了进来,挑起幔帐,一眼瞧见英珠捂着肚子的模样,脸上闪过慌乱,“主子您怎么了?” 这儿的动静惊动了在正殿休息的康熙和钮祜禄贵妃。 康熙很快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的声音夹杂着怒气,握着她的手,怒斥身边人。 英珠恍惚睁开眼,瞧见一个人,是皇上。 她还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错把眼前之人当做了曾经的皇上。 她张了张嘴,想问皇上怎么在? 眼前的一切令她惊讶和惶恐。 但一声“瑚图玲阿”惊醒了她,不由愣了一下。 第77章 瑚图玲阿是谁? “皇上,奴才是英……”话说一半,忽然顿住,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过来。 她是喜塔腊氏,不是英珠。 英珠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没说出口。 肚子的疼痛渐渐缓解,但仍有些不舒服。 康熙脸阴沉着,十分骇人,看向她的时候脸色缓了些,“怎么回事?可有不舒服?” 英珠点点头,道:“肚子有点疼。” 康熙皱眉看着她恢复平静,却仍旧苍白的脸,紧皱着眉,问,“可是魇着了?” 方才她那样的确像是魇着了。 英珠记得是做了场梦,梦里的一切似真似假,还真是魇着了。 不过她又觉得不对劲。 她怎么会忽然梦到那些? 她许久不曾梦到以前那些事了,竟还因此动了胎气。 英珠有些担心,手放在小腹上,感受胎儿的存在。 康熙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也不好责怪她,道:“好了,没事了,太医一会儿过来。” 英珠点点头。 一刻钟后,当值的孙太医急匆匆赶了过来。 诊了脉,说是动了胎气,要好好休息,保持心平气和,又给她针灸了。 英珠慢慢感觉好了些,不禁心有余悸,还好孩子没事。 或许是她白日里思虑过多,就梦到了曾经的事。 她以后不能再想那些事了。 英珠看向脸色缓和了些的康熙,道:“是嫔妾不好,让皇上担心了。” 大半夜的,她这儿却闹出了这样的事,难免惹得皇上不快。 康熙并未恼怒,做噩梦是谁也无法控制的,只是事关胎儿,方才太过紧张,许是吓到了她。 “好了,没事就好。”康熙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她,“好好休息,别多想。” 英珠点点头。 康熙走了出去,问太医,“丽嫔当真无事吗?” 孙太医欲言又止。 康熙看出什么,脸色一沉,“说。” 孙太医这才道:“奴才也不敢确定,只是感觉丽嫔的脉相有问题,似乎……有致幻的药物。” 康熙目光骤然一寒,道:“给朕说清楚!” 孙太医忙道:“好在那东西极少,丽嫔的胎相无碍,好好休养几日便可好转。 只是奴才尚未诊出究竟是何物。” “查,给朕查清楚!”康熙语气森然。 太医唯唯诺诺地应了是,便询问今日守夜的宫女银簪,丽嫔今日食用了何物,可有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银簪仔细回想,一一说了,除了早膳,晚膳,内务府送来的一些枇杷,便只有一碟芙蓉糕。 第六十五章 疯癫 杨梅和芙蓉糕事先让刘太医查过看,并无不妥。 还说主子今日未曾出去过,也没人来过,不可能碰什么不该碰的。 太医查看了玫瑰酥和杨梅,的确无不妥之处。 康熙听了,只好先让太医离开,自己也回了正殿。 英珠并未睡着,等到屋子里安静下来,叫来银簪,询问太医可有说什么。 方才听到外面有人语声,似乎是皇上和太医的声音。 虽然声音很轻,没听到内容,但还是引起了她的怀疑,或许有什么内情,便询问银簪。 银簪支支吾吾,道:“没什么,太医说胎儿很好,修养些日子便好了。” 英珠看着她躲闪的目光,便知不简单,沉下脸,“说吧,我不会告诉皇上。” 想也知道是皇上吩咐她保密的。 银簪迟疑片刻,道:“孙太医说您体内有令人产生幻觉的药物,方才查了您白日里食用过的枇杷和芙蓉糕,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皇上担心您多想,不让奴才告诉您。” 产生幻觉? 难怪睡梦中她感觉胸口有点不舒服。 若是魇着了,不可能有如此反应。 没想到有钮祜禄贵妃挡着,她又仔细提防,还是叫人动了手脚。 枇杷和芙蓉糕都是经太医检验过才入口的,必定没问题。 永寿宫有单独的小厨房,她的膳食都是从那儿拿的,由金铃亲自取来,没有他人接触,不可能让人动了手脚。 小厨房的人也不会有问题,否则钮祜禄贵妃那儿也不安全。 至于其他嫔妃,并未送过她什么入口的东西,也没人敢如此大意。 究竟谁能做到如此? 如果不是吃食上的问题,那就是接触了什么东西。 她这些日子不舒服,一直待在永寿宫,能接触到的只有永寿宫里的事物。 英珠仔细回想前些日子接触过的东西。 几个月前赫舍里氏让人送来了送子观音像。 但送子观音像在她这儿放了几个月,她接触过几回,始终不曾有过问题。 若是有问题,不会到此时才发作。 致幻的药物并非只对孕妇有效果,只是对孕妇的伤害更大,很容易伤到胎气。 再有便是那些宣纸,也是赫舍里氏送的,用了很久。 然后便是宜妃送她的翡翠镯子,倒是一直有贴身戴着,若有问题,不会到此时才出事。 除非是慢性毒药,不会立刻发作。 这几件东西并未让人检查过,或许是其中之一有问题。 英珠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第78章 对了,前几日那答应,也就是从前的那拉贵人来过,当时与她有过接触。 两个人挨得很近,若是那答应,又恰好是这几日才发生的,倒是极有可能。 不过,已经过去了数日,如果真是那答应,想要找出线索怕也不容易了。 何况,她并不确定就一定是那答应。 只能说这些日子她只和那答应那样近地接触过,那答应最有机会下手。 英珠不再多想,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其他的事明天再做打算。 次日一早,钮祜禄贵妃派了大宫女来探望她,见她精神尚可,便回去了。 好在那药分量极少,没造成严重的后果。 她仔细想了想,即便真是那答应所为,已经过去了那么多日,便是有那药,怕是早已处理了。 不可能还留着让人发现。 之所以未早早发作,许是对方谨慎的缘故,担心被发现,故而只用了一点点。 这也给了对方毁掉证据的机会。 即便找到了证据,皇上已然降了对方的位份,她肚子里的胎儿也无碍,不可能再有更多的责罚了。 因昨日动了胎气,今日钮祜禄贵妃便再次召了刘太医过来给她诊脉,检查出了她体内有少量曼陀罗花粉的残留。 刘太医亲口证实并非通过食物入口,而是通过外界接触,是以分量才会如此少。 若是自口而入,便不会如此安稳了。 英珠又请刘太医检查了下那尊送子观音像和赫舍里氏送她的宣纸。 果然,刘太医仔细检查了,说没问题。 宜妃送她的翡翠镯子也没有任何藏药的空间。 英珠了然。 看来十有八九就是那答应了。 没想到那答应还留了一手。 当时的那答应还不曾确认她真的怀孕,竟然已经打定了主意给她下药。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那答应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 即便是因为嫉妒和争宠,她就不怕暴露吗? 那答应完全没有必要在那时候给她下药。 或许那答应早就确定她怀了孕。 就是打着给她下药的主意来接近她。 那么她又是从何得知? 还不等她想明白,就得到了一个令她惊讶万分的消息。 那答应病了。 听说是连着多日做噩梦,哭着喊着那个失去的孩子,已经有些疯癫了。 联想到她的异状,英珠更加确信了那答应是给她下药之人。 只是那答应又为何会疯癫?总不至于也给她自己下了药。 英珠去正殿请安,顺便想打听消息。 钮祜禄贵妃沉着脸,重重地哼了声,“自作自受,本宫没想到,竟是她给你下的药,太监在她屋里搜出了一部分曼陀罗花粉。 当时她便是将曼陀罗花粉撒在衣服上,趁机沾到了你的身上,吸入了你的体内,当真狡诈。” 撒在衣服上? 那答应竟然想到这样的主意。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但对方又是如何自己沾上的? 如果真是那答应所为,她回去后就应该立刻把衣服扔了,而不是继续穿着,导致她自己落得疯癫的下场。 通过外界接触,如果只沾了一点点,之后未再接触,是没有大碍的。 便是她怀着孕,也是在过了多日后才发作,但也并未伤到胎气。 更遑论是疯癫了。 即便那答应穿着沾了曼陀罗花粉的衣服,吸入的比她多,也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导致疯癫。 莫非那答应之后仍旧穿着那件衣服,才沾染了更多? 那答应不会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为何要如此? 还是说,那答应并不知晓? 但问题来了,若那答应不知晓,又是谁把曼陀罗花粉撒在那答应衣服上? 那人针对的究竟是她还是那答应? 第六十六章 最有动机 英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论打探消息,她终究不如身为贵妃的钮祜禄氏。 有些事或许可以借由眼前之人的手。 钮祜禄氏默吟片刻,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本宫也怀疑,不过终究无证据,谁都有可能。” 能如此轻易利用那答应,且不露痕迹,必然是七妃之上。 有这个心思的不外乎那几个。 钮祜禄氏深深地看她一眼,道:“若真有人,针对的也是本宫,你是本宫的人,难免受到牵累。” 英珠明白,在那些出身高贵,地位尊崇的嫔妃眼中,她压根不算什么。 即便得宠些,也无甚特别,以前比她更得宠的人也有。 论得宠,论地位,还有德妃和宜妃挡在前头。 她有自知之明,不会自视过高。 她还没到令那些人另眼相看的地步。 那些人也不屑给她太多目光。 视她为敌的不外乎那几个曾经得宠或正得宠的年轻嫔妃。 正因如此,她的处境也算是比较安全的。 但若那些人真对付她,也是因为钮祜禄贵妃,而非因为她。 身处永寿宫,有时候不可避免会成为高位嫔妃争斗的靶子。 英珠道:“贵妃娘娘言重了,嫔妾很清楚,没有娘娘的庇护,嫔妾也不能有今日。” 第79章 她能借钮祜禄贵妃的势保全自己,那么因钮祜禄贵妃而引起的某些麻烦和危险,她也不会惧怕退缩。 只有她和钮祜禄贵妃的心绑在一块儿,钮祜禄贵妃才会真心维护她和她的孩子。 她只有紧紧地抓住钮祜禄贵妃的势,才能更好地立足后宫。 钮祜禄贵妃扬起唇角,看着她,目露赞赏,“本宫没看错你,你是个聪明,又识时务的。” 默了会儿,她又道:“这次的事本宫会查清楚,即便没有证据,也要知晓是谁。” 她紧紧地捏着茶杯,脸色慢慢阴沉,“本宫久不发脾气,真当本宫好欺负了?敢动本宫的人,总要叫她吃些亏才是。” 她钮祜禄氏别的不好说,却最是护短,脾气也差。 何况对喜塔腊氏下手,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她焉能坐以待毙。 总不能叫喜塔腊氏的胎在她的宫里出了事。 “本宫既决定了帮你,就一定要你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个孩子,正好,若是位阿哥,十阿哥也好有个伴儿。” 将来多个人帮衬着点十阿哥,她也能放心。 太子尚在,皇子们各有心思,贵妃之子的名头终究是把双刃剑。 “谢贵妃娘娘。”英珠起身,屈膝一礼。 钮祜禄氏脸色缓和了些,微笑着看向她的肚子,“本宫瞧着,你这一胎倒是安稳,定是位活泼健康的阿哥。” 惊了两次胎,这孩子还好好的,可不就是好兆头。 跟她当初怀十阿哥的时候一样。 想出来,谁也拦不住他。 想起十阿哥,又不禁叹气,“十阿哥这孩子,活泼,就是读书不好,又一根筋,脾气差,素日里与众位兄弟不合,没几个玩到一处的。 上面太子爷尊贵,大阿哥傲气,不好亲近,下面的隔着母,十阿哥也不乐意亲近。 本宫知道他心里面不舒坦,这个年纪就缺个玩得来的兄弟,那起子人哪有在身边长大的可靠? 等将来你生下了皇子,十阿哥也能有个弟弟疼,不至于寂寞。” 英珠能体会到钮祜禄贵妃一片慈母之心。 若非十阿哥,她也不至于违背心意,提拔自己这个正当宠的嫔妃。 哪个女人乐意帮别的嫔妃争宠? 英珠道:“贵妃娘娘也还年轻,还是有机会为十阿哥再生个兄弟。” 这话是宽慰,却也没什么毛病。 只要皇上肯临幸贵妃,贵妃还能生,就不愁再生个阿哥。 但英珠忖着,若还能生,钮祜禄贵妃也不至于寄希望于她肚子里的孩子。 想来是不能生了。 皇上虽说来永寿宫较少,但也不是不来,不可能真冷落了钮祜禄贵妃。 真能生的话,早就有了动静。 钮祜禄贵妃嗤笑了声,“你这话本宫安慰了自己多年,到如今,本宫已然不抱希望了。 左右本宫还有十阿哥,能否再有,已然不重要。” 不知为何,钮祜禄贵妃眸中倏地浮现一丝阴霾。 英珠不好就此事多谈,毕竟是钮祜禄氏的伤处。 但从钮祜禄贵妃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简单。 莫非是被人所害? 这宫里被人所害至小产,至皇子夭折或是再不能生的例子数不胜数,实属寻常。 只是以钮祜禄贵妃如此地位,权势,也能被人所害,倒是令她惊讶。 再一想,孝懿皇后都能被人无声无息地害死,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能力? 是否此人也是谋害孝懿皇后之人? 能够轻松地谋害到高位嫔妃,甚至是皇贵妃,贵妃,不可能是一般的嫔妃,也不会太多。 极有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英珠似乎找到了线索,或许从钮祜禄贵妃这儿入手,能够查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英珠陡然振奋了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只是要如何不露痕迹地向钮祜禄贵妃打听是个难题。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话题,一个不注意会戳到钮祜禄贵妃的伤处,从而惹恼了她。 在她看来,储秀宫的赫舍里氏最有能力,也最有动机。 为了赫舍里一族,为了太子,必定会除掉那些有机会成为继后,对赫舍里一族,对太子的地位有威胁之人。 身为元后之妹,在宫中这么多年,总会有自己的势力,或是仁孝皇后曾留下的势力。 而这些势力帮助她谋害了孝懿皇后,再害的钮祜禄贵妃不能再生育。 当年的仁孝皇后能害死那么多皇子,现在的赫舍里氏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至于十阿哥,或是因当年的赫舍里氏尚年幼,没有这个能力,等到有能力了,十阿哥也长大了,没了机会,才会令十阿哥存活至今。 思及此,英珠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贵妃娘娘,储秀宫主位送来的那尊送子观音,是否该送还回去?再留着恐有不妥。” 说话时,英珠目光停留在钮祜禄氏的脸上,不曾移开。 第六十七章 十阿哥 钮祜禄氏歪在贵妃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怀里的猫儿,漫不经心道:“送回去吧,留着也没用,免得招了麻烦。 她赫舍里氏何曾如此好心过?不知打什么主意呢,你这会儿怀着身子,万事小心些。” 第80章 话中虽有对赫舍里氏的不喜,却并未表露出更深刻的情绪。 英珠拿不准,便趁机问,“贵妃娘娘觉得会是储秀宫主位吗?” 钮祜禄氏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敏感,怎会想到她?不过你猜的不错,她是有这个嫌疑,哼,赫舍里氏没一个好东西,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但她应当不会如此谨小慎微,拿这么点东西来害你。若是她,会用更直接,更狠的法子,你便未必会如此幸运了。” 英珠吃了一惊。 钮祜禄氏如此明目张胆地评价赫舍里氏,这也包括了仁孝皇后在内,也不怕人听到吗? 她还真是小觑了钮祜禄贵妃的胆子。 看着她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钮祜禄氏噗嗤笑了,“你这胆子倒是不怎样,放心,这儿都是本宫的心腹,不会传出去,本宫可没那样蠢。”顿了下,看着她,目光幽冷,“除非,你说出去。” 英珠讪笑,“贵妃娘娘言重了,嫔妾怎敢说出去。” 钮祜禄氏冷笑了声,“谅你也不敢,因为说出去,你也逃不了罪责。” 她说的话不假,英珠的确不能说。 这话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逃不了。 钮祜禄氏不是蠢人,也并非信任她,只是算准了。 “贵妃娘娘为何如此说?那可是……” 后面的话没说,是避讳。 钮祜禄氏移开目光,慢吞吞道:“本宫说的实话罢了,有些事你不清楚,也不必知晓,总之,储秀宫那位不是个好的,你防着点总没错。 你是不值当她用心,本宫不同,你是本宫的人,对付本宫还差点,对付你绰绰有余。” 英珠还是没能听出她对赫舍里氏的恨意。 话里虽然似是而非,但最多也就是防备和不喜而已。 若真有仇,怎会这般平静? 或许是钮祜禄贵妃也猜到了仁孝皇后曾经对荣妃做的事,故而才会对赫舍里氏有这般成见。 也或许是钮祜禄贵妃藏的好。 毕竟能走到今日的位置,若是不能很好地藏起自己真正的心思,如何活下去? 无论哪一种,想要从钮祜禄贵妃这儿探听消息是没什么希望了。 何况,钮祜禄贵妃也不是蠢的,她若问的多了,难免令她起疑。 说是要把送子观音像还回去,英珠还是打算等坐稳了胎,再亲自前往储秀宫。 现下还是要在她屋里搁着。 天尚未暗去,白日里的暑热却散了些。 十阿哥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白嫩的脸上满是汗水,大声地喊,“额娘,额娘,我回来了!” 钮祜禄氏瞧见自家儿子未经通报就进了来,脚步急匆匆的,一点都不稳重,面上略过一丝无奈。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这般急躁,上书房的师傅可有教你要稳重?” 虽如此,语气却并无多少斥责,眸中浮现宠溺。 十阿哥面上满是笑容,匆匆打了个千儿,就接过宫女递来的茶仰头咕咚咕咚喝完了,擦了擦嘴,嘻嘻笑道:“师傅可没教儿子来见额娘还要守着规矩,儿子见了额娘心中欢喜,哪里还顾得上规矩?额娘疼我,自也不会计较什么规矩。” 这话全是歪理,却叫人忍俊不禁。 英珠不禁莞尔。 十阿哥与贵妃母子间的相处从来都是自在随意的,除非皇上在,这孩子才会变乖,就像孙悟空套上了紧箍咒。 这样的相处透着自在,透着温馨。 想当初四阿哥每每给孝懿皇后请安,虽然也有温馨,但四阿哥那孩子就比较规矩,完全不像十阿哥,满是孩子气。 她走的时候四阿哥和十阿哥差不多大。 见到十阿哥,她就想起四阿哥,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孩子,十阿哥明显比四阿哥要单纯活泼许多。 自打四阿哥知晓了并非孝懿皇后亲生,虽然不改亲昵,到底还是突然间长大了许多,行事间比以前更加规矩了。 孝懿皇后视四阿哥为亲子,心中对规矩却也是看重的,也盼着皇上对四阿哥更加满意,故而没放在心上。 钮祜禄贵妃和孝懿皇后的性子完全不同。 她自个儿就是个傲慢随性的,平时对规矩方面要求不多,也没打算叫十阿哥委屈自个儿的天性来讨皇上欢心,这便养成了这般无拘无束的性子。 但十阿哥也就是性子活泼好动了点儿,在皇上面前还是比较收敛的。 就是读书上不如其他阿哥,总被皇上训斥。 英珠不止一次地在自个儿屋里听到正殿里皇上气急败坏训斥十阿哥的声音。 这孩子也是个心大的,过后一如既往,随心所欲。 钮祜禄贵妃也不曾刻意纠正训斥,大有随他去的意思。 英珠实在不明白钮祜禄贵妃的心思。 明明盼着皇上喜欢十阿哥,却又不曾约束改变十阿哥的行为。 或许是疼爱孩子的心思更多些。 无论十阿哥如何行事,读书是否比其他阿哥好,只要不惹祸,有贵妃之子的身份罩着,有钮祜禄贵妃本人护着,这辈子大可平安无虞。 也就无所谓其他方面是否优秀了。 钮祜禄氏拍了下他的肩,轻斥,“有客人在,也不知道请安,额娘怎么教你的?” 十阿哥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这才转向英珠,拱手道:“请丽嫔娘娘安。” 第81章 英珠起身颔了颔首。 十阿哥便没再理会她,扭头和钮祜禄氏说着话,“额娘,儿子今儿个射箭赢了九哥。” 这得意劲儿,还笑话九阿哥,“九哥个头不小,却弱不禁风的,简直丢人。” 钮祜禄氏沉脸,“你也就在射箭上赢得过九阿哥了,人家读书可比你强。” 十阿哥撅嘴,不服,“也就一点点罢了,九哥也遭了师傅训斥呢。” 钮祜禄氏摇摇头,看了眼英珠,便对他道:“你嫌九阿哥射箭不如你,就祈祷丽嫔给你生个弟弟,你亲自教他骑射如何?” 第六十八章 多了几分亲热 十阿哥瞪大了眼,神色不愉,“我才不耐烦教一个奶娃娃,更何况,未必是弟弟,万一是妹妹呢,我还不如和九哥比,哼!” 钮祜禄氏好笑,揶揄道:“如果是弟弟,由你亲自教导,必定会更加亲近,他也会信任你,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相反,九阿哥可不会听你的话。” 十阿哥眼睛一亮,迟疑地问,“当真?” 即便他的额娘是贵妃,除了太子便是他出身最尊贵。 但九哥的额娘好歹也是妃位,自然不会处处听他的。 相反,兄弟俩斗气的时候也有,他还是斗不过的那一方。 其他兄弟更别说了。 大的不屑陪他闹,小的不愿亲近他,着实无趣烦闷。 钮祜禄氏笑道:“你问问丽嫔。” 十阿哥倏地看向英珠,一脸期待,“丽嫔娘娘,将来你肚子里的弟弟会听我的话吗?” 英珠有点无语,须臾,她点头,“自然,十阿哥年长,他自然要听十阿哥的话,也要十阿哥多多照应。” 十阿哥一脸兴奋,“那好,丽嫔娘娘一定要给我生个十五弟,我一定好好教他骑射。” 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如今最小的皇子::是十四阿哥,她这一胎若是位阿哥,便是十五阿哥。 英珠不知是何感受。 她这还没确定是男是女呢,若是位公主,十阿哥岂非要失望? 钮祜禄贵妃这样真的好吗? 但她还是笑道:“就多谢十阿哥了。” 钮祜禄氏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仿佛并不关心十阿哥是否会失望。 英珠真搞不懂她这个额娘是如何想的。 回到房里,用了点晚膳,英珠便躺下歇了。 习惯性地摸了摸小腹,感受胎儿的存在,英珠唇角轻扬,心中万分柔软。 她也盼着能有个十阿哥那样健康活泼的皇子。 自打她怀了孕,侍寝的机会便落到了别的嫔妃那儿。 皇上白日里来看她的次数倒是多了些。 刚怀了孕,又晋了嫔位,在年轻嫔妃中她算是最炙手可热的了。 虽然没证据,但她心里面隐约有数,王氏一直与她不对付,她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但一切只是怀疑。 那答应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她不认为凭王氏一人便能做到,还不被人发现。 或许还要等钮祜禄贵妃的结果。 若什么也查不到,结果是那答应一人所为,那她就要怀疑背后之人是否与德妃有关了。 以德妃多年的谨慎,真要对付她,并不会立刻做绝,而是会留有余地。 动静太大容易暴露。 此次的事并不像要置她的孩子于死地。 当然,若她身子弱一点,心性差一点,损了胎气也未可知。 宁韵许久不曾出现,用她的话说,害喜太难受,并不乐意体验,交给她一人体验好了。 虽然为此安心了许多,但她还是有点无语。 两日后,听说那答应病情稳定了些。 先前那答应掉过胎,是个成了型的男胎,这应该是那答应的心病,才会在此次成为诱发她疯癫的因素之一。 也或许那孩子的死与那答应有关,否则反应不会如此大。 那答应虽然好了,情绪仍有些不稳,而且害她的罪名也就此败露。 那答应自个儿也供认不讳,是因为看不惯和嫉恨才想要害英珠落胎。 但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曼陀罗花粉? 英珠感觉并不像是那答应能做到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据金铃说,那答应与王氏较为亲近,前些时候常有来往。 这两个人有所来往并不稀奇,并不能证明什么。 后宫水太深,你压根摸不准暗处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王庶妃和那答应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卒子,不足为虑。 真正该警惕的是暗中那些看不见的人。 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因为你不知何时就会落入别人的陷阱。 平日里再如何防备,也是防不胜防,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但有一点,卒子再不足为虑,也不能轻视。 只有那些挡在前头的卒子没了,暗处的人才会不得不现身。 有这些卒子挡着,便很难发现那些藏在背后之人。 是以她不会放过害她的那答应。 更不会放过对她怀恨在心的王庶妃。 当这些人一一落败,冒出来的会是谁? 她拭目以待。 换言之,即便她们背后没有人,完全是出于嫉妒心,那也无所谓。 对手再无足轻重,也是对手,嫉妒只会催发无数的恶念,而不会消失。 第82章 盛夏已过,秋风送爽。 转眼已是中秋。 中秋月圆,乾清宫举行家宴,嫔以上的嫔妃皆前往。 以钮祜禄贵妃为首,众嫔妃安然落座。 嫔妃往后是皇子公主及皇子福晋。 皇子中成了亲的只有大阿哥,是以在坐的皇子福晋只有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一人,略显孤单,坐于惠妃身后。 身为太子的胤礽至今尚未娶太子妃。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尚在待嫁。 比四阿哥大一岁的三阿哥的嫡福晋尚无着落。 英珠的胎气已稳,这些日子已经能出来走动了。 出席乾清宫家宴也无问题。 她的身边坐着的是良嫔,良嫔面容温婉,笑容亲和,瞅了眼她的肚子,柔声问,“喜塔腊妹妹的胎可还安稳?没闹你吧?” 英珠颔首浅笑,“劳良嫔姐姐挂心,还好,没怎么闹腾。” 良嫔见她的肚子尚不明显,湖水绿的云锦旗服在身,完全瞧不出怀了身子。 整个人气质从容,神态安然,面上也无被孕事折磨的憔悴之色,笑容更加温和,“妹妹这一胎倒是平静,女人怀了身子都要难过上一阵子,许久不见妹妹,瞧着妹妹倒是圆润了些。” 英珠摸了摸自己的脸,但笑不语。 孕吐也就那几天,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吃东西上自在了不少,胃口也见涨,倒真是圆润了些。 怀上之前的她很瘦,现在圆润了些,倒是更健康红润,并不显胖。 但良嫔本是个淡然的性子,待人亲切有余,却未曾过于亲昵。 今日与她说话,态度上却多了几分亲热。 英珠略一想,便猜到了。 再过几个月,便是正式册封的日子,良嫔与她一道封嫔。 第六十九章 中秋家宴 对于生下八阿哥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嫔位的卫氏而言,能够正式受封,自然是件极高兴的事。 似那七阿哥的生母戴佳氏,生下皇子多年,比良嫔生子还早几年,如今也还只是个庶妃。 万琉哈氏生下十二阿哥,同样为庶妃。 可见低位嫔妃想要母凭子贵升为一宫之主有多难。 良嫔能够诏封为嫔,除了八阿哥的缘故,也有她本人曾得宠的原因。 此次良嫔因她受益,能够正式受封为妃,态度上自然会亲热一些。 只是不知佟佳氏,赫舍里氏,博尔济吉特氏等人是否会一起封妃。 此三人也只是诏封为妃,尚未行册封礼。 英珠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了皇子们的席位。 四阿哥与三阿哥坐在一处,三阿哥正侧身与四阿哥说着什么,四阿哥爱搭不理,只默默喝茶。 如此一板一眼,一本正经,不知晓的还当比三阿哥大呢。 这样的四阿哥倒也有趣。 良嫔顺着她的目光望了眼,悄声问,“喜塔腊妹妹在瞧什么?” 英珠回过神,迎上她疑惑的目光,淡然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四阿哥十月里要大婚了,这可是喜事。” 良嫔瞅了那边一眼,抿嘴一笑,“是啊,今年的除夕宴,就会有两位皇子福晋了。 三阿哥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就是不知会是哪家的格格。” 如水的眸子不经意扫过某个身影,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温柔,“不过,八阿哥尚小,还要几年才能赐婚。” 八阿哥是良嫔的儿子,良嫔还真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八阿哥。 这会儿那眼神就黏在了八阿哥身上,移不开了。 英珠微微一笑。 中秋家宴很平静,也就是前头靠近皇上的贵妃、惠宜德荣四妃与皇上说话,间或太子和大阿哥插上几句话。 余下离得远的人都是平静地吃菜。 这边听不清楚前面说了什么,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说笑声。 忽然,周围一静。 英珠心下奇怪,抬起头。 就听到一句“把这道芙蓉鸡片放到丽嫔那儿。” 是皇上低沉醇厚的声音。 转眼间,一个太监捧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是一道芙蓉鸡片,摆到了英珠面前的桌案上。 知晓是皇上赏的,英珠忙站起身,屈了屈膝,“谢皇上。” 康熙望着这边,面上带着笑,“丽嫔身子不便,坐下吧,这道菜你尝尝可还可口。” 芙蓉鸡片色泽洁白,软嫩香滑,好看又诱人。 英珠应了是,用银筷夹起一片尝了口,放下筷子,笑道:“回皇上话,味道很好。” 这道菜是她爱吃的。 难为皇上记得,还专门把这道菜送到她这儿。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了几分灼人的刺感。 是某些嫔妃的。 英珠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 在场只有她一人怀孕,她自然不怕皇上对她过于关切有何不妥。 康熙道:“多吃些,别夜里又肚子饿了。” 这番叮嘱带着些平易近人的随和。 倒更显亲昵。 赫舍里氏目中光芒流转,掩嘴笑道:“皇上当真关心丽嫔,听闻丽嫔的胎有三个月了,不知可还有忌口?是嗜辣还是嗜酸?” 突然成为所有人瞩目的对象,英珠不慌不忙,神色依旧安然。 英珠起身,道:“前些时候嗜辣,现下倒是好些了。” 第83章 其实她前些时候嗜酸,不过为避免麻烦,每日的膳食还是多点了几个辣的。 果然,有几个嫔妃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酸妒的表情有所缓解。 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少了些。 即便只是她们安慰自个儿的借口。 但此话总能让某些人安心,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至于将来生下的是男是女,众人又是何反应,那是以后的事儿。 惠妃纳喇氏笑道:“那看来丽嫔这一胎是个女儿了,恭喜丽嫔啊。” 此话就完全透着幸灾乐祸了。 对于喜塔腊氏如此快就得到皇上的恩宠,并且成功怀上龙嗣,甚至成为了嫔,惠妃的心里自然是憋闷又恼怒的。 投靠了贵妃的人果然是不一样。 惠妃有种被背叛的感觉,胸口堵得慌。 偏偏人家背靠的是贵妃,她想针对都没法子,只得咽下这口气。 这会儿瞧见喜塔腊氏面色红润的样子,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 能找到奚落打击喜塔腊氏的机会,她哪里还忍得住? 荣妃轻咳了声,道:“此话过早了些,或许是位阿哥呢,嗜辣未必就是女儿,惠妃说是吗?” 惠妃狠狠瞪了她一眼,勉强一笑,“荣妃说的自然对,毕竟当初荣妃怀荣宪公主时可是嗜酸呢。” 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还是要看命,有的人未必有那个命。” 荣妃会呛惠妃,虽然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四妃之间表面亲近,实则内里各自都不服,较着劲呢。 惠妃与荣妃同是最早一批进宫的嫔妃,想来也是有恩怨的。 再有英珠正当宠,荣妃也是打着讨皇上欢心的主意。 惠妃瞧不清现状,人家怀着身子,是皇上放在心坎上的人,竟还如此肆无忌惮地嘲讽。 是嘲讽了人家喜塔腊氏,解了气,可也是泼了皇上的冷水。 皇上盼着是皇子,她却诅咒是公主。 真不知惠妃是傲呢,还是蠢呢。 荣妃幸灾乐祸地想着,悄悄看向皇上。 果然,皇上面沉似水,只是没发作。 荣妃低下头,端起茶杯喝了口。 惠妃冷哼了声。 这两位针尖对麦芒,德妃和宜妃谁都没吭声。 便是贵妃和佟佳氏、赫舍里氏等人也未再出声。 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在这时候触皇上的眉头。 也就惠妃和荣妃沉不住气。 见这两位安静了,宜妃便顺势笑道:“今儿是中秋,难得的团圆日,眼瞅着四阿哥的婚事渐近,皇上又要多一位儿媳。 听闻这位未来的四福晋自幼聪慧大方,嫁给咱们的四阿哥,将来定是位持家有道的贤良人。” 又看向德妃,笑容更深,“臣妾还真是羡慕德姐姐,有这么一位儿媳妇,就盼着德姐姐早日抱得乖孙,也好安心了。” 德妃面上一闪晦暗,并无喜色,甚至眸中隐约有着暗恼。 第七十章 懒得理他 德妃面上一闪晦暗,并无喜色,甚至眸中隐约有着暗恼。 什么早日抱得乖孙? 一个十来岁的福晋,还是个孩子,哪里来的子嗣? 也不知皇上为何给四阿哥指一门这样小的福晋。 好在四阿哥还有两名侍妾,不是嫡子也无所谓。 不过,宜妃拿此事来说,表面是恭喜,却是存心挑她的痛处。 偏偏她不能发作。 德妃暗地里咬牙,面上温婉笑道:“多谢宜妃妹妹挂心,子嗣不着急,重要的还是儿媳妇懂事,懂得疼人。 四阿哥这孩子可怜,能有个福晋照顾他的起居,我这做额娘的也好放心了。” 听了宜妃和德妃的话,康熙的脸色才算是好了些。 总算还有两个懂事的。 安静喝茶的四阿哥抬眼看了眼德妃,又很快垂下眼睑,神色无一丝变化。 宜妃心中暗嗤,倒真是时刻不忘表现自己的慈母之心。 可惜啊,人四阿哥未必会感动。 原本是赫舍里氏挑起的话头,这会儿她也瞧出不对,也不敢再说了。 终究喜塔腊氏怀着皇上的龙嗣,还是要注意点儿,不能乱说话。 但四妃之间的明争暗斗还是叫她看好戏般看的津津有味。 只是,再一看坐于皇上左下手,始终面色平静的贵妃钮祜禄氏,赫舍里氏暗暗咬牙。 英珠不理会这些暗潮汹涌,默默吃自己的菜。 因她而起的这一小段风波算是暂告一段落。 三阿哥看四阿哥小小年纪,却比他还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真的事不关己,心里就痒痒,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凑过去,压低声道:“哎,四弟,那丽嫔还真是有几分姿色,难怪皇阿玛喜欢。” 说着,往那边瞅了几眼,眼中满是趣味。 四阿哥撩起眼皮淡淡瞟了眼那所谓的丽嫔,又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三哥,慎言。” 三阿哥轻啧了声,有点不快。 这个四弟也真是够了,天天板着张脸给谁看? 他不知道他小小年纪板着张脸一点不吓人,反而很搞笑吗? 明明年纪比他还小,偏偏做出比他老成的模样,啧,真是不讨喜。 三阿哥继续道:“哎,你那未来的福晋,我未来的四弟妹,才十岁,十岁能干什么?三哥真是同情你,娶了不能碰,还要等好几年,啧,真可怜。” 第84章 边说边摇头,表情很遗憾的样子,又瞅了眼丽嫔喜塔腊氏,摸着下巴,道:“你那儿那两个侍妾够不?听说那李氏很得你心啊,怎么?比这位丽嫔如何?” 四阿哥不搭理他。 三阿哥犹不死心,胳膊肘又捅了捅他的胳膊,锲而不舍地问,“哎,说说呗,咱俩好兄弟,有什么好瞒的? 你要是这方面不满意,我那边宫女好几个,兄弟我大方点,送你一个,保准要姿色有姿色,要温柔够温柔,男人嘛,不能委屈了自个儿不是。” 四阿哥被扰得烦不胜烦,恨不得叫人缝上他这个三哥的嘴。 果然是个书呆子,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三阿哥虽然不曾大婚,但屋里已经有了几个通房丫头,还有两个额娘送她的侍妾格格,个个合他心意。 是以对于大婚一事持无谓态度。 倒是他额娘急的不行,想给他好好挑个福晋,却苦于没法跟皇阿玛提。 三阿哥也就随她去了。 左右他身边的女人个个又漂亮又会伺候人,还嘴甜,再多个福晋替他打理内宅也好。 就是这四弟吧,他是愁的不行。 这么个沉闷无趣的,还不吓着内宅的女人? 女人得要哄的开心了,她才会尽心伺候你不是。 而且,四弟这模样,对女人似是全无兴趣的样儿,就连瞧见那漂亮的丽嫔都毫无反应。 啧啧,他真怀疑对方行不行。 也不知四弟宠那李氏是真的假的。 作为哥哥,他可不能坐视不管,要为四弟的未来幸福和子嗣着想。 四阿哥压根不理会三阿哥脑子里转悠些什么。 总归三阿哥脑子里要是能有个除读书外的正常东西他才算服气。 面对三阿哥不停的叨叨,他只有沉默以对,懒得理他。 有太子和大阿哥抢着和皇阿玛说话,他们这几个插不上嘴,也不好越过两位哥哥的,就只有自个儿喝茶或闲聊了。 因除了太子和大阿哥,其他皇子们都还未成年,是以连酒都没碰,只有乖乖喝茶。 三阿哥这个多话的挨着个闷葫芦四阿哥,全程几乎只有三阿哥叨叨叨的声音。 连离得近的五阿哥和七阿哥都没眼看,不禁同情起四哥。 相比嫔妃处和皇子处,公主们的气氛就相对单纯愉快多了,聊的全是无关痛痒的胭脂水粉和身边的趣事。 又赏了会儿月,好不容易挨到了家宴结束。 嫔妃和公主们各回各宫。 皇子们除了大阿哥携大福晋回宫外的大阿哥府,太子回毓庆宫,其余都回了宫里的阿哥所。 四阿哥回到阿哥所,在太监的伺候下洗了脸,换了衣裳,径直去了李氏的房里。 李氏比四阿哥大一岁,长的娇媚,又温柔体贴,故而自进了阿哥所就一直独占鳌头。 连那宋氏都被遗忘在了犄角旮旯里,没人管了。 今儿个四阿哥却只叫了一回水,便起身离开了。 李氏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四阿哥出了自己的小院儿。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说四爷去了宋氏房里。 李氏双手攥紧了被角,气的眼睛发红。 “宋氏这个贱人!” 李氏娇媚,宋氏老实。 相较李氏,宋氏不见得讨喜,但总归一直安分守己,没闹出过什么事儿。 四阿哥宠爱李氏,却更重规矩,他不喜宋氏,但宋氏是最叫他安心的。 今儿是十五,但因无嫡福晋,是以去哪儿歇着全凭四阿哥心意。 四阿哥本是要在李氏房里歇着的,不知怎的想起了方才乾清宫那一幕,以及德妃的话,便就不乐意留在李氏那儿了。 除了李氏,便只有宋氏那儿可去,是以四阿哥毫不犹豫去了宋氏房里。 发泄了一通,四阿哥背身躺下。 宋氏轻吁了口气,心中欢喜,闭上眼睡了。 永寿宫 英珠回来后困的不行,就早早歇了。 十五的夜,静谧深沉,总是叫人格外心安的。 第七十一章 自个儿福薄 八月十五过后,英珠亲自去了趟储秀宫,送还送子观音像,顺便感谢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笑吟吟看着她,“当初本宫得了这东西,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如今丽嫔也是,看来还真是个好东西。” 她让人把东西搬回了库房,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喜塔腊氏。 与她差不多年纪,容貌不说,气度上就叫人眼前一亮。 便是良嫔也不如她。 良嫔充其量是个好看的花瓶,再好看也透着小家子气。 这位……连她瞧着都有些移不开目光。 她示意对方坐了,宫女奉上茶。 英珠谢了恩,坐在绣墩上,却没碰茶。 赫舍里氏食指敲打着榻几,目不转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知怎的,本宫瞧着你就觉得顺眼。 贵妃姐姐能得了你,还真是好运,贵妃姐姐素来眼高于顶,难得看上了你,本宫还真是好奇来着,眼下看来你的确有些本事。” 她将目光落在对方不曾碰的茶水上,扬唇道:“怎么?丽嫔不敢喝吗?” “哪里。”英珠犹豫了下,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赫舍里氏才满意地笑了。 “贵妃姐姐定跟你说了,要你小心本宫吧?” 第85章 说这话时,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很好奇的样儿。 英珠淡笑道:“怎么会,都说赫舍里娘娘是个和善人,嫔妾敬您还来不及。” 赫舍里氏噗嗤一笑,掩了掩唇角,道:“本宫与你年纪相差不多,说什么敬不敬的,岂不是玩笑了。” 忽又叹了口气,道:“只是身在后宫,难免寂寞,都说仁孝皇后是本宫的亲姐姐,太子是本宫的亲外甥,本宫合该尊贵无双,但谁又说的准呢? 本宫也不过是孑然一身罢了,再高的地位又算的了什么?若是本宫的姐姐仁孝皇后还在,本宫也是个有亲姐姐护着的小姑娘,何须如此担惊受怕,身心疲惫,你说是不是?” 那双眼睛看着她,却又仿佛看着别处,如蒙了层薄雾,让人瞧不分明。 那脸上的亲和陡然间像是凝固了,目光恢复了清明,定定地看着她,“这宫里哪一个又是好的呢?贵妃也不例外。 为了私欲,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仁孝皇后因何崩逝?是生下太子难产吗?” 她摇摇头,冷笑,“哪有那样简单?这宫里的事没一件简单的,也没一件说得出口的。” 又看向她的小腹,笑容透着诡异,“太子活了下来,我姐姐没了,荣妃德妃的孩子没了,你呢?丽嫔,是否能安然度过?” 英珠蹙眉,因她的话陡然生出一种不寒而栗,芒刺在背的感觉。 她这是何意? 发现不知何时殿里的宫女只剩了一个,英珠不知怎的,有点紧张。 倒不是认为赫舍里氏会对她做什么。 只是这些话总是叫人无法安心,心跳加速。 她为何要说这些? 赫舍里氏眼睛弯弯的,欣赏着她脸上的变化,道:“德妃曾有过一个孩子,是六阿哥,知道叫什么吗?胤祚,国祚的祚,呵,德妃素来良善示人,人缘极好,这个孩子却未保住,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却好好的,为何?” 英珠心中一凛。 胤祚。 她依旧沉默不语,今天的赫舍里氏委实有些怪异,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说起六阿哥,却让她脑中忽地闪过什么,来不及抓住就消失无踪。 赫舍里氏面上又恢复了自在闲适,轻笑道:“本宫说这些,你也不必多想,就是提醒你,得宠啊,不可怕,怕的是太得宠。 尤其是孩子,若是太得宠,过了头,那是不好的。想想德妃,想想六阿哥。本宫是好心,你可别误会哦,也别告诉贵妃。” 恍恍惚惚出了储秀宫,回到永寿宫。 坐着思考良久,英珠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倏地松开,似乎明白了什么。 赫舍里氏的意思是六阿哥之死并非寻常? 她说这些做什么?是吓唬她?还是提醒她? 英珠不认为对方会特意提醒她这个。 抛去贵妃对赫舍里氏的评价,凭心而论,今日的赫舍里氏让她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从心里不喜欢甚至讨厌这样的赫舍里氏。 如坐针毡,芒刺在背,是她唯一的感受。 但她的某些话又很值得人深思。 也许六阿哥之死不简单,是那个名字,一个可笑的理由。 但皇上对她会有那样特别吗? 她的孩子不会是第二个六阿哥。 皇上对她的宠爱远没有到那样的地步。 何况,对于六阿哥,皇上未必有别的想法。 只不过是有心之人多心罢了。 然而有时候,怕的就是如此的多心。 不知何时就会招来无妄之灾。 或许赫舍里氏就是要她惶恐,不安。 但为什么? 赫舍里氏为何会盯上她? 又为何要提起仁孝皇后之逝异常的话? 仁孝皇后的崩逝又会有什么内幕? 还是只是赫舍里氏的臆测? 毕竟那时候的赫舍里氏并未进宫,又如何知晓? 或是从仁孝皇后身边的旧人口中知晓的? 英珠想去找钮祜禄贵妃打听一下。 但有些事明显不能问。 左思右想,还是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占了上风。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关心这些,或许是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信息吧。 钮祜禄氏听了她的话,蹙起眉,神色渐渐凝重,却是冷哼了声,“她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简直莫名其妙,六阿哥又与你何干? 什么仁孝皇后非难产而逝,分明是报……” 忽地一顿,余下的话没说,脸色也有点僵硬,硬生生转了话头,“一个疯女人的胡说八道,那六阿哥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 钮祜禄贵妃眼神有点飘忽,轻声道:“当时皇上待六阿哥是有些不同,从这一名字便可看出来,但又能证明什么呢? 六阿哥的夭折的确蹊跷,当初还有人说是孝懿皇后做的,不过谁知道呢,又没证据,许是那六阿哥自个儿福薄,承受不住太多福泽。 呵,以德妃那样的身份,她的儿子的确承受不住那个字,能怪谁?” 钮祜禄氏满脸不以为意。 英珠却觉得脑中像是一团烟花砰地炸开,紧接着一片空白。 第七十二章 闹脾气 英珠的脑子里像是一团烟花砰地炸开,紧接着一片空白。 她听到自个儿的声音,有点恍惚,又轻飘飘的,“贵妃娘娘说……与先皇后……有关?” 第86章 钮祜禄氏没在意她的异常,一手撑着脑袋,慢吞吞道:“以讹传讹罢了,以孝懿皇后那软和的性子,哪里有那个胆子? 人是蠢了点儿,还不至于做出那种事。” 英珠着实没想到钮祜禄贵妃会如此想。 她一直以为钮祜禄氏对先皇后成见很深,诋毁都来不及,未曾想竟会替先皇后说话。 英珠默然。 她想起了六阿哥殁了的那一年。 那是康熙二十四年。 五月里,六阿哥因病夭折,自那之后,皇上许是怜惜德妃失子,又的确心痛这个给予万千宠爱的儿子的夭折,一连几个月安抚德妃。 对其他嫔妃难免冷落了些。 当时皇上的确很宠爱这个聪明伶俐的六阿哥,惹得许多嫔妃嫉妒不已。 她也猜测过六阿哥的夭折不寻常,但也只是猜测罢了,过后也就没放在心上,孝懿皇后也未曾放在心上。 皇上夭折的皇子有许多,在孝懿皇后心里并不算特别,更何况还是那个人的儿子。 可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皇上就鲜少去孝懿皇后宫里留宿了。 当时她和孝懿皇后都以为皇上怜惜德妃,可过了许久,皇上仍旧冷落孝懿皇后。 直到半年之后,皇上才踏进了承乾宫,但对孝懿皇后全然不似过去温柔,始终不冷不热。 那时候皇上宠爱德妃,宠爱宜妃,甚至宠爱卫氏。 她觉得皇上不喜欢孝懿皇后,只是顾忌着母族情分才照应几分。 当时她为孝懿皇后不平,却不敢说什么。 孝懿皇后自此心中郁郁,常常暗自落泪,感叹当初不该进宫。 宫里的生活与孝懿皇后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她也想着若是当初主子未曾进宫该多好,就不会一次次忍受心爱之人宠爱别人。 当初不曾多想。 此刻听到钮祜禄贵妃的话,她才陡然惊醒。 莫非当初皇上就怀疑孝懿皇后对六阿哥动的手,这才多年冷淡。 想到此,英珠的心渐渐凉了。 连钮祜禄贵妃这个一向和孝懿皇后不对付的人都知晓孝懿皇后不会谋害六阿哥。 皇上这个枕边之人却不曾相信。 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别人钻了空子,让孝懿皇后丢了性命。 果然天家之人凉薄,最不可信。 英珠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混沌的心神陡然一片清明。 若是德妃怀疑孝懿皇后害了六阿哥,还曾向皇上吹枕边风,那她就有理由相信德妃有这个动机谋害孝懿皇后。 失子之痛,谁人能忍? 但以德妃的身份,她有这个能力不声不响地给孝懿皇后下毒吗? 如果真是德妃,不可能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 但目前来看,德妃有足够的动机是毋庸置疑的,她必须查出德妃究竟有没有动手。 得到了这么个消息,英珠无心再留在此处,便告辞回了自己房间。 在床上歇了会儿,再醒来天色已暗,肚子有点空。 让金铃弄了些点心过来,垫了垫肚子,便拿了本书闲看着。 外头的光亮一点点隐去,昏暗代替了明亮,透窗而入的风带了些凉意。 已到了用膳的时辰。 此时乾清宫的人来了,说是皇上传她去乾清宫。 英珠有点不想见皇上,她怕自己忍不住失态。 她真的有点弄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温柔的让人迷惑,有时候又绝情的让人心凉。 一个人怎么会有截然不同的两种面目? 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她完全看不懂。 她没有勇气继续讨好这个男人。 但她又必须靠着他的宠爱才有机会找出真凶。 在脑子里做了会儿斗争,她还是起身换了身衣服,乘上肩舆,往乾清宫去了。 一路上英珠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但在进了东暖阁,瞧见那个伟岸高大,尊贵无双的男人时,她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懑,完全做不出笑模样。 英珠只能保证自己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屈膝行礼,“皇上万安。” 康熙盘腿坐在铺着明黄色条褥的罗汉榻上,抬眸看她一眼,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向她招手,“过来朕身边坐下。” 英珠顿了下,缓步走过去。 康熙见她磨磨蹭蹭的,皱了皱眉,见她好不容易到了身边,伸手一个用力,将她拽到怀里。 英珠双手护着肚子,跌坐在他怀里,用力挣扎。 康熙按着她的腰,令她动弹不得,嘴唇贴在她耳边,道:“怎么磨磨蹭蹭的?朕是洪水猛兽不成?” 话里带着调笑。 英珠并未如往常般感到羞赧,只有不适和抗拒。 她却只能压下那股抗拒,攥着手,坐在他身边。 康熙看她低垂着眼睑,笑了下,“有几日没见你了,孩子可有闹你?” 英珠轻声道:“回皇上话,没闹。” 见她比往常更沉默了,康熙默了下,捏了捏她的下巴,“今儿这是怎么了?嗯?” 英珠下意识别过头,康熙的大手僵在半空,目光深邃看着她。 英珠一颗心急速跳动,知道自己没忍住,却不知该如何缓解气氛。 康熙忽地又笑了起来,“倒是像闹脾气了,这是怪朕这几日不曾去看你?” 第87章 其实自打中秋家宴过后,两个人也就四五日没见,算不得久。 英珠没吭声。 康熙目光柔软了些,摸了摸她的肚子,道:“你怀着身子,朕不好碰你,但见了你又忍不住,你说朕该如何? 瑚图玲阿,朕这几日不曾见你,想你的紧,你可有想朕?” 英珠说不出想他的话,又不能说不想,头垂的更低了。 康熙以为她害羞,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他自认忍耐力极好,面对任何女人都能保持理智,在她身上这些理智却全然无用。 不过是几日不曾相见,他就格外想她,这个女人,也不知给他灌了什么药。 康熙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胎儿的存在,嘴上却道:“等孩子生下,朕可要一一讨回来。” 第七十三章 还是有些孩子样 “朕今日叫你来,是要你同朕用膳,也好趁机陪陪你。”康熙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低沉懒散。 “喂,你脑子瓦特了?”英珠还未应声,脑子里就响起了一道久违的声音,透着一惊一乍,“你这模样不对呀,你究竟想做什么?想惹恼了皇帝吗? 既然来了,就好好陪老康用膳,别摆一张死人脸,叫人看出破绽,我看你怎么圆!” 越说越气,宁韵这会儿紧张得不得了,也不知道这女人想什么,突然就变冷淡了。 这可不行。 万一叫老康看出什么来,那还怎么玩? 英珠心中一动,忽然有种想要宁韵代替自己应付皇上的冲动。 她现在压根做不到曲意逢迎。 他越是表现的温柔,她就越容易想起当初他待孝懿皇后前后截然不同的模样,想起那么多年来孝懿皇后的委屈和难过。 一想起那些,她的心就更加冰凉,由内及外地抗拒他的亲近。 英珠闭上眼睛,想要让宁韵出来,却不知如何做。 每次她都是被动地失去意识,换成宁韵。 她不知要如何才能主动让宁韵出来。 过了片刻,还是未成功,英珠便泄了气。 “喂喂喂,你这是做什么?不会真傻了吧?”似是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也感受到那种灵魂中的蠢蠢欲动,宁韵瞬间懵了,又有点不可思议。 天哪,这女人是那个意思吗? 她竟然要主动让出身体。 虽然并未成功,她还是被困在这犄角旮旯里,眼巴巴看着外面的一切。 但这还是让她忍不住意外又惊喜。 这事儿凭的就是意志力,一旦某一方意志力压过另一方,就会代替弱的那一方。 这女人的意志力一向强悍,她一直没办法对抗。 这会儿对方却主动露出弱点,她怎能不激动? 可惜,对方只是一时冲动,等回过神来或许她就没了机会。 想到此,宁韵恨不得立刻出去。 至少眼前的这一关必须要过,不能让这女人毁了大好的局面。 皇帝的宠爱可是说走就走的,哪容得你闹脾气? 康熙忽然盯住她的额头,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伸手摸了下她的眉心。 英珠一惊,还以为他发现了,却听他若有所思道:“朕是看花眼了?怎么方才似乎瞧见这里有个东西?” 英珠伸手摸了下,又蹭了蹭,强笑道:“有吗?想来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吧。” 康熙轻笑,“许是朕看岔了。”然后盯着她的眼睛,道:“方才你的眉心处似乎有一枚花钿。” 英珠抿了抿唇,不敢再生起那个心思。 定是她方才心思浮动,才出现了花钿。 还好对方没看清楚,否则她不知要如何解释了。 她并不愿被人当做妖怪。 虽然是看错了,但康熙还是感到新奇,盯着她的额头瞅个不停,仿佛真能瞅出朵花儿来。 弄的英珠浑身紧绷,紧张兮兮的,生怕那东西再冒出来被看个正着,她就别想活了。 康熙反而被她的紧张逗的兴致盎然,勾起了唇,“你似乎很紧张。” 英珠讷讷无言。 康熙却并未在意她的紧张,道:“改日你在此画上一枚花钿,让朕瞧瞧,必定极美。” 满清入关以来,并未继承汉人戴花钿的习惯,贵族女子和后宫嫔妃间并不盛行花钿一说。 虽说英珠可以用真正的花钿隐藏那一秘密,但未免过于特立独行,便放弃了这一想法。 私下里倒是可以佩戴或者描画。 英珠轻声应了。 康熙收回了目光,没再盯着她的眉心,吩咐传膳。 英珠不禁松了口气。 皇帝的御膳是丰盛的,难得有嫔妃可以在乾清宫与皇上一同进膳。 往常只有皇上摆驾东西六宫,主位才有机会与皇上一同进膳。 嫔妃在乾清宫与皇上用膳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 安安静静地用了膳,宫人撤了残羹冷炙。 两个人分别净了手,漱了口,喝着新沏的茶。 康熙明显察觉她今日不对劲,盯了她有许久,拉过她的手,询问,“今儿怎么如此安静?” 毕竟是皇帝,心性敏感多疑,岂能看不出她的异样?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康熙皱眉。 英珠垂着眼睑,沉默片刻,道:“许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第88章 她是不舒服,不过不是肚子,而是心里。 她知晓自己不该如此任性,影响了大局,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也许她需要时间缓解。 等到那些负面的情绪缓过去了,她才可以恢复坦然。 终究那是过去的事,已经发生,无可更改。 她要思量的是以后,不能把眼前的皇上越推越远。 康熙立刻紧张了起来,“朕叫太医来。” 英珠忙道:“皇上不必了。”顿了下,又道:“许是他调皮呢,偶尔闹一些。” 康熙扬眉,眸中露出喜色,“他动了?朕摸摸。”说着就摸上了她的小腹。 英珠尴尬,哪里会动?她只是搪塞罢了。 又因为他这一亲密举动浑身升起了不适感。 “这会儿已经没动静了。”她解释。 对于欺君,她还是不太自在,很是紧张。 她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都敢欺君了。 尤其是这个人并不好糊弄,她生怕被戳穿。 康熙半晌未察觉到动静,遗憾地收回手,“罢了,有机会朕再感受一下,若真是闹的狠了,必定是位阿哥。 朕还记得十四阿哥尚未出生前便极是活泼调皮,闹的德妃夜不能寐,出生后果然是个不省心的。” 听到“德妃”二字,英珠神色一紧,悄悄攥了攥手。 片刻后,她笑道:“嫔妾还是希望是个稳重点的,就像四阿哥那样。” 康熙忍俊不禁,“稳重也好,不过四阿哥就是太稳重了,倒显得木讷。” 英珠深以为然,稳重的不像个孩子,却更让人心疼。 十四阿哥那样的才是在额娘的千娇万宠下长大的模样。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是亲兄弟,这性格却是截然不同。”英珠状若随意道。 康熙怔了下,轻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孝顺的,以前倒并非如此,还是有些孩子样。 自打孝懿皇后去了,他便愈发沉默寡言。” 第七十四章 嚣张的十四 “四阿哥的性子倒是随了孝懿皇后,心思重,有什么都藏在心里。” 康熙带着感慨地说了这样一句。 是吗? 孝懿皇后当初也是个单纯直率的女孩子。 多年的深宫生活终究磨平了所有的棱角,也消磨了所有的热情和单纯。 是这个后宫毁了她所有的期许。 是这个男人毁了她所有的热情。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不可与人说的心事。 很想知晓他对孝懿皇后究竟有没有过动心和怜悯。 却也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终究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即便有过,也只是昙花一现,没什么让人感到安慰的。 这一点来看,宫里的所有女人都无甚区别。 便是得宠过的宜妃和德妃,到如今不也即将年老色衰,不久的将来也只剩下那体面的身份罢了。 没有人是例外。 康熙看着她神游天外的模样,皱了皱眉,捏住她的下巴,道:“在想什么?” 英珠垂眸,道:“没、没什么。” 康熙如何会信? 今日的她格外不同,似是有什么心事。 他不喜欢这般模样的她,似是诸多心思都藏在了那颗看不到的心里面,刻意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般模样,与往常的她截然不同,也不喜听她的虚假之言,故而未再多问,脸色却有些难看。 气氛有点僵,英珠察觉到了,却不知如何改变,也没心思改变。 康熙看了她许久,道:“累了就回去好好歇着,明儿朕叫太医过去给你看看。” 英珠轻声应了,便起身告退。 看着她退下去的纤细身影,康熙出了会神,吁了口气。 他计较什么?许是怀了孕,心思难免就多了些。 说到底,他不喜欢那种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感觉,她人在他面前,他却觉得远在天边,他希望这个女人的心思完全落在自己身上。 而不是那种轻飘飘的触不到的感觉。 仿佛她心中还惦记着别的东西。 他不懂如何安慰孕中闹情绪的女人,也没精力去管,更从未在意过嫔妃们在他面前想什么。 面对瑚图玲阿,他却变得十分在意。 恨不得剖开她的心,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东西,让她的所有心思在自己面前都无所遁形。 …… 英珠和郭贵人慢悠悠走在空荡安静的御花园中。 面对成了嫔,地位在自个儿之上的喜塔腊氏,如此变化,郭贵人依旧言笑晏晏,并未因此生分。 两个人都披了件斗篷,眼前一簇簇菊花开的正好,秋菊,墨菊,白菊……味道或淡雅,或馥郁。 偶有秋风从耳边掠过,带来深秋的凉意,更多的凉意挡在斗篷之外。 一名粉衣豆蔻少女在宫女和嬷嬷的陪同下蹲在一簇绿菊前,嗅着扑面而来的香气,面上笑容洋溢。 英珠看着笑容纯粹的四公主龚克里宜尔哈,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听说三公主也定了抚蒙,明年出嫁,布贵人只有这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到如今也只是个贵人,眼看着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 郭贵人叹着气,想到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难免心有戚戚。 第89章 英珠看她一眼,道:“你也不必担心,毕竟还有宜妃娘娘在,四公主将来不会差了。” 生母的地位也影响到公主出嫁后的生活,尤其是蒙古那样千里之遥的地方。 以宜妃贵为妃位,生了三个儿子,素有恩宠的现况,四公主又是宜妃的亲外甥女,自幼记在宜妃名下,即便将来抚蒙,也不会被人欺负。 不似布贵人兆佳氏,无母家背景,无恩宠,无儿子,三公主自然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 郭贵人苦笑,“这也只是安慰罢了,终究千里之遥,如何能够安心?好在龚克里才十三岁,有的等,我还能多陪几年。” 四公主名龚克里宜尔哈。 郭贵人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英珠理解她的心情。 但这终究是不幸中的万幸。 荣妃所出的大公主今年六月刚出嫁,荣妃贵为妃位,又有三阿哥,也能保障大公主在蒙古的生活。 相比三公主,大公主和四公主还是幸运的。 虽然未必幸福,但终究能够好好的。 英珠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暗叹,但愿是个阿哥,她可不想体会与女儿分隔千里的痛苦。 身在后宫,一个女人能考虑的也只有恩宠,儿女,地位三件事。 恩宠和地位,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儿女的将来。 没有恩宠和地位,连儿女的命运都无法做主。 真有够悲哀的。 一个宝蓝色影子倏地窜了过来,伴着一声声的惊呼,英珠险些被人撞到,幸好金铃反应快,及时挡在她前面。 “哎哟”一声,一个小孩被撞倒在地,捂着鼻子,眼泪汪汪。 一群宫女嬷嬷脸色一变,急匆匆扶起摔在地上的小孩,忙不迭问,“十四阿哥,您没事吧?” 十四阿哥? 英珠和郭贵人都愣了下。 只见那被称十四阿哥的小孩儿站了起来,即便眼睛有点红,但忍着没哭,只是看着有点委屈。 英珠方才险些被撞上,心有余悸,但看到是十四阿哥,再多的气也只得咽下。 她能跟一个小孩计较什么呢? 何况,她该担心的是十四阿哥有没有受伤。 谁叫人家的额娘是德妃。 十四阿哥在此,想必德妃也在附近,郭贵人也想到了,两个人面面相觑。 眼前的十四阿哥揉着通红的鼻子,皱着眉头推搡开眼前的保姆嬷嬷,小脸上满是不耐,圆睁着眼睛看向撞自己的宫女,伸手一指,“刚刚是你撞的我?” 虽然小小年纪,凶巴巴的样子一点也不吓人,而且红着眼睛和鼻头的他还有点好笑,但这嚣张的模样还是令人不喜。 郭贵人蹙眉,也担心引来德妃。 这位十四阿哥可是德妃的宝贝疙瘩,一点磕着碰着都不允许,一旦被发现人被丽嫔的宫女撞了,且不管是不是十四阿哥先撞上来的,对方都不是个忍让的。 即便不好向怀着孕的丽嫔发作,也会找宫女的麻烦,那也是打丽嫔的脸。 还真是出门不利,竟然遇上了这么个难缠的。 郭贵人担忧地看向英珠。 第七十五章 颠倒黑白 跟着十四阿哥的保姆嬷嬷和宫女也认出眼前之人是丽嫔,先是有些紧张,生怕把人撞出个好歹。 又发现撞到的只是丽嫔的宫女,没撞到丽嫔本人,当下就松了口气,腰杆也挺直了。 英珠面色平静,却也觉得这事儿麻烦。 她是不计较被十四阿哥撞到,但德妃知晓了是否会发难就说不准了。 对于疼儿子没边儿的人来说,可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 她怀着孕,德妃是不会为难她,但这梁子就算是彻底结下了,且比几年前喜塔腊氏说那话得罪了德妃更甚。 德妃对四阿哥的态度,和对十四阿哥的态度的区别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 那可不是一般的区别大。 以前德妃疼六阿哥的时候她也知晓,就跟这时候疼十四阿哥差不多。 尤其是六阿哥没了后,十四阿哥就更是德妃的眼珠子。 对四阿哥那简直就是漠不关心了。 可想而知,这麻烦有多大。 再麻烦也是以后的事儿,先解决了眼前的事儿是正理。 这十四阿哥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自个儿撞上来,还凶巴巴地怪上了为她挡人的金铃,那怒气冲冲的样儿,似是恨不得让人把金铃给打二十板子。 金铃就是个宫女,撞到了皇子,即便是护主,在旁人眼里那也是不敬。 英珠略一想,还是让金铃退后,弯腰靠近十四阿哥,露出一抹温柔带着关心的笑,伸手试图摸他的脑袋,“十四阿哥没伤到吧?” 小孩子嘛,被柔声安慰几句脾气也就下去了。 只要十四阿哥不再发难,何况又没撞出个什么来,德妃也不好说什么。 十四阿哥脸色却不见好转,眼睛里还冒着火,腾地拍掉她的手,退后一步,大声道:“你谁呀?谁准你碰我的!” 英珠没料到对方如此凶,竟毫不犹豫动上手。 小孩子力气不大,打上去并不疼,就是惊了她一下。 但跟着他的那几个保姆和宫女却是吓得不轻,其中一个嬷嬷忙把十四阿哥护在身后,陪笑道:“十四阿哥年纪小,丽嫔娘娘别放在心上,德妃娘娘在那边坐着呢,一会儿就过来了。” 第90章 这是拿德妃压她啊,让她别放肆。 一个嫔而已,本就不被她们放在眼里,但架不住人家怀着一个,那就不是一般的贵重。 德妃不在,她们也不敢得罪了,只得好言好语的。 英珠摇摇头,不甚在意。 看来想要安抚好十四阿哥还是挺难的。 对方对她的防备心很重。 也是,她本就没怎么见过十四阿哥,对方又年纪小,不认得她很正常。 就算认出来了,以对方的脾气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 那嬷嬷看了眼英珠,眼里的警惕很重,面上却陪着笑,“丽嫔娘娘没伤着吧?”眼珠子还滴溜溜在她身上打转,似是打量着没伤着,眼中的轻视便多了些。 英珠还未说话,就听到宁韵的声音,“我教你,这个时候就要装一下,没问题也要装着有问题,你不介意,人德妃可不会大度了,指不定一会儿来了就要记恨上你,回头还要吹耳边风颠倒黑白。这种人最会这套了,黑的能说成白的,吃亏的就是你了。 不能让人家逮着话柄,先示弱,看她还敢发难不,你可是握着尚方宝剑呢,该紧张的是他们。回头皇上知道了只会心疼你,哪里会听她的挑拨?” 英珠犹豫了一会儿,对宁韵说的话虽然认同,却做不来那样得理不饶人的事。 这会儿德妃闻风已经赶了过来。 看来是刚刚有人回去通禀了。 德妃一把将十四阿哥抱在怀里,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满脸紧张,“被撞着哪儿了?可有伤到?” 这德妃一来就说出这话,好像撞人的是她,受害的是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那刺猬般扎人的态度顿时熄灭了,脸上的怒气也消失无踪,乖巧地依偎在德妃怀里,伸手一指金铃,“她撞了我!” 英珠无言。 还真是个恶人先告状的。 果然,德妃面上怒气更甚,眼见要发难,旁边那位嬷嬷赶紧道:“回主子,方才十四阿哥没瞧见丽嫔娘娘和郭贵人,冲了过来,丽嫔娘娘身边的宫女就挡了下,十四阿哥这才摔着了,好在没撞着丽嫔娘娘。” 这一解释,德妃眉头一紧,冷眼看向英珠,又扫了眼白着脸的金铃,眼中几乎要涌出刀子,“丽嫔的宫女好大的劲儿,十四阿哥年纪小,不懂事,并未伤着龙胎,倒是丽嫔的宫女竟然把十四阿哥给撞到了地上,这是何道理?” 果然是个颠倒黑白的,这一说倒像是金铃故意将十四阿哥推倒在地,成了金铃的错了。 明面上是训斥金铃不敬主子,却暗指她管教不力。 郭贵人忙笑道:“德妃娘娘先别发作,金铃也是护主心切,实则怪不得她,十四阿哥冲过来,我们也未瞧见,这险些就撞到了丽嫔,好在无事,这万一撞到了丽嫔身上,谁担得起啊?何况十四阿哥也没事,倒也不必如此担心。” 十四阿哥是皇子,别人肚子里的也是皇子,谁也不比谁尊贵。 郭贵人素来不怕德妃的,只因她姐姐是宜妃,要说地位和恩宠,宜妃和德妃谁也不弱,谁也不让谁。 狐假虎威,她自然无须怯了。 德妃冷冷扫了她一眼,“不知郭贵人何时竟与丽嫔如此交好,往常你二人皆为贵人,如今人家成了嫔,你倒还继续巴巴地贴过去,当真是厚脸皮。” 郭贵人脸一僵,眸中闪过恼意,却是笑道:“德妃娘娘这话就严重了,奴才与丽嫔合得来,总不至于皇上恩宠丽嫔,奴才就心生嫉妒,不与丽嫔来往了,好歹奴才也进宫多年,不至于这点气度都没有。” 说的像是德妃没气度一般。 宜妃是个不饶人的,身为亲妹妹的郭贵人自然也不遑多让。 德妃脸色倏地一沉,“少牙尖嘴利,丽嫔的肚子是尊贵,可十四阿哥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容得某些人欺凌,若是十四阿哥撞个好歹,本宫倒要看看丽嫔但不担得起。 何况,丽嫔不是好端端的吗?别以为拿着鸡毛当令箭,就可无法无天。” 第七十六章 示弱 素来仁慈宽厚的德妃此刻难得显得咄咄逼人,当真是为母则刚。 只是这般计较,却是有些不讲道理了。 英珠本不欲生事,至少身份悬殊的情况下,她并不愿轻易得罪此人。 然而无意间的一件小事,终究是再次将两人放在了对立面,更加深了彼此的矛盾。 德妃又是个疼起儿子来全无底线的。 英珠不惹麻烦,却也不愿示弱,从此被此人看轻了去,一辈子将自己踩在脚下。 当下英珠也没多话,只是蹙眉呻吟了声,像是受了惊一般地捂住小腹,靠在金铃身上。 郭贵人见此,脸色一变,“这是怎么了?可是动了胎气?” 此话一出,便是方才还姿态强硬的德妃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她厌恶丽嫔仗着怀了龙嗣就怠慢欺负胤祯,但也不愿因此伤了丽嫔的胎。 若丽嫔肚子里的东西真有个好歹,她也落不得好,在皇上心中的形象将大打折扣。 但紧张归紧张,德妃还是有些迟疑,刚才分明好好的,怎的突然就不好了? 莫不是装的?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想到这一层,德妃很快冷静了下来,冷眼看着眼前的丽嫔。 英珠低垂着头,靠在金铃身上,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断断续续地道:“是嫔妾不好,嫔妾未发现是十四阿哥,一时慌了神,金铃这才冲撞了十四阿哥。 第91章 德妃娘娘有气尽管冲着嫔妾来,金铃也是护主心切,总不至于金铃担心嫔妾动了胎气着急护着嫔妾,反而要责罚训斥于她。 德妃娘娘宽厚大度,定不会与金铃计较。” 德妃气的一张脸瞬间青了。 好个丽嫔,话里话外听着是赔罪,却句句表明那奴才护主,有功无过。 她要是再坚持责罚那奴才,反倒是显得她不顾龙嗣,惩罚有功之人,过于不近人情。 何况是胤祯险些撞上丽嫔,丽嫔又如此姿态,到了皇上面前,错的反而成了她,连胤祯也有受责难。 怎么看都是她这儿吃亏。 这会儿她确信这丽嫔十有八九是装的,就是为了堵她的嘴,陷害他们母子。 果然是个心思深沉的。 若是对方未怀孕,她有一百种方法教训她,让她说不出话。 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即便丽嫔肚子里的东西出事,也不能在她面前出事。 她不能担皇上的责难。 便是知晓对方是装的,她也不好再轻举妄动。 她针对丽嫔是真,仅这一点,皇上便会训斥她不顾身份,为难一个有孕的嫔。 也是胤祯令她失了理智,换做以往她绝不会如此冲动失态。 太监匆匆抬了肩舆来,英珠被扶了上去。 郭贵人冲德妃屈了屈膝,神色恭敬,态度却不卑不亢,“丽嫔的胎要紧,奴才不好久留,先送丽嫔回去了,但愿丽嫔无事。” 又瞥了眼神色懵懂的十四阿哥,步履匆匆走了。 德妃脸色铁青。 她自然听得出郭贵人的言外之意。 这是将惊了龙胎的罪过栽在她头上了。 自打封妃后,她还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气。 果然和她姐姐郭络罗氏一个德行。 一样的嚣张不饶人。 英珠回了永寿宫,钮祜禄氏听说后立刻叫人传太医。 虽说动了胎气是假,但太医也是人精,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金铃一说丽嫔受了惊,太医便福至心灵,作势把了把脉,施了针,开了副安神的药。 郭贵人跟了来,问她如何。 英珠摇头,“没大碍,劳你担心了。” 郭贵人叹道:“说什么话?我也瞧不惯德妃那样,话说,你真没事吧?还是真让十四阿哥给冲撞了?” 虽然未曾撞到人,但当时事发突然,受了惊也是可能的。 英珠笑笑,“小事而已,我没那样脆弱。” 郭贵人瞬间明了,不由赞了她机智,心中也有点幸灾乐祸,很想看看德妃此刻的脸色,定然很精彩。 然后便以不打扰她为由告辞了。 闹了这一桩,英珠心知德妃快气疯了,必定恨死了她,她却未放在心上。 无论是过去的恩怨,还是方才不可调解的冲突,德妃都不可能再放下对她的成见。 事已至此,她无心去弥补,但总归不能吃亏的。 对方刻意要针对她,她也不能怂了。 左右此刻的德妃也不敢拿她如何。 初次用这种法子反击,英珠颇有些不自在,但不得不说这个法子挺好用,果真把德妃吓得不轻,失了引以为傲的稳重。 宁韵赞了她做得好,嘻嘻一笑,“没想到你的演技也不错嘛,只是表现的再柔弱一点就好了,不仅女人拿你没办法,男人也最吃这一套。 你也别不好意思,以德妃的人设,想来没少做这样的事,你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听了最后一句话,英珠眸光一沉。 的确,德妃以前也做过这种事,孝懿皇后就曾在这方面吃过亏。 无论是身为德嫔,还是身为德妃,都没少做这样的事,尤其是六阿哥一事,更是让孝懿皇后栽了一个很大的跟头,多年来一直被皇上误会。 但她不屑扮柔弱,能坑上德妃一把是好事,那样的柔弱心机终究是她做不出来的,她也不想变成自己憎恨的模样。 宁韵不知她心中所想,笑眯眯道:“男人嘛,都是一个德行,甭管身份多么尊贵,男人的劣根性都是一样的,两个都喜欢的女人摆在面前,自然喜欢那个更柔弱更年轻的女人多一点,性子太要强,不懂示弱,总是吃亏的。呶,眼前就有个例子。” 心知她指的是钮祜禄贵妃,英珠不否认,却并不以为只有那一条路。 她性子不要强,不会落得钮祜禄贵妃那样的困境,她也懂示弱,但是更懂分寸,不会做出那让自己也无法忍受的虚伪做作的姿态。 永和宫 德妃以保护不利为由,让伺候十四阿哥的人跪在殿外。 十四阿哥揪着德妃的衣服,小心翼翼抬眼瞅着她,“额娘,儿子做错事了吗?” 德妃脸色一缓,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胤祯没做错,是那些奴才做错了,是他们险些让你伤到。” 第七十七章 是嫔妾不小心 十四阿哥完全没有方才在外人面前的颐指气使,眨了眨眼,软软道:“那儿子是不是不该那样对丽嫔娘娘?” 德妃心中一堵,眸中闪过阴翳,却安慰道:“胤祯做的没错,胤祯不是故意的,不怪你。胤祯是皇子,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小心罢了,没有人会说什么。” 十四阿哥点了点脑袋,脸上的怯意不见了,恢复了笑容。 第92章 德妃沉下脸,吩咐,“去看看皇上去了何处,想办法把皇上请过来。” 宫女应了是,退下了。 四阿哥站在殿外,沉默良久,抬脚进去了。 请了安,四阿哥看了眼依偎在额娘怀里的十四弟,道:“额娘,出什么事了?” 德妃面对大儿子,神色并不热络,“你来得好,一会儿你皇阿玛过来,照顾着些你弟弟。奴才们伺候不当,让你弟弟险些撞上了丽嫔,说到底是奴才们的错,与胤祯何干?胤祯才这么小,哪里知道什么丽嫔,什么不能撞的。” 四阿哥皱眉,看着十四弟低着头旁若无人的样子,什么也没说,答应了。 偏殿里,十四阿哥咬着点心,含糊不清道:“四哥,听说丽嫔娘娘肚子里有小弟弟,是不是我以后就不是皇阿玛最小的儿子了?皇阿玛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丽嫔娘娘不舒服,皇阿玛会不会因为丽嫔娘娘生我的气?我真的不是故意撞上去的。” 四岁的孩子,尽管傲气些,任性些,还是知道害怕的,说起这件事就有些紧张。 他隐约觉得都是自己引起的。 “怎么会,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四阿哥语气很平静。 丽嫔的孩子再贵重,皇阿玛也不会因此责骂年幼的十四弟,何况丽嫔也没被撞着,这完全是多虑。 十四阿哥偏头看他一眼,眨了眨纯澈的大眼睛,“可我听说皇阿玛很喜欢丽嫔娘娘,那也会喜欢丽嫔娘娘肚子里的弟弟,是吗?” 四阿哥道:“十四弟好好跟皇阿玛道个歉就是了,皇阿玛不会责怪你。” 十四阿哥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四阿哥对眼前的十四弟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自己唯一的同胞弟弟,理应关心,但他却生不出亲近的感觉。 或许是额娘付诸于两个儿子身上的目光太不一样,令他心有不平。 十四弟的眼睛太纯净,无忧无虑,跟他完全不一样。 他无法迁怒于十四弟,只有压着那些情绪,终究是唯一的弟弟,该疼还是要疼。 这也是他目前唯一的温暖的来源。 额娘急着让人请皇阿玛过来,想必是担心丽嫔那儿吹枕边风。 对于这位近来十分得宠,又怀了皇阿玛子嗣的丽嫔,他没有过接触,只那么远远地见过一两次。 的确是有得宠的资本。 但额娘因为十四弟就和丽嫔起了冲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这是往常冷静的额娘绝不会去做的事。 康熙忙完政事,听说永和宫派人来请,便过去了。 德妃命人上了茶,坐在一边,神情温顺,“十四还小,跑的急了点,谁也没想到,都是奴才们伺候不利,没看住十四,臣妾已经罚了那些奴才。幸好那宫女挡了下,没撞着丽嫔,否则臣妾难辞其咎。” 康熙平静地听完,道:“既然没事,你也不必心存顾虑,只是这次没事,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些,十四渐渐大了,稳重点好,老这样冒冒失失的也不妥,你这个额娘要多费些心。” 德妃微笑着颔首,“臣妾谨记。” 康熙并未留下用膳,说了声去看看丽嫔,起身走了。 送走了康熙,德妃脸色一瞬冷了下来。 皇上嘴上没责怪,到底还是怪十四了,看来丽嫔在皇上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是她没想到的。 四阿哥带着十四阿哥回来,便称还要读书,便回了阿哥所。 德妃也没留他用膳。 十四阿哥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额娘,皇阿玛走了吗?” 德妃嗯了声,十四阿哥噘嘴,道:“儿子还没向皇阿玛认错呢。” 德妃眉头一紧,“认什么错?” 十四阿哥脆声道:“四哥说只要我向皇阿玛认错,皇阿玛就会原谅我,不会怪我了。” “啪”地一声,一只茶杯落地,摔成了碎片。 十四阿哥吓得张大了小嘴。 德妃阴沉着脸,不吭声,眸子里风起云涌。 康熙到永寿宫时,英珠正歇着。 一抹明黄走了进来,英珠忙起身去迎,被他按住,又重新躺了回去。 “朕听说你差点被十四撞了,没事吧?” 英珠扬唇道:“不是什么大事,嫔妾也没伤着。” 康熙皱眉看着她,“你这怀着孕,还真是一点也不安生。”语气多有不满。 这要是撞着了,可不是小事。 英珠垂下眼眸,“是嫔妾不小心,皇上别生气了。” 他哪里见得她如此可怜模样?当下语气软了下去,“你呀,真是一刻也不让朕安心。十四那小子就是太活泼,你也别怪他,以后朕会说他。” 英珠忙道:“十四阿哥年纪还小,也不是故意的,何况又没撞着嫔妾,皇上何必怪他?小孩子,活泼些很正常,是嫔妾没注意,以后嫔妾会小心的。” 她没兴趣去怪一个小孩子。 当时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后来德妃咄咄相逼,她才会稍稍反击一下,装这么一下。 但在皇帝面前,她也没必要装什么虚弱,说十四阿哥的坏话。 吹德妃的耳边风什么的也不会去做。 皇上在来时想必都知道了,心中自然有计较,她说的多了反而不利,有添油加醋的嫌疑。 康熙搂住她,眼眸中满是温情,“你呀,朕说你什么好?” 第93章 他听外面的人说了,不止十四那件事,德妃也朝她发作了。 德妃先前请他过去的举动也就说得清了。 知晓德妃紧张十四是一回事,但德妃朝一个怀孕的嫔发作就不大稳重了,何况本就是十四的错。 十四没惊到丽嫔的胎,倒是德妃的盛气凌人吓得她动了胎气。 康熙有点不满。 德妃以为瑚图玲阿会向他告状,瑚图玲阿却压根提都没提,康熙满意她懂事的同时也更心疼她。 第七十八章 册封 一个嫔哪里敢和妃位叫嚣?可不就吓成了这样。 以前德妃对四阿哥也未如此失态过。 一遇到十四的事儿就失了冷静。 先前两个人之间隐隐的隔阂因为此刻的温馨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康熙看着眼前神色恬静的女人,忍不住将人揽入怀里,嘴唇凑了过去。 呼吸交融了片刻,周边的空气渐渐炙热了起来。 康熙抬眼看她,粗粝的指肚抚摸她的唇,眸中含笑,“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英珠嗯了声,垂眸掩下眸中的思绪。 深秋过后,寒风萧瑟,枝叶萧条。 随着一天比一天冷,英珠的肚子也渐渐地大了。 转眼到了一年一度的颁金节。 颁金节过后不久,十月十六这天,宜嫁娶,是四阿哥大婚的日子。 因这一桩喜事,宫里一连多日都沉浸在喜庆热闹的气氛当中。 除了当事人依旧平静地过着日子,似乎与往常没任何不同。 因钮祜禄氏只是贵妃,而非代理皇后之职的皇贵妃,故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不必来永寿宫请安,只需去永和宫向四阿哥的生母德妃请安。 有空了到各宫向众主位母妃请安便是。 四阿哥婚后的第五日,四福晋到永寿宫请安。 刚起身,钮祜禄贵妃听说四福晋到了,便叫了英珠一起到前殿去。 再不喜德妃,却不能连四福晋都拒之门外。 钮祜禄贵妃坐在垫着明黄色褥子的地平宝座上,英珠规规矩矩地坐在左侧下首的玫瑰椅上。 四福晋年纪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穿着皇子福晋品级的吉服,衬得整个人更是小小一只,粉团一般。 明明是个孩子,一举一动却处处是规矩,除了样貌,其他方面简直跟四阿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先前英珠一直好奇四福晋长什么模样,什么性子,这会儿瞧见了,心下便觉得至少明面上看着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这个年纪还看不出漂亮不漂亮,只算的上圆润养眼,长大后不会差了,举手投足皆是端庄,没一丝错处,看得出大家族里教养出来的痕迹。 除了年纪小点儿。 当然,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虽然不是孝懿皇后挑选的福晋,但好在是皇上亲自挑的,这位乌拉那拉氏无论是出身,礼仪,性情都是极好的。 也算是对孝懿皇后的一个安慰。 若是由德妃挑选,以德妃那不上心的态度,未必会挑个好的。 英珠看着眼前的四福晋,心中便添了几分欣慰。 钮祜禄贵妃没什么好与对方说的,只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好好照顾四阿哥的话,便让她退下了。 人走后,钮祜禄贵妃懒洋洋道:“人倒是挺不错的,就是给了四阿哥那么一个闷葫芦,难免有些委屈了。” 四阿哥婚后依旧住在阿哥所,宫外的皇子府不是一两年能建好的。 十月底,紫禁城里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仅仅一天一夜,整个紫禁城变得银装素裹。 屋子里早就烧了红罗炭,身上也穿上了冬衣,手里日日抱着手炉,整个人暖洋洋的。 十一月初六,嫔妃册封的日子到了。 佟佳氏、赫舍里氏和博尔济吉特氏同一天册封,分别封为瑾妃、平妃和宣妃。 三日后,英珠和卫氏一同册封嫔位。 英珠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好在封嫔的过程比封妃要简单些,没那么艰辛,还算平稳地度过了。 接下来就是庆祝册封之喜。 其余四妃和众嫔主先后登门恭贺了瑾妃、平妃和宣妃三人。 至于英珠和良嫔,一个肚子大了,禁不起喧闹吵杂,需安心养胎,就没叫别的人来贺喜。 良嫔也不是那爱出头的,何况因她往年的事迹,也没几个人愿意巴结她的,就有些门庭冷落。 倒是几个妃主象征性地派人送了几件礼。 现下空着的殿宇有景仁宫和钟粹宫。 良嫔不必再搬。 等到英珠迁宫的时候还有乔迁之喜,那才是热闹的时候。 怎么也要等到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了。 除夕夜,仍旧在乾清宫举办家宴。 这一次却多了个四福晋,大福晋不再是孤单一人,纵然二人年纪相隔大了些,还是相谈甚欢。 康熙三十年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度过了。 正月十五刚过,大阿哥府又传来喜讯。 不得不说,大福晋还是挺能生的,去年初刚生下第三个,就是总生不出儿子。 大福晋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其他侍妾都无生养,这着实不算个令人惊喜的事儿。 宫里的嫔妃态度不一,一部分平静,一部分幸灾乐祸。 第94章 就连英珠偶尔一次在御花园碰上了惠妃,也不见她脸上有多少喜色,依旧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这半年里,英珠倒没再碰上过糟心的事儿,肚子一直安安稳稳的。 偶尔孩子动两下,感受那种奇妙的体验,从一开始只是肚子里多了一块肉的平静,到后面心里变得水一样的柔软。 这种联系越来越深的感受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也让她对这个孩子更加期待。 自从前些日子太医确诊是个阿哥,皇上来看她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亲近的举动也时常有之。 对于已经有十多位皇子,十位公主的康熙而言皇子的出生虽然不至于令他有多期待,但高兴总是有的。 过了正月,天气渐渐变得暖和,万物开始复苏。 御花园的桃花和杏花也陆续开了,一片春意盎然。 眼见着分娩的日子渐渐临近,英珠行动上受限,出去的少了,只偶尔在院子里走走。 郭贵人时常来看她,陪她说话解闷,倒也不无趣。 “这越往后越艰难,熬过这一关,一切就好了。”郭贵人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笑着宽慰。 随着月份渐大,英珠的小腿开始浮肿,小宫女正帮她揉捏小腿。 第一次经历如此之事,英珠只有唉声叹气。 以前见过孝懿皇后怀孕时的艰难,真正临到自己身上才体验到那种痛苦。 但心里又有着奇怪的欣喜和满足。 这就是痛并快乐着吧。 欣慰的是这孩子倒是乖巧,闹腾的少,只偶尔伸伸腿,踢她一下,提醒一下存在。 第七十九章 英珠的请求 康熙早年虽失去过很多皇子,但后来又生了不少,俱都健健康康地长大。 对于丽嫔肚子里的孩子说高兴有,说惊喜却少。 毕竟早过了那些毛头小子般的感情的时候,现下再高兴也没了那分惊喜和特别。 只是对于正为他孕育子嗣的丽嫔就多了几分特别的感受。 丽嫔不算他最宠爱的嫔妃,但总归是有点别样的感情的,这份感情不仅来自于和她相处时的那份愉悦,更是有着过去的因素在内。 身为至高无上的皇帝,有过无数女人,也宠过许多女人,却唯有一个遗憾,是他始终无法释怀的。 凭心而论,他并非重男女之情的人,或许是因为还未得到便已失去,心中就万分介怀。 尤其是承载那份特殊感情的人骤然离去,就成了他最大的遗憾。 而在丽嫔的身上,他却看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康熙处理完奏折,腾出空来便去看望丽嫔。 乍暖还寒的时节,二月春风似剪刀。 龙辇缓缓行至永寿宫,康熙步下龙辇,走了进去。 钮祜禄贵妃早已得到消息,率宫人们等候在正殿外。 康熙到正殿喝了会茶,与钮祜禄氏说了几句话,便去了东偏殿。 月份大了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早产,永寿宫的偏殿早已准备好了稳婆,随时待命。 稳婆都是钮祜禄贵妃着人从内务府仔细挑的,都是可靠的。 英珠大着肚子行了礼,在康熙的示意下缓缓落坐。 “皇上怎么有空过来?” 康熙见她行动艰难,那肚子高高鼓着,瞧着颇有些心惊。 好在也见惯了,有太医的话在,心下便稍安。 “朕忙完了,就来看看你。”看了眼她的肚子,道:“今儿个可有动?” 英珠笑道:“倒是动的厉害,像是憋闷了,迫不及待要出来似的。” 昨儿夜里还踢了她几下,把她给惊醒了,就睡不着了,拿手轻抚着肚子,安抚了一阵,才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是和孩子互动比较频繁的时候,英珠每天最愉快的事就是感受胎儿的动静。 康熙闻言笑了。 因着皇上常来看她,和孩子互动也很频繁,好几次胎儿动了,就摸的久了点,她和皇上之间倒是多了些亲昵,以前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隔阂也没了。 总归是她孩子的阿玛,她不能老惦记着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 这辈子她总是要过下去的,既然怀了孩子,就要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 她的任性不仅会让自己过得不好,也会影响孩子的将来。 康熙道:“朕已经让人收拾好了钟粹宫,等孩子生下,便可挪宫,老住在这儿,怪委屈的。” 有了孩子,的确不适合住在偏殿。 英珠未再拒绝,谢了恩。 和钮祜禄贵妃之间的维系不在于这一座宫殿。 无论到了哪儿,她已经是贵妃一系,将来几年内都是要依靠贵妃的庇护,亲近少不了。 平安诞下孩子不代表她就可安枕无忧,还要保证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英珠想到此,便道:“皇上,嫔妾有一事相求。” 康熙讶异挑眉,“何事?” 英珠道:“嫔妾想,将来这孩子生下来,能否暂且交由贵妃娘娘抚养?” 她左思右想,虽然不舍孩子离开她身边,但她更关心孩子的安危。 等她搬去了别处,凭她自己无法保证孩子能平安长大,她已经得罪了德妃,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对付她。 看上去嫔位与贵人相差不止一点,但实则一个嫔在妃面前仍旧算不得什么。 第95章 即便她再生下一个皇子,也未必能够晋为妃位。 将来的许多年之内,她也许只能停留在嫔位上了。 孩子在钮祜禄贵妃这儿,终究是个保障。 另一方面,孩子在钮祜禄贵妃这儿,能和永寿宫多亲近些,钮祜禄贵妃会更放心。 一旦孩子离了永寿宫,和永寿宫的牵绊难免会渐渐少了。 先前钮祜禄贵妃就曾对十阿哥说过,要两个孩子多多亲近,意思再明白不过。 离的远了,如何亲近? 至于和自己的孩子生分,英珠并不担心,大不了以后常来永寿宫走动,以钮祜禄贵妃平时的性情和作为,不会干涉他们母子相见,她依旧可以常常见到孩子。 想当初宜妃生下了五阿哥,不也是将人送到了皇太后身边抚养吗? 有舍才有得。 她再如何舍不得孩子,总还是要先为孩子的安危着想。 康熙深深看她一眼,“为何有这个想法?朕可以让你亲自抚养。” 身在嫔位,她是有资格亲自抚养皇子的。 不是每个人都狠得下心与自己的骨肉分离。 英珠笑了下,露出一丝赧然,“嫔妾初次怀孕,没什么照顾孩子的经验,贵妃娘娘身份尊贵,经验又多,孩子能留在贵妃娘娘身边,是他的福气。 嫔妾不求其他,只求孩子平平安安的。” 康熙沉默良久,点了头,“也好,朕回头与贵妃说。” 英珠起身勉强屈了屈膝,“多谢皇上。” 康熙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温和,“你放心,有朕在,定会保全你们母子。” 英珠不意外对方猜出自己的心思。 一方面贵妃有十阿哥,又只是暂时抚养她的孩子,并非记在贵妃名下,排除了她借贵妃抬高自己孩子身份的可能。 另一方面,什么没经验照顾孩子,这些压根无须她亲自去做,都是由保姆和乳母来照顾的,她这个借口自然也就不成立。 那她的目的就很容易猜到了。 她有意让皇上明白她“简单”的心思,不过是让对方将他们母子更加放在心上罢了。 一个一心一意只想保全自己孩子的嫔妃,无疑更容易让人动容。 皇上能够给她这样一句保证,不论能否做到,至少是个态度,也会放在心上。 英珠垂眸,道:“嫔妾自然相信皇上,只是皇上日理万机,嫔妾哪里好让那些烦心事打扰到皇上,皇上能够给嫔妾这般恩宠,嫔妾已经很知足了。 再说,贵妃对嫔妾素来多有照顾,孩子留在永寿宫,也能给十阿哥做个伴。” 第八十章 谁又说得准? 英珠的选择在康熙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后宫女人之间的事他不是不清楚,只要不妨害到龙嗣,他懒得管,也没精力去管。 目前来看,眼前的女人并无多余的心思,骤然承宠,难免心有不安,有这些考虑实属正常。 钮祜禄氏的性子他了解,孩子由钮祜禄氏抚养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你能如此想也好。”康熙颔首,难得她对贵妃足够尊重,又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随着天气愈发暖和,离英珠分娩的日子越来越近。 恰在此时,永和宫传来喜讯,王氏已有三个月身孕。 此前并未传出任何消息。 看来永和宫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 不过这又是何必呢? 凭她德妃还护不住一个庶妃的孩子吗? 没人会在意一个出身寒微的庶妃是否诞下皇子。 此消息不啻于一道惊雷。 但惊讶过后,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怕是没几个。 继丽嫔喜塔腊氏有喜后,宫里又多了桩喜事。 康熙大喜,一连多日探望王氏,留宿永和宫的次数也渐多,相反,英珠已有多日未见着皇帝。 在眼下即将分娩的情况下,皇帝的目光却落在了王氏身上。 王氏的风头一下子盖过了丽嫔喜塔腊氏。 许多人都抱着或嫉妒,或幸灾乐祸的态度。 英珠却并无太大反应。 王氏也算得宠,怀上是早晚的事。 何况,眼下的她一心惦记着肚子里的孩子,随着分娩的日子越来越近,心里就越来越紧张。 压根没功夫去想其他人其他事。 皇上现下关心谁,更不在她考虑范围。 刘太医照例来诊过脉,说是一切都好,英珠便放了心。 钮祜禄贵妃身边的官蕊送来一株玉兰花。 说是英珠身子重了,不方便出门,正好玉兰花开了摆在屋内,也好添些春意,放松些心情。 官蕊是钮祜禄贵妃身边另一个较为信任的宫女。 英珠谢了贵妃,官蕊一丝不苟地屈了屈膝,告了退。 金铃送了人出去。 银簪抚了下清雅宜人的玉兰花花瓣,笑道:“贵妃娘娘对主子真好。”又叹了声,“可惜皇上没来,皇上在就更好了。” 人总有失宠的时候。 她虽不至于这么快就失宠,但总归这大着肚子的模样没什么好看的。 即便她肚子里怀着的是皇上的骨肉。 前些时候皇上来的不少。 也算得上够体谅她了。 宁韵要她主动争取,别丢了博宠的机会。 可她现下拿什么去争取? 第96章 是,她怀着龙嗣占了先机,却不会次次有用。 更何况,此刻并非只她一人有孕。 那份特殊已经没了。 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而已,连那抹动人的姿态都没了,她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生下这个孩子,这才是她的底气。 金铃一进来就听到银簪的话,蹙了蹙眉,斥道:“说什么呢?” 又看向英珠,道:“主子别多想,皇上很快便会来看您的,您毕竟还有着身子呢。” 英珠为金铃的担忧感到好笑。 她哪里担心这个了? 不过才这么几日而已,哪儿就至于不来了? 永和宫 王氏随在德妃身侧,刚送走了皇上,脸上的喜色尚未褪去,摸着肚子,颇有几分自得。 德妃瞥她一眼,“别高兴的太早,怀上了没用,生下了才是好处。” 王氏忙收敛了表情,屈膝一礼,“奴才谨记。” 顿了下,迟疑道:“娘娘,这喜塔腊氏眼见着就要生了,您真的有办法……” 德妃嘴角一撇,“本宫有什么办法?”看她一副不甘失望的模样,转回头,往殿内走,“有些事还是要看运气,运气不好,再得宠又有何用?” 王氏不明白,这还不算运气好吗? 德妃停下脚步,看向她,“记住,要沉得住气,人家都能沉得住气,你若连这个都输了,便是生下了皇子,也照样比不得丽嫔。 你的任务是平安生下皇子,其他的不必担心。” 王氏不服气。 她怎么就不如喜塔腊氏沉得住气了? 却又不敢反驳,应了是。 殿外的枝叶透着新绿。 看着那新绿,德妃心头的燥闷散了些。 玉容沏了杯茶,递过来。 德妃接过,轻抿了口,道:“你说这喜塔腊氏有什么本事,竟让一向气量狭小的贵妃入了眼?” 玉容道:“贵妃娘娘一向喜怒不定,许是丽嫔的性子正好合了贵妃娘娘的眼缘。” 德妃轻嗤了声,道:“贵妃又岂会因合眼缘就看重一个人? 本宫琢磨着,贵妃是打着寻个帮手的主意,恰好看上了喜塔腊氏,这才尽力提拔。 如此一来,这喜塔腊氏将来的前程不可小觑,说不得还会与本宫平起平坐。” 玉容惊讶,“这不会吧,如今已有七位妃主,皇上不至于乱了规矩。” 德妃垂眸,扯了扯嘴角,“谁又说得准?谁能保证这七妃便不会有变?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自打因着胤祯和喜塔腊氏起了冲突,她对此人就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 只要想到将来此人会和自个儿平起平坐,就一阵恶心。 儿子是她的底线。 欺到胤祯头上,她决不能忍。 不过…… 德妃勾唇,“贵妃此番作为,就是不知钮祜禄一族是否知晓,是否又会同意? 毕竟这喜塔腊氏可不是一般出身寻常的嫔妃。 一旦生了儿子,谁能保证不会生了异心? 若贵妃去母留子还好,若不然,谁能保证不是给自个儿养了个白眼狼?” 玉容蹙眉,“这丽嫔正得宠,贵妃岂会在这当口对丽嫔动手?” 是不会。 德妃歪了歪身子,道:“贵妃与孝昭皇后不同,当年她与孝懿皇后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忍了那么多年,可见她做过什么? 所以啊,有心无胆,终究一事无成,但凡她有点孝昭皇后的谋算,也不至落得今日的地步。 可惜了,这对姐妹,一个有谋算,却没那个命,一个有命,却无她姐姐的谋算。 这是不是很可笑?” 玉容抿嘴笑,“若贵妃有当年孝昭皇后的谋算,这后宫也不会如此安稳,娘娘也不能如此轻松了。” 第八十一章 榆木疙瘩 德妃眸中闪过笑意,“可不是,与贵妃相比,平妃倒是随了当初的……” 话未说完,便住了口。 片刻,德妃吁了口气,道:“总之,身份摆在那儿,谁又能罢休?是老虎,总要斗起来,谁输谁赢,谁知道?至于那丽嫔,她那个靠山未必就硬。 即便此时此刻,她想要平安诞下皇子,未必容易,最脆弱的时候莫过于胎气未稳之时,和分娩之时,别看那丽嫔即将分娩,正是得意,到了那时候,说不准便是一尸两命。” 德妃脸上倏地一冷。 …… 是日,碧空如洗,惠风和畅。 多日未曾踏足永寿宫的康熙终于想起了快要分娩的丽嫔。 因惦记着丽嫔的胎,遂召了太医询问,得知丽嫔身体无恙,一切都好,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得劲。 康熙询问魏珠,“朕有多久未去看望丽嫔了?” 魏珠弯腰,道:“回皇上话,有十一日了。” 虽说皇上多日不曾提起丽嫔,但身为御前总管,魏珠对这些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这么久了?”康熙摸着龙须,皱着眉,“朕许久未看望丽嫔,想来她该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才是,怎会如太医所言一切都好?” 魏珠愣了下,有点不知如何回答。 过了片刻,笑道:“这是好事,说明丽嫔娘娘腹中的龙嗣健康,皇上应该高兴才是。” 第97章 话是如此,康熙眉头仍旧紧锁。 他倒不至于诅咒自个儿的骨肉,只是怀了孕的女人总会多愁善感些。 他原还担心丽嫔难过,后悔冷落了她,直到问了太医却发现自个儿多虑了。 这叫他怎能不纠结? 纠结是一回事,龙嗣无恙,他还是高兴的。 虽说丽嫔无恙,但他的确许久未去看望丽嫔,还真有点惦念,也该去看看了。 康熙便道:“摆驾永寿宫。” 魏珠应了声“嗻”,忙吩咐人备好御辇。 一路上,康熙闭目沉思,脑子里涌现丽嫔或伤心或翘首以盼的模样,又或是她淡然自若,沉静如水的表情。 无疑前者更令他欢喜,但此刻非常时期,还是后者好一些。 但其他嫔妃久不见他,都会或多或少地流露出难过和想念的模样。 丽嫔怎会不同? 康熙定了定心,或许他要准备些话安慰丽嫔了。 无论如何,孩子要紧,不能叫丽嫔因心情不好影响了孩子。 御辇在半路上遇到了平妃。 平妃赫舍里氏穿着玫瑰色的旗服,正歪坐在肩舆上,远远地瞧见皇上的御辇,忙不迭伸手叫停,下了地,匆匆上前,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康熙一皱眉,似乎未料到会在这儿遇上别人,旋即又舒展了眉头,淡声道:“哦,是平妃啊,你怎会在此?” 平妃笑道:“臣妾亲手做了一碗莲子羹,正打算给皇上送过去,不曾想在此遇见了皇上。” 这可不正是心有灵犀? 虽说皇上不一定是去储秀宫,但在此遇到的确是巧了些。 平妃心中难免高兴,不论皇上去往何处,既然遇到了,就是个机会,便微微抬头,道:“皇上,不知可要去臣妾的储秀宫坐一坐?” 平妃自幼入宫,至今也才双十年华,是众妃当中最为年轻,资历最浅的一位,姿容也算出众,笑起来妩媚温柔,极是动人。 康熙也是喜好美人的,何况对方也知情识趣,温柔婉约,更有着仁孝皇后这一层关系在,以往对她也算多有宠爱。 即便此刻见了,也是心动的。 但下一瞬他又想到了还怀着孕的丽嫔,那份心动便淡了些。 去储秀宫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丽嫔肚子大了,他许久未去探望,丽嫔恐会委屈。 最终还是去看望丽嫔的冲动战胜了眼前的美人,康熙淡淡道:“你有心了,朕还有事,改日再去看你。” 话落,一抬手,御辇再次启程。 平妃笑容一窒,只得再一屈膝,应了是,让到一边。 御辇绕过去,渐行渐远。 平妃目光幽暗,嘴唇紧抿,捏着帕子的手一点点收紧。 此处离永寿宫最近,眼瞅着皇上径直往永寿宫去了,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虽说丽嫔即将分娩,皇上去探望再正常不过,但眼见着皇上拂了自个儿的面子,一心惦记着一个丽嫔,她如何能高兴了? 若只是个寻常妃嫔便罢了,偏偏是钮祜禄氏宫里的人。 平妃站了会儿,一甩帕子,扭头回了储秀宫。 英珠由金铃扶着迎到门外,屈膝一礼,“嫔妾参见皇上。” 果然脸色红润,气色甚佳。 康熙欣慰的同时又有点白担心了的郁闷。 沉着脸盯了她一会儿,抬脚进了屋。 英珠愣了下,跟了进去,站在一旁,接过银簪递来的茶盏,亲自奉上,“皇上喝茶。” 康熙见她大着肚子,怪难受的,接过茶盏,道:“坐吧。” 英珠谢了恩,这才上前坐了。 她不如宁韵放得下脸面讨好皇帝,最常做的就是闷不吭声,此刻皇帝来了,也不懂表达欢喜,瞧着就淡了些。 康熙原指望见着自己能高兴些的丽嫔,未曾想对方这样一副平静如水的表情,压根没什么欢心,心下就有些气。 真是个榆木疙瘩! 康熙重重地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脆响。 英珠抬眼看过去,似是有些惶惑,又透着迷茫。 康熙沉脸看着她,总觉得几日不见,这女人离她远了些,生分了。 “过来。”他沉声道,脸上可见不悦。 英珠起身,慢吞吞走过去。 康熙压下不快,伸手抚摸她的肚子。 女人肚子大了总是不好看的,瞧着笨拙了些,但想到这是他的孩子,就高兴些。 “孩子可还安静?这些日子可有闹你?”康熙眸中添了温和。 英珠见他脸色好了些,不由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明白对方生什么气,也不知如何讨好他。 想来是惦记着孩子,见了孩子便高兴了,便道:“偶尔闹些,很多时候都很安静。” 许是孩子也心疼她辛苦,很少闹她。 英珠也得以好过些。 她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很懂事,心中愈发柔软,面上露出慈爱。 第八十二章 太懂事 看着她脸上绽放的慈爱和柔和,康熙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怀孕的女人某些时候也是很美的。 康熙很喜欢此刻的瑚图玲阿。 “朕来时遇着了赫舍里氏。”不知怎的,康熙突然说起了此事,眼睛盯着她的脸。 这事本没必要与她说,或许是想要从那张脸上看出些别的东西。 第98章 英珠一时没明白过来。 哪个赫舍里氏? 宫里可不止一位赫舍里氏,一位是如今的储秀宫主位平妃,另一位是启祥宫的僖嫔。 僖嫔离这儿近,英珠想当然以为是她。 但她不明白皇上提起这个做什么,遇到僖嫔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就淡淡地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康熙眯了眯眼,有点恼了。 果真是个蠢女人,这是什么反应?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恼怒,英珠一个激灵,就顺口问,“皇上怎会遇见僖嫔?” 康熙愣了下,不由扶额,“朕说的是平妃。” 什么僖嫔,他都忘了这号人了。 看她一脸的理所当然,依旧没反应,康熙又道:“平妃去乾清宫,说是给朕做了莲子羹尝尝,邀朕去储秀宫,朕推了,特意来看你。” 这下子该明白了吧? 康熙以为她会露出欢喜的神情,结果这傻女人只是微微一笑,道:“皇上能记挂着嫔妾,是嫔妾的福气。” 话是如此说,却看不出有多欢喜。 言不由衷。 康熙在心里轻哼了声,对她如此平静的态度十分不满,却又碍着面子,不好发作。 “这些日子王氏有了身孕,朕去的勤了些,久未来看你,你莫要多想。”康熙再接再厉,就不信撬不开她那块木头脑袋。 去看望王氏,一来的确是对方有了身孕,总要关心一下龙胎,二来,这个女人性子淡,捉摸不定,他有心看看她的反应。 身为皇帝,从未在女人身上碰过钉子,哦,不对,除了那一次,不提也罢。 他迫切地希望她一心扑在自己身上,为自己露出别的情愫。 英珠弯唇道:“嫔妾并未多想,皇上是应该去看看王氏。” 毕竟是皇帝,不可能只关心一个女人,她很看得开,从未想过独占皇帝的宠爱,真的想了,那就是她的催命符。 默默听着这两个人对话的宁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有够蠢的。 她忍不住提醒,“男人有时候也是喜欢女人吃醋的好不,别一味大度,这样只会把人越推越远。这个时候他提起平妃和王氏,明显就是希望你吃醋,好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还傻楞着干嘛?” 面对这么个榆木脑袋,她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好想捶她脑袋。 英珠蹙眉。 她还真不会吃醋,要她怎么做? 看着眼前沉着脸,辨不清喜怒的皇帝,英珠有点拿不准。 以前孝懿皇后即便吃醋,也不会当着皇上的面吃醋,只会把委屈往肚子里咽,或是当着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诉说一下心思。 换做她,又能如何? 何况面前的人是皇帝,她哪敢肆意妄为? 她实在怕做的过了,弄巧成拙。 英珠垂眸,道:“皇上日理万机,能抽空来看望嫔妾,嫔妾已经很高兴了。” 康熙在心里叹了口气。 面对她这么懂事的样子,他也有点无力,又不舍得责怪她。 能怪谁呢?难不成还要怪她太懂事? 若她真吃醋,闹脾气闹的过了,他也是有点不喜的。 康熙拍了下她的手背,道:“好了,是朕不好,这几日冷落了你。不过,你若不高兴,也可以跟朕说一下,别闷在心里,朕虽然忙于政事,陪一下你的时间还是有的。即便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委屈了自个儿,明白吗?” 他感觉像是面对一个太懂事的孩子,欣慰于她的懂事,又无奈于她的不知进取。 这样的她如何争的过那些女人? 人人都争,都抢,就她闷不吭声,给了就要,不给就受着。 他总要顾着别人的情绪,她不争,自己如何给她应有的宠爱? 英珠眼睫颤了颤,抬眸看他。 如果当初他肯这样对主子说,是不是结果就会好一点? 当初的主子太想要皇上的宠爱了,却什么也不敢说,只知道眼巴巴等着。 在别人想尽办法留住皇上的宠爱,勾心斗角的时候,主子要顾着身份,顾着皇上的喜怒,顾着身后的家族。 别人能做的,她不能做。 主子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还要忍受他的误会,他的冷落。 眼前的情景与当初的情况有多么不同,她就有多么地为主子感到心酸。 难道不争不抢就活该受委屈吗? 就好比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英珠忽然就明白了这个浅显的道理。 有些事该争还是要争,默默等待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康熙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搂着她的腰,道:“朕的宠爱就在这儿摆着,想要就说,嗯?” 英珠低低地嗯了声,默然片刻,道:“皇上真的会多来看看嫔妾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有点不自在。 是因为从未尝试过,多多少少还是不符合她曾经的想法。 她知道有些事要争取,重生以来也一直用自己的法子在争取。 但许是她本就不是那爱争的性子,偶尔也还是会放松一下,不去想那些事,尤其是如今有了孩子,那些心思总会淡一些,反而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孩子上。 不可否认,在皇上对王氏更加上心的这些日子里,她压根不曾在意,仿佛那些都与自己无关。 第99章 不是自信于皇上对她的心思足够多,不担心失宠,而是不想去用心。 也或是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心能够静一静,冷一冷,有些东西她不想太上心,到最后把自己搭了进去。 在她的计划当中,不包括丢掉自己的心,沉沦在那些虚无缥缈的帝王之爱中。 康熙眼中浮现笑意,道:“自然,朕孩子的额娘,朕如何能不在意?” 如此亲密的话语,着实想不到他会当着嫔妃的面儿说。 英珠摸着他的胡子,道:“皇上是否对每个嫔妃都会如此说?在皇上心里,更喜欢哪个?” 第八十三章 打的什么主意 手下是扎人的胡子,英珠的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一双眼睛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又落在他的胡子上,并不专心,却莫名其妙令他平静的心微微荡了那么一下。 康熙挑了挑眉,心道,这女人也不是那么老实嘛。 一把捉住她捣乱的手,搂着她的手顿时收紧,轻笑了声,“怎么,这就吃醋了?” 英珠不置可否,微微笑着。 康熙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目光微热,道:“朕此刻最喜爱你,可满意?” 此刻啊。 英珠心道,这怕是每个得宠过的嫔妃都能有的殊荣。 …… 男人健康灼热的气息再次包裹了她的全身。 英珠双手捧住他的脸,主动迎上去,呼吸渐渐凌乱。 这一次并未持续多久。 康熙抚摸她鼓着的肚子,状似安抚。 未避免累到她,康熙并未尽兴,但久未亲热,能满足这片刻也是好的。 “倒是比怀孕前更紧了。”康熙含笑说着,丝毫不在乎她满脸羞窘。 怀了孕的她更加敏感,整个过程很难熬。 好不容易熬了过去,终于可以歇一歇了,英珠彻底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康熙神情甚是愉悦。 …… 刚入了五月,芍药和牡丹次第而开,千姿百态,宛如成熟了的少女。 在这样的时候,英珠分娩的日子终于到了。 事情来的很突然,英珠正像往常一样坐在榻上看书,看的腰酸,正要起身出去走走。 忽地阵痛袭来,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紧接着身下一热。 英珠倏地抓紧了金铃的手,捂着肚子,煞白着脸,声音颤巍巍的,“传稳婆过来。” 金铃也吓得白了脸,忙着人去禀报了贵妃,扶着英珠先坐下。 稳婆很快来了,众人七手八脚地抬着英珠去了西次间,将她躺着的地方围成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 疼痛袭来,英珠眼前一阵阵发黑,咬着嘴唇,几乎咬破了血。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恍惚。 都说女人分娩是阎罗殿上走一遭,此话诚然不假。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英珠就觉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浑身的力气正在一点点透支。 其他声音都听不到,唯有稳婆的声音不停地钻入耳中,声音却越来越模糊。 似是为了给她打气,不知谁喊了声皇上来了,在外头坐着,要她用力。 英珠哪里还顾得上皇上在不在,全身心都放在肚子里的小家伙上。 只盼着小家伙能平平安安地出来,别再折腾她了。 但孩子似乎犯了脾气,赖在里边,怎么也不出来。 拖得越久,就越不利。 康熙和钮祜禄贵妃在正殿边喝茶,边等着,时不时听着人禀告那边儿的消息。 未时发作,到天黑透了,仍未有进展。 康熙皱着眉,有点心浮气躁,茶也喝不下去了。 钮祜禄贵妃虽然生过两次,但还是有些紧张,生怕丽嫔出了什么问题。 正在这时,永寿宫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宫女,被一个太监拦住,在那儿急急地说什么。 片刻,那太监小跑过来,向魏珠耳语一阵。 魏珠脸色一变,凑近了康熙,小声道:“皇上,永和宫来人,说是王庶妃有些不好。” 康熙眉头顿时皱的更紧。 钮祜禄贵妃也听到了,冷冷一哼,“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时候出事,打的什么主意?” 但总归事关龙嗣,不能不在意。 看了眼皇上,钮祜禄贵妃便问,“太医去了吗?” 魏珠低头,道:“太医已经过去了。” 钮祜禄贵妃冷笑,“那不就得了?丽嫔现下正是紧要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一尸两命,王氏不过是动了胎气,有什么紧要?怕不是知道了丽嫔要生,特意添堵的吧。” 康熙脸色一沉,“好了,说的什么话?” 这是训斥钮祜禄氏说话没个忌讳,事关龙嗣,怎能说什么一尸两命如此不吉利的话? 钮祜禄氏也不在意,扭过头去。 康熙虽然训斥了她,但心里明白此话不假,也就没再追究,看向魏珠,沉声道:“告诉来人,朕还有事,就不过去了,让王氏安心,朕过后再去探望。” 心下到底对王氏多了些不满。 在这时候出事,让人不多想也不成,康熙也认为是对方小题大做。 魏珠应了声,过去告诉了那宫女。 那宫女犹豫了一瞬,跺跺脚,回去了。 英珠的情况不容乐观。 第100章 不知又过了多久,英珠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劲儿也使不上了。 稳婆在耳边一直喊着,她始终聚不起力气。 隐约听到一句难产,保大保小。 快要消失的意识倏地重新聚拢了起来,英珠只知道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用尽全身的力气。 但外面传进来的消息似乎是皇上要保大。 没时间惊讶,她死死抓住身旁一名稳婆的手,声音含糊不清,但很清晰,“保、保孩子……” 她没心思去想以后的事,只顾得上眼前,她只知道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但稳婆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直在按着她,安慰她。 无尽的恐慌蔓延开来,英珠拼命地摇头,想要用力推开稳婆,却使不上力气。 恐惧和疼痛交织,英珠渐渐沉入黑暗中。 …… 再睁眼,英珠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但身体的疼痛和疲惫感犹在。 她竟然还在,没死? 英珠闭了闭眼,再睁开,唤了声“金铃”。 声音很微弱,但金铃还是极快地进了来,喜形于色,“主子,您终于醒了!” 英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声音沙哑地问,“孩子呢?” 金铃笑道:“十五阿哥好好的,您别担心。” 十五阿哥? 果然是位阿哥。 英珠自醒来后就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但她隐约记得昏迷前皇上是要保大的,但无论如何,现在母子平安就是幸运了。 金铃道:“您饿了吧?奴才给您盛碗粥。” 刚生完孩子,身体还虚弱,只能吃些流食。 英珠嗯了声,看着金铃出去,仍旧觉得恍然如梦。 昏迷之前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来得及遗憾,只想保住孩子。 此刻清醒了,人还好好的,英珠才有点庆幸和心有余悸。 第八十四章 您应该更清楚 想做的事还没做,真就这么死了,她岂能甘心? 何况她若真没了命,丢下孩子一个人,如何活下去?皇子众多,皇上未必会关心一个没了额娘的孩子。 也是她当时情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只剩下让孩子活下去那一个念头。 还好,老天还是仁慈的,不仅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还让她度过此次劫难。 喝了粥,英珠迫不及待要见十五阿哥。 乳母很快抱了一个大红色的襁褓进来。 英珠拨开襁褓,眼前的婴儿皱巴巴,红彤彤的,眼睛闭着,睡得憨甜。 虽然不怎么好看,但身为额娘,还是觉得漂亮极了。 英珠扬起唇角,心中满是欢喜。 换做前一世的她,做梦也想不到还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她还记得,那时的她是有想过等四阿哥成了婚,就过去伺候四阿哥的。 主子也说过,让她帮着未来的四福晋打理四阿哥的后院,照顾四阿哥的子嗣。 谁也想不到,世事变化,她还是没去成,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无论如何,她的孩子好好的,健健康康的,一切的辛苦都值了。 英珠让人把孩子抱了下去,疲惫地靠在引枕上,这才有机会问先前的事。 她分明记得说是只能保一个,如今两个人都好好的,纵然是侥幸,仍是有些疑惑。 提起这个,金铃一脸的后怕,“主子您是不知道,当时的您险象环生,差点就没了。好在您福大命大,紧要时候又恢复了力气。” 说到此,倏地一顿,愤愤道:“真没想到,竟有人想要害您,是其中一个稳婆,不知收了谁的好处,想要害您和十五阿哥。 若非是她,您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罪。好在您当时恢复了些精神,发现了她的目的,吓住了她,这才躲过一劫。皇上当时就让人把她带下去审问。” 英珠一怔,她不记得有发现哪个稳婆不对的。 莫非是宁韵? 她当时昏迷了,也只有宁韵了。 那两个稳婆都是钮祜禄贵妃找的,她不相信钮祜禄贵妃会对她动手。 若真有此心,当初就不会费尽心思帮她保住孩子,先前有的是机会动手。 不过,不知情的人极有可能会怀疑到贵妃头上。 毕竟稳婆是钮祜禄贵妃的人,想要被收买并不容易。 换句话说,能够收买钮祜禄贵妃宫里的人,必定不是一般的嫔妃。 英珠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只是没有证据,一切的怀疑都不作数。 但她险些因此丢了命,十五阿哥也险些夭折,她绝不会罢休。 金铃又道:“皇上很担心您,知道您醒了,定会高兴的,这会儿已经有人去告诉皇上了,想来皇上很快便会来了。” 康熙来的很快,英珠刚喝完药躺下,就听到了请安声。 英珠抬起身子,康熙大步进来,按住她,坐在她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仔仔细细打量她的脸,满脸关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多谢皇上关心,嫔妾已经无碍了。” 康熙笑了,“你这一遭给朕生了个健康的阿哥,瑚图玲阿,辛苦你了。” 英珠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当时皇上说的保大,说不动容是假的。 皇子远比一个普通的嫔妃要重要,保大还是保小,根本不必说。 第101章 但是他却选了保她。 即便这宠爱终会有消失的那一日,这一刻她却无法否认,被人看重的滋味真的挺好。 英珠挽起唇角,“嫔妾要多谢皇上才是。” 不论其他,皇上对她的确够好了,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康熙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怎么还谢起朕来了?可是病糊涂了。” 英珠垂了下眸,道:“当时皇上选了保嫔妾,嫔妾怎能不感谢皇上。” 提起这个,康熙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更加握紧了她的手,叹了声,道:“你呀,当时的情况太过凶险,朕以为这个孩子保不住了。不曾想,你却想要为朕保住这个孩子,瑚图玲阿,朕很惊讶,也很动容。 朕失去了太多孩子,早已麻木,但毕竟是朕的骨肉,怎能不在意?此次你无故遭了这么多罪,朕的皇子也险些夭折,朕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安心养病,知道吗?” 英珠点点头,欲言又止。 康熙看出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 英珠道:“听说有个稳婆要对嫔妾不利,不知现下如何了?” 康熙眸光一寒,道:“朕已经叫人带去慎刑司审问了,只是还不曾吐露任何消息,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行事,当真胆大包天。此事你不必担心,有朕在。” 英珠也觉得对方行事太过大胆,当着屋里那么多人的面行事,很轻易就会暴露。 但当时的情况那样混乱,谁也不会不错眼地盯着一个稳婆的动作,想要成事并不难,最后说一句难产,谁又会想到是一个稳婆动的手? 若不是宁韵醒来,发现了那人的目的,她此刻怕是已经一尸两命。 可以想到背后之人是一个胆大,且行事毫无顾忌之人。 也或许是身份足够尊贵,给了对方足够的底气。 “皇上觉得……指使稳婆之人会是谁?”英珠沉默片刻,抬眼问。 康熙面沉如水,帮她掖了掖被角,道:“不必多想,朕会查清楚。” 英珠便不再多问。 看来他心中也有数,若真是那几位,最后被处置的或许只是一两个替罪羊。 她只是个嫔,想要扳倒那个位子的人并不容易。 皇上再宠爱她,也不可能为了她打破后宫的平衡。 不过,总会有机会的。 她有的是时间等。 钮祜禄氏沉着脸,看向底下跪着的人,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官蕊目光清亮,看着她,“主子,奴才知道您不会同意,所以奴才帮您做了,这些年,您处境艰难,奴才们都清楚,奴才也一直想要为您解决那些麻烦,让你好过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此次就是个绝好的机会,钮祜禄家的主子们也会同意奴才的做法。在这宫里,有哪个心软的人能走到最后?您应该更清楚。” 第八十五章 怀疑 钮祜禄氏咬牙怒道:“那你也不该瞒着本宫!谁给你的胆子?你可知万一被发现,本宫是何后果?钮祜禄一族是何后果?你以为就能万无一失吗?” 官蕊满不在乎道:“奴才心知瞒不过皇上,也并未打算瞒过皇上,奴才并非针对丽嫔,奴才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主子。那人迟早会招认出奴才,主子只管把奴才推出去便是,一切后果由奴才来承担。” 好一个大义凛然之人! 钮祜禄氏倏地冷笑,“你以为本宫把你推出去,本宫就能无虞吗?” 官蕊是她的心腹,若无她这个主子的授意,谁会相信一切只是一个小小宫女所为? 一旦查到官蕊头上,她这个贵妃也逃不掉罪责。 不,很快便会查到她头上。 她从未想过官蕊竟有胆子指使稳婆做下如此之事,那可是龙嗣,她怎么敢? 她千防万防,却没防住身边之人。 钮祜禄氏闭了闭眼,事到如今,她只有亲自带着官蕊去向皇上请罪,求皇上宽恕。 或许还能落得个从轻处罚。 官蕊却神色平静,“主子无须担心,奴才早有打算,只要把奴才推出去,奴才会招认,但绝不会招认出主子。 奴才是主子贴身之人,但正因如此,奴才的话才更可信。主子这么多年来未再有孕,除了贴身之人,谁能做到?” 钮祜禄氏骤然睁眼,看向她,目含厉色,“你在胡说什么?” 当年害她之人早已伏诛,是她亲自下的令,与官蕊又有何干? 似乎想到什么,她的唇色倏地变白。 官蕊一字一顿,道:“一切都是奴才所为,是奴才受人指使,谋害主子,包括此次之事,也是奴才受人指使,意欲陷害主子。”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眸含泪光,唇畔却扬起一抹弧度,声音渐轻,“主子,奴才知道您的苦,您一直在等,一直想要除去那个人,此次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只需把奴才推出去,一切就结束了。” 钮祜禄氏浑身一僵,陡然睁大了眼眸。 官蕊抿了抿唇,道:“若奴才的话不够,还有一人,此次若非奴才事先嘱咐了稳婆,丽嫔和十五阿哥此刻未必还有命在。 即便没有那稳婆,丽嫔也会出事。主子,您是知道的,您不管,不就是想看着他们行事吗?一个丽嫔的分量哪里够?一个替罪羊就能解决,如何扳得倒那人?加上奴才的话,这分量就够了。” 第102章 “你怎敢……”钮祜禄氏只说了三个字便住了口,眼眶陡然红了起来,紧握的手背上浮起青筋。 官蕊笑道:“您不必难过,奴才本就是伺候主子的,只要为了主子好,奴才什么都愿意做,这是奴才的使命。 您是钮祜禄氏在后宫唯一的希望,但凡对您有威胁的,奴才就要帮您,没了奴才,还有鄂嬷嬷,牺牲奴才一个,不值一提。” 钮祜禄氏咬了咬唇,道:“皇上圣明,如何能看不清这把戏?本宫不愿让你白白牺牲,你能明白吗?” “主子不必担心,奴才自有把握。” 见她如此笃定,钮祜禄氏闭上眼,面露挣扎。 …… 自英珠产子后,郭贵人首次登门,逗弄了会儿十五阿哥,笑道:“这十五阿哥当真可爱,鼻子和嘴真像皇上。” 这样小,哪里看得出来?英珠却未戳破,抿嘴笑着。 郭贵人叹了声,道:“可惜我只有一个女儿,未能有妹妹这般幸运。” 纵然有宜妃这个亲姐姐护着,还是盼着有一子傍身的。 “四公主健康懂事,这也是郭贵人的福气。”英珠笑着宽慰。 郭贵人抿嘴一笑,“也是,总算是还有个女儿,算是个安慰。”看了眼英珠尚透着苍白,却已有了些精神的脸色,道:“听说妹妹此次极为凶险,可查出了些什么?” 她可不信这里面没他人的把戏。 丽嫔正当宠,想要趁机下手的人多了去了,之前因钮祜禄贵妃护的紧,一直平安无虞,没想到还是在关键时候出了事。 英珠垂了垂眸,道:“此事还在查,想来很快就能查出来。” 郭贵人点点头,“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能在永寿宫里行事的,那可不是一般人。” 后宫牵扯着前朝,那些高位嫔妃哪个简单了? 即便是查了出来,又怎能说动就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何况丽嫔和十五阿哥母子均安,更没理由动了。 说不得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但宫里这种事多了去了,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不认命都难。 英珠自然晓得,是以对于皇上能否为她出头并不在意。 她只是一个嫔,想要单凭着皇上的宠爱对付某些人,那是异想天开。 终究还是地位更重要,有了地位,底气自然就足了。 一个宠妃,只占个宠字,还是个低位的嫔,终究是虚的。 不过,纵然此时吃些亏,也总有还回去的时候。 “贵妃娘娘可曾说什么?”郭贵人犹豫片刻,还是问了。 事情出在后宫,又是在永寿宫,理应由贵妃去查。 虽说那稳婆是贵妃的人,但也不能说明就与贵妃有关,是以皇上还是把此事交给了贵妃。 会查出什么来,谁也不知道。 英珠摇头,道:“贵妃娘娘倒是派人送了些补品,嘱咐我好好休息,其他的没说。” 郭贵人并不意外,“毕竟你身子还虚弱,不宜多思多虑,你就好好歇着,等查出来自然就知晓了。” 英珠嗯了声。 又坐了会儿,郭贵人便告辞了。 英珠看得出郭贵人有话没说,其实她也猜的出来。 要说这事是否是贵妃做的,她不是没有过怀疑。 人心总是复杂的,这个时候她不能放过对任何人的怀疑。 既然是贵妃亲自派人挑的稳婆,为保证龙嗣安危,可信度必然是高的。 毕竟龙嗣出了事,贵妃也少不了责任。 那旁人就很难下手。 如今却在贵妃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如何能不让人怀疑? 当然,贵妃找的人出了问题,最有可能还是其他人所为,一石二鸟,既害了十五阿哥,又令贵妃遭责难。 是以她对贵妃的怀疑并不多,反而更怀疑是储秀宫那位。 第八十六章 请罪 平妃赫舍里氏出身后族,又有太子这座靠山,与钮祜禄贵妃的矛盾势必是不可调和的。 一山难容二虎。 何况,太子最大的威胁除了大阿哥,还有身为贵妃之子的十阿哥。 太子的威胁,也是平妃的威胁。 那么借此打击贵妃,也不是不可能。 贵妃查的如何,英珠并不知情,也无从得知,就暂且放下。 想起此次能逃过一劫,还多亏了宁韵,英珠便道了谢。 宁韵很无所谓道:“毕竟帮你就是帮我,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当时你都昏过去了,我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还好你没了力气,我还有,否则还不一定制得住那人。啧,也不知谁这么狠,趁着那时候动手,明显是要命的。 话说你是不是怀疑背后是平妃?” 英珠并不否认。 她们两个有着共同的命运,自然有着共同的敌人,没必要虚情假意。 “但没证据,一切只是猜测,能和平妃斗下去的只有钮祜禄贵妃,若当真是平妃,以钮祜禄贵妃的性子势必不会放过此次机会。” 所以她现在什么也不必做。 无论背后之人是否是平妃,既然由贵妃来查,此事最终都会牵扯出平妃。 即便奈何不得平妃,钮祜禄贵妃也要给对方添些堵。 但结果极有可能不会如她所愿。 第103章 若是平妃,最终可能会出来个替罪羊。 若不是平妃,皇上碍于赫舍里氏,碍于太子,也会将此事压下去,仍会大事化小。 但总归是有区别的。 她可以从此事的结果中寻出答案。 当晚,康熙驾临永寿宫。 英珠倚着他的肩,道:“皇上,您说是否是因为皇上对嫔妾太好,就招了他人的忌? 想到嫔妾险些失去十五阿哥,或是离开皇上,嫔妾就心中难安,将来是否还会发生如此之事?” 她垂下眼眸,因为身子还未恢复,声音也透着惶然,显得愈发凄楚可怜。 康熙拍拍她的肩,宽慰道:“放心,朕不会让此事再发生。朕已经让贵妃在查,等此事了结,一切就都好了。” “真的吗?”英珠抬眸看向他,眼神柔软专注。 康熙抚摸着她的脊背,低低地嗯了声。 英珠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唇送到他的脖颈,轻触了触。 康熙浑身一震,搂着她腰的手顿时收紧。 英珠偎在他宽阔的胸前,轻声道:“嫔妾惶恐,不知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只有皇上可以相信,嫔妾相信皇上一定会护着我们母子俩。” 难得她有如此依赖他的时候,康熙想着她是真的吓坏了。 任谁在那样性命攸关的时候却被人捅一刀,心中都会惶恐难安。 当时的她甚至都做好了牺牲自己,保住孩子的准备,康熙想到此,心中更添柔软。 十五阿哥是她拼了命才生下的,他如何能不珍惜疼爱这个女人? “十五是朕的皇子,你是朕心爱的女人,朕会护着你们的。”康熙给出承诺,与对待其他女人不同,语气是难得的认真和严肃。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他们母子俩。 险些失去,才更明白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并非是一个普通得宠的嫔妃。 …… “皇上,贵妃娘娘求见。”魏珠上前,低声禀告。 康熙正在批折子的手一顿,“让她进来。” 钮祜禄贵妃抬头挺胸地走进乾清宫,身后两个嬷嬷反剪着一名宫女的双臂也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钮祜禄贵妃绷着脸,屈膝一礼。 康熙见这阵仗,眉头一紧,沉声问,“怎么回事?” 钮祜禄贵妃面色冷然,一眼也没看身后被堵着嘴,呜呜挣扎的女人,“皇上,臣妾有罪,特来请罪。” 说是请罪,却直挺挺站着,没有一丝请罪的味道,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康熙知晓她的性子,也没在意,看了眼那名被控制的宫女,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道:“说下去。” 钮祜禄贵妃面露愤然,“臣妾忝为六宫之首,却未曾发现身边竟混入了贼人,意欲谋害龙嗣,臣妾查到此人,因是臣妾身边之人,特来向皇上请罪。” 与其说是请罪,倒不如说是愤怒更多一些,被背叛的愤怒。 康熙示意魏珠,魏珠上前取下宫女嘴上堵着的破布。 官蕊喘着气,神色惶恐,喊道:“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啊!” “是何人指使你谋害丽嫔和朕的皇子?”康熙沉声问。 官蕊缩了下脖子,眼眸闪烁,却摇头,“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奴才从未谋害龙嗣,更未谋害丽嫔娘娘。” 钮祜禄贵妃大呵,“还敢狡辩。”又看向康熙,道:“皇上,此人虽是从宫外就随臣妾入宫,臣妾一直信任她,此次却查到她曾在丽嫔出事前与稳婆说过话,有人在稳婆的住处搜到了一支金簪,那是臣妾曾赏给官蕊的。 可见官蕊收买了稳婆,令稳婆对丽嫔动手。臣妾不敢隐瞒,这才禀报了皇上,请皇上降罪。” 看着眼前这一出,康熙神色看不出喜怒,食指轻敲着御案,凝眉沉思。 官蕊已经垂下了头,瑟缩着,似是没了话说。 “是何人指使你?”康熙眼睛盯着瑟缩着的官蕊,眸光如刃。 官蕊支支吾吾了片刻,似是意识到没了活路,索性抬头,看了眼钮祜禄贵妃,咬了咬牙,道:“是、是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指使奴才……” “胡说!”钮祜禄贵妃气的脸色涨红,怒瞪着她,“本宫何时指使于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亏得本宫曾经那样信任你。” 官蕊忙摇头,“奴才没说谎,奴才说的是实话,是贵妃娘娘指使的。” 说着话,眼睛却不敢看向钮祜禄贵妃,状若心虚。 此般情景,气坏了钮祜禄贵妃,噗通朝康熙跪了下去,“皇上,臣妾冤枉,丽嫔是臣妾宫里人,丽嫔若出了事,臣妾难逃罪责,臣妾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这个奴才污蔑臣妾,求皇上做主。” 康熙冷着脸,对她的话无动于衷,直接吩咐,“把这奴才带入慎刑司,严加审问。” 魏珠立刻着人把官蕊带了下去。 第八十七章 十五阿哥胤禑 带走了官蕊,康熙这才看向神色不甘又焦急的钮祜禄贵妃,“你退下吧,事情查清楚之前,好好待在永寿宫。” 这就相当于变相的禁足。 钮祜禄贵妃还要再说,迎上皇上不容置疑的神情,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不情不愿地起身退了出去。 走到殿外,钮祜禄贵妃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身侧的双手仍紧紧攥着。 第104章 储秀宫 听说贵妃绑着一个宫女进了乾清宫,平妃蹙眉不解,派人去打探。 打探回来的消息却是贵妃身边的宫女被送入了慎刑司,平妃讶异地挑了挑眉,“这是何故?” 那宫女禀道:“回主子,似乎那宫女与谋害丽嫔之事有关,贵妃娘娘亲自带人前去请罪。” “哦?请罪?”赫舍里氏扬了扬眉,露出看好戏的神情,“还真是符合她的性子,不过,皇上未必会信吧,想以此脱罪,可不容易啊。” 赫舍里氏食指抵着下巴,弯唇浅笑,“贵妃那儿如何了?” 宫女道:“皇上命贵妃娘娘回去了。” “呵,怕是禁足了吧。”赫舍里氏冷笑,“请了罪又如何?真以为一副坦然的样子就能让皇上相信了?皇上正是宠着那丽嫔的时候,何况还涉及龙嗣,钮祜禄氏沾了这嫌疑,就别想洗清了。以她的性子,也不屑去澄清。” 顿了下,赫舍里氏蹙了蹙眉,“不过,本宫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钮祜禄氏即便怀疑是她又如何?仍旧无济于事。 但那叫官蕊的宫女又是怎么回事? 为何也会对丽嫔动手? 赫舍里氏扶了扶额,忽地心头一动,“莫非钮祜禄氏是要利用丽嫔对付本宫?” 思及此,赫舍里氏眉头蹙了起来。 若真如此,那钮祜禄氏还真是用心险恶。 自己若真动了手,那不就是正中对方下怀? 不过现下的情况对她也不利。 钮祜禄氏带着官蕊去请罪,可不是傻了,故意往自个儿身上泼脏水,而是为了陷害于她。 但她不明白,钮祜禄氏凭什么以为凭一个丽嫔的事就能对付得了她? …… 英珠听说贵妃去了趟乾清宫,回来后就闭门不出。 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但隐约感到永寿宫的气氛有点不太对。 但贵妃还是派了鄂嬷嬷来探望她,嘱咐她好好休息,面上无一丝异样。 英珠也就没多问,态度一如往常。 十五阿哥已经过了洗三,英珠的身体还未恢复,汤药不离口。 保姆嬷嬷常抱了十五阿哥来给她看,瞧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渐渐变得白嫩光滑,闭着眼,安安静静的模样,心中十分柔软。 这一日,康熙来到永寿宫,伸手摸了摸十五阿哥的脸,笑道:“这模样倒是生的好,跟保成小时候很像。” 保成是太子胤礽的乳名。 把太子拎出来说,而非其他皇子,可见皇上对太子的疼爱。 康熙让把十五阿哥抱下去,坐到床边,掖了掖她的被角,道:“朕已经想好了十五的名字,就胤禑吧。” 胤禑。 英珠含笑点头,“多谢皇上。” 康熙摸摸她的脸,“胤禑的嘴倒是愈发像你了。” 英珠的身上还有一股子怪味,连她都无法忍受,康熙也就没多留,坐了会儿便走了。 慎刑司里面的稳婆很快就招认了,供出了永寿宫的官蕊。 官蕊不再抵赖,起初供认是钮祜禄贵妃,受了刑后就受不住了,说是储秀宫的平妃赫舍里氏。 康熙自然不会相信,吩咐继续用刑。 直到两天后,官蕊又松了口。 康熙听着太监的禀告,脸色渐渐阴沉。 原来不止丽嫔一事,三年前,平妃赫舍里氏吩咐她给钮祜禄氏下药,令钮祜禄氏再无生育。 此事是她吩咐另一个小宫女做的,并未亲自沾手,是以当初只处置了那个小宫女。 贵妃信任她,自然不曾怀疑。 至于背叛贵妃的原因,一是贵妃脾气不好,对她动辄打骂,她早已怀恨在心。 二是赫舍里氏许诺将来会安排她出宫,嫁给赫舍里氏的一个旁支子弟为填房,从此摆脱奴籍。 直到此次,赫舍里氏再次吩咐她对丽嫔下手,她也担心当初的事迹败露,便答应了,这才以贵妃的名义吩咐了稳婆,意在借此陷害钮祜禄氏。 用了早膳,平妃赫舍里氏的眼皮一直在跳。 在榻上歇了会儿,乾清宫的副总管刘进忠来了。 赫舍里氏到了殿外,刘进忠躬身打了个千儿,笑眯眯道:“奴才奉皇上之命,传平妃娘娘身边的玉锁过去一趟。” 玉锁? 赫舍里氏眼皮一跳,心中不安,强笑道:“不知皇上传玉锁有何事?” 刘进忠皮笑肉不笑道:“奴才是奉命办差,这可不清楚。” 赫舍里氏没办法,只好让玉锁随刘进忠去了。 回到殿内,赫舍里氏阴着脸,手重重拍在榻几上,“定是官蕊那个贱人!” 若非官蕊,皇上怎会突然传召她的心腹宫女过去? 定是有话要问。 而这问的内容必定是对她不利的。 这一切都是钮祜禄氏搞的把戏,就是要陷害她。 只是她不明白,一个丽嫔而已,何以让皇上把她的心腹宫女叫过去? 莫非还有别的事? 若皇上只是传玉锁过去问话,也没什么。 怕就怕那官蕊一口咬定了,对她不利。 因为不知那钮祜禄氏搞了什么把戏,赫舍里氏心中惶惶不安。 很快她打听到玉锁也被送入了慎刑司,顿感不妙。 不到一日,乾清宫就来了旨意。 第105章 康熙下旨,令平妃赫舍里氏禁足半年,不得外出。 这惩罚不算重,也不算轻。 但玉锁再没回来。 平妃脸色灰败,恨恨咬牙,“好你个钮祜禄氏,你等着!” 等她出去了,绝不罢休。 但同时她又松了口气。 只是禁足,看来皇上查到的并非不可饶恕的大事,她还有翻身的机会。 若别的事被查到,她才真是没了机会。 钮祜禄氏听到这惩罚,冷冷一笑,“皇上到底还是顾念着太子和仁孝皇后。” 这个结果令她有些失望,但又是预料之中。 只是令她不孕罢了,并非谋害龙嗣,皇上不可能为了此事重惩赫舍里氏。 钮祜禄氏不禁有些悲哀。 第八十八章 钟粹宫(上架求首订) 若非丽嫔和十五阿哥险些因此出事,恐怕皇上也只是责骂赫舍里氏一顿,连禁足都不会有。 说到底,佟佳氏有皇上母族表妹的身份,赫舍里氏有太子和仁孝皇后为依仗,她有什么呢? 她钮祜禄氏不过是罪人之女,空有贵妃之位,多么讽刺。 若没有十阿哥,皇上对她连怜惜都不会有,也只是让她待在这永寿宫发霉罢了。 为了这个结果,失了官蕊,得不偿失,是以钮祜禄氏并无多少愉悦。 虽说赫舍里氏的结果并不算大快人心,但终究是给了赫舍里氏狠狠一击,让自己赢了一把。 在这禁足的半年,她还有机会,绝不会就此罢休,总不会叫赫舍里氏好过。 钮祜禄氏眼神发狠。 …… 十五阿哥的满月在永寿宫正殿举行。 这一个月里,十五阿哥越长越好看,豆腐般嫩白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粉嫩的小嘴,笑容纯粹,可爱极了。 除了平妃赫舍里氏,其他主位都来了,期间康熙来过一次,看了看十五阿哥,便回了乾清宫。 皇上不在,其他嫔妃兴致缺缺,加上没几个真心高兴的,便慢慢散了。 英珠带着十五阿哥回去,哄十五阿哥睡着了,这才感到累,把十五阿哥交给乳母,便去歇了。 身子好全后,英珠的绿头牌重新挂了上去。 没多久,康熙下旨,英珠择日便可搬入钟粹宫。 离永寿宫远了点,看望十五阿哥不大方便。 英珠虽遗憾,却还可以接受。 十阿哥对于多了个弟弟十分满意,每天下了上书房,就是围着十五阿哥转。 但终究只是个婴儿,连说话都不会,很快十阿哥便没了兴趣,又和其他兄弟玩去了。 六月十七,宜搬迁,英珠搬去了钟粹宫。 同为嫔位的良嫔,安嫔等,与她交好的郭贵人,万琉哈氏,以及几位答应常在前来贺乔迁之喜。 即便是瞧她不顺眼的僖嫔也还是来了。 也有几位是不屑来的。 钮祜禄贵妃和几位妃主派首领太监送来了赏赐。 钮祜禄贵妃和宜妃的赏赐最为丰厚。 其他人的赏赐不算丰厚,但还过得去,让人挑不出错。 算是表达了对低位嫔妃的关切,和身处高位的气度。 最后,连康熙都赏了些绸缎首饰,文房四宝等。 还有一对画眉。 最难得的是那对画眉,不仅漂亮,还能逗趣。 也算用了心的。 安嫔等人不免艳羡。 安嫔和敬嫔还好,年纪大了,做不到像年轻嫔妃一样吃醋。 良嫔微微笑着,有些沉默,安静的眸中掠过一丝黯然。 郭贵人个性直爽,也露出些艳羡,叹了声,“皇上真是爱重丽嫔。” 众人走后,英珠站在廊下拿饲料喂了会儿画眉,听着那一阵阵如唱歌般清脆动听的叫声,心情变得愉悦。 曾经的主子养了只鹦鹉。 如今她养一对画眉倒也不错。 只是看着看着,不免想到了自己。 其实自己和这画眉也没什么不同,都是被关在笼子里,讨人欢心的物什。 当晚,康熙驾临钟粹宫。 英珠领着钟粹宫所有的奴才到殿外迎驾。 “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康熙携了她的手,笑问,“这儿可还满意?” 英珠笑容柔软,“地方很好,嫔妾很喜欢。” 康熙就满意了,看了眼廊下叽叽喳喳欢叫着的画眉,“朕送你的画眉可还喜欢?” 英珠颔首,“喜欢,多谢皇上。” 康熙牵着她的手进了殿,坐于椅中,令她坐在自己膝上,“朕料到你会喜欢,若是无聊,就让它们陪你解解闷。” 虽然绿头牌重新挂了回去,但康熙惦记着她身子,并未立刻召她侍寝,这会儿就有些心旌摇曳了。 摸了摸她的腰,满意颔首,“倒是比过去更细了。” 英珠受不了他这般无顾忌的话,脸瞬间红了。 康熙就喜欢看她羞赧的模样,见状更是愉悦。 他不是个委屈自己的,当晚就留在了钟粹宫,好好疼爱了英珠一番。 丽嫔乔迁之喜,永和宫德妃只赏了一套头面,并未放在心上。 王氏和章佳氏也都未去,王氏是借着怀孕不想去,章佳氏压根不愿给丽嫔面子。 她也无须去看丽嫔眼色。 但终究是气不过,明明比喜塔腊氏进宫多年,也早生下皇子公主,却终究差一些。 第106章 不过生了个十五阿哥而已,就得了皇上厚爱,连宫殿都赐了。 想起自个儿的十三阿哥,章佳氏一个人在屋里生了半天闷气。 听说谁谁谁去了,哪几位妃主送了赏赐,更是心堵,直到听说皇上也去了,才一下子坐起身来,不由懊恼。 不论对丽嫔如何不待见,那毕竟是皇上宠着的人,她连去露个面都不愿,皇上岂不觉得她心胸狭窄,不尊主位? 更何况,她若去了,就能见到皇上,她却因气不过错失了这个机会。 但后悔只是一瞬。 事情已经发生,再如何懊恼也无用。 何况,并非她一个人未曾前去,王氏不也没去。 她有何可气恼的? 去了,见着皇上对丽嫔的看重,她岂不是更气恼? 想到此,章佳氏渐渐心平气和,但终究有些郁闷,就去王氏那儿坐了会儿。 王氏自怀了孕,胎气一直不稳,前三个月一直在安胎,瞒着外头,但她身为永和宫的人,却是知晓的。 太医每次来,脸色都有些凝重,德妃派了人仔细照看着,这才渐渐稳了。 后来,丽嫔分娩,王氏又动了气,很是惊险,皇上顾着丽嫔,未曾前来,虽然王氏的胎最终没什么大碍,但还是更虚弱了,养了许久。 因此,王氏对丽嫔的怨恨比她多的多。 这会儿不知怎么恨呢。 章佳氏不由冷笑,气不过又如何?终究只是个庶妃,连个子女都无,拿什么跟丽嫔比? 怀了孕也不好好惦记着肚子里的孩子,却和别人置气,分不清轻重。 她甚至觉得王氏这一胎没了都是活该。 但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 章佳氏瞧见王氏脸色苍白坐在榻上,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心知肚明的她就更舒坦了。 第八十九章 气不过(二更) 看别人不舒服,自个儿就舒服了。 章佳氏与王氏虽同处永和宫,但并非表面上那样要好,不过是表面维持的平和罢了。 都是皇上的女人,谁会瞧另一人顺眼了? 何况这王氏近几年一直得宠,没少在她面前招摇,显摆。 她背地里也气过无数次。 即便对方此时不如丽嫔,也还是有些宠的,比其他几个早已失了宠的嫔妃强好多。 “姐姐怎么来了?”王氏强颜欢笑。 她自以为装的好,却如何瞒得过他人? 王氏不愿别人瞧见自个儿的不如意,却不知早已被人看在眼里。 章佳氏坐下,握住她的手,面露关切,“我来看看妹妹,妹妹怀着身子,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听说丽嫔今日搬到了钟粹宫,妹妹未曾前去,我就琢磨着妹妹许是身子不好,就来看看。” 听到丽嫔,王氏牙关紧咬,强笑道:“劳姐姐记挂,我这儿无妨,只是有些闹腾罢了。” 她的确不舒服,自打丽嫔生下十五阿哥,她就一直气不过。 如今喜塔腊氏搬去了钟粹宫,嫔妃都去贺乔迁之喜,甚至皇上还去了。 那边热闹非凡,更是衬得她这儿冷清凄凉。 自丽嫔生下十五阿哥后,皇上来看了她一回,之后就再没来了。 凭什么? 丽嫔怀着十五阿哥的时候,皇上隔几日就去看一回,不过一个乔迁之喜,皇上竟然也去了。 到她这儿怎么就落得如此? 思及往日皇上的宠爱,如今都成了别人的,她如何能高兴了? 刚刚她气得肚子疼,喝了安胎药才好了些。 只是脸色仍苍白。 章佳氏也不拆穿她,笑道:“妹妹这好不容易才怀上,可千万要小心,别为了不值当的事气坏了身子。 任何事都没自个儿的孩子重要,生下龙嗣才是紧要的,皇上才会更加看重你。” 王氏颔首微笑,“多谢姐姐。”心里却腹诽,你不也有了十三阿哥?怎不见皇上多看重你? 惯会说风凉话的。 但对方有句话说的对,龙嗣是最紧要的。 只要她生下皇子,总是会与过去不同。 章佳氏话音一转,“听闻德妃娘娘也送了赏赐,不过,我们都清楚,那赏赐只是面子功夫,丽嫔对十四阿哥不敬,得罪了德妃娘娘,以为有几分宠就万事无忧了。 这宫里谁没过几分宠?再多的宠总有消失的时候,丽嫔靠着贵妃娘娘,这才有今日的风光,若没了贵妃娘娘的庇佑,她又算得什么? 有了十五阿哥又如何?不还是养在了贵妃膝下?我就不信贵妃娘娘有了十五阿哥,还会如往常般看重丽嫔。” 王氏脸色渐渐缓和。 也是,丽嫔有贵妃护着,会有今日不奇怪,那毕竟是贵妃,如何是德妃能比的? 但俗话说的好,靠山山会倒,靠水水回流,贵妃不会一直护着那丽嫔。 何况现在有了十五阿哥,贵妃会允许丽嫔和十五阿哥亲近吗? 丽嫔会甘心放弃十五阿哥吗? 如今丽嫔搬去了钟粹宫,只会与永寿宫的关系越来越远。 就不信她能一直得意下去。 王氏看向章佳氏,笑意融融,“十五阿哥毕竟还是个孩子,十三阿哥聪明伶俐,活泼喜人,读书又用功,皇上最喜欢的除了太子,不就是两位最小的阿哥吗?姐姐的福气才深厚呢。” 第107章 章佳氏垂眸笑笑,“哪里,十三阿哥年纪小,贪玩,哪里比得上十四阿哥。” 但嘴角的笑却愈发柔软。 虽说十四阿哥是德妃的儿子,比十三阿哥更得皇上喜爱,但十三阿哥也不差多少。 何况,明眼人都知晓,十四阿哥被宠的没边儿,前阵子还险些撞了丽嫔的胎,对母嫔出口不逊。 这点比起来,十三阿哥就好多了,比十四阿哥稳重,懂事。 没孩子时,争的是皇上的宠爱,有了孩子,争的就是孩子的未来。 章佳氏如今对宠爱已经没那样执着了。 一切不过是为了十三阿哥罢了。 以前还想着能晋为嫔,十三阿哥的面子上能好看些,不至于被人瞧不起,如今这嫔位落到了喜塔腊氏头上,章佳氏自然是不甘心的。 但再是不甘也无用。 她也只能盼着十三阿哥能够争气,将来不至于被别的年纪小的阿哥比下去。 …… 康熙不是个委屈自己的,既来了钟粹宫,当晚就留下了。 翌日,英珠早早起身,用了些早点,便去了永寿宫。 昨儿贵妃送了赏赐,给她做面子,她总得去谢恩。 正好借此机会探望十五阿哥。 这往后就不能频繁来永寿宫了。 若去的太频繁,钮祜禄氏可不会觉得她知恩图报,惦记旧主,反而认为她不放心十五阿哥,叫钮祜禄氏心里不痛快。 不过,只这么一天不见,她就格外想念十五阿哥,真不知往后如何忍受。 之前的一个多月,她一直跟十五阿哥在一块儿,这会儿离了自己,也不知十五阿哥有没有哭闹。 转念又想,这有了孩子果然不一样,心心念念都是他,一刻不见就难受。 钮祜禄氏倒是大方,叫她去看了十五阿哥。 果然,一天不见,这小家伙骤然见到亲额娘,就呜哇哭了起来。 英珠抱着哄了一会儿,小家伙才止了哭声,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看着孩子欢快的笑容,英珠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亲。 十五阿哥咯咯笑着。 乳母笑道:“十五阿哥真是聪明,还记得亲额娘呢。” 英珠看了乳母一眼,道:“孩子的记性是极好的,只不过不会表达,相处久了就会习惯这个人,往后会慢慢习惯身边的人。” 乳母忙道:“丽嫔娘娘说的是。” 英珠抱了会儿,满心不舍地放下十五阿哥,回了正殿。 钮祜禄氏喝着茶,道:“孩子在本宫这儿,你放心,本宫会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的,下次见面,不会让他比现在瘦了,免得你心疼。” 英珠并不认为钮祜禄贵妃是讽刺她,闻言,抿嘴笑道:“有贵妃娘娘悉心照料,有十阿哥陪伴,嫔妾自然没有不放心的。” 第九十章 萝莉四福晋 钮祜禄贵妃看她片刻,也笑了,“本宫未料到你会主动提出让十五阿哥留在永寿宫,这当了额娘啊,就舍不得离开自个儿的孩子,知晓他好不好是一回事,心里总是要惦念,这就是为母之心,永远没有放心的时候。” 英珠垂眸,神色如常,“嫔妾只是明白如何对十五阿哥更好。” 只要孩子能平安,在不在身边无所谓。 何况,又不是见不着了。 钮祜禄贵妃微颔首,“本宫也是额娘,明白你的用心,孩子在本宫这儿,就是本宫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会护着他。十阿哥有个陪在身边的兄弟,想必他也会开心。 本宫许久不曾照顾过孩子了,也挺无聊的,看着他,就想到了胤礻我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似是想起什么,钮祜禄氏唇边扬起柔软的弧度,眼眸中也流露出少许温情。 对于一个日子枯燥乏味的人而言,有个孩子,多少能排遣些寂寞。 不仅仅是用来争宠的手段。 亦是心底的慰藉。 英珠想起皇上说十五阿哥像太子小时候。 钮祜禄贵妃又说像十阿哥小时候,不由得抿嘴一笑。 回去的时候,英珠绕到御花园散心。 还不到晌午,阳光已足够炙热,树叶已变成了深绿。 英珠从肩舆上下来,信步走着。 走了不久,不远处隐约传来说话声。 “主子,还疼吗?” “没那样疼了,还是穿上吧,别让人瞧见了。” “您说您这又是何苦?娘娘又不会在意,您好歹也心疼自个儿一些。 娘娘既说了让您不必常来请安,您就多歇歇,平时要忙着应付李格格,打理后院,还要每日不辞辛苦地去给娘娘请安,谁受得了?” “娘娘是心疼我,我岂能不懂事?我年纪小,就该多请安,多向娘娘请教,好讨爷欢心。 若我去的少了,额娘不高兴,为难的还是爷。辛苦是辛苦了些,倒也没有受不了的。” …… 英珠本欲抬脚离开,一听这话,便顿住了。 宫里只有一位皇子福晋,且声音听着年纪不大,除了四福晋,别无他人。 没想到会遇上给德妃请安后回去的四福晋。 听这话音似是走累了在这儿歇脚。 这位乌拉那拉氏小小年纪倒是挺懂规矩的,就是过于规矩了。 大概是宫里头只有她一位皇子福晋,后来者的表率,难免有些谨慎。 第108章 日日去给德妃请安,别人看来是孝顺,规矩,在德妃看来却未必。 倒不是她认为德妃不喜欢四福晋。 而是面对一个还是孩子的四福晋,德妃想必也很累吧。 说轻了,不够分量,说重了,又怕人受不住,哭了,那就有的看了。 不知情的还当德妃欺负晚辈,太苛刻。 不过,她觉得四福晋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哭的。 这不,话里话外挺懂事的,不像个小孩子。 英珠没打算多留。 宁韵却道:“哎哎哎,上前打个招呼呗,你还想视而不见不成? 你也算母嫔了,打个招呼,关心一下没什么不好的。” 宁韵满心激动。 这可是未来的皇后哎。 虽然还很远,而且情况有了变化,很多都成了未知数。 但以四阿哥的性子,无论后宫如何变化,极有可能还会是未来的皇帝。 跟德妃不和就算了,毕竟四阿哥和德妃母子间的感情也不好。 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皇后,和对方打好关系总没错。 无论四阿哥做不做得成皇帝,事先巴结好总是没坏处的。 英珠诧异了下。 宁韵突然有此提议,她可不认为是闲着没事干。 而且,和一个才十来岁的皇子福晋有什么好打交道的?还是德妃的儿媳。 但她相信宁韵不会无的放矢。 想到宁韵的来历,英珠不禁猜测,四福晋有什么特别的?值得除了争宠外万事不上心的宁韵如此在意,主动打交道。 无论宁韵是何意,和四福晋说说话也不妨事,英珠便走了过去。 四福晋似是没料到会有人,鞋子还未穿进去,圆圆的脸上闪过惊惶,忙不迭起身,用旗服下摆遮住脚,却因太过慌乱,整个人歪歪扭扭的,透着些滑稽。 那位宫女更是慌了神,噗通就跪了下去,“给、给丽嫔娘娘请安!”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尽管年纪小,还是很快恢复了镇定,屈了屈膝,道:“给丽母嫔请安。” 明明是个孩子,却做出一本正经的稳重样儿,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想来也是为了符合自个儿的身份吧。 英珠都替她觉得累。 更没想到会把对方吓到,英珠挺不好意思的。 许是对方年纪小,又因着四阿哥的关系,英珠看着这位四福晋颇有些亲切。 她看了眼对方的脚,宫里的主子们穿的都是花盆底,估计是走的累了,就把鞋子脱了下来歇歇脚,没想到会有人。 这会儿似是怕被人瞧见,遮的严严实实的,脸颊紧绷,双手紧握,眼神透着慌乱。 英珠忍不住莞尔,这一点来看,还是有孩子样儿的。 像是做了坏事,不小心被大人抓住。 “是四福晋啊,怎么在这儿?”英珠装作刚看到她们似的,一脸意外。 四福晋定了定神,道:“回丽母嫔的话,儿媳刚从永和宫出来,打算回去,就在这儿歇歇。” 英珠哦了声,很想说你不必日日去给德妃请安,孝顺不在这儿,别人未必会喜欢,又觉得自己没立场。 毕竟人家有正经的婆婆。 自己充其量只是个母嫔,八竿子打不着的,说多了难免惹人嫌。 想了会儿,道:“你刚进宫,在外面还是多带个嬷嬷好一些,还有,这御花园不大,很容易遇到人,你也不必如此惊讶,本宫只是随便走走。 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英珠仿佛没听到她们方才的话。 但实则是提醒她,有些事可以向嬷嬷讨教,行事更稳妥一些,自个儿琢磨的未必就合适。 也是提醒她在宫里这样的地方要谨言慎行。 有些话虽然不算什么,但别人听到了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虽是提醒,却很隐晦,不会让人难以接受。 第九十一章 收买 四福晋杏眼闪过迷茫,很快又回过神,连连点头,“儿媳知道了,多谢丽母嫔。”想了想,又红着脸,道:“儿媳只是走累了,和婢女闲聊几句。” 英珠没再多问,笑道:“那本宫不打扰你了。” 正要走,一抬眼,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走了过来。 “福晋,您在这儿啊,让老奴好找。” 英珠一下子僵住,眼神怔然看着渐渐走近的人。 穿姜色衣裳的嬷嬷快步走近,神色焦急,“您去了永和宫这么久,老奴担心,便来寻您了,您没事吧?” 似乎也注意到了四福晋的脚,语气满是担心。 四福晋有点囧,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崴了下。” 说罢,匆忙让宫女给自个儿穿好鞋,向英珠屈了屈膝,就要告辞。 田嬷嬷注意到了英珠,却不认得,但火眼金睛的她自然知晓对方的身份不低,又听了四福晋唤丽母嫔,当下了然,屈膝道:“奴才见过丽嫔娘娘。” 英珠有点不自在。 这还是田嬷嬷第一次给她行礼,她有点无措,慌张道:“嬷嬷不必多礼。” 话落又觉得语气不对,不像个主子,按捺下激动的情绪,道::“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最后看了眼田嬷嬷苍老却熟悉的脸,英珠转身回去了。 田嬷嬷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 第109章 但没多想,又转向四福晋,笑道:“您这出来够久的。”又瞥了眼宫女,沉了脸,“好在福晋无事,你今后可要仔细点,让别人瞧见了如何是好?” 宫女也知道自己错了,忙笑着认错,“奴才下次一定不敢了。” 看样子并不怕田嬷嬷,语气还透着亲近。 田嬷嬷摇摇头,脸色缓了些,没再多说。 钟粹宫离御花园并不远,就位于御花园的东南角,出了御花园,便到了。 坐在后殿东次间的罗汉榻上,想着田嬷嬷,英珠的嘴角噙笑。 没想到她还能遇到田嬷嬷。 真好,瑞珠和田嬷嬷都好好的,她不是孤身一人。 只是想到彼此相见却无法相认,田嬷嬷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别的主子,除了恭敬,没有别的,就有些惆怅。 这样的眼神从来就不是田嬷嬷对她的。 这让曾经很亲近的两个人距离一下子就远了许多。 也是,如今的她们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且身份悬殊。 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但只要知晓对方过得好,就很好了。 英珠想起瑞珠,也就是如今的瑞荷,田嬷嬷如今在阿哥所,等将来四阿哥分了府,跟着出宫,可以好好颐养天年,英珠不打算打搅田嬷嬷往后的平静。 至于瑞珠,尽管她并不想把瑞珠拖进来,但有些事不得不去做,除了瑞珠,她想不到其他可信的人了。 只是,瑞珠身在翊坤宫,想要与她联系不是个易事,要让瑞珠相信她更是难上加难。 她要如何解释呢? 且不说瑞珠是否会信她,即便信了,瑞珠的身份也有限制,并无机会与别的嫔妃常来往,要怎么互通消息? 英珠心烦意乱。 金铃端来一碗杏仁酪,英珠随手接过,尝了一口,忽地心头一动,唤了声“金铃”。 “主子有何吩咐?”金铃停下脚步,茫然看过来。 英珠琢磨了下言辞,“你可还记得翊坤宫的白嬷嬷?” 金铃想了会儿,点点头,“有些印象,您曾让奴才打听过的。” 英珠问她,“你可有法子与她说上话?” 金铃面露迟疑,摇摇头,“这个不容易,奴才并无法进得翊坤宫。” 英珠泄气。 她和翊坤宫并不熟,更无借口与翊坤宫的宫女嬷嬷来往。 何况,若她与瑞珠来往,必定瞒不过瑾妃佟佳氏,难免引起佟佳氏的疑心,对瑞珠的境况并不好。 金铃思索一番,道:“不过,奴才可以通过别的宫女与白嬷嬷接触,宫女的住处距嬷嬷的住处并不远,不当值的时候还是有机会说上话的。” “那好,你想办法先和白嬷嬷打好关系,越熟越好,尽量别引起旁人的怀疑。”英珠吩咐她。 金铃并未多问,点点头,“奴才知道了。” 这就是英珠满意的一点,金铃从不多话,只知服从,这让她很轻松。 若能通过金铃和瑞珠接触,从而打听到一些事,就再好不过了。 若是瑞珠并不信任金铃,只是表面和金铃亲近,她也有别的法子。 或许能够向瑞珠坦白。 当然,那是在她确认瑞珠也有心做那件事的前提下。 若是这么多年过去,瑞珠并不想掺和这些事,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下半生,那她就没必要和瑞珠坦白,各自安好便是。 英珠又道:“还有,你平日里也要注意那些宫女和嬷嬷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尤其是伺候主位的那些宫女嬷嬷。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事,就记在心里,回头告诉本宫。 银簪年纪小,性子活泼,你也可以让她打听,这样不易被人怀疑。” 一直以来,她更信任金铃一些,银簪跟了她一年了,但不如金铃稳重,如果能让银簪多做些事,也能够收买银簪的心,顺便培养一下银簪。 每个宫女都希望被伺候的主子重用,就怕主子不用。 受到重用的人往往会更加尽心尽力,她行事自然会如虎添翼。 好在她如今有了自己的宫殿,整个钟粹宫都是她的人,想要做些事情就方便多了,也可以放心地培养自己的人。 不像以前在永寿宫,到处是钮祜禄贵妃的人,想要查些事很难避开那些人的耳目。 如今的她自由更多了,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金铃点头,“主子放心,奴才会小心的。” 英珠握住她的手,道:“你是本宫最信任的人,如今本宫身边伺候的人多了,哪些人能信,哪些人不可信,都需要你帮本宫去看,去辨别。 有信得过的,也可以把事情交给他们,还有那些太监,都是可用的,这些人用起来往往比宫女更方便,也更可靠。等将来你年岁大了,如果不愿出宫,你就是本宫身边最得力的人,如果想出宫嫁人,本宫也可以给你一份体面的嫁妆。” 第九十二章 陷害上了 金铃噗通跪下,神色激动地磕了个头,“奴才一定不辜负主子的期望。” 英珠拉她起来,“好了,把张德利叫进来,本宫有事吩咐他。” 金铃起身,退了下去。 张德利是跟着英珠从永寿宫过来的,之前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太监。 自搬进了钟粹宫,英珠就提拔他为首领太监。 第110章 太监不比宫女,宫女到了年纪可以出宫嫁人,太监是除了根儿的,一辈子只能留在宫里。 主子得脸,太监得了重用,一辈子跟着风光。 相反,若伺候的主子倒了霉,那他也没了别的出路。 是以,太监的忠诚度也比宫女要高。 张德利是钟粹宫的首领太监,钟粹宫的所有太监都是张德利管着的,外面的走动也要靠这些人。 英珠吩咐他,“你在那些太监里头找两个嘴严,靠得住的,以后一些特别的事就交给他们去做。” 张德利麻利地打了个千儿,“嗻。” 英珠摆摆手,叫他退下。 她心知这事儿并非一朝一夕查得出的,且不能叫人发现一丝迹象。 一旦被人发现,她的所有计划将功亏一篑。 连她自个儿的命运都将不可测。 毕竟她要查的是先皇后之死,不是小事。 连皇帝都不会护着她。 想到前路渺茫,英珠不由叹了口气。 这时候就格外想念十五阿哥,若是有十五阿哥在,她的心情或许能获得片刻宁静。 不必时时刻刻惦记着这些烦心事。 是夜,康熙再次翻了钟粹宫的牌子。 事情结束,康熙摸着她汗湿的脊背。 此刻的英珠已有些昏昏欲睡。 康熙拨开她的头发,凑近她耳边,暧昧低语,“瑚图玲阿,再给朕生个皇子。” 英珠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向他。 一片黑暗,只隐约看得到面部轮廓,耳边呼吸的触感愈发清晰,温热,又引人躁动。 英珠不排斥再生个孩子。 总之生的越多,地位越稳。 只是十五阿哥刚出生不久就想第二个,这是否太快了? 康熙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渴望。 英珠满脑子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康熙一只手握着她的脸,轻笑,“瑚图玲阿,你真是朕的宝贝。” 英珠的心因他这句带笑的话微微颤了颤,眼神更加迷乱。 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乾清宫外,丽嫔喜塔腊氏和庶妃王氏不期而遇。 庶妃王氏腹部微隆,由宫女搀扶着刚从殿内出来,一眼瞧见丽嫔,登时皮笑肉不笑地道:“哟,丽嫔娘娘怎的有空来此?” 明知故问。 宁韵心中腹诽,巧笑道:“王妹妹大着肚子还不忘来回跑,可千万别动了胎气。” 王氏脸色一沉,肺都快气炸了。 一个庶妃,一个嫔,曾经唤对方妹妹的人却被对方唤了妹妹,时刻提醒着她身份悬殊,这份憋屈自不必言说。 何况还被对方诅咒胎气不稳。 王氏冷笑,“不必丽嫔娘娘忧心,我这肚子里怀的可是龙种,必定会好好的。”说着抚了抚肚子,得意地睨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倒是丽嫔娘娘,皇上正忙着,若无事还是莫要打搅的好。” 宁韵挑了挑眉,心道你这不是刚从里面出来?还好意思说我。 还真以为怀了个肚子就了不起了? 本宫又不是没生过。 宁韵甩了甩帕子,掩住嘴,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王妹妹错了,皇上很喜欢看到我呢,昨晚上还对本宫千般疼爱呢,本宫一会儿进去了,皇上必定高兴极了。” 王氏脸一僵,恨恨瞪她一眼,压低声音怒道:“你少得意,我得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还有……”她忽然笑了一笑,“人最忌得意忘形,小心栽了跟头。” 呀,威胁她呢? 宁韵掩嘴惊呼,“妹妹可别这样说,本宫很怕的呢。”旋即扬唇一笑,“不过啊,妹妹的担心不无道理,所以本宫会牢牢地抓着皇上的宠爱,毕竟本宫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妹妹的时间可不多了呢。” 说到最后一句,眼见着对面的王氏脸上阴云密布,心中更是舒坦。 忽见对方脸色一变,宁韵心里一咯噔,就见王氏捂着肚子痛呼了起来。 宁韵瞪大眼。 不会吧,这就陷害上了? 王氏身边的宫女急慌慌地扶着王氏,一叠声道:“主子您没事吧?您可千万别出事啊。”声音都带了哭腔。 连宫女都是演技派,瞧这演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不好了呢。 不过,当她宁韵是吃素的? 宁韵眼珠一转,在乾清宫外的太监过来之前,忙俯下身子,抓住王氏的手腕,脸上的惊慌不比宫女少,“王氏,你怎么了?不会是动了胎气吧。” 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说着话的功夫,暗暗在自己的手腕上重重地掐了一把,疼的她倒吸了口气, 王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却捂着肚子,继续痛呼。 太监很快过来,询问了一番,匆忙进殿禀告去了。 没过一会儿,宁韵和王氏都到了乾清宫内。 王氏躺在太监搬来的美人榻上,握住康熙的手,泪眼汪汪,“皇上,奴才的孩子不会有事吧?奴才好怕。” 康熙轻拍她的手,安慰,“好了,太医一会儿就来了,别担心。” 真能装,接着装。 宁韵冷眼看着,忽然走上前一步,柔声道:“皇上,王氏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事的。” 王氏忽然恶狠狠瞪向她,只说了个“你……”字,就被宁韵打断了。 第111章 只因康熙瞧见了宁韵左手腕上一片红痕,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宁韵就吸了口气,往回抽手。 康熙皱了皱眉,看向她,声音微冷,“怎么回事?” 宁韵握住自己的手腕,强笑了笑,“没什么,是方才王氏不小心掐的,没大碍得。” 王氏目瞪口呆,自己何时掐她了? 不等她反驳,宁韵看了王氏一眼,柔柔道:“王氏方才也是吓坏了,又疼,想来她也并非有意的,毕竟她怀着孕,旁的事都注意不到。” 康熙脸色缓了缓,但瞧见那一圈明显的掐痕,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还是很心疼。 又见她疼的蹙眉,却强颜欢笑着说没事,叹道:“你呀,怎么这样不小心。” 第九十三章 突然变了性子 王氏忙道:“皇上,并非如此,是她,是丽嫔将奴才推倒的……不信您问白术。” 康熙眉头一紧。 宁韵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王氏,你在说什么?本宫何时推你了?”说着眼圈一红,转头看向康熙,咬了咬唇,面上尽是委屈和难过,“皇上,嫔妾没有推她,嫔妾怎么可能在乾清宫外推她呢?” 说着话,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王氏被她说来就来的眼泪惊到了,眼瞅着皇上的脸色有所缓和,似是信了丽嫔的话,当下就急了,“皇上,奴才没有说谎……” 宁韵立刻打断她的话,拿帕子擦着眼泪,哽咽道:“王氏,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夺走了皇上的宠爱,可皇上的宠爱不是谁一个人的,何况皇上也没忘了你,还让你怀上了龙嗣不是吗? 你现在怀着龙嗣,我怎么可能伤害皇上的孩子?你不能如此冤枉我。” 说着就扑进了康熙的怀里,呜呜哭道:“皇上,嫔妾承担不起这样大的罪过,嫔妾喜欢皇上还来不及,如何会伤害皇上的孩子?嫔妾自个儿也是当额娘的,您要为嫔妾做主啊。” 王氏被这一幕刺痛了眼,又恨又妒,恨不得上前撕了她。 从未见过如此巧言令色之人。 她怎么说得出口? 原本是假装动了胎气,这会儿却真的疼了起来。 王氏捂着小腹,胸口起伏,脸色都白了,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恐慌。 宁韵哭得险些岔了气,肩膀一颤一颤,眼泪哗哗地掉,眼睛被揉的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当真可怜的不行。 甚至比此刻身体虚弱的王氏还要惹人怜惜。 康熙抱着丽嫔,感受着她不停颤抖的娇躯,被她那句“喜欢皇上还来不及”说的心头欢喜,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啊?朕又没说你的不是,朕相信你不会推王氏的,快别哭了,看脸都哭花了。”康熙边拍着她的背,边柔声安抚。 宁韵抬起泪水洗过的眼睛,可怜巴巴、柔弱无助地望着他,满是希冀和依赖,“皇上当真相信嫔妾吗?” 康熙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好笑道:“朕何时说过怀疑你的话?你不也说了,你喜欢朕还来不及,如何会伤害朕的龙嗣?朕相信你的心。” 宁韵破涕为笑,再次扑进他怀里,“多谢皇上。”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宁韵朝王氏投去幸灾乐祸的一瞥。 小样儿,跟我斗! 王氏气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白术惊呼,“主子,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太医急匆匆进来,向皇帝和丽嫔请了安,给王氏诊了脉,说是气急攻心,扎了针,说是要好好休息,不可再动气,否则于胎儿不利。 假动胎气变成真动胎气,还是被气到动了胎气。 康熙脸沉的要滴水。 这明显就是王氏自作自受了,什么值当她气成这样? 不就是因为没陷害成丽嫔吗? 康熙那点忧心顿时烟消云散,只剩对王氏的恼恨,只觉王氏怀孕后愈发无理取闹。 王氏的胎没事了,康熙立刻吩咐太医给丽嫔的手腕上药。 宁韵的伤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皮肉伤,不碍事。 上药的过程中,康熙看了眼仍旧昏迷的王氏,皱眉道:“把王氏抬回去。” 王氏的宫女白术不敢再说什么,唯唯诺诺地应了是,和其他宫女抬起自家主子退了出去。 太医给宁韵的手腕上了药,裹上白布,就告辞退下了。 康熙握住宁韵的手,在那白布包起来的手腕上看了又看,不禁皱眉,“好好的竟弄成这个样子。” 可见王氏是下了狠手,康熙对王氏的恼意又多了一层。 宁韵心道,不狠点儿怎么扳回这一局? 她对王氏这一招是不屑的,哼,想当初她可是专演白莲女配的,让粉丝们又爱又恨。 若非角色不讨喜,她早就大火了。 演技这方面她可不是吹的。 想陷害她?那简直是自找死路。 心里如此想,宁韵的眼睛依旧红红的,闻言一把抽回自己的手,“那皇上是不是嫌弃嫔妾的手不好看了?” 康熙看着她这副委委屈屈控诉的模样,好笑不已,“朕何曾说过?朕就是心疼你罢了。以后不许让自己受伤了,知道吗?” 那样白嫩的手被弄伤了,多可惜。 宁韵转忧为喜,依偎在他的怀里,柔声道:“皇上对嫔妾真好。” 第112章 边说边将另一只完好的手放在他的胸膛,眸中流转着温柔的波光。 康熙一阵恍惚。 这才发现她今儿个似乎有些不同。 捉住她的手,低头看她,眉头一紧,“今儿是怎么了?” 宁韵眨眨眼,故作茫然,“皇上何意?” 康熙仔仔细细看着她,眸中疑惑和探究更浓,“何时变得如此粘人,嗯?” 一只大手在她脸颊四周捏来捏去,似是要寻出什么来,玩笑般地说,“似是换了个人。” 以前盼着她多主动些,多开开窍,却始终跟块木头似的,冥顽不灵,不解风情,这会儿却突然变了性子。 宁韵搂住他的腰,娇笑道:“如此不好吗?皇上不喜欢吗?嫔妾想皇上了呢。” 康熙唇角笑意微深,低头在她唇角一吻,“嘴跟抹了蜜似的,朕的瑚图玲阿有进步。” 然后拍了拍她的屁股,道:“回去等着,朕还有事要忙,晚上再去瞧你。” 宁韵满目不舍,却只得乖巧温顺地哦了声,退后一步,屈膝告辞,“嫔妾告退。”又朝他嫣然一笑,“皇上可一定要来呀。” 康熙嗯了声。 等人离开,康熙脸上笑容尽数敛去,眸中划过沉思,左手食指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 王氏醒来后,气得摔了一只茶杯。 原本想借着谋害龙嗣的罪名陷害丽嫔,不料被对方摆了一道。 从不知那丽嫔如此会做戏,小小苦肉计就把皇上哄得团团转。 那喜塔腊氏何曾有如此心机? 若有如此心机,当初便不会被皇上冷落那样久。 王氏渐渐冷静下来,才开始思考丽嫔的变化,越想越不对劲。 第九十四章 够能装的 今日的丽嫔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 但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想了会儿,王氏烦躁地撕扯着帕子,满目阴翳。 哼,不过是变得更加厚颜无耻,更像只狐狸精罢了。 就不信她喜塔腊氏能一直占了先机。 …… 英珠是在用罢晚膳时候醒来的。 彼时她正在喝茶,一晃神的功夫,手中的茶杯险些没端稳,洒了几滴在手背上。 放下茶杯,取出帕子擦干净了,说了句,“你演技不错。” 白日里发生的事,她自然都瞧在眼里。 说实话,她倒是愈发惊叹于宁韵的厚脸皮了。 说哭就哭,甜言蜜语张嘴就来,倒打一耙,撒娇扮弱,样样都行。 这演技怕是连当初的德妃乌雅氏都自愧不如。 她甚至觉得宁韵比她更适合在这宫里。 宁韵谦虚道:“哪里哪里,小意思。” 话虽如此,语气却是满满的傲娇和得意。 倏地,她话音一转,“你若有我一半的演技,什么王氏,什么德妃,都不在话下。 对付男人嘛,不就是那几套,学会了,保准让男人对你死心塌地,皇帝也不例外。 正因为皇帝富有四海,要什么女人没有?你就要比别的女人更懂得迎合男人的心思,还要勾住他的喜好,让他舍不下你。 想学的话,今晚就是个机会,你要是再像以前那样,我可不保证老康会不会起疑,毕竟你我二人区别很是挺大的。” 英珠额头蓦地划下三条黑线。 要自己学她? 英珠自问自己做不到,甚至下意识排斥那般作态。 但宁韵所言不假。 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性子天差地别。 再这样下去,难保皇上不会起疑。 她要如何搪塞? 少不得要学着点宁韵的某些做派。 “先不说我,你也要稳着点,别总是那般由着自己的性子。”英珠蹙眉责备道。 像宁韵那般全然不顾会被怀疑,任性妄为,能不被怀疑吗? 宁韵敷衍道:“哎呀,知道了,我会收敛些,绝不再露出破绽,ok?” 英珠半信半疑。 这么久的相处,英珠对于宁韵的性子也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人要能乖乖听话,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英珠不禁感叹自己的不易。 康熙说来就真的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去延禧宫陪惠妃用了晚膳。 英珠无法做到宁韵那般刻意迎合的姿态,因此面对康熙时难免有些不自在。 康熙一眼瞧出了她的拘束,将她抱入怀里,低头揶揄地瞅着她,“怎么,半日未见,又与朕生分了?” 英珠讷讷未言。 康熙瞧着她闪烁的眸子,哂笑,“朕的瑚图玲阿够能装的,在朕面前还敢两副面孔,白日里不是挺会说话的?这会儿怎么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嗯?给朕说话,朕要听你解释。” 明明是调笑的语气,英珠却莫名听出几分威胁的意味,令她紧张地手心出了汗,突然哑了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委实不知该如何解释。 心中暗暗责怪宁韵,都是她害的。 康熙紧扣着她的腰,将她按在桌面上,俯身逼视着她。 英珠的腰往后弯,眼前是皇帝深沉凌厉的眸子,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龙袍的袖子,低垂了头,紧抿着嘴,暗暗叫苦。 “瑚图玲阿,朕不喜欺骗,朕要听你的真话,不许在朕面前装老实。”康熙语气沉沉地开口,眼神不离她闪躲的眸子,另一手死死地捏住她的下巴,令她抬头看着自己。 第113章 英珠一抬起眼睛,就被那双深沉的眸子紧紧地锁住。 实在躲不掉他的逼问,英珠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停顿了数息,视死如归地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喘息着停下,英珠看着眼前意犹未尽的皇帝,柔声道:“皇上,如此满意吗?” 康熙炙热的眸子落在她噙着笑意的脸上,那双眸子仿佛含着无尽的情意,如春水般的柔情蜜意。 眼前的她似是与白日里的她融为一体,康熙心头一热,笑道:“有待进步。” 为了消除他的怀疑,满足他的心思,英珠这一夜还是学着努力为他绽放,变成另一个人。 这不是个易事。 她始终是那个矜持好面子的英珠,而非宁韵。 要克服很大的困难才能做到迎合讨好他,让他满意。 宫外的大阿哥府又添了一位嫡女。 这已经是大阿哥的第四个女儿,仍无一子降生。 都说大阿哥独宠嫡福晋,嫡女一个一个地生,侍妾无一人有生育。 大福晋获椒房独宠,不知多少人艳羡这般好运。 四阿哥后院无动静,四福晋年纪尚小,不知何时才会有子嗣降生。 然而,四阿哥成亲快一年了,皇上仍无给三阿哥赐婚的意思。 连太子妃也没个影子。 这日,英珠去永寿宫请安,荣妃也在。 请了安坐下,荣妃笑道:“还未当面贺喜丽嫔,不仅搬去了钟粹宫,这恩宠是一日比一日深厚,果真是贵妃娘娘会养人。” 都知道喜塔腊氏进宫两年无恩宠,那时候的她尚在延禧宫。 这一搬到了永寿宫就得了宠,难免不叫人浮想联翩。 说惠妃心胸狭窄,不许宫里人得宠的言语也有。 不怪乎惠妃每次见了英珠都像瞧见了仇人。 荣妃这般说话,既奉承了贵妃,又嘲讽了惠妃。 英珠谦虚道:“荣妃娘娘谬赞了,嫔妾不过小有薄宠罢了。” 荣妃看向贵妃,笑道:“还是贵妃娘娘和丽嫔轻松,这十阿哥还小,十五阿哥也尚在襁褓,不像臣妾,这三阿哥大了,臣妾为了三阿哥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 说着眉宇间露出一丝愁绪。 贵妃放下抿了一口的茶盏,道:“这三阿哥说来也才十六,哪里就如此着急,你就是会给自己找罪受。” “贵妃娘娘说的是。”荣妃应和了声,话音一转,叹了口气,“但身为额娘,总是放心不下的,也只有这婚事有了着落,臣妾或许才能放心吧。 这眼瞧着四阿哥都有了嫡福晋,虽说四福晋年纪小,但总归是有了着落,子嗣那是迟早的事。可是呢,三阿哥比四阿哥还大一岁,却还孤零零一个,终归是不大好看。” 第九十五章 太看得起嫔妾了 钮祜禄贵妃横了她一眼,“连太子妃都还没着落呢,你又着的哪门子急?再怎么也要等太子成了婚,才好给三阿哥张罗婚事,这叫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四阿哥那是皇上怜惜他小小年纪没了养母,生母不疼,三阿哥样样都好,哪里就那样急了?到底也是皇子,皇上还能不管?” 荣妃面色发苦,“臣妾哪里不知?只是关心则乱。何况,太子妃虽尊贵,但正因如此才要仔细挑选,非一朝一夕可成。三阿哥大了,哪里等得起?若能尽早选了嫡福晋,也算了却了臣妾一桩心事。” 英珠算是听明白了,荣妃这是希望钮祜禄贵妃向皇上提一提三阿哥的婚事。 荣妃自个儿没这个面子,自然只有求到了钮祜禄贵妃头上。 不过,贵妃会管吗? 连英珠都明白,有太子的婚事在那儿挡着,三阿哥的婚事并不好立刻解决。 何况,也没必要如此着急。 太子年纪不小了,太子妃的事也就这两年了,再等又能等多久? 便是再等两年,三阿哥也才十八,怎么也不算晚。 钮祜禄贵妃未必会多这个嘴。 果然,钮祜禄贵妃一脸冷淡,道:“本宫劝你,把心放肚子里,等太子的婚事定了,皇上自然会为三阿哥赐婚,你又何必着急?三阿哥年纪尚轻,太子等得起,三阿哥如何等不起?” 荣妃见钮祜禄贵妃铁了心不愿帮忙,讪讪地应了是,不再提起,说起了别的事。 走的时候,英珠去看了看十五阿哥。 多日未见,十五阿哥又胖了些,即便隔了多日,也依旧记得英珠,欢喜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英珠陪十五阿哥待了会儿,就离开了。 到了永寿宫外,却碰到了启祥宫的宫女红螺。 红螺朝她屈了屈膝,“丽嫔娘娘,我家主子有请。” 荣妃? 英珠顿了下,猜测着荣妃请她过去的目的,跟着红螺进了启祥宫。 荣妃坐在内殿的罗汉榻上,待英珠请了安,笑吟吟地赐了座。 英珠落坐,看向荣妃,“不知荣妃娘娘叫嫔妾过来有何事吩咐?” 荣妃让人上了茶,语气亲切,“过去你在永寿宫,本宫也未曾与你好好说过话,这便请你过来喝喝茶,陪本宫聊聊。” 聊聊? 她与荣妃并无交情,有什么好聊的? 想到先前荣妃跟贵妃提起的事,英珠猜测莫不是为了三阿哥? 连贵妃都不乐意帮忙,她又能做的了什么? 第114章 荣妃喝了口茶,道:“皇上这些日子颇为看重你,本宫都瞧在眼里,深以为你与良嫔是不同的。便是王氏得宠多年,不还是个庶妃。本宫深信,你与她们都不同,你会比她们走的更远,更稳。 你刚怀孕,皇上便封你为嫔,这便是证明,这是少有的殊荣。” 英珠忙道:“荣妃娘娘谬赞了,嫔妾哪里担得起这份殊荣,不过是皇上的错爱。” 荣妃笑笑,对她的话不以为意,“你不必谦虚,本宫从不打诳语,这么多年,本宫见过不少得宠的人,皇上对哪个嫔妃是什么心思,本宫还是能瞧出几分的,否则也不会找你过来。” 这是要进入正题了。 荣妃又抿了口茶,慢吞吞道:“本宫知晓,你在皇上面前还是有几分面子的,本宫也不为难你,只不过是向皇上提一提三阿哥的婚事,成与不成,本宫都不怪你。” 英珠如何会信她的话? 她可不认为自己提了,皇上就不会生气。 什么身份就做什么样的事,三阿哥的婚事不该是她能提的。 一旦她提了,那便是越矩,皇上未必还会似以前一般待她。 而荣妃所言成不成都不怪她,更不可信。 因为压根不需要荣妃怪罪,成了,是好事,不成,皇上的申斥就足以令她不好过了。 荣妃可不会替她说话,也没那个能力。 但她又清楚,荣妃提出此话,并非是征询她的意愿,而是命令她。 若是她不听从吩咐,那便是得罪了荣妃。 一个德妃,一个惠妃,再加上一个荣妃,即便有钮祜禄贵妃护着,她又能落得什么好? 别看荣妃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在钮祜禄贵妃面前像面团子似的。 在深宫待了这么久,可不是什么软角色。 英珠心中发苦。 这荣妃怎么就偏偏找上了她呢? 荣妃不会如此傻,以为凭她一个嫔的身份,和现在那点宠爱就真能影响皇上的决定吧。 还是瞎猫碰死耗子? 无论如何,这个事她是不会提的,连贵妃都未答应,她如何会自讨苦吃? 但也不能太直接,拂了荣妃的面子。 英珠起身,屈了屈膝,“承蒙荣妃娘娘看得起,只是嫔妾身份低微,哪里说得上话?这毕竟是三阿哥的婚事,想来皇上自有决断。” 荣妃沉了脸,“也就是说,你连提都不愿提了?” 这一刻的荣妃没了以往的平易近人,浑身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 这才是那个真正的荣妃,一个身在高位多年,即便年纪大了,恩宠不再,那些融在骨子里的气势和气性也不会随之消失的荣妃。 只不过平时那些尖锐和棱角被很好地掩藏了,让人很难感受到。 英珠不慌不忙道:“荣妃娘娘误会了,嫔妾只是认为嫔妾并无此能力,荣妃娘娘太看得起嫔妾了。” 荣妃神色略缓,道:“你可以与贵妃提一提,你不敢说,贵妃总有这个分量吧。” 说到底,还是希望能说动贵妃。 英珠并不认为钮祜禄贵妃就能被她说动,但荣妃如此说了,她若再拒绝,便是不识好歹。 左右与贵妃说了也没什么影响,答不答应在贵妃,与她无关。 “嫔妾尽量一试,只是……贵妃娘娘未必会听进嫔妾的话。” 荣妃露出笑容,“本宫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那还真是高看她了。 英珠告辞离开。 这个荣妃,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竟连这几年都等不得。 如今也只大阿哥和四阿哥成了婚,其他皇子都还小,三阿哥的事完全无须着急。 唯一的可能便是荣妃希望三阿哥早日成亲,生下皇上的第一个嫡孙。 除了大阿哥和惠妃,这荣妃的野心也不小啊。 第九十六章 怕是不成了 刚下了场雨,花木经了一番摧残,有些蔫蔫的。 转眼又是艳阳高照,唯有地面上依旧湿润,花叶上还沾着些雨水。 英珠不喜在雨后出门,即便此刻已恢复了晴空万里。 闲着无事,便在殿中给十五阿哥缝衣裳。 刚过辰时,良嫔登门拜访。 英珠揉了揉略酸的腰,起身与良嫔见了平礼,两个人坐在次间的罗汉榻上。 “良嫔姐姐怎么来了?”英珠含笑问。 自打她搬来了钟粹宫,与承乾宫仅隔了两道宫墙,来往方便,但良嫔除了她刚搬到钟粹宫那日来过,之后便未曾来过。 英珠大概猜测,良嫔是顾忌着惠妃,却并不在意。 今儿个良嫔会来,倒是出乎她意料。 良嫔看了眼一旁的笸箩,笑意柔和,“丽嫔妹妹这是在为十五阿哥绣衣裳吧?” 她拿起衣裳看了眼,抚摸了下针脚,称赞,“妹妹的针线真好。” 英珠淡笑未语。 良嫔放下衣裳,看向英珠,“妹妹这又会写字,又会女红的,真是让人羡慕。不知我可否向妹妹讨一张亲笔写的字,我好拿回去临摹。” 英珠迟疑了下,颔了颔首,“可以。”吩咐金铃取了一幅字过来。 上面是一首纳兰容若的《长相思》。 良嫔接过,打开看了眼,眼一亮,“妹妹喜爱纳兰公子的词?” 英珠嗯了声。 第115章 其实算不上喜欢,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纳兰性德,字容若,为权相纳兰明珠的长子,自幼饱读诗书,文采斐然。 可惜数年前英年早逝,却留下了许多词作。 曾经的主子最喜爱纳兰容若的词,曾盼着能见纳兰容若一面,只不过终究未曾见着。 闲来无事,她便想起了此人,读了些他的词,倒是对里边的意境和情思颇有感触。 良嫔笑道:“你我的喜好倒是相同,我也喜欢纳兰公子的词。” 忽地叹了口气,道:“可惜我的字不如妹妹的好,妹妹这字倒是极配纳兰公子的词。” 英珠赧然一笑,“良嫔姐姐过奖了。” 她自个儿的字如何,如何不清楚,哪里有对方说的那般好? 倒是还过得去罢了。 只是不知良嫔说这番话是为何。 良嫔小心卷起字,道:“你我住的近,妹妹若不嫌弃,我便常来与妹妹解解闷,如何?” 英珠诧异。 这良嫔怎么突然如此热情? 英珠颔首应了,“好。” 良嫔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翌日早,英珠前往永寿宫,提起了上次荣妃所言之事。 钮祜禄贵妃脸色一沉,“还真是锲而不舍。” 顿了下,道:“既然她如此执着,本宫就成全她,免得她不死心。” 既然贵妃有了决定,英珠便不再多说。 刚过午,乾清宫派人送来两碟精致的点心。 英珠谢了恩,当着来人的面儿尝了两口,赏了送点心的太监,说晚上请皇上过来用膳。 那太监便眉开眼笑地回去了。 皇上时常会派人给她送些珠宝首饰和吃食一类,这证明皇上时刻惦记着她。 吃食不同于珠宝首饰,皇上送了吃食过来,这是心意,英珠就要回敬一片心意,或是做一件小东西,或是请皇上用膳。 即便是一张纸条,只要表示思念或问候的话语,也是行的。 收到心意的皇上便会龙颜大悦。 若是只收到她一句寡淡的谢恩,那她再次收到的便是皇上的冷脸或责罚。 吃过几回亏的英珠牢牢记住了,不敢再随意对待皇上的赏赐。 传纸条如此私密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做,只好简单地请皇上来用膳了。 酉时初,英珠迎了康熙进殿。 由钟粹宫小厨房做的膳食陆续摆了上来。 自打那次解除了皇上的疑心后,皇上三不五时地便来坐坐,无论是下棋,看她写字,或是陪她用膳,都十分热衷。 皇上的态度也更特别,但凡她不够热情了,话少了些,总会惹来他的不快,问她是哪里受气了,或是又装模作样了。 英珠真想喊冤,她何曾装模作样了?那分明不是她。 可她偏偏有冤无处诉,只得依着他,着实辛苦。 宁韵却看得津津有味,常常嘲笑她。 饱暖思**。 晚膳用完了,敬事房捧来嫔妃的绿头牌。 但凡皇上在她这儿用膳,大多还是会留在她这儿,不会去别处。 若打算去别处,便不会来此用膳。 但在别处偶尔会有不同,有时皇上在别处用了膳,也会突然来钟粹宫歇息。 是以此次用了膳,皇上顺势翻了她的牌子。 “朕去看了胤禑,长得挺快,挺壮实。”康熙搂她在怀,撸猫似的撸着她的背,“瞧着口鼻愈发像你。” “是吗?”英珠唇角微弯。 她并未曾注意十五阿哥是否像自己。 想到口鼻与自己相像的十五阿哥,英珠满心欢喜。 康熙捏捏她的下巴,“你呀,明明很想,却要把人留在永寿宫。朕来你这儿,想一家三口待一会儿都不成。” 英珠抿嘴笑了起来。 皇上这话带了点幽怨的味道。 下一刻又愣住了。 一家三口? 这样的字眼很生疏,很特别。 皇上乃天下之主,拥有许多嫔妃和子女,一家三口的字眼放在皇上和他们母子俩之间,有点太遥远,太不合适了。 或许这四个字放在民间普通夫妻身上更为合适。 但认真说来也不算错。 在她这儿也算得是一家三口了。 …… 永和宫 德妃摆手命太医退下。 “你说说,这好不容易怀上,怎就如此不省心?”德妃揉了揉烦躁的眉心,叹了口气,“王氏这一胎怕是不成了。” 玉容道:“主子何必悲观?太医也说了,只要王庶妃好好养着,必定能平安诞下皇子的。” 德妃舒展了眉头,语气淡漠,“能否诞下皇子,本宫也不在意了,这王氏比起喜塔腊氏,终究是差了些。是本宫高看了王氏,低估了丽嫔。” 玉容笑了下,“您为了王庶妃,已经废了不少心思了,无论这一胎是何结果,都是王庶妃自个儿的命,与您无关。” “主子,四阿哥来请安了。”荔枝进来禀告。 德妃直了直身子,“让他进来吧。” 第九十七章 自作多情 四阿哥来到殿中,向德妃打千儿请安,“儿子给额娘请安。” 又过了一年,四阿哥的身量又抽长了些。 十五岁的少年,眉眼清冽,语气平静,竹青色的长袍,更衬得挺拔如青松。 第116章 德妃瞧见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下意识蹙了蹙眉。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成了年的儿子,德妃缓了缓脸色,道:“起来吧。” 四阿哥直起身,坐到一旁的官帽椅上,双手放在膝上,看向德妃,“额娘身子可安好?” 面对儿子的关心,德妃难得露出温和神色,“还好,乌拉那拉氏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那乌拉那拉氏向来请安请的勤,却有些日子没来了。 德妃心里不高兴,却未表现出来。 到底是小孩子,没什么定力,她若置气,不免难看了些。 四阿哥皱了皱眉,道:“福晋病了,不能来给额娘请安。” “病了?”德妃面露诧异,“太医如何说?” 四阿哥垂眸,“不过是累着了,没大碍,额娘不必挂心。” 德妃颔首,“那便好。”又劝他,“毕竟是你的妻子,有时间多关心一下,别一天到晚只惦记着读书,也别老板着脸,你福晋年纪小,经不起吓。” 心知这儿子是个脾气木讷的,不懂风情,未必会关心自个儿的福晋,德妃觉得自己有必要劝一下,让他改改脾气。 四阿哥神情恭顺,“儿子知道了。” 德妃满意地颔首,话音一转,“对了,那李氏进阿哥所也有一阵子了,可有动静?” 四阿哥薄唇抿了抿,道:“并未。” 德妃叹了口气,“到底你那福晋年纪小,不能尽早为你诞下嫡子,此事本宫无法替你做主。好在这李氏性子好,懂得伺候人,若能为你生下个一子半女,本宫也能安心了。” 四阿哥道:“劳额娘挂心,只是福晋尚无子,儿子也还年轻,子嗣的事不必如此着急,待过几年儿子再给您添个嫡孙。” 德妃面上闪过不悦,耐心劝道:“额娘知晓你有分寸,额娘也盼着嫡孙,只是你皇阿玛还盼着皇孙,你若能早日给你皇阿玛生个皇孙,你皇阿玛也能高兴。你那福晋是个懂事的,想必不会介意。” 四阿哥沉默片刻,颔首应了,“儿子知道了。” 又坐了会儿,四阿哥起身告辞。 等四阿哥走了,德妃吩咐玉容,“拿一些布料去阿哥所,打听下怎么回事。” 玉容应了声,退下了。 一个时辰后回来,禀道:“回主子话,四福晋的确病了,但奴才听说是受了气。” 堂堂嫡福晋,能受谁的气? 德妃一瞬间便明白了,冷了脸,“到底年纪轻,不通透,不过一个妾,有什么好气的。罢了,四阿哥内宅的事,本宫也不好管,随她们去吧。 不过,这李氏也算得宠,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 德妃对此很是不满。 如今皇子成亲的少,大福晋连生了几个格格,不知被多少人笑话。 太子也尚未有子嗣,若四阿哥能早日添个子嗣,即便是庶出,那也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孙。 想必皇上也会龙颜大悦。 偏偏四阿哥是个倔的,未必会听她的话。 “但愿那李氏能争气些。”德妃叹了口气。 李氏是从她宫里出去的,有几斤几两她清楚,自是有几分信心。 若非如此,也不会选了李氏过去。 …… 英珠正在廊下逗鸟,给鸟喂食。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人心情愉悦。 此时银簪匆匆过来,屈膝行了礼,满脸欢喜,“主子,奴才瞧见皇上来了。” 英珠略一顿,准备好迎驾。 不到一刻钟,银簪脸色难看地再次从外面进来,迟疑道:“主子,皇上去了承乾宫。” 英珠哦了声,没什么反应。 想来是她误会了,皇上压根不是来钟粹宫,而是去承乾宫的。 好在她未曾迎出去,否则就显得难看了。 见她表情平静,银簪咬了咬唇,愤愤道:“主子,奴才听小栗子说了,方才皇上正要来此,却被过来的良嫔娘娘拦下了,不知说了什么,皇上这才转道去了承乾宫。” 小栗子是她宫里的一个小太监。 金铃担忧地看向英珠,“主子,也许只是巧合。” 银簪小声嘀咕,“什么巧合,这是知晓皇上来了,特意来拦人的,这不就是截胡吗。” 金铃立刻瞪了她一眼,“没谱的事儿少乱说,不是给主子添堵吗?” 英珠若有所思,未理会两个宫女的反应。 她自是不信什么巧合。 若说良嫔有此心思,这并不奇怪,她倒不至于反感或生气。 皇上想来自然会来,既然良嫔有本事把人劝去承乾宫,那她没什么好说的。 为此计较无济于事。 总不能去把皇上抢过来。 那太难看了。 英珠也就未再理会,径自转身回了殿中。 金铃和银簪面面相觑。 银簪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良嫔虽不再年轻,但风韵还在,偶尔还是会吸引皇帝前去。 原以为皇上今日不会来了,谁知不到半个时辰,皇上就来了。 英珠匆匆迎了出去,康熙伸手握住她的手,携着她进了殿,“方才在做什么?” “没什么事,就写写字罢了。” 她平日里除了写字,给十五阿哥绣衣裳,逗逗鸟,也没别的事了。 第117章 说来挺无聊,但宫里的女人就是如此。 上辈子好歹还要伺候主子,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可做,如今成了主子一年多,她倒也习惯了这般生活。 康熙盯着她的脸看,脸上带着笑,“朕方才去承乾宫,瞧见你宫里的人了,不舒服了?” 英珠无语。 他从哪里瞧出她不舒服了? 英珠坦然道:“没有,皇上去承乾宫很正常。” 康熙挑了挑眉,“朕还当你心里不舒服,特意赶过来,合着还是朕自作多情了?”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令人胆战心惊。 承认皇上自作多情,那还了得? 英珠无奈,只得改口,“奴才的确心里不舒服,但又不敢不舒服。” 言不由衷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以后这样的情况不会少。 第九十八章 爷自有分寸 康熙这才满意地笑了,握住她的手,“不舒服就不舒服,有什么敢不敢的?朕过钟粹宫,却去了承乾宫,难免叫你失落,这不就来了?朕不会叫你不舒服的。” 英珠无言。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叫人心暖,但又觉得不切实际。 此话由普通人说来,或许会叫人感动。 但由皇帝说来,总是调情的意思更多,要她相信并沉溺其中,那无异于引火自焚。 英珠垂眸,似是羞赧,又似不安,“嫔妾惶恐,如何当得起皇上此言?” 康熙轻笑了声,道:“方才良嫔请朕过去,是因为她写了一首诗,要朕瞧瞧。 她说那字是跟你学的,你还赠送了她一首容若的词,朕好奇,便过去了。 良嫔性子好,也识得几个字,却只是略懂,并不如你。 但她今日写的那首诗却有你的味道。” 英珠愣了下,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你不必吃醋,朕只是随便过去瞧瞧。”康熙看着她怔忪的脸,语气柔和。 她何时吃醋了? 英珠着实不知如何回应。 …… 四阿哥回到阿哥所,在前院书房待了片刻,还是去了正院。 四福晋正躺在床上歇息,因前些时候摔着了,脚上了药,还疼着。 见了四阿哥来,四福晋心中欢喜,却不好太过明显,端庄自持地笑了笑,“四阿哥回来了?” 四阿哥嗯了声,问,“脚还疼吗?” 四福晋摇头,“还好,妾身没事,歇息几日就好了。”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心中郁结,才缠绵病榻多日。 四阿哥看着她尚稚嫩的脸,即便保持着端庄的仪态,那眼神中露出来的依旧是渴盼和不安。 像是个怕惹大人生气的小孩子。 看着这样的四福晋,四阿哥心下一软,“李氏这次过了,爷已经罚了她,这些日子不会再打扰你,你好好歇着。” 四福晋心中甜蜜,轻轻嗯了声,“多谢爷。” 自她进了阿哥所,因李氏得宠,不免猖狂了些,连她这个嫡福晋也敢随意顶撞,四福晋顾忌着身份,也怕惹四阿哥不快,就没计较,反而让那李氏得意忘形,愈发不知分寸。 这次也是因着四阿哥夸了四福晋身边的宫女几句,把人讨到了书房伺候,那李氏就闹到了她面前,很是折辱了她一番。 说她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下作至极。 四福晋本就年纪小,何曾被人如此欺负过?当下就气病了。 四阿哥因此罚李氏禁足,那李氏却不甘心,一直闹着,连奴才们都听到了那些辱骂。 四福晋不愿闹大,想去安抚一下李氏,却被李氏一怒之下推倒在地,崴了脚。 那李氏这才怕了,不敢再闹。 但四福晋这次算是颜面受损,就病的更重了。 即便四爷宠爱李氏,但李氏这次闹得太大,太不知分寸,连他都气恼,好几日不曾理会李氏。 虽说起因是他讨了福晋身边的一个宫女福玉,但他素来懂分寸,并非当真有别的心思,不过是看着那宫女乖巧,就放在身边伺候。 本打算过几年再开了脸。 若他当真在此时幸了那宫女,皇阿玛必定心生不满,认为他耽于美色,他如何会做出那种事? 此次李氏闹出来,四阿哥除了恼她不知分寸,也有被打脸的恼羞成怒。 他甚至后悔宠的那李氏太过。 四福晋瞄了眼四阿哥的脸色,嗫喏道:“爷,李妹妹此次也是无心之过,您也别太苛责她了。” 她素来知晓四阿哥喜欢李氏,她进宫不到一年,虽然恨李氏,但她更怕因自己的事叫四阿哥不快。 她摸不准四阿哥是否当真厌了李氏,只有违着心为李氏说话。 也有试探的意思。 四阿哥看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必再管,爷自有分寸。” 四福晋遂不再多言。 进宫前,额娘曾教她识大体,不可与侍妾格格闹龃龉,惹得四阿哥不快,她牢记在心。 左右她年纪还小,挡不住四阿哥宠幸别人,又何必做那坏人? 她能做的就是让四阿哥怜惜,等到她及了笄,圆了房,便能生下嫡子,地位就稳固了。 两个人一时都无话。 过了片刻,四福晋看了眼沉默的四阿哥,便道:“前几日,妾身遇着了丽嫔娘娘,倒是挺好的一个人,妾身进宫不久,许多规矩不懂,那次也是忘了带着嬷嬷,闹了笑话。 第118章 丽嫔娘娘就指点了妾身几句,是妾身疏忽了,往后还是要谨慎一些。” 四阿哥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丽嫔?” 四福晋轻嗯了声。 四阿哥就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颔了颔首,“如此说来,那丽嫔娘娘是个好心的,难怪得皇阿玛欢心。” 四福晋笑道:“是啊,妾身与丽嫔娘娘相处,倒是觉得挺舒服的,丽嫔娘娘一点架子也没有,说话时令人如沐春风。 对了,妾身之前陪大福晋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探望了下十五阿哥,瞧着挺壮实的,还对妾身笑了呢。” 这宫里也就小孩子单纯无垢,笑的时候是真心,可以让人完全卸下心房。 那一刻是她进宫后难得轻松的时刻了。 四阿哥瞧着她开心的模样,眉眼也变得温软下来,“看来你很喜欢孩子。” 他想到过几年两个人之间也会有一个孩子,像十五弟一样,心里也多了些久违的温暖。 四福晋听了四阿哥的话,脸蓦然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这话好像她盼着尽快有个孩子一样。 虽说她的确盼着有个孩子,但她到底还未曾与四阿哥圆房,这种想法怪令她无地自容的。 也怕四阿哥觉得她轻浮。 四福晋讷讷,“倒也不是,妾身就是喜欢十五阿哥,看了小孩子觉得欢喜。” 四阿哥忍俊不禁。 第一次瞧见四阿哥笑,四福晋有些惊讶,又有些脸红。 见惯了四阿哥严肃的模样,她一直是怕的,此刻瞧见四阿哥笑的样子,四福晋觉得心脏里有个地方轻轻跳了一下。 原来四阿哥也可以笑的如此好看。 此刻她才想起,四阿哥年纪也不大,却总是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第九十九章 一切都是嫔妾的错 她家中的哥哥也有和四阿哥年纪差不多的,却比四阿哥更活泼。 这让她之前一直有个错觉,下意识未曾把四阿哥当做一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少年。 四阿哥很喜欢四福晋现在这副害羞模样。 以前她总是端着,让他觉得不自在。 现在倒更像个孩子了,心里面也多了些欢喜。 “李氏对你不敬,该罚就要罚,不必顾忌,你是嫡福晋,这后院都是你做主,爷不会纵容那没规矩,不懂尊卑的。只要不过分了,爷不会插手。” 四福晋眨了眨眼,眼眶蓦然红了起来。 这么久以来,四阿哥第一次与她说这样的话,让她不要顾忌。 四阿哥这是相信她了吗? 四福晋甜笑着点头,“多谢爷,妾身一定不会辜负爷的期望,一定打理好后宅,让爷无后顾无忧。” 四阿哥满意地颔首。 福晋年纪小,他会耐心教她,让她做的更好。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有个年纪小的福晋没什么不好的。 这新福晋挺听话的。 更重要的是世家出身,规矩和分寸都拿捏的极好,让他少了许多忧虑。 …… 烈日炎炎下,御花园浓荫如盖。 英珠走了半日,在亭中歇下,拿帕子按了按被汗浸湿的额头。 金铃递来一碗凉茶,英珠接过慢慢喝了,才觉好了些。 远远瞧见一行人走来,却是王氏和章佳氏。 二人上前行礼,“给丽嫔娘娘请安。” 王氏大着肚子,面上犹带着不甘不愿,却不得不跟着章佳氏行礼。 英珠道了免礼。 王氏抬着下巴,一脸不屑地扭头看向别处。 章佳氏便笑道:“丽嫔娘娘瞧着精神愈发好了,这生了孩子比过去更加明艳动人。” 英珠看了她一眼,笑道:“章佳妹妹同样光彩照人。” 章佳氏虽上了年纪,气质却沉稳,眉宇间温柔大方,瞧着也还有些风情。 王氏突然哎呦一声,抚着肚子坐在美人靠上,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看向英珠,赧然一笑,“这孩子,越大越闹腾了,奴才还真有些受不住。 丽嫔娘娘比奴才有经验,想来能够理解吧。” 那耀武扬威的样儿,生怕别人不知晓她肚子里怀着龙种,捧着肚子,笑意盈盈。 英珠没理她。 上次乾清宫前的事儿她还没忘,和王氏也没必要维持表面的和气。 王氏嘴角笑容愈盛,温柔地抚摸着自个儿的肚子,“这劲儿,想必又是位阿哥了,十五阿哥马上就要多一位弟弟了呢。 皇上一定也会高兴,丽嫔娘娘说是吗?” 英珠淡淡道:“这怀着身子,心平气和最要紧。外头天儿热,王妹妹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本宫就不奉陪了。” 说罢起身。 她可不愿与王氏待一块儿。 若再发生上次的事儿,假的成了真,又是一桩麻烦。 王氏脸色一僵,旋即笑着起身,屈了屈膝,“多谢丽嫔娘娘提醒,奴才谨记。” 英珠往外走去。 经过王氏身边,异变陡生,王氏突然整个人朝她撞了上来。 英珠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避让开来。 紧接着啊的一声,王氏捧着肚子,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英珠傻了般,僵站在原地。 王氏的宫女白术,和章佳氏的宫女都冲了上去扶起倒地的王氏。 第119章 章佳氏同样白着脸站在原地,似是也被吓得忘了反应。 “啊,血!”宫女白术摸到一手的血,脸上唰地失了血色。 王氏捂着肚子,脸色煞白,痛苦地叫喊,“孩子,我的孩子……” …… 宫女们进进出出,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屋子里不时传来王氏撕心裂肺的哭喊。 英珠和章佳氏站在外头,一个脸色苍白,一个六神无主。 这时,请安声响起,英珠和章佳氏齐齐抬眼看去,见皇上阴沉着脸大步迈进永和宫。 二人忙行礼,“嫔妾/奴才参见皇上。” 康熙扫了眼屋内,脸色阴沉,“如何了?” 德妃从殿内匆匆出来,行了礼,尽管脸色不好,却依旧镇定,“回皇上话,太医和稳婆在里边,情况不大好。” 康熙紧皱眉,厉声问,“究竟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何会摔倒?” 德妃看向英珠和章佳氏,脸色不善,语气带了质问,“丽嫔,章佳氏,你们来说。” 康熙神色冷峻,目光一一扫过她们二人,在英珠脸上略微一顿,又很快移开目光。 章佳氏噗通跪地,战战兢兢道:“奴才不知,当时丽嫔离王妹妹最近,奴才只瞧见王妹妹突然从亭子里摔了下去。 奴才吓傻了,什么也不知道,奴才冤枉,求德妃娘娘为奴才做主啊。” 德妃立刻看向英珠,脸色更加阴沉,“丽嫔,你说说,为何王氏会摔倒?你做了什么?” 英珠瞟了眼德妃。 这话是故意往她身上引,有意定她的罪。 再瞅了眼康熙紧紧锁着自己的目光,那里边似是也有怀疑。 英珠屈膝一礼,神色间并无心虚,只有惶恐不安,“回皇上,嫔妾也不知晓,当时嫔妾与章佳氏和王氏二人说了几句话,正要离开,王氏突然朝嫔妾扑了过来……嫔妾一时慌了手脚,就那么躲了一下。 待嫔妾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扶,事情却已然发生了。” 英珠说着跪了下去,挺直了脊背,清亮的目光与康熙对视,“皇上,嫔妾有错,不该避让,若嫔妾反应快一些,王氏便不会如此。” 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上次乾清宫前是王氏陷害于她,此次王氏却是真的有事。 她不确定皇上是否会怀疑她,但她在最初的慌乱后很快镇定了下来。 此时慌了手脚只会对她更加不利。 她要稳住心神,才能够让自己摆脱嫌疑。 英珠迎着康熙冷厉的目光,眼眶渐红,又迅速垂眸,“一切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未曾阻止事情的发生,若嫔妾反应快一些,事情不会如此。”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另一边王氏的宫女白术倏地跪下,朝康熙不停地磕头,“皇上,是丽嫔推我家主子,是丽嫔害我家主子,求皇上为奴才的主子做主。” 第一百章 转机 英珠倏地看向白术,眼眸睁大,满是不可置信。 最终她也未曾质问白术什么,依旧坦然自若,“嫔妾未曾做过的事不会承认,皇上圣明,定会还嫔妾一个清白。” 她看着康熙的目光中流露出坦然和信任,仿佛一切由皇上决定。 康熙沉脸看着她,一言不发。 德妃看了眼皇上,再看向英珠,厉声斥责,“丽嫔,人证在此,别人还会冤了你不成?本宫知晓你与王氏素有恩怨,但你不该对龙嗣出手。” 英珠垂眸,未再辩解。 此时太医出来,噗通跪下,“皇上,王庶妃的胎……保不住了。” 康熙身体一晃,面上神情霎时冷若寒冰。 德妃趁势道:“皇上,您注意龙体,别太难过了。” 康熙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然恢复了平静,如鹰隼的目光落在章佳氏身上,“章佳氏,你可曾看清王氏如何摔倒?” 章佳氏霎时如芒刺在背,僵直着身子,久久未言。 “说!”康熙一声厉呵。 章佳氏身子一抖,硬着头皮道:“奴才……奴才似乎瞧见……是丽嫔动的手。” 英珠嘴唇紧抿。 她相信章佳氏绝没有看到那样的情景,因为她压根不曾靠近王氏。 章佳氏和白术都在说谎,都是要陷害于她。 但是她不明白为何。 白术为了维护自家主子,授命于王氏情有可原,章佳氏如何敢说出这样的话? 康熙看向英珠,沉声道:“你还有何话说?” 英珠抬眼,迎上他冷漠的不见半分往日情意的目光,抿了抿唇,依旧道:“嫔妾未曾做过。” 然后就垂下了眼睑,那纤长的眼睫如蝴蝶的翅膀,脆弱又倔强。 德妃蹙眉,不赞同地看着她,“丽嫔,你也是个额娘,怎能对王氏下如此毒手?何况那还是龙嗣。 枉费皇上如此宠爱于你,你当真是太过狠毒。” “即日起,丽嫔禁足钟粹宫,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钟粹宫半步。”康熙寒着脸吩咐,最后看了眼英珠,那一眼十分复杂,似沉痛,似失望,然后拂袖离去。 德妃看着依旧跪着的她,叹了口气,“丽嫔,你说你这又是何苦?” 未再多言,德妃转头搭着宫女的手肘,回了正殿。 章佳氏站起身,拂了拂旗服下摆的灰尘,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英珠,最终还是迈步回了自个儿的住处。 第120章 英珠扶着金铃的手臂起身。 金铃担忧地看着她,“主子,这如何是好?” 英珠淡淡一笑,“无妨,这嫔位不是还在吗?” 金铃嘴角发苦,嫔位还在又有何用? 皇上若当真厌了主子,一个嫔位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 但她不好再打击主子。 回到钟粹宫,他们前脚进去,后脚那钟粹宫的门就关上了,只剩头顶这方狭小的天空。 从此后,没有皇上的命令,她是出不去了。 在外人眼中,或许她一辈子出不去都有可能,也或许是另一个可能。 英珠靠在美人榻上,闭眼歇息。 金铃未打搅她,示意银簪一起退了出去。 “喂,你还睡得下去?”宁韵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轻轻松松就被人陷害了去,还有心思睡觉,真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蠢。 英珠平静道:“这样的情况要如何辩解?有人证的情况下,说再多都是错,还不如沉默。” “那沉默就有用了?难不成你要在这儿等死?”宁韵要被她气死了。 怎么有这样不开窍的女人? 英珠睁开眼,道:“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不过,谁说我们就要等着了?” 停顿了片刻,英珠幽幽道:“只要皇上相信我,一道宫门,又能困多久? 嫔位还在,皇上还是不忍的,这就是你我的转机。” 被人陷害的情况下,越是歇斯底里地辩解,哭诉,越容易弄巧成拙,失去转机。 受了委屈的人更容易惹人怜惜。 这是谁说过的? 她的姿态放的越低,瞧着越委屈,甚至她全心信赖着那个帝王。 那个帝王如何冷的下心肠? 空气陷入静默。 宁韵不知是在思考她的话,还是无话可说。 …… 长春宫,宜妃给康熙揉捏着太阳穴。 康熙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下来。 “皇上可是为了丽嫔的事而烦心?”宜妃瞧着康熙逐渐舒缓的眉头,试探着问。 康熙嗯了声,静了片刻,问,“你如何看?” 宜妃笑道:“皇上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康熙睁开眼,握住她的手,宜妃的动作被迫停下。 “朕何曾要你说过假话?”康熙哼了声,似是不满她的态度。 宜妃嘴角笑容加深,神色怡然地坐在康熙另一边,“臣妾自是不愿说假话,那臣妾就直言了。 依臣妾看,此事疑点重重,纵然丽嫔有心害王氏的孩子,又如何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行事?便是三岁孩子都不会那样蠢。” 康熙因她的直白而笑了起来,“你呀,果真直接。” 宜妃看他一眼,“皇上不是也不信吗?臣妾不过是说出了皇上的心里话。不过,如今的问题是王氏的宫女和章佳氏都说是丽嫔所为,究竟是场面混乱看错了,还是……那臣妾就不清楚了。” 康熙眸光一沉,沉默不语。 宜妃也不再多言,默默地喝起了茶。 “若非丽嫔所为,便是王氏的宫女和章佳氏说谎,王氏的宫女受王氏指使,那便是王氏自导自演。” 康熙眸中闪过狠厉,紧紧地捏起了拳头,“朕的龙嗣也敢算计!” 宜妃扬了扬唇,“此话未免过早,究竟是王氏自导自演,还是谋害龙嗣之人另有其人,还需查个清楚,总不能冤枉了无辜之人。” 康熙神色略缓,“你说的对,朕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话落,康熙起身,“摆驾回乾清宫。” 恭送了康熙,宜妃回到原处坐下,再次端起了茶杯。 郭贵人进来,请了安坐下,急急道:“姐姐,皇上如何说?当真认定了是丽嫔谋害龙嗣吗?” 宜妃弯起唇,“你以为皇上那样好糊弄?此计并不高明,只是有人证在,皇上也不好为丽嫔说话。” 郭贵人挑了挑眉,“姐姐的意思是皇上很快就会放丽嫔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 你可知罪? 宜妃垂眸抿了口茶,道:“可以如此说。” 郭贵人摸着下巴,喃喃,“也不知是何人所为,莫非是王氏自己?她好不容易怀上龙嗣,如何狠得下心?” 那可是王氏的亲骨肉。 何况,以王氏的身份,想要往上爬,能靠的只有皇子,绝不可能对自个儿的孩子下手。 “当时在场的除了丽嫔,还有章佳氏,或许是章佳氏一石二鸟?若如此,那这章佳氏可真够歹毒的。” 宜妃轻笑,“章佳氏可没那样的胆子,她最多就是落井下石罢了。” 郭贵人诧异,“怎么说?” 宜妃不紧不慢道:“若真是章佳氏所为,王氏不可能不知,即便她再恨丽嫔,又如何会放过害了自己孩子的人?王氏或许不舍得这个孩子,但若这个孩子从开始就无法保住呢?” 郭贵人惊呼,“怎么会这样?” 宜妃瞥她一眼,道:“你别忘了,王氏的胎一直不稳,三番两次请了太医过去,本宫就有所猜测,王氏的这一胎并不顺利。 当时并未多想,就算胎不稳,也还是有平安生下的可能。但此刻嘛,王氏的胎没了,本宫反而相信了这个可能。德妃与丽嫔素有罅隙,以她的小心眼不会饶了丽嫔,或许会借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第121章 至于王氏,若非是受人指使和蛊惑,如何舍得轻易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哼,乌雅氏那个女人可不像表面那样良善,惯会利用人心,心狠着呢。” 郭贵人咋舌,“即便如此,那王氏也够狠的,再如何也是自个儿的亲骨肉,怎么下得了手?” “一个人想要达到目的,总要舍弃一些东西,端看哪个更重。”宜妃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如此? 有时候为了争权夺利,亲生骨肉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还是个未必保得住的孩子。 郭贵人比宜妃要难以接受。 许是身处宜妃这个地位,已经见多了各种残酷的真相,早已麻木。 郭贵人素来依附于姐姐宜妃,并未经过多少事,反倒没那么多心眼。 “那姐姐,所以你方才才为丽嫔说话吗?是猜到了皇上对丽嫔有不忍?”郭贵人好奇地问。 宜妃莞尔,“即便我不说,皇上也不会重惩丽嫔,最多也就是做做样子。 待真相查明,丽嫔若无辜,自然会无恙。 我为她说话,并不单单是为了迎合皇上的心思。” “那是为何?”郭贵人追问,“你当初让我亲近丽嫔,这是何缘故? 丽嫔此人的确值得一交,但我觉得,姐姐是否过于高看她了?丽嫔再是得宠,终究是无法与姐姐相提并论的。” 宜妃脸色变得晦暗,沉默了良久,才道:“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我姐妹二人初进宫的情景?当初的我为何能够独得圣宠?” 此言一出,郭贵人也陡然变得沉默,半晌,强笑了下,“无论如何,我们姐妹二人能够走到今日的地步,已经是万分幸运了,其他的已经过去了。” 宜妃淡笑,“是啊,过去了,可我不甘如此,我想要改变。” 郭贵人脸色一变,“姐姐,你……” 宜妃神色放松了下来,“到了我这个地位,想要再往上爬已经不可能了。我拥有的已经足够了,能够得到皇上的厚爱,我比任何人都要幸运。可有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这就是我想要的吗?日复一日,一成不变……”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变得沉重。 …… 乾清宫,康熙批完奏折,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清淡的茶香弥漫口腔,疲惫一扫而空。 放下茶盏,康熙看向魏珠,“丽嫔在做什么?” 魏珠躬身道:“回皇上话,听说丽嫔娘娘时而写字,时而逗鸟,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哦?”康熙挑了挑眉,哼了声,“她倒是有闲情逸致,这是料定朕不会处罚她吗?” 不知该欣赏她的镇定自若,还是该恼她的没心没肺。 莫非她一点也不担心失宠? 可脑子里莫名想起那日瞧见丽嫔明明委屈到不行,却偏偏一副倔强的模样,嘴上说着不是她做的,却又不哭不闹,不求饶。 只一双眼睛仿佛承载了她所有想要说的话,所有想要表达的委屈和信赖。 无声胜有声。 那一刻,那一双眼睛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即便她什么也没说,他却仿佛明白了她所有的冤屈。 他明明该怀疑的,因为丽嫔的确与王氏不合,丽嫔有那个动机。 可是对着那一双眼睛,莫名就觉得她不会做出那种事。 他还真是中了蛊了。 康熙有点头痛,为自己的轻率而头痛。 身为帝王,他已经习惯了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面对她,他却总是感性多于理性。 他想,或许晾她一阵是好的。 他可以宠一个女人,却不能宠的没了理智。 但想起那双写满了心思的眼睛,又有些不忍,担心她等的太久,是否会难过,是否会被人欺负。 听到她过得很好,心里又不舒服。 那女人果然是说的演的比做的要好,一点也不像担惊受怕的样子。 她就如此相信自己不会怀疑她吗? 康熙起身,在殿中踱了几步,往外走去,“去承乾宫。” 魏珠以为自己听错了,旋即又仿佛明了,立刻跟了上去。 康熙在承乾宫坐了会儿,面对良嫔温柔小意的模样,却有些心不在焉。 不到一刻钟,他还是不耐烦了,起身朝外走去。 良嫔起身恭送,等皇上走了,脸上流露出黯然之色。 康熙在钟粹宫外站了会儿,没叫人进去通传,不知过了多久,吩咐开门。 英珠正在屋里写字,听说皇上来了,有点惊讶,又松了口气。 她表面镇定,实则心里还是担心的。 她无法完全把握皇上的心思,不敢相信皇上真的会来。 直到此刻,英珠一颗悬着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出去迎驾。 康熙瞧见匆匆走出来请安的女人,没理她,径直进了殿中。 英珠默默跟了进去。 康熙坐下,冷脸看着眼前的女人,“你可知罪?” 第一百零二章 反目 英珠噗通跪下,坦然道:“嫔妾知罪。” 康熙冷哼,“何罪之有?” “嫔妾让皇上烦心了,让皇上为难了,是嫔妾之过,求皇上恕罪。” 认罪姿态良好,只是这认罪的内容,咳…… 康熙严肃的表情维持不下去了,那点恼怒也不翼而飞。 第122章 知晓让朕为难了,朕也不算白白为她伤神。 康熙脸色缓和了些,牵起他的手,令她起来。 英珠垂着眼眸,胆怯而温顺地站在他面前。 康熙盯着她的双眼,面沉似水,“王氏摔倒,是否你所为?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英珠抬眸,迎着他深邃冷冽的目光,抿了抿唇,道:“嫔妾未曾做过,是王氏不小心摔倒的。” 康熙看她许久,英珠始终坦然自若。 最终,他长臂一伸,将英珠揽入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耳边,“朕信你,但愿你不辜负朕的信任,永远不要伤害朕的龙嗣。” 英珠轻嗯了声,眼眶蓦然红了。 康熙好笑又心疼地看着她,“委屈了?” 英珠垂下眼眸,眼睫轻颤,“嫔妾害怕皇上不来,皇上来了,嫔妾很高兴。” 一只手拽着他的袖子,印证了她的心情,更显可怜无助。 没有哪个嫔妃希望失宠,康熙相信她此刻是真心,心中顿时舒坦了。 “皇上当真相信嫔妾吗?”英珠抬眸,安静地看着他,眸中满是希冀和紧张。 “不是信你,是相信朕的判断。”康熙把玩着她的手心,语气轻描淡写。 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仅仅去相信一个嫔妃? 英珠不明白他凭的是什么来判断自己无罪。 但这是否说明当初他判定了孝懿皇后谋害了六阿哥,所以选择了连问都不问? 如此说来,皇帝的判断未必次次准确。 不过是帝王的自负和专制罢了。 他愿意相信一个人,那个人自然无辜。 他不愿相信,那个人即便无辜也是有罪的。 很悲哀,却也是事实。 她该庆幸皇上选择相信她。 进了宫,嫔妃的所有生死荣辱都捏在皇帝手中。 不怪她们要不惜一切去争宠。 没有宠的嫔妃,性命与蝼蚁无异,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委屈。 “皇上,嫔妾还在禁足,您这是不是有些不妥?”英珠看着像是要留下来的康熙,忍不住提醒。 康熙瞟了她一眼,“有何不可?朕可没下旨说朕不能来,莫非你不乐意朕留下?” 话落,脸色就沉了下来。 帝王威仪一览无遗。 英珠抿嘴笑了起来,“皇上自然是想去哪儿便去哪儿,皇上能留下,嫔妾求之不得。” 康熙脸色稍霁,“这几日好好待在钟粹宫,好生反省,朕有空会来看你。” 反省什么,他没说,英珠也没问。 她若问了,反而要惹恼了他。 …… “什么?”德妃拧着眉,脸上阴云密布,“皇上竟然去了钟粹宫?” 皇上将丽嫔禁足,就表明也是怀疑丽嫔谋害了龙嗣。 身为帝王,天性多疑,她陪伴皇上多年,也算了解皇上的性子。 纵然那丽嫔再得皇上的心,谋害龙嗣之罪便是罪不可恕。 皇上不可能这么快原谅丽嫔。 而丽嫔被禁足的这些日子,无人在意,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偏偏还不到三日,皇上便出现在钟粹宫。 皇上是将丽嫔禁足,却未曾表明自己不会去钟粹宫。 这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即便皇上有所怀疑,也要等查清楚再说。 尚未查清丽嫔无罪,皇上便去了钟粹宫,这说明了什么? 德妃不愿相信皇上会对一个喜塔腊氏在意至此。 在意到不顾真相。 不过一个嫔,得宠也才一年。 玉容道:“主子别急,也许皇上只是去质问丽嫔,丽嫔正当宠,又生下了十五阿哥,皇上一时割舍不下也是正常。 有王氏的宫女和章佳氏作证,皇上是不会相信丽嫔的辩解的。” 德妃脸色无一丝好转,“皇上何曾在意过这些?想当初孝懿皇后不也如此,皇上却并未相信……” 话音一顿,德妃一张看似敦厚的脸顿时变得阴晴不定。 “那是因为皇上疼爱六阿哥,自然心痛,王氏肚子里的孩子尚未出生,分量自然是比不上六阿哥。”玉容耐心安慰。 此言有理。 德妃脸色这才好了些,只是仍旧气恼。 “本宫未曾想到皇上如此快就去见了丽嫔,原以为可以等皇上的心冷一些,将皇上的心思转移。 现下看来,丽嫔解除禁足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本宫反而不好再做什么。 说到底还是王氏无用,好不容易怀上龙嗣,两个人却仍比不上一个丽嫔。 罢了,本宫为她做的已然够多了。” 德妃揉了揉眉心,靠在引枕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皇上留宿钟粹宫,这一情况可谓气坏了其他嫔妃。 王氏还在坐月子,听说后当场气晕了过去。 醒来后死死掐着宫女的手腕,气得眼睛充血,“皇上竟如此喜欢她,丝毫不顾及失去的孩儿。 她喜塔腊氏有什么好?使了什么迷魂术?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还想若无其事地继续享受皇上的宠爱,凭什么? 我的孩儿就白白死了不成?” 章佳氏进来,瞧见她这副样子,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妹妹千万保准身体,别为了旁人气坏了身子。” 王氏猛地推开她,恶狠狠盯着她,“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没了孩子,你很得意是吗?你看我这样很高兴是吗? 第123章 你以为你有十三阿哥就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待吗?我告诉你,你不如她喜塔腊氏,你一辈子也比不过,你没机会了!” 章佳氏脸上顿时阴晴不定,半晌,叹了口气,“妹妹这是伤心糊涂了,你我是一个宫里的,相互扶持,我如何能看你的笑话? 我知道你刚没了孩子,心情不好,但孩子以后还会有,你还年轻……” “滚!你给我滚!” 王氏随手拿起一旁的茶杯朝她扔了过去,俨然一副疯狂的架势。 茶杯在章佳氏脚边碎裂。 章佳氏脸色一变,无奈道:“你好好歇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然后匆匆走了出去。 第一百零三章 毁容 次日,天边刚现鱼肚白。 康熙出了钟粹宫,魏珠上前低声禀告,“皇上,昨夜里永和宫来人,说是章佳庶妃的脸伤了,是王庶妃动的手。” 康熙脸一沉,“太医如何说?” 魏珠躬身道:“太医说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只是人受了惊。” “着人告诉章佳氏,朕一会儿去看她。” 康熙吩咐了声,踏上龙辇,去往乾清宫。 下了朝,康熙驾临永和宫。 章佳氏被宫女搀扶着出来迎驾,“奴才参见皇上。” 此刻的她半边脸包了纱布,神色黯然,眼中含泪。 没了以往的清丽端庄,多了几分狼狈和楚楚动人。 康熙将她扶起,看了眼她脸上的纱布,声音微沉,“这是怎么回事?” 章佳氏拿帕子拭泪,“是奴才不好,王妹妹刚失了孩子,奴才不该前去打扰,惹得王妹妹伤心。 王妹妹也是伤心太过,一时失了理智,并非有意,皇上莫要怪罪王妹妹。 毕竟她刚失了孩子,正是脆弱的时候。” 章佳氏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怜悯和怅然。 康熙默了片刻,道:“你不必再为她说话,既受了伤,就好好养着。” 章佳氏表情温顺地点头,“多谢皇上关心。” 见她欲言又止,康熙皱眉,“还有何话要说?” 章佳氏攥了攥帕子,嗫嚅道:“奴才是有些话……当日王妹妹摔倒,事情太过突然。 奴才的确瞧见王妹妹与丽嫔离得最近,王氏摔下去,奴才也以为是丽嫔。 现在想来,或许是奴才太过慌乱,有遗漏之处。当时王妹妹不知何故扑向丽嫔,丽嫔出于防备,侧身避开,王妹妹这才摔了下去。 奴才原想着是丽嫔有意避开,但奴才的想法未免过于片面,或许是奴才对丽嫔有所误解,还望皇上明察,还丽嫔一个清白。” 章佳氏再次拭了下眼泪,“奴才知晓,此次因为奴才的缘故,才让丽嫔蒙了冤。 好在丽嫔无事,否则奴才难辞其咎。” 康熙一言不发,表情莫测。 章佳氏倏地跪下,“奴才有错,未弄清楚事情真相便妄下定论,以致丽嫔受了委屈,还请皇上责罚。” 康熙神色缓和了些,“罢了,你既已知错,朕便不会再追究,只是以后切记谨言慎行。” 章佳氏连忙应诺,“奴才谨记。” “你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康熙说完,转身出去。 遇上从正殿过来的德妃,康熙淡声吩咐,“王氏既病了,就叫她好好养着,没事不必出来了,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臣妾一定好好管教王氏。”德妃忙应了。 康熙不再理她,大步离开。 德妃脸色阴沉,吩咐宫女,“去告诉王氏,好好养病吧,安分些,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 再看向章佳氏,德妃脸色缓了些,“你此番受了罪,有什么需要就与本宫说。 两位公主还小,先由本宫派人照看,你且安心。” 章佳氏屈膝一礼,“有劳德妃娘娘。” 德妃看了眼她的伤处,淡淡一笑,“这伤的正是时候,好在不会留下疤痕,王氏还算是留了情,你应该感激她。” 章佳氏脸色白了下。 …… 两日后,英珠被解除了禁足,恢复自由。 王氏却被禁足于永和宫。 钮祜禄贵妃见她安然无恙地出来,颇为感慨,“本宫以为你此次栽了,还想着怎么为你求情,没想到这样快就被放了出来。 你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看来皇上对你不是一般的在意。”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偏偏就得了皇上的心? 即便她一直以来希望的便是如此,还是会出乎意料。 英珠起身,屈了屈膝,“劳贵妃娘娘挂心。” 钮祜禄贵妃摆了摆手,“那王氏如今可是真惨,不仅失了孩子,还被禁了足,呵,果真是自作自受,报应不爽。” 话虽如此,语气却并无幸灾乐祸,只有淡淡的感慨。 没了孩子对一个女人而言已是极致的打击。 这样的结果也就不算什么了。 英珠自是听说了王氏害章佳氏毁容的事。 此次王氏被禁足便是因为此事。 但实则并不仅仅因为此事。 至少表面是因为王氏情绪不稳,德妃令其禁足宫中养病。 至于养到什么时候,谁又知晓? 还需皇上发话。 “进了宫的女人从来只有两种命运,要么得宠,要么失宠。然而无论得宠与否,最终的结局只有那一个。 第124章 在这宫里,得宠与不得宠,最终都会发疯。 一个疯了的女人什么也干的出来,这王氏得宠多年,为了争宠,抛弃了自己的孩子,看着清醒,实则已经疯了。 能够在这样的争斗中让自己不发疯,就已经算是赢了。” 钮祜禄贵妃深深地看了英珠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是想做疯的那个人,还是始终清醒的那个人,全在你自己。” 英珠默默咀嚼着这番话。 即便想做不疯的那个人,但是不疯的代价或许就是灭亡。 就像曾经的孝懿皇后。 但她还是不想做疯了的那个人。 不愿成为那些女人中的其中一个。 谁不想做清醒的那个人? 只是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走在疯的路上。 等到疯了,一切都迟了。 英珠忽然就明白了钮祜禄贵妃的话。 无论在这后宫有多少个想置你于死地的人。 有多少个是你的敌人。 但真正的敌人始终只有那一个。 那便是你自己。 只有真正赢了自己的人才能掌控自己,而非被他人掌控。 真正赢了自己的人才能以清醒的姿态俯视别人。 这样的诱惑是巨大的。 但这过程也是万分艰难的。 因为自古以来做到这一点的人极少。 只要进了这后宫,要么在沉默中发疯,要么沦为权利和斗争的奴隶,渐渐失去了自己。 这些人都是失败者。 从选择了这条路开始,她就没有给自己失败的余地。 若失败,她宁愿选择灭亡。 至少到死的那一刻她仍旧是清醒的。 那也是不枉这一生了。 对得起老天赐予她的这份幸运。 英珠惊讶于钮祜禄贵妃能有这样一番话。 能有这样清醒的一番话,便证明钮祜禄贵妃与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不同。 第一百零四章 没个忌讳 时间如白驹过隙。 康熙三十三年转瞬即至。 又是一年夏天的尾巴,七月流火,依旧难熬。 十五阿哥一年比一年大了,学会追着太监宫女们满院子跑。 十阿哥终于得以享受兄长的待遇,处处要求十五阿哥对自己唯命是从,向十五阿哥表演踢球和射箭。 十五阿哥十分给面子,次次拍着小手鼓劲,很是满足了十阿哥的虚荣心。 永寿宫每日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英珠常去永寿宫请安,也得以和十五阿哥培养了些母子情分,倒是不曾生分。 十五阿哥能够平安长到如今,还有十阿哥这个兄长关心,不得不归功于钮祜禄贵妃,英珠对于不能常伴十五阿哥身侧也就没那般介意了。 太子将于重阳节后大婚,其嫡福晋为都统、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 大婚后册封太子妃。 三阿哥的婚事仍无着落。 四阿哥年初多了位小格格,为侍妾宋氏所出,没多久就殇了。 大阿哥仍无嫡子。 毓庆宫的侧福晋李佳氏于前不久又诞下一位阿哥,虽非嫡出,却十分健康。 康熙龙颜大悦,赐名弘皙。 满月宴将在乾清宫举办。 此举引宫内所有人心思浮动。 钮祜禄贵妃将十五阿哥抱在怀里,捏起一块茯苓糕掰成小块儿喂他,哼道:“太子就是太子,连个小小庶子都得到皇上如此看重。” 虽说太子前面已有了位阿哥,亦是李佳氏所出。 但据说身体不好,是以此次太子又多一子,才会惹引龙颜大悦。 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皇上疼爱太子的缘故,连带着对太子膝下的子嗣都十分珍视。 太子子嗣兴旺,亦是百姓福祉,大清福祉。 钮祜禄贵妃对此次皇上为庶出皇孙办盛大的满月宴十分不屑,“若当真要办,待太子生下嫡子岂不更好? 嗤,这太子妃还未过门,就给一个庶子如此大的面子,想想这瓜尔佳氏还真是可怜。” 英珠早已习惯钮祜禄氏的言行无忌。 但这仍旧是大不敬。 “再如何也是皇孙,还是皇上的第二个皇孙,皇上高兴也是情理之中。” 钮祜禄贵妃笑了一笑,“也是,儿子多的是,孙儿是个稀罕的,自然宝贝。” 英珠无话了。 十五阿哥仰头看向钮祜禄氏,脆声声道:“胤禑也稀罕,胤禑也宝贝。” 别的没听懂,最后一句话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钮祜禄氏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小胖脸,“你这个小机灵鬼。” 十五阿哥咧开嘴,露出一口闪闪发亮的小白牙,“贵母妃喜欢胤禑,宝贝胤禑。” 童言童语,连英珠都忍不住笑了。 钮祜禄氏的心更是软的一塌糊涂,抱着十五阿哥的脸使劲亲了口,“我家胤禑真可爱,是贵母妃的心肝肉。” 十五阿哥咯咯直笑。 英珠冷不丁听到一句话,“哎哟,这小鹦鹉真是太可爱了,好想抱一抱。” 不必多说。 是宁韵的声音。 英珠忍不住扶额。 什么小鹦鹉?这个宁韵就不能好好说吗? “是胤禑,不是鹦鹉。”英珠在心里使劲提醒。 第125章 尽管听惯了这个称呼,但还是不太舒服。 宁韵坚持己见,“鹦鹉多可爱,不就是小鹦鹉吗?哼,就是小鹦鹉。” 英珠拿她没办法,只好无视。 胤禑忽然跑到英珠身边,小手按在她的膝上,努力往她身上爬。 英珠忙抱起他,笑容满面,“鹦鹉,怎么了?” 话一出口,英珠就愣了。 钮祜禄贵妃轻斥,“什么鹦鹉不鹦鹉的,叫胤禑,你好歹是孩子亲额娘,怎能这样叫孩子?” 英珠汗颜。 胤禑拍着小手,乐不可支,“额娘也喜欢胤禑,胤禑也是额娘的心肝肉。” 英珠笑着亲了她一口,“胤禑是额娘的心肝肉。” 胤禑嘻嘻笑,“还有皇阿玛,皇阿玛也喜欢胤禑,不喜欢孙儿。” 这孩子,还真是较上劲了。 英珠无奈,和钮祜禄贵妃对视一眼。 钮祜禄贵妃抿嘴笑,“还是我家胤禑聪明,就是比别的孩子强。” 一个敢说,一个敢宠。 英珠对于这种情况见惯不怪,且乐见其成。 钮祜禄贵妃是真的把胤禑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在疼。 胤禑也很黏钮祜禄贵妃。 “朕的胤禑真聪明。”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英珠和钮祜禄贵妃忙起身屈膝行礼,“臣妾/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笑着摆了摆手,道了“免礼”。 胤禑已经乐颠颠跑了过去,保住康熙的腿,“皇阿玛!” 康熙揉了揉他前半边光溜溜的脑袋,提溜着他坐在罗汉榻上,把他放在膝上,看向钮祜禄贵妃和英珠,似是不经意地问,“刚在说什么?” 不知他听没听到。 英珠笑着,心里却为钮祜禄贵妃捏了一把汗。 背地里说太子的不是,还让疼爱太子的皇上听到。 这还真是…… 钮祜禄贵妃却泰然自若,仿佛压根没意识到他听到了,笑吟吟地坐在另一边,还抱怨,“皇上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吓臣妾一跳。” “朕何曾吓着你?”康熙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 钮祜禄贵妃抿嘴笑,“万一臣妾与丽嫔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叫皇上听到了,臣妾可不就要惶恐。” 也就贵妃敢如此和皇上说话。 一点都不顾忌皇帝的威严。 面对此情此景,也能若无其事地说笑。 康熙轻哼,“还知道自己说话没个忌讳,怎么就不知道改改这臭脾气?” 钮祜禄贵妃抚了抚鬓角,灿然一笑,“臣妾素来有什么说什么,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生气? 丽嫔说是吗?” 猛然被提到,英珠讪讪一笑,不知如何说。 康熙瞟了她一眼,“行了,自个儿不懂分寸,还教别人不懂分寸,你还以为人人都是你。” 钮祜禄氏莞尔一笑,不以为意。 康熙放下十五阿哥,站起身来,“丽嫔跟朕回去。” 英珠迟疑了一瞬,朝钮祜禄贵妃屈了屈膝,跟了上去。 在钟粹宫外下了地,康熙在前,英珠随后。 一迈入钟粹宫后殿,康熙便回头握了她的手,将人搂进怀里,“好的不学坏的学,嗯?” 第一百零五章 良嫔的心思 一迈入钟粹宫后殿,康熙便回头握了她的手,将人搂进怀里,“好的不学坏的学,嗯?” 英珠双手放在他胸前,语含嗔怪,“贵妃娘娘有口无心,皇上又不是不知晓贵妃娘娘的脾气。” 康熙按着她的腰,闷笑,“朕知她脾气,所以才未计较,不过,你倒是维护她。” 英珠道:“嫔妾哪里是为贵妃娘娘说话?再如何也轮不着嫔妾说话。” 这些年她的胆子被养大了,偶尔也敢顶撞一下。 “皇上刚到永寿宫,没说上几句话就走了,还把嫔妾也带走,贵妃娘娘如何想?皇上这找人都找到永寿宫去了,可真是让嫔妾没脸见人了。” 康熙扬唇,眸中难掩笑意,“朕若再待下去,保不准钮祜禄氏还会说出什么酸话。你要如何自处?嗯?” 英珠一噎,没了话。 半晌,她低垂了头,声若蚊蚋,“十五阿哥看到皇上多高兴,皇上也说走就走。” “嗯?这是责怪朕冷落胤禑?”康熙扬了扬眉,戏谑地看着她。 “嫔妾不敢。”英珠实话实说。 她也只是希望皇上能多陪陪胤禑,如此胤禑也能开心一些。 毕竟皇上日理万机,胤禑平日里想要见到皇上一面并不容易,方才那样欢快地奔向皇上,她就看出胤禑有多欢喜。 虽然皇上皇子众多,未必能关心到每个皇子,但是能多陪胤禑片刻也是好的。 这是她作为额娘的一点心思。 在她看来,这样的想法并不过分。 康熙忍笑,伸指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呀,朕那么多皇子,若太过关心一位皇子,对他未必是好事。 朕瞧见胤禑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就很满意了。有钮祜禄氏和你陪着,朕哪里还需要担心?” 英珠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想法。 康熙看着她发怔的表情,低低一笑,“朕宠你就够了,胤禑养在钮祜禄氏膝下,朕不需要做更多,明白吗?” 英珠恍然点头,笑了下,“多谢皇上。” 第126章 皇上能对胤禑关心到这个地步,这已经是一份特殊了。 太子在位的情况下,皇上的确不能对某位皇子付出太多心思。 当初的六阿哥就是个例子。 英珠忽然晃了下神,过了片刻,看着眼前满目柔情的皇帝,“今儿贵妃娘娘有些咳嗽。” 康熙愣了下,摇摇头,“不过咳嗽,瞧你这大惊小怪的,让太医去瞧瞧便是。” 英珠想说皇上不去看看吗? 又不知如何开口。 只是有些咳嗽,皇上不会放在心上,她又不能说出实情。 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即便钮祜禄贵妃真如宁韵所说活不过今年,那又如何? 皇上最多也就是去看上几眼。 真到了严重的时候,不必她说,皇上也会去看看,她还是不必多嘴了,免得弄巧成拙。 只是想到如钮祜禄贵妃这般骄傲之人,最终也是落得这么个结局,难免有些感伤。 相伴这么多年,对钮祜禄贵妃她似乎也是有点特殊的感情的。 更遑论对方还帮她养大了胤禑。 不论当初对方有多少私心,她得到的那些好处是实打实的。 她欠了钮祜禄贵妃一份恩情。 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还了。 康熙伸手抚摸她的小腹,语带调笑,“与其对别人这般关心,不如尽快再为朕生一位阿哥,朕会更疼你。” 这么久了,她的肚子一直未再有动静,其他嫔妃也未有动静。 英珠倒不急,十五阿哥还小,她希望能有更多精力陪伴十五阿哥。 若此时再有孕,难免要对胤禑有所疏忽,胤禑正是粘人的时候,一点点疏忽都有可能叫母子俩生分了。 但若真怀上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康熙将她抵在桌沿,俯身亲她。 英珠被迫受着。 殿里伺候的宫女都躲了出去。 大白天不能太过分,但她还是被弄的有点狼狈。 康熙盯着她的眼睛炙热,像是迫不及待,却努力克制,轻拍了下她的脸,“先饶了你。” 然后放开了她,恢复了若无其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待平复了心情,康熙道:“朕还有事要忙,晚上乖乖等着。” 说完,和往常一样大踏步离开了。 最后一句话莫名叫人脸红心跳。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神情还算淡定。 英珠坐下,默默喝茶。 康熙走后不久,宫人禀告良嫔来了。 英珠让进来,二人见了平礼,英珠请她坐下。 良嫔落座,笑看着她,“听闻皇上刚走,妹妹真是好福气,这半个月里,皇上已然幸了妹妹三次了。” “哪里。”英珠淡然一笑。 良嫔抿嘴笑,“怕是这宫里没有不羡慕妹妹的。自打王氏失了宠,丽嫔妹妹恩宠日盛,当真无人可比,可惜。”说着叹了口气,露出黯然的神情,“别人都当妹妹好,我却心疼妹妹。这十五阿哥养在贵妃膝下,想来丽嫔妹妹万分想念吧,没有什么比母子分离更叫人心痛的了。” 英珠默然。 良嫔苦笑,“你我都是一样的,都是孩子不在身边,即便再得宠,心里总有一块是无法与外人说的。一切的恩宠不过都是为了孩子的将来,孩子过得好,自己才能开心,自己过得好,孩子才能更好。 妹妹比我好一点,妹妹年轻,有的是时间,可惜我已人老珠黄,再想如妹妹这般已不能了。” 说着,拿帕子拭了拭眼泪。 英珠尴尬地举起茶杯抿了口,垂下了眼睑。 良嫔的心情她了解,只是她很想说自己并不难过,且不说胤禑在永寿宫过得很好,自己也能常常见到,于胤禑而言是多了个人疼他,护他,她是安心的,与良嫔终究是不同的。 但这些话她不能说,免得戳着了对方的痛处。 何况,良嫔来与她说这番话着实有些微妙。 这些年良嫔常来她这儿,只是交流下女红,首饰衣裳,孩子之类的,并无别的事,但很多次都是挑皇上在的时候过来。 也就渐渐明白了些良嫔的心思。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皇上喜欢年轻些的嫔妃,对良嫔或许有过喜欢,痴迷,但终究是过去了。 现在的皇上最多就是去良嫔那儿坐一坐,极少留宿。 第一百零六章 玉答应 良嫔是有孩子的人,她能理解良嫔那些努力,并无恶意,所以也就当做不知。 她反而觉得良嫔有些可怜。 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或许是想到自己也有这一日,就格外宽容一些,也警醒着自己不能落到良嫔这个地步,连孩子的将来都没资格去争取,还要靠别人的施舍,看他人的脸色。 “你也不必忧心,只要人好好的,总能守得云开。”英珠宽慰她。 良嫔勉强一笑,“多谢妹妹,我也只能与你说说这些话,惠妃娘娘是个很好的人,胤禩多亏有惠妃娘娘照看才能有今日。我也不求他有多么出息,只盼着他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皇上能瞧见他的努力,就够了。” 惠妃是好人吗? 英珠并不觉得,否则良嫔也不会想要见儿子一面都那般艰难。 惠妃防着良嫔呢。 “要是我能再有个孩子就好了,好歹兄弟俩能有个照应,也是我没用,只得了胤禩这一个孩子,如今也再没机会了。”良嫔黯然神伤。 第127章 英珠无言。 这话她不知要如何接。 良嫔抬眸看她一眼,笑道:“我与妹妹性情相投,十五阿哥又那般可爱,我总想着胤禩性子谦和,友爱兄弟,将来也能对十五阿哥多些照应,这便是极好的事了。” 英珠笑了一笑,“姐姐说的是,兄弟友爱本就是理所应当。” 良嫔又坐了会儿便告辞了。 宁韵道:“钮祜禄氏的命数就在今年了,我们也要早做打算了,这个良嫔打的主意很好,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让小鹦鹉离八阿哥远一点。” “为何?”英珠不解。 宁韵哼了声,“别看这八阿哥现在小小年纪,性子谦和,讨人喜欢,但他长大后性子可阴险了,结局也不会好,小鹦鹉和他搅和在一起没好结果。” 英珠淡淡道:“兄弟间互相帮衬本就理所应当,没什么搅和不搅和的,何况,胤禑真正该依附的是太子,如何就成了八阿哥?你多虑了。” 宁韵气结,“你……哼,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太子和八阿哥没一个好东西,想要好好的,你就听我的,和四阿哥交好都比那俩好。” “哦?为何?”英珠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宁韵:“当然是因为……” 糟糕! 差点露馅。 宁韵险险闭了嘴,气呼呼道:“你少套我话,我又不会坑你,听我的就是了,别跟那俩货搅和。” 英珠垂眸,没有再问。 太子不行,八阿哥不行,至少这两位排除了。 那究竟是谁? 大阿哥占着长,也有优势,但宁韵并未说大阿哥,而是说不如交好四阿哥,莫非最后是四阿哥? 四阿哥虽是德妃之子,但曾经是孝懿皇后的养子,也算半个嫡子,优势也是有的。 若是四阿哥,她会很高兴,不过他的生母是德妃,如今她与德妃算是交恶,只是德妃顾忌着自己贤德的名声,不好直接对她做什么。 但那次王氏小产,她不相信没有德妃的手笔,可见德妃始终是记恨她的,一旦寻到机会,不会放过自己。 但若要对付德妃,必定伤害了四阿哥。 何况德妃有两子两女,又是掌权四妃之一,根基深厚,地位并不容易被撼动。 除非德妃做出让皇上难以容忍之事,也只有事关皇嗣一事。 德妃有没有做过,她不知晓,就算做过,以德妃的谨慎,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英珠苦笑。 她在想什么?就算皇上喜欢她,想要对付那样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 她若对付德妃,又置四阿哥于何地? “其实最万全的法子是让小鹦鹉做皇帝,但这事未必会成功是吧,你要想保全自己和小鹦鹉,就让小鹦鹉和四阿哥多多来往,再不行和十三阿哥也行,无论我所知道的历史是什么样的,多条退路也是好的呀。” 英珠沉默不语。 无论有没有宁韵此话,她都会让胤禑和四阿哥亲近的。 一个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一个是她亲生,她希望两个孩子都能好好的,无论是否能得到那个位子。 夜里,康熙翻了英珠的牌子。 又过了几日,午后的太阳正暖,英珠在廊下给画眉喂食,银簪从外面进来,小声道:“主子,皇上方才去永和宫,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名宫女。” 宫女? 英珠手一顿,嘲讽一笑,德妃还是那个德行,自个儿从宫女上位,到了妃位,还是要靠宫女笼络皇上。 是一辈子改不了这个毛病了。 不过,宫里许久没有进年轻嫔妃了,皇上看上一名宫女不足为奇。 英珠并未放在心上,但没几日她就在御花园遇上了那名叫玉玲的宫女。 不,不是宫女,而是玉答应了。 这位玉玲在乾清宫待了三日就被封了玉答应。 可见是很讨皇上欢心的。 但是能这么快就被封为答应,也是一位幸运儿了。 一位新宠碰上她这个得宠多年的丽嫔,那画面还是有点诡异的。 玉答应俏生生立在面前,微垂螓首,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当真如春日娇花般可人,声音也娇滴滴的,“奴才给丽嫔娘娘请安。” 英珠看着眼前的玉答应,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德妃年轻时的模样吗? 那时候德妃还是承乾宫的一名宫女,那姿态,那言行举止,可不就是跟现在的春答应一模一样。 除了一张脸不同。 英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明明不喜别人谈自己的过去,不愿回想,却还是找了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人来讨皇上欢心。 她竟不知德妃都这个地位了,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是因为王氏和章佳氏都失了宠,迫不及待地要找一位能勾住皇上心的人了? 还找个跟自己年轻时相像的宫女。 皇上喜爱玉答应,就相当于难忘德妃。 可以想见,每个熟悉德妃的人瞧见了玉答应,会是何心情。 英珠没怎么理会玉答应,道了免礼,就走了。 玉答应起身,回头望向丽嫔远去的背影,眼眸中划过一丝异光,扬起唇角,似是十分艳羡,“丽嫔娘娘长得真好。” 第一百零七章 失控 第128章 她身后的宫女笑道:“到底不如小主年轻了。” 玉答应微抬下巴,露出一丝得色。 宫里骤然多了位玉答应,可把其他嫔妃都气坏了。 天色还未暗下,郭贵人就来到了钟粹宫。 宫女奉了茶,郭贵人面露愤然,“丽嫔娘娘可听说了玉答应?” 英珠道:“今儿还遇到了呢,怎么?她惹着你了?” 郭贵人冷笑,“可不是,不过一个答应,好大的派头,仗着得宠,见了我姐姐也不行礼,我姐姐到这会儿还气得不轻呢。” 英珠没想到玉答应竟会如此。 今儿遇到的时候,她瞧着玉答应还是很懂分寸的,没什么不敬的言行。 但若真如郭贵人所言,玉答应如此轻狂,必然不会长久。 “不过一个答应,倒是不必在意。” 即便这玉答应无礼些,也不过区区一个答应,不值当为此生气。 骤然承宠,难免心大,总会撞南墙,受教训。 郭贵人气呼呼道:“我姐姐是不屑与她计较,但一个答应也敢给我姐姐脸色瞧,到底让我姐姐失了面子,我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人呢。” 英珠也是第一次瞧见郭贵人气成这样,整个儿像个孩子,不由莞尔。 “你还笑!”郭贵人气结,到底顾忌着自个儿位分上低一头,不好说她什么,遂扭过头去。 英珠咳了声,掩嘴笑了笑,“你这是生气呢?还是妒忌呢?” 郭贵人睁大眼,一脸不屑,“我用得着妒忌她?她也配?”咬了咬唇,道:“只是那样一张脸,到底叫人不舒服。姐姐与德妃斗了多年,恩宠上从未吃过亏,如今来了个玉答应,还对我姐姐如此不敬,这岂不是打我姐姐的脸? 乌雅氏那女人分明是故意的,自个儿争不过我姐姐,就拿个年轻的玉答应来给我姐姐气受。” 德妃是否故意针对宜妃,她不清楚。 但玉答应如此不敬宜妃,确实叫人不得不疑心。 她一个答应,即便得宠些,又哪来的胆子不敬主位?除非真是那没脑子的。 宜妃和德妃这下子算是较上劲了。 “可惜我姐姐不屑利用宫女博宠,否则德妃如何能这般猖狂。”郭贵人揉着帕子,气得咬牙。 若宜妃当真也弄一个宫女出来,那就难看了。 而且难看的是宜妃。 郭贵人忽然扭头看向她,嫣然一笑,“丽嫔娘娘也还年轻,不输那玉答应,丽嫔娘娘就甘心叫那玉答应夺了皇上的宠? 不若想个法子给她个教训。” “什么教训?”英珠顿觉好笑,反问她。 郭贵人抿嘴,“论得宠,皇上对玉答应不过是一时新鲜,真正在意的还是丽嫔娘娘,可惜那玉答应骤然得宠,瞧不分明,还真以为自己有些斤两。 若丽嫔娘娘和玉答应对上,谁输谁赢岂非一目了然? 若那玉答应不甘心,敢欺辱您,那才好看呢。” 郭贵人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英珠哭笑不得。 郭贵人这法子是行,但要她和一个答应争宠? 那岂非让别人看了笑话? 她不想做那有失身份的事,无奈宁韵有点蠢蠢欲动,似是很乐意和玉答应交手。 英珠有点控制不住要占据她心思的宁韵。 …… 是夜,康熙翻了玉答应的牌子。 玉答应已经躺在了乾清宫后殿,迫切又紧张地等待皇上的到来。 她虽初封答应,却一连多日侍寝,风头无俩。 只要她讨得皇上欢心,丽嫔算什么?宜妃又算什么? 玉答应激动得难以自抑。 一朝承宠,从宫女一跃成为小主,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事,却叫她得到了。 想到那些曾经和她一样的人如今都要一一向她行礼,恭维讨好她,玉答应就控制不住内心的得意。 过了许久,仍旧等不到皇上过来,玉答应从开始的激动兴奋到后来的焦虑不安。 直到来了个嬷嬷,说是皇上吩咐,让她回去。 玉答应傻了眼。 听说是丽嫔身体不舒服,皇上这才抛下她,玉答应顿时红了眼眶。 此刻的康熙已经到了钟粹宫。 英珠正躺在床上由太医诊脉,心中惴惴不安。 其实她并没什么大病,只是被宁韵扰得有点头痛和心烦意乱。 而且,她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有点失控了。 方才有一瞬间,她仿佛觉得宁韵控制了她的身体,但她的意识还是自己的。 她不明白怎么回事,有点心慌。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 康熙从外面进来,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太医起身,行了跪礼,禀道:“回皇上话,丽嫔娘娘没大碍,只是身子有点虚弱,吃些药休息一阵便好了。” 康熙吩咐太医去开药,上前握住英珠的手,“怎么突然病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英珠反手握住她的大手,往前偎进他怀里,声音不自觉变得娇媚,说出的话更是令她无地自容,“不清楚,就是这里,有点不舒服。” 说着,竟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皇上在,就好些了。” 这是她说的吗? 英珠不愿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不仅她惊讶,连康熙都愣住了。 第129章 紧接着他忽然发出一阵闷笑,“瑚图玲阿这是向朕撒娇吗?” 一双往日尽显深邃凌厉的眼睛亮若晨星,带着几分揶揄。 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嘴唇轻触她的发鬓。 英珠双眸含情,望着他,似是在邀请他。 她也的确开口邀请了,“皇上,嫔妾想您,不要走,好吗?” 康熙果断应下。 面对如此娇媚迷人的她,康熙如何能够拒绝? 没想到病了的她会是如此模样,如此依恋自己。 康熙想她莫非是吃味儿了? 这一想法令他心情大好。 英珠不仅留了他,还主动靠近他,撩拨他,着实叫康熙有点受不住。 这女人疯起来简直不管不顾。 不过,他喜欢。 荒唐了一夜,康熙走前看着她疲惫的模样,揶揄道:“朕瞧你好好的,像是没病,何时也会说谎了,嗯?” 英珠懊恼。 她像是变了个样子,变得连她自己都陌生,仿佛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除了想法还是自己的。 但是她的想法却控制不住这具身体的行为。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面对此刻仿佛洞察一切的皇上,她有些无地自容。 第一百零八章 玉答应的挑衅 “那玉答应比嫔妾好看吗?”英珠还在羞愧着,嘴里已经吐出了一句话,顿时恨不得捂了自己的嘴。 康熙却笑得万分愉悦,“她自然没你好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朕的瑚图玲阿会吃味了,吃起味来好看极了。” “朕先去上朝,有空再来看你,嗯?”康熙安抚了一阵,起身走了。 英珠起身梳洗后,得知玉答应昨夜本是要侍寝的,却又被送了回去,成了宫里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这玉答应怕是要难堪的不敢见人了。 但有些人或许就是天生脸皮厚,昨儿个刚丢了脸,今儿个就到钟粹宫请安来了。 仿佛不知晓昨夜是因为丽嫔而让她丢了脸。 英珠虽是无心,但她并无愧疚,也犯不着因为一个答应而愧疚,故而淡定地受了玉答应的礼,赐了座。 玉答应在绣墩上落坐,唇角挂着腼腆温柔的笑容,“一直未来给丽嫔娘娘请安,是奴才失礼,今儿个特意来给娘娘请安。” 又不是她宫里的人,倒不必让一个答应特意来给她请安。 这玉答应突然如此殷勤,倒是叫她生了疑心。 她可不认为玉答应是忌惮她,玉答应连宜妃都敢呛,哪里会怕她? “德妃姐姐身体如何?可还好?”既然玉答应来了,她总归是要问候一下德妃。 玉答应微垂螓首,声音柔柔,“德妃娘娘一切安好,时常记挂着各宫娘娘,特意嘱咐奴才来给丽嫔娘娘请安。” “德妃姐姐一向如此体贴,你能由德妃姐姐提拔,是你的福气。”英珠有点懒怠应付这些,还要说那些虚假的场面话,但又不得不保持耐心。 玉答应微微一笑,“德妃娘娘说过,丽嫔娘娘是个难得的好性子,待下最是和善,即便奴才得了宠,丽嫔娘娘也不会介意,先前奴才有所顾虑,不敢见您,现在想来,是奴才误解了您,还望丽嫔娘娘见谅。 到底是奴才目光短浅,奴才只是一介小小答应,能有幸承宠已然是天大的幸事,哪里敢想其他?只盼着皇上能对奴才有一点点的恩赐,在丽嫔娘娘面前,奴才也只是一粒小米珠罢了。” 英珠轻挑眉梢,这个玉答应,话里有话。 这是说她昨夜截胡,是有意针对她一个小小答应? 她是一宫主位,跟一个答应对着干,还做出半夜截胡的事,的确有失身份,玉答应话里捧她,却明显是讽刺。 她若再如此做,就难免成了那善妒小气之人,哪里堪为一宫主位? 英珠温柔浅笑,“德妃姐姐调教的人就是不一样,这说话都如此伶俐,不过,先前的王氏可不如你,若王氏能有你半分见地,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德妃姐姐器重你,必然是看中你有过人之处。好好伺候皇上,也不枉费德妃姐姐如此待你。” 玉答应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能得丽嫔娘娘如此指点,是奴才的福气,奴才谨记丽嫔娘娘教诲,定不负德妃娘娘的期望。” 说着起身,屈膝一礼,“听闻丽嫔娘娘身子不适,奴才就不叨扰了,还请丽嫔娘娘放宽心,早日好转。” 等人走了,英珠露出哂笑。 这玉答应可不是那没眼色的人,德妃能用此人也不是没有道理。 表面谦卑,却话里有话。 面对她这个一宫主位,也丝毫不露怯,明明是讽刺,却又一副柔弱温顺的模样。 真是像极了德妃。 只是比德妃多了些攻击力,不懂委曲求全。 她如今在这位玉答应面前算是得了个善妒心窄的性子。 但那又如何? 英珠压根未曾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要她放宽心? 她可以放宽心,因为她不曾在意皇上是否宠别人,只是对方如此上门挑衅,她若真宽了心,反倒像是怕了她玉答应。 她可不愿被一个答应小觑。 她温吞够了,偶尔露一下锋芒也无不可。 …… 第130章 折子批了一半,康熙不自觉想起了昨夜的英珠,便有些心不在焉。 眼见着夜色已深,一向不喜欢为旁的事耽误政事的他一时难耐,左右重要的奏折都批完了,剩下的无关紧要,便吩咐摆驾钟粹宫。 而那位刚宠了几日,内心还算满意的玉答应则暂时被他抛在了脑后。 年轻的嫔妃是得他的心,但也只是一时新鲜。 瑚图玲阿在他心里还占着些位置,何况昨夜那女人勾的他心痒难耐,如何还有心思去找别的女人? 他倒想看看今日的瑚图玲阿会是何模样。 隔了一个白天,再次见到皇上,英珠明白,要想留住皇上的宠,还是要靠主动。 不够主动,再多的宠爱也会消失,会转移。 今日有玉答应,明日会有张答应,李答应,张贵人,李贵人。 终究是不能放松的。 她若懈怠了,得宠的就会是别人。 她现在的地位还不够,她还需要坐的更高,拥有的更多,直到再无可拥有的那一天。 所以她不再抗拒那种不受控制的行为。 一连五日,玉答应未再侍寝,整日焦躁不安,又恼怒不甘。 她不甘心就得宠了这么几日就被皇上忘在脑后。 再过些日子,皇上就彻底想不起她了,谈何未来? 偏偏那丽嫔太会魅惑皇上,多日承宠,皇上压根不曾再想起她。 玉答应不相信丽嫔会一直缠住皇上,皇上总会有腻烦的一天。 她有鲜嫩的身体和容貌,纵然丽嫔也还年轻,终究是不如她的,没有男人会拒绝更加年轻的身体。 郭贵人瞧着英珠愈发慵懒娇艳的脸庞,捂嘴轻笑,“果然还是你厉害,如此轻易就留住了皇上,看那玉答应还如何蹦跶。 德妃那女人怕是也要气坏了。” 英珠瞟了她一眼,“要说宠爱,宜妃娘娘也不弱,宜妃娘娘若出手,怕是用不着皇上,自个儿就能给玉答应个教训,你又何必来寻我?” 郭贵人抿嘴,“那可不同,我姐姐是荣宠不衰,可到底不如你年轻。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姐姐早过了和那些女人争锋的意气,要她去和那些低位小主斗,她拉不下那个脸,也提不起那个兴致。 可我见不得我姐姐受委屈,只好请丽嫔娘娘出手了。而且,丽嫔娘娘也得利了不是吗?皇上还是更喜爱您的。” 第一百零九章 勾心斗角 英珠不得不感叹郭贵人与宜妃的姐妹情深。 进了宫,还能拥有真心的人太少,反而显得郭贵人与宜妃之间的姐妹情难能可贵。 也或许是她们不愿在宫里无依无靠,彼此就是对方惟一的依靠,才能这般为对方着想。 ……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御花园里,菊花千姿百态,花香浓郁,衬得徜徉在花香中的美人如兰似菊。 钮祜禄贵妃邀众嫔妃于御花园中赏菊。 或美人迟暮,浅笑安然,或人比花娇,俏丽多姿。 不同的景汇成一幅美不胜收的花卷。 郭贵人站在英珠身侧,凑近她,眼睛瞟向某处,“呶,瞧见了没,果然是有些本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被谁欺负了似的。 聪明点的都离她远远的,谁敢跟她走一块儿?有些人啊,如那鹤立鸡群,再年轻鲜嫩又如何? 前些时候还有人巴结她呢,这会儿都成了酸言妒语。 那年轻鲜嫩的容颜就是个招人妒招人恨的玩意儿,还敢做出那副模样,呵,倒霉的还在后头。” 英珠看过去,新封的玉答应一身藕荷色旗装俏生生立在一丛菊花旁,却是形单影只,不远处的几位低位嫔妃对她指指点点,眼中的妒忌与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此情此景更显得玉答应凄凉无助,柔弱无依。 那些指指点点的嫔妃都是进宫多年,早已失宠了的。 宫中年轻的嫔妃不多,那不得宠又整日无聊的人自然都瞧不惯年轻好颜色,十分突出的玉答应。 尤其是那玉答应近来成了许多嫔妃眼中的笑话。 人总是习惯落井下石。 尤其是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或物。 英珠就瞧见那以前瞧不惯她的僖嫔赫舍里氏慢悠悠,趾高气昂地走到玉答应面前。 不知她要做什么。 好歹也是个嫔,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小答应吧。 结果那僖嫔不知说了些什么,玉答应委委屈屈地垂下了头,远远地,还能瞧见那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英珠:“……” 这是把人弄哭了? 僖嫔可真行。 郭贵人也愉快地看起了好戏,“这僖嫔做惯了出头鸟,就看她如何应付。” 果然嫔妃之间总是少不了好戏。 英珠也好奇接下来的画面。 玉答应的反应显然更加惹怒了僖嫔,一顿尖酸刻薄的训斥就带人离开了。 没了可看的,英珠就收回了目光。 亭中坐着的是钮祜禄贵妃和七妃,正相处融洽,言笑晏晏。 钮祜禄贵妃冷不丁看向德妃,“你宫里那位玉答应着实不行,满身小家子气,动不动掉眼泪,让人腻味。 有空好生调教调教,没得让人笑话,好歹是小主了,还这副模样。” 德妃一张脸顿时青白交加,半晌,才强笑了笑,“臣妾谨记。” 第131章 垂下眸,一双眸子闪过一丝阴翳。 惠妃掩嘴笑道:“都说那玉答应像年轻时候的德妹妹,我怎么瞧着一点也不像? 德妹妹当年可比那玉答应要有风姿多了,皇上可喜欢了,这玉答应可及不上德妹妹的十分之一,德妹妹说是吗?” 这话不知是赞是贬。 德妃脸色更是难看,却笑对惠妃,“惠妃可要慎言,没影子的事儿也说的有鼻子有眼。 不过是皇上瞧上了我宫里的一名宫女,你也不必如此酸吧?让人听到了,没得丢了你惠妃的脸。” 惠妃脸一沉,冷笑,“呵,我有什么好酸的?区区一个答应,不过得了几天宠,又学不成你德妃,我有必要酸吗?” 瞟了那边的玉答应一眼,嘴角扯起一抹轻视,“不过就是一个替代品,而这替代品于皇上而言只是个玩意,还不如人家丽嫔,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宠。 有些人啊,就是瞧不清自个儿的身份,一把年纪了,还指望别人代自己获宠,好像才能证明皇上依旧记得她,臊不臊得慌?” 这话就愈发刻薄了。 荣妃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僵,忙打圆场,“好好的赏花,怎么就吵起来了? 惠妃你也是,就不能少说两句?” 惠妃笑呵呵道:“几句玩笑话,某人当了真,怨我不成?还是自个儿被说中心思,心虚了?” 最后还是贵妃钮祜禄氏蹙眉发了声,“行了,少说两句。” 惠妃这才住了嘴,扭过头去,神色间可见得意。 相反,德妃阴沉着一张脸,却什么也不能说。 钮祜禄贵妃看向沉默赏花并未参与纷争的佟佳氏、博尔济吉特氏和赫舍里氏,目光落在平妃赫舍里氏身上,眸中划过一丝阴霾,却笑了下,“平妃妹妹好兴致,这般专心致志,是赏花呢还是赏人?” 平妃赫舍里氏回头,露出一丝温婉得体的笑容,“花好,人也好,这景赏了这么多年,虽说一成不变,可这趣事也是不少呢。” 钮祜禄贵妃抿了抿嘴,道:“平妃还是这般细心,总能瞧见不一样的景,让自己开心。” 也看向亭外的景致,眼眸幽深,“这宫里的景是许多年没变了,都是这几个老人,也许久不曾有婴啼之声了。 不知下一位会是谁?” 钮祜禄贵妃笑了下,握住平妃的手,“本宫倒是希望平妃你能再为皇上诞下龙嗣,太子也会有一个相同血脉的亲兄弟,互相照应,你说是吗?” 平妃嘴角的笑窒了窒,很快又恢复了神色自若,“若贵妃有喜,那才是好事呢。” 钮祜禄贵妃收回自己的手,平静地看向别处,“本宫有十阿哥和十五阿哥,不缺皇子。” 平妃攥了攥拳,微笑着看向别处,幽幽叹息,“是啊,贵妃娘娘如此幸运,不仅有个健康活泼的十阿哥,还有个聪慧伶俐的十五阿哥,我们可比不得。 能如贵妃这般,这一辈子也算是称心如意了。” 荣妃笑吟吟看向德妃,“说到孩子,四阿哥成亲也有几年了,这四福晋也渐渐大了,不知可有动静?太子有了子嗣,大阿哥也有了几个女儿,这四阿哥却还无一子半女呢。” 德妃温言道:“四阿哥和四福晋还年轻,不急,倒是三阿哥,太子定了亲事,三阿哥的婚事想来也不远了,再过两年,荣妃姐姐也许便能抱上孙儿了呢。不知荣妃姐姐可有瞧上的人选?” 第一百一十章 惠妃的劝告 荣妃脸上笑容加深,“董鄂家的格格不错,不过,还是要等皇上下旨才有定论。” 德妃追问,“哦?哪位董鄂氏?” “就是董鄂彭春家的。” “就是那位开国五大臣之一何和礼的四世孙董鄂彭春?”德妃诧异,旋即道:“这位格格的确不错,容色姝艳,听说在家时还帮着打理庶务,性子温婉贤淑,荣妃姐姐好眼光。” “呵,容色好有什么好的?”惠妃忽然接话,声音冷冷,“皇家的福晋在意的是德言容功,德为首,只有妾才在乎容色,至于什么温婉贤淑,谁知晓是真是假?不过是看了一张脸,可别这么快下定论。” 此话一出,荣妃脸色青了。 惠妃这是记恨方才荣妃帮德妃说话的事,又瞧不惯德妃与荣妃互相吹捧,亲热有加。 荣妃深吸口气,笑道:“惠妃此言差矣,夫妻和美,子孙兴旺才最紧要,至于容色,哪个男子不在乎容色?再说,三阿哥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自会为三阿哥挑一位德言容功皆好的福晋,不须惠妃费心。” 话音一转,又道:“倒是大阿哥,这大福晋相貌普通,德行是合了惠妃你的心意,又能得了大阿哥专宠,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只会生女儿,一个嫡子都无,连个庶子都没有。可见啊,这德行好未必就好。 不过,我瞧着这大福晋平日里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自个儿生不了儿子,却不允许妾侍生子,这未必是真贤惠吧。” 惠妃脸沉的似乌云,恶狠狠瞪着笑得得意的荣妃,嘴唇哆嗦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因为句句实情,句句戳到了她的伤口。 荣妃还嫌不够,继续刺激她,“可别到时候三阿哥都有了嫡子,大阿哥还没个儿子,那就不好看了呢。” 说着掩嘴笑了起来。 惠妃冷笑,“那你就祈祷未来的三福晋能一举得子,别空口白话,闹了笑话。” 第132章 荣妃不理她的尖酸话,兀自扭头看向别处。 七妃之间暗潮汹涌,你来我往,忽然,耳边响起一声唱和,是皇上来了。 所有嫔妃皆面露喜色,起身迎上去。 康熙身穿明黄色龙袍,大步走来,钮祜禄贵妃领着七妃和其他人迎上去行礼。 恰在此时,一声哎哟突兀地响起。 众人寻声看去,却是玉答应摔倒在地,甚是狼狈。 钮祜禄贵妃拧起眉头,厉呵,“怎么回事?” 站在玉答应身旁的是僖嫔,正脸色青白,恶狠狠瞪着玉答应。 众人似是明了,莫非是僖嫔绊倒了玉答应? 想到之前僖嫔为难玉答应那一幕的人脑海里都冒出了这个想法,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玉答应在宫女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来,低垂着头,纤细的脖颈白皙幼嫩,声音婉转娇柔,又掺杂着忐忑和委屈,“是奴才不好,还请皇上和贵妃娘娘恕罪。” 僖嫔急切道:“皇上,贵妃娘娘,嫔妾未曾绊倒她,是她故意的。” 玉答应头垂得更低,瑟瑟如风中飘零的树叶,“僖嫔娘娘莫要冤枉奴才,奴才怎能自己绊倒自己?当着皇上和贵妃娘娘的面儿,奴才不敢不敬。” 康熙皱眉,满脸不耐,“好了,闹什么闹,僖嫔,你年纪也不小了,下不为例。” 被皇上如此训斥,僖嫔仿佛被当众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想辩解又不敢,只得恨恨咬牙,屈膝应了是。 钮祜禄贵妃领着诸人屈膝行了礼,随康熙进了亭中。 玉答应抬眸看了眼皇上毫不留恋的背影,暗暗咬了咬唇,眸中流露出一丝不甘。 僖嫔哼道:“装什么装?以为皇上会怜惜你?做梦去吧。” 玉答应俏脸一白,不敢说话。 看她这副模样,僖嫔就气不打一处来,目光像淬了毒般死死盯着她,“今儿这事,本宫决不会罢休,你等着。” 玉答应柔柔道:“奴才不懂,奴才是永和宫的人,僖嫔娘娘不能随便处置奴才。” 僖嫔脸色愈发难看,冷冷一哼,“那就等着!” 赏菊宴结束,各宫嫔妃回了各自的住所。 康熙携宜妃和郭贵人一道去往长春宫。 可把惠妃和德妃给气的不轻。 英珠与德妃惠妃一路,德妃和惠妃的肩舆在前,英珠与良嫔的肩舆在后。 到了钟粹宫门口,那二位却先后停了下来。 德妃坐在肩舆上,扭头看向刚下了肩舆的英珠,“丽嫔啊,本宫有句话与你说。” 英珠屈了屈膝,道:“德妃娘娘请说。” 德妃目视前方,道:“在这宫里,人要懂得知足,挡了别人的路,可是没好结果的。 这宫里久未进新人,皇上宠幸新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是从新人过来的不是?应该也能理解。皇上宠爱你一时,却不能日日宠爱于你,总要给别人希望。 身为皇上的嫔妃,妒忌和狭隘最是要不得,一不小心就会害了自己。本宫言尽于此,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 英珠神色自若,微微一笑,“多谢德妃娘娘指点,嫔妾省得。” 德妃不再多言,扬长而去。 惠妃落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英珠,嘴角似笑非笑,“这成了一宫主位就是不一样,瞧这红光满面的,气势也愈发足了。 当初你在本宫那儿可是亏着了,若非你跟了贵妃,怕也不会有今日,丽嫔心里是否有在怪本宫?” 英珠忙道:“嫔妾不敢,嫔妾始终记得,进宫后的那两年是惠妃娘娘对嫔妾多有照应,嫔妾才能有今日,嫔妾始终不敢忘记惠妃娘娘的恩情。” 惠妃哼了声,道:“难为你有此心,本宫不得不承认你是个聪明的,走到今日不全靠别人。 但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宫里从不缺聪明人,缺的是识时务的人,识时务才能走的更长远,也更讨人喜欢。本宫奉劝你一句,记住自己的话,要懂得感恩。” 待要走之时,又看了她一眼,“实话说,本宫不讨厌你,你比许多人都要识相。可惜你已不是本宫宫里的人,本宫也管不着你,你好自为之,别有一日栽了跟头,便是贵妃也未必护得住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病倒 英珠从善如流地屈了屈膝,“多谢惠妃娘娘良言,嫔妾谨记在心。” 惠妃的肩舆渐渐远去。 良嫔也告了辞,回了承乾宫。 英珠在原处站了会儿,也回去了。 想到惠妃的话,不免有些怔忡,难得能听到惠妃那样的话。 一直以来,惠妃在她印象中都是个十分刻薄,心胸狭窄之人。 即便方才那些话并非好心,她却也感受不到什么恶意。 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九月中旬,太子大婚,二福晋瓜尔佳氏入住毓庆宫。 因尚未行册封礼,故而只称呼其为二福晋。 入了十月,钮祜禄氏病倒了。 钮祜禄贵妃一向身强体健,骤然病倒,着实让所有人意外。 英珠主动前去侍疾。 十阿哥大了,知晓额娘生病意味着什么,除了做功课的时候,其他时间都守在钮祜禄氏跟前。 钮祜禄氏让人把十五阿哥送到了英珠的钟粹宫,以免沾了病气给孩子。 第133章 仅仅五六日,十阿哥就瘦了一圈儿,哭的眼圈儿通红,无论怎么安慰都没用,赶也赶不走。 钮祜禄氏也就随他了。 虽如此,永寿宫的人却并未放在心上,生病乃常事,无病无灾的才奇怪。 都以为吃了药,过一阵子就好了。 却不想钮祜禄贵妃的病一日比一日严重,太医开的药并未缓解病痛。 英珠是有所预料的,却并未露出来,依旧如往常一般,轻松地陪钮祜禄氏说着话,一边又宽慰十阿哥。 仿佛真的只是小病。 皇上来永寿宫的次数多了,陪钮祜禄氏的时间也多了。 这一日,英珠刚哄了十阿哥回阿哥所,看了眼闭眼睡下的钮祜禄氏。 正要去永寿宫的偏殿歇下,忽然肚子一阵疼,弯下了腰。 金铃忙问,“主子,您怎么了?” “明日请太医看看吧。”英珠坐下,待疼痛缓了些,说了句。 脸色仍有些苍白。 金铃答应了。 到永寿宫偏殿歇下,英珠闭上眼,手放在腹部。 这些日子她隐隐有些感觉。 虽然仍不确定,但小心起见,还是要让太医诊一下。 这些时日她的确有些累着了,决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差错。 翌日一早,太医来给钮祜禄氏诊脉。 诊完脉,说是病情有所好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紧接着英珠将刘太医叫到了偏殿,让他给自己诊脉。 金铃到门外守着。 刘太医诊了片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神情有些严肃。 英珠屏住了呼吸。 刘太医又诊了她另一只手的脉相,良久,眉头舒展,起身拱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已有喜一月有余。” 得到答案,英珠立刻问,“胎儿如何?可健康?” 刘太医道:“娘娘请放心,只要您接下来好好养胎,莫要再累着,胎儿是无碍的。 奴才建议,您还是多休息的好,切不可再劳累。” 英珠颔首道了谢,唤了金铃进来,赏了刘太医,嘱咐道:“此事还请刘太医暂且保密。” 刘太医应了是,退了下去。 英珠思忖了下,还是在皇上再次来探望贵妃时,悄悄与皇上说了。 康熙面露诧异,“当真?” 英珠微笑颔首。 康熙抚掌,欣然道:“瑚图玲阿,你真是朕的功臣。” 又拧起眉头,“既然你有孕在身,便无需在此伺候,好好安胎要紧。” 英珠屈了屈膝,道:“皇上,嫔妾希望继续留下照顾贵妃娘娘,您放心,嫔妾一定会多加注意,绝不让自己累着。 还有,嫔妾认为此事还是暂且不要告知贵妃娘娘,以免贵妃娘娘忧心。” 康熙不满轻斥,“瑚图玲阿,你该知晓,龙嗣不可轻慢,朕绝不允许你拿龙嗣开玩笑。” 见他已有生气的迹象,英珠忙讨好地轻抚他的胸膛,柔声劝道:“皇上,嫔妾会当心的,您就答应吧。 您放心,只要嫔妾有一点点不舒服,一定回钟粹宫好好安胎。” 康熙脸色微霁,握住她的手,“记住,有一点不适就回去,一旦龙嗣有任何意外,朕决不轻饶。” 他语气狠厉,仿佛是认真的。 英珠笑着点头。 之所以继续留下,是担心被人发现异常,动了手脚。 她并非拿此博宠爱之人,若她能够顺理成章地因此“病倒”,方能掩饰这一事实。 此时就病倒,未免有假。 然而,此事还是未瞒过钮祜禄贵妃。 没过几日,钮祜禄贵妃把她叫到身边,目光如炬,“怀了孕为何要瞒着?” 英珠一怔,旋即道:“您还病着,嫔妾只是希望您能安心养病。” 钮祜禄贵妃哼了声,脸色本就苍白,此时更差了,“此刻本宫就能安心了吗? 不必在此讨本宫开心,本宫还不缺你一个人伺候,回去安你的胎去。” 语气并不好。 英珠无奈,“嫔妾一直有喝安胎药,挺好的。不过,您是如何知晓的?” 钮祜禄氏拧眉,“你那点把戏能瞒住本宫?本宫的人瞧见了你那药,并非一般的药,自然就清楚了。 本宫的人都能发现,何况他人,一旦有人趁此下手,你以为你能躲得过? 说你蠢还真不冤了你。” 英珠自是没指望真的瞒住钮祜禄贵妃,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晓了。 “好了,奴才这就回去,您别生气了。”英珠宽慰她。 钮祜禄氏脸色这才好转。 翌日,英珠就以“病倒”为由回了钟粹宫安心养胎。 十五阿哥虽小小年纪,却也懂得关心人。 自打钮祜禄氏病了,他住进了钟粹宫,就一直牵挂着钮祜禄贵妃,一直向英珠打听。 “额娘,贵母妃好些了吗?胤禑何时才能见到贵母妃?”胤禑眨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有点惶恐的模样。 英珠将他抱在怀里,摸他的脑袋,“贵母妃需要休息,等贵母妃好了,额娘就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胤禑哦了声,依旧有点不安的样子,小手拽着她的衣袖,“额娘也不舒服吗?” 说着,眼里已经含了一泡泪。 两个亲近的人都病了,难怪孩子如此不安,如此惶恐。 第134章 英珠道:“额娘没大碍,只是有些累着了,歇息几日就好了,胤禑多陪陪额娘好不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赫舍里氏的恨意 胤禑听话地哦了声,“胤禑陪着额娘,额娘快些好起来。” 孩子最是敏感。 英珠理解他的惶恐,只能多陪他,安慰他幼小的心灵。 宜妃和郭贵人也常去探望钮祜禄贵妃。 英珠病了,宜妃和郭贵人就去的更多了。 听说她累病了,郭贵人来看她,“如何?可好些了?” 英珠笑道:“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 郭贵人瞧着她的脸色,“看来丽嫔娘娘病的不轻,瞧着颇为憔悴,可千万注意身体。” 英珠嗯了声,问,“贵妃娘娘如何了?” 郭贵人叹了口气,“还是那般,这贵妃一直未曾好转,十阿哥也是可怜,天天陪在贵妃身边。 皇上看不过去,便让十阿哥先到长春宫住着,由我姐姐照看。” 如此也好。 让孩子避着点,免得越看越难受。 额娘病了,孩子也受罪。 英珠小憩醒来,就见康熙正支肘躺在她身边,大手放她腹部。 英珠惊了下,“皇上何时来的?” 康熙按住她的肩,阻止她起身请安的动作,“有一会儿了,见你睡的熟,朕就没打扰,不过你睡觉的模样比往日更乖巧了。” 话落,拿鼻子蹭了蹭她的,眼睛里含着笑。 英珠伸手环住他的腰,嘴角噙笑,格外柔顺。 康熙目光变得炙热,轻轻吮她柔软的唇。 良久,康熙抚拍着她的背,“瞧着还算好,不曾委屈了朕的皇子。” 英珠哭笑不得。 “皇上就如此确定是皇子吗?” “朕瞧着胤禑跟你一样乖巧,多几个也无不可。胤禑孝顺,牵挂贵妃,又惦记着你,是个好孩子。 多给朕生几个皇子,朕给你更多宠爱,嗯?” 康熙玩笑般地说着。 英珠抿嘴笑。 康熙在她耳边道:“如果这次再给朕添个皇子,朕另有奖励给你。” “哦?是什么?”英珠好奇。 康熙抚摸着她的小腹,道:“妃位已满,朕不能再升你的位分,但朕想过了,未免委屈了你,朕打算在嫔位之上,妃位之下再添一个位分,是为贵嫔。 你若能为朕再添一位皇子,朕就封你为贵嫔,如何?” 英珠以为接下来许多年她都不会再有晋位的机会了。 因为已经没有她能晋升的位置了。 如今听到皇上说给她个贵嫔的位分,英珠惊讶又惊喜。 能够再进一步自然是更好的,身为嫔妃,谁不希望更进一步? 英珠抱住他,微微地笑,“嫔妾多谢皇上。” “话说的太早。”康熙伸指弹了下她的额头,“若非皇子,朕可不会给你这个位子。” 英珠仍笑着,“总之,还是要多谢皇上给嫔妾这个恩典。” 康熙也笑了。 …… 平妃赫舍里氏与宣妃博尔济吉特氏在屋里说着话。 “这钮祜禄氏占了那个位子那么多年,真希望她就此一病不起。”赫舍里氏神情依旧温婉,话却淬着毒。 博尔济吉特氏摇头,“你又何必如此?斗下去有意思吗?若是两败俱伤,也不算多痛快。” “你自然无所谓,你有太后罩着,我不同,我背后的赫舍里氏需要我,赫舍里氏的未来也需要我。”赫舍里氏眼眸如水,唇角噙笑,“即便我不想如此,也不得不如此,斗了这么多年,始终斗不过那个女人,当然,她也扳不倒我。 她有儿子,我呢?孑然一身,虽有太子在,可我只能靠自己,也许有一天,我犯了错,就会成为一枚弃子,谁能保我?若我有一个儿子,这一辈子就不愁了。 曾经我也有一个儿子,若平安长大,我何至于此?” 赫舍里氏捏紧茶杯,眼神陡然冰冷,“这是谁造成的?我的孩子本来有机会可以平安长大,却因为那个女人……就这样没了,看着她和她的儿子过得逍遥自在,你让我如何不恨?” 博尔济吉特氏叹了口气,“没证据的事儿怎能怪在她身上?你是太子的姨母,太子将来继位,必定会给你应有的尊荣,便是她有儿子,也一样继不了位。” “谁说得准呢。”赫舍里氏往后靠了靠,“别看现在太子地位稳当,可大阿哥虎视眈眈,将来其他皇子大了,一样是威胁。 做了皇上的儿子,谁又甘心低人一等?钮祜禄氏会不忌惮那个位子吗?就算她不想,为了家族的未来,为了十阿哥,她一样会去做,否则又何至于去扶持丽嫔,抚养十五阿哥?别忘了,除了太子,便是十阿哥最为尊贵。” “那你又能如何?”博尔济吉特氏道:“即便再心有不甘,那也是事实,你总不能对皇子动手。皇上这么多年始终惦记着仁孝皇后,太子是嫡子,这不会变。” 赫舍里氏看着她,神情怔忪,“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姐姐吗?谋害皇嗣,罪大恶极,拥有尊崇的后位,拥有皇上的惦念又如何?这些始终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 总有一日皇上会想起来,他还会把这个位子给太子吗?” 博尔济吉特氏沉默了下来。 赫舍里氏冷冷道:“都说我姐姐狠毒,进了宫的人,哪个不狠毒?不狠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当初我姐姐初进宫,其他妃子一个个有了皇子,我姐姐是皇后,让其他人先怀上庶子,那岂不是打我姐姐的脸? 第135章 她如何能不为自己打算?那些人不争,我姐姐如何会动她们?是她们一个个贪心不足。那都是她们应得的。” 博尔济吉特氏忽然浑身发寒,怔怔看着眼前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目光一转,嫣然一笑,“你放心,我不是姐姐,我只是为姐姐不甘。太子是我姐姐唯一的儿子,是赫舍里一族唯一的希望,我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属于赫舍里氏的一切。 钮祜禄氏一介罪人之女,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子?她的儿子天性愚钝,有什么资格肖想那个位子?我不会对她做什么,因为人一旦做了恶,总会有报应,这不,她的报应就来了。 若是她就此一命归了西,那才好呢。十阿哥一个失了祜的皇子自然不足为惧。” 第一百一十三章 薨逝 博尔济吉特氏松了口气,“说这些干什么?没得扫了兴,你如今也还代表着太子的母族,皇上不会亏待了你,或许将来某一日也能添一位皇子呢。” 赫舍里氏苦笑,“但愿吧,人这一生总归要有自个儿的孩子,才算圆满。” …… 四阿哥回到阿哥所,到正院与福晋一同用膳。 用了膳,喝着茶,四福晋道:“贵母妃病了有些日子,妾身昨日同大福晋一起去探望,贵母妃的病仍未有好转,瞧着倒是愈发不好了。” 几年过去,四福晋神态间再无曾经的稚气和忐忑,变得更沉稳从容了。 四阿哥也成了长身玉立的少年郎,眉宇间多了坚毅果决。 “平时多去永寿宫走走,大嫂在宫外,宫里只有你和二嫂两位福晋,二嫂的身份在那儿,你若无事可前去给贵母妃侍疾。” 四福晋答应了,又道:“不过,太子那儿是否会有话?自打贵母妃病了,二嫂便未曾踏入永寿宫一次。” 四阿哥沉吟片刻,道:“该去则去,这是我们的孝心。再说,也就这几日,明年初我们便出宫了。” 宫外的四阿哥府已建好,过了年便会搬出宫去。 四福晋颔了颔首,“妾身省得了。” “今日可有何事?”四阿哥问起后院之事。 四福晋蹙了下眉,道:“武氏落胎后,身子一直不好,今儿个李氏又去武氏的房间说了些话。 武氏身子本就弱,这一气,更不好了。” 前些时候武格格突然小产。 在此之前并未发现有孕。 是因着李氏与武氏争吵,李氏推了武氏一下。 四阿哥周身寒气四溢,“叫李氏回自个儿房里禁足,明年出宫前不必再出来了。” 四福晋应了声,吩咐了下去。 …… 钮祜禄贵妃派人请英珠过去。 英珠踏入永寿宫后殿西暖阁,钮祜禄贵妃正安静地躺着。 殿里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鄂嬷嬷在暖炕前伺候。 鄂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朝英珠屈了屈膝,退了下去。 “丽嫔来了?”钮祜禄氏嘶哑虚弱的声音响起。 英珠屈了屈膝,“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安。” “什么万安不万安的,你过来。”钮祜禄氏的语气带了些自嘲。 英珠走上前去,掀开床帐,露出钮祜禄氏那张蜡黄平静的脸,全没了素日里的美艳大方。 但那眼睛里的神采依旧如初见般凌厉。 英珠心中忽然有些发酸。 “坐下。” 英珠在拔步床前的锦杌上坐下,看着钮祜禄氏。 “叫你来,是本宫有件事,要托付于你。” 能用到托付二字,英珠仿佛意识到什么,强笑了笑,“您言重了,您有话吩咐便是,哪里用什么托付?” 钮祜禄氏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她,“本宫现在所言,你一定要答应,若是将来没做到,本宫决不饶你。” 看出她的认真,英珠没再说什么劝她的话,“您请说。” 钮祜禄氏喘了几口气,放开紧握她的手,睁大眼睛望着头顶的承尘,“人人羡慕我钮祜禄氏是贵妃之尊,可连我自个儿都想不到,我终究还是像我姐姐一样。 我以为我有很多机会,不曾想,上天并不曾眷顾于我。 也许这便是钮祜禄家的女人的宿命,进了宫的人终究无法享受尊荣。” 钮祜禄氏看向她,目光灼灼发亮,“本宫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十阿哥,他还小,承担不起往后的风雨。 本宫曾于你有恩,本宫要你抚养十阿哥,护他平安。” 英珠一惊,“嫔妾哪里有资格……” “你有!”钮祜禄氏闭了闭眼,道:“若非本宫如此,本宫也不放心将他交予你。 但,本宫没有别的选择。” “也许宜妃娘娘比嫔妾更有资格,也更有这个能力。”英珠并非推诿。 宜妃是掌权四妃之一,根基深厚,绝对有能力照顾好十阿哥。 这也是唯一一个钮祜禄氏不曾设防的嫔妃。 而她,不过一个嫔,哪里有本事护好十阿哥? 钮祜禄贵妃道:“所以,本宫要你拿命护着十阿哥。” 英珠沉默了。 “本宫已向皇上说明,十阿哥由你抚养。十阿哥住在阿哥所,成亲后会出宫,你无需费太多心思,只需保护他不为人所害,远离灾祸。 十阿哥心性简单,本宫不希望他被人利用,沦为他人的附庸,而你,本宫相信你。” 第136章 英珠终于明白了钮祜禄氏的心思。 她缓缓跪下,“嫔妾一定照顾好十阿哥,待他如十五阿哥一般。” 钮祜禄氏眉头舒展开来,笑了下,“本宫谢谢你。” 笑容渐淡,道:“可惜,本宫终究先赫舍里氏一步而去,往后你要小心此人,不可与此人正面冲突,若将来有机会,你要设法扳倒此人,否则她会是你最大的阻力。 若她在一日,十阿哥便无法安枕,而你,也会成为她的眼中钉。” 英珠颔首,“嫔妾明白。” 走出永寿宫,英珠心里沉甸甸的。 不仅仅是钮祜禄氏时日无多。 更是因为十阿哥。 如此沉重的托付,一个额娘的托付。 往后她要付出十倍的心力来照顾十阿哥,完成钮祜禄氏的嘱托。 翌日卯时,英珠还未起,就听说贵妃薨了。 她一下子懵了。 没想到会这么快。 英珠迅速换上素服,带上十五阿哥,前往永寿宫吊唁。 七妃都到了,英珠跪在嫔位之间,眼前的一幕幕莫名有些熟悉。 前世的一切霎时涌入脑海,仿佛回到了孝懿皇后灵前那一幕。 眼前一个个嘴脸并无区别,与那时一般无二。 英珠心中忽然多了一抹悲凉。 对已逝者产生的悲凉。 其实钮祜禄贵妃的一生与孝懿皇后没什么区别。 都是未曾得到帝王的爱。 寂寞而终。 她们的离去有多少人会在意? 英珠见到了十阿哥,跪在众皇子之前,小小的少年,眼眶通红,脆弱不堪。 一抹明黄入眼,英珠垂下了眼睛。 整整一日一夜,十阿哥水米未进,愈发憔悴,只呆呆怔怔地跪在那儿,仿佛一尊失去生命的木偶。 跟在康熙身边的太子胤礽朝贵妃躬身行礼,背着康熙时脸上流露出不耐和倨傲。 那是十阿哥在钮祜禄贵妃薨逝后第一次流露出其他情绪,那是恨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朕不喜失去 恨不得将太子生吞活剥的恨意。 太子神情漠然,不屑一顾。 英珠吩咐金铃给十阿哥送去一碗水。 并让嘱咐了十阿哥一句话。 十阿哥起初无动于衷,听了金铃的话,身子一僵,扭头朝英珠看了眼,这才接过金铃手中的瓷碗。 看他喝了,英珠松了口气。 结束后,英珠揉着酸痛的腿往回走。 次日,康熙于贵妃灵前宣旨,赐贵妃谥号曰温僖,是为温僖贵妃。 此为有清以来,第一位拥有谥号的贵妃。 三日后,贵妃金棺移至殡宫,择日移入妃园寝。 这日傍晚,十阿哥前来钟粹宫请安。 自打贵妃薨后,十阿哥重孝在身,需百日才能除服剃头,是以此刻的十阿哥脸色依旧憔悴,脑袋前面长了些头发。 “胤礻我给丽母嫔请安。”十阿哥打千儿行礼。 英珠忙上前扶起他,“十阿哥不必多礼。” 胤礻我眼眶微红,看着英珠,“丽母嫔,我额娘没了,胤礻我没了额娘。” 到底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骤然失去亲娘,打击不可谓不重。 而英珠常去永寿宫,和十阿哥感情也还算亲近。 自打贵妃去后,十阿哥鲜少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这一下子让人心疼不已。 英珠将他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十阿哥不必伤心,贵妃娘娘不在了,丽母嫔还在,丽母嫔答应过你额娘,会好好照顾你,贵妃娘娘仍惦记着你呢。” 十阿哥骤然泪如雨下,扑进了英珠的怀里,痛哭出声。 英珠由着他哭,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也许哭出来会好一些。 十阿哥哭了很久,最后哭累了,眼睛也肿了。 英珠让人拿来热水浸泡过的湿帕子和鸡蛋,给他敷眼睛。 过后,十阿哥不好意思地退开一些。 英珠抚了抚他的脑袋,柔声道:“十阿哥放心,你是十五阿哥的亲哥哥,丽母嫔会像待胤禑一样待你。往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丽母嫔。” 十阿哥神色动容,点了点头,哽咽道:“谢谢丽母嫔。” 以前的十阿哥活泼开朗,此刻的十阿哥却多了一抹拘谨和伤感。 英珠知道他一时有点无法接受,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来改变。 英珠留了他用膳,一顿饭的功夫,十阿哥比来时轻松了些,或许是因为有胤禑调解气氛,十阿哥很快就带了笑模样。 钮祜禄贵妃走后,把鄂嬷嬷留在了十阿哥身边,毕竟十阿哥还小,又是一个人,身边总要有个老人伺候着。 鄂嬷嬷从钮祜禄贵妃进宫就伺候着,最是可信不过。 十阿哥身边有了妥帖的人,英珠也就安心了,只每日傍晚让十阿哥来钟粹宫用膳,陪胤禑玩一会儿。 小孩子总能让人卸下心房,也能更快放下那些沉重的心事。 钮祜禄贵妃的薨逝似乎也让康熙有一点伤感。 但毕竟是皇帝,并无太多伤感的时间,很快就开始了忙碌的政事,无暇再思虑其他。 钮祜禄贵妃走后的第七日,康熙第一次踏入钟粹宫。 英珠迎了康熙进殿。 康熙坐下,喝了两口茶,道:“贵妃走前让你抚养胤礻我,你怎么看?” 第137章 英珠垂下眼眸,“嫔妾蒙贵妃娘娘照拂多年,如今十阿哥没了额娘,嫔妾愿意多多照看十阿哥。” 康熙颔首,“虽说你位分不高,但位分及得上钮祜禄氏的嫔妃还没有,既然她指定由你照看胤礻我,胤礻我这几日瞧着情绪好了些,可见他对你还算依赖,那便由你抚养胤礻我。 不过,你如今身子重,也未免他人有所不满,先让宜妃照看一阵子,待你分娩后,朕晋封你为贵嫔,再由你照看,如此也算顺理成章。” 英珠起身,屈了屈膝,“嫔妾遵旨。” 康熙牵了她的手,伸手抚摸她的肚子,“这些日子累坏了吧?” 这次怀孕后,反应有点激烈,英珠连日吃不好,睡不好,又因为贵妃薨逝,在灵前跪了许久,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但好在胎儿很坚强,没什么事。 英珠弯了弯唇,“嫔妾还好。” 康熙的目光变得柔软,忽地叹了口气,“朕自继位以来,有过三位皇后,一位贵妃,可惜她们都比朕早逝。 生前朕忽略了她们,如今却是想要再见也不得。 朕还记得与仁孝皇后少年夫妻,何等恩爱,只是那些日子都成了朕一个人的回忆。” 仁孝皇后,太子的生母赫舍里氏。 或许这一位才是皇上记忆最深刻的人,直到此刻仍旧为此而伤感。 尽管这位元后或许曾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而诸如孝昭皇后钮祜禄氏,孝懿皇后佟佳氏,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又能在他心里留下多少痕迹? 恐怕都不如那位元后赫舍里氏。 就像此次钮祜禄贵妃薨逝后,皇上的伤感其实并不多,有的只是感慨叹息。 妻与妾的区别,就是如此。 康熙将她拥入怀中,“瑚图玲阿,朕不喜失去,朕拥有了江山,拥有了权利,却失去了三个皇后,一个贵妃,还失去了许多子嗣,将来还会失去很多人,但朕不想再失去。 无论朕还会失去多少,但朕此时此刻最不想失去的,是你。” 英珠心中掀起一阵涟漪。 康熙抚摸着她的肚子,柔声道:“朕希望你能陪朕一辈子,直到朕老去。若你能好好陪在朕身边,永远不离开朕,朕会给你很多,给你宠爱,给我们的孩子宠爱,便是妃位,朕也会给你。” 英珠搂着他的脖子,道:“嫔妾一定陪着皇上,会和孩子一起陪着皇上。” 她怎么舍得离开? 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像十阿哥一样失去额娘? 康熙满意地勾起唇角。 除夕过后,又是一年的起始。 入了春,乍暖还寒,梅花犹凌寒而开。 元宵节后,北方才渐渐暖和。 英珠的胎也稳定了下来。 此时此刻,这胎也瞒不住了,宫里各处也都知晓了。 再是羡慕嫉妒,也无可奈何。 温僖贵妃去后,后宫最大的便是七妃,掌握宫权的只有惠宜德荣四妃。 以后会是谁成为新的贵妃,或是皇贵妃,谁都摸不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动了胎气 即便当初钮祜禄贵妃在时,按规矩可以有两位贵妃,但皇上也只封了钮祜禄氏一位贵妃。 如今有资格晋为贵妃的只有储秀宫的平妃和翊坤宫的瑾妃。 但皇上是何心思,谁也不清楚,是以宫里各处还算平静,只背地里各怀心思。 这日,阳光暖煦,储秀宫来人,请英珠过去小坐。 英珠请了安,在绣墩上坐下。 平妃笑看着她,“真想不到,妹妹这般快便怀了第二个孩子,若这一胎再生个皇子,那可真是可喜可贺了。” “承蒙皇上厚爱,不过是运气。” “这运气好啊,不仅有了两个孩子,还多了个养子,还是贵妃之子,丽嫔这运气可真是叫人羡慕。”平妃话中带刺。 英珠弯起唇角,“这没影的事儿,都知晓皇上让宜妃姐姐照看十阿哥,嫔妾又何德何能?” 左右这会儿十阿哥的确由宜妃在照看,她表现的云淡风轻。 平妃轻笑,“是啊,你何德何能?不过本宫听说温僖贵妃生前召你前去,让你抚养十阿哥,可有此事?” 果然她知晓了。 英珠也不去猜测她如何知晓的。 她故作不解,“这是哪来的谣言?您这是听谁说的?这别人说的与皇上的旨意,想来平妃姐姐应当知晓哪个更应该信。” 平妃目光一窒,旋即笑了下,“也是,终究还是要皇上发话,丽嫔这口才是愈发好了,底气也比从前更多了。” 这话不知是赞还是贬,眼中亦无多少温度。 英珠不以为意。 平妃的目光落在英珠的肚子上,漫不经心,又仿佛含着尖利的光,“这怀孕是个辛苦活儿,想来你这些日子不好受,可千万要保重龙胎。这一不小心出了事可就是大过了。” 英珠浅笑吟吟,“平妃姐姐放心,嫔妾自会小心。” “那本宫就放心了。”平妃顿了下,嘴角扯起一抹淡笑,“上次你分娩,险些出了事,有人陷害本宫,说本宫对你和龙嗣不利。 这可是天大的笑话,有贵妃的人在,旁人哪里伸得了手,你说是吗? 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宫女,竟然诬陷本宫。本宫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受旁人诬陷诋毁。 第138章 丽嫔可要看清楚,想清楚,莫要被人利用也不自知。说来本宫还是希望你这一胎平平安安的,孩子多了那才热闹不是。” 英珠但笑不语。 “行了,本宫也不留你了,这双身子,还是多休息为好,免得一不小心冲撞了龙胎,谁也担不起。” 平妃不冷不热地说完,端起了茶。 英珠起身告退。 出门时遇上了瑾妃。 英珠屈了屈膝,“见过瑾妃娘娘。” 佟佳氏笑看她一眼,“丽嫔也在啊?” 英珠道:“平妃娘娘唤嫔妾过来说了会儿话。” “怀了身子多走动是好事,但也别哪里都去,免得惊了胎气。”这话似是好心劝告。 “多谢瑾妃娘娘提醒。” 佟佳氏看向她的肚子,目露温柔,“都四个多月了,本宫能摸摸吗?” 英珠犹豫了下,颔了颔首。 佟佳氏伸出手,落在她微隆的腹部,笑了起来,“孩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即便还未看到,已然心生期待。” 那手也似她的人一般温柔,一动不动地放在她的腹部,似乎在感受胎气的动静,享受这般奇妙的体验。 只是那长长尖尖的景泰蓝护甲总让人不自觉崩起神经。 佟佳氏收回手,温温一笑,“好了,丽嫔回去吧,路上小心。” 英珠告了辞,往回走。 经过御花园,英珠目光瞥向御花园中万物复苏的景致,出了会神。 还记得当初初见钮祜禄氏,便是在这御花园。 那时候的钮祜禄氏矜贵傲然,谁也不放在眼里,后来她和钮祜禄氏越走越近,渐渐了解了对方。 她想,其实钮祜禄氏并不讨厌,但有时候这真性情也难免叫人敬而远之。 相处久了却觉得很是亲切。 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是藏着十八般心思?谁也看不透谁,唯有钮祜禄氏始终保留着那份真性情。 却也躲不开这般命运。 当初她生下十五阿哥,九死一生,不是没有猜测过。 但或许她能理解,在这个地方,谁又能全然干净?谁又能真正对另一人坦诚以待? 无不是为了自己打算。 斯人已逝,有些事她不愿去多想,就当曾经的一切都随风而逝。 终究钮祜禄氏在最后一刻还是给了她一份信任的。 冤家路窄。 英珠迎面遇上了王氏。 这些年王氏憔悴了许多,久未得宠,身上早没了那股意气,她忍不住想,当初的喜塔腊氏或许也是这般模样。 风水轮流转,这次成了她。 王氏似乎也没想到会遇上她,目光有些躲闪,浑身透着狼狈。 但她到底还是泄了气,低下了头颅,屈了屈膝,“奴才见过丽嫔娘娘。” “免礼。”英珠淡淡说了声,没打算多留,嫔位的肩舆绕过她继续前行。 王氏使劲拧了拧帕子,脸上覆满阴霾。 忽然,她似想起什么,扬起了唇角。 英珠坐在肩舆上,春日温暖的阳光令她有点昏昏欲睡。 正支着下颔小憩,忽地身下一晃,紧接着她整个人往一边歪了过去。 一阵惊呼,英珠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出去,下意识护住了肚子,紧接着,她整个人摔在了一具人形肉垫上。 “主子,您没事吗?”是金铃焦急的呼喊。 英珠惨白着脸睁开眼。 是金铃。 金铃垫在她身下,疼的龇牙咧嘴,努力扶她起身,其他人也赶紧过来扶她。 英珠只觉得肚子疼的厉害,捂着肚子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起来,重新坐回肩舆上。 众人飞快地抬着她回了钟粹宫。 太医很快来了,脸色紧绷着诊脉,过了许久,才收回手,“丽嫔娘娘动了胎气,好在胎儿并无大碍,奴才这就开些安胎药。” 英珠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肚子虽然还疼着,但在太医施了几针后,疼痛已经渐渐缓解。 好在当时金铃接住了她,否则她不敢想。 “有劳太医了,求您,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英珠殷切的目光看着刘太医。 刘太医道:“奴才一定尽力。” 第一百一十六章 胤禑的害怕 康熙听闻后,大步过来,脸色阴沉得骇人,“怎么回事?丽嫔如何了?” 刘太医忙行了跪礼,“回皇上,丽嫔娘娘的胎已经保住了,丽嫔娘娘只是受了些惊吓,歇息几日便可无碍。” 康熙脸色好了些,看向脸色仍旧苍白惶恐的英珠,寒声吩咐魏珠,“去查,给朕查清楚。” 魏珠应了嗻,退了下去。 此事绝非意外,英珠清楚。 她不相信抬着她的太监会突然脚滑,那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怎么可能是不小心? 英珠紧紧抓住康熙的手,眼含泪光,“皇上,有人要害嫔妾,有人要害嫔妾的孩子,若不是金铃接住了嫔妾,嫔妾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康熙神色一柔,上前搂住她,“放心,朕一定会抓住那个人,决不轻饶!” 说话时,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英珠最怀疑的是储秀宫那位,因为是平妃突然请她过去,回来的时候就出了事。 哪里会这么巧? 但她不能直接指向平妃。 第139章 那人是太子的姨母,是仁孝皇后的亲妹妹,没有证据,指认了也是适得其反。 英珠脸颊埋在康熙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皇上,嫔妾害怕,上次嫔妾生胤禑时险些没了命,这次又是如此,嫔妾好害怕再见不到皇上,更害怕胤禑成了没额娘的孩子。” 康熙脸色阴沉的可怕,抱着她的动作却十分轻柔,“放心,朕不会再让你和孩子有事,无论是谁,朕都不会放过。” 魏珠派去的人很快查到了线索,回来禀告。 “皇上,是有人在丽嫔娘娘经过的路上洒了头油,丽嫔娘娘这才摔了下来。”魏珠顿了下,又道:“据说丽嫔娘娘回来时遇上了王庶妃。” 王氏? 康熙眸中闪过厉光。 英珠愣了下。 她的确遇到了王氏,但王氏又怎会料到她当时会路过那儿? 一旦是别人路过滑倒,那岂非弄巧成拙? 由此并不确定就是王氏,但王氏也是从那个地方过去的,如果没发现便罢了,如果发现了,却没提醒,那就是其心险恶。 不过,路那么宽,王氏未必发现了,并无证据证明王氏就是故意的。 只能说王氏有这个动机。 但康熙似乎认定了是王氏所为,“把王氏的贴身宫女传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魏珠应声退了下去。 英珠并未阻止。 她也想听听王氏的宫女的说法。 如果王氏真是故意,那么就不无辜,虽然王氏有可能只是视而不见,不愿提醒,两个人又有罅隙,英珠不应该迁怒。 但她从来不是好性子的,王氏能对她有可能遇到的危险视而不见,故意看着怀了龙嗣的她陷入危险,那么就有可能在以后对她落井下石。 何况,故意看着龙嗣陷入危险这一条罪,皇上就不会轻饶。 她即便阻止也无用。 康熙在前殿审了王氏的宫女白术,英珠不知审出了什么,但她得到消息,王氏被降罪,贬为官女子。 官女子即是做粗活的宫女,只不过比宫女多了一项侍寝的义务。 王氏之前虽是没名分的庶妃,但到底还是皇上的嫔妃,此次从被伺候的主子一下子跌至做粗活的奴才,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若王氏只是视而不见,完全罪不至此,可见皇上还真的审出了什么。 难道真是王氏? 不知为何,英珠总觉得不像是王氏做的。 她还是更怀疑平妃赫舍里氏。 康熙回来,向她解释,“白术承认了,说是王氏让人撒上的头油,就是为了让你落胎。哼,当年她陷害于你,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死性不改,甚至变本加厉,看来朕是太过仁慈了。” 连王氏的心腹宫女都承认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也许不排除白术被人收买指使的可能,但这只是她的猜测。 如果真是另有其人,可见是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一旦败露,就用替罪羊顶上。 英珠垂眸,“嫔妾自问与王氏并无那么大的仇怨,为何她要如此?谋害了龙嗣对她有什么好处?” 看似不解,实则是提出不合理之处。 即便王氏恨她夺了皇上的宠,让自己落得如今的地步,王氏就真的敢谋害龙嗣吗? 谋害龙嗣,一旦成功可是死罪,不是一般人敢做的。 康熙陷入沉思。 片刻,他道:“别多想,有些人的恶毒你永远也猜不到,你就是把她想的太好,一个人真心想要害人,又岂会想太多?” 英珠嗯了声,不再多言。 康熙沉脸,“虽说是别人有害人之心,但你身边之人也太不当心,多亏了你身边那个叫金铃的,她有功,朕会赏她。” “谢皇上。”英珠笑了起来。 康熙未曾多留,坐了会儿便走了,英珠还有点不舒服,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后小小的胤禑正趴在她身边,英珠一动,胤禑就醒了,眼睛一亮,“额娘醒了?” 英珠心中一软,“胤禑怎么在这儿?” 胤禑眼睛里迅速起了一泡眼泪,“他们都说额娘病了,不让胤禑过来,胤禑害怕。” 英珠睡了一觉,感觉好些了,就让他爬上来躺在自己身边,用被子盖好,将他搂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额娘没事,只是肚子里的小宝宝玩儿呢,所以额娘有点累,现在已经好多了。” 胤禑小脸儿放松了下来,露出笑容,“胤禑陪着额娘,看着弟弟,不让弟弟再闹,额娘不要生病,好不好?” 看着他眼睛里的忧伤,英珠心中泛起一丝疼。 她知道,钮祜禄贵妃的离去让胤禑很是害怕,毕竟还小,哪里经受得了那么多的离别? 英珠笑道:“额娘永远不会离开胤禑,额娘会永远陪着胤禑。” 胤禑窝在她怀里,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闭上了眼睛。 英珠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哼着一首以前孝懿皇后经常哼的小曲儿。 很快胤禑就放松了下来,攥着她的小手也慢慢松了。 还好,还好她和孩子都没事。 英珠嘴唇紧抿。 若此事当真是平妃所为,平妃如此急着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是为什么? 即便除去她的孩子又能如何? 她还有胤禑。 第140章 对,她还有胤禑,英珠一颗心紧紧攥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胤禑受伤 她最怕的是有人对胤禑下手。 一计不成,对方或许还会有下一步。 她如今分身乏术,既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又要顾着胤禑,始终无法防止背后之人下手。 这一次是侥幸,下一次呢? …… 数日后,英珠的胎气渐稳。 金铃折了几枝桃花插在殿里的汝窑瓷瓶里边,灼灼桃花入目,瞬间点亮了内殿。 英珠才知又是一年桃花开了。 一时兴起,便牵着胤禑去御花园散步。 因为有了上次的事,伺候的人更加小心了,时刻注意着周边脚下。 胤禑乐颠颠地跑在前面,嬷嬷和宫女紧紧地跟着。 “额娘,桃花好漂亮,像额娘……”胤禑指着头顶的桃花,笑容满面。 英珠抿嘴一笑,道:“小心点,别摔着了。” 一个宫女模样的人在前面踮着脚摘桃花。 胤禑跑了过去。 保姆嬷嬷和宫女们快步跟了上去,“十五阿哥,小心摔着。” 那宫女听到动静转身噗通跪下。 英珠没瞧见对方的脸,并未放在心上。 “你叫什么名字?”胤禑跑到宫女面前,弯下腰好奇地问。 那宫女抬了下脸,英珠瞧见了她的脸,眉头一紧。 那宫女嫣然一笑,“奴才叫宛华。” 王氏,名宛华,曾经的庶妃王氏,如今的官女子宛华。 “胤禑,过来。”英珠唤了声。 未料到王氏会在这儿。 英珠担心王氏对胤禑不利,虽然是她多心。 毕竟这么多人在,王氏不可能如此大胆。 胤禑回头看了她一眼,哦了声,就要回来。 那官女子王氏面上倏地闪过一抹狠厉,一把拽过胤禑,将一支簪子抵在胤禑脖颈。 “别过来!” 保姆嬷嬷和宫女们脸上一慌,“你做什么?放开十五阿哥!” 却不敢靠近,生怕那尖锐的利器伤到了十五阿哥。 英珠脸色一变,在金铃的搀扶下快步上前。 王氏看向英珠,勾唇一笑,那笑令人毛骨悚然。 英珠心里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王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放开他。” 英珠沉着脸斥责,心却揪成了一团,紧张地看向一脸茫然的胤禑。 王氏哈哈一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完了,流着眼泪,道:“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喜塔腊氏,我要让你痛。” 话音一落,王氏骤然用力将胤禑推向一块石头。 英珠脸色煞白,心提到了嗓子眼。 胤禑的额头撞在石头上,很快就没了动静。 英珠一慌,“胤禑!” 宫女嬷嬷们将胤禑抱起,英珠上前,颤抖着手抚摸胤禑的脸,很凉,额头上的血滴落下来,沾了她满手。 英珠的眼前一阵眩晕。 “胤禑你醒醒,额娘在这儿……”英珠不停地唤着,轻拍着他的脸,胤禑却丝毫动静也没有。 一颗心越来越凉。 有人去找太医,英珠被宫女们护着,眼睁睁看着嬷嬷抱着胤禑回去,失魂落魄。 金铃扶着她,“主子,您别担心,十五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英珠攥了攥手,看向瘫坐在地上的王氏,恨意汹涌。 “喜塔腊氏,这是你的报应,这是你的报应……”王氏还在诅咒着,神色癫狂。 英珠深吸口气,吩咐太监把人捆起来,带回去。 “你最好祈祷胤禑没事,否则你全家都要为他陪葬。” 如地狱魔鬼的声音入耳,王氏身子一颤,睁大了眼睛,露出惊恐和恨意。 “喜塔腊氏,你不得好死!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王氏嘶哑着声音诅咒,越来越远。 英珠闭了闭眼,抬脚快步往回走。 胤禑的额头留了很多血。 她第一次觉得血是那样可怕。 英珠陪在胤禑身边,一直握着他的小手,看着他。 太医在旁给胤禑上药包扎。 康熙大步进来,脸色差到极点。 问了事情的经过,康熙搂过英珠,“你先去歇着,别动了胎气,有朕在,胤禑会没事的。” 英珠没说话,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有几颗落在她的手上,也落在他的手上。 “是我不好,不该带他出去。”英珠喃喃。 这样就不会遇上王氏。 也或许她当时更加警惕一点,阻止胤禑靠近王氏就好了。 康熙舍不得她哭,道:“这次朕不会再饶了王氏,放心,我们的胤禑会没事的。” 这是明晃晃的谋害皇子,王氏的死罪是逃不掉了。 等到太医给胤禑包扎好了,确定性命无碍。 英珠才冷静下来,看向康熙,“皇上,嫔妾觉得王氏不可能敢当众谋害皇子,就算她不顾及自己,也该估计她的家人。 方才嫔妾提到她的家人,王氏明显是害怕的。也许王氏是受人指使。” 先是害她摔倒,再是胤禑,她决不会再放过背后之人。 康熙皱眉,拍了拍她的肩,“好了,不必多想,朕会查清楚。” 英珠攥了攥手,垂眸道:“嫔妾真的害怕胤禑真的出事,如果胤禑醒不过来,嫔妾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第141章 …… 王氏被押去了慎刑司。 起初抵死不承认有人指使,只承认是怨恨喜塔腊氏害她落到如今的地步,心存报复。 但终究是个女人,太监施了加了盐水的鞭刑后很快就受不住了,终于招认。 当晚,康熙得到了消息,脸色铁青。 “宣平妃。”康熙闭上眼,再睁开,眸中尽是冷漠。 平妃赫舍里氏来到乾清宫,心中忐忑不安。 见到皇上,屈了屈膝,“臣妾参见皇上。” 康熙深深地望着底下屈膝行礼,温婉柔顺的平妃,“平妃,你可知朕传你来有何事?” 赫舍里氏身侧的手紧了紧,平静道:“臣妾不知。” “你不知?”康熙冷笑,随手将面前的几份奏折一股脑扔了下去,砸在平妃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血。 平妃尖叫一声,噗通跪下,捂着额头,瑟瑟发抖,“皇上恕罪,臣妾不知所犯何罪,求皇上明察。” 康熙大步走下去,走到平妃身前,弯下腰,目光阴沉盯在她头顶,“赫舍里氏,朕念在仁孝皇后的份上,念在太子的份上,给你妃位,让你享受尊崇,可不是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朕的龙嗣。 你以为朕的耐心有多少?上次朕饶了你,是希望你能悔过,没想到你竟变本加厉,此次你还奢望朕饶了你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褫夺妃位 赫舍里氏刷地抬眸,不可置信,“皇上,臣妾不知所犯何罪,为何您要如此对待臣妾?” 见她死不承认,康熙眸中闪过失望,“赫舍里氏,朕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机会,是让你产生了错觉吗?你以为朕不会拿你怎样?和朕的龙嗣相比,你们赫舍里一族算得了什么? 你姐姐多次害朕的皇子,朕看在你们赫舍里一族的份上不计较。如今你跟你姐姐一样,不放过朕的龙嗣,这次朕不会再容许你为祸后宫。” 赫舍里氏瘫软在地,脸色惨白,“皇上……是要处死臣妾吗?您就不顾太子吗?太子没了生母,已经很可怜了,您还不能容许臣妾照顾太子吗?” “太子已成年,不需要你这个姨母。”康熙站起身,神色冰冷,“朕不会杀你,但朕会褫夺你的妃位,将你一辈子幽禁储秀宫。” 赫舍里氏眼中的希望终于破灭,她不甘心地仰望着这个男人,“皇上,臣妾未伤害十五阿哥,您不能听信丽嫔的话就定了臣妾的罪。” 康熙俯视她,不为所动,“王氏已招认,是你唆使她害丽嫔动了胎气,也是你用王氏的家人胁迫她对胤禑出手。 当初丽嫔分娩,九死一生,也有你的手笔。你三番两次谋害朕的龙嗣,当朕不知情吗?” 赫舍里氏眼眸睁大,脸上的血色尽褪,嘴唇颤抖着。 良久,她仿佛失去了侥幸,苦苦一笑,“皇上,臣妾承认,臣妾害过丽嫔,但丽嫔生子那次,和十五阿哥的事,并非臣妾所为,臣妾只做了那么一次,您不能如此对待臣妾。” “一次和多次,有何分别?”康熙寒脸,“朕可以允许嫔妃争风吃醋,但若想谋害朕的龙嗣,朕决不轻饶!朕这一生,决不允许有人再害朕的龙嗣。朕留你一命已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你好自为之。” 康熙背过身去。 赫舍里氏彻底绝望,蹒跚着起身,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随后一道旨意下发后宫,平妃赫舍里氏谋害龙嗣,褫夺妃位,幽禁储秀宫。 宣妃博尔济吉特氏最后一次去看望赫舍里氏。 此时的赫舍里氏再无曾经的骄傲和意气风发,脸上一派死灰之色。 “只有你还肯来看我。”赫舍里氏看到博尔济吉特氏,苦苦一笑。 博尔济吉特氏看着她如此,叹了口气,“也只有这一次了,你我相伴这么多年,我如今来看看你也是应当。 说来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时被家族送入这后宫,就注定了这一生不会平凡,也充满了无奈。” 赫舍里氏淡淡一笑,“你感叹什么?你比我好一些,太子非我所出,到底隔着心。太后好歹还会护着你,太后在一日,你便可自在一日,太后不在了,也有科尔沁顶着,你可以平平安安度过这一辈子。 而我,谁会护着我呢?没了我,还有太子,赫舍里一族不会损失什么。反而他们会怪我没用,给他们添麻烦。” 博尔济吉特氏眸中浮现一丝怜悯。 赫舍里氏瞧见了,嗤笑,“别同情我,我没什么好同情的,是我自作自受,不过啊,我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坑了,我也没机会给自己讨回公道了。 呵,有什么好讨回的?我和我姐姐都不无辜,皇上念着姐姐,又怨着姐姐,如今我也惹的皇上厌恶。皇上不会原谅我了。” 说着,赫舍里氏双手捂住眼睛,压抑着哭了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手放在她的背上,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平妃的叔父索额图进宫请罪,康熙安抚,承诺与赫舍里一族无关。 平妃就此沦为赫舍里一族的弃子。 但平妃尚在后宫,便是赫舍里氏想要再塞一位女子入宫顶替平妃,也无法得偿所愿。 官女子王氏也再未出现在后宫,谁也不知结果如何。 但无非那一个结果。 …… 胤禑的伤渐渐好转,人也醒了过来,只是要好好躺一阵子,十分无聊憋闷。 第142章 “额娘不怕,胤禑没事。”胤禑安慰担心的英珠。 十阿哥来探望胤禑,胤禑的精神这才好了些。 “丽母嫔要保重身体,皇阿玛已经将害十五弟的人处置了,十五弟也会好起来的。”十阿哥安慰英珠。 失去了额娘的十阿哥这些日子肉眼可见地稳重起来了。 英珠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你陪着胤禑,丽母嫔很放心。” 十阿哥脸一红,低垂了头。 郭贵人也来探望十五阿哥,然后与她聊起了储秀宫那位的事,“这赫舍里氏好歹也是太子的姨母,皇上还真是说褫夺妃位就褫夺妃位了。虽说是她活该,但赫舍里一族恐怕不会罢休,必定会想办法再送一位赫舍里氏的格格入宫。 不过储秀宫这位尚在,他们也找不到理由,何况钮祜禄氏都未曾再送一位格格入宫,他们也不好提起。” 郭贵人摇摇头,叹息,“这赫舍里氏看着尊重显赫,可送进宫的女子只有棋子这一条路,没了用的人也就成了一枚弃子,自生自灭。尤其是赫舍里氏有太子,储秀宫这位就显得无足轻重,没人会保她。 说到底再尊贵的人也都是个可怜人。不过,这赫舍里氏的女子真没一个好相与的,都是一脉相承,若将来真的再进一位赫舍里氏的妃子,那可真就热闹了。” 这番话,郭贵人的声音很轻,充满嘲弄,似乎十分瞧不起赫舍里氏的女人。 英珠笑笑,“管她呢,左右短时间内不会了。” 只要储秀宫那位在一日,赫舍里氏就无机会再送一位女子进宫。 想来这也是皇上没有赐死赫舍里氏的原因。 一个庶出的女儿,赫舍里一族不会在意她的死活,皇上没必要顾虑。 郭贵人仔仔细细地瞧她。 英珠奇怪,“这是做什么?” 郭贵人抿嘴笑,“嫔妾是在想,这空出了一个妃位,丽嫔娘娘这又怀上龙嗣,皇上极有可能晋您为妃呢。” 英珠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也笑了起来。 是啊。 谁能想到这么快就空出了一个妃位? 不过,皇上先前还说要给她个贵嫔的位子,也不知接下来会如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封妃的承诺 旋即又想,这个结果是用胤禑的伤换来的,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位分是迟早的事,她等得起。 她情愿胤禑一辈子无病无灾,健健康康,也不要用胤禑受伤为代价换来这个机会。 “但愿今日过后,胤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英珠叹息。 三阿哥的婚事终于定下了,福晋为董鄂彭春之女董鄂娴如。 八月完婚。 四阿哥在宫外的府邸已建好,今年初便携家眷搬去了宫外的皇四子府。 这些年她终是没机会再见到田嬷嬷,往后也再没机会见到了。 叫金铃打探的事也始终没个结果。 她也明白,如此重要的事谁会时常挂在嘴上? 不过是存了侥幸。 盼着能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她也查了以前一同伺候孝懿皇后的宫女。 一个病逝,一个身在翊坤宫,一个身在永和宫。 最后一个便是殉了主的她。 病逝的那个最可疑,有可能是被灭口。 但人已不在,要从那位身上查出些什么并不容易。 英珠把目光放在曾与病逝的那宫女有过交情,且还在宫里的宫女太监。 一无所获。 还有一位可疑,便是留在永和宫的暗香。 如今是永和宫的管事姑姑卢姑姑。 这位暗香曾与宫女时候的德妃交好,后来被德妃留在身边。 但是正因如此,她才愈发怀疑暗香。 据她所知,德妃不是什么念旧情之人,没有哪个宫女是和她真心交好。 当初她与暗香交好,后来德妃成了小主,暗香依旧伺候孝懿皇后。 暗香没少编排德妃,说是成了小主,把以前的交情都忘了,狼心狗肺云云。 那会儿的暗香对德妃十分不屑。 德妃却在孝懿皇后逝后把暗香讨了过去。 是真的念及旧情还是另有原因? 她吩咐金铃去打听卢姑姑,得知卢姑姑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 虽是永和宫的管事姑姑,德妃的心腹却另有其人。 卢姑姑对此颇有不甘,背地里偶尔抱怨过,还常打骂一些低等宫女出气。 对卢姑姑心存怨意的宫女不在少数。 这些事很轻易就打听到了。 英珠心念一动,拿起绣绷,开始绣帕子。 三日后,帕子上浮现一朵淡粉色的睡莲。 清雅宜人。 帕子一角绣了一个小小的字。 “想办法让卢姑姑瞧见。”英珠将帕子给了金铃。 金铃接过帕子,仔细叠起收好。 “主子,您绣了三天,累了吧?有什么事吩咐奴才们便是,何必亲自动手?”金铃对她亲自绣帕子十分不满。 女红是细活,最是伤神,尤其主子还怀着身子,累不得。 英珠笑了下,“坐的久了,难免手酸,偶尔活动一下也好。” 银簪快步进来,脸色微白。 到了近前,附耳低语。 英珠脸色一变。 第143章 储秀宫赫舍里氏服毒自尽了。 这实在让人惊讶。 虽说赫舍里氏被废黜妃位,但也无需如此决绝,究竟是为什么? 何况,赫舍里氏被幽禁宫中,哪来的毒药? 是她自个儿留的,还是有人给的? 若说有这个动机和能力的,除了宫里的高位嫔妃,就是宫外的赫舍里氏一族了。 赫舍里氏会是被逼死的吗? 还是甘心赴死? 但又为何选择服毒? 若要自戕,悬梁更加干净,服了毒怕是会惹出诸多猜测。 不仅宫中嫔妃有嫌疑,宫外的赫舍里氏也有嫌疑。 莫非是赫舍里氏存心不叫人好过,故意引发事端? 英珠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这些都与她无关。 烦心也是别人的事。 嫔妃自戕是大罪,故而康熙不曾为赫舍里氏设灵堂,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去了。 连皇陵都没有资格进的。 但私下里还是有不少人唏嘘,这可是仁孝皇后的妹妹,太子的姨母,说废黜就废黜,说没就没了。 乾清宫,康熙命人查了赫舍里氏的死因,得知索额图之妻曾送信给赫舍里氏,当下脸色铁青。 又知砒霜是赫舍里氏早前便藏匿于储秀宫,原不知是要害何人,如今却是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对罪人赫舍里氏更无一丝怜悯。 康熙亦明了索额图令罪人赫舍里氏自尽的意图,心中冷笑。 果真为了私心,连自己的亲侄女都不放过。 天色擦黑,康熙来到钟粹宫。 英珠在宫门前迎驾,与康熙一同进了殿中。 胤禑得知皇阿玛来了,开心的不行,康熙将胤禑放在腿上,“胤禑今日做了什么?” “胤禑学了三字经,额娘教的。”胤禑得意洋洋。 康熙失笑,“好,那给皇阿玛背上几句。” 胤禑已经四岁,虽不曾入上书房,英珠却也教了他读三字经。 小家伙也很好学,学的十分认真。 胤禑晃着脑袋背诵了起来,吐字清晰,一字不差。 背完了,康熙十分满意,摸了摸他的脑袋,“胤禑真聪明。” 得了夸奖,胤禑更是眉开眼笑。 康熙拍拍他的脑袋,“出去玩儿吧。” 胤禑跳下康熙的腿,跑了出去。 康熙拍拍身边的椅子,让英珠坐下,看向她又大了些的肚子,嘴角露出笑意,“小家伙又长大了些,再有三个月就要出来了,太医说是位阿哥。” 英珠浅笑。 康熙看着她,有些恍惚,四年了,这女人还是这般温顺的模样,“朕决定,等孩子出生,朕便封你为妃。” 英珠惊讶,“是不是有些不妥?” 康熙轻笑,“有何不妥?你为朕诞下两位皇子,劳苦功高,朕封你为妃理所应当。” 英珠起身,扶着腰,屈了屈膝,“嫔妾多谢皇上恩典。” 康熙牵她的手坐下,“朕早就有意,只是因妃位无空缺,这才耽搁下来,如今既然空了个位子,朕正好给了你。” 夜里,康熙未走,与英珠温存了片刻,抚着她的肚子,“可有不适?” 英珠咬着下唇,摇摇头,康熙笑了。 要了两回水,康熙才歇下。 英珠躺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 荣妃与惠妃坐在延禧宫的正殿,喝着茶。 “谢天谢地,赫舍里氏那个女人终于没了。”荣妃捧着茶,脸上带着阴戾。 惠妃瞟她一眼,“行了,有什么好庆幸的?不过死了个无关紧要之人。” 第一百二十章 兄弟斗嘴 荣妃冷笑,“赫舍里氏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她和她姐姐一样,都该死。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只要这后宫有一个赫舍里氏的女人,我就始终喘不过气。” 惠妃神色怔然,旋即垂下眼眸,嘴角露出一丝嘲弄,“我又何尝不是?只是死了个赫舍里氏,还有下一个赫舍里氏。” 这样的折磨永无休止。 “那可未必。”荣妃挑了挑眉,神情得意,“没瞧着钮祜禄氏都未再送女儿入宫,皇上又岂会让赫舍里氏再送一位女儿入宫?这宫里啊,出身高贵的嫔妃够多了。 皇上瞧着无意再多一位出身尊贵的嫔妃。” “但愿如此吧。”惠妃用茶杯盖捋着茶水表面的浮沫,不甚在意的样子。 荣妃瞧着她平静的脸色,眼珠一转,道:“不过,皇上或许会升了喜塔腊氏的位分,当初她还是你宫里一个小小贵人,这眼瞧着就要与你我平起平坐,可真是……” 话落,掩了掩嘴,吃吃地笑了起来,“我怎么觉着有点有趣呢?你说是吗?” 惠妃脸色骤然阴沉,抬眸看向她,“你想看我的笑话?荣妃,你我半斤八两,我不好过,你就好过? 不过一个喜塔腊氏,是嫔是妃又如何?没有不变的宠爱,你以为我会在意?” 荣妃放下手,“是啊,我们是老了,总会有年轻的得宠的嫔妃盖过我们,是谁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我们是一起进宫的,到了如今,你我算是同病相怜,我想看你难过,却如何不是在看我自己?但那又如何?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你跟我一样,我不孤单。 我们两个,无论谁先走,对另一个都是悲哀。所以我不希望你好,却也希望你好,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第144章 话落,掩嘴笑了起来,眼里却浮现泪光。 惠妃脸上的怒意渐渐褪去,神色变得平静,久久未语。 “所以说你我是对手,却也是不可或缺的同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荣妃苦笑,眼中的光渐渐黯淡。 …… 宜妃倚靠在美人榻上,“你说,那些人何时也能消失?” 郭贵人磕着瓜子,没心没肺,“管他呢,谁死了都一样,我们好日子长着呢。” 看着妹妹这副模样,宜妃摇摇头,“我还真有些羡慕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担心。” “担心是一日,不担心也是一日,只要这宫里不翻了天去,又与我们何干?”郭贵人笑了下,看着自己的姐姐,“那些人总有一日会走,我们只要看着就行。” “可我最希望一个人走,你知道吗?”宜妃看着她,却像看着遥远的地方,神色有点怔忪,“别人的命运与我无关,我只想等到那一个人走了,你我就轻松了。 我做梦都想轻轻松松的,有皇上的宠爱,有自己的子女,子女们一生健康平安,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我们。 可那个人何时才能走?” “人总会走,你看,温僖贵妃走了,赫舍里氏走了,谁也改变不了,命到了,谁也挡不住。不就是熬吗?我们年轻,看谁熬得过谁。”郭贵人语气充满了不屑。 人最熬不过的就是命和时间,最难对抗的也是命和时间。 “话虽如此,可我仍旧担心。”宜妃蹙眉,“你说,我们这样做,会成吗?和那人相比,你我终究只是蝼蚁。有些事,想法是好的,要做到,何其艰难?那是拿命在赌,拿前程在赌。” 一向自信傲然的宜妃,如今却患得患失,不堪一击。 郭贵人怔怔然看着,忽然上前拥住她,“姐姐,无论如何,你我都在一起,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姐妹俩熬不过去的。人这一辈子只有短短几十年,有些事总要去努力,方能有机会得偿所愿,如果不去做,你我与行尸坐肉何异? 你看,这么多年了,你我互相陪伴,不是照样走过来了?只要我们彼此都在,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宜妃一双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回抱住她,“你说的是,你我都在,就有机会。” …… 宫里的日子一如既往,因三阿哥婚事渐近,礼部和内务府颇为忙碌。 皇三子府尚未建成,是以大婚依旧在宫里的阿哥所。 大婚于别人是大喜之事,于三阿哥而言却并无任何不同,该宠小妾宠小妾,该胡闹就胡闹。 平时是个书呆子,只钻在书里面,一回到阿哥所,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妾,对未来的福晋无一丝期望。 虽如此,三阿哥却并未闹出人命,娶福晋于他而言或许只有生嫡子这一条好处了。 打听到未来的福晋模样尚可,并不是什么丑八怪,三阿哥便抛在脑后了。 遇上了大阿哥,就嘲笑一句,“大哥,府中可有了嫡子?” 大阿哥瞪起了一双铜铃大眼,“我说三弟,你这嫡福晋尚未进门,可千万别闹出什么庶子庶女的,给未来的福晋没脸。” 三阿哥嬉皮笑脸,“这个大哥就不必费心了,等福晋进了门就给您添个侄儿。” “呵,那我就等三弟的好消息。”大阿哥满脸嘲讽,“不过,就怕我府上比你早生嫡子。别磨磨蹭蹭的,落我后边,大哥可不会客气。” 三阿哥寸步不让,“听说大嫂这些年伤了身子,多年未再有喜,大哥要嫡子是紧要,可大嫂的身子也要注意。 别为了嫡子把大嫂的身子给毁了,那可得不偿失。” 大阿哥气得头顶冒烟,“不劳三弟操心,你大嫂身子好得很,这些年已经养好了,马上给你生个大胖侄儿。” 兄弟俩斗嘴斗的正欢,四阿哥慢悠悠走过来。 三阿哥一扬手,“哎,四弟,听说府中侍妾有喜了,快生了吧,四弟一定比我们强,肯定先生个阿哥。” 四阿哥皱眉,不情不愿走过来。 大阿哥斜了眼臭着脸的四阿哥,冷笑,“不是嫡子,有什么好喜的?”又拍了下四阿哥的肩,安慰他道:“四弟啊,不是嫡子不要紧,到底是个儿子,不过你福晋也大了,该准备着生嫡子了,可要努力啊,不能像你人一样这么慢吞吞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卢姑姑 被大阿哥的蒲扇大掌一拍,四阿哥皱了皱眉,不着痕迹退开一点,“多谢大哥三哥关心。” 大阿哥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四弟可比我们幸运,若能一举给皇阿玛生个皇孙,皇阿玛也高兴,哥哥们也替你高兴。” “弟弟先去给额娘请安了。”四阿哥颔了颔首,往永和宫去了。 四阿哥一走,大阿哥又恢复了冷脸,朝三阿哥鼻子里一哼,兄弟二人各自往各自额娘的宫里去了。 永和宫 德妃抱着一只波斯猫,在殿外廊下的美人榻上晒太阳。 白色的波斯猫慵懒地伸展着四肢,眯缝着眼睛。 十三和十四阿哥先到,正在殿里玩双陆。 得知四阿哥来了,十三阿哥先丢下棋子奔了出去。 十四阿哥气恼地追了出去。 “儿子给额娘请安。”殿外,四阿哥向德妃打了个千儿。 “免礼。”德妃坐起了些,看向大儿子,“怎么这会儿才来?” 第145章 “儿子遇见了大哥和三哥,说了会话。” 德妃皱了皱眉,“这两位打的厉害,别招惹他们。” 四阿哥应了是。 “李氏近来可好?”德妃问。 “挺好的,再有几个月就该分娩了,太医说是位阿哥。” 德妃欣慰颔首,“她能为你生下一位阿哥,也算是有功了,好好待她。” 四阿哥微皱眉,颔了颔首,“儿子明白。” “你这福晋进府多年,怎么还没个动静?”提起四福晋,德妃就很是不快。 “福晋年纪尚轻,儿子觉得晚些怀好。”四阿哥对此不甚在意的样子。 德妃瞥他一眼,“罢了,知道你心疼媳妇,额娘也不逼你们了。 你出宫这几个月府里可安好?有没有闹出什么?” “福晋管的很好,府里没闹出什么事来,儿子倒是少些牵挂。”说起这事,四阿哥表情轻松了些。 “如此便好,虽说李氏先怀了身子,但你也该宽慰你的福晋,别让她在意,总归以后她生的才是嫡子,没人能跟她争。若李氏能平安诞下子嗣,本宫也会赏她。” 四阿哥一一答应,无一丝不耐。 十三阿哥往外面张望了几眼,见德妃说完了,忙跑了出来,欢喜道:“四哥,你来了。” 十四阿哥慢吞吞跟了出来,也唤了声“四哥。”虽绷着脸,眼睛里却也透出亮光。 德妃脸上露出些慈爱,“都去里边吧,晚膳在这儿用。” 四阿哥颔了颔首,进去了。 安安静静地用完了膳,十三阿哥拉着四阿哥的袖子,道:“四哥,我想去看看你的府邸。” 十四阿哥撅起嘴,“还要读书,哪儿有时间出宫?” 十三阿哥辩道:“四哥也还读书,下了学我就跟四哥一起去,下钥前回来便是。” 十四阿哥默了默,看向四阿哥,“那我也要去。” 德妃摇头,“都闹什么?没你们皇阿玛的同意,谁准你们随便出宫?” 十四阿哥凑近德妃,撒着娇,“额娘,您就跟皇阿玛说一声,让我们出宫一趟吧,反正就是去四哥府上,又不是去别处。” 德妃最耐不住小儿子的缠磨功夫,只好同意,“让几个侍卫跟着,注意安全。” 两个小阿哥都露出笑容。 德妃看向四阿哥,“走的时候拿些补品给李氏,让她好好养胎。” 四阿哥答应了。 德妃叫了卢姑姑进来,吩咐她去取补品。 卢姑姑面色有异地出去。 等四阿哥走了,十三和十四也都回了阿哥所,德妃把卢姑姑叫进来,“说吧,什么事?怎么心不在焉的?” 卢姑姑脸色一变,低垂了头,“没有,许是不舒服。” 德妃深深地看着她,“在本宫面前还想说谎?有什么不能说的?” 见德妃沉了脸,卢姑姑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好一会儿,她咬了咬下唇,上前在德妃耳边耳语一阵。 德妃拧起了眉头,“这算什么?也值当大惊小怪的,不过是巧合罢了。我说暗香,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惦记着以前的事?是本宫这永和宫让你不舒服吗?” 卢姑姑噗通跪下,“奴才不敢,奴才只是一时慌了神,并无其他心思,奴才再也不会了。” 德妃脸色缓了些,“罢了,知晓你不舒服,有些恍惚也是正常,回去休息休息,以后本宫不想再瞧见你这副样子。” 卢姑姑应了是,退了下去。 德妃叫了玉容进来,给自己揉着太阳穴,小憩了会儿,道:“这丽嫔也快生了,一旦再生下皇子,想必皇上便会封她为妃。” 玉容顿了下,道:“这没什么,丽嫔还年轻,总有一日会年老色衰。” “本宫总感觉这心里有点发慌。”德妃按了按心口,睁开眼睛,“以前瞧这丽嫔没什么不妥,自打她生下十五阿哥,一日比一日得宠,如今眼见着离封妃不远了。 每次瞧见她,本宫就觉得如芒在背。不过是个得宠些的嫔妃,即便生下两位阿哥也没什么特殊,可本宫就是不舒坦。 有时候本宫瞧着她,却仿佛瞧见了另一个人。” 德妃的神情渐渐恍惚,“无论是身份,地位,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她会女红,会识字,还懂诗词,那字……本宫怎么看怎么像那个人的,就连那女红…… 罢了,许是本宫也糊涂了。” 德妃揉了揉眉心,“就算会女红,会诗词,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卢姑姑所言,还是让本宫不放心。你去钟粹宫找那个叫金铃的宫女,向她讨一快帕子。” …… 钟粹宫 英珠听金铃禀完,陷入沉思。 卢姑姑瞧见那块帕子会脸色大变,虽然很快变得神色如常,但如金铃所言,卢姑姑的确有异常。 英珠将另一块帕子递给她,与之前那块帕子一模一样,除了角落那个字。 “待会儿若永和宫的人过来,向你讨帕子,就把这个给她。” 金铃神情疑惑,却没多问。 “你不问本宫为何如此吗?”英珠抬眼看她。 金铃低下头,“奴才不敢,奴才只管听从主子的吩咐,主子叫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其他的不该奴才多嘴。” 英珠颔了颔首,“你说的不错。” 第146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帕子 天尚未黑透,永和宫的玉容姑姑果然来了。 “我们家主子听说钟粹宫主子的帕子绣的极好,一时好奇,就吩咐奴才过来向您讨一块帕子。不过,又念着丽嫔娘娘怀着身子,精神不济,就不劳烦您重新绣了。 听闻您身边的金铃姑娘有一块帕子,是您赏的,我家主子说了,把这块帕子送给我们家主子也好。” 英珠露出一丝讶异,很快又恢复如常,笑道:“不过一块帕子,德妃姐姐既然喜欢,就送给德妃姐姐好了。” 她示意金铃。 金铃将帕子递给玉容。 玉容笑容满面,“多谢丽嫔娘娘了,奴才这便告辞。” 等玉容走了,英珠脸色沉了下来。 虽然这并不能完全证明什么,但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卢姑姑和德妃对这块帕子都很看重。 或者说是紧张。 一块普通的帕子,不会让人在意,除非有特殊的含义,她们心知肚明。 英珠取出另一块帕子,与方才那个一模一样,同样白底,绣着一株睡莲,唯独角落的字不一样。 那字只有米粒大小,并不显眼,若仔细看的话会看出是一个嫣字。 嫣,是孝懿皇后闺名里的一个字。 孝懿皇后绣东西,习惯在角落绣一个字,便是她闺名的其中一个字,字体是簪花小楷。 孝懿皇后的很多绣活都是英珠帮着做的,只有那个字是孝懿皇后亲自绣的,所以英珠十分清楚,也能绣出件一模一样的出来。 但方才给玉容的同样绣了字,那字却并非嫣字,而是一个珠字。 接下来德妃的反应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已经试探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至少卢姑姑和德妃对这块帕子都是很在意,很紧张的。 换句话说,是对孝懿皇后很在意,很紧张。 如果说卢姑姑的反应让她生疑,那德妃并未确定那个字是什么,就迫不及待地让人把帕子讨了去,可见德妃心虚,不亲眼瞧见那个字,是不会放心的。 那么德妃在瞧见玉容手里的那块帕子后,或许便会松口气。 孝懿皇后之死当真与德妃有关吗? 英珠的心里渐渐覆上阴霾。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唱和声,是御驾到了。 英珠来不及收好帕子,匆匆藏到袖子里,迎了出去。 康熙大步进来,握住她的双手,阻止她行礼,“好了,不必行礼。” 然后牵着她的手进了内殿。 英珠让人奉茶,在康熙的示意下坐在他的旁边。 康熙瞅了眼她的肚子,“今儿个可有动?” 英珠笑道:“白日里踢了嫔妾一脚,很有劲呢。” 康熙大喜,伸手抚摸她的肚子。 仿佛是感应到皇阿玛来了,小家伙重重地踢了她一下。 英珠蹙眉哎了声,康熙看了她一眼,神情愉悦,“这小东西,挺机灵的。” 小家伙又踢了几下,仿佛急着要出来。 英珠无奈。 这简直太活泼了。 康熙很是高兴,搂了她入怀,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说着话,“臭小子,给朕安分点。” 仿佛听到了他的警告,小家伙终于安静了下来。 英珠这才好受了些。 康熙凑近亲她。 忽然他的手中多了一件东西,低头一看,是帕子的一角。 抽出那块帕子,康熙笑道:“这是又绣帕子了?” 英珠想要夺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康熙仔仔细细看着那块帕子,先是赞了睡莲绣的好,然后目光落在角落那个小字上,笑容一窒。 空气一瞬间窒息般的安静。 英珠紧张地攥起了手,希望他以为这是巧合。 但从他的表情上看,明显不是。 “你怎么会绣这个?”康熙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里面像有一把刀子。 英珠一颗心砰砰跳着,面上却努力保持平静,甚至笑了下,“皇上怎么了?这帕子可是有何不妥?” 康熙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 英珠蹙了下眉,捂住了肚子。 康熙立刻回过神,见她捂着肚子,急切地问,“怎么了?” 英珠抱住他,“嫔妾害怕,肚子有点难受。皇上刚刚那样看着嫔妾,嫔妾好害怕,是嫔妾做错了什么吗?” 康熙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懊恼,“是朕不好,朕不该如此,你没错,朕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瑚图玲阿,告诉朕,这块帕子是你绣的吗?为何你会在这里绣一个字?为何是这个嫣字?” 英珠喘息了下,弱弱道:“嫔妾只是随便绣了一个字,是这个字不好吗?嫔妾以后不再绣这个字了,皇上不要生气,好不好?” 康熙沉默了下来。 良久,他紧紧地拥住她,声音有点干涩,“朕没说你不能绣,想绣的话就绣吧。” 康熙的一双眼睛深沉,嘴唇紧紧地抿着。 英珠渐渐平静了下来。 康熙缓缓道:“这个字,只有两个人会绣,所以朕一时失态,并非针对你。朕只是有点好奇。” “是吗?是何人?”英珠故作好奇地问。 康熙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不重要了。都是过去的事,一块帕子而已。不过,以后不必再绣这个嫣字,随便你绣什么。” 第147章 英珠哦了声,垂下眼眸。 原来,皇上也会对这个字如此敏感。 是因为在乎吗? 若不在乎,为何反应如此大? 这样倒还好,主子不算一无所有。 “等孩子生下来,给朕绣一块帕子,就绣……瑚图玲阿四个字。” 英珠愣了下,点点头,“好。” 洗漱后,二人躺下,确认她身子无恙,康熙要了一回,这才放过她。 “瑚图玲阿,朕这一辈子拥有四海,拥有权利,拥有妻妾子女,却唯独有一样东西始终未曾得到。 朕是皇帝,以为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朕曾经耿耿于怀,后来又渐渐放下,因为那于朕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得不到不可惜,只是一时遗憾。 现在,朕却觉得,朕拥有你是一件幸事,至少你让朕完成了朕未曾满足的愿望,即便你与她是两个人。此刻想来,朕有你在身边,有你为朕生儿育女,已经足够。朕宁愿有一个顺从朕的你,能够让朕心情愉悦的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十六阿哥胤禄 耳边康熙的话低沉又温柔,带着蛊惑,令人很轻易便沉迷其中。 康熙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朕将你拥在怀里,很轻易便可掌控你的心,掌控你的一切,这便是朕想要的。” 英珠不太明白他的话,却感受到那颗掌控一切的帝王之心。 她像是被一个牢笼困住了,除了他的怀抱,无处可去。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有种迫切的想要逃的冲动,却又知道不能逃,也逃不掉。 …… 分娩的日子很快到来。 用了三个多时辰,英珠再次生下一位阿哥。 英珠睡了一天一夜,再醒过来,看到健健康康的十六阿哥,心情愉悦。 康熙从乾清宫过来,坐到英珠身边,握住她的手,“瑚图玲阿,你辛苦了。” 英珠含笑摇头,“嫔妾不辛苦。” 刚醒来不久,还虚弱,连动一下都艰难,甚至身上还有些味道。 英珠有些不自在,“皇上去忙吧,不用陪嫔妾。” 这样的她连自己都难以忍受,何况皇上。 看出她的窘迫,康熙大笑,“怕甚?朕不在乎你此刻的模样。在朕心里,瑚图玲阿还是初见时那般温柔明媚。” 她这般模样哪儿还有什么明媚? 洗三后,英珠的身体渐渐好转,只是仍需躺着。 各宫嫔妃都来看过十六阿哥,寿康宫也送来了赏赐,嘱她好生歇息。 生下了两位阿哥,英珠的地位算是真的稳了。 这满后宫生育了多位皇子的,只有惠宜德荣四妃,似章佳氏、戴佳氏和万琉哈氏等,入宫多年,也仅有一位皇子罢了。 可以看得出,后宫的女人要想提高位分,若无高贵的出身,只有多生皇子一途。 而她如今有了两位皇子,完全有资格位居妃位了。 十六阿哥满月后,康熙赐名胤禄。 英珠也恢复了绿头牌。 是日,康熙坐在她宫里喝着茶,道:“朕明年打算御驾亲征,今年把你的册封礼办了,只册封你一个。” 康熙握住她的手,“有了妃位,明年朕不在京中,你和孩子们也可平安。” 这些年,西北叛乱不断,朝廷一直为此忙碌。 康熙二十九年,准噶尔的噶尔丹败走,但仍逍遥法外。 此次亲征是为了彻底歼灭噶尔丹及其残余势力。 英珠起身,屈了屈膝,“嫔妾谢皇上恩典,嫔妾会好好照顾孩子们,等皇上凯旋而归。” 康熙笑了,“嘴真甜。”将她拽到自己腿上,搂着她,“朕若不在,可会想朕?” 英珠顿了下,话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会,所以皇上一定要平安。” 康熙龙颜大悦。 英珠垂眸,抿了抿唇。 宁韵不再出来,但很多时候她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话和行为。 就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和宁韵的行为,二人融为一体。 这种感觉很不好,却无可奈何。 是夜,英珠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迎合讨好皇上。 康熙十分满意,每次都能在她这儿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也是他始终喜爱她的原因之一。 连着在她宫里五日,康熙才再次宠幸其他嫔妃。 后宫快被醋海淹没的众嫔妃这才好受了些。 康熙不是个随心所欲之人,宠爱一个人,却不会给她独宠。 后宫需要安稳,而他这个皇帝需要时刻维护后宫的平稳安定。 后宫的平稳始终在他个人的喜好之前。 因此,英珠得以歇息了几日,缓和多日疲累。 炎炎夏日,宫外的皇四子府多了一位格格,为侍妾李氏所出。 一位格格,还非嫡出,谁也未曾放在心上。 连皇帝也不曾在意这位庶出的孙女。 因李氏生下的是格格,四阿哥多日里心情不美妙,也不曾去安慰李氏,连着几日歇在正院。 不管偏院的李氏如何伤心,四福晋心里是圆满了。 那李氏与她争了多年,几次三番对她不敬,如今好不容易怀上,却是生下个格格。 再如何宽容大度,也有幸灾乐祸的时候,她不是菩萨。 一直以来因李氏怀上而心情不佳的四福晋瞬间舒坦了,还吩咐送去了赏赐。 第148章 可以想见那李氏此刻是如何气恼。 只是她这些年来始终未有动静,不免有些失落。 四福晋在四阿哥来正院用膳时道:“自打丽嫔娘娘生下十六阿哥,妾身还未曾前去探望。 妾身想着皇上许是有意封丽嫔为妃,是否该去送些贺礼?” 四阿哥道:“差不多便可,无需刻意讨好。” 虽说丽嫔得宠,但他也是德妃之子,无需讨好一个庶母。 四福晋答应了。 她心知德妃偏爱十四弟,对四爷并不如何上心。 若能交好得宠的嫔妃,对四爷而言也是好事。 不过,四爷说得对,刻意讨好,反而落了下乘,不若寻常来往。 “明年爷可要跟随皇上亲征?” 四阿哥嗯了声,道:“明年大哥会去,爷会一块儿跟去,当是历练一番,也好挣个爵位。” 皇子们都大了,也到了该封爵的时候。 他作为成了亲的皇子,尚未办差,若无寸功,如何挣得爵位? 苦等四爷多日的李氏此刻已有些焦躁,瞧着每一个出现在眼前的奴才都觉着碍眼。 在摔了第三只茶盏后,奴才们惧怕李氏的怒火,催着乳母抱来了大格格,企图哄李氏开心。 到底是自个儿的孩子,多少还是会收敛些怒火吧。 谁知李氏看也不想看,一瞧见怒气更盛,连喊了几声滚,乳母抱着大格格忙不迭要走。 李氏忽然心中一动,叫了乳母回来。 乳母神色一喜,忙抱着大格格回来了,“李主子,您瞧,这大格格多可爱啊。” 李氏看了眼大格格,伸手抱过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会儿,淡淡道:“去告诉爷,大格格病了。” 丫鬟和乳母迟疑,这大格格好好的,何曾病了? 李氏怒瞪了她们一眼,丫鬟忙不迭出去往正院去了。 就算不是阿哥,也是爷的孩子,她就不信爷看一眼大格格都不愿。 李氏不甘地想着,轻声哄着大格格,“大格格,你可要给额娘争气,你一定要让你阿玛喜欢你知道吗?额娘就靠你了。” 大格格茫然地看着她,咧开嘴笑了起来,伸手去碰她的脸。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后宅争宠 李氏瞧着心软了些,但过了片刻,还是一狠心,在婴儿的胳膊内侧用力一拧。 大格格呜哇大哭了起来。 乳母看着大惊,却不敢说话,不忍地扭过了头去。 四爷听闻大格格病了,眉头一紧。 虽说李氏未生下一位阿哥,但他膝下尚无一子半女,大格格就是他唯一的子嗣,对于大格格,他还是疼爱的。 此刻听闻大格格病了,哪里还坐得住?当下与福晋说了声,就过去了。 福晋心想,自己作为大格格的嫡母,不能丝毫不关心,就着心腹嬷嬷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四阿哥到了李氏那一间正房,两间厢房的小院儿,径直进了中间的屋子。 大格格正哭的撕心裂肺,李格格抱着孩子满脸担心。 一瞧见四阿哥过来,李氏眼睛一亮,旋即又是一脸伤心,“爷,您快来瞧瞧,大格格哭的厉害,奴才怎么哄也哄不好,她是不是病了?” 四阿哥抱过哭的一抽一抽的大格格,眉头紧紧拧着,不知该如何做。 但大格格到了他怀里,却很快停止了哭泣,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除了大格格刚出生时,四阿哥后来就没见过大格格了,不是不喜欢,而是心烦,此刻瞧见大格格如此乖巧,当下心软成了一滩水。 李氏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笑道:“这是大格格想念爷了呢,爷真是的,大格格出生这么久,您也不来瞧一眼。” 听了李氏的话,四阿哥神色有些动容,但他很快瞧见李氏旁边的乳母脸色有点不对劲。 毕竟在宫中生活了多年,什么场合没见过?再瞧见李氏眸中隐隐的欢喜,四阿哥脸色一沉,不由分说地掀开襁褓。 李氏脸色一变,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四阿哥瞧见大格格细如嫩藕的胳膊上一片青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李氏的脸唰地白了。 她瞧见了四阿哥的脸色,心中添了惶恐,倏地扭头看向乳母,指着她,疾言厉色,“说,怎么回事?谁准你如此对待大格格?” 乳母面如土色,噗通跪了下去,一下下地磕着头,“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李氏骤然打断她,“你还敢狡辩?大格格是你们几个照看的,你们就是如此照看的?我说大格格为何突然啼哭不止,原来是你们这几个刁奴!” 再看向四阿哥,泪落滚滚,“爷,是奴才有眼无珠,竟未发现身边有此等刁奴,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未照看好大格格……” “你说是福晋送来的人有问题?”四阿哥铁青着脸问李氏,目光中有狠厉,有失望,“乳母和保姆嬷嬷都是福晋安排的,你的意思是福晋加害大格格?” 李氏忽然咽下了余下的话,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其他话来。 她如何敢说是福晋? 李氏瑟瑟发抖,凄然道:“爷此话是何意?奴才是大格格的亲生额娘,爷的意思是奴才做的吗?奴才怎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四阿哥脸色无一丝好转,目光冰寒,“无论此事是何人所为,既然你照看不好大格格,今后就由福晋亲自照看,你好好歇着。” 第149章 李氏心中一慌,见四阿哥抱着大格格要走,往前爬去,噗通摔在地上,苦苦哀求,“爷,求您了,不要走,大格格是奴才的亲生骨肉,您如何能将大格格给福晋? 这无异于剜奴才的心啊。” 四阿哥顿住脚步。 李氏眼中陡然升起一丝光亮,却听四阿哥冷冷道:“李氏,你若肯安安分分,将大格格好好养大,爷未必不会好生待你,可你偏要利用爷的子嗣来博宠。 大格格是爷的子嗣,不容许任何人欺侮,你若不心疼爷的子嗣,往后也不必再生了。” 说完,四阿哥大步离去。 李氏眼中的最后一束光破灭,神情绝望。 四福晋听说了李氏院子里的事儿,脸上露出讶然。 她没想到李氏为了争宠,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舍得下手。 再听说了四爷的话,心中不觉松了口气。 这李氏自打进府就颇为得宠,仗着得宠没少做些没规矩的事,没想到却自个儿搬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若李氏好好待大格格,将来说不准还会有机会生下爷的子嗣。 只为了这一时的荣宠,就利用爷的子嗣来博宠,还伤害爷的子嗣,也不知该说她蠢还是聪明过了头。 不过李氏这一招倒是解决了她一个隐患。 爷既然撂下了那些话,想来是真的对李氏失望了,没了李氏的闹腾,她也可安生些日子了。 等到四阿哥抱着大格格回到正房,把大格格交给她。 福晋看着眼前的大格格,纵然不是自个儿的孩子,也还是讨人喜欢的,四福晋便笑道:“爷放心,妾身会好好照看大格格的。” 经过方才的事,四阿哥清楚终究是因为自己冷落了李氏,才叫大格格受了这些罪,对大格格就更多了些怜惜。 他伸手碰了下大格格的嫩脸,眼光泛柔,“也许有你这个嫡母亲自教导,大格格不会养成李氏那般性子。” 若非他自幼见惯了宫里那些勾心斗角,也发现不了李氏竟对大格格做出如此狠毒之事。 他早该想到的,李氏素来心胸狭窄,心思狠毒,为了争宠,什么事做不出来? 并非每一个人都配为额娘。 四阿哥眼眸忽冷。 四福晋见状,趁机道:“李氏做出如此之事,的确出乎意料,正好李氏这些日子身体不便,妾身想着后院的姐妹着实少了些,是否与额娘说一声,再添一位格格?” “不必了,府里这些事就别让额娘知晓了,免得她心烦。至于府里面。”四阿哥沉吟片刻,道:“宋氏和武氏也够了。” 他哪里不明白四福晋的心思?却认为无关紧要,并不在意。 四福晋不再多言。 宋氏和武氏都是妥帖之人,至少比李氏安分许多,她没什么不情愿的。 只是要想让李氏再无翻身之地,除非容貌比李氏更加出色,而宋氏和武氏性情虽好,容貌上却差了些。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丽妃 今日发生了此事,李氏必然是不会罢休的。 万一爷将来难忘李氏,再次宠爱李氏,她仍旧无法舒心。 她不会允许李氏再如此嚣张下去。 …… 这日,碧空如洗。 御前总管魏珠捧着圣旨到钟粹宫宣旨,册封丽嫔喜塔腊氏为妃。 英珠接了旨,谢了恩,整个钟粹宫一派喜气洋洋。 宫女太监们齐齐屈膝,“奴才给丽妃娘娘请安。” 英珠道了免礼,吩咐金铃赏了每个人五两银子,众人喜不自禁,齐齐谢恩。 自她睁开眼成为喜塔腊氏,到如今不过四年,从一介小小贵人到妃,过程虽有坎坷,险象环生,终究是熬过来了。 有些人穷极一生也达不到这个位子,她用了四年达到了。 即便尚未行册封礼,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郭贵人头一个前来贺喜。 英珠请郭贵人坐了,让人奉茶。 “谢丽妃娘娘。”郭贵人笑盈盈屈膝,一声“丽妃”喊的既爽快,又诚意十足。 英珠摇头,“这刚下旨,你便喊上了。” 此番下旨不过是晓瑜六宫,待到正式受封后,才会有正三品妃位的册印、吉服和仪舆等,那才是名正言顺。 此时就以妃位自居,难免显得轻狂。 郭贵人抿嘴笑,“名分已定,册封礼是早晚的事,这早喊晚喊不都是一样?奴才也是早些沾沾喜气。。” —————— 无论她是贵人,是嫔,还是妃,郭贵人始终不变,态度不曾生分,也不曾变得谨小慎微,始终坦率真诚。 这让英珠对她更多了些好感。 宜妃与郭贵人性子极像,都有着这份坦率,但宜妃更多了些圆滑。 郭贵人倒像个在姐姐庇护下还未长大的孩子,行事更加率性。 “皇上能如此快便封您为妃,可见对您的看重,这封妃可不是谁人都能得的。”郭贵人这话是捧她,却也是实话。 若她出身寻常,一个妃位便已是极致。 这是许多从宫女一跃成为小主后终其一生的梦想。 在所有人眼中,或许她喜塔腊氏成为妃便是极限,再多的恩宠也不过如此了。 想要再上一个位子,难上加难。 因为论出身,佟佳氏更有这个资格,这位缺的不过是个儿子。 第150章 再不济,有了儿子的惠宜德荣四妃的资历都比她要深厚。 几位嫔主也都来向她贺喜,包括几位年老失宠的。 英珠并未多招待,毕竟不是正式册封,不宜太张扬。 几位略坐了坐,喝了杯茶,便都告辞了。 钟粹宫清静了下来,英珠抱起醒了正哭闹的胤禄。 不过两个月,这小家伙就又沉了些,整个儿圆滚滚,胖乎乎的,也特有劲儿。 一只小手抓着她的手指不松开,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她,朝她咧嘴直笑。 胤禑爬上她的腿,伸着手,“额娘,我也要看弟弟。” 英珠笑着将抱着胤禄的胳膊放低了些,让胤禑能够得着。 胤禑瞧着好奇盯着自己的十六弟,眯着眼笑了起来。 “弟弟怎么还不说话?”眼巴巴看了会儿,胤禑有点小郁闷。 “等胤禑再大一些,胤禄就能说话了,所以,胤禑要耐心些。” 胤禑哦了声,眼睛恢复了光彩。 康熙踏入钟粹宫。 英珠迎上去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胤禑也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千儿,脆声道:“胤禑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瞧着他们母子三人,眼睛里带了笑,道了免礼,摸了摸胤禑的脑袋,“胤禑又长高了,可有贪玩?” “胤禑有好好读书,不曾贪玩。”胤禑仰着小脸儿,一本正经道。 康熙满意颔首,“胤禑真乖。” 又伸手碰了碰乳母怀里的胤禄的嫩脸。 胤禄咯咯笑了起来,舞着小手。 过了片刻,康熙吩咐乳母将十六阿哥抱了下去,十五阿哥也被保姆嬷嬷带了下去。 “今日可开心?”康熙笑看向英珠,握了她的手。 英珠抿嘴一笑,“皇上如此恩典,臣妾岂能不高兴?” “今晚好好谢朕。”康熙凑近她耳边,一阵耳语。 英珠耳朵一热,轻轻嗯了声。 …… 玉答应一袭藕荷色宫装,倚在亭中赏着满池粉荷。 经身边奴才提醒,这才瞧见了渐近的嫔妃的仪舆,匆匆迎了出去。 见是丽嫔,不,是新封的丽妃,忙不迭跪了下去,“奴才参见丽妃娘娘,丽妃娘娘万安。” 英珠意外于在此遇见玉答应,她有些日子未见着她了。 “起来吧。”英珠踏上亭子,在鹅颈椅上坐下。 玉答应站起身,低垂着头站在一旁。 这玉答应年轻好颜色,近来也还算有几分薄宠,此刻这弱柳扶风般的模样,连她都忍不住心动。 德妃眼光挺不错的,是个争宠的料。 曾经眼前之人只是个嫔,如今却成了妃,玉答应心中颇不是滋味。 她生怕对方为难自己,心生怯意,却见对方不言不语,只扭头看着荷花,又有些尴尬。 她不敢出声,英珠也不理她。 过了有一刻钟,英珠才起身,未看她一眼,离开了此处。 玉答应屈膝恭送。 等人走远,玉答应脸色难看,双拳紧攥。 她是被丽妃无视了个彻底,当成了阿猫阿狗。 英珠是不屑为难玉答应,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她观察了一会儿,那玉答应耐性还不错,被晾那么久也没什么反应。 回去的路上又遇见了四福晋。 四福晋身旁的嬷嬷抱着个大红色的襁褓。 英珠猜出是大格格。 看样子是带着大格格去给德妃请安了。 “妾身乌拉那拉氏见过丽母妃。”乌拉那拉氏屈膝行礼。 英珠说了免礼,目光落在大格格身上,“这就是大格格吗?” 四福晋微笑颔首,“正是。” 英珠有点手痒,这是四阿哥唯一的孩子。 “本宫能抱抱她吗?” 四福晋答应。 英珠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大格格,掀开襁褓瞧了眼。 小家伙倒是不认生,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瞅着她,满是好奇。 英珠伸出手指碰了下她的脸,大格格渐渐弯起了眼睛,伸出小手碰她一字头上垂下的流苏。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英珠握住她软嫩的小手,赞了句。 第一百二十六章 舅舅富勒珲 四福晋抿嘴一笑。 英珠又逗弄了会儿大格格,依依不舍地把孩子还给她,眼睛仍盯着大格格。 四福晋被她这副热切不舍的模样逗笑了。 丽妃还真是个喜欢孩子的。 “有空常去本宫那儿坐坐。”英珠想多看看大格格,便如此说。 想来胤禑也会喜欢有个可爱的侄女。 四福晋自然是答应,然后告了辞离开。 四阿哥先前还有个格格,未逾月便夭折了,若未夭折,便是大格格。 李氏所出的孩子应该是二格格。 现在这位大格格却是四阿哥府惟一的子嗣。 好在四阿哥还年轻,往后不愁子嗣。 但她听说那位李氏有些不像样,多次不敬嫡福晋,闹腾得厉害,实在是因为皇子成亲的少,四阿哥也是今年才出宫,宫里面谈论皇子内宅的话不少。 她自然就知晓这位李氏的情况了。 这李氏还是从永和宫出去的,嫔妃为自己的儿子塞小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德妃选的这个人实在不怎样。 第151章 但这是四阿哥后院的事,她也不好关心太过。 因为西北的战事,康熙许多日不曾流连后宫,与大臣们和几位年长的皇子在乾清宫商讨战事。 后宫嫔妃一时无聊,宜妃邀请诸位嫔妃到长春宫玩牌。 嫔妃们素日里无聊,除了到御花园赏景,便是在自己宫里和别的嫔妃摸牌玩。 宜妃是这方面的好手,经常邀请嫔妃们来自己宫里小坐。 是以宜妃在宫中的人缘也极好。 英珠与良嫔不擅长玩这个,就坐在一边说话,一边看惠宜德荣四妃摸牌。 佟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也会偶尔玩上一把。 郭贵人坐在宜妃身后,不时地提出意见,或是代替宜妃玩上一回。 长春宫的正殿一时热闹非凡。 不知是谁提起了准噶尔的战事,众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说来这噶尔丹作乱也好几年了,上回都被皇上撵到了科布多,还想卷土重来,真当我大清无人了?”惠妃一时嘴快,对噶尔丹的行为表示不屑。 “那是,有皇上亲自出马,又有大阿哥跟随,此战必然是胜利在望了。”荣妃瞥了惠妃一眼。 惠妃老脸露出一丝得意,嘴上却谦虚,“胤禔还年轻,此战能够跟随皇上历练一番便已是他的幸运。” “听说皇上打算留太子监国。”荣妃又不紧不慢地道:“这可是皇上第一次让太子监国呢。” 惠妃沉了脸,抿着嘴不吭声。 大阿哥即便上了战场,能够名正言顺监国理政,将来有资格登基的还是储君。 宜妃轻笑了下,“无论是上战场,还是监国,不都是为了皇上分忧?又有何分别?” 惠妃脸色缓了缓,不再多言,若说多了,倒像是她对皇上的决定有何异议。 荣妃扫了眼默不吭声的惠妃,暗暗冷笑,嘴上却道:“听说四阿哥和五阿哥也会一同前去,这大阿哥还好,年纪大些,四阿哥和五阿哥还年轻,这刀剑无眼的,还真是让人担心。也只有本宫的三阿哥,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说着叹了口气,像是多么遗憾的模样,眼中却满是不以为意。 此次亲征,康熙会带上大阿哥、四阿哥与五阿哥三位皇子。 三阿哥与其他皇子不同,平时读书好,弓马骑射却不如其他兄弟,是以荣妃对于三阿哥未能如大阿哥一般上战场是松了一口气的。 想要战功,也要有那个命享受。 她可只剩这一个儿子,万不能冒险的。 身为四阿哥和五阿哥的额娘,德妃和宜妃神色平静,并未因此话有何担心。 “身为皇子,总要学会为皇上分忧,这是他的福分。”宜妃抿嘴一笑,“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是吗?德妃姐姐。” 说着,看向德妃乌雅氏。 德妃看她一眼,扬起唇角,“做额娘的,也只有祈祷他能够平安归来。” 都是心大的,荣妃在心里轻哼。 佟佳氏扭头看向英珠,“听闻丽妃有个舅舅,曾随皇上上过战场,身手很是不错呢。” 英珠愣了下,舅舅? 她完全不清楚。 其他人也愣住了,表情不一。 宜妃笑道:“哟,没想到啊,丽妃还有个这样的舅舅,从未听丽妃说起过。” 佟佳氏弯了弯唇,“说来丽妃的舅舅富勒珲当初还是在我伯父麾下,我伯父曾赞过他勇武,可惜,当初那一战,我伯父再也未曾回来。” 说到最后,神情一黯。 佟佳氏的伯父为佟国纲,康熙二十九年随皇上征战噶尔丹,英勇牺牲。 喜塔腊氏的舅舅富勒珲曾在佟国纲的麾下? 这倒是出乎英珠的意料。 未曾想到,这喜塔腊氏也与佟家有些渊源。 惠妃酸道:“哟,那要恭喜丽妃了,若你的舅舅能在此战中有了功劳,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本就是皇上的宠妃,还有个会打仗的舅舅,一旦有了功劳,整个家族都跟着沾光,包括身在宫里的外甥女。 谁能不酸? 荣妃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德妃瞟了英珠一眼,不咸不淡道:“妹妹好福气,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英珠谦虚道:“姐姐们谬赞了,能征善战者众多,我舅舅不过是会一点点功夫,能保家卫国就不错了,哪里敢谈什么功劳?” 惠妃哼道:“可不是,能打仗的多了去了,不止那一个,有什么好惊讶的。” 众人不再说这个。 但一些人看向英珠的眼神到底是不一样了。 能上战场,那就是机会,谁不盼着家中也有这样一个亲人? 良嫔凑近她,笑道:“没想到妹妹还有这样一个舅舅,真是让人羡慕。” 家中有人帮着皇上打仗,已是极大的幸运。 ———— 一旦家里的亲人有了战功,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那可是一个嫔妃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都抵不过的。 英珠对此不甚在意。 身在战场,能活命就不错了,哪里能奢望什么功劳? 但若她的舅舅真的能在战场中表现出色,对她也有好处。 以前她不知喜塔腊氏还有个这样的舅舅,还以为要一辈子靠自己,现在想想,若真有这个运气,那也是极好的。 第152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兄弟探望 一个人总是不如有亲人在的好。 她不知喜塔腊氏的亲人对她如何,但从以前喜塔腊氏的性子来看,若无家人的娇宠,断不会如此。 这么多年,她都未曾见过家中的亲人,不是不愿见,而是不知如何面对,也是从心底里未曾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压根未曾想过要见。 毕竟自己不是原来的喜塔腊氏,如何能把几个陌生人当做自己的亲人? 见多了也没好处。 如今她都有了两个皇子,也该见见了。 她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真正的喜塔腊氏,真正地把喜塔腊氏的亲人当做自己的亲人,至少她不是孤身一人。 她也要替喜塔腊氏照顾好家中的亲人。 银簪从外面匆匆进来,在她耳边禀告了句。 英珠脸色一变,倏地起身,朝宜妃和众人颔了颔首,“妹妹宫里有些事,先告辞了。” 宜妃瞧见她脸上的急切,也不多问,摆了摆手,“去吧。” 惠妃语气尖刻,“何事如此着急?竟等不及要走,说不清楚可不许走,否则便是不给我们面子。” 英珠顿住,苦笑了笑,“是胤禑出了点事,妹妹实在是没办法。” 闻言,惠妃没了话,英珠匆匆离开。 惠妃呵地冷笑,“有了孩子就是不同。这十五阿哥也是奇了怪了,三天两头地出事,奴才们也忒不顶用了。” 她将一个宫女叫到跟前,“去打听打听,十五阿哥出了何事。” 宫女应声退下。 却已有人到德妃耳边禀了句。 德妃眼神一闪,没说什么,摆手令人退下。 宜妃笑道:“这十五阿哥瞧着还算乖巧,虽是最小,却比那年长一些的懂事不少。” 这年长一些的指的谁,不言而喻。 德妃脸色微沉。 十四阿哥从小惹的祸不计其数,堪称皇子阿哥里的小霸王,相较起来,十五阿哥的确是乖了。 众人心知肚明,默然不语。 那十四阿哥可是人家的心肝肉,谁说一句不是都讨不得好。 她们可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受气。 德妃忽地笑了下,“听说九阿哥近来读书又长进了些,宜妹妹教导得好。” 九阿哥是宜妃的幼子,自幼读书比不上其他阿哥。 但也算不得最差。 宜妃不为所动,微微一笑,“有劳德姐姐关心,孩子嘛,总是贪玩些,好在还算省心。” 意思就是十四阿哥不让人省心了。 德妃眸光一暗,抿唇不语。 其他人看好戏似的。 …… 英珠急匆匆回到钟粹宫,见胤禑只是膝盖上擦破了点皮,已经上了药,并无大碍,当下松了口气。 旋即沉了脸,问起伺候的人事情的原委。 乳母和保姆噗通跪下,其中一个禀道:“回娘娘话,奴才们带十五阿哥到御花园玩,谁知遇上了玉答应。 十五阿哥想要玉答应陪着玩,玉答应就拿来了一只风筝,十五阿哥拿着风筝跑,爬上了假山,险些从假山上摔下来。 是玉答应怂恿十五阿哥爬上了假山,奴才们拗不过十五阿哥,还请娘娘恕罪。” 说着砰砰磕起了头。 英珠脸色阴沉,“你们是伺候主子的,这就是你们伺候的结果?一旦十五阿哥摔下来,你们该当何罪?!” 嬷嬷们神色惶恐,不停地磕头,求饶。 “都下去,再有下次,本宫决不轻饶!”英珠疾言厉色,吓得嬷嬷们忙不迭谢了恩,退了下去。 若非顾念着胤禑身边少不得伺候的人,英珠这口怒气和后怕定要发作出来。 她不敢想象,若是胤禑从假山上摔下来,会是什么后果。 也幸好没摔下来,只是擦破了点皮。 算是让他涨个记性。 胤禑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心翼翼道:“额娘,胤禑没事,不要生气好不好?都是胤禑的错,额娘不要责怪嬷嬷。” 英珠冷着脸训斥,“以后不许胡闹,不许再去那样危险的地方,也不许再和别的嫔妃玩,知道吗? 就算和任何人玩,也不许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胤禑点了点脑袋,一脸乖巧,“胤禑一定不会再贪玩。” 英珠脸色缓了些。 想起玉答应,英珠就恼火,这个玉答应,还真是不安分。 撺掇胤禑去那样危险的地方,她想做什么? 不过,未免伺候的人推卸责任,英珠还是问了下胤禑,“今儿是怎么回事?是你自己要去假山玩的,还是有人让你去的?” ———— 胤禑眨巴了下眼睛,道:“玉答应说假山上站的高,看的更远,所以儿子就想去上面看看。 玉答应说的是真的,胤禑的确看到了很多,是胤禑脚下滑了下,这才不小心摔倒。” 英珠沉着脸,怒气蹭蹭蹭往上跑。 果然是玉答应。 英珠吩咐奴才把玉答应带到胤禑摔倒的地方,让她跪上一个时辰,又让人去禀了德妃。 毕竟是德妃宫里的人,算是打个招呼。 英珠警告胤禑,“以后放聪明点儿,离玉答应远一点儿,这个玉答应不安好心。” 胤禑一脸懵懂,乖巧地哦了声。 十阿哥下了学,和九阿哥一块儿来看望胤禑。 第153章 “胤礻我/胤禟给丽母妃请安。”十阿哥和九阿哥进了殿,齐齐向英珠请安。 英珠道了免礼,胤礻我紧张地问,“丽母妃,十五弟怎样了?” 英珠笑道:“他没事,进去看看吧。” 兄弟俩一块进去看胤禑去了。 见真的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胤礻我就放心了。 胤禟嘲笑,“不过是擦破了点皮,瞧你娇气的,跟个女娃娃似的。” 胤禑委屈地瘪了嘴。 十阿哥怒瞪九阿哥一眼,“十五弟还小,你这样说他干嘛?” 九阿哥撇撇嘴,一脸倨傲,“我说的不错吗?就是一点小磕碰嘛。” 英珠对九阿哥的话不甚在意。 小孩子都是言行无忌,没什么恶意。 十阿哥朝他举起了拳头,“你再说小心我揍你!” 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九阿哥睁大了眼睛,然后愤愤地扭过了头去。 胤禑拽了拽十阿哥的袖子,“十哥,你别凶九哥,是我的错,我真的没事,九哥说的没错,不过就是指甲盖大小的伤,很快就好了。” 说着还嘻嘻笑着,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撤牌子 九阿哥瞥他一眼,脸色稍霁。 “额头的伤刚好,腿上又伤了,你可真出息,以后跟我学功夫,省得再磕碰来磕碰去的。”九阿哥嘴上依旧不饶人,后面却是关心。 这也是个嘴硬心软的。 “行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哥带你去玩儿。”十阿哥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胤禑使劲点头。 九阿哥和十阿哥告辞离开,英珠送了他们一盒点心。 不久,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来了。 十三阿哥是章佳氏的儿子。 十二阿哥是万琉哈氏的儿子,自幼在苏麻喇姑身边长大,心性温善。 英珠鲜少见到十二阿哥,倒是十三阿哥和胤禑关系较好。 只是十三阿哥和十阿哥关系不大好,所以才前后脚来。 二人请了安,“胤祹/胤祥见过丽母妃。” “劳烦你们过来看他了。”英珠笑了笑,请他们进来。 十二阿哥关心道:“听说十五弟受了伤,可还好?” “一点小伤,不碍事,有劳你们记挂了。” 十三阿哥抢先跑了进去,“十五弟,听说你又受伤了,伤哪儿了?” 听到“又受伤了”,胤禑脸一红,讷讷道:“没、没事,小伤而已。” 十三阿哥伸手碰了下他的伤口,脸上带了笑,“还好没事,你呀,小小年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害我们担心。” 胤禑腼腆地笑了下。 胤禑还未入上书房读书,因为年纪小,倒是和几位年幼的阿哥都相处极好。 除了十四阿哥。 英珠也乐得胤禑小小年纪和几位兄弟多亲近亲近。 将来入上书房也能多些人照看着。 康熙忙完政事才得知胤禑受了伤。 听说没大碍便未放在心上,晚膳才过来。 “听说你罚了玉答应?”康熙见胤禑活蹦乱跳的,就握了英珠的手到明间坐下。 英珠嗯了声,“胤禑说是玉答应哄了他去假山上玩儿,臣妾气不过。” 康熙捏了捏她的手,“朕知道,玉答应是不像样,罚就罚了。还好只是磕碰,男孩子偶有磕碰,算不得什么,你也无须担心。不过,玉答应此举的确过了,朕会处置。” 英珠点了点头。 “胤禑这小子倒是能耐,一时淘气,把几个哥哥都给惊动了,一个个都来看他,看他还敢不敢淘气。”康熙笑着道。 英珠也笑了。 康熙有日子没来后宫了,想她得紧,见英珠惦记着胤禑,干脆着人将胤禑送回了偏殿。 “胤禑没事,不必担心,朕今晚陪你。”康熙笑意深深。 翌日天未亮,康熙离了钟粹宫。 英珠又歇了一个时辰,才起了身。 去看了下胤禑,又抱了会儿胤禄,便去了长春宫。 因她昨日早早离开长春宫,九阿哥又去看了胤禑,便来道谢。 若无宜妃的吩咐,九阿哥也不会特意去探望胤禑。 宜妃已得知了玉答应的事儿,冷笑道:“这玉答应也是胆子大,竟敢撺掇皇子受伤,她该庆幸十五阿哥命大,否则她百死难辞其咎。 她一个小小答应,如何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玉答应没那胆子,也担不起后果。 英珠也怀疑是德妃指使,但又觉得德妃没那样冲动。 就算德妃要出手,也会保证万无一失,不会如此大意,让人失了手。 她倒更相信是玉答应私下所为。 因为玉答应对她有怨,却又胆小怕事,行事才会有差错,未曾真正伤了胤禑。 所以英珠才只是给了玉答应一个警告。 让她明白自己不是不知,若是再有下次,自己决不罢休。 但凡玉答应有点保命的心思,就会收敛一些。 即便如此,玉答应此次也不会好过了。 谋害皇子,即便未成功,也少不了责罚。 事情果如英珠所料,是玉答应一时不忿才生出的害十五阿哥的心思。 到了紧要关头,她又生出怯意,未曾真的下手。 第154章 这才让十五阿哥躲了过去。 过后玉答应有松了口气,也有懊恼,直到被丽妃罚跪一个时辰,才感到后怕。 若十五阿哥真的丧命或是重伤,她就不是罚跪如此简单了。 正殿里,德妃重重地放下茶盏,“这个玉答应,真是没用,既然动手,何不痛快点? 早知如此,本宫当初就该选个胆子大些的。 若她此次成了,本宫也就省了许多心思。”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德妃吩咐,“皇上必然恼了她,吩咐敬事房,撤了她的牌子,让她安分些时候。如此一来,皇上也不会再重罚,这是本宫唯一能为她做的。” 玉容应了是,下去了。 德妃捏了捏眉心,等玉容从外边回来,说了玉答应求饶的事儿,也没理。 “把丽妃那块帕子取来。”德妃心中一动,吩咐了句。 玉容将帕子拿过来,德妃抚着那字,眉头微蹙,“她为何会绣这么一个字?据本宫所知,那喜塔腊氏的闺名中可没有这样一个字。” 玉容道:“或许是丽妃在家中的小名。” 德妃低眉沉思,有什么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或许是她多心。 是她对那丽妃过于在意了。 丽妃得宠太快,晋位也太快,不得不叫人防备。 若是再任由她得宠下去,德妃不知皇上还会给她什么。 她决不允许丽妃有骑在自己头上的一日。 威胁要尽早除去才是,等翅膀硬了,就没机会了。 德妃道:“告诉乌拉那拉氏,让她有空去钟粹宫走一趟,此次十五阿哥受了惊,本宫不能不闻不问,就让她代本宫问候一句,也算是本宫的心意了。” 原本是想要让胤祯走一趟,兄弟间互相关照很正常,何况九阿哥都去了,就算是做样子也该让胤祯去一趟,尽尽兄弟之谊。 但她不喜胤祯瞧丽妃母子的脸色,胤祯也素来不喜十五阿哥,又何必委屈了他? 若是不去,九阿哥都去了,难免要惹得皇上不喜。 何况,这事儿还关系着她宫里的玉答应,还不知皇上是否怀疑她,若丽妃因为儿子在皇上面前尽谗言,于她也不利。 ———— 乌拉那拉氏是老四的福晋,由乌拉那拉氏这个嫂子去也说得过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书房的阿哥们 四福晋得了德妃的嘱咐,翌日早便乘车进宫去了。 在钟粹宫外递了牌子,很快来人请她进去。 英珠赐了座。 四福晋在绣墩上落坐,款款一笑,“四阿哥得知十五弟险些出事,因四阿哥不便出入后宫,特地让妾身进宫来看看,十五弟可还好?” 英珠靠在引枕上,让人捧来茶点,放到四福晋面前的桌几上,“不过是受了些惊,没什么大碍,劳四阿哥和四福晋挂心了。” “那便好。”四福晋松了口气的样子。 “不知府上近来可好?四阿哥身体可还好?”英珠故作不经意地问起。 四福晋笑道:“府上一切都好,四阿哥也好,多谢丽母妃挂心。” 英珠颔了颔首,“四福晋年纪轻轻就嫁入皇家,独自撑起皇子府的后院,想来也很不容易吧?” 她是四阿哥和四福晋的母妃,问起这些事倒也不显突兀,似是一个普通母妃的关心。 四福晋便也未觉得不妥,抿嘴笑了下,“妾身虽嫁给四阿哥早了些,什么也不懂,但这些年来四阿哥对妾身多有关心,府上的事也甚少,又有府上的嬷嬷提点相助,妾身打理起来还算轻松。” 顿了下,又道:“至于其他小事,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她脸色,这其他小事想来便是那李氏了。 四福晋脸上浮现慈爱之色,“尤其如今身边多了位大格格,妾身心中甚是宽慰。” “大格格的确是个可人的孩子。”英珠笑着说了句,又道:“胤禑还小,四阿哥是他的兄长,你也是他的嫂子,若有机会,还请四阿哥和四福晋多多关照他一些。 这孩子自幼淘气,本宫也算看着四阿哥长大,四阿哥素来稳重,若有四阿哥做榜样,胤禑也能更懂事些。” “丽母妃过誉了,四阿哥和十五阿哥是亲兄弟,照应些本就是应当,妾身瞧着十五弟也甚是喜爱。”四福晋谦虚道。 其他的英珠不便多说,又随意聊了几句,四福晋便起身告辞。 英珠让人拿来一副翡翠镯子,亲自戴到她手上,“这些年,本宫不常瞧见你,也没送你些什么,这副镯子是本宫对你的心意,有空常来坐坐。” 四福晋没有推辞,屈膝道了谢,“谢丽母妃。” 让人送走了四福晋,英珠略出了会神。 眼瞧着快午时了,英珠让膳房做了几样膳食和点心,让人给上书房的十阿哥送去。 如今在上书房读书的有四到十四这几位阿哥。 四阿哥虽然成了亲,但尚未领差事,也无上朝听政的资格,故而还在读书。 三阿哥比四阿哥年长一岁,还未成亲,也还在读书。 最大的如三阿哥已经十九,最小的如十四阿哥才八岁,可谓是参差不齐。 十阿哥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这些年个头窜高了不少,眉眼间多了些英武,因为和九阿哥同岁,更加亲密些。 第155章 前些年钮祜禄贵妃尚在,十阿哥与其他兄弟来往不多,谁也不和他亲近,只有九阿哥和他玩的多。 如今钮祜禄贵妃去了,一下子成了没额娘的孩子,背地里没少人欺负他,从开始的委屈不忿到如今的心平气和,不在意,甚至惹得他急了就比划一下拳脚,每次都是他赢。 后来那些欺负他的兄弟渐渐没了声音,那些憋在心里许久的郁气这才疏散了些。 这会儿师傅在前面摇头晃脑地讲课,十阿哥和九阿哥面前举着书,背地里却在悄悄划拳,笑得好不欢快。 好不容易等到了休息的时间,各自额娘都派人送来了吃食,听说钟粹宫的丽妃给自己送来了膳食和点心,十阿哥咧开嘴,很是高兴。 一打开食盒,瞧见都是自己喜欢的,十阿哥就更开心了。 九阿哥瞄了眼,嘀咕,“丽母妃对你还真是好。” “那当然。”十阿哥抬了抬下巴,“以前丽母妃在永寿宫的时候就很疼我。” 九阿哥也有自己额娘送来的吃食,当然,也有给十阿哥的,现在的情况就是十阿哥有双份的膳食,而自己只有一份。 他没那样大的胃口,一份就够了,但瞧着十阿哥那得意的样儿就有些吃味。 “哼,小心撑着。”九阿哥哼了声。 十阿哥也不在意,反正他胃口大,双份也吃得下,更重要的是他也有人关心。 两个母妃关心他呢。 但想到以前这些事都是额娘让人做的,十阿哥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他把这些难过咽在了肚子里,像是这些吃食一样,全都塞进肚子里,面上露出来的全是高兴。 十三阿哥瞧见十阿哥那双份的膳食,和他脸上的高兴,有些不懂,但他对那膳食有点艳羡。 两份呢,可以吃个饱饱的了。 而自己只有一份,不过,自己的是额娘让人送来的,想到这儿,他又舒坦了。 他看向四阿哥,四阿哥慢吞吞地吃着菜,瞧不出表情,但他明白,德母妃送来的都是十四弟爱吃的,因为十四弟爱吃,为了省事,干脆就两份做了一样的。 但是四阿哥不爱吃。 他知道四哥不喜欢吃肉,那是十四弟爱吃的。 十三阿哥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和胡萝卜都夹到他碗里,笑嘻嘻道:“四哥,我不爱吃素,你帮我吃吧。我喜欢吃肉。” 又把四阿哥碗里的鸡肉夹到自己碗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四阿哥看他一眼,没什么反应,嘴角却轻轻扬了下。 吃完了,阿哥们的小厮给各自的主子送来茶水,阿哥们安静地喝着茶。 十三阿哥凑近四阿哥,悄声道:“四哥,我瞧着丽母妃对十哥还真是关心呢,送的都是十哥爱吃的菜和点心,瞧他那一脸幸福,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以前十阿哥仗着贵妃之子的身份,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还欺负他,总是和别的兄弟比划拳脚,赢了还嘲笑别人。 他从来不喜欢和十阿哥亲近。 尤其是十阿哥不爱读书,上课的时候还和九阿哥玩闹。 所以造成了他现在看十阿哥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不就是被两个母妃牵挂吗?有什么好得意的?哼,又不是亲额娘。 第一百三十章 避其锋芒 四阿哥瞟了眼十阿哥那边儿,眉头都没动一下。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十阿哥用来擦嘴的一条帕子上,眸光一凝。 片刻,他移开目光,垂下眼睑。 “咦?十弟,你这帕子是谁送你的?不会是哪个宫女吧?”九阿哥忽然瞧见了他的帕子,笑嘻嘻道。 阿哥们满十二岁就开始有通房丫头,懂那些男女之事了。 当然,阿哥们要专心读书,一般不会过早地接触宫女,除非是自家额娘送的。 十阿哥瞪了他一眼,脸一下子红了,“少胡说八道,这是丽母妃给我的。”匆匆把帕子藏了起来。 九阿哥切了声,露出失望之色,“没劲。” 其他露出好奇之色的阿哥们一下子失去了兴趣。 午后,阿哥们跟着骑射师傅去校场练骑马和射箭。 练了两个时辰,阿哥们都累了,回了阿哥所或是自家额娘那儿。 十阿哥和九阿哥分开,先去了钟粹宫请安。 十阿哥每天除了去给宜妃请安,还会给英珠请安,宜妃照顾他一阵子,英珠以前住在永寿宫,十阿哥和英珠更多了些亲近。 得知十阿哥来了,英珠让人进来。 十阿哥额头还带着汗,利索地打了个千儿,“儿子给丽母妃请安。” 经过这些日子,十阿哥心中的抑郁已经减淡了许多,又变得像以前一样开朗。 英珠欣慰于十阿哥的恢复,感慨钮祜禄氏在天有灵可以安心了。 她让十阿哥坐到身边,拿出帕子给他拭汗,“瞧你这一头的汗,很累吧?” 十阿哥把脑袋伸了过去任她擦拭,笑容满面,“就是读书有点累,其他还好。” 他素来不爱读书,偏爱弓马骑射,让他读书就是折磨,一到了学骑射的时间,他就像是松了缰绳的马儿。 然后他就说起了骑射,眼睛亮晶晶的,精神十足,“丽母妃,师傅今天表扬我了呢,说是我的骑射又有进步了,我还赢了三哥,三哥真没用,他也就读书比我好点,其他的比不上我。” 第156章 说起这个,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儿,对三阿哥十分不屑。 英珠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十阿哥很厉害。” 十阿哥笑容更大了。 英珠顿了下,又道:“不过,今天是三阿哥,你赢了他没什么,但以后遇上太子和大阿哥,你要记得避其锋芒,知道吗?” 十阿哥露出茫然的神情,“为什么?太子和大哥是厉害,我现在比不过他们,但总有一天会赢了他们的。他们都笑话我读书不行,皇阿玛也不喜欢,如果我赢了太子哥哥和大阿哥,皇阿玛就会对我另眼相看。” 英珠挽起唇角,“只要皇上瞧见了你的努力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丽母妃知晓你骑射好,你的额娘也知晓你优秀,你的皇阿玛也会知晓,但这些不在于表面的输赢,而在于该收敛时懂得收敛。 能力和气度兼备,你的皇阿玛才会更加高兴。” 十阿哥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我懂了,儿子有能力,但也要有气度。光有武艺而无气度,只是莽夫所为。” 英珠颔首,“不错。” 虽说十阿哥不喜读书,但英珠越来越发现他的聪明,他不仅骑射优秀,还很聪明,有些事一点就透。 或许他不是不擅长读书,而是不喜欢罢了。 这让她不得不担心。 太子和大阿哥争得厉害,谁撞上去都会吃亏。 大阿哥处处拔尖,但对于疼爱太子的皇上而言,不会乐意瞧见这般情况。 若是十阿哥也像大阿哥一样,不仅皇上会不满,太子和大阿哥也会忌惮他,其他兄弟也会疏远他。 英珠没有钮祜禄氏这样的家族支持,也没有钮祜禄贵妃那样的尊贵地位,想要凭一己之力护住十阿哥并不容易。 钮祜禄一族想要护住远在宫里的十阿哥,也很艰难。 还不如让他藏拙,避开所有的危险。 有太子和大阿哥相争就够了,没必要再让十阿哥陷进去。 贵妃之子的身份是一把双刃剑。 尤其是钮祜禄贵妃不在了,这个身份就更成了拖累,总会有人忌惮他,针对他,尤其是气量狭小的太子。 她又护不住身在阿哥所的十阿哥,有些事只能靠他自己。 英珠道:“你额娘不在了,临走前交代丽母妃好好照顾你,丽母妃身在后宫,不能时时刻刻帮到你,虽然有鄂嬷嬷在,但总有她照看不到的地方,你平时要注意些,不要和别的皇子起冲突,知道吗?” 十阿哥点点头,“儿子知道了,儿子会好好照顾自己,丽母妃不用担心。” 十阿哥不是几岁的孩子,也许一开始不懂,不甘心,但是听她说完,自然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换做以前,他不会忍耐,但他清楚现在的自己缺少一个能够庇护自己的人,自打额娘去了,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懂得了许多以前不曾懂的道理。 宫里的阿哥们看似和睦,但随着一日日长大,心思越来越多,兄弟间也会渐渐疏远。 谁该亲近,谁该防备,是敌是友,谁也不清楚。 丽母妃能照顾他,却不能帮他避开所有的危险。 他庆幸还有个丽母妃关心自己,提点自己,也高兴还有个十五弟和十六弟,别的兄弟需要防备,但是他看着长大的十五弟和十六弟会是他最亲近的人。 “丽母妃放心,等十五弟和十六弟大了,我会保护他们,不让任何人欺负他们。”十阿哥信誓旦旦道。 不论其他兄弟有何心思,他会把十五弟和十六弟当做自己的同胞兄弟一样,他们的感情会很好很好,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左右。 他也会把丽母妃当做自己的亲额娘,即便只是在心里面认定,也是件让他感到温暖的事情。 想必额娘也会感到高兴。 英珠抱了抱他,笑着说了一个字,“好。” …… 四阿哥回到府中,去了正院。 询问了四福晋在钟粹宫的经过,四阿哥不经意般提起,“听说丽母妃擅长女红,爷在十弟手中瞧见了一块帕子,很像皇额娘所绣。” “是吗?”四福晋脸上露出讶异,“或许是巧合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想要什么? 四阿哥口中的皇额娘是谁,她自然清楚。 但四阿哥竟会在意一块帕子,这让四福晋很是惊讶。 两块帕子有相似之处不足为奇,四爷却刻意提起,可见四爷甚是在意。 “爷的意思是?”四福晋不明白四阿哥提起此事有何用意。 四阿哥沉默须臾,道:“若有机会,可以向丽母妃讨教一下女红。” 四福晋懂了,颔了颔首,“妾身明白了。” …… 康熙骤然驾临永和宫,德妃准备不及,匆忙携奴才们到殿外迎驾,“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康熙伸手虚扶了下,进入殿中。 德妃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亲自送到康熙手中。 康熙接过,抿了口茶,示意她坐下。 德妃款款落坐,笑容柔和,“皇上许久不曾来了。” “朕忙于政事,对你有所疏忽,十四近来可好?”康熙解释了句,随口问起自己的儿子。 近来忙于准备战事,康熙的确鲜少踏足后宫,仅有的几次却也未曾来过永和宫。 德妃笑容依旧恬淡,“胤祯读了些书,人沉稳了些,也更懂事了。”提起自己的小儿子,德妃脸上满是慈爱。 第157章 康熙颔首,“朕得空考校他一下,往日里就属他最活泼,没个消停。” “小孩子哪有不活泼的,大了便好了。”德妃说了句,忽地话音一转,似是不经意道:“听说十阿哥近来与钟粹宫走得近,人也比先前活泼了些。” 听她说起此事,康熙眉头一动,语气平静,“他小时候和丽妃甚是亲近,如今有丽妃对他多加照看,也是好事。” “皇上说的是。”德妃抿嘴笑了下,话音一转,“不过,十阿哥毕竟曾是贵妃之子,丽妃对十阿哥如此关心……自然,十阿哥没了额娘,丽妃怜惜些没什么不妥,但时日一久,难免有人说闲话。 丽妃刚晋为妃位不久,就如此出头,未必是好事。何况丽妃已有两子,再有个贵妃之子……” 余下的话没说。 康熙的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搁下茶盏,道:“你所言不无道理,不过,胤礻我同丽妃亲近,有丽妃的宽慰,也能让他好过一些。 朕知你所言,但胤礻我是朕的儿子,他若高兴,便随他去,何况,丽妃是个妥当人。 如今胤礻我大了,丽妃也不过是偶尔照应一下,待胤礻我成了亲,出了宫,她便是想照应也照应不得,又有何紧要?” 德妃笑着应了是,“皇上说的是,是臣妾狭隘了。 臣妾只是觉得,十阿哥出身尊贵,如今与丽妃越走越近,一旦丽妃生了别的心思……” 康熙厉眸扫她一眼。 德妃蓦然住了口,抿了抿唇,又道:“是臣妾多言,但丽妃的确过于年轻,心性浮躁了些,如此下去恐有不妥。” 康熙盯着她看了片刻,扭过头去,“你一向思虑周全,此事想来也是思虑多日,可见当真关心丽妃与十阿哥。 罢了,朕自有思量。” 德妃不再多言,袖子里的手却紧攥了起来。 呵,是个妥当人? 皇上当真信任丽妃,不过这信任又能有几分? 她真想知晓呢。 康熙歇在永和宫。 翌日,康熙在乾清宫批奏折,派人将英珠接到了乾清宫。 英珠走入东暖阁,朝罗汉榻上的康熙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康熙抬眸,招手命她过来。 英珠走过去,康熙牵住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一手搂住她的腰,打量她的眉眼,“可有想要的?” 英珠茫然看向他。 康熙伸手抚摸她的下巴,瞧着她温顺的表情,“朕思来想去,你是朕最宠爱的女人,又为朕生下两位皇子,朕想要赏你些东西,却不知该赏什么。 若要你高兴,就要给你所喜欢之物,想要什么,朕就给你。” “皇上怎会忽然说起此事?”英珠不明所以。 康熙不答,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告诉朕,想要什么?” 语气温柔得让人想要沉溺其中。 英珠垂下眸,道:“臣妾没什么想要的,若有什么,便是希望臣妾和孩子们平平安安的,能够一辈子陪在皇上身边。” 她抬眸,目光温柔如水,“皇上若真要赏些什么,臣妾希望皇上能够一直如此关心臣妾,疼爱孩子们。 因为没有皇上的关心和疼爱,臣妾和孩子们不知要如何活下去,臣妾没有办法护住自己和孩子。” 康熙心中一动,骤然将她纤细的腰揽入怀里,嘴唇触碰她的耳垂,声音低哑,“朕会护着你们。” “谢皇上。”英珠弯起唇角,眸泛水光。 “听说胤礻我近日去你那儿去的勤?”康熙仿佛不经意地问。 英珠顿了下,轻嗯了声,道:“温僖贵妃曾嘱托臣妾照看一下十阿哥,臣妾偶尔给十阿哥送些吃食,也算是一点点关心,臣妾也没其他可做的。 十阿哥下了课也会来请安,顺便陪胤禑解解闷。” 康熙笑了下,“胤礻我有你关心是他的福气。” 接下来没再说什么,一边搂着她,一边批奏折。 时间一点点过去。 康熙批累了,揉了揉手腕,抱起她躺在龙榻上,“陪朕躺会儿。” 英珠躺在他身边,帮他按揉着肩膀和手腕。 康熙舒服地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阻止了她的动作,搂紧了她,“累了吧?睡会儿。” 英珠嗯了声,脑袋枕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到了申时初。 康熙已经继续去批奏折了。 英珠又躺了会儿,才起身。 宫女进来服侍她净脸。 英珠走了出去,瞧见皇上挺直的身影坐在御案后,埋头认真批奏折,眉头褶皱深邃。 仿佛未曾注意其他。 英珠没好打扰,就坐在一旁,宫女沏了茶水,放了一碟点心在她面前的炕几上。 透窗而入的阳光已经从燥热变的暖煦,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英珠有点懒懒的,不想动。 魏珠自外进来,在康熙身边耳语一阵。 康熙瞧了眼英珠,道:“就说朕忙着,让她回去吧。” 魏珠应声退了下去。 “英珠”睁开眼,茫然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向康熙。 “无聊了?”康熙笑问了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激将 此时的“英珠”笑靥柔和,站在康熙身后,帮他按捏肩膀,“皇上累了吧?臣妾帮您解解乏。” 第158章 康熙挑了挑眉,由着她去。 那柔若无骨的手放在他肩上,像一只羽毛拂过肩头,力道又恰到好处。 康熙只觉浑身都舒坦了起来,疲惫一扫而空,连心里边也痒痒的。 竟不知她的手艺如此好,他有点舍不得她离开了。 若批奏折的时候能有她一直陪在身边,帮他舒缓疲惫,康熙想想都觉得愉悦。 …… “德主子,皇上正忙着,让您先回去。”魏珠脸上带着笑,客客气气道。 德妃往内瞟了眼,自是什么也瞧不见,但她早知丽妃在里边,又岂会相信皇上正忙着的话? 听闻皇上宣了丽妃进乾清宫,久久未归,她便知晓又失算了。 更未料到的是皇上会为了丽妃将她拒之门外。 她还是低估了皇上对丽妃的喜爱。 宫女手中是她亲手熬的银耳莲子粥,德妃脸上并无失望之色,淡淡一笑,“有劳魏公公了。” 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意料之中,她并未因此恼怒不甘。 若那丽妃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走不到今日。 她若为此就难堪不忿,同样也走不到今日。 路上恰好遇见了惠妃。 惠妃扬唇,“德妹妹这是打哪儿回来?这羹汤莫不是为皇上送去的?看来妹妹并未有机会见着皇上。 原以为妹妹是个沉得住气的,未料也会因为年轻嫔妃的得宠而失态,看妹妹这隐忍的功夫修炼得不到家啊。” 德妃面上挂着浅笑,丝毫不在意她的嘲笑,“惠妃多虑了,不过是恰巧皇上正忙,有丽妃妹妹为皇上解忧,我等岂能做那打扰皇上心情的扫兴之人? 都是姐妹,谁伺候皇上都一样,不是吗?” 惠妃脸一沉,撇了撇嘴,“妹妹说的好听,可这心里当真如此想吗? 有时候我真替你累的慌,分明嫉妒,却要装若无其事,装大度,不晓得还当是那菩萨。 但终归是人,又何须作伪?本宫就恼那喜塔腊氏霸占了皇上的宠爱,又如何?” 见她仍不动声色,惠妃哼了声,“本宫是没指望了,也不屑与那丽妃争高低,可德妃妹妹还年轻,就当真甘愿失宠吗? 妹妹这般年纪,又有两位阿哥,真要失了宠,本宫可要笑话你没本事了。” 说罢,已掩嘴笑了起来。 德妃瞥她一眼,“你也就这些本事,真以为本宫会中你的计?惠妃,有本事管好自己的儿子,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不再理会惠妃,扬长而去。 惠妃脸色阴沉,忽地冷笑,“装什么装?若真如此沉的住气,当初又何必做下那等事? 若没点魄力,你也不配与本宫平起平坐。” 人已走远,并未听到这番话。 惠妃瞧了眼乾清宫的方向,嘴角轻扬。 夕阳西下。 大阿哥大步走入延禧宫,给惠妃打了个千儿,“儿子给额娘请安。” 惠妃眉眼舒展开来,直起了身,道了“免礼”。 大阿哥坐到她身边,殷勤地帮她捶腿,笑道:“额娘今日可好?” 惠妃绷着脸,哼了声,“有你这讨债的,额娘如何能好了?你福晋身子可好?” 话是关心,语气却淡。 大阿哥笑嘻嘻道:“太医说已经好多了,您放心吧。” “想让额娘放心,就尽快给额娘生个孙子。”惠妃丝毫不理会他的殷勤,依旧冷着脸,“若实在生不出,也不必再执着,你府中侍妾格格也不少,别总丢那儿冷落了去。 你福晋若吃醋,额娘倒要好好说道说道,本宫给了她多少次机会?自个儿不争气,还霸占着你,不让别人生儿子,哪有这么个道理?” 大阿哥忙道:“额娘,儿子跟您说过多少回?是儿子执意,与她何干?您的儿媳妇够贤惠了,三番两次催儿子去小妾房里。 但您也知晓,没个嫡子,儿子如何能叫别人生?” “嫡子有什么好的?庶子养的好,一样能给你争光。 额娘就不信她伊尔根觉罗氏生下来的儿子能有多好。 再不济把庶子记到伊尔根觉罗氏名下,一样是嫡子。”惠妃竖起眉头。 大阿哥忙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儿子很快便要随皇阿玛出征了,您就别拿这事儿唠叨了成不?就让儿子再努力一把,一定不让您失望。” 惠妃仍旧不满,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也不希望和儿子闹的太僵。 左右儿媳妇已经娶了,她再是不满又能如何? 大阿哥正色道:“皇阿玛近来对胤礽多有不满,这就是儿子的机会,只要儿子在战场上立了功,一定能把胤礽比下去,皇阿玛一定会认识到儿子比胤礽更优秀。 儿子将来一定会给您争光,决不让您再低人一等。” 听了儿子这番话,惠妃心情好了些,颇为欣慰,轻拍了拍他的手,道:“额娘只有你一个儿子,只盼着你事事不落人后,成为你皇阿玛最器重的儿子。 额娘就想让你皇阿玛知道,你不比仁孝皇后生的儿子差。 那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仗着出身尊贵,论能力,论心性,他哪里比得上我的儿子? 你皇阿玛所有儿子里,没有一个人比你更优秀,更努力。” 惠妃进宫多年,所生的儿子为皇上的长子,理所当然该继承那储君之位。 第159章 就因为那人是嫡出,就天生比她的儿子高一等。 论出身,她出身纳喇氏,一样不弱。 论才能,她的儿子比那从出生就享受到优越地位的太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凭什么她的儿子就比不上别人的儿子? 凭什么那人要处处压她的儿子一头? “荣妃那老女人也妄想拿三阿哥和你比,哼,那三阿哥除了会读书,还会什么? 连战场都上不得,荣妃还为了三阿哥不上战场而沾沾自喜,哼,没得被人笑话。” 一提起此事,惠妃就愤愤不平,啰嗦个不停。 大阿哥不耐烦听这些。 老三算什么?只会读书,认死理。 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偏额娘与那荣妃不对付,嘴里面经常念叨这些。 便是那荣妃和老三有何心思又如何? 不过是异想天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怀疑 “怎么办?有点喜欢了呢。”宁韵抚摸着康熙的脸,在心中喃喃,“如果想让他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是不是有点难度?” 英珠的眼前是另一个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却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此时此刻,“她”的口中吐出让她惊讶万分的话。 “顺治有董鄂妃,若能叫这男人也如他皇阿玛一般,是不是也挺刺激的?”宁韵似乎想到了某个画面,嘴角的笑变得更加愉悦。 “既然成了他的嫔妃,不成为最受宠的那个人怎么行?宠妃的极致便是董鄂妃,即便生命如烟花般短暂,也很精彩了。 享受极致的爱情,体会纵情的愉悦,方不负这一辈子。” 英珠拧起了眉。 这宁韵在胡说什么? 宁韵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唇角落下一吻,“皇上,您有那么多嫔妃,是否当真最喜欢臣妾呢?臣妾有多好?” 康熙目光深邃,嘴角渐渐浮现笑意,“怎的问起这些?瑚图玲阿在朕心中是无可替代的。” 宁韵弯起唇角,“臣妾喜欢皇上,很喜欢很喜欢,但臣妾很贪心,不允许皇上收回那份喜欢。 皇上要一辈子喜欢臣妾,好不好?” 声音温柔如水,却透着隐隐的霸道。 康熙不假思索,“朕会一直把瑚图玲阿放在心上。” “皇上要说话算话,否则臣妾会惩罚您的。”宁韵俏皮地眨了下眼睛,与他十指相缠。 康熙闷笑,“朕金口玉言,不过先别忙着勾引朕,待朕忙完再陪你,如何?” 继续下去,他不知自己是否还能保持理智。 这个女人,当真是愈发无所顾忌了。 宁韵娇嗔,“那臣妾陪着皇上,也不影响皇上处理政务呀,臣妾闭上眼睛好不好?什么也不看。 皇上若累了,臣妾帮您捏捏肩。” 如此胡闹的提议,换做以前,他绝不会答应。 即便是此刻,他也觉得不妥,下意识皱了皱眉。 但瞧着她渴盼的目光,到底不忍拒绝,叹了口气,“罢了,不过,不许乱动,不许打扰朕,知道吗?” 宁韵连连点头,“臣妾不打扰皇上,臣妾只看着皇上,陪着皇上。” 康熙一颗心陡然变得滚烫。 这女人……当真会勾引人。 说是闭上眼睛,但宁韵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康熙。 她是没看奏折,却是一心扑在了批奏折的康熙身上。 哇塞,忙碌的康熙好帅。 皱着眉头的康熙好帅。 认真思考事情的康熙好帅。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哪儿哪儿都帅得让她贪恋呢? 也是,毕竟是皇帝,还是康熙,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就算顺治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不认为会比眼前之人更有魅力。 虽然她从未见过顺治。 但并不影响她在心里的刻画。 好想抱回去藏起来,怎么办? 若是她能回去,一定要把这个男人偷回去。 这里的那些女人好讨厌。 不如两个人在一起好。 即便有个人如此盯着自己,康熙也能做到心无旁骛。 仿佛忘记了身边有一个人。 等到忙完,天已经黑了。 康熙第一次让一个女人在乾清宫,在他处理政务之时待了这么久。 这感觉还真是别样新奇。 二人一起用了晚膳。 过后,康熙喝着茶,垂眸沉思。 宁韵从后抱住他,“皇上,您在想什么呢?天色不早了,您是要召别的嫔妃,还是要臣妾陪您呢?” 康熙回过神,盯着她看。 宁韵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道:“皇上怎么不说话呢?” “朕在想,一个人为何会有如此不同的两面?”康熙盯着她,若有所思。 宁韵笑容一僵,旋即嗔道:“皇上这是什么话?好奇怪。” 康熙抱住她,抚着她的脊背,“你往常不会如此缠着朕。” “皇上是不喜欢臣妾缠着您吗?”宁韵的笑容垮了下来,仿佛很失落的模样,抱着他的手也松了开来。 康熙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朕记得,你不会如此,你不是如此模样。” 谁也无法糊弄一个敏锐的皇帝。 康熙是敏锐的,如何发现不了她的不同? 第160章 每一次他都选择了忽略,只以为她是突如其来的转变。 他也很喜欢她偶尔的转变,让他体验到完全不同的她,让他享受到更多的满足。 但这转变多了,难免让他怀疑,有种不真实感,虚无感。 康熙按着她的腰,眉头紧拧。 感觉也是不同的。 一个人的感觉骗不了人。 究竟是为何? 康熙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是一个人,却总是给他两个人的错觉。 “朕记得,你不爱吃鱼。”康熙盯着她的表情,目含探究。 ————— 方才她却表现的很爱吃鱼。 喜好也是无法骗人的。 宁韵无法解释,她小看了一个皇帝的警惕心。 既然无法解释,那就不解释好了。 宁韵柔软的手抚着他的胸膛,眸若春水,“皇上怎么如此多问题?让臣妾如何解释?臣妾也很糊涂呢。” 她将脸埋入他怀里,呜呜哭着,“皇上是不喜欢臣妾了吗?否则为何会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臣妾?为何会质疑臣妾?” 一边哭着还不忘一边引诱。 企图降低他的警惕心。 康熙并不吃她这一套,阴沉着脸,不动如山。 宁韵不甘心,更加抱紧了他,哭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康熙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将她抱起,走向龙榻。 “好了,不哭了,是朕不好。”康熙柔声安慰。 宁韵将脸埋在他怀里,八爪鱼似地贴在他身上。 康熙拧紧了眉头,脸色很难看。 “臣妾伤心,要皇上安慰。”声音哽咽,还委屈着。 康熙僵了片刻,只得像安慰孩子似地安慰她,轻拍着她的背。 宁韵不满,她要的不是这个。 她分明感觉到了,为何要忍着? 她就不信自己就没一点点吸引力。 最终还是被康熙冷冷的一句“再敢乱动,朕把你丢出去”吓得再不敢动了。 康熙心中松了口气。 这个女人,还真是磨人。 何时如此不知羞了? 他好歹是一个皇帝,如何能被一个女人以如此方式引诱了去? 更严重的是,他真的被撩起了火。 仅有的理智阻止了他的行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康熙的猜测 心中的不确定尚未消散,康熙并无任何心思做那些事。 即便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他也当做不知。 宁韵郁结,又有点委屈。 他怎么就不能像对英珠那样对自己呢? 她好歹也是知晓自己的魅力的,鲜少有人能抵挡自己这般攻势,偏偏眼前之人无动于衷。 想到对方是皇帝,宁韵暂时抛下了那些不平。 皇帝总是不一样的,不能以常理待之。 不过,她总有法子的,就不信搞不定他。 宁韵悄悄给自己打气,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康熙起身去上朝。 英珠一下子就醒了,睁开眼睛,略显迷惘。 康熙本要离开的脚步顿了下,弯下腰去,抚了抚她的脸,“朕去上朝,你先歇着,一会儿朕让人送你回去。” 英珠轻轻地嗯了声。 康熙眯了眯眼,瞧着这一刻的她似是又与昨夜不同了。 此刻的她是他熟悉的样子,喜欢的样子。 康熙未立刻离开,而是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捞入怀中,俯身亲她。 英珠睡眼惺忪,由着他施为。 康熙松开她,瞧着他的眼,勾了勾唇。 还好,是熟悉的感觉。 若非昨夜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他都要怀疑眼前之人究竟是否是昨夜的女人了。 不过,这一情景着实有点匪夷所思。 一个人再如何善变也不会如此。 究竟是何缘故? 康熙不动声色地问,“可知你昨夜做了什么?” 英珠已经清醒了过来,抿了抿唇,道:“臣妾错了。” 康熙挑了挑眉,“何处错了?” 她倒是承认的爽快。 确定她有记忆,康熙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若有所失。 “臣妾不该打搅皇上。”英珠小声道。 当时看着宁韵那般,她都害怕皇上会降罪。 平时也就罢了,趁着皇上理政之时做出那样的事,宁韵还真是嫌命长了。 幸好皇上并无降罪之意。 他说的是这个吗? 康熙失笑,说她胆子小,却敢在乾清宫不知死活地撩拨他。 说她胆子大吧,此刻又分明一副小心翼翼怕被治罪的模样。 康熙本想质问她一番,但此刻快到了上朝的时辰,不好再耽搁,便道:“先饶了你,回头朕有话问你,想好如何解释。” 不是没有嫔妃当着他的面装模作样,讨他欢心,不过都是适可而止。 从无人如她这般,得寸进尺,一次又一次地糊弄他。 真当他好性子了? 康熙走后,英珠又躺了会儿,紧绷的神经渐渐松缓下来,这才起身,回了钟粹宫。 因为康熙临走时的话,英珠一整日都心不在焉。 当晚皇上在乾清宫处理政事,并未前往后宫,也未传她过去。 英珠松了口气。 但愿皇上忘记这桩事,她也不必再绞尽脑汁地想解释。 第161章 ————— 不料隔了一日,她就再次被传去了乾清宫。 一路忐忑不安地到了乾清宫,请了安。 康熙看了她一会儿,叫她过去,揽住她的腰,“朕今儿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解释。 朕不喜欢被人糊弄,更不喜欢欺骗,你该清楚。” 绷着脸的康熙很是严肃,让人害怕。 她也意识到若解释不清楚,怕真的会惹得龙颜大怒。 沉默了好一会儿,眼见着康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英珠忽然起身,噗通跪了下去。 康熙讶异,却未说话,似是等她解释。 “是臣妾的错,不该隐瞒皇上,臣妾别无办法,臣妾只是害怕皇上会嫌弃臣妾,从此再也不理臣妾。” 英珠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低垂着头,似是惶恐不安。 瞧着甚是可怜。 康熙脸上的冷意缓解了些,“说清楚,朕不会怪罪于你。” 英珠似是松了口气,道:“臣妾也不知何故,或许是臣妾得了一种病,因为此病太过怪异,臣妾怕引人猜测,也怕皇上会不喜欢臣妾,所以才隐瞒了此事。 臣妾并非故意欺君,还望皇上恕罪。” 殿中落针可闻。 康熙久久未语,英珠也不知皇上是何心思。 这个解释是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 除了这个,她不知如何解释这荒诞之事。 只有把它归结为一种病。 “你所言可是当真?”康熙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多少情绪。 英珠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 许久许久,康熙扶她起身,看着她忐忑不安的脸,却笑了,“或许朕是清楚的。” 英珠诧异,此话是何意? 为何他的表情反而像是得偿所愿? 康熙喃喃自语,“怪不得朕瞧着你似是……” 余下的话没说,康熙看着她的神情更温柔了,“或许这不是病,瑚图玲阿不必担心,朕不会嫌弃你。” “谢皇上。”英珠脸上浮现欢喜之色。 康熙抚摸着她的脸,道:“未曾想到,你会以如此方式回到朕身边。 或许这便是你和朕的缘分,你终究还是逃不掉的。” 英珠:“?” 她不明白,却又不敢问。 康熙原以为是她故意装模作样,想以此引起他的注意。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坦然承认,不再欺瞒,自己自然不会为难于她。 还会像以前一样宠爱他。 不料却是如此荒诞的解释。 他不会当成是什么怪病,世上如何会有如此奇怪的病? 他宁愿相信是另一种存在。 即便那更加荒诞,却也解释了以前他所无法理解之事。 为何自己总会觉得她很是熟悉。 为何看着她,却总是想起另一个与她完全不相干的人。 这一切在她的解释下都有了答案。 这同样也是他乐于接受的,为此而欣喜的。 比什么怪病更让他容易接受。 以前不曾知晓,他可以忘记,不再想起。 当失而复得,他却忽然意识到了。 他仍旧想要拥有。 不过,想到或许还有另一个人在她体内,康熙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原以为那人已彻底消失,不复存在。 未料他还会再次拥有她。 既然她回来了,那么多余的人便无须再出现。 康熙不会告诉眼前之人自己的打算。 如果她不记得了,或许是件好事。 就让她以喜塔腊氏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康熙安慰她,“不必多心,一切都会好的。朕会想办法治好……不,是让你变得与常人无异。”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太后 英珠不知康熙光凭着自己的猜测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若是知晓,必定无法再淡定。 她这边还想着如何糊弄过去,让皇上不再追究,他却已猜了出来。 如何不打击人? 此刻的康熙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轻易就接受这般荒诞离奇的结果。 但真的面对此时此刻的英珠,他却有些释然。 或许是身为富有四海的皇帝,什么场面没见过? 要接受这样的结果并不算太难。 端看他是否愿意去相信。 而这个猜测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 八月十五刚过,天气转凉。 —————— 二福晋瓜尔佳氏正式被册封为太子妃。 之后便是三阿哥大婚。 英珠的册封礼在冬月,刚转入深秋,胤禄又大了些,每日看他呜哇乱叫,爬来爬去,倒也十分有趣。 胤禑深感被冷落,原本对这个弟弟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嫌弃。 每次英珠陪胤禄玩,胤禑总会凑上来往她身上爬,要抱抱。 对于小孩子间的争风吃醋,英珠不以为意,陪胤禄的功夫也不忘成全胤禑的小心思。 胤禑那些不愉快这才渐渐淡了,又恢复了对弟弟的好奇和喜爱。 这一日,太后派人来传,说想念十六阿哥,让她带着十六阿哥去寿康宫小坐。 英珠鲜少去向太后请安,只因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爱清静,不常接见嫔妃。 能够在寿康宫畅通无阻的只有与太后同出一族的宣妃。 第162章 英珠带着胤禄前往寿康宫。 寿康宫位于慈宁宫旁。 自打太皇太后崩逝,慈宁宫便空置了下来,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并未住进慈宁宫,反而依旧住在寿康宫。 皇上的生母乃孝康章皇后佟佳氏。 当今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为世祖顺治的第二任皇后,亦是皇上的嫡母。 当今太后并不管事,与皇上母子间的关系甚好。 皇上还曾把五阿哥胤祺,也就是宜妃的第一个儿子送到太后身边抚养。 五阿哥自幼便是在寿康宫长大。 英珠不曾了解这位太后。 所知晓的也只是当年顺治废后,迎接同样来自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入主中宫,成为第二任皇后。 太后自入宫后却未享受一天宠爱,只因先帝独宠董鄂妃,多年来,太后膝下无一子半女。 顺治驾崩后,皇上继位,博尔济吉特氏成为太后,守了几十年的寡。 当初孝懿皇后进宫,与这位太后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关系始终不咸不淡。 太后不喜孝懿皇后,却喜欢温僖贵妃和宣妃。 只是顾着皇上母族的情分给孝懿皇后几分面子。 却也因此成了婆媳间的一道隔阂。 与太后坐在一处说话的是苏麻喇姑。 英珠屈膝,“臣妾喜塔腊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抱着十六阿哥的乳母也行礼,“十六阿哥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脸上的笑容敛去了些,淡淡道了声,“免礼。” 英珠又朝苏麻喇姑屈了屈膝,“见过苏麻嬷嬷。” 苏麻喇姑忙起身避开,“丽妃娘娘客气了,老身不敢当。” 作为太皇太后曾经的贴身侍女,苏麻喇姑已是个年约八旬的老者,身子却依旧健朗。 苏麻喇姑原名苏沫儿,因得皇上敬重,在宫中的地位并不一般。 连太子和诸皇子见了都要礼敬几分。 因住在慈宁宫的小佛堂,距太后颇近,常来与太后说话。 却不曾与嫔妃们有过接触。 这还是英珠以喜塔腊氏的身份第一次见到这位苏麻喇姑。 “坐吧。”太后赐座,宫女搬来绣墩,英珠谢了恩,坐下。 太后目光落在乳母怀里的十六阿哥身上,脸上露出些笑容,“这是十六阿哥吧?让我瞧瞧。” 乳母快步上前,将十六阿哥递给太后身边的嬷嬷。 嬷嬷又将十六阿哥小心翼翼地送到太后怀里。 太后接过,面上的慈爱快要溢出来,“这十六阿哥长的真俊,瞧这小脸儿,精神真好。” 十六阿哥也不认生,瞧见太后,还伸出小手咯咯笑着。 太后握住他的小手,笑容更大。 苏麻喇姑也凑过去看,“这眼睛,这鼻子,真像皇上,是个有福气的。” 太后笑呵呵的,“苏麻嬷嬷说有福气,那我们的十六阿哥就是个有福气的,十六阿哥长大了可要谢谢苏麻嬷嬷哦。” 苏麻喇姑也抱过去逗弄了会儿,到底年纪大了,没一会儿就给了乳母。 太后抿了口茶,看向英珠,“听说皇上要封你为妃,我就想瞧瞧你,皇上宠爱你,是你的福气。你能为皇上生下两位阿哥,可见也是个有福气的。 过去你是个贵人,嫔,也便罢了,如今这宫里的妃主各个都是跟了皇上多年的,生下的皇子皇女也不比你少。 你若要回报皇上的恩典,将来更需谨言慎行,不得因皇上的宠就得意轻狂了。” 英珠起身,屈膝,“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见她还算恭顺,太后满意颔首,“我也并非要教你什么,只是体谅皇上,不希望皇上的后宫有什么差错。 这后宫安稳了多年,如今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突然没了,我不希望有人仗着得宠就给皇上添麻烦。 惠妃和德妃她们都是宫里的老人,规矩都懂,你得空便去向她们请教,跟她们多学学,如何让皇上更省心,而非靠些旁门左道讨皇上欢心,你可懂?” 突然提起温僖贵妃和赫舍里氏,还话里有话地警告,英珠颇有些疑惑和紧张。 莫非太后以为温僖贵妃的薨逝和赫舍里氏的死都与她有关? 听得出来太后对她不满,也或许只是将她当做以色侍人之辈。 英珠颔首,“臣妾谨记。” 苏麻喇姑伸手逗弄着乳母怀里的十六阿哥,“十六阿哥这眉眼倒是比胤祹小时候更开阔些,是个心大的。 胤祹可比十六阿哥安静多了,不过,活泼些好,瞧着喜人。” 这番话算是缓和了些气氛。 太后笑了起来,却道:“安静些好,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可受不得太闹腾的,十六阿哥瞧着还好,只比十二阿哥活泼了那么一点。 若非我精力不济,还真想让十六阿哥在我宫里待些日子。如今啊,是不比从前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摇头,失笑,“皇上孝顺,必是希望太后娘娘安心舒泰的,若十六阿哥能讨您欢心,未尝不可。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何况,您这身子骨比老身好多了。” 太后有些意动。 听这话是想要让十六阿哥留在寿康宫些时候。 英珠不好拒绝,毕竟是太后留人。 第163章 胤禄在寿康宫住些时候也不是不可,英珠不至于担心安全问题。 只是胤禄还小,又正是黏她的时候。 万一闹腾太过,就会惹得太后不喜。 英珠正为难,太后却摇了摇头,“罢了,我是没精力再养个阿哥了,何况,孩子还是在额娘身边安心些,免得闹腾起来,我这寿康宫也受不得吵闹。” 此话一出,英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苏麻喇姑便也不多说。 此时忽然传来唱和声,“皇上驾到——” 太后和苏麻喇姑脸上露出一丝意外。 英珠忙起身。 康熙大步走进来,朝太后打了个千儿,“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笑呵呵道:“皇帝免礼。” 康熙起身,又向苏麻喇姑略一弯腰,“见过苏麻嬷嬷,苏麻嬷嬷身体可还好?” 苏麻起身,屈了屈膝,“参见皇上,老身还好,有劳皇上挂心。” 康熙瞅了眼乳母怀里的十六阿哥,又看向英珠,挑了挑眉,“你怎的在此?” 英珠还未回话。 太后便笑道:“你倒是来得急,我还当你得了消息特意赶来,不曾想竟还不知。 是我想见见十六阿哥,就让她过来了。以前我不曾召见她,此次正好瞧瞧,皇上的眼光不错,十六阿哥也不错。” 康熙坐在苏麻喇姑的位置,苏麻喇姑则坐在了宫女搬进来的南官帽椅上。 “丽妃能得您传召,是她的福气,能多听您一些教诲,朕有何着急的?”康熙笑道,睨了英珠一眼,“她没说什么话冒犯您吧?丽妃年轻,胆子小,见了您许是有些紧张,您可别与她计较。” 太后摇头,“这话说的,她能说什么冒犯我的话?瞧着是个可人的,也懂规矩,难怪得皇上欢心,皇上高兴,后宫祥和,我也就安心了。 若说教诲,有皇上亲自教导,又能差到哪里?我就不费这份心了。” 一副懒得管的样子。 ———— 康熙笑了下,道:“您瞧着十六阿哥可还喜欢?胤祺大了,陪您的时候少了,您若喜欢,朕便让他留下陪您,代朕尽些孝心。” 太后忙摆手,“不必,我刚还和苏麻说了,我年纪大了,受不得婴儿吵闹,还是让她回额娘身边吧。 倒是胤祺,皇上也该给他指一门婚事了,等他成了亲,有了孩子,还愁没人尽孝心?” 康熙不再多言,“也好,等他大些了,让他常来给您请安。 至于胤祺,等明年战事结束,朕就给胤祺选一门婚事,让您也跟着热闹热闹。” 太后喜笑颜开,“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苏麻喇姑笑道:“您忘了?五阿哥院儿里已经有个格格怀了身子,不久后您就能抱上重孙了。” 太后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可不是?不过啊,还是要尽快成亲的好,后院里有个管事的,胤祺也能轻松些,将来这孩子也能有个嫡母照料着。” 五阿哥虽尚未大婚,但后院的格格刘佳氏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大阿哥和三阿哥盼着嫡子,后面的阿哥却无这方面忌讳,该宠小妾宠小妾,该生孩子生孩子。 如今这大阿哥和三阿哥还没儿子,五阿哥这儿已经怀上了。 康熙自然答应,又道:“到时候,胤祺的福晋由您亲自掌眼。” 太后这下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也顾不上理会英珠和十六阿哥,和康熙说着母子间的闲话。 见时辰不早,太后面露疲惫,康熙起身告辞。 太后看向英珠,神色慈爱了不少,“丽妃也回去吧。” 英珠屈了屈膝,告了辞,随康熙一同离开。 出了寿康宫,康熙道了声“去钟粹宫。” 然后上了龙辇。 英珠坐上肩舆,跟在后边。 进了钟粹宫,乳母抱了十六阿哥下去,康熙牵着她的手进了殿,坐在明间,喝了口茶。 “今儿和太后说了什么?嗯?”康熙搂着她的腰,问她。 英珠垂眸,道:“没说什么,就是一些勉励的话,让臣妾好好伺候皇上。” 康熙看她,笑了下,“朕以为你会害怕,第一次被太后传召,吓坏了吧?” 自然不至于吓坏,英珠被他逗笑了。 若是不知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她或许会紧张。 但她素来知晓,太后是个最尊重皇上的,不会做惹皇上不高兴的事。 皇上喜欢的,太后不会不喜欢,至少面上不会有任何差错。 正因如此,皇上才十分敬重和孝顺太后。 “得知太后召你过去,朕就担心你会紧张,害怕。不过,太后是个和气的人,不会为难人,何况你还为朕生下了两名皇子,太后疼你还来不及。 你以后无需害怕,太后传你你就去,听话就成,太后喜欢听话的人。” 康熙认真地叮嘱她。 英珠颔首。 “你这样子乖的不像话,想来也不用朕多说了。”康熙摸摸她的脑袋,“光看你这副模样,太后想讨厌你都不成。” “皇上去寿康宫是因为臣妾吗?”听了他这些话,英珠才意识到什么。 皇上方才表现的像是巧合,但从他的话中明显知道不是。 康熙挑眉,“朕自然是因为你才去的,担心你害怕,担心你一不小心惹了太后生气,不过现在看来,是朕多虑了。 第164章 倒是苏麻嬷嬷,朕许久未见她出来了,今日竟会瞧见她在太后宫里。” 康熙蹙眉沉思,片刻,松开眉头,“罢了,兴许苏麻嬷嬷只是憋闷了,想找太后说说话。” 英珠微微一笑,“多谢皇上如此关心臣妾。” 康熙瞧着她的眉眼,目光变得柔和,“朕实在不放心你,真希望你能乖乖地待在钟粹宫,哪里也不去,朕随时能找到你。” “皇上这话说的,臣妾又不是小孩子,丢不了。” “真是个小孩子,朕就更要担心了。”康熙点了点她的额头,哼了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格格富察氏 近来宫中多了位得宠的陈贵人。 陈贵人原是御花园中洒扫的宫女,一朝被皇上看中,封为常在,近些年偶尔被皇上宠幸,一直默默无闻,前几日突然被封为贵人。 众所周知,如今的丽妃便是从贵人升上来的,众嫔妃一时对这位新晋的陈贵人十分关注,讥讽和暗中使绊子的也不少。 可巧的是陈贵人就住在承乾宫。 因陈贵人得宠,良嫔愈发不如意,常来钟粹宫小坐。 这些日子良嫔瞧着愈发憔悴,似是因陈贵人之事颇为伤神。 “丽妃娘娘这宫里还真是清静。”良嫔不无艳羡。 自英珠搬入钟粹宫,偏殿尚未住进别的小主。 英珠不至于在意这些,但终究是清静一些的,不必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日子也过得轻闲。 良嫔入宫多年,年纪也不轻了,按理早该看开,心思却依旧单纯,思虑甚多。 英珠笑道:“听闻八阿哥读书甚是用功。” 八阿哥的出身在众位阿哥中算是最不起眼的。 但八阿哥读书用功,在众年轻阿哥中算得上出类拔萃,也算弥补了些不足。 良嫔笑得柔和,“是啊,胤禩自幼懂事勤奋。”话一顿,又道:“也是惠妃娘娘教得好。” 虽然良嫔成了一宫主位,但八阿哥依旧养在惠妃膝下。 良嫔没了宠,又无其他儿女,日子一眼就可看得到尽头。 如她一般的不在少数,英珠没心思安慰。 —————— 入了冬月,英珠的册封之日到了。 封妃比封嫔隆重些,封了妃,又非嫔位可比。 若是一般人,妃位便已是极限,在无皇贵妃、贵妃等的情况下,一个妃位,已经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了。 册封礼过后,便进了腊月,除夕过后,又是新的一年。 正月里,乍暖还寒,皇帝下诏,亲征噶尔丹,于二月初率兵出发。 宫里一下子清静了下来,嫔妃们愈发无所事事。 倒是因陈贵人去年的骤然得宠,有不少人拈酸吃醋,处处针对。 相比之下,英珠过得还算轻松。 人总是不自觉比较的。 有了个新得宠的陈贵人,她这个得宠了多年,已然被众人习惯的丽妃自然就不紧要了。 年轻的更有竞争力。 如今的英珠风华正茂,比之年轻嫔妃亦是丝毫不弱。 但得宠多年,总会有尽头。 这是每个人的惯性思维。 太子监国,前线捷报频传,到了五月,噶尔丹再次逃遁,康熙班师回朝。 分离数月,嫔妃们多有想念,得知皇上回京,纷纷面露喜色。 英珠同时收到宫外的喜讯,舅舅富勒珲作为此次抚远大将军费扬古麾下副将,斩敌有功,皇上授正二品副都统一职,赐一云骑尉。 因英珠封妃,全家获知喜讯,前一阵子得以进宫探视。 英珠见了额娘和舅母,虽有些生疏,但因母女之间多年未见,倒也未曾有异,母女相处甚是和谐。 额娘富察氏抹着泪,感叹多年未见,女儿长大了,更懂事了,又得知两位皇子甚是健康,心酸又欣慰。 总归那一场见面还算愉快。 如今舅舅又立了功,升了官,于家中而言可谓是又一大喜讯。 英珠在宫中也愈发如鱼得水,羡慕嫉妒的不在少数。 再次见到皇上,英珠心如止水,面上却笑着迎上去。 康熙搂了搂她的腰,皱了皱眉,“瘦了些。”又松了眉头,揶揄,“可是想朕了?” 英珠抿唇微笑,不语。 康熙当她默认,愈发开怀,搂着她坐在罗汉榻上。 “瑚图玲阿可是有个好舅舅。”康熙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富勒珲,“他这次立了功,朕给他升了官,瑚图玲阿可高兴?” “谢皇上隆恩。”英珠起身,深施一礼。 康熙将她拽入怀中,“是富勒珲争气,朕不过是按规矩行事。”又笑问,“这些日子在宫里可好?” 有陈贵人的恩宠挡着,她自然过得极好。 “臣妾一切都好,皇上可有受伤?”英珠作势关心了下。 康熙不甚在意,“小伤,不妨事。” 久别重逢,两个人腻歪了好一阵,康熙才离开。 五阿哥于上月多了个儿子,虽是庶子,却也算得上喜讯了,宜妃甚是高兴。 大福晋缠绵病榻多年,也再次有了身孕。 去年阿哥所的三福晋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荣妃整日红光满面。 此次大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在前线立了功,各自的额娘也与有荣焉。 第165章 眼见着皇子们大了,该封爵了,有了战功的皇子想要得到爵位自然是更加容易。 至少大阿哥一个郡王是跑不了的,这次追击噶尔丹,大阿哥勇猛异常,出了不少力,宫里的嫔妃都听说了。 四阿哥和五阿哥得了爵位,也就可以正式办差了。 大阿哥一回京就得知自家福晋怀了孕,乐得咧了嘴,回宫见了皇上,就火急火燎地奔回了府中。 刚刚有了点好心情的惠妃得到消息瞬间拉了脸。 四阿哥回到府中,先去了福晋那儿,下人早已备好了热水。 四福晋亲自伺候四阿哥沐浴,这次攻打噶尔丹,四阿哥也受了伤,好在不是太严重的位置,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换上干净衣裳,夫妻俩坐在明间喝茶。 得知府中都好,除了李氏依旧闹腾,四阿哥不甚在意,也没多问。 倒是皇上此次赏了他一个格格,当天就入了府。 未经选秀即入府,虽少见,却也不是没有,此次跟随皇帝征战的三位皇子都得了一个侍妾。 四福晋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富察氏的住处,“妾身将富察氏安排在了东跨院,您看何时去瞧瞧?” “爷一会儿就去,富察氏的阿玛此次立了功,富察氏虽是庶女,但出身尚可,原是可以给个侧福晋的,不过你也知晓,皇阿玛便只给了个格格的身份,但一应用度莫要委屈了她。” 四阿哥神情淡淡的,对于府中多了个女人并不甚在意。 四福晋明了,宫里丽妃刚行了册封礼,若这位成了侧福晋,喜塔腊氏和富察氏恐要风头过盛。 不过府中多了这样一位格格,宫里又有丽妃罩着,四福晋瞬间感觉压力大了些。 但愿这位富察氏是个安分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陈贵人有喜 四阿哥坐了会儿,便抬脚去了东跨院。 富察氏刚满十四岁,脸庞尚稚嫩,看得出五官姣好,请了安,站在那儿,有点拘束,有点害羞。 “刚进了府,有什么不合适的就找福晋,爷不常回来,无事可以写写字,散散心。只要安分守己,福晋不会为难于你。” 四阿哥语气算得上温和,话中之意是安抚,也是警告。 富察氏乖巧应了是。 瞧着是个懂规矩的,四阿哥很满意。 四阿哥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瞧见这样一位年轻漂亮又懂事的格格哪里有不喜欢的?眼见天色不早,柔和的烛光下,女子温柔又俏丽,当下就揽了她入怀。 富察氏脸红的滴血,紧张地绷起了身子。 四阿哥很满意她的反应,带着她进了内室。 这些年来府中只有一位福晋,三个格格,四阿哥不是个贪恋女色的,宋氏乖顺,武氏娇俏,容貌都不算特别出色,但好在性子好,不是惹是生非的。 除了个李氏容貌娇艳,但性子差了些,四阿哥宠了一阵子,自大格格的事后也就此恼了去。 如今这位富察氏容貌出色,性子也乖巧娴静,甚合四阿哥心意,四阿哥一连多日流连富察氏房中。 宋氏武氏等一下子变得黯然失色,或嫉妒,或酸楚,或黯然。 府里多了位格格,四阿哥还宠上了那位富察氏,这可气坏了李氏。 四阿哥许久不曾来她这儿了。 眼见着新人入府,又很快得了宠,李格格不禁又是咬牙,又是垂泪的。 相较而言,四福晋很是平静。 过了这么些日子,她也摸准了,这个富察氏是个性子好的,只要不是李氏那样的,她就安心了。 何况,四阿哥并不曾因为富察氏就冷落了她这个嫡福晋,隔三差五还是会来她房里。 而宫里近来得宠的除了英珠,便是那位新晋的陈贵人。 皇上并不曾独宠英珠一个,偶尔还是会翻其他嫔妃的牌子,几位妃主年纪渐渐大了,宫里也多了几个新面孔,皆是答应常在之流。 陈贵人算得上其中最为得宠的一个,势头直逼新晋的丽妃。 许多人都以为英珠也快要失宠了,得宠这么多年已经算是难得。 而身在其中的英珠却察觉到,皇上对她的喜爱并未减少,私下里皇上待她一如既往,并未因为陈贵人的得宠而改变半分。 其他人都对陈贵人酸妒有加,英珠却安之若素。 康熙时常因此逼问她,对此可有怨言,可有恼了他,英珠微笑道:“皇上的心是否在臣妾这儿,臣妾一清二楚,又何须在意其他?” 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话,康熙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希望自己的嫔妃不要无理取闹,争风吃醋,但是瞧着她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又很不满。 心道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于自己宠何人都不在意。 区别只是那时候的她还不是自己的女人,此时的自己却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有她。 当初觉得她木讷,无趣,偶然觉得她也有可爱的时候,就上了心。 但这女人太迟钝,或许是太不在意他这个皇帝,自己明示了佟佳氏,只要聪明点的女人都该知晓如何选择。 自己可以给她女人想要的地位和宠爱,让她不再做伺候人的奴婢。 不料这女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甚至在这个女人的心里,佟佳氏都比自己这个皇帝要重要许多。 第166章 那时的他也是真着了恼,从此就不再理她。 身为皇帝,何曾缺少了女人? 一个宫女又算得什么? 原本他的确不在意了,却在她毫无预兆地离开的那一刻,给了他极大的冲击,那些心思又重新回转,却是已经迟了。 康熙拥着她,欣慰又感慨,转来转去,这个女人还是成了他的。 “朕宠爱陈贵人,只是宠爱,朕宠爱你,也喜爱你,想要你平平安安地待在朕的身边,朕可以给你更多的宠爱,但是朕不能放肆,不能不考虑其他。” 如果随心所欲的代价是失去,他宁愿对她少点宠爱,至少他能留住她。 …… 夏日炎炎,得宠半年的陈贵人有喜了。 此消息一出,有人酸涩,有人漠不关心,太医诊了脉,确认脉象平稳,康熙大悦,令太医仔细为陈贵人安胎。 陈贵人乍然有喜,喜不自禁。 这些年除了丽妃,再无嫔妃诞下过子嗣,如今陈贵人突然有喜,可谓是打破了丽妃独宠的局面。 陈贵人也盼着自己能够生下一名皇子。 她不盼着能像丽妃那样,只希望皇上对她的宠爱能久一些。 御花园中,绿意盎然,浓荫如盖,玉答应和陈贵人不期而遇。 玉答应屈了屈膝,“奴才给陈贵人请安。” 陈贵人微微含笑,神色睥睨,“免礼。” 玉答应起身,目光落在陈贵人的肚子上,笑容灿烂,“要恭喜陈姐姐了,承宠不久便有了身孕。” 陈贵人抚摸着小腹,唇角轻扬,“多谢妹妹,妹妹一个人?” 玉答应立刻笑道:“不如奴才陪姐姐走走?” 陈贵人犹豫一瞬,颔了颔首。 玉答应落后一步,“想当初妹妹也得宠过一阵子,可惜不如姐姐有福气,没能怀上龙嗣,还是姐姐福气深厚,若能生下一位阿哥,将来皇上必定更加宠爱姐姐。” 说此话时,低垂了眼睑,眸光半掩。 陈贵人笑道:“妹妹嘴真甜,不过福气不福气的,我可不敢想,只要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个孩子,我就很满足了。” 话落,瞟了眼玉答应的肚子,笑道:“妹妹嘴如此甜,模样也好,也会有这个福气的。” ———— 玉答应笑容加深,“承姐姐吉言了。” 两个人正走着,忽然屈膝一礼,“丽妃娘娘万安。” 是英珠从前面走了过来。 英珠瞟了眼二人,目光落在陈贵人身上,微微一笑,“陈贵人身子重,不必多礼。” 真巧,遇上了这两位。 这陈贵人能得宠也不是无缘由的,模样娇媚,性情谦和,是个讨人喜欢的。 倒是比玉答应要顺眼些。 陈贵人依言起身,笑容殷勤,“不曾想丽妃娘娘也在此,奴才没打搅娘娘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又是喜事 “无妨,只是陈贵人如今身子浅,要万分小心才是,这出来久了,难免叫人忧心。”英珠声音柔和,语带关切。 陈贵人浅笑,“多谢丽妃娘娘关心。” 英珠不再多言,绕过二人,往钟粹宫而去。 陈贵人抚着肚子,若有所思。 玉答应眼珠一转,柔声道:“陈姐姐承宠不久就怀了龙嗣,要多个心眼才是。这丽妃正得宠,您骤然怀上龙嗣,势必挡了她的路,指不定背地里有什么坏心思呢,如何会这般好心?以后您可要小心着些,切莫着了别人的道。” “是吗?”陈贵人语气淡淡。 四福晋递牌子进宫,先去了永和宫请安,然后来到了钟粹宫。 “妾身给丽母妃请安。” “免礼。”英珠叫了起,宫人搬来一张锦杌。 四福晋谢了恩,在锦杌上落了座。 今日四福晋过来,除了请安,便是向她讨教一下女红。 英珠着实不知四福晋还有这个兴趣。 好在四福晋还带了大格格过来,英珠很乐意陪四福晋说说话,探讨一下女红。 大格格一周岁了,还不会走,但已经会扶着嬷嬷的手站起来,嘴里还会发出简短的咿呀的声音。 英珠瞧着,心中愈发柔软,抱了会儿,将她放到一旁,由乳母看着。 “容蕙近来如何?” 近来她才知晓,舅舅的幼女,也是她的外甥女富察容蕙入了四阿哥府为格格。 这是她不曾料到的。 皇上说是为了体恤四阿哥征战辛苦,也是对她舅舅一家的恩赐。 虽说是格格,但将来生下子嗣还可以请封侧福晋。 英珠不大喜欢用这种方式恩赐她的舅舅一家。 这样牺牲的是容蕙的幸福。 但得知容蕙过得很好,四阿哥很宠她,英珠便也不再说什么。 或许容蕙自个儿也愿意呢,毕竟是皇子,将来还会是郡王,亲王,谁嫁过去都是福气。 容蕙一个庶女,这样的机会已经是难得了。 而且,如此一来,她和四阿哥府倒是意外有了一丝联系。 这算是意外之喜吧。 四福晋笑道:“富察妹妹性子娴雅,四阿哥很是喜欢,妾身也很喜欢。富察妹妹近来身体很好,心情也好,您不用担心。” 英珠道:“本宫进宫多年,许久不曾见过她了,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第167章 容蕙还年轻,就有劳四福晋多多照料了,她有不懂事的地方,你这个主母还要多担待和教导一下。” 四福晋应了是,“妾身会照顾好富察妹妹,富察妹妹很懂事,妾身倒也无需多费心。我们家爷是个很注重规矩的,也极喜欢富察妹妹的性子呢。” 英珠未再多问,知晓人好就成了。 免得四福晋多心。 四福晋拿起英珠绣的帕子看了下,赞道:“丽母妃的针线真好,妾身可以向您讨一块吗?妾身以前在闺中时不耐烦学这些,如今闲下来却总想学一学。” 英珠颔首,“可以。” “多谢丽母妃。”四福晋笑着将帕子收到袖子里。 英珠垂眸,嘴角含笑。 当初她送帕子给十阿哥,原是指望四阿哥无意间瞧见,或许能有些效果。 也曾想过四阿哥不会注意一块帕子。 如今看来,四阿哥还是注意到了。 也证明了四阿哥还不曾忘记他的养母孝懿皇后。 而且印象还很深刻。 只要四阿哥还记得孝懿皇后的恩情,她就愿意和四阿哥府近一点。 四福晋忽地捂住嘴,扭头干呕了下。 英珠瞧着她脸色有点不好,担心不已,“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本宫叫人去传太医。” 四福晋忙摆手,笑了下,“不妨事,许是吃错东西了。” 英珠心中一动,瞧着她犹显苍白的脸色,似乎又有不适,再次捂住了嘴。 “去传太医。”英珠果断吩咐旁边的金铃。 四福晋阻止不及,赧然地笑笑,“让丽母妃担心了,不过一点点不适,很快就好了。” 英珠嘴角含笑,“有些事大意不得,自个儿要小心。” 她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如何不知晓这个情况? 一旦是真,那可真就是喜事了。 英珠心中涌起雀跃。 “不知四福晋多久未来月事了?”英珠隐晦地问她。 四福晋脸一红,低头讷讷,“有、有一个多月了,不过,妾身的月事素来不准。” 英珠不再多说。 四福晋出嫁前也是得过些指点的,听了丽妃的话,心中也有了猜测,顿时激动了起来。 旋即又有些忐忑,若只是猜测,压根未怀上该怎么办? 英珠安慰道:“不必担心,太医一会儿就来了。” 四福晋捏着帕子的手松了些,心中对丽妃多了些感激。 一炷香后,太医过来,先向英珠和四福晋请了安。 英珠让他去给四福晋诊脉。 四福晋的手放在引枕上,腕上垫着白帕子,由太医搭起两指诊脉。 太医眉头先还皱着,一脸严肃,旋即缓缓松开,起身道:“恭喜四福晋,您有喜了,已经月余了。” 四福晋又是激动,又是高兴,有点说不出话来。 英珠赏了太医,让他先不要说出去。 太医又说了几点要注意的,就告辞了。 英珠拍了拍四福晋的手背,“日子还浅,平时多注意点,这些日子就不必进宫请安了。找个机会与德妃姐姐说一下吧。” 四福晋起身,绞着手指,“妾身想先回去。” 英珠莞尔,道:“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四福晋谢了,屈了屈膝,红着眼离开了钟粹宫。 不知晓的还以为她欺负了四福晋呢。 到底还是年纪小,刚怀上就激动成这副模样。 可见四福晋有多欢喜。 晌午,康熙来了钟粹宫,“朕听说你叫了太医,可是哪里不舒服?” 英珠抿嘴直笑。 康熙被她笑得一头雾水。 英珠遣了宫女,道:“不是臣妾,是四福晋。” “哦?四阿哥的福晋哪里不舒服?”康熙并未明白,不过知晓她没事也就安心了。 英珠也没瞒他。 康熙得知四福晋有了身孕,当下喜上眉梢,“果真是喜事。”不过瞧着英珠满脸喜色,轻挑了挑眉,“朕瞧着不像是老四媳妇有喜,倒像是你有喜了。” 第一百四十章 皇子们的婚事 英珠一怔,“皇上为何如此说?” 康熙嘴角含笑,“朕瞧着你是真心为老四媳妇高兴,按说你和老四媳妇没什么交情。” 英珠垂了垂眸,道:“不过是看四福晋年纪小,性子好,有点喜欢罢了。她有了喜,臣妾自然高兴。” …… 另一边德妃也听说丽妃传了太医,四福晋红着眼离开的事。 稍微一想,德妃就猜到了,立刻道:“派人去四阿哥府瞧瞧,若四福晋不舒服,随时告知本宫。” 宫女应声退了下去。 德妃脸上也浮起欣慰。 虽说不喜这位儿媳,但有喜是好事,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孙儿。 又有些恼,这个乌拉那拉氏,走的时候也不让人与她说一下,竟是丽妃那贱蹄子第一个知晓。 不知道的还以为丽妃才是她的婆母。 但此刻不是生气的时候。 等四福晋生下嫡子再教训她不迟。 若四福晋当真有了身孕,就要好好护着些了。 尤其是老四后院进了那么个女人,得叫老四远着点,免得惹了四福晋不快,影响了腹中胎儿。 宫里的嫔妃有孕,两位皇子府中的女眷也有了喜,这可真是三喜临门。 第168章 噶尔丹未除,战事依旧未曾结束,康熙依旧忙碌,极少前往后宫。 陈贵人的胎气渐稳,期间出了一次意外,险些摔倒,好在有惊无险。 康熙常去看望陈贵人,引得宫中年轻嫔妃嫉妒恼恨。 宫里依旧风平浪静。 直到七月,十一阿哥胤禌一场病没了,这下子可是要了宜妃的半条命,整个人病倒了。 宜妃有三个儿子,十一阿哥是宜妃的幼子,素来宠爱,宫里时有皇子夭折,但临到自己身上,谁又能淡定? 英珠特意去看望宜妃,宜妃整个人都已经憔悴的不像样,没了往日的半分艳丽。 她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失子之痛,没人能够安慰,只能靠她自己想通了。 九月,大福晋终于诞下了大阿哥的第一个嫡子,也是长子,然而大福晋也因此难产去世。 可谓喜忧参半。 大阿哥也着实可怜,刚得了个儿子,就失去了妻子,一点也没有得了嫡子的喜悦。 最可怜的还是大福晋的儿子,刚出生就没了额娘。 来年二月,康熙再度亲征,未料噶尔丹遭部下背叛,众叛亲离,服毒自杀。 自此准噶尔部由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统治,西北恢复平稳安宁。 而在此期间,宫里的陈贵人诞下一子,为十七阿哥。 四福晋也顺利产下了四阿哥的嫡长子,母子均安,且又多了一桩喜事,四阿哥府的宋格格也有喜了。 康熙回京后为十七阿哥和四阿哥的嫡子赐了名,十七阿哥为胤礼,四阿哥的嫡长子为弘晖。 这一对叔侄前后出生,只相差不到一个月。 弘晖满月,康熙派人送去了许多赏赐,之后不久,四福晋便带着弘晖入宫,去了永和宫。 心知今日是看不到弘晖,英珠并不难过。 毕竟她与四阿哥只是庶母和庶子的关系,四阿哥府上多了个嫡子也完全与她无关,轮不着她牵挂。 胤禑渐渐大了,今年的正月便入了上书房读书,英珠日日牵肠挂肚,好在有十阿哥照看,胤禑在上书房的日子平安无虞。 只除了偶尔受到十四阿哥的欺负。 但十四阿哥在十阿哥面前也不好过分,因为讨不到好,被十阿哥教训了几次,渐渐也就安分了。 胤禑也变得更黏十阿哥。 兴许是英珠以前的提点有了效,胤禑和四阿哥也有点亲近,连带着十阿哥也和四阿哥走的近了些。 但十阿哥这孩子就有点别扭了,他受不了四阿哥的沉闷性子,三句话不到就跑了,留胤禑一个人陪四阿哥说话。 这反而气坏了十四阿哥,天天臭着张脸。 英珠不知晓上书房这些事,只知道胤禑过得很好,胤禑晚上到钟粹宫请了安,便回了阿哥所。 对于搬到阿哥所这件事,胤禑起初十分不适应,闹了一场,后来在英珠的安慰下才好了些,接受了一个人的生活。 好在阿哥所中有十阿哥和九阿哥相陪,再不济也有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胤禑这孩子从小人缘好,见了兄弟亲热地叫几哥几哥的,又很听话。 兄弟们都喜欢他,也很乐意照顾他一些,是以胤禑并不觉孤单,很快就适应了。 前线战事平定,后宫祥和,康熙进后宫的时间多了。 除了英珠,便是陈贵人得宠最多,其他年轻嫔妃也偶尔会得到皇上的宠幸。 后宫雨露均沾,闹事的自然少。 但英珠一直未再有孕,好在每天要照顾胤禄,英珠并不觉得失落。 到了六月底,四阿哥府的宋格格诞下了四阿哥的次子,为弘昐。 相较弘晖,弘昐的身子就弱了些,好在没什么大碍,好好养着便是。 眼瞅着诸位皇子都大了,康熙想起了分封诸子,另外几位年长皇子也到了成亲的时候。 比如五到十,除了六阿哥早夭,其他五位阿哥都还未成亲,最小的十阿哥今年也十五了,即便不大婚,也该娶个侧福晋了。 康熙下旨,明年三月选八旗秀女进宫,除了给后宫添几个新人,主要还是为几位长大了的皇子指婚。 虽说英珠平日里对十阿哥多有照顾,但为十阿哥选嫡福晋的事轮不着她管,不过选个侧福晋还是没问题的。 英珠自个儿是没人选,但这一日宜妃请她去了长春宫。 宜妃的五阿哥和九阿哥都到了成婚的年纪,宜妃的意思是先为五阿哥选个嫡福晋,但当初皇上承诺五阿哥的婚事由太后做主,宜妃就不好插手了。 为此宜妃失落了一阵子,但她很看得开。 就算无法亲自为五阿哥选个嫡福晋,也是可以看一看,提几个建议的,最终结果由太后决定便是。 宜妃这次不打算为九阿哥选福晋,准备先选个格格或侧福晋,十阿哥的婚事却需要早早定下。 毕竟十阿哥没了亲生额娘,早点成亲也好有个人照顾。 这是皇上的意思。 宜妃道:“本宫想着,十阿哥的婚事由皇上做主,但他后院没什么人,若是能先选个侧福晋,也好有个贴心的人照顾,妹妹可有什么人选?”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选秀 宜妃对十阿哥也算是用心了。 自家儿子的婚事还没着落,就琢磨起了十阿哥的事儿。 她家中倒是有人。 第169章 但是英珠并不喜欢往十阿哥身边塞自家人,免得十阿哥不高兴。 也有借娘家人控制皇子的嫌疑。 唯一的法子便是等到选秀之日,由十阿哥自个儿相看,选一两个合心意的,她好和皇上提一提。 但宜妃此刻提起,想来是另有心思,便道:“妹妹年轻,不知深浅,不知宜姐姐可有考虑?” 宜妃笑道:“算不得考虑,妹妹也知晓,十阿哥的婚事只有皇上能够做主,但你我到底是与十阿哥有点情分,关心一下也是应当。 若能为十阿哥添一两个合心意的格格,照顾他一些,也不枉你我疼他这一场。 若妹妹家中有人进宫,可提早打点一下,不过,姐姐这儿也有个人选,若十阿哥有意,我便替她做了主,如何?” “哦?不知是何人?”英珠好奇地问。 她与宜妃相交多年,早已熟悉她的为人,便是有什么私心,也不会对十阿哥有什么坏心。 最多就是往皇子身边塞一两个人,以示亲近。 宜妃笑道:“是我本家的一个格格,员外郎永保的小女儿,明年也要选秀。 身份上是有些不足,但做个格格绰绰有余了。我这侄女性子柔婉,必然合十阿哥心意。” 英珠思忖了下,颔首道:“若宜妃姐姐有了人选,我没什么意见,只要十阿哥喜欢就好。” 宜妃笑容满面,“有妹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改日我请家中女眷进宫,趁此机会让我那侄女与十阿哥见上一见。” 提前见一见不是什么问题,英珠并未反对。 等十阿哥来请安,英珠与她说了。 十阿哥搓着手,俊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腼腆,“丽母妃和宜母妃做主便是,只是……”十阿哥顿了下,不好意思地问,“不知丽母妃家中可有待选的秀女?” 英珠愣了下,失笑,“自然有,选秀时便可见到。” 她阿玛族中有个格格,是她的侄女,却是旁支的,明年也要进宫。 既然十阿哥好奇,不妨到时候请了她过来,让两个人见见。 十阿哥喜不自禁。 正是慕少艾的年纪,十阿哥对这件事有些心思实属正常。 英珠对这位远房侄女没印象,连见都没见过,自然也不知晓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到时候见见也就知晓了。 若真是个好的,十阿哥也喜欢,不妨就遂了他的心愿。 当朝选秀分为两种,一种是八旗秀女,另一种是包衣宫女。 八旗秀女每三年一选,由户部主持,但也要看情况,比如前些年皇上忙于战事,一直未曾提出选秀,宫里已经许多年不曾有八旗女子进宫了。 包衣宫女为每年一选,由内务府主持,进了宫的包衣女子并非直接封为嫔妃,而是从宫女做起,若有幸被皇上看中,才有可能从宫女晋为小主,但也是从最低等的答应常在做起。 包衣宫女想要成为嫔妃,并一步步往上爬,比八旗女子要难的多,大部分到了年纪直接出了宫,没出宫的也没了机会入皇上的眼。 如现在的玉答应和陈贵人都是由宫女封为小主。 此次选秀,由户部主持,自康熙下了旨,各地的八旗秀女已经开始陆续赶来紫禁城,争取年前到达紫禁城。 明年三月,也就准备的差不多了。 此次宫里要忙碌的不仅仅是选秀,还有几位成年皇子的册封礼。 忙碌了几个月,到了康熙三十七年的三月,康熙下旨,册封大阿哥为直郡王,三阿哥为诚郡王,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俱为多罗贝勒。 同月,满蒙汉八旗秀女们乘着骡车在相关官员的安排下陆续从神武门入了宫。 此次选秀由太后和惠宜德荣四妃主持,英珠没机会参与此事,只有等结果。 御花园中,花团锦簇,通过初选的秀女们按顺序依次进入太后和诸嫔妃的视线。 先选的是满八旗的秀女,之后是蒙古八旗,最后才是汉八旗秀女。 头几个是上三旗世家大族的贵女,如赫舍里氏、钮祜禄氏、佟佳氏等,太监按着花名册一个个唱出眼前几个秀女的身份。 太后和四妃仔细观察着这些八旗贵女,留牌子的赐香囊,撂牌子的赐花,留牌子的要继续留宫进行第二次复选,或有幸成为嫔妃,或被赐婚皇子和近支宗室等。 撂牌子的直接回家。 惠妃瞧着那些个如花骨朵般的秀女,脸色不佳,还要强颜欢笑。 德妃神情温和地扫过那些个秀女。 宜妃和荣妃对此次选秀很是热衷,毕竟是要为自己的儿子挑选嫡福晋或侧福晋,也就顾不得是否会有人进宫争宠了。 为首的钮祜禄氏、赫舍里氏等自是赐了香囊,神色自若地退了下去。 “和硕额附明尚之女郭络罗氏——” 四妃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这位郭络罗氏虽与宜妃同是郭络罗氏,却并无关系。 秀女郭络罗氏的阿玛原是和硕额附明尚,早年因诈赌被判了斩监候,郭络罗氏先后没了阿玛和额娘,自幼在安亲王府长大。 出身尊贵,却自幼失祜,没人愿意让这样一个人成为自己的儿媳。 是以宜妃和荣妃都不关心,只是忍不住被对方明艳的长相所吸引,再就是对方的身份让人津津乐道。 第170章 似乎对如此眼神早已习惯,郭络罗氏坦然自若地站在那儿,倒显得有几分落落大方。 到底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就算不指婚皇子,也要赐个好点的婚事,太后便赐了香囊。 “从三品协领祜满之女瓜尔佳氏——” 太后看了眼秀女瓜尔佳氏,点点头,和身边的四妃商量了下,赐了香囊。 这位瓜尔佳氏容貌并不算绝美,但也算出众,而且气质温婉,行止端方,让人颇有好感。 这下子惠妃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其他三位嫔妃神色如常。 又留了几个,今日的选秀就结束了。 半个月后,满蒙汉八旗秀女的复选结束。 留牌子的秀女继续留宫观察,等待赏赐位分或赐婚。 第一百四十二章 喜塔腊秀茵 十阿哥先前见过了宜妃那位族中的侄女郭络罗氏,还算满意,只是尚未瞧见秀女喜塔腊氏。 这一日,英珠让人通知了十阿哥,说是会召秀女喜塔腊氏过来说话。 十阿哥下了课,便迫不及待地和九阿哥、十五阿哥去了钟粹宫。 秀女喜塔腊氏一身浅青色宫装,在宫女的引领下进了殿,行了跪礼,“秀女喜塔腊氏参见丽妃娘娘。” 声音清脆,吐字清晰。 英珠道了免礼。 喜塔腊氏起身,英珠这才瞧见她的模样,十四五岁,身材娇小玲珑,脸庞圆润可爱。 英珠第一次瞧见这位远房侄女,容貌不错,挺清纯可爱的。 “坐吧。”英珠赐了座,金铃搬来锦杌。 喜塔腊秀茵谢了恩,规规矩矩地坐下,两手绞在一起,似是十分紧张。 三位阿哥从后面偷偷溜进来,躲在隔扇门外偷看,却只瞧得见背影,不免有些心痒。 十五阿哥胤禑眨巴着眼瞅着满脸急切的十阿哥,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小声道:“十哥,我们不进去吗?” 十阿哥嘘了声,道:“小心让你表姐听到,吓到人就不好了。” 十五阿哥哦了声,看着两个哥哥一个满脸急切,另一个看好戏似的,眼珠一转,嗖地跑了进去。 十阿哥差点喊出声来,一把捂住了嘴,心下懊恼。 九阿哥险些喷笑,忍住了。 十五阿哥一进去就溜到了英珠身边。 英珠没料到胤禑会突然进来,将他揽到怀里,嗔道:“你怎么来了?” 喜塔腊秀茵忙站起身,屈膝一礼,“奴才喜塔腊氏请十五阿哥安。” 十五阿哥小手一挥,“免礼。”然后咧嘴笑道:“你就是额娘口中的秀茵表姐吧?表姐,你真好看。” 童言童语,并不显唐突。 喜塔腊秀茵弯起眼睛,两颊酒窝露出来,更显得娇俏可爱,“十五阿哥谬赞了。” 十五阿哥嘴角笑容愈发大了,悄悄往外面瞅了眼,挤了挤眼。 十阿哥捂着胸口,暗暗松了口气。 九阿哥朝十五阿哥竖起了大拇指,好小子,够淡定。 英珠仿佛未瞧见胤禑的小动作,笑道:“本宫进宫多年,和家中人许久不曾见过了,便把你叫过来,我们姑侄俩见一见,这些日子在宫里可还好?家中可还好?” 喜塔腊秀茵渐渐放松了,道:“奴才很好,家里也很好,多谢娘娘关心。” “既是私下里,就喊姑母吧,没得生分了。” 喜塔腊秀茵应了是,甜甜地唤了声“姑母。” 倒是个不做作的。 英珠很满意。 “在宫里一切小心,谨言慎行,有什么事就着人来寻本宫。” 喜塔腊秀茵点头,“奴才谨记姑母的叮嘱。” 又说了几句话,英珠就让她回去了。 等人走远了,十阿哥和九阿哥先后进来,英珠抿了口茶,瞅了他们一眼,“如何?” 十阿哥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虽然没瞧见脸,但是背影好看,声音也好听,想必是个好的。” 九阿哥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倒是说说,郭络罗氏好,还是喜塔腊氏好?” 十阿哥犯了难。 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都、都好。” 九阿哥恨铁不成钢,“你倒是贪心,两个都想要,你倒是分我一个啊。” 十阿哥更不好意思了,犹豫片刻,道:“要不……郭络罗氏给你好了,我更喜欢可爱一点的,这个瞧着可爱些。” 九阿哥摇头,“得了,我这就和额娘说,让她别费心了。” 十五阿哥嘻嘻笑道:“十哥,秀茵表姐很好看,你有福气了。” 十阿哥咧开嘴,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这个机灵鬼。” 没想到十阿哥还真瞧上了秀茵,若这事真能成,倒是好事。 十阿哥是个不错的人,至少秀茵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知晓了十阿哥的心思,傍晚,英珠就与康熙说了。 康熙思忖了下,颔了颔首,“也好,就给个格格吧,待胤礻我再大些,朕再给他赐个福晋。” “多谢皇上。”英珠起身谢了恩。 康熙揽了她入怀,“不过一个格格,并非侧福晋,不用急着谢朕。” “听说这次有几个模样很好的秀女,皇上可是有福气了。”英珠弯起唇角。 康熙食指抹在她的唇上,眼中含着笑,“吃醋了?新人再是漂亮,也不及你,乖乖再给朕生个皇子,朕保证不宠别人。” 第171章 英珠垂眸,“皇上说笑呢,皇上那么多阿哥,又岂会少臣妾肚子里这一个?” 康熙抚着她的肚子,“你的总是不同些,朕希望你给朕多生几个。” 有何不同? 英珠漫不经心地笑,“臣妾可做不得主。” 康熙今夜留了下来。 翌日,英珠正在梳妆,银簪匆匆走了进来,“主子,喜塔腊格格那儿出事了。” 英珠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银簪附耳禀报了,英珠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会儿子宫里的主子都听说了。” “还真是人尽皆知啊。”英珠冷笑了声,站起身,道:“走吧,去看看,总不能叫人先下手为强。” 等她到的时候,御花园已经围了一堆人,除了各宫里有头有脸的主子,还有跟着的宫女太监们。 从外面瞧不见里面的情形,但奴才们瞧见她过来,纷纷噤了声。 惠妃先冷笑了声,“哟,丽妃来的可真快,本宫还道没脸来了,毕竟这出的可是丽妃你的丑。” 奴才们让开一条道,英珠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喜塔腊秀茵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瑟瑟发抖,身边还跪着个嬷嬷,想来是秀女住处管事的嬷嬷。 宜妃寒着脸站在德妃身旁,嘴唇哆嗦着,九阿哥站在自家额娘身边,脸色同样不好,青中透着白。 荣妃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德妃神色漠然,眉眼却透着冷厉。 作为在场唯一的一个男人,九阿哥无疑是极为突出的。 英珠第一眼看的是喜塔腊秀茵,见人好好的,这才放了心,然后就将目光放在了九阿哥身上,惊讶地问,“九阿哥为何在此?” 九阿哥眼神躲闪,讷讷道:“是有人找我来的,我也不知道喜塔腊格格会在此。”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惠妃唯恐天下不乱,“那还用说?必是某位秀女不知廉耻,意图勾引阿哥,却勾引到了九阿哥头上。” “纳喇氏,你嘴巴放干净点!”宜妃厉声道。 惠妃扬唇,“宜妃妹妹急什么?是这秀女不检点,与九阿哥何干?九阿哥是皇子,便是说出去也不过是说一句风流,碍不着妹妹什么。” 但此事牵扯到九阿哥,终究不好听。 宜妃气得不行,恨恨地剜了九阿哥一眼。 这个没出息的! 九阿哥辩解,“额娘,我真没有,是有人让我来此,我真没想到喜塔腊氏会在……” 宜妃恨铁不长钢。 她怎么生了这么个蠢儿子? 她都不想理他了。 德妃淡声道:“好了,事情发生在喜塔腊秀茵身上,要处置自然只需处置她一人。 秀女无视宫规,引诱阿哥,这罪名可不轻。” 九阿哥皱眉,“此事也与她无干,想来这一切都是巧合。” 他看了眼跪着的喜塔腊秀茵,于心不忍。 先不说此事究竟怎么回事,毕竟是十弟看上的秀女,又是丽母妃的侄女,可不能因他出了差错。 “九阿哥也太单纯了。”惠妃掩了掩嘴,弯起眼眸,“这秀女有哪些心思,谁不清楚?不过是瞧着没希望入宫,便想着勾引某位阿哥。九阿哥又如此俊美,这喜塔腊氏动了心,生些心思也是正常。依本宫看,就是这秀女设计将九阿哥引过来的,好借机攀上九阿哥。” 九阿哥虽年轻,模样却是皇子中极好的,平日来瞧上他的相貌和身份,意图勾引他的宫女不在少数。 惠妃所言不无道理。 九阿哥看向喜塔腊秀茵,面露迟疑。 喜塔腊秀茵哭着摇头,道:“我没有,我没有……”却也不知该如何辩解,脸都哭花了。 德妃看向始终沉着脸不发一言的英珠,目光如炬,“此事已十分明了。丽妃,此事虽与你无关,但这人与你有关,你可不能护短。 宫规在此,谁也不能违背。” 迎上德妃微凉的目光,英珠忽而一笑,“德姐姐的意思是我的侄女故意勾引九阿哥?” 惠妃扬眉,“事情还不够清楚吗?丽妃可莫要袒护你这侄女。” “若她当真犯了错,我自然不会徇私,该如何就如何。只是妹妹觉得几位姐姐有失公允,我这侄女还未认罪,又无证据,空白白话竟要将我这侄女定罪,说出去也不嫌笑掉大牙。” 英珠安之若素,目光一一扫过几位宫妃,寸步不让。 “你……”惠妃脸一沉,怒视着她,“丽妃休要狡辩,有秀女亲眼瞧见喜塔腊秀茵写信约九阿哥见面,莫不是要等到有人亲口指认,你才肯信? 我可从未见过哪位嫔妃的脸皮如你这般厚,证据确凿,还敢出头,还真是仗着皇上的宠无法无天了。” 喜塔腊秀茵勾引九阿哥,闹出去不仅喜塔腊秀茵落不得好,英珠的脸也算是丢尽了。 宫里所有的人都会指责她喜塔腊一族家风如此,她丽妃也不是个好的。 何况她先前有意让秀茵入十阿哥后院,牵涉到九和十两位阿哥,这事就不简单了。 弄不好还会伤了两位阿哥的情分。 皇上不会饶了秀茵,更会迁怒于她。 英珠道:“是哪位宫女指认?倒是叫过来妹妹问问,她可曾亲眼瞧见喜塔腊秀茵约九阿哥见面? 第172章 我倒是奇怪了,秀茵不过一介秀女,如何能够凭一封信见到九阿哥?还能让这信顺利送到九阿哥手中。 秀茵不懂宫规,九阿哥会不懂吗?如何会明知故犯? 而有个秀女发现了,不但未加阻拦,也未提前告知宫里的主子,任由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真当阿哥的脸面是可以随意辱没的吗?” 英珠说的有条不紊,镇定自若,说到最后一句,眉眼间骤然浮现一层冷厉,与平时温和无害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番话轻轻松松将火烧到了那名在事发后告发喜塔腊秀茵的秀女身上。 若喜塔腊秀茵有意触犯宫规,理当该罚,那任由事态发展,不顾阿哥脸面的秀女也不无辜。 也或许那秀女本就参与其中。 或是因为嫉妒,或是受人指使,英珠不知,但她定不能让秀茵无辜受冤,更不能让人随意辱没了她喜塔腊一族的名声,让她喜塔腊瑚图玲阿被所有人耻笑。 九阿哥一怔,急急道:“我以为约我的是十弟,字迹是十弟的。” 他也不知来的会是喜塔腊秀茵,想到此他不禁懊恼,暗恨那背后算计之人。 待查清楚,他定饶不得那人。 但若此事真是喜塔腊秀茵所为…… 九阿哥握了握拳,垂下眼眸。 他也不信凭一个喜塔腊秀茵就有能力做出这等事,更不信以丽妃的人品会指使喜塔腊秀茵。 听了九阿哥的话,英珠勾唇,“那就奇怪了,喜塔腊秀茵如何会写得十阿哥的字迹?” “那还用说?”惠妃立刻道:“必是你纵容的,丽妃平日里与十阿哥亲近,想要模仿十阿哥的字迹并不难,让喜塔腊秀茵借着十阿哥见到九阿哥就顺理成章了。 因为你自认凭喜塔腊秀茵的出身压根做不成皇子的嫡福晋,就让喜塔腊秀茵做出这等事。丽妃这算是招认了吗?是你与喜塔腊秀茵合谋,打算让你的侄女攀上皇子,好叫九阿哥请旨赐婚,让你的侄女成为皇家的福晋,可真是好大的胃口。” 英珠淡淡扫了眼义愤填膺,侃侃而谈的惠妃,抿了抿唇,道:“惠妃这没有证据,空开白话就给人定罪的本事可真是不小。” “事实明摆着。”惠妃冷笑了声,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眉眼间露出一丝得意,“等皇上来了,本宫看你如何否认。”1 英珠不再理她,看向秀茵,“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语气平静,莫名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喜塔腊秀茵紧绷的身子蓦然松了些,摇了摇头,“姑母,我没有勾引九阿哥,是有人引我来此,那人说是永和宫的人,说是德妃娘娘要见我?我真的不知道会是九阿哥。” 说着又哭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演技爆发的英珠 许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整张脸都是苍白惶恐的,一开始她没了主意,直到姑母来了,又说了那样一番话,所有的委屈、害怕和希冀一瞬间涌上心头。 德妃平静的脸色骤然变了,怒道:“休要信口雌黄,本宫何曾叫人传过你?”又看向英珠,目光如炬,“丽妃,我算是明白了,是你指使喜塔腊秀茵,你指使她勾引九阿哥。 事情败露就推到本宫头上,你好大的胆子!” 英珠平静道:“是否真如她所说,把那带路的人叫过来便是了。妹妹也相信是有人故意陷害德妃姐姐,毕竟德妃姐姐可一贯是个良善宽厚之人,如何做得出这种事? 但既然有人假借德妃姐姐的名义,那此事就应当好好查一查,可不能叫人冤枉了德妃姐姐。” 德妃坦然自若地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就依你所言,本宫没做过的事,不怕人查,若此事当真是有人诬陷本宫,本宫决不轻饶。” 说话时,目光不离英珠的脸,似乎意有所指。 人还没到,太监的唱和就响了起来,“皇上驾到——” 众嫔妃和奴才们立刻矮了一截,齐齐屈膝,“臣妾/嫔妾/奴才参见皇上。” 康熙沉着脸,大步走来,目光在周围扫了眼,落在跪着的喜塔腊秀茵身上,“怎么回事?” 声音冷厉,明显不悦。 惠妃嘴快,立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臣妾一大早就听说有个秀女与人在御花园私会,臣妾就赶了过来,没想到却是九阿哥和丽妃的侄女喜塔腊氏。有秀女指认是秀女喜塔腊氏故意写信引诱九阿哥来此。 事情已经十分明显,丽妃却不依不饶,非要偏袒喜塔腊秀茵。” 说着瞟了眼英珠,眉梢微挑,暗藏挑衅。 康熙眉头紧皱,看了眼喜塔腊秀茵,又看向英珠,“惠妃所言可是真?” 英珠屈了屈膝,平静道:“皇上,臣妾也是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但事情尚未查清楚,若就此给喜塔腊秀茵定罪,臣妾不能坐视不管。若她犯了错,臣妾自不会偏袒于她,但若另有内情,臣妾认为还是应当查清楚,毕竟事关九阿哥的名声。” 康熙脸色缓了些,再看向九阿哥,沉声问,“你怎么说?你为何会在此?” 面对皇阿玛的威严,九阿哥顿时紧张了起来,低垂了头,一五一十说了。 康熙听得脸色越来越沉。 德妃上前屈了屈膝,道:“皇上,事关丽妃,臣妾本不该多嘴,但此事也牵涉到臣妾,秀女喜塔腊氏不仅勾引九阿哥,还诬陷臣妾,说是臣妾派人传她去永和宫,陷害她与九阿哥。臣妾实在冤枉,还请皇上一定要查清楚,还臣妾一个清白。” 第173章 说着拭了拭眼泪,一副老实又惶恐的模样。 德妃为妃多年,资历深厚,在宫里又是出了名的慈悲宽厚,所有人有目共睹,没人会相信德妃会诬陷一个秀女,还有一位阿哥。 一个德高望重的嫔妃被秀女诬陷,要求彻查,这无论怎么看都是那秀女心怀叵测。 更有甚者,也有人猜测是丽妃指使,是丽妃想要借此诬陷德妃。 丽妃得宠也不过几年,却敢对上进宫多年的德妃,当真是有恃宠而骄和不自量力的嫌疑。 若是一般人便罢了,偏偏是德妃。 所有人看向英珠的眼神都带了异样。 这或许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争锋。 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就连康熙都皱了皱眉,看向喜塔腊秀茵,眉峰凌厉,“你一个小小秀女,竟敢攀诬朕的嫔妃,谁给你的胆子?” 德妃在宫里的名声根深蒂固,便是康熙也不相信会是德妃所为。 但他也不愿相信丽妃会指使自己的侄女诬陷德妃。 康熙心中天人交战,面上愈发冷厉。 喜塔腊秀茵拼命摇头,带着哭腔道:“奴才不敢,来人的确称是永和宫的人,奴才不敢说谎。” 康熙抬起眼眸,“那带路的人呢?” 带喜塔腊秀茵来此的嬷嬷被带了上来,噗通跪下,连连叩头,“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奴才并未说是永和宫的人,奴才是照看秀女起居的,得了丽妃娘娘的嘱咐特意关照喜塔腊氏,关嬷嬷可以为奴才作证。 秀女喜塔腊氏自打进了秀女所,就不服管教,有好几次被关嬷嬷训斥。她这次偷偷出来,奴才担心出事,这才悄悄跟了过来,未料到秀女喜塔腊氏却是见的九阿哥。奴才没办法,又怕受惩处,这才帮忙瞒着。 奴才不该帮秀女喜塔腊氏隐瞒此事,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喜塔腊秀茵满面愕然,失声道:“你说谎,我没见过你……” 在她旁边跪着的另一名嬷嬷忙道:“她的确是秀女所的嬷嬷,姓秦,她平时对你多有关照,你认识她的。”又向康熙磕头,“皇上,秦嬷嬷所言皆是实情,奴才能够证明,她的确是得了丽妃娘娘的吩咐,特意关照秀女喜塔腊氏,平时秀女喜塔腊氏犯了错,秦嬷嬷都会为她求情。” 喜塔腊秀茵摇着头,流着泪,不知所措,“没有,我没有说谎……” 英珠的确有让人照顾秀茵,但她并不认识这位秦嬷嬷,遂扭头看向金铃。 金铃沉默着点头,英珠心一沉。 事情已然清楚,康熙大怒,“好个喜塔腊氏,不仅勾引朕的阿哥,还敢攀诬德妃……” “皇上……”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康熙的话。 康熙怒而抬眸,想说求情也没用,就见英珠神色凄惶,泫然欲泣,不禁一怔。 所有人看向丽妃,面露嘲讽,都这个时候了,哭有何用? 以为掉几滴眼泪就能让皇上息怒吗? 秀女喜塔腊氏诬陷德妃,焉知没有丽妃的指使? 皇上不惩治她,只惩治秀女喜塔腊氏一人就不错了,还敢拿这副姿态面对皇上,简直是不要脸。 英珠咬了咬唇,眸中噙泪,看着康熙,凄惶又无助,“若当真是秀茵所为,臣妾不会袒护她,但您当真相信这两个嬷嬷的一面之辞吗?焉知她们不是受了何人的指使,有意陷害臣妾。 臣妾不要紧,只是秀茵是臣妾的侄女,臣妾了解她,她胆子小,断做不出这种事,臣妾不能眼看着她受人冤枉。”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转机 康熙险些因为她的眼泪把持不住,瞬间大怒,好你个喜塔腊氏,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出这副姿态。 真当朕是个昏君了? 纵容秀女勾引朕的皇子,陷害朕的嫔妃,别以为你一哭朕就会饶了你。 康熙在心中发着狠话,决定不理会。 英珠拭着眼泪,双肩颤动,语带哽咽,“此事不仅事关秀茵的清白,更事关臣妾的名声和尊严,试问此事传出去,他人会如何看待臣妾?就因为他人的诋毁,臣妾一辈子的名声就这样毁了。 有一个他人眼中如此不堪的额娘,十五阿哥怎么办?十六阿哥怎么办?秀茵进宫不过几日,就落得这个结局,臣妾如何向家中交代?是臣妾没有保护好她,臣妾没脸见家人了。 若皇上真的相信了他人的谗言,那臣妾也不活了,与其被人背地里指指点点,羞辱嘲讽,还不如干干净净地去,以证臣妾的清白。” 英珠掩面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所有嫔妃皆愕然。 还有这种操作?这丽嫔也太会演了吧,何时学会的这招? 脸皮也忒厚了! 连她们都自愧不如。 德妃暗暗捏了捏拳,眸光阴翳。 好个喜塔腊氏,果然是个狐媚子。 宜妃松开紧拧的眉头,顺势道:“皇上,依臣妾所言,此事还有待详查,两个嬷嬷的话未必可信,不如审问一番,免得冤枉了丽妃和秀女喜塔腊氏。” 惠妃不依不饶,“这可不成,事实俱在,谁能冤了她?” 英珠垂眸拭泪,嘴上却道:“未必是事实俱在,还有个人呢,那告发的秀女在何处?是何人?也要审一审。” 若那秀女是受人指使,或许会有转机。 第174章 宜妃立刻道:“听说是秀女钮祜禄氏,把人传过来一问便是。” 一听是钮祜禄氏,英珠停止了哽咽,看向康熙,眸光楚楚,“皇上,您别忘了,秀女钮祜禄氏是十阿哥母族之人,钮祜禄氏岂会不识得十阿哥的字迹?” 事情哪会这么巧?偏偏是秀女钮祜禄氏,十阿哥的表亲。 引九阿哥前去的也是以十阿哥的名义。 宜妃心中一动,笑道:“的确,倒是忘了这一点,要说熟悉,钮祜禄家的人比丽妃这个外人更熟悉十阿哥的字。” 两个人一唱一和,瞬间把矛头指向了秀女钮祜禄氏。 所有人都未想到这一点,这下子谁也没话说了,神色各异。 德妃垂眸,抬手抚了下鬓角。 一个宫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康熙眉头一动,再瞧见英珠那如水的眸子,里面盛满了委屈和希冀,脸上的怒火登时烟消云散,却仍绷着脸道:“好了,哭什么哭?朕说什么了吗?既然如此,把秀女钮祜禄氏和喜塔腊氏,还有这两个嬷嬷带去乾清宫,朕亲自审问,丽妃,你回去。” 再让她待下去,他还能不能审出个结果都是问题。 简直是胡闹! 英珠垂眸,盈盈屈膝,“谢皇上。” 康熙握了握拳,视若无睹,转身大步离开。 一众嫔妃或平静,或失望,或不甘,瞧了眼刚刚哭过一场,楚楚可怜的丽妃,嘴里发着酸,也都散了。 宜妃没走,看向九阿哥,脸一沉,“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回去好好思过。” 九阿哥瞅了眼已经恢复平静的丽妃,暗暗纳罕,猛地被自家额娘一训,不敢再说什么,告了辞,灰溜溜地离开了。 英珠看向宜妃,屈了屈膝,“宜妃姐姐,此事牵连到九阿哥,妹妹给您陪不是了。” 宜妃忙握了她的手,脸上带笑,“此事与你无关,妹妹无须如此。”然后脸一沉,“定是德妃那个贱人,她惯会装模作样,明明做了坏事却一副老实无辜的模样,让所有人相信她。 她越是老实,本宫就越是认定了她,若找到证据,本宫决不罢休!” 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她不与德妃计较,这次对方敢害她的儿子,她就让对方看看惹怒她的后果。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很乐意与丽妃交好。 两个时辰后,英珠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是秀女钮祜禄氏被撂了牌子,送回家中。 秀女所那两个嬷嬷也各自被打了二十大板,不再管秀女的差事,贬到辛者库为奴。 喜塔腊秀茵平安无事,回到了秀女所。 接下来就没了后续。 英珠蹙眉,她不相信只是秀女钮祜禄氏一人所为,必然还有其他人。 此次背后之人设计陷害秀茵和九阿哥,针对的却是她。 连她嘱咐了照看秀茵的嬷嬷都能被收买,这不是一个秀女钮祜禄氏就能做到的。 会做此事,且有能力做此事的必然是后宫里某位嫔妃,甚至是位高权重的嫔妃。 今日惠妃一直在咄咄逼人,无疑嫌疑最大,但对方愈是如此,她愈是不相信是惠妃所为。 真正做下此事不会急于冒头,惠妃脾气直,却并不愚蠢。 除了惠妃,便只有德妃。 这倒是符合德妃一贯的作风,利用他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自己在暗中观望,推波助澜。 英珠安下心来,先派人去秀女所安抚了秀茵一番。 若此事当真是德妃所为,她决不会就此罢休。 以往她和德妃的冲突只能算是一点小恩怨,犯不着大动干戈。 如今对方却是明晃晃地对付她,甚至还设计上了她母家之人。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不是个宽容大度之人,被人陷害了还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息事宁人。 夜里,康熙来到了钟粹宫。 英珠上前行礼。 康熙牵了她的手,坐在榻上,将她搂入怀中,“放心,朕没冤了你那侄女,放她回去了。” 语气有点不好,似是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 英珠偎进他怀里,伸手抚上他的胸膛,笑靥如花,“皇上英明。” 康熙脸一沉,“哼,这会儿倒是嘴甜,白天当着所有人的面那般说话,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嘴里训斥,却忍不住将她揽的更紧,嘴唇贴着她的耳垂,呼吸灼热。 “臣妾也是无计可施了嘛,总不能眼看着皇上处置了秀茵。”英珠嗓音甜糯,委屈不已。 她倒是愈发染上了宁韵的做派。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选秀结果 她倒是愈发染上了宁韵的做派。 也不再觉得这般行为失了身份,过于轻浮。 康熙瞧不清此刻的她是否是那个人,却无法抵挡她的柔媚。 他想,如此也好,至少他可以欣赏不一样的她。 “事情当真是钮祜禄氏做的?”英珠仰头看他,“秀茵身份不如她,她为何如此?” 秀茵的阿玛只是个寻常守备,何至于引起钮祜禄氏的针对? 康熙淡淡道:“放着一个皇子在宫里,如何能安心?钮祜禄氏便是他们用来笼络胤礻我的工具。 胤礻我素来与你亲近,难免叫他们心生防备,担心胤礻我心向于你,与钮祜禄一族生分。 第175章 朕把钮祜禄氏遣回家中,就是警告他们,让他们不再生是非。” 康熙低头看她,“只是经此一事,秀女喜塔腊氏不便再给胤礻我做妾,朕将她赐给胤禟,你看如何? 胤禟也是朕的儿子,不算委屈了她。” 英珠倏地坐起身,“九阿哥?” 跟了九阿哥或者十阿哥的确没什么区别,都是给皇子做妾。 只是在如此情况下被赐给九阿哥,英珠如何能舒坦了? 说到底还是被人陷害,不得已而为之。 英珠咬着嘴唇,脸色有点不好看。 康熙轻声哄着她,“朕知你不高兴,只是朕也是没办法,朕总不能叫喜塔腊氏跟了胤礻我,那让别人如何看待胤礻我和胤禟? 胤礻我面子上也不好看,心里难免有芥蒂。 事已至此,在外人眼中那喜塔腊氏已和胤禟扯上了关系,朕也只能将错就错。 朕可以弥补她,给她个侧福晋的位子,你看如何?” 话是如此,英珠还是不高兴。 但又能如何? 英珠垂眸,半晌才道:“那就依皇上所言。” 声音却有些闷闷的。 所幸的是秀茵还不曾知晓她与十阿哥的事,不至于冲击太大。 “臣妾不是觉得委屈了秀茵,只是好好的,原本是要给了十阿哥,就因为被人陷害,和九阿哥扯上了关系,于秀茵的名声终究有损。” 好听的是秀茵运气好,入了皇子府做妾,还是个侧福晋,比普通的格格好多了。 不好听的指不定说秀茵使了手段,攀上皇子,心高阴险。 也只碍着她这个丽妃的面子,不会有人太明目张胆罢了。 虽说她与秀茵的关系隔得远,她也并非真正的喜塔腊氏,但终究明面是一家人。 她也不忍心秀茵受那些白眼。 康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朕知你受委屈了,放心,不会再有下次。看在你的面子上,胤禟也不会亏待了她去。” 英珠也只得按下那些心思。 终究是秀茵从格格成了侧福晋,也不算全无好处,甚至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和九阿哥也未发生什么,只是私下见了一面而已,就算有影响也不会太大,随着时间流逝也就过去了。 该郁闷的是背后设计陷害的那个人。 “当真只是钮祜禄氏一人所为吗?”英珠抬眼看他。 康熙沉默片刻,道:“事关皇子,朕不想闹的太大,此事到此为止,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英珠不明白。 听得出来皇上不愿再追究,打算息事宁人。 是知晓了真相,却不愿追究,还是压根不愿再查? 固然有秀茵身份微不足道,又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不足以让皇上彻查的缘故。 但皇上的心思也是明显的。 她以为就算为了她,皇上也会多查一些,至少也会给她一个交代。 却不想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只是一句事关皇子,到此为止。 皇上就如此想要维护那人吗? 这更让她确定了背后之人身份不简单,极有可能是掌权四妃之一。 思来想去,德妃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是至今还宠爱着的嫔妃,还为他生下了多位皇子。 如此态度也就说得通了。 甚至给秀茵一个侧福晋的身份也是对她的一个弥补,让她不再追究。 英珠苦笑,垂下眼眸,“臣妾懂了,臣妾不会再多问。” 她如此平静,反倒让康熙有些不自在,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康熙眸光一暗,道:“夜深了,歇下吧,今日你也累了。” 宫人进来伺候二人洗漱。 若是往常,这个时候的康熙还在批奏折,不到子时是不会歇下的。 嘴上说着歇下,康熙却并未给她机会。 扯着她闹腾了许久,康熙才放过她。 …… 次日,康熙下旨,宣布选秀的结果。 此次康熙只封了秀女瓜尔佳氏为贵人,其余秀女皆撂了牌子。 然后便是赐婚的旨意。 赐婚他塔喇氏为五阿哥嫡福晋,哈达纳喇氏为七阿哥嫡福晋。 意外的是那位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额附明尚之女郭络罗氏被赐婚给了八阿哥为嫡福晋。 再就是赐婚员外郎永保之女郭络罗氏为十阿哥侧福晋。 英珠坐在长春宫的正殿,与宜妃姐妹说话。 宜妃摇头,“不曾想皇上给八阿哥指了这么一门婚事。 别看那郭络罗氏出身多好,多体面,却也不过是失怙之人,于八阿哥无任何助益。 良嫔这会儿不知多么难过呢。” 良嫔出身低微,唯一的愿望便寄托在了八阿哥那儿。 此次八阿哥的婚事落得不如几个哥哥,良嫔必然会失望。 终究还是因着八阿哥的出身,纵然八阿哥本身优秀,也掩盖不了出身上的瑕疵。 但凡八阿哥的额娘出身好点儿,八阿哥的福晋都不会是郭络罗氏这样的。 不过,五阿哥此次的福晋出身也没多好,他塔喇氏的阿玛不过是个五品员外郎。 与十阿哥的侧福晋郭络罗氏一样。 但五阿哥的婚事是由太后做主,宜妃也不好说什么。 郭贵人道:“好在这位他塔喇氏是个性子温和的,将来五阿哥的后院也能安稳些。” 第176章 宜妃嗤笑,“性子温和,不就是没脾气?” 英珠心道,也是,有时候没脾气未必就好,嫡福晋是要管理皇子后院的,不厉害了不成,容易被得宠的小妾压下去。 五阿哥也不是个对后宅上心的,如此一来,将来未必能够安稳。 说到底太后为五阿哥选他塔喇氏为福晋,也过于谨小慎微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瓜尔佳贵人 但这件事谁也不好多说,也就过去了。 好在宜妃还有个九阿哥,将来还能为九阿哥找个出身好些的福晋。 宜妃忽然笑了,“没想到,最终这进了十阿哥后院的还是郭络罗家的格格。 至于那位,一个秀女的事奈何不了她,你也无需放在心上,终究这喜塔腊秀茵成了皇子的侧福晋,还是进了胤禟的后院,你我两个也算是沾了亲了。” “可不是。”郭贵人笑道:“不曾想九阿哥因此得了个如玉似玉的侧福晋。这成了亲啊,九阿哥也就长大了。” 英珠微微一笑,全无芥蒂的样子。 不论几个人心中是否有其他心思,事情已成定局,何况只是个侧福晋,不至于让宜妃心有不满。 宜妃笑容敛去,道:“不过,昨儿个御花园的事儿后,听说苏麻嬷嬷往乾清宫送了一幅画。” 苏麻喇姑? 英珠神情诧异。 思忖了片刻,心道,莫非此事与苏麻喇姑有关。 否则为何偏在那时候送了一幅画给皇上? 宜妃不会无故提起苏麻喇姑和一幅画,其中必有内情。 再想听她说,宜妃却笑道:“这苏麻嬷嬷啊以前是孝庄太皇太后身边极信得过的人,虽说太皇太后去了,苏麻嬷嬷在宫里的地位却半分不减,连皇上都要给几分面子。 这苏麻嬷嬷也敬重皇上,从不自恃身份,安安心心待在慈宁宫,鲜少出来。 皇上担心苏麻嬷嬷孤单,还把十二阿哥送到苏麻嬷嬷身边,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有的待遇。” 这些她都知道,但她不明白宜妃何以忽然说起了苏麻喇姑,但她的表情仿佛只是随意聊起。 宜妃抿了口茶,垂下眼眸,“苏麻嬷嬷活着一日,就像孝庄太皇太后尚在,苏麻嬷嬷从不插手后宫之事,却仿佛随处可见。苏麻嬷嬷和孝庄太皇太后的心是一样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后宫安稳。” 英珠默默忖着宜妃的话。 后宫安稳? 所以,皇上是因为苏麻喇姑才放弃了追究昨日之事吗? 看来她还是知晓的太少。 宜妃瞧着像是知晓些她不知晓的事,但事关苏麻喇姑,她又不好问的过多。 宜妃似乎也没心思再多谈,说起了新进宫的瓜尔佳氏,“这瓜尔佳氏瞧着模样不错,出身也好,上三旗的,这一进宫就封了个贵人,还单单只封了她一个,可见皇上的喜爱。 不过也好,这宫里是该进些新人了,免得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来来回回也就是几个答应,庶妃。” 见英珠沉默,宜妃笑道:“你也无须担心,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你已经为皇上诞下了两位皇子,无人能动摇你的地位。那瓜尔佳氏再是得宠,终究是无缘妃位。在这宫里,最重要的是看得开,没什么一成不变的。 不过,本宫瞧着皇上待你还是有几分不同的,那瓜尔佳氏暂时比不过你。” 顿了下,又道:“其实,多一个得宠的的人,未必是坏事。每次宫里进了新人,本宫都会安之若素。” 英珠弯起唇角,“宜姐姐放心。” 瓜尔佳氏初封为贵人,被安排住进了钟粹宫的东偏殿。 英珠回去的时候才得知,却也只是笑笑,吩咐人安排妥帖了。 刚坐下喝了口茶,宫女来禀,瓜尔佳贵人求见。 英珠让人进来,直起了身。 瓜尔佳氏十五六岁,肤色莹白,身形窈窕,杏仁眼,菱形唇,目光如湖水般澄澈平静。 倒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宫里美人不少,但容貌气质俱佳的却不多,良嫔算是一个,这位瓜尔佳氏更甚一筹,眉眼间比良嫔更多了份心胸开阔的安然。 难怪能从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 “奴才瓜尔佳氏给丽妃娘娘请安。”瓜尔佳氏屈了屈膝,笑容微绽,唇边梨涡隐隐,声音温柔,如春风拂面。 举止没有那些个矫揉造作,也无故作清高,既温柔,又落落大方。 英珠觉得这样一个美人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这位瓜尔佳氏并不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也许会让这宫里再度发生一番变化。 英珠道了声“免礼”,赐了座。 瓜尔佳氏谢了恩,坐在绣墩上。 不知是谁安排的瓜尔佳氏住进了钟粹宫,但无非那四位。 看来有人还真是想让他不好过。 不过,她不会怕了。 自打得宠,她就料到了这一日,也做好了准备。 “住的可还习惯?可有什么不妥当的?”英珠温声询问。 瓜尔佳氏巧笑嫣然,“谢丽妃娘娘关怀,奴才一切都好。” 英珠颔了颔首,“有何需要的尽管寻金铃,金铃是本宫贴身的宫女。” 瓜尔佳氏温顺地应了是。 略坐了坐,瓜尔佳氏便起身告辞。 东偏殿 第177章 瓜尔佳氏歪坐在榻上,宫女湖心上前奉茶。 “这丽妃娘娘倒是个面相和善的,听说如今这宫里是丽妃娘娘最为得宠?”瓜尔佳氏偏头问自己的宫女湖心。 湖心笑道:“是的,丽妃娘娘如今育有两位皇子,人又年轻,正是得宠。不过,小主您初进宫,又如此样貌性情,必然也会得宠的,想来不久就能怀上龙嗣。” 瓜尔佳氏弯唇,“得宠好啊。” 湖心有点不解,这进了宫的嫔妃都是盼着得圣宠的,哪有说别人得宠好的? 虽说丽妃娘娘是主位,但主子这语气可完全听不出虚假,仿佛是真心为此高兴。 湖心道:“虽说您初进宫,但以小主的样貌性情,必然也会得宠的,一旦承了宠,怀上龙嗣不过是迟早的事。” 瓜尔佳氏瞥了她一眼,“我身在钟粹宫,主位得宠,于我更有利,我初进宫,太出风头未必好。 往后仔细行事,莫要惹丽妃娘娘不高兴,和正殿的人打好交道。” 湖心称了是。 英珠还要带瓜尔佳氏去给东西六宫各妃位主子请安,换了身衣服,叫上瓜尔佳氏,先去了永和宫。 因先前御花园的事,德妃并不大想见到丽妃,但她还是想瞧瞧丽妃此刻的表情,毕竟是她做主将瓜尔佳氏安排到钟粹宫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十阿哥的心思 丽妃不是自诩得宠,与她不对付吗?她就让丽妃明白,再是得宠,终究会有被新人代替的一天。 想和自己斗,丽妃还嫩了点。 能有如此看丽妃吃瘪的机会,她怎能放过? 可惜,德妃并未瞧见自己想要瞧见的一幕,因为英珠带着瓜尔佳氏进了永和宫,始终面带浅笑,神色自若。 并无黯然之色,也无强颜欢笑。 “多谢德姐姐给妹妹安排一个如此标志的妹妹相伴,我那钟粹宫往常过于冷清了些,如今有瓜尔佳贵人相伴,就不会寂寞了。” 英珠仿佛是真心高兴,眸光中绽放出一丝神采。 她已经打听到是德妃提议将瓜尔佳氏送到钟粹宫的。 秀茵之事虽尚未查明,但德妃的嫌疑最大,想来是上次未得逞,特意拿此事来出气。 德妃抿了抿嘴,也露出一抹笑,“妹妹能如此想就好,妹妹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便是有了新人,皇上也不会忘了你。 再有三日,瓜尔佳贵人便要侍寝,还要劳烦妹妹费心了。” 英珠唇角笑意不变,“多谢德姐姐提醒。” 德妃端起茶盏送客。 英珠起身告辞,和瓜尔佳氏出了永和宫。 德妃提起瓜尔佳氏侍寝的事,无非是想要瞧她黯然难过的模样,可她又岂会让她如愿? 接下来去了延禧宫,惠妃直接闭门不见,说是身体不适。 惠妃想来是最不喜欢瞧见瓜尔佳氏的。 同样不喜欢见她。 英珠不再多留,又去了西六宫。 分别让瓜尔佳氏拜见了瑾妃、宣妃、宜妃和荣妃,英珠便带着人回了钟粹宫。 走了这一路,天色暗了下来。 英珠累的不轻,道了句“回去好好歇着”,便回了正殿。 瓜尔佳氏屈膝告退。 十阿哥来请安,得知英珠歇下了,便没打搅,蔫头蔫脑地回了阿哥所。 喜塔腊秀茵被指婚给九哥为侧福晋,他已经知道了,毕竟是第一个瞧上的女子,就这样成了兄弟的女人,说不难过是假的。 他知道这事与丽母妃无关,丽母妃也无法做主,只是难免有些失落。 他找到了九阿哥。 虽然此事与自己无关,九阿哥还是有点心虚,见十弟这副伤心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十弟,这事儿是哥不对,哥也没想到会是如此。你放心,以后你看上哪个女人,哥一定帮你。” 十阿哥勉强笑笑,“九哥无需自责,这是谁都没料到的事,也许是我和秀茵无缘吧。要怪也只怪那个背地里设计陷害你们的人。” 想到此,十阿哥眸中闪过一丝阴郁。 可惜他无法找那人泄愤,使用此计的人无非是宫里的某位主子,都是他的母妃母嫔,他还能如何?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这件事说到底是针对丽母妃,丽母妃素来得宠,难免有人瞧不过眼,想要借喜塔腊氏对付丽母妃。唉,这也是天意,你也看开些吧。” 十阿哥抿了抿唇,嗯了声。 过了会儿,十阿哥抬头看向他,“九哥,你喜欢秀茵吗?” 九阿哥呃了声,犯了难。 毕竟是个美人,说不喜欢是假的,却也只是对美人的欣赏罢了。 但他若说喜欢,岂不是让十弟更不高兴? 十阿哥仿佛明白他的心思,笑了下,“九哥,我没那样脆弱,说到底是我自己的心思,秀茵恐怕还不知道,也许这是好的,她也不必纠结,可以安安心心地跟了你。 我想过以后一心一意对她好,如今我没了这个机会,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额娘说过,这一辈子能够遇上一个真心的人不容易,若是能有一个人真心相待,这辈子就不孤单了。 如果她以后过得好,我也能渐渐放下了。” 说到底,他和秀茵只不过有一面之缘,连脸都没看见,说多么喜欢不至于,也许是有点不甘心吧。 第178章 那是他第一个想要好好宠着的女子。 也许以后还会有其他让他上心的女子,但此刻,他希望秀茵以后能过得好。 那么他的失去就不重要了。 九阿哥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万没想到一向粗线条的十弟也能说出这番感性的话,说的他都有点感动了。 九阿哥扭过头去,声音闷闷的,“你放心,别的不能保证,但是不让别人欺负她还是可以的。” 要他像十弟一样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他做不到,但为了让十弟安心,他也只能尽量对喜塔腊氏好一点了。 何况,他也不敢对喜塔腊氏不好。 宫里还有个丽母妃呢。 凭丽母妃那说变就变的脸,护短的性子,连皇阿玛都栽在了丽母妃身上,舍不得骂一句,他若是对喜塔腊氏不好了,丽母妃一句枕头风,他的下场会好了? 他才不想被丽母妃记恨。 九阿哥不想承认自己怂了,被丽母妃的手段吓着了。 他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罢了。 何况,对一个女人好并不难,也不算委屈自己了。 …… 三日后的傍晚,敬事房的人来了钟粹宫,将拾掇好的瓜尔佳贵人抬入了乾清宫后殿。 翌日,英珠起身,听说瓜尔佳氏已经回来,特来请安。 英珠见了瓜尔佳贵人,比起初见的瓜尔佳氏,此刻的瓜尔佳氏脸上带了些初承宠后的喜悦和羞涩。 虽然很浅淡,瓜尔佳氏还是很懂得收敛的。 但还是让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今儿你也累了,回去好好歇着,不必日日来请安。”英珠温声道。 瓜尔佳氏起身,屈了屈膝,“谢娘娘,奴才告退。” 英珠回到内殿,将刚睡醒的胤禄抱进了怀里,胤禄揉揉眼睛,嫩嫩的小脸上还有片浅浅的红印子,眼神透着小鹿般的迷茫,憨态可掬。 “额娘,刚刚是谁来了?”胤禄抱着英珠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 英珠道:“是新来的瓜尔佳贵人,来给额娘请安。” 胤禄哦了声,往她怀里腻歪。 胤禑自从去了上书房,整个人也渐渐变得小大人般,不喜欢常腻在她怀里,唯有胤禄还小,很是黏她。 孩子一天天长大,健健康康的,英珠看着很是高兴。 巳时末,康熙的御驾到了钟粹宫。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贵人得宠 英珠领着瓜尔佳贵人出去迎驾,“臣妾/奴才参见皇上。” “免了。”康熙握住英珠的手,没理会瓜尔佳氏,径直和英珠进了正殿。 瓜尔佳氏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回了东偏殿。 殿内,康熙仔细瞧着英珠的脸,脸上带着笑,“可还好?” 英珠道:“臣妾好好的,皇上何出此言?” 康熙捏了捏她的手心,“朕想着你会不高兴,特意来瞧瞧你。朕不能一个也不选,这才留了瓜尔佳氏,召她侍寝也是规矩,你无须放在心上。” 英珠低眉浅笑,“皇上说的好像臣妾是个善妒之人。” “吃醋也无妨。”康熙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朕允许你吃醋,不必强颜欢笑,强装大度。” 她何曾强颜欢笑? 英珠甚是无语。 皇上宠幸别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若在意,也走不到今日了。 但她若表现得不在意,反倒要让皇上不高兴了。 英珠便沉默了下来。 康熙当她真的不高兴了,心情甚好,搂她入怀,“瞧你,不高兴就不高兴,还装模作样。 你若瞧着她不欢喜,朕便叫她挪到其他宫里,如何?” “别。”英珠忙阻止,“旁人指不定以为臣妾不容人呢,急吼吼地把人撵了出去,臣妾成什么了?” 康熙失笑,“你呀,朕都听你的,既然你自己要留她,可不许再生朕的气,给朕笑一笑。” 英珠嗔道:“臣妾哪敢生皇上的气?” 康熙笑看着她,“朕今夜翻你的牌子,如何?可高兴了?” 英珠垂眸,似是害羞,心中却有些不自在。 不在意是不在意,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毕竟昨夜他刚宠了别人,她有点膈应。 或许她是意识到了瓜尔佳氏是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的。 女人天生敏感,能意识到来自旁人的威胁。 瓜尔佳氏那样的女人,连她都忍不住喜欢,何况是皇帝。 也许皇上昨夜和瓜尔佳氏的相处也如对她一般,说的话也别无二致。 她可以不在意皇上是否宠别的女人,却在意皇上用同样的方式对自己后,再那样对别的女人,然后再若无其事地撩拨自己。 那会让她心生抗拒,仿佛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感觉。 便是以前皇上对待宜妃,对待德妃,又何尝不是如此。 也许女人天生就觊觎那份特别。 若是有一天自己变得不够特别了,那也就失去了新鲜感,她的地位随时可能被动摇。 康熙又把胤禄抱在腿上,教他识了会儿字,便回了乾清宫。 当晚,康熙果然翻了英珠的牌子。 康熙未亲自过来,而是让人把她抬了过去。 乾清宫西暖阁的龙榻上仿佛还残留着瓜尔佳贵人的气息。 第179章 英珠强忍着不适,事情结束后,就故作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今日怎的如此紧张?嗯?”康熙笑着捏了下她的腰。 英珠吃痛,睁开眼,茫然看过去。 康熙喜欢这双偶尔无辜懵懂的眼睛,每次瞧见都忍不住心中的柔软。 英珠无法说出自己的芥蒂,只好把脸埋进他怀里。 康熙闷笑,拥住了她。 …… 自打秀茵的事后,英珠察觉得出十阿哥心情低落,却不知如何安慰。 今日十阿哥来请安,瞧着心情好了些,英珠便松了口气。 “郭络罗氏下月便要入宫,她是你宜母妃家里的人,听说性子娴静,必能好好照顾你。 往后你身边有了人,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些。阿哥成亲前都要有一两个试婚格格,你瞧着可有喜欢的宫女,丽母妃让人给你送过去。” 有个贴心的人侍奉着,相信很快便能忘了那些不快。 十阿哥笑道:“劳丽母妃挂心,等儿子有了上心的人,一定与丽母妃说。” 英珠便也不再多言。 五阿哥和七阿哥要到十二月才大婚。 九阿哥与十阿哥是迎娶侧福晋,要比那两位早些。 五月初,两位侧福晋分别入了阿哥所。 因为是侧福晋,只简单办了宴席,请了宫里宫外的兄弟吃酒。 宫外的皇子府还要一两年才能建成。 翌日早,九阿哥与十阿哥带着侧福晋先去给宜妃请安,然后就来了钟粹宫。 郭络罗氏是个小家碧玉,身材高挑,容貌秀美。 从十阿哥的表情看的出很是满意。 秀茵也变得成熟稳重了些,面上可见羞涩欢喜。 毕竟九阿哥是个相貌很不错的人,风度翩翩,谁见了都会喜欢。 英珠送了见面礼,嘱咐了些场面话,诸如好好伺候九阿哥十阿哥之类。 对秀茵就多说了句,“成了亲,就要懂事些,有什么不懂的就找九阿哥。” 秀茵乖巧应了是。 九阿哥赔笑,“丽母妃放心,我一定好好待秀茵,决不让她受委屈。” 英珠不明白九阿哥这谄媚的态度从何而来,也不多言。 总之秀茵进了阿哥所,她也不能帮太多,以后的路还要靠她自己。 至于以后有了嫡福晋会如何,英珠也不好插手。 留他们喝了会茶,英珠便让他们回去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各自放了一天假,不用去上书房读书,可以好好陪侧福晋。 十阿哥瞧见秀茵,有些欲言又止,但瞧着她欢喜的模样,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携着自己的侧福晋回去了。 九阿哥在婚前就有了两名格格,还算宠爱。 但现在有了侧福晋,侧福晋娇小玲珑,又乖巧懂事,九阿哥也很喜欢,这一日都与喜塔腊秀茵腻一块儿。 房中,九阿哥问喜塔腊秀茵在家中都喜欢做什么。 秀茵就甜笑道:“妾身喜欢骑马,玩蹴鞠。” 呃,都是男人的喜好。 当然,满人姑奶奶大多自幼骑马,不稀奇。 蹴鞠也还好。 怪不得身子柔韧,性情明快活泼。 这两样兴趣总比绣花下棋什么的好。 九阿哥勾唇,忽地问,“你可喜欢爷?” 不知怎的,他还是希望听到她对自己的想法。 虽说她并不知十弟的心思,但他心里还是有点点介意,想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秀茵低垂了脑袋,红了脸,扭捏道:“喜、喜欢。” 瞧她这模样,九阿哥愉快了,自然好好疼爱了她一番。 一时两位格格受了冷落,酸妒不已。 十阿哥和郭络罗氏也还算愉快,郭络罗氏是个性子温柔的人,他无法不喜欢。 时间一久,那些遗憾自然也就散了,只一心待郭络罗氏。 …… 瓜尔佳贵人入宫后,三番两次承宠,一时风头无两,惹得其他嫔妃又酸又妒。 英珠不曾受冷落,但这宠爱仍不免被分了些。 瓜尔佳氏也懂规矩,虽不曾每日请安,但隔两日也会请一次安,态度称得上恭敬。 在外也甚是谦和。 这让英珠少了许多烦恼。 她最担心的就是新来的贵人不懂事,频繁闹事。 瓜尔佳氏能够安分守己,不曾给她添麻烦,她很欣慰。 倒是因为多了个瓜尔佳氏,皇上来她这钟粹宫的次数更多了。 皇上虽宠爱瓜尔佳氏,却不曾因瓜尔佳氏而冷待她。 每次来都会陪她很久,也只是陪瓜尔佳氏说几句话,下会儿棋。 眼瞅着瓜尔佳贵人风头盖过了所有嫔妃,无一不嫉妒眼红。 直到某一日,瓜尔佳贵人因中了暑,身体不适,这才暂停了侍寝。 宫里的酸言妒语这才少了些。 瓜尔佳贵人歪在榻上,喝下两口酸梅汤,舒了口气。 湖心拧着眉,满脸不赞同,“小主,您这又是何苦?您正得宠,尽快怀上龙嗣是正理,为何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凭白受这些罪。” 瓜尔佳贵人淡淡一笑,“风头太盛不是好事,我刚进宫,稳住脚跟才最紧要。 其他的,那是以后的事。” 她抚摸了下自己的小腹,叹了口气,“若真有这般运气,过些时候也就来了,若没来,那就只有再等等了。” 第180章 湖心似懂非懂,但她知道,主子的事不是她一个宫女能置喙的,只有闭了嘴。 英珠自然也知晓了瓜尔佳氏生病的缘由,不禁感叹,“这瓜尔佳氏真是个聪明人,没有初进宫的急躁,反而懂得急流勇退,将来的成就必定不简单。” 宁韵嘀咕,“这可是在康熙晚年一直得宠的嫔妃,能不聪明吗?你可要小心了,趁此机会抓住老康的心,别让后来者居上。” 英珠眉头一动,果然,这样的人就是得宠的料。 听得出宁韵语气中很浓的怨气和酸意,英珠轻笑了声,“怎么?吃醋了?” 宁韵气恼地哼了声,“谁吃醋了?我才没有。” 听得出恼羞成怒的意味,英珠心情很好,“有什么好嫉妒的?你还真想让皇上专宠于你?” 在她看来,有了皇子,有了地位,就什么也不缺了。 她不奢望皇上的专宠,那是痴心妄想,得宠太过便是祸事。 只要皇上继续惦记着她,她的地位就能继续稳固下去。 以后若有机会再进一步就更好了。 妃位不是她的终点,她想要的还有更多。 那才是她该努力的。 “得不到皇帝的心有什么意思?我就要拥有别人都没有的东西,享受别人无法享受的。 权利地位许多人都可能有,独一无二的宠爱才最难。” 宁韵对此甚是执着。 若是穿了一回,连一个皇帝独一无二的宠都得不到,岂不是丢二十一世纪女人的脸? 她以前学的那些东西岂不是都白费了? 此前有个董鄂妃,宸妃,她就要比董鄂妃和宸妃更强,至少宠爱也要,也要比她们活得久。 “这些日子老康很宠那瓜尔佳氏,哼,我就不信凭你我两个人的努力还比不过那一个人。 那瓜尔佳氏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漂亮点儿?懂事点儿?你我这副样貌也不差,怪就怪你太不上心。 但凡你多上点心,动动脑子,争争宠,哪儿还有什么瓜尔佳氏的事儿?” 宁韵的语气有点恨铁不成钢。 英珠默默喝茶。 这宁韵真是想宠想疯魔了,懒得跟她计较。 宁韵见她不当回事,愈发气恼,“你个不成器的!简直丢我的脸!” …… 英珠到长春宫做客,谈起了九十两位阿哥。 “还是妹妹的侄女争气,这进了阿哥所不到两个月,就有了身子。”宜妃唇角笑意盎然,心情愉悦。 前几日,阿哥所传来消息,九阿哥侧福晋喜塔腊氏有喜,已经一月有余。 英珠也没想到这么快,心下却也高兴。 能如此快有孕,可见秀茵过得很好。 只是想到九阿哥后院那两位格格,不免有些担忧。 秀茵入阿哥所不久,骤然怀孕,也不知能否挡得住其他女人的嫉妒和暗害。 但愿秀茵这一胎能安稳些。 不料此事还真让英珠料中了。 秀茵传出喜讯不到半个月,就意外滑倒,落了胎。 至于是否意外,很快就查出与其中一位格格有关。 后宅争宠,从来都是险恶万分。 九阿哥的第一个子嗣就这样没了,宜妃自然生气,对那位格格恨之入骨,责令九阿哥处置了那钱格格。 因五阿哥侧福晋刘佳氏即将临盆,宜妃这才好受了些。 炎夏悄然而逝,秋风送爽。 五阿哥侧福晋刘佳氏顺利诞下一女,宜妃大失所望。 好在这刘佳氏得宠,人又能生,前头已生了五阿哥的庶长子,宜妃也只得按下失落。 自打没了孩子,喜塔腊秀茵很是难过了一阵子,在九阿哥的安抚下才渐渐好转。 英珠让了送了些补品过去。 一个月后,喜塔腊秀茵身子也恢复了过来。 这几个月,英珠没忘了调查当初御花园一事。 那两个嬷嬷进了辛者库没多久就纷纷病逝。 可见背后之人手段狠辣,不留后患。 但她还是查出了些蛛丝马迹。 给九阿哥送信的是秀女钮祜禄氏,人已被送出了宫。 因为出身钮祜禄氏,连皇帝都不好处置太过,也只是送回家中。 但这于钮祜禄氏而言已是极大的羞辱和打击。 钮祜禄氏的家主碍于皇帝的威严,自然不会轻饶了钮祜禄氏,听说随便寻了个人家就嫁了出去。 除了钮祜禄氏,还有以德妃的名义将秀茵带去御花园的人。 表面上是有人以德妃的名义,打算将此事按在德妃头上,也会给人德妃被陷害的错觉。 但也不是没有德妃自导自演的可能。 第一百五十章 后宅心计 一来是给她再添个陷害嫔妃的罪名,皇上必会更加恼火。 二来也可以顺势洗脱嫌疑。 英珠派人查到秦嬷嬷曾在选秀期间与永和宫之人来往。 但这仍旧无法证明是德妃所为,毕竟德妃是掌管此次选秀的四妃之一,关心秀女,向秦嬷嬷打听再正常不过。 另外,其他秀女也并未见过秦嬷嬷,可见秦嬷嬷并未出现在明面上。 那说明关嬷嬷和秦嬷嬷都说了谎。 秦嬷嬷究竟是受谁的指使引诱秀茵前往御花园? 至少应是个位高权重之人,才能同时收买秦嬷嬷和关嬷嬷两个人。 第181章 这样的人并不多。 因无证据,英珠也不能再查此事,只好暂时放下这些心思。 想要扳倒德妃,单是靠此事并不够。 便是有了证据,于德妃而言不过是几句训斥,完全影响不到对方的地位。 除非能够找到一击必胜的把柄。 她从不冒进,也不会冲动行事,在无绝对扳倒对方的把握前,她不会轻易出手。 …… 富察格格今儿不舒服,让人禀了福晋。 四福晋从外头请了专门给贝勒府女眷看病的胡大夫,给富察格格诊了脉。 得知富察格格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四福晋满脸喜色,确定胎儿健康,赏了胡大夫,然后进去看望富察格格。 富察格格先前已有些感觉,此时确定怀了孕,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也浮现喜色。 瞧见福晋进来,富察氏就要起身行礼,四福晋按住她,笑脸盈盈,“你怀着孕,不必多礼,等爷回来,我就告知爷这个喜讯。一会儿安胎药就熬好了,你且安心养胎。 我让人给你提了份例,有什么需要就和底下人说,想吃什么就吩咐膳房,正好府里来了些杏子,回头我叫人送来一些。” 富察氏目前只是格格,提一等便是侧福晋的份例。 “多谢福晋。”富察氏微笑颔了颔首。 四福晋又嘱咐了几句,又提点了伺候的丫鬟,便出去了。 到了外头,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 富察氏有喜,想必爷会很高兴吧,不过,有一个人怕是不会高兴了。 她怎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四福晋扭头吩咐,“把这事告诉李氏。” 想起李氏的表情,四福晋就隐隐觉得快意。 爷宠爱的富察氏有喜,没有谁会比李氏更难受癫狂了。 自打李氏失宠,就从未消停过,只要能让李氏不痛快,她愿意捧着富察氏,护着富察氏生下这个孩子。 那时候,李氏可还有争的资本? 想起富察氏腹中的胎儿,四福晋不禁想,爷的子嗣越来越多了。 先是自己的大阿哥弘晖,再是宋氏的二阿哥弘昐。 如今富察氏又有了,若是个阿哥,就三个了。 还有个大格格。 好在爷虽宠着别人,却始终敬着自己这个嫡福晋,对弘晖也疼爱有加。 四福晋嘴角露出笑容。 李氏房中,得知富察氏有喜,李氏满脸阴霾,骤然将满桌的茶壶茶杯掀了满地,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她的近身丫鬟梅香忙出去叫了小太监进来打扫,然后上前安慰李氏,“格格,您别急,不过是有喜罢了,便是生下了又如何?主子爷不会一直宠着富察格格。” 李氏冷笑连连,“可我连个阿哥都还没有,唯一的大格格被福晋抢了去,爷许久不曾来我房中,怕是早已厌了我。” 想到此,李氏眼眶微红。 想她初进阿哥所的时候,谁能比得过她? 就连比她早的宋氏都不如她得宠。 如今宋氏都有了个二阿哥,眼瞧着后来的富察氏也有了喜,叫她如何甘心? 若不能为爷生个阿哥,她怕是一辈子没机会了。 宋氏和富察氏都能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尤其是富察氏那个贱人,自以为有宫里的丽妃娘娘撑腰,成日里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如何能忍? 可惜…… 李氏面上浮现一丝黯然,跌坐在锦杌上,双手紧攥,“若是身在阿哥所,我还能求德妃娘娘相助,如今身在宫外,我连见娘娘一面都难,更遑论求娘娘指点了。” 可恨。 如今是连宋氏那个老实的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她还有什么盼头? 难道她余下的日子就要如此下去了吗? 梅香顿了下,道:“格格,您别伤心,便是怀上了又如何?未必能生的下来。” 李氏目光一闪,嘴唇抿了抿,道:“你此话何意?” 梅香忙垂下头,“或许那富察格格哪日不当心,摔了下,或是动了气,奴才也只是想,人总有不小心的时候,有这个福气,未必能守得住这个福气。 您现在重要的是讨得主子爷的欢心,您可以趁此机会去和富察格格说说话,陪富察格格解解闷。 或许主子爷看在您如此为富察格格,就原谅您了呢。” 李氏若有所思。 富察氏正歇着,听丫鬟禀告说李格格来了,当下眉间闪过一丝诧异。 犹豫了片刻,富察氏叫人进来,自己也坐起了身。 李氏进了屋,瞧见富察氏,忙冲了上去扶她重新躺下,“妹妹别动,你怀着身子,要当心才是,可千万别动了胎气。” 富察氏眸含诧异。 今儿的李格格怎的对她如此上心? 以往哪一次见面不是横眉冷眼的? 骤然瞧见李氏如此温柔体贴,富察氏有点不习惯,心中也生了些警惕,勉强笑了笑,“姐姐放心,大夫说我腹中的胎儿很是健康。” “是吗?”李氏笑说了句,袖子里的手攥了攥,若无其事地在绣墩上坐下,笑道:“如此甚好,我就瞧着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如此快便有了身孕,当真让姐姐羡慕。 可惜我是没有妹妹这般幸运了。” 李氏说着拿帕子拭了拭眼角,“过去是我不对,我一时想不开,迁怒于妹妹,对妹妹不好。以后我会改,还请妹妹别记恨我。 第182章 说到底,你我都是贝勒爷的女人,都是姐妹,合该亲近些才是,后宅和睦,贝勒爷才能安心。 以前我也是希望贝勒爷多关心我一些,如今我想开了,我有大格格,将来大格格大了,还是会亲近我,贝勒爷不会不念着大格格的心情,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尼楚贺又被拐了 富察氏先是沉默,听完她的话,不由伸手握住她的,笑了笑,“李姐姐能这般想,自然甚好,贝勒爷不曾忘了姐姐,以后会念着姐姐的好,姐姐只管安心。” “是吗?多谢妹妹了。”李氏笑容加深,仿佛真心实意。 四贝勒从宫里回来,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富察氏有喜了,当下心中一喜,快步去往后院。 碧空如洗,烈日当空,四贝勒出了一头的汗。 刚走到一棵树后,猛地听到一声惊呼。 似是女人的声音。 四贝勒眉头一皱,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正要去瞧,就再次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你个王八蛋!乌悦宸你到底要干嘛?!” 如此粗鄙不堪的话,令四贝勒眉头皱的更紧。 苏培盛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这声音可不是哪位主子的,莫不是后院哪个丫鬟的? 是何人如此大胆? 活得不耐烦了? 若是知道是谁,怕是主子爷不会饶了去。 尼楚贺下意识伸手放在肚子上,确定没有不适,这才如释重负般吁了口气,又揉了揉屁股,坐起身,声音恼怒,“若是我的孩子有什么差错,看我怎么饶你!” 一只黑色的猫蹲在她面前,舔了下爪子,琥珀色的眸子斜瞥了她一眼,“你当我像你那么笨?放心,不会有差错的,瞧你紧张的。” 声音里有着明显的酸意。 “你还顶嘴?”尼楚贺瞪他一眼,一把拎起它的脖子,把它拎到半空,怒瞪着他,“你给我说清楚,这是哪儿?你究竟想干嘛?” 突然瞧见它已经很让她惊讶了,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它送到了别的地方,还不知道这是哪儿,但肯定不是雍亲王府了。 这只猫还真是阴魂不散! 乌悦宸被她拎着脖子,狠狠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带你离开那个牢笼了,你还想留在那儿给他生孩子不成?” 尼楚贺一窒。 这是想不想的问题?问题是她这突然又跑了算怎么回事?回头那坏脾气的四大爷还不吃了她? 她可以逃之夭夭,却不能不顾孩子吧。 她可以抛夫,却做不到弃子。 这只可恶的猫! 乌悦宸眼珠一转,声音弱了些,“不过,貌似,弄错地方了。” 啥?弄错地方? 尼楚贺四处打量,这一打量就打量出了不对劲,这怎么有点眼熟? “这不还是雍亲王府?”尼楚贺瞪大眼。 莫非乌悦宸的灵力失效了? 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尼楚贺刚刚还满是怒火的脸色好了些。 乌悦宸却心情很差,“什么雍亲王府?这里是四贝勒府,不是你那个地方。” 虽说还是那个地方,但好在不是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乌悦宸气馁之余有点小庆幸。 “什么意思?”尼楚贺一脸懵。 “大胆!你是何人?”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厉呵,如惊雷般响起。 好熟悉的声音。 尼楚贺刷地扭头看去,然后脸色就变了。 四、四、四爷?!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被四爷瞧见乌悦宸就坏了,忙要将乌悦宸挡在身后。 一道黑影却猛地冲四贝勒扑了过去。 四贝勒眼眸一缩,迅速闪身,却仍未躲过,脸上被猫爪子挠了一道血痕,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培盛也傻了眼。 万没想到一只猫会突然袭击主子爷,他还没能挡住。 这可坏了! 苏培盛脸色刷地白了,险些昏死过去。 乌悦宸前爪趴在地上,后腿蹬起,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凶神恶煞瞪着四贝勒。 尽管知道眼前之人不是那个人,但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还是唤醒了它心中潜藏已久的熊熊怒火。 无论如何它都要出一口恶气,决不让他好过。 尼楚贺也懵了。 这乌悦宸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袭击四爷? 就算再恨四爷也不能这么冲动啊,四爷对它本来就很是忌讳,恨不得把它烤了。 这下子它小命休矣。 连她也救不了它了。 苏培盛忙吩咐人去寻太医,然后又找人抓那只黑猫。 反了天了,一只猫也敢袭击主子爷,抓到它,定要剥了它的皮。 四贝勒脸色阴森可怖,像是暴雨前阴沉沉的天空,满是风雨欲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猫,然后转向吓傻在那儿的女人。 良久,四贝勒冷笑一声,道:“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 哈? 尼楚贺一脸不明所以。 这四爷脑子坏了?怎么连他孩子的额娘也不认得了? 是生她的气了? 尼楚贺瞅了眼他脸上那三道抓痕,此刻正惨不忍睹,眼见那张脸是毁的差不多了,不由得一阵心虚。 被弄成这样,想不生气都难吧。 那可是未来皇帝的脸,再不济也是皇子的脸,尊贵着呢。 第183章 正要说话,乌悦宸忽然提醒,“他不是那个四爷。” 什么意思? 尼楚贺犹豫了下,迟疑地看着眼前脸色可怖,似乎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男人。 仔细一看,还真看出些区别。 相貌一样,但眼前的四爷明显要年轻些,而且没胡子。 在她出现在这儿之前,四爷可是已经蓄了胡子的,压根没如此年轻。 更重要的是,无论四爷再如何生她的气,也不会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她。 她像是才反应了过来,莫不是……这里是另一个大清朝? 眼前之人是另一个四爷? 这个信息把她给雷的不轻,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以前那个四爷,她可以撒撒娇,哄一哄,很快就好了。 一个视她为陌生人的四爷,她可不相信自己能短时间哄好。 怕是还不等她哄好,就已经被对方给咔嚓了。 尼楚贺伸手抚着自己的腹部,苦笑,孩子啊孩子,可千万不要额娘还没生下你,你就被你的阿玛给杀了。 虽然此阿玛非彼阿玛,但到底……也算是他的血脉吧。 尼楚贺心中一动,不知搬出孩子来,对方会不会从轻发落? 虽然希望很渺茫,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 别以为不是那个四爷,就能不认她的孩子了。 敢不认,回头自己掐死他。 尼楚贺想到此,猛地朝他扑了过去,狠狠地抱住他,呜呜呜哭了起来,“呜呜呜,四爷,你可来了,你再不来,你孩子就要没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来历不明的女子 乌悦宸:“……”磨了磨爪子,好想再扑上去。 四贝勒脸黑如炭,额头暴起一根青筋。 苏培盛忍不住想要捂眼,太辣眼睛,主子爷何时又临幸了这位?还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 他这个最亲近的奴才怎的不知? “混账!”四贝勒被气得说不出话,哆嗦着嘴唇,最后只吼出这一句。 尼楚贺一点不惧,依旧紧紧抱着他,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还卖起了惨,“四爷凶什么凶?人家还怀着孩子呢,你也不怕吓着孩子了?有您这样做阿玛的吗?您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妾身回头就把这孩子给打了,反正他也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四爷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妾身就看看四爷究竟有多狠的心肠,舍得再次弄死自己的孩子。” 乌悦宸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演,真能演。 但是好歹也找对人吧? 跟一个陌生人哭什么哭?真以为对方会心软了? 不知为何,听着她这一番哭诉,四贝勒满腔的怒火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明明与自己无关,却被她说的好像自己真做了多么恶劣的事。 若非经历了十分惨痛的事,如何会哭的这般伤心? 四贝勒自问不是个同情心泛滥之人,相反,他对与自己无关的女人从来不会有同情心。 但眼前这个女人却像是哭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肠。 但他理智尚在。 自己有没有宠幸过眼前之人,如何会不清楚?更何况还有个孩子,更不可能没记忆。 若非这女人故意的,就是哪里来的疯女人。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能随便放她走。 能出现在他这守卫森严的贝勒府,绝非简单之辈。 也或许是他哪个兄弟安排进来的。 若此人是他府中的奴才,他不会全然没印象,他府中也断不可能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若真是他府中之人……四贝勒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如此秽乱内宅之人,他断不轻饶。 四贝勒想要推开眼前之人,却被她八爪鱼般地抱着,怎么也挣不开,因着对方似乎是个有孕之人,他自然不好太用力。 他不会对女人心生怜悯,却也不好对一个孕妇过于狠心。 四贝勒黑着脸,深吸口气,道:“苏培盛,把人带去福晋那儿,让福晋先安排个住处。” 苏培盛表情怪异,应了声“嗻”。 尼楚贺牢牢抓着四贝勒的衣袖,哭的伤心欲绝,令四贝勒头疼又恼怒。 好不容易把人掰开,四贝勒大步离开。 尼楚贺低着头抹着眼泪,肩膀还一抽一抽的,看的苏培盛也是万分不忍。 眼前之人还不知怎么回事,既然主子爷说了要先把人安顿好,他就要安顿好了,还要让底下人好好伺候着。 哎,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得寻个大夫瞧一下,万一这肚子里的真是主子爷的骨肉呢?那这位可就是尊菩萨了,得好好供着。 就算不是,那也不能对一位孕妇不管不顾不是。 苏培盛带着尼楚贺去了正院。 至于乌悦宸,尼楚贺并不担心那些人会把它怎样,也就不管了。 四福晋听了苏培盛的话,一脸诧异。 贝勒爷何时有过这样一个女人? 但既然有孕在身,就不能大意了,便答应了,让人去安排个小院儿,又问她的名字。 尼楚贺垂着头,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我乃瓜尔佳氏,名唤尼楚贺。” 眼前的四福晋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依旧端庄温柔。 第184章 即便不是同一个人,性格还是相差无几。 四福晋一惊。 瓜尔佳氏,这可是大姓,不该是一般人。 瞧这穿戴也像是哪个皇子府的女眷,怎会出现在此? “你从哪里来?为何在此?”四福晋温声询问。 尼楚贺默了片刻,道:“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四爷是我腹中孩子的阿玛,其他的一概不记得了。” 四福晋嘴角抽了抽。 怎么看怎么有种此女赖上皇子的感觉,但瞧着气质不俗,不像是此种人。 再瞧眼前这位女子,模样不错,只是瞧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嬷嬷递来府中所有的丫鬟仆妇的名册,四福晋一一对了,发现并非府中之人,心中更是纳闷。 苏培盛也在此等查得的结果,得知非府中之人,便告了辞,下去回话了。 四福晋暗暗回忆各皇子府的女眷,姓瓜尔佳氏的只有一个太子妃,再无他人,那么此人究竟是从何而来? 问不出个所以然,四福晋就让身边的丫鬟带着尼楚贺去了住的地方。 因脸上受了伤,四贝勒并未再去富察氏房中,只叫人去说了声有事要忙,便回了书房。 让胡大夫上了药,四贝勒派人禀了宫里,说是病了,歇上几日。 毕竟伤在脸上,短时间内是不能进宫了,旁人知晓他被一只猫伤了脸,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想到此,四贝勒就满心恼怒,偏偏罪魁祸首早就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四贝勒更是怒火无处发,严厉命底下人将那只猫捉拿归案。 在书房平息了会儿怒火,四贝勒便去了正院。 胡大夫则在四福晋身边婢女的带领下去给尼楚贺诊脉。 四福晋瞧见四爷脸上的伤,自然是关心了下伤势,好在只是皮肉伤,除了面上无光了些,别的都无妨,养上几日便好了。 四贝勒问起了尼楚贺一事。 四福晋如实说了,又道:“看穿戴,像是哪个府上的女眷,但其他府上并无姓瓜尔佳氏的。” “瓜尔佳氏?”四贝勒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四福晋嫁给四爷多年,虽说有时候瞧不清四爷的心思,但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四爷连身边伺候的人都不碰的,即便碰了,也会立刻给予名分,断不会等到人有了身孕都放置不管的。 何况此人明显不是府中之人。 四爷不是个会在外边胡闹之人,尤其此女还是满人,姓氏也不简单,断不会做那没名没分的外室。 “胡大夫已经过去了,想来一会儿便会有结果。”四福晋又道。 四贝勒脸色不甚好看。 他是否碰过那个女人,如何不清楚?他连见都未曾见过。 便是确认了有孕又如何? 重要的是此人究竟是哪里来的,还口口声声说腹中孩子是他的。 简直是荒谬!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好的预感 不知怎的,四福晋有些想笑,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四爷如此吃瘪的模样。 被一个女子冠上腹中孩子的阿玛的身份,换做谁都不会好受了。 这传出去也不好听。 四福晋正色道:“贝勒爷放心,既然出现在此处,必然有来历,若果真有孕,便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也该好好安顿,待寻到她的来处,再把她送回去便是。 此事妾身会叫府中的人守口如瓶,断不会传出去半分。” 四贝勒脸色缓和了些,道:“福晋费心了。” 四福晋抿嘴笑了下,“说来那女子口口声声不记得前事,只记得四爷,还说四爷是她腹中孩子的阿玛,倒真是稀奇。” 四贝勒冷笑了声,“何来稀奇?不过是装模作样。” 他愈发觉得那女子是别有用心,是哪位兄弟派来的,只是不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 莫非只是为了抹黑他的名声? 他自问不曾与众位兄弟交恶,也不曾流露出半分别的想法。 尼楚贺身为侧福晋,而且四爷对她很好,给她住的地方是除正院外最好的,骤然到了这连格格住的都不如的偏僻小院儿,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想到如今人在屋檐下,这个四爷并不是那个疼她的四爷,也就只好忍着了。 唉,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和这里相比,她还是更喜欢自己住惯了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是顶好的,吃穿住上面从不曾委屈了她。 因为曾做过皇贵妃,所有的一切都是四爷特意吩咐了的,总之就是她以前的习惯,除了规制上的那些无法改变,其他都没得挑。 曾经她觉得四爷把她养废了,就是为了让她再也离不开。 现在想想,在四爷的护佑下生活,一切都是最好的,便是养废了又如何? 她早就习惯了那样的日子。 骤然改变,她是无法回到最初的心境了。 唯一能让她不会彻底变成一个废人的,就是日复一日地和那些女人斗了,这是她唯一的乐趣。 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乐趣,她甚至撺掇四爷把本不想收了的钮祜禄氏和年氏给重新弄进了府中。 “给爷请安。” 听到门口请安的声音,尼楚贺诧异地回过头。 他怎么来了? 当时缠住他不过是想保命罢了,反正以她突然出现的情况来看,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很难,以眼前四爷多疑的性子,必定不会放她离开。 第185章 那她就先住下来好了,想想之后的问题。 此刻的四贝勒必定是疑虑重重,也对她心怀忌惮,不会想到来此找她,那么他现在来是做什么? 还是深更半夜的时候。 孤男寡女,就有点不妥了。 即便眼前这张脸是她万分熟悉的,也还是不习惯。 四贝勒跨进门来,一眼瞧见怡然自得地坐在正中椅子上喝着茶的女人,那沉静雍容的气度是他白日里不曾见到的。 即便身在这简陋狭小的房中,也仿佛身处华美巍峨的大殿中,周遭的一切都不曾被她放在眼中。 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女人和白日里对他死缠烂打、哭闹不休的女人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是一个疯癫的女人会有的样子吗? 不是。 这也不是一个寻常的妇人会有的。 便是浸淫后宫多年的嫔妃,如自己的额娘德妃,如出身显赫的瑾妃都没有她这般气度。 便是印象中素来矜贵温柔的孝懿皇后都不曾像她这般。 四贝勒心中的疑虑更深,同样的警惕也更重了。 这个女人究竟是何身份? 四贝勒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波澜不惊,淡定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片刻,他不禁皱了皱眉。 连请安都不曾,这个女人还真是不懂规矩。 尼楚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忘了请安。 因为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眼前自己的处境。 以前在四爷面前她从来不用在乎什么礼仪规矩,私下里都是想如何便如何,四爷从不曾计较。 眼下她自然也不习惯向这位四贝勒请安。 再请安就显得刻意了,尼楚贺便佯作不知,浅浅一笑,“四爷怎的来了?” 瞧见她的笑容,纯洁无垢,又仿佛藏着雍容妩媚,四贝勒怔了下,回过神,喝了口茶,反问道:“爷不该来吗?” 尼楚贺抿了抿唇,笑道:“自然,爷想来便来。” 说完,低头喝起了茶。 四贝勒皱眉看着她,白天她曾对自己那般热情,如今却显得过于凉薄。 是故意吗? 四贝勒眉眼更加淡漠,隐约有点冰冷。 “大夫说你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四贝勒淡淡道:“你说孩子是爷的,爷却不曾记得你,你可知道,随意攀扯皇子是何罪名?” 尼楚贺温柔一笑,“自然知道,可我没说错啊,你就是我孩子的阿玛。” 四贝勒眼眸一寒,紧盯着她坦然无垢的笑脸。 “四爷莫不是不想认账了?”尼楚贺露出委屈的神情,垂下了眼睑,“四爷这般无情,当真叫人心寒。这孩子也是可怜,还未出生,就被自己的阿玛嫌弃,想必他也很委屈吧。” 尼楚贺抚摸着自己尚不曾显怀的小腹,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仿佛当真那么回事。 四贝勒脸色隐隐发黑。 “既然如此,爷是否该履行爷的权利?”半晌,四贝勒平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尼楚贺不明所以,抬眼瞧他脸色冷峻,嘴角却噙了丝冷笑,心中骤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四贝勒站起身,青年高大的身躯朝她逼近,不等她有所反应,一伸手将她捞入怀中,薄唇凑近她耳边,“伺候爷更衣。” 尼楚贺微微张大了嘴,瞪着他。 这个男人,还能要点脸不? 尼楚贺伸手推着他,脸上带着假笑,“四爷莫不是忘了?妾身才三个月身孕,此时不合适。” 瞧他这阴森的表情,再如何暧昧的举动都不能让她生出一丝旖旎的情愫。 还不知这男人打什么主意呢。 四爷冷冷看着她,“不是三个月了吗?大夫说无妨,既然你是爷的女人,伺候爷便是理所应当,莫非……你不愿?” 说着,眯起了眼睛,目光微微发寒。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本性难移 尼楚贺强笑,“怎么会?妾身只是担心罢了,还是要以孩子为重,万一出事呢。” 四贝勒在心里冷笑了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既口口声声说是,便用行动来证明,爷保证,不会伤到你的孩子,毕竟,他是爷的骨肉,不是吗?” “爷的”四个字刻意加重,大手顺势贴上她的小腹。 尼楚贺浑身一僵,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威胁。 手快于思维抓住他的大手,阻止他的动作,巧笑嫣然,“爷何必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日妾身受了点惊吓,有些累了,爷就当怜惜怜惜妾身嘛。” 四贝勒眸光一闪,盯着她噙笑的脸,那只大手就被她柔软的小手握着,令他的心底有些许异样。 女人收回手,起身。 四贝勒迅速攥住她的手,在她愕然的目光中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内室走去。 尼楚贺脑子有一瞬的宕机,紧接着不知所措。 他来真的? 四贝勒将她轻轻地放下,死死攥住她的双手,俯身凑近她,目光微微灼热,“女人,你可知你在玩火?别以为你怀着身子爷就不敢动你。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任何后果都由你自己承担。” 尼楚贺脸上的表情渐渐皲裂。 尼玛! 这臭男人! 还真是无所顾忌了。 清楚地瞧见他眼中的火焰,尼楚贺这才真的怕了。 第186章 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尼楚贺飞起一脚朝他踹去。 四贝勒飞快躲过,脸色微青,眸中涌动着怒火。 趁他松开对她的禁锢,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尼楚贺一拳冲他脸上挥去,正中他的下颔。 这一拳用了十分力道。 似是未料到她会再次出手,四贝勒被打懵了。 尽管女人的力量有限,但那疼痛也是真真切切的。 尤其还是打在了脸上。 白天的伤口还在,这下又添了新伤,四贝勒脸黑如炭,眸中的怒火犹如实质,双手攥得咯吱响。 眼瞅着就要上前把她掐死。 尼楚贺坐起身,眼中流露出厌恶和愤恨,“堂堂四贝勒难道就只会欺负女人吗?” 声音冷得像冰,全无方才的巧笑倩兮,也无委屈惶恐。 这一瞬间,四贝勒觉得这个女人一下子离得自己很远。 脸上的怒火倏地僵住,凝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最讨厌对方在她怀孕时强迫她,对她动粗。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的四爷都是一个德行,做的事都一般无二。 尼楚贺没心情再哄他,脸上清楚地显示着她的怒火,除此之外,脸色还有些苍白。 四贝勒注意到了,皱了皱眉。 他的确有些冲动了,但他无意对一个有夫之妇做什么,尤其是在对方怀着别人的孩子的情况下。 他起初只想试探出她的真正心思。 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最在乎的莫过于腹中的孩子。 一旦自己的孩子受到威胁,势必会慌乱,露出马脚。 偏偏他算到了她会失态,慌乱,却未算到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和他想象的也有出入。 尼楚贺已然恢复了平静,但脸上的表情仍旧冰冷,疏远,“请四爷出去。” 语气毫不留情,直接下逐客令。 四贝勒面上闪过恼怒。 第一次有女人敢如此对他说话,她以为她是谁? 但瞧着她苍白的脸色,四贝勒到底未发作。 他不由得想,或许自己当真的做的过了。 他从未如此对待一个女人。 对方有如此反应不足为奇。 但也同时证明了一件事,这个女人未必失了记忆。 若当真不记得往事,只记得自己是她的男人,是她孩子的阿玛,如何会这般抗拒? 那并不仅仅是被自己的孟浪吓到的表情,似乎还有别的情绪。 四贝勒不愿再待下去,他也需要冷静一下。 但眼角余光忽地瞥到一个物事,四贝勒脸色一变,飞快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尼楚贺吃了一惊,旋即更加恼怒,用力挣开他的手,怒视着他,“四贝勒还想做什么?” 眼瞧着她脸上浓浓的反感和排斥,四贝勒不知怎的,胸口有些堵。 他很快意识到,他似乎过于关心这个女人了。 她的一喜一怒都能轻易牵引他的情绪。 这是从不曾有过的。 四贝勒寒着脸,将手负在身后,微微攥起,目光落在她左手腕上,那一条沉香木佛珠手串。 “这是何人给你的?”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尼楚贺这才明白他的失态,脸色却仍未缓和,扭过头去,“与你无关。” 四贝勒抿紧唇,瞧着她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目光幽幽闪烁。 终究没再多说,四贝勒抬脚离开,踏入沉沉夜色。 屋子里少了那个浑身布满压迫的男人,尼楚贺莫名松了口气。 她方才太情绪化了。 实在是对方的行为触到了她掩埋已久的记忆。 那样的事情,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乌悦宸从半开的窗外跳了进来,蹲在她脚边,仰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尼楚贺抱起它,顺着它柔软的毛发。 乌悦宸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她发怔的表情,扭头舔了下她的手背。 尼楚贺垂眸看着它,不答反问,“为何你今日能伤到他?” 他记得乌悦宸是不能伤到四爷的。 今日却在四爷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爪痕。 乌悦宸抬爪挠挠耳朵,“我也不清楚,似乎他的帝王之气在逐渐减弱。 或许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变化。 总之,这是个好事,你不必担心他会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 是吗? 尼楚贺蹙眉沉思。 为何会如此? 想了会儿,尼楚贺不再纠结,转而问它,“你何时送我回去?” 离开了这么久,还不知四爷如何发脾气呢。 若四爷得知是乌悦宸带走了她,她无法想象那样的场面。 还是尽快回去的好,趁四爷未猜到时赶紧哄好了。 乌悦宸耷拉下耳朵,闷闷道:“回去做什么?他那样撬我墙角,让他着急一下怎么了? 哼,他强行把你送回那个世界,你就不生气吗?我这是在帮你出气。” 明白它的郁闷,尼楚贺深觉对不住它,捏了捏它软软的耳朵,过了许久,幽幽道:“可是我想弘晏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宁韵生妒心 翌日,晴空万里。 英珠恭送了皇上,回到殿中,靠在次间的罗汉榻上。 昨儿个皇上歇在钟粹宫,自打瓜尔佳贵人病了,皇上来她这儿依旧勤,每次都闹得她疲惫不堪。 第187章 皇上正当盛年,召幸嫔妃的次数有增无减。 因着其他高位的嫔妃都上了年纪,尚年轻的佟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又不得宠,劳累的就成了她。 英珠并不贪恋这种事,而且随着位分越来越高,也有了两个皇子,她并不乐意再依靠皇上的临幸。 每每皇上留宿,她都会想到皇上时常宠幸别的年轻嫔妃,仿佛身上也沾染了其他人的味道。 她一直认为皇帝三宫六院再正常不过,从未介意此事,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总是出现其他不应该出现的反应。 像是排斥皇上的靠近。 英珠越来越迷茫,不明白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此时此刻,她倒是希望瓜尔佳贵人能尽快“好”起来,好分担一些,她也不必再有那些奇怪的反应。 但瓜尔佳贵人似乎铁了心要藏拙,一直未曾主动来见皇上。 倒是个有耐性的。 也或许……是欲迎还拒? 好在瓜尔佳氏一直很规矩,英珠便也不在意她是何心思。 宫里的女人要是没点心思,也过不长久。 宁韵也很无力。 她想争宠,偏偏眼前这位不争气,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些没用的,有这闲工夫去讨好一下皇帝,杜绝有威胁之人得宠多好。 那瓜尔佳氏明明是个很有威胁的人,她却把人放那儿不管不顾。 似是感受到宁韵强烈的愤懑,英珠蹙了蹙眉。 这些日子宁韵的情绪来的太频繁,太莫名其妙,还总是影响到她,令她不堪其扰。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脾气?” 宁韵轻哼,“你管我?你自己不争气,还不允许我发脾气了?再说了,我能控制住脾气才怪了。” 但凡她努力一点,霸着康熙,康熙哪儿还会宠这个宠那个的? 只要想到前些日子康熙对瓜尔佳氏的恩宠,她就很是不爽。 她不想再看到瓜尔佳氏出现在康熙的面前,更不想看到瓜尔佳氏再次得到康熙的注意。 英珠揉了揉眉心。 每天忍受着身体被旁人控制就罢了,连心情也要被影响。 她甚至猜测,自己前些时候的异常是否与宁韵有关。 再如此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是英珠,还是宁韵? 除了还有个属于英珠的意识,其他方面哪里还有曾经的英珠的影子? 这个想法让她不安,又惶恐。 谁也不想变成一个再也不是自己的人。 但她没有能力把宁韵从她的身体里赶出去,只有日复一日地忍耐。 宁韵道:“你说你,好歹我们相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没学到半点东西?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怎么能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皇帝又如何?皇帝就没真心了?如果你好好努力,不愁皇帝不会彻底爱上你,非你不可。 到时候,皇帝只宠你一人,难道你就不动心吗?别人穿越过来都是享受皇帝或者王爷的独宠,我倒好,这么多年了,还是只能成为其中之一,我多委屈?多难受?你就不能替我想想吗? 有点做女人的尊严好不好?别混的像旁人一样,我都替你丢人。” 英珠蹙了蹙眉,“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里不是你的家乡,别以你家乡的规矩来约束这里的人,你以为皇上的独宠是那么好得的?” 宁韵愤然,“就是有你这种想法,才不能得到男人的爱,你不去做怎么就知道得不到?哼,怎么就让你得了这副躯体呢?换成是我,绝对比你做的更好。” 英珠懒得理她。 这女人简直是脑子有病。 正心烦意乱,四福晋递牌子求见。 英珠松了口气,有个人说说话也好,可以获得片刻清静。 四福晋有阵子没来了。 英珠理解,自己不是四贝勒的亲额娘,四福晋压根没必要来她这儿请安。 自己是希望和四福晋多接触,至于四福晋,或许是因为旁的原因,才偶尔来她这钟粹宫坐上一坐。 每次过来也就是随便闲聊几句,说说府上的几位阿哥格格。 来的多了,也就投缘了。 碍于德妃的心情,四福晋并不常来,此次是为着还上回的帕子。 其实也是找借口来的。 四爷对那块帕子十分上心,瞧了后就嘱咐她与钟粹宫多多来往。 她虽不明白何意,但也只好依着四爷的意思。 英珠听四福晋说富察氏有孕了,心中一喜,她盼着四贝勒膝下子嗣兴旺。 “富察妹妹身子康健,胎儿也无恙,只是日子还浅,需好好养着,丽母妃尽管放心。”四福晋笑道。 “有劳四福晋费心了。”英珠颔了颔首,顺口问,“四贝勒可还好?” 四福晋面露迟疑。 英珠意识到不妥,霎时紧张了起来,就听她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儿个四爷受了点伤,今日便未进宫。” “受了伤?”英珠心中一紧,急急地问,“怎么回事?” 四福晋微讶。 英珠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平复了下心情,抬手抚了下鬓角,道:“四阿哥素来稳重,身手也好,这突然受了伤,委实让人意外。” 四福晋未再多想,浅笑道:“只是被一只猫抓伤了,大夫看了,没什么大碍。” 第188章 原来是猫。 英珠并未放心,又道:“猫儿性子野,还是要当心才是。” 有奴才们护着,四贝勒又是自幼习武,身手非一般人可比,还能让猫伤了去,那猫该有多么凶悍? 四福晋露出赧然的神情,“丽母嫔说的是,也是奴才们不当心,没看好,好在没大碍。” 英珠即便关心伤了哪儿,也不好再多问。 但瞧着四福晋的神情,似是的确没大碍,便暂时压下担心。 四福晋又坐了会儿,便告了辞。 走到殿外,恰巧东偏殿的瓜尔佳贵人捏着团扇从屋内出来,站在廊下,抬手遮住额头,望向头顶的天空。 听到动静,瓜尔佳贵人扭过头来,浅浅一笑,“是四福晋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震惊 四福晋瞧着那张清丽姣好的面容,微微一震,脚下一个踉跄,被身边的嬷嬷扶住手肘,才稳住了身形。 瓜尔佳贵人面上露出一丝诧异,“四福晋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四福晋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扭过头,匆匆离开。 出了钟粹宫,四福晋按住慌跳不已的心,脸色微白。 她身边的钟嬷嬷同样面色惊异,声音微颤,“福晋,怎会这样?” “回府。”四福晋没心情回答她的疑问,只简单撂下两个字。 此刻的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府中。 马车停下,四福晋扶着钟嬷嬷的手匆匆回了正院,还未坐下,就吩咐丫鬟紫苏,“去瞧瞧那位瓜尔佳氏可在。” 紫苏应了是,出去了。 四福晋又叫了一个太监进来,“去请贝勒爷过来。” 吩咐完,四福晋浑身虚软地坐在榻上,捏着眉心。 尽管知晓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府中,但如此巧合,尤其那个人还是那样的身份,府中放着这样一个人,叫她如何能够安心?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难熬的,当得知瓜尔佳氏好好地待在屋子里,四福晋不知该不该松口气。 那样相像的两个人,却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让人知晓,会是何种结果? 她不敢想。 四贝勒听说四福晋有要事,匆匆赶了过来,见她脸色很差,皱着眉问,“出了何事?” 此刻的他尚算镇定,压根未料到四福晋会说出怎样令他震惊的消息。 四福晋屈膝行了礼,在堂屋的桌前坐下,整理了下心情,才道:“妾身今日在宫里瞧见了新进宫的瓜尔佳贵人。” 四贝勒神色如常。 四福晋按捺着不安的情绪,嘴唇哆嗦着,接着道:“那瓜尔佳贵人和昨日出现在府中的瓜尔佳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四贝勒险些掀翻了桌上放着的茶杯,倏地起身,俊脸铁青,“你说什么?!” 四福晋苦笑,“妾身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这的确是事实。妾身不知是怎么回事,刚刚让人去瞧了眼瓜尔佳氏,人还好好地待在府中,那宫里的瓜尔佳贵人又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相貌,同样的姓氏,如何会这般巧?” 四贝勒攥着手,良久,脸色恢复了镇定,重新坐下,陷入沉默。 四福晋看向他,“四爷,若这二人是姐妹呢?那瓜尔佳贵人是否有姐妹?可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四贝勒沉吟片刻,唤来苏培盛,“去查一下,协领祜满家中有几个女儿。” 苏培盛面上一闪诧异,旋即应声退下了。 四福晋也已恢复了平静,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妾身在想,无论府中的这位瓜尔佳氏是何身份,不能让旁人知晓府中有这样一个人。何况,这位也怀着身孕。” 简直是巧的不能再巧,同样的相貌,同样是瓜尔佳氏,又同样怀着身孕。 若非在宫中亲眼瞧见了瓜尔佳贵人,又知晓府中的瓜尔佳氏还在,她定要怀疑是一个人。 便是现在,她都要怀疑那瓜尔佳贵人是什么妖魔鬼怪,会什么分身术。 只要想起府中的瓜尔佳氏,她就浑身发寒。 这瓜尔佳氏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出现在别处便罢了,偏偏出现在这儿。 若让人知晓府中有这样一个人,旁人会怎么想?宫里会怎么想? 怕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四贝勒也想到了,却并未如四福晋般慌张,神色依旧镇定。 想了片刻,他道:“瓜尔佳氏身边都换成可信之人,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靠近瓜尔佳氏的院子,也不许瓜尔佳氏出去。 昨日见过瓜尔佳氏的奴才统统封了嘴。” 眼瞧着四贝勒面色平静,四福晋也渐渐恢复了镇定,颔了颔首,“妾身明白了。” 顿了下,四福晋看向四贝勒,踟躇道:“爷,昨儿您可是去了瓜尔佳氏的房中?可有问出什么?” 四贝勒俊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自在,端起一杯茶挡住脸,淡淡道:“并未。让人盯着些,看她做些什么,还有,派个嬷嬷照看她的起居,若她胎气有何异常,即刻叫了胡大夫前去。胡大夫那儿,记得嘱咐一番,让他守口如瓶。” 说完,皱了皱眉,未再多言。 四福晋抿了抿唇,神色有点古怪。 若无今日之事,便是察觉出贝勒爷的异常,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有了宫里的事,她莫名觉得不安。 第189章 “爷……可要想办法把人送走?至少不能留在府中,一旦被人发现,事情可大可小。” 四贝勒默了片刻,道:“等消息回来再说,宫里你也多费些心,看能否从瓜尔佳贵人口中问出些什么。” 四福晋嘴唇嗫嚅了下,终究没再多说,顿了片刻,转了话题,“丽母妃今日问起爷的伤,瞧着甚是关切,丽母妃像是真心关心爷。” 四贝勒挑了挑眉,久久未语。 从正院出来,四贝勒脚步微顿,抬脚去了尼楚贺所在的院子。 尼楚贺正挨着墙走着,仰头欣赏着这里的不同,包括一砖一瓦一檐,一草一花一叶。 实在是无聊透顶,准备出去走走,迎面就遇上了沉着脸的四贝勒。 脚步一顿,尼楚贺屈了屈膝,“见过四贝勒。” 态度相较昨夜好了些,但并未如初见时那般亲热欢喜。 四贝勒眸光深邃,静静地看着她。 尼楚贺没等到他说起身,不想让自己累着,兀自站起了身。 四贝勒未计较她的失礼,目光往下,落在她的肚子上。 因为才三个月,又穿着旗服,外表瞧不出什么,女人的姿态依旧闲适,身形高挑,年纪不是太大,但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倒是有些许风情。 他不知宫里的瓜尔佳贵人是何模样,也不关心,但眼前的女人却是令他有些挪不开视线。 自打昨夜的事后,他发现这个女人就在他的脑子里,再也挥之不去。 她的笑,她的嗔,她的怒,都让他忘不掉。 万没想到,一夜的思绪不宁,换来的却是如此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个女人还有多少让他惊讶的? 她究竟是何来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四贝勒藏娇 当瞧见女人那张淡然自若的脸,他忽然就不想去关心了,管她是何来历,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他无法忽略自己的心。 他不希望把这个女人送走。 即便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即便将她留下有太多的隐患。 四贝勒抬脚往院子里走去。 尼楚贺:“……”他又想做什么? 但想到现在是白天,这个男人总不至于大白天对她做什么,也就坦然地跟了上去。 过了一夜,男人脸上的伤还在,伤口有点深,短时间无法消下去。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沉稳和冷峻带来的魅力。 四贝勒坐在明间的椅子上,食指敲着桌面,抬眸打量若无其事地走进来,却无视他,直接在另一边坐下喝茶的女人。 “今日起,你不能再出去,好好待在这个院子里。想要什么可以吩咐奴才,不舒服也有大夫,平时有嬷嬷和丫鬟照看你的起居,有旁的事也可以跟福晋说。还有,爷有空会来看你。” 尼楚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看去,扬了扬眉,“什么意思?要关我?” 四贝勒扭过头去,神情平静,“是为了你好,待在这个院子里是最安全的,若是查到你的来处,爷会让人把你送回去,在这之前,没有爷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 想要查到她的来历是不可能的。 难不成要一直关着她? 虽说她可以回去,但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要她一直待在这个院子里,她做不到。 尼楚贺搁下茶杯,看着他。 四贝勒对上她投过来的目光,抿了抿薄唇,道:“怎么?不愿?不是口口声声说是爷的女人吗?在此期间,爷会让人照顾你,照顾你的孩子,但你也要听爷的话,不能违抗爷的命令。” 尼楚贺暗暗咬牙,话说的冠冕堂皇,不就是那一个意思? 还是要把她关起来。 凭什么? 仿佛未瞧见她眸中的恼意,四贝勒别开脸,道:“爷不管你是何身份,既然来了这儿,就要按着爷的吩咐做,如果想保住你和你腹中胎儿的性命的话。” 最后一句话带了明显的威胁。 …… 四福晋走后,有人来禀了英珠,说是四福晋走时像是不舒服。 得知是在瞧见瓜尔佳贵人后突然不适,英珠不明所以。 但她并未在意,毕竟她瞧着四福晋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午后阳光从炙热渐渐变得暖煦。 英珠在长春宫瞧着宜妃等人打牌,拿团扇掩嘴,直打哈欠。 德妃见状,扯了扯嘴角,“丽妃该不是又有孕了吧?瞧着状态不佳。”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瞧了过来,神色各异。 突然被围观,英珠坦然一笑,“德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困了些,这夏日溽热,有些许困乏实属正常。” 德妃垂眸,道:“丽妃妹妹的身子可金贵着呢,皇上素来疼你,说不准就真是有喜了,还是寻个太医瞧瞧的好。” 惠妃忽地道:“丽妃妹妹就是好福气,这连生了两位皇子,若是再怀上,那可真真是要羡煞我等了。” 话音一转,笑道:“不过,听闻你宫里的瓜尔佳贵人身子不适,可有好些?这有些日子了吧,别是妹妹瞧着人家得了宠,就容不下人了。” 屋里的嫔妃不乏有嫉妒瓜尔佳氏先前得宠的,但此刻却都目光看向了英珠,仿佛当真是如惠妃所言那般。 英珠坦然自若,道:“惠妃姐姐这话叫人听到了,还以为妹妹是个善妒之人。倒是不曾料到惠妃姐姐如此关心瓜尔佳氏,妹妹还当姐姐不喜欢她呢。 第190章 太医说了,瓜尔佳氏的病不日便好,恢复宠爱也就在这两日,倒是劳惠妃姐姐挂念了,我替瓜尔佳氏谢过了,改日定带她上延禧宫给您请安。” 惠妃目光一沉,轻哼了声,“丽妃妹妹倒是大方,是我误会妹妹了。这瓜尔佳氏的确长得可人,谁瞧见了不喜欢?便是皇上也喜欢的紧。 只是不知,皇上是更喜欢妹妹,还是更喜欢瓜尔佳氏呢?” 英珠垂下眸,轻笑,“那就要看皇上了,妹妹可不知呢,不过,无论是谁,妹妹也还年轻,总不至于立刻就失了宠,是以妹妹不曾有这份担心。” 惠妃骤然捏紧了帕子,目光阴沉。 其他上了年纪的嫔妃瞬间面露黯然。 英珠适时勾唇,“便是新人当真得宠,皇上是个念旧情的,又岂会忘了我等?是吧,宜妃姐姐?” 宜妃迎上她的目光,灿然一笑,“自然是。” 老牌嫔妃中,宜妃算是有资格同意的,便是不再年轻,也不影响得宠,风光依旧。 一部分嫔妃瞬间没了话说。 “怪不得皇上喜欢你,这心性可是不一般呐。”德妃浅笑吟吟,眸中却闪过冷芒。 宜妃道:“听说四阿哥伤了脸,没事吧?” 德妃抿了抿唇,笑道:“不过是小伤,不碍事。” 这个宜妃,何时与丽妃搅和在一起了? 宜妃掩嘴,“伤是小伤,但伤着的是脸,可不是小事,一不留神留了疤,可不得了啊,那可是关乎皇子的脸面。” 边说边露出遗憾和可惜的神情。 皇子伤了脸,那就不是小事,动辄会被人笑话。 这是专往德妃的痛处上戳。 德妃脸色微僵,旋即道:“比不上五阿哥的伤。” 同样是伤在脸上,谁也不比谁好。 五阿哥是在康熙三十五年随康熙出征噶尔丹时,不小心伤了脸,至今还留着疤。 宜妃眸光一转,笑道:“老五这孩子,还不是当年随皇上出征,结果一不小心伤了脸,唉,刀枪无眼,也是没办法,但听闻四阿哥是让猫给伤着了?” 一个是因为战事,一个是被猫伤了,似乎是后者更丢人些。 前者便是伤了脸,那也是荣誉,人人瞧见了都要赞一声,可没法比。 德妃脸色更沉了些。 英珠忙道:“呀,宜妃姐姐和了。” 宜妃这才住了口,喜上眉梢,“呀,可不是。” 英珠在心里叹了声。 嫔妃们互掐,总是不可避免地牵连到各自的孩子。 要么攀比得宠,要么攀比儿子,旁人的儿子出了丑,总是会被人拿出来笑话。 第一百五十八章 嫔妃们的八卦 也不知宜妃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她也是今日刚刚从四福晋口中得知,果然,即便是宫外,这消息传得也够快的。 “我倒是听闻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惠妃再次开了口,目光瞟向德妃,唇角微扬,“说是四贝勒府中藏了一个女人,甚是宠爱。” 德妃目光一沉。 其他嫔妃面露诧异,女人?这和四贝勒可是从来扯不上太大干系的。 所有人都知晓四贝勒最是严于律己,从未闹出过关于女人的传闻。 “唉,这皇子宠爱个把女人不是什么稀奇事,怪就怪在这女人并非四贝勒府之人。只是四贝勒宝贝得紧,连见也不让人见。”惠妃叹息,眼中透出点幸灾乐祸。 英珠心中一动。 皇子府中都有宠妾,不稀奇,但若是从府外带回别的女人,虽不至有什么大的瑕疵,但也容易被人诟病。 当今皇上教育皇子甚是严格,若某位皇子是个耽于女色之人,难免会令皇上不满。 太子宠爱侧妃,冷落疏远太子妃,多年无嫡子,皇上就很是不满,多次训斥太子。 其他皇子即便有那宠爱小妾的,也从不敢越界,不曾出现宠妾灭妻之举。 便是大阿哥,当初专宠嫡福晋,一心要嫡子,皇上都不曾训斥,只因那是嫡妻,大阿哥为嫡子考虑无可厚非。 这点上,太子不如大阿哥,才会惹得皇上不喜。 若其他皇子耽于女色,做出过分之举,虽不至担心大位,却也容易惹得皇上不喜。 也不知惠妃口中之事是真是假。 若是误会还好,若是真,那女人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以她往日所知,四贝勒并非如此不知轻重之人。 德妃神色寡淡,“不过是谣言,惠妃是从何处听得的?若无证据,这传来传去的,可别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可要训斥你这惠妃多嘴多舌了。” 特意在惠妃的惠字上加重了语气。 惠妃脸色倏地一沉,重重地哼了声,“空穴来风。” 她自是没什么证据,说是这么一说,却也不希望传到皇上耳中。 但若是真的,皇上总会知晓,无需自己多言,瞧你德妃还如何傲气。 英珠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无意一抬眼,瞧见了站在德妃身后的卢嬷嬷。 难得会在德妃身边瞧见卢嬷嬷。 自打进了这长春宫,卢嬷嬷虽低垂着头,但偶尔会抬眼瞧她一下,眼神透着些探究。 英珠以前与卢嬷嬷,也就是暗香,交情算是好的。 毕竟都是孝懿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每日待在一处,彼此都很熟悉。 第191章 因英珠伺候的更久,更得孝懿皇后喜爱,暗香多奉承着她。 久未见面,暗香老了些,此时已经熬成了永和宫的管事嬷嬷,不算永和宫最得脸的嬷嬷,但也是德妃身边较为亲近的。 英珠自然瞧得出卢嬷嬷在打量什么,无非是对她有所怀疑。 当初那块帕子瞒得过德妃,却瞒不过与她素来亲近的卢嬷嬷,卢嬷嬷定是认出了她的针线,但又心存疑虑。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若是卢嬷嬷瞧不出来,她倒要无法入手了,若卢嬷嬷对她产生了怀疑,她才能有机会与卢嬷嬷接触。 英珠放下茶盏,食指在茶盏边缘轻碰了下,朝金铃瞥去一眼。 金铃微顿,出去了。 不过须臾,卢嬷嬷也出去了。 “金铃姑娘。”卢嬷嬷笑着唤了声。 金铃回头,笑了下,“卢嬷嬷,您可是有何事吩咐??” “吩咐不敢当。”卢嬷嬷笑道:“只是过来与姑娘说说话。” 她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金铃淡笑未语。 卢嬷嬷仔细瞧着她,“姑娘伺候丽主子许多年了吧?” 金铃颔首,“自打娘娘进宫,我就伺候着了。” “那是不短了,也算是丽主子身边最得脸的人了。”卢嬷嬷叹了声,面露艳羡,“丽主子是个很好的人,你能伺候在丽主子身边,是你的福气。” 金铃垂眸,弯了弯唇,“是啊,娘娘心善,待奴才们也很好。” “姑娘瞧着也是个心善之人,我有个侄女,与你一般大,性子也好。若有机会,姑娘可来寻我,你我一起说说话。”卢嬷嬷露出善意的笑容。 金铃迟疑片刻,颔了颔首,“好。” “丽主子可是有事吩咐姑娘?姑娘忙去吧,别误了正事。”卢嬷嬷笑着道,转身回去了。 金铃则去了永和宫的茶水房。 回到钟粹宫,英珠吩咐金铃,“让人注意一下关于四贝勒府的事,宫里有任何消息都要禀告本宫。” 金铃应了声“是”。 英珠又问,“卢嬷嬷与你说了什么?” 金铃道:“卢嬷嬷只是与奴才随意攀谈了几句,说是今后有机会常来往。” 英珠颔首,“那就好,无需太刻意,莫要让她起疑。” “奴才明白了。” 天刚擦黑,康熙到钟粹宫用膳。 用了膳,喝着茶,康熙道:“老四福晋可来过了?” 英珠颔了颔首,“来过了。” “听说胤禛伤着了,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如此不当心。”康熙摇头叹息,“胤禛素来稳重,少有此类事发生。” 英珠不明所以。 皇上为何与她说起四贝勒? “听说只是小伤,不碍事,皇上无须担心。” 康熙嘴角噙笑,将她捞入怀中,“怕是某人比朕还要担心。” 英珠一惊,垂下眼眸,“德妃是四贝勒的额娘,自是要担心的。” 康熙低头瞧她的脸。 英珠有点不自在,试着转移话题,“瓜尔佳贵人近来身子好些了,臣妾明日便叫敬事房把她的绿头牌挂上去。” 康熙默然未语。 好一会儿,康熙将手放在她的腹部,皱了皱眉,“怎的还没动静?太医可有来瞧过?” 英珠无语,道:“太医常来请平安脉。” 自是无恙的。 康熙道:“胤禑和胤禄也大了,该给他们再添个弟弟了,你可要给朕努力。” 胤禄才四岁,哪里大了? 她已经生了两位皇子,能否再有孕是个未知数。 太医没说不能,便是还有机会,但英珠并不着急,左右她膝下并不缺皇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昏迷不醒 “皇上可要去瞧瞧瓜尔佳贵人?”英珠问他。 康熙轻哼,“怎的总提起此人?莫不是不喜欢朕留下?” 人在她这钟粹宫,总不能把人撂那儿不管,早晚还是要见的,她身为主位,不能拦着皇上宠幸自己宫里的人。 她也没有要拦的意思。 左右都是她宫里的人,瓜尔佳贵人得宠于她也有好处。 想是如此想,她的手却放到了他的胸膛,话也脱口而出,“那皇上留下好了,改日再去瞧瓜尔佳氏。” 康熙的龙脸瞬间由阴转晴,勾起唇角,“朕就知道你不喜朕去瞧瓜尔佳氏,何必故作大方?” 她没故作大方。 英珠无奈。 康熙道:“既然她身子不适,就该好好养着,朕正好多陪陪你,免得你吃醋。也好叫你知道,你在朕心里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比不得的。” 瓜尔佳贵人倚在榻上,叹了口气。 病了有一阵子了,她的月信正常到来,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没有身孕,至少暂时是安全的,但她也盼着早日怀上龙嗣。 宫里的女人只有宠,没有子嗣是不行的,只有生下皇子,地位才能稳固。 听说皇上歇在了正殿,瓜尔佳氏并无不悦。 在她进宫前,丽妃就是得宠的,她不曾盼着自己的宠爱能盖过正当宠的丽妃。 何况丽妃还年轻。 丽妃瞧着不是容不下别的嫔妃得宠的,至少她可以安心地在这钟粹宫待下去,不怕主位刁难,挡她承宠的路。 第192章 不知怎的,瓜尔佳贵人突然觉得有些困。 这些日子她时常会犯困,原以为是有了孕,谁知月信却准时到来。 或许是习惯了,便没放在心上,顺势躺下歇了。 天刚亮,英珠吩咐人去告诉敬事房,把瓜尔佳贵人的绿头牌挂上去。 不料瓜尔佳贵人身边的湖心匆匆来禀告,说是瓜尔佳贵人昏了过去。 英珠赶紧叫人去请了太医。 太医来后,在东偏殿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前来禀告,说是瓜尔佳贵人身体十分健康,并无大碍。 但瓜尔佳贵人至今未醒。 英珠不解。 湖心急的团团转。 事已至此,英珠只好让太医开些药,又打消了将瓜尔佳氏的绿头牌挂上去的想法。 这瓜尔佳氏刚得宠不久,就生了怪病,而且这次是真的,不得不感叹时运不济。 至于其他宫里如何想,她就不关心了。 过了几日,四福晋得知宫里的瓜尔佳贵人病了。 虽说这两件事不该有什么关联,但她还是无法放心,就告诉了四贝勒。 “不必多心,有太医在,不妨事。”四贝勒却十分镇定,并未放在心上。 要说瓜尔佳贵人的病和府里的瓜尔佳氏有关系,他无论如何也不信,他从不信鬼神之说,瓜尔佳氏好好待在他的府上,如何会对宫里的瓜尔佳贵人有影响? 四福晋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但她就是无法淡定。 这么个人待在府中,她始终觉得不妥。 四贝勒明白她的思虑,“此事不必再提,就照先前所说,瓜尔佳氏是爷府中的格格许氏,因怀有身孕,需好好静养,宫里若问起,你也如此回话,万事有爷在。” 四福晋迟疑着应了,过得片刻,问,“爷当真打算如此吗?” 四贝勒一脸淡定,“只有如此,方能堵住宫里的嘴,将来再寻个机会报了病逝便可。” 四福晋心知贝勒爷的考虑是对的,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贝勒爷的心思并非如此。 难不成贝勒爷还能对那人生出别的心思不成? 即便有,她也不相信贝勒爷会做出有失身份的事,贝勒爷素来稳重,决不会为了个女人失去理智。 四福晋强迫自己安下心来。 从正院出来,四贝勒去了尼楚贺的小院儿,此刻已是格格许氏的小院儿。 府中忽然多出个许格格,其他格格侍妾没有哪个高兴的。 尤其是对方还怀了身孕,和富察格格一样的地位。 且不说富察格格眼瞧着自己刚怀孕,就又多了个怀了孕的格格,凭白把贝勒爷的心夺去一半,心中如何黯然。 其他三位格格更是心中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言。 宋氏和武氏还未见着许格格,好奇又憋闷。 李格格已经快疯了。 还没解决富察氏,就又来个许氏,天要绝她。 她倒想知道那许氏长了什么三头六臂,忽然就入了主子爷的眼,还怀了主子爷的子嗣。 无奈那院子看的紧,她压根进不去。 主子爷如此宝贝,叫她如何不吃醋发疯? 眼瞧着主子爷又去见了许氏,李氏更是满心妒火,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再次见着四贝勒,尼楚贺很是淡定。 四贝勒常来,大多时候都是坐在那儿跟她说会儿话,并未再有什么唐突的举动。 尼楚贺还算满意,她怀着孕,不好到处走,能有这么个地方让她好好养胎,还有人伺候着,再好不过。 如果离了此处,人生地不熟的,想要照顾好腹中胎儿并非易事。 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能出去这个小院儿。 不过谁让她怀着孕呢,不能生气,不能和四贝勒起冲突,只好暂时忍一忍了。 所幸四贝勒还算个有风度的人,对她十分礼遇。 现在她住的地方不再是一开始那个狭小简陋的院子,而是旁边一个大些的院子,环境比之前好,人手也够,尼楚贺住的很安心。 四贝勒瞧着她悠闲自在的模样,仿佛眼前是她自家的庭院,而非寄人篱下,微微眯了眯眼。 她倒是好心情,全然不似他一般,吃不下睡不着。 四贝勒沉默片刻,看向她的肚子,道:“孩子可还好?” 尼楚贺蹙了蹙眉,“还好,就是有点闹腾。” 不知是否许久不见四爷,这孩子也想阿玛了,许久不曾害喜的她突然有些害喜,夜里的时候睡得不太舒服。 自从怀了孕,四爷每晚都会陪她,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像是安抚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孩子少闹腾些。 这个法子还算有效,至少她反应渐渐少了,夜里睡眠也更好了。 或许是少了四爷,母女俩都不习惯了,就各种不舒服。 第一百六十章 不安分的女人 眼前之人虽然并非那个四爷,到底长着同一张脸,看着他,好歹算是个安慰,话也就脱口而出。 四贝勒眉头先是一皱,然后舒展开来,“过来让爷摸摸。” 本是十分唐突的话,他说来却自然而然,仿佛并未觉得不好。 至少眼下这女人名义上是他的女人。 他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想来并不过分。 尼楚贺迟疑了下。 再如何像四爷,如此行为都过了。 第193章 但瞧着那张脸,尼楚贺心思一转。 反正孩子想阿玛了。 有这样一张脸在,或许孩子以为是阿玛,能够高兴些。 思及此,尼楚贺也就不再排斥,起身走了过去。 四贝勒的大手顺利地放在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十分奇妙。 眼前是一个于他而言近乎陌生的女人。 对方腹中的孩子更是与他毫无关系。 他的大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莫名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平添了些许亲近。 尽管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他也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与这孩子有种莫名的关联。 难得的是这个女人不曾排斥,如此顺从,让他心情很好。 “挺乖的。”四贝勒说了句,似是在说她肚子里的孩子。 尼楚贺嘴角轻抽。 换到未来,你可就不会如此想了。 为这孩子头疼的机会多着呢。 但她并未多说。 想到这个孩子的阿玛,四贝勒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暗。 这个孩子是她为别的男人怀的,她曾与另一个男人亲密无间。 她很珍爱这个孩子,表明她对那个男人甚是在意。 “那个男人待你如何?”四贝勒盯着她的肚子,状若随意地问了句。 “很好。”尼楚贺只有两个字来解释。 对她真的好,无可挑剔。 比最初相识的时候好太多了。 “他在何处?” “在……”话险些脱口而出。 反应过来,尼楚贺立马住了嘴,看着眼前的男人,笑眯眯道:“贝勒爷说笑呢,不是近在眼前吗?” 坏蛋。 敢套她的话。 还好她反应快。 四贝勒勾了勾唇,“是吗?”也不计较她话中真假。 他宁愿把她的话当真,如此或许能好受些。 四贝勒大手扣住她的后腰,让她更加贴近自己,薄唇落在她隆起的腹部。 尼楚贺浑身一颤,僵住不动了。 这是以前四爷常有的举动,此刻对方做来,让她有种恍惚的感觉。 仿佛眼前之人就是那个与她亲密无间的四爷。 表面上她分得清是两个人,偶尔还是会有错觉,将两者合二为一,放纵自己与他亲近。 她骨子里是个专一的女人。 跟了四爷,就不会想着与别的男人亲近,她不允许自己身体上出轨。 除非四爷不在了,她想做什么才可随心所欲。 就好比同一个时间段只和一个人交往。 这是她最起码的底线。 或许是眼前之人也是四爷,无论是外貌,还是心性都是一样的,让她下意识失去警惕,任由对方与自己有如此亲密的行为。 但这明显过了。 尼楚贺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想要推开他,“四爷……” 四贝勒仿若无闻,一只手轻拢着她的腰,另一手放在她的腹部,再无寸进,却仍显亲密。 “你的家在何处?可有兄弟姐妹?” 尼楚贺抿了抿唇,道:“有个哥哥。” “可有姐妹?” “不曾。” 四贝勒表面镇定,心却随着与她的亲近生出异样的感觉。 嘴上一本正经地问着紧要的问题,却并未入心。 “主子爷,李格格来了。” 苏培盛的声音骤然入耳,四贝勒眉头一皱,闪过不悦。 “让她回去。” 尼楚贺伸手推他,“四爷该走了。” 再留下来就不合适了。 她不想将来回去后被四爷按个不守妇道的帽子。 四贝勒抿了抿嘴,幽幽看她一眼,整个人就像钉住一样,动也不动,“这里是爷的地方,爷想留下就留下,为何要走?” 尼楚贺无语。 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装模作样? 还真当是她孩子的阿玛了? 心里如此,嘴上却不好太直白。 寄人篱下,总要顾忌些主人的面子。 实则是眼前的四爷对她可没有那么多容忍度,她可以闹脾气,却不能得罪他太过。 四贝勒瞧着眼前装作顺从,眼中却尽是不甘不愿的女人,勾了勾唇角。 这个女人胆敢骗他,把别人的孩子按在他头上,就该承担如此代价,自己送上门,指望他守着分寸,不欺她半分? 那不可能。 原只是想与她亲近一些,却有点放不开手,四贝勒顺从自己的心意,顺势将她搂入怀中。 尼楚贺在心里大骂不要脸,得寸进尺。 果然,这个世界的四爷一样脸皮厚如城墙,绝不放过一丝一毫揩油的机会。 将人搂在怀里,四贝勒暗道,果然,抱着的感觉不错。 如果没有旁人的打扰,四贝勒会更满意,偏偏有人没眼色。 李氏的声音自外传来,带了些哭腔,“爷,您能见见奴才吗?” 尼楚贺暗自嘀咕,这李氏果然到了哪儿都是一个德行,明知四贝勒在别的女人那儿,还冲上门来,这是抓奸呢?还是抓奸呢? 这分明就是来坏四贝勒好事的。 虽说眼下不算什么好事,但想来也够让人扫兴的。 尼楚贺瞄了眼四贝勒,果然,那脸色相当臭。 四贝勒心情不好,尼楚贺心情就好了。 第194章 想起他方才的举动,尼楚贺故意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娇滴滴地唤了声“爷”。 四贝勒皱了皱眉,朝她看过去。 尼楚贺一脸委屈,“这是谁呀?怎的如此没规矩?” 无聊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乐子找上门,她怎能放过? 那个世界的李氏不讨她喜欢,这里的李氏一样不讨她喜欢,既能呛了李氏,又能让眼前的四贝勒犯难,何乐而不为? 就看他会如何应对。 四贝勒一脸古怪,她装的还真像,连自己都被她骗了去。 不过,李氏的确太没规矩,看来还是教训的不够。 四贝勒脸一沉,还未发作,尼楚贺就道:“想来是别的妹妹,既然来了,就让人进来嘛。” 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四贝勒这才瞧清些她的心思,这女人还真是个不安分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流言 他该生气,气这女人骗他,还故意寻衅惹事,却在对上那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时,满腔气恼顿时烟消云散。 没规矩是没规矩了些,却莫名有几分动人。 四贝勒放开她,起身,面上恢复了平静,“你好好歇着,爷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抬脚走了出去。 尼楚贺有点意犹未尽,她还想和李氏对几招呢,再欣赏一下四爷吃瘪的表情,无奈四爷不给她机会。 到了外头,瞧见快哭出来的李氏,四贝勒脸一沉,“谁叫你来的?还不回去!” 李氏愤愤瞧了眼四贝勒身后的门,转眼又恢复了柔弱之态,“爷,奴才是来瞧一瞧许妹妹,不料主子爷在此,还请主子爷恕罪。” 尼楚贺听到了,险些喷笑。 这个李氏,还真是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殊不知这个谎有多么拙劣。 四贝勒冷着脸,“回去,以后不许再来。” 李氏顿时委屈的不行。 主子爷何曾对一个女人如此宝贝过? 和这位比起来,那富察氏算什么? …… 英珠听金铃说起四贝勒府的事,除了四贝勒府多出一位许格格,并无别的异常。 谁家府上没个得宠点的小妾? 英珠并未放在心上。 既然没别的,英珠也就抛在了脑后。 自打那次瓜尔佳贵人昏迷后,没多久就醒了,只是人瞧着木木呆呆的,没什么神采。 太医来了许多次,都没个结果。 查了瓜尔佳贵人身边伺候的人,并无人下药,太医始终说身体无碍,这样的事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康熙得知,问了几次,也亲自来看了看,训斥了太医,也没别的办法。 宫里却是渐渐有了传言,说是英珠容不得自己宫里的嫔妃得宠,故意将瓜尔佳贵人害成了如此。 英珠并未将这些流言放在心上。 不料流言依旧未止,反而越演越烈。 康熙处理完政事,来到钟粹宫,瞧了眼英珠的脸色,见并无异常,牵了她的手,进了殿中。 将人揽在怀里,康熙道:“近来宫中有些是非,你无须放在心上,朕会让人处置。朕信你不会如此陷害瓜尔佳氏。” “皇上当真不曾怀疑吗?”英珠抬眼看他。 毕竟此事太过荒谬,若非人为,何至于此? “再荒谬的事朕都见过,此事又算得什么?”康熙拍拍她的脑袋,“有太医在,瓜尔佳氏会无事的。” 如此荒谬之事,难免让人想到一些特殊的手段。 英珠不敢多想,只能寄希望于瓜尔佳贵人快些好起来。 她自是不会将区区流言放在心上,即便有人指使,流言也只是流言,并无证据,便谁也奈何不得她。 有康熙出手,事情很快压了下去。 但后患也随之到来。 是日,寿康宫的人传了她前去。 英珠拜见了太后,太后瞧着还算和善,令她坐下,仔细打量她,道:“听说你宫里这些日子不太平,可有大碍?” 难得太后会关心她一个嫔妃,英珠道:“劳太后娘娘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太后颔了颔首,“你是两位阿哥的额娘,可要仔细些,切勿让一些脏东西近了身。尤其是十六阿哥,十五阿哥身在阿哥所,十六阿哥年幼,留在钟粹宫多有不便,不如将人送到哀家这儿,哀家帮着照看些。” 英珠诧异。 太后竟然口口声声说什么脏东西,这岂不是说她的钟粹宫有脏东西? 她身边的确有异常,但却并非那些,偏偏她无法反驳,毕竟有一个瓜尔佳贵人出了事,很难不让人想到什么脏东西。 太后年纪大了,难免多心些。 瞧着太后是真心关心胤禄,英珠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胤禄在寿康宫总不至于会出事,不过是待一些日子,待瓜尔佳氏好了再来接他便是。 见她同意,太后神色愈发和善,“哀家知晓你是个好的,皇帝看重你,哀家也瞧得出你秉性良善,你放心,哀家会好好照顾胤禄,外面的事你无须在意,有皇上和太医在,不会有事。” “谢太后。” 出了寿康宫,英珠让金铃去打听这两日谁来过寿康宫。 若无他人的谏言,太后如何会突然在意她一个丽妃?太后的孙儿无数,一个胤禄又何须太后如此上心? 第195章 果然,金铃很快就打听到了,今日一早惠妃和德妃来过。 是惠妃,还是德妃?还是两者皆有? 若是这两位,绝不仅仅只是让胤禄离开她身边如此简单,又不是再也回不到她身边,用不着她们如此费心。 刚到钟粹宫门口,英珠就瞧见里面一团乱,殿外站了许多奴才,议论纷纷。 英珠意识到不妙,下了肩舆。 银簪快步迎上来,脸色不太好看,屈膝请了安,道:“主子,您可回来了,您刚走没多久,这些人就闯了进来,说是……说是里面有什么脏东西,还说是太后的吩咐。” 瞧见她回来,钟粹宫的奴才们纷纷面露不安。 如此大的阵仗,叫他们如何不担心? 毕竟他们都是钟粹宫的人,万一真的有什么脏东西,那可如何是好? 只是碍着自家主子在,谁也不好多说。 英珠瞧过去,只见几个带着面具,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的萨满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果然,太后把她叫去寿康宫,不只是想要把胤禄接过去,还要扫清她殿中的那些脏东西。 不论此事与她是否有关,即便瓜尔佳氏好了,宫里所有的人也会认定她身边有脏东西。 英珠嘴唇紧抿,脸色难看。 究竟是谁出的主意?是谁撺掇太后? 为了安底下人的心,英珠很快恢复了镇定,“好了,既然是太后的吩咐,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无须大惊小怪。” 然后神色自如地绕过院子里那些人进了正殿。 所有人面面相觑,思及皇上对主子的宠爱,众人的担忧这才散了些,各自散了。 胤禄正被乳母抱着站在殿内,小脸儿皱成个包子,十分不安的样子,一瞧见她,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抱,“额娘。” 英珠抱过他,亲了下他的脸,“胤禄,皇玛嬷想你了,去跟皇玛嬷住些日子好不好?” 胤禄眨巴了下眼睛,有点懵懂,但还是乖乖点了点脑袋。 第一百六十二章 挪宫 康熙得知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瞧见钟粹宫内的情形,脸色十分难看,没说什么,大步进殿。 “皇上怎么来了?”英珠请了安,抬眸道。 康熙牵过她的手,脸色缓了些,“朕听到消息就来了,没吓着吧?” 英珠摇摇头,“小事,无妨。” 她说的轻描淡写,康熙却心情沉重,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然而此事是太后所为,他终究不好多言。 康熙沉沉吐出一口气,将她抱入怀中,“太后年纪大了,难免思虑多些,你不必在意。 早知瓜尔佳氏会为你带来如此多的困扰,朕当初就该叫她挪到别处。” 英珠靠在他胸前,扬起唇角,“区区谣言而已,臣妾无妨。” 她越是如此说,康熙越是心疼,以为她假装不在意,只为安他的心。 康熙想起外头的乌烟瘴气,眉头紧皱,道:“既如此,朕干脆叫你挪宫好了,永寿宫还空着,你搬过去,朕瞧他们还能说出什么。” 英珠心中一动。 挪了宫,事情自然就了了。 即便众人怀疑钟粹宫有脏东西,那也与她无关,并非她身上有脏东西。 太后要清理的是钟粹宫,那就清理好了。 总不至于永寿宫也有脏东西,那这宫里还有何处干净? 谣言说一处便罢了,若是处处皆有脏东西,将皇上置于何地? “瓜尔佳贵人呢?”她搬走了,瓜尔佳氏也不好继续待在此处。 康熙思忖片刻,道:“就搬到延禧宫,惠妃那儿吧,哼,既然延禧宫多年无事,想必干净的很。” 看来皇上也知晓了惠妃去过寿康宫的事。 不过却未怀疑德妃,而是惠妃。 还真是一把好用的靶子,英珠扯唇一笑。 大概惠妃不会料到,被人当了靶子,还沾沾自喜。 也好,就给惠妃个教训好了。 “惠妃姐姐素来不喜臣妾,但臣妾想惠妃姐姐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即便不喜臣妾,应当不至于做出如此有损皇上清誉的事。” 在宫里传有脏东西,皇上如何会高兴了? 若传出去,很容易便会引起后宫恐慌。 如此拙劣的戏像是惠妃会做的,却也不过是靶子罢了。 康熙脸色一沉,“她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朕太清楚她了。” 此话意有所指,英珠未多问,康熙也未多言。 如此不顾大局的行为,除了惠妃,不做他想。 康熙当天就让英珠挪去了永寿宫,也不测什么吉日了。 嫔妃们得到这个消息,一个个或惊讶,或气恼,或不甘。 尤其是惠妃,听闻皇上让丽妃搬去了永寿宫,气得不行,又得知皇上让瓜尔佳贵人住到自己这儿,更是心口疼。 若是往常,自己宫里有个如此得宠的嫔妃,她自然高兴,但一来瓜尔佳贵人出身不错,不好拿捏,二来瓜尔佳贵人如今病了,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若是瓜尔佳贵人就此痊愈,自然是好,若是好不了,岂不是说她这延禧宫也有脏东西?或是说问题出在瓜尔佳氏身上。 丽妃身上的谣言不攻自破,她这儿还多了个晦气,难免影响皇上的恩宠,那她做这一番又是为了什么? 第196章 可恶。 德妃分明也去了,皇上为何单单怀疑上自己?皇上就如此相信德妃吗? 凭什么她德妃做什么都是好的,什么事都赖不着她? …… 尼楚贺闲着无聊,向身边的丫鬟打听如今宫里的情形,这才发现与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别的事都正常,唯独多了个丽妃,甚是得宠,而且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是这位丽妃所出。 丽妃姓喜塔腊氏,并非王氏。 这在历史上可是没有的。 莫非这里也发生了什么改变历史的事情? 左思右想,尼楚贺觉得问题出在这位莫名多出来的丽妃身上。 难道这丽妃也是穿越的? 这就有趣了。 可惜她无法进宫,无法见识一下所谓的丽妃喜塔腊氏。 尼楚贺遗憾地叹气。 乌悦宸久未露面,刚出现就被尼楚贺拽住了耳朵,“死猫,跑哪儿去了?” 乌悦宸喵呜乱叫,好不容易挣开她的手,揉着耳朵,抱怨,“你不知道那些人天天喊着抓猫吗?府里面不许有一只猫,我哪里能进来?” 自打四贝勒被猫抓伤了,府里的人是闻猫色变,但凡有只猫都要被抓走。 连各个主子的院儿里都不许养猫。 就怕再伤了哪位主子。 尼楚贺咬牙,“你不是会变人吗?这里的四爷又不认识你,你变成侍卫也好啊。” 乌悦宸翻了个白眼,“说的轻松,就算我变成人,后宅不允许外男出入,我想要靠近这里也是难上加难,变猫还轻松些。 再说了,我看你挺自得其乐的,压根不需要我。” 说到最后一句话,语气莫名透着些哀怨,仿佛被抛弃的小可怜。 尼楚贺无奈又好笑,这家伙,又吃醋了。 见它委屈得不行,尼楚贺将它抱在怀里,给它顺毛。 乌悦宸猫脸好看了些,享受地窝在她怀里。 “我发现这里有很多变化,宫里多了个丽妃,还很得宠,这丽妃又是什么来历?还有,宫里也有个瓜尔佳氏,我出现在这儿,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乌悦宸懒懒道:“我进去看了下,是有个丽妃,这个丽妃有点特别,一个身体,两个灵魂,至于什么来历,我就不清楚了。 瓜尔佳氏嘛,你用不着担心,她不会死,只是小小地病一下,等你离开了,她自然就好了。” 尼楚贺摩挲着下巴。 两个灵魂?的确有趣。 她倒是没兴趣去改变这个丽妃的一切,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是丽妃的事。 这个时代会变成什么样,她也不在意。 只要自己的出现不会影响他人的安全,她就安心了。 她还是希望能尽快离开。 这里终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怪不自在的。 “听说府里边有个富察氏,也挺得宠的,奇怪哈,这个李氏不怎么得宠的样子,貌似还挺招四爷嫌弃。 当然,也许这个李氏的确没什么脑子,四爷那样的性子不喜欢也正常。 富察氏有了孕,弘昐不是李氏生的,而是宋氏生的,这辈子宋氏有福了,多了个儿子,下半生算是有靠了。 只有个李氏有点悲催。”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四爷坦露心意 想想她就有点幸灾乐祸。 无论哪个世界,李氏都是不被她喜欢的。 留着李氏是因为怕无聊,偶尔闹上那么一场还是挺有意思的。 她不好意思欺负老实人宋氏和武氏,自然只有欺负李氏和钮祜禄氏了。 四贝勒有几日没去看瓜尔佳氏了。 回到府中,想起那个女人,还是挺想的,先去看了下富察氏,抬脚就去了尼楚贺的院子。 这几日在宫里听了些后宫发生的事,那些流言,丽妃挪宫的事,还是挺让他上心的。 倒并非对丽妃有多关心。 而是丽妃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想要一探究竟。 但在得知额娘与丽妃不睦后,他就放下了那些思量。 再是好奇,他不能明知额娘不喜丽妃,甚至处处与丽妃做对,还让自己的福晋去亲近丽妃。 尤其是此次丽妃挪宫一事,似乎与额娘脱不了干系。 想起这些事,四贝勒就皱起眉头。 以额娘的出身,能够坐到妃位已是难得,该珍惜眼前的一切,偏还要与皇阿玛喜爱的丽妃做对。 无非是因为当初十四弟冲撞了丽妃一事。 就这么点小事,额娘便放在心里这么久,与丽妃不对付。 如此下去,早晚惹得皇阿玛不快。 但后宫的事他不好插手,只好装作不知。 后宫的事,太子的事,兄弟们的龃龉,想起这些,四贝勒就满心烦躁。 他很想听瓜尔佳氏说说话,听她说话,即便是呛人的话,他也会很舒坦,忘记那些不快。 自从有了上次的亲近,四贝勒对尼楚贺就更多了些想法,且那些想法愈发明显。 连他都无法再忽略。 并无抗拒,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两个人之间有更多的变化。 多日未见,佳人依旧,只肚子更加明显。 每次瞧见那隆起的肚子,四贝勒心情都很复杂,有不喜,也有奇怪的想要亲近的欲望。 第197章 四贝勒将尼楚贺揽进怀里,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肚子,“可有想爷?” 如此举动,分明是亲近之人才会有的。 他倒是做的很熟稔。 尼楚贺推开他一些,拉开一些距离,却依旧离他很近。 四贝勒未勉强,只将手松松地放在她的腰上,不让她离得更远,又能让她有些空间。 只要低头,就能清楚地瞧见她淡粉的菱唇,纤长的眼睫,面颊上不太明显的绒毛。 尼楚贺弯起唇角,“孩子想贝勒爷了。” 四贝勒低头看她,他还是喜欢听她喊爷,而不是略显生分的贝勒爷。 “是吗?”四贝勒抚摸着她的肚子,仿佛感受到孩子的存在。 即便不是自己的,还是让他有些心喜。 与她腹中骨肉的亲近,就仿佛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也更近了。 “贝勒爷可是有烦心事?”方才他进来时,尼楚贺清楚地瞧见他眉头微皱,似有愁绪。 四贝勒嗯了声,并未否认。 “一些小事。”四贝勒避而不谈,手往上移,放在她后背,“尼楚贺,若寻不到你的家人,就留在爷身边可好? 爷会好好待你,也会找人照顾好你的孩子。你知道的,爷能容忍这孩子的存在已是极限,以爷的身份不可能将他留在此处,更不可能让人知晓。 爷答应你,他会平安长大,还会给你一个属于你我二人的孩子,如何?” 尼楚贺诧异抬眸。 真的假的? 这男人的接受能力也太强了点吧。 正常人都不可能接受一个有夫之妇,何况还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若非真心,断说不出此话。 是什么让他有了这样的决定? 是因为同样是四爷吗? 所以这个四爷依旧会对她动心。 还真是奇妙。 尼楚贺不答应,也未否认,“贝勒爷说笑了,这本就是四爷的孩子啊。” 不算说谎。 的确是四爷的孩子。 四贝勒暗恼,眉头紧皱,目光凌厉,“尼楚贺,休要装模作样,爷待你如何,你瞧得分明。 爷说了,会接受这孩子的存在,你还要如何?让爷做这孩子的阿玛?告诉你,这不可能。” 尼楚贺露出委屈的神情,“贝勒爷要我说谎,否认这孩子是您的骨肉吗?” 四贝勒一窒,胸口闷闷的疼。 瞧她无辜的眼神,四贝勒放狠话,“你没得选择,是你认准了爷,一切就由爷说了算。 既然要做爷的女人,就做到底,你没有后悔的余地。” 四贝勒坐在椅子上,让她坐于自己膝上,一手扣着她的腰。 尼楚贺挡住他渐近的脸,蹙眉,“爷要如何?” 四贝勒抿唇,目光幽幽看着她,“尼楚贺,爷暂时不会为难你,但你要清楚,爷让你留下的意思,爷不会无缘无故收留一个女人。 爷给你想要的宠爱和地位,但你应付出什么,你该清楚,爷并非柳下惠。” 这话已十分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意思。 而且目的很明确。 尼楚贺在心里嘀咕,你倒是够直接的,可姐不想出轨,姐更想要命。 垂了下眸,酝酿了下情绪,再抬起,已含了泪,“贝勒爷真要如此吗?” 语气控诉,又有委屈。 四贝勒浑身一僵,再无动作。 李氏来到富察氏房中,“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富察氏走到明间坐下,抿嘴一笑,“姐姐来了?坐吧。” 李氏坐下,环视一圈,道:“听说主子爷来了,可是又离开了?” 富察氏垂眸,“主子爷有要事要忙。” 李氏拿帕子掩了掩唇,叹了口气,“妹妹当真天真,主子爷哪里有什么要事?听说此刻正在许格格房中呢。 也是,许格格也有孕在身,主子爷关心些也是正常。” 富察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弯起唇角,“许格格既有孕在身,主子爷合该去探望。 都是姐妹,分什么你我?” 李氏眼中掠过一丝暗芒,旋即笑道:“还是妹妹看得开,过去瞧着主子爷宠爱妹妹,我也眼红,只是如今瞧着…… 唉,说到底哪个女人不是如此?没有谁能够一辈子拥有主子爷的宠爱。” 李氏神色黯然,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倏地话音一转,“不过主子爷待这许氏倒是有些特别,那许氏至今还不曾露面呢,主子爷藏的够深的,好像别人会吃人似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作茧自缚 富察氏唇色微微发白。 李氏瞧她一眼,扬唇,“妹妹莫急,主子爷还是喜欢你的,否则也不会先来瞧你了。 那许氏再得主子爷欢心又如何?妹妹还有宫里的丽妃撑着,主子爷总不会弃你于不顾。” 富察氏笑容勉强,“李姐姐还有事吗?我有些累了。” 李氏站起身,笑容深深,“我就不打搅妹妹了,妹妹千万要保重身体,男人嘛,谁不喜欢新鲜?再是特别,宠一阵也就算了,如何会一直放在心上?” 富察氏脸色也白了。 送走了李氏,富察氏坐在次间的榻上,捂着肚子,神情痛楚。 不一会儿,富察氏房中的丫鬟就去禀了福晋,说是富察氏身体不适。 福晋只好让人去请了胡大夫。 第198章 得知李氏刚去了富察氏房中,四福晋冷笑。 果然,这李氏还真是不消停,又开始作了。 作吧,作的越多,贝勒爷越是厌恶我。 她等着瞧李氏的结局。 四贝勒恼尼楚贺脾气倔,一边撩拨自己,一边又拒绝自己。 虽着恼,却在瞧见她委屈含泪的目光时,怎么也无法逼她。 听说富察氏身子不适,四贝勒皱了皱眉,心中着急,却又不舍放开眼前的女人。 四贝勒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唇,“尼楚贺,爷不会逼你,但爷耐性有限,不要试图挑衅爷。” 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眼前之人亦是。 被他认定的女人想要拒绝他,更是休想。 尼楚贺扬唇,眸光灿然,“贝勒爷可喜欢富察氏?” 未料她会问这个问题,四贝勒皱了皱眉,道:“她是爷的女人,怀了爷的子嗣。” 言下之意是没道理不喜欢。 富察氏性子娴静,从不惹事,他愿意多宠她一些。 猜测她是吃醋,四贝勒心情甚好,嘴上却道:“你若希望爷宠爱你,就乖乖的,别跟爷闹,不许吃她们的醋,她们都是爷的女人,给爷生育了子嗣,爷不能专宠你一人。 若你盼着爷更喜爱你,就听爷的话,往后多给爷生几个孩子,只要不过分,你可以和她们争,争到了,是你的本事。” 四爷就是这样一个人,有时很绝情,有时又很重情。 跟了他的女人,且生了子嗣的,只要不作死,四爷都不会吝啬给她们几分宠爱。 即便后来有了她,四爷渐渐变得只宠她一人,却始终善待其他女人。 眼前的四爷亦是如此,尼楚贺不曾指望眼前的四爷能抛下对富察氏的喜爱。 她了解过,富察氏人不错,在这府中属于不争不抢的。 与李氏完全不同。 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喜欢。 便是那个世界的四爷,怕也是不忍心冷落了的。 尼楚贺弯唇,“可是我的男人只能喜欢我一人,我的夫君也只宠我一人,对我的好不比贝勒爷差,甚至比贝勒爷更好,我同样无法不喜欢他。 贝勒爷既然喜欢富察氏,就喜欢到底,别为了另一人而辜负了一个爱你至深还为你生育了子嗣的女人。” 换做另一个四爷,她不会说出此话,管她富察氏是好是坏,都别想争得过她。 眼前的四贝勒是好,可惜她只能有一个四爷,就不和别人争了。 尼楚贺不再装模作样,四贝勒反倒更加不快,脸色漆黑如墨。 他宁愿她像以前一样虚情假意,跟他耍赖,将自己认定是她的男人,也不愿听她说任何男人的好。 他不相信能有一个人比自己更好。 除非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或是身为储君的二哥。 但这不可能。 以他的身份,更不屑与任何人比较。 但他却发现这女人野心大的很,竟想要他的独宠。 她说出此话,无非是别有用心,想要得到更多。 他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妥协。 也不会上她的当。 四贝勒面沉似水,“爷会给你时间考虑,你若聪明些,便该知晓爷能给你的是别人给不了的。 至于什么独宠,爷可以告诉你,想要太多对你没好处。 你好好歇着,爷改日再来看你。” 四贝勒起身,大步离开。 尼楚贺扯唇笑笑,她就知道四贝勒不会松口。 换做任何一个皇子都不会。 这里的四爷不曾有过那些记忆,能做到这般已是难得。 她就是要让四贝勒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即便将她当做那些庸俗的女人。 她没兴趣再勾一个四爷的心,那是自找麻烦。 她只想在回去之前有一个容身之地,能得到四贝勒的些许好感,甚至庇护,更方便她在此衣食无忧。 但四贝勒对她的情愫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想。 再撩拨下去只会作茧自缚。 …… 因从前在永寿宫住过几年,尼楚贺搬回永寿宫后并无任何不适,依旧自在。 只是身边少了胤禄,有些想念。 两日后英珠去寿康宫请安,才有机会见到胤禄。 胤禄瞧着并无不开心,反而在寿康宫玩的很开心,在嬷嬷们的陪伴下飞快地奔进殿中,扑进她的怀里,“额娘额娘,您可来了,胤禄好想您!” 英珠心中一紧,生怕胤禄的话惹得太后不快,暗暗捏了下他的手心,嗔道:“瞧你,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小心太后不喜欢你了。” 胤禄咧起嘴,“皇玛嬷才不会不喜欢胤禄,皇玛嬷喜欢胤禄,胤禄也喜欢皇玛嬷,这里的人对胤禄也很好。” 太后沉着的脸渐渐恢复了笑容。 英珠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小子反应快。 “只是额娘久不来看胤禄,胤禄想额娘了,额娘也住进这里好不好?寿康宫很好,皇玛嬷也很好。”胤禄眨巴着大眼睛,说着童言童语。 太后乐得嘴都合不拢,“这孩子,当真有趣得紧,说话也甜,丽妃生了个好孩子。” 英珠笑容满面,“是太后娘娘疼胤禄,倒是胤禄年纪小,淘气,臣妾还担心胤禄不懂事,惹您不开心了。” 第199章 “丽妃说哪里话,胤禄很是懂事。”这话说的就有些勉强。 英珠瞧出些异常,不明所以。 莫非胤禄当真做了什么事惹得太后不快? 胤禄甩着她的手,“额娘额娘,您也来好不好?和皇玛嬷住一起。” 第一百六十五章 寿康宫的对话 英珠点了点他的额头,“太后喜欢清静,额娘来了就扰得太后不清静了,胤禄乖乖待在这里,代额娘好好孝顺太后,知道吗?” 胤禄乖乖哦了声。 太后忙道:“胤禄还小,正是黏你的时候,哀家就不留他了。 你的心意哀家领了,将来多带胤禄来看望哀家便是了。” 英珠心中奇怪。 怎么瞧着太后迫不及待要送走胤禄似的? 连寿康宫伺候的嬷嬷都一脸紧张。 但瞧着太后也不似不喜胤禄的样子。 英珠不好多问,遂点头应了,“如此,劳烦太后这几日对胤禄的照顾了。” 心中却也欢喜。 虽说她并不担心寿康宫的人会苛待了胤禄,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会想念。 太后不止这一个孙儿,不会有太多偏爱。 她却只有胤禑和胤禄两个孩子。 一日不见就十分想念,生怕胤禄调皮,惹怒了太后。 万没料到此次不过是来请安,就能顺利带走胤禄。 英珠欢欢喜喜地带着胤禄告辞离开。 回到永寿宫,胤禄对于换了个住处无所谓,却很开心能回到额娘身边,抱着英珠不肯撒手,脸上也带了些委屈,“额娘怎么现在才来接胤禄?” 英珠遣了其他人出去,将胤禄抱在怀里,抚着他的小脸,“怎么?胤禄不开心吗?” 方才瞧着还很高兴,这一转眼小脸儿就黯淡了下来。 英珠不禁想,难不成是受委屈了? 谁敢给他委屈受? 胤禄摇摇脑袋,埋进她怀里,“太后对胤禄很好,很疼胤禄,只是胤禄不喜欢没有额娘的地方。 那里的人也不如额娘身边的人好。” 英珠很理解他的心情。 到底还是个孩子,难免会对不熟悉的人和地方生出排斥。 “这几日,胤禄可有惹太后不开心?”英珠对此事耿耿于怀。 瞧着胤禄在太后面前表现尚可,不明白为何太后如此迫不及待要自己带走胤禄。 胤禄低垂着脑袋,绞着手指,“没有啦,胤禄努力在讨皇玛嬷欢心,只是胤禄不小心碰坏了皇玛嬷心爱的花瓶,还有不小心把皇玛嬷养的鱼喂了猫儿。” 声音越说越轻,抬眼偷瞄英珠,仿佛担心她生气,手指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道:“额娘,胤禄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皇玛嬷似乎不高兴了,但皇玛嬷也没责备胤禄。 皇玛嬷让胤禄回来,是不是不喜欢胤禄了?” 英珠沉默看着他可怜巴巴,眼泪都快要掉下来的模样。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 胤禄自打懂事后,从未碰坏过她宫里的任何东西,虽偶尔调皮,却不曾过了。 怎的到了寿康宫短短两日,就频频出错? 要说是胤禄不当心,她是不信的。 思忖良久,英珠叹了口气,捏了捏他嫩如豆腐的脸,“好了,下不为例。” 幸好太后让胤禄回来了,否则再待下去,她不知还会发生何事。 胤禄扬起笑脸,再度扑进她怀里,“胤禄一定再也不调皮了。” 永寿宫正殿气氛温馨,胤禄坐在额娘腿上,边吃着点心,边道:“额娘,寿康宫的皇玛嬷好,嬷嬷也殷勤,只是有个人我不喜欢。” “哦?何人?”英珠随意地问。 胤禄道:“是苏麻嬷嬷,苏麻嬷嬷不似其他人笑脸相迎,总是绷着脸,可严肃了,还因为胤禄不小心撞到她而生气,胤禄不喜欢她。” 苏麻喇姑? 那个面相和气的嬷嬷? 英珠怎么想也无法将她与胤禄口中严肃的嬷嬷联系在一起。 想了片刻,英珠问,“苏麻嬷嬷可是训斥你了?” 胤禄摇头,“苏麻嬷嬷没说什么,只是样子很吓人。苏麻嬷嬷不喜欢胤禄,胤禄也不喜欢她。” 英珠拧眉沉思。 片刻,她舒缓了眉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或许苏麻嬷嬷不喜欢调皮的孩子呢。 寿康宫 太后瞧见从殿外进来的老人,笑得脸上满是褶子,“你来了?难得你这些日子来我这儿来得勤,我也不无聊了。 你就应多出来走走,一个人闷在那地方没一点意思。” 苏麻喇姑坐在太后下手的椅子上,笑容温和,“人老了,不喜欢到处走动,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多好。” 太后沉默片刻,道:“是啊,清静好,有些事顺其自然的好,我是不想管,就想清清静静的,左右皇上对我也孝顺。 十六阿哥虽然调皮了些,性子却好,是个好孩子,你不必放在心上。” 苏麻喇姑捻着手中的佛珠,唇角笑容浅淡,“我能跟个孩子置什么气?皇上当初也是个孩子,但为人持重,我就很喜欢。 也许人老了,对如此活泼的孩子欣赏不起来,不过到底是皇上的子嗣,我还是疼爱的。 倒是你,素来清静惯了,这几日委屈你了。” 太后笑着摇头,“不委屈,十六阿哥虽不如胤祺安静,到底是个可爱的孩子,我还是喜欢的。 第200章 只是十六阿哥还小,有额娘陪着更好,我是不乐意做那恶人。 丽妃也好,皇上宠爱些是有道理的,人啊,活一辈子,清静最重要,有些事自有别人去费心,皇上打小懂事,何曾让人烦恼过?” 殿里静了片刻,苏麻喇姑叹了声,道:“皇上是懂事,不过懂事太过,压抑久了,难免会有自己的心思。 总还要人提点一些,你是皇上的嫡母,不能总是这般万事不管,该关心还是要关心,方才对得起太皇太后对你的一片疼惜之心。” 太后骤然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变得严肃。 良久,太后抬眸,“人总要学会放手,毕竟,我们不年轻了,将来仍要靠皇上自个儿去走。” 苏麻喇姑摇头,苦笑,“你啊,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还是这般怠懒的性子。” “这才能活得久啊。”太后淡笑,“皇上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何必去管?皇上也不是那软和性子。 也幸好皇上是这般性子,皇上孝顺,我什么也不做,皇上就能将我视为亲母,岂不比当初更好? 我能有今日这般福气不容易,我就想好好享着这福气,皇上欢喜,我也欢喜。”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归去 苏麻喇姑捻着佛珠的动作渐快,良久,她叹了口气,“罢了,你开心就好。” 太后深深看着她,“作为科尔沁的女人,我劝你一句,适可而止,皇上还是敬重你的。” “放心,我有分寸,我总是盼着皇上好的。”苏麻喇姑笑了下。 …… 瓜尔佳贵人入住延禧宫后,人依旧迟迟不好。 那些对英珠不利的流言这才渐渐散了。 关于瓜尔佳贵人没承宠的命,白瞎了一张好脸的话却越来越多。 从前有多少人嫉妒瓜尔佳氏,如今就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到底也只是一些言语上的酸话,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好太多了,故而就没人管了。 瓜尔佳贵人好不了,这些话不会坚持多久,若瓜尔佳贵人好了,更是不会有人再提。 下了朝,四贝勒与几位兄弟去给各自的额娘请安。 永和宫气氛低沉,德妃的心情连日里不怎么好,对四贝勒自然不怎么热心。 但她仍问起了一事,“听说你府中有个怀了身子的许氏,是何来历?额娘怎么从未听说过?” 四贝勒镇定自若,“是儿子书房伺候的一个丫鬟,儿子幸了她,恰好她怀上了,就给了个格格的名分。” 德妃蹙眉,“一个丫鬟,给个侍妾便够了,何须格格?罢了,额娘也不掺和你后宅的事。 你一向懂分寸,别在这上面失了分寸,惹得你皇阿玛不开心。” 只是个格格,她也懒怠去管,免得让人以为她连儿子房里事都插手。 “是,儿子知道了。”四贝勒应了。 德妃心想,李氏瞧着是没什么本事,有个许氏也好,免得那富察氏一直得宠,她想起就不痛快。 忙完一天的事,四贝勒出宫的时候遇上了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想跟去四贝勒府,说已经请示了皇阿玛。 四贝勒便同意了。 “四哥,听说你府上两个格格有喜了,我是又要多两个小侄儿了。”十三阿哥眉开眼笑。 “也许是侄女呢。”四贝勒想起瓜尔佳氏。 若她生的是个女儿,他可以考虑留下那个孩子,府里不多那双筷子。 若是个儿子,就不好办了。 若想让她心甘情愿留下,他不能随便处置了那个孩子。 但他做不到爱屋及乌,更没兴趣让别人的孩子叫自己阿玛,连瞧见那张有着别的男人影子的脸都无法忍受。 女儿像她,更好些。 若她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自己还好做些,有了自己的宠爱,何愁孩子? 但若她是那种女人,自己也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他可以不接受她和别人的孩子,却无法接受一个可以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亲生骨肉的女人。 十三阿哥笑眯眯,“肯定是侄儿,我喜欢侄儿。” 四贝勒抿唇,眸光阴郁。 夜里,四贝勒让十三阿哥歇在前院,明日再回宫。 自己则去了尼楚贺房里。 不顾她惊讶的脸,四贝勒吩咐人伺候洗漱。 “你是爷的女人,还怀了爷的孩子,爷总要做做样子。 一旦有人怀疑你的身份,爷护不住你,更护不住你的孩子。” 四贝勒神色平静,仿佛真是为了她着想。 尼楚贺手放在肚子上,蹙起眉,她担心的是这男人控制不住,对她做出什么别的事。 她从不敢高看了四爷的自制力。 尤其是对方对她还有别的心思。 四贝勒自然瞧见了她的动作,却没解释,揽了她入怀。 尼楚贺在心里唤了声乌悦宸,知晓它在,便安心了些。 有乌悦宸在,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四贝勒就算有心也无力对她做什么。 四贝勒自是不会在此时对她做什么,他愿意等她心甘情愿。 既然她说那个男人对她更好,自己就要向她证明,自己除了身份地位比那人好,也可以尊重她的意愿。 他只是迫切地想抱一抱她,与她更多些亲近。 第201章 也有让她习惯自己的意思。 昏暗的帐子里,怀里真切地拥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四贝勒胸腔里挤满了柔情。 手隔衣轻轻放在她的腹部,四贝勒的嘴唇落在她颈部的肌肤。 这种感觉是奇妙的,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急速流动,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味道,时刻刺激着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尼楚贺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喊来乌悦宸。 好在身后的男人并无过分的举动,只是就那样抱着她。 尼楚贺有种被原来的四爷抱着的感觉。 她可以感受到那种相同的疼惜和压抑。 即便她怀了孕,不方便做那种事,四爷仍旧每晚陪着她,忍受着煎熬。 仿佛身后之人真的是她的那个四爷,她并未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不知怎的,尼楚贺忽然有点想念四爷,眼睛有点酸。 尼楚贺渐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尼楚贺感觉到脸上痒痒的触碰,挥手挡去,却被抓住,触碰延伸到了脖颈处。 身上一凉,尼楚贺骤然睁开眼,旋即一声闷哼。 四爷紧紧地抱着她,眸光阴鸷嗜血。 尼楚贺脸色煞白,伸手推他,厉声喊,“放开我!” 四爷死死盯着她,“放开你?休想!” 混乱结束,恢复了平静。 尼楚贺抓起枕头朝他身上砸去,大骂,“你个混蛋!” 四爷挡开枕头,脸上满是风雨欲来,一把擒住她的手,“怎么?几日不见,胆子大成这样,是爷对你太好了吗?” 尼楚贺一愣,隐隐觉得不对。 这语气…… 再看向眼前的四爷,嗯?有胡子。 尼楚贺傻了,以为自己眼花了,或是还未醒来。 可身上的疼痛提醒她,这不像是做梦。 “你是……四爷?雍亲王?”尼楚贺傻傻地问。 四爷咬牙切齿,“尼!楚!贺!” 尼楚贺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力气很大。 四爷脸黑如墨,目光像要吃人,再次狠狠地抓住她,动作却很温柔。 尼楚贺抱住他,委屈地呜呜直哭,“呜呜呜,四爷,我做了个梦,差点见不着你了。” 四爷浑身一僵,无视她的话。 良久,四爷放开她,侧身拥住她,抚上她的肚子,声音沙哑,“疼吗?” 尼楚贺点头,抱住他,“很疼,四爷好凶。” 但她好高兴。 从未如此高兴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喜来 一觉醒来,能再次见到四爷,她真的很开心。 以前不曾觉得,现在却觉得有他在,就是安心的。 雍亲王从未见她如此依赖自己,胸口顿时塞满了喜悦,还有深深的疑惑。 “这些日子去了何处?可是那只野猫?”雍亲王眯起眼,眸中闪过危险的光芒,仔仔细细打量她的脸,“他可曾碰你?” 此话出口,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根根暴起。 察觉到他的怒火和妒意,尼楚贺眨巴了下眼,牢牢地抱住他,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没有,妾身心中只有四爷,绝对为四爷守身如玉。 四爷,妾身做了个噩梦,妾身好怕再见不到四爷,能够见到四爷,妾身好开心,四爷不要离开妾身好吗?” 再多的怒火在她如此甜腻的撒娇下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其是那句“心中只有四爷”,比什么都要得他的心。 尽管明知这句话只有半分真。 他忽然什么也不想再计较,只要她能好好地回来,不再离开他哪怕一步。 他做梦都想看到这个女人对自己如此依赖,盼着她心里能有自己的存在。 如今得偿所愿,他有什么可计较的? 雍亲王大手抚上她大了些的肚子,“皎皎和弘昉可好?” “还好,就是跟他们的额娘一样,想念阿玛了。”尼楚贺嘴里不要钱地吐着好话。 自己突然消失,还是这么久,想也知晓四爷气成什么样了,甜言蜜语最能安抚炸毛的四爷。 …… 四贝勒一觉醒来,发现身边少了瓜尔佳氏,所有人都未瞧见瓜尔佳氏,脸色顿时差到极点。 派了人四处去寻,却未发现任何踪迹,仿佛此人从未出现过。 他怎么也不肯相信人会凭空消失,继续让人去找。 再次从宫里回来,依旧无任何消息,四贝勒勃然大怒,“混账!一个大活人,你们是如何守的?” 人突然消失,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不相信自己堂堂四贝勒府的守卫松懈至此。 好好一个人,还会飞出去不成? 心里如此想,四贝勒却已经信了半分。 那女人从出现到消失,始终查无踪迹。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 那分明是一个人,还是个弱女子,如何会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只要人在他的四贝勒府,不可能找不到,即便出了府,也不会无一丝踪迹。 四贝勒扶额瘫坐在椅子上,从未有过的恐慌和迷茫浮上心头。 那女人来去无踪,除去偷了他的心,什么也不曾带走,也不曾留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以为自己有很多时间可以得到她的心,不曾想却再也没了机会。 她走的毫不留恋,毫不拖泥带水,一点征兆也没有。 第202章 她便如此无情? 哪怕是留给他一句告别的话也好。 四贝勒握拳,满目不甘恼恨。 瓜尔佳尼楚贺,无论是上天还是入地,爷都不会放过你。 只要让爷找到你,爷一定将你锁起来,不让你离开半步。 爷不会再顾虑你的心情,即便得到你的恨,你也只能留在爷的身边。 四贝勒府的女人发现,那个怀了主子爷的孩子,十分得宠的许格格不见了。 有说是许格格意外小产,伤心过度,被爷送到了别院养病。 有说是得罪了爷,让爷送到了庄子上,再也没了希望。 无论是哪种情况,那些侍妾格格无一不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算是少了个竞争对手。 只有四福晋,对于“许格格”的情况是了解的,却也不知去了何处,只知贝勒爷这些日子魂不守舍,连去小妾房中都没了心情,日日歇在正院。 四福晋既喜且忧。 喜的是没了瓜尔佳氏,府中少了个隐患,她可以放心了。 忧的是贝勒爷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贝勒爷连日留宿正院,连宫里的德妃都有了意见,日日询问发生了何事。 再如此下去,德妃难免会以为是她善妒,霸占着贝勒爷的宠爱,不让贝勒爷宠爱小妾。 天可怜见,她巴不得贝勒爷尽快去小妾房中。 如此情况持续了一个月,四贝勒仿佛恢复了正常,开始宠爱小妾。 至少表面上瞧不出任何异常,贝勒爷还是以前那个贝勒爷。 那位瓜尔佳氏再也未曾出现过。 仿佛瓜尔佳氏带来的一切都不曾存在。 四贝勒平静地告知自己的福晋,“许格格”暴毙。 四福晋以为贝勒爷终于放下了,松了口气。 不论真相如何,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有四贝勒自己知晓,每当午夜梦回,那个女人从未消失,反而在他脑海中的模样愈发清晰。 他也不曾放弃寻找那个女人。 又是半个月,富察氏意外小产。 李格格被禁足,从此彻底失宠。 三个月后,富察氏再次有孕,四贝勒万分宠爱。 同时,宫里的瓜尔佳贵人病了一个多月,终于醒来。 惠妃立即将瓜尔佳贵人的绿头牌挂了上去,瓜尔佳贵人恢复荣宠。 不久后,英珠再次传出有孕。 英珠歇在榻上,抚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听着金铃的禀告。 听说四贝勒两个小妾皆小产,没了两个孩子,想来四贝勒心中不好受。 四贝勒的确消沉了一阵子,许久不曾去小妾房中。 听说富察氏的小产是李氏所为,李氏也因此被禁足。 难怪四贝勒会有此反应。 好在四贝勒恢复如初,英珠便也放了心。 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和。 英珠起身,领着殿内诸人出去迎驾。 康熙扶起她的手,携她进殿,抱她坐下,脸上难掩愉悦。 对于英珠再次有喜,康熙甚是自豪和欣喜。 “朕听说你近来嗜酸,可见这一胎又是个阿哥。”康熙抚着她的肚子,一脸欣慰,低头亲了下她的鬓角,“瑚图玲阿,你真是给朕争气。” 自打此次怀上,英珠孕吐比前两次都要厉害,也有点嗜酸。 英珠不希望自己嗜酸的消息传出去,给自己惹来麻烦。 无奈反应太大,她宫中少不得酸,自然就瞒不住了。 康熙自然也知晓,很是心疼,“辛苦你了,待你生下这一胎,朕会好好奖励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 护身符 入了冬,寒气袭人。 嫔妃们皆换上了冬衣,各个宫殿烧了地龙,加了炭盆,待在殿中,并不觉寒冷。 英珠胎气未稳,不好出门,常待在殿中。 郭贵人时常来请安,宜妃也偶尔来坐一坐。 自打去年四公主远嫁喀尔喀蒙古,郭贵人消沉了一阵,日日想念。 好在四公主常来书信,表示很好,郭贵人方才安心。 只是一直未有身孕,郭贵人不免焦虑。 远嫁蒙古,还是比漠南蒙古更远的漠北蒙古。 漠北依附大清未久,前头未有公主下嫁的先例,郭贵人完全不确定四公主是否习惯那里的生活。 若无一子半女傍身,终究无法在漠北安心立足。 “还是丽妃娘娘幸运,这前头两位都是阿哥,此次瞧着也像是阿哥,不必忍受女儿远嫁之苦。”郭贵人瞧着英珠的肚子,语气难掩艳羡。 若她生的是个阿哥便好了。 不是因为阿哥比公主更好,而是阿哥不必远嫁蒙古,可以常伴她身侧。 宜妃握住她的手,“无需忧心,皇上赐了恪靖公主府,便是恩宠,漠北那起子人不敢为难了她。 如今漠西蒙古的忧患已除,恪靖不会有任何危险。” 四公主出嫁前,被封为和硕恪靖公主,嫁过去不久,皇上便赐了一座公主府于归化城。 这可是所有出嫁公主当中未有的先例。 “有了这座公主府,恪靖的安危便可保证。” 毕竟是第一位远嫁漠北的公主,皇上还是很关心这位女儿的处境的,特意赏赐了一座公主府。 只要皇上还在,那些人没胆子为难皇上疼爱的公主。 第203章 郭贵人略安心。 “皇上近来颇宠爱瓜尔佳贵人,想来很快便会有身孕,惠妃可要得意了。”宜妃嘴角噙着讥笑,语气透着漫不经心。 目光瞟了眼英珠,道:“上次那事儿也有惠妃的手笔,自打你得宠,这惠妃就与你过不去。 她必会扶持瓜尔佳氏,与你做对。” 英珠与惠妃并无大的恩怨,英珠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直到此次,她才意识到惠妃对她从无善意。 也许是惠妃本性狭隘,才因过去一点小事记恨至今。 英珠淡笑,“不足为虑,她也就是落井下石而已。” 真正对付她的并非惠妃。 宜妃颔首,“那女人表面温良,却最是小气,尤其是招惹了她那位宝贝疙瘩,便会与你不死不休。” 相交多年,她从未高看了乌雅氏的气量,比惠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表面装的太好,蒙蔽了所有人。 宜妃道:“你如今恩宠日盛,又生育了两位阿哥,现下又有了第三个,她断不会眼瞧着你风头盖过她去。 过去她碍于资历,不好明着对付你,如今有了上次之事,可见她贼心未消。” 英珠明白,暗中藏着这样一位敌人,她怀了孕也无法安心。 只是皇上对那人颇为爱重,没有扳倒对方的把柄,她一时也无计可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何况,宜妃如此撺掇她,未必没有利用她的意思。 宜妃素来与她交好,她不能说宜妃有什么坏心,只能说有着共同的敌人。 而宜妃不愿沾手罢了。 宜妃瞧着她无动于衷的脸色,笑道:“如今你身为丽妃,又正得宠,这事其实并不难。 再是恩宠优渥,犯了皇上的忌讳,终是无法明哲保身。 难的是她有护身符。” 英珠扬眉,护身符?可是四贝勒和十四阿哥? 的确,有着两位皇子,且其中一位已成年,若处置了德妃,便会伤到四贝勒。 皇上便是对嫔妃再无感,也要顾虑自己的儿子。 所以她才有些犯难。 她不喜欢有个人在暗处时刻盯着自己,给自己带来危险。 若能一劳永逸最好。 但这不是易事。 仿佛明白她所想,宜妃捻起一块云片糕,浅笑吟吟,“有儿子的多的是,算不得多要紧,重要的是皇上喜欢你,那才是你的凭仗。 然而,那位的凭仗另有其人。” 哦?英珠不解。 看宜妃卖关子的模样,英珠更觉得不简单。 德妃一个包衣出身的嫔妃,没有强悍的母族,能有什么更好的凭仗? “究竟是何人?”英珠问。 宜妃嘴角噙笑,“其实说不得她一人的护身符,只是恰好她身处这个位置,留着她更有利罢了,我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我动不得她。 而你不一样。 若有人代替她的位置,甚至比她做的更好,而她的所作所为又犯了那人的忌,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否则你以为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为何多年来平安无事?不过是投鼠忌器罢了。 四妃制衡后宫势力,有一人动了其中一枚棋子,那人都不会罢休。 但若有一人失去了控制,便只能弃之,另择棋子,就要看你能不能有这个棋子的觉悟,是否做得足够好了。” 似乎言至于此,宜妃不再多言,专心吃起了云片糕。 英珠仔细琢磨着宜妃的话,似乎有些了悟。 原来如此。 那么,此人是谁? 是太后? 不可能,太后虽是皇上嫡母,皇上也尊敬孝顺太后,但是太后没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能够制约和改变皇上的决定。 皇上表面温和儒雅,骨子里却是个霸道强势的帝王,不会被女人左右,即便是身为嫡母的太后。 唯一能制约皇上的大概就是已逝的太皇太后,皇上的亲祖母了。 但太皇太后已不在。 英珠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宜妃曾经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回响。 太皇太后虽已不在,但那人只要活着,就仿佛太皇太后还在。 于皇上而言,是否也是如此? 那人只要还在,就表示太皇太后的信念不死。 那样一个伟大的女人,如何会不留后手? 此人继承了太皇太后的遗志,便会坚定不移地守护着大清朝,守护着后宫这方寸之地。 英珠浑身发寒。 幸好,幸好宜妃告诉了她。 否则她不敢想自己一往无前的后果。 也幸好她未曾冲动行事。 英珠低头喝了口茶,压了压惊。 宜妃浅笑看她受了惊吓的模样,“无视这条规则的人都没好结果。 当初的良嫔如你一般得宠,志气也不小,结果如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英珠的示好 英珠心道,良嫔的结果算好的了。 宜妃继续道:“所以啊,有那个心,也要有那个本事,更要有那个运气。 良嫔该庆幸的是她没本事,又能及时认清现实。 皇上欣赏有本事又有分寸的女人,良嫔这样的注定只是昙花一现。 但你与她不一样,我相信你会走出我想要走的那条路。” 宜妃能告诉她这些,可见诚意,也是因着她们有共同的敌人。 第204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英珠欣然接受宜妃抛出的橄榄枝。 在这后宫,走独木桥的人注定会摔的粉身碎骨。 有个帮手再好不过。 “多些宜姐姐坦诚相待。”英珠真心向她道谢。 “你我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用不着谢我。我不喜欢被人控制,命运随时攥在他人手中,只能选择打破这现状,而你是最好的选择。”宜妃不甚在意地笑笑,十分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这份坦诚和直白更令人欣赏。 …… 是日午后,冬阳暖煦。 英珠解下斗篷,从金铃手中接过枸杞红枣乌鸡汤,迈步进入乾清宫。 “臣妾参见皇上。” 康熙正埋首御案,见她进来,皱眉,“怀着孕怎的还到处走?过来。” 英珠上前,将枸杞红枣乌鸡汤放在康熙面前,“这是臣妾亲手熬的,皇上累了吧?歇一歇。” 难得见她如此贴心,康熙心情甚好,满身疲惫仿佛也不翼而飞。 但想到她怀着身孕,康熙又添不满,“身子不便,怎的还如此劳累?想做什么吩咐底下人便是,万一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跟眼前的贴心相比,他更希望她能好好的,安分地待在永寿宫,等着自己去看她。 英珠弯唇,“皇上劳累,臣妾就想来看看,臣妾不能帮皇上做别的,也只能做这些小事,让皇上更舒心些。 何况,臣妾在永寿宫待着闷,也想来看看皇上。” 康熙挑了挑眉,这女人,这是拐着弯说想他? 果然,怀了孕变得更感性了。 “好,朕这就尝尝你的心意。”康熙心情很好地说了句,眼见身旁的太监要来试,抬手止住,亲自拿起汤匙,舀起一勺汤尝了口。 “不错,味道正好。”康熙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又舀了一勺。 很快一碗汤喝了一大半。 康熙放下汤匙,拿帕子擦了擦嘴。 魏珠着人进来收拾,退了下去。 康熙将人揽在怀里,亲了下她的脸颊,“辛苦你了。” 英珠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微微一笑,“皇上喜欢就好。”将头靠在他肩上,垂下眼眸,“其实臣妾骗了皇上。” 康熙露出不解的表情。 英珠道:“臣妾在永寿宫待着不安心,有皇上陪着才安心,这才来见皇上,皇上会不会嫌臣妾打搅了皇上?” 康熙眼中含了笑意,“怎会?朕高兴还来不及。”大手抚上她的小腹,“朕只是担心你会不舒服,太医嘱咐你要好好休息。” “那皇上不忙的时候多去陪陪臣妾好不好?”英珠不客气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左右她怀着龙嗣,可以适当地索要一些东西,不必担心皇上恼了。 康熙皱眉,看向她的脸,“可是发生了何事?” 他喜欢瑚图玲阿这般黏自己,但她表现如此异常,不免让他有些疑惑。 英珠握着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腹部,柔声道:“只是有点不安心,有点害怕,有皇上在,臣妾心安一点。” 康熙恍悟,眼神不自觉放柔。 她必是因为前几次的事害怕了,再加上怀了孕的人难免有些多思多虑,这般表现实属正常。 康熙扬唇,“好,朕有时间就多去陪你,放心,有朕在,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英珠很满足的样子,“臣妾相信皇上,在这宫里,臣妾只有皇上,只能依靠皇上,无论发生何事,臣妾都知晓,有皇上在,臣妾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康熙喜欢被人如此全心依赖和信任的感觉,尤其是眼前这个女人。 这让他对她的怜惜和喜爱更甚。 英珠垂眸,掩去多余的心思。 她想过了,想要更好地在后宫立足,不被任何人所威胁,除了地位,还需要皇上的庇护。 只有地位和宠爱,没有皇上真心的维护,她始终无法真正远离危险。 尤其是还有那样一个人威胁着她的安危。 只有牢牢将皇上的宠爱抓在手里,拥有皇上全心的庇护,她才不会怕。 即便那人将来视她为眼中钉,她还有皇上护着。 只要皇上肯护着她,她相信自己可以平安无虞。 皇上不是先帝,以皇上的性子,只要他肯护一个人,是可以做到的。 任何人都奈何不得他。 即便她将来身在贵妃之位,若无皇上庇护,同样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危。 让自己全心依赖和信任他,是一件很让人有保护欲的行为。 包括皇帝,也不能免俗。 就好比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不敢表露需求,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康熙担心她累着,让她在东暖阁歇息。 英珠坐在明黄色的龙榻上,抱着手炉,喝着热茶,怡然自得。 乾清宫的宫女在旁殷勤伺候着。 康熙继续在外头忙碌。 英珠隐约听到说话声,是几位大臣或皇子递牌子求见,讨论政事。 英珠将那些声音抛在脑后。 但有个名字还是入了她的耳,是富勒珲,她的舅舅。 自打准噶尔的战事结束,她的舅舅便入了兵部,成了左侍郎。 皇上能将如此一职给了她的舅舅,可见信任。 准噶尔的战事虽已结束,但厄鲁特蒙古如今由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统治。 第205章 策妄阿拉布坦至今十分安分,不曾闹事,对朝廷也表示了亲近之意,但仍需防备,有些事也需处理。 她的舅舅出现在此不足为奇。 英珠还不曾见过这位舅舅,只知打仗十分厉害,对他还是蛮好奇的。 没想到会在此听到她的舅舅的名字。 英珠被乾清宫的暖意弄的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康熙忙完,进了东暖阁,瞧见睡过去的英珠,面色泛柔,遣了伺候的人下去,自己上前将她抱入怀中,俯身亲她的脸颊。 第一百七十章 发现 眼前这张脸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从起初的猜测,不确信,到如今愈发觉得她与那人相似,那些不确定也渐渐淡去。 他想,无论眼前的女人是否是,他都不愿计较,只要她是她,是他的瑚图玲阿。 即便不是那人,她也是自己想要拥有和珍惜的女人。 曾经让他心怀不甘与遗憾的女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不知何时悄然进入他心底的女人。 康熙碰触她的唇,不知不觉喃喃,“英珠,珠儿……” 最后一次唤这个名字,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睡梦中的英珠仿佛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即便那名字离她很久远,还是潜意识反应过来。 她轻嗯了声,迷迷糊糊睁开眼。 眼前的这张脸逐渐清晰,英珠恍惚忆起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康熙含笑注视着她,嘴里喃喃,“朕的瑚图玲阿……” 英珠不自觉松了口气,僵直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柔软。 原来是她听错了。 皇上怎么可能唤她的名字? 而宁韵听了个清清楚楚,却并不打算告诉这个愚蠢的女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老康竟然早就对英珠有意思。 宁韵又是意外又是酸涩。 康熙亲吻她白皙的下巴,手放在她腹部,感受胎儿的存在。 东暖阁的温度逐渐攀升,英珠的脸颊也被熏的有点热,本就困乏的她再次闭上眼睛,双手紧抱住面前皇帝的腰身。 康熙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和安心。 方才女人的反应被他尽收眼底。 果然,这个女人,不如表面老实,瞒的他好苦。 令他困惑的是为何她会出现在喜塔腊氏的身上? 但这无疑是意外之喜,让她成了自己的嫔妃。 否则,要发现她还真是不易。 英珠醒来时正躺在康熙怀里,身边的暖意熏的她懒懒的,不想动弹。 康熙一手抱着她,另一手翻看着各地的奏折,察觉到动静,低下头,含着笑问,“醒了?” 英珠嗯了声,只觉皇上的怀抱好舒服,更往他怀里挤了挤。 康熙嘴角笑容加深。 过去从未想过她会有如此一面。 哪一次见面她不是规规矩矩,冷冷淡淡的? 尤其是见了自己像老鼠见了猫,能躲则躲。 她想躲,自己偏不让她躲,就让她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故意调戏那些宫女观察她的反应。 这女人倒好,敢用那样的眼神瞧他,像在瞧一个登徒子,一个贪恋美色的昏君。 从无人敢用那样的眼神瞧他。 所有宫女瞧他的眼神都是仰慕或胆怯的。 就是那样的眼神愈发引起了他的兴趣,每次去承乾宫都只想瞧她那样的眼神。 那分明胆怯却又胆大包天到敢用眼神谴责她的宫女。 他更希望在她眼神里瞧见爱慕,可事与愿违。 这女人明显对他一丝好感也无。 他不在意,他想要一个宫女,压根无需在意她的喜好。 便是她不喜欢,自己想要,她也不能拒绝。 然而,她当真拒绝了。 宁愿留在佟佳氏身边做一个伺候人的宫女,也不愿做一个被自己宠爱的嫔妃。 当时他只觉这个女人愚不可及,不知跟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好处。 但她的忠心和不恋权势也让他欣赏。 时过境迁。 当初那个死也不愿跟了他的宫女如今却乖顺地躺在他的怀里,为他诞育子嗣,任他为所欲为。 她是否想过会有这一日? 是否有过后悔? 自己给了她从不曾有过的荣宠和地位,她该受宠若惊才是。 康熙低头凑近她的耳边,“瑚图玲阿,你可有后悔之事?” 英珠茫然地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未曾。” 她不曾有过后悔之事,反而庆幸有机会伺候孝懿皇后一场。 若无孝懿皇后,她也只是一个被人倒卖的无根浮萍,任人欺凌。 也许哪一日就被主家打死,无人在意。 孝懿皇后当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 是这世上对她最好之人。 康熙有些不满。 旋即又想,或是这女人不愿承认那些曾经,才会有此言。 他并无戳穿她的想法。 无论如何,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这便足够。 “可有想要之物?” 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自己能够给的,一定给她。 生前的她只是个奴才,即便佟佳氏善待她,想必也受了许多委屈。 第206章 她曾受过的委屈,由自己来弥补。 自己宠爱的女人,应该拥有寻常人无法企及的一切。 若是她能忘了那些不好的曾经,最好不过。 英珠摇头,“臣妾拥有皇上的宠爱,有了胤禑和胤禄,再无所求。” 不能说的愿望是有朝一日能够为孝懿皇后除去那些害她之人。 四贝勒能够一生平安,得偿所愿。 康熙不再多问。 即便她不说,自己也会给她更好的生活,更多的宠爱,让她一生喜乐无忧。 康熙道:“朕有一个愿望,希望你一生不欺朕,不瞒朕,用心待朕,对朕坦诚相见。” 这一生他愿望极少,仅有的几个都是与江山有关。 这一次却是与她有关。 英珠有些怔忪,原来皇上有个这样的愿望。 想到自己的那些隐瞒,英珠苦笑,这个愿望怕是不可能实现了。 有些事她一辈子不会说出口。 就让那些事实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 曾经的英珠只有她一人知晓,也只有她一人去怀念。 “皇上怎会突然说起此事?”皇上拥有四海,有什么是需要许愿的? 他也不缺自己这份坦诚。 康熙笑,“朕就是忽然想到了,朕这一生愿望极少,瞧见你,就随口一说。 朕想,你不会辜负朕的期望,不会对朕弄虚作假,何需愿望?” 不知怎的,英珠有些心虚,扭过头去。 对皇帝撒谎和隐瞒,无疑是最难的,总怕有朝一日被他看破,那她的结果,可想而知。 转念又想,即便是皇帝,也只是个凡人,如何会发现那些?就坦然了。 只要她不说,谁也不会发现她的秘密。 瞧她这一脸故作坦荡,康熙不禁莞尔。 就这样瞧着她自以为秘密不会被发现,在自己面前还能保持自在,也挺好的。 若戳穿了她,还不知她要如何惶恐不安,那就无趣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思 瓜尔佳氏原本到了乾清宫门口,听说丽妃在内,只好放弃了。 自从上次醒来,瓜尔佳氏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得知自己病了许久,心中也有疑惑,自己怎会得那样的病? 她对病中的一切毫无印象。 如今丽妃住进了永寿宫,自己到了延禧宫,瓜尔佳氏是有失落的。 与惠妃相比,她更希望留在钟粹宫,丽妃仍是她的主位。 惠妃待她虽好,却总令她感到压抑,惠妃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物件,一件争宠的工具,又有着无法掩饰的嫉妒。 这样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想要逃离。 丽妃则不同,丽妃性情和善,虽然态度很淡,却从不为难她,也不阻止她得宠,相较而言更令她舒服。 瓜尔佳氏希望能向皇上讨个恩典,回到丽妃身边,又怕得罪了惠妃,心中十分为难。 若是丽妃能主动将她讨过去便好了,但她心知这个可能很小。 她听说了先前的流言,丽妃受她连累,怕是不会再将她留在身边。 湖心明白自家小主的心思,便道:“小主不必忧心,待您怀上龙嗣,封了嫔,便有机会住进单独的宫殿,成为一宫主位,不必再瞧旁人的眼色。” 瓜尔佳氏松开紧蹙的眉头,也是,只有尽快封了嫔,她才能离开惠妃身边,不必再看任何人的眼色。 她的恩宠虽不如丽妃,但也算可以,按说早该有孕,可惜一直没有动静。 瓜尔佳氏叹一口气,也不知何时才能怀上龙嗣?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今日原打算来瞧瞧皇上,讨皇上欢心,只是来的时机不对。 皇上既见了丽妃,哪里还会见旁人? 刚走到丹陛下,就迎上一个人的目光。 瓜尔佳氏未曾见过,但瞧穿戴必是哪位皇子,便低了头,远远地屈膝一礼,匆匆离去。 四贝勒遥遥望去,眉头紧皱。 想必那就是颇为得宠的瓜尔佳贵人了。 还真是像。 想到那个女人,四贝勒目光晦暗,嘴唇紧抿。 三贝勒撞了下他的手肘,“瞧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一笑,“那可是皇阿玛近来宠爱的瓜尔佳贵人,的确有几分姿色,不过还是不如丽妃。听说丽妃是这宫里头最温柔的嫔妃。” 四贝勒想,模样相似,行为举止却不同,那个女人从不会如此规矩。 换成是她,那双明媚的眼睛定会毫不胆怯地迎上来,与他对峙。 分明挑衅,狡诈如狐,却装的柔弱。 想到此,四贝勒抿着的薄唇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三贝勒瞧见了,惊讶地张大了嘴,揉了揉眼,那笑却不见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三贝勒嘟囔,“四弟,我怎么瞧着你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三哥说笑了。”四贝勒绷着脸,向前走去。 到了乾清宫门口,得知丽妃在,三贝勒啧啧道:“瞧,这丽妃在,连瓜尔佳贵人都只能吃闭门羹,你我还是改日再来吧。” 左右没要紧事,就不必打搅皇阿玛的好事了。 四贝勒嗯了声,转身离开。 三贝勒紧赶上去,“四弟,最近你似乎心情不好,还是因为那个宠妾的事?要我说,不过一个女人,没了就没了,想要什么样的,三哥送你一个,保准你满意。 第207章 哎,这后院就是如此,你争我斗的,没个消停,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寻个安分点的宠着便是,事情还少点。” 四贝勒心道,若是那个不消停的,他倒宁愿宠着她。 只要不碰他的子嗣,他可以任她为所欲为。 可惜那女人太无情。 四贝勒眼神倏地变冷。 见他无动于衷,三贝勒顿觉无趣。 唉,这四弟,就是太无趣了些。 …… 英珠从乾清宫回到永寿宫,听说瓜尔佳贵人求见,便让人进来。 瓜尔佳贵人屈膝一礼,“给丽妃娘娘请安。” “瓜尔佳妹妹免礼,坐吧。” 瓜尔佳氏谢了恩,坐在绣墩上,抬眸看向英珠,“先前因为奴才的事,连累的娘娘受了冤枉,特来向娘娘致歉。” 英珠微微一笑,“不必放在心上,此事并非你所愿,你也受苦了。” “娘娘宽容,奴才感激不尽。先前也多亏了娘娘照料,如今奴才到了延禧宫,合该来向娘娘谢恩。” “不是什么大事,这是本宫分内之事,如今你既到了惠妃姐姐宫里,将来便好好保重自己。惠妃姐姐虽然脾气不好了些,待宫里人却是极好的。”英珠轻描淡写。 她并未对瓜尔佳氏有多照料,不过是按着规矩来,面子上不出错罢了。 至于惠妃,她自然知晓是什么德行,但碍着瓜尔佳氏的圣宠,惠妃不会太过分。 惠妃要名声,也不敢惹皇上不快,所以从不会为难自己宫里人。 最多也就是在言语上出些气。 为难也是为难别的宫里的人。 “多谢娘娘提点,奴才记下了。”顿了下,瓜尔佳氏又道:“但奴才会记得丽妃娘娘的恩情。” 英珠暗忖,瓜尔佳氏也是个谨小慎微的。 这是讨她的好,留一条退路。 瓜尔佳氏笑道:“丽妃娘娘怀了龙嗣,奴才不曾恭喜,特地绣了件衣裳,还望娘娘不嫌弃。” 她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捧过那件丁香色绣云纹的织锦缎旗服,“这是奴才亲手绣的,是奴才的一点心意,请娘娘笑纳。” 金铃上前接过,捧到英珠面前。 英珠看了,伸手摸了摸,针脚细密,云纹丰富,绣工极好,可见用心。 原来瓜尔佳氏的针线也极好。 “劳你费心了。”英珠接受了她的好意,让金铃收下。 这样一件衣服,用时必定不短,何况送了她,自然就少不了惠妃的。 为了给她送这样一件衣服,那可是煞费苦心了。 瓜尔佳氏款款一笑,“娘娘喜欢便好,听说娘娘的绣工也极好,奴才只是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 英珠不可否认,自己的绣工是不如瓜尔佳氏的。 孝懿皇后从小到大身边都有专门的绣娘,进了宫也有针线嬷嬷,哪里需要她插手? 她也只是擅长绣些小物件罢了。 瓜尔佳氏如此奉承她,她并未说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主仆异心 阳光照的地上的雪白晃晃的,略刺眼。 树梢上的雪渐渐化了,露出树枝原有的面貌,与别处的雪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卢嬷嬷。”英珠从长春宫出来,恰好遇上了来给宜妃送缎料和香料的卢嬷嬷,便停下脚步,唤了一声。 卢嬷嬷捧着托盘,屈膝行礼,“奴才给丽妃娘娘请安,丽妃娘娘金安。” 英珠道了免礼,目光深深看着她,嘴角却带着笑,“听说卢嬷嬷曾在孝懿皇后身边伺候。” 卢嬷嬷身子一僵,旋即微笑着应了声“是”,道:“奴才曾是孝懿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 “那嬷嬷为何到了永和宫?”英珠仿佛只是随意问起。 卢嬷嬷顿了下,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因着奴才当初与德主子有些交情,后来孝懿皇后去了,德主子感念曾相识一场,特意将奴才讨了去。” 与主子谈交情?不知德妃听到这话是何感受? 处处恭谨感恩,话里话外却不忘说起曾与德妃的往事,怕也并非真的感恩。 “原来如此。”英珠颔了颔首,“那德姐姐也算得是嬷嬷的恩人了,怪不得嬷嬷如此尽心尽力伺候德姐姐,嬷嬷也是个懂得感恩之人。” 说此话时,嘴角噙起一丝淡讽。 低垂着头的人瞧不见。 卢嬷嬷头垂得更低,“奴才不敢当,奴才只是做些分内之事。” 英珠唇角含笑,看向别处,“重情之人会有好报,嬷嬷说是吗?” 语气有些淡,仿佛问她,又仿佛意有所指,仔细听,又听不出别的。 卢嬷嬷不明白丽妃问此话的含义,强笑道:“丽妃娘娘说的是。” 英珠心道,违背情义之人便会下地狱吧。 暗香,你可还是曾经那个暗香? 英珠话锋一转,“不过,皇贵妃身边的贴身嬷嬷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吧,当年同样地位的人,如今却是天壤之别。”说着看向她,“嬷嬷可有遗憾?” 卢嬷嬷忙道:“丽妃娘娘说笑了,做奴才的伺候好主子是分内之事,哪有计较前事的道理?过去的事,奴才早已忘了。” “嬷嬷是忘了,还是不敢记起?即便嬷嬷忘了,有的人怕是忘不了。” “丽妃娘娘此言何意?”卢嬷嬷脸色一僵,脸色有些不好,“奴才自问对德妃娘娘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逾越。” 第208章 “本宫没别的意思。”英珠笑道:“本宫只是有感而发,为嬷嬷可惜罢了。听闻当初的孝懿皇后还是皇贵妃,即便如此,那也是一人之下,作为皇贵妃身边贴身的奴才,那可是难得的荣誉,连别的嫔妃都要高看一等,哪儿比得现在?” 即便身为德妃宫里的嬷嬷,见了别的嫔妃身边得脸的宫女都要客客气气的。 谁又能做到心平气和? 卢嬷嬷唇色微白,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孝懿皇后红颜早逝,是谁也不希望的,如今奴才能有一个栖息之地,能得到德妃娘娘的垂怜,奴才已是感恩戴德,如何有其他想头?” 当初的暗香何曾如此大度?以暗香的性子,不可能对此毫无芥蒂。 英珠微微一笑,“看来德姐姐对嬷嬷当真是极好,卢嬷嬷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是本宫多虑了。” 卢嬷嬷蹙眉不解。 这个丽妃处处透着古怪,说的话也古怪。 莫非是挑拨她与德妃的关系? 卢嬷嬷暗暗哂笑,她不满被德妃忽视是一回事,又怎会轻易被旁人挑拨? 这丽妃也不是个简单的,心思深着呢。 “徳姐姐近来可好?” 卢嬷嬷道:“德主子甚好,有劳丽妃娘娘挂心。” 英珠颔首,道:“许久不见德姐姐,该去拜访的,可惜本宫身怀有孕,不能前去,劳烦嬷嬷帮本宫带个话,问德姐姐好,改日本宫胎气稳了,定然登门拜访。” 卢嬷嬷应了,英珠这才离开。 永和宫 德妃听了卢嬷嬷的回话,冷冷一哼,“本宫与她何曾有什么交情?这般亲近做给谁看?”扫了卢嬷嬷一眼,道:“她还与你说了什么?” 卢嬷嬷低头,道:“自然不曾,丽妃娘娘只是托奴才向主子问好。” 她如何能说出那些话? 即便只是丽妃所言,德妃一样会怀疑她,那她就没好日子过了。 想到此,卢嬷嬷抿了抿唇。 表面上她在永和宫得脸,可实际只有她自己知晓,德妃从不曾真正信任她。 她心知肚明,德妃始终记着当年的事。 对于德妃而言,最不愿提起的便是过去的身份,偏偏自己的存在总是让德妃回想起那些不愿回想的过去。 留下自己,不过是为了彰显她对孝懿皇后的尊敬和她的仁慈,以及,对方的把柄在自己手中。 卢嬷嬷低垂着头,唇角微讽。 丽妃说的没错,做永和宫的奴才哪有做皇贵妃甚至皇后身边的奴才风光? 可惜,当初的皇贵妃佟佳氏最信任最看重的是英珠和田嬷嬷,连脑子愚笨的瑞珠都比她得脸。 她如何甘心? 若是她运气好,也可如眼前之人一样得到皇上的宠幸,成为主子,不必再低人一等。 可惜德妃运气太好,而自己的运气就差了些。 同样伺候孝懿皇后,英珠运气也好,可惜没那个命享受。 自己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那般好运,到头来还是伺候了眼前之人。 德妃留下她,却不肯给她信任。 每日里向曾经同样为奴为婢的人卑躬屈膝,却要忍着屈辱,这种感受谁能体会? 但是若无德妃收留,她的处境也不见得多好。 至少在永和宫,她还能过得好一些,能有些体面。 而非似瑞珠那样表面被孝懿皇后的亲妹妹瑾妃收留,过得却连自己都不如。 虽是姐妹,但谁说这宫里就有姐妹情深? 一个奴才而已,还是曾经伺候自己姐姐的奴才,瑾妃哪有那般好心?留着让皇上见了想起自己的姐姐? 影响了皇上的心情,对瑾妃有什么好处? 不膈应就不错了。 她只有跟了德妃,才能过的好些。 毕竟她与德妃是一条船上的,德妃便是不重用她,也会给她些脸面。 总要好过瑞珠那个蠢笨之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茯苓糕,陷害 德妃脸色阴沉。 这丽妃还真是得宠,这么多年了,皇上的心还没淡了,丽妃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还都是皇子,如今更是到了妃位,与自己平起平坐。 如此下去,皇上哪里还注意得到胤祯?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了。 眼瞧着皇上在胤祯身上的心思渐渐少了,都许久不曾关心过胤祯的功课,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丽妃的孩子身上,德妃就满心不快。 太子是储君,直郡王是皇上的长子,胤祯争不过也就罢了,连区区一个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都比不过。 皇上膝下的皇子本就不少,她不奢望皇上对胤祯的重视超过太子或直郡王,但她希望胤祯是其余皇子中最得皇上喜爱的。 胤祯原本占着幼子的优势,性子也活泼,皇上对胤祯还算疼爱,如今这优势是渐渐没了。 若丽妃这一胎又是个皇子,皇上哪里还会想起胤祯? 好处都让丽妃母子几个占了。 德妃捏紧了手,冷笑,“不过生了两个皇子,妄想与本宫称姐道妹,她哪里来的脸?怀了身子就不来了?还真把自己肚子里那块肉当宝贝了。” 瞧着眼前的卢嬷嬷低眉顺眼的模样,德妃吩咐,“去拿几匹料子,让膳房做些点心,给永寿宫送去,就说是本宫的心意。” 第209章 卢嬷嬷迟疑了片刻,应下了。 德妃好整以暇地靠在引枕上,她就看看这丽妃能否安心养胎。 害不了丽妃肚子里的孩子,她就不信整不了丽妃这贱人。 想要整一个嫔妃,那手段简直太多了,还让人抓不到把柄。 便是妃又如何? …… 英珠收到永和宫的料子和点心,含笑道:“替本宫谢过德姐姐。” 卢嬷嬷应下,告了辞。 看着眼前的茯苓糕,英珠若有所思。 眼见金铃拿起银针要试,英珠摇头,“德妃不会这样蠢,明目张胆地在里边下毒。”顺手拿起一块茯苓糕尝了口。 金铃要阻止,没来得及,蹙眉道:“还是小心为好。” 英珠心道,德妃若是就这点脑子,就不是德妃了。 惠妃都不敢如此做。 德妃无非就是想拿这些东西吓唬她。 怀了孕的人容易多思多虑,旁人送来的吃食自然不敢随便吃,还容易心生惶恐,影响胎气。 即便她因忧虑而动了胎气,也不会有人怪到德妃头上。 只是这样的手段并不高明,并非次次都有用。 但是不高明又如何? 英珠尝了一口,就放下了,掩住嘴,似是有些恶心,“拿下去吧。” 金铃忙吩咐人拿了下去,紧张地看向她,“主子,可是不舒服?” 英珠没说话,起身到内殿歇着了。 金铃服侍英珠躺下,犹豫片刻,出去吩咐张德利,“派人告诉皇上,就说主子有点不舒服。若是皇上忙着就算了,不必打扰,快些回来。” 张德利脸色一变,忙吩咐徒弟小栗子去乾清宫。 小栗子撒丫子跑去了乾清宫。 结果自然是皇上忙着,小栗子就没说,先回来了。 但康熙还是匆匆过来了。 虽然没见到永寿宫的人,但魏珠说来人脸色急切,康熙自然就坐不住了。 英珠刚睡着没多久,康熙瞧着她眉头紧蹙,似是有些难受,走到明间,呵斥,“怎么回事?” 金铃噗通跪下,道:“是奴才的错,方才主子吃了一口茯苓糕,就有点不舒服,歇下了,奴才瞧着担心,这便让人去请了皇上。” 康熙脸色变得阴沉,“什么茯苓糕?” 金铃犹豫着说了茯苓糕的来历。 英珠从里面出来,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康熙上前扶住她,“怎么出来了?朕打扰到你了?” 英珠摇头,问,“皇上怎么来了?”然后似想起什么,看向金铃,轻斥,“你怎么回事?本宫只是有点恶心,怎么就惊动了皇上?” 金铃低下头,“奴才错了,奴才不该自作主张。” 英珠未在计较,看向康熙,柔声道:“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只是有点恶心,没什么大碍。” “德妃为何送你茯苓糕?”康熙皱着眉,仍不放过这件事。 英珠垂下眼眸,“这也是德姐姐的好意,臣妾没想到会这样,何况只是小事,德姐姐也是无心的,皇上千万别误会。” 康熙哼了声,“你怀着身子,怎么就是小事了?朕早就吩咐了,你的吃食都是由永寿宫的小膳房安排,怎能随便吃旁人送的东西?万一出了差错如何是好?” “可德姐姐也没坏心,臣妾怎能拒绝德姐姐的好意?”英珠露出委屈的神情。 康熙见她如此,脸色缓和了些,“朕不是说德妃有什么坏心,即便旁人没坏心,你就确定吃了不会有问题吗?你胎气未稳,有些东西不能吃,朕不希望看你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德妃也是,好歹生了六个孩子,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康熙自然不会怀疑德妃有害丽妃之心,只是那么大年纪了,还如此不知分寸,难免让人不快。 即便无坏心,也绝非好意。 怀了孕有多辛苦,他是见识过的,旁的人便罢了,他哪里忍心见她难受? 英珠弯起唇,靠进他怀里,“臣妾没想到皇上如此在意臣妾的感受,是臣妾不好,让皇上担心了。” 康熙抚着她的背,目光泛柔。 英珠垂眸,笑意浅淡。 要对付德妃并非易事,她不会傻得借此陷害德妃,那会正中德妃下怀,皇上不会相信自己。 但一点一滴瓦解皇上对德妃的信任和宠爱还是不难的。 此事凭的就是谁更得宠,皇上更在意谁。 从眼前来看,无疑皇上更在意自己,那她行事自然就更加容易。 水滴石穿。 当皇上对德妃的不满渐多,德妃做任何事都会变成别有用心,即便是假的,也会成了真。 德妃良善的形象将会渐渐破灭。 若是真的,当不满攒到了顶点,那就离她的目的不远了。 “皇上能否答应臣妾一件事?” “何事?”康熙低头看她。 英珠道:“此事能否别让德姐姐知晓?以免德姐姐误会,影响臣妾与德姐姐的感情。说到底,德姐姐也是无心的,是臣妾自己的错。” 第一百七十四章 德妃失算 康熙无奈,这个女人,还如此为旁人考虑。 幸好德妃没打算害她,若真要害她,她哪还有活路? 康熙觉得自己对她的保护还是不够,还是要看着点,免得她吃了亏。 第210章 “朕答应你便是。”既然她无事,自然无需向德妃兴师问罪。 若因这档子事质问德妃,难免影响后宫和睦,也让德妃失了脸面。 “多谢皇上。”英珠笑吟吟谢了恩,又露出一丝不安,“臣妾可有打搅了皇上?” 政事是有,却并不紧要,康熙安抚了她一番,这才离去。 永寿宫的动静自然未瞒过别处,德妃很快便知晓了,不禁冷笑了声。 呵,这丽妃也不过如此,竟然当真用出这样的招数。 真以为得宠,便可肆意妄为了? 德妃有信心将丽妃一军,让皇上疑心丽妃。 然而她等了许久也不见皇上前来,命人打探了,才知永寿宫未传太医,皇上从永寿宫离开便回了乾清宫。 这是何意? 莫非皇上看破了丽妃诡计,恼了丽妃? 可为何不曾传出丽妃被训斥的消息? 即便皇上念在丽妃怀了龙嗣的份上,未曾责骂丽妃,皇上愤而离开也足够令丽妃惶恐不安了。 德妃心神不定,再次让人去查探永寿宫的情况,除了丽妃略有不适,并无其他异常。 未传太医,可见没什么大碍。 她不相信丽妃未曾搬弄是非,若非为了陷害她,丽妃这般动静又是为何? 吃饱了撑的吗? 若皇上信了丽妃的挑拨,也该来永和宫了,却不见一丝动静。 德妃摸不准丽妃的目的,眉头紧蹙。 这边德妃绞尽脑汁,毫无头绪,英珠却安然地靠在榻上歇息。 想来此刻的德妃正摸不着头脑,疑惑又不安。 英珠想要的就是这个。 明明料到,事实却未按照对方的想法发生,不明所以,又焦虑不安。 这正是她想要的。 当失去原本的判断力,失去应有的理智,还会那般谨慎吗? 为了解开答案,德妃不会毫无作为。 若主动去寻皇上,只会显得心虚,错漏百出。 若处之泰然,不动声色,英珠便要高看对方了。 她更希望是前一种。 没多久,英珠就得到了消息,德妃去了乾清宫。 果然,德妃坐不住了。 似德妃这般从宫女坐到了妃位,又有了诸多皇子,定是谨慎又自负的,谨慎让她很难出错,自负却让她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旦失了判断,便容易做出错误的行为。 每个人都有弱点,即便再谨慎的人。 德妃的弱点便是自负,又自认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足够高。 从过去种种来看,德妃凭的不过就是自己在皇上心目中良善的形象,以及和皇上的旧情。 皇上认定她性情良善,自然做什么都不会引起皇上的疑心。 可事情总有例外。 …… 康熙得知德妃求见,眉头一皱,她来做什么? 莫非是为了丽妃一事? 康熙一向多心,原本未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此刻却不免有些怀疑。 “让她进来。”康熙说了句,继续埋头批奏折。 德妃走进殿中,屈了屈膝,“臣妾参见皇上。” 康熙道了免礼,一边批奏折,一边问,“德妃所来何事?” 德妃摸不准皇上的态度,按先前斟酌好的话道:“臣妾来是有话要说,先前臣妾送了些茯苓糕给丽妃,原也是好意,没想到茯苓糕会引起丽妃的不适,是臣妾想的不够周全。” 说着抬袖抹了下眼角,“臣妾小心惯了的,此次也是念着丽妃与臣妾素来不够亲近,特意借此机会关心一下丽妃,臣妾当初怀孕之时吃茯苓糕并未有不适,未曾料到丽妃竟吃不惯。 虽然臣妾并非有意,但到底是因为臣妾,幸好丽妃无碍,否则臣妾难辞其咎。” 一是与丽妃不够亲近,言外之意却是丽妃之过,与别的嫔妃不和睦。 二是自己吃无事,丽妃吃了却有事,无非是说丽妃小题大做,故意为之。 德妃面上装的无辜可怜,话中却处处暗指丽妃不懂事。 若是以往,康熙会觉得德妃受了委屈。 若是丽妃先前说了德妃的坏话,他也会认为是丽妃小题大做,故意陷害。 但丽妃并未说德妃任何不是,且只是有些孕吐,孕吐乃正常反应,与送茯苓糕的人就扯不上关系了。 德妃并不知丽妃只是孕吐,永寿宫传出的消息是丽妃有些不适,她便以为是丽妃故意装不舒服来诋毁她。 但丽妃未传太医,又令她心生疑窦,摸不准丽妃闹什么幺蛾子。 皇上若是找她发作,她还能放心些。 皇上不声不响地回了乾清宫,反倒让她心有不安,想当然地以为丽妃吹了什么耳边风,让皇上对她有了不满。 不满越多,积攒起来,皇上难免就要对她渐行渐远。 未免皇上对她有了芥蒂,她才来了乾清宫,一来打探皇上的心思,二来是给丽妃上眼药。 既然丽妃没传太医,却特意叫了皇上过去,如此小题大做,皇上心里总会有不满。 康熙道:“你多虑了,丽妃好好的,并无不适。只是丽妃胎气未稳,难免娇气了些,你不必放在心上。” 虽然此事是德妃行事不当,但康熙并无怪罪德妃之意,眼见她如此惶恐,即便对她来此的动机有些怀疑,还是出声安抚了下。 第211章 丽妃封妃未久,又正年轻,不宜树敌,责备了德妃对丽妃并无好处,还影响丽妃在宫中的名声。 德妃如何会信? 皇上话中并无对她的不满,虽让她略有安心,但皇上话中也无对丽妃的责难,反而有所维护。 无论丽妃有无说什么,皇上如此平静地对待她,反而对丽妃多有维护,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同。 皇上似乎……是有点偏向了丽妃。 或许是年轻些的嫔妃总能得到皇上更多的爱护。 她早已清楚,却仍有些不舒服。 “臣妾怎会在意?丽妃年轻,娇气些也正常,臣妾当初怀胤祚和胤祯时也是这般,都是为人额娘的,总会格外紧张些。” 德妃特意提起六阿哥胤祚,神情慈爱又柔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帝王的倾诉 康熙眸光一动,不动声色地垂了眼眸,“好了,你回去吧,朕有空就去看你。” 德妃屈了屈膝,“臣妾告退。” …… 是夜,康熙来到永寿宫。 康熙抱着英珠坐在内殿的罗汉榻上,大手覆上她的小腹,“朕希望胤禑、胤禄和这个孩子都平平安安的,朕失去的皇子很多,留下的都是朕用了心思的。 朕还记得除了胤礽,朕最疼爱的便是承祜,可惜承祜早夭,朕只能把对承祜的疼爱继承到胤礽身上。 后来,朕有了胤祚,胤祚是除了太子,朕最喜爱的一个皇子。朕以为朕立胤礽为太子,也可以给予其他皇子更多的宠爱,却从未想过,朕的宠爱会葬送了他的性命。” 英珠第一次听皇上提起这个早夭的皇子,不明白皇上为何会突然提起。 再联想到今日德妃去了乾清宫,便猜测是因为德妃。 德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引起皇上更多的怜爱,不惜利用早逝的儿子。 而德妃成功了,皇上当真怀念起了这个皇子。 “能够得到皇上的怜爱,六阿哥一定很高兴。”英珠垂眸,扯了扯嘴角。 德妃还真是幸运,生了个这样好的儿子,得到了皇上如此多的喜爱,这么多年依旧放在心上。 德妃又是何其不幸,最终还是失去了这个令她骄傲的儿子。 或许,一个皇子当真承受不起这般福分。 德妃也承受不起。 康熙道:“或许是因为朕间接害了他,朕才会时常想起,若当初朕不曾给他如此大的福分,他会平安长大,像胤祉和胤禛一样。” 可你的悔恨却让一个无辜的人承受了代价。 英珠嘴角扯起一丝嘲弄。 康熙垂眸看着她,道:“朕曾以为是佟佳氏害死了他,一度冷落了佟佳氏,直到后来,朕才知道误会了她。” 英珠心中一震,猛地抬头。 康熙却别开了脸,“朕这一生对不起许多人,其中之一便是朕的孝懿皇后,即便朕想要弥补,也没了机会。” “那是谁害了六阿哥?”英珠不知道自己唇色发白,眼眸迫切。 康熙低头,看着她的眼,抿了抿唇,道:“事情已然过去,朕不想再提起。朕对不起佟佳氏,让她受了冤屈,也对不起胤祚,朕身为皇帝,身为他的皇阿玛,却无法替他讨回公道。 朕拥有天下,执掌生杀大权,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什么人能让他无可奈何? 英珠不相信,即便是身为皇后也不能。 何况当时宫中最高位分者除了孝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便是身为皇贵妃的佟佳氏,其余的更无此能力。 但她听得出皇上语气中的遗憾和伤感。 对于一个阿玛而言,这的确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皇上虽拥有许多皇子,却也是凡人,也有心爱的儿子。 失去心爱的儿子,却无法帮他讨回公道,身为皇帝只会更加痛苦。 皇上对六阿哥有愧疚,是否对德妃也有愧疚? 英珠仿佛有些明白了皇上对德妃的感情。 对逝去的人无法弥补,只能寄托在活着的人身上。 但德妃又是否配得上如此愧疚? 一个能够利用亲生儿子的人,会冷待亲生儿子的人,有这个资格吗? 康熙眸光泛柔,“朕会好好待你,会好好保护你和朕的孩子。瑚图玲阿,朕不能给他们明面上的荣宠,但朕保证,会让他们平安长大,将来,朕会给他们亲王的爵位,让他们一生健康喜乐。” 英珠眼眸闪了闪,含笑点头,“臣妾相信皇上。” “不仅如此,朕会给你更高的荣宠,但不是现在,等朕可以完全保护你们的时候,等你的身边没了任何威胁,朕一定给你朕想给你的一切。” 英珠暗忖,难道皇上也知道? 否则何以说出此话? 面上却带着笑,“皇上这是什么话?有皇上在,臣妾能有什么危险?” 康熙不欲多说。 有些事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和她说了,难免让她多添烦忧。 他会亲手解决她身边的所有危险,让她可以安心地留在自己身边。 只盼那人不再有动作,那样他还会继续容忍。 …… 此刻的德妃也不好受。 德妃坐在榻上,揉着眉心,面色憔悴。 每次提起胤祚,她也会难受,想到此,对丽妃就更添了怨恨。 第212章 若不是丽妃,她不会再次想起胤祚,被痛苦和仇恨所淹没。 “若是胤祚还在,本宫也无需如此。”德妃喃喃,若是胤祚还在,区区一个丽妃算得了什么? 她的胤祚聪明又懂事,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堪比太子。 若无太子,她的儿子便会是未来的太子。 只要胤祚往皇上身边一站,抵得过她的千言万语。 一个丽妃更无法撼动她的地位。 “若非佟佳氏那个女人,本宫的胤祚不会小小年纪便……”德妃闭了闭眼,面上显出痛苦的神情。 玉容道:“都过去了,娘娘无需伤怀,您还有四贝勒和十四阿哥呢。” “老四自幼与佟佳氏那个女人亲近,早已忘了本宫这生身额娘的恩情,只有胤祯……只有他会像胤祚一样心疼本宫这个额娘。”德妃攥紧了手,面色阴沉,“佟佳氏害死了本宫的孩子,老四却认佟佳氏那个女人为额娘,他如何对得起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到底是便宜了佟佳氏那个女人,害死了本宫的一个儿子,又夺走了本宫的一个儿子。即便她不在了,本宫依旧难解心头之恨。” “娘娘慎言。”玉容忙四处看了下,脸上带了些慌张,小声道:“您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隔墙有耳。” 德妃抿紧了唇,脸上满是阴霾,“她恨本宫夺了皇上的心,又失去了刚出生的小公主,就把气撒在本宫的儿子身上,那个女人死有余辜。可惜了,她到死都顶着皇后的身份,荣耀加身。” 但又如何?终究是自己活的更久,活的更好。 “还有丽妃这个贱人,不仅对胤祯不敬,还妄想对付本宫,还真是天真的可笑,比佟佳氏那个女人还要可笑。”德妃眸光一转,唇角勾起笑容,“她如今身子未稳,任何打击都能轻易动了胎气,若是等到胎气稳了,可就不容易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胎气不稳 殿外寒风凛冽,殿内温暖如春。 窗前汝窑花瓶中的红梅为这殿中增添了一抹明艳的色彩。 金铃沏好热茶,走了进来。 英珠略直起身子,接过茶盏,低头轻吹了吹。 “金铃,明年你就役满出宫了吧?可有何想法?”英珠忽地抬眸,看向她。 金铃一怔,摇摇头,“金铃愿意留在宫里,一直伺候主子。” 英珠笑道:“你若愿意出宫,本宫可以送你一份添妆,将来你好风风光光出嫁,不必在宫里做伺候人的活儿。” 金铃噗通跪下,仰头看她,“主子,奴才不愿出宫,奴才情愿一辈子伺候主子。虽说在宫里只有伺候人的命,但也好过宫外,能伺候主子已经是奴才天大的福分,若出了宫,还不知是何命运。” 英珠沉默。 她也曾是宫女,理解金铃的想法。 有的人宁愿出宫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虽说年纪大了,但在宫里伺候过主子的,还是得脸的奴才,谁也不会小瞧了去。 命运总不会差到哪儿。 再不济到某个官宦之家做个教引嬷嬷,也有不菲的进项,余生亦可无忧。 在宫中虽说得脸,但终究只能一辈子做个奴才,没有别的出路。 没有几个人愿意一辈子留在宫中,除非在宫外没了别的盼头。 但她了解过,金铃父母俱在,虽说有个哥哥,但不论那家人待她如何,有自己这个丽妃为她出头,总能为她寻一门好的亲事。 而自己当初是因为在宫外没了指望,只有留在宫里这一条路。 与金铃不同。 金铃能与她有一样的想法,还是令她惊讶的。 “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金铃欢喜磕了个头,“多谢主子,奴才一定好好伺候主子。” 英珠微微一笑,她也是希望金铃留下的。 她没有精力再去培养一个可信可用的人,有金铃在,她行事要更方便一些。 但若金铃说出想要出宫的话,她也会成全了金铃。 金铃站了起来。 银簪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主子,不好了,十五阿哥出事了。” 金铃急忙训斥,“怎么毛毛躁躁的?好好说话,什么叫出事了?” “怎么回事?”英珠脸色白了,倏地站起,扶着金铃的手臂,摇摇欲坠。 银簪这才想起主子还怀着身孕,顿时懊恼。 可事情也不好瞒着,迟疑一瞬,道:“您别担心,奴才只是听说十五阿哥和十三阿哥在永和宫玩耍,一不小心磕到了头,但这只是传言,奴才也不知事实如何,也许只是别人瞎传的。” 永和宫? 英珠脸色更白了,这一瞬间她有了不好的预感,慌张道:“谁说的?让人进来。” 银簪道:“是章佳庶妃身边的小魏子,面色很焦急。” 金铃看了眼主子的脸色,道:“主子,您别担心,奴才这就让人去打听,也许不是真的,事情没这样严重。 您还怀着身孕,可千万不能激动。” 英珠深吸一口气,再是着急,也不能失了理智,她腹中还有个孩子,但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道:“让人去打听,打听清楚了,看看太医去了没。” 金铃忙出去了,寻了腿快的小瑞子去永和宫打探。 章佳庶妃身边的小魏子却还在,急着要见丽妃。 第213章 金铃呵斥,“你还留这儿做甚?已经派人去了,你还是赶紧回你家主子身边吧。” 小魏子快哭出来了,“十五阿哥留了那么多的血,又是在和十三阿哥玩耍的时候出了事,我家主子实在慌了,这才让奴才来寻丽主子,还请丽主子千万保重,太医已经去了,十五阿哥一定会没事的。” 金铃急得跺脚,这个蠢奴才,还在这儿大喊大叫,还嫌事情不够大? 怕惊着主子,金铃往外死命推着小魏子,“这儿没你的事儿,别打扰我家主子,赶紧滚!” 小魏子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殿里的英珠听到一些,尤其是听到流了那么多的血,即便察觉到这带话的人有异常,还是不免慌了手脚,迫切地想要过去看看。 金铃匆忙进了来,道:“主子,这小魏子分明不怀好意,明知您怀着身孕,还拿这事来刺激您,这事八成有异,或许十五阿哥压根没这样严重。 十五阿哥那么大了,哪里会轻易伤到?您先安下心,消息一会儿就回来了,太医也会尽快过去,十五阿哥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即便是有人故意想刺激她,胤禑受了伤也是真的,不会有人拿这事无中生有。 或许事情没这样严重,是有人夸大其词,但正是因为不知是何情况,她才更加慌乱。 英珠闭了闭眼,努力稳住情绪,还是有些不舒服了。 脸色苍白的不像话,肚子隐隐作痛。 英珠攥住金铃的手,虚弱道:“去请皇上过来。” 金铃瞧着主子脸色不对,也慌了手脚,忙出去吩咐了一声,又进来安抚她,“主子放心,一定没事的,您一定要好好的,腹中的孩子才能好好的。” 英珠靠在金铃身上,肚子时好时痛,又是担心胤禑,又是担心腹中的孩子。 康熙来的快,到的时候英珠已经迷迷糊糊了,直到被康熙抱在怀里,腕上似乎搭上了两根冰凉的手指。 耳边传来康熙低沉柔和的嗓音,“瑚图玲阿,胤禑没事,胤禑好好的,你也要给朕好好的,知道吗?” 听到胤禑没事,英珠慌跳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紧紧地抓住来人的手。 太医诊完脉,施了针,等到丽妃的脉象渐渐平稳,脸色也好了些,这才到明间向康熙禀报,“丽妃娘娘的情况很不好,因为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以致胎气不稳,奴才也只是暂时稳住了胎气,但若不能保持心品气和,怕是……” 余下的话不敢说,因为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一定给朕保住丽妃腹中的孩子,否则朕要你的脑袋!”康熙寒声命令。 太医唯唯诺诺称是。 康熙坐在椅子上,俯视底下跪着的金铃,目光如刀,“你们是怎么伺候丽妃的?为何不及时拦住消息?”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德妃遭训斥 金铃瑟缩了下,鼓起勇气,道:“奴才是想拦着的,可那来传信的太监迟迟不走,似乎有意要让主子听到,奴才没及时拦住,是奴才的错,奴才甘愿受罚。” 说完砰砰磕起了头。 康熙寒脸吩咐,“去将那传信的太监给朕带过来!” 魏珠利索地应了是,即刻出去吩咐了一声,让把人带过来。 康熙回到英珠身边,握住她的手。 英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抓住他的大手,声音细若蚊蚋,“皇上,有人要害胤禑,还要害臣妾腹中的孩子。” 康熙柔声道:“放心,孩子都没事,朕会查清楚的,不论是谁,朕定不轻饶。” 英珠听到了太医的话,知道孩子还在,此刻已经恢复了清醒,环顾了下四周,“胤禑呢?” “胤禑没事,只是皮外伤,已经回了阿哥所,有奴才们伺候着,无需担心。” 英珠彻底放了心,但她知道是有人要害她。 不是证据指向的章佳氏,而是德妃。 德妃是借章佳氏的手来对付她。 但她没有证据,不能指出德妃,只能先从章佳氏入手。 三番两次害她的孩子,英珠忍无可忍。 也许德妃没想要害了她的胤禑,只是借此刺激她,让她小产,但这已是不可饶恕。 魏珠进来在康熙耳边禀报了声。 康熙挥手令他退下,对英珠道:“你好好歇着,朕去去就来。” 英珠点点头,看着皇上离开,眸中闪过寒芒。 德妃还是忍不住了,出手竟如此狠毒。 看来德妃对她的记恨并非一星半点。 英珠唤来金铃,对她耳语一阵。 金铃目光微凝,点点头,“奴才记下了。” 然后出去了。 英珠抚着小腹,喃喃,“孩子,你真是额娘的骄傲,谢谢你如此坚强,额娘不会放过要害你的人。” …… “啪!” 章佳氏整个人扑倒在地,捂着脸,满脸惊愕,惊呼,“皇上,奴才做错了什么?” 康熙面若冰霜,“章佳氏,你还在装模作样,你让人伤了胤禑,又派人到丽妃耳边胡言乱语,你存的何心?” 章佳氏惶恐摇头,眼角含泪,“奴才没有,奴才冤枉……” 康熙狠声道:“事实俱在,是你的人告诉丽妃,害的丽妃动了胎气,你还敢否认?你以为将那太监灭口,朕就拿你没办法了?” 章佳氏呆了呆,猛地抓住康熙的龙袍下摆,摇头哭诉,“皇上,奴才真的冤枉,奴才不敢谋害皇上的龙嗣,奴才是被人冤枉的,您不能如此对奴才。 第214章 奴才还有十三阿哥,您不能让十三阿哥的额娘背上如此大的罪名。” “你还知道让胤祥蒙了羞?”康熙一脚将她踹开,“做这件事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胤祥?章佳氏,朕一向以为你懂事,不料你竟如此狠毒,朕错看了你。若丽妃此次有任何差错,朕要你的命!” 听了如此狠绝的话,章佳氏不可置信,又心如刀绞,眼见皇上大步离开,如斯无情,章佳氏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德妃迎上来,屈了屈膝,满面愧疚,“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未曾发现……” 康熙厉眸扫她一眼。 德妃瞬间失了声,茫然无措。 康熙冷冷一哼,“德妃,事情发生在你的宫里,你的确失职,你素来稳妥,朕也信你能做好一宫主位,可你这次太让朕失望,朕希望下不为例。” 德妃脸色刷地白了。 康熙大步流星地走出永和宫。 卢嬷嬷瞧了眼皇上离去的方向,勾了勾唇角。 乌雅氏,你也有今日。 看来皇上对你也非全心信任。 卢嬷嬷收了幸灾乐祸,走上前,道:“主子,皇上这是何意?” 德妃稳了稳心神,横她一眼,“事情发生在本宫这儿,皇上自然会有不满,过些时日自然就气消了。” 皇上正恼怒,有些迁怒再正常不过。 虽说利用章佳氏风险太大,容易引起怀疑,但只有事情发生在永和宫,丽妃才会更加紧张。 哼,她没那样蠢,明目张胆地谋害皇子,但若利用十五阿哥的安危,稍微夸大一些事实,丽妃便会自乱阵脚。 只是不知永寿宫如今情况如何,丽妃的胎可还在。 但若丽妃的孩子真出了事,想来皇上不会如此轻易放过章佳氏。 德妃不禁暗恼。 那孩子还真是命大,这样都躲过了。 至于章佳氏,德妃并不担心,不过一个年老色衰的庶妃,对她已无任何用处。 若就此惹了皇上厌弃,对她也无任何影响。 大不了自己替她好好照顾十三阿哥和两位公主。 但不知为何,德妃脑子里总会出现方才皇上的眼神,那样冰冷。 德妃很快否认。 不会的,皇上不可能知道是她。 皇上素来相信她。 若皇上当真怀疑她,又如何会这般对章佳氏? 卢嬷嬷不再多言。 夜里,卢嬷嬷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身为永和宫的嬷嬷,卢嬷嬷有单独的住处,旁人眼中她是得脸的,她享受那种被人巴结的感觉。 但午夜梦回,她总会对这样的现状不满。 若她依旧是皇贵妃身边的奴才,她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即便当初的佟佳氏最宠信的并不是她。 反观德妃,再是得宠,终究坐不上贵妃之位,更遑论别的位置。 而自己在德妃身边同样混不到心腹的位置。 这让她如何甘心? 眼下的丽妃也得宠,若这一胎又是个阿哥,是否会再进一步? 德妃出身上比不上丽妃,有再多的儿子,位分上也仅止于此。 丽妃是正经的八旗选秀出身,又有了两位阿哥,还有皇上的宠爱,机会更多。 若非如此,德妃不会如此忌惮丽妃,处处对付丽妃。 不就是担心将来丽妃踩到她头上,丽妃的儿子也比她的儿子更尊贵吗? 虽说还有个瑾妃佟佳氏出身高贵,但贵妃可以有两个位置,丽妃未必没这个机会。 想到此,卢嬷嬷心中产生了动摇。 德妃既然不信任她,她如何不能多一个机会? 若能攀上丽妃,或许将来她能比现在更得脸。 德妃不义,不能怪她无情。 卢嬷嬷心中有了决定,忽地眼光一扫,瞧见枕头底下有个东西。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受宠若惊 卢嬷嬷心中有了决定,眼光一扫,蓦然瞧见枕头底下有个东西。 拿起一看,是副金鱼耳坠,下面还放着一张字条。 卢嬷嬷脸上陡然失了血色。 …… 因十五阿哥受了伤,暂时不用去上书房,次日一早便去了永寿宫向英珠请安。 英珠一把将他拽到近前,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包着纱布的额头,确定只是个小口子,仍旧不放心,又摸摸他的脸,他的胳膊,紧张地问,“还伤着哪儿了?” 胤禑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没什么,就这一处,额娘不必担心。”又收了笑,道:“是十三哥身边的一个太监推了儿子,幸好儿子反应快,只是额头磕了下,皇阿玛已经处置了那个太监,也将十三哥身边伺候的人统统换了。 额娘,此事不关十三哥的事,您能向皇阿玛求情吗?十三哥已经很愧疚,很不安了,若皇阿玛怪罪,十三哥肯定要伤心了。” 十三阿哥吗? 胤禑的伤是十三阿哥的奴才造成的。 来她永寿宫传消息的人是章佳氏的人。 此事与章佳氏母子二人都扯上了关系,皇上难免会有迁怒。 若认定是章佳氏所为,怕是十三阿哥也会受到连累。 英珠无意为章佳氏说情,但她不希望此事牵扯到其他皇子。 十三阿哥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她也见过,了解十三阿哥的脾性,不相信对方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 第215章 何况,若皇上就此迁怒了十三阿哥,也会影响胤禑与其他兄弟的情分。 其他人怕是会从此疏远胤禑。 就算是为了胤禑,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英珠道:“额娘会与你皇阿玛说的,晚上请十三阿哥来用膳吧。” 此事还是尽快解决得好,免得这兄弟俩生了罅隙,日后难相处。 胤禑喜不自禁,使劲点头,“多谢额娘。” 下晌,英珠派人去请皇上来永寿宫用膳。 乾清宫那边很快回了,说是忙完就来。 酉时未到,十五阿哥胤禑先带了十阿哥和十三阿哥来了。 许是因为胤禑受伤的事,十三阿哥十分不自在,见英珠态度温和,这才渐渐放了心。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素来不合,又因为十五弟的事对他有些意见,但此次还是给了十三阿哥好脸。 就当给丽母妃和十五弟的面子。 何况,他并不是很讨厌十三弟,以前是因为年纪小,彼此斗气,自从大了,碍于面子,矛盾就渐渐少了。 康熙到时,三位阿哥都很惊讶,十三阿哥更多了些欢喜和紧张。 喜的是难得能够见皇阿玛一面,还是与皇阿玛一起用膳。 紧张的是怕皇阿玛因昨日之事怪罪他。 见十五弟亦是一脸惊讶,十三阿哥便猜测是丽母妃的意思。 三位阿哥齐齐站起,利索地打千儿请安,“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未料会有如此多的人在,一时怔愣。 英珠上前请了安,康熙才若无其事地道:“都免礼,坐吧。” 康熙坐于首位。 英珠坐在康熙下手,三位皇子依次落座。 十阿哥和十三阿哥脊背挺直,规规矩矩的,少了自在,多了拘谨。 唯有胤禑年纪最小,没心没肺的,咧着嘴开心地笑。 英珠道:“皇上难得清闲,正好几位阿哥都在,就一起用个膳。” 康熙扫她一眼,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却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小十三一事,他心里明白,并无多少责怪。 却也没空理解儿子的小心思。 此次丽妃主动请了小十三过来,他便顺势如了他们的意。 十三阿哥欲言又止。 他很想趁此机会为额娘说情,一想这是丽母妃的心意,自己提起此事难免扫兴。 若惹得皇阿玛不快,就对不住丽母妃一番心意,便作罢了。 丽母妃能不计前嫌如此帮他,他已经很感激了,不该再让丽母妃为难。 “以后想来你丽母妃这儿,可以多来走走,你丽母妃很喜欢孩子。”康熙看向十三阿哥,神情是他渴望的温情。 十三阿哥受宠若惊,对于皇阿玛让自己多来永寿宫的话自然没意义。 他自幼与十五弟亲近,丽母妃对他也很好,他很乐意来永寿宫。 何况,若他与永寿宫更亲近些,或许可以消除皇阿玛和丽母妃对额娘的芥蒂。 他不相信额娘会做出那样的事。 十三阿哥点点头,“儿子知道了。” 英珠诧异,对于皇上此言很是不解,十三阿哥是章佳氏的儿子,也是德妃的养子,皇上让十三阿哥与自己亲近,置德妃于何地? 也许皇上只是随口一说,英珠收回了胡思乱想。 她的确很喜欢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与别的阿哥不同,没有那些颐指气使,任性妄为,平时就很乖的样子。 这样的十三阿哥很难不讨人喜欢。 德妃毕竟是十三阿哥的养母,竟能如此对待十三阿哥的生身额娘,一丝情分也不留,可见德妃对十三阿哥并无多么用心。 也或许是德妃有自己的儿子,又那样偏爱十四阿哥,连对亲生的四贝勒都未能有多少关心,更遑论是别人的孩子。 如此来看,十三阿哥也蛮可怜的。 康熙并未表现出对十三阿哥的不满,这令十三阿哥心中坦然了许多。 这一顿晚膳用的很是愉快。 三位阿哥离开后,康熙留了下来,将英珠的手握在手里,道:“小十三有个那样的额娘,是他的不幸,以后你多关心关心他。” 英珠颔首,“臣妾很喜欢十三阿哥,自然会对他好,不过,皇上确定此事是章佳氏所为吗?也许,此事并非想象的那样简单。” 康熙目光微沉,“即便如此,章佳氏也不无辜,她曾有害你之心。朕念在她为朕生育了三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与她计较,但朕不会允许她有更多的心思。 此次算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安分些。” 那如此对十三阿哥是否有些不公? 英珠抬眼看他,“皇上知晓是谁要害臣妾腹中的孩子?” 康熙看她半晌,摸摸她的耳垂,道:“朕心里有数,放心,朕不会再让你陷入如此境地。” 英珠暗忖,皇上究竟知道什么?是否知道了德妃的行为? 第一百七十九章 康熙坦白心意 英珠坐在桌前,抿了口茶水,问,“小魏子的尸体可运了出去?” 金铃禀道:“已经运出去火化了,去查探的人未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东西,但是却在小魏子住的地方发现了一只香囊。” 香囊? 一个太监如何会有这种东西? 金铃继续道:“小魏子是永和宫的人,平日里只和身边的几个宫女来往多一些,与其他人的关系都很淡。据得来的消息,小魏子与章佳庶妃身边的抹茶走的更近,素日里便称兄道妹,抹茶的针线也极好。小魏子畏罪自尽,抹茶也很伤心,其他宫女都没什么反应。” 第216章 如此说来,送香囊的人是抹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两个都是章佳氏的人,偏向章佳氏的证据更多了些。 “卢嬷嬷的情况如何?” 金铃道:“听说有些不舒服,近日未去永和宫伺候。” 是心虚和害怕了吧? 英珠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一副许久未见的耳坠,一个许久未见的原以为死去的人,想来任何人都会心生惶恐。 “那天夜里,奴才让宫女小娥匆匆从卢嬷嬷门前经过,没让任何人发现,果然卢嬷嬷就病了。” 那小娥与曾经的英珠身形相似,深夜中,原本就心虚的人乍然见到,难免会有怀疑。 “小娥呢?”英珠问。 “奴才已经设法将小娥暂时调去了浣衣局,和她说了,给她一笔银子,让她过了年能够安心出宫。” 英珠颔首。 如此一来,卢嬷嬷怕是很快就坐不住了吧。 看见了那样的字条,做了恶事的人如何能够安心? “盯着点,别让她去找别人。”英珠提醒道。 金铃应了是。 …… 康熙坐在慈宁宫的偏殿,面前是身穿焦黄衣裳,头戴抹额,背影佝偻,手中攥着一副佛珠手串的苏麻喇姑。 “皇上怎么有心思来看奴才了?”苏麻喇姑笑容慈爱,看着眼前的皇帝。 康熙放下茶盏,道:“朕想着许久不曾来看望嬷嬷了,皇玛嬷生前最亲近的人便是您,让您一个人待在此处难免有些委屈了您。” 苏麻喇姑笑着摇头,“胤裪常来看我,哪里会委屈?皇上政务繁忙,何必抽空来看我?此处简陋,未免怠慢了皇上。” “心境坦然,何处都是佳境,这是嬷嬷告诉朕的。”康熙语气温和,透着亲近。 苏麻喇姑神情愈发柔和。 “朕始终记得,当初朕失去了承瑞,失去了承祜,朕十分伤心,觉得朕身为皇帝,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子嗣,朕枉为皇帝。 皇玛嬷教导朕,身为皇帝,要心性坚韧,眼光放长远,任何人和事都不能让朕心生脆弱。是嬷嬷安慰朕,说只有朕做一个好皇帝,才能保护好朕的子嗣,朕努力做一个好皇帝,努力保护朕的每一个子嗣,可他们还是一个个离开朕。 朕牢记皇玛嬷的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但朕暗中早已决定,朕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朕的子嗣。” 康熙眉宇间浮现一丝冷厉。 苏麻喇姑笑容微窒,沉默不语,捻动佛珠的手却越来越快。 康熙看向她,“嬷嬷,朕知道,你和朕的心一样,和朕一样珍惜朕的子嗣,不愿朕的子嗣有任何不幸。 这一点,你和皇玛嬷是不同的,所以,朕相信你对朕的疼爱不亚于祖母,朕才会一直敬着您。” “皇上说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苏麻喇姑笑了笑,垂下眼眸。 康熙抿了抿嘴,道:“朕可以容许嫔妃们争宠,可以容许她们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朕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朕的子嗣。 这是朕的底线,相信嬷嬷也是如此。当初胤祚没了,朕心痛,却无法追究。朕对德妃有愧疚,所以朕给她更多的宠爱,然而,她仍不满足,朕的宽容让她变本加厉。 这些朕不在意,只要她守住朕的底线,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朕的容忍不是毫无限度的。她几次三番做出那些事,已经违背了朕的初衷,践踏了朕的尊严。” 苏麻喇姑眉头微动,抬眸看他。 见皇上不再说话,苏麻喇姑道:“皇上是因为她动了您心爱的丽妃,还是因为伤害了您的子嗣?” 康熙沉默。 苏麻喇姑目光如炬。 康熙淡淡一笑,“朕自幼聆听皇玛嬷的教诲,不敢有丝毫遗忘。朕是喜爱丽妃,但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朕的脚步。丽妃善解人意,能让朕有片刻放松,这就是她难得的地方,所以朕愿意多宠她几分。 朕不希望她像德妃一样,所以,朕想要护住她心中的良善。” 二人对视许久,苏麻喇姑先移开目光,“皇上有分寸便好,皇上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奴才没异议。” 康熙颔首,“多谢嬷嬷。等丽妃的孩子出生,朕抱来让您看看,胤禑和胤禄也长得不错,您若无聊了,朕可以让他们常来给您请安。” 苏麻喇姑摇摇头,微笑,“不必了,阿哥们尊贵,还要读书,奴才也喜欢清静,这样就很好。” …… 英珠刚听金铃说卢嬷嬷有心攀附永寿宫,想见自己,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消息。 康熙突然驾临,英珠嘱咐了金铃先不必答应卢嬷嬷的请求,就迎了上去。 “臣妾给皇上请安。” 康熙眉头舒展,握住她的手,进了内殿,“今日可好些了?” 英珠笑道:“已经好多了。” 再有几日就三个月了,三个月一过,胎气就稳了。 康熙心情很好,“这孩子坚强,不愧是朕的孩子。”摸摸她的小腹,轻叹了声,“可惜长得太慢,再快些就好了,朕等的太久了。” 英珠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 康熙大笑,捏了捏她的脸,“瑚图玲阿,朕真希望你永远这般模样,永远不要变。” 英珠不明所以。 康熙凑近她的耳边,“一切有朕在,你只要好好生下朕的皇子便好了,只要你好好的,孩子们好好的,朕会给你想要的。” 第217章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想要的已经拥有了。”英珠微微地笑。 康熙目光温柔,“这些不够,朕还有要给你的。” 第一百八十章 梦见 眼眸深邃,状若深情,当真让人迷恋。 英珠垂眸一笑。 皇上是可以给她女人想要的地位和恩宠,然而有些东西,是他给不了的。 都是他的女人,都是给他生育了子嗣,其中一个还是他心有亏欠的,他忍心为了自己处置那个人吗? 凭自己一人之力很难查出真相,除非那人亲口承认。 但想要从那人口中逼问出真相同样不可能。 如今是否是那人已不重要,因为她们已是水火不容。 ……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英珠的胎渐渐稳了,也开始显了怀,偶尔会去御花园散散心。 年初,永和宫德妃病了一场,手里的宫权交到了宜妃和惠妃手上。 此举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德妃与惠宜荣三妃分理宫权多年,从来不曾出过差错,一直未有变化。 如今只是生了个病就把宫权交了出去,怎能让人不暗自猜测? 英珠也疑惑,皇上这突然让德妃把宫权交出去,未免太过蹊跷。 即便是病了,过些时候就好了,何必如此着急? 虽说德妃没了宫权,对她的威胁少了,于她而言是好事,但她依然对此感到费解。 皇上这究竟是何意? 宜妃对此很是解气,“乌雅氏对宫权一向在意,此次跌了个大大的跟头,怕是要气疯了。 皇上必定是对她有了不满,才会如此,呵,她乌雅氏也有今日,当真是报应。” 是吗? 英珠暗自琢磨,莫非皇上知道了些什么,才会如此对待德妃? 少了区区一份宫权,她自然无法满意,但能看到德妃吃个大亏,还是让她高兴的。 卢嬷嬷眼瞧着德妃失了势,暗中已攀上她这边。 但她并非只是要一个卢嬷嬷的投靠。 一个暗香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她给了卢嬷嬷一个选择,端看对方是否能下这个决定了。 宜妃看她一眼,嘴角噙笑,“看来在皇上心里,你比乌雅氏那个女人还要重要,终究是她失算了,本宫也未想到。” 是吗?英珠心生迷茫。 曾想过无数次,皇上不会为了她处置德妃,当真的发生了,她又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并非只是因为她。 德妃的所作所为,换作任何一位皇帝都无法容忍吧。 正月,康熙颁布了南巡的旨意,同时确定了此次南巡随扈皇子的名单,嫔妃无一在内。 这一日晌午,康熙握着英珠的手,道:“你身怀有孕,不便随朕南巡,朕打算带上几位年长的皇子,胤礻我和胤禑留下陪你。 放心,朕一定在你分娩前回京。” 英珠颔首,“皇上放心,臣妾一定照顾好自己。” 康熙仍是不放心,眉头紧皱,叹了口气,“朕真想把你带在身边,留你一人在京,朕着实不放心。朕会托太后照料你,安心等朕回来。” 康熙一走,她的安危势必要少一层保障。 但是她不能每次都靠皇上护着,总要自己保护自己。 …… 富察氏大着肚子来到前院书房,“苏公公,主子爷在吗?” “富察主子稍等,奴才通禀一声。”苏培盛弯了弯腰,客客气气道了句,进屋禀告,“主子爷,富察主子来了。” 四贝勒皱了皱眉,放下书,道:“让她进来。” 富察氏进了屋,屈了屈膝,“给主子爷请安。” 四贝勒道了“免礼”,问,“你怎么来了?” 富察氏咬了咬唇,道:“主子爷许久不曾去奴才房中了。”面上流露出一丝委屈和思念。 四贝勒神情一柔,起身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爷这些日子忙,委屈你了,等爷有空了就去看你。” 富察氏抬眼,“听说主子爷也要跟着皇上南巡,也不知主子爷能否赶得上孩子出生,想到许久不见主子爷,奴才害怕。” 四贝勒看向她隆起的腹部,沉默片刻,道:“今晚爷去陪你。” 富察氏欢喜点头。 四贝勒恍惚睁眼,发现周围的环境很奇怪,打量一下,脸色一变。 这是他的书房。 为何他会出现在自己的书房? 还是白天。 富察氏去了何处? 四贝勒紧皱眉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眼光一扫,蓦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上顿时露出了愕然和惊喜的神情。 瓜尔佳氏,是她。 四贝勒大步走过去,想要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抱住,再也不松开,却瞧见了另一个人,脚下一顿,脸上的表情凝固。 瓜尔佳氏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膝上,神情闲适,姿态亲密,而那个男人神情柔和,却十分熟悉。 那是他。 怎会? 四贝勒心里翻江倒海,恍然觉得眼前像是一场梦。 许是他太想念那个女人,才会梦见自己与她亲密的这一幕。 仔细看去,瓜尔佳氏的肚子大了许多,显得有些笨重,却依旧掩不去她的风情。 那眉眼间的自信和妩媚入了他的眼,他的心,再也抹不去。 第218章 即便眼前之人是他,但他依旧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和妒意。 那是他,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见不得这个女人和任何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即便这个男人与他如此相像,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人。 尼楚贺骤然起身,推开那个“四贝勒”,一手扶着腰,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妾身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就不打搅四爷了。” 因为刚刚亲密过,那嘴唇愈发红润,更显得娇嫩欲滴。 雍亲王眉头紧皱,似是忍耐,“乖,别闹。” 尼楚贺翘起唇角,“妾身可不敢留下,毕竟孩子要紧。” 雍亲王无奈,“也罢,爷忙完就去陪你。” “好啊。”尼楚贺笑容灿烂,转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如此鲜活的瓜尔佳氏令四贝勒有些移不开眼,更嫉妒眼前的男人能够拥有她的这一面。 当初的瓜尔佳氏从不曾对她有过如此一面,即便刻意与她亲近,仿佛与他再亲密不过,眼中也是带着疏离和漠然,全然不似现在这般自在。 莫非他当真太想念她,也太渴望她与自己能够如此亲昵,才会梦见这般情景? 如果是,他希望这梦能久一点。 但看的越久,他胸口的怒火反而越盛,渐渐无法控制。 第一百八十一章 悍妒的八福晋 眼前情景一变,再无瓜尔佳氏。 四贝勒猛然睁眼,眼前是富察氏的房间,身边躺着熟睡的富察氏。 怔然半晌,四贝勒拧起眉,扶了扶额,神情渐渐变得平静坚毅,起身更衣,进宫去了。 …… 二月初,御驾启程出京,乘船沿运河往南而去。 没了皇上在,宫里头的嫔妃们一下子失去了斗志,变得百无聊赖,除了寻其他嫔妃说话,便是到御花园散心。 病了有些日子的德妃也开始出来走动,精神一日日好了起来。 是日,英珠和宜妃在御花园散心,恰巧遇上了德妃。 虽然脸上抹了胭脂,但还是看得出憔悴。 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面对德妃淬了毒般的目光,英珠坦然自若地行了平礼,笑意吟吟,“德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德妃轻哼了声,“劳妹妹挂心,本宫好得很,倒是妹妹,这肚子大了,可千万要仔细些。” 目光落在对方渐大的肚子上,德妃几乎咬碎了银牙。 她乌雅氏这辈子都没吃过如此大的亏。 因为她丽妃,自己的宫权轻易就被夺了去,自己的脸面也丢尽了。 区区一个丽妃,皇上竟如此在意,全然不顾自己曾生育了五位皇子皇女的功劳。 她丽妃凭什么? 宜妃拿团扇掩住嘴,眼睛弯起,“德妃姐姐可要看开些,德妃姐姐辛劳惯了,难得这般轻松,也是好事。有妹妹和惠妃姐姐帮着打理,德妃姐姐尽管放心养病。” 宫权到了自己和惠妃手里,自己便罢了,惠妃可是不会轻易撒手的。 这宫权,德妃是别想再轻易沾手了。 德妃冷笑,昂起下巴,“不牢你费心,本宫只是小病一场,皇上心疼本宫,不过是让你和惠妃代管而已,早晚会回到本宫手里。” 病了一场的德妃脸上少了往日的镇定和平和,多了些许尖刻。 看来此次的事对德妃的打击甚大,以至于乱了方寸,意图用外表的尖刻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德妃又看向英珠,勾起唇角,“还有你,丽妃,皇上宠爱你,是你的福分,但千万要珍惜这福分,守好自己的本分,莫要得寸进尺,耗尽了这福分。” 英珠哪里听不出对方话里的威胁和毒恨? 她浅淡一笑,“多谢德姐姐,妹妹一定谨记。但是妹妹也有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莫要浪费了皇上的信任。” 德妃冷冷一哼。 危言耸听。 英珠走到德妃身边,附耳轻声道:“德姐姐可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这德字戴在头上,可曾安心?若皇上知晓,德姐姐自问还能如此坦然吗?” 德妃脸色刷白,旋即狠狠瞪向她。 英珠无视她的怒火,翩然而去。 德妃紧攥住宫女的手心,嘴唇哆嗦着,脸色泛着白,“丽妃这是何意?她是何意?当真是狂妄自大!”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猜测着丽妃的用意。 是简单的威胁,还是别有用心? 她知道什么? 不可能,她什么也不会知道。 不过是威胁她罢了。 以为她会害怕?简直笑话! 德妃挺直脊背,面色冰冷,心中对丽妃的恨意更甚。 无论如何,她决不会放过那个胆敢出口威胁她,挑衅她的女人。 走远后,宜妃敛了笑,神情变得严肃,“以我对德妃的了解,她必定对你恨之入骨,不会放过你,如今皇上不在,切记要注意身边之人和事。 皇上不在,宫里最大的便是太后,出了何事记得去寻太后,念在你腹中的龙嗣,太后再如何不管事也不会坐视不理。” 英珠颔首,“我省得了,多谢姐姐。” 即便德妃没了宫权在手,想要对付她依旧有的是办法。 她方才既然说了那话,就不怕德妃出手。 若德妃再次出手,不知皇上是否还会饶了德妃? 第219章 英珠拭目以待。 三日后,金铃匆匆进来,在英珠耳边耳语一阵。 英珠轻挑唇角,“告诉她,本宫知道了。” 金铃应声退下。 翌日,刚用罢早膳,良嫔求见。 英珠让她进来,然后端正坐于次间的罗汉榻上。 良嫔进了殿,屈膝行礼,“嫔妾给丽妃娘娘请安,丽妃娘娘万安。” “免礼,坐吧。”英珠命人搬来锦杌。 “谢丽妃娘娘。”良嫔优雅落座,笑意柔和。 多年过去,良嫔眼角的细纹愈发明显,早没了当初的魅力。 虽久未承宠,身上的气质却愈发祥和,仿佛已然看淡。 英珠歪了歪身子,抬眼看她,“良嫔来此可有何事?” 良嫔谦卑笑道:“今日天气甚好,特来邀丽妃娘娘到御花园赏花,不知丽妃娘娘可否赏脸?” 英珠默了片刻,扬起唇角,“也好,本宫也闷了,良嫔便随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 话落,站起身,搭着金铃的手肘往外走去。 良嫔忙起身缓步跟上。 二人的肩舆先后走在狭窄的宫道上,两侧是朱红色的宫墙和黄琉璃瓦。 “八贝勒近来可好?”英珠歪着身子,侧头问身侧的良嫔。 良嫔眸光一黯,笑道:“八贝勒甚好,近来正帮太子爷办差。” 八贝勒自从有了爵位,就进了工部学习,如今皇上南巡,八贝勒偶尔会帮太子爷办差。 但英珠听闻八贝勒与直郡王走的十分近。 八贝勒自幼在惠妃膝下长大,与直郡王感情好些不足为奇,但因着八贝勒与直郡王的关系,太子爷没少借政务之便为难八贝勒。 但八贝勒此人素来是个谦谦君子,办差也甚是用心,对太子爷交待的事情从来做的很好,让太子爷很难挑出错来。 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八贝勒的后院了。 自打八贝勒去年底成了婚,就搬出了皇宫,住进了修建好的八贝勒府。 八贝勒的后院在众位皇子中算是比较清静的,除去嫡福晋郭络罗氏,只有一位侍妾。 但听说这位八福晋性善妒,霸着八贝勒不许纳妾,仅有的那位侍妾也是八贝勒大婚前就有的。 而且,八福晋从来不许八贝勒去侍妾房中。 此事在各府后院不是秘密,在后宫更是人尽皆知。 只因八福晋曾令人鞭打那位王姓的侍妾,如此行径,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后出面 皇子福晋中如此狠毒的还是头一个。 即便其他福晋有那善妒狠毒的,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羞辱鞭打一位侍妾。 八福晋也因此得了个霸道悍妒的名声。 可想而知,身为八贝勒的额娘的良嫔有多难受。 心疼儿子又无法帮儿子,更是令人无奈悲愤。 因为八福晋认的只是惠妃这个出身和位分皆体面的婆婆,素来瞧不起出身低微的良嫔,从未踏足过承乾宫。 良嫔便是想教训这个儿媳也没机会,更无立场。 做婆婆做到这份上,的确有够悲哀的。 御花园中,姹紫嫣红。 英珠和良嫔下了肩舆,信步走着。 “良嫔今日的兴致倒是甚好。”英珠突兀地说了句。 良嫔落后半步,看着英珠的背影,眼眸中有一丝迷惘,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垂了头,“嫔妾……素来不擅与人来往,丽妃娘娘性情温和,愿意听嫔妾说些话,嫔妾十分感激。 嫔妾纵然入宫多年,却无一知心人,唯有丽妃娘娘能够对嫔妾有一丝善意。嫔妾不曾想,宫中竟有丽妃娘娘这般善良之人。” 善良吗? 英珠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她若善良,那几十年早已被这险恶的后宫吞噬殆尽。 而如今,这善良又有何用? 谁又会感念? 进了这后宫,便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也可以做。 “丽妃娘娘,走累了,上去歇歇吧。”良嫔瞄了眼前面的万春亭,提醒道。 英珠颔了颔首,“也好。”她还真是有些累了。 肚子越大,越容易累。 进了万春亭,英珠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坐下。 日已正午,微风拂面,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一名宫女从亭外走来,手中捧着一碟糕点和一壶茶水,放在石桌上,给二人分别沏上一杯茶。 良嫔道:“这是嫔妾宫中做的糕点,还望丽妃娘娘不嫌弃。” 英珠颔首。 金铃上前捏起一块糕点先尝了口。 良嫔微笑依旧。 英珠神情自若,在金铃回到身边之后,才捏起一块吃了起来。 歇了会儿,英珠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石阶上,动作略顿,一只手蓦然出现在她背后。 千钧一发之际,金铃猛然抓住那只手,低呵,“好大的胆子!” 下一刻,一道身影飞快将英珠挡在身后,脸色苍白又恼怒地看向眼前被永寿宫的嬷嬷反剪住双手,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的年轻宫女。 “青柳?你为何要如此?”良嫔满是不可置信和失望的声音。 名唤青柳的宫女抬眼看她一眼,又很快垂下头,瑟瑟发抖,“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第220章 英珠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良嫔,眸光一转,落在宫女头顶,声音微沉,“将此人带去寿康宫。” 此话一出,良嫔惊愕,倏地转头看向英珠,脸色微白,“丽妃娘娘……” “意图谋害龙嗣,罪不容恕,良嫔可是要偏袒这宫女?”英珠定定看着她,唇角笑意浅淡,“良嫔虽管教不力,但念在不知情,可免其罪,但这宫女受何人指使,必须查清楚。” 良嫔嘴唇哆嗦着,似是被对方凌厉的威势给震住了,久久未语。 看了眼那宫女,终究还是垂下眼眸,屈了屈膝,“嫔妾御下不力,竟出现此等恶奴,但交丽妃娘娘处置,嫔妾无异议。” 立刻有太监上前将宫女青柳带了下去。 “走吧,去寿康宫,良嫔也去吧。”英珠瞟了良嫔一眼,走了下去。 良嫔嘴唇嗫嚅,脸色苍白,双手攥了又松,然后默默跟了上去。 寿康宫 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听说丽妃求见,诧异地问,“她有何事?” 孔嬷嬷摇头,“听说是有个宫女谋害龙嗣,丽妃特意来寻太后做主,良嫔也在。” 太后扶了扶额,“这些人,一日也不消停,罢了,让她进来吧,事关龙嗣,哀家不能不管。” “是。”孔嬷嬷应了,走了出去。 英珠快步走进殿中,扶着金铃的手艰难地屈了屈膝,脸上已带了泪痕,“太后娘娘,臣妾不该来此叨扰太后的清静,但臣妾实在没了法子,如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谋害龙嗣。 再如此下去,臣妾能否保住腹中的孩子都是个问题。臣妾不愿等到皇上回了京,却得知臣妾未保住龙嗣,那臣妾便是有负皇上圣恩,难辞其咎,还请太后为臣妾做主。” 太后头痛。 这个丽妃,说的如此严重,那龙嗣不是无碍吗? 没见过如此小题大做,还把事情闹到她面前的嫔妃。 但她也不好训斥,便道:“是何人要害龙嗣?你想要哀家如何做?” 英珠咬了咬唇,道:“臣妾不敢,臣妾没有证据,不敢随意攀诬任何一位嫔妃。 但此宫女明目张胆想要害臣妾腹中的孩子,却是臣妾身边的人和良嫔亲眼瞧见。 臣妾若将这宫女留在身边,怕是也护不住她的性命,更无法问出话来,若留在太后处,或许还能有些希望。等到皇上回京,臣妾也可有个交代。 臣妾自己的安危无妨,但臣妾不能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臣妾腹中的龙嗣,臣妾实在是怕了,求太后帮帮臣妾。” 说着就要跪下。 太后忙让人将她扶起,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如此说,孔嬷嬷,把良嫔和那意图谋害龙嗣的宫女带进来,哀家要亲自审问。” 反了天了,趁皇上不在就搅风搅雨,扰得她这个太后都不得清静。 真当她是个没脾气的了? 太后神情冷厉,再不见往日的慈爱无害。 英珠在太后的吩咐下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拿帕子不停地拭泪,当真可怜。 太后瞧见了,暗暗摇头,还真是被皇上宠着的,才有这份底气闹到她的寿康宫。 这丽妃不像是她想象的那般空有美貌,却无心机。 无论此次是何人所为,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都无法善了。 不怪丽妃如此,皇帝不在,丽妃又无宫权,不闹大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到底是龙嗣,也该教训教训背后那人了。 太后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无非是身在妃位的那几个。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让您好自为之 怎么就有人如此不安分?有宫权,有儿子的,好好做一个妃子不成吗? 非要惹怒了皇上,不得善终。 良嫔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身边是被两个太监押着的宫女青柳。 “嫔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良嫔白着脸屈了屈膝。 宫女青柳匍匐在地上,抖若筛糠,“奴才……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眼神冷厉地扫向良嫔,“良嫔,听说这宫女是你身边之人,你做何解释?” 没想到此事还与她有关。 哼,有了儿子还贪心不足,惯会惹事,太后满心不快和嫌弃。 良嫔噗通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回太后娘娘,嫔妾冤枉,嫔妾完全不知情,嫔妾更无意害丽妃娘娘腹中的龙嗣,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英珠拿帕子掩了掩唇,站起身,柔柔道:“太后娘娘,方才在万春亭,那宫女意图推臣妾,是良嫔第一时间冲到臣妾面前护住臣妾。臣妾相信良嫔无害臣妾之心,或许此宫女是受旁人指使。” 良嫔不自觉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磕了个头,“嫔妾多谢丽妃娘娘。” 太后深深看了眼英珠。 这丽妃究竟是何意思?竟然会为良嫔说话。 她可不相信良嫔当真无辜。 那良嫔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货色。 英珠垂眸。 对付良嫔并非她的目的,无论良嫔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若指认良嫔,太后势必大事化小,最后也不过倒霉了个良嫔,便宜了幕后之人。 那她做这么多又有何意义? 她要对付的从来是那个真正要害她之人。 那就只有让这宫女攀出其他人。 第221章 就算这个宫女嘴硬,不肯承认,相信凭太后的能力若真有心查出背后之人,有的是办法让人开口。 而她凭的不是自己的宠爱,是腹中的龙嗣。 事关龙嗣,即便是太后也不好装聋作哑。 太后看向宫女青柳,冷冷一哼,“一个宫女,谁给你的胆子?你若如实招来,哀家可以饶你家人的性命,你若嘴硬,就休怪哀家狠心。” 青柳身子颤了一颤,然后砰砰磕起了头,“是奴才一人所为,与奴才的家人无关,也与奴才的主子无关,请太后娘娘只处置奴才一人。” 太后冷笑,“你一个宫女,拿什么来承担罪行?你一人的命就抵得了谋害龙嗣之罪吗?” 青柳身子一僵,没了话。 英珠捂住肚子,蹙眉呻吟了声。 太后立刻看向她,脸色一瞬间变得柔和,“丽妃可是身子不适?” 英珠站起身,勉强屈了屈膝,“臣妾有些不舒服,就先行告辞了。” 太后语气满是关切,“那你回去歇着,若不舒服就传太医,放心,此事哀家不会放任不管,皇帝回来也会为你做主。” 英珠颔首,“多谢太后。” 等人走了,太后松了口气,丽妃在此,她还真不好行事。 太后寒脸吩咐,“把人带下去,好好守着,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人好好交到她手中,若出了事,她还真不好面对皇上。 好在也无人敢在她寿康宫弄幺蛾子。 丽妃当真是走了步好棋。 这下子,背后那人怕是真要坐不住了。 “良嫔也退下吧。”看向跪着的良嫔,太后更无好脸色,仿佛被什么脏东西脏了眼,满心膈应。 “嫔妾告退。”良嫔起身,匆匆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太后正要去歇着,苏麻喇姑求见。 无奈,只好让她进来。 苏麻喇姑坐下,含笑问,“听说丽妃又出了事?” 一个“又”字,仿佛说丽妃就是个惹是生非之人。 太后仿佛未注意,摇了摇头,“真是不让人清闲,但事情闹到了寿康宫,哀家就不能不管。那些人也是,平时争皇上的宠就罢了,竟然敢打龙嗣的主意,也是时候该敲打一下那些人了。皇帝此次怕是不会罢休。” 苏麻喇姑垂眸,“你一向不管事,此次揽了这事,不怕惹上麻烦?” 太后轻笑,“哀家好歹也是太后,虽然不愿理会那些事,却更不愿眼看着皇上的后宫弄得一团糟。若任由她们胡作非为,还不知她们要做出什么更恶毒的事,到那时,才更不好收场。” 苏麻喇姑沉默片刻,笑了下,“难得见你如此生气,你说的对,是不该纵容。不过,太后似乎对这丽妃颇有好感,换做旁人,太后怕是不会插手。” “是吗?”太后笑了下,未置可否。 …… 德妃摔了个茶盏,脸色铁青,“果真是个没用的,难怪皇上心里没她,简直是个草包!这就罢了,还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太后若当真插了手,本宫还如何躲得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原以为成了事,事情可以成功栽赃到卫氏那个女人的头上,是卫氏嫉妒丽妃得宠,谋害龙嗣。 没想到还是让丽妃躲了过去。 丽妃竟然还把事情闹到了寿康宫,当真狡诈! 若在皇上回来前不能解决那个宫女,事情怕是不好收场。 但人在太后宫里,她再如何手眼通天,也无法将手伸进寿康宫去。 德妃又是恼怒,又是不安。 不知太后会如何对待此事,是否会追查到底?可会如实告知皇上? 玉容提醒道:“不是还有苏麻嬷嬷吗?您可以去找苏麻嬷嬷求情,苏麻嬷嬷一定会帮您的。” 德妃渐渐镇定了下来,对,还有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不是最见不得那些狐媚子勾引皇上,让皇上失了分寸吗? 更不会眼见着丽妃打破后宫之间的平衡。 自己若出了事,就违背了苏麻喇姑的初衷。 “你去取些上好的燕窝和本宫前些时候抄写的佛经,送到苏麻喇姑那儿。”德妃沉下心来,吩咐道。 玉容应了是,出去了。 然而还不到半个时辰,玉容就回来了,请了安,面露难色,“主子,苏麻嬷嬷闭门不见。” 德妃脸色一僵,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 玉容垂眸,面露迟疑,“苏麻嬷嬷还让奴才转告您,说……让您好自为之。” 德妃只觉眼前一阵晕眩,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卢嬷嬷告发 随着天气一日日暖和,桃花和杏花落了,芍药和牡丹次第而开。 芍药清丽,牡丹雍容,争奇斗艳从未停歇,譬如那些个无聊的女人。 但也仅止于嘴上的争锋。 御花园一事后,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无任何人提起,仿佛无人知晓。 太后查出什么结果,青柳是否供出背后之人,英珠也不关心,只一心养胎。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腹中的胎儿也开始有了反应,会偶尔伸腿。 每当此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孩子的存在,英珠都很高兴。 怀孕期间,宁韵从不占据她的身体,只偶尔与她说说话。 许是因为怀孕辛苦。 第222章 英珠听的最多的便是宁韵掰着手指头数皇上归京的日子。 耳朵都起了茧子。 可以看出宁韵是真的对皇上上了心。 从未想过没心没肺,恣意任性的宁韵也有这一日。 眼瞅着临盆日子渐近,皇上也已身在返京的途中。 这一日,英珠歇在廊下的美人榻上,侧着身子,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夕阳西下,燥热的风渐渐有了凉意,金铃唤醒英珠,“主子,风凉了,进去吧。” 英珠迷迷糊糊睁开眼,慢慢扶着肚子起身。 忽然,英珠只觉下腹一阵坠痛,脸瞬时白了。 金铃很快发现了异样,脸色也变了,“主子怎么了?可是要生了?” 顾不得别的,金铃忙喊了银簪过来,“去传太医和稳婆。” 好在早有准备,永寿宫的人忙而不乱,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翌日凌晨,天还未亮,婴儿的啼哭声震耳欲聋。 稳婆抱着孩子,激动地喊着,“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位阿哥。” 又是阿哥啊。 英珠不知是高兴还是遗憾,然后就陷入了昏睡当中。 没听到一声带着遗憾的轻啧,以及后面的话,“十八阿哥啊,真是倒霉。” 英珠醒来时已是翌日傍晚,撑着身子看了眼孩子熟睡的脸,心定了下来,又喝了点粥,就又疲惫地歇下了。 再醒来,眼前多了一张放大的脸,很是熟悉。 英珠吓了一跳。 康熙眼中含笑,捏了捏她的脸,“吓着你了?” 英珠嗔了他一眼,“皇上何时回来的?” 原本应该在回京路上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怎能不让人惊讶? 康熙嘴角噙笑,“朕刚回来就听说你为朕生下一位阿哥,忙完政事就来看你了。 朕没能陪在你身边,是朕不好。” “皇上能在此刻出现在臣妾面前,臣妾已经很开心了。”英珠微微地笑。 乳母抱了十八阿哥进来,康熙掀开襁褓瞅了眼,笑道:“朕的十八阿哥长得真好,多亏了他的额娘。瑚图玲阿,你又为朕立了一功,朕该赏赐你。” 小小的婴儿没了刚出生时的皱皱巴巴,小脸豆腐般又嫩又软,还未睁开眼睛,咬着手指,睡得正香。 英珠也看向十八阿哥,眼神柔软,“皇上言重了,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康熙沉吟片刻,道:“朕给小十八取名胤祄,祄,祐也。” 英珠忖了下,点点头,含笑握住十八阿哥胤祄的小手,“胤祄,这个名字好,多谢皇上。” 十八阿哥满月当天,在永寿宫举办了盛大的满月礼,英珠亲自抱着十八阿哥到了正殿。 康熙亲自到场。 “十八阿哥长得真漂亮,鼻子和眼睛像极了皇上。”瑾妃佟佳氏凑近十八阿哥,笑着称赞。 康熙龙颜大悦。 惠妃斜睨了眼十八阿哥,轻哼,马屁精,哪里像了? 德妃脸色憔悴,目光幽幽扫向笑容柔和的丽妃,双手紧攥,面上却努力维持着笑容。 宴席结束后,嫔妃们或羡或妒地离开了永寿宫。 康熙留下,与英珠单独相处,拥着她柔软的身躯,“宫女青柳的事朕已然知晓,事情也查清楚了,瑚图玲阿,朕离京前已然教训过她,也给过她机会,此次,朕不会再容情。 只是她终究是朕孩子的额娘,朕不能让胤禛兄弟俩蒙羞,朕仍要留着她的妃位,但朕会将她禁足,让她不能再作恶。” 英珠眸光一黯。 她就知道,皇上不会过于责罚德妃。 或许德妃就是仗着生育了几个子女,才敢如此猖狂。 没有足够大的罪过,她根本奈何不得德妃。 好在,她还有一个机会。 英珠神色黯然,却微笑着,“臣妾明白皇上的难处,说到底臣妾和胤祄平安无事,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康熙瞧得出她眼中的黯然,也不好受。 这个女人,总是这般委曲求全,朕终究是让她受了太多委屈。 “放心,朕不会再给她机会,若她再不安分,朕一定不会轻饶。”康熙眸中闪过狠厉。 …… 康熙正伏案批着奏折,魏珠快步走了进来,躬身禀道:“皇上,永和宫的卢嬷嬷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哦?”康熙皱眉,沉吟片刻,道:“让她进来。” 卢嬷嬷弯腰进了乾清宫,不敢抬头,噗通跪下,磕了个头,“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康熙厉眸看向她,声音微沉,“何事?” 卢嬷嬷紧绷着身体,声音颤抖,“奴才……奴才有要事禀告,此事事关……事关德妃娘娘。” “说。”康熙面色平静,语气加重。 卢嬷嬷迟疑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道:“奴才曾是孝懿皇后的贴身宫女,当初孝懿皇后病重,奴才也曾在孝懿皇后身边伺候,当时…当时奴才亲眼瞧见……宫女秀珠对孝懿皇后下药……” “啪”康熙手中的朱笔骤然被掐断,龙颜阴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卢嬷嬷头垂得更低,身体抖若筛糠,“奴才……奴才所言俱俱属实,奴才曾想要向孝懿皇后禀告实情,但……但当时的德妃娘娘特意找了奴才,用奴才的家人威胁,不让奴才说出去。 第223章 此事是德妃娘娘指使秀珠,奴才不敢妄言,孝懿皇后薨后,德妃娘娘将奴才讨了过去,就是怕奴才说出实情。 之后,之后奴才又听闻秀珠出宫不久就病逝,奴才怕了,奴才一直不敢揭发德妃娘娘的恶行,就是怕被德妃娘娘灭了口,奴才并非有意,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两位贵妃 金铃匆匆进来,附耳向英珠禀报,“主子,方才永和宫的卢嬷嬷去了乾清宫。” 英珠扬起唇角,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只是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此事? 或许这是她第一次对皇上心生期望,也是最后一次。 她想知晓,在皇上心里,孝懿皇后究竟占了什么样的位置。 英珠安心等待着结果。 直到听说皇上去了永和宫,她的一颗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永和宫的消息始终未曾传出,英珠渐渐坐不住了,在殿内走来走去。 又过了两刻钟,金铃终于打听到了消息,“皇上离开了永和宫,至于永和宫内的结果,还不曾知晓。” 英珠难掩失望,思忖了下,道:“不必再去打听,免得让人疑心。”然后便去了东梢间看望胤祄。 消息早晚会传出来,不必急于一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御驾停在永寿宫门口。 英珠到殿外迎驾,“臣妾参见皇上。” 康熙携了她的手进殿,坐在罗汉榻上,看向她,“今日做了些什么?” 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探究和眉宇间的沉重,英珠微微一笑,“就是陪了会儿胤祄,去找宜妃姐姐说了会儿话。” “是吗?”康熙嘴角含笑,目光中的探究却仍未减少,“朕今日去了永和宫。” 英珠露出诧异的神情,旋即笑道:“想来皇上是有话问德妃姐姐吧,德妃姐姐可有说什么?” 康熙眉间的沉郁更重了,“她没说什么,你希望她对朕说什么?” 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看出什么。 英珠自然不信,待了一个多时辰,怎么可能什么也没说? 但德妃会承认吗? 面对康熙奇怪的反问,英珠坦然笑道:“无论德妃姐姐说了什么,臣妾都不在意,臣妾只希望皇上不要为此不开心。” 康熙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目光深邃,“瑚图玲阿,朕想过了,朕要给你贵妃之位。” 英珠好一会儿才回神,诧异道:“皇上为何突然有此决定?何况,臣妾资历远不如几位姐姐,如何担当得起?” “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你为朕生育了三位阿哥,性情贤良,有资格做朕的贵妃。此次除了你,朕会一并册封佟佳氏为贵妃,你大可不必担忧。” 英珠起身,深施一礼,“臣妾多谢皇上隆恩。” 康熙牵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搂住她的腰,“瑚图玲阿,朕想要你知晓,朕是真心待你,与旁人不同,朕希望你一切都好,也希望你永远不要欺骗朕。除此之外,无论你做什么,朕都会原谅你。” 英珠的身体骤然僵住。 康熙眸光渐深,紧紧地拥住她。 此后不久,德妃再次病重,太医陆续前往永和宫。 德妃日日缠绵病榻,册封前,英珠再未见到德妃。 册封两位贵妃的消息传到后宫,所有人既惊愕又嫉妒。 佟佳氏便罢了,出身摆在那儿。 丽妃刚册封妃位不久,这便封了贵妃,与佟佳氏平起平坐,要说皇子,德宜惠荣四妃哪个不曾生育过皇子?哪个不比她丽妃资历高? 但再是不甘,也无可奈何,毕竟是皇上的决定。 其余嫔妃只得咽下胸口的酸涩和不满。 但惠妃和荣妃可以说是万分憋屈了。 一个资历远不如自己的人将要踩在自己头上,这滋味谁能忍受? 惠妃在自己宫里快要气疯了。 荣妃也多日身体不适。 只有宜妃安之若素。 丽妃越是得宠,地位越是尊贵,于她的目标越是有利。 康熙三十八年十一月底,同时册封瑾妃佟佳氏和丽妃喜塔腊氏为贵妃。 另册封贵人瓜尔佳氏为嫔。 原是惠宜德荣四妃协理宫务,如今德妃病重,又多了两位贵妃,康熙下旨,由瑾贵妃佟佳氏和丽贵妃喜塔腊氏一同协理六宫事务,惠宜荣三妃从旁协助。 英珠穿着贵妃吉服,在永寿宫的正殿接见了其他嫔妃,接受了嫔妃们的恭贺。 是先去的翊坤宫,才来的永寿宫。 只有德妃因病未曾到场。 那个曾经备受宠爱,又为皇上诞育了多位皇子公主,德高望重的德妃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谁也不曾提起。 看着惠妃和荣妃一脸不情不愿,却强撑笑颜,向她行礼,嘴里说着恭贺的话,英珠心情十分舒畅。 从贵人一路升到如今的贵妃,曾经俯视她,藐视她的惠妃和荣妃如今却需要向她卑躬屈膝。 这种感受还是相当不错的。 英珠觉得自己开始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了。 但她始终提醒自己,不能因此遗忘了自己最初的身份。 今后的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够放松警惕。 如此方能保持心情平和。 第224章 …… 苏麻喇姑捻动着佛珠的动作加快,陡然睁开眼睛,目光一瞬不瞬地看向面前镇定自若的皇帝。 “皇上,您是要乌雅氏从此消失在这后宫吗?您如何处置乌雅氏,奴才不敢有异议,但乌雅氏毕竟是两位皇子和两位公主的亲生额娘,您让他们往后如何自处?” 康熙平静地喝了口茶,道:“苏麻嬷嬷,朕自认为对乌雅氏有所了解,即便她做再多的事,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着,抬眼看向苏麻喇姑,目光深沉,“但这不包括谋害皇后之罪。” 苏麻喇姑脸色骤僵,眼眸瞠大。 康熙轻笑了声,“朕错看了她,朕未曾料到她比朕想象的还要恶毒。 孝懿皇后是朕的亲表妹,是朕追封的皇后,即便她因胤祚失了理智,也不该谋害朕的表妹。 她罪该万死,朕未曾直接将她赐死,已然是给她留了情面,也让她在孩子们面前留了颜面。” 看着皇上眼中充斥的无情,苏麻喇姑嘴唇哆嗦了下,艰难道:“皇上如何确定?或许是个误会。若是个误会,皇上如何向四贝勒和十四阿哥交代? 可是谁向皇上进了谗言?” 苏麻喇姑目中陡然散发出精光,目光灼灼盯住康熙。 康熙皱眉,“苏麻嬷嬷,朕并非糊涂之人,朕有分辨的能力,您无需攀扯旁人。 何况,朕从未如此清醒过,也从未如此懊恼曾经的识人不清,朕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第一百八十六章 见德妃 “主子,永和宫传来消息,德妃想见您。” “哦?”英珠露出诧异的神情,“她还说了什么?” 这个时候了,德妃竟还想要见她,存的什么目的? 金铃摇头,“奴才不知,只是听说德妃病的愈发重了,一直拿人参吊着。” 拿人参吊着,看来是真不行了。 英珠一直以为皇上是想要将德妃一辈子困死在永和宫。 如此与打入冷宫无异。 但永和宫传出的消息却是德妃的病迟迟不见好,反而愈发重了,眼见着是越来越不行。 无论这消息是真是假,都透露出一个信息。 这可不像是打入冷宫。 而是要让德妃从此“病逝”啊。 皇上若当真打的这个主意,倒也是好事。 虽说德妃想见她,定无好事,但有些事,她还是想寻个答案。 所以,她有必要见德妃最后一面。 此刻的德妃即便想对她不利也没那个本事,最多也就是…… 英珠打定了主意,“你去乾清宫找皇上,将此事告知皇上。” 金铃应声退下。 英珠起身前往永和宫。 曾经风光无限的永和宫外面依旧华丽,内里却变得十分冷清,宫人们噤若寒蝉,脚步声刻意放的很轻。 永和宫的太监和宫女自然不敢拦身为贵妃的英珠,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 进了殿,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英珠取出帕子,掩住口鼻。 这味道太过熟悉。 像当初孝懿皇后临终前,也像温僖贵妃弥留时的味道。 谁能想到曾经圣宠优渥,人人艳羡的德妃也有这一日呢? 在德妃床前侍疾的是四福晋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面色沉重,眼眶微红,见了英珠,忙放下药碗,起身行礼,“臣妾参见丽贵妃。” 英珠抬手,示意免礼。 病中的德妃没了曾经的雍容慈悲,因过于消瘦,脸上颧骨突出,透出几分刻薄。 此刻那双眼睛满是怨恨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剥皮削骨。 英珠视若无睹。 德妃别过脸,看向四福晋,吃力抬手,“你……退下……” 四福晋犹豫片刻,说了句,“额娘有事就命人传儿媳过来。” 然后跟着玉容姑姑退出了正殿,到偏殿歇息。 英珠坐在宫人搬来的南官帽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神情淡漠,“德妃姐姐寻我来有何事?” 德妃涩然一笑,“臣妾……哪里担得起这声姐姐?” 这声“臣妾”,份外讽刺,又满是不甘。 德妃眼中倏地透出刻骨的恨,“是你害的本宫,是你收买了卢嬷嬷……你用什么收买的她?” 面对她笃定的质问,英珠坦然一笑,“德妃姐姐说笑了,就像你说的,妹妹拿什么收买你身边之人。 要说卢嬷嬷捧高踩低,眼见姐姐不成了,所以打算投靠本宫,寻个庇佑,这是事实。但妹妹我对此类背主忘恩之人素来不屑,皇上也已将人处死,也算是为姐姐出了气了。” 卢嬷嬷以为将事情攀扯到已逝之人身上就万事大吉,却不知皇帝岂是好糊弄的? 即便卢嬷嬷所言是真,皇上也断不会留下卢嬷嬷这个知情人。 从卢嬷嬷向皇上告发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 而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留下卢嬷嬷这头咬人的饿狼。 德妃惨然一笑,目中怨恨愈发刻骨,“你休要抵赖,若无你的缘故,皇上岂会对本宫如此无情? 是你指使卢嬷嬷,怂恿的皇上,欲置本宫于死地。” 英珠一脸无辜,“德妃这是病糊涂了?是你一直想要置本宫于死地,处处害我的孩子,我何曾害过你? 第225章 皇上是天子,岂是我一介宫妃能左右的?” 英珠咬了咬唇,道:“妹妹倒想问姐姐一句,我何曾对不起你?为何你要处处与我不对付?甚至几次三番害我的孩子。 你若害我便罢了,你也是为人母者,怎能对我的孩子下得了如此狠手?就不怕遭报应吗?” 德妃呵地冷笑,“要说报应,此番本宫已然得了报应,这个结果,丽贵妃可满意?” 英珠垂下眼眸,道:“我不曾想过置姐姐于死地,一切都是皇上的决定,定是姐姐做了让皇上震怒和厌恶之事,否则皇上断不会如此对待姐姐。” “我没有!本宫是冤枉的!”德妃忽地露出狰狞之态,嘶声大喊,脸色骤然从蜡黄变得通红。 英珠愕然。 德妃恶狠狠瞪着她,那里面似乎藏着一团火焰,“一切是那个女人咎由自取,是她夺我子,杀我子,是她死有余辜,那是她的报应,与本宫何干?” 她忽地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狠毒和快意,“一切想要害本宫,害本宫孩子的人都该死,包括你,丽贵妃。 若非你威胁到本宫的地位,威胁到胤祯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本宫何至于对付你? 本宫不屑对付你,是你荣宠太过,本宫不得不为自己和胤祯打算。 本宫的胤祚本该是太子,却被那个毒妇害死,胤祯该如胤祚一般讨皇上欢喜,都是因为你,皇上许久不曾夸过胤祯,许久不曾疼过胤祯。 本宫决不允许任何人阻挡了本宫和胤祯的路。” 英珠眼神渐冷,嘴唇紧抿。 德妃疯了,真的疯了。 太子尚在,就敢说出自己的孩子为太子的话。 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如今她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的确是德妃害死了孝懿皇后。 德妃死的一点也不冤。 英珠恨不得此刻就冲上去将她掐死,让她立刻去陪主子。 但她忍住了。 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就该生不如死。 被自己寄予所有希望的男人亲手害死,这想必是对德妃最大的惩罚了。 英珠无意再留下听她的疯言疯语,德妃变成这般模样,想来是皇上的意思。 想必德妃也撑不了多久了。 如此自然而然地“病逝”,无论是对德妃,还是四贝勒和十四阿哥都是全了彼此的体面。 四贝勒在以后的日子里都不必面对各种异样的眼光,背负上不必要的负担。 他可以继续安心地做好一个尊贵的皇子。 不料病重的德妃忽然像是有了极大的力气,骤然起身向她扑了过来。 英珠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 第一百八十七章 德妃领盒饭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要负隅顽抗。 竟随身携带了利器,想要趁机对她不利。 好在英珠早有准备,更何况,此时的德妃即便存了害她之心,也不会有多大的力气。 英珠身边的嬷嬷轻而易举就截住了德妃形如枯槁的的手,夺去了她手中的利器,仍在了地上。 银簪飞快将英珠挡在身后。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旋风般闯了进来,攥住英珠的手,厉眸上下打量,“可有伤着?” 英珠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劲瘦的腰,一言不发。 康熙眼神一软,轻拍她的背。 德妃愕然望着出现在此的皇上,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却在瞧见皇上与喜塔腊氏如此亲密的姿态时,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瞬时破灭。 康熙一眼也未看向德妃,揽住英珠就往外走去。 德妃忽地扬声,“皇上,臣妾有话。” 见皇上脚步未停,德妃紧抓住被褥,嘶声道:“臣妾一人,如何做得下那等事?臣妾是对那人有恨,但若无人相助,臣妾有何能力? 您不能定了臣妾的罪……您深信不疑的人未必真心待您,不止臣妾一人……” 余下的话被抛在了身后,英珠听不到了。 尽管只有几句话,并不能说明什么,英珠的心脏却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敲了一下。 是真是假,无从辩证。 但有些事或许真的值得深究。 德妃一人当真能做得下那等事吗? 是德妃负隅顽抗。 还是背后真的另有其人? 英珠陷入了迷惘。 康熙带着英珠走出永和宫,脸黑的像炭,“为何要来此?” 英珠收回心神,垂下脑袋,像是委屈,“臣妾只是有句话想要问问德妃,不曾想她会如此。” 见她如此,康熙如何还气得下去,叹了口气,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你都知晓了?” “知晓什么?”英珠茫然地问。 康熙捏着她下巴的手一紧,皱了皱眉,“朕为何处置德妃。” 英珠抿了抿唇,道:“臣妾不知,也不想知晓。” “当真不想知晓?”康熙挑眉,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英珠摇头,抱住他,“臣妾不想知晓。” “朕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想问,朕都会告诉你,莫要再私自行事。”康熙抚着她的脸,语气沉沉,似有深意。 英珠不解。 “那德妃方才所言是何意?”英珠看着他,当真问了。 第226章 这是她唯一想知晓的。 康熙沉默,片刻后道:“都是胡话,你也信?德妃心有不甘,狡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英珠哂笑。 当真是假的吗? 要臣妾信你,你可曾实言相告? 因为没抱希望,所以英珠并不觉得失落,仿佛当真未曾放在心上。 康熙眸光转深,低头,在她鬓边落下一吻,“瑚图玲阿,朕只希望你好好的,不必管任何事,其他事自有朕来解决。” 当晚,德妃病逝的消息传了开来。 英珠听到后,神色自若。 因为乌雅氏仍在妃位,丧事依旧按妃位的礼仪,在永和宫举办。 德妃生前有两子两女,四贝勒已成年,十四阿哥才十二,五公主十七,七公主十四。 四贝勒还好些,十四阿哥和两位公主想必没那么容易接受了。 尤其是十四阿哥,是德妃所有子女中最为宠爱,也是年纪最小的。 德妃一人作恶,却连累了几个孩子。 虽然当日英珠出现在永和宫,但同去的还有皇上。 是以无人会将此事联系到英珠头上。 但在德妃的丧礼上,还是出了意外。 十四阿哥在德妃灵前大哭,十三阿哥与十五阿哥上前宽慰,十五阿哥却被十四阿哥打了一拳。 若非其他兄弟拦住,十四阿哥恐怕就要上前把十五阿哥撕了。 十四阿哥因此被康熙罚禁足思过。 但十四阿哥当日所言却传遍了后宫。 说是丽贵妃害了德妃。 十四阿哥一个孩子悲痛之下的胡言乱语不至于被人当真,但就有那不怕死的借此传播谣言。 英珠的名声到底还是受到了波及。 英珠给胤禑脸上抹药,胤禑疼的嘶嘶吸气,被英珠打了下肩膀,“以后离十四阿哥远点儿。” 十四阿哥脾气打小不好,又和胤禑不睦,此次因为德妃的事,兄弟俩可谓是结下了“深仇大恨”。 十四阿哥那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一不注意,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既然事情无法调解,那就远离好了。 十四阿哥若再主动寻胤禑的麻烦,自有孩子他皇阿玛去教训。 英珠一个庶母,不便插手管教,也无意去为难一个失去额娘的孩子。 胤禑一脸气愤,“儿子自然不屑与他计较,但他诬陷额娘,儿子就无法忍。 这次是我失了先机,以后他再敢说额娘坏话,我一定不饶他!” 英珠打了他一下,“不许如此。” 胤禑委屈,“难不成让儿子忍吗?那儿子是什么了?” 英珠软下语气,道:“额娘自然不是要你忍,只是他是哥哥,你是弟弟,你不能打哥哥。 如果他再说额娘坏话,还欺负你,你去告诉皇阿玛,不能让人抓住你的把柄。 十四阿哥打你是他不对,但你不能也跟着犯错,上书房的师傅怎么教你的?要懂孝悌。” 十五阿哥委委屈屈地应了声“哦”,又忍不住抱怨,“儿子都多大了?还让儿子告状,太没面子了。” 英珠忍笑,又绷起脸,“总归你要记住,不能和兄弟打架。” “反正我不主动打他。”胤禑扭过脸去。 英珠摇摇头,这孩子。 但她也不是个让孩子被人欺负的,只要胤禑不主动惹事,不闹的太过,她也就不管了。 十四阿哥虽然年纪小,又刚失了额娘,但说到底还是被德妃惯的没了分寸。 人总要长大的,不能一直那样冲动,没规矩。 也就这一时罢了。 大不了他嘱咐十阿哥看着些。 十阿哥是哥哥,十四阿哥也就敢欺负年纪小的,面对哥哥,肯定会有所顾忌。 …… 阿哥所,四贝勒正指着十四阿哥的鼻子,黑着脸,劈头盖脸地骂,“你长本事了?敢当众殴打弟弟,师傅和皇阿玛教你的东西都吞到狗肚子里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瑾贵妃 十四阿哥梗着脖子,眼睛通红,却满是怒火,“我哪儿做错了?师傅没教我额娘被人害死,还要装作没发生,把仇人的儿子当做兄弟! 他额娘害死了我额娘,我不该打他吗?他额娘是丽贵妃,不是我额娘,他算我哪门子兄弟?” 四贝勒脸色阴沉,“没凭没据的,谁让你胡言乱语?哪个奴才跟你嚼的舌根?” “没有谁嚼舌根!”十四阿哥怒视着他,“额娘好好的,为何会无缘无故就病了?额娘生前和丽贵妃有怨,这我知道,额娘走前还见了丽贵妃,除了她,还能有谁? 四哥打小在孝懿皇后身边长大,心里边没额娘,我也知道。但额娘到底是我们的额娘,心里边也念着你,我不明白四哥为何要帮仇人说话,枉费了额娘对你的生养之恩,你不配做我的哥哥!” 四贝勒气的嘴唇哆嗦,脸色青白,久久没有说话。 十四阿哥扭身背对着他躺下,不再理睬他。 四贝勒拂袖而去。 十三阿哥等在外头,神色担忧地看向他,“四哥,怎么了?可是十四弟又说了什么气话?” 四贝勒重重一哼,“朽木不可雕!” 十三阿哥呃了声,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翼翼地瞅了眼他的脸色,“四哥,这事你怎么看?当真是与丽贵妃有关吗?我看着不像啊。” 第227章 丽贵妃那样的人,怎么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皇阿玛也不会允许。 四贝勒嘴唇紧抿,脸色愈发阴沉,“此事休要再提。” 纵然他亦心有疑虑,但他多少猜到一些。 额娘为何突然病倒? 皇阿玛为何对额娘不闻不问? 此事处处透着不寻常。 额娘为妃多年,一向得宠,纵然不再年轻,皇阿玛对额娘还是有着许多情分,不至于一夕之间对额娘的态度全变了。 除非额娘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此事与丽贵妃母子无关,是另有隐情。 或是因此,额娘才会“病倒”。 皇阿玛是因何事降罪于额娘? 或许与那个消失的卢嬷嬷有关。 据他得到的消息,额娘病倒前,卢嬷嬷曾单独见过皇阿玛,之后那卢嬷嬷便再无踪影。 卢嬷嬷是谁?那曾是皇额娘的贴身宫女。 四贝勒的脸色骤然苍白。 康熙三十八年腊月初四,德妃乌雅氏薨,皇子服丧百日。 百日后,已是春暖花开。 德妃的逝去并未带来任何明显的改变。 这后宫从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消逝而改变前进的轨迹。 除了引来一部分人的唏嘘,再无其他。 永寿宫 英珠与瑾贵妃佟佳氏坐在殿中喝茶,十八阿哥胤祄在乳母怀里扭来扭去,冲她啊啊叫着。 随着时日渐长,十八阿哥眉眼愈发秀气精致,活泼的性格惹人喜爱。 英珠将他抱过来,十八阿哥立刻扑进他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笑得欢快。 瑾贵妃满眼艳羡,“妹妹好福气,这十八阿哥当真是愈发讨人喜欢了,若我也能有个孩子,就不会孤单了。” 英珠抿嘴笑,“姐姐会有的。” 实则佟佳氏进宫多年,虽出身尊贵,又身为皇上的表妹,却并不得宠。 皇上只偶尔去她宫里坐坐。 虽只偶尔临幸,但也不算全无机会,却至今不曾有孕。 英珠不愿与这位佟佳氏打交道。 同为贵妃,难免尴尬。 她是因生育龙嗣有功又得宠才被封为贵妃。 佟佳氏是因为出身和那层特殊的关系。 不为敌就不错了。 她实在不愿与佟佳氏多接触,各自相安无事便好。 无奈佟佳氏却常来寻她说话,偶尔逗弄一下十八阿哥。 原本不熟的两个人倒是渐渐熟稔了起来。 瑾贵妃又坐了片刻,告辞离开。 回到翊坤宫,佟佳氏倚靠在引枕上,扶额小憩了片刻,道:“四贝勒和十四阿哥近来如何?” 宫女兰芝禀道:“四贝勒一切如常,十四阿哥近来颇为消沉,读书愈发怠惰了,皇上训斥了多次。 不过,十四阿哥与八贝勒走的甚近,似乎与四贝勒有些龃龉。” 佟佳氏摇头,“到底是年轻。”又叹道:“小小年纪没了额娘,也是怪可怜的。四贝勒曾与我姐姐有些母子缘分,你去拿些上好的燕窝送予四福晋。” 兰芝应声是。 佟佳氏沉吟片刻,又道:“五公主眼看着到了出嫁的年纪,却遭到了这种事,想必正难过。 到底下嫁的是我佟家,你去寻五公主过来说说话,到底是个女孩子,若能有人宽慰,或许她出嫁之时能安心些。” 兰芝又应了声,见她没了吩咐,便退了下去。 四福晋将瑾贵妃送了燕窝示好的事告诉了四贝勒。 还有五公主的事。 四贝勒脸色很黑,道:“往后与翊坤宫远着些,无须理会。 至于五妹妹,随她去吧,你有空也多去陪陪五妹妹和七妹妹,尤其是五妹妹,让她安心出嫁。” 四福晋颔了颔首,迟疑道:“贝勒爷,您不与翊坤宫亲近吗?毕竟是孝懿皇后的……” 四贝勒皱眉打断她,“皇额娘是皇额娘,佟家是佟家,不可混为一谈。” 自打孝懿皇后崩逝,如今的佟佳氏进了宫,四贝勒从未与翊坤宫走动。 除去额娘的关系,便是为了避嫌。 “那您……”四福晋咬了咬唇,道:“如今额娘去了,贝勒爷还好,十四弟和两位妹妹却……总要有人庇护些。” 没了额娘的人在宫里有多苦,她是知道的。 贝勒爷出了宫,办差又得皇上的心,自然无须担心。 十四阿哥和七公主却还小,如今五公主又要出嫁,难免被人怠慢。 贝勒爷远在宫外,难免照顾不到。 宫里若有人撑腰,至少两位公主出嫁之时能体面些。 十四阿哥将来成亲也能有个出身体面的福晋。 孩子们都好好的,额娘在天之灵也能安心。 “爷身为兄长,便是他们的庇护,何须旁人?”四贝勒眉头紧皱,“纵然额娘不在了,爷还是堂堂四贝勒,谁人敢怠慢十四弟和两位妹妹? 若因此攀上翊坤宫,难免引起兄弟们的疑心,皇阿玛亦会不满。” 四福晋不再多话。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十阿哥的婚事 去年德妃病重之时,康熙已为五公主定了亲事,额附是佟国维之孙舜安颜。 前面的几位公主都是抚蒙,五公主却能留在京城,还是下嫁有着“佟半朝”之称的佟家。 第228章 这无疑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只是五公主刚没了额娘,即便下嫁佟家,未来仍是前途渺茫。 佟家是否会因此怠慢五公主,这对于五公主未来幸福与否都十分关键。 即便德妃的死是罪有应得,五公主却是无辜的。 英珠为五公主的未来担忧,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五公主仍是公主,还有四贝勒这个得皇上和太子器重的兄长。 佟家多少会忌惮些。 康熙三十九年五月,康熙册封五公主为和硕温宪公主,六月下嫁佟家。 五公主下嫁佟家,说到底还是因着四贝勒的缘故。 当年四贝勒为孝懿皇后膝下养子,即便孝懿皇后不在了,四贝勒与佟家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孝懿皇后未留下一子半女,只有四贝勒这个养子。 如今的瑾贵妃亦无子女,这四贝勒就是佟家唯一能靠的上的皇子。 佟家既有“佟半朝”之称,那野心自是显而易见。 如今佟佳氏晋为贵妃,若有机会诞下皇子更好,若没那个命,就只有靠着四贝勒这个姐姐的养子。 先不说皇上是否会继续养大佟家的野心,佟家有意讨好四贝勒是显而易见的。 但效果甚微。 宫外的四贝勒对佟家的讨好视而不见,佟家派去四贝勒府的人都被拒之门外。 即便温宪公主嫁去了佟家,四贝勒亦无一丝与佟家亲近的打算。 有人听闻四贝勒近来吃斋念佛,除去依旧尽心尽力为太子办差,并无任何与其他势力往来的行为。 四贝勒亲近太子,一心为太子办事,似乎是拥护太子一派。 太子放了心。 直郡王咬碎了牙。 佟家渐渐歇了心思。 英珠不知宫外的情况,只知瑾贵妃前些日子对出嫁前的五公主颇为照顾,对十四阿哥和七公主也颇为庇护。 瑾贵妃素来不沾染后宫纷争,如今却对德妃留下的子女如此关照,不难让人猜测其中之意。 十四阿哥虽大了些,但到底还未成年,又刚失了额娘。 若能抚养十四阿哥,对于膝下空虚的瑾贵妃而言也是个安慰。 对佟家而言更是多了份优势。 虽说她与瑾贵妃同为贵妃,但瑾贵妃除了出身上占了先机,其他方面远不如她。 瑾贵妃一无宠爱,二无子女,难免落了下乘。 一旦瑾贵妃膝下有了子嗣,即便只是养子,英珠的优势也将荡然无存。 说到底,再多的宠爱都及不上一个有权势的背景。 英珠的舅舅虽是个武将,但始终比不上根深蒂固,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的佟家。 英珠唯一的倚仗便是皇上不会让瑾贵妃抚养十四阿哥。 两个贵妃,一个有宠有子,一个无宠无子却有势,正好平衡了后宫势力。 一旦一方的地位动摇,都将影响前朝后宫的稳定。 …… 康熙坐在罗汉榻上,和英珠说着话,“胤礻我大了,该娶福晋了,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明年入宫选秀,朕打算将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赐予胤礻我为嫡福晋。” 英珠诧异抬眸。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这个身份看似贵重,于十阿哥有利,但因其蒙古人的身份,注定只是锦上添花。 两个人的婚事除了维系大清与蒙古的关系,并无其他实际意义。 相反,十阿哥娶了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就注定他失去了争夺大位的资格,对太子和直郡王都没了任何威胁。 总之有利有弊。 英珠不希望十阿哥参与任何争斗,但她不知晓十阿哥的心思。 他是否会愿意因为这一场婚事失去这个资格? 若十阿哥不愿意,婚后能幸福吗? “皇上可要问问十阿哥的意思?”英珠试探着问。 即便太子地位稳固,十阿哥一样没机会争夺大位。 但有无此心是一回事,被剥夺资格又是一回事。 更不应该是因为此事而失去了资格。 那对一个皇子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万一十阿哥有怨,将不利往后的夫妻关系,后宅和睦。 康熙重重地哼了声,“他能有何异议?他是朕的皇子,他的婚事本就该由朕来决定。 倒是你,你虽只是抚养他一场,但万不可纵容他不过,他既孝顺你,婚事也该听从你的提议,不应心生忤逆。” 英珠苦笑。 十阿哥素来孝顺她,对胤禑他们也很关照,她早已将十阿哥当做自己的儿子。 她怜惜十阿哥明明出身尊贵,却因丧母而不得不依附于旁的嫔妃。 十阿哥若能有个合心意的婚事,她也可安心。 但若皇上强行赐婚,十阿哥即便不高兴,也不会抗旨,但心下必是难过的。 她如何忍心? 十阿哥和十五阿哥来请安时,英珠与十阿哥说了皇上对他婚事的打算。 果然,十阿哥面露愕然,旋即神情黯然,眼巴巴看着她,“丽母妃,您能否帮儿子劝劝皇阿玛,儿子可否自己选择福晋? 儿子不要求更多,只要不是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其他都成,儿子都听丽母妃的。” 任何一个皇子都不希望被剥夺那个原本拥有的资格。 即便争不到,也好过没有那个资格去想。 第229章 她不认为十阿哥有那个野心,即便有,也没有和太子一争的想法。 这是身为一个皇子,也是留着钮祜禄家的血的皇子的骄傲。 但事关皇子的婚事,尤其十阿哥是温僖贵妃的孩子,留着钮祜禄家的血。 若违背了皇上的意思,皇上难免要怀疑她图谋其他。 她膝下三位皇子,又身为贵妃之尊,已足够招眼了。 再加上有个强大的母族的十阿哥,便是她再得宠,也难免会招了皇上的忌。 想要长久拥有皇上的宠爱,她就不能做过界的事。 她深刻地明白,无论她有多少个皇子,拥有多少宠爱,多么尊贵的地位。 只要皇上在一日,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皇上,不能有别的心思。 这是她和瑾贵妃最大的区别。 也是皇上给她贵妃之位的初衷。 第一百九十章 乌雅氏求见 但十阿哥第一次如此恳切地哀求她一件事,英珠委实狠不下心。 罢了,总要试一试。 真要断了十阿哥的想法,和其他皇子的猜忌,未必只有这一个选择。 …… 英珠汗流浃背,伸手抱住皇帝劲瘦的腰。 纵然康熙已四十余岁,不再年轻,但因他常年练习骑射,身材保持得十分完好。 英珠不得不承认,除去这层身份带来的威严,平日的皇上也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不怪宁韵如此迷恋。 宁韵说过,从未见过如此让她动心的男人,即便许多男人追求她,她都不曾多看一眼。 只因她太清楚那些男人看中的不过是她这副好看的皮囊和欲迎还拒的姿态。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所以她从不让任何一人得到她。 但她自己看中的男人就必须要收入囊中。 大概宁韵与她口中的那些男人也别无二致。 英珠对宁韵所说的世界充满好奇,据说女人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不必依靠他人,婚姻中一夫一妻,便是男人出轨,也可离婚。 这些对于她都是新鲜而陌生的,也很遥远的。 她很想去看看那个世界。 可惜没有机会。 而现在,她是皇上的嫔妃,要依靠皇上的恩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多少有些遗憾。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英珠脸颊挨着他的胸膛,声音沙哑,透着妩媚。 “说。”康熙抚着她的背,满意地勾唇。 “可否不要把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赐给十阿哥?让十阿哥自己选择心仪的女子,成吗?” 康熙抚着她背的手一顿,垂眸看她,目光深沉。 英珠委屈地瘪嘴,“臣妾没有别的心思,十阿哥也无别的心思,臣妾只是觉得十阿哥没了额娘,若他额娘尚在,定会给他一门合心意的婚事。 先前侧福晋一事已然委屈了他,此次臣妾不希望再让他有遗憾。” 康熙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这就是你今日讨好朕的原因?” 这个女人,百般迎合他,讨他欢心,却是别有用心。 亏他方才还万分欢喜。 英珠察觉到他的不快,忙摇头,“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生气。”说着,更紧地拥住他,嗓音娇软,“皇上别生气好不好?” 即便知道她的小心思,康熙也无法生气。 她能有这般姿态已是不易,岂能泼她冷水? 但他仍旧绷着脸,“区区几句好听话就让朕改变主意?瑚图玲阿,你真是愈发大胆了,是朕宠你太过?” 当他皇帝的威严是什么? 见她咬住了唇,神情黯然,康熙话音一转,“你若让朕满意了,朕或许会考虑,现在,朕无法不生气,朕可以随时治你的罪。” 话说的狠,但其中心情只有他自己知。 英珠犯了难,还要如何让他满意?他方才不是很满意吗? 这分明是难为她。 合着她方才的努力全白费了。 就算让他满意了,也只是换来他的考虑,未必会真的答应。 即便只是考虑,她还不能退缩,放弃。 翌日,康熙一脸春风得意地去上朝。 英珠疲惫地回到永寿宫,昨晚努力了那么久,还是没得到皇上的应承。 明明很高兴,却板着脸,故意耍她。 就知道让皇上改变主意不是那么容易的。 英珠唉声叹气。 三日后,承恩公阿灵阿的夫人乌雅氏递牌子求见。 乌雅氏? 英珠捏着牌子,沉思片刻,问金铃,“这乌雅氏与德妃可有关系?” 虽说同一姓氏未必有关系,但一听乌雅氏,她难免多心。 金铃禀道:“这位承恩公夫人乌雅氏是德妃的亲妹妹。” 原来如此。 不过她来做什么? 联想到乌雅氏是承恩公阿灵阿的妻子,阿灵阿又是孝昭仁皇后和温僖贵妃的亲弟弟,她与钮祜禄氏的联系只有一个十阿哥。 就不难猜出对方的来意。 也是,十阿哥毕竟是温僖贵妃的儿子,钮祜禄家的人怎么可能不关心这个唯一有着钮祜禄氏的血的十阿哥的婚事? 英珠扶额,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的事还未解决,又来一个钮祜禄氏。 虽说钮祜禄氏是十阿哥的母族,论血缘再亲近不过,亲上加亲也无不可,但也要皇上同意。 第230章 一旦十阿哥娶了钮祜禄家的格格,和钮祜禄氏的联系更加紧密,岂不是更加重了太子和直郡王的忌惮? 那还不如娶了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 但关键是十阿哥的意愿,十阿哥是否愿意娶钮祜禄家的格格? 若因着那层血缘关系,十阿哥答应了,她该如何做?皇上那儿如何交代? 她自是无法违背十阿哥的意愿,她虽抚养了十阿哥,却不能替他拒绝这门婚事。 但皇上那一关恐怕不好过。 思来想去,还是不见乌雅氏的好。 毕竟她与钮祜禄氏并无关系,抚养了十阿哥不代表就与钮祜禄氏牵扯上了利益关系。 只有远着些才最好。 承恩公夫人乌雅氏听得永寿宫的人传丽贵妃身体不适,正在歇息,气得鼻子直冒烟儿。 好个丽贵妃,若非十阿哥与丽贵妃亲近,她如何会来向永寿宫卑躬屈膝? 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若非温僖贵妃,她丽贵妃哪里有今日? 简直是忘恩负义。 乌雅氏的亲姐姐是德妃,她原本不愿来这永寿宫见什么丽贵妃。 她与姐姐德妃虽无多少感情,但好歹对方是为皇上生育了多位皇子的得宠嫔妃,四贝勒又与太子爷亲近。 宫里有个人,多少好办事。 就因为这丽贵妃,她姐姐被冤死,害的她在宫中少了个亲近之人,平添了许多麻烦。 若非老爷让她来拜见丽贵妃,为十阿哥的婚事说项,她压根不愿踏足永寿宫一步。 那个女人还住着温僖贵妃当年住过的永寿宫,竟然一点也不念及曾经的恩情。 还是她丽贵妃想让自家的格格嫁给十阿哥? 简直是痴心妄想! 乌雅氏气呼呼地离开了。 走到半路又不甘心,怕老爷责怪她办事不利,干脆去见了宜妃。 宜妃挑起唇角,“这是打不到永寿宫的主意,就打本宫的主意了?呵,真以为本宫会管这闲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口是心非的康熙 丽贵妃都不见,她如何能见? 她有自己的儿子,何须为别人的儿子自惹麻烦? 宜妃干脆闭门不见。 再次吃了闭门羹,乌雅氏憋了一肚子闷气,灰溜溜地离开了。 阿灵阿听了乌雅氏的话,脸色铁青,“哼,到底不是亲生的,放着三个亲生儿子,如何会帮别人的儿子?罢了,与其从丽贵妃入手,不如与十阿哥说,到底流着我钮祜禄家的血,总会亲近自家人的。” 皇上不愿再接钮祜禄氏的女儿入宫,族中能依靠的就只有温僖贵妃留下的十阿哥。 偏偏十阿哥这些年与丽贵妃亲近,因为没了温僖贵妃,十阿哥与钮祜禄氏也渐渐疏远了。 若等到十阿哥出宫建府,还不知哪年哪月,如今十阿哥出不得宫,他想要与十阿哥维系甥舅关系都无门路。 不得已只好求助丽贵妃。 但那丽贵妃明显是白眼狼,收买了十阿哥的心,却教唆得十阿哥与钮祜禄氏疏远。 日暮时分,十阿哥下了课,到了永寿宫。 英珠把乌雅氏来求见的事与他说了,“你这些年与钮祜禄氏没多少来往,但终究有着血缘关系。此次承恩公夫人求见,想来是为了你的婚事。 本宫不好替你决定,但有些话,本宫不得不说,毕竟温僖姐姐将你托付于本宫,你我也算是有些缘分,本宫待你与胤禑他们别无二致。亲上加亲固然是好,但太子尚在,这门亲事皇上许是不会同意,你心里也有个底。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的事,本宫也试着与皇上说了,但事关你们兄弟间的情分,本宫没有把握。即便你皇阿玛改了主意,你能选的也只能是那些出身不显的格格。” 除非太子被废,只要太子还在一日,皇上断不会允许一个生母出身高贵,有着强大家族背景的皇子娶一个出身显赫,会威胁到太子地位的福晋。 从这些年皇上的行为来看,就能看得出皇上的心思。 当年皇上纳了多位出身显赫的嫔妃,但这些年宫里出身显赫的嫔妃还有几个? 前些年那几位出身显赫的高位嫔妃都无实权,实权全部落在出身寻常的惠宜德荣四妃的手上。 如今一个佟佳氏,还需要自己这个得宠的丽贵妃来掣肘。 皇上是个注重前朝后宫平衡的帝王,不允许任何威胁到皇权的存在。 皇上宠着太子,又捧着直郡王,任由直郡王坐大,未必没有压制太子的心思。 对太子尚且如此,遑论对其他皇子。 八贝勒这些年风头太盛,还不是只能娶个出身显贵,却无一丝助益的郭络罗氏? 坐的越高,不代表就可以随心所欲。 相反,正因为她如今身为贵妃,又有儿子,才更应该谨慎行事,一举一动都不能越过线。 “本宫虽得宠,但有些事不是本宫能够插手的。你若不愿娶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愿娶钮祜禄氏的格格,本宫可以劝皇上为你挑一门出身差不多,但心仪的女子,若你情愿娶钮祜禄氏的格格,本宫并无把握。” 英珠也算是掏心掏肺了,并不给他任何别的期望。 最终如何选择,还是要看他自己。 十阿哥低头沉默良久,抬头,道:“丽母妃,儿子懂了,儿子明白您的苦心,钮祜禄氏虽是儿子的母族,但儿子分得清轻重。儿子宁愿娶一个门第不显,但温柔贤淑的福晋。” 第231章 英珠松了口气。 好在十阿哥是个明事理的,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否则她还真的难办了。 若是她自己的儿子,她可以为儿子做决定,但她对十阿哥再好,终究没有血缘关系,更多的还要考虑十阿哥的心情。 不得不说,温僖贵妃脾气虽差,但养了个好儿子。 英珠把十阿哥的意思和康熙说了。 康熙沉吟片刻,睨她一眼,“该说你什么好?你为胤礻也算是费尽心思,但你也给朕出了个大难题。朕已经答应了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让他的女儿做朕的儿媳,你让朕如何交代?” 英珠浅笑,“皇上不止十阿哥一个儿子,何须烦恼?” 康熙一窒,话虽如此,但仍旧不开心。 这个女人,真能为难他,偏偏他还舍不得她难做。 早知朕就不将老十给她抚养了。 康熙眯起眼睛,盯着她,“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朕若不答应又如何?” 朕的决定岂能由一个小小女子轻易更改? 英珠垂眸,一副失落的模样,“臣妾自然不敢为难皇上,只是如此小事,皇上都不愿答应臣妾,未免让人伤心。” 康熙抽了抽嘴角,捏住她的下巴,“真当朕拿你没办法了?” 英珠垂眸不语,委屈巴巴的。 康熙皱眉,叹了口气,松了手,“下不为例。” 英珠欢喜抬眸,“多谢皇上。” 康熙冷冷一哼,“真要谢朕,不许跟朕玩心眼。只要你懂分寸,不越过朕的底线,朕都不会怪罪于你。但你若再跟朕玩心眼,朕一定重重责罚你。” 英珠微微一笑。 嘴上如此说,还不是享受如此对待? 男人啊,果然如此。 真像宁韵所说,男人就是个口是心非的,皇帝也不例外。 嘴上却道:“臣妾遵旨。” 十阿哥得到结果,自是欢喜不尽,对英珠谢了又谢。 只是钮祜禄氏那一关仍不好过。 十阿哥难得与九阿哥一同出宫去八贝勒的庄子骑马,却遇上了表弟阿尔本阿。 阿尔本阿是阿灵阿的长子,比十阿哥小两岁,生的眉清目秀。 十阿哥与钮祜禄家的几位舅舅和表兄弟不常来往,但到底有亲,既然见到了,总不能视而不见,就打了招呼,一起去骑马了。 自从丽母妃与他说了舅母求见的事,他也有了准备,自然知晓阿尔本阿的来意,只一味装傻充楞,并不应承阿尔本阿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应承了阿尔本阿是什么结果。 他没那么大的野心。 反正太子地位稳固,大哥又与太子争的凶,他何苦去趟这浑水? 他只愿将来做个闲散王爷,那样累死累活还不得好作甚? 最后他甚至只顾着和九阿哥赛马,将阿尔本阿远远落在身后,气得阿尔本阿连连跺脚。 第一百九十二章 康熙怒 转眼已是康熙四十年春,又是一年选秀。 阳春三月,暖风和煦,御花园万紫千红,身着淡青色旗装,衣着素净,却面容娇嫩,各有千秋的秀女一个个落入嫔妃们的视线当中。 这是英珠第一次主持选秀,此次选秀由两位贵妃共同主持,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面。 选秀女的过程并不难,主要根据秀女的家世,品行,容貌来选拔。 虽说家世是第一位,但皇上并无意再选出身高贵的嫔妃,只在第一轮复选中留牌子,到第二轮复选撂了牌子,然后便赐婚给皇子和宗室子弟。 最终留在宫中的也只是几个出身汉军旗,家世不显的秀女。 宫里的嫔妃们事先得了消息,都松了口气。 只要出身上没有威胁,年轻鲜嫩些无所谓,正好几位资历老的嫔妃宫中需要添几个新面孔,以便为自己固宠。 那些年老的嫔妃都希望新进宫的小主能分到自己宫里,无不为此在两位贵妃面前说好话。 选秀结束,赐婚的旨意陆续下来。 都统董鄂七十之女董鄂氏赐婚九阿哥为嫡福晋。 户部尚书马齐之女富察氏赐婚十二阿哥为嫡福晋。 自打直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薨后,直郡王一直未再续娶,此次皇帝也赐了他一个嫡福晋,为总兵官张浩尚之女张佳氏。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各自得了个侧福晋,一个是瓜尔佳氏,一个是舒舒觉罗氏。 那位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则赐给了太子为侧妃。 失了一个皇子嫡福晋,却得了个太子侧妃,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也不亏了。 即便只是个侧妃,那也是太子的侧妃,将来是皇帝的嫔妃。 至于十阿哥,他自己看中了个出身汉军旗的秀女,阿玛是大理寺少卿田正安。 以十阿哥的出身,配一个正三品官员的女儿,还是汉军旗出身,着实有些委屈了。 十阿哥却心满意足。 总比那蒙古来的什么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强多了,蒙古的格格大多骄纵蛮横,进了他的后院还不欺到他头上? 他的后院可还有个安生日子? 那田佳氏虽出身一般,但性子恬静温柔,肯定会善待他后宅姬妾,事事以他为主。 许是觉得愧对这个儿子,康熙随后便赏了十阿哥一个贝勒的爵位,这是后话。 第232章 郭络罗氏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得知未来的主母是个汉军旗出身的,顿时松了口气。 十阿哥笑眯眯道:“爷说过要对你好,断不允许别人欺负你,这田佳氏看着老实,不是那心思险恶的,肯定会善待你和孩子。” 郭络罗氏脸一红,垂下脑袋,嘴角轻扬,“多谢爷。” 十阿哥喜笑颜开。 …… 胤禑托着腮,委屈巴巴看着英珠,“额娘,十哥都要娶福晋了,儿子何时才能有福晋?” 英珠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才多大?等你像你十哥那样大再说吧。” 十哥那样大? 胤禑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唉声叹气,“那还要好久呢。” 看他这副幽怨的小模样,英珠摇头,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想这些。 英珠喝着茶,忽然眼前一花,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手一翻,重新端好。 睁开眼,宁韵勾起唇角,看向眼前唉声叹气的小家伙,”小小年纪不学好,啊?” 胤禑睁大眼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额、额娘,您怎么了?” “怎么了?”宁韵抛了个媚眼,笑眯眯看着他。 年纪虽小,但长得不错,不愧是老康的儿子,真是个好基因。 真想带回去当儿子。 唉,可惜了,是那女人的儿子。 虽然占着同一具身体,但宁韵从未将这几个小子当做自己的儿子,毕竟她从未经历那个过程。 相反,看着这几个小子,心里隐隐有点说不出的嫉妒。 唉,那个女人怎么命就这么好呢? 为何老康看上的不是自己? 难道自己的魅力还不如那块木头? 切,怎么可能? 她才不信。 胤禑打了个哆嗦,一脸惶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您快别了,儿子可不禁吓。” 这哪里还是那个一向稳重的额娘? 太吓人了! 宁韵翻了个白眼,这臭小子,有这么夸张吗? 自己又不是恶魔。 明明是个养眼的美女。 宁韵抬手要打他,胤禑飞快躲开,“儿子还要回去读书,就不打扰额娘了。” 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臭小子,算你跑得快。 宁韵轻哼。 康熙抬脚进来,“胤禑怎么了?怎么一副受了惊的模样?你教训他了?” 宁韵起身欢快地奔了过去,匆匆行了个礼,“给皇上请安。” 康熙脚步一顿,皱眉凝视着她,脸上渐渐变得阴沉。 宁韵愣了下,暗道坏了,又没控制住自己。 变化太大,皇帝不起疑心才怪。 想到此,宁韵刻意收敛了些,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柔和,“臣妾哪里教训他了?是那小子不懂规矩。” 那小子? 康熙眯了眯眼,瑚图玲阿从不会叫孩子们那小子。 察觉到他的冷淡,宁韵露出委屈的神情,“皇上怎么了?” “朕还有事,回头再来看你。”康熙冷着脸,抬脚离开了永寿宫。 宁韵气得跺脚。 搞什么? 自己就那么讨人厌吗? 宁韵手里的帕子快被她扯断了,眼眸中满是恼火。 她就不信了,凭什么英珠可以自己不行? 自己究竟差在哪里? “你到底施了什么手段?”宁韵不甘心地质问英珠。 英珠能看见外面的一切,此刻也很意外。 皇上竟能如此轻易分辨出两个人的不同。 那么皇上究竟有没有发现? 为何发现不同会如此恼怒?甚至拂袖而去。 她无法相信皇上喜欢的只是真正的她。 …… 康熙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 两个都是他的嫔妃,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哪一个都无区别。 为何在看见不是“她”的那一刻会恼怒,惶恐? 仿佛眼前之人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甚至不知何时便会把那个“她”撵出那具躯壳。 他是皇帝,却也有无能为力之时。 这样的感觉十分糟糕。 他决不允许有不受他控制的人和事。 康熙捏紧拳,目光阴翳。 第一百九十三章 和嫔有喜 随着皇子们一日日长大,能力一日日显露,心思不再如幼时般简单,曾经的兄弟情深也渐渐被膨胀的野心掩埋。 直郡王依旧与太子争的厉害,前朝以索额图为代表的太子一派与直郡王一派的官员斗得火热。 八阿哥渐渐显露峥嵘,加入到了直郡王一派。 三贝勒一心埋首翰林院与一群老学究研究书籍,却也多了许多心思。 宁韵剖析着如今的形势,“皇子们都大了,每个人都想当皇帝,但皇位只有一个,胜者也只有一个。 别看太子依旧得宠,老康早就对他不满,否则不会任由直郡王一派压制太子的势力。直郡王一派看着得势,但其实就是个空架子,太子一倒,直郡王一派自然就没了希望。八贝勒倒是聪明,暗中帮助直郡王,但他自己也想当皇帝,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相较而言,四贝勒更有希望,养母是孝懿皇后,他也算是嫡子,虽说他的生母德妃不在了,但那个女人对他的帮助并不大,有佟佳氏相助,四贝勒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第233章 但万事无绝对,谁说一定要按历史来?你自己也有儿子,你又是贵妃,也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关键你要能抓住皇帝的心,让他同意立你的儿子为太子。” 听着宁韵的侃侃而谈,英珠只觉无语。 为何再大的事情到了她的嘴里都变得那般轻松? 仿佛这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那可是太子之位,事关江山安稳的,皇上如何会轻易废太子? 即便真有心废太子,怎么也轮不到年幼的胤禑。 皇上不是先帝,不会因为宠爱一个女人就立那个女人的儿子为太子。 英珠不敢说自己没有那个心,坐到了这个位置,谁不会有更大的心思?坐的越高,想要的越多。 但那是建立在自己有那个底气的前提下。 太子尚在,直郡王势大,还有三贝勒、四贝勒、八贝勒,任何一人都比胤禑的机会大。 宁韵此时所言无疑是画了个大饼,皆是妄想。 争皇位若如此简单,直郡王还需要这么多年来和太子争得你死我活吗? 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争的结果只有粉身碎骨。 直郡王若无皇上默许,如何会与太子斗? 和太子斗,便是和皇上斗,登高必跌重,直郡王的结果又能好到哪里? 身为皇子,便做好皇子该做的事,一切的荣辱,能依仗的不过是上面那人的心思。 那个位置太过遥远,英珠无意好高骛远,只想做好眼前该做的事。 德妃临终所言究竟是何意? 是否还有别的内情? 若德妃没那个能力,还能有谁? 过了这么多年,连皇上都未发现,可见那个人藏的有多深。 当时的皇上并未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对德妃所言全然不在意。 那是否证明皇上早有猜测? 皇上只处置了个德妃,可见背后之人的身份比德妃更高,甚至连皇上也不愿追究。 当时的太皇太后早已不在,后宫高位者除了太后、孝懿皇后和温僖贵妃,再无他人。 能让皇上忌惮的,也只有太后了。 但太后只是皇上的嫡母,并非生母,如何会谋害一个皇贵妃? 那不是一个贵人,也不是一个嫔,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还是皇上的母族表妹。 太后能稳坐太后之位这么多年,必定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对付一个背景深厚的皇贵妃对她有何好处? 除了太后,或许还有一个人。 英珠目光一凛。 若是她,凭着那个特殊的身份,的确有资格让皇上忌惮。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发现她在愣神,宁韵很是不满,“你现在好歹也是贵妃了,后宫除了太后和佟佳氏,就是你最尊贵,再进一步就是皇贵妃,有点出息好不好? 有宠爱,有儿子,还有别人望尘莫及的地位,不去争简直就是浪费了你的好资源。” 英珠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只想当宠妃吗?按说你已经达成了所愿。” 宁韵一窒,旋即轻哼,“那是不假,但是有机会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那不是更好吗?有个皇帝丈夫,还有个下一任皇帝儿子,有脑子的都知道该如何做。” 何况这最多只能算是宠爱,宠的也不是她,而是眼前这个女人。 更不是独宠,皇帝不还宠幸别的女人吗? 有什么好骄傲的? 她现在快郁闷死了,不在其他上面找补回来她要怎么活? 哪个穿越过来的女人没有得到皇帝的独宠?不都是自己的儿子当了太子? 穿越女的特权,就是要得到最好的一切,其他女配都是炮灰。 只要皇帝越来越离不开英珠,自然也离不开她了。 虽说老康是个强势的皇帝,但也是个男人,让心爱的女人的儿子当太子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现在没心思,只是因为爱的不够。 太子近些年愈发荒唐了,脾气暴躁,殴打太子妃,豢养戏子,一件比一件过分。 朝中无人敢弹劾,那毕竟是未来的储君。 即便如此,皇上还是一次次地纵容,反而愈发助长了太子的气焰。 宫中再次传来喜讯,是从和嫔的宫中传来,康熙大喜,赏赐一拨又一拨地送往钟粹宫。 许多低位嫔妃都前往道贺,钟粹宫一时门庭若市。 其他嫔妃们强颜欢笑,暗中酸妒不已。 和嫔可是近来除了丽贵妃之外最为得宠的嫔妃了,谁人不妒? 荣妃没少当着英珠的面说钟粹宫的是非,“这和嫔可真真是了不得,初次有喜就好大的气派,连其他宫里的嫔位都一个个亲去探望,送上贺礼。 啧啧啧,得宠就是不一样,谁都去沾光。想当初娘娘您得宠都不如她的场面大。” 这分明是挑拨来了。 想让她去打压和嫔?英珠淡淡一笑,“荣妃严重了,和嫔怀的是龙嗣,众人关心些也是正常。” 身为贵妃,她自然也送了些补品过去,免得让人说她这个贵妃狭隘,容不得其他嫔妃得宠。 因和嫔怀孕,嫔位的待遇也提到了妃位的待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唯一一点善心 怀了龙嗣不就是如此? 别说是得宠的嫔妃,就算是不得宠的嫔妃,那也得好好供着,不能有一丝差错。 第234章 荣妃强笑了下,“还是娘娘您大方,只是有些人得了势难免就轻狂,尤其是妄想取代旁人的地位,那就要不得了。” 英珠没理会荣妃言语中的挑拨,只淡定喝茶。 荣妃渐渐觉得没趣,就告辞了。 哼,哪有女人会不嫉妒的?还不是装贤良? 英珠心道,这和嫔刚怀孕,若任由那些个嫔妃殷勤地去探望,和嫔还如何安心养胎? 累也累出个好歹。 但若她私自派人去警告那些人,倒显得压过了瑾贵妃,不将瑾贵妃放在眼里,便着人去与瑾贵妃说一说。 …… 翊坤宫,宫女梅香送走了永寿宫的人。 佟佳氏靠着引枕,叹了口气,“可惜了,是个嫔,若是个贵人,或常在答应的,倒的确是一桩喜事。” 梅香笑道:“您无需烦心,想要个常在答应的孩子能有多难?那偏殿的李答应正年轻,早晚会怀上龙嗣。” 李答应是此次选秀选进宫的,留在了翊坤宫,刚进宫,年轻又鲜嫩,有几分宠。 “但愿吧。”佟佳氏眉眼淡漠,不甚在意的样子,又笑道:“这丽贵妃倒是个谨慎的,让孙喜随永寿宫的王茂去钟粹宫走一趟。” …… 和嫔正是害喜的时候,脸色苍白,连门都出不得。 尤其是那些嫔妃一个个来探望,贵人常在就罢了,那些嫔位的,她少不得要和颜悦色的,更是搅得她不得安宁。 直到丽贵妃和瑾贵妃派人来警告,那些嫔妃一个个都走了,她才松了口气。 太医说她胎气弱,需静养,那些来探望的不知有几个不怀好意的。 想到此,和嫔不由黯然。 在这深宫,若无人护着,想要保住自己,平安诞下龙嗣,何其艰难? 有能力护她的,大概也只有丽贵妃和瑾贵妃了。 和嫔胎气稳定后,常到永寿宫走动。 来的次数多了,英珠也察觉到了,“这和嫔近来倒是来的勤。” 略一想,似乎就明白了,毕竟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和嫔不选瑾贵妃,却选她,就让她不解了。 瑾贵妃没孩子,应该更乐意帮助和嫔,莫非和嫔是担心瑾贵妃会抢她的孩子? 英珠没心思去管别人的孩子,但和嫔巴巴地凑上来,态度又如此殷勤恳切,先前和嫔在她宫里时也一向安静懂事,联想到当初的自己,难免就有些感同身受。 罢了,不过是力所能及的事,帮一帮也无不可。 英珠让金铃多关心一下钟粹宫,顺便吩咐给自己请脉的孙太医注意一下和嫔的脉案。 但更多的她就没做了,免得惹麻烦上身。 不得不说,有了英珠明里暗里的插手,那些原本别有用心的人也渐渐收了心思。 佟佳氏得了消息,摇头,“这丽贵妃还真是好心。”此话不知是真心还是讽刺。 梅香迟疑道:“主子,您说我们是否……” 这可是个好机会,丽贵妃如此关心和嫔的孩子,怎能不让人胡乱猜测?一旦和嫔的胎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便是丽贵妃。 这丽贵妃也不知是善心过了头还是愚蠢。 佟佳氏明白她的意思,蹙了蹙眉,道:“不可冲动行事,本宫虽与她同为贵妃,但她有皇子,一旦动了她,皇上不会罢休。” 梅香讪讪道:“可您好歹出身后族,如今却与那丽贵妃平起平坐,那丽贵妃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奴才为您委屈。” “有何委屈的?本宫安安分分的,皇上还能念本宫的好,若本宫动了皇上心尖上的人,那才是自寻麻烦。那丽贵妃也不是好对付的。”佟佳氏嘴角噙起一丝嘲弄。 被嫉妒掌控了理智的,永远没有好结果。 时刻保持理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丽贵妃赢就赢在足够理智,从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些曾经败给丽贵妃的哪个不是被嫉妒和冲动冲昏了头脑? 她不会步那些人的后尘。 …… 康熙抱起胤祄,一会儿挠他咯吱窝,一会让他坐在自己肩上把自己当马骑,一点也没有皇帝的威严,逗得胤祄咯咯地笑,小脸儿红彤彤的,搂着康熙的脖子不松手。 直到累了,康熙才让乳母抱走了胤祄,擦了擦汗,坐在了罗汉榻上,喝着茶。 英珠看在眼里,很是高兴。 皇上对胤禑和胤禄从未如此过,她从未见皇上对一个皇子如此过,甚至放下自己的威严。 皇上是真的极疼爱胤祄,每次过来都要陪胤祄玩上好一会儿。 胤祄最高兴的就是见到自己的皇阿玛。 “胤祄这小子劲儿是愈发大了,长大了可不得了。”康熙摇头,眼中却满是欣慰。 “皇上也注意龙体,胤祄都这么大了,您还这样背他,小心累着。” 康熙不甚在意,“胤祄高兴,朕也高兴,朕还年轻,岂能败给他一个小子?当初胤礽还小,朕就是这么背着他,看着他长大的。”说着脸上一黯,哼了声,“可惜,如今越来越不像话了。” 英珠第一次听皇上对太子流露出不满,假装未听到,转移话题,“眼看着十阿哥要成亲了,习惯了他在身边,这出了宫,臣妾还真的有点不放心。” 康熙转头看她,握住她的手,轻笑,“你倒是越来越像个慈母了,不光是胤礻我,对和嫔的孩子也是如此。” 第235章 原来他知道了。 英珠赧然一笑,“不过是顺手而为,和嫔一向懂事,臣妾挺喜欢的。” 她说的是实话,若她不喜和嫔,也不会管这闲事。 “朕知道,你当初也如她一般艰难。”康熙明白她的心思,对她更多了些怜爱,“朕感谢钮祜禄氏当初护你,钮祜禄氏一向不着调,唯我独尊,独独做了这一件好事。” 更难得是钮祜禄氏那样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人会瞧上了瑚图玲阿,愿意出手护她。 这是他在钮祜禄氏身上看到的唯一一点善心。 “温僖贵妃的确很好。”英珠垂眸道。 两辈子加在一起,让她心生感恩的除了孝懿皇后,便只有温僖贵妃。 第一百九十五章 让人忧心 康熙心道,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懂得感恩。 当初她对佟佳氏忠心耿耿,为了佟佳氏宁愿拒绝朕的心意,如今因为钮祜禄氏护她一时,也真心对待钮祜禄氏的儿子,并不曾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减少半分。 …… 八月,九阿哥和十阿哥分别于宫外皇子府大婚。 十月,十二阿哥大婚。 和嫔瓜尔佳氏怀胎十月,诞下一名公主。 时刻盯着和嫔这一胎的嫔妃们松了口气。 瓜尔佳氏不知该失落,还是庆幸,但终归是可以安心了。 无人会针对一个无任何利益威胁的公主。 时光荏苒,英珠的孩子一个个长大,健康又懂事。 康熙四十二年,皇帝南巡,期间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索额图在皇帝南巡期间欲谋大事,被皇帝发现并囚禁于宗人府,康熙称索额图为“天下第一罪人”。 索额图一倒,太子的势力遭到了剧烈的打击。 得利的是直郡王一派,直郡王愈发嚣张,太子很是颓靡了一阵子。 八贝勒依附直郡王,堪称直郡王的智囊。 四贝勒和十三阿哥为太子办事,都说是太子党。 其他皇子倒是安分守己。 这些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几个年纪小的皇子也都感受到了兄弟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这一日,十五阿哥状若好奇地问,“额娘,太子哥哥以后还会是太子哥哥吗?” 英珠蹙眉,警告他,“不许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即便皇上对太子有不满,不代表就会废太子,皇上既然只处置了索额图,就表明对太子还是有期望的。 胤禑不小了,此话若让旁人听到,还不知带来多少麻烦。 胤禑哦了声,又道:“那儿子以后跟着太子哥哥好了,虽然他们都说大哥更厉害,但太子哥哥是太子,肯定比大哥更厉害。 四哥和十三哥跟着太子哥哥还有差事办,八哥跟着大哥只有被训的份儿,不光被大哥训,还要被太子哥哥训。” 八贝勒的额娘只是个嫔,且出身辛者库,直郡王岂会瞧得起八阿哥? 自认为跟着直郡王能有好处,却是吃力不讨好。 八贝勒此人温文尔雅,的确让人很有好感,就是过于八面玲珑,就显得假了。 不过,八贝勒是因为抚养在惠妃膝下才有今日的一切,的确只能靠着直郡王。 英珠揉他脑袋,“小小年纪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读书,少掺和那些事。” 那些人再如何争,也影响不到胤禑几个,毕竟胤禑他们还小。 胤禄小声道:“太子哥哥不喜欢额娘,也不喜欢我们。” 胤禑脸一垮,唉声叹气,“说的也是。”又小声嘀咕,“太子哥哥哪儿都好,就是心眼太小。” 还真是愈发口不择言了。 英珠摇头。 近来十四阿哥与翊坤宫走的颇近,看来十四阿哥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但皇上始终未曾让翊坤宫那位抚养十四阿哥,何况十四阿哥也大了,无需再安排别的嫔妃抚养。 没有那层名义上的关系,翊坤宫那位的打算终究是要落空。 但翊坤宫此举也算是证明了四贝勒并无意与翊坤宫有所牵扯。 莫非四贝勒并无心争那个位子? 正想着,胤禑忽然就说起了四贝勒,“额娘,听说四哥近来常在府中与几个僧道参禅论道,每日食素,都快成和尚了。” 英珠诧异。 四贝勒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何时开始的?”英珠问他。 胤禑皱了皱眉头,道:“四哥性子向来沉闷,以前就喜欢研究什么佛理,与兄弟们来往不多。不过这些年是愈发严重了,连太子哥哥都看不下去,多次训斥。” 英珠自然不相信四贝勒有什么当和尚的心思。 一个皇子做出那样的事,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四贝勒素来恭谨,办差认真,连皇上都多有赞许。 一个一心参禅论佛的人是不会如此的,可见四贝勒凡心尚在。 莫非是韬光养晦? 如此的确能打消太子和直郡王的疑心,但未免太过了。 “多与你们的四哥来往。”英珠仔细叮嘱。 胤禑点点头,好奇地问,“额娘,您为何总让儿子关心四哥的事?四哥的事有什么可好奇的?而且四哥此人很不好亲近。” 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不知该如何问。 英珠扫他一眼,“少多问,四贝勒是你们的四哥,你们本就应多多亲近,有何奇怪的?” 第236章 骗谁呢? 怎么不见让他们关心别的兄弟? 胤禑腹诽,却没再多问。 心里不满,胤禑还是借着十三阿哥的关系去探望四贝勒。 多日未见,四哥身上的仙风道骨之气更甚了,以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消散了不少,也比以前更沉稳了。 胤禑并未因此而开心,反而颇为忧虑。 怪不得额娘担心,四哥这样的确让人忧心。 四贝勒看向几个弟弟,眉眼平静,“何事?” 十五阿哥和十三阿哥对视一眼,十三阿哥先道:“我们就是来看看四哥,在宫里没机会和四哥说说话,四哥,这天气甚好,不如你我兄弟几人出去骑马?” 四贝勒沉默片刻,颔了颔首。 天空湛蓝湛蓝的,风带着热气吹来,几个骑着马的人身上都出了汗。 兄弟三人骑马走在庄子里,看着十五阿哥欢快地跑远,十三阿哥凑近四贝勒,“四哥,你最近这是怎么了?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有何不同?”四贝勒不以为意,淡然询问。 十三阿哥挠挠头,一脸苦恼,“就是觉得不一样了,有点陌生,不像从前的你了。” 以前的四哥可不是这种万事不关心的样子。 除了办差时四哥依旧是那个四哥,其他时候简直就跟他在寺庙里遇见的那些个和尚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哥被什么给上身了。 四贝勒抿唇不语,遥望远处天际,目光深远。 十三阿哥看他半晌,又道:“四哥,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事可以跟弟弟说,我看的出来,四哥像是有什么心事,何必把事情藏在心里? 四哥,你实话说,是不是因为十四弟又惹你生气了?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十四弟年纪轻,口不择言,你别在意。我知道,德母妃的事你也难过,只是四哥藏得深,别人轻易看不出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中毒 见他仍不语,十三阿哥无声叹气,也像他一样遥望远处天际,攥着马鞭的手紧了紧,“四哥,五妹妹没了,十四弟又那样,你若再出什么事,十四弟和七妹妹可就没人管了,你忍心吗?” 去年七月,温宪公主病逝。 那时的四哥还不是如此,还知道找舜安颜算账,此刻的四哥和那时的四哥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实在不懂,什么事情能让一个人在短短时间内变的如此? “十三弟多心了。”四贝勒并无一丝反应,眉头都没动一下,仿佛当真没了可以让他牵挂之事。 只是,当真不关心吗? 他了解的四哥不是这样的人。 十三阿哥看向远处的十五阿哥,道:“四哥,有些事弟弟也不藏着掖着,我拿四哥当最亲近的人,太子这样,大哥太张扬,八哥,嗤,能成什么事?至于十五弟,丽母妃是尊贵,但十五弟还小,兄弟里边,我就相信四哥。 我也明白,四哥不是甘于平淡之人,心里边有自己的心思,我愿意帮着四哥,但四哥,你也跟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究竟如何想的?” 兄弟俩第一次敞开心扉说这样的事,十三阿哥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过了许久。 就在十三阿哥以为四贝勒不会再说,不愿与他坦诚而心中失落的时候,四贝勒淡淡道:“十三弟,四哥奉劝你一句,好好跟着太子,认真办差,但也别馅的太深。” 十三阿哥愣住了。 眼看着四贝勒骑马走远,十三阿哥攥紧了缰绳,久久未语。 四贝勒是何心思,旁人不清楚,也猜不到。 也许,他如何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以前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一直在为那个目标而努力,从未想过那个目标会改变。 但自从某一天起,他的心思渐渐转变,变得让所有人都看不清,也想不到。 或许,也不会相信。 那又如何?执念藏于心中,一日不得解,如何谈其他? …… 后宫风平浪静,偶尔一点小争端,因有着两位贵妃在,未曾闹出太大的风波。 宫中陆续又多了几位皇子公主,其他嫔妃偶有得宠的,多是昙花一现。 如常在高氏,先后生下十九阿哥胤禝、二十阿哥胤祎。 答应陈氏生下二十一阿哥胤禧。 前朝的斗争却仍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皇上对太子的不满日益加剧,直郡王一派针对太子的行为愈发激烈,两派斗得如火如荼。 九阿哥、十四阿哥与八阿哥日益亲近,渐渐加入到了直郡王的阵营。 四贝勒除了帮皇上和太子办差,便是闭门修佛,脱离了太子与直郡王争斗的漩涡。 眼前的情景与宁韵所言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的是九阿哥、十四阿哥渐渐与八阿哥走到了一起。 不同的是十阿哥一心和府中的妻妾生孩子,与八阿哥等人并无牵连,四贝勒也不曾参与任何争斗,仿佛超然物外。 未来会如何发展,连宁韵也瞧不清楚了。 但太子愈发不得圣心是显而易见的。 许是烦心事太多,儿子们的行为渐渐让这位身为阿玛的皇帝失望,康熙对胤祄的宠爱与日俱增,不仅常来看望胤祄,还亲自教胤祄写字。 英珠不再年轻,却风韵犹存,康熙虽偶尔宠幸年轻嫔妃,对她的喜爱却并不曾淡化。 第237章 两位贵妃相处和谐,不曾闹出龃龉,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也让这位帝王轻松不少。 康熙在永寿宫从不曾谈论政事,更多的是教胤祄写字,偶尔来了兴致还会教英珠练习书法,教她画画,和几个儿子享受寻常百姓家一般的温馨。 英珠也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皇帝没有面对其他人的威严,对儿子们更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阿玛,这是曾经的她从未想到过的。 第六次南巡,康熙带上了她和胤祄,英珠亲眼见到了江南的钟灵毓秀,风景如画,大清的另一副面貌。 以及江南百姓对大清皇帝的孺慕和敬仰,天下归心。 这些年是英珠两世以来过的最轻松的时候,她甚至感激皇上,给了她这般从未有过的生活。 曾经对他的那些不理解和怨恨也在逐渐淡化。 或许身为皇帝,也有许多不得已之处,要兼顾天下和后宫,何其艰难?有些事情怨不得他,只能怪造化弄人。 过去的已然过去,孩子们渐渐长大,她终究要为了自己,为了儿子们好好过下去。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这样的生活永远继续下去,看着儿子们成亲生子,幸福美满。 但身在皇家,或许注定无法享受平静。 自从索额图一事后,平静了多年的朝堂再现波澜。 这一年,康熙巡幸塞外,直郡王和四贝勒留京监国,太子和几位年幼的皇子随行塞外。 英珠和胤禑、胤祄也在其中。 就是在这一年的七月,塞外发生了一件足以影响整个朝堂局势的大事。 事情起因在于胤祄。 英珠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有一日会陷入生死边缘。 即便当初胤禑几次被害,也都是小伤,最终也是有惊无险,然而这一年的塞外之行,原本健健康康的胤祄突然病倒,随行的太医诊脉后竟说是中毒。 “中毒”二字不仅让英珠险些昏倒,更是令得到消息的康熙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整个草原陷入了紧绷的气愤当中。 原本代表着大清和蒙古交好的塞外之行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 跟随的皇子们感受到了御帐中皇帝的震怒,大气也不敢出。 身处塞外,竟有人下毒,中毒的还是皇子,这是何等大事? 连皇子都能轻易中毒,皇帝的安危还有何保障? 即便皇帝安然无恙,那十八阿哥不仅仅是皇子,还是皇帝如今最宠爱的儿子。 不仅是蒙古人有嫌疑,所有的皇子也都有嫌疑。 所有随驾的皇子跪在御帐外,大气也不敢出,有的不满,有的惶恐。 关键是太子竟然不在。 躺在御帐中的十八阿哥生死不明,皇帝连日里茶饭不思,太子却不在。 直郡王眼眸中隐隐露出幸灾乐祸。 第一百九十七章 永远消失 直郡王眼眸中隐隐露出幸灾乐祸。 三贝勒揉着腿,神情不满,但也有紧张。 几个年轻的皇子,九阿哥,十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和十五阿哥俱是一脸惶恐,不同的是十贝勒、十三阿哥和十五阿哥脸上还带着担忧。 不仅仅是担心十八阿哥,也担心自己的皇阿玛,还有丽贵妃。 英珠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胤祄,却也担心外边的胤礻我和胤禑,看向脸上带着震怒,走来走去的皇上,走上前,握住他的手,道:“皇上,让他们回去吧,他们跪的够久了。” 没有皇上的吩咐,那些人一个也不敢离开。 别胤祄没事了,几个孩子又病倒了。 康熙脸上怒火未消,“胤祄生死不明,他们作为兄长跪一跪又何妨?” 英珠眼睛还红着,却道:“即便皇上担心胤祄,但胤禑是胤祄的亲哥哥,胤礻我和胤祥自幼就十分疼爱胤祄,如何会与此事有关?他们还小,万一病了如何是好?您担心胤祄,也该关心一下几个孩子。” 康熙脸上露出犹豫,片刻,吩咐魏珠,“让胤礻我、胤祥和胤禑回去,直郡王、三贝勒和九阿哥继续跪着。” 英珠:“……”好歹让九阿哥也回去啊。 但瞧着皇上脸上的怒火,英珠到底没再多说。 大不了回头让人给九阿哥送些药过去。 有太医坐镇,胤祄暂时是没了生命危险,但到底年幼,能不能挺过去还不知晓。 胤祄自幼没受过病痛的折磨,如今却因中毒变得如此,英珠担心得多日未曾歇息,一刻不曾离开。 康熙也日日陪在他们母子身边,偶尔命令英珠在御帐内小憩片刻,自己就在她身边批奏折。 有康熙盯着,英珠想多陪会儿胤祄也做不到。 英珠不知胤祄能否挺过这一关,实在忍不住了问宁韵,宁韵却闭口不答。 宁韵既然来自未来,必定知晓胤祄是否有这一劫,若无事,宁韵不会如此遮掩,可见并不乐观。 是以英珠愈发睡不安稳,即便偶尔小憩,也总是被噩梦惊醒。 英珠正忧心忡忡,脑海里响起宁韵的声音,“若在我那个世界,或许可以救他,但现在嘛,只能听天由命咯。” “这是何意?”英珠蹙眉。 意思是说胤祄当真没救了?不可能,英珠无论如何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她的胤祄还这样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何会就这般没了? 第238章 宁韵说她那个世界可以救胤祄,但她如何能去到她那个世界?胤祄也去不了。 这说了岂不是等于没说? 英珠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没了血色。 宁韵又道:“虽然过程有点点不同,但想来结果是一样的,十八阿哥本就没活过这一年,太子也会因此被废哦。” 英珠眼前一阵晕眩。 康熙扶住了她,皱眉,“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又叹道:“朕早就让你去歇着,有太医在,胤祄会没事的。” 感觉到她的手也冰冷,康熙愈发担心,吩咐一旁的金铃,“扶你们家主子回去歇着。” 金铃忙上前,英珠没拒绝,由着金铃扶着回了自己的帐中。 躺在榻上,英珠心乱如麻,“宁韵,我到底该如何做?胤祄不仅是我的孩子,你应该也很疼他,你实话跟我说,如何才能救他?” 宁韵既然说她的世界能救胤祄,宁韵又是自幼生活在那个地方,或许会有法子。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宁韵轻哼,“就算我有法子,你也不会答应。” 英珠一喜,“你说,只要你救下胤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虽然意识到宁韵要的从来都不简单,不会提什么简单的要求,但如果宁韵真能救胤祄,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当真?”宁韵的声音透出雀跃。 英珠犹豫片刻,点头,“你说,只要真能救胤祄,我什么都答应。” “那就好办了。”宁韵语气变得轻松,“呐,我要的很简单,就是让我代替你活在这具身体中,你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这个你也能答应吗?” 宁韵脸色骤然白了。 知道宁韵不会提一般的要求,但没想到是这样的要求。 要她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永远离开自己的孩子,她做不到。 但是胤祄生死不明,她有别的选择吗? 如果不答应,换来的是胤祄永远离开,她更无法忍受。 她无法抛下胤禑和胤禄,但同样无法放弃胤祄的性命。 英珠闭了闭眼,再睁开,道:“要如何做?你别忘了,你我同命。” 要自己永远离开容易,但自己若消失,宁韵岂能活? 她不会不知。 宁韵笑嘻嘻,“这个就不劳你担心了,你若消失,我必定代替你留在这里。毕竟一个身体只能有一个灵魂。” 英珠抿唇,脸色苍白如纸。 见她不说话,宁韵循循善诱,“别忘了哦,我来自未来,自有救命的法子,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想看到你可爱的儿子就这样死去吗?就算你不在了,他们也是我的儿子,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们,所以你不用担心。” 话是如此,孩子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他们都还小,让她如何放心的下? 宁韵如此不靠谱,交给她,她岂能安心? 但她似乎也没了别的法子。 “额娘,您还醒着?”胤禑的声音响起。 英珠看向眼前的胤禑,神情恍惚,然后起身将他抱住,“跪疼了吗?” 胤禑有点害羞,他长大了,许久不曾与额娘亲近,额娘突然如此,他真有些不自在。 感受到额娘的关心,也知道额娘这些天一直担心着十八弟,很久没好好休息了,胤禑就没说什么自己长大了的话,贪恋地依偎在额娘怀里,“儿子没事,儿子身体好着呢,一点事也没有。倒是额娘,儿子瞧您憔悴了许多,一定很久没休息了,您怎么不歇会儿?十八弟那儿有太医,有皇阿玛,一定会好起来的,您不用担心。” “嗯,额娘不担心,胤祄会好起来的。”英珠微笑着,鼻子却有点酸。 第一百九十八章 废太子 如果胤祄当真出了事,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如何。 可惜她瞧不见胤禄了。 胤禑大了,胤禄要小一些,她舍不得。 她还未曾看几个孩子成亲。 但有宁韵在,孩子们不会因失去额娘而痛苦。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回去吧,额娘累了,想歇会儿。”英珠不想让胤禑看出自己的异样,找着借口。 尽管她不舍得,还想再看他一会儿。 胤禑听话地点头,“那额娘好好歇着,儿子回头再来看您。” 恋恋不舍地看他出了帐篷,英珠擦了擦眼泪,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夜里,英珠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睁开眼睛。 是康熙。 康熙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抱紧她,“睡好了?” “皇上怎么来了?胤祄呢?”英珠腾地坐起来,满脸惶恐。 康熙安抚道:“朕不放心,来看看你,胤祄好好的。” 英珠松了口气,旋即默然。 看皇上眉头紧锁,脸色并未比之前好多少,想来还是一样。 胤祄还未醒来。 “朕见你脸色不好,放不下心,方才太医为你诊脉,说是劳累过度,又忧虑太多的缘故。 朕一会儿还要回去,你今夜好好歇着,不要多想,嗯?” 英珠点头应了,偎在他的怀里。 庆幸此刻还有个怀抱让自己依靠,而不是独自承受。 但如此温暖的怀抱竟让她有点想哭。 康熙只以为她是太担心胤祄的缘故,心情更添沉重。 第239章 莫非他所疼爱的儿子皆留不住? 他留不住自己的皇后,也留不住自己疼爱的儿子,就连在他的疼爱下长大的胤礽也…… “瑚图玲阿,朕不会让胤祄有事。”康熙抚拍着她的背,眸光幽暗。 若他注定克妻,克子,他宁愿用自己的寿命换得胤祄能够挺过这一关。 …… 英珠不会选择自尽的方式。 嫔妃自戕是大罪,何况是贵妃,引起的争议是极大的,一旦惹怒了皇上,对孩子们也很不利。 照顾了胤祄这么久,即便偶尔休息也会被噩梦纠缠,她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只是一直喝着太医给的药。 英珠悄悄把喝的药给倒了,身体自然急转直下,很快就病倒了。 人一旦没了活的念头,想要好起来并不容易。 康熙龙颜大怒。 得知英珠病倒,原本就因为胤祄而着急的他更是烦躁不安,双重打击之下,整个人就像只暴怒的狮子。 太医们惶惶不安。 关心英珠的几个皇子也急得团团转。 直到康熙得知英珠把药都倒了,气得险些把英珠身边伺候的人拖出去砍了。 若非英珠身边还需要人伺候,那些人一个也活不成。 英珠以为自己这次活不成了,任由自己陷入沉沉的深渊。 但昏迷中的她却听到孩子们的哭声,皇上暴怒的声音,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不舍,她还是舍不得几个孩子。 她如何放心把孩子们交给一个并不可靠的宁韵? 以宁韵的性子如何有心思管几个孩子? 一方面是胤祄,一方面是胤禑和胤禄,英珠的灵魂像是被撕扯成两半,痛苦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英珠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英珠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黄泉之路怎会有皇上?还有胤禑红红的眼睛。 十六七岁的少年却哭成了个花猫,如此滑稽。 见她醒来,康熙脸上的怒火瞬间消失,胤禑破涕为笑,紧紧地抱住她的脖子,眼泪落在她的脖子上,如此滚烫,“额娘,您终于醒了,呜呜呜,吓死儿子了。” 英珠还懵懵的,不知怎么回事。 她不是死了吗? 怎会还在此? 试着唤宁韵,却得不到回应,究竟怎么回事? “皇上,胤祄呢?”英珠的声音嘶哑不堪,像是昏迷了很久,但她唯一担心的是胤祄。 她还在,胤祄怎么办? 康熙握着她的手,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胤祄已经无事了,不必担心,倒是你,如此不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你置朕于何地?置孩子们于何地?” 说到此,康熙就压不住怒火。 这个女人,动不动不喝药,这是要担心死他! 英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胤祄没事,真好。 只是,她还有许多不解,如果她一直昏迷,那宁韵根本不可能去救胤祄。 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宁韵为何不见了? 为何留下的是她? 英珠刚醒来,身体很虚弱,养了三日才好了些,也见到了胤祄。 胤祄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性命无碍了,精神也还好,可以甜甜地唤她额娘,英珠热泪盈眶,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幸好,幸好她并未消失,她怎么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 虽然她和胤祄都无事了,但草原上的紧张并未消散。 英珠听身边的人说了,太子因抢了蒙古人献给皇帝的御马,遭了皇上的训斥,之后英珠和胤祄生死未卜,太子却毫无忧色,只顾享乐,更是惹怒了皇上。 皇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太子禁足,甚至说出废太子的话。 果然,事情还是如宁韵所说一般,太子在此次塞外之行被废,虽然依旧是因为胤祄,但胤祄平安无事,太子仍旧被废。 塞外之行结束,康熙起驾回京。 到达布尔哈苏台行宫,康熙宣召众皇子和大臣,当众宣布废太子,历数皇太子的罪过,最终伤心过度,以致昏倒。 皇太子被奉诏前来的四贝勒和直郡王一同押往京城咸安宫。 康熙病倒,英珠侍疾,亲自喂他喝药,康熙握着她的手,脸上满是沧桑,“朕早该有此决定,朕曾对胤礽寄予厚望,不料他还是让朕失望了。朕以为他会改变,然而他却屡教不改,变本加厉。” “二阿哥不听话,皇上教他便是了,何必自苦?皇上要先保重龙体,一切等回京再说。”英珠不好说太子什么,只好宽慰他。 康熙颔首,“朕是个失败的阿玛,没教好太子。胤礽有错,朕也有错,不过,胤礽的确不堪大用。” 说完,闭上眼睛。 英珠心中微动,看来皇上对太子是真的失望了。 或许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决定废太子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和胤祄,只是正好借此发作罢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怀疑的对象 废太子并不意味着此次风波就如此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 康熙病好后,宣布回宫。 回京后却又发生了一桩事,直郡王向康熙请求代为杀太子,以全父子之情,康熙大怒,称直郡王不孝不悌。 随后三贝勒举报直郡王魇镇皇太子,康熙命人搜查直郡王府,搜出了写着太子生辰的布偶。 第240章 惠妃得知,骤然昏倒,醒后亲自向康熙请求杀大阿哥。 康熙自然不会杀子,只嘱咐惠妃好生将养,然后废黜直郡王爵位,贬为庶人,圈禁高墙。 原来的惠妃多么张扬,如今儿子落得这个结局,自己也失去了希望,也是可悲。 两个争的最厉害的人都没了希望。 剩下的便是八贝勒呼声最高。 然而八贝勒的积极谋划也未有好的结果。 最终还是在商议立谁为储君一事上,因八贝勒过于出头,满朝文武都提议立八贝勒为太子,惹怒了皇上,将八贝勒废黜爵位,禁足府中。 今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不平静的康熙四十七年过去,迎来了平静的康熙四十八年的春天。 许是为了压下因废太子一事而掀起的立太子的风波,康熙复立二阿哥胤礽为太子。 但康熙对待太子的心情早已不同以往。 同时,康熙再次大封诸子,封三贝勒为和硕诚亲王,四贝勒为和硕雍亲王,五贝勒为和硕恒亲王,七贝勒为和硕淳亲王,十贝勒为多罗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俱为贝子。 只有十三阿哥仍是个光头阿哥。 八阿哥亦未曾恢复爵位。 八阿哥是惹怒了皇上,十三阿哥却纯属无妄之灾,被废太子一事牵连。 因去年废太子一事带来的阴霾,也是为了给几位年轻皇子赐婚,宫中再次迎来了选秀。 此次选秀,康熙为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赐婚。 十五阿哥胤禑的嫡福晋为都统石文炳之女,也是太子妃的亲妹妹瓜尔佳氏。 十六阿哥胤禄的嫡福晋为三品官能特之女郭络罗氏。 出身都不算低。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在康熙四十三年已经各自有了嫡福晋。 十七阿哥才虚岁十三,未曾赐婚。 此外,雍亲王此次得了个侧福晋,为汉军镶白旗出身,前任湖广巡抚年遐龄之女年氏。 太子复立后,并未收敛,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变本加厉。 对此,康熙视若罔闻。 雍亲王不曾参与储位之争,依旧受康熙器重,而十四阿哥在继八阿哥后,拥有了八阿哥曾经招揽的势力。 因曾替八贝勒出头一事,甚至得到了康熙的喜欢。 这两位兄弟一时风头大盛。 英珠始终记挂着康熙四十七年胤祄中毒一事,查过当初塞外接触过胤祄的饮食的所有人,始终未曾查到蛛丝马迹。 但不把此人抓住,英珠始终无法安心。 康熙也未曾忘记,安慰她,“放心,此事朕会查清楚,断不许此人再对你们母子有任何图谋。” 康熙说到做到,也的确暗中彻查此事。 而宁韵自从那次的事后,再未出现过,仿佛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虽然不明白为何消失的是宁韵,而非自己,但英珠终究还是松了口气,没了这个潜在的威胁,她终于可以安心做自己了。 …… 另一个世界,某人刚从医院醒来,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不禁骂了句“卧槽”,连连抱怨,“搞什么?怎么会是我回来了?玩我呢?!”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还能回来。 这还真是…… 眼看医生走了进来,宁韵忙闭了嘴,恢复了娇弱苍白的模样,当真一朵娇气怯弱的白莲花。 再生气,人设不能丢。 …… 胤祄一事最终导致的是太子被废,由此看来,背后之人不仅仅是针对胤祄和他,还有太子。 那人把握的时间刚刚好,成功让本就对太子不满的皇上废了太子。 但谁也没想到皇上会复立太子。 那人的打算还是落了空。 有谁最希望太子被废?无疑是大阿哥最有动机,但就凭着大阿哥对皇上说的那些话,就证明大阿哥没这样的脑子。 惠妃也没这样的脑子。 那么支持大阿哥的八贝勒呢? 八贝勒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脑子,但并无给胤祄下毒的机会。 谁能轻易接触到胤祄的饮食? 只有伺候胤祄的那些人。 从当初胤祄出事,那些人就被皇上的人带走了,也不知查出了什么结果。 但凭着英珠的猜测,能够指使那些人的人只有后宫中能够只手遮天之人。 是瑾贵妃,还是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虽是太皇太后留下的旧人,但终究只是个奴才,没那样大的权势,能够做的只是利用宫中有权势的人。 剩下的就只有瑾贵妃。 但这么多年以来,瑾贵妃都未有任何不妥的行为,甚至件件事都做的滴水不漏,无可指摘,会在此时做出这样的事吗? 也许正是因为多年来处处周到,无有不妥,即便如今做出此事也不会轻易惹人怀疑。 这么多年以来,佟佳氏的行为让她都渐渐放下了戒心。 不是真的与世无争,便是装的太好。 英珠宁愿相信第二种可能。 看一个人,永远不可以被对方良善的外表所欺骗。 有可能表面越是良善之人,才更有可能是一条时刻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大家族出身的,有几个是真的毫无心机和野心? 除了被家族娇宠长大的嫡女。 第241章 而瑾贵妃并非是被家族娇宠大的嫡女,相反,她只是个庶女。 自然不如当初的孝懿皇后得宠。 若非孝懿皇后早逝,哪里有她进宫的机会? 当真甘心一辈子做个无子无女无宠的空壳贵妃,将来仰他人鼻息吗? 从瑾贵妃拉拢十四阿哥便可知晓,瑾贵妃是有自己的心思的。 此次十四阿哥的确也借机入了皇上的眼,不是吗? 有了怀疑的对象,英珠自然不可能像从前一眼看待瑾贵妃了。 从前她不喜欢与瑾贵妃多来往,往后却要多一只眼睛,好好观察这位瑾贵妃。 若当真是瑾贵妃所为…… 英珠垂眸,她定要其付出代价。 第二百章 康熙的忧虑 “说来妹妹我也实在是担惊受怕,姐姐不懂为母之心,身为额娘,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一点点罪,好在胤祄吉人天相,舍不得自己的额娘,否则妹妹我真的是没法活了。” 今日,阳光正好。 御花园中,英珠正与瑾贵妃坐着闲聊,谈起胤祄,不禁伸手抹泪,一脸黯然和庆幸。 瑾贵妃面上微笑着,道:“妹妹是个好额娘,十八阿哥素来孝顺,知晓妹妹爱子之心,又有皇上的龙威罩着,自然能够转危为安。” 当真一副体贴的好姐妹样。 如此真诚的言语和表情,如何能想象到会有那些毒辣的心思? 若是以前,英珠也不会怀疑这样一个处处温柔周到之人。 “有时我也羡慕妹妹,有皇上这般爱护,还有几个孝顺健康的皇子,想来无人有妹妹这般幸运了。”瑾贵妃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艳羡,“当初皇上对年幼的太子也不过如此。” 英珠放下拭泪的手,赧然一笑,“姐姐说笑了,胤祄怎能与太子相比?太子人中龙凤,胤祄不过一个玩闹的孩子。”话音一转,道:“姐姐和当初的孝懿皇后都是皇上的表妹,皇上对两位姐姐才更是亲近有加,妹妹如何能比?” 提起孝懿皇后,瑾贵妃微笑的脸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皇上的确对母族爱护有加,也是我和姐姐的福分。” 说完,端起茶抿了一口。 那点微妙的变化并未被她错过。 英珠心道,果然,孝懿皇后的存在对瑾贵妃的确有着一丝影响。 瑾贵妃是在意曾经的孝懿皇后的风光的吧? “皇上是个重情之人,对孝懿皇后尚且如此挂念,对待姐姐自然也是不肯怠慢的。”英珠语气温柔似水,让人如沐春风。 瑾贵妃挡在茶杯后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抬眸,笑容温婉,“妹妹说的极是。” 风吹来,凉亭中的气氛也透着祥和。 …… 自打复立太子,康熙对待太子却不如从前亲近,身体也大不如前,流连永寿宫的次数渐多。 许是对胤祄的失而复得,康熙对胤祄比以往更加疼爱,因着胤祄入了上书房,康熙每次都要亲自考校胤祄的功课,胤祄的表现也令康熙十分满意。 是日,康熙眉间有一缕愁绪,喝了口茶,道:“胤禛这孩子,近来是愈发不像话了,堂堂一个亲王却在府中学普通百姓种菜,礼佛,没个皇子的样儿。以前这孩子还是挺叫人省心的,如今却是朕也瞧不清了。” 看得出皇上对雍亲王是十分看重的,正是因为太过看重,如今的失望也就更多。 “人各有志,皇上也无需忧心。”英珠对此很是看得开。 雍亲王是个理智的人,既然决定了如此,必然有自己的想法。 倒是雍亲王此举让皇上放心了不少,不如对其他皇子那般忌惮,生分,对雍亲王还愿意亲近几分。 大阿哥谋害太子,被圈禁高墙,八阿哥觊觎储位,不仅失败了,还失了父子之情,未必不让人遗憾叹息。 康熙看向她,瑚图玲阿,你认为胤禛如何?比太子如何?” 英珠一怔,看向皇上。 皇上第一次与她谈及如此敏感之事,与太子相比,这分明是…… 英珠垂眸,“臣妾不敢妄言,都是皇上的儿子,自是各有优势。” 康熙唇角噙笑,“无需担心,朕让你说,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 英珠沉默片刻,浅笑道:“太子自幼聪慧,能力自是毋庸置疑,雍亲王沉稳,虽为人淡漠了些,但好在肯办实事,叫人放心。皇上的教育自是没什么问题的。” 康熙莞尔,“你倒是也学那些人,尽是恭维朕。”话一顿,叹道:“不过你说的也不算错,胤禛的确让朕放心,可惜了。” 摇摇头,面上可见遗憾。 遗憾什么? 莫非皇上有意立雍亲王为储君? 那太子胤礽呢? 英珠心里惊疑不定。 不过,以皇上如今对太子的态度,似乎也不奇怪。 康熙道:“大阿哥对兄弟如此绝情,太子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又有负于朕,胤禩算计太多,老三……其他又太小,朕委实不放心。” 英珠沉默。 这话她委实不好接。 康熙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怎的不说话?怕了?” 英珠讪讪一笑,“怎会?臣妾只是不知如何说。” 康熙哪里不清楚?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朕最放心的是胤禛,可惜……罢了,朕还是再看看,或许胤礽会有所改变。 第242章 胤禑和胤禄也大了,眼看着要成亲了,也该多给他们一些差事,锻炼一下,今后好为太子所用。你这个做额娘的也多用些心。” 英珠颔首,“臣妾明白了。” 虽然胤禑和胤禄还不曾大婚,但侍妾格格也该安排好了,英珠从身边选了两个稳重老实的,模样也尚可的,送去了二人身边。 为免两个人太沉迷女色,尤其是胤禄,比胤禑小一些,难免定力差一些,特意叮嘱了二人,“你们都大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应该清楚。以后成了亲,建了府,一切就靠你们自己,额娘帮不上太多。 你们自个儿要管好自己,不可放纵,额娘就这点要求,可能做到?” 胤禑和胤禄对视一眼,笑道:“额娘放心,儿子们大了,知道该如何做,儿子们不会让额娘失望的。” 胤禄上前抱住英珠的胳膊,撒着娇,道:“额娘,以后儿子们成了亲,出了宫,不能时刻来给您请安,您可要保重自己,不能再像上次塞外那样吓我们了。” 那次胤禄虽然不在,但之后听说了也是心有余悸。 他们没有妹妹可以帮着照顾额娘,只有个十八弟年纪还小,又是个男孩,到底不大放心,又道:“等儿子成了亲,就让福晋常来陪您,也算是替儿子们尽孝心了。若是以后福晋生下了嫡女,就让您来养着,也好陪您解闷。” 英珠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儿子们虽然偶有调皮不听话的时候,但好在个个孝顺又贴心,比闺女也不差的,英珠也算很满足了。 第二百零一章 十四贝子的野心 雍亲王府 雍亲王正与四福晋用膳,下人来禀,说十四贝子来了。 “十四弟?快让人进来。”乌拉那拉氏脸上一喜,忙吩咐了,看向雍亲王,“自打娘娘去了,十四弟许久没来了,如今可算是肯踏入这雍亲王府了。” 见他没什么表情,乌拉那拉氏叹了口气,劝道:“都是亲兄弟,哪有隔夜的仇?王爷也无需在意,十四弟只是太年轻,需要时间,这不就想通了,到底还是念着兄弟之情的。 一会儿王爷可莫要提那些过去的事了,兄弟俩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好,娘娘在天之灵也能安心。” 雍亲王没吭声。 乌拉那拉氏不禁叹息,未再多说。 十四贝子大步走了进来,“四哥,四嫂,我来看你们了。”瞧见桌上摆着的膳食,十四贝子拱了拱手,打了招呼,自顾坐下,笑眯眯道:“没打扰四哥和四嫂吧?我在府中怪没意思的,特意来寻四哥说说话,正好我们兄弟叔嫂间许久没好好坐坐了。” 乌拉那拉氏瞧了眼雍亲王,忙笑道:“十四弟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四嫂欢迎你还来不及呢,十四弟饿了吧?我让下人再添些菜,你们兄弟先坐着。” 说罢起身出去了。 十四贝子举起筷子,夹了几口菜尝了尝,点点头,“还是四哥府上的菜好吃,四哥,以后弟弟常来,您不会不欢迎吧?” 雍亲王淡淡道:“十四弟若想来,四哥自是高兴。” 十四贝子笑得欢快,“就知道四哥对我好,以前是弟弟不懂事,还望四哥莫要计较,毕竟您是我亲哥,额娘不在了,五妹妹和七妹妹也都不在了,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弟弟也只有您和四嫂可以亲近了。” 说到后面,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神情也变得落寞,“额娘生前一直希望我们兄弟和睦,盼着我们互相依靠。说实话,其他兄弟再好,四哥总是我的亲哥哥,我总是把四哥当我唯一的亲人。这世上除了皇阿玛,我就只有四哥一个人可以依靠了。” 雍亲王没说话。 十四贝子仿佛也意识到气氛变得沉重,嗨了声,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忙低头扒拉饭菜。 吃完了,下人撤了饭菜,乌拉那拉氏道:“十四弟既然来了,就陪王爷去书房坐会儿吧,我就不打扰了。” 十四贝子拱了拱手,笑道:“劳烦四嫂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摇头,“一家子人还客气什么?” 雍亲王与十四贝子去了前院书房。 雍亲王坐下,也让十四贝子坐了,吩咐苏培盛退下,等屋里没了旁人,雍亲王拿起一本书看着,道:“说吧,何事?” 十四贝子脸色一僵,笑道:“四哥说什么呢?” “无事不登三宝殿。” 十四贝子丝毫不觉尴尬,起身走到他身边,双手撑在书案上,“四哥,弟弟来是有事,不过您是我亲哥,弟弟来看您也是理所应当,您也无须觉得弟弟来就是为了别的。” 见他依旧不说话,十四贝子继续道:“四哥,您是我亲哥,我是您的亲弟弟,我总是希望我们兄弟两个能好好的。弟弟来除了看您和四嫂,就只有一件事。太子如今靠不住了,我们总要为自己打算。 您是孝懿皇后的养子,有着这样一个身份,除了太子,就属您尊贵,您有权利去争那个位子,弟弟也愿意帮您。 我做这一切只是希望我们兄弟能好好的,不被任何人欺负。” 雍亲王抬眸,语气很淡,“为何不是你?我听说你与佟家往来甚近,瑾贵妃也支持你。” 十四贝子脸一僵,旋即恼道:“四哥这是何意?弟弟亲近佟家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第243章 你是孝懿皇后的养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你我兄弟合该称隆科多一声舅舅,亲近佟家有何不可?有了佟家的支持,何愁别的?” 十四贝子语气忽地放缓,“我知道,四哥以前亲近太子,不愿搅和这些麻烦,惹怒了太子,可太子有何未来?皇阿玛当真想让他做这个储君吗?您应该比我清楚,所以四哥是有机会的,我们为何不能争一把? 莫非四哥当真想做什么劳什子和尚?别说弟弟不信,太子也不会信,皇阿玛更不会信。” 雍亲王垂眸,“你多虑了,皇阿玛对太子还是信任的,别淌这浑水,想想大哥和老八。” 十四贝子气道:“四哥怎能与他们一样?大哥就是因为踩了皇阿玛的忌讳,八哥是自不量力,但四哥不同,四哥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为何不愿争一把? 即便四哥担心,只要你我好好筹谋,又有佟家和瑾贵妃相助,定然能成功。莫非四哥想看着丽贵妃母子占了这个便宜?丽贵妃与额娘有仇,那时他们可会善待你我兄弟? 四哥不担心自己,可曾想过我?他们不好向四哥这个亲王下手,我呢?” 十四贝子眼眶红了起来,仿佛十分失望,眼睛中又含着希冀。 “四哥无心争那个位子,无论你信与不信。”雍亲王看着书,语气表情无一丝变化。 十四贝子点点头,“好,若四哥真无这个心思,那弟弟就信你,我也不勉强你,但我总要为你我兄弟着想,不能像四哥一样什么也不管。 四哥比我年长,比我更有资格,更有能力,如今四哥既不愿,那我也请四哥支持我,至少,将来你我兄弟还能保全自己。” 雍亲王唇边掠过一丝讥诮,抬眸,“这就是你的目的?” 十四贝子眸中闪过恼怒,退后一步,双拳紧攥,“四哥就是如此想我的?弟弟愿意支持四哥,是四哥不愿,那我还有什么法子?让我们兄弟将来任人鱼肉吗? 四哥不怕,我却不能置之不理。我只是想要保全我们兄弟,也为了让这大清的江山不至于落在胤礽那个自私自利之人的手上,我有错吗? 对,我是有这个心思,我没那样高尚,但身为皇子,谁没有这个心思?如果四哥也有这个心思,那弟弟不与您争,甘愿全心全意扶持您,但现在是你不愿要,那就由我来取。” 第二百零二章 皇子相争 雍亲王久久不语。 十四贝子久久等不到答案,渐渐失望,“四哥,你我是亲兄弟,本该相互扶持,如今你却宁肯憋在这府中念什么劳什子经,也不愿帮一下弟弟,你可对得起额娘?可对得起你我兄弟之情? 罢了,若四哥不愿帮我,我不会勉强四哥。总之,四哥依旧是我四哥。” 十四贝子不愿再待下去,深深看了他一眼,抬脚走了。 十四贝子府,十四贝子与八阿哥在书房相见,八阿哥展开折扇,道:“四哥可有说什么?” “四哥无心大位,八哥无需再担心。”十四贝子懒洋洋坐在椅子上,语气漫不经心。 八阿哥轻笑,“我这也是为十四弟着想,毕竟你们是亲兄弟,若四哥也有意,你总要不好做。如今好了,四哥无心,甭管他助不助你,只要他不拦你我的路,那就是好事。更重要的是全了你们的兄弟之情。” 十四贝子嗤地一笑,“话是如此,但四哥自个儿无意,却也不愿帮我这个亲弟弟,到底叫人失望。罢了,就当我错看了他,日后成功,让他做个富贵闲王也算对得起他,对得起额娘了。” 说着,看向八阿哥,“八哥当真愿意助我?” 八阿哥神色一黯,“十四弟也知道,皇阿玛厌了我,我是没了希望,好在你我素日交情深,与其便宜了旁人,还不如全心助你,将来我也能施展自己的才能,不至于落到别人手中,任人鱼肉。” 屋子里一时寂静。 许久,十四贝子道:“可佟家认的是四哥,要想隆科多全心支持于我并不容易,凭你我二人,和那起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又有何用? 别忘了,十五弟的生母是丽贵妃,皇阿玛又如此宠爱丽贵妃,只要丽贵妃一吹枕边风,皇阿玛未必没有立幼子的打算。” 十四贝子捏紧了手,满眼不甘愤恨。 “十四弟无需担心。”八阿哥微微一笑,胜券在握,“皇阿玛圣明,不会因一个女人而易储,何况,九弟与我交好,只要九弟劝一劝十弟,再加个钮祜禄氏,你我未必没有成算。” 十四贝子默然,抬眼看他,“可十哥与十五弟交好,九哥当真劝得动吗?” 十哥与十五弟的感情不弱于与九哥之间的感情。 因此十四贝子并无信心。 若有佟家相助,又有瑾贵妃,他自然不会担心。 但十哥是由丽贵妃抚养大的,如何甘愿扶持旁人? “十弟的生母是温僖贵妃,背后站着钮祜禄氏,未必甘愿屈尊十五弟之下,相反,有我和九弟相劝,十弟极有可能回心转意。” 见八阿哥如此笃定,十四贝子渐渐定了心。 …… 康熙牵着英珠的手走入乾清宫东暖阁,“可知朕今日叫你来是为何?” 东暖阁伺候的宫人鱼贯退了下去,只剩他们二人。 “为何?”英珠不明所以,她不是第一次来乾清宫了,至于皇上有何目的,她还真没多想。 第244章 康熙嘴角噙着微笑,让开脚步,露出身后一幕。 英珠睁大了眼,“这是……” 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挂着的分明是皇贵妃的朝服,虽与皇后的朝服有所相似,但还是可以分辨得出的。 如此华丽,如此尊贵,令人惊艳得挪不开眼。 康熙眼中带笑,“朕今日叫你来,便是为了此事,朕打算封你为皇贵妃。” 英珠震惊。 她完全没想到。 毕竟还有瑾贵妃,佟家会坐视不管吗? 他不担心太子吗? 康熙将她圈进怀里,大手抚上她的脸,“朕想给你皇贵妃之位,但不是现在,瑚图玲阿,你要理解朕,朕有太多需要顾虑。 朕能承诺你的便是这皇贵妃之位早晚有一日会给你,朕这一生不会再立后,但在朕心里,你就是朕的皇后。” 英珠还不曾回神,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决定。 仿佛知道她所想,康熙眸中闪过一丝怅然,“朕知你有太多心思不愿与朕说,朕可以不问,朕要的只是你的真心实意。只要你真心待朕,永不瞒朕,朕可以给你最尊贵的一切。 但你也要答应朕,任何事不可独自行事,胤祄的事朕心里有数,朕会为你和胤祄讨回公道,但此事不能由你去做。” 英珠再次震惊了,又有些不知所措。 康熙的眼神变得专注,又温柔,“瑚图玲阿,答应朕,不要再查,相信朕,可好?” 英珠一时无法回答。 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皇上竟然知道。 可他一直没说。 还如此纵容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皇上为何……”英珠有些结巴,剩下的话仿佛被一块石头堵在了嗓子眼。 “朕不会袒护任何人,时机一到,朕会给你想要的,但此时此刻,相信朕,安安心心做朕的贵妃。朕会给你们母子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你们再有任何危险。” 英珠犹豫。 即便她不愿,似乎也没了拒绝的能力。 皇上既然开诚布公,她只有听他的话,若再查下去,必定惹怒了皇上。 她也相信皇上此言,他并未说不惩罚那些人,而是说时机未到,便不会有假。 英珠偎进他怀里,艰难地说了声“好。” 康熙松了口气。 以这女人的执着,若任由她继续下去,自己未必保得住她。 自认为足够聪明,可还是过于单纯,没有那股狠劲,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几位皇子斗得如火如荼,就连十阿哥和胤禑也牵涉其中。 宁韵口中的九龙夺嫡依旧是九龙夺嫡,只是人变了。 雍亲王置身事外,却多了个十五阿哥。 大阿哥落败,如今只剩下了八位,太子党,诚亲王党,八阿哥、九贝子支持十四贝子,十贝勒、十三阿哥与十五贝子交好。 只是十四贝子一党过于冒头,其他几位只本本分分办差,并无太出挑的举动。 因八阿哥尚有许多心腹,朝中也有不少人,那些人全转为了支持十四贝子,一时十四贝子风头无两,与太子一党分庭抗礼。 胤禑几个人的行为让英珠松了口气,怕就怕他们太年轻,招了皇上的忌,知道避忌着些,也不至于似大阿哥和八阿哥那般结局。 第二百零三章 真相 继太子复立三年后,太子再次被废,连同太子的党羽统统被罢官或斩首。 康熙此次似是铁了心,任朝中官员提议复立二阿哥为太子,也未再更改,反而提议复立太子的官员被罢官免职。 此后再无人说复立太子一事。 但仍有人建议立储,康熙始终未置一词,渐渐地,百官似是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再无人敢提。 八阿哥恢复贝勒爵位,但因多次被康熙训斥,又兼良嫔病逝,彻底失去了斗志,十四贝子蹦跶的愈发厉害。 康熙五十三年秋,康熙身在塞外,因八阿哥献上死鹰一事,令康熙与八贝勒说出“断绝父子关系”一话,八贝勒因此大病一场。 这一年的冬天,苏麻喇姑病重。 康熙携英珠前去探望。 犹记得初见时,苏麻喇姑虽上了年纪,精神却好,没想到几年未见,却已形销骨立至此,俨然没多久好活了。 似是十分惊讶丽贵妃会来,苏麻喇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旋即看向皇帝,勉强一笑,“劳皇上亲自来探望,奴才惶恐。” 康熙坐下,握住苏麻喇姑的手,“苏麻嬷嬷严重了,您是长辈,朕合该来看您。” 苏麻喇姑眼中有泪,“难为皇上对奴才如此,奴才……”说着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 宫女上前帮苏麻喇姑拍着背,苏麻喇姑摆手,宫女退下。 “只是不知丽贵妃为何来此?”苏麻喇姑看向英珠,英珠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一抹厉色,一闪而逝。 英珠实在不明白,自己何处得罪了苏麻喇姑,似乎苏麻喇姑对她有很深的敌意。 康熙看了英珠一眼,道:“是朕让她来的。” 苏麻喇姑似是不明白。 康熙笑道:“朕是有句话想与嬷嬷说。” “奴才病重至此,还有什么是皇上要吩咐的?”苏麻喇姑垂眸,苦笑。 康熙神色自若,“嬷嬷曾是皇玛嬷身边最信任之人,嬷嬷也是看着朕长大的,朕待嬷嬷之心与皇玛嬷无异。” 第245章 苏麻喇姑似是有些动容,握着被子的手渐渐收紧。 康熙握住英珠的手,唇畔笑意柔和,“所以此事朕理应告知嬷嬷。” 眼见苏麻喇姑眸光一沉,康熙语不惊人死不休,“朕决定,封丽贵妃为皇贵妃,代理皇后之职。” 此话一出,不仅是英珠一怔,苏麻喇姑也呆住了,然后慢慢睁大了眼,似是不可置信,“皇上……你……” “嬷嬷很惊讶吧?”康熙微笑,“朕早有此决定,此刻才告知嬷嬷,是朕不好。” 话是温和的,亲近的,像是对待一个自己最亲近的老人,但气氛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英珠看了皇上一眼,总觉得这话充满了恶意。 “你……”果然,苏麻喇姑骤然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似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康熙亲自帮她拍着背,道:“嬷嬷,您该为朕高兴,朕身边能有一人相伴,这是您的希望不是吗?” “不……”苏麻喇姑目眦欲裂,恶狠狠瞪向英珠,伸手指着她,半晌,无力垂下,眼眸黯然,看向康熙,“皇上……竟骗奴才至此,为何?” 眼中的失望仿佛要溢出来。 那是对至亲之人的失望和控诉。 康熙脸上的笑容渐收,语气淡淡,“嬷嬷应该明白,无需朕言明。朕若不如此,怕朕的丽贵妃便是下一个佟佳氏。” 英珠倏地看向康熙,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麻喇姑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然后慢慢龟裂,开始抽搐。 似是不敢相信,她努力摇头,却又显得十分吃力,脸上有痛苦,有惶恐,有不愿相信。 “皇上莫要胡言乱语……”她嘴唇颤抖着,声音却轻飘飘的。 “朕了解德妃,她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子,若无人支持,承诺保她,她如何敢做出那等事?朕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不愿说出此事,就是希望您能有个安稳的晚年。 可惜,嬷嬷辜负了朕的期望,竟对丽贵妃母子生出了一样的心思,朕不得不骗您,让您放心。不过有一点,朕没骗你,朕身为皇帝,明白自己的责任,不会似皇玛嬷所担心的那般,所以,嬷嬷尽可放心。” “就为了她……”苏麻喇姑脸色苍白如纸,犹不肯相信自己自幼疼爱的皇上会对她如此。 康熙道:“不,朕不仅仅是为了丽贵妃,同样也为了朕的子嗣,朕失去了一个胤祚,不愿再失去任何一位皇子。 您自认为朕不知道,可惜,朕早就知道了您的所作所为,若您只是对朕的嫔妃动手,朕可以包容,但您万不该伤害朕的皇子……” “不……”苏麻喇姑眼眸充血,惶恐地摇头。 康熙叹了口气,“朕知道,您是奉了皇玛嬷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一切都是皇玛嬷的意思,但朕,承担不起更多的代价。 胤祄之事,也是您所为,可惜,您只想除掉胤祄,却连累了朕的太子,您如何对得起皇玛嬷?” 最后一句话,仿佛给了苏麻喇姑致命一击,苏麻喇姑眼眸睁得大大的,眼中的光一下子散了。 英珠双手骤然攥紧,原来,原来是她,是苏麻喇姑。 可怎会是她? 她不过是一个奴才,怎会有如此大的权利? 还是,皇上是为了摘掉瑾贵妃的嫌疑? 但苏麻喇姑也是自幼疼爱皇上,皇上如何会诬陷苏麻喇姑? 看苏麻喇姑的表情,的确像是真相被戳穿后的恐惧,不信,并无震惊不解之色。 “不,我没有……”苏麻喇姑摇头,不知是骗自己,还是骗别人,“我只是为了皇上,为了太皇太后,为了大清,我有何错?是皇上为了这个女人的儿子,就废了苦心栽培多年的太子。 皇上怎能为了个女人不顾大清安稳,朝堂安稳?皇上可对得起太皇太后的疼爱和栽培?太皇太后为了您,付出了所有的心血……” 这一刻,苏麻喇姑仿佛恢复了所有的力气,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目光变得咄咄逼人,看向英珠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团恶毒的脏东西,“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第二百零四章 和妃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康熙沉脸,“是胤礽德不配位,嬷嬷,您当真以为朕是个昏君?” 面对如此严厉的质问,苏麻喇姑哑然。 “您好自为之吧。”康熙握着英珠的手,起身,再次看了她一眼,“朕总是念着当初的情分的。” 说罢,大步离开。 英珠被迫紧跟在他身后,走得气喘吁吁。 好一会儿,前面的人才慢下来,英珠险些撞在他后背。 康熙转身,拥她入怀,“瑚图玲阿,苏麻嬷嬷……没多久好活了,朕给了她一样的毒药,和佟佳氏一样的,也算是惩罚了。 朕终究念着曾经的情分,不忍告诉她,但她又何尝不知?” 英珠心中一震,久久无言。 原来苏麻喇姑如此是皇上所为。 但她也终是明白了皇上的用心。 说不感动是假的。 因为有了孝懿皇后的事,他处心积虑,小心谨慎,只为护住她和孩子们。 这份心……很是难得。 “皇上为何……”她不懂,皇上为何要对她如此好。 为何当初不能对孝懿皇后好一点? 第246章 “傻女人,朕的心意你还不知吗?”康熙无奈叹息。 真不知该说她迟钝,还是故作愚钝。 “皇上方才对苏麻喇姑所言可是真的?”英珠仍有些不可置信。 那可是皇贵妃之位,他当真决定了? “何事?”康熙低头笑问。 英珠咬了咬唇,“皇贵妃的位子。” 康熙闷笑,“朕是皇帝,一言九鼎。” 揉了揉她的头发,怅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朕除了治理好祖宗留下的江山,选一个合适的储君,也盼着有个知心之人陪在身边。 瑚图玲阿,这个位子太寂寞,他们一个个只想着朕这个位子,全无孝悌之心,朕……只有你可以信任。” …… 苏麻喇姑终究没熬过去,当天就病逝了。 以嫔位礼下葬。 康熙将其葬于孝庄太皇太后墓前,依旧伺候着孝庄太皇太后。 不久,册封皇贵妃的旨意下达,虽尚未行册封礼,但六宫嫔妃还是前往永寿宫拜见皇贵妃。 中宫无主,皇贵妃便是名副其实的六宫第一人。 瑾贵妃再无过去的淡然,带领嫔妃们请安时,始终强颜欢笑。 回到翊坤宫,瑾贵妃再坚持不住,瘫坐在榻上,神情疲惫,“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将我佟佳一族踩在了脚下。” 可惜,她什么也无法做。 看看德妃,看看苏麻喇姑,一个为妃多年,为皇上生育了子嗣,一个自幼伺候孝庄太皇太后,与皇上感情甚笃,却都比不过一个喜塔腊氏。 她一个无宠无子之人,又拿什么去斗? 好在,她唯一能倚仗的便是未来的储君。 但愿十四贝子能有这份福气。 一个皇贵妃不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告诉哥哥,全力支持十四贝子。” …… 康熙五十六年七月,策妄阿拉布坦攻占拉萨,杀拉藏汗,囚其达赖,西北再起纷争。 朝廷派人前往西北平乱,却遭全军覆没。 后经过半年的讨论,最终选定十四贝子胤祯为大将军王,于康熙五十七年十月出征西北。 自打去年十一月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崩于寿康宫,康熙的龙体愈发不好。 因和嫔得宠,常到乾清宫侍疾,久之,康熙册封其为和妃。 英珠领着宫女来到乾清宫,瞧见和妃正伺候康熙喝着药膳,沉默片刻,并未打扰,吩咐魏珠将自己带来的药膳留下,便回去了。 魏珠面露难色,最终还是禀告了皇上。 英珠自认对于皇上宠爱别人很开得开,和妃又是个很识趣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或是已经习惯了皇上对自己的好,瞧见那一幕,竟有些刺眼。 她不禁想起宁韵曾对她说的话。 未来的世界,男女平等,男人只有一个妻子,女人只有一个丈夫。 若丈夫出轨,女人可以选择离婚。 那样的世界,令她向往。 再想想皇上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觉有些讽刺。 到底身为皇帝,如何能专宠一人? 罢了,皇上喜欢她,她可以温柔以待,若皇上喜欢上了旁人,她也不会再心存妄想。 她拥有后宫最尊贵的地位,又有几个孝顺的孩子,孙儿孙女也都聪明可爱。 她什么也不缺了。 何必肖想一个皇帝的恩宠? 正喝着茶,乾清宫来人,说皇上传她过去。 到了东暖阁,和妃已然不在,康熙闭眼靠在龙床上。 英珠请了安,康熙睁眼,拍拍身边的位子,让她坐过来,握住她的手,瞧着她的脸,“怎么?生气了?” 说话时嘴角带着了然的笑。 英珠扬唇,“皇上说笑了,臣妾有何可生气的?” 身为嫔妃,妒忌不可为。 身为女人,她也不愿为了所谓的情爱闹的自己不开心。 她庆幸自己还有理智。 康熙不信,皱眉,“若未生气,何必来了又走?” 英珠沉默。 她只是不愿打扰那样温馨的气氛。 但这话没必要说。 康熙无奈,向她解释,“朕让和妃侍疾,只是怕你累着,无须多心。 若你瞧了不开心,这几日朕不让她来了,换你陪着朕,如何?” 英珠无所谓地笑了下。 康熙抚摸她的脸,虽然这张脸不再年轻,但每次瞧着都让人欢喜。 可惜,这女人太倔强,始终不肯与他坦诚相待。 有时候他觉得她的心像石头,但面对自己的她又总是温柔如水。 当真是表里不一。 让人又恨又爱。 想质问,又怕打破彼此的和谐。 “无论朕身边有多少女人,朕唯一放在心里的只有你一个,将来,与朕合葬的也会有你。 和妃与你不同,她懂事,安静,与朕的女儿一般年纪,朕愿意给她几分宠,但也仅止于此。” 英珠默默听着。 若是以前,或许她会感动,知足。 但有过宁韵说过的那些话,她却只觉好笑。 大约男人总以为说一句心里只有你一个,女人就应该感激涕零,尤其说此话的还是皇帝,更是难得。 但那又如何? 她早已不是那些单纯的小女孩。 第247章 不会因为这些甜言蜜语就陷进去。 但她还是笑了笑,“臣妾明白。” 第二百零五章 晴天霹雳 西北捷报频传,康熙的龙体渐愈,开始处理政事。 英珠年纪渐大,不再侍寝,侍寝的大多是年轻嫔妃,最得宠的还是和妃。 但康熙总传英珠到乾清宫伴驾。 因西北捷报频传,康熙龙颜大悦,盛赞大将军王胤祯不负朕望。 朝中更多的人开始支持大将军王胤祯为未来的储君。 也有人支持皇贵妃的长子胤禑。 但胤禑一来年轻,二来虽办差认真,却无军功在身,难免不如大将军王胤祯。 便是支持诚亲王的大臣都比支持胤禑的要更多。 但胤禑乃皇贵妃的长子,又有一个身为兵部尚书的舅姥爷,近来皇上也常将十五贝勒胤禑带在身边,难免给了许多大臣一个信息。 有人认为皇上偏爱幼子,有人却疑心皇上有立幼子之心。 是以,支持胤禑的大臣也不少。 康熙丢下奏折,冷冷一笑,“一个个还真是急不可耐。” 看向坐在罗汉榻的另一边刚放下茶盏的英珠,康熙握住她的手,“瑚图玲阿,你认为朕该立何人为太子?” 英珠垂眸,“后宫不得干政。” 康熙皱眉,“朕允许你直言不讳。胤禑是朕与你的儿子,有大臣提议立胤禑为太子,你如何想?” 迎上康熙咄咄的目光,英珠莞尔,“皇上说笑了,胤禑还年轻,即便要立太子,也该是诚亲王、雍亲王之流,再不济,也是十四阿哥,哪里轮得到他? 臣妾只盼他平平安安的,别无他念。” “当真?”康熙盯着她的眼神含了探究。 英珠坦然自若。 康熙一笑,“你呀,朕立太子从不看年长与否,胤祉读书上胜过其他兄弟,治国却不行,胤禛……不说,胤祺、胤祐不适合,如此看来,适合的也就在那些年轻的皇子里头。 论起来,胤禑也不小了,与十四相差不多,胤禑品行端方,又友爱兄弟,朕未必不能选他。” 英珠暗忖,莫非皇上试探于她? 的确,她身为皇贵妃,膝下子嗣都有资格争夺那个位子。 皇上也表现的十分宠爱胤禑,任何人都会心生妄想。 英珠浅浅一笑,“臣妾不敢妄言,一切都由皇上做主。” 仿佛是谁都无所谓。 停顿片刻,又道:“但若胤禑因此陷入危险,臣妾宁可不要皇贵妃这个位子,也宁肯皇上对他不再这般宠爱。” 康熙沉默,脸色渐差。 英珠淡定地喝着茶,眉眼间有些冷漠。 康熙抿了抿唇,道:“这就使性子了?朕不过是问问,你又何必多心?” 英珠嘴角噙笑,眼眸却凉,“皇上可以用其他任何事试探臣妾,唯独此事,臣妾担不起,臣妾惶恐。 臣妾若有此念,皇上必然不容,臣妾若说不希望皇上立胤禑为太子,皇上也不会相信。 既然如此,是什么让皇上问出此言?” 康熙无言以对。 英珠神情疲惫,又有些失落,“皇上,臣妾只想安安心心过日子,不希望孩子们陷入任何危险,这个希望,不过分吧?” 康熙脸上的怒意渐消,紧握她的手,叹了口气,“好了,是朕不好,朕以后不问了。” 见她眉眼重新变得柔软,康熙心中一动,捏了捏她的手,“今夜,留下吧。” 英珠脸一红,垂下了头,轻嗯了声。 许久不曾亲热,康熙依旧贪恋她的体温。 又因久不曾触摸,有点遗憾。 英珠的主动和温柔更让他方才心里面最后一丝不满也消散殆尽。 良久,康熙捏着她的耳垂,道:“此事,朕心里已然有数,你放心,无论何人为太子,朕都会为你和孩子们安排好一切。” 英珠轻嗯了声,嘴角扬了扬。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康熙到畅春园养病,英珠与和妃随从伴驾。 另有皇孙弘历被带入畅春园。 弘历为雍亲王府的四阿哥,生母是格格钮祜禄氏。 去年秋康熙到雍亲王的圆明园,第一次见到弘历,便喜欢上了这个孙儿,带进宫中由和妃抚养。 入了夏,康熙龙体渐愈,还带了皇孙弘历到南苑亲自教他骑马射箭。 到了八月,康熙再次病倒。 英珠与和妃轮流侍疾。 这一日,英珠刚喂康熙喝了药,胃里就一阵翻滚,忙拿帕子掩住嘴,脸色骤然苍白。 康熙脸皮一紧,“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英珠茫然摇头,“许是吃错了东西。” 康熙不放心,让人传太医过来。 太医诊着脉,脸色不停地变幻,诊了左手换右手,过了一刻钟,才起身,拱手禀道:“回皇上,皇贵妃主子是……是……有喜了。” 如晴天霹雳。 英珠久久回不过神。 康熙的脸色亦是不停变幻,一双眼睛倏地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由震惊变成狂喜。 “当真?”康熙紧紧地盯住太医,仿佛他说错一个字就砍了他的脑袋。 太医哆嗦着道:“奴才、奴才不敢妄言,皇贵妃主子的确、的确有喜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康熙脸一沉。 第248章 太医噗通跪下,“禀皇上,皇贵妃主子年纪不轻了,此时怀孕,委实、委实、过于危险。” 英珠抚着自己的小腹,一颗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已经四十六岁了,的确不是适合怀孕的年纪。 原本应是喜讯,却因年纪的问题而变得沉重。 但无论如何,这是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她仍是高兴的。 康熙的表情却显得很是沉重,原本因老来得子甚是喜悦,此刻的心情却变得极其复杂。 也许这会是他最后一个子嗣。 但…… 康熙沉默良久,握住她的手,声音沉沉,“瑚图玲阿,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 英珠睁大了眼。 很快又明白了他的心思。 但这是她的孩子,如何能不要? 英珠摇头,眼神坚定,“不,皇上,臣妾想要这个孩子。” 康熙眉头紧的能夹死苍蝇,眸中闪过怒火,“瑚图玲阿!” 英珠柔声道:“皇上,臣妾年纪不轻了,生下他固然危险,但打掉这个孩子就对身体没有损害了吗?” 康熙哑然。 片刻,他看向太医,眼神如刀,“你说!若不要这个孩子,对皇贵妃身体可有损伤?” 第二百零六章 新帝继位(正文完) 太医战战兢兢,“禀皇上,打掉胎儿必然是对皇贵妃凤体有损。” 康熙沉默了下来,脸色渐渐阴沉。 良久,康熙无奈叹了口气,“罢了。” 英珠松了口气。 接下来太医每日为英珠安胎,说是不能随意走动。 英珠便留在自己的宫殿,给皇上侍疾的事儿全交给了和妃。 身边伺候的人皆小心翼翼的,一眼都不敢错开。 一边是皇上的病,一边是皇贵妃的胎,两头都紧张兮兮的。 康熙每日询问英珠的胎,心中惦记,却生怕染了病气给她,故而两个人许久不曾见了。 金秋十月,叶子渐渐黄了,桂花也开了。 英珠的胎稳了,偶尔前往康熙所居的清溪书屋探望,但康熙的病情不曾好转,反而愈发重了。 太医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凝重,惶恐。 雍亲王和诚亲王轮流侍奉汤药。 康熙不愿英珠久留,是以英珠与康熙见面的机会仍不多。 随着天气渐寒,英珠的心也愈发沉重。 终究是相伴几十年,感情还是有的,英珠不希望皇上有事。 何况,她怀孕未久,腹中的孩子需要阿玛。 但有些事终究非人力可为。 似乎是预料到自己不成了,这一日,康熙未曾让英珠离去,而是握住她的手,将她留下。 魏珠神情黯然,随宫人和太医退了下去。 这么多年,康熙已垂垂老矣,脸上皱纹横生。 再不见昔年的英俊挺拔。 即便是皇帝,也无法阻挡岁月的流逝,生命的消逝。 康熙枯瘦如柴的手落在她的腹部,嘴角溢出苦笑,“朕许是瞧不见这孩子的出生了。” 英珠眼眶一酸,扭头拭了拭眼泪,勉强一笑,“不会的,皇上无需担忧。” 康熙看着她眼角的泪痕,欣慰地笑了,“生老病死,皇帝也不例外,有何伤心的? 不过,能瞧见你为朕伤心,朕也算无憾了。” 英珠沉默。 若当真无动于衷,她的心怕就是石头做的。 到了这一步,她也无需对他的情愫视若无睹,“皇上还未见着我们的孩子,怎就说傻话了?” 康熙眼神透着迷惘,抚摸她的脸,“朕还记得初见你时,那个拘谨,惶恐的你。朕起初并未在意一个你,谁知你还是入了朕的眼。 朕有时候想,若那个时候朕就强纳了你,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遗憾。 也是朕自尊心作祟,恼了你。 好在,朕还有机会拥有你,不曾错过。” 英珠不明所以。 康熙轻笑,“你这个女人,当真以为骗得了朕?你拒绝朕,甘愿做佟佳氏的奴才,最后还不是成了朕的女人?” 他嘴角的笑透着得意,欣赏着她骤然白了的脸。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拒绝?不过,朕不怪你,毕竟你为朕生育了这么多健康可爱的皇子,也算功过相抵。” “皇上……何时知道的?”英珠嘴唇颤抖着,话说的磕磕巴巴。 从未想过,她自以为瞒的很好,无人会知道的事却如此轻易被他识破,还装了这么久。 他为何不曾治她的罪? 还有,他说什么拒绝? 她拒绝的是孝懿皇后,何曾拒绝过他? “很久了。”康熙眼神迷惘,看着她这张脸,虽然不属于曾经的她,但也算习惯了。 “英珠,朕问你,当初佟佳氏问你,你是当真不愿成为朕的女人,还是顾忌着佟佳氏?”康熙目光灼灼看着她。 似乎极为渴望她的回答。 英珠恍悟。 原来当初不是孝懿皇后要她做皇上的女人,而是皇上。 但即便当初知道,她怕是也不会答应。 毕竟当时的她对皇上并无好感。 她也不愿成为第二个德妃,让孝懿皇后伤心。 “皇上是九五之尊,如何会对一个奴才动心?”英珠垂眸,语气平静。 第249章 康熙沉默。 的确,若当初她跟了自己,自己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待她。 怕也是像对待一个有趣的物件,喜欢一阵也就抛下了。 即便后来她追随佟佳氏而去,他也只是有些许遗憾,震惊,并无多少难过。 说到底,他只是不甘心。 而真正对她动心,却是她成为了喜塔腊氏。 既如此,又何必提当初? 他真正喜欢的不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宫女英珠,而是后来的瑚图玲阿。 “那瑚图玲阿的心中可曾有朕?”康熙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英珠沉默片刻,道:“皇上是臣妾的天,是臣妾孩子的阿玛,臣妾也感激皇上的厚爱。” 听到此,康熙不禁黯然,也仿佛在预料之中。 他摇头,“你这个女人,当真心硬如铁。” 英珠喉咙一哽,又道:“臣妾舍不得皇上。” 即便他有许多女人。 但那都过去了。 此时此刻,她又何必再隐瞒自己的心情? 康熙眼睛一亮,嘴角露出笑容,良久,他叹了口气,“朕多想带你一同离开,可惜,朕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出生。 若有来世,朕还要把你困在身边,做朕的女人。” ……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崩于畅春园清溪书屋。 临终前留下遗诏,立十五贝勒胤禑为储君,于灵前继位。 英珠昏迷了半日,醒来后神色木然地送走了先帝,之后就回到了永寿宫安胎,不见旁人。 康熙驾崩,英珠固然伤心,但她还有腹中的孩子,不可伤心太过,日日召太医前来诊脉。 新帝登基,年号德祐,为避新帝忌讳,其余诸兄弟皆改名字的第一个字为允。 封九贝勒、十贝勒和十三阿哥为亲王。 令大臣马齐,雍亲王允禛,敦亲王允礻我和怡亲王允祥为总理事务王大臣。 尊英珠为仁慈皇太后。 大将军王允祯尚在西北领兵,得到消息赶回京城,却只见到已成为新帝的胤禑,自是悲愤不平,闹了一场。 新帝以对新帝不敬的罪名革去其固山贝子的爵位,夺去西北兵权,令其于寿皇殿为先帝守灵。 先帝的嫔妃也都封了太妃太嫔,或搬出了宫,或挪去了寿康宫和宁寿宫两处居住。 英珠身为太后,自是搬入了慈宁宫。 小儿子允祄日日来陪伴,还有几个孙儿孙女,英珠的心情渐渐恢复。 随着天气渐暖,前朝和西北渐渐安稳,八贝勒虽不安分,但不成气候。 英珠的肚子也越来越大,终于到了分娩之时。 许是年纪大了,此次分娩格外漫长,也十分痛苦。 太医虽尽力而为,但英珠还是遭遇了难产。 一天一夜后,英珠生下了先帝的最后一位公主。 但她终究没能熬过去。 当日,仁慈皇太后崩,谥曰孝嘉仁皇后,与先帝合葬。 第二百零七章 番外1——雍亲王允禛 新帝继位,一切都变了,又仿佛一切都没变。 于雍亲王而言,除了为皇阿玛办差变成了为新帝办差,其他都不曾有变。 当然,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十四阿哥被夺了爵位,为先帝守灵。 对于这个弟弟,雍亲王无话可说。 如此结局,或许对他是最好的。 至少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不会害了他。 四福晋唉声叹气,“其他兄弟都得了爵位,连十三弟都得了个亲王,十四弟却如此。谁能想到呢?终究非一处长大。” 雍亲王不语。 心中却道,十五弟比他好,至少兄弟们都还在。 即便八弟仍旧不安分,新帝也不曾将他如何。 换成是他,或许仍是那个结局。 如此,不能算不好。 四福晋又道:“如今十五弟成了皇帝,皇贵妃也成了太后,本应尊贵无比,却也没能享受到那些尊荣。 徒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公主,或许一个人的福气当真有用尽的时候,皇阿玛走了,太后的福气也用尽了。只可怜了小公主,纵然有皇上宠爱,又能如何?” 四福晋闭眼,念了声阿弥陀佛。 雍亲王抿着唇,起身走了出去。 四福晋起身,看着雍亲王离开,摇了摇头,“王爷还是如此。” 钟嬷嬷道:“如此也无不好,至少王爷对后院的女人也淡。” 四福晋神情舒缓了些,“也是,年氏那儿如何?” 年侧福晋刚又小产,近来一直病着。 钟嬷嬷嘴角带着笑,“还能如何?闹着要见王爷,可王爷哪儿有功夫理她?” 四福晋也笑了,“王爷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消失了的女人,纵然年氏再貌美,性子再柔顺,王爷都不放在眼里。 这女人啊,心思再多,也要男人肯放在心上。 不过,但凡她如富察氏一般安静乖顺,也不至于如此。” 钟嬷嬷欲言又止,看着四福晋得意的笑容,心中发寒,还是提醒她,“福晋,若王爷知晓……可如何是好?女人不如子嗣啊。” 四福晋脸上的笑容消失,沉默片刻,道:“罢了,她如今都那样了,身子也毁了,纵然我不做什么,她也生不出健康的孩子,由她去吧。” 第250章 钟嬷嬷讷讷应了是。 …… 雍亲王沉着脸去了书房,坐了良久,唤了苏培盛进来,“查的如何?” 苏培盛弓着腰,战战兢兢,“回王爷话,此事……此事却系福晋所为,是福晋常年在年侧福晋的药膳中下药。” 雍亲王捏着拳,额头暴起青筋,纵然这些年他早练的不动声色,还是压不住胸腔中的愤怒。 好一会儿,雍亲王攥着的拳头才渐渐松了开来,脸上的怒火也渐消,摆手命他退下。 苏培盛如蒙大赦,退了下去。 雍亲王摩挲着手中的沉香木佛珠手串,喃喃,“尼楚贺,若是你在,一切都会好吧?” 脸上倏地涌出狠厉之色,“可你为何要选他?爷当真不如他吗?你可知,爷为你放弃了什么?换来的却是看着你幸福,看着你儿女成群,爷不能羡,也不能恨。” 过了许久,雍亲王靠在榻上,闭上眼睛。 不多时,再次看见了那一幕,那让他又羡又妒却又复杂难言的一幕。 一个漂亮活泼,四五分像她的女孩冲进了女人的殿中,摇着她的胳膊撒娇。 女人一脸温柔。 那是她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 虽然不是他,却又是他。 或许,他也可以当成是自己的女儿。 还有另外几个孩子。 女人已成了贵妃,儿孙绕膝,却依旧明艳动人。 那个他也成了皇帝。 而自己却只能偷窥着这一切,无法拥有。 羡慕,又安心。 毕竟这几个孩子都健健康康的。 就好像他不曾失去那几个孩子。 这个世界的乌拉那拉氏不如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恶毒,孩子们平平安安的。 或许她留在另一个世界是好的,至少那个男人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她和孩子。 她可以拥有最纯粹的笑容。 这是自己所不能给的。 而自己是比那个男人更加不幸的。 多年未瞧清身边女人的真面目,子嗣一个个被害,他却只能故作不知。 明明心爱之人近在眼前,却又无法拥有。 皇帝又如何? 做了皇帝,也是可笑的皇帝,孤寂的皇帝。 雍亲王睁开眼睛,望入熟悉的一切,摸了摸手边的佛珠手串。 或许他该让自己忘却这一切,而不是一日复一日地去觊觎,不甘,恼恨。 新帝并非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对他格外信任和看重。 或许归功于那位仁慈皇太后。 那个曾身为皇额娘的贴身宫女的皇太后。 那个女人,始终记着皇额娘的恩情,善待他,也让她的儿子善待他。 十五弟也像那位仁慈皇太后一样仁善。 是以,由十五弟做皇帝也无不可。 只是可惜,那个女人终究未能享受那些尊荣。 皇阿玛身边看重的女人都无例外。 雍亲王走出书房,站在阳光下,暖意侵袭,那些纷乱的思绪随风而散。 停顿了片刻,去了富察氏的院子。 富察氏也如那个女人一般温柔。 或许,那女人值得皇阿玛喜欢。 这个女人也值得自己去善待。 幸好,幸好她生的是格格,否则也逃不掉乌拉那拉氏的毒手。 但往后,他不会再允许那些事发生。 “富察氏。”雍亲王揽住她的腰,“给爷生个阿哥吧。” 或许,这就是自己和那个男人的不同。 那个男人可以纵容她的一切小性子,冷落她不喜欢的那些女人。 而自己,终究还是那个雍亲王。 有着自己的责任。 对那个女人更多的是不甘。 却不会如那个男人一般宠她,不顾规矩体统。 乌拉那拉氏养着的弘历性格狭隘自私,钮祜禄氏也不好相与。 想要她好好的,只有给她个阿哥,自己亲自教导那个孩子。 或许会比弘历好一些。 富察氏脸一红,低下了头。 纵然不年轻了,富察氏还是一样的温柔恬静,最是让人省心。 别的女人都争得你死我活,只有她,没有野心,不和任何人争,眼里只有他和孩子。 至少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会轻松一些。 至于年氏,小心思太多。 但若如那人一般,纵然小心思多些,也无妨。 他也会好好护着她吧。 第二百零八章 番外2——周珠珠 20xx年,某客厅 一位长发及肩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托着腮无聊地看着某一部古装剧,忍不住连连打哈欠。 什么嘛,无聊死了。 剧情怎么可能这样? 周珠珠终于忍不住关了电视,揉了揉眼睛。 喝了杯水,醒了醒神,周珠珠拍了拍脑袋,把那些无聊的剧情统统赶出去。 拿起手机,看着那个找了好久才得到的联系方式,周珠珠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 虽然两个人曾熟稔无比。 但此刻的两个人是陌生人,完全没有交集,似乎也没有接触的必要。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拨打的想法。 算了,既然都好好的,那就各自安好吧。 说起来,她们也并无多少交情,当初若非她意志坚定,早就被那女人占了身体了。 第251章 说不定那个女人此刻一点也不想见到她。 谁让当初回来的不是自己,是她呢? 周珠珠打开某网页,搜了《英珠传》,看着女主角那里的人名:宁韵。 摇头笑了下。 那个女人终于做了回女主角。 又看了下编剧那一栏的人名:康烨。 周珠珠陷入沉思。 能够写出这个剧本的,只有知道内情的那些人。 宁韵是女主角,不是编剧,不会是她。 那么,这个康烨又怎会写出这个剧本? 莫非也是熟悉的人? 康烨,康熙,玄烨。 是他吗? 周珠珠摇摇头,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 不可能那么巧。 说不定是宁韵和这位康编剧做了交易。 否则宁韵如何能得到这个角色? 周珠珠洗了洗脸,化了个妆,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今天是她和一个男的相亲的日子,下午两点在某咖啡厅见。 虽然不想随便找个人嫁了,但人是家里找的,还是要应付一下,否则她必定要面对家里的炮轰。 说起来,曾经的那些往事就好像一场梦。 梦醒了,一切都散了。 若非无意间看到那部剧,看到里面跟梦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剧情,她也许仍会当做一场梦。 两点准时到。 男的也已经到了。 周珠珠看到过他的照片,一眼就认了出来,走到他对面,坐下,向他伸手,“您好,久等了。” 男的高高瘦瘦,面相很干净,斯文,戴着眼镜,一看就是读过些书的。 “不久,我也刚到。”男的笑了下,朝她伸手,握了握,又问,“喝什么?” “果汁吧。” 周珠珠说了句,心里暗暗点头,第一印象挺好的,很有礼貌,也很温和。 “我叫李斌。” “我叫周珠珠。” 互道了姓名,果汁也来了,男的点的是可乐。 随便聊了几句各自的喜好,工作,家里的情况,未来的想法,聊的很投机。 周珠珠想,如果真要找一个人结婚,这个人是个不错的对象。 至少性格温和,是个很尊重人的,未来肯定能相处和谐。 …… “阿烨,我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周珠珠愣了下,循声望去,是个穿着黑色皮外套,留着波浪卷的奇怪女人。 说她奇怪,是因为餐厅里很热,这个女人却戴着帽子和口罩,遮的严严实实。 只看得出身材很好,一双眼睛璀璨如星。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打扮,无疑是十分特别的,很容易引人注目。 很像电视上那类人。 周珠珠看了眼,就没再注意。 一个三十多岁,风度翩翩,气质不凡的男人走了进来,来到女子对面的位置坐下。 看不到女子的脸,只看到女子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怎样?满意吗?” 男人倒了杯白开水,慢条斯理地喝着,眉眼低垂,“还行。” 女子娇嗔,“什么叫还行?我这还是第一次出演女主角,效果就这么好,你就不能夸夸我吗?” 这话是压低着声音说的。 男人摇头,“太作了。” “哈?”女人瞪大眼睛,旋即不满,“怎么能这么说?明明他们都很喜欢的,你也太苛刻了。” 男人呵地冷笑,“要不说他们眼光低俗,你没演出我想要的感觉。” 女人气呼呼的,半晌不说话,好一会儿,一边掀起一点口罩,喝着果汁,一边嘀咕,“除了我,谁能演这么好?你就知足吧。” “哎,有空不?我们去看电影吧,我买了两张票呢。”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带着期盼。 周珠珠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但她没有过去的打算。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看来她过得很好。 周珠珠垂眸,嘴角轻扬。 “珠珠,周末有空吗?一起吃个饭。”男人好听的声音响起。 周珠珠微笑颔首,“好啊。” 两个人起身,李斌去付账,周珠珠起身,走了出去。 原本和宁韵说话的男人听到那有点熟悉的声音,再听到那声珠珠,神色恍惚。 扭头看去,却只看到女人的背影。 但那背影他一辈子也忘不掉,“啪”地一声,茶杯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宁韵站起,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了?” 康烨疾步追了出去。 李斌说要送她,周珠珠答应了,刚准备上车,却被一只手拽住了。 扭头看去,一脸讶然。 男人脸颊紧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仔仔细细地在她脸上睃巡,最终看向那双万分熟悉的眼睛。 “先生,有事吗?”周珠珠神色不满。 但良好的教养并未让她立即发作,而是淡淡看着他,表达不快。 “康烨!”女人的声音传来。 周珠珠看过去,眸中一闪诧异。 康烨? 原来这就是康烨。 那位编剧。 宁韵一把挽住康烨的手臂,神色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委屈地看向康烨,“你这是做什么?干嘛拉着一个陌生人不放?” 第252章 如此亲密的动作,男人却并未拒绝,松开抓着周珠珠的手,皱眉看着她。 周珠珠了然,看来这是一对。 但这位叫康烨的特意跑来抓着她,不知是何意。 周珠珠没打算和宁韵相认,也不打算掺和这一对,扭头就走。 李斌方才一直安静地看着,原以为他们认识,没想到是认错了。 送周珠珠上车,自己坐到主驾驶,驱车离开。 第二百零九章 番外3——相见不相识 不知为何,分明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但那种感觉,分明是熟悉的。 康烨眉头紧皱。 宁韵甩了甩他的手臂,“康烨,人都走了,还看什么?有那么好看吗?” …… 车上,周珠珠神色恍惚。 方才看到那两个人站在那儿,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闷闷的。 不是猜不出那人有可能的身份。 但一来只是她的猜测。 二来即便是他又如何?看宁韵对他的态度,两个人认识很久了,而且很熟悉。 熟悉到很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她没兴趣插手别人之间的感情。 就算梦里的一切是真的,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与这辈子的他们无关。 既然现在的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就没必要纠缠在一起。 和李斌分开,周珠珠回了小区。 康烨坐在车里,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远去,将手机给了助理,“查查这个女人。” 助理接过手机,“好的,先生。” 这天,天气晴朗。 周珠珠是设计珠宝的,薪酬尚可,因为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住,生活还算自由。 凭她这些工资足够自己吃穿不愁。 只是到了年纪,家里总是催着她结婚。 以她的条件,想要找一个人结婚很容易,但她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不喜欢和一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生活在一起。 虽然总有一日还是要结婚,但能推则推。 实在推不了,就只好找一个合眼缘的人结婚了。 下了班,回家的路上,路边停了一辆车。 一个人从车上下来,穿着正装,身姿板正,面带微笑,“您好,请问是周小姐吗?” 周珠珠疑惑地看着他,“请问有什么事?” “您好,我家老板想见您,和您聊聊。” 周珠珠立刻生了防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们老板。” 说完就要走。 男人再次拦住她,依旧微笑,面带恳切,“周小姐,我家老板是诚心想跟您谈一笔生意,绝无恶意。 这样吧,这是我家老板的名片,您可以看一下,再考虑要不要见我们老板。” 周珠珠接过他递来的名片。 华瑞,郑秋白。 周珠珠知道华瑞,是一家著名的影视公司,许多出了名的明星演员都出自这家公司。 但她一个做珠宝设计的,和影视圈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想做明星。 周珠珠把名片还回去,“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们老板,我也没兴趣。” 男人脸色一僵,旋即道:“周小姐,您再考虑一下,以您的外形条件和气质,我家老板是真心想要和您谈谈的。” 他们家老板可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 这可是很好的机会。 周珠珠依旧摇头。 她对娱乐圈没兴趣,这什么郑秋白想见她,无非两件事,要么是对她本人感兴趣,要么是对她自身的条件感兴趣。 但她一没兴趣认识什么影视界大腕人物,踏入娱乐圈,二没兴趣攀上什么有钱人。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必要见的? 名片还不回去,周珠珠也不还了,拿着名片抬脚就走。 “周小姐。”一个男人从车内副驾驶走了出来。 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中等身材,气质儒雅温和,走上前,伸出手,“我叫郑秋白。” 周珠珠迟疑片刻,伸手和他握了握,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郑秋白淡笑,“周小姐放心,我对你没恶意,只是觉得你外形和气质都很优秀,如果周小姐能够选择进入演艺圈,必定有一番不错的前程。” 周珠珠呵呵地笑,“郑先生说笑了,我工作做的好好的,足够养活我自己,没兴趣换工作。” 这人怕不是傻。 莫名其妙找上她,说这样的话,她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去做什么演员? 郑秋白也不生气,依旧笑着,“我知道,贸然提出如此要求,唐突了周小姐。 只是我手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很符合周小姐的气质,想邀请周小姐加入华瑞。 周小姐对这个圈子不太了解,或许有些误会,如果周小姐对这个圈子感兴趣,欢迎周小姐加入华瑞,薪酬方面也必定比周小姐现在的要好上许多。 而且,周小姐以后想要出名,这是条很好的路子。” 以华瑞的财力人力,想要找到一个符合角色的人有什么难的? 何必舍近求远找上自己一个路人? 但周珠珠知道自己的优势。 她长的不错,不算绝美,但绝对是看了很舒服的类型。 尤其是她自幼学芭蕾舞,身材也好。 第253章 更重要的是,因为那一场梦的缘故,周珠珠的身上有一股子特殊的古典气质。 有古典气质的女明星不是没有,但她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古代女子。 比那些人更多了真实。 一旦她穿上古装,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古代而来的女人。 这都是她身边的朋友对她的评价。 半年之前,这些气质还不曾属于她。 自从半年前从医院醒来,她的脑子里就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记忆。 也多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习惯和气质。 或许正是因为此,才会让这位来路不凡的郑秋白找上了自己。 周珠珠并不想出什么名。 不是对娱乐圈的人有什么成见。 而是她只想做自己。 不希望自己每天活在别人的瞩目之下,没有自由。 甚至自己的生活被别人安排的一团糟。 是以周珠珠毫不犹豫拒绝,“不好意思,我对出名不感兴趣,您找别人吧。” 郑秋白脸色一僵。 看着女人走远,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郑总,这……”他的助理面露迟疑。 郑秋白摇头,上了车,从他手中拿来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等对面接通,郑秋白苦笑,“康老弟,你给我介绍的这个人可真是难搞,难得遇上这么个好苗子,对方还没兴趣。 你还不如不告诉我,省得我现在又是遗憾又是煎熬。 纵观华瑞签下的那些人,甚至整个娱乐圈,我还没见过气质如此出众的女子,不把她捞进我的手里,还真是不甘心。 总之,人是你介绍的,你帮我搞定。” 挂了电话,郑秋白重重一哼。 以他的身份地位,何曾被人如此拒绝过? 第二百一十章 番外4——编剧康烨 周珠珠并未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 那样身份地位的人,遭到了拒绝,一般不会再来。 纵然她有些优势,却并非无可替代。 不料,次日中午,周珠珠的同事说楼下有人找,还带了花,一脸羡慕。 “你何时交了那么帅那么有钱的男朋友?太不够意思了,竟然瞒的死死的。” 呵,她哪有什么男朋友? 相亲对象倒是有一个。 莫非是他? 周珠珠下楼,一眼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青年男子倚在楼外的车旁。 是他? 周珠珠意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那个男人却看到了她,微笑着走了过来。 “周小姐,你好,我叫康烨。”对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翩翩风度,温文儒雅。 极有修养的一个人。 贸然找上来,却不让人心生反感。 周珠珠礼貌却不失生分地与他握了下,“请问,您有事吗?” 康烨笑道:“方便请周小姐喝杯茶吗?” “不好意思,我没空。”周珠珠一口回绝。 康烨轻笑了下,“就十五分钟,周小姐可否给个面子?就当看在这束花的份上,这可是我亲自挑了许久的。” 对方手中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 很是漂亮。 周珠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送花上门,不是别有用心就是有利可图。 何况,她和他又不熟。 “抱歉,我对年纪太大的男人没兴趣,我也不喜欢玫瑰花。”周珠珠收了笑,话不太客气。 康烨脸一僵。 年纪太大? 他知道,这还是客气了,不客气的话不就是说他老男人? 他哪里老了? 也不过就比她大上七八岁。 不满十……岁。 康烨深吸气,压下怒火,“周小姐多虑了,我并非对你有非分之想,只是有件事和你谈一谈,周小姐确定要在这里谈吗?” 难得他竟然没拂袖而去。 周珠珠意外之余,也意识到这里的确不太方便。 万一被同事看到,对她的名声也不利,这样下去,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得已,周珠珠只好和他去了对面的一间咖啡厅。 正是中午,来喝咖啡的人很少。 两个人坐在一个较为偏僻的位置,面对面,周珠珠冷着脸,道:“有什么事,说吧。” 康烨无奈。 这女人,何时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又想到此刻的他们还是陌生人,如此反应不奇怪,康烨气顺了些,将玫瑰花放在身旁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冷漠的俏脸。 竟觉得如此的她别样生动有趣。 怕她更气,直接走人,康烨咳了声,进入正题,“周小姐有没有兴趣当演员?” 周珠珠诧异扬眉。 又是要她做演员,他和昨天那人…… 周珠珠沉了脸,“这位先生和郑秋白先生是一伙的?” 康烨再次咳了声,道:“周小姐唤我康烨便可,我和郑秋白只是相识,有合作,算不得一伙人。还没介绍,我是编剧,也就是写剧本的。 上次偶然见到周小姐,觉得周小姐很适合我一个剧本中的女主角,特意拜托郑秋白先生邀请周小姐。 没想到,周小姐竟毫不犹豫拒绝,我只好亲自上门了。 周小姐先别忙着拒绝,我知道周小姐并无意入演艺圈,我也不会逼周小姐,只是请周小姐帮个忙,出演一个角色,该有的报酬一分不少。 第254章 如果过后周小姐仍无当演员的意愿,我绝不会勉强周小姐。” 看着对方恳切的表情,周珠珠心生疑窦。 莫非是她猜错了,他并无那些记忆? 或许并不是那个人? 上次拦住她只是因为她适合剧本中的一个角色? 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周珠珠平静道:“为何一定是我?我相信你们要想找一个合适的演员并不难。而且我并无演戏经验,恐怕不能达到您的期望。” 康烨正色道:“实不相瞒,这个剧本是我付出了许多心血的,我希望由我心目中最合适的人来出演这个角色,而非随便找一个看上去合适的人。 而周小姐是我认为的最符合我心目中形象的那个人。 如果周小姐担心演技的问题,可以先尝试,如果可以,剧组定会付你足够的报酬。如果不合适,周小姐想走想留,我绝不勉强,而且同样会付你一定的报酬。” 对方如此诚恳,周珠珠还真的不好拒绝了。 周珠珠虽无助人为乐的想法,但一个大她这么多的人为了自己对工作的认真和执着特意来请她。 可见是个对工作极其负责和认真的人。 易地而处,周珠珠实在硬不下心肠。 “如此……让我考虑一下,一天后给您答复。”周珠珠并未立刻答应。 毕竟娱乐圈在她心里还是极其复杂的,真的一脚踏进去,对她的生活或许会有很大的影响。 康烨一脸如释重负,“多谢周小姐了,这是我的名片,考虑清楚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周小姐也可以到这个地方找我。” 周珠珠接过名片,看了眼,点了点头。 康烨停顿片刻,又道:“来之前不知周小姐喜好,就选了玫瑰花,没想到周小姐不喜欢,周小姐喜欢什么花,下次我送你。” 周珠珠摇头,“不必麻烦,我不喜欢花。” 接受一个陌生人的花像什么话? 康烨笑容不改,“不过这束花是我特意为周小姐选的,还请周小姐收下。” 周珠珠抬眸,“上次那位小姐应该很喜欢,花还是送给合适的人更好,免得引起旁人的误会。” 听她提起那天之事,康烨嘴角笑容加深,正要说什么。 周珠珠手边的手机响起,看了下,接起。 康烨清楚地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李斌”两个字,暗暗记在心里。 像个男人的名字。 “喂,我刚出来,马上就回去,你等等。” 挂了电话,周珠珠起身,道:“不好意思,我有事回去了。” 康烨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周珠珠匆匆出了咖啡厅,赶往对面楼下。 康烨眯眼看着对面。 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女人面前,手中捧着一束百合。 女人笑容满面地收下。 男人抬手捋了下她的鬓角。 男才女貌。 康烨心中冒出这四个字,身侧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脸上,一片冷意。 第二百一十一章 番外5——他的剧本 男的又说了几句话,坐回路边的车里。 女人挥手,看着车离开了,转身抱着花上了楼。 康烨:“……” 呵,不喜欢花? 康烨拿起玫瑰,扫了眼,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 周珠珠回到家,把百合插到花瓶里,然后上网搜康烨此人。 的确是个编剧,是近一两年才出名的,背景不知,至今只写了一部《英珠传》,便拍了剧,出了名。 《英珠传》是一部清穿宫斗剧,写的是女主角英珠从一介宫女到成为太后的故事。 剧情很俗,但故事很打动人,最近很火的一部剧。 剧情是梦里的她和皇帝的故事。 但结局不同。 结局的她并未难产而死,而是成了太后,郁郁而终,来世与皇帝重逢,再续前缘。 对这个结局,周珠珠只有一个字:俗。 明明梦里的她看起来从未爱过皇帝,当然,动容是有,但也没有剧里边那样爱的要死要活。 简直就是个恋爱脑。 金手指大的离谱。 别人怎么弄都不死。 这也的确符合宁韵的脾性。 此刻看来,康烨是与宁韵做了交易,《英珠传》是宁韵写的,康烨担了名。 但是看康烨的举止,也不像是个肚子里没墨水的。 应该有些本事。 至于是真本事还是假本事,看了他说的那个剧本便知晓了。 总之,《英珠传》这个剧就是个披着宫斗剧的言情小白剧。 女主角就是个恋爱脑。 梦里的她绝不是这个样子。 周珠珠简直没眼看。 希望康烨的文笔和故事能比这个好一点。 周珠珠拨打了名片上那个号码,接听的是康烨本人。 她答应出演这个角色,但有两个条件,一是先看下剧本,剧本可以的话她才会演。 二是她不接吻戏和任何亲密的戏。 既然只演这一部,必然要挑好剧本。 其他新人演员没有资格挑剧本,但她无所谓演不演,自然她想怎样就怎样了。 只要不过分。 手机对面的康烨垂着眸,唇角笑意温柔,“好,明天上午十点,来找我。” 第255章 商量好,康烨挂了电话。 屏幕上显现出另一串号码。 康烨皱了皱眉,接了。 “亲爱的,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呗。” 娇滴滴的声音折磨着他的耳膜,康烨冷着脸拒绝,“没空。” 宁韵娇哼,“那我过去找你了。” 康烨深吸气,“什么事?现在说。” 宁韵轻笑一声,道:“见面聊呗。” “那就别说了。”康烨正准备挂了。 宁韵忙道:“哎呀,别急着挂,我说还不成吗?” 康烨眉头一动。 宁韵不满地轻哼,“你这个怪脾气,就知道挂人家电话,好伤人的好不好? 算了,不跟你计较,就是角色的事,你那个剧本什么时候卖?女主角给我呗。” 康烨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让你毁了我的剧本?已经有人选了,别痴心妄想。” “哎呀,别说的那么难听,你我也是老熟人了,就不能通融通融吗?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的剧本呢? 就算我演的不合你心意,其他人也没有比我更好的。 算来算去,不还是要我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演,认真演,保准让你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没得商量!我已经有人选了。”康烨毫不客气地挂了。 …… 次日,多云。 周珠珠请了一天假,去了名片上提示的康烨工作的地方。 康烨工作的地方是一栋小别墅。 别墅没什么人,大门是自动开的。 周珠珠打了电话,康烨说他在二楼书房,让她进来。 周珠珠犹豫一瞬,还是进去了。 上了二楼,康烨穿着靛蓝色休闲服,站在一间房门口等她。 周珠珠走过去,抬手捋了下头发,道:“康先生一个人?” 康烨扫她一眼,笑道:“我单身。” 周珠珠脸皮一僵。 她不是问这个。 而是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多少有点不自在。 而且,说什么单身? 他分明已经有女朋友了。 转念一想,宁韵是个演员,康烨又是编剧,这样两个人交往的事情传出去肯定不光彩。 不论背地里是何关系,明面上总是要保持清清白白的。 也就不多问了。 康烨给她倒了一杯龙井,放在她面前,“周小姐先喝茶,我去拿剧本。” “多谢。”周珠珠道了谢,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转身去了一张紫檀木雕花的大书案后面,打开抽屉,扭过头,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 康烨的书房充满了古色古香,茶壶、茶杯、茶几和书案,皆是那种仿古的样式。 窗边的博古架上还摆放着各种古董。 连墙上都挂着些有名的字画。 皆是外面想买也买不到的。 看来这个康烨背景不简单啊,不像一个普通的编剧。 也是,能住别墅的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样的人为何要做编剧? 周珠珠有疑问,却没兴趣打探别人的私事。 也许人家只是兴趣呢。 康烨拿来剧本,放在她面前。 剧本不是电子版,而是写在小本子里边的。 周珠珠拿过来,一边翻一边看。 康烨坐在沙发扶手上,端起一杯茶喝着,居高临下俯视着认真看剧本的某人,眼眸一点点变得温柔。 “周小姐可有男朋友?” 一听此话,周珠珠拧起眉头。 康烨适时解释,“不好意思,我没有打探你私事的意思,只是演员这条路很复杂,如果你真要演,你男朋友会有意见吗?” 周珠珠摇头,“他不会。” 且不说两个人还没正式交往,她也并非真的要走演员这条路。 只不过是演这一个角色而已。 就当是一次兼职。 康烨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不会,而非没有。 意思完全不一样。 女人安静坐着看剧本也是很养眼的。 本就身材曼妙,气质不俗,此刻脖颈微垂,脊背挺直,眼睫毛轻眨,专注着眼前的文字。 那肌肤细腻光滑,阳光透过博古架照进来,落在脸上,能够清楚地看见上面的细小绒毛。 下巴弧度柔和,唇如丹朱,轻轻抿着。 再往下,脖颈修长,光洁白皙。 康烨的眼眸渐渐灼热,转头,轻抿了口茶。 第二百一十二章 番外6——别有用心的接近 透窗而入的阳光渐渐灼热。 复古摆钟的钟摆滴滴答答,时针慢慢指向了最中间,响了十二声。 周珠珠从剧本中收回心思,揉了揉眼睛。 这个剧本要比先前的《英珠传》好上许多,同样是宫斗剧,这个剧本的故事则有深度的多,让人很轻易就沉溺其中。 看完剧本后,她对这个剧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一点也不后悔接受这个角色。 一杯水递了过来。 周珠珠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低头喝了起来。 “我让林嫂过来做饭,周小姐留下用餐吧。” 康烨看着眼前安静喝水的女人,嘴角噙着淡笑。 周珠珠瞟了眼外面的天色,本想拒绝,但想起方才光顾着看剧本了,还有许多事没谈,就点头答应了。 第256章 “周小姐可有忌口的?”康烨十分体贴地问。 周珠珠摇头,“都行,除了太辣的。” 康烨拨了个电话,吩咐了林嫂,然后挨着她坐下,身体靠后,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周小姐一个人住?未来可有什么打算?我指的是工作方面。”康烨仿佛很随意地闲聊。 “没什么打算,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 康烨看着她,认真道:“其实我觉得周小姐很适合做演员,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在娱乐圈都是数一数二的,只要演技尚可,就会有很好的成就。 当然,我没有强迫周小姐的意思,只是说说我的意见。” 周珠珠瞥他一眼,“康先生是个编剧,负责写剧本,倒是对演员挺感兴趣。” 康烨微微一笑,“身为编剧,自然是希望有更好的演员呈现出自己想要的角色,而不是毁了自己的心血。 若能有机会多多与周小姐合作,我会十分高兴。” “承蒙康先生看得起。”对于他所说的,周珠珠并未放进心里。 她不是傻子,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让康烨非要选择自己演这个角色。 还对她的未来如此看好。 康烨话里话外一直在捧她,不得不让她怀疑他的用心。 周珠珠不否认,康烨虽然不是那些年轻小伙子,但比那些年轻小伙子更多了些成熟的魅力。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风度,是最为迷人的。 必定不缺乏追求他的女人。 周珠珠不是个自以为是的,以为这样的人会看上自己。 但她也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警惕心。 不会掉以轻心。 她不会给对方更多的机会接近自己。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研究和了解剧本,之后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康烨不再多言。 看得出她的警惕心很重。 康烨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很愉悦。 若她轻轻松松就接受旁的男人的示好,被别的男人哄了去,他倒要怀疑她的品性了。 虽然他对她的品性一直很信任。 唯一让他不满和担心的就是那个正与她交往中的男人。 康烨不确信她是否有那些记忆,从她的表现来看,仿佛什么也不知道,这让他有些气馁,又担心她轻易就和别的男人确定了关系。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让自己和她牵连在一起。 有了联系,日后的接触自然就多了,自己可以给她更多的机会了解自己,重新接受自己。 康烨可以向她说明真相,但他怕吓到了她。 毕竟那太匪夷所思,万一她将自己当成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从此疏远,再要接近她就不容易了。 唯一的法子就是一点一点接近她,让她对自己产生好感,再确定关系。 康烨有点迫不及待,但他很有耐心,也愿意为了她忍耐。 除了一样,他不能容忍她身边有别的男人。 康烨眼眸倏地幽暗,嘴唇紧抿。 午餐很丰盛,六菜一汤,只有两个人。 意外的是这些菜有一半是她喜欢的。 这让她更多了些疑心。 是巧合还是别的? 周珠珠把这些当做巧合,抛下那些心思,坐下安安静静地吃饭。 康烨看着她夹的菜,嘴角笑意愈发柔和。 这些菜大多是曾经的她爱吃的。 现在依旧没变。 气质和感觉可以骗人,再加上同样喜欢吃的菜式,就再无疑虑。 幸好。 半个小时后,撤了饭菜。 两个人再次回到书房。 周珠珠道:“康先生可以决定女主角的人选吗?” 毕竟她从无演艺经历,一个纯新人,和那些有经验的女演员完全不一样。 康烨只是个编剧,还是个没有太大名气的编剧,并非出品人,也非制片人,对角色无决定权,贸然让自己当女主角,怕是不会太顺利。 “这个无需担心,我可以决定男女主角的人选,不会有人反对。” 见他如此笃定,周珠珠不再多虑。 猜出康烨身份不简单,也许这样的事于他而言的确不是难事。 “那男主角是谁?”周珠珠很好奇男主角的人选。 男主角是她在戏中的cp,伙伴,也是最大的对手,了解自己的伙伴和对手,是很有必要的。 虽然她自问和任何一个有演技的演员都无可比性。 她也担心自己会对不上对方的戏。 和一个陌生人对感情戏很难,她要提前做好准备。 康烨靠着靠背,微微一笑,“抱歉,这个暂时不能泄露,到时你自然知道。” 周珠珠理解,不再多问。 接下来她和康烨谈了下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和想法,想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有不对的。 或许是她没认真谈过一场恋爱的缘故,她对于男女之情的理解并不多。 许多方面都理解的不够透彻。 康烨也发现了她这个缺点,皱了皱眉,道:“周小姐第一次接触剧本,想必需要好好练习一下。 周小姐可有对戏的人选?” 周珠珠犯了难。 她没有这方面的朋友,想找一个让自己能够轻松入戏的人并不容易。 康烨眸光一闪,似是看出她的为难,道:“如果周小姐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第257章 男主角的年纪和我差不多,我对演戏也有一些研究,想必可以帮你找到一些感觉。” 和他? 周珠珠并不太愿意。 她不喜欢和康烨有太多亲密的接触,包括感情的研究。 但她的确没有别的人选。 第二百一十三章 番外7——突如其来的亲密 左思右想,周珠珠还是答应了。 康烨是编剧,对人物和剧情的了解足够深刻,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并非每个演员都有机会和编剧本人对戏,研究剧本的。 周珠珠有这个运气,应该好好珍惜。 康烨的认真和尽责再次体现出来。 现实中的他和戏中的他完全是两个人,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出戏。 即便是周珠珠这个一丝经验也没有的,也很轻易就被带了进去,被他的气势和情感所感染。 周珠珠的笨拙和僵硬,与他的游刃有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完戏,周珠珠如释重负,才明白演戏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即便她早已知道自己没有经验,并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现实打击得不轻。 康烨看着她泄气的模样,含笑道:“你没有经验,可以慢慢学习,至少你学习的态度还是好的。 假以时日,定然能做的很好。” 周珠珠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泄气只是一时的。 当她打算做一件事的时候,一定会努力做好,不会半途而废。 何况还有康烨这个优秀的老师在。 她可以一开始就不去做,既然做了,认输就是一件很狼狈很丢人的事。 此刻的她已经没了后悔的余地,只有咬牙继续。 周珠珠自己不觉得,康烨却发现戏中的周珠珠有种别样的魅力。 尽管台词功底不够,某些情感表露欠缺,但那种姿态却是最为迷人的。 毫不夸张地说,即便对方毫无演技,只是那样安安静静地站着,说着一段台词,粉丝们也一样会买账。 因为粉丝多数是看颜值的。 演技反而是次要的。 所以说,她天生就是做演员的料,注定是要被人仰望的。 夕阳西下。 周珠珠婉拒了共用晚餐的提议,约定了周末探讨角色和剧情,其余时间她自己在家中练习。 康烨遗憾点头,目送周珠珠离开,打电话吩咐自己的助理暗中送她。 之后的一周,经过多次私下练习和向康烨通话探讨,周珠珠的演技进步神速。 至少她自己看得出自己有所进步,比刚开始时好了许多。 周珠珠也在多次的练习中喜欢上了这种演戏的感觉。 周末,周珠珠再次来到康烨的别墅,和康烨对了一次戏。 康烨毫不吝啬地夸赞,“不错,有进步,继续努力。” 周珠珠很高兴。 自己的努力得到承认和赞美,是件很愉悦的事。 是以康烨提出一起用餐时,周珠珠并未拒绝。 直到用完餐,康烨提议一起看电影,周珠珠才流露出迟疑。 康烨道:“如果你想演好这个角色,和男主角之间的灵魂交流是必不可少的。看得出你恋爱的经验很少,这会影响你的发挥,你可以提前体验一下。 和我练习,培养一下恋爱的能力,你和男主角对戏时便会轻松许多。” 实践出真知。 周珠珠明白,但是和他提前练习,岂不是要弄假成真? 若不真,如何体会那种真实的感觉? 周珠珠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他不会不清楚。 康烨淡定自若,“只是让你熟悉一下那种关系,不至于手忙脚乱,不会有任何亲密行为,你在担心什么?” 周珠珠没了话,若真拒绝,岂不是承认自己担心? 更显得她自作多情? 工作都无法保持平常心,不敢尝试,还谈什么演戏? 何况,他也说了,没有任何亲密行为。 她有什么好顾虑的? 周珠珠点头,“好。” 康烨唇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 华灯初上,霓虹璀璨。 周珠珠陪康烨进入电影厅,坐在第四排中间的位子,面对白色的大幕布。 周围坐满了一对对的情侣,姿态亲密,说着悄悄话。 而他们二人却显得格外生分。 没有任何像别人一样的亲密举动。 康烨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凑近她一点,“就算没有亲密的举动,稍微显得那么像一点也好,自然一点,我们是来看电影的,不是工作。” 周珠珠的身体僵了僵,很快又放松了,故作自然地看向眼前已经开始的电影,努力忽略两个人的肢体接触。 康烨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努力把手放在自己的膝上,不去握她的手。 免得她更加紧张。 播放的是个校园爱情剧,是年轻的小情侣爱看的。 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他们两个这样年纪和心性的人会看的。 也不知康烨怎会选这样的电影。 周珠珠心里吐槽,面上平静地看着。 却越看越昏昏欲睡。 实在是太腻了。 她看不下去。 康烨却看的津津有味。 感觉到身边之人的兴致缺缺,康烨侧头,靠近她耳朵,“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 第258章 周珠珠一下子清醒了,睁大了眼睛。 笑话,她才不要靠他的肩膀。 康烨嘴角噙笑,“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我也要脸。” 周珠珠不理。 如此环境,身边是一个完全不知秉性的男人,她相信才有鬼。 好不容易坚持看完了,周珠珠松了口气。 两个人走出电影院。 康烨道:“感觉如何?虽然腻了点,但这是许多年轻人爱看的。 从这些片段里,或许你可以学到你想要的东西。” 周珠珠不否认,虽然她不喜欢那样腻歪的感情,但是年轻人那种隐秘又纯粹的情愫的确很打动人。 她没有过那种感情,但是她需要体验,学习,然后用到自己的表演中。 一个骑单车的人疾驶而过,康烨神色一变,飞快拽过她的胳膊,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避开危险。 世界一片寂静。 周珠珠后腰往下的位置扣着男人的手掌,脖颈间触碰到一片温热。 气氛僵窒了几秒,周珠珠迅速推开他,后退两步,怒视着他。 康烨神色自若地收手,“抱歉,你没事吧?” 听到他关心的话语,神色间无一丝尴尬,周珠珠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草木皆兵。 这分明是意外。 自己在乱想什么? 霓虹灯下,周珠珠的脸仿佛也染上了灯光的红色,又被其他颜色掩去。 她扭过头,“没事。” 轻吐一口气,快步离开。 康烨含笑跟上。 第二百一十四章 番外8——康烨告白,宁韵质问 康烨先前卖了《英珠传》的版权,另一部《深宫兰心》本不打算卖出。 因周珠珠这个意外,康烨突然将版权卖给了华瑞,由华瑞担任出品方,选制片人,导演团队,主要演员,拉赞助商等。 一切准备就绪,然后拍定妆照,官宣。 拍定妆照前,周珠珠和华瑞签订了合同。 直到拍定妆照当天,周珠珠才知晓,原来男主角的人选是康烨。 周珠珠险些惊掉了下巴。 一个编剧怎么成了自己剧中的男主角? 康烨还一副惊不惊喜的模样看她,“怎样?有没有很开心?” 她一点也不开心。 有被人耍弄的感觉。 周珠珠气愤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康烨似乎很是不解,还很坦然,“瞒你是我不对,不过,我也是为了不让你有太大压力。” 周珠珠竟无言以对。 话是没错,如果早知他是男主角,她不会那样轻松。 但这种全程被人隐瞒戏弄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如今骑虎难下,周珠珠也只得硬着头皮和他拍完了定妆照。 定妆照是康烨穿着戏服,搂着周珠珠的腰。 一代伟大帝王和宠妃的爱情故事。 背景是架空。 剧照很唯美,也很大气。 就像剧中的他们。 拍完定妆照,换回自己的衣服,周珠珠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周珠珠第一次如此生气。 肺都要气炸了。 却又不明白为何生气。 康烨快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腕。 周珠珠挣扎,康烨附耳,“你想让别人看到我们拉拉扯扯吗?” 周珠珠瞪他,分明是他来纠缠,怎么成自己的错了? 但她还是放弃了挣扎。 让别人看到这样的情景,的确不好,对她不好。 “回头我找你。”说了这样一句,康烨松开她的手,先走一步。 周珠珠不理会他的话,兀自回了家。 也不知康烨如何做到的,让公司准了她的假。 她可以安心在家研究剧本,等待开机。 不至于因此被公司炒了。 期间损失的薪资,华瑞会补偿她。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康烨的车。 康烨环着臂,气定神闲地靠在车旁。 周珠珠绕过他,视而不见。 康烨走上前,拽住她的手,将她塞进了车后座。 “你做什么?!”周珠珠大惊失色。 得亏她是个新人演员,还无人关注她,康烨亦非众人熟知的演员,否则这一幕铁定要被人拍了去。 康烨紧跟着上来,锁了车门,双手抓着她的手腕,一双眼睛灼灼盯着她。 周珠珠被吓坏了。 他要干什么? 不会要发疯吧?为什么? “珠珠。”康烨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摆脱了“周小姐”那个生分的称呼,声音低沉,柔和。 周珠珠很是不自在,又有点害怕,生怕他乱来。 “你放开我。”周珠珠推他,一张脸渐渐红了。 康烨嘴角含笑,“珠珠,你脸红的样子很美。” 谁脸红了? 周珠珠恼羞成怒。 康烨抚上她的脸,道:“珠珠,和我交往吧。” 周珠珠瞪大了眼。 他在说什么? “别看我年纪比你大,但我至今单身,你是我第一个看上眼的女人,也是我第一个愿意娶回家的女人。” 周珠珠的脸更红了,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从未和一个男人如此亲近过。 更未听过如此直白的告白。 第259章 “你在胡说什么?你病得不轻。”周珠珠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憋闷的她快喘不过气了。 康烨捏着她的下巴,定定地看着她,“珠珠,我可以等你心甘情愿,在这之前,我尊重你的想法,与你保持距离。 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康烨并非随便之人,我第一次和人告白,也是真心希望和你在一起。” 周珠珠脸红如血,恼怒地推开他。 康烨顺势起身,任她匆匆忙忙下了车,回了楼上。 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康烨皱眉,上了车。 回到别墅,就见一个女人在门口走来走去。 见了他,快步迎上来,脸上满是急切和恼怒,“康烨,你给我讲清楚,为何不把角色给我?” 康烨气定神闲,“为何要给你?我的角色给谁是我的自由。”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宁韵气得跺脚,“就算不给我,你又为何给周珠珠那个女人?你知道我多喜欢这个角色吗?你也答应过好的角色会给我,你现在是说话不算话。” 康烨扯了扯嘴角,“我是答应过,但是不包括这个角色。 我对你的承诺依然算数,你想要的我会给你,但其他的,别太奢望。” 宁韵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她气呼呼道:“你就偏心那个女人吧!你知道我为何要这个角色,少装傻充愣。” 若不是因为男主角是他,她怎会执着这个角色? 现在可好,他轻轻松松就把角色给了别人,还是那个女人。 气煞她了! 康烨目光倏地凌厉,“宁韵,我警告你,别存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给你的一切随时可以收回。” 面对翻脸无情的他,宁韵眼眶瞬间红了,“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以为我稀罕你给的一切?若不是……” 余下的她没说,彼此心知肚明。 康烨无动于衷。 宁韵平复了下怒火,冷笑,“你一心等着那个女人,但你了解她吗?如果她知道一切……” “那就闭好你的嘴!”康烨目光如刀,锋利又无情。 那目光令宁韵狠狠打了个颤,顿了下,重重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 开机的日子转瞬即到。 阳光晴好。 周珠珠乘飞机前往拍戏的地方。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周珠珠的进步显而易见,和康烨对戏愈发驾轻就熟。 那日的事被她刻意遗忘,只一心一意地拍戏,把康烨当做一个普通同事。 康烨见她坦然自若的样子,十分气馁,却也没再纠缠她。 若拍戏期间两个人过于亲密,对她的影响不好。 但他常会让人送些花和水果到她临时住的地方。 周珠珠从起初的不自在,拒绝,到后来的习以为常,视而不见。 康烨锲而不舍。 一个演技出众,一个颜值气质优秀,这样两个人搭配起来,着实惊艳了导演和剧组其他人员。 拍摄进度很是顺利。 第二百一十五章 番外9——宁韵的解释 消息传到华瑞,郑秋白也甚是满意。 还是康烨有本事,弄到了这样一个好苗子。 不过,他愁的是如何让那周珠珠长久留在华瑞。 定妆照一出,即便粉丝们大多不认识周珠珠,质疑她的演技,却也被对方那温柔古典的气质所吸引。 娱乐圈中似这般气质出众的女星并不多。 可见是有多么受欢迎。 只要后期拍戏的某些片段一出,周珠珠的粉丝必定会持续增长。 郑秋白很看好周珠珠的未来,也期待周珠珠给公司带来更多的利益。 想要实现这个想法,必须要把周珠珠留在娱乐圈。 这件事还要靠康烨那个老滑头。 三个多月后,剧组杀青。 杀青宴结束,周珠珠回到了春城。 整个人如释重负。 美美地睡了一觉,恢复了些精神。 一大早,手机铃声响起。 是康烨。 周珠珠按了拒接,戏拍完了,她也没必要再和此人有任何联系。 紧接着一条信息进来。 周珠珠打开微信,拧起眉头。 康烨:【下来,我在你楼下。】 周珠珠匆忙起身,拉开窗帘,看向楼下,果然见康烨站在车旁。 抓了抓头发,周珠珠匆匆洗了脸,换了身衣服,就下去了。 “你来做什么?”周珠珠很是不满。 康烨淡笑,“怎么?这么快就卸磨杀驴?” 话能这么说吗? 周珠珠无语。 “我不欠你什么,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周珠珠冷着俏脸,很是无情。 康烨无奈,“我就如此不招你待见?” “我只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周珠珠实话实说。 “你这话还真是让人伤心。”康烨故作黯然,“我还以为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你对我多少会有所改观,看来还是我做的不够好。” 周珠珠:“……”这人还真是脸皮厚。 自己为何要对他有所改观? 周珠珠看向他身后,呵地冷笑,“康先生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去安慰安慰旁人,我和康先生只是陌生人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第260章 康烨皱眉,对“陌生人”三个字很是不满,紧接着听到一声“阿烨”。 眉头一紧,胳膊上就多了一双白嫩柔软的手,“阿烨,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找你好久了。” 康烨太阳穴一阵突突地跳,用力拂开她的手,忍着怒火,“你来做什么?” 宁韵委屈地瘪嘴,“就许你来找别的女人,不许我来找你?” 说着狠狠瞪了眼周珠珠,“离我男朋友远一点。” 康烨忍无可忍,“宁!韵!” 宁韵眨巴眨巴眼,扁扁嘴,“干嘛这样凶?嘤嘤嘤,你为了别人凶人家,太讨厌了!” 周珠珠无语。 果然,宁韵这女人还是一点没变。 演戏的功夫还是一流。 她没兴趣掺和别人的感情,冷冷道:“请康先生别再打扰我。” 康烨心一慌,上前就要拽住她的手。 宁韵一把挽住他的胳膊,“阿烨,人家都不稀罕理你,你还凑上去做什么?” “滚开!”康烨怒不可遏,扭头瞪向她,“宁韵,你再捣乱,休怪我不讲情面!” 宁韵收回手,抱臂轻哼,“你何曾对我讲过情面?现在不过是懒得伪装罢了。 怎么?有了心上人,就打算丢弃我这个冒牌货了?连装也懒得装了?” 康烨目光冰冷,“宁韵,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捣乱,以后你休想再在娱乐圈混下去!” 宁韵愕然张嘴,气愤地跺了跺脚,“你敢!” “你可以试试!”康烨看她的目光无一丝情意。 宁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良久,恨声道:“好,算你狠!” 眼珠一转,巧笑道:“不过,你想得到周珠珠的心,这样可是没用的,女人最了解女人。” 康烨沉默,脸色阴晴不定。 看她得意的脸,康烨道:“你有办法?” “哼,我为何告诉你?我巴不得她一辈子不理你。”宁韵扭过头。 “你说,只要有用,我可以帮你成为女主角。” “当真?”宁韵目光闪闪发亮,“我要做永远的女主角。” 康烨咬牙,点头,“好。” “ok。”宁韵打了个响指,笑眯了眼,“放心,我一定让周珠珠答应你。” 周珠珠虽然对娱乐圈的事不熟,但多少知道一些。 一些演员之间常有谈恋爱的,但多数只是为了炒绯闻。 也有些有权有势的人潜规则旗下女艺人。 康烨此人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但凭他几次三番对她做的事,不难看出此人心机深沉。 周珠珠不是他的对手。 宁韵会缠着他,必定是有些不正常的关系。 何况,还如此朝三暮四。 如此私生活混乱,又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她如何相信此人口中的真心? 所以,周珠珠并不愿和此人多来往。 离得越远越好。 手机铃声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周珠珠迟疑着接起。 “喂,周小姐。”一听这个声音,周珠珠下意识就要挂了。 对方快一步阻止,“先别急着挂,我不是找你麻烦的,是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周珠珠顿了下,就没挂。 “抱歉,刚才是我胡言乱语,其实……我和康烨只是普通朋友。 他除了帮我成为他上一个剧本的女主角,就没别的关系了。 我一直纠缠他,是希望靠他实现我的梦想,我一时不愤他把角色给了你,就故意让你误会。” 周珠珠默默听着,平静地问,“那你跟我解释做什么?” 她暗自猜测是否是康烨威胁了她,愈发对康烨不耻。 呵,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宁韵赧然一笑,“刚才我是一时冲动,现在想想也很害怕。 我虽然不甘心他捧了你,却更不希望得罪他。 万一他给我使绊子,我还怎么在娱乐圈待下去?所以,我希望你帮我求求情,让他别记恨我。 如果我是他的女朋友,他如何会一点情面也不留?我又何必来找你?我实在是没了办法了。” 周珠珠半信不疑。 她更相信宁韵是在为康烨辩解。 宁韵声音黯然,“实不相瞒,我的确有点喜欢他,也嫉妒他关心你,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如果因此让我丢了工作,那我会后悔莫及。” 第二百一十六章 番外10——周珠珠出名了 的确像是宁韵的风格。 任性又怂。 周珠珠算是信了一半。 但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与她何干? “我不认为我有这个本事,不必再找我。”说完,她挂了电话。 嘴上如此说,犹豫片刻,还是给康烨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了,却没说话。 周珠珠先开口,“有一份工作不容易,你无需难为她。” 康烨反问,“你说的谁?” “少装傻,你刚刚威胁宁小姐了,不是吗?” 康烨咳了声,道:“我怎么会威胁她?我哪有这个本事?你别误会我。” 呵,还在装。 周珠珠不想再多说,“我只是个普通人,没兴趣沾染那些是非,今天的事我就当从未听到,康先生就不要再说胡话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是像你一样的普通人? 第261章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没什么不平凡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编剧,到了这个年纪,除了事业,就是找一个合心意的女人结婚。 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你可以不相信,但我是认真的,绝无戏弄你的意思。” …… 周珠珠一整夜睡不着。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康烨的那些话。 不动容是假的。 一个如此成熟有魅力的人向她告白,她如何会无动于衷? 左思右想,自己似乎没什么值得对方如此执着的。 论长相,宁韵不比她差。 愿意和他交往的漂亮又有气质的女星更是比比皆是。 他凭什么在她身上付出这么多的心力? 再谨慎就过了。 周珠珠轻吁了口气。 至少在之前的相处中,康烨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没有之前的那些疑心,她对康烨此人还是挺有好感的。 周珠珠重新回之前的公司上班。 出门,看到一辆熟悉的车,一个熟悉的男人,周珠珠顿了下。 康烨走上前,取下眼镜,微微含笑,“我送你。” 周珠珠迟疑了下,点头,上了车。 路上,康烨道:“那部剧腊月里播,如今粉丝的反响很好,越来越多的人关注。 自然,对你这个女主角关注更多。” “是吗?”周珠珠不甚在意。 康烨看她一眼,“真的不打算继续演戏?” 空气安静几秒。 周珠珠道:“你那么希望我演戏?” “只是觉得你很适合,你天生就应该站在聚光灯下,受众人仰望的。” “可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周珠珠扯了扯嘴角,“为何要享受那些赤裸裸的目光?做我自己就好了,何必去做别人眼中的自己?” 康烨一时无言。 良久,他笑了下,“算了,你喜欢怎样就怎样,我不说了。” 他如此痛快地松口,让周珠珠意外了下。 康烨握住她的手,见她没拒绝,嘴角笑容加深,“那些只是我的建议,不代表我的最终想法。 你喜欢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要你开心。” 周珠珠别过脸,看向前方,唇角微扬了扬。 车停下。 康烨扭头看她,“晚上一起吃个饭?” 周珠珠轻轻嗯了声。 康烨目光变柔,倾身靠近她。 周珠珠一开始紧张,想别开脸,还是没动。 这样的亲近莫名有些熟悉。 仿佛何时曾发生过,周珠珠竟然一点也未曾排斥,反而很习惯,很顺从地接受了。 康烨抚着她的脸,感慨万千。 多久了?终于再次触摸到她。 她还是一样,除了这张脸,她还是那个她,不曾改变。 从未想过还能与她重逢。 自打两个人确定了关系,康烨来找她的次数愈发多了,有时一起吃饭,有时一起去看电影。 偶尔亲近,但从未越过那一步。 周珠珠是个很传统的人,结婚之前不愿越过雷池。 康烨没逼她,像是真心打算与她结婚,商量了过年见见对方的父母。 按康烨的意思,他希望尽快结婚。 周珠珠没异议,总之早晚是要结婚,迟或晚并无区别。 康烨不再提让她演戏的事,却因为他编剧的工作,两个人经常交流演戏的心得。 周珠珠很喜欢和他对戏时的感觉。 她不喜欢被人过多关注,不代表她不喜欢演戏。 腊月初,《深宫兰心》开播。 反响意料之中的好。 粉丝们对出演女主角的新人演员很是好奇,因为女主角的扮相和气质实在是太美了。 忽略演技,单凭这身出众的气质就很难让人不喜欢。 简直就像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古典美人。 何况她的演技虽然不如其他有经验的女演员成熟,但还算可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和男主角的cp感也很强。 粉丝们对这样一个古典美人还是很宽容的。 许多粉丝扒开了周珠珠的过往和住址,以及工作的地方,周珠珠的工作和生活难免少了隐私。 总之,周珠珠出名了。 不得已,周珠珠只好先辞了工作,在康烨的提议下住进了他的别墅。 在这里至少不会被人跟踪。 周珠珠叹了口气。 没想到粉丝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怪不得那些明星艺人出门都穿戴的严严实实,生怕被人认出来。 康烨对此乐见其成。 虽然未能与她同住一屋,但至少同一个屋檐下,每天都可以见到,也更利于培养感情。 康烨出门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看书,编剧本。 空余的时间就陪周珠珠看看剧,看看家中放的电影,聊一下剧本,解解闷。 今日看了一部宁韵演过的剧,里面的她是女配,很讨男人喜欢,却是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 周珠珠再次认识到宁韵的演技。 简直让剧外的粉丝看的牙痒痒。 康烨不喜欢看宁韵的剧,辣眼睛,也不希望她看,就想换剧,“看她做什么?没得污了眼睛。” 有这么夸张吗? 周珠珠表示看多了也没那么难以直视。 第262章 至少这演技是不错的,让人轻易就代入其中。 有些演员想演坏女配还演不出来呢。 康烨阻拦不了她,见她看的津津有味,还磕着瓜子,不禁无奈。 他怎么觉得珠珠对宁韵那女人的关注比对他还要多? 这让他很是不满。 康烨为了收回她的心思,就附在她耳边,道:“珠珠,以后我们生个孩子吧,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第二百一十七章 番外11——怀孕 乍闻此言,周珠珠脸瞬间红了。 旋即不由黯然。 梦中的她难产而亡,她对此心有余悸。 虽然很喜欢有个孩子,像梦里那几个孩子一样,但她还是会害怕。 大概是留下了阴影。 想要克服那些恐惧并不容易。 康烨犹记得当初留下她一人面对分娩之痛,不知那个孩子是男是女。 这是他忘不掉的遗憾。 周珠珠没回应,康烨兀自设想未来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丝毫未发现她的异样。 在别墅住了一个月,周珠珠出门逛商场。 许久不曾出来,此次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周珠珠特意带了口罩。 康烨担心她暴露身份,被人围堵,派了两个保镖暗中保护她。 却不想会遇上许久未见的宁韵。 宁韵同样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穿着略宽松的衣服,打了个招呼,笑容满面,“嗨,真巧。” 暗中跟着的保镖将此事报告给了康烨。 周珠珠和宁韵坐在一间咖啡厅的角落。 看了眼外面,宁韵笑道:“康烨还真是在乎你,时时刻刻不让你离开他的视线。” 周珠珠知道有人跟着自己,理解康烨的心情,是以并不在意。 宁韵仔仔细细打量她,“你真不记得吗?” 周珠珠故作懵懂,“宁小姐何意?” 宁韵撩了下头发,撑着下巴看她,“其实我更相信你记得,但你装做不知又是为什么?算了,这不重要,你我也是老熟人了,能在这里见到,我还是挺高兴的。” 周珠珠不去想她此话是真心还是假意,默默喝着咖啡。 “过了这么久,康烨对你还是念念不忘,足以证明他对你是用了心的。 说实话,我很嫉妒你,但又能如何?我不是那个世界的宁韵了,我现在是演员宁韵,有更重要的事,男人?呵,能带来什么?” 宁韵嘴角露出讽刺的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但作为朋友,有个好消息,我想还是有必要告诉你,当做对你们俩的祝福,让你毫无负担地跟他在一起。” 周珠珠不解,凝眸看她。 宁韵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嘴角露出柔和的笑容,“我怀孕了。” 周珠珠愕然张嘴。 见她大受惊吓的表情,宁韵噗嗤一笑,“怎样?没想到吧?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周珠珠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收紧。 半晌,她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韵浅浅一笑,似乎很满意她的表情,“是康烨的。” 见她脸色瞬间白了,宁韵又道:“别急着生气,最近他没和我见面,他躲我还来不及呢。 这个啊,是我当初留了他的镜子,人工受孕的,他不知情。” 周珠珠的唇色发白。 这并未安慰到她。 如果宁韵说的是实情,这孩子的的确确是康烨的,无论是何种方式孕育,这都是康烨的。 周珠珠坐不下去了。 即便她努力告诉自己宁韵在说谎,还是无法安抚纷乱的心。 宁韵唇角的笑容渐大,继续打击她,“虽然是人工受孕,但我和他的关系是真的。 当初他还没遇到你,我看到了他的剧本,故意以你的身份接近他,虽然他并未上当,但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就把我当成了你。 你知道的,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有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女人守身如玉?何况他前世还是个皇帝。 你以为他为何帮我做女主角?不就是那点关系? 你若不信,我还留了照片,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也可以亲口问问他,他应该不屑否认。” 周珠珠捏着咖啡杯的手指骨节泛白,呼吸渐渐变得困难。 “呐,没必要生气,毕竟他从始至终只喜欢你,以后或许也只有你一个。” 宁韵微微地笑,用着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无比冷漠的话,“唉,男人的话最不可信,前一秒说爱你,下一秒却能轻轻松松睡别的女人。 我告诉你这个,不是为了康烨,而是因为你我相识一场,我不希望你陷得太深,苦了自己。 我就是个例子。 以后啊,谨守自己的心,千万别陷进去,即便和他结了婚,也别把心全丢进去。” 眼见周珠珠当真喜欢上了康烨,宁韵再是不快,也还是记挂着当初的情分。 她有私心,却也是真心为了周珠珠着想。 自己抽了身,只是希望留下个有他血脉的孩子,算是不留遗憾。 她也不想让康烨太得意。 此话说出口,无论将来周珠珠和康烨是何结局,她都不再关心。 也再与她无关。 康烨脸上布满了阴霾,大步走进来。 第263章 宁韵抬眼看他,笑容扩大,“哟,这么着急啊?怕我吃了她? 放心,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们,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所以不用再拿工作威胁我,我不怕了。” 宁韵站起,挑衅地看着他,“康烨,玩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女人从来不是好惹的,以后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 哦,对了,我不会再纠缠你,这孩子是我的,与你无关,所以你不用负责,我对你们很好吧?” 说完摆了摆手,道了声“拜拜”,潇洒离去。 康烨没心情找宁韵算账,看向周珠珠,脸色微白,“珠珠,别听她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很久没见她了,指不定那孩子是谁的。 从我见到你开始,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 见她不说话,康烨蹲下身,攥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看着她,“珠珠,我是真心喜欢你,也是真心想要娶你,别听她的,我们回去,好吗?” 周珠珠慢慢看向他,眼神渐渐恢复了焦距,声音平静,“所以,你承认了?” 康烨一时无话。 脸色奇差。 他握紧她的手,目光凌厉,“珠珠,不要再想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好好的,好吗?” 周珠珠笑了下,“还好你没否认。” 康烨不知她什么意思,心里七上八下。 他从不认为和别的女人之间的事有什么,只有面对她,他会害怕,不希望她知道。 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是他失算,轻信了宁韵那个女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番外12——周珠珠的决绝 周珠珠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的笑没了。 康烨心里“咯噔”一跳。 “康烨,给我时间。”周珠珠平静地道。 以康烨敏锐的心思,如何察觉不出她平静表情下的东西? 他若真答应了,这个女人是否会当真离开自己? 康烨没放手,“珠珠,当时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太想念你,她跟你太像了,我没忍住就……自从你回来,我已经和那个女人断了联系,从今往后,我只要你一个。” 早知她会回来,他如何会与那个女人纠缠? 他要她一人就够了。 偏偏他没了后悔的机会。 他终于还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周珠珠垂眸,唇角弯起讽刺的弧度。 可是已经迟了啊。 他们之间已经多了另一条生命的存在,这道隔阂无论如何抹不掉了。 康烨无法对自己的血脉视而不见。 她也无法忍受那样一个存在。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注定有一个人要委曲求全,这样的婚姻还会幸福吗? 周珠珠摇头,“康烨,让我们都冷静一下,你该考虑的是如何接受那个生命的存在,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康烨的心渐渐凉了。 他皱眉盯着她,“珠珠,以前你能忍受,为何现在就不能?就这一次,你也无法原谅吗? 你当初也曾隐瞒我,可我从未计较。 是你回来的太晚,我只是太想念你,无法忍受日复一日的思念,这也是错吗?” 周珠珠看着他,忽然笑了。 这笑太薄凉。 令康烨的心狠狠一跳。 “对,我是瞒了你,是我的错,我也不该怪你跟别人有了孩子,毕竟是我来晚了,你事先也不知情。 可康烨,我不想接受这样的婚姻。” 他终究还是皇帝玄烨。 仍留着皇帝的秉性,而非真真正正的康烨。 周珠珠站起身,道:“也许你我的缘分到此为止,一切都在上一世结束了。 从我难产而死的那一刻,我已经不欠你了。 现在的我只是周珠珠,和你,和那个世界的任何人,都不再有任何关系。” 不平等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 遇上他,也许只是为了告别曾经的瑚图玲阿和英珠。 康烨心中一震。 在他愣神的功夫,周珠珠已然走远了。 …… 康烨想了三天,想着遇上珠珠后的一切,想着珠珠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 后知后觉的他发现自己做错了。 他从未了解过珠珠的内心。 珠珠已经不是曾经的瑚图玲阿,而是周珠珠。 自己却还是那个玄烨。 他固执地以为珠珠不会在意,所以未曾考虑后果,却忘了,珠珠的想法早就变了。 和这个世界的女人一样。 曾经的瑚图玲阿会委曲求全,周珠珠却不会。 他的一时冲动,却造成了他们之间无法弥补的裂痕。 康烨后悔莫及。 他去周珠珠曾经住过的地方找她,房子却已经卖了。 他给周珠珠打电话,对方却始终没接。 不久之后,他才得到消息,周珠珠签了华瑞,做了华瑞娱乐旗下的艺人。 康烨意外。 他知道珠珠不喜欢做演员,为何签了华瑞? 康烨在华瑞的休息室见到了周珠珠。 与曾经的周珠珠相比,此刻的周珠珠显得光彩照人,却温柔依旧。 “康先生找我何事?”周珠珠看着他,目光温柔却平静,仿佛与他曾经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康烨皱眉,“珠珠,为何要签华瑞?” 第264章 周珠珠微笑,“想签就签了,何况,我已经没了退路。” 《深宫兰心》一出,她注定做不了平凡的周珠珠了。 何况,若不签华瑞,如何躲得过康烨? 若是以前的她,凭康烨的本事,她想要得到长久的清静断无可能。 没了康烨的保护,她也躲不过那些喜欢她的粉丝。 除非有足够大的势力护着她。 华瑞娱乐就是她的选择。 她成了华瑞娱乐的艺人,于公于私,郑秋白都会为她解决一些麻烦。 譬如那些躲不掉的粉丝。 譬如仍未放弃的康烨。 在华瑞娱乐的保护下,她可以拥有相对的自由。 康烨脸色阴沉。 他如何不懂周珠珠的心思? 没想到珠珠为了躲掉他,竟然早已选好了退路。 有华瑞做挡箭牌,他所能做的的确有限。 珠珠还真是聪明。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不该给她和华瑞牵线搭桥。 当初打的主意是借演戏的机会和珠珠多多接触。 因戏生情不是没有。 如今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当真如此决绝?”康烨嘴角发苦。 周珠珠道:“我只是不想委屈自己,让自己的婚姻变得不幸。 康烨,发生那样的事,你我已经不可能了。” 她想的很清楚,她无法勉强自己接受一个属于康烨却不属于她的孩子。 也无法接受康烨曾和别的女人有过那样的关系。 上一世是例外,这一辈子她不愿再委曲求全。 康烨眸光一沉,双手紧攥成拳,“我明白了。” 他定定看着神色坦然的周珠珠,沉声道:“但我不会放弃,别忘了,我不是康烨,曾经你是我的,未来,你也只能是我的。 即便有郑秋白护着你,你一样无法摆脱我。” 此刻,曾属于康熙的霸气和威严展露无遗。 目中流露出势在必得。 珠珠还是太过单纯,自己想要靠近她,有的是办法。 过去只是太在乎她的感受。 如果正直注定与她失之交臂,他不介意用些手段。 周珠珠并不在意他的警告。 三日后,周珠珠接了一部民国剧。 她很适合那个时代的旗袍美人。 女主角就是这样一个人。 雍容,贵气,优雅,风华万千。 公司需要她参加一个酒局,是与制片人的。 经纪人承诺不会有事,凭华瑞的地位,无人敢为难华瑞旗下捧着的艺人。 只是敬些酒而已。 何况还有经纪人陪同。 周珠珠答应了。 制片人的确不曾为难她,只是喝了两杯酒,经纪人就以不胜酒力为由帮她推了。 制片人只是笑笑,对她的形象很满意。 周珠珠走出餐厅,头已经有些晕,扶着助理的手。 回到住的地方,经纪人就回去了。 助理帮她放好热水,周珠珠也让她回去,说自己可以。 第二百一十九章 番外13——纠缠 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门铃声恰好响起。 因为头还晕着,周珠珠并未多心,以为是助理不放心,又回来了,就过去开门。 打开门,看清来人,周珠珠一惊,就要关门,对方快一步挤了进来。 “出去!”周珠珠拧眉,往外赶他。 康烨搂住她,微微含笑,“珠珠,别急着赶我,喝酒了?可有不舒服?” 周珠珠躲着他的触碰,反而在他的触碰下浑身越来越热,一张脸也越来越红。 康烨扶着她进了卧室,解开她裹着的浴袍。 …… 从混乱中醒来,周珠珠捂着额头,睁开眼睛。 先是看到熟悉的景致。 然后察觉到身上多出一只手臂。 浑身上下都痛。 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 周珠珠闭了闭眼,努力回忆昨夜的一切,却只想起一张熟悉的脸,后面的就不清楚了。 但她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懊恼也没用。 周珠珠起身,去洗澡。 洗完出来,就被康烨搂了过去,嗅着她发间的香味,“昨夜睡的可好?” 周珠珠推开他,神色淡漠,“你可以走了。” 康烨含笑看他,“这么着急赶我走?珠珠,我说过,你逃不掉。” “康烨,没什么用的。”周珠珠很平静。 曾经不是没有过,还给他生过孩子。 这点算什么? 康烨叹了口气,“珠珠,真要如此吗?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如果你介意那个孩子,那孩子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存在的,宁韵恐怕巴不得我离那孩子远远的,不会给我,以她的条件,足够养那个孩子了。 我最多给些生活费,算是对得起他们母子。 你若早回来一步,我必定只为你守着,如何会有这个孩子?” 康烨抚着她的颈,“珠珠,你也理解理解我,突然出现在这里,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面对一个如此像你的女人,我能如何? 你要我守一辈子吗?我不是和尚。 她是我唯一的慰藉,让我能够有力气坚持下去,不再被思念折磨。” “不足两年,久吗?”周珠珠语气轻飘。 第265章 从他离开,到自己生下孩子难产而死,不过短短七个月。 来到这里,与他重逢之前也只有一年。 一年七个月,如何久? 如何就忍不了? 说到底还是借口。 康烨一窒。 好一会儿,他语气软了下来,“是我错,珠珠,是我耐不住寂寞,是我等不及你。 可你要知道,我没想到你会回来,我想的是一辈子也等不到你。 我更没想到我走后不久你竟会……” 康烨声音哽咽了下,抱得她更紧,“是我错,让你受了那么多的罪,却没能陪在你身边。以后我会弥补你,弥补我们的孩子,我们都好好的,成吗?” 周珠珠踹了他一下,冷着脸,“谁跟你要孩子?做梦!” 她想过等自己克服了恐惧再给他生个孩子,算是弥补曾经无法得见那个孩子的遗憾。 但如今,他都有孩子了,自己为何要给他生? 康烨被踹了一脚,不恼反笑,“珠珠,是我欠你的,欠孩子的,你我既有机会重逢,就注定要我补偿你们。” 他的大手抚上她的小腹,神色温柔,“也许此刻的你已经怀了我的骨肉,珠珠,你还要坚持吗?” 周珠珠脸青了,又恼又羞,狠狠拧了他一把。 康烨忍着痛,微笑着。 周珠珠依旧不松口,“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康烨听话地松开她,留下一句,“改天我再来看你。” 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周珠珠下楼后,犹豫良久,还是去了附近的药店,买了事后药。 至于要不要吃,她始终下不了决定。 她也是渴望有个孩子的。 她想念那几个孩子了。 也想念那个未曾见过的孩子。 如果此次没怀上,她可以彻底死心。 如果真的怀上了,或许这就是命,也是上天再次给了她一个机会。 何况,不一定会有。 只一次罢了。 周珠珠安下心,最终还是把药收了起来。 意外的是,不到一个月,周珠珠的月信准时到来。 周珠珠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但总的来说还是幸运的。 开机的日子快到了,此时不适合怀上。 康烨是期待这个孩子的。 有了孩子,珠珠会心软,原谅孩子的父亲。 他一直等着珠珠那儿传来消息。 如望穿秋水。 直到珠珠去了剧组,他才意识到什么,不由得失望。 早知他应该更努力一些。 康烨一点也不担心是珠珠吃了事后药。 因为他早已安排人收买了那附近所有的药店,给她的并非那种药,只是维生素。 康烨如何不了解珠珠的心思? 不可能给她机会摆脱自己。 康烨到剧组探班。 指明探的是周珠珠,剧组的人震惊。 康烨见到周珠珠,周珠珠正穿着复古的旗袍,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气质刚刚好。 简直就是那个时代的人,充满了迷人的韵味。 康烨险些崴了脚。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然后,他就怒了。 因为周珠珠刚刚和男主角跳完舞,两个人正在聊天,很热络的样子。 跳舞是剧情里的一幕。 自然要有情愫暗生。 虽然周珠珠说过不接吻戏,但康烨依旧无法容忍她与其他男人一丝一毫的亲密。 简单的拥抱牵手也不行。 更何况,此刻的周珠珠只是微微笑着,那个男主角安诚就仿佛失了魂,眼睛时刻不离她的身。 康烨是男人,了解男人的目光,一瞬间被妒火烧坏了理智,疾步走上前,拽住她的手,拉她走到一边无人之处。 剧组其他人议论纷纷,同时一脸八卦。 女主角竟然有男朋友了,还是这么帅的男朋友。 原本以为无人配得上那么美的女人,连男主角安诚都配不上那么好的颜,现在却惨遭打脸。 那还是周珠珠上次出演的剧里的男主角。 莫非是因戏生情? 剧组的人疯了。 安诚满脸不快,却隐忍不发。 周珠珠甩开他的手,神色不满,“你来做什么?” 现在可好,被所有人看见,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人存心来捣乱的。 康烨黑脸。 第二百二十章 番外14——缠人的康烨 他若不来,她和那个男人的八卦绯闻早就满天飞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娱乐圈的事。 那个安诚的心思都露在脸上。 安诚有流量,颜值好,又看上了周珠珠,周珠珠现在火,但流量远远不够。 这样两个人一旦炒cp,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很气,但康烨还是很快意识到了眼前的情况,怒火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更容易惹恼了珠珠。 康烨强压不快,尽量平心静气,“来看你,拍戏很累,要注意身体,饿了吗?我给你带了水果,先休息。” 说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宣示主权。 周珠珠避开,垂下眼眸,“我不需要。” 康烨露出宠溺的笑容,“别逞强,该休息就要休息,累坏了身体如何是好?我会心疼的。” 第266章 余光瞥见安诚脸色如土,康烨十分满意。 哼,觊觎他的女人,活的不耐烦了。 接下来康烨时常来探班,剧组的人都知道了康烨是周珠珠的“男朋友”。 周珠珠心知越描越黑,索性不理会。 好在戏很快拍完,周珠珠不用再忍受康烨的骚扰。 回去后,周珠珠除了做代言,上节目,就是在家里健身,听歌,看剧,极少出去。 康烨依旧常来找她,周珠珠不见。 宁韵像是真的安心养胎,许久不曾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也不知去了哪里。 其实康烨在那次之后联系过她一次,希望她告诉珠珠孩子不是他的。 自己可以让她更火。 可惜宁韵听后就没搭理他了。 康烨咬碎了牙。 半年后,周珠珠的剧播出,反响很好,更多的人认识了周珠珠,也更爱她。 如今的粉丝更多吃颜,何况周珠珠不仅颜好,气质好,演技也愈发行云流水。 周珠珠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随着自身名气渐大,有华瑞娱乐的保护,康烨就算不肯放弃,也并未对她造成更多的困扰。 郑秋白和康烨是旧识,但周珠珠是他的摇钱树,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污了周珠珠的名声。 艺人不许绯闻缠身,郑秋白要的就是周珠珠清纯玉女的人设,绝对不许康烨这个老牛吃嫩草的影响了周珠珠的发展。 所以他明里暗里地警告过康烨,无效后对周珠珠的保护更上心了。 康烨无比郁闷,在心里暗骂:这个见钱眼开的臭东西。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在见过周珠珠和别的男人演戏后,他就知道自己无法眼看着周珠珠离自己越来越远。 好在他有钱,还是非常有钱的,花钱买了容易成爆款的剧,让郑秋白不得不投鼠忌器,允许自己与周珠珠见面。 康烨把剧本给了华瑞,女主角自然是周珠珠的。 既然周珠珠决定要在娱乐圈发展,他就捧她,顺便还能和她多些见面的机会。 还能借着当配角的机会盯着珠珠,免得珠珠和其他男人过分亲密。 他倒是想当男主角,名正言顺地亲近珠珠。 但一来他年纪在这儿,演不了太年轻的男主角。 二来华瑞还养着那么多出名的男艺人,如何肯把机会都给他? 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周珠珠不曾拒绝和他见面。 这是公事,她分的很开,只是见面而已,掉不了一块肉。 康烨想要与她亲近,除了看郑秋白答不答应,也要顾虑她的心情。 所以他很乖,不曾得寸进尺。 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帝如此模样,周珠珠并非无动于衷。 能做到这一步,已然突破了他曾经的底线。 周珠珠理解他和宁韵的一切,要求一个曾经的皇帝为她守身如玉,还是很有可能不再出现的她,那是痴人说梦。 她也曾心软,但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她是周珠珠,不是英珠,也不是瑚图玲阿。 身为嫔妃,她没有资格去计较。 还要大度地接受他的花心。 但身为周珠珠,她不想再委屈自己。 她可以跟着自己的心走。 她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没有人能勉强她。 康烨大着胆子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看着她,“珠珠,还不肯原谅我吗?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以后只要你一个,好不好?” 习惯了珠珠的温柔顺从,从未想到铁了心的珠珠如此无情,康烨无奈,却不得不更加用心地挽回她的心。 经历过一世的皇帝生涯,他对女人并无多么看重。 当初和宁韵,不过是因为宁韵的一举一动像极了她。 他知道原因,却不在意,只要能一解他相思之苦。 除了宁韵,他再未和其他女人亲近过。 周珠珠喝着水,垂着眸,道:“有意义吗?你又何必如此?我不想阻挡你的脚步,你也无需纠缠于我。 过去的都过去了,各自安好不好吗?” 康烨苦笑,“若我能忘了你,我又何必和宁韵……珠珠,既然你我再次相遇,就是你我的缘分还不曾断了,顺其自然好不好?你要演戏,我不阻拦,但你也别再拒绝我。” 他真的受不了珠珠的冷漠和拒绝。 只要她原谅,自己可以什么都依着她,决不再惹她伤心。 “我只想安心演戏,和演戏无关的事,我不想理会。” 周珠珠是真的不想再轻易碰感情。 她的事业刚刚起来,只有拥有了自己的事业,才有更多的能力保护自己。 身为艺人,和康烨这类人的感情注定是不牢固的。 随时可能被现实弄垮。 就像他不能忍受自己和别的男艺人亲近,他能忍一时,但能忍多久? 再也不能忍受的结果就是一刀两断。 她不希望二人将来的感情被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毁掉。 康烨有点气馁。 现在的珠珠的心太难撬开了。 这么久了,他的耐心全部都用在了珠珠身上,已经快要耗尽。 难道就因为那一次的错误,就要否定他的所有吗? 自己心急火燎,她却怡然自得。 第267章 康烨很不是滋味。 两个人坐在周珠珠家里的客厅,因为是白天,周珠珠并不担心。 郑秋白同意他们私下见面,不是同意他们交往。 一来康烨给的剧本让人无法拒绝,也不希望彻底得罪康烨。 二来或许是希望周珠珠自己能亲自解决这个麻烦。 华瑞不能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她一人的身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 番外15——绯闻 自上次与安诚合作后,安诚的经纪人找到周珠珠的经纪人,提出两家的艺人炒cp。 安诚是个年轻的自带流量的艺人,粉丝超多。 周珠珠颜值好,气质好,受欢迎。 这样两个人站在一起绝对是极养眼的存在。 上次剧播出后,两家的粉丝也自发地组了二人的cp,似乎很看好。 安诚自入圈以来,无任何花边新闻,是高冷人设。 很受女粉丝欢迎。 这一点安诚和周珠珠极为相似。 但长久如此并无好处。 若这二人炒cp,二人的粉丝也较容易接受,对二人将来的发展也很有利。 两个人算是各取所需。 华瑞对此欣然应允。 炒cp,并非真的让二人搞恋情,只是让粉丝对二人多一点谈资,有利于他们将来的发展。 康烨得知后闯到了郑秋白的办公室,和郑秋白吵了一架,然后就强行带走了周珠珠。 令华瑞所有目睹这一切的艺人吃了一惊,背后议论纷纷。 当天就出了周珠珠和某编剧谈恋爱,背靠大佬的热搜。 网上起了轩然大波。 称怪不得周珠珠资源这么好,原来都是因为这张脸。 许多粉丝大骂周珠珠。 虽然有很多人喜欢周珠珠,但大部分女粉丝都不喜欢周珠珠,大概是同性相斥,也因为周珠珠红的太快,太突然,惹了某些人的忌。 以前没机会,现在是逮着机会就往周珠珠身上泼脏水。 网上对周珠珠一片骂声。 康烨看完热搜,脸色阴沉的可怕,立刻吩咐人把热搜压下去。 “珠珠,对不起。”康烨看向周珠珠,神色疲惫又不安。 他气狠了,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直接带走了珠珠。 现在后悔也晚了。 周珠珠一脸平静,仿佛身处流言蜚语中的不是她,“我能怪你什么?我走到这一步是你给我的。 现在成了这样,我不怪任何人。” 只是从今往后,她不欠康烨了。 康烨苦笑,“这件事肯定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定是华瑞内部有人嫉妒你,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解决。” 当时看到这些的都是华瑞的人。 珠珠红的这样快,必定挡了某些人的路。 就算没有自己,这一天也早晚会来。 好在他早有准备。 既然当初决定要珠珠进娱乐圈,自然不会让她陷入任何不利的绯闻。 “珠珠,别这样冷漠,我见不得你和别的男人搞cp,一点不希望你和别的男人亲近,就算只是无中生有也不允许。 我宁愿这绯闻的对象是你和我,我们公开吧,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对你有一丝一毫的诟病,不会让你的事业受到一丁点的影响。” 这次的事也有他的私心。 也许他潜意识希望自己和她的事情爆出来,让华瑞不得不承认他们二人的关系,不再让珠珠和别的男人炒cp。 那个安诚没安好心,表面说什么为了将来的发展,还不是觊觎珠珠? 呵,什么高冷人设,都是骗人的。 “别看那安诚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那都是他们公司给他的包装,他私下的生活也不干净。 别相信娱乐圈里的男人,和他炒cp,你早晚要被连累。” 若安诚继续打扰珠珠,他不介意再爆点料,让他的事业从此停滞。 但那个安诚毕竟与珠珠合作过,那个剧过去没多久,爆出来,对珠珠也没好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对安诚出手。 珠珠就是他的万不得已。 周珠珠瞟他一眼,心道,你又干净到哪里去? 似乎理解了她的眼神,康烨难得老脸一红,旋即正色道:“珠珠,我跟他不同,从此以后我只要你一人,绝不和其他女人有一丝一毫的暧昧。 我只和你玩暧昧。” 周珠珠看不下去了,他何时变得如此厚脸皮? 都不像他了。 周珠珠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是安诚,想来是因为热搜的事。 想着康烨在此,周珠珠犹豫要不要接。 若是接了,肯定惹恼了康烨,还不知发什么疯。 他已经发了一次疯,当着华瑞所有人的面把她带走了。 康烨已然看到了,脸顿时一片漆黑,死死盯着她,仿佛在说,她要是敢接,一定如何如何。 周珠珠神色自若地接了,面对安诚关切的询问,淡定地说了句“没事,好好的”之类。 接下来安诚自然问了句康烨是怎么回事。 周珠珠还没回答,康烨劈手夺过她的手机,把线掐断了。 一张脸阴沉沉的。 康烨再也忍不了,一把将她拽过去,眼中满是隐忍的妒火,“珠珠,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我不想伤害你。” 第268章 周珠珠看着她,目光平静如水,伸手抱住了他,手一下下抚着他的背。 康烨眸中的妒火和怒火一瞬间散了,温柔溢满了周身,目光迷离,嘴里喃喃,“珠珠……” 面对越靠越近的他,周珠珠淡定地推开了他,起身,抚了抚裙子的褶皱,淡定道:“我累了。” 康烨的目光一瞬间恢复了清明,深深看了她一眼,抿紧了嘴唇。 珠珠竟也变坏了。 但他丝毫不生气,只有淡淡的无奈和欣喜。 康烨起身,将她搂进怀里,“珠珠,在一起好不好?你想怎样我都依你,就是不要用别的男人来气我,也不要再拒绝我。”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目光微微灼热,“这里会难受。” 周珠珠仰头,看着他,“那我现在想回公司去,可以吗? 也不要再大庭广众与我拉拉扯扯。” 康烨目光一顿,旋即惊喜,“珠珠,你的意思是……” 周珠珠垂眸,“宣布恋情,但我暂时还不想结婚。” 康烨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用力抱紧她,“好,都依你,你想何时结婚就何时结婚,那……我们住一起吗?” 周珠珠顿了下,点点头。 康烨大喜过望。 周珠珠心下松了口气。 也许这样是最好的,摆脱不了,就接受好了。 何况,只有如此,她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若怀上,就结婚,若怀不上……就这样吧。 她做梦都想见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虽然将来的孩子未必是那个孩子,但只要是他们的孩子,都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 番外16——父凭子贵 网上的热搜很快压了下去。 又多了条更大的消息,华瑞娱乐旗下的艺人周珠珠和编剧兼演员康烨官宣了恋情。 据说是因戏生情,此前二人在《深宫兰心》中出演男女主,对彼此很有好感,最近才确定了关系。 这才有了之前在华瑞发生的一幕。 并非周珠珠背靠某大佬,人家是正常谈恋爱。 网上一片哗然。 周珠珠的粉丝和安诚的粉丝哭成一片,但很快又接受了。 虽然安诚更年轻,康烨年纪大了些,但康烨长的也算不错,吃他们俩cp的粉丝也有不少。 接下来就都是恭喜周珠珠和康烨的了。 华瑞也处置了那名叫何钰颖的女演员,取消了她接下来三个月的工作,让她休息一阵。 据说之前就是这位把消息发出去的,还买了水军黑周珠珠。 周珠珠知道这位,何钰颖之前也很火,算是华瑞一直捧着的。 只是行事有点嚣张,有点任性,不太听话,此次算是华瑞给她的一个警告,让她压一压性子。 并非全然为了周珠珠。 何钰颖火了那么久,习惯了高高在上,骤然面临休息三个月的处置,心理上必定有很大的落差。 这样的处置于她而言必然是个很大的打击。 既然华瑞已经做出了处置,给了她交代,周珠珠便不再介意何钰莹颖的所作所为。 她也没多余的心思放在这样一个不知分寸的人身上。 若何钰颖继续作死,相信华瑞不会坐视不理。 压根不用她出手。 郑秋白心里将康烨骂死了,好不容易把人弄到了华瑞,这才过去多久?就官宣恋情了。 平白给他造成了多少损失。 但事已至此,在康烨的威胁下,他也只有咬牙认了。 庆幸的是粉丝们虽然有很多遗憾周珠珠这么快就公布恋情的,但大多是祝福,而非攻击。 这也是周珠珠自身魅力的一个体现。 周珠珠不仅外在条件好,演技好,重要的是听话,认真,心性上比何钰颖不知好了多少。 郑秋白很乐意继续捧着她。 也愿意为周珠珠付出比何钰莹颖更多的心力。 至于何钰颖,给她个惩罚,敲打敲打,日后若学会了低头,他自然不介意再给她些好的资源。 …… 自打周珠珠和康烨官宣了恋情,康烨每天都住在她家。 即便郑秋白会不满,会警告他,让他多考虑考虑珠珠的工作,他也无所谓。 总之,他一定要珠珠怀上他的孩子,那样就再也无法离开他了。 珠珠还能借此机会休息休息,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三个月后,周珠珠终于有了好消息。 去医院看过,确定五周了。 康烨大松一口气。 周珠珠再次有了身为人母的喜悦,即便这里面仍有些忐忑和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 工作是暂时要放下了。 周珠珠推掉了接下来一年的工作,然后向公司请了一年的假。 似乎是担心再有人打扰,康烨直接带着周珠珠回了他的别墅。 这是周珠珠上次与康烨分手后第一次踏入这里。 刚怀上不久,还没反应。 又过了两周,周珠珠才有了孕吐的反应,除了酸的,其他什么也吃不下。 不到一个月就瘦了一圈儿。 康烨很是心疼,日日陪着她。 直到此时,宁韵带着祝福的消息才发了过来。 周珠珠猜到宁韵的孩子应该已经生下了。 第269章 不知是男是女。 宁韵没给她照片,她也没问,只感谢了她的祝福。 说到底此事不是宁韵的错,错的是男人。 她又何必与宁韵计较? 何况,她感受到了宁韵当初那些话里边的几分真心。 宁韵不是个无情之人。 看似炫耀和挑拨,实则是提醒。 康烨忧心忡忡,生怕她气坏了身子,把手机夺了过去,“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别理会。” 周珠珠瞥他一眼,捂着肚子回了房间。 康烨不禁有些委屈。 他许久不曾联系宁韵了,连那孩子都没打听,只让人送了些抚养费给她。 对方收下了。 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们二人间的平静。 即便那是他的血脉。 可惜珠珠还不曾答应与他结婚。 眼看着珠珠的肚子越来越大,他实在担心。 不知珠珠何时才能彻底接受他。 周珠珠不曾释怀,但她也不会刻意为难自己。 有了孩子,她更要为孩子着想,早晚要和康烨和好如初,也需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只是她不想太如康烨的意。 总要让他急些时候。 也是要他明白,自己不是谅解了他的所作所为,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就算有了孩子,也不一定要顺着他。 她就是为了这个孩子。 一方面是见康烨态度诚恳,另一方面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好好养大这个孩子。 如今目的达到了,她自然无需再给康烨好脸。 他爱如何误会,着急,她都不在意。 在这之前,康烨好歹还能在夜里陪着她,好好亲近亲近。 如今有了孩子,周珠珠压根不要他陪了。 康烨不会在这时候碰她,只是希望夜里陪着她,万一她哪里不舒服,自己也好及时知道。 周珠珠却坚决不要。 康烨归咎于宁韵,珠珠冷落他就是从那晚收到宁韵发来的消息开始的。 为此,他特意给宁韵打了电话,警告他不许再打扰珠珠。 对方的嘲笑和傲慢更是气得他好几天无法静心。 直到周珠珠腹中的孩子满了三个月,两个人正坐在餐桌上用早餐,周珠珠突然跟他说,“准备好户口本,身份证,下午领证。” 康烨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着对方安安静静吃早餐,蹙着眉,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这才回过神,大喜过望。 差点就把周珠珠抱起来转上几圈。 “好好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去领证。” 他早就准备这一日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样突然。 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但他还是很高兴。 周珠珠并不想这么快,但粉丝那儿总要应付。 不能让人对她的孩子有一丝诟病。 只有她这个康夫人的名分定了,她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顺。 至于婚礼,暂时不需要。 当两个人的结婚证和结婚戒指先后晒到微博,微博底下的粉丝们炸了。 有惊讶的,有祝福的,更有人嘲笑康烨父凭子贵的,夫妻地位显而易见。 原因无他。 只是因为康烨在自己的微博上晒出结婚证和两个人牵手露出的结婚戒指后,还加了一句话。 终于拿到手了n_n。 许多知道周珠珠怀了孕的粉丝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从这句话和这个表情中似乎感受到了男方的心情。 纷纷感叹老康地位不稳,竟然要凭儿子(女儿)才能升级成周珠珠的老公。 周珠珠的粉丝气顺了,开始调侃两个人的夫妻生活。 总之,网上对他们这一对还是很友好的。 也有很多粉丝到周珠珠微博底下发出期待周珠珠产后复出的话。 周珠珠一一回应,感谢他们的支持和祝福。 怀孕的日子很平静,也很顺心。 康烨生怕她怀孕期间不高兴了,也不出去工作,就在家里陪她,偶尔带她出去散心。 每个月亲自带她去做产检。 周珠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看什么剧,康烨都亲自给她准备好。 周珠珠闷了,他就绞尽脑汁地给她讲故事,讲笑话,脑筋急转弯。 以前每次怀孕,康烨因身份之故并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还哄她开心。 现在却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她和孩子的身上。 连孩子以后的玩具,奶粉,衣服等等,全都买了。 康烨还亲自做她喜欢吃的菜。 周珠珠对他仅有的那点意见也都散了。 …… 安诚默默坐在吧台边喝着酒,面前手机上显示的是周珠珠微博官宣结婚的消息。 何钰颖夺过酒杯,竖眉道:“怎么?这就不甘心了?” 安诚瞥她一眼,冷着脸夺回酒杯,继续喝。 何钰颖恨铁不成钢,“那周珠珠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喜欢她。 华瑞捧着她,连你也念念不忘,人家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你没机会了,醒醒吧。” 安诚冷笑了声,“你嫉妒她?” 何钰颖被堵的脸颊通红,恼道:“谁嫉妒她?我就是不服气,我出道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位置,凭什么她一来就夺了我的位置,还勾了你的心?哼,她凭什么?” 第270章 安诚定定地看着她,突然玩味地笑了,“就这点你比不上她,被别人夺了位置就气得跳脚,全无风度。 殊不知只是让别人看了笑话。” “你……你竟然这样说我!”何钰颖又气又委屈,眼睛都红了。 “实话而已,我见过不少出色的女人,如她这般有风度,又有风情的女人少有。 她是女神,你就是一个小丑。” 安诚说着,丝毫不介意这话对眼前的女人是多么大的打击。 何钰颖握紧拳,冷哼,“那又如何?你还不是只能和我这个小丑睡在一起? 人家女神看不上你,你也是个失败者。”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鄙夷,不屑。 安诚脸色一僵,旋即又笑了,“女神就是需要仰望的,得不到不可惜。” 初次见到那个女人,他就知道不是自己可以沾染的。 她像高山之巅的雪莲,美丽,纯洁,却高不可攀。 觊觎都是对她的亵渎。 但他仍被她身上的淡然和高贵所吸引,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也曾心生玷污这朵纯洁的雪莲的心思。 可惜,这朵雪莲早早被旁人摘了去。 有不甘,有恼怒,却无可奈何。 又有一种莫名的幸灾乐祸。 或许他盼着有朝一日那个女人被抛弃,不再纯洁,不再高不可攀。 再美的雪莲也要开败的时候。 那时候也和其他的女人没两样。 就像眼前的女人一样。 会发怒,会嫉妒,会丑陋。 或许如此方能安慰自己,不是自己的失败。 安诚搂住她的腰,笑得痞气,全然不似往日的高冷气质。 “玫瑰才是需要人欣赏的。” 玫瑰再刺人,也是美的,眼前的女人再不堪,终究是有可取之处。 这是他碰触得到的风景,毁了也不可惜。 何钰颖脸上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柔若无骨地靠在他怀里,“哼,长的再好又有何用?最爱你的还不是我? 只有我才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那周珠珠,表面再纯洁不过,还不是早早和别的男人搞在了一起? 什么因戏生情,简直可笑,只有那些没脑子的才会相信。” 可恨,华瑞竟然因为那个女人雪藏自己三个月。 全然无视她往日的付出。 何钰颖咬牙暗恨。 安诚眸中掠过一丝寒光,嘴上却道:“就算是假的,至少人家能装,装的让人爱,让人心生不舍,这就是本事。 你呢?好好和人家学一学,别整日里张牙舞爪的,何至于像如今一样。” 何钰颖不服,却无话可说,脸色很难看。 安诚想,就算那周珠珠是装的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目的是欲迎还拒。 至少是成功了。 没人会厌恶那样一个女人。 甚至拥有后也会恨不得宠入骨子里。 “来一杯果汁。”一道柔柔的嗓音传入耳中。 安诚一愣。 何钰颖也一愣。 一个穿着黑色长裙,身材火爆的女人慵懒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手撩起一边的卷发,扭头扫了他们一眼,尤其是看到男人一张惊愕的脸,露出妩媚的笑容,抬手打了个招呼,“嗨,帅哥,你好~” 自动忽略了男人身边目光喷火,恨的牙痒痒的女人。 “宁……韵?”安诚有点不确定的口吻,上上下下打量她。 眼前的女人的确是宁韵,那个从不缺绯闻的宁韵。 但又感觉与往日的她有些不同。 安诚对这个女人素无好感,关注也不多,但今日见到,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身上有另一人的影子。 像是……另一面的她。 安诚眯了眯眼,慢慢勾起了唇角。 若说那人纯洁无辜,高不可攀,让人不忍玷污。 这个她既有那人的媚,又有那人没有的妖。 就像是一个人的两个极端。 第二百二十三章 番外17——终章 “你为何来此?”何钰颖咬牙切齿瞪向她。 尤其是看到安诚一副饶有兴味的表情,心里就是“咯噔”一跳,生起了危机感。 宁韵这才把目光施舍给了她,嘴角挑起丝不屑,“我来这儿还要向你报备?何钰颖,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样的……讨人厌。” “你……”何钰颖气歪了鼻子。 宁韵和何钰颖身处不同的公司旗下,虽然一个演女主,一个演女配,但从来势不两立。 宁韵争女主从未赢过何钰颖,自然恨透了她,处处给她找麻烦。 何钰颖也瞧不起宁韵一副白莲花样儿,到处勾男人。 许久不见,这朵白莲花貌似有点不一样了,那股白莲味少了些,却更勾人了。 尤其是勾上了自己喜欢的男人。 何钰颖对她的鄙夷和忌惮更浓了。 “怎么?消失这么久,又舍得回来了?不知是从哪个男人身边跑了出来?” 何钰颖一出口就充满了恶意。 宁韵眼中寒光一闪,却挑唇一笑,瞟向一言不发的安诚。 “这位是安诚吧?久仰大名,不知这位何小姐可是您的女朋友?如此出口伤人可不好啊。” 说着,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第271章 何钰颖气红了眼。 这个女人,又演上了! 安诚皱眉,拽开何钰颖挽着自己的手,冷冷看她一眼,“你这是做什么?” 何钰颖瞪大眼睛,“你……你替她说话?” 安诚冷着脸,“是你说话太难听。” 宁韵擦擦眼泪,柔柔道:“还是安先生有风度,不似何小姐,没想到许久未见,这毒舌的毛病依旧没变。” 说着,挑衅地瞥了她一眼。 何钰颖气炸了。 安诚推开她,朝宁韵笑了笑,“宁小姐一个人?天色不早,外面不安全,不如我送宁小姐回去?” 何钰颖狠狠掐了下他的手臂,“我呢?” 何时这般殷勤了?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安诚皱眉,道:“我让人送你回去。” 然后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接她。 与对宁韵的态度截然不同。 眼看着安诚和宁韵一起离开,何钰颖气得啊啊直叫,周围的人拿异样的眼神看她。 走出酒吧,宁韵轻笑,“安先生人真好。” 安诚淡淡一笑,“宁小姐言重了,宁小姐怎的一人来此?可是有何不痛快的?” 宁韵眼眸闪了下,垂下眼眸,“没什么,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安先生不也在此?” 安诚了然,不再追问。 ……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周珠珠出门少了。 康烨每日陪她在花园里走走,锻炼锻炼身体。 这日,周珠珠看电视,看到有宁韵的一个真人秀节目。 上面不仅有宁韵,还有安诚。 两个人频繁交流,似乎关系很好。 近来网上的确有流言,宁韵沉寂一年后归来,与安诚多次出入公共场所。 疑似谈恋爱。 虽是空穴来风,但安诚此人素来谨慎,从不会和任何女艺人搞绯闻。 这是第一次,却是和宁韵。 看好这对的粉丝很多,宁韵虽出演女主角少,但观众缘还不错。 许是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太具有欺骗性。 镜头前的宁韵和周珠珠所知的那个任性妄为的宁韵像是两个人。 但此人惯会演戏的。 又素来擅长扮演无辜白莲花人设。 周珠珠对于网上这条消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之所以半信不疑,是因为安诚此人不喜与人炒cp。 又因为安诚的经纪人曾提过和她炒cp,所以还是有点可信度的。 毕竟宁韵此人风评还算好。 除了女人缘不太好。 安诚流量好,演技好,宁韵流量不如他,又休息了一年,凭借这次机会赚点流量,是宁韵做得出来的。 果然,经过这次真人秀节目,宁韵的粉丝翻了许多。 热搜几次谈论他们二人。 没过几天,周珠珠又听到消息说宁韵接了部戏的女主角,男主角是安诚。 两个人谈恋爱的事情更有可信度了。 周珠珠吃着切好的苹果,频频看向低头看书的康烨,眼神古怪。 宁韵回来,却和别的男人搞恋情,还是在生下了康烨的孩子之后。 这男人是否会有被带绿帽子的憋屈感? 宁韵还真是大胆。 这人毕竟曾经是皇帝。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康烨抬头看向她,挑了下眉,“怎么了?不舒服?” 周珠珠摇摇头,沉默片刻,道:“宁韵的事……” 他不可能不知,如此淡定是不在意,还是故作不知? 康烨眉头都没动一下,伸臂搂住她的腰,在她侧脸吻了下,“在说什么傻话?她与我们何干? 我只希望我们一家子好好的,别为了不值当的人闹了矛盾。” 说着抚上她的肚子,语气低沉,柔和,“你看,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哪里顾得上旁人?再过两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我想好了,再过半年,我们就办婚礼,去巴黎,好不好? 我一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让你做我真真正正的的妻。” 莫名从旁人说到了两个人的婚礼,周珠珠有点没跳过来。 看起来他似是一点不在意宁韵和别的男人的事,是当真不在乎吗? 还是顾忌她的心情? 管他呢,周珠珠也不希望别的人或事打破了二人的平静。 更不会主动去挑破。 他在意也好,不在意也好,与她无关。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多地感受到胎动,孩子很活泼,医生也说很健康。 是个女孩。 得到这个消息,周珠珠很高兴。 那一世她没有过女儿,一直很遗憾,如今能拥有一个女儿,当真是老天成全了她的心愿。 虽然她也想念那几个孩子,但那一世他们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也都成了亲,生了子。 周珠珠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唯一的心事就是没能有个女儿,为她招个合心意的额附。 这一次,她要为女儿找个疼她爱她的丈夫。 周珠珠不再关心宁韵的事。 但网上仍旧不乏对此事的议论。 有祝福的,自然就有大骂的。 说什么宁韵假柔弱,真心机,利用和安诚的绯闻,巩固自己的事业。 有不少人借着这股势黑宁韵,还爆出了宁韵和多个男人交往,私生活混乱的事情,十足十的心机婊。 第272章 是真是假有待商榷,但也为宁韵招来了更多的骂声。 好的坏的,统统把宁韵顶上了热搜。 当真说不清这是好是坏。 而事件的当事人却无动于衷,嗑着瓜子,翻着白眼,呵呵冷笑,“也就这点伎俩。” 没过几天,又一条热搜爆出来,何钰颖收买水军黑宁韵的消息被爆了出来。 还有何钰颖和多个男人进出酒店,姿态亲密的照片也在里面。 风头立刻转向,被骂的成了何钰颖。 何钰颖也是当红小花,华瑞曾经力捧的女主角,虽然如今成了周珠珠,但何钰颖的资源依旧不少。 曾经被捧得多高,如今就被骂的有多惨。 华瑞紧急公关,把事情压了下去,但何钰颖的名声还是毁了。 网上骂声一片。 何钰颖面如死灰,目光毒恨。 此事只有靠时间让所有人淡忘。 何钰颖短期内是不适合出现在荧幕中了。 华瑞忍痛将何钰颖半雪藏。 而最优秀的周珠珠快要分娩,华瑞也很苦恼。 只盼着周珠珠早日分娩,早日回来工作。 另一边,安诚很想和何钰颖掐断联系,撇清关系,免得有朝一日被她连累。 但何钰颖那个女人素来不管不顾,全随心情,一旦被惹急了,不知会干出什么事。 安诚一边吊着何钰颖,安慰她,一边和宁韵搅和在一起。 但他愈发不耐烦何钰颖,更加迷恋宁韵。 宁韵知道安诚与何钰颖还搞在一起,并不在意。 且不说她只是利用安诚,压根没感情,她下一部戏还需要安诚,自然要好好“培养”感情了。 总之,安诚对他还有用。 何钰颖那个女人搅不起太大风浪。 能做到的也就是攀咬眼前这个男人。 即便咬着了,对她影响也不大。 何钰颖凉了。 宁韵的戏开拍了。 周珠珠也要生了。 早早到了医院,没选剖腹产,过程很顺利,康烨时刻陪着。 周珠珠醒来后,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心满意足地笑了。 康烨也喜欢的不得了。 周珠珠叹了声,“也不知当初那个孩子是男是女,都没能看一眼。” 一听这个,康烨满目心疼,握住她的手,“有那几个小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会平平安安的。” 周珠珠得到了安慰。 只是仍有些愧疚。 三天后,周珠珠回了别墅。 月子结束后,周珠珠的经纪人来看她,顺便问她何时回去工作。 说是有个剧,半年后开拍,不影响她养身体。 周珠珠看了剧本,点头应了。 她很珍惜自己的身体,半年,足够她养好身体了。 康烨很不满,“结婚后还要度假,怎么也要半年,哪有时间拍戏?” 再有三个月,周珠珠和康烨就要补办婚礼。 周珠珠抱着女儿,语气淡淡,“度假何时都可以。” 康烨没了话,心情很不爽。 他们的二人世界就这样结束了。 真的不舍得。 周珠珠不理他,要说她唯一在意的就是女儿了。 半年后女儿还小,拍戏期间见不到女儿,她会很想念。 不过,她不能一直待在家里,要养废了,而且康烨缠的太紧,她受不了。 孩子交给他,又有保姆,不必担心。 大不了她常常视频,见见女儿。 康烨不再提拍戏的事,“我想了许久,我们的女儿就叫康琬,小名叫妍妍,如何?” 周珠珠沉吟了下,眉头舒展,微微一笑,“好,妍妍。” 又逗弄了下女儿,口中唤着妍妍。 康烨满目温柔。 有妻有女,当真无憾了。 三个月后,周珠珠和康烨在巴黎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因为牵挂着女儿,并未在外久留。 剩下的三个月,周珠珠除了看剧本,便是陪妍妍,看着妍妍一点点长大,眉眼渐渐变得秀气。 眼睛和嘴像她,耳朵像康烨,笑起来如春花绽放,暖人心。 康烨嫉妒珠珠看妍妍的时间都比看他多,又忍不住被妍妍的笑吸引过去,心软成了一滩水。 周珠珠回去拍戏,意外的是宁韵找上了他,说是有一部戏,希望与她合作。 她是女二,周珠珠是女一。 周珠珠意外,“为什么?你不是很想当女一吗?” 宁韵露出无奈的笑,“人家要的女一不是我,说我只能当女二,偏偏我很喜欢这部剧,就只能找你了。 如果你出演女一,我还是舒坦一些的,总比其他人要好。” 看得出她是真心,周珠珠犹豫。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出演女一,打算找一部女二的戏,锻炼一下不同的演技。 周珠珠道:“我要先看剧本。” 宁韵同意。 周珠珠回去后,与经纪人说了。 很快那部剧的剧本就传到了她邮箱里。 康烨瞅了眼,道:“其实这部剧的女二比女一更加出彩。” 周珠珠也认同。 女一是白月光,女二是替身,但女二的设定更加敢爱敢恨。 女一的人设太寻常,常见的傻白甜,并无多少亮点。 第273章 怪不得宁韵会选女二。 其实无论宁韵选哪个都不吃亏,定了女一,名分上压她一头,定了女二,宁韵也是占了人设的优势,亮点都在女二。 能够体现演技的也是女二,演好了能够狠狠压女一一头。 而女二的这个设定对周珠珠而言也是个很大的挑战。 能够打破她一贯的形象,让粉丝认识到她更多的演技。 周珠珠决定演女二,将女一让给宁韵。 毕竟女一算是宁韵擅长的领域了。 熟悉,但并无挑战性,也就失去了突破自我的可能。 周珠珠相信自己可以压宁韵一头。 她不会把风头让给宁韵。 这是她们第一次在戏里的交锋,也是戏外的对峙。 康烨坚决反对她和宁韵合作,眉头紧皱,“那女人太可恶,你少和她来往。” 看来他是吃了宁韵的亏,有了警惕心。 周珠珠不以为意,“这一日早晚会来。” 宁韵会在康烨一事上退场,却不会在演戏一事上让步。 而她,也不是甘心认输的。 上辈子各自吃了对方的亏,这次有机会一争高低,如何会放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