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冬来(达达利亚x旅行者荧|达荧)》 冬来·一 “0925号床的家属呢?刚下的病危通知书需要立刻签字!” “值班医生!值班医生在哪里?我爱人突然大出血!快要休克了!” “——谁这么缺德把呼叫器的电源给拔了?!” “今天刚送进来那人什么来头?军衔不低吧,上面派了这么多愚人众兵士在医院外面守着。” “军衔再高这回也怕是活不成了,腰上破了这么大个窟窿,听说光是用来临时填塞止血的纱布就从身体里扯出来好几卷……” “我们主任特意交代我们绕着那间手术室走,最好不要去那个楼层了,一会手术完了还要安排专人进去深度消毒,听说是有什么…什么深渊诅咒外溢污染?不懂。” “升降梯是不是也不能用了?我刚才路过看到拉了警戒条……” …… 荧躲在狭小的储物间内,大气都不敢出。 被「博士」派出的人一路追杀,她慌不择路地逃到城区,躲进了这所军事医院里。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博士」出身须弥,必然不懂得这个道理。 不巧的是,她刚混进医院,这里就被愚人众的兵士封锁包围了,她扒在门缝上偷听了半天,似乎是愚人众哪个大人物受了重伤送来抢救。 庆幸不是「博士」的部下找来这里之余,她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会是他吗…不可能吧,他这么能打,怎么可能…… 可是,再怎么能打,他也还是人啊,只要是人,就会受伤,就会…… 荧用力摇了摇脑袋摈除杂念,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都要自身难保了。 万一哪个医护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储物间的门,她可就要直接被扭送到门口的愚人众兵士那了。 要不是身上受了伤…她也不至于这么憋屈,费这么大劲躲进医院来也是为了偷点止血的药和纱布临时处理伤口,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流着血在外面到处乱跑可是会死人的。 一直在这躲着也不是办法,在储物间找了套崭新的护士制服换上后,荧戴上口罩走出了储物间。 她对着走廊的玻璃门稍稍整理了下衣着,白色的中长款连衣裙,白色的围裙,白色的护士帽……希望身上的伤口不要再裂开了,不然血渗出来这一身白的就太明显了。 不愧是至冬,连医院都大得跟座迷宫似的。 荧如同鬼打墙般地在医院里绕了半天都没找到出口,难免有些心力交瘁。 她又饿又累,身上还有伤,实在是走不动了,只好找了间没人的病房钻了进去。 刚进去荧就傻眼了,这哪是病房,是总统套房吧? 壁纸,落地窗,衣橱、茶几沙发、书柜书桌、独立卫浴…一应俱全。 光是正中央的那张病床,躺两个人上去都绰绰有余。 还没等她欣赏一番这里豪华的陈设,就隐约听到门口走廊上有动静,她毫不犹豫地闪身躲进了巨大的衣橱里。 她刚躲进去,病房门就被人推开,好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医护推着张转运床走了进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病人转移到病床上,又在他身上插满了各种监护维持生命的仪器设备。 “老师,病房内真的不可以留人吗?”其中一个护士问道,“他的情况很危险。” “你没看到就连他那些部下都没敢跟着进来?”其中年纪大些的护士调慢了点滴的流速,“他身上的诅咒对我们这些普通人危害很大,不能长时间接触,只能等愚人众那边安排人下来了,要是一直不来人,就安排护士轮班每小时进来一次,每次不能超过五分钟。” “一会出去,你们身上的衣物都要全部销毁,不能让别的病人接触到,接下来几天就先在家休假观察,暂时不用来医院了。”她想了想,又严肃地补充道。 “可惜了,还这么年轻……” “…愿仁慈的女皇保佑这个可怜的小伙子。” 几位医护站在病床前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个向女皇祈祷的符号后,推着那张转运床出去了。 病房又恢复了她刚进来时的死寂,只是空气中多了一股混着药味,消毒水味的血腥气。 荧推开衣橱的门,缓缓地走到了病床前。 床上的青年本就白皙的肤色此时在橘红色发丝的衬托下显得愈加苍白,脑袋和眼睛上被缠了一层纱布,隐隐能看到有血迹渗出,他鼻下接着吸氧用的鼻导管,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露在被子外面的左腿上打了石膏,被几层垫子垫得高高的。 那么生机勃勃,仿佛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吗? 荧无法将床上的这个人和她记忆中他鲜活张扬的形象联想起来。 他真的是达达利亚吗? 那个愚人众十一席的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 而不是另一个长得很像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眼睛也跟着发涩了起来。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小护士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你是?”小护士一开始先是有些疑惑,随即脸色大变,“你是哪个科室的?没穿防护服就敢随便跑进来不要命了?快出去!这里很危险的——” “我是上面派来看护他的人,”荧强装镇定,将眼眶里即将溢出的泪水努力咽了回去,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理由编了这个谎言,“我可以免疫诅咒的侵蚀。” 她其实也不确信自己到底能不能免疫,但总归是要比医院里的这些普通人抵抗能力强些的。 “谢天谢地,您总算来了,我还担心没人照顾他可怎么办,”小护士舒了口气,“同志,看您衣着也是干我们这行的吧?” “是的,我是专业的。”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了。 “太好了,刚才术后转移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插导尿管,”小护士将一个袋子郑重地交到她手上,“那这里就拜托您了,手术室那边还等着我去消毒呢。” 荧神情呆滞地坐在达达利亚的病床前,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最后总归是戳进去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以怎样绝望又无助的心情完成这件事的。 …但愿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就算真的有什么,她也没办法赔一根新的给他了。 荧洗了无数遍手,都感觉那种软中带硬的温热触感依然残留在指间——或许她该洗的不是手,而是自己的脑子。 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将这个东西握在手里,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突如其来的意外冲淡了她的哀思,荧痛定思痛,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护士送到病房门口的饭菜,重燃了斗志。 她不把他给养活了,就真是对不起自己牺牲掉的这一双手和眼睛。 荧翻看了达达利亚的病历,头部重伤,胸骨肋骨骨折,腰腹上有对穿伤,左腿骨折,所幸奇迹般地未伤及脏器,此人仅凭一人之力,带动了骨科,神经外科,心胸外科的医护人员调休,实属罕见。 她借了他的病房来养伤和他一起被隔离,吃着他的伙食,蹭着他的伤药,顺便看护下他而已,绝对不是她自己想要留下来的。 …况且她跟他也不是很熟,这次的看护仅仅是基于人道主义精神,对,就是这样,没错。 麻醉应该早过了吧,达达利亚怎么还不醒? 想到这里,荧担心得又去听了听他的心跳,心跳虽然还很虚弱,但好歹还是有的,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很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观察达达利亚,就算有,她也不会厚着脸皮盯着他看,绝对会被他敏锐地察觉到的,她可不想跟他解释什么。 荧拧干毛巾,擦去了他脸上的污血和尘土,还好没破相,不然真是可惜了这张英俊帅气的脸。 她擦完脸,又开始擦拭他的手。 达达利亚的手好大,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比较了下,小了整整一圈,如果是这只手的话,应该能完全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吧? 如果这双手突然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她就算被吓一跳也不会对他发脾气,她现在突然无比地渴望听到他的声音。 像从前那样,精神头十足地跟她打招呼啊。 …快醒过来啊。 高级病房自带地暖,但达达利亚的手却是那么地冰凉,荧只好按了呼叫器,隔着门跟护士要了个暖水袋来给他捂手。 之前在蒙德,她净化过特瓦林身上的深渊诅咒,不知道达达利亚身上的诅咒会不会也能被她净化掉。 抱着尝试的态度,荧握住了达达利亚的一只手。 奇迹并没有发生,达达利亚依旧沉沉地昏睡着。 荧这一天又是受伤又是逃命躲藏的,早已累得不行,她看着达达利亚露出来的那半张脸,渐渐开始犯困起来。 最后,她趴在他的床边,也跟着一起睡了过去。 荧睡着睡着,忽然感觉趴着的地方震动了几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达达利亚挣扎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急忙伸手想去按住他,没想到还没碰到他,就被他反过来单手制住了。 “——你是谁?” 达达利亚手劲很大,他死死地扼紧了她的脖子,仿佛她再不回答就要立刻置她于死地。 荧刚要开口解释,突然转念一想,他现在眼睛被纱布缠住看不见,应是认不出自己的。 她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我是,负责看护您的…护士。” 她话都还没说完,他便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咳……”荧剧烈地咳嗽着,她眼泪都流出来了,差一点以为自己要被他掐死了,但她居然完全生气不起来,心里那一点愤怒委屈的情绪被看到他醒来的安心与喜悦盖了过去。 “抱歉…我没认出…嗯,我不知道你是护士。” 达达利亚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摸索到了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帮她顺气。 他这一安抚,荧心中的那点委屈又重新涌了上来。 自黄金屋一战,他就没有对她下手这么狠过了,她几乎都要忘了他对待敌人的时候是多么冷漠残酷。 “咳…我没事。”荧努力压下心头的委屈,现在她对于他而言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这种态度也不奇怪。 “…这是哪里?”达达利亚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长官,这里是医院,”她换了副温柔的语气,“我是愚人众派来负责看护您的护士。” 她决定扮演好愚人众随行护士这个设定。 只要在达达利亚拆纱布前逃离这里,就不会有人知道导尿管到底是谁插的了!就算事后他想要追责也找不到人! 总不能像王子寻找灰姑娘那样,拿着导尿管挨个让人试手法吧? 她可不想让达达利亚知道这事是她干的,万一他恼羞成怒喊来门口的愚人众捉她怎么办?就凭她干的那些事,这回要是再落「博士」手里,怕是有去无回了。 没人会知道她曾经为他插过导尿管!她要让这个黑历史永久地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要不是顾及到身旁有人,荧简直要为自己的天才计划吹一声响亮的口哨。 “…愚人众的护士?”达达利亚怔了怔,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我想喝水。” 荧立刻殷勤地端来水,怕他弄湿床单被褥,她还贴心地将水杯喂到了他的嘴边。 反正他也不知道是她在身边伺候,她就勉为其难地对他温柔些吧。 “唔…!”达达利亚突然轻哼了一声,纱布下方的颧骨微微发红,他的手伸进了被子里,“…什么东西?” 他似乎摸到了什么,面色愈发古怪了起来。 “你别乱扯啊!小心弄坏!”她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按住他的手,“是…是导尿管!” “…嘶,”达达利亚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发火,情绪相对稳定,他有些尴尬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怎么把它弄下来?” 她怎么知道?!昨天光是把这鬼东西捅进去就废了她无数的脑细胞了! 见她沉默,达达利亚只好自己摸索床头的呼叫器试图自救。 “你、你干什么!”荧惊慌地抓住他伸向呼叫器的手,急得整个人几乎扑到了他的身上,“我帮你拔!我帮你拔就是了!” “…你会吗?”虽然隔着纱布,但她能想象到他质疑的眼神。 “…我会,”她怕引来院方的怀疑,插拔导尿管可是每个医护人员的必修课,她就算不会也得必须会了,“长官,您先躺回去。” 达达利亚半信半疑地躺回了床上。 “长官…您能不能先不要看我?”他一直盯着她看,她下不去手扒他裤子。 “护士小姐,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达达利亚无奈地提醒道。 荧这才想起他眼睛上的纱布。 “抱、抱歉!我马上帮您拔出来!” 她酝酿了一番情绪,抱着赴死的心情掀开了他的被子。 她刚掀开,就立刻把被子又给盖回去了。 啊啊啊啊啊都肿起来了还翘得那么高!果然是被她捅坏了吗!这比昨天晚上的时候还大,已经不是普通的勃起了吧?! “…要不,还是叫人吧?”她想跑路了。 达达利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伸手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脸色已经由方才的微红转为了绯红。 他压抑着喘息:“别叫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现在的样子……” “好、好的……”荧忘了他看不见,下意识点了点头。 也是,曾经那般意气风发的「公子」,想必不会愿意被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 她将视线又下移回了他穿着病号服裤子的下身,那里高高耸立着,就算隔着条裤子她都能看清他的轮廓。 “咕咚,”她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那…冒犯了……” 荧小心翼翼地脱下他的裤子,那根物事一脱离了束缚,就迫不及待地顶着根导管在她面前冉冉立起。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达达利亚的性器,但它看起来似乎比昨天晚上还要大上一圈,它饱满硕大的暗粉色头部好似一颗熟透了的果实,底下衔接着的粗长的茎身上隐约还能看到暴起的青筋。 …她还以为昨晚那样就已经是它的完全体了,没想到还能再进化成究极体吗?自己这双手到底还要再摸多少次这个东西?! “很、很有精神!”她看得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开始没话找话,硬夸了一句,试图把它想象成昨天晚餐吃的红肠。 “…谢谢。”达达利亚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在强忍着痛楚,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两个字。 荧壮着胆子,再一次地握住了它。 它立刻在她手心猛地抽动了几下,她手一抖,差点没握住。 夭寿…!红肠诈尸了! “…你,你不要乱动!”她惊恐万分。 “我没动,是它在动。”他眉头紧蹙,缠着纱布的胸膛剧烈地上下伏着,被她这样触碰…他会有反应是在所难免。 “呜啊——!怎么又动了!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它?把它变软?”荧近乎绝望地请求道,她已经顾不得要扮演什么护士人设了。 “…我尽量。” 达达利亚现在眼睛看不见,对外界的感官全凭借听力,听到她声音抖得不像样子,隐隐带了些哭腔,他觉得自己怕是更加控制不住了。 她越慌,握着他的手劲也就越大。 “唔嗯…!”达达利亚弓着腰,像是承受不住身体上的痛苦,发出了难耐的呻吟。 “抱、抱歉!是不是力气大了捏疼你了?”她不知所措地试图安抚他,在茎身上轻轻地摸了摸。 这根可怜的大家伙,饱经她摧残还能这么坚强,荧不禁有些感动于它顽强的生命力。 昨晚她用了好多润滑液才将导尿管从它顶端那个小小的孔洞里戳了进去。 往头部上面淋了润滑液后,它整根都变得滑不溜手了起来,她心情本就紧张,它这一滑,她更是接连好几次都没能抓住它。 荧不禁想起了自己在海边沙滩上抓鳗鳗的那些悠闲时光,它逃,她抓,她穷追不舍,它插翅难飞。 凭着仅存的一点医学常识和导尿管包装上印刷的使用说明注意事项,她完成了这项艰难的任务。 如今,她又要将它再拔出来。 “…别摸了,直接拔吧。”达达利亚抓住了她不断努力安慰他的手,她这一顿乱摸无疑是火上浇油,勃起的同时,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将那根可恨的管子吞进去了好几厘米。 “哦…哦,好的。”荧立刻端正思想,以更加严谨的态度面对当前的问题。 她扶正它,试探地捏住那根管子往外轻轻扯了下。 “嘶——”冷汗顺着他额角流了下来,就连缠着纱布的眼眶都似乎湿润了,洇出了两道浅浅的水痕。 “很、很疼吗?”她不敢再拔了。 “…没事,继续,”达达利亚皱着眉头,“这点痛,我还忍得了。” “要是怕疼的话…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下。”她红着脸提议道。 小时候打针,她怕疼,哥哥就会抱着她,轻轻地拍她的背。 达达利亚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是…把他当小孩子来哄了?就连他家最怕疼的托克,到了五六岁后也不需要他用这招来哄了。 “…不要就算了。”荧恼羞成怒,她好心借肩膀给他靠,他还要笑话她。 “要,怎么不要?”他用没输液的那只手勾住她的脖子,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只是…好久没被人这样哄过了。” 上一次被人哄,还是在自己吃奶嘴的时候吧。 “…那我继续拔了?” 达达利亚高挺的鼻梁轻轻地刮着她的脖颈,她觉得好痒,还是按捺住了推开他的冲动。 “嗯。”他轻轻地在她颈间应了声,像极了情人间贴耳的呢喃。 她拔的过程中,他的胳膊也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进怀里。 真有这么痛?荧很同情达达利亚的遭遇,一想到自己还是导致他疼痛的元凶,她感觉更愧疚不安了。 “拔、拔完了,长官,”她握着导管很是窘迫,达达利亚怎么还不肯放开她,“可以松开我了……” “再让我抱一会……”达达利亚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她感觉自己的皮肤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荧再迟钝,也察觉到他这是在趁机揩自己的油,调戏自己! …好差劲!居然对陌生的护士做出这种事情! “长官,您要是再不松手…我就只能将导管重新插回去了!”她冷漠道,他的东西还被她握在手心里呢。 “好过分,居然对病人这么冷淡。”达达利亚只好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她。 没有揍他一顿是她最后的慈悲。 荧处理掉手上的医疗垃圾,又去卫生间仔细地洗了手,这才折回来坐到了他的病床前。 躺在床上的达达利亚才安生了不到一刻钟,又挣扎地要坐起来下床。 “长官,您这是又要去哪里?”她忍住了找条麻绳把他捆在床板上的冲动,努力维持着自己目前的设定。 “…我要去卫生间。”见达达利亚正要弯腰摸索床底,她马上找来拖鞋放在他脚边。 “谢谢。”他穿上拖鞋,摇摇晃晃地单腿站了起来。 荧立刻扶住他的胳膊,顺便伸手摘下了他的吊瓶:“我带你去。” 两个人站在马桶前,相顾无言。 “…你先出去,”达达利亚先开口了,他脸上的红潮一路蔓延上了耳廓,“你这样我没法……” “我、我替你拿着吊瓶……”荧生怕他因为看不见路滑倒二次受伤,不然她才不跟着进来。 “…我撒尿,你难道也要替我扶着?”他觉得有些好笑,故意气她。 她一生气就原形毕露,忘了自己正在扮演的温柔小护士人设。 “谁要帮你扶了…?”荧只好将吊瓶挂在了卫生间内置的挂钩上,“那你好了叫我。” 在门口又等了好一会,达达利亚还是没有出来。 她担心他晕倒,急忙打开门,发现他居然脱了衣服,尝试着摸索墙上的淋浴开关。 “…我只是想洗澡,身上好脏。”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达达利亚有些委屈地解释道。 “你给我——老实一点!”荧一把夺过他手里握着的淋浴头,怒气冲冲道,“你这样,对得起昨天冒着生命危险辛辛苦苦救你的那些医护同志吗?” “护士小姐,我知道错了。”他承认错误的态度倒是积极诚恳。 “你别乱动!”她跑到外面,搬了张椅子进来,推着他坐了上去,“我帮你洗。” 说是帮他洗,其实就是用毛巾帮他擦身体,他这一身伤水溅上去可不得了。 “手抬一下。” 荧小心地避开达达利亚身上的纱布,尽可能地擦拭着那些没受伤的部位,他这身子就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新伤旧伤层层迭加在一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达达利亚很配合地抬起手让她擦洗,他似乎心情很好,唇角弯弯地勾了起来。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笑得出来。”她不知道他又在傻乐什么,忍不住嘲讽了他一句。 达达利亚听了也没生气,他扬起下巴方便她擦拭他的脖颈和锁骨:“…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管过我。” “你父母不管啊?”她才不信,至冬人带孩子再怎么糙也不至于不管不顾。 “我受伤了又不会让他们知道,”他还得意了起来,“反正他们知道了也只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也是,按理说他受这么重的伤,医院早通知家属了,这么久都没家里人来看他,想必是他早就交待过下属保密。 “…逞强,”荧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不知所踪的哥哥,“什么都不说,只会让家人更痛苦……” “哈哈,我本来就很强,”达达利亚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暗暗加重了擦拭的力道,他也不点破,“不说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家人,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一切的努力,不都是为了让家人远离纷争,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吗。” 荧莫名地觉得他说这话是在安慰她,但转念一想,他又怎么可能知道眼前的护士是熟人呢,作为旅行者的她才不会这么多管闲事地照顾他,不趁机补刀都算仁至义尽了。 她想问他这次又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对象才被打成了这样,又怕这样发问他会对自己的身份生疑,只好将疑问又压了下去。 “…至少也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下属陪同啊,昨晚要不是我……”她及时地住了嘴。 “在外面的时候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身边有人反而会不自在。”他必须随时保持自身的锋利,不锋利的刀刃,是无法战斗的。 …那为什么平时还总爱往她身旁凑?不定期地出现在她身边,也是「公务」的一环吗? 她还以为他有多喜欢跟她待在一起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居然在背后跟陌生人吐槽不自在…… “护士小姐,怎么不说话了?”她突然的沉默让达达利亚有些慌了,他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惹她不高兴了? “我是护士,又不是陪聊,”她冷哼一声,“没有义务陪你聊天。” “…生气了?”达达利亚的语气放柔和了些。 这个轻佻的家伙…对着人家素不相识的护士小姐也敢这么轻浮? 他以后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不会再信了!什么晚星…说得倒是动听,分明是满天星! 达达利亚脑袋上有伤还不能洗头,荧帮他擦洗完身上能擦的地方,对着他的腿间干瞪眼了数十秒。 那里虽然已经软了回去,但还是存在感十足,她不是真正的医护人员,没那职业素养,做不到将那根东西和身体其他器官一视同仁。 “你的…自己洗一下。”荧将淋浴头的水调到最小,对准了他的下身。 达达利亚坐在椅子上,接过她为他打发好的沐浴泡沫,握着自己腿间的物事上下搓洗起来。 荧已经尽量扭开脸不看他了,但视线不知怎么回事,总是不受她控制地往那边瞟。 “…你在偷看吗?”他突然发问。 “怎么可能!”她心虚得连声音都陡然拔高了。 “噗嗤…!”他失笑,“我不介意,你随便看。” “都说了没在看了!下流!谁要看你了!” “好好好你没看你没看……” 要不是看在他这身伤的份上,她真的要拿淋浴头打他一顿了! 绷带最后还是被浴室弥漫起的水雾给蒸湿了,所幸也已经到了该换药的时候。 “病人不听话,您怎么也就任由他作死…不,胡来?” 昨天的小护士换好药,气势汹汹地叉着腰站在床边对着二人训话。 “他…他是我的长官,我无法违背他的命令。”荧选择甩锅给达达利亚。 “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达达利亚也老实地跟着她一起挨训,完全没有长官的架子。 小护士训了半天终于消了气,医嘱可不是能当作耳旁风的,她一着急,全然忘了这病房里住的是个大人物。 她以前在儿科待过,情不自禁地就把这两人当成了熊孩子看待。 “您真不愧是上面派来的专家!才一晚上,我们医院的监控预警器就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值。” 小护士今天本来应该在家休息的,接到临时通知又回来上班了,她昨晚其实根本没敢回家,而是选择待在医院的单人宿舍里自我隔离,担心会影响到家里人,警报一解除,她自然是比谁都高兴。 这病人也争气,他的身体恢复速度快得惊人,才昏迷了一晚上就能自己爬起来花样作死了。 “…您谬赞了,我只是做出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因为她而起的作用,荧不禁怀疑自己其实是台空气净化器。 她挺喜欢这个凶巴巴的小护士的,昨天看她来得匆忙没带行李和换洗衣物,还主动帮她从库房拿了几套新的来,就连她昨晚吃的饭都是她帮忙从饭堂打来的。 “好了,有什么事就按呼叫器,”小护士将用完的工具放回小推车里,“早饭一会会有人送上来,您那份也在里面,就不用自己下楼打饭了。” “好的,麻烦您了。”真要她自己下楼打饭,估计又要迷失在这个大迷宫里了。 “客气什么,都是为至冬做出贡献的好同志,应该的。”小护士摆摆手,推着小车出去了。 “又是红肠面包……” 荧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后,认命地将食物端到病床的滑动小桌板上摆好。 她昨晚吃的是蔬菜沙拉,红肠和土豆泥,加了酸奶油的红菜汤,再配上半只黑麦面包。 虽然这特供的红肠和面包看起来比她昨晚吃的品质要好上不少,但不也还是红肠和面包吗? “怎么,吃不惯?”达达利亚笑了笑,至冬饮食确实比较单一,“医院的饭菜…确实算不上好吃。” 他经常受伤,医院的病号餐也没少吃,现在就算看不到也能猜到有哪些菜色,他不挑食,什么食物都能吃得下,但不想她跟着自己一起受委屈。 达达利亚用手在桌子上找着刀叉,她却先他一步将刀叉抢了过来:“长官,你吃东西不方便,我喂你……” “谢谢,”他受宠若惊地收回手,“还好有你,不然我还真担心自己会把饭菜喂到鼻子里去,你可以先吃了再喂我的。” “我一会再吃,现在还不饿。” 荧切了一小块红肠,小心地喂到他嘴边:“啊~张嘴……” 达达利亚听话地张口吃下,她看他的眼神也愈发温柔起来。 他安静地让自己喂饭的样子…还蛮乖巧的。 对着这样脆弱无助的达达利亚,荧心中一直隐隐的不安竟然逐渐散去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内心会觉得窃喜呢? …想被他一直这样依赖着。 想成为他的眼睛,成为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想成为他这双无神眼眸唯一注视着的人,即便他看到的只是一片虚无。 她一边往面包上抹着树莓果酱,一边出神地想着。 他现在这么依赖着她,自己却还抱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卑劣。 “要是不想吃医院的饭,中午我们点外卖好不好?你想吃什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闷闷不乐,达达利亚主动提议道。 “我不挑食……”荧的脸红了,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还需要他一个病号来哄。 “是我想吃,你陪我吃,”他不容她再拒绝,将话堵死了,“这是长官的命令。” “那…我要一份烤肉排就好。”她不想给他添太多麻烦。 “真的?不试试冬都特色的海鲜吗?盆那么大的长脚蟹,胳膊粗的大虾……”见她还是跟自己客气,达达利亚只好用美食诱惑道。 “呲溜。”她没忍住。 “…我好像听到你流口水的声音了。”他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他就知道这招管用。 “才没有!幻听!幻听而已!”荧害羞地擦着嘴角,抵死不承认,“我这就叫医生帮你检查检查。” “好好好,我幻听,”达达利亚几乎能想象到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笑得更灿烂了,“不用喊医生了。” 她这才作罢,继续坐下给他喂饭,用土豆泥堵住了他这张让她心慌意乱的嘴。 荧将收拾好的餐盘交给门口负责回收餐具的工作人员,她回到病房时,达达利亚正安静地靠在床头一动不动,样子看起来有点孤单。 她很少有机会和他这样两个人单独相处,担心他会觉得无聊郁闷。 “…要看映影吗?” 荧刚问出口就后悔了,他现在可是有障人士,哪有视力看映影。 “嗯,你放吧,”达达利亚倒是完全不介意,“我听声音就好。” 荧舒了一口气,跑到书柜前挑选起映影带来。 昨晚她就留意到了床头的小型放映机,以及书柜里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映影带。 不愧是豪华病房,还配置了最新型号的放映设备。 荧琢磨着达达利亚的喜好,挑选了一卷封面看起来像军事片的映影带,插进了放映机内。 映影的幕布正对着床头,她便也坐到床边,和他一起看了起来。 她本以为这就是部炮火连篇的战争片,不料,到了后半段,真的就「炮火连篇」了起来。 映影的主人公军官,不知怎地,突然就和随行的女军医热吻了起来。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达达利亚疑惑地问道,刚刚不是还在战场上,怎么突然只剩下些布料摩擦的声音了。 “…他俩打架呢。”荧强装镇定,意图曲解男女主的行为。 殊不知她刚说完就被狠狠地背刺了。 “我没有如你所愿死在战场上,让你失望了?”军官痛苦地将军医压在操作台上,“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一直都是有目的地潜伏在我身边?” “你杀了我吧……”军医不愿再解释,流着泪哀求道,“至少…不要让其他人来……” “就连说爱我…也都是阴谋的一部分吗?”军官绝望地拔出手枪,颤抖地将它抵在爱人的胸口,“我的爱情…从始至终都是一场精心策划骗局吗?” “我的身份,我的来历都是假的…只有那句话,我不曾骗过你……” 手枪应声落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激烈的床戏。 “…这是在打架?” 听着映影里的主人公不断地喘息呻吟,达达利亚再怎么没这方面的经验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忍不住用她敷衍他的话来为难她。 “男的拿着棍子在抽她呢,你不要多想。”荧也看不下去了,将脸转向了一边,逃避着幕布上火热的场面。 “好差劲,怎么还打女人。”他憋笑憋得肩膀轻轻颤抖。 她不转还好,一转过去看到达达利亚被映影反射出来的光照得忽明忽暗的脸,心跳陡然乱了几拍。 高挺的鼻梁,单薄却总是上扬的嘴唇,线条优美的下颌…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他的双眼被纱布束缚住后,她有了更多凝视他的勇气。 如果现在像映影里那样吻他,他是否会发出像主人公那样的呻吟?是不是也会像他那样伸出舌头温柔地回应她? 好讨厌这样克制不住胡思乱想的自己。 明明没打算表现出来的,她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勇气。 如果被达达利亚知道自己其实对他抱有这种感情…一定会觉得疑惑,觉得困扰的,毕竟在他眼里,她也只是「伙伴」。 这次私自决定留下照顾他,已经很任性了,这段单方面的感情…就点到为止吧。 她继续找她的哥哥,他继续保卫他的至冬。 他的未来里不会有她,她也不想让他成为自己的遗憾。 明天他就要拆除脑袋上的绷带了,她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荧怀揣着心事,无心再去看映影,加上饱腹感所带来的困意,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映影结束了很久,也没听到荧起来换映影带的动静,只听到身旁浅浅的呼吸声,达达利亚又等了一会,才确定她这是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在床沿摸索到了她的脑袋,她就这么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心可真大,不是正在认真扮演小护士的角色吗。 达达利亚正打算收回手,一颗温热的水珠落在了他的指尖。 …哭了?又梦到她哥哥了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手的存在,她忽然贴了上来,轻轻地在他的手心上蹭了蹭。 达达利亚以为她醒了,他刚要说些什么,便感觉自己手上一沉,她竟枕着他的手,又睡了过去。 …外卖什么的,还是等她醒来了再点吧。 在拆除纱布的护士来了之后,荧找了个借口,独自离开了病房。 她可不想被达达利亚发现,这几天是自己在照顾他。 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离开医院了,派蒙还在蒙德等她回去汇合呢。 荧越是努力地想让自己遗忘掉这几天的事情,就越是依依不舍地望向病房的方向,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他可是愚人众的执行官,身边少不了人伺候。 他已经…不需要她了,她也应该回归到自己的生活里。 “你怎么在这呀?”熟识的小护士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看到了正在走廊徘徊的她,“你快进去看看吧,他…情况不太好。” 荧火急火燎地推开了病房,看到坐在病床上的达达利亚,他脑袋和眼睛上的纱布都已经拆了下来,听到她进来的动静,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来。 “护士小姐…你回来了?”他虽是望着她的方向,但那双没有高光的眼睛似乎连聚焦都已经做不到了,“还以为…你嫌我累赘,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我只是出去买牛奶……” 等她走到他床边时,泪水早已落了一地。 “…你在哭吗?”他听出了她声音里带着的哭腔,竟还笑了,“有什么好哭的,我不是还活着吗?” “你的眼睛……”荧忍不住哭了出来。 “医生说了,只是瘀血压迫到了视觉神经,还是有恢复视力的可能的,”达达利亚摸到了她的脸,她没有躲闪,任由他用带着薄茧的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的护士小姐怎么这么爱哭啊。” “谁爱哭了……”荧咽着泪下意识就要反驳他,但看着他温柔的笑脸,又说不下去了。 “…我饿了,”他捧着她的脸,虽然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心中却从未像这样这样踏实过,“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嗯!我这就去打饭!”她吸了吸鼻子,从柜子里取出几个饭盒跑了出去。 直到荧走后,达达利亚才收了脸上的笑意。 第一天从病床上醒来时,他的内心其实是恐慌的。 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熟悉的世界在一瞬间天翻地覆,变了模样。 但听到她熟悉的声音,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她在身边陪着他。 为什么她总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明明想在她面前…表现得更加帅气一点的。 但如果这样可以博得她的怜惜,他不介意被她看到他更多脆弱的样子。 直到她不再舍得从他身边离开。 冬来·二 一连数日下来,荧都留在达达利亚的病房里,尽职尽责地看护着他。 她偷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有恃无恐,就像是要把这几年少看的一次性全补回来。 “或许我该准备些盲文教材自学了。”达达利亚听她念完今天的报纸,感叹道。 “…你也要开始写自传吗?不如直接口述,我帮你写,十万摩拉每千字,”荧迭好手上的报纸,“别想这么长远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都说祸害遗千年,达达利亚至少得遗个一万年。 荧如今也以新的身份与他重新熟络了起来,她扮演起护士来真是越发地得心应手,换药之类的活也全都被她揽了过来。 要是能有个人贡献出自己给她练手,她说不定都能熟练掌握插拔导尿管。 小护士乐得清闲,她现在分配到的工作就是协助她,省下来的时间正好留着看书复习考医师资格证。 “护士小姐,我想刮胡子。”达达利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几天没刮胡子,我是不是都变丑了?” “你有胡子吗?”荧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果然在他脸上发现了些淡青色的痕迹,“真的哎!” “…小姐,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有胡子好不好?”他哭笑不得。 “我哥哥就没有!”她自豪道,“我哥哥比你厉害多了!” 达达利亚也无法想象出那张和她相似的脸长出胡须的样子,她那哥哥怕是毛都没长齐吧? “你过来。” 见达达利亚冲自己招了招手,荧好奇地凑上来,他竟一把捏住了她的脸,用下巴上的胡茬扎她! “好痒!放开我!”她被扎得拼命挣扎,眼泪都笑出来了,为了躲避他的下巴,她无头苍蝇一般地往他怀里钻,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厉害还是你哥哥厉害?”达达利亚小心眼地问道。 “…我哥哥才不会用胡子扎我!”荧被他压在怀里,鼻间全是他身上的药味,她不讨厌这个气味,只担心自己会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处。 “嗯?谁厉害?”他作势又要用下巴扎她。 “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荧只能红着脸不情不愿地求饶道,“放开我啦……” …她的心脏已经远超负荷了。 她怕自己再继续在他怀里待下去,就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了。 荧扶着达达利亚在洗漱台前的椅子上坐下,以免刮下来的胡子弄到病房地板上。 “要怎么做?”她已经从他部下送来的随身行李中翻到了刮胡子的刀和泡沫,将它们一一罗列在了洗漱台上。 “先用温热的毛巾敷一下,然后再用泡沫和剃须刀。”达达利亚突然有些后悔让她来帮自己刮胡子,但看着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又不忍心喊停。 …但愿一会自己脸上的伤口不要太多。 “真麻烦,”荧嘴上说着麻烦,手上却已经开始用热水浸泡毛巾,“你每天早上都要这样吗?” 他身上都没什么体毛,她还以为他不会长胡子呢。 “有时间自然是要刮的。”他可不想一脸胡子拉碴地出现在她面前。 “会不会很烫?”她将热毛巾敷在达达利亚的脸上,又可以趁机近距离看他了,现在就算离得再近,他也不会觉得她奇怪。 “不烫,刚刚好。”达达利亚享受得眯起了眼睛。 敷了一会,荧取下毛巾,开始往他脸上挤剃须泡沫:“好像老爷爷哦。” “变成老爷爷就没办法在战场上冲前锋了。” 达达利亚曾经无法理解「博士」对于生命的研究与追求。 但他现在,突然也有了想一直活下去的念头,如果他只是普通人…无法陪她走很远吧? 他还是需要变得更强,证明自己的价值,才有被永远利用下去不被替换掉的理由。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是悬在天上的恒星,而他不过是冬夜里划燃的一根火柴。 既然痴心妄想地想要与星星相伴,至少也要让自己先变成人造卫星啊。 达达利亚满脑子琢磨着怎么机械飞升,没留意到自己的星星已经变成了一颗滚烫的红星。 离得…好近…… 心脏真的要受不了了…… 荧颤抖地握着剃须刀在他脸上刮着,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他身上了,她鼻间萦绕着的全是剃须泡沫的薄荷香精味。 她好不容易把泡沫都刮干净,又用毛巾擦了好几遍,才让他这张脸焕然一新。 “现在你再想用胡子扎我,我也不怕你了,”荧摸着他光洁的下巴,非常满意自己的翻新手艺,“以后我天天给你刮,看你还怎么扎我。” “还想天天帮我刮?你要跟我走吗?” 达达利亚的眼神明明还是那么无神,她却觉得他正在看着自己。 “…我不能跟你走,”她的手忍不住在他脸上轻轻摩挲,“我还有自己必需要做的事情。” 她的指尖触碰到达达利亚的嘴唇时,他也只是轻轻垂下了长而浓密的睫毛,呼吸变得略微急促了些。 嘴唇好软…感觉很好亲的样子。 如果…此刻她亲上去,达达利亚也不会知道吧?她卑鄙地想着。 她咽了咽唾液,紧张地凑了上去。 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 “哐嘡!”洗漱台上的剃须刀被她裙摆不小心蹭到,掉在地上发出了金属敲击瓷砖的响声。 她倏地站直了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蹲下去捡剃须刀。 好险!刚才差一点…就亲了下去。 荧捂紧了自己滚烫的脸颊,色令智昏啊! 坐在椅子上的达达利亚在她视线之外也悄无声息地红了脸。 他刚刚要是接住了那把剃须刀就好了,或者他哪怕再坐直一些…… 那绝对会暴露吧。 ——暴露他今天其实已经恢复了视力的事实。 一觉醒来,荧发现自己像个抱枕一样被达达利亚搂在怀里,而他的手臂…正横在自己胸前。 “…别动,再让我抱着睡一会。”她一动,达达利亚也跟着醒了,他不仅没松手,还反而抱得更紧了。 好差劲——这个轻浮的男人!居然这样抱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睡得这么香! 荧这么想的同时,又无法做到狠下心从他怀中挣脱。 …她也好差劲。 明知道他是这样轻浮的人,还贪恋着他怀抱里的温暖,不舍得离开。 “唔…什么东西,好软,是你的肌肉吗?”达达利亚似乎才留意到他小臂下压着的东西,他说着,还用手捏了捏,“要多练练,太软了。” 比平时看起来还要软,仿佛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在这片雪白的肌肤上留下几道青紫的痕迹。 ——流氓! “…放开我!”荧一挣扎,就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腰上,立即羞得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你下流!” “好了好了,让你摸回来就是了。”达达利亚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胸上按。 隔着单薄的病号服触碰到那块结实的肌肉,荧下意识就捏了捏。 他吃什么长大的?他的胸怎么能这么大? “手感不错吧?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摸哦,”察觉到她有一瞬间的沉迷,达达利亚笑得更得意了,他握着她的手腕,在自己胸口不断移动摩擦,“你昨晚…可是摸得很起劲的。” 昨晚他看她在沙发上睡得蜷成一团,他只好拖着病体将她抱上了床。 谁知道她一钻进他怀里就到处乱蹭,还总会无意识地揉他的胸肌,跟只踩奶的猫似的。 他被弄得一整晚都没睡好,又不忍心弄醒她,可不就只能趁着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欺负回来。 “我哪有!”她可不记得有这件事,“我怎么会在你床上?” “是半夜你自己爬上来的,可能是觉得冷吧。”达达利亚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真的?”她才不信。 “那天看完映影,你不是还枕着我的手睡着了吗。”他提醒道,那天她一直睡到了傍晚才醒。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等等,她的手怎么还压在他的胸肌上。 “厚颜无耻……”荧想抽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你听,我的心跳声,”达达利亚握着她的手,移动到自己心脏的位置,“我也很紧张啊,不是随便什么人我都能给他摸的,像这样摸我胸的人…小姐,你是第一个。” 手掌底下的心脏怦怦地跳动着,充满了活力。 荧不禁想起他昏迷的那天,心又软了下来。 “还疼不疼了?”她轻抚着他受过伤的胸骨,他胸上的纱布已经拆了,腰上的伤更重,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多亏了你的悉心照顾,现在好多了。” 达达利亚看着荧琥珀色的眼睛,克制住了想要吻她的冲动。 她又在他面前露出了那种温柔又眷恋的表情,为什么只有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才肯这样看他呢? 如果知道他已经恢复视力,是不是就不会再用这种眼神注视着他了。 “燕麦粥应该不烫了,我喂你。” 荧摸了摸碗身,温温的,她一手托着碗底,一手拿着勺子,凑到达达利亚嘴边,“啊~张嘴。” 达达利亚睁着那双无神的蓝眼睛,张嘴含住了勺子,他突然往后一缩:“…好烫!” “抱歉抱歉,烫到了吗?”她连忙放下碗,他是猫舌头吗,她摸着一点都不烫啊。 达达利亚可怜兮兮地吐出一小截舌头:“快帮我看看,是不是烫坏了。” “别急我这就帮你看。” 他刚才那一缩,直接靠到了床头上,她现在得爬上床才能看得清他的舌头。 荧扳着达达利亚的下巴,在那根粉嫩的舌头上仔细端详了一番,都没能看出个好坏来。 “要不还是找口腔科的医生来帮你看一下?”荧怕自己这外行人耽误他的病情。 “不用麻烦医生了,也不是特别严重,”达达利亚长长的睫毛湿润了,就连那双无神的双眼都变得迷离了起来,“能帮我吹一吹吗?吹一吹就好。” “这……”哪有对着舌头吹的。 荧犹豫地看着达达利亚,他正满脸委屈地皱着眉,看起来楚楚可怜。 “…都怪我眼睛看不到,不能自己吃东西,不是护士小姐的错。”他情绪低落地说道。 “请不要这么说!”她的心理防线瞬间被击溃,立刻捧起达达利亚的脸,对着他的舌头呼呼地吹了起来。 “这样会舒服些吗?”荧尽量不去看他的脸,怕自己又要一时冲动对他做点什么。 “唔…很舒服,谢谢你。”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达达利亚的脸好像越靠越近了,他的两颊红扑扑的,呼吸也急促了些:“小姐……” 就连声音也打着颤,跟只发情的狐狸一样。 她再傻也该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况且她又不傻。 这个时候如果她再不亲下去,是不是就真的枉费他这么卖力地勾引她了? …差劲,人渣,不要脸,花花公子。 对他这种轻浮的举动既嫌弃又厌恶的同时,荧又忍不住恶向胆边生——就算真的下嘴了他也不知道是她亲的。 想开以后,她不再踟蹰,闭上眼睛就要亲上去。 “长官,有访客,”病房的门忽然被人轻叩了两下,“是「博士」大人和「公鸡」大人。” “…多托雷?他怎么来了?”达达利亚不爽地咂舌,他皱起眉头正要坐直身体,忽然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被紧紧地攥住了,她似乎在害怕地发抖。 他想都没想,掀起被子就将她给罩了进去。 “身体好些了吗?” 病房的门开了,一位戴着眼镜的老人率先走了进来,他身材矮小,胡子花白,长了对长长的尖耳朵。 “已经好多了,谢谢您在繁忙中还能来探望。”达达利亚对待普契涅拉向来尊敬有加。 “呵呵,一听说你视力恢复,我便想着要来探望你,昨天有重要的会议,实在是走不开,只能今天再过来了。” 普契涅拉示意部下将几箱东西抬了进来,他的语气就像对待孙辈的孩子一样和蔼:“带了些补品和点心水果给你,等会记得叫护工洗来吃。” 荧刚才下意识就想往达达利亚身后躲,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藏进了他的被子里。 听这声音,不像是多托雷,难道这就是那个愚人众执行官第五席「公鸡」,冬都的「市长」? 更重要的是,他刚才说…达达利亚已经恢复了视力? 那她在他面前岂不是就跟小丑一样?「丑角」让她来当好了! “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很遗憾,看来新研发的生物义眼不能在你身上进行临床试验了。” 这个声音,是「博士」多托雷! 荧对达达利亚欺骗她的怒火迅速又转化为了对他的依赖,至少目前她还需要他的保护。 “我还在想,怎么今天「博士」突然大驾光临了,原来是为了临床试验,可惜让你白跑一趟了。” 达达利亚对待多托雷时的语气就不是那么和善了,多托雷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个不怎么熟的同僚,自己上次不小心捣毁了他遗留下来的「玩具研究所」,还被他故意刁难过几句。 多托雷其实也不想来的,只是例会结束时听说普契涅拉要来探望末席,又联想到她和末席平日里素来走得很近。 尽管不想出演这种无聊的塑料同僚情戏码,多托雷还是来了。 多托雷装作参观的样子,四处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走到那个巨大的衣橱前时,他状似随意地拉开了柜门。 ——不在这里。 他看向正在与普契涅拉聊天的达达利亚,他盖着的被子…是不是有些太鼓了,难道,是藏在里面了?胆子倒是挺大。 “你被子里有东西?”多托雷说着,伸手便想要去揭开,“一直动来动去的。” 乱说,她根本没敢动。 达达利亚死死地摁住被子,面露微笑:“是小猫哦。” “汪、汪汪!”荧紧张到脑子一抽,竟忘了猫怎么叫。 一瞬间,仿佛就连空气都凝滞住了。 普契涅拉沉默地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呵呵,这「猫」还真是非比寻常。” 博士似乎已经无法维持住他优雅的气度了,阴阳怪气道。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心爱的品种,「汪汪猫」。”达达利亚隔着被子抚摸他的爱猫,一脸的溺爱。 “好了,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让病人好好休息了。”剑拔弩张之际,普契涅拉出来打了个圆场。 见达达利亚有心要护她,普契涅拉又在一旁看着,多托雷只好放弃了在这里撕破脸把她逮回去的想法。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注意着点你的猫,可别让它又跑掉了。”多托雷临走前还补了一句。 “我会注意的,”达达利亚回敬道,“毕竟,现在偷猫贼这么多。” “…哼。” 病房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达达利亚掀开被子,看到他的「汪汪猫」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你…能看得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荧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不就看不到你最真实的表情了?”达达利亚温柔地摸了摸她的下巴,仿佛她真的是他的爱猫。 “…什么表情?”她被他摸得满脸通红,都忘了抵抗。 “你满脸都写着「我好喜欢达达利亚」,完全就是一副被我迷住的样子…笑得也比平时温柔……”他回忆起她这段时间的表情就忍不住津津乐道。 平时只会对着他冷笑或是敷衍地假笑的旅行者,在他失明时所流露出来的坦率表情,就像平时老头子看老妈一样。 就算不是他父母间的那种深深的爱意,也至少是喜欢。 有时候的视线…甚至热情直白到就连他都觉得害羞脸红…… “谁…谁喜欢你了……”荧被他戳穿心事,无地自容地往被子里缩去,她想要逃跑,但被他这样温柔地看着,全身发软到爬都爬不起来。 达达利亚挖土豆一样地将她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不让她有机会逃掉:“你啊,怎么,敢做不敢认?” 他捧着她的脸,贴着额头与她对视:“都已经对我这样那样了,连喜欢我都不肯承认,好过分啊,伙伴。” “…我就是喜欢你,那又怎样!”荧的最后一层防御都被他击破,大颗大颗屈辱的泪水从她眼睛里滚落,啪嗒啪嗒地在白色床单上晕开,“你要笑就笑好了!我才不在乎呢!像你这样差劲又总是招蜂引蝶的男人!我被勾引被迷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喂喂…怎么好好的告白演化为对我的人身攻击了?”达达利亚好几次试图抱她都被她推开了,“我什么时候招蜂引蝶了?对着女皇陛下起誓,我可就只勾引过你一个。” “对着刚认识的小护士就这样那样地性骚扰…无耻!下流!”她抹着眼泪控诉道。 “…那不还是对你吗?”他无奈地解释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啊,你以为我会让随便个什么人趴我手上睡得流口水?”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她愕然地抬头看向他。 “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了,”就算眼睛看不到,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她的声音,“帮我插导管的也是你吧,弄得我好疼。” 见荧心虚地低头不敢吱声,达达利亚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你是真的敢下手啊,万一捅坏了,你负责吗?” “你先试试能不能用再说……”实在不行她再赔他医疗费,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荧也没底气耍赖。 “…我现在就想用,”达达利亚的呼吸忽然粗重起来,“你弄硬的…是不是得负起责任来?” “什…什么时候?”荧惊恐地看着他腿间隆起的那一大包,“我刚才可没碰你!” “你哭着说喜欢我的时候。”她倔强中带着不甘的样子,达达利亚觉得可爱极了。 “…要怎么负责?”荧破罐子破摔,反正事已至此,他想怎么欺负她她也反抗不了了,从承认喜欢他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彻底输给他了。 达达利亚不说话了,他抱紧她,在她身上轻轻蹭着。 他的一只手臂紧紧地箍着她的后背,紧到她的胸部都快要被压扁在他的胸膛上。 而另一只手,则顺着大腿一路向上,撩起了她的裙摆,随后,荧感觉到他的那根东西插进了自己的大腿缝里,抵着她的下体抽插起来。 “下流…无耻……”荧羞愤欲死,怎么可以用她的大腿来做这种事情…… 更可恶的是,她被他摩擦着,身体也起了异样的快感。 内裤被磨得黏糊糊的,已经分不清是谁弄湿的了。 “别顾着骂,夹紧了,不然捅进去…可不能怪我。” 达达利亚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不断地蹭她,荧怕他真的就这么直接顶进来,立刻听话地夹紧了双腿。 “伙伴…你身上好软,摸起来怎么一点肌肉都没有,是不是缺乏锻炼啊。” 她的屁股被他肆意揉捏着,还要被他这样点评,屈辱到了极点。 她当然有好好锻炼!不然他当初是怎么被她打败的? 荧咬紧了下唇,不甘心让他听到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娇喘,殊不知鼻子不时溢出的轻哼早已出卖了她。 她这副想叫又不敢叫出声的样子无疑更加取悦了达达利亚,他顶她顶得更用力了。 她怕他真的顶进来,又隐隐地渴望着他真的插进来,被他摩擦的时候,她总忍不住会想起他性器的样子,他的形状…… 现在还能说是借他泄火,要是真的进来了,不就是…做爱了吗? 荧感觉自己的脸变得更烫了,脑袋也沉重了起来,就快要无法思考了。 她才不要和他做…明明什么关系都不是! “你不要乱动…!万一伤口又开裂了怎么办!” 手指无意间碰到他腰间的绷带,荧这才想起他腰上的伤。 “哈哈,真细心,我自己都忘了有伤了,”达达利亚终于听劝松开了她,他躺在床上,嘴微张着轻轻喘着气,敞开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那我不乱动,你帮我好不好?” 她犹豫了下,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只能我碰你,你不许摸我!” 为了防止达达利亚再对她动手动脚,荧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从身后固定住他,然后,她用手伸进了他的病号服裤子里,握住了他。 …这熟悉的触感。 它在她手心里兴奋到一抽一抽地跳动着,仿佛同她很熟一般。 她用手指圈住它,迟迟不敢动作。 “嗯…快点……”达达利亚等急了,渴求地向上挺了挺腰,借着她的手心抽动了几下。 “都说了不要乱动了……” 荧只好抓着它轻轻地上下揉搓起来,她的手指很快就被它顶端流出来的液体弄得黏糊糊的。 她大着胆子用指尖去摸顶端的那个小孔,达达利亚轻轻地哼着,没有制止她对他身体的好奇探索。 “…这里被捅进去,是什么感觉?”她忽然有点好奇。 “很疼…有些酸胀……”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脑袋往她怀里又蹭了蹭,橘红色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不喜欢那样…好难受……” “还好是你…想到是你捅的,就没那么难过了……” 达达利亚向来善于利用自己的任何一点优势,哪怕是他吃过的亏,也要把它逆转成自己的筹码。 “哈啊…可以…一边摸我,一边叫我的名字吗?” 荧被他的这番话哄得保护欲激增,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好。” “公子…”她叫着叫着,也有些动情了,“达达利亚…阿贾克斯…嗯……” 达达利亚靠在她怀里,不停地颤抖着,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急于宣泄,他握住她的手,紧紧地包裹住自己的性器,顺着自己喜欢的节奏揉搓着,强烈的快感一波接着一波,一次比一次让他沉溺。 帮他做的时候,达达利亚一直用那双没有高光的幽蓝色眼眸仰头望着她,她被这双眼睛吸引,不能自控地低头吻了他。 他一得手,立刻抓准时机,反客为主地用舌尖挑开了她的唇瓣,用力地挤进去吸吮吞咽起来。 “唔…好喜欢你…喜欢…喜欢……”他含着她的舌头,嘴里不断含糊不清地叫着。 荧被吻得缺氧,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了。 “嗯…哈啊……”达达利亚被她猛地一捏,抵着她的手心一股股地射了出来。 达达利亚射完后仍不满足,他剧烈地喘息着,双颊上泛着高潮的红晕,用那双幽蓝色的眼眸意犹未尽地盯着她看。 “…弄得我手上到处都是……我要去洗手了!” 荧被他这野兽般的目光盯得心里毛毛的,感觉只要稍不留神便会被他咬住咽喉拖回狐狸窝里为所欲为。 “呜…再让我抱一会嘛…一会…一会就好……”他努力将自己蜷缩在她怀里,赖着不肯出来,“我的童贞都被你的手夺走了…你还这样对我……” “不行——” 站在洗漱台前,她低头看着手上的白色黏稠液体,忍不住放到鼻尖嗅了嗅,又好奇地伸出舌头舔了下。 唔…有点涩…… “多关注一下我这个病号嘛,难得有机会可以单独相处。”换完床单和衣服,达达利亚又不安分了起来。 他变得格外黏人,跟她说话的嗓音都变得黏腻发嗲了起来。 荧坐在病床前,对着「公鸡」送来的一箱子上好的核桃发愁,无视了达达利亚的撒娇。 光有核桃没有工具,这可怎么吃? 这豪华病房连床头柜都是实木的,看起来造价不菲,核桃磕上去留下坑就可惜了。 她放弃床头柜,锁定了另一个更为坚固的目标。 达达利亚见她的视线回到了自己身上,高兴地凑了过来。 荧拿起一颗核桃,像海獭砸牡蛎一样地在他没受伤的额头上敲了起来。 “…护士小姐,我是个病号。”他委委屈屈地捂着额头。 “这还不是为了给你补补脑子。”她觉得「公鸡」特意送核桃来八成也是这个用意。 “再这么敲下去我可能要转脑科看脑震荡了,”达达利亚夺过她手中的核桃,“上来再陪我躺一会,给你剥核桃吃。” 几个核桃就想收买她,她心里这么想着,屁股却已经坐到了床沿上。 不想理他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她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已然堕落成这家伙的俘虏。 他光是对着她撒娇,她就已经毫无招架之力了。 再继续和他接触下去,自己一定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真听话,”达达利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他将核桃放在手心里稍稍用力一捏,它便四分五裂开来,“吃个核桃而已,哪里用得着工具。” 仅仅是被他摸了脑袋,荧就感觉自己的脸又要开始发烫了。 她沉默地从他手里拿核桃仁吃,他支着脑袋张开嘴,用那双蓝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其意义不言而喻。 荧只好也喂了他几颗。 见她肯理他,达达利亚的双臂又缠了上来,还趁机将脑袋靠在了她的大腿上。 “你刚才这样惹「博士」,不怕以后被他刁难?”荧忍不住挼了挼达达利亚卷翘的头发,他立刻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摸爽了的大狐狸。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惹的?”达达利亚眨了眨眼睛,“你这回怎么招惹上他了?他那个人小心眼又记仇,读书读得一肚子坏水。” “我把「海勒西斯」给炸了……”她腼腆地说道,“还放跑了他关在那的一些人……” “你说,你把「海勒西斯」给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达达利亚笑得全身都在颤抖,“怪不得…可惜你今天没看到他那脸色…哈哈哈哈……” 他光是想到多托雷被她弄得气急败坏的画面,就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虽然心里知道答案,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再跟他确认一次。 “怎么会,你知道的,伙伴,我向来最不怕的就是惹麻烦,”他双眸含着笑意,“不如说,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执行官之间虽然有规定严禁私斗,可要是「博士」先出手,那就不一样了。” “不过…你这些天待在我身边,真的只是为了躲「博士」吗?”达达利亚在不受魔王武装影响的情况下,脑子还是转得很快的,“以你的性格,应该不至于不敢和「博士」正面动手吧?” “…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抱着她腰的手骤然收紧了。 “只是差一点就成了实验耗材……”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从愚人众第二席手底下全身而退哪有这么容易,她几乎脱了层皮才逃出来的。 “…你应该叫上我再去的。”达达利亚心里难得地有了「后怕」这种情感,他是不是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身上有伤吗?我叫医生进来帮你检查……”他说着,便要伸手去按呼叫器。 “不用了…我已经自己治好了……”荧拉住他的手。 “我不信,”达达利亚罕见地露出了严肃又认真的表情,“除非你让我亲自检查。” 她只好涨红着脸,背对着他脱下衣服,让他看自己后背上的伤。 达达利亚是受伤方面的专家,他只消一眼便辨认出了她身上的伤是什么造成的。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 这些伤在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不以为意,出现在她身上时,他却看得心都开始疼了。 “…以后帮你揍回来。” 荧刚想说不用,他灼热的吻便落在了她结痂的伤口处,她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 “还会疼吗?” 她感觉到达达利亚的鼻尖缓缓地划过自己的脊背,滚烫的呼吸一寸寸地引燃了她背上的肌肤。 “…嗯…已经不疼了……”她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可是我想让你疼。”达达利亚突然轻声说道。 “呜…!”荧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腰上就被他咬了一口,她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还咬人?” “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带我,”这只咬人的狐狸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在她后颈上又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牙印,“看你还敢不要我。” 他不仅用牙咬,还用舌头舔,荧被他欺负得全身都簌簌地发抖了起来,为了不让自己软弱地叫出来,她只能咬紧了牙关。 荧的隐忍顺从并没有让达达利亚对她就此失去兴趣,他反而愈发地过分起来。 他一寸寸地用嘴唇压迫着她,麻痹着她,直到她如同一只被献祭的羔羊般地趴伏在了病床上,不再抵抗他的亲吻。 “都已经这么湿了……” 隔着内裤,达达利亚也能感受到她的湿润,他毫不犹豫地就将她的内裤拽到了大腿上,对着湿漉漉的腿间直接吻了下去。 达达利亚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他在雪原上打猎的时候曾见过狼交配,它们就是这样做的。 公狼讨得母狼欢心后,便会扑在母狼身上,粗暴地舔舐着它的唇舌,皮毛,阴部,待嗅到母狼发情的气味后,再进行下一步。 当时年少的他只是皱了皱眉,考虑到来年可能会有小狼崽子便放过了这对爱侣,没想到如今却受益匪浅。 他不知道舔她哪里她会觉得舒服,只好让每个部位都雨露均沾,怕舌头忙不过来,他一边舔,还一边左右摇晃脑袋。 达达利亚觉得人交配也理应就是这个流程了,她看起来也很舒服。 …舌头…进去得好深…… 荧丝毫不知自己被当成了母狼来对待,她已经被舔得迷迷糊糊失去了所有的理性,口中无意识地发出小小的呻吟,她只能紧紧地抱住了达达利亚的枕头,享受着他舌头带来的快感。 这根舌头不久前还在她口中纠缠吮吸,如今却舔开了她腿间的细缝,将她再度搅得一塌糊涂。 “爽不爽?”达达利亚突然停了下来,只用舌尖轻轻地在她充血的突起打着转顶弄,“还要不要我了?” “要,要你…给我……”她意乱情迷地主动翘起臀部,把腿分得更开。 她将脸埋在他的枕头里不断磨蹭,枕头上全是达达利亚身上的气味,干净得就像高山顶上刮过来一阵带着阳光暖意的风。 达达利亚得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舔得更卖力了,他将她从里到外都舔了个遍,直到她高潮着整个人彻底瘫软了下来,才将她翻了过来,趁虚而入地在她脸上,身上乱亲。 荧第一次在他人的操控下达到高潮,还有些失神,被他亲吻也只会凭着本能回应,看起来傻乎乎的,让达达利亚想起了雪地里的狍子。 就算现在直接用他的东西插进去,她都不会抵抗了吧?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需要忍耐。 达达利亚故意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她当即一个激灵连人带被子一同滚下了床:“你你你你干什么!” 他拖着伤腿没能及时捞住她,只能趴在床沿得意洋洋地冲她笑:“你刚才的话可不许反悔。” 她说什么了?身上的内衣内裤又是什么时候被脱了个精光的? 他不会真的是什么狐仙变的,对她施了什么媚术吧? “早知道刚才就不让你换床单了,”达达利亚摸了摸身下湿透了的床单,惊讶道,“真厉害啊伙伴,我都射不出来这么多……” 荧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胸部,一张脸憋得通红。 正当达达利亚以为自己又要挨揍了的时候,她只是从他身侧飞快地抢回了自己的衣服,背过身不再看他,然后,她极为小声地说了一句。 “…不会反悔的。” 达达利亚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呆愣了许久,忽然,他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用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 …可爱到犯规了。 “我不想坐轮椅,你走在后面我都看不到你了,”达达利亚抗议道,“我要用拐杖。” “如果不想等会一起从楼梯上滚下来,就乖乖把嘴闭上,”荧冷漠地在后面推着他,“我可没力气扶你,再闹就自己蹦着回病房吧。” “欸…刚利用完我就要抛弃我吗,好过分…刚刚在床上还…唔…!”他话刚说到一半,嘴就被她捂住了,只能委屈地回头用眼神无声地抗议。 广场上人来人往,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毗邻医院的便是冬都中心广场,今天难得地天气晴好,平日里窝在家烤火的至冬人都纷纷跑出来拥抱太阳。 虽是晴天,但气温还是偏冷的,荧从达达利亚的行李中翻出来两件大衣,两人披着就出来了。 出于私心,她还在达达利亚脖子上围上了条红围巾,她觉得红围巾就该是「公子」的标配,显得气色好,人也精神。 他们不是唯一穿着医院制服在这散步的人,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里以前是冬都最繁华的集市,渐渐地就变成了广场,”达达利亚扬起下巴示意她向左看去,“至冬最大的百货商场就在那。” “…我好像看到北国银行的总行了,”荧夸张地用鼻子嗅了嗅,“风中传来了摩拉的气息。” “就这么喜欢摩拉吗?” 达达利亚伸手将她的脸又掰了回来,还好摩拉克斯已经不产摩拉了,不然他怀疑她能天天绕着他转悠企图捡漏。 “你一定很久没有过那种口袋里只剩个位数摩拉的生活了……”荧痛心疾首,仍对北国银行念念不忘,“——好想抢劫北国银行啊!” “你小声点,附近有便衣蹲点,”他脸上闪过一抹戾色,“抢北国银行有什么意思,我们直接上门绑架潘塔罗涅,我知道他家住哪!” “不愧是我们愚人众,聚是一盘沙,散是满天星!”她捧场地鼓起掌来。 “「我们」愚人众?”达达利亚危险地眯起眼睛,“总感觉…你从我以外的人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愚人众的情报啊,会是谁呢?” “…你猜?”荧故作高深。 任凭他猜破脑袋,也无法想到其实这几百年间第六席的位置上其实并没有空缺吧。 “唔,又是那些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吗?好吧。”他倒也懒得继续追究下去,这些事情就让「丑角」他们操心去吧。 “看到那块砖没有?”达达利亚突然指向一块花纹奇特的地砖,偶尔有人路过,都会特意绕过去停留个几秒,“那是冬都最中心的位置,传说在那里许愿会很灵验。” “你要许愿吗?”荧调整了轮椅的方向,将他推到了他刚才说的那块砖上。 “我?我没什么愿望,那我帮你许愿吧,然后你自己再另外想一个,每人每次只能许一个愿望,这样听说比较灵验。”达达利亚掏出一枚金币交到她手上。 “这样算不算作弊啊?我一个人岂不是同时许了两个愿望?”她接过金币捧在手心里,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如果这算作弊的话,那你的愿望就由我来亲自实现吧,”达达利亚坐在轮椅上,将金币往身后一抛,“我许好了,到你了。” 他希望她能早日与她的家人团聚,即使立场不同,但总归还是家人,只要说清楚,一定能互相理解的。 达达利亚不想再看到她落寞的表情了。 荧站在了那块花纹特别的地砖上,学着他的样子也将金币往身后抛去。 希望达达利亚能平安顺遂。 “哈啾!”达达利亚突然打了个喷嚏。 金币好巧不巧地,落入了他的围巾里。 “你许了什么愿望?”达达利亚看着她朝自己跑来,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不会是有关我的愿望吧?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我?都害我打喷嚏了。” “谁想你了,”荧被他戳穿心事,羞恼地绕回了他轮椅背后,“那里在卖什么?这么多人排队。” “冰淇淋,坊间传闻当年女皇陛下微服出巡时就曾吃过这家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看她一脸的向往,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钱夹递给她,“想吃就去买吧。” “我没有想吃……” “是我想吃,你帮我买,顺便给自己也买一个,行了吧?”达达利亚早已习惯了她的别扭,熟练地替她找好了台阶。 她这才轻哼一声,拿着钱夹跑去排队了。 一周前的她绝对无法想象,一周后的自己会和达达利亚并肩坐在喷水池旁的长椅上吃冰淇淋。 荧一边吃着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一边偷看一旁的达达利亚。 …完全就是小孩子的吃相,脸上都沾到了。 “你那支是什么味道的?”察觉到她的视线,达达利亚忽然凑了过来,“我想尝一口。” “…香草,”她红着脸将自己冰淇淋没舔过的那一端递到他嘴边,“只许吃一口哦。” “嗯,只吃一口。” 达达利亚低下头,吃的却是她的嘴唇。 …焦糖味的好像也蛮好吃的。 荧被亲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想法。 他离开她的唇,直到远处的教堂传来沉重而古老的钟声,她才恢复理智,迅速地别开脸不看他,想装作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里这么多人!”她还是没忍住抱怨道,脸上火辣辣的,总感觉路过的人都在看自己。 就连喷水池旁卖艺的独腿老人手中的手风琴都骤然换了曲子,是至冬一首着名的情歌。 …那老人家绝对看到了。 达达利亚不以为意:“就算看到了,他们也只会感叹一句,噢,年轻真好。” 反对的点居然是因为人多吗?那是不是意味着没人的时候,他想怎么亲她都可以? 等会走的时候,他一定要往这位老人的帽子里放上许多摩拉。 他顺手摸了摸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冷不冷?围巾给你戴吧,我把它捂暖和了。” 荧摇摇头,她喜欢看他戴红围巾。 “…你后天,是不是就要出院了。”想到这个,她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起来,“我……” 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她却自私地不想让这样的日子结束,离开医院,他们又要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了。 她之所以留下来,也是一直在用着「要是不看着点他一定会闹着要提前出院让医生护士为难」这种理由自欺欺人。 “如果是要跟我道别的话,就不要说出来了,”达达利亚将手中吃剩的最后一点点冰淇淋脆筒丢向一旁望眼欲穿的鸽子群,让它们争相抢夺,“我现在只想听到「我好喜欢好喜欢达达利亚」这样的真心话。” “我又不可能跟你回愚人众,我也有自己的事情……” 荧压抑住即将浮出来的眼泪,她不能再说话了,如果她接着说下去,一定会被他听出来声音里的哭腔。 “…跟我回海屑镇吧,”颈窝忽然一沉,是达达利亚靠了上来,“我这次这么久没联络家里,怕他们担心,就只好在信里说我去追你了,这次颂冬节前不把你带回来,我是不会回家的。” 荧噙在眼中的泪水都被他这番话给吓了回去。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答应过要跟着他回海屑镇了?! 前天那封信还是她帮忙拿去寄的特快件,算算时日,已经快到他家里人手上了。 “…你怎么不早说!”她气得推他的脑袋,没能推动,跟个牛皮糖一样地黏糊。 “我要是说了你就跑了……”牛皮糖很是委屈,“都说了好几年了,你都不肯跟我回家,每次回家托克都要问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冬妮娅都怀疑我被你甩了……现在难得有病假能回家过节,自然是要把你给拐回去的。” “…无赖,”荧嘴上骂着,心里却欢喜得不得了,“我要是不同意呢?” “我知道的,你就是嘴硬心软,什么事一旦拜托你,你就不会忍心拒绝,”达达利亚这次吃准了她不会再拒绝自己,“…我很喜欢你这一点。” 她总是勉强自己去回应别人的期待,一直以来,很辛苦吧,他一定要让她在海屑镇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我才不是那么好的人……” 她只是…怕自己会再次被抛下,怕自己又变成孤单一人,才努力地回应着每一个人。 …根本不是他口中那个热忱善良的人,她只是想被人需要,让自己充实起来忙碌起来,才不会满脑子都是难过悲伤的事情。 想到这点,荧刚憋回去的眼泪就又要冒出来了。 “…我倒情愿你变得再坏一点,自私一点,这样就可以抛下一切遵循本心和我在一起了,”达达利亚叹了口气,“太有责任感,心里装了太多人太多事,留给我的就只剩下犄角旮旯里的那一点点位置了。” “谁想和你在一起了……”她抽抽鼻子,双唇止不住地颤抖。 “想哭就哭吧,憋得鼻子都红了,”他抬手捏了下她的鼻子,声音很是柔和,“我再狼狈的样子你都看过了,偶尔也在我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依靠一下我吧。” “你走开…让我一个人待着就好。”她的嗓音变得绵软无力,但仍强撑着嘴硬道。 “才不要,我走开了,谁帮你擦眼泪?在至冬随便流眼泪的话,眼睛可是会被冻住的。”达达利亚故意吓唬她。 “…真的?”她急忙揉眼睛。 “骗你的,”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吻她泪水盈盈的眼睛,吻她斑驳的泪痕,“我们家旅行者意外地是个爱哭鬼呢,平时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吗?” “好高兴,这副表情…只有我一个人看过吗?” 她痴迷于他的表情,她脆弱的表情,她开心的表情…达达利亚都想亲眼记录下来。 “才不爱哭……”再说,什么时候成他家的了。 这温热的双唇能她变得迷乱,也能将她从不安中解救,就像一只遥控器,控制着她的情绪。 她不甘心被他左右的同时,又逐渐变得不得不依赖他。 她都快要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嗯嗯,现在只是因为雪花飘进了眼睛里才会难受的,对不对?”达达利亚顺着她哄道。 “…现在又没有下雪。”佩服于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终于破涕而笑。 “那跟我回老家看雪好不好,”他不忘初心地柔声诱骗道,“颂冬节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们还可以一起去钓鱼,滑雪橇……” “好。” “到时让你尝尝我拿手的烤肉串,牛尾汤…你刚刚说什么?”达达利亚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出现幻听了。 荧别过脸,被他过于灼热的目光盯着,她感觉自己都要融化了:“会跟你回去的…只作为朋友的话。” “嗯,作为朋友。”达达利亚笑着点头附和。 循序渐进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达达利亚。”她突然叫他名字,眼神躲闪,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达达利亚深情地望着她,她这是又害羞了?他这该死的魅力。 “…刚才就一直想说了,你脸上有冰淇淋,”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脸,“这个位置。”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谢谢提醒。” “不用谢。” 冬来·三 办好出院手续,荧与熟识的小护士依依惜别,约定好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来玩。 “唉,我就不留你了,你家那位都等急了吧?”小护士早看出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那军官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我和他才不是那种关系……”荧下意识就要撇清关系。 “连我都要瞒?我又不瞎,”小护士谴责地瞟了她一眼,“昨天你们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时候,你还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呢,我可都看到了。” “只是同志情谊……”她还是嘴硬。 当时阳光这么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靠在达达利亚身上睡了一下午,他倒也耐心得很,不知道从哪向人借来了本书看,也安安静静地让她靠了一下午。 “同~志~情~谊~我还是调回儿科好了,至少儿科不用看人腻歪,”小护士翻了个白眼,做了个驱赶的手势,“去去去,我要继续熬工龄了,没空听你狡辩。” 荧只好夹着尾巴逃回了病房。 达达利亚已经可以下地正常走路了,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见她回来,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抱了上来:“…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 他身上有清爽的薄荷味道,应该是刚刮过胡子。 “…谁逃了?”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赶紧收拾东西去,不是说要去逛百货商场吗?磨磨蹭蹭的赶列车还来得及?” “噗嗤…!”达达利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己在那傻乐了起来。 “笑什么笑,被人训还笑得这么开心,变态。”笑得贼兮兮的,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以己度人地想道。 荧自己没什么行李,生活用品都是蹭医院的,自然也就不需要收拾。 “…你不觉得,我们很像一对回家探亲的新婚夫妻吗?”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等会我们还要一起去商场给家人选礼物,顺便再给你买几身厚实的衣服,总不能继续穿医院的制服,我老家冷得很……” “不许再说了……”她捂住他的嘴,再听下去,连她都要跟着一起幻想起来了。 达达利亚握住她的手腕,趁机在她手心上吻了好几下:“为什么不能说?害羞了?” “再说下去…百货商场都要关门了!”荧已经无法做到正常直视他的脸了,只好急躁地催促他,“…我饿了!我要吃饭!” 一听她喊饿,达达利亚迅速地将剩下的物品一股脑扫进行李箱里:“——出发!进军百货商场!” “我去北国银行取些钱,”达达利亚没有随身带太多现金的习惯,他的钱大多都存在北国银行的账户里,“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你取钱我跟去干嘛,偷窥取款密码吗?”荧突然有些想吃焦糖味的冰淇淋,离开冬都可就吃不到了,“我要去买冰淇淋吃,你要什么口味的?” “密码还用偷窥?直接问我不就好,”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自己的钱夹交给她,“口味就选你喜欢的吧,我都行,一会我取完钱去找你,乖乖等我不要乱跑,别被陌生人拐走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荧拍开那只在她头顶上作恶的手,用手理了理自己被挼得凌乱的头发,转身排队去了。 荧走到转角处刚拐过弯,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堵黑色的墙,这堵墙出现得太突然,她一头便撞了上去。 “——小心!” 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抱歉,惊扰到您了?” 头顶上方传来了对方温和的声音。 “是我走得太急了,我才应该道歉。”见对方这么有礼貌,荧也不好意思去计较些什么。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白术染发了?不…这根本是黑术吧?! 来人一身黑衣,黑色的长发卷曲着披散在肩上,他眯起眼睛,冲她微微一笑。 …就连鼻梁上的眼镜框都这么有既视感! “嗯?一直盯着我的脸看,是认得我吗?”男人半张脸保持微笑,另外半张则有些为难地皱着眉,他疑惑地歪了下头,眼镜上的链条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轻轻地晃了晃。 “抱、抱歉!只是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个朋友。”盯着一个陌生人看,自己未免也太失礼了,荧尴尬地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呵呵,这样吗,我很荣幸,”男人笑道,并没有介意她的失礼,“今天天气很好,希望刚才的小插曲不会影响到您的心情。” “…再会,小姐。” “换好了吗?”隔着更衣室的门,荧听到达达利亚在外面戏谑地问道,“要是不会穿的话,我可以进来帮你。” “…马上!”这个人就没有羞耻心的吗?她怀疑他真的做得出来,急忙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 加绒的连裤丝袜,中长款的南瓜裤,衬裙,外裙,绒里的小羊皮靴子,一层迭着一层,她还没穿上羊绒大衣,就觉得身上已经很暖和了。 她走出更衣室,别扭地向达达利亚展示身上的衣服。 他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一旁毕恭毕敬的店员:“把我刚才挑的那些也拿过来。” 店员忙不迭地点头,捧来了一大摞裙子。 “…不用这么多,只是御寒而已。”荧吓得赶忙拒绝,这些裙子精致又厚实,得多少摩拉了。 “那可不行,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就你没新衣服穿,”达达利亚示意她看柜台上正在打包的店员,那几个姑娘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家里每个人的衣服我都买了,到时托运回去。” 见她还是执意不肯收下,达达利亚只好接过店员手上的衣服,一把将她推进了更衣室。 几名店员眼观鼻鼻观心,对客人的此类行为早已见怪不怪,顾客至上——只要能为她们带来丰厚的提成。 在达达利亚的胁迫下,荧只能将那一摞衣服都试了一遍,还好身上内衬的衣服多,即使在他面前换衣服也不至于太羞耻。 “很好看,就是脱的时候会很麻烦吧?”达达利亚由衷地赞叹道。 “…下流。”她恨不得拽紧他红围巾的两端让他永远闭嘴。 “哈哈,你在想些什么?我只是在说你换衣服会麻烦,”达达利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是真的没想到那层去,“我倒是不嫌麻烦…穿着裙子不也一样可以…唔!好痛!” 候车厅。 达达利亚从报童手里买来一份当地的报纸,展开阅读了起来。 荧闲着无聊,也凑过去一起看。 两人头上一人一顶土里土气的羊毛护耳帽,倒真的有些像返乡探亲的至冬小夫妻了。 她忽然从报纸上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刚才买冰淇淋时撞到的那个人。 “这是谁呀?”她指了指报纸新闻配图里的那个人,他站在角落里,脸上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潘塔罗涅,我们前天原定的绑架对象,”达达利亚不满地挑了挑眉毛,“你问他干嘛?” 他知道她向来喜欢长得好看的,而潘塔罗涅恰好就长得不丑。 “他就是「富人」?”那个掌握着提瓦特经济命脉的银行家? “别看他那副泰然自若风度翩翩的样子,其实心里成天想着躺北国银行里数钱呢。” 一有机会达达利亚便不遗余力地在荧面前诋毁抹黑自己的同僚,生怕她见色起意移情别恋。 “实不相瞒,我也想……” “不,你不想,”达达利亚眯缝起眼睛,“他和「博士」可有着不少合作。” 一提到「博士」,荧就不作声了。 “要不要喝水?”看她一下子萎靡了下来,达达利亚轻声问道,“困了就靠我身上睡一会,检票的时候叫你。” 他们置办的那堆礼物都已经办了托运,如今两人身上没什么行李,倒也还算轻便。 “…嗯。”荧没再反驳,老老实实地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她昨晚没睡好,今天还有些头疼。 总算开始有些依赖他了,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脸,达达利亚欣慰地想道。 她昨晚在他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睡着,他只好抱着她,揉到她精疲力竭才让她累得勉强睡了过去。 …跟他回家,就这么紧张吗?也不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他真的只是想带她度假放松,可绝对没有要逼婚的意思。 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他只能以实际行动证明了。 荧被达达利亚摇醒,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过了检票口,直到站在月台上,她还在不停地打着哈欠。 “心真大,就不怕我把你卖掉?”达达利亚摆正她头顶上睡歪的护耳帽,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拢了拢。 “卖出去的钱能不能你三我七?”一提到摩拉,她顿时也来了精神,自己又不是不能用锚点逃跑,“阿贾克斯同志,我发现了一条循环产业链。” “我的小姐啊…哪怕是在至冬,贩卖人口也是违法的…就算作为商品贩售自己也不行。”达达利亚立刻打消了她这个可怕的念头。 “那个是列车长吗?制服好帅气!”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吸引走了。 “我穿愚人众制式大衣也是很帅的哦,想不想看?” “谁稀罕看你……” 呜呜—— 一列冒着滚滚白雾的列车拖着长长汽笛声哐当哐当地进站了,站点提示的钟声也随之响起,达达利亚牵着心上人的手登上列车,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 ——他真的要带她回家乡了。 豪华车厢的氛围安静到有些诡异。 荧一登上列车便察觉到了,身边的达达利亚也敛了笑意,二人镇定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不要误伤到普通人了。”荧轻声提醒道。 “好,全听你的,”达达利亚环伺了一圈,没发现有普通人,哪怕是门口那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翁,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期待了这么久,终于有点意思了。 「博士」总算是忍不住要出手了吗? 列车门彻底关上,车厢内的人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 达达利亚动作异常迅猛,他三下两下就解决掉了离得最近的几个,荧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像比赛一样暗中较劲,以绝对的战力一路碾压了过去。 在这几年的战斗中,他们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是能够托付后背并肩作战的伙伴,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博士」安排这一出仿佛只是为了给他们的旅途膈应添堵,二人很快就把车厢内所有的隐患都轻松解决掉了。 “真无聊,博士手底下的人也不过如此,”达达利亚擦去脸上沾到的血,觉得晦气极了,“这群人每天不会就只顾着舔他们长官鞋底了吧?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可能有些晕车。” 看着车厢内的惨状,荧不禁回想起了在「海勒西斯」看到的人间炼狱,突然一阵胃部发紧。 “难受吗?我带你去盥洗室。”留意到她苍白的脸色,达达利亚立刻扶住她。 荧虚弱地点了点头。 还好她挥剑的时候一直很小心,新衣服上才没有沾到血。 这是达达利亚特意为她挑选的裙子,她一点也不舍得弄脏。 经过刚才令人扫兴的小插曲,血洗过的豪华车厢是彻底待不下去了,达达利亚只好请吓得面色惨白即将昏厥的乘务员帮他们换座去了普通车厢——这个倒霉的小伙子当时躲在了座位底下,吓得瑟瑟发抖。 在豪华车厢的盥洗室清洗干净脸上手上的血迹后,两人来到了普通车厢,虽然同样都是加温车厢,但普通车厢环境远不比豪华车厢,到处充斥着嘈杂和异味。 “我们下一个站下车吧,坐别的车次……”达达利亚担心她不习惯这里的恶劣环境。 “就坐这趟吧,”荧摇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她没这么娇气,“你姐姐不是说要来车站接我们吗?不能让她等太久。” 列车只能坐到邻近的城镇,达达利亚的家人听说他要带人回来,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们自己回海屑镇,一定要亲自开车来接。 “…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达达利亚心疼她,“你坐靠窗的那边吧,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 他补了六张坐票,总算在这节乌烟瘴气车厢里撑起了一方净土——至少不会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到陌生人的袜子或是脚丫子。 喝了达达利亚泡的热茶后,荧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这才有心情好奇地观察起了周围的一切。 车厢里有人抽烟喝酒打牌,有人闲聊嗑瓜子,还有人忙着哄自己哇哇大哭的孩子。 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冲淡了刚才血腥的一幕,她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啊,重返人间。 达达利亚安静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眼神显得有几分忧郁。 然而这位忧郁的男青年此刻满脑子都在想着要如何如何地用水形剑将他同僚切片做成鱼生,不,人生。 “在想什么?”荧忍不住向他搭话。 “人生……”达达利亚下意识将所思所想脱口而出,见她主动搭理自己,马上换了副兴高采烈的表情黏了上去,“饿不饿?快靠站了,要不买点吃的?” …这变脸速度。 思考人生?他怎么还突然文艺起来了。 荧肃然起敬,看来是以前她对阿贾克斯同志的了解还不够透彻——或许他其实是一位有思想有觉悟的好青年。 列车靠站的时候往往会停留个几分钟,期间会有当地的小贩挎着大篮子站在月台上卖货,一旦有人冲他们招手,他们便会热情地走到那人所在车厢的车窗下,将手中的篮子举得高高的供旅客们挑选。 达达利亚每一站都争分夺秒地买吃的,他恨不得将这一路上每个镇子的特产都让她尝一遍。 一整条列车,就数他车窗底下聚集的篮子最多,只要货好,新奇,他都会豪爽地掏钱买下。 小贩们手中高举着的篮子,就像锦鲤池里的一张张鱼嘴,争先恐后地朝着着这位大方的客人涌来。 不多时,桌面上就摆满了各种至冬特色食品,连让她趴着小憩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荧用手指戳了戳一块比她脑袋还大的不明物体,“你把人家车站的石墩子扛上来了?” “这是至冬大面包,一个至少都有三五斤重,”达达利亚自豪地在它上面拍了拍,大面包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这个得热软了或者泡着热汤吃,列车上就只能用来磨牙了。” 也不嫌硌牙。 “你有没有听过一则关于至冬大面包的笑话?” 达达利亚刚才担心自己跟荧聊天会加重她的晕车症状,憋着一直没说话,现在好不容易能开口自然是要说个尽兴。 “…没听过,请讲。” “从前有块至冬大面包不小心被蒸汽列车给轧进了铁轨里,列车长急坏了,派了好几个乘务员下来拿着铁锹撬了半久都没能撬动它,就在这时,车厢中的一位枫丹乘客挺身而出,抽出了自己行李里的面包棍,哐嘡一下就把轨道里镶着的那块至冬大面包给撬出来了!” “这么硬,你买它干嘛?占地。”她才不会傻到用它来磨牙。 “用来防身,一会要是再有人敢来打扰,就用大面包砸他。”他恶狠狠道。 “我还是习惯用单手剑,看来下次得常备枫丹面包棍了。”稻妻的鲣鱼干作为武器似乎也挺趁手,就是味太大了。 “…我已经不想再吃任何枫丹的食物了。”达达利亚回想起那段难忘的经历,神色消沉了起来,他一个不挑食的人都能被摧残成这样,实属难得。 这个人明明平时都是一副自信轻狂的样子,在她面前却总像只耷拉着耳朵委屈到哼哼唧唧的大狐狸。 在医院养了一段时间,达达狐毛色似乎又光泽了不少。 …好想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要是真摸上去了,一定又会被他得意洋洋地调侃什么「迷上我了」之类的。 ——即便他说的是事实。 达达利亚撕开巧克力的锡箔纸包装咬了口,眼角余光察觉到荧又在偷看他,笑得眉眼弯弯的,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要吃吗?”他装作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将巧克力递到她嘴边,“这个是甜的,要是没那么头晕了可以尝一点。” “…你吃过的还拿来给我吃。”荧面上嫌弃,却还是凑上来吃了一小口。 不是特别甜,苦涩中带着香醇,丝滑地融化在唇齿间。 见她喜欢,达达利亚托着下巴,拿着巧克力哄着她又吃了好几口,她不情不愿地吃着,两颊一动一动的,像树梢上的小鼯鼠。 …其实心里高兴得很吧,他都快要看到她眼睛里冒出来的小星星了。 达达利亚在心里叹了口气,谁叫自己摊上了个这么不坦率的心上人呢,要不是这次因祸得福,他还发现不了她这番别扭的心意。 他家的旅行者这么口是心非,看来以后她说的话他都得反着来听了,唔,说喜欢他时除外。 列车沿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铁轨向前行驶,铁道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田。 花田挨着铁轨的地方还能见着些高高的,绿色的茎叶,再往前,便是一整片密密麻麻的金黄色海洋。 “你喜欢什么花?”达达利亚问道。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荧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上簪着的那两朵因提瓦特。 “我可以随身带着你喜欢的花的种子,在哪里倒下了,便在哪里生根发芽,”他突然又文艺起来,“说不定你哪天路过我的时候,还能再多看我一眼。” 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株长着水鲸角的诡异植物。 “…我并不想以这种方式采集到你的掉落物品,”她没好气道,“你要是敢把命丢了,我就算路过,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欸~好无情……”达达利亚忽然看向车窗外,“伙伴,快看,下雪了。” “…真的!”这是她来至冬看到的第一场落雪。 荧高兴地扑到玻璃上,玻璃外的雪花仿佛也好奇车厢里的旅客,纷纷也贴了过来。 “原来雪花真的有不同的形状啊,这个好可爱!”她拉着达达利亚的手,示意他靠近一起看窗户上的雪花,“我都想去摸至冬的七天神像了,从指尖上凝结出雪花一定很浪漫!” “脸不要贴着玻璃,小心被冻上去,”达达利亚从身后抱住她,故意吓唬道,“就这么喜欢冰元素吗?” 他干脆也去弄个冰元素的邪眼好了,不过她要是知道了又会生气吧。 “冰冰凉凉的,夏天会比较舒服。”荧看雪看得入神,没留意到自己已经整个人被包裹在了他的怀抱里。 “水不也能降温吗?”达达利亚趁机推销自己,“水还可以冬暖夏凉。” “…水元素我用得不太好,只能biubiubiu地勉强滋几发出去,”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好羡慕那维莱特的高压水枪……” …怎么连那条水龙都惦记上了。 “羡慕他干嘛,你不是还有别的水属性的同伴吗?”达达利亚试图提醒她珍惜眼前人。 “也是哦,绫人那个大范围下水剑的技能也很优雅,值得学习。”荧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故意不顺着他的心意说。 “…你就知道欺负我。” 达达利亚气得用下巴尖戳她的脖子,然而他的下巴已经失去了胡茬附魔,不足以威慑她。 她被蹭得咯咯直笑:“好痒…别闹了……” “那你说谁最厉害?”达达利亚要挟道。 “…万达国际就是最棒的!” 他这才满意地收手了。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排在第二位,但他并不讨厌她带来的那几个小同伴,只要他们能让他变得更强,其他都无所谓。 荧盯着车窗外看了好一会,再漂亮的景色看多了也会腻,她又开始犯困了。 桌子上被达达利亚买的零食铺满了,她有些犹豫要不要用大面包当枕头。 “困了?”达达利亚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睡这里吧,还有好几个小时车程,躺着睡会比较舒服。” “不要……”车厢里这么多人。 “要么睡大腿上,要么让我抱着睡,自己选,”达达利亚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向她张开双臂,“我抱孩子可是很有一套的,现在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专座了。” 荧只好侧身躺下,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膝盖上。 “我的大腿很不错吧?”他俯身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嘴唇似有若无地从她耳朵上吻过,“可以靠在我的肚子上哦。” “不要趁机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荧刚要挣扎着起来,就听到达达利亚轻哼了一声:“唔…别乱,再动就硬了。” 她立刻不动了。 达达利亚脱下外套将她整个人盖住:“睡吧,不能偷吃哦,这里可是公共场合。” …谁会偷吃他那个了? 亏她刚才还在想他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列车行进的声音格外催眠,鼻腔里全是达达利亚身上淡淡的气味,香皂的麝香味混合着松柏的凛冽,就像冰天雪地里的一泓温泉般令人安心舒缓,不一会她就又睡着了。 “先生,要来点什么吗?”列车上的售货员推着小推车经过他们座位时,依照惯例侧身友善地询问道。 “嘘,小声点,她睡着了。”达达利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抱歉,先生。”售货员只好继续推着车子,打算去下一个座位问问。 “等等,”达达利亚喊住她,他掏出钱夹,“这些我全要了,麻烦帮我分发给这节车厢里的旅客,如果可以的话,请大家声音稍微轻一些,我爱人第一次来至冬,有点水土不服。” 刚才车厢里小孩子尖叫的时候,她在他膝盖上动了几下,差一点就要被吵醒了。 达达利亚一向不屑于在这些人情世故上花费功夫,但他如今突然有了想跟全世界分享自己幸福的冲动。 售货员喜不胜收地满口应承,今天的这批商品对于普通车厢的旅客而言都有点小贵,她脚都快走断了也才卖出去几件。 车厢里哭闹的孩子们得到了零食安静了下来,喝酒聊天的大人们意外收到了上好的下酒菜,也体谅地将说话的音量降低了些。 达达利亚忽觉腰上一紧,他掀开大衣看了眼,他的爱人睡得正酣甜,将脸贴到了他的小腹上,还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达达利亚突然觉得,这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日子也并没有那么令他厌倦了。 刚下列车,荧就差点被乌泱乌泱的人群挤扁了,即使达达利亚用身体护着她也没好到哪去,什么愚人众执行官,什么异世界降临者,到了车站一律人人平等,没有谁能逃离被挤成鱼罐头的命运。 她最后几乎是挂在达达利亚脖子上出站的。 达达利亚去取了托运的行李,两个人一起站在车站的广场上等人。 “我以前可没这待遇,要么坐船,要么坐马车,哪里会有人来接,”达达利亚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刮掉荧鼻尖上的雪,“一会可不要被我姐姐吓着了,她应该也快到了。” 荧捧着个烤红薯,是达达利亚买来给她暖手的,她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你姐姐很凶吗?” “我小时候没少挨她揍,不过她肯定不舍得揍你,放心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辆造型奇特的大车冒着滚滚黑烟吨吨吨地驶来,在离他们几米处停住了,这车很是高大,光轮胎都快有她高了。 …这动静,未免也太炸街了。 “阿贾克斯!” 一个橘红色头发的女人打开车门敏捷地跳了下来,迎面便将他们两人同时抱进怀里:“欢迎回家。” “哈哈,姐姐,你要吓坏她了。”达达利亚从姐姐怀里将自己的伙伴抢救了出来。 荧被抱得满脸通红,也傻傻地跟着叫了声姐姐好。 达达利亚的姐姐五官与他有几分相似,是位开朗大方的青年女性。 “可算是见到你本人了,平时没少听这小子跟我们提你,”达达利亚的姐姐拎起地上的行李,和达达利亚一起用力将它们甩进车斗里,“上车吧,这车动静可能会有点大,一会让阿贾克斯给你捂着耳朵。” 达达利亚熟练地跳进车斗,朝这边张开了双臂:“姐姐,把她递给我。” 荧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人举了起来,达达利亚在上面接住了她,将她稳稳地放进了车斗里。 …姐姐好大的力气! “坐我身上吧,这车…有点颠簸。” 达达利亚坐在一个不知道装什么的麻袋上,冲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除了带来的礼物,他旁边还堆放着许多他姐姐从集市上采购回来的生活用品。 她龙都敢骑,区区拖拉机不足为惧。 荧不信邪,执意自己坐,结果一路上颠得差点飞起来,还是达达利亚把她给接住了。 “哈哈哈,现在知道我这个安全座椅的重要性了吧?”达达利亚将她箍在自己怀里,“放心吧,我姐姐有专业的驾驶执照,这玩意很结实的,拉货爬坡越野都不在话下,之前还用来帮邻居推平过一座废弃的粮仓。” “…女皇有考虑过让它加入至冬军队吗?”荧还有些惊魂未定,这杀伤力也太可怕了,它就是至冬名副其实的「耕地机」吧。 “下次开例会我会代你向女皇陛下提议的,”达达利亚分了一半自己的围巾给她,“不许摘,两个人一起围比较暖和。” 重型拖拉机颠簸了一路,总算在太阳下山前回到了海屑镇。 这是个安静祥和的小镇子,一栋栋低矮的木头房子被白雪覆盖着看不出原貌,正当荧猜想哪一栋才是达达利亚家时,车停了下来。 这是几栋两层高的房子,带着两个院子,用围墙围了起来,边上还有几间较小的木屋,应该是用来畜养牲畜的。 后院中央停放着几座格格不入的钢铁巨物,她只一眼便确信这就是达达利亚的家。 完全看不出这是愚人众执行官的房子,除了面积大一点,和普通民居也没有太大区别。 “哈哈,失望了?”达达利亚翻身跃下车斗,将她抱了下来,“老头子…老爹老妈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突然要他们住进城里那种时髦大公寓他们反而会不适应,上了年纪的人什么都习惯了自己动手,真要有人伺候反而还会难受。” “我在冬都也有套自己的公寓,不过平时住得少,你要是不习惯这里……” “我很喜欢这里!”她急忙说道,“…有家的感觉。” “喜欢就好,”达达利亚扛起地上的东西往仓库走去,“你先进屋烤火,在外面傻站着可是要冻坏的。” 达达利亚的姐姐泊车去了,荧独自一人手足无措地站在院子里,她应该上去敲门吗?她又该怎么自我介绍? 要是现在去追达达利亚,一定会被他笑话「怎么一秒钟都离不开我」之类的。 …好想念派蒙!如果派蒙在,她只需要优雅得体地点头附和就足够了! “好人姐姐!托克好想你!” 突然,荧背后响起了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她顿时觉得这个声音无比地亲切,她迅速转过身,一个孩子跟枚小炮弹似地扎进了她的怀里。 “托克,你还记得我?”她感动地蹲下身拥抱了他,当年没白疼这小子。 “当然记得!好人姐姐带托克在璃月港去了好多地方呢!”托克拉着她的手,指着院子里那堆钢铁巨物,“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钩钩船长」、「铁块托尼」和「黑钢杰克」!” “托克,怎么不带大姐姐进屋?”一个小姑娘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她叉着腰气鼓鼓地站了出来,“你是想一个人独占大姐姐吗?” 冬妮娅刚才在二楼就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她立刻一路小跑着下楼开门,结果还是让弟弟抢先一步见到了嫂嫂。 唔,她还不能叫她嫂嫂,哥哥叮嘱过的,说这样叫会让嫂嫂害羞。 “冬妮娅姐姐,我只是想先带好人姐姐参观我的后院!”托克这才不情不愿地停止了对钢铁巨物的介绍,躲到了荧的背后。 “你好,冬妮娅。”荧还没将手伸出去,冬妮娅便主动拉住了她的手。 “快进来烤火吧,”冬妮娅像个小大人一样地招呼她,“托克,去打点水来,我要给大姐姐泡茶。” “好——” 荧有些拘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达达利亚的家人围坐在一旁,热情的态度俨然已经把她当做了未来的儿媳妇。 达达利亚的父母都是很开朗和气的人,几年下来,他们通过儿子寄回来的信件也多少了解到了儿子的心上人是个怎样的姑娘,但还是忍不住拉着她嘘寒问暖。 他们避开了一切关于她家人身世的问题,只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他们的善意几乎让荧感动到想要落泪。 但她是不可能为了达达利亚留在至冬当他们家儿媳妇的,这一点一定要找机会跟他们说清楚,她不想欺骗他家人的善意。 荧有点待不下去了,再被他们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的。 找了个去厨房帮忙的借口,荧从这个温暖的客厅逃了出来。 荧来到厨房,看到达达利亚蹲在灶台前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便也好奇地蹲下凑过去看。 “不在屋里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干嘛?烟熏火燎的。”达达利亚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她来了,“闭眼,给你个好东西。” 她眼睛突然被他捂住,一根热乎乎的东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塞进了嘴里。 这粗细…这圆润的前端…… “…变态!这里是厨房!”荧当即涨红了脸,拼命擦着自己的嘴站了起来。 她愤怒地睁开眼睛,只见达达利亚一脸莫名其妙地仰头看着她,他嘴里叼了根红肠,手里还拿着一根,维持着刚才喂她的姿势。 而她嘴里还残存着一点红肠的烟熏味。 “我只是想让你尝尝家里熏的红肠,”他哭笑不得地站起来,拿着那根红肠蹭了蹭她的嘴唇,“怎么就变态了,说说看?” 荧心虚地别开脸,不说话了,她为自己的龌龊感到羞愧不已。 “你以为这是什么,嗯?”达达利亚用红肠又戳了戳她,“说呀。” 她的眼神愈发地躲闪慌乱,脸也越来越红。 “原来你这么想吃啊,等晚上再给你,现在还不可以哦,”他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看着她羞愤欲死的脸,自顾自地得意洋洋道,“想吃直接跟我说就好,又不是不舍得给你吃……” 她无力反驳,只能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红肠用力咀嚼起来,想象着自己正嚼着他那根来泄愤。 “好吃吗?”他没再戏弄她,笑着问道。 “…好吃。”肉馅的调味和烟熏味都恰到好处,肥瘦肉的比例也刚好,一咬下去,肉的香气和纤维就在口中炸开了。 “我老爹专门砍来果树枝熏的纯肉大香肠,能不好吃吗,风干的也好吃,没这么油腻。” 达达利亚将剩下的红肠塞进荧嘴里让她自己拿着吃,转身将煮好的牛尾汤倒进了大汤碗里。 “哥哥!你们居然在厨房偷吃!”托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窜到了厨房里,他贴近嗅了嗅,“是红肠!我也要吃!” 达达利亚用刀子切了一小节给他当封口费:“只能吃这些,马上吃饭了,留点肚子。” 冬妮娅和安东从厨房门口打闹着路过,看到他们几个在里面,也走了进来。 几兄妹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无需多言,他们也分到了一小节红肠。 “安东,帮我拿酸黄瓜来,多拿点,大家一起吃。”冬妮娅使唤着自己的弟弟。 “大姐姐,你要不要喝面包汽水?”托克问道。 “那是什么?”她刚才还想着要是这时候来瓶枫达就完美了,红肠空口吃还是有点咸了。 “是姐姐自己酿的饮料,很好喝的,哥哥,你听到了吧,大姐姐要喝面包汽水。”托克又借花献佛地使唤着他哥哥。 “…是你自己想喝吧,好吧,我这就去扛一桶来,你去洗几个杯子,等会晚饭的时候喝。冬妮娅,帮我看着炖羊肉的火候。” 达达利亚走的时候,还在这几人的头顶上挨个挼了一圈。 “…他刚才是不是把手上的油抹我头上了?”荧后知后觉,恨不得追上去把达达利亚揍一顿。 “大姐姐,我是第一个被挼的,挼到你的时候哥哥的手应该已经差不多干净了。”最老实的安东回答道。 “托克是第二个!” “我连第三个都不想当……”冬妮娅紧张地抬头看着她,“大姐姐,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嫌弃我哥哥…我哥哥…呃,他、很会做饭哦!还会打扫!冬天还能跳进冰水里游泳!” 看着冬妮娅绞尽脑汁想着给达达利亚找补的样子,荧真怀疑她下一句就是我哥哥下雪了知道往家跑,不会随便捡路上的冰溜子吃云云。 …公子真是太丢人了,还需要妹妹来挽尊。 “放心吧冬妮娅,他再丢人的样子我都见过,要嫌弃早嫌弃了。”她可不就是一直在嫌弃他吗。 今晚只能多洗几次头了,她可不想顶着红肠的烟熏味入睡。 “喝得惯吗?我酿的时候还在里面加了杏干和蜂蜜,所以带了些杏子的香气。” 见达达利亚的姐姐往自己杯子里又倒了一些金黄色的面包汽水,荧连忙咽下口中煮得软烂入味的炖肉:“非常好喝!我很喜欢!” “哈哈,吃慢点,小心噎着,”达达利亚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姐姐酿的面包汽水可是全海屑镇最好喝的!” “真是难以想象阿贾克斯能带回来这么可爱的孩子,你不会是被他胁迫的吧?” “我也觉得,放心,有什么委屈就跟姐姐说,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喂喂,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好不容易才把她给拐回来,你们可别把人给吓跑了。” 荧和达达利亚一家八口围在一张大大的餐桌上吃饭,整个房子里都充满了热闹的氛围。 “大姐姐,也尝尝我做的沙拉蛋糕!”冬妮娅不甘示弱地也往她餐盘里盛了一块形似蛋糕的沙拉。 “谢谢冬妮娅,光是看起来就好好吃了。” 这是一种用土豆泥、蛋黄酱、金枪鱼泥和蔬菜奶酪等食材一层一层垒起来的菜肴,吃起来口感丰富有层次,一口下去,所有味道都能一次性品尝到。 “孩子,再多吃点,平时有好好吃饭吗?阿贾克斯这小子也不管管。” “老妈,你别看她这样,她可能吃了。” “冬妮娅姐姐,帮我拿块面包。” “托克,光喝饮料不吃饭可不行,阿贾克斯,你是不是偷偷又给他零食吃了?” “安东不许把蔬菜放到你哥哥的盘子里,挑食可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爸爸,我没有,那是哥哥盘子里自己长出来的。” 荧埋头猛吃,渐渐地也就不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了。 他们知道她怕生的时候会有些不爱说话,都默契地没强迫她加入到对话中,只一个劲地往她餐盘里见缝插针地夹菜。 偶尔也会有她不爱吃的菜,都被她悄悄地转移到了达达利亚的餐盘里,达达利亚默许了她的行为,将她搬运来的食物全部消灭掉了。 冬来·四 “走吧,带你去房间,我看你都吃得犯困了,”达达利亚走在前面带路,“这回可是沾了你的光,老妈叫我好好陪你玩,家务活就交给弟弟们。” “这么多碗…我还是去帮着一起收拾吧。”让小孩子们来干活,自己跑去休息,荧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安东和托克也该锻炼一下做家务的能力了,不能总依赖冬妮娅。” 上了二楼,他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你睡这一间。” 荧刚进踏进房间,达达利亚就跟了进来,他迅速反手锁了门,将她压在墙壁上亲吻了起来。 唇瓣交迭在一起,缠绕的舌尖上还带着淡淡的面包汽水的香甜。 她急促地喘着气,僵硬的身体也逐渐软化在了他的怀里。 “今天一直在外面,都没有机会亲你,我忍耐得好辛苦……”达达利亚的吻下移到了她的颈侧,“别躲…伙伴……让我好好亲亲你……” “…你是不是喝醉了?”荧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抬手碰了碰达达利亚的脸,有点烫手,刚才吃饭他好像喝了些蜜酒。 “我没醉,真的,我只是…有些热。” 他身上体温好高,说话声音比平时撒娇时还要嗲。 “喝醉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她没和达达利亚喝过酒,不清楚这家伙的酒量,只好将他拉到沙发边坐下。 “不信?那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除了愚人众内部需要保密的。”达达利亚倚在沙发靠背上,红扑扑的脸上笑吟吟的。 “你在北国银行的存款账户和取款码是多少?”她不忘初心。 达达利亚想都没想就报了两串数字:“记得住吗?要是记不住我写给你。”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存款全卷走?”这密码有点耳熟,好像是她的生日,她怀疑这是他临时编出来唬她的。 “那我就赖你壶里要你养我,吃你的喝你的去。”他似乎还很期待这样的结局,笑得更灿烂了。 “我才不稀罕拿你的钱。” “为什么?嫌我的钱脏?”达达利亚委屈地皱起眉头。 他的存款都是用功勋换来的,也就偶尔会在帮北国银行催收贷款的时候拿点提成。 “…不是因为这个,”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拿你的钱。” “那我去冒险家协会挂几个只有你才能完成的委托,好不好?”他拉着她的手哄她道,“比如…帮旅行者最喜欢的人捶肩膀按摩,帮旅行者最喜欢的人刮胡子……” “那凯瑟琳要怎么判定任务完成了没有,万一我随便找个人做任务呢?”荧觉得自己被传染了他的傻气,她为什么要和一个醉鬼较真这个? “当然要看我这个委托人对结果满不满意啊。”达达利亚用看笨蛋的眼神瞥了眼她。 “有冒险家协会在中间赚差价,光手续费都要扣掉不少吧。”她忽然想到。 “对哦,不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就赚走咱们的钱,”达达利亚也跟着醒悟了过来,“我现在直接发委托给你。” 谁跟他「咱们」了。 “…亲一口,十万摩拉。”他狡黠地眯起眼睛,提出了一个她会心动的条件。 “这不是金钱能衡量的……”荧在摩拉的诱惑中挣扎着,刷一次地脉花也才给六万摩拉。 “一百万摩拉…唔…嗯啾……”达达利亚还没说完,她便主动吻了上来,吻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好热情啊,伙伴。” “…给钱!”她要是不收钱,倒显得是她自己想亲他了。 他掏出了随身的钱夹,抽了张空白支票写了几笔,递了过来。 荧接过支票,看到上面的数额,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还有九次没亲,可以一次交付清吗?”达达利亚搂住她的脖子,用他那双失去高光的蓝眼睛眼巴巴地瞅着她。 对一个喝醉的人趁虚而入,她有些于心不忍:“…还是收你十万摩拉吧。” “好贪心啊,伙伴,居然想亲我一百次…舌头都会被你吸肿吧?”说着,他还故作娇羞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好欠揍! “你根本没喝醉吧?”荧气恼地问。 达达利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像一只狡黠的红毛狐狸:“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没醉,是你自己不相信我。” …她为什么要质疑一个至冬人的酒量?他们就连血液里都仿佛流淌着火水。 “…你钱夹掉地上了,不要到处乱扔啊。” 达达利亚的钱夹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荧弯腰捡起时,看到夹层里似乎藏了张照片,她忍不住抽出来偷看了眼。 竟是她的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 她震惊得都忘了将它塞回去。 “这是我从内部资料上撕下来的,”达达利亚瞅了眼她手上捏着的照片,可怜巴巴地抱怨道,“…我都没有你的照片,给我几张你的照片好不好?这张都看旧了。” “我没有照片,”荧想了想又补充道,“留影机也没带在身边。” “那好办,我家有,明天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拍。”他向来不吝于在这些新奇玩具上花钱,每次看到有新型号的机器都想着寄一台给家里,好让家人记录下家乡的生活,再随信分享给他。 “…我不想拍照,穿得厚厚的,好丑。”荧只好说实话,衣服本来就穿得多了,外面再加上大衣和皮毛护耳帽,跟头熊似的。 “哪里丑了,我觉得很好看,跟个至冬小媳妇一样。” 她穿什么衣服达达利亚都觉得好看,但他还是最喜欢看她穿自己家乡的衣服。 “…谁是小媳妇了?”她对这个话题格外敏感,立刻反驳道。 “好好好,我是你媳妇,行了吧,”达达利亚叹了一口气,怀念道,“可惜了,在医院的时候没给你拍几张,小护士的打扮多精神。” “…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荧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我准备洗澡睡觉了。” “我不在自己房间待着还能去哪?”达达利亚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一双眼睛眨巴着,“我跟老妈说了,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晚上会害怕得睡不着,就没另外收拾出房间来。” 这里是他的房间?干净整洁到连她都有些自惭形秽了,她那壶…不提也罢。 “之前在医院一起睡那是因为没办法,谁害怕了?”荧不想继续被他家里人误会他们的关系了,“我要和冬妮娅睡。” “你不害怕?是谁下午一个人站在我家院子里捏着裙摆瑟瑟发抖不敢敲门的?”达达利亚想起她那副样子就觉得好笑,明明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得跟头小老虎似的。 他不是搬东西去仓库了吗?这都被他看到了。 达达利亚又故意找茬:“再说,你睡相这么差,把我妹妹压扁怎么办?” “那我和你姐姐睡!”姐姐总不至于会被她压到了吧?达达利亚的姐姐一只手就能把她整个人拎起来。 “好过分,睡完我还想睡我姐姐!”达达利亚义正言辞地谴责她,“尤其是你睡着了还会乱摸人!我要保护我的家人不受你的魔掌荼毒,你要摸…就摸我好了!” 一副舍己为人英勇就义的样子。 是她轻敌了,这个人不要脸的功力比她深厚多了。 “…我还是一个人睡吧,房间我自己收拾就好。” 达达利亚严肃地说:“不行,我得亲自看住你,你睡觉太不老实了。” “我睡觉再怎么不老实也不至于跑出房间吧?”荧简直都要被他给气笑了,也懒得继续跟他斗嘴,她要洗澡去了。 “万一呢,在至冬,梦游跑出去可是会被冻死的!”见她翻找起了睡衣,达达利亚又黏糊了上来,“一起洗吧,我的浴缸很大的……” “…想都别想。” 自从达达利亚知道她的心意并且主动展开攻势后,荧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了。 她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但看到他那张神采奕奕的脸时,又忍不住纵容自己沉溺在他那双幽深的蓝眼睛中。 下雪的夜晚,窗外的世界只剩下了风雪呼啸的声音,屋内开了供暖设备,将寒冷全都隔绝在了外面。 当荧从房间自带的浴室洗完澡出来,达达利亚已经在床上抱着被子等了好一会了,他刚才借用了他哥哥的浴室也洗了个澡。 “…你怎么不穿睡衣?”从达达利亚光裸的胸膛上移开视线后,她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试图让自己分散注意力。 “之前是在医院,在自己床上睡觉我才不要穿衣服,”他为难地说,“你要是喜欢亲手脱,好吧,我以后会好好穿睡衣的。” …能不能用毛巾塞住这个人的嘴?不然她真的好想揍他。 达达利亚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坐过来,我帮你擦。” 他擦头发的动作很是轻柔,一看就是平时照顾人照顾惯了。 空…哥哥,以前也是这样照顾她的。 “我家很吵闹吧?”荧听到达达利亚在背后问道,“一家子都是话痨,偶尔老爹喝多了酒还会大吵大闹唱歌什么的……” “挺好的,这样才有家的感觉,我很喜欢看大家打打闹闹的样子。” 沾了达达利亚的光,就连自己这个异乡人都蹭到了他家人的爱护与关心。 “真的?”达达利亚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总感觉…今晚你有心事,不开心吗?”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失神落寞,全被他惦记在了心里。 “哪有不开心,大家对我这么热情,还有这么多好吃的。”荧强颜欢笑道。 这家伙的直觉怎么这么敏锐,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快说,不然……”他含住了她的右耳,用湿润的舌头在耳廓上绕了一圈,“我就吃你耳朵了。” “哥哥…哥哥……” 她被舔得不断瑟缩着,声音中也带上了些哭腔,激起了达达利亚想要继续欺负她的欲望。 “乖,达达利亚哥哥在这呢。” 达达利亚一开始以为她是在求饶,直到后来看她一直没反驳自己,也没挣扎,他才感觉到了不对劲,掰过荧的脸一看,竟真的哭了。 “哥哥他…不要我了……”她哆哆嗦嗦地抽噎道。 看着达达利亚与他的家人相处,她也想念自己的家人了。 但…哥哥想念她吗? 现在的她对哥哥而已…不过是个碍事的累赘,连来见她都不肯。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达达利亚收敛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担忧地抱紧了她。 荧只要被他抱住,就会逐渐变得言听计从起来,忍不住就想要跟他倾诉。 她不想跟别人说哥哥的不是,但她心里实在是憋屈了许久,难受到了极点。 那是在她从「海勒西斯」逃出来之前—— 「海勒西斯」,地牢。 “今天就是最后期限了,你哥哥还是没有出现呢。” 「博士」多托雷优哉游哉地在她面前踱步,脸上保持着他一贯的优雅微笑。 荧的手脚被束缚着,只能恨恨地抬头瞪他。 「博士」以一群孩子的性命要挟她给哥哥写信,让空交出「深渊」的权柄,否则,她和那群孩子都得变成他的实验耗材。 这群孩子是前代「仆人」赠送给「博士」的礼物,很多人从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这个暗无天地的地牢中,被作为实验动物来圈养着。 “我们寄出去的下午茶邀请函上明明清清楚楚地写了时间和地址,你哥哥是在地心待得太久,迷路了吗?” 见她咬着下唇不肯说话,「博士」笑了一声,继续幸灾乐祸道。 “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你看起来很是憔悴啊,”他用擦得锃亮的鞋尖挑起她的下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的一丝慌乱,得意道,“怎么不见你哥哥来救你,他不会是不要你了吧?” 「博士」故作怜惜的语气下面,隐藏着深深的恶意:“看来,你在令兄心中已经毫无价值了,真可怜。” “哥哥他…没必要来见你这种跳梁小丑!” 话一出口,荧就后悔自己暴露了此刻的不安,她冲动到已经失去了冷静。 “你这是在冲我撒气吗?旅行者,”「博士」不气反笑,“饿得都开始说胡话了,对你未来的饲主说话最好再尊敬一点,不要冲我翻白眼,这样很没礼貌。” “据说给宠物喂食是一种高效的互动方式,”他直接用戴着手套的手抓起了桌子上的一块奶油蛋糕,“来,张嘴,这可是主人亲手喂你的蛋糕……” 也不管她有没有张嘴,那块蛋糕就这么直接糊到了她的脸上。 你哥哥已经不要你了… 你哥哥已经不要你了—— 你哥哥——已经——不——要——你了—— 荧脑子里嗡嗡作响,不断循环着这句话。 “啪嗒。” 一滴和着奶油的泪水落在了「博士」的鞋尖上。 “…这就哭了?”那只讨厌的,沾满奶油的手又掐住了她的脸颊,“牙尖嘴利的可怜虫,你要是乖乖服从我的研究…嘶!” 「博士」的话没能说完,他的手被死死地咬住了。 隔着手套,血的腥气蔓延了过来,荧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挣开了拘束着她的锁链,像头发狂的野兽般扑向了「博士」。 “——我哥哥才不会不要我!” 荧没能如愿咬死「博士」,但也带着孩子们逃了出来,交待完孩子们往「壁炉之家」的方向跑后,她吸引了全部追兵的注意,逃向了市区。 现在的「壁炉之家」,一定能照顾好这群孩子,她相信,「仆人」至少不会对孩子下手。 …再怎么样,也比在「博士」手上好。 从「海勒西斯」逃出来,一个人跑到大街上时,荧从未感觉过如此地孤独,她像一个只会逃命的亡魂,没有躯壳,没有归属。 ——直到她在病房看到了他。 “我哥哥…不要我了……”荧嗫嚅道,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就连我给他写信…他都没有回应……” “我知道「博士」一向擅长挑拨离间,万一他根本没寄信呢,但又会不禁地去想,如果这是真的…我哥哥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了……” 达达利亚捧起她的脸,安静地听着她磕磕绊绊地说话,用他那双温暖的嘴唇轻柔地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她的不安,她的恐惧,她的依赖…… 一切他不理解的地方,都找到了答案。 他们像是在一场洪水中重逢,在彼此最需要对方的时候互相扶持着,拉扯着回到了岸上。 “我想追去深渊质问哥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又怕…根本连他的面都见不上……” 哥哥就是她旅途的意义…如果哥哥都不认她了,荧不知道自己还要如何继续坚持下去。 “有没有可能…你哥哥真的没有看到邀请函呢?”达达利亚忽然有了一个猜想,“这件事…或许与我有关。” “…啊?”荧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你哥哥不会不要你的,他要是真的不要你,就不会把我打成这样。” 达达利亚本来没打算说的,但事已至此,他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让她安心。 “你身上的伤…是哥哥他……” 荧回想起第一天在医院看到达达利亚时他的模样,哥哥怎么下得了这么狠的手?他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你见到了我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心疼地又看向他的腹部,那里虽然缝合上了,但留下了一道难看的疤痕,“对不起…是哥哥他……” “道什么歉,要不是他打了我,我怎么有机会勾引他妹妹?还真是要感谢哥哥的成全了。” 见她眼圈发红,又要落泪,达达利亚连忙安慰道。 他当然不敢提,谁叫是他先主动招惹的人家哥哥呢? …兄妹俩就连发起狠时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被他打成这样的?”荧私心觉得哥哥不会主动攻击他,忍不住问道。 “我就只是说了句自己的妹妹不好好珍惜,小心哪天被别人趁虚而入拐走,他不要我要。” 达达利亚有些心虚地回答道。 “…还有呢,不止这些吧?你到底是说了什么让他往死里揍你?” “他一开始似乎保留了大部分实力,并没有真的下死手,只是想赶我走,”达达利亚已经不敢看她脸上的表情了,“难得遇上这么强的对手,我便想让他使出全力来对付我,就喊了他一声大舅子,还说了…一些话刺激他。” “…比如?”她的眉毛控制不住地跳了跳。 “咳…比如「喜帖到时会寄给你的」、「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你就等着当舅舅吧」之类的?当然这只是挑衅他的话,你不想要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你也配?」 当时对面那个金发少年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拔剑刺向了他,这次终于是使出了全力。 “…别说哥哥了,就算我听到也是会想揍你的。”荧绝望地捂住了脸,“哥哥会打死我的……” 还好她不在场,要是她在场,怕不是也会受牵连一起挨揍。 “你没事惹他干嘛……”她真是要被他气死了,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玩没了。 “本来还想着要是能打赢了,就把他抓回来送你,没想到这么棘手。”达达利亚满不在乎地说道,能和深渊统领有那么一场激烈的战斗,他觉得自己也不亏。 “…傻不傻啊?” 就连现在的她都未必能有实力打赢哥哥,她还是赶紧收拾细软躲起来吧,哥哥要是真信了他的话,说不定哪天就要把她抓深渊里关禁闭了。 “所以,哥哥…哥哥他真的没有不要我……” 荧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向他确认道。 “就这么想见他吗?”达达利亚叹了口气。 “你可以暂时把我想象成你哥哥,”他张开怀抱,“来吧,妹妹,哥哥在这呢,可以叫我达达利亚哥哥或者阿贾克斯哥哥哦。” “你一点都不像我哥哥,我哥哥身上没这么硬的肌肉…也没这么高,哥哥很温柔…从来不惹是生非……” 哥哥他…一定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独自忍受着痛苦与寂寞。 不想让达达利亚看到自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荧一边嫌弃地挑刺一边靠了上去。 光裸的胸膛干燥而温暖,散发着淡淡沐浴香精的味道。 「温柔」,「从来不惹是生非」,达达利亚很难将这两个形容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深渊教团首领挂钩。 “你要是我妹妹…我肯定无法像看待冬妮娅和托克他们那样看待你,没办法当一个好哥哥了。” 他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 “…我才不会把你当成哥哥。” “也是,毕竟你这么喜欢我……”思及此处,他瞬间又眉飞色舞了起来。 “不许说!”荧的手摸向了毛巾,只要他再多说一个字,她就真的要堵住他的嘴了。 “好好,不说。” 达达利亚将毛巾挂好回到床上,荧已经自觉地躺到靠里的那侧去了。 之前他伤了左腿,为了不压到他那条石膏腿,她一直睡在他的右侧,这个习惯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你笑什么?”荧警惕地看着他,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没什么,”达达利亚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伸长手臂一捞,轻而易举地将她卷进自己怀里,“冷不冷?要不要多拿一床被子?” “不冷。”他们现在身上盖的是又轻又软的薄被,再加上达达利亚火炉一样的体温,她都觉得有点热了。 “有一点我想确认一下,”达达利亚的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上,“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呼…呼……”她闭上双眼,一秒入睡。 “我喜欢你哦。”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装睡也没用,我就默认你听到了。” 说到底都是他太得意忘形了,觉得只要她也喜欢自己,他就可以单方面决定直接将她当作自己的爱人来对待,强迫她跟着自己的步调走。 常年的军旅生活让他的观念里只剩下了服从与命令,从而忽视了她的感受。 “我刚才想了下,只有我清楚你的心意似乎很不公平,我也应该向你明确自己的感情。” 他虽然平时一直将喜欢挂在嘴边,但仔细一想,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对她说过一次喜欢。 “我不懂什么是爱情,我只知道…看到你对别人笑的时候,心里会难受,看到你难过的时候也会难受,看到你受伤也会难受……” “明明一看到你就难受,为什么还是想一直见到你?” 这样的症状已经持续了几年了,达达利亚将这种情感自行诊断为「喜欢」。 “我不明白,所以我想让你告诉我答案,可以…告诉我吗?” 说完,他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确诊。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荧被达达利亚突如其来的告白搞得心中好一阵兵荒马乱。 她知道他对她好,她也知道他喜欢和她亲亲摸摸搂搂抱抱,为什么他要突然把话挑明,破坏他们间纯洁的肉体关系? 如果他不说,她可以把一切都当做是自己单恋的回馈,她不需要对他的未来负责。 但他说了,他们间的关系就必须要重新定义,不能再用「同伴」来糊弄过去了。 “我不是一直都有在说喜欢你吗?”这么多个暧昧的夜晚,难道他的那番情话都是说给空气听?“那我们这些天算什么?” “各取所需…?我还以为你那是在单纯地叫床。”荧回想起他那些「喜欢」,每一次都夹杂着呻吟和喘息。 “居然这么说我,好过分。”他每次可都是真情实感地说的。 “我需要再重申一遍,就算我和你做了些什么,也并不代表我和你的关系和立场会有任何变化。” 尽管不忍心,但荧还是觉得有必要要和达达利亚说清楚。 “我是不可能和你结婚的,”她狠下心说道,“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无法肩负起作为妻子的责任,你懂我的意思吧?” 她虽然喜欢他,但她不可能为了他改变自己未来的道路。 “…就因为这个,所以才一直闷闷不乐?” 达达利亚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感到难过,他只是像是终于找到了答案一样松了口气。 “怪不得你一直怕跟我回至冬,”他将枕头垫高,坐起来靠在上面,一副要和她促膝长谈的样子,“我带你回家不是强迫你和我变成别的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让你更加了解我,同时也想让家人放心,我在外面也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但他们…他们完全误会了吧?误会我以后要和你结婚之类的……”荧自己没有结婚的打算,也不想耽误拖累任何人,“他们好像已经把我当成了家人来看待……” 她是个骗子,她害怕看到达达利亚家人失望的表情。 “不一定有婚姻关系才能成为家人啊,他们已经把你当成家人了。” 达达利亚只觉得她认真得又傻又可爱,居然会因为他家人的热情而感到愧疚不安。 如果他是个不尊重她感受的家伙,可能已经利用她的内疚道德绑架胁迫她结婚了。 “我跟老头子老妈他们说过了,我可能不会结婚,也不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但我已经找到了想托付一生的人。” “当然,如果你想结婚,我随时都愿意。”怕她误会自己不想与她结婚,达达利亚又补充了句。 荧一动不动地躺在被窝里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在努力消化他的话。 “他们尊重我的决定,但也告诫我说以后要更加珍惜自己的这条小命,不能让爱人为我伤心难过。” 现在,他也算得上是有「家室」的人了。 “爱、爱人?”她的眼睛因为吃惊而睁得更圆了。 “我连结婚证书都不敢奢求了,你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我吗?”达达利亚难以置信自己被她如此这般之后竟然连个名分都捞不着。 “我…还需要考虑一下……”荧心虚地嗫嚅道。 刚才接收到的信息量过大,她大脑过载,还需要慢慢消化。 “…好吧,这么多年也等过来了。”他也没气馁,反正她已经喜欢他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对不起。”她第一次主动窝进了他怀里。 “不用说对不起,也不用急着答复我,”达达利亚轻柔地吻着她的头发,“其实我还挺高兴你这么慎重,正是因为很重视我,才会这么认真地考虑我们的关系吧?” “…嗯。”荧难得地坦率。 “别想太多,你不需要承担任何婚姻的压力和责任,也不需要特意为我做些什么,”他低头吻了她,她顺从地接受了,“只要能在你那拥挤的心里给我留出一个小角落,我就很满足了。” “你要是真的知足,就不会对我出手了。”荧无情地戳穿他。 他在给自己捏造什么苦情人设?明显是又在挖陷阱装可怜等她跳下去。 “唉,本来想一直作为同伴陪在你身边的,看到你对我露出那种表情之后…怎么可能还忍得住?”达达利亚委屈地说。 星星因自己而降落,即便他只是根转瞬即逝的火柴,他也要死皮赖脸地凑上去。 他这根火柴,现在就要去拼尽全力与星并肩。 “你的家人我见过了,但我的家人……” 如果哥哥知道她和这个世界的人谈情说爱沉溺于儿女私情,一定会生气吧?他们明明是一起背负着沉重而伟大的使命出发的。 “这么说来,我们从一开始就沾亲带故了,你哥哥统领深渊教团,而我师承深渊的罪人,门当户对不是么?” 达达利亚一听,还有几分自鸣得意起来。 “深渊有什么好的……” 不如说,她讨厌深渊,深渊夺走了她的哥哥。 “如果没有深渊…可能我会不会与你相遇了,或许早在某一场斗殴中就死掉了。”达达利亚感叹道。 “怎么会……”听着他轻描淡写地提起自己的生死,她心里十分难受。 “永远不要为我难过,伙伴,我希望你每次想到我,都能是幸福的表情。”看到她脸上掠过的不安与伤心,他安慰道。 “…那就不要做会让我难过的事情。”这人一打起架来命都不要了,邪眼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 荧很后悔没把「博士」的邪眼库房连带着也全炸掉。 “如果我只是作为普通兵士加入愚人众,你会去在意一个愚人众的债务处理人吗?你可能甚至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吧。”达达利亚斜睨着她。 “…如果长得特别帅的话可能会吧?”荧犹豫地回答道,她也只有需要祭刀和徽记的时候会想起他们。 “…真是难得地坦率啊,伙伴,唉,还真是要感谢老妈让我生了一张好看的脸。” 他早就看清楚了她的本性,凡是被她邀请进壶里玩的,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些相貌端正之人,他上次好像还看到阿蕾奇诺那家伙了。 …几块蛋糕就把她给收买了。 达达利亚不由得担心,以后的愚人众例会是不是都得在她那壶里进行。 “确实得感谢。”荧认真地点点头,不然早几年前她就下死手揍他了,居然敢说她是毫无价值的碍事者,还污蔑她偷神之心。 “我要是个债务处理人,一定会忍不住在你拾取战利品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让面具滑落,露出我的绝世容颜勾引你,”说着,他还演了起来,“呃啊…!活债…难逃……哐啷!” “…好有心机的债务处理人。”她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没点心机还怎么上位?”达达利亚骄傲地尽量将自己蜷缩起来依偎进她怀里,不枉他一番折腾,总算让她笑出来了。 “债务处理人也挺好的,还能隐身……” 不知道邪眼对她的影响大不大,要是她也能像免疫深渊污染那样免疫邪眼的副作用就好了。 她第一个就要把达达利亚的邪眼给抢过来,不许他再乱用。 “你想隐身干嘛?” “偷北国银行。”荧念念不忘以前在北国银行捡到的那二十万摩拉。 达达利亚不能理解她对北国银行的执念是从何而来:“…怎么就跟北国银行杠上了?偷黄金屋不好吗?” “我和凝光大人关系还蛮好的。”她腼腆道。 “啧啧啧,凝光大人。”他怪腔怪调地学她说话。 “…你学得好恶心,我才没有这样说话。” “哼,睡觉吧。”达达利亚突然不想理她,他伸手按灭了卧室的主灯,只留下一盏小小的夜灯。 借着夜灯微弱的光芒,勉强能看到达达利亚的脸,他闭着眼睛平躺着,没有像以往那样黏上来抱着她睡。 荧突然有些不适应,她都已经习惯每天睡前被他抱着蹭半天了。 他这是…生气了吗? 平时都是他哄自己,她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只好轻轻地抱住他的胳膊,用额头蹭了蹭。 “怎么今天这么爱撒娇?想我了?”达达利亚意外地很好哄,马上又恢复到了柔和的语气。 她最受不了他这样压低嗓音温柔地对她说话,呼吸当即紧促了几分。 作为武人,达达利亚对气息和氛围的变化向来很敏感,他一下便猜到了她的变化。 “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你一路上醒醒睡睡的肯定没睡好。” 尽管现在就想立刻满足她,但考虑到明天还要带她出去玩,他还是忍痛拒绝了。 荧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用大腿夹住了达达利亚的手,抱着他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不要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啊,只是今天不做,又不是以后都不做。” 达达利亚钢铁般的意志动摇了:“你在用我的手做什么坏事呢,嗯?我的小姐。” “你这个人真的好坏啊,不肯给我名分让我没名没份地跟着你也就算了,还贪图我的身子,”他语气半真半假地嗔怪道,像只在地上打滚撒娇的红毛大狐狸,“这么离不开我,以后我是不是每晚都得去你壶里报到?” 荧倾过身子,在大狐狸的唇角上落下一个含蓄的吻。 “真是拿你没办法,只能做一次哦,”达达利亚抱住她的腰,一个翻身让她躺在了自己身上,“今晚想要我怎么做?” “…随便。” “又是随便吗?”荧感觉到他的那双大手从下睡裙的下摆滑了进来,然后她腰间一松,内裤被他褪了下来,“就不怕我直接做到最后?” 他们这些天也就亲亲摸摸磨磨蹭蹭,达达利亚没表露出想要进来的意图,她也不好意思主动要求他这么做。 “直接放进来…也可以的,”脸像被他的胸膛的炽热灼烫到一样,她声音细如蚊蚋,“…我不介意。” 话音刚落,达达利亚又硬又烫的东西便顶着她的小腹支棱了起来。 …千斤顶,荧无端地发散联想道。 “你这个回答,还真是…出乎意料。” 达达利亚躺在她身下,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现在的光线不是很亮,但她仍能看到他脸上泛起的潮红。 这家伙怎么突然娇羞了起来?说出这种话的她才应该害羞好不好。 “…害羞了?”她揶揄道,觉得这样的达达利亚好可爱。 “嗯,有点,”他张开手掌,从指缝里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你突然这么说,我都还没准备好……” “…你果然才是至冬小媳妇吧。”他愚人众的部下知道他们长官这么娇羞吗? 她的小媳妇在身下哼哼唧唧起来:“光是被你摸着,在外面蹭着我就觉得已经舒服到不行了,真要进入你的身体里面…我都不敢想象得有多爽,一定会失控忍不住伤到你的。” “万一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舒服呢?”荧没长过那玩意,也不知道它进去会有什么感觉,她怕他失望,只好先打了预防针。 “才不会不舒服…现在光是想象被你包裹住,我就已经想要射了,”他用下身顶了顶她,“你看。” “那你要做什么准备?”她好笑地看着他。 提瓦特的映影还没有开放到实战演绎,尺度最大的也就他们上回看那种半遮半掩的。 “还想着明天去跟几个结了婚的表兄打听一下…怎么做才会不弄疼,谁知你今天突然这么说,”达达利亚气恼道,“早知道提前写信问他们了,放心,他们人很朴实嘴也严,不会到处乱说的。” 镇上好多和自己同龄的男人都已经是孩子他爹了,只有他还在一直为她守身如玉。 “本来是打算和你正式确认关系之后再做的,现在看来,我是等不到那天了。”他还叹息了一声。 “…不许去,”荧突然控制欲激增,“我又不需要你借鉴别人的经验。” 她想要一个最初始最纯粹的达达利亚,即使做得不好也无所谓,他们可以慢慢磨合。 “那…要是做得不好你也不能嫌弃我,”听到她的这番话,达达利亚脸上的愁云一下子就散尽了,“我会努力让你也爽起来的。” 她已经在他的唇舌粗暴舔舐下舒服过好几回了,闻言也有些期待了起来。 “但今天真的不行,”达达利亚亲了亲她的嘴唇以示安抚,“明天就是颂冬节了,你需要保存足够的体力才能玩得痛快。” 颂冬节是当地的大节日,节日庆典上有很多游玩项目,他这次带她回来主要的目的之一就是这个。 现在要是做了,达达利亚不保证自己能做一次就停下来。 ——绝对会一直做到射不出来为止。 “…说得好像我很急切一样。”荧下意识反驳道。 “好好好,你不急,是我急,”达达利亚轻柔地吻着她,缓缓地用舌头划开她口是心非的嘴唇,“今晚就先用它来安慰你,好不好?” “…嗯。” 她伸出舌头,缠绕上他伸进来试探的舌尖,本该用来品尝食物的舌头,现在倒像是专门用来攫取快感的器官,每一次的细腻的接触都令她的感官为之而激动,颤栗。 平躺着被达达利亚分开双腿时,她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床单…会被弄脏的吧?” 脏了就得拿出去洗,洗了就会被达达利亚的家里人发现,绝对会被猜到他们做了什么。 “那还不好办,我说我尿床不就行了。” 达达利亚笑着糊弄道,自己和她的关系他家里人又不是不知道,她还在欲盖弥彰些什么? “…就连托克这么大的孩子都已经不会尿床了吧?” 达达利亚这个笨蛋! “跨到我脸上来,”达达利亚往上托了托她的屁股,“我用嘴全接住,就不会弄湿床单了。” 在弄湿床单和在他面前做出羞耻举动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他的唇在她腿间逗留了许久,才暂时松开嘴让她得以喘息。 达达利亚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被她蹭湿的红润嘴唇,调笑道:“现在的身体已经敏感到连接吻都会变湿了吗?…好色啊,伙伴。” 早在他开始舔她之前,她就已经从里到外都湿了个透。 “…会不会压到你?”荧还是有些担心。 “伙伴,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你就算坐下来,我用一根舌头也能将你顶起来。”察觉到她一副随时想要逃的样子,达达利亚抬手紧紧捏住了她的腰。 “——不信的话,要不要试试?” 半月前,深渊教团。 “王子殿下,有自称是愚人众执行官手下的人求见,说是有关于您妹妹的邀请函……” 渊上走进办公室,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不见,直接丢去喂兽境猎犬。”王子殿下面若冰霜,头也不抬地回道。 “是,殿下 。” 空手中握着的钢笔突然碎裂了。 …看在妹妹的份上留他一条命,居然还真的胆敢给他写邀请函挑衅,那一双手真不该留的。 冬来·五 大清早的被屋外的鸡叫声吵醒,荧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身上…好沉重。 她习以为常地将黏在自己身上的达达利亚撕了下来,无视他哼哼唧唧的叫声,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走下了床。 荧揉着眼睛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刚想对着太阳伸个懒腰,便被窗外的场景吓得魂都飞了。 她回身几步一把掀开达达利亚的被子:“达达利亚别睡了你弟弟妹妹在跳楼!” 那几只小家伙正往房顶爬,托克已经做好了从屋顶滑下来的准备。 “…没事,昨晚雪下得厚,有冬元帅的仪仗在,摔不坏他们,”达达利亚眼睛都没睁,循声就将她捞回了窝里,“再陪我睡一会……” 雪下了一天一夜,早已没过了腰,这时候的雪最是松软,摔上去跟棉花一样。 传说冬元帅降临过的土地上,会在一夜之间堆积起半人高的雪,大家都说这是「冬元帅的仪仗」。 达达利亚说是再睡一会,却埋头进她胸前,用牙齿咬开了她睡裙的系带。 胸部脱离了睡裙的束缚,在空气中颤巍巍地摇晃了几下,他湿热的唇舌立刻覆了上来,将其中一只含进嘴里舔咬吮吸。 “不行…一会托克就要来喊我们吃早餐了……” 那个小家伙昨晚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让她尝尝他亲手做的早餐的。 荧缩起身子,无力地推着他的脑袋,他紧追不放,又黏了上来。 “再陪我一会嘛…今天要出门,又一整天都不能亲你了……”达达利亚在她胸口胡乱地蹭,用自身的重量压制着她,手也从睡裙的下摆伸了进来,“有哥哥姐姐看着,他不会乱敲我们房间门的。” 他最喜欢看她为难时的表情了。 一旦开始亲她,就会变得软绵绵的,很好欺负,偶尔还会很坦率地撒娇。 “托克要是知道自己哥哥这么大岁数了还赖床一定会对你很失望的!”这人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被他这样蹭着,连她的呼吸也渐渐乱了。 “我以前不赖床的,都是被你传染的这个坏习惯。”狗皮膏药委屈道。 “…你少来!也不知道是谁在医院时天天赖床。” “我那是在养伤……”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她在床上躺着陪他。 “都说了不行了…大早上的不要发情!”她下意识就拿膝盖去抵住他。 “呜…!”达达利亚突然闷哼一声,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荧担心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急忙关切道。 “…撞到了,疼。” 达达利亚掀开被子,晨勃的性器从内裤腰上探了个头出来。 “…该。” 原来是它啊,那没事了。 “呜呜…好难受…帮我吹一吹嘛……”达达利亚眼泪汪汪地捂着自己的下身,俨然是一副被踩到尾巴的小狗模样。 又来这套…这哪里是狗,分明是狐狸! “那…你先闭上眼睛。” 面对这样的赖皮狐狸,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达达利亚闻言,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荧起身走到自己的行李小包旁,从里面翻出了个小纸袋。 而后,她回到床前:“好了,可以睁眼了。” 达达利亚笑容满面地睁开了眼,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 他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转身翻滚几圈将自己卷进了被子里,被子里传来他沮丧的声音:“…你怎么把这东西带出来了?” “…我也不想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是它自己进我包里的!”荧骑到那卷蠕动的被子上,手上拿着根导管冷笑道,“躲什么,不是要我陪你玩吗?来玩啊!” 出院时,荧习惯性地将病房里用剩的药和纱布都薅走了,还意外地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打未拆封的导尿管,等她反应过来时,它们已经躺在在她的背包里了。 …绝不漏过视线内任何一个可采集物品的被动天赋又发作了。 “哪有人拿这种东西来玩的……” 被子扑棱着表示抗议,被她用导管抽了几下后,不再敢动弹了。 “那就赶紧起床!”她可不想第一天就给人留下喜欢赖床的坏印象。 荧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时,达达利亚正坐在餐桌前帮大家切面包。 另外那四个大人不知为何都坐得离孩子们远远的,纷纷躲在报纸背后似乎在逃避着什么,见了她也只敢偷偷点头致意。 荧不明所以地以同样的方式回应着他们无声的早安,没能领悟那一次次挤眉弄眼背后的真意。 “哥哥,我要那个面包屁股。”托克指了指面包的尖尖。 “托克,这是面包的尾巴,屁股太难听了。”冬妮娅纠正道。 “那怎么区分面包哪边是头,哪边是尾巴?”安东往碗里加了几勺莓果酱和酸奶,将它们与奶渣充分搅拌在一起,他总爱在早上吃这些,他热爱一切奶制品。 “尖一点的是尾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冬妮娅飞快地回过头来,“大姐姐早安,昨晚休息得好吗?” 昨晚…荧轻咳一声掩饰心虚:“嗯,床和被褥都很柔软。” 如果你哥哥不在,我可以休息得更好,她悄悄腹诽道。 托克一看荧来了,也顾不得什么面包屁股了,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绕到桌子的另一端捧起一个盘子:“好人姐姐!托克帮你做了早餐!” 等到荧落座看到自己面前的那盘不可名状之物,才明白为什么那四个大人都坐得远远的了。 “好人姐姐,你快趁热吃呀,是…不喜欢托克做的早餐吗?” 托克撑着下巴坐在餐桌对面,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这小模样和他哥撒娇时如出一辙,让她无法抗拒。 荧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那一坨黢黑的不明物体,它那泛着金属色泽的坚硬外壳上还被人细心地浇上了厚厚的一层蜂蜜。 但看着托克期盼的眼神,她还是违心地夸赞道:“我太高兴了,我…我都有点不舍得吃了。” “不够还有,大家都没吃多少,剩了很多!”托克欣慰地看着她,年幼的脸上竟有了几分慈爱,“蜂蜜是昨天隔壁大叔送来的,可新鲜了。” 荧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达达利亚,他嘴角上扬,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故意撇过头不看她,似乎还在记仇她刚才拿导管恐吓他。 …小气鬼。 她也赌气,很有骨气地不接他递过来的烤面包,即使上面涂抹了酸甜可口的莓果酱。 托克的爱心早餐虽然面目可憎,但撬开那层外壳底下的部分还是能入口的,就是有点太甜腻了,她连喝了两杯黑咖啡才将它送服下去。 帮着安东一起收拾完餐具,荧揣着手站在屋檐下看达达利亚的哥哥带着几个孩子铲房顶上的积雪玩。 达达利亚的哥哥用特制的工具轻轻一捅,屋顶的雪便跟方糖似的一块块地滑了下来,那些巨大的方糖摔碎在冻硬的泥土地上,像极了巧克力蛋糕上用来装饰的糖粉。 荧独自溜达到后院,眼看四下无人,突然也有了扑到积雪上的冲动。 就连龙脊雪山上都没有过这么厚的积雪,和这里的雪相比,龙脊雪山的雪简直就是冷藏柜里的冰碴子。 这些雪是那么地洁净可爱,它们看起来就像棉花一样柔软。 她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 殊不知这一扑,积雪就如流沙般迅速将她吞噬,不一会整个人都彻底被雪淹没了,仿佛她从没有来过。 达达利亚不动声色地旁观完了全程,直到荧被完全埋进雪里,才笑着从房顶一跃而下。 他那双大手伸进积雪里,精准地锁定了她的位置,一下子就抓到了她的衣领,将她从雪堆里提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小短腿就别扑腾了,小心越陷越深。” 达达利亚正要帮她拍落身上沾着的雪,荧趁他不注意,飞快地把手里藏着的一捧雪倒进了他的衣领里。 她做完坏事就想跑,达达利亚步子大,几步便将她又抓了回来,他抱着她一头栽进雪堆里滚来滚去,压得积雪嘎吱嘎吱地响。 “哪来这么多坏心眼?天天就知道欺负我。” 见她还要使坏,达达利亚连忙捂紧了衣领:“停战,停战,不许再塞了啊,不然我就还手了。” 荧打闹累了,趴在他身上不想动弹:“谁叫你说我小短腿。” 刚才早餐的时候还故意无视她求助的目光。 “不短吗?”达达利亚躺着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他的身体都能把她整个人包住,“吃的东西都去哪里了?也不见长个。” “…我早就成年了。” “你到底多少岁了?” “…秘密。” 达达利亚没再追问她的那点小秘密,他张开两只大大的手掌包裹住她冻得通红的耳朵,用热乎乎的掌心不断揉搓着:“一会回屋把帽子戴上,耳朵都冻红了。” “…嗯。” 真奇怪,明明躺在冰天雪地里,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一定是身体感知出现故障了,都是达达利亚的错。 “头发白了,眉毛也白了,像个小老太太,”达达利亚抚去她脸上头上的雪,他自己的脸上也覆了薄薄的一层白霜,“我们像不像一对恩爱共白首的老夫妻?” “…老人家可不会赖在雪地里打滚。” 荧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 是啊,达达利亚是人,他也有变老的那一天。 以提瓦特普通人类的身躯,就算有神之眼也依然难逃脱病痛衰老的限制。 她才不信什么生命因为有终结因为短暂才会显得更珍贵这种凡人用来宽慰自己的话…她自私地想让他一直一直留存于世间,永远陪伴着自己。 “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谁又惹你了?” 达达利亚刮去她鼻子的雪,露出了她不知是冻红还是哭红的鼻尖。 荧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披满雪花的胸膛前,过了许久才又开口。 “…我不想你变成老爷爷。” “嗯,我会努力的,老爷爷可无法陪着你一起征服世界。” 为此…让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哪怕被深渊吞噬,与它融为一体…… “…不许做危险的事情。”要是再像之前那样冲动,怕不是连变成老爷爷的机会都没有了。 “嗯嗯。” 达达利亚轻轻拍着荧的后背安抚她,他静静地望向灰白色的天空,那是他们最终都将要面对的战场。 …他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不管是作为她的伙伴,还是作为女皇陛下麾下的战士。 “…我想吻你,可以吗?” 被荧这样毫无保留地依赖着,达达利亚心中又升起了一股对她的温情与渴望,他身体的每个器官都在叫嚣着想要触碰她,或是被她触碰。 “…不要问我。”下巴被达达利亚轻轻托起,荧难为情地不敢看他,怕自己又会再沦陷进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里。 “好,下次不问你了,嗯…嗯啾……” 达达利亚温柔地吻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将自己的嘴唇与她的重迭在一起,他不住地摩挲着她后脑勺上柔软的头发,凭着本能将她压向了自己。 直到将荧吻得喘不过气,达达利亚才松开了她,他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些什么:“…看来这次蜂蜜的品质真的很不错,我都尝到椴树花的香气了。” 荧红着脸没接话,她刚吃过蜂蜜。 “老妈织的毛衣是不是有点大了?要是太大,等会我帮你拆了改短一些。” 留意到她外套袖口露出来的一截毛衣袖子,达达利亚的手在她身上摸索了下,毛衣的长度都能盖住屁股了,老妈也没想到她个头这么小吧。 “不要,这是伯母专门织给我的,你拆坏了怎么办,”荧爱惜地将毛衣袖子塞了回去,她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织的毛衣,“宽松点穿着也舒服。” 颂冬节有穿新衣服的传统,家里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件妈妈亲手织的毛衣,就连她的也没落下。 “嗯,不拆不拆,等会路过市集你选些喜欢的毛线,下回我给你也织一件。”老妈的心意能被她这样珍惜,达达利亚同样感到高兴满足,“穿了我们家的毛衣,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了,这个你可不能耍赖。” “你还会织毛衣?”荧努力想象着达达利亚坐在壁炉旁,脚边堆着一堆毛线球戴着老花眼镜织毛衣的场景。 “老妈织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感觉不难,”他很是自信,“织毛衣和冰钓一样,也能修炼耐心与毅力,你要不要也跟着我一起锤炼心性?我想要一条新的围巾了。” “…我才不给你织。”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在想着要选什么颜色的毛线了…果然还是红色最合适他。 荧回房间戴好帽子出来,看到达达利亚和两个弟弟站在屋檐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哥哥!我要吃冰溜子!” 托克指了指屋檐上挂着的最长的一根。 “好,安东要吗?” “不要了,我有颗牙松了不能吃冰的。” 说着,达达利亚还真就把那根冰溜子掰下来递到了托克手里,还顺手给自己也掰了一根放嘴里嚼着。 …她话说得太早了,达达利亚是真的干得出捡冰溜子吃这种事来。 “看我干嘛?这个你不能吃,会肚子疼的,我们从小吃这个身体早适应了。” 察觉到荧的视线,达达利亚连忙将手中剩下的冰溜子几口解决掉。 …她又不会跟他抢。 “小时候没什么零食吃,就只能背着老爸老妈偷偷掰这个吃,”提起小时候的事情,达达利亚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现在自己有能力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要寄回家里与家人分享,不想再让弟弟妹妹们的童年留下遗憾。” 小时候的达达利亚,一定很可爱吧。 一个流着鼻涕掰冰溜子吃的小阿贾克斯形象立刻跃然于她的脑海中。 …好想抱抱他。 达达利亚光是看她突然充满怜爱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小时候只是嘴馋,又不是饿得只能捡这个吃,老爸老妈他们还是很负责的。” 她又迅速脑补出了两只淳朴勤劳的大狐狸带着一群小狐狸四处觅食的场景。 不行,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她就无法用正常的表情来面对他们一家子了。 “怎么不见其他人?”荧急忙换了话题。 在后院里和达达利亚玩了会雪后,再回到家里时就只剩下这两只小的了,他们刚才也跑出去玩雪了,冻得鼻子红红的。 “冬妮娅和老爸老妈挨家挨户的给大家送煎饼去了,哥哥姐姐他们报名了今年颂冬节的志愿者,需要提前去帮忙布置场地,”达达利亚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走吧,我们去镇上逛逛,顺便把这两个小家伙捎过去。” 镇上的居民们早已在厚厚的积雪间扫出了一条供人通行的道路,路上结了层霜,荧拉着托克走在上面还有点打滑,达达利亚只好一手抱起安东,一手牵着她,四个人缓缓地向着小镇中心走去。 “…去年颂冬节,是哥哥烙的煎饼,哥哥烙的煎饼可好吃了!开始,他烙一张,我们就吃一张,吃到最后大家都吃不下了,煎饼就逐渐垒成了一个高高的煎饼柱子!” 托克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地跟她形容着煎饼柱子的高度。 荧牵着托克暖烘烘的小手,心中不由得感叹小孩子的身体真是自带三把火,穿得比她少手居然还能这么暖和。 “托克又长高了呢。” 这孩子之前在璃月时才到她耳朵,现在似乎又往上蹿高了一截。 “托克想长得像哥哥一样高!”托克走着走着,还蹦了几下,似乎这样做他就能立刻再蹿高个几厘米,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荧,“好人姐姐,你怎么好像变矮了?” “…有吗?”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荧努力保持着面上平和的微笑,眉毛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她不仅挑食,饭前还总吃零食,所以你们要好好吃饭,知道没?”达达利亚说着,手指还调皮地在她手心挠了挠,被她狠狠地掐了。 “知道了——!”看到了大姐姐这个反面教材,两只小狐狸都对哥哥的话深信不疑,暗下决心以后要好好吃饭再也不挑食了。 “你们两个怎么没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去送煎饼?”荧好奇道。 听说小孩子在颂冬节跟着大人一起送煎饼会收到对方回赠的点心和糖果,没有孩子能拒绝这种诱惑。 “我不想去伊万爷爷家,”安东撅了撅嘴,“他是巫师,会诅咒的人那种。” “巫师?你听谁说的?”不等荧再发问,达达利亚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皱了皱眉,“不可以这么说伊万爷爷。” “镇上别的孩子都这么说,”托克为安东作证,“他不怎么跟大家来往,又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偶尔还会说一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 “你们要有自己的判断,这么多年来,伊万爷爷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吗?”达达利亚一点都不喜欢处理这些不能通过武力解决的问题,“如果以后镇上的人说哥哥是杀人魔大坏蛋,你们也信吗?” “哥哥才不是大坏蛋!”虽然还没人敢在他们面前这么说过,但托克光是想象就已经开始生气了。 “那下次见了伊万爷爷要主动跟他打招呼,知道了吗?” “…知道了。”尽管有些不情愿,两个孩子还是小声地回答道。 达达利亚揉了揉两个弟弟的脑袋,转头看向一脸疑惑的荧:“伊万是位上过战场的老兵,他所经历的最后一场战役非常惨烈,战友几乎都战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回到了家乡。” “原本很开朗的一个人,从战场回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达达利亚听父母提过年轻时的伊万,他曾经是镇上舞跳得最好的小伙子,“都说军人是坚强的象征,但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也会害怕,也会难过。” “他们要承受的痛苦,并不只有身体受伤的那段时间,而是将会如梦魇般纠缠着他们度过余生。” 这样的人达达利亚在军营中见过很多,他们有的甚至对睡眠产生了恐惧,因为曾在梦中看到过自己逝去战友的脸。 “就不能以更和平的方式……” 一想到有这么多人因为战争失去生命,失去亲友,失去健康,荧就感到无比沉重。 为了女皇想要的那个结果,究竟还要再牺牲掉多少人? “只要有权力交替,资源争夺,斗争就会永远存在,”达达利亚像揉弟弟脑袋那样,也揉了揉她的,“我们这些「玩具销售员」能做的,也就只有让自己的业务能力变得更强,在掀起更大的风浪之前,尽快让一切平息下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千万不要误会我是什么高尚的人,我只不过是不想看到弱者无谓的伤亡,斗争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强者来吧。”见她露出赞许的神色,达达利亚连忙笑着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倒是会找理由。”荧拿他这个好战分子没辙,刚对他有了一点改观就马上又打回原形了。 “如果你见到女皇陛下,或许也就能理解我的这种心情了,”提到女皇陛下,达达利亚的脸上满是敬意,“女皇陛下一定会很中意你的,唔…说不定她还会邀请你来当第六席。” “…我可没那对人掏心掏肺的本事。” 她还是做她的旅行者就好,有「女士」这个前车之鉴在,可见执行官也是个高危职业。 从达达利亚家到镇中心的路途并不算远,还隔着几条街荧就看到了镇上的热闹景象。 昨天她来得晚,路上统共没见到几个人,没想到一过节,冷清的小镇仿佛一夜间便换了模样。 街道沿途搭了许多临时的节庆摊位,小吃、新鲜果蔬、工艺品…甚至连变戏法买牲口的都有。 “好人姐姐,我们去砍价吧!”一看到集市,托克就欢喜地叫道,“上次在璃月,买风筝和吃饭的时候,姐姐超厉害的!一下子砍价砍了一大半!” “砍价?”达达利亚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看向她,“是我给的钱不够用吗?” 不,是被我私吞了。 荧心虚地低下了头,内心忏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听派蒙怂恿了,谁知这孩子记性这么好。 真是个糟糕的大人呢,连小孩子的零花钱都要吃回扣。 达达利亚虽然没有这么说,但她觉得他那玩味的眼神就是这么想的。 “哈哈,我也想学砍价,也教教我吧,好人姐姐?” 达达利亚只是单纯地觉得她这局促不安的表情很好玩,忍不住想多逗她几下。 “阿贾克斯,你们这么早过来?大游行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开始呢。” 达达利亚的姐姐恰好经过他们身旁,她手上还抱着一大捆稻草。 “我们提前来逛逛,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达达利亚回答道。 “…确实得买些吃的补补。”达达利亚的姐姐很是钦佩荧能有勇气吃下托克的爱心早餐,他们一家早就吃怕了。 “姐姐,今年颂冬节志愿者的限定徽章还有吗?我也想当志愿者!” 安东急切地问道,这就是他今天最大的目的,刚才他为了陪托克出去玩雪,都忘了要缠着哥哥姐姐一起出门了。 “托克也要——” “你们只是想要徽章吧,那要好好帮忙啊,不能给其他大人添麻烦知道没?”她又看向荧和达达利亚,特意叮嘱道,“至于你们两个大的,就别跟来凑热闹了,自己玩去吧。” “嗯,晚上见。”达达利亚感激地笑了笑,姐姐要是不这么说,以他对他家旅行者的了解,她是真的会积极地跑去当志愿者。 她对这种事情总是莫名地热衷,哪次活动都少不了她的身影。 只是纪念徽章没有原石奖励吗?那还是算了。 荧觉得达达利亚的份量还是略大于一枚纪念徽章的。 达达利亚的姐姐摆了摆手,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带着两个弟弟往会场走去了。 “这么多稻草,是要搭篝火吗?”荧好奇地问达达利亚。 “差不多,每年颂冬节都要在教堂门口扎一个巨型的稻草堆,形状不固定,象征着世间的一切灾祸,人们笃信只要在颂冬节的傍晚点燃它,就可以保佑来年顺顺利利。” 他们路过一个小摊,达达利亚拿起小摊上的一个小玩偶给她看:“喏,这就是颂冬节的吉祥物,要买一个当纪念品吗?” 这吉祥物长得怪不吉祥的,它是一只迷你的小稻草人玩偶,脖子上还系着一根诡异的红丝带。 总感觉要是把这根红丝带解开,就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还是不要了。”荧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生怕他真的买来送她。 达达利亚今天穿了一件米灰色的毛呢大衣,内搭毛衣和衬衫,脖子上投她所好地围了条红色的围巾,除了脸和身材比较突出,看着和镇上其他青年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刻意淡化了自己身为武人的气场,他不像其他至冬的兵士那样喜欢穿着制服走街串巷地彰显身份,回到老家的他不再是「公子」达达利亚,只是海屑镇的阿贾克斯。 二人并肩走在大街上,荧总觉得手里好像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心里不踏实。 …是达达利亚的手。 刚才看到他姐姐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松开了他的手。 她总是习惯去和他撇清关系,习惯去装作和他不熟的样子,这样对达达利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他什么都为她考虑,为她着想,而她却羞于让别人知道他与自己的关系。 …只是主动牵他的手而已,没什么的,刚才她也牵了托克的手。 荧这样说服着自己,偷偷地将手伸向了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个子高腿长,步伐自然比她大,尽管他已经尽量放慢了脚步等她,两人间仍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还是算了吧,即将触碰到他的手时,荧又突然产生了一丝怯意。 她松开他的手后,他没有立刻主动牵回来,应该也不是很想和她牵手吧? 荧刚要缩回手,那只大手就先她一步,反过来包住了她的手。 “这位小姐,在我背后鬼鬼祟祟地跟了半天,是想偷我的钱夹吗?”达达利亚握着她的手举到自己唇边,侧头在她手背上很自然地吻了一下,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自信和势在必得,“钱夹你可以偷走,里面我爱人的照片可得给我留下。” 他故意不牵她的手,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自己主动牵上来。 “你爱人知道她是你爱人吗?”荧垂下眼帘不看他,嘴唇不由自主地上翘了起来。 达达利亚的手温暖而干燥,她大着胆子学着他那样也挠了挠他的手心。 那只手将她握得更紧了,仿佛被她的举动取悦了。 “嘘,可不能让她知道了,不然她又要害羞了。”他还入戏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谁害羞了……” 荧正要急着反驳,达达利亚那头已经在路旁的煎饼摊上买好了一份热乎乎的煎饼,他将煎饼递了过来:“刚才早餐没吃饱吧,还饿着肚子赌气不吃我切的面包,你今年几岁了?” “我不……”那个饿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先被煎饼的香气吸引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别犟了,快趁热吃吧,”达达利亚直接把煎饼塞进了她手里,他看向道路另一边的烧烤摊子,“要不要吃烤肉串?” “…要吃。” 巴掌大的肉块用铁钎子串成粗如儿臂的肉串,在碳火上烤得滋滋冒油,荧光是看一眼都快要把持不住了。 达达利亚很满意她对于自己欲望的坦诚,不管是情欲还是食欲上,要是平时对他也能这么坦诚就好了。 “好好好,都给你买,这个红肠看着不错,老板,烤肉和红肠各来一份。” 每家每户灌的香肠都有自己的独门配方,使用的木材不同,熏制出来也会有截然不同的风味。 烤肉摊主动作麻利地给炉子扇着风,期间还不忘给烤肉串翻身,使其均匀受热,每一面都烤得焦香酥脆。 现在刚过饭点,来买小吃的人还不多,他们的那份很快就烤好了。 荧刚想从他手里抽出手去接烤肉,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达达利亚接过烤肉,睨了她一眼:“怎么,为了烤肉连我的手都不要了。”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主动牵他的手,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开。 “我一只手拿不了这么多……”被他谴责的目光看着,荧也莫名心虚了起来。 “那也不能松开,我帮你拿着。”达达利亚轻哼一声,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沦落到矫情地跟几串烤肉争风吃醋了。 “那个绿油油的是什么饮料?青柠檬汁?”荧偏过头,示意她的人形自走烤串架子喂她。 烤串架子很是尽职尽责,不仅将肉喂到嘴边,还贴心地帮她擦去脸上不小心蹭到的油渍:“那是镇上酸黄瓜工厂的摊位,记得好像是酸黄瓜味的气泡水,去年冬妮娅还买来喝过。” 除了饮料,还售卖酸黄瓜本体、烤酸黄瓜、以及酸黄瓜三明治等等。 不仅如此,摊位上还陈列着各种品种,各种尺寸的酸黄瓜产品,简直是酸黄瓜全家开会。 “…酸黄瓜汽水?那能喝吗?”荧一阵恶寒,这可不能让她的那些黑暗料理界的朋友们知道,不然以他们惊人的创造力,不知道又要碰撞出怎样的灵感火花来。 “你想,盐渍柠檬汽水不也是又酸又咸的?”达达利亚看着她这副好奇的样子,不由得起了几分坏心思想要逗弄她。 她被说动了,有些跃跃欲试。 “「公子」大人?!还有…旅行者?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们还没走到那酸黄瓜工厂直营摊子,一个卖豆制品的小贩就惊喜地叫住了他们。 荧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她完全没有印象,是达达利亚在愚人众的旧部吗? “…你是?”不光是她,就连达达利亚都对他毫无印象,他有些警惕地托着下巴打量起了对方。 “我是安东啊,直属于「公鸡」大人第九连队的安东,之前在至冬曾有幸接受过您的训导,您还提起过您有个弟弟与我同名,”接着,他又转向了荧,“在层岩巨渊的时候,是您的善举让我们几个人活着回到了至冬,还记得吗?” 安东说着说着竟有几分动容,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卸下「邪眼」,脱下愚人众制服后的他虽然依旧魁梧,但正值壮年的他在同龄人中显得有些佝偻,这大概是每个使用过「邪眼」的人都会有的后遗症。 “…是你。”安东一提层岩巨渊,荧就全想起来了,她还以为他们早已经…还好,至少他们几个活着出来了。 …那个爱喝酒的雷萤术士和她的弟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她希望他们也能有机会看一看现在的「壁炉之家」。 以荧的视角来看,没有什么比「一起活下去」还要更重要了。 “你们认识啊?”达达利亚见是她的熟人,也放下了警惕,和安东同名的愚人众兵士其实有很多,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跟多少个安东这么说过了。 “嗯,在璃月的时候有过几次照面,”荧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你老家也是这的?” 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还牵着达达利亚的手,这个时候才甩开手,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察觉到荧的动摇,达达利亚贴她贴得更紧了,他倒是要看看她要怎么跟别人解释他们间的关系。 安东早就看到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他没有想太多立场方面的问题,只是在心里由衷地为他的大恩人感到高兴。 旅行者的威名,他在归队后就领教过了。 安东没少听同僚抱怨这个大名鼎鼎的旅行者,说她不仅打人下手狠,事后还要在人家身上摸索一番,不是抢人家徽记就是夺人家祭刀,甚至连女性兵士都没能逃过她的毒手。 不愧是旅行者,连他们愚人众的执行官「公子」大人都能搞上手。 安东私心认定,「公子」大人一定是被他大恩人摁着欺负的那一方。 “我带着他们几个从层岩巨渊撤离后,没过两年就因伤退伍了,”安东叹息道,“我老家也没什么亲人了,就想着拿着抚恤金找个安静的地方做些小营生养老,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二位。” 他用勺子舀了舀摊位上的锅子,几块浸染着红色汤汁的豆腐翻滚了上来:“我现在开了家豆制品工坊,用以纪念当年您的赠予,后来偶然发现,豆腐和甜菜汤搭配起来也很美味,便以此为契机将豆腐这种璃月食材在镇上推广开了。” 荧被他说得有些汗颜,当时她就只是随便给了他们一些蔬菜豆腐,背包里的肉早被她和派蒙吃完了。 …说到底,不都是旁边这个人的错! 要不是他放出魔神奥赛尔,璃月与层岩巨渊里的愚人众的合作也不会破裂这么突然。 …那些为了保护璃月百姓,维护两国友好合作关系而来的至冬兵士,或许还有能回到家乡的机会。 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啊! “唔…!好痛,怎么突然掐我?” 达达利亚委屈地轻哼了一声,他完全不介意在认识他的人面前向她示弱,反正也只有她会觉得丢脸。 荧很后悔自己出于冲动和愤慨掐了他,他天天装出一副温驯乖巧的样子,差点都让她忘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 她憎恶他作为愚人众执行官残酷的一面,却又因为对他的私情不得不徇私包庇他。 但要是现在才醒悟过来想要反悔,他肯定又会摆出那副「你不会不要我吧」的可怜态度攻陷她。 荧觉得这样的自己可悲又可笑,但既然已经决定要正视和他的感情了,再难堪也不能逃避。 无论是哥哥,还是达达利亚,他们以自身立场犯下的那些罪孽无法清洗,她也做不到为了自己心中所谓的正义对他们挥剑。 她只能下定决心以自身为盾,在他们下一次铸成大错之前出手阻拦。 旁观的安东则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公子」大人果然才是被欺压的那个,心中突然解气了不少。 他也曾有过不甘,有过愤懑,凭什么他们作为英雄来的璃月,却要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被撵走。 但曾经身为兵士的他也很清楚,他们要做的只有服从上级的命令,一些舍弃与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海屑镇的平静生活逐渐让他从一次次失去战友的悲伤中走了出来,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他会连带着他们的份继续活下去。 他不会原谅,但也不会再继续背负着仇恨活着。 “豆腐甜菜汤?听起来就很好吃。”荧无视达达利亚的哼哼唧唧,指了指摊位上一桶白嫩的食物,“这是什么?豆腐布丁吗?” “是豆腐花,璃月的小吃,和布丁吃起来口感也差不多,就是制作材料不同,”看她有兴趣,安东热情地舀了两碗豆腐花,撒上白糖后递给了他们,“您尝尝看,不知道有没有璃月那边做得好吃,我还在里面加了些牛奶。” “好嫩好滑!”荧尝了尝,不住地夸赞道,“牛奶的香醇在里面也不显得违和,很好吃。” 达达利亚点点头,也表示赞同,他掏出钱夹:“安东,能以你这个摊位的名义帮我送五十份去今年颂冬节的志愿者小站吗?地点不远,就在前面路口那个小帐篷那,我想让哥哥姐姐他们也尝尝。” “长官,不能收您的钱……”「公子」大人的钱不就是他大恩人的钱,怎么能让大恩人破费? “这是长官的命令,”达达利亚不由分说地将钱塞到安东手里,“就是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他都这么说了,安东只好收下:“那这份杂煮您可一定要带走,天冷,暖暖身子。” “…为什么我们每次一出门,手里都总是端着吃的?” 还没逛多久,荧和达达利亚的手上就拿满了各色小吃饮料,一直牵着的手也松开了,在达达利亚的强烈要求下,她只能挽住了他的胳膊。 人潮拥挤,她只能紧挨着他走,这一贴近,她的胸部都压在他的手臂上了。 …还好衣服穿得厚,达达利亚应该没有发现吧? “边吃边玩嘛,”达达利亚吃着杂煮里的油豆腐,又顺手喂了她一口,他就是喜欢看她开开心心吃东西的样子,“我小时候没吃过,你陪我多吃点。” 他又找到了让她听话的新借口,以后只要说一句「我小时候没……」,她保管听话。 荧透过他的脸,仿佛看到了一只火红色皮毛的小狐狸踮着脚去舔冰溜子的样子。 “…你是不是也爱吃油豆腐?”她忍不住问了句。 “也?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达达利亚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我又不挑食。” 她这是又想起哪个爱吃油豆腐的人了?真不爽。 “…没什么。”荧收回了偷偷打量他屁股的目光,瞅了半天也没见狐狸尾巴露出来,应该是人。 “你偷看我屁股,别以为我没发现,”他忽然凑到她耳边轻声责怪了句,“要看晚上回家看,在大街上不要这样,我会害羞的。” …要不是大街上人多,她真想一巴掌把他狐狸尾巴打出来。 “阿贾克斯?休假回来过节了?” 卖土豆饼的大婶似乎是他的熟人,一边打招呼一边递过来一块油纸包着的土豆饼:“这是你女朋友?长得真乖啊,给,小姑娘拿着吃,别跟大婶客气。” “…谢谢大婶。”荧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接过那块又香又脆的土豆饼,这看着就很好吃。 “是我爱人,”达达利亚认真地纠正道,见荧没出声反对女朋友这个称呼,他愈发得寸进尺起来,“我已经认定她了,才不是什么女朋友。” “哈哈哈,早些定下来也好,心里有个人惦记着,天寒地冻也不怕了。” “这不是阿贾克斯吗,你小子回来怎么也不来看我们这些老家伙?是嫌弃我们扛不动猎枪带你打猎了?” 没走几步,就又有熟人认出了他,这回是个年过五旬的大叔,他站在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后面,不知道在煮些什么,荧隐约能闻到肉桂和泡泡桔的香气。 “哈哈,哪里的话,昨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探望您老,”达达利亚搂了搂荧的肩膀,“谢苗叔叔,跟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 “噢,我的女皇,阿贾克斯,我第一次看到你时,你还只有这么丁点大,全身红通通的像根小胡萝卜,一转眼都已经成家了。”说着,谢苗激动地还用手比划出了个至冬大面包的大小。 “这姑娘也是武人吗?”谢苗是个洞察力极佳的老猎人,只一眼便注意到了荧身上一些作为武人的细节,“看来还是位用剑的好手,怎么样,打得过阿贾克斯吗?要是这小子敢欺负你,就跟谢苗叔叔说,谢苗叔叔帮你狠狠地踹他屁股。” “谢苗叔叔,从来只有她欺负我的份。”达达利亚故作委屈地跟他告状。 “哈哈哈哈,好样的!姑娘,千万别心疼他,阿贾克斯这小子皮实得很,”谢苗可不吃他这套,给他们舀了两杯锅里的饮料,“喝点热蜜水,我用早上刚摇出来的蜂蜜煮的。” 凭着阿贾克斯在镇子上的好人缘,一路下来,他们手上的东西只增不减,即使荧再怎么努力吃,也没能减轻手上的负担。 这小惹祸精人缘怎么这么好,他这不安分的性子,小时候肯定没少给大家添麻烦吧?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达达利亚只是笑了笑:“怎么,觉得我人缘好很奇怪?我也只有在愚人众的时候才不受欢迎。” 他是喜欢打架没错,但也阴差阳错地帮助过不少镇上的人,自从他阿贾克斯从深渊学成归来,这镇上其他不良青年怕被他揍,纷纷收敛了不少。 “…你那岂止是不受欢迎?” 不管是已经主动或被动离职的散兵女士,还是仍旧在职的仆人、博士和木偶,哪个待见过他了?要不是女皇在上面看着,早就忍不住对他动手了吧。 “好好好,比不上你这位旅行者受欢迎就是了。”达达利亚想起她招惹来的那堆「人缘」就头疼,如果可以,他真不舍得放她离开至冬。 “我可不像某人在哪都混得开,坐个牢都能当上「大哥」。”荧没好气地说道。 她在梅洛彼得堡不是打螺丝就是上蹿下跳地跑腿,为了调查他的失踪每天累得跟狗一样,他倒是活得潇洒滋润。 “大哥让给你当吧,我当大嫂就好,”达达利亚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看来他在她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嘛,都肯为他留下案底了,“哈哈,你去梅洛彼得堡找我了?怎么进去的?” “…罪名是吃了「仆人」送给水神的蛋糕。” 大概没有比她这个还要更奇葩的入狱理由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达达利亚放声大笑起来,引得周围的路人都纷纷侧目:“蛋糕…蛋糕!哈哈哈,你居然馋到偷吃水神的蛋糕?”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荧被他嘲笑到有些恼羞成怒,气得又掐了他一把,“你也不留点暗号线索给你同僚,害得人家几个小朋友到处找。” 菲米尼差点就…还好克洛琳德及时赶到了。 得亏她不是他同僚,不然早被他气死了。 “本来还期待你来劫狱的,结果等了好久你都不来,我又刚好听到那个声音召唤我,就只能先走一步了,我以为很快就能解决的,没想到后来这么麻烦……” 他还委屈上了。 “…恕我冒昧,我觉得你在梅洛彼得堡里关着可比你在外面到处惹是生非安全多了。” 有精干沉稳的厂长看着,料想他在里面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哼,”达达利亚趁机伸长脖子光明正大地偷喝了一口她手上的饮料,“你都不心疼心疼我,里面的饭…我都不知道是否该称呼那种东西为食物了,我总能抽到那些泛着诡异色泽的肉块,真是令人难以下咽!” “看来你在里面工作得还挺努力的嘛。”荧猜想他一定是受到了希格雯的重点关注,她不甘示弱地也咬了一口他手上的烤酸黄瓜。 “好吃吗?喜欢的话,全部吃掉也可以。” 达达利亚也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她,还主动将烤酸黄瓜又递过来了一些方便她吃。 “…不吃了。”兴许是因为形状相似,她又想起了昨天被他拿红肠逗弄的场景,再也无法直视这根酸黄瓜了。 “为什么,明明很好吃啊,”他笑得更加灿烂,眼神无辜又真诚,“想吃就吃嘛,我又不是不舍得给你吃。” “去,去!”她一秒都无法忍受他了。 “好冷淡——!” “让一让,让一让!大游行要开始了——” 路上的人群自觉地退到两旁,在道路正中央留出了约五六米宽的一条通道。 荧好不容易狼狈地从达达利亚怀中挣脱,被人潮一下子又给挤了回去。 达达利亚趁机将她困在自己怀里,他清朗的笑声环绕在她耳边:“抓到你了!” 参与节庆游行的人们装扮成各种模样,就连他们牵着的动物也盛装打扮了一番。 牵狗的和牵马的在里面已经是最正常的了,怎么还有牵熊的?这熊玩意也能当宠物养? “去年安东牵了家里的奶牛参加游行,结果奶牛被别人家狗惊着了,险些冲进人群,今年老妈就不许他参加游行了。” 达达利亚弯着腰将下巴搁在荧肩膀上,得意洋洋地说道,仿佛在为弟弟的壮举感到自豪。 “你家里还有奶牛?”她还以为他家只养了鸡。 “当然有,不过都关在棚子里吃草呢,你早上喝的牛奶就是从它们那挤的,”他兴致勃勃地说,“明天要不要试着亲手挤一次?我教你!除了鸡鸭鹅,我们家还有羊和马,前几天羊刚下了崽,小羊羔可好玩了。” “…我们昨天是不是吃的炖羔羊肉?”荧突然惊恐得后背好一阵发凉。 达达利亚先是一怔,而后他忍俊不禁道:“想什么呢?家里的动物都是冬妮娅在照顾,她才不舍得让人吃她的宝贝,放心吧,是哥哥从集市上买来的。” 荧心中那点虚伪的罪恶感顿时减轻了不少,明明屠宰场的牲畜和家里养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想到要杀掉亲手饲养的家畜,难免会觉得有些怪异。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别的事物吸引走了。 “快看!那只鸭子怎么也围了条红围巾?好可爱。” 荧指了指队伍中一只大摇大摆的大白鸭,这只鸭子昂首挺胸地向前走着,脖子上的红围巾张扬地随风摆动,神气得很。 “鸭子可爱还是我可爱?”达达利亚矫情地问了句。 “当然是鸭鸭可爱。”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哼,明天不让你玩鸭子了。”他不高兴地赌气道,“除非你说一百遍「最喜欢达达利亚」。” “…不会说的,死心吧。”大不了她跟冬妮娅要。 “早晚会让你亲口说出来的,”达达利亚自信满满地在她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看这里。” 荧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按下了手中留影机的快门。 这个型号的留影机不仅体积小容易携带,还即拍即取,很是便利,不一会照片就显影了出来,正是刚才他亲她的那一幕。 照片上的二人亲密无间,她那一瞬间的害羞和错愕被完美地捕捉保留了下来。 “照片给我!”她伸手就要去抢。 “不要,你满脸都写着「我要将它毁尸灭迹」,”达达利亚连忙护住他的宝贝照片,“我要好好珍藏起来,想你了就拿出来看。” “…不许对我的照片做奇怪的事情!”荧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涨得通红。 “什么叫「奇怪的事情」,详细说说?”达达利亚揶揄她,“你也可以给我拍照啊,多过分多私密的都可以,你想怎么用都行,我不介意。” “…你就不怕我一路张贴到你们至冬宫门口去?”她怒极反笑。 现在她不仅是想将照片毁尸灭迹,就连他这个人她都想一并销毁了。 “你才不会,”达达利亚很是自信,“毕竟你这么喜欢我,对我的占有欲强到连导管都要亲手帮我插,怎么舍得让别人看我的身体…好痛!” “继续说啊,我还能让你更痛。”她皮笑肉不笑地要挟道,手在他腰上又拧了一把。 “你什么时候去贴?我提前买通好蒸汽鸟报去埋伏,你敢贴我立刻就让全提瓦特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他被掐着嘴上还不依不饶,“震惊!旅行者和愚人众执行官的地下虐恋曝光……”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凑热闹去看什么请仙典仪。” 她绝望地捂住了眼睛。 “想什么呢,就算你那天不去,我迟早也会找上你,”达达利亚怜悯地看着她,“总嫌弃我惹事,你惹事的本领也不小啊,哪怕我不主动找你,你也会自己落我手上。” “怎么可能……”她才不承认自己和他一个级别。 “话不要说得太绝对了,小姐,”他危险地眯缝着眼睛,“…当年北国银行失窃的那箱摩拉,是不是被你摸走的?” “咳咳咳咳咳咳——!” 她寻思那摩拉放在那没人要了才拿的!再说,特意装在珍贵宝箱里,不就是为了让她来拿的吗! “…还真的是你,”见荧心虚得直咳嗽,达达利亚感叹道,“怪不得天天嚷嚷着要偷北国银行,原来是之前尝到过甜头啊。” “后来北国银行发现了?”她紧张地追问道。 “那可不,银行对钱最敏感了,为了这事他们核对了好几天账目,最后还是我看不下去自己掏钱补上的,省得潘塔罗涅那掉钱眼里的自己亲自杀过来盘账折腾那几个可怜的员工,”他挑了挑眉毛,“这么说来,我这是替你还的债?” “不就二十万摩拉吗,我现在还你就是了……”二十万摩拉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二十万?你在想什么?我的小姐,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高利贷。” 达达利亚很乐意看到她被自己逼得窘迫的表情,他饶有兴致地用手指一圈一圈地缠绕着她鬓边的长发:“我算算,三年,利滚利,大概…也就两个亿吧。” 荧这下也听出来他这是在故意逗自己玩了,她没好气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直接把我卖给潘塔罗涅抵债吧。” “哼,我才没你这么冷血无情,”水之债务处理人不屑地轻哼一声,“你以为跟着他混好呀?肯定第二天就转手把你卖给多托雷了,哪有我心疼你。” 荧被他说得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是啊,”她回过头,冲动地在他冻得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还是你好。” 达达利亚捂着她刚刚亲吻过的地方,甜蜜的感觉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她每一次的主动触碰都给他带来极度的喜悦,就连她趁机从自己怀里偷溜出去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 “…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嘛?游行都结束了,我们去前面的摊位看看。” 荧小跑出一段距离,发现达达利亚并没有追上来,而是站在原地傻傻地捂着自己的脸颊,看起来青涩得可爱。 直到她出声喊他,他才红着一张脸甜甜地笑了笑,迈开大步跟了上来。 冬来·六 每年颂冬节开始前一两个月,海屑镇的居民就开始从冰湖里拉冰块上来凿冰雕了。 这里没有接受过专业美学教育的艺术家,只有本地的农民和工人。人们用割麦子的手,用操控工厂机械的手,凭借着想象和经历雕刻着他们心目中最美好的事物。 但往往就是这样一双双朴实勤劳的手,才能琢磨出生活与自然的本味。 冰雕的天鹅,冰雕的城堡,冰雕的麦穗…… 这一座座冰雕静静地陈列在广场上,粗犷中带着一丝冷肃的悲伤,却永远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正如在这片广漠冰原上生存的至冬人。 “冬都那边的冰雕更宏伟气派,明年你要是想看,我们就留在冬都过节。” 见荧颇有兴趣地睁大了眼睛欣赏这些冰雕,达达利亚试探着问道,他不知道明年是否还能有这份幸运与她一起过节。 “还是算了,”她摇摇头,买个冰淇淋都能撞上潘塔罗涅,要真在那过节,怕不是会直接变成愚人众团建,“这里就挺好的。” “那明年……”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达达利亚不死心地追问。 “明年可以带派蒙一起来吗?”荧再迟钝也能猜到他那点小心思,不由得笑了起来,“把她一个人丢在蒙德这么久,不知道这次要带多少特产礼物才能让她消气。” 派蒙就像她的妹妹一样,在身边时偶尔会嫌她烦,她不在又会开始想念。 “当然可以,你想带多少人来都没问题。”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复,达达利亚努力遏制住自己脸上的狂喜,他转头望向不远处排队玩冰滑梯的人群:“想玩滑梯吗?想玩我们就去排队。” “不了,太多人了。”她一向不喜欢扎堆凑热闹,远远看着感受下氛围就好。 “那等回去我在院子里也搭一个,你们几个想怎么玩都行,”他看着她的手皱了皱眉头,“怎么把手套脱了,小心得冻疮。” “我不习惯戴手套,拿东西不方便。”就算平时因为要握剑佩戴了护手,她也习惯将手指露出来。 “不行,我帮你戴,”达达利亚从她外套口袋里掏出手套,“得了冻疮很难好的,到时又痛又痒的难受死了。” “…你刚才好像我哥哥哦。”荧看着他絮絮叨叨地为自己戴上手套,忽然怀念道。 一直以来都是哥哥在照顾她,明明是一起出生的,他却承担起了作为长兄的责任。 “哪里像了。”他才不要当她哥哥的替身。 “哥哥也是这样…唔!” 达达利亚突然低头,恶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吻里带着蜂蜜和柑橘的味道,是他刚刚喝的热蜜水。 荧无暇顾及路人会不会看到他们的举动,光是应对这个吻就占用了她所有的大脑内存,连推开他都做不到。 达达利亚放开她,像个反派一样得逞地笑着,他轻轻喘着气,嘴里冒出一团团白色的热气:“你哥哥会像我这样吻你吗?” “…不会,”荧躲闪着他戏谑的眼神,脸颊上的红一路蔓延到了耳朵,她抿了抿嘴唇,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湿润,“都说了…不要在外面随便亲……” “好好好,我知道了,等到了「里面」,我们再随便亲。”达达利亚才不管什么外面里面的,只要能让她露出这种害羞的表情,他就算冒着被揍的风险也要亲她。 是错觉吗,刚才吻她之前,达达利亚又察觉到了那种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对他充满恶意的视线。 …如果他也跟来了,那就有趣了。 刚才要不是用那个吻吸引走她全部的注意力,她绝对会丢下他跑去追的。 “阿贾克斯哥哥带你去看鲸鱼好不好,”达达利亚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将她戴好手套的手重新握进手心里,“很大很漂亮的大鲸鱼冰雕哦。” “…你就不怕把自己给冻上,这里这么冷,你势如狂澜一下也能变冰雕。”荧怕他真的在这里放出鲸鱼扰民,吓得连忙打消了他的念头。 “才不会呢。”他作势要拉弓。 “呜啊快住手你这个笨蛋!” “这团灰绿色的给冬妮娅,这团深蓝色的给派蒙,这团白色的……”荧没继续说下去,她拿起一副毛线棒针问身旁的达达利亚,“棒针选择这个型号的就可以了吗,会不会太粗了?” “用来织这个粗细的毛线刚好,”达达利亚故意板着个脸,假装没发现她藏在最底下的那几团红色毛线,“你给他们都买了毛线,那我的呢?” “我才不给你织。”荧付完钱,无视他的哼哼唧唧径直推开门走出了商店。 刚才她在镇上的商店兼邮局邮寄了一大堆特产回蒙德,她可不想大包小包地回去。 买完特产,又发现这家店有卖上好的羊绒毛线,荧突然也有了想织点什么的冲动。 她之前在稻妻跟托马学过一些基础的针法,织几条围巾应该不成问题。 “你还没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开衫呢,”达达利亚追了出来,他举着一黄一蓝两团毛线凑到她脸旁,“两个都挺合适的,不如各织一件?” “不用织这么多的,我平时也穿不了这么厚的衣服,”荧原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竟跟着也买了一堆毛线,“你买这么多,人家商店老板还以为你来搞批发了。” 荧沾了他的光,也蹭到了商店老板给的优惠价。 达达利亚刚才想抢着付钱,被她以「礼物要用自己的钱买才有心意」为由给拒绝了。 「我人都是你的了。」 他还不太高兴,觉得她跟他生分见外。 「你的留着存定期,咱们赚潘塔罗涅的钱。」 她随口这么一忽悠,他才又重新高兴起来。 「嗯,咱们的钱。」 …她还不习惯用他的钱。 “我向来喜欢给家人买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达达利亚叹了口气,“现在家里又多了三口人,以后要买的东西更多了。” 他倒是不记仇,把他那大舅子也算上了。 荧听得心里一暖:“你顾好你家人就行啦,派蒙和哥哥有我照顾就好,你花钱这样大手大脚的,也不怕存不下钱来养老。” “我哪有乱花钱了?”达达利亚觉得她这样像个絮絮叨叨的妻子,憋着笑逗她,“我的银行账户密码你都知道了,你不放心可以查账啊,不过记得要去分行。” 省得遇到潘塔罗涅那财迷来例行盘账。 达达利亚现在跟防贼一样防着他那几个相貌端正的同僚,阿蕾奇诺他防不住,被她轻易拖家带口地溜进了尘歌壶,剩下的可不能再放进来了,哪怕是「队长」也不行。 “之前不知道是谁,在璃月买两百九十九万的永生香眼睛眨都不眨。”荧忍不住数落道,就算是她拼死拼活地搬砖接委任,三百万至少也得辛苦劳作个十来天。 “哈哈哈哈,活动经费当然会报销啊,谁出公差会用自己的钱?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我可不会给潘塔罗涅省钱,”他越说越发地眉飞色舞起来,“原来你那会就知道心疼我的钱了?真贴心啊伙伴,我就知道你果然对我垂涎已久……” …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还有,你那二十万我补上去也只是出于和北国银行员工的私交,那段时间和他们合作得还算愉快,就当帮他们一点小忙,可不要把我当成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了。” 荧快走几步试图将他甩在身后,他很快就又追了上来。 “毕竟咱们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达达利亚冲她自以为风情万种地挑了挑眉,他弯曲着胳膊示意她挽上来,“放心,我以后会努力勤俭持家的。” “谁跟你「咱们」了。”荧嘴上说着,还是挽住了他的胳膊。 “有钱真的很好,可以给家人买来很多以前家里买不起的东西。” 他抚摸着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轻轻感叹道。 “可以给老爹买昂贵的治头疼的药,可以给老妈买一堆的首饰珠宝,还可以支付弟弟妹妹们任何他们想学课程的费用。” …但钱买不来你的健康。 荧本想开口这么说,但她说了他也听不进去,只会说些好听的话搪塞她。 “在没有尘歌壶以前,你们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沉默得太久,达达利亚适时地转了话题。 “和哥哥一起的时候,都是由哥哥打点那些生活琐事的,”荧睫毛低垂,“后来自己管钱,才知道维持开支平衡有多么不容易,我…很害怕手里没有钱的感觉,会很不安。” 一开始没有住旅馆的钱,就只能窘迫到带着派蒙在荒野中风餐露宿,两个人躲在别人废弃的帐篷里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她当时便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让自己和派蒙吃得饱穿得暖。 派蒙虽然看着贪财,但她其实比她还要能扛饿,毕竟在遇到她之前,她吃史莱姆也能生存。 派蒙只是怕她挨饿,怕她着凉生病。 …难怪她总惦记着抢北国银行。 达达利亚怜惜她,正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就听到她欣慰道:“自从进了梅洛彼得堡,我们就再也没挨过饿,厂长大人甚至还分配了一间免费的单间给我们住,比壶里还要有回家的感觉,超喜欢在里面。” 只要不受到希格雯的特别照顾,偶尔回去赖着度假也是不错的。 他气得直捏她的脸:“好啊,你宁愿坐班房都不愿意跟我回家!” 被人家几顿牢饭就给收买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去坐牢的……”荧被他捏得脸都变形了,也来了脾气。 坐牢失去的只是身体的自由,跟他回家失去的可是心的自由。 “…算你还有点良心,”达达利亚这才松了手,看着她脸上的红印子心疼又后悔,“捏疼了没?” 荧赌气不理他,将脸埋在他的胳膊上不看他。 她思来想去还是不解气,抬起手在他脸颊上也掐了一把。 达达利亚被掐了也不生气,这点力道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打情骂俏:“消气了吧?” 荧轻哼一声:“谁生气了?” 殊不知自己这样在达达利亚看来就是在撒娇,微微噘起的嘴唇只会让他更想要吻她。 他咽了咽口水,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好好好,你没生气,要不要去玩射箭?有奖品的,给你赢个鸭鸭放壶里养好不好?” “…嗯。” 哄弟弟妹妹那套有时候对她也是意外地好用。 等到了射箭的摊位,她又反悔不要鸭子了。 头等奖的奖品是只火红的半大狐狸,它四肢都被绳索捆着,看着十分可怜。 荧爱屋及乌,爱狐及狐,见了与他相似的动物难免要更偏爱些。 “…想要它吗?”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狐狸看,达达利亚跟摊主付钱买了射箭的次数。 他买了十次,头等奖需要十次全部射中才能兑换。 荧点头:“嗯,我想放它回到雪原里去,它的家人一定很担心它。” “虽说弓是我最不擅长的武器,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没什么难度,完全无法体现我道歉的诚意。” 他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摊主都被他的自信逗笑了:“小伙子,这狐狸放这半天了也没人能射走,我用的可是会移动的机械靶。” 像这样故意在喜欢的人面前耍帅的年轻人,他这一天没少遇到,有的在女孩子面前下不来台,还商量着想花钱跟他直接买奖品。 “我蒙着眼睛也能射中,”达达利亚示意荧用脖子上的丝巾遮住他的眼睛,“伙伴,告诉我移动靶的方位,我一定能射中。” “一会要是射不准,可不能怪我。”荧觉得一阵脸热,他这个时候耍什么帅。 “哈哈,现在你就是我的眼睛,”他弯弓搭箭,动作好不潇洒利落,“星星啊,指引我正确的方向吧。” “…要是射不中,就让你见识下山地大猩猩抱摔的力量。” 荧强压下想揍他的冲动,开始观察移动靶的移动规律。 “十一点钟方向。” 羽箭破空,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她刚才预判会在这一瞬间经过的靶子。 “十二点钟方向。” 有了第一箭的配合,接下来的九箭越射越快,看似一通乱射,实则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达达利亚拽下眼睛上的丝巾,没有看靶心直接先低头看向了她:“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我就知道,我们会是最强的组合。” “…马马虎虎。” 她才不会承认他刚才射箭的样子让她心脏都差点停摆了。 摊主这狐狸给得心服口服,他叹息着将一只大鹅摆到了刚才放狐狸的位置上:“唉,我这镇摊之宝都被赢走了,接下来的几天只能用大鹅凑数了。” 达达利亚接过狐狸,狐狸虚弱地在他手里蹬了几下腿后,像是等死一般放弃挣扎了。 “有奖励吗?”达达利亚弯下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只是脸颊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荧刚要凑上去亲他的脸,他忽然一转,用嘴唇接住了她的吻。 “你…!” 荧刚要发作,达达利亚就抱着狐狸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一大一小两张狐狸脸,她又不舍得说他什么了。 …应该没人看到。 一旁的摊主深情凝望着大鹅,寄托他刚失去狐狸的哀思,没留意到身边这两个人干了什么,他也没兴趣去关心。 “要不还是帮它解开吧?”荧看着达达利亚手里半死不活的狐狸,“这样捆着它会很难受的。” 狐狸原本一脸的生无可恋,甚至不愿意睁眼看她一眼,一听到她这话,立刻又活了过来,仿佛能听懂一般,它殷切地看着她,就差开口说话求她了。 达达利亚一手握住它的嘴筒子警告它:“不许咬人,也不许乱跑,敢咬人就把你还回去换鸭子。” 狐狸似乎又听懂了,唯唯诺诺地嘤了两声。 …像啊,太像了。 “你别欺负它。”荧忍不住帮达达利狐说话。 “我哪里欺负它了……” “大姐姐,哥哥!” 一个熟悉的,属于女孩子的声音在背后欢快地响了起来。 他们回过头一看,是冬妮娅,她一路小跑了过来。 “冬妮娅?你跟着老爹他们一起来的吗?”达达利亚解开捆狐狸的绳索,那只狐狸倒也老实,没有第一时间挣脱逃跑。 “不是,我和保夫卡一起来的。” 冬妮娅说完,荧才留意到她身边跟了个戴着报童帽的小少年,他身上穿了件对于他来说有点偏大的工装外套。 他摘了帽子向他们轻轻点头致意。 “呀,你们从哪弄来的狐狸?大姐姐我可以抱抱它吗?”冬妮娅热爱一切小动物,见了野兽也丝毫不害怕。 “小心它咬人。”荧提醒道。 “不会的,它长得就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冬妮娅高兴地从达达利亚手中接过狐狸抱在怀里,这狐狸立刻讨好地蜷缩着身子,乖巧地窝在她的臂弯里。 …从哪看出来有礼貌的?分明是只小狐狸精。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达达利亚问道。 冬妮娅顺着狐狸的毛:“保夫卡受伤了,我要带他回家包扎。” “…志愿者小站不也有伤药和绷带吗?” “家里的比较好,保夫卡可是为了保护我才被招牌砸伤的。”冬妮娅知道哥哥向来不喜欢保夫卡,因为他之前惹哭过她。 “你没受伤吧?”达达利亚的眉毛立刻拧了起来。 “没有,但保夫卡的手臂受伤了。” “好吧,那你把这狐狸带上,”达达利亚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毕竟保夫卡是为了保护冬妮娅才受伤的,“先找个空房间把它关起来,给它点吃的,不要让它看到家里的鸡。” 这狐狸虚弱得很,这会放生到雪原里就等于杀生了。 “好的,哥哥。” 冬妮娅松了口气,与哥哥嫂嫂告别后,她抱着狐狸和她的朋友一起离开了。 “那是冬妮娅的朋友,保夫卡,以前和冬妮娅上同一所教会学校,后来辍学了,去年还受雇来家里帮忙割过麦子。”达达利亚跟荧介绍道。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凶?”那小少年长得还挺可爱的。 “…他总惹冬妮娅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冬妮娅还愿意跟他玩。”达达利亚没好气地抱怨道。 “…是啊,为什么呢?”荧突然身同感受。 “你不能不跟我玩,”他警惕地攥住了她的手,“就算我总惹你生气也不能不要我。” 还算他有点自知之明。 她要是能狠下心来不要他,早就不要了,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至冬天黑得快,夜幕不知不觉间就降临了,海屑镇灯火通明,唱诗班的孩子们聚集在镇中心广场,在牧师的组织下唱起了歌颂女皇的赞美歌。 牧师穿着最隆重的法衣,神色庄严而肃穆。 广场上围满了镇上的居民,他们虔诚地聆听着冰神的伟业,感恩她庇佑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 直到今晚最重要的环节,焚烧「灾祸」,人群这才又再次沸腾起来。 荧个头小,在至冬人均大高个的人群中被埋得什么都看不到。 达达利亚看她蹦跶了半天,无奈地蹲下身子:“骑到我肩膀上来。” “不太好吧?这么多人……”好丢脸。 他不由分说地就钻到她裙底下,用手固定住她的两条大腿,驮着她站了起来。 “呜啊啊——!”身体骤然超重,荧吓得抱紧了他的脑袋,大腿也下意识地夹紧了他的脖子。 “坐稳了,小心摔下来,”达达利亚的脸被她的大腿紧贴着,“还是说,你想从正面骑上来,像昨晚那样…呜!疼疼疼!” 她松开他头顶的那撮头发,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快放我下来!丢脸死了!” 哪有成年人这样玩的,只有小孩子才骑在大人肩膀上。 “不要,”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老实点,不然等会就这样举着你游街示众。”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凑热闹去看什么请仙典仪。” “快看,烧起来了。”达达利亚站得更直了些,以便她能看清。 “这烧的什么,看着也不像稻草人啊,”她瞅半天也没瞅出来这是个啥,“扎得跟个陀螺似的。” “放飞想象,格局打开。” “这…这是……”荧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瞪大眼睛,“…大胆!” “哈哈哈,就是你想的那个,”达达利亚肯定了她的猜想,“这是女皇陛下,乃至所有至冬人民最崇高的理想,对天理举起叛旗,从来都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看着金色的火焰逐渐吞没「天空岛」,荧心中也有种莫名的痛快。 …这也是哥哥的愿望吗? 只是,这幕场景不能让派蒙看见吧。 她不清楚派蒙真正的立场,但她永远都不想有与她对立的那天,希望如此。 “…对着这个东西许愿真的有用吗?”周围的人都在低头祈祷,荧压低了声音问道。 “谁知道呢,”达达利亚终于将她放了下来,“走,趁着现在大家都在这,我们去个好地方。”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在外面玩了一天,忽然进到温暖的室内,荧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外面举行着祈福仪式,教堂内空荡荡的,稍微一点脚步声都会被回声无限地放大。 达达利亚拉着她走到圣像前,突然单膝跪下。 “你、你干嘛!突然行如此大礼!” 她吓得双膝一软,也跪下了。 “…噗!哪有人在别人单膝下跪时这个反应的,”达达利亚被她逗笑了,“你是不是还要给我磕个头要压岁钱?” “我怕……”荧紧张得咽了下口水,“…怕你突然掏出戒指向我求婚!” 现在的她完全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冲动地答应他的。 达达利亚忍着笑意,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但他的双眸依旧是那样地温柔而深情。 “…我只是想在神明的见证下,向你再好好地表白一次,之前的…我想了想,还是太不庄重了。” “…那你说吧。”荧有些局促地低下头,不敢凝视他那双夺人心魂的蓝眼睛。 “无论富贵还是贫穷,快乐还是悲伤……” “这不是结婚誓词吗?”她忍不住打破了这过于庄重的氛围。 “你这个不浪漫的木头能不能不要打断我!”达达利亚有点生气她的不解风情,他又不是带她来玩过家家的。 …这人哪来这么多仪式感。 “好吧,你继续。”荧被他这么一娇嗔,也放松了下来,她抬头望向他,琥珀色的双眸亮晶晶的,脸颊也红红的。 “不肯娶我也就算了,总不能连表白都不让吧?太霸道了。”达达利亚还有些不解气,继续骂骂咧咧地抱怨道。 “好好好,我错了你接着背。”偶尔这样故意逗一逗他看他生气也蛮好玩的…有这种想法,她是不是也被他传染了? 达达利亚将手探向袖口,突然懊恼地咂舌了一声。 “怎么了?”他不会真在袖口里藏了求婚的戒指吧?“戒指丢了?” “都说了不是逼婚…我又搞砸了,”达达利亚从袖口掏出一根枝条,几片淡色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被带了出来,可怜兮兮地洒落在教堂的地砖上,“本来准备送给你的,没想到它这么脆弱。” 望着光秃秃的花托,荧憋住即将爆发的狂笑将它郑重地接了过来:“谢谢你的虹彩蔷薇,我很喜欢。” “这不是虹彩蔷薇,”他委屈地说道,“这是至冬特产的一种玫瑰,「如果你想我,那你就会遇到我;如果你爱我,那你就会得到我」。” 达达利亚还在上学的时候,课本上曾有一首诗写过这种玫瑰,他当时为了应付期末考试硬着头皮将它背了下来,直到长大后喜欢上她,这首诗才又突然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所以…你想说什么?”她温柔地看着她难得笨拙的小狐狸。 “哼,你老打岔我都忘词了,”达达利亚深吸一口气,抬起胳膊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又缓缓地向下滑动,握住了她的手臂,“你就直接说你要不要我吧?” “…要呗。”她笑着回答。 “「呗」是怎么回事?好敷衍!” 她的小狐狸不满地凑到她面前,耳朵都向后耷拉了下来,如果他有狐狸耳朵的话。 “好啦,我要你。”荧的心被他软化得一塌糊涂,仿佛真的看到一只橘红色的小狐狸叼着花蹲在她面前。 “那你亲亲我。”达达利亚低下头,噘起嘴撒娇道。 “别这样…你老板在上面看着呢……”她眼角余光心虚地瞟了眼高处被鲜花和烛火簇拥着的冰神圣像。 “女皇陛下才不会这么无聊到处降神,你都敢搞别人手底下的执行官了,还怕被她知道?”他耍赖地催促她,“快亲我,不然等会他们回来了…唔…嗯……” 明明是他自己要求她亲的,但她真正地吻住他时,他又变得不知所措浑身颤栗,几乎要落下泪来,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了。 这个吻的意义对于他来说,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他需要她,他想要让自己属于她。 他的骄傲,他的体面在她面前卑微到了泥土里,这不该是「公子」达达利亚做的事情。 但他想这样,即使她不需要他这么做。 荧感觉到一些温热的液体滑进了自己的口中,她停止亲吻他,捧起了他的脸庞,仔细地用指腹擦去他两颊的泪痕,指尖沿着他面部的轮廓抚摸着。 “…你哭什么,所以你折腾了一天就是为了这个啊?” “我想得到颂冬节的祝福,然后把一整年的好运气都传给你,”达达利亚就着她抚摸自己的手蹭了蹭,“我们两个…去年好像一直都挺倒霉的,我有点担心会把身上的霉运过给你。” “运气也可以通过性传播?”她瞠目结舌,十分没眼力见地叹道。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浪漫!接下来的五分钟我都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了!你也不许说话,安静地再让我抱一会!” 他们再走出教堂时,广场上的镇民们已经开始围绕着稻草烧剩下的篝火堆进行各种娱乐活动了。 镇民们烤火聊天,分享着教会和志愿者们派发的节日圣餐,甚至还有人展开幕布放露天映影。 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姑娘围着篝火,伴随着手风琴和口琴演奏的曲子跳舞,他们动作并不齐整,各跳各的,却彰显出了至冬民族于雪原之中繁衍生息顽强不息的生命力。 “你喜欢看人跳舞?”发现她总盯着其中几个跳舞的俊男美女看,达达利亚不大高兴地问道。 “…还好吧。”荧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 “看我吧,我跳给你看,我保证我会跳得比他们都要好。”达达利亚用力捏了她的脸一把,在她气恼地想要还手之前,笑着混进了跳舞的人群中。 达达利亚如雄鹰展翅般舒展开双臂,合着拍子抬腿踢腿,他腿长而笔直,于空中划出一道道流畅的轨迹。 橘红色的头发在篝火映衬下,如火焰般明亮耀眼,他本就年轻英俊的脸庞,在镀上了一层金橙色后,也显得愈发美丽起来。 这一幕,只一眼便深深地烙印进了荧的记忆里。 他面向着她在火光照映下起舞的身影,她怕是要永世难忘了。 达达利亚舞技超群,他没跳多久,就成为了众舞者中的焦点,其他年轻人都自发围成一个大圆圈,绕着他跳了起来。 “这种毛头小子到底哪里好了,就这么喜欢他?” “…嗯。”荧看得入迷了,不小心就被套了话,回过头才发现是达达利亚的姐姐,她端了杯冒着热气的饮料,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姐、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荧刚才看达达利亚看入了迷,完全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背后。 “我一直在,只是你们两个光顾着你侬我侬,完全无视了姐姐的存在,”她故作哀怨,“吃过东西没?要不要拿些圣餐给你吃,女皇很慷慨,就算不是信众也可以享用的唷。” “谢谢,我还不饿。”她这一天吃的东西比一日三餐还要多,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嗯,我们预计要在外面玩一晚上,快天亮才会回去,你要是饿了随时找他,圣餐虽然算不上多精致,但还是蛮好吃的,”说着,达达利亚的姐姐抬了抬下巴,示意荧看正在分发圣餐的达达利亚的哥哥,“老爹老妈他们看露天映影去了,明明家里也有放映机,他们非说这样比较有约会的气氛,搞不懂他们。” “伯父伯母很恩爱啊。”她抬眼望去,很快就在一堆看映影的人中发现了他们互相倚靠的背影。 “是啊,不然也不会生这么多孩子,”达达利亚的姐姐揉了揉她的脑袋,“难得阿贾克斯不在,你跟姐姐说说,你看上他哪点了?” “你的身边还有很多更优秀,更成熟稳重的人吧,为什么是阿贾克斯?” “…我也不想的。” 被她这双与达达利亚相似的蓝眼睛看着,荧有些莫名的心悸,她红着脸难为情地小声说道:“…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他。在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我想过很多次要放弃,但每次一见到他,又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你口中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真的是我家老三吗,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达达利亚的姐姐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含着笑意,“小姑娘啊,你真是没救了,被这种坏小子给迷住了,你要是我妹妹,我说什么也不同意你和这种混小子在一起。” “动不动就跟家里人玩消失,有时候一消失就是好几个月,真担心他在外面死掉了我们都不知道。” “不会让他死掉的!”荧握住她揉着自己脑袋的那只手许诺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他死!” 她坚定的语气让达达利亚的姐姐都怔住了。 几秒后,达达利亚的姐姐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轻拍着荧还有些颤抖的手:“有你这话,作为那小子的姐姐,我倒是放心多了。还以为以他这性子得打一辈子光棍呢,满脑子除了打架就是打架。还好,有你这个看人眼光很糟糕的人愿意要他。” 确实,她的眼光真的糟糕透了。 当年在黄金屋与达达利亚大战一场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几年后自己会和这位至冬国的执行官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那天我来车站接你们,虽然气味很淡,我还是闻到了你们身上的药味,你们中的谁又受伤了吧?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荧心头一惊,姐姐好敏锐的洞察能力。 见她心虚得不敢答话,达达利亚的姐姐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热饮递了过来:“不介意我喝过的话,要来一口热蜜酒暖暖身子吗?” 她们站的位置远离篝火,荧整张脸都冻得红扑扑的。 “谢谢,”荧接过喝了一口,蜜酒的辛辣瞬间蹿进了喉咙,随后就是温暖的回甘,“…好奇特的口感。” “喜欢吗?喜欢就都给你喝吧。”她早已习惯了严寒,刚才端着这酒也不过是想尝个味道。 “姐姐,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嘀嘀咕咕半天,是在说我坏话吗?” 达达利亚穿过人群向她们走了过来,他刚剧烈运动过,还有些气喘,耳垂上的耳饰不断摇曳闪烁出妖异的红光。 “哈哈,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我还没说到你小时候将粉笔灰拍在老师头上的光荣事迹呢。” 达达利亚的姐姐很久没见过弟弟脸上这种气鼓鼓的生动表情了,自从那次离家出走被找回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走,我们跳舞去,姐姐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达达利亚在篝火边卖力地跳了半天,结果稍不留神她就被姐姐拐走了,“你别听她胡说,那老师不是好人。” 他不觉得一个公然纵容学生在班上搞霸凌的老师是什么好东西,即使被欺负的不是他,他还是以一人之力把那群小鬼全打趴下了。 那群人欺负人的时候他漠视,他一个人欺负那些人的时候他倒开始管事了,不拍他拍谁? 达达利亚休学期间,在他又「不小心」惹了几次事后,就被老爹丢去愚人众征兵现场了。 …那粉笔灰真没白拍,不然今天他还在海屑镇当村霸呢。 达达利亚拉着她的手来到篝火边,他俯下身贴着她嗅了嗅:“…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热蜜酒,”荧眯着眼睛,大着舌头打趣道,“没想到,你竟这般诸「舞」精通。” “你再不过来陪着我跳,其他人就要忍不住对我出手了。”达达利亚不满地抱怨道。 他的手心热得有些发烫,荧被他握着,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融化了。 “你挑衅别人了?”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我可是一个年轻英俊且身居高位的愚人众长官,我的意思是,我很受欢迎的。”他看着她这副完全不上心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是能被别人抢走,也就没有再抢回来的必要了。”荧摇摇晃晃地靠进他怀里,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哼,他可不像她,天天勾三搭四的。 一被她抱住,达达利亚的气自动就消了:“把手给我,来都来了,不跳舞光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我不会跳舞。”她现在站都站不太稳了。 “现在又不是在那种贵族老爷们的舞会上,放轻松,随意一点,”达达利亚握着她的一只手,又揽住了她的腰,“你只需要把自己交给我就好了。” “来,踢腿…转圈,跺脚,用鞋尖。” 达达利亚带她跳的这种舞讲究即兴随缘,舞步欢快又活泼,即使是微醺的她也能扭着身子配合着跳上一两段。 “你这样很容易崴脚的,要像我这样。”达达利亚纠正她错误的动作,怕她不懂,又亲自示范了一次。 “我怎么感觉你在瞄准我的脚来踩?故意的?” 荧一边跳一边咯咯直笑,她就是故意的。 “平时看你身手敏捷,没想到跳起舞来像刚出冬眠的大棕熊,笨手笨脚的。”达达利亚已经放弃教会她了,志在参与就好。 一股由爱慕与渴望交织的情绪油然而生,荧突然仰着头看着他:“我好像变得更喜欢你了。” 现在她眼中的达达利亚整个人都发出金光,散发着不可抵挡的吸引力。 达达利亚被她突如其来的告白搞得措手不及,怔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荧不再顾忌旁人的眼光,扑上去吻了他的嘴唇,他没站稳,差点被她扑倒在地。 “冷、冷静……”被她热烈又主动地亲吻着,达达利亚虽然高兴,但也只能忍痛道,“我们先回家,先回家好不好?” “…不要。”她还没玩够。 “回家想怎么亲都可以哦。” “不要。”她固执地摇头,她刚刚已经亲过了,短时间内还不想再亲他。 “看看这是什么?” 他只好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在她眼前晃了晃。 “摩拉——!” “嘬嘬嘬,摩拉在这呢,快过来。” 达达利亚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用手中的金币引诱一下她,不然她肯定又赖着不肯走了。 “…我冷。”荧揣着手站在原地,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弄丢了。 达达利亚只好将她的手塞进自己裤子口袋里:“都跟你说了不要随便乱摘手套了…唔!不要摸那里!” “这是什么?”她隔着口袋那层薄薄的内衬,将那东西握在手里又捏了捏,“你藏了红肠?我要吃——” “…等到家你想怎么吃都行!” 要不是路上偶尔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路人,达达利亚真想把她拉巷子里收拾一顿。 平时怎么哄她都不肯吃,连看都只敢偷偷摸摸地看,他又不介意她看,不知道她还害羞什么。 他被她这样乱摸,完全没办法走路,只好蹲下身分开她的两条腿,用手托着她的屁股,像抱小孩一样面对面地将她抱了起来。 达达利亚个子高,他俩身高差有点大,这样抱着在路上走倒也不显得违和,别人也只会以为是他的妹妹或是女儿。 “别乱动…再动就打你屁股了……” 他刚要示范性地打她一下,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他伫立在道路中央,拦住了他们回家的路。 “把她给我。” 冬夜惨白的月光映照在少年身上,他衣着单薄,在至冬这片土地上显得格格不入。 …果然还是忍不住出现了。 “就算给了你,你会带她回深渊教团吗?连在她清醒的时候见她一面都不敢,你也就只敢把她放到蒙德或是璃月的哪个旅馆客栈里吧?” 达达利亚挑衅地看着对面的深渊来客,只打一会的话…她应该不会醒? 经过上次一战,达达利亚有八九分把握能躲过空的攻击,他养伤的时候也没闲着,将他的诸多技能琢磨了个透彻。 他劈砍、刺穿在他身上的每一剑,都会化作他变强的养分。 空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沉默地抽出了自己的配剑。 眼看这场战斗一触即发,达达利亚怀里抱着的荧忽然动了动。 “…哥哥?” 二人俱是一惊,没想到她突然说话了。 刚才他们对峙的时候,她一直很安静,还以为她睡着了。 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回过头就看到哥哥握着剑指着他们的方向。 “哥哥,不要欺负他……”她第一个念头就是用身体护住达达利亚,“不然,就算是哥哥…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妹妹对一个外人的护短固然让空感觉到难过,但他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向她张开了怀抱,期盼她像从前那样扑进来。 卑鄙!他居然用这招。 达达利亚不安地搂着她,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感觉到荧在他怀里轻轻地挣了挣,他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和她哥哥比…他哪来的胜算? 达达利亚不甘地抿了抿唇,还是缓缓地,不舍地将她放到了地上。 荧从达达利亚怀中站起来,在两人间挣扎犹豫了一会,还是回身抱住了达达利亚的脖子。 “不行…哥哥会打死你的……” “…我不打他,”空压下心头的郁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温和无害,“到哥哥这里来。” 达达利亚不说话,只是用哀求的目光静静望着她。 “现在还不行,我答应了要陪他过节的,”她摇了摇头,“…对不起,哥哥。” 这一局,是他赢了。 “你哥哥走了,不去追他吗?” 达达利亚见她仍然望着空消失的方向,心中难免有些吃味。 “你想我去追吗?”被冷风一吹,荧似乎清醒了些。 “不想。”他坦然地承认。 “那你问个屁,”她还带着些酒气,说话也粗鲁了起来,“我要是去追他,你绝对会哭的吧?” “是啊,我会哭的。”达达利亚心情又变好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好哄,她甚至都不需要哄,他气就消了。 “但我想看你哭。” 她再次望向他的眼神如同野兽一般,充斥着强烈的欲望。 达达利亚蹲了下来,温驯地仰起头看她。 “那我们回家,你亲手把我弄哭,好不好?” 冬来·七 一进玄关,达达利亚还没来得及将两人的帽子和外套挂到衣帽架上,便被扑上来的荧压到了墙上。 她一边踮着脚亲吻他,一边跟个悍匪似的粗鲁地撕扯他的衬衫。 “我的小姐,至少等我们进了卧室再这样,可以吗?” 达达利亚刚脱完毛衣,橘红色的头发因为静电而变得乱糟糟的,他嘴上这么说,其实根本没有要反抗的意思,还生怕她找不到自己的扣子,配合地引导着她的手去一颗颗地解开。 “不行,现在就要。”她跟他的扣子艰难地搏斗着。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弄哭我吗?” 他当然不介意她在这里将他给就地正法,但她第二天要是酒醒回想起来,一定会羞耻到不敢出房门吧。 “为什么这么想看我哭啊?是因为不甘心自己每次都被我弄到哭吗?” “刚才你跳舞的时候我就想这样做了,以后不许在外面跳舞给别人看……” 荧的手有些哆嗦,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生气,扣子好几次都从她指尖溜了出去。 他跳舞的时候扭腰又挺胯的,她看得好一阵口干舌燥,当时就想把他拖到无人的角落里收拾一顿。 太显眼了,耀眼到仿佛全世界的聚光灯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这让她觉得很不爽。 明明声称自己是她的所有物。 荧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达达利亚衬衫上的扣子全部解开,她停下来欣赏了一会他身上漂亮的肌肉,满意地在他没有一丝赘肉的平坦小腹上亲了好几口。 这腹肌,都可以用来搓衣服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吻着他的肚脐,吻过他一块块隆起的腹部肌肉,“都是我的。” 她的鼻尖在室外冻得冰凉,带着残留的寒气戳在达达利亚温暖的腰腹上,他忍不住抖了抖。 “这么霸道啊?…好好好,都是你的,”达达利亚总算把外套挂到了衣帽架上,趁荧注意力全在自己腰上,搂着她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那我以后是不是还得戴面具出门?” “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荧似乎觉得自己被他小瞧了,倔强地坚持自己上楼。 “酒量这么差,还逞强喝完了一整杯,有这么好喝吗?” 他只好伸出胳膊在她身前护着,像他从前教弟弟妹妹们学走路那样,以防她随时摔倒。 “是姐姐给我的!”她差点四脚着地,还不忘强调那杯酒的特殊性。 “…你倒是亲她,”达达利亚不知道自己姐姐给荧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么喜欢她,“她心眼坏着呢,小时候没少害我替她背黑锅。” “不许说姐姐的坏话!”荧冲着他的胳膊上来就是一口。 “嘶…你是狗吗还咬人,白疼你了,”达达利亚吃痛,一把将她摁在楼梯上,威胁道,“老实点,不然就在这里上你。” “…是我上你!”她纠正他,“干哭你!” “站都站不稳了,你还怎么弄哭我?”达达利亚笑着避开她乱蹬的腿,按住她的膝盖往两边分开,“想干我?我可不会就这样屈服。” 被达达利亚这样按着摆出了这么一个相当羞耻的姿势,荧稍稍挣扎了下,发现挣不开后就不再反抗了。 荧重重地喘着气,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迷蒙地看着他,仿佛在试图理解他的话。 看她嘴一张一合的跟条小鱼似的,达达利亚觉得好玩,伸手去逗她。 他的指尖刚触碰到荧的嘴唇,便被她贪婪地张口含住了,她像吃奶一般用力地吮吸着他的手指,将它们舔得湿漉漉的。 …完全就是只发情的雌性。 他一边地逗弄着她的舌头,一边这样想道。 达达利亚被舔得心里痒痒的,他抽出手指,低头贴上了她的嘴唇。 荧逆来顺受地接纳了他肆意搅弄勾缠的舌头,她向来对他的吻没辙,更何况是这种缠绵的长吻,被酒精麻痹过后的大脑更是丢掉了所有的羞耻和矜持,饥渴地贪恋着他舌尖的爱抚与挑逗。 达达利亚将手伸进她的连裤袜里,隔着内裤都能感受到她腿间的湿润。 “现在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会抵抗了吧?” 他拨开那块湿透的布料,手指毫不费力地滑了进去。 达达利亚已经舔过她腿间这条裂缝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她的小穴在哪个位置。 “呜…!” 第一次被达达利亚舌头以外的东西入侵,荧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头。 但也只是像只鹌鹑一样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并没有抗拒他的手指。 “毫无防备地喝醉,浑身都是破绽…这样很容易被人杀掉的哦,我的小姐。” 达达利亚轻轻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他只要再用上一点力,就能将她折断。 “…你又不会杀我。” 手里握着的咽喉轻轻颤动,荧闷闷的声音从他身下传了过来。 要杀早杀了,哪怕在「黄金屋」,他也没对她下过死手。 达达利亚叹了口气,难怪她哥哥会不放心一路跟过来。 这几年来,她都吃了多少堑了,还学不会对人多留一个心眼。 “原来你还有意识啊,哈哈,还以为你已经醉蒙了过去,”他松开握住她的脖子的手,“…其实也过想杀掉你来着。” “为什么?”荧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腰轻轻地摆动着。 “…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地问我「为什么」啊?” 达达利亚有些哭笑不得,他手指明明没有动,却又被吞没了一截,她似乎以为自己偷偷借用他的手指不会被他察觉。 达达利亚也没戳穿她,他用力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一想到你就心烦意乱,甚至…有时在工作的时候都会在想,旅行者这个时候在哪里,她又在和谁做些什么呢?” “但每次你叫我一起去深境螺旋约会…我就又不舍得杀你了。” “那哪里能算得上是约会了……” 要不是为了那点原石,荧也不想每隔半个月就兴师动众地劳烦大家陪她去一次马斯克礁。 “不管,九个人的约会也是约会。”达达利亚轻哼一声,如果不叫上那几个他讨厌的人就更好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听我说话啊,自顾自地就玩起来了,小色鬼。” “呜…还要……” 他只是用拇指不轻不重地在她阴核上按了一下,她就自己抬着腰贴上了他的手,绞得他更紧了。 …如果把他的东西放进去,她也会像这样绞着他吗? 达达利亚喉结上下滚动,他感觉自己在逐渐被黑暗一般的欲念吞噬,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要毁灭她,再将她揉碎了变成他的一部分。 “…两根进去的话,会疼吗?” 他修长的中指在她体内轻轻旋动抽插着,无名指在穴口盘桓了许久,才沾着溢出来的体液一并挤了进去。 “啊…嗯……” 从里到外都被达达利亚灵巧的手指爱抚着,荧全身酥酥麻麻的,已然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她揪紧了他的衬衫,求救般地向他索吻。 达达利亚故意不亲她,估摸着她快要高潮了,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才不要就这么轻易让她满足。 体内一直夹着的手指突然抽离出来,骤然的空虚让荧不满地抬眼望向了达达利亚。 “真是过分啊,伙伴,居然想抛下我一个人偷偷高潮,还好被我逮到了,”达达利亚看了眼自己手上透明的粘液,抬手贴到唇边舔了个干净,“明明刚才还气势汹汹地说要干我,结果两根手指就把你给摆平了。” 难得她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要看她更多更真实的反应。 荧在他身下难耐地扭动着身子,已经急得开始伸手解他的皮带了,发现解不开后,又不知所措地向他求助。 达达利亚只好拉开自己的裤链,让高高隆起的性器撑着内裤挤了出来。 她紧追不舍地盯着他的腿间,眼神直勾勾的,像只饿急了的野兽。 他握着它在她小腹上比划了下:“都能顶到你肚脐了,真的吃得下吗?” 这还是他人类的形态,要是在魔王武装状态下…达达利亚不敢想象。 她伸手就要去摸,被他抓了个正着。 “能像这样被你这样信任当然很好,但也令我感到有点遗憾,”他漫不经心地吻着她的手背,又一节节地吻着她的指节,像是要在上面烙满自己的印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全盛时期的实力,真想和那样的你拼尽全力地打一次,我和你…到底谁更强呢?” “我有些怀念我们在黄金屋的那一战了,伙伴,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事情激怒你,才能让你使出全力来对抗我呢?” 自从他作为同伴被她接纳,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地和她打上一场了,平时那种小打小闹留有余地的比试切磋根本无法满足他。 “…但我不舍得弄伤你。”尤其是在看到他受过那样重的伤之后,她已经无法对他动手了。 “如果…我要杀掉你的哥哥呢?” 鬼使神差地,达达利亚忽然半真半假地问道。 话音刚落,他的视野瞬间颠倒了过来。 荧骑在他的身上,双手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就算只是开玩笑,我也会生气的。” “哦呀,露出獠牙了?”达达利亚脖子被勒着,呼吸有些滞涩,但他却兴奋了起来,“对…就是这种刚烈的眼神,真让我着迷。” 比起她刻意的讨好顺从,他更喜欢她不羁充满野性的那一面,这会让他感觉到自己被她当作猎物,当作对手一般地注视着。 “被你这样看着…我连心跳都变快了不少。” 达达利亚伸长脖子,挑衅地舔了舔她的嘴唇。 “…你就是欠收拾。”荧被他气得不轻,狠狠地咬了他的嘴唇。 “我要是不这么说,你就要睡着了,”达达利亚委屈地抿了下自己被咬破皮的嘴唇,“你睡着了,今晚谁陪我守夜?” 他支撑起上身,与她耳鬓厮磨。 “趁着还没天亮…我们一起做些快乐的事情吧。” “想要我怎么做?不好好说出来的话,我是不会懂的哦。” 达达利亚明明被她骑在身下,却显得比她还要游刃有余,没有半点被人推倒该有的样子,荧不禁有些莫名地气恼。 达达利亚米色的衬衫凌乱地敞开着,他不是那种健硕的体格,但身体上的每一根曲线都令她着迷,膨胀勃发的性器从拉开的裤链处顶了出来,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也跟着轻轻颤抖。 她像个暴君一样地对他发号施令:“…让我看你自慰的样子。” 达达利亚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白大胆吓了一跳,他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撸给我看,”她用不耐烦的口吻又重复了一遍,使劲往下拉他的裤子,“我要看,快点。” “好过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件都不舍得脱,把我扒成了这样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脱我衣服做这种事情。” 达达利亚嘴上嗔怪,裤子脱得比谁都麻利,不过几秒便把自己下身脱了个精光,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衬衫。 荧身上还穿着他给买的冬装裙子,看起来优雅又端庄,和赤裸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有达达利亚知道,她层层迭迭的裙摆下面什么都没穿,早在刚才,她的裤袜和内裤就被他脱了揣口袋里了。 她手放在达达利亚双膝上,朝着两边分开他笔直的双腿,他腿间没有多余的毛发,能够清晰地看到每一寸光滑年轻的肌肤。 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白净的屁股看了好一会,突然皱起了眉头,她严肃地问:“你的尾巴呢?尾巴去哪里了?” “…我没有尾巴,只有鸡巴,”达达利亚还以为她酒劲过了,结果看样子醉得更严重了,他被她的这番无厘头的质问搞得哭笑不得,“不要对着别人的屁股露出这么遗憾的表情啊,就算是我也是会感觉到挫败的。” “还顶嘴!”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达达利亚白皙的臀部上留下了一个浅红色的巴掌印。 达达利亚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八岁以后就没被人这么打过了。 “今天在外面打我屁股是不是打得很开心?”荧高举着的手掌还未放下,“…我哥哥都不敢这么打我!” 她虽然还醉着,但她清楚地记得他拍了她两下,整整两下! “早知道你这么记仇,我就多拍几下了……” 见荧眼睛眯了起来,一副又要发威的样子,在她下一巴掌落下之前,他立刻闭上了嘴。 达达利亚喉咙咽了下,磨磨蹭蹭地用手握住自己开始上下套弄。 “为什么想看这个啊?”他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轻哼,胯部缓缓地往上挺动,“…摸摸我好不好?” 达达利亚努力回想着她手和身体的触感,他原本就不怎么喜欢做这种事,被她摸过以后更是觉得自慰索然无味。 只有自己一个人时,还是锻炼和打架的方式更能发泄他多余的精力。 “不要,我就想看你自己玩,”荧被他手里的动作挑动起了情欲,变得有些燥热起来,她掰着达达利亚的腿让他双腿大张,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些,“你平时…都是想着些什么做的?” 达达利亚瞟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你想着我?”她非但没像以往那样害羞地骂他下流,反而兴致勃勃地追问道,“想了些什么?” “想着你每次在冒险家协会拿到结算赏金时候的笑脸,想着你大口大口吃饭时的样子,想着你在黄金屋拼死抵抗对我使出那一招时决绝的表情……” “…就这样?”荧有些失望,“我不信,你肯定想了些更过分的事情。” “以前真的没想过,”达达利亚如实回答,“后来才开始想的。” 在不了解她对自己的感情之前,他的任何对她的幻想都像是一种亵渎和妄想——他还以为她不会有欲望这种东西。 直到达达利亚从她眼底发现了对他的渴望,他才敢相信,她和他是一样的,她也像自己渴望她一样地渴望着他。 “上次做是什么时候?”她继续对他刑讯逼供。 “医院…你睡觉不老实,在我身上到处乱蹭……”他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去卫生间自行解决了。 “在你的幻想里,我是怎么做的?”她呼吸又粗重了几分。 达达利亚的手和他的人一样,长得也极好,修长漂亮,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在这个成人影音制品尚不发达的年代,看他自渎简直就是一场赏心悦目的视觉盛宴。 荧似乎看入了迷,脸越压越低,越凑越近,几乎都快要贴上去了。 他不仅人长得白,就连阴茎的颜色也很浅,白里透着粉,格外好看。 它闻起来没什么气味,看起来也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她并不讨厌这个东西,从第一次在医院看到它的时候,就对它充满了兴趣,只是当时的她还不愿意接受自己其实对他心存爱慕这个事实。 后来互相表明心迹,她又迫于颜面不好意思对他的身体展露出过多的好奇。 …如果吃下去,他会是什么反应? “想要你摸我…想要你亲我……”被她这样近地盯着看,达达利亚遏制住将阴茎塞入她嘴里的冲动,“想要你骑在我身上用下面夹我……” 他突然呼吸一滞,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啊…你在做什么啊?不能吃……” 荧才不管他说什么,伸出湿热的舌头又一次地舔了上去:“你刚才答应过到家就给我吃的。” “哈啊…现在还不可以…至少让我先洗澡……” 达达利亚以前只被她用手抚摸过下身,像这样被她含住还是第一次,他今天虽然没怎么出汗,但还是担心自己身上会有气味惹她生厌。 他平时嘴上总调侃她说要给她吃,但未曾真的想过要她帮自己口交。 她那么自尊好强的人,强迫她做这种事一定会被她讨厌的。 明明以前每次还都是被他拉着半推半就地才肯摸上几下,现在却含着他怎么都不肯松嘴。 “唔…不要突然吸…!嗯啊……” 达达利亚被她猛地用力一吸,又被动地流出了许多透明的液体,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她吮出来了。 “…好可爱。” 荧得逞地笑着,似乎被达达利亚惊慌失措的反应给取悦了。 她将鬓边的长发掖到耳后,试图将他全部吞进嘴里,但他太大了,她只能勉强先将他的前端包裹住,用舌头不断在冠状沟上打转,“这样舒服吗?” 达达利亚扭腰的幅度越来越大,叫声也越来越放荡:“嗯…好爽,你亲我哪里我都喜欢……” 荧开始理解达达利亚为什么喜欢用嘴帮她做了,像亲吻一样地舔舐着心爱之人最敏感的地方,主宰他的一切感官,看着他在自己的挑拨下逐渐变得意乱情迷,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对自己的渴望,是何等有趣的一件事呀。 她一边卖力吮吸,一边用舌尖戳了戳他顶端的那个小孔,得意道:“想知道我是怎么把导管插进去的吗?” “唔…啊…不想,”达达利亚一想起那根该死的导管,心里就很是抵触,“死心吧…你再也见不到它们了。” 早在她不在的时候,他就将那几包东西藏到了她踮着脚也够不着的地方。 “你居然偷偷丢我东西!”荧气得用犬齿的牙尖磨他,现在丢导管,以后是不是就要丢她原石了。 “唔…牙…戳进去了!”达达利亚眼泪都快涌出来了,鼻尖也变得红红的,“我没丢…我藏起来了……” 要是一般人被牙齿碰到肯定就痿了,但达达利亚享受着来自她的一切疼痛和快感,除了导尿管。 “以后再看到你用邪眼,就捅坏你,”她威胁道,“别以为把导管藏起来了我就找不到别的东西捅你了。” “…变态小姐,”达达利亚的膝弯被她死死压住,还不忘哼哼唧唧,“就知道欺负我。” 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正派旅行者形象的荧,只有在他面前才是个充满坏心思的小色鬼,达达利亚对此非常满意。 正如他爱着她的脆弱,她的坚毅,她的好她的坏他也一并全单照收。 不管是哪一面的她,达达利亚都喜欢。 荧埋头趴在达达利亚腿间,由上至下地来来回回吞吐着他,她亲吻过他茎身上每一根凸起的青筋,连他圆润饱满的阴囊都没放过,将它们舔得湿答答的才肯罢休。 她学什么都很快,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达达利亚每个敏感的部位。 性器被她柔软的口腔紧紧包裹住,达达利亚与她十指相缠的手也越握越紧,口齿不清地呻吟着:“呜…我要射了…快吐出来……” 她摇摇头,克制住干呕的冲动含得更深了。 “不用这样…呜…真的要射了……” 荧也感觉到了他在她嘴里的抽搐,她努力将他全吞了下去,无论他怎么挣扎也不放开他,直到他抵着她喉咙深处射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荧不住地咳嗽,咳到甚至有浊白的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即便如此,她还是逞强地抬起头,用胜利者的姿态看向他,“怎么样,是不是很爽很厉害?” “厉害,你最厉害了,”达达利亚既心疼又内疚地捏起衣摆擦拭她脸上的污渍,“下次别这样了,是不是呛到气管里了?我带你上楼漱口好不好……” 他就算没吃过,也知道那玩意绝对不会好吃。 “不好,”她再度将他摁回了楼梯上,“我要干你。” 看着荧神采奕奕的样子,达达利亚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你打算怎么干我?” 荧其实也没什么头绪,她跪在阶梯上,试探地用耻骨顶了顶他的屁股:“就像这样?” 达达利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要,”她不甘心地抱着他的膝盖,“我还没操哭你呢。” …她这是有多深的执念。 “你想操我?那还不容易,”达达利亚转念一想,抱着自己的腿弯,积极地引导她,“来,用手扶着我的膝盖坐上来,对,就这样,然后把它放进去。” 荧一一照做。 “怎么办…好像进不去……” 她只要一往下压,那根滑溜溜的东西就会从她身下挤出来逃走。 达达利亚刚射完还很敏感,被她磨蹭几下又硬了起来。 “嗯…我会进去的…不要急……”看她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样子,他只好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吃了吗…今天绝对会放到你里面的,我保证。” 他于是握着自己的阴茎在她腿间轻轻剐蹭,发出了一阵阵濡湿的水声。 荧早就湿透了,刚才那两根手指完全没喂饱她,她小腹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迫切地想要感受到他。 有了达达利亚协助,她找准了位置,提起裙摆缓缓地将腰向下沉去。 穴口的嫩肉被又硬又热的阴茎头撑开,荧感觉到一丝钝痛,但又忍不住想要吃进去更多。 “唔…!不要绷这么紧…放松……”达达利亚克制住自己想要往上顶的本能,一动不敢动,生怕弄疼她,“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 “是我在欺负你。”她纠正道,咬着牙又努力向下吞进去一寸。 “呜…夹得好紧……”达达利亚也被她弄疼了,连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里面的温度好高,他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她含化了。 “…弄疼你了?”荧抓着他腿弯的手心都是汗,“还是算了……” “没事,我不疼,”他摇摇头,“你要是疼的话……” “我也不疼!”她怕他不肯做了,连忙道,“我想…我想放进去的!” 荧放弃了一鼓作气全吃进去的想法,她先专心吞吐起了他的前端,待身体适应了他的存在之后,才再一点一点地将他吃了下去。 “对,就是这样,做得很好……”达达利亚按捺住反扑的冲动鼓励她,“不要急…慢慢来……” “…吃不下了。”荧似乎有些累了,伏在他膝盖上轻轻喘着气,腹腔内一跳一跳的压迫感让她感觉既新奇又别扭。 “我看看…顶到哪里了?”达达利亚看向两人结合的位置,“…外面还有一截没吃进去呢。” “已经顶到最里面了……”她这会突然有些醒过味来了,“不对,不是说好了让我上你吗,为什么还是你插我?” “但是你在挺腰啊,我都躺下张开腿让你上了,快动吧。”达达利亚憋着笑糊弄她。 她要是酒醒了知道自己被他哄骗着做出这种事来,一定又要羞臊到挠人了。 达达利亚光是想象到那画面就忍不住期待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是她自己说要上他的。 “这样会不会断?”荧担心道,“疼不疼?” “唔…没这么脆弱。”被她湿润的内壁紧紧地包裹着,他舒服都来不及呢。 “好像真的把你吃掉了一样,”她开玩笑道,“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达达利亚的视线忽然模糊起来,待他瞳孔再次聚焦后,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嗯,现在…我完全属于你了,再多爱我一些吧。” 荧忍耐着体内的酸胀,缓缓地摆动起腰部,摩擦到某些位置时,她也逐渐开始有了些酥酥麻麻的快感。 她挺着腰来来回回地吞吐他,容纳异物的不适感很快被性器摩擦内壁黏膜的舒爽所取代,她变换着角度,不断找寻着体内有感觉的点位反复研磨。 随着她的动作,身下的达达利亚发出了啜泣一般的呻吟,难耐地将头扭向了一边。 “抬起头来,我想看你现在的表情,”她抓起他额前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她,“「公子」大人,这是哭了吗?” “呜…才没哭……” 达达利亚靠在楼梯上任她摆弄,湿润的眼睛半睁着有些失焦,脸颊因为情欲而泛起了一大片潮红。 “我的小狐狸……” 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她不禁动情地俯身亲吻他的嘴唇,怜惜地低喃道。 听到她的话,达达利亚顿时气得咬牙切齿,顾不上继续柔弱装可怜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你那破狐狸…!” “…你不就是我的狐狸吗?”她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原来刚才的脆弱是装出来的啊。 “好啊…原来你心里一直把我当作那种尖嘴红毛的畜生,”他故意板着脸,并拢起双腿不给她吃,“那你今晚和你的狐狸精睡去吧,不要找我。” “不要嘛,我想和你睡……”荧亲了亲他的膝盖,没骨气地求他,“让我放进去好不好…我最喜欢你了……” 现在她一刻都不舍得放开他,体内骤然的空虚让她难受得不行。 达达利亚这才满意地用腿环住了她的腰,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暴露无遗:“哼,吃吧,小色鬼,现在知道狐狸没我好了吧?” 她终于又能吃到他,立刻贪婪地一口气将他的性器吞到了底。 “啊…轻点!”达达利亚爽到差点被她弄射,“伙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跟我客气啊……” 失而复得的快感让荧舒服到头皮发麻,她夹着他前后左右地研磨画圈,连说话都力气都没有了,只一个劲地喘气。 “嗯啊…干得我好爽,啊…腰再动快一点,大力一点。” 看她动作慢了下来,达达利亚又恬不知耻地叫唤起来,撺掇着,蛊惑着她一次又一次卖力地往他阴茎上撞。 “真、真的吗?” 她怎么感觉越用力操他,自己的腰就越酥软。 “好厉害,要被你干死了。”他就差鼓掌给她贴小红花了。 听到达达利亚这样夸自己,荧被他一顿吹捧,又有了干下去的动力。 “干你…干哭你……”她口水不停地从舌根往外冒,口齿不清地含糊道。 “你都爽到流口水了,伙伴,”达达利亚笑着张开嘴,伸出粉嫩的舌头引诱她,“可以一边亲我一边干我吗?嘴巴也好寂寞。” 荧最受不了他摆出这种低姿态的模样求她,立刻就压着他的膝盖凑近他吻了上去。 达达利亚常年习武的身体本就柔软,这么一折迭起来,插入得更深了。 她一边亲他,还一边用手抚摸他结实的身体,指尖经过他胸肌时,被他挺立的乳头硌了一下。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玩具,用指甲盖好奇地刮了刮,而后又试探地吮吸了几下。 “啊…吸得好用力,就这么喜欢胸部吗?”达达利亚被她吸得又痒又爽,在她唇齿下不断轻颤着,“喂喂,我可没有奶水给你吃。” 荧一和他接吻就混身发软使不上劲来,她脱力地趴在他胸口:“我没力气了……” “那我们回房间洗澡休息,好不好?”达达利亚亲了亲她滚烫的额头。 “但我还没玩够……”她恋恋不舍地收缩起内壁夹他。 达达利亚今晚一直在忍耐着不主动碰她,现在她身体适应了,他也不想再忍了。 他将一直抱着的双腿放了下来,试探地挺腰把自己送了进去,荧没抗拒,依赖地将脸贴到了他的胸膛上轻轻地蹭了蹭:“还要……” “今天怎么这么贪玩?”达达利亚喘着粗气把她往上顶,“还是说…因为想到是我插进来了,才变得这么兴奋的?” “热乎乎的鸡鸡在里面摩擦,好舒服……”她朦胧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就顺着他的话将心里的想法坦然地交待了出来。 鸡鸡…达达利亚差点笑出来,没想到还能从她嘴里听到这种称呼。 “哈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老实,”他将她柔软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我喜欢诚实的好孩子,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荧配合着他的动作,主动撑着他的腰在他身上起起伏伏:“想要每天都能吃到……” 达达利亚被她的坦诚逗乐了:“每天都要,身体吃得消吗?” 她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用一个吻封住了他的唇。 刚亲没几下,达达利亚就转开了脸:“还要亲亲?那能不能「汪」几声给我听,好久没听过你学小狗叫了呢,我的「汪汪猫」。” 现在的她这么好玩,他可要趁机多欺负欺负她。 他不仅不让她亲,身下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抵在她穴口徘徊着不肯进去。 “汪…汪!”荧急得就差摇尾巴了。 “真听话,”达达利亚还记仇她说自己是狐狸,“现在咱俩都是犬科了,以后谁也别嫌弃谁。” “汪…快点进来嘛……”荧趴在他胸口,轻轻地蹭了蹭他。 达达利亚最受不了她撒娇,立刻捏紧她的臀瓣一个劲往上捅。 “啊…嗯……” 意识到自己没忍住叫了出来,荧连忙咬住了下唇,她似乎还不习惯自己嘴里发出这种淫乱的声音。 达达利亚用舌尖蹭开她紧闭的嘴唇:“放心…家里没有别人,你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除非…他还在附近。 “汪…喜欢…喜欢你……”荧被顶得晕乎乎的,完全丧失了理智,嘴里只能发出些无意识的呻吟。 她像是悬浮在了半空,美妙的快感如电流般通过相连的部位流进了她的身体里,让她颤栗地为之倾泻出自己的一切。 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射到了自己脸上,荧恍惚地用舌头舔了下,表情立刻皱成了一团:“好涩…!” “别乱动,我帮你擦……” 达达利亚手忙脚乱地用手抹着她脸上的污渍,结果非但没抹干净,还抹匀了。 他在快要射之前及时地将自己从她体内退了出来,没想到还是不小心弄到她脸上了。 “我口干。” 荧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达达利亚,半醉半醒地说道。 “好,我去拿。” 达达利亚走到客厅,刚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她就摇摇晃晃地跟了过来,凑上前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 “好难喝……” 话音刚落,她腿一软,直接栽倒在他怀里不动了。 达达利亚急忙将杯子举到鼻尖嗅了嗅,一大股酒精的味道冲进了他的鼻腔里。 …那个酒鬼老姐,怎么又把「火水」到处乱放! 她好不容易才清醒了些,又被他的好老姐给药晕了过去。 达达利亚只好将荧抱回房间塞进被窝里,浴缸放水还要等上一段时间,趁这空档他打算先清理楼下的案发现场。 待他再次回到房间,被子里已是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个如洞穴般拱起的被窝。 达达利亚还以为她已经醉晕了过去,没想到她竟自己爬起来了。 他只能像找躲起来的猫那样,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焦急地在家里各个房间翻找。 …还好今晚家里就他俩,不然达达利亚敢笃定她永远都不会再愿意跟他回老家了。 “…找到你了!” 达达利亚拉开某间空置房间的衣橱,终于在里面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荧。 荧惶恐地抬头看着他,怀里抱着的赫然是那只红毛狐狸。 达达利亚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在捉奸。 正当他要把她连人带狐地从衣橱里掏出来时,她忽然哭着推搡他:“不要碰我…我不认识你我不要跟你走!” …这又是在演哪出?她似乎醉得更厉害了。 达达利亚夺过荧怀里那只被两人举动吓蒙了的狐狸丢到一旁,不顾她拳打脚踢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老实点,不然打你屁股。” “达达利亚——!”她拍打着他的后背,“把我的达达利亚还给我!” 达达利亚终于意识到了她口中的「达达利亚」不是他,而是那只在他脚边尴尬地无助打转的狐狸。 “呵,要想让你的「达达利亚」活命,就乖乖听我的话,不然……”他清了清嗓子,“不然我就把它做成皮围脖。” “…你好残忍!”荧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这招果然好使,直到达达利亚将她带到浴室,她都没再反抗,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戒备地盯着他。 他弯下腰正欲解她衣服,她拼命摇着头:“不要…不要撕我的裙子,这是达达利亚给我买的…很重要很珍贵的裙子……” “…我什么时候撕你裙子了?”平白无故地被她扣上这么一个罪名,哪怕是身为反派的达达利亚也被她气笑了。 “你、你一副想对我强夺豪取的样子!”她双手护在胸前,整个人缩进了角落里。 他故意逗她:“哦?是达达利亚给你买的裙子啊,那我是谁?” 哼,嘴上说着不要他的东西,结果收到还不是喜欢得很。 “对哦,你谁哦?”荧上下打量着他,瞅了半天也没能认出来,长得倒是蛮好看的。 达达利亚见一时半会剥不动她,只好先脱自己的衣服,她不让他碰,他脱自己的总可以吧。 谁知他一脱衣服,她就又哭闹起来:“你脱衣服想对我做什么?不要抹布我,我要哥哥…哥哥救……唔!” “别叫了,”达达利亚赶紧捂住她的嘴,怕她真把她哥哥给招来了,“你不要「达达利亚」的小命了?” 达达利亚用这话要挟完她,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咳,我是…海屑镇的恶霸——阿贾克斯!你爱人达达利亚在我手上,要想他不被撕票,你就得乖乖听我的。” 他干巴巴地念着反派的台词,生硬地威胁她道。 “呜呜呜他只是个玩具销售员,我们很穷的,赎金要得太多我们可能会交不起——可以便宜点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讨价还价,他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达达利亚气得直咬牙:“小姐,我不差钱。” “你果然还是想对我做点什么吧!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直到天快亮了,达达利亚才背负着一百零一个罪名将闹腾到精疲力尽的荧洗干净塞进了被窝里。 如果不是今晚,他永远不会知道她醉起来有这么折腾人。 达达利亚被她折磨到已经完全没了睡意,于是翻出白天买的毛线,一边看着她的睡脸一边织毛衣。 安静下来的荧也很可爱,达达利亚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她被这么弄也没醒,只是皱着眉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达达利亚也跟着换了个地方紧挨着她坐下。 在她身上比划尺寸的时候,他突发奇想,用一截细毛线绑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是这只手吗?达达利亚不太确定,在她右手无名指上也绑了一个结。 怕勒着血液不循环,他不敢绑得太紧。 直到用牙齿在自己无名指上也绑了截毛线,达达利亚这才心满意足地将自己的手凑了过去,和她的放在了一起。 还没等达达利亚仔细欣赏自己的杰作,荧突然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吵醒你了?”他伸长手,越过她调暗了床头柜上台灯的亮度,“继续睡吧,还早呢。” 荧沉默片刻:“四点了,该去冒险家协会接委托了。” 达达利亚重重地放下手中织了个开头的毛衣,忍无可忍地翻身压了上去。 他皮笑肉不笑地:“我这里有份委托,不知你接不接。” “什么委托?”她还没意识到危险已经迫近,“给的多不多?” “…「为了执行官大人!」。” 家里的鸡恪尽职守地扯着嗓子打鸣,尽管没有什么人愿意在颂冬节的第二天早起。 达达利亚一醒来便看到了荧熟睡着的脸,她趴在他身上,嘴巴一动一动的,不知道是梦到吃什么好吃的了。 他用手戳了戳她的双唇,谁知她张口就将他的两根手指含进了口腔里,以一种他在昨晚看过无数遍的方式吞吐着。 …做梦都还在吃他呢。 她叼着他的手指吸了好一会,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达达利亚洗漱完回来,发现荧还在睡。 他用刚刮完胡子的下巴蹭她:“咘咘咘,起床了。” “不吃了…吃不下了……”她闭着眼睛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开了他。 达达利亚不依不饶地又贴了上来:“你想不想一起堆雪人?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我想把你埋在雪里,”荧总算舍得睁开眼睛,“几点了?” “九点,”他俯下身给了她一个湿漉漉的吻,沙哑道,“怎么这么能睡?怀上我的小宝宝了?” “才没有怀孕…!”她眼中的恐惧远多于羞涩,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了起来。 “…我下次会注意的。” 看来现在还没有想要孩子的念头啊,达达利亚心下了然,算了,这个问题就由他来解决吧。 “你家里这么多孩子,你以后是不是也要生一窝?” 她试探地问道。 “还不是看你,你高兴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啊,怎么突然打我?” 达达利亚敏捷地躲进被窝里,在她停手之后又钻了出来,笑吟吟地将脸贴在她胸口上。 “谁要跟你生了?”她胡乱地揉搓着他的头发泄愤。 “我的意思是说,假如未来某一天你想要自己的孩子了,我很乐意当你孩子的父亲,你想要几个都可以。” “谁稀罕……”她羞得耳朵都红了。 “生育对身体健康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要不是我老妈喜欢孩子,老头子…我老爹才不舍得让她生这么多,你可别把我家想象成那种不负责任剥削女性的家庭啊。” 他温顺地伏在她身上,任由她蹂躏自己的头发。 “伯父伯母感情真好……” 荧忽然有些庆幸。 还好他妈妈喜欢孩子…不然现在就没有阿贾克斯了。 “如果他们想要看到孙辈的孩子,这么多兄弟姐妹里将来总有愿意结婚生子的,不一定非得是我。” 再说,他也不舍得让她受苦。 “弟弟妹妹们出生的时候我也在场,我和老爹,还有哥哥姐姐在产房外等着,虽然老妈已经不是第一次生产,我们还是为她感到担心。” “有一次,隔壁产房里传来了很凄厉的叫声…明明刚才送进去的是一位温婉端庄的女性,一定是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才会让她发出这种悲鸣。” “除了生产前的痛苦,还有之后的哺乳期…尽管我们都很努力地帮忙了,老妈的状态看起来还是变差了不少,”他回忆道,“我记得在我还小的时候,老妈头发的颜色比现在还要鲜艳许多。” “所以…除非你特别想要,不然我不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我没有权利,也不愿夺走你的健康与自由。” “不想起来…真想陪你一起赖床,”达达利亚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但我得去捡蛋挤奶了…他们昨晚玩了通宵才刚回来没多久,现在肯定还都在睡着。” “我昨晚…好像梦到哥哥了,”她忽然道,“哥哥还说,要带我走。” “后来呢?”达达利亚明知道这不是梦,是昨晚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却还是故意这么问她。 “我当然是跟着哥哥走了。” 荧才不想告诉他,自己选择了留下保护他。 不然他狐狸尾巴又要翘上天了。 “啊,那我怎么办?”达达利亚委屈巴巴地望着她,“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她会不会其实也后悔选择了他? 达达利亚心绪不宁地想道。 “骗你的,”荧心软了,“哥哥怎么可能真的肯来见我,选他多不实际。” “万一他真的来了呢?”他患得患失地追问。 “那现在也不能跟他走,我要是被哥哥关起来了,谁来拯救世界解放全人类呢?” 荧很少在达达利亚脸上看到这种自然流露出来的不安,她眷恋地用食指刮着他高挺的鼻梁,语气难得地软了下来:“再说…不管我选不选哥哥,他也都还是我哥哥,要是不选你,你伤心了,以后不理我了怎么办?” “…就算伤心了,我也会去深渊把你抢回来的。”达达利亚轻哼一声,“我才不会让他拆散我们。” “我和你哥哥,你选哪一个?”他享受着来自她的抚摸,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好奇怪,哥哥是哥哥,你是你啊,”她被他这问题弄得啼笑皆非,“哥哥对于我来说,是像母亲一样重要的存在。” 母亲? …她那哥哥要是也能像丈母娘看女婿那样越看他越顺眼就好了。 但达达利亚知道,他永远不会。 ——那绝对不是作为一个哥哥应有的眼神。 冬来·八 “再睡一会吧,早餐我做好会端上来,白面包、燕麦粥和培根煎蛋可以吗?” 在荧眉心印下了一个响亮的吻后,达达利亚走到衣橱前脱下睡衣,自从被她说过一回后,他现在睡觉都不敢不穿衣服了。 她总是那么口是心非,嫌弃他不穿睡衣的是她,晚上睡着了将手伸进他衣服里乱摸的也是她。 达达利亚没有准备自己的睡衣,怕她觉得自己摸起来手感不够好,他还特意找了几件最柔软的棉质衬衫替代。 “还想吃小煎饼,上面记得浇一点蜂蜜。” “好——” 荧抱着枕头,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看达达利亚换衣服,她突然咦了一声:“你背上怎么有一道道的红印子?跟烤肉排似的。” “你这是饿了吧,看什么都像烤肉排。” 达达利亚轻哼一声,从衣橱里翻出今天要穿的衣服。 …她还好意思问,昨晚是谁把他压在楼梯上不肯松手的? 荧本来还在打哈欠,看到他换裤子时,她僵住了:“…你屁股上的牙印哪里来的?” “谁弄上去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是说,你是觉得我能咬得到自己的屁股?” 他提上裤子,麻利地将一根皮带穿过裤袢紧紧扎好。 狐狸舔毛的时候好像咬得到,她心里偷偷想道。 “…你昨天非要问我我的尾巴去哪里了,我答不上来你就…你就咬我屁股!说我把你的尾巴搞丢了。” 达达利亚穿好衣服,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回床边坐下跟她兴师问罪。 他说的是洗澡时发生的事,她后来似乎又能认出他了,但却一再笃定他是狐狸变的。 …最后他只能向她保证,一定会把她的尾巴找回来安上。 诸多记忆碎片蓦地从脑海中闪过,再加上下身莫名的空虚和轻微的酸痛,荧终于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楼梯,狐狸,浴室。 …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我…你……”荧逃避着他的视线,语无伦次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脸涨红得像一颗熟透了的荚蒾果实。 感觉到她面色有些不自然,呼吸的节奏也变快了许多,达达利亚没骨头似的靠到她身上:“紧张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做完坏事不肯负责,想赖账?” 他状似撒娇,语气里却隐隐带着威胁。 仿佛她只要说出一个不字,他就要买通全提瓦特的媒体发上整整一个月的通稿来痛斥她的薄情负心。 “没、没有……” 荧悔不当初,她昨晚也是被姐姐的关切迷昏了头,不然她断然不会这么莽撞地一口气干掉一整杯蜜酒的。 他又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腿间,委屈地轻声控诉道:“不仅是屁股…就连这里都被你咬疼了。” 她下意识捏了一把,硬的。 啪,脑中的某根神经似乎突然断掉了,她握着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光是看着荧因为想起昨晚的事而变得害羞为难的模样,达达利亚就又起反应了。 他昨晚才射了两次,一次在她喉咙深处,一次在她小腹上。 “怎么了?你的脸好烫,”达达利亚贴了贴她的脸颊,他面上装作担心,手却往被子里滑去,毫无阻隔地触碰到了她腿间的湿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呜…!没有…没有不舒服……” 荧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上身完全暴露在达达利亚的视线下不说,就连被子里的那半截都难逃其手。 她刚刚还寻思这家伙怎么这么听话肯穿衣服睡觉了 ,敢情他这是在等量置换! “我、我不睡了,”感觉到危险,她本能地就要挣扎着朝床边爬去,“我要去堆雪人……” 还没爬到床边,脚腕就被达达利亚抓住拖了回来:“躲什么?昨天的那股子干劲呢?” 他说「干」这个字时,咬字还刻意重了一下。 “我喝多了,”荧索性趴在床上耍赖,“昨晚的事情记不得了。” 她才不会承认昨晚那个自以为欺负到了他,实则被他耍得团团转的人是她自己。 “…真的?” 他才不信,她这反应,分明是什么都记得。 感觉到自己的臀瓣被揉搓着分开,达达利亚滚烫的吐息薄薄地喷洒在腿间,仿佛要渗透进她的骨髓里。 “我想要了,你想不想?”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鼻音,跟撒娇似的。 “呜…!” 有什么湿热的东西蜻蜓点水般地戳了她一下,荧条件反射地抬高了身子。 是达达利亚的舌头。 “我都还没有碰,它就已经湿透了,一张一合的好色哦,明明昨天才第一次吃进去,”他伸出舌头翻开她的身体,沿着那条裂缝上下逗弄,鼻尖不时地碰到她的后面和会阴,“看来我昨晚的表现没有让你失望,你刚才……”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 “是不是偷偷在回味我昨晚在你里面时的感觉?” “…谁偷偷回味了?!我才不要一大早就做这种事!” 被他这么一激,她立刻色厉内荏地反驳了起来。 荧还不能接受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她现在连他的脸都不敢看,怕自己一对上他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就会忍不住沉沦进去向他示弱求欢。 “不断摇着屁股往我嘴上靠,还用这样软弱的语气撒娇说着不要…很没有说服力啊,伙伴。” 达达利亚一边舔舐,还一边故意发出黏腻的水声和轻轻的哼声,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用听觉来折磨她紧绷的神经。 “嘴倒是挺硬,下面怎么这么软?” 咔嗒。 她听到了他解皮带的声音。 “你家人都还睡在隔壁…你也不怕他们听到……” 荧的意志开始动摇。 一楼是客厅和餐厅,二楼则是大家各自的房间,由一条走廊连接着。 “老家的房子除了保暖好,隔音效果也做得很好,你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到。” 达达利亚轻笑一声,她原来还在担心这个。 “谁、谁要叫了?”她被他说得无地自容,难道她昨晚真的叫得很大声很放浪?“啊…!嗯啊……” 猝不及防地,他的舌头顶了进来,在她浅处的内壁上用力搅动了一圈。 “这不就叫了吗?是我赢了。”达达利亚得意洋洋地缩回舌头。 幼稚不幼稚啊?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都能有胜负欲? 荧被他这么一撩拨,不争气地又开始想念在她体内时他的硬度,他的形状。 舌头还不够…想要更粗更长的东西进来…… 只要一面对他的攻势,她就容易意志力薄弱。 “你也想做吧?想要我放进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开口哦,”达达利亚用下身抵住她,循循善诱着,“想要就说话,光扭屁股我可不会进去。” 荧光是被那光滑滚烫的顶端戳着,就已经满脑子都想着昨晚这根东西在她身体里进进出出摩擦黏膜褶皱时的快感了。 “让我猜猜,是哪里想要我进去呢?” 他握着性器往上移了一寸:“是这里吗?” “不是那里…!”她惊慌地叫道,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里一直在动,看起来也很想要的样子。” 达达利亚坏心眼地对着她后面吹了口气,那圈褶皱立刻缩得更紧了。 “我怎么会知道你哪里想要…那你自己握着它进去。”他就喜欢强迫她不情不愿地将自己喂到他嘴边。 “才不……” 见荧还要嘴硬,达达利亚又顶了顶她的后面,这次的力气有点大,她感觉下一秒它就要挤进来了。 “你不自己放进去,我就随便顶了,顶进哪里算哪里,”他一下又一下地用力顶着她,吓唬她道,“不挨个试一遍,怎么知道哪个地方最舒服?” 荧忍辱负重地用手分开自己,将身上最羞耻的地方展现给他:“这里…这里想要。” “这里又是哪里?”他还在装傻,用指尖点了下她尿尿的地方,“这里吗?好像有点小,进不去呢。” …无耻! 她只好挣扎地握住他的茎身,让那颗饱满圆润的阴茎头对准了自己的穴口。 “…很熟练嘛,伙伴,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后方传来了达达利亚得逞的笑声,“不要这么紧绷,会拉伤肌肉的。” 荧不说话,咬着下唇,怕自己一开口他又找到了新的羞辱她的手段。 “啊…进去了。” 他抬起她的臀部,一挺身前端便被她濡湿的内壁给包裹住了。 昨晚他才刚进去过,现在很容易就又进来了。 她里面已经足够柔软,不再抗拒他的侵入。 “我都还没用力,就被你吃进去了,已经吃过一次就是熟练啊,”达达利亚光是放进她体内不动,就已经舒服到想射了,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继续用言语逗得她面红耳赤,“里面一缩一缩的,好舒服,早这样坦诚不就好了吗?” “嗯…嗯啊……什么心里话都说出来…又会被你调侃欺负……”她瑟缩着承受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冲撞,手无意识地在身下的床单上乱抓。 “说得好像你不说我就不欺负你一样,”达达利亚怕她趴着会压得喘不过气来,抱着她侧躺在了床上,一边揉一边让她双腿大张着往她深处顶弄,“你越是口是心非,我就越想看到你哭着求我给你的样子。” “…有尊严地被欺负和无尊严地被欺负是不一样的。”她忍着呻吟强调道。 “是不是我太不努力了?你居然还能分神和我斗嘴。” 达达利亚将性器抽出,即将从她身体内退出来的那一瞬,又猛地捅了进去,这一下干得她好一阵痉挛,立刻呜咽着去了一次。 “再给我多一些……”他埋头在她颈间,急促吮咬她的脖颈,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红印子,“现在别的什么都不要想,你只要专心感受我就够了,我现在…只想让你舒服到没空去想别的事情……” 达达利亚那双修长的大手也没闲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到她胸前,在那挺立的乳尖上来回揉捻。 “你…除了下面动,也做点别的啊!” 荧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的全身又都同时在感受着他的存在,就连鼻子里都是他身上刚晨浴过的沐浴乳香气。 “…比如呢?”他明明两只手也都在忙着爱抚她了,“还想要我怎么做?” 达达利亚仿佛比她自己还要更了解她的身体,她刚张开腿,他就立刻知情识趣地将手覆上来细心伺候。 “我想……”她快速地咕哝了一句。 达达利亚虽然没听清,但他早就知道她想要什么了,他横抱起她,维持着插入的状态平躺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被我亲呢,”他扳过她的脸,垂首亲吻她,他的吻温柔而缓慢,舌头轻轻地滑了进来,“每次亲你都大概率要被你打。” “…只是不讨厌而已,”她迷蒙着双眼吮吸他的舌头,含含糊糊地,“并没有特别喜欢……” “那就是喜欢被我亲?还有呢,还喜欢被我怎么做?”感觉到她在回吻自己,达达利亚忍不住得寸进尺,“你要是不肯说,我就一直顶你,顶到你肯讲为止。” “呜…怎么样都喜欢啦!”荧被顶得没办法,崩溃地蜷进了他怀里,“太、太激烈了!心脏!心脏要受不了了!” 她那么地喜欢他,怎么可能会讨厌和他亲近。 哪怕被他哄骗着做出昨晚那么羞耻的举动,她也没真的生过他的气。 “这么迁就我啊?”达达利亚蓝色的双眸氤氲着,“那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对我不要总是口是心非好不好?” “你总是故意说些让我难过的话,就不怕哪天我生气了。”他抵着她的额头,近距离地凝视她的瞳孔。 “你生气了会怎样?” “…会再也不给你写信,也不会来找你,”达达利亚抚摸着她的脸,轻轻喘着气,“不要真的让我生气,我会很难过的。” 他可没说不让她来找她,看她悟性了。 荧怜爱地含了含他的嘴唇:“好。”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讨厌我,好不好?”他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安,搂着她双腿的手也收紧了些。 “好。” 讨厌他?怎么可能。 她用了三年都无法放下对他的喜欢,又怎会讨厌他。 “我只会越来越喜欢你…呜…嗯啊……”荧被顶得差点跳起来,她颤栗地抱住他的脖子,“慢、慢一点……” 他突然抽动得又深又快,几乎是发了狠一般地干她。 “唔嗯…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喜欢……” 听到她说喜欢自己,达达利亚怎么还可能忍得住,他紧紧箍住她的膝弯,彻底迷失在她的这句喜欢里。 荧平躺在床上,将被子拉得高高的盖住了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恍惚地看着天花板。 “躲被子里干嘛?”达达利亚倒是容光焕发,他支起脑袋侧卧笑吟吟地着看她,觉得她像映影里那种刚和奸夫偷情完正在道德与情感边缘徘徊挣扎的妻子,“你爱人还没下班回家呢,我们再温存一会,不要这么快就赶我到阳台上去。” “…什么爱人?”她还有些发懵。 “你那个穷得响叮当,连赎金都要让你跟人讨价还价的玩具销售员啊~”达达利亚挑了挑眉毛,仿佛说的这人不是他自己,“你什么时候和他离婚?” “…你直接撕票吧。”他还演上瘾了! 荧忽然感觉身下压着什么东西,伸手掏出来一看,是一个用毛线打结做成的绳圈,她一脸难以置信:“…我们昨晚还玩过这个?” 紧接着,她狐疑地打量起了他的下身。 “…才没有!”达达利亚光是看她眼神也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哪有这么细,要是忘了的话,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一下?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荧往手指上套了下,刚好能套进去。 “…剪下来的线头。”他心虚地移开视线。 “哦。”她也没继续追究,只是将它摘下藏在了手心里。 知道他们计划着要去野外玩,前天达达利亚的姐姐特意找来了几件自己小时候的衣服,说这样就不怕弄脏弄坏她的新裙子了。 她是那么地珍惜她那些新裙子,任谁都看得出来,要是被树杈刮破了她肯定会心疼的。 达达利亚说今天要带她去冰钓,荧便换上了这条浅灰蓝色的裙子,这是至冬年轻女孩常穿的连衣裙样式,外面还搭配了一件米白的围裙,它被保存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来穿着痕迹,就像刚裁出来的一样。 达达利亚今天穿了件旧的立领衬衫,土棕色的马甲,灰绿的外套,戴了顶褐色的毛呢水手帽,整个人灰扑扑的,剩下的那一头橘红的头发显得格外显眼。 “这件衣服最开始是我哥哥的,后来又给了我,还好它足够宽大以至于我现在还能穿得下它,”他掸了掸外套的袖子,“家里孩子多的家庭都这样,哥哥的衣服传给弟弟,姐姐的衣服又传给妹妹,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介意,”荧爱惜地抚摸着裙摆上的花边,“我会好好珍惜的。” “哈哈,那倒不用,这不就违背了她给你衣服的初衷了吗?她只是想让你玩得尽兴些,”达达利亚帮她整理好后腰上围裙的蝴蝶结,“弄脏了不还有我帮你洗吗,再说,我缝衣服的手艺也很好。” “唔,总感觉差点什么。” 他捻起她的一绺头发:“我帮你盘起来,好不好?” “你还会这个?”她有些讶异,还是点了点头,“…你弄吧。” 她倒是要看看他能盘出个什么名堂来。 “冬妮娅小时候总闹着要我和老姐给她编头发,就那种很复杂的看起来像公主一样的,”达达利亚让荧坐在床沿,他站在一旁替她梳头,“我们一会是她的骑士团,一会又是她的丫鬟。” “啊,我和哥哥小时候也会玩,不过我们都是在抢着扮演英雄故事里的主角,他经常抢不过我,就只好当反派了。” “我们两个其实小时候长得比现在还要像,带上帽子就分不清的那种程度。” “所以偶尔也会互相扮演对方,大人们完全不会发现。” “现在想想…我其实挺过分的,要是偶尔也让一让哥哥就好了。” 荧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面就只剩下一抹淡淡的郁色徘徊在她眉宇间。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达达利亚一直没插话,她怕他觉得自己的话题无聊了,更何况,哥哥还打伤过他。 “我一直在听啊,我很喜欢听你讲你自己的事情,怕打断了你就不肯再讲了,”他将她两鬓的长发扎成辫子盘起,用一根淡蓝色的缎带装饰在她脑后,“我想了解你的世界,也想让你了解我,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地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荧对这个世界的疏离,达达利亚不是没感受到过,她总是努力让自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那样注视着这个世界,偶尔又会因为自己的善心而忍不住深陷其中,为人们不公的命运感到痛苦。 还好她还有个哥哥牵绊住她,不然达达利亚真的害怕她哪天会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说出自己的想法,就那么让你害羞?”达达利亚紧挨着荧坐下来,从身后环住她,“你要习惯多表达,全憋在心里多难受。” 达达利亚从小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长大,他们家的家规就是不许冷战,有什么矛盾都要在当天晚上向女神祈祷之前解决。 可能就是因为一直没有和哥哥好好沟通过,他才想独自一个人背负起所有责任。 “…知道了。”他偶尔也会说出一些像一个成熟大人该说的话嘛。 “比如…每天说九十九次喜欢我,”达达利亚趁机夹带私货,“今天还差九十八次!” …她决定收回刚才对他的看法。 达达利亚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穿衣镜里倒映出的二人:“怎么样?对我的手艺还满意吗?” “…还行吧。”她别别扭扭地点了点头。 “那作为交换…我每天帮你盘头发,你每天帮我刮胡子好不好?”他故技重施,这样他就有借口每天晚上去找她了。 “不要,为了保持发型不乱影响到日常活动就不好了。”她才不上他的当。 达达利亚忽然眸色微沉,取出一条围巾替荧围上:“别摘,今天外面冷。” 她头发低低盘起,露出了一截莹白的脖子,上面还印着他刚才留下的痕迹,显得格外诱人。 “不逗你了,”他忍住了吻上去的冲动,“饿坏了吧,我去做早餐。” 趁着早餐前无事可做,荧摸到了蓄养家畜的小屋里。 她一进来,整个屋子里的动物都沸腾了起来,它们叫唤了好一会,见她没有要袭击它们的意思后又安静了下来。 一只白白胖胖的鸭子似乎以为她是来喂食的,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荧跟前,歪着脑袋打量她。 “鸭鸭,你一个人…不,一个鸭在这里做什么呀?” 她蹲下身来,和这只胆大的鸭子对视。 “你的羽毛好蓬松…我可以摸摸你吗?” 鸭子不予置否,只是挺了挺胸脯。 “你真是只慷慨的小鸭子,”荧默认它同意了,她将手指插进鸭子蓬松的胸脯里,“好舒服…!” “我的羽毛手感好吗?嘎嘎。” “好软,好暖和,感觉手指都快要融化了……” 她沉迷挼鸭,不可自拔。 “你喜欢我吗?嘎嘎。”那个声音又问道。 “喜欢……” 不对,鸭子说话了?用的还是达达利亚的声音? “达达利亚,你变成鸭子了?”她环顾四周,没看到人影。 “是啊,需要勇者大人的真爱之吻才可以解除诅咒,不然我就要一直在这里当鸭子了,嘎。” 那个声音有些哀伤地回答道。 荧抱着鸭子,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到了蹲在草垛后面的达达利亚。 她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你就一直留在这里当鸭子吧,我走了。” …她刚才和鸭子对话的内容他绝对听到了,不然他怎么会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达达利亚一把拉住她:“害羞什么,留下陪我捡蛋。” “…怎么捡?”荧也来了兴致,平时她捡那些禽蛋都是趁着鸟妈不在的时候偷偷摸走的,像这样光明正大地抢还是头一回,“会不会被啄?” “不会,你看我。”达达利亚带她来到了一个鸡窝前蹲下,母鸡立刻警惕地抬头盯着他俩。 她都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的手上就多了一枚鸡蛋。 “…怎么做到的?”荧瞪大眼睛了。 “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教你。”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得意地眯了起来。 “不要,偷蛋算什么正经本事。” 她要是喊他师父,那下次见着他师父,岂不是要低上两个辈分直接成徒孙了。 “哼,那我才不要教……” 荧突然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教我。”她羞窘地将头靠在他胸脯上。 她只是突然觉得他刚才的神情特别可爱,没忍住就亲了上去。 “真狡猾,居然用这一招,”达达利亚两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嘴角不住地上扬,“好吧,那就勉为其难地教你一次。” 在他悉心指导下,荧很快就偷到了一篮子新鲜热乎的蛋,蛋大小色泽各有不同,分别来自敢怒不敢言的鸡鸭鹅们。 “真棒~!”达达利亚本想摸摸她的脑袋,但又想到自己手脏,只好改为了一个短促的亲吻。 “还有什么活要干?”荧突然对干农活充满了自信。 “玩上瘾了?”达达利亚提起一只小桶向里走去,牛养在里侧的棚子里,“挤奶敢不敢去?” “…有什么不敢的。”她经不起挑衅,马上逞强跟了上去。 几分钟后。 “…我下不去手。” 面对牛巨大的乳房,荧不禁望而生畏:“它不难受吗?” “放心,它不会疼的,小牛犊子吸奶的时候还更不知道轻重呢,来,手给我。” 达达利亚包裹住她的手,让她握住它往下轻轻一拉,立刻就有纯白的乳汁被挤到了桶里。 “真、真的出来了哎!” 荧跟没见过世面一样惊喜地叫了起来。 “给你买一头放壶里养好不好?”见她喜欢,达达利亚笑着提议道,“还是自己家每天挤的奶新鲜好喝。” “但牛要哺乳期才能有牛奶吧?”光是想想就觉得好麻烦,“生了小牛怎么办,养不了这么多。” “嗯,小牛犊都是两个月断奶后就送出去了,家里这几头交替着来生产,加上羊奶一个家庭也够喝了,每天还能余裕出很多来做奶酪奶渣。” “真辛苦,我会心怀感激地喝下去的。” 荧刚说完,旁边的达达利亚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她不爽地瞪了他。 “还以为你会说「好可怜啊为什么要它们母子分离」。”他捏着嗓子学她的语气。 “…我才不会这么说话,”要不是手上正在忙,她一定不会放过他,“其实也这么想过,但想到那些专门用来吃肉的牛,又觉得其实还算好了。” 毕竟牛奶真的很好喝,做点心也离不开牛奶。 许是他俩某些言论激怒了牛,牛抬腿就是一踢。 为了躲避这一脚,荧手一歪,滋得两个人脸上都是牛奶。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她震惊地抹了把脸。 牛奶流到嘴边,她下意识就要伸舌头舔,被达达利亚制止了。 “哈哈哈…别动,我帮你弄干净,也别伸舌头舔,还没煮沸消毒,喝了要拉肚子的。” …他这舔冰溜子的人有资格嫌弃牛奶不卫生? “哥哥,你们起得好早……”弟弟托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托克在楼上都能闻到煎饼的香味了。” “你是被馋醒的吧?”达达利亚熟练地将面糊倒进平底锅里,“煎饼马上就好,托克刷牙洗脸了吗?” “刷了——” 托克凑到灶台边,突然拉了拉他的衣摆,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哥哥,我昨晚…看到独眼小宝了!” 达达利亚一时忘了要给煎饼翻面:“…在哪里?” “托克昨天遇到了一个和好人姐姐很像的大哥哥,他一个人站在巷子里,看起来就像迷路了一样。” “托克一开始以为他是好人姐姐,然后就一直追着他跑,直到我跑得不小心摔跤了,他才停下来问我有没有摔伤。” 达达利亚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他至少不会对他的家人动手。 和她一样心软。 “后来,他还带托克吃了豆腐花,又带托克射箭赢了个大鹅……” “托克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达达利亚颠了下锅,让煎饼翻了个面。 “说了,但他不肯要托克的钱,”托克有些失落,“如果是好人姐姐和她的朋友,一定会很高兴地收下的。” 达达利亚不禁想起昨晚洗衣服时从她口袋里掏出来的两个有点眼熟的钱袋,像是他经常用的那种。 他本以为她只是喜欢摩拉,没想到里面剩下的活动资金她不仅一分没动,还一直带在身上。 达达利亚的脸色柔和了些:“后来呢?” “他本来要送托克回家,结果走到院子门口时,大哥哥突然脸色很难看地问我想不想看机器人。” 蓦地,达达利亚握着的平底锅木手柄碎裂了。 “哇…!哥哥,锅子!锅子!煎饼要糊了!” 达达利亚换了口新的平底锅,他强颜欢笑:“然后呢,托克看到独眼小宝了?” “嗯!那些独眼小宝还会动!大哥哥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做什么!”托克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大哥哥还让我站在独眼小宝的手上,肩膀上……” “大哥哥说,独眼小宝不止这几个…型…型号?还有像山一样高大的。” “他让独眼小宝陪托克玩了很久,直到我玩累了开始困了才把我送回了志愿者小站。” “托克就不担心大哥哥是坏人吗?这么轻易就跟他走了,”达达利亚觉得自己真的需要重视起弟弟的安全教育问题了,“上次不是答应过哥哥,以后不许做冒险的事情了吗?” “但…但大哥哥真的很像好人姐姐嘛,他好多小动作都和好人姐姐一模一样,就连笑和为难的表情都很像。” 那是当然,他们两个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一起了,怎么可能不像。 “大哥哥是独眼小宝的伙伴,一定不会是坏人。” “托克,答应哥哥,不要让别人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可以吗?”他想了想,还是蹲下身来交代弟弟,“就算是好人姐姐也不行。” “托克知道了,”托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大哥哥也是这么说的,但托克还是想告诉哥哥,大哥哥是哥哥的同事吗?” “嗯…算是吧。” “吃早餐啦,别顾着玩了。” 达达利亚做好早餐回来,发现荧抱着一只小羊羔正玩得不亦乐乎,他喊了两声她才舍得抬头应他。 “知道啦——” 荧刚想放下小羊,突然感觉头发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等等,羊在嚼什么?她刚刚抱起它的时候,它明明没在吃草啊。 “啊啊啊达达利亚你家羊在吃我头发!”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她第一次遭遇了被啃食的恐惧。 达达利亚连忙走过来解救她的头发,他就不该听她的留下那两小绺修饰脸型。 这下好了,半绺被羊吃了。 他拿出一根胡萝卜和它交换:“不许吃我的东西,你的食物是这个。” 胡萝卜闻起来明显比她的头发要好吃,小羊立刻转移了咀嚼的目标。 看荧一脸心疼地捧着自己的头发,达达利亚忍着笑安慰她:“不对称也挺好看的。” “怎么办,它吃了我会不会消化不良?” 要是吃出问题来了,她要怎么跟冬妮娅交代。 “放心,它肠胃很好,实在消化不了…还能排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抱歉我实在忍不住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居然…居然被羊吃了……哈哈哈哈……” 达达利亚的话并没有安慰到她,她心情更差了。 …有的人明明还活着,身体的某一部分却要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世,是何等复杂的心情。 “好好喝——” 荧一口气喝完一整杯牛奶,亲手挤的奶就是感觉不一样。 达达利亚帮她又倒了一杯:“喜欢就多喝点,我煮了一大锅呢。” “托克怎么了,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沾到面包屑了?”荧觉得对面的托克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的,这孩子难得这么安静,她还有些不习惯。 “托克没事!托克很好!托克吃饱了要回去做作业了!”说罢,托克跳下餐椅,一溜烟跑上楼了。 他差一点就要憋不住跟好人姐姐说大哥哥的事情了! 安东也起来了,他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用小勺子吃燕麦粥:“哥哥,原来伊万爷爷真的是好人。” “他本来也不是坏人呀,”达达利亚擦掉弟弟脸颊上糊到的燕麦粒,“你昨天遇到伊万爷爷了?” “我昨天主动跟他打招呼,他还买零食给我吃。” “有好好地跟伊万爷爷道谢过了吗?” “嗯!伊万爷爷还夸我有礼貌!” 荧看着他们兄弟对话,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些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给马套上水勒等鞍具,又摸着马头安抚着喂了一根胡萝卜后,达达利亚转头看向荧:“以前骑过马吗?” “很久很久以前骑过……” 久远到她已经想不起来那是多少年前了。 …再说,那时她和哥哥都会飞,谁还骑马啊。 在达达利亚的鼓励下,荧也伸出手摸了摸马的头,马儿也顺从地低下了头让她挼。 “放心,它很温顺,胆子也很大,不会突然把你甩飞的。” 达达利亚以手当梯让她借力跨了上去,自己也随即单手翻身上马。 “要是害怕的话就往我怀里靠,当然,不害怕也可以这么做。” “谁害怕了…呜啊——!” 身下的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她吓得往后一躲,死死攥住了达达利亚的衣襟。 “哈哈哈哈,它是在高兴今天可以出去散步呢,”达达利亚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解释道,“马和人一样,关久了也会郁闷,坐稳了——” 他握紧缰绳,带着她纵马向着雪原的深处驰去。 “怎么样,能自己下来吗?” 达达利亚将马拉到湖边的一棵树上拴好,抱着胳膊摆出一副要看她好戏的样子。 荧感觉他又在心里嘲笑自己小短腿了,她没搭理他,直接侧过身,试图顺着马背一点点往下滑。 达达利亚看不下去了,伸手把她抱了下来:“再磨蹭下去,等到太阳下山我们也别想钓到一条鱼。” “…谁叫你们至冬的马都长得跟驼鹿一样高!”她挣扎着自己跳到地上,还趔趄了几下。 “急什么,小心崴了脚,”达达利亚要去扶她,也被她逞强避开了,他只好解下马身上载着的渔具,“你慢点跑,冰面上滑——” 啪叽。 达达利亚不忍直视,憋着笑扭开了头。 荧用剑撑着从冰面上爬了起来,还好穿得厚,摔了也不怎么疼,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裙摆:“在哪开洞?” 达达利亚走过来,用脚在积雪上扫出一个范围:“就这块吧。” 她几剑劈下,一个六尺见方的窟窿立刻出现在了冰面上:“够不够大?” “我的小姐,这么大个窟窿,我们两个进去里面游泳都够了,”达达利亚哭笑不得地从带来的物品中掏出两个折迭小板凳,“坐得离水远一些,小心等会被鱼拖进去。” “我又不是没钓过鱼,才不会被拖下去,”荧帮着一起组装钓竿,“我之前送你那把弓就是用鱼跟钓鱼协会换来的。” “嗯嗯,你最厉害了。” 达达利亚对那把弓印象甚是深刻,因为它真的就是一条鱼。 “这是什么饵?”见达达利亚打开饵料盒,荧好奇地凑了过去。 “活蠕虫,这个味道腥,容易吸引鱼。” 说着,他还捏了一条递给她。 荧用手接过,肉乎乎的,还能感觉到它在手指上扭动。 “手感…真是一言难尽。”她将它挂到鱼钩上,朝着冰窟窿抛了下去。 达达利亚挑眉:“这个可比假的好用多了。” 荧刚下钩没多久,一旁达达利亚的钓线就剧烈地颤动了起来,鱼漂在水面上浮浮沉沉,荡起一圈圈波纹。 他果断提竿,一条肥硕的长长的鱼被钓线拉着抛出水面。 “第一条就这么大,看来我们今天能有不错的收获。” 这条鱼大到达达利亚要用双手才能抓住它,它嘴巴尖尖的,体型又长又粗,身子上布满了白色的斑点。 “好吃吗?怎么吃?”荧羡慕不已,她这边怎么还不上鱼,明明用的饵都是一样的。 “一会生火烤来吃好不好?”达达利亚看她这馋样就知道她等不及晚上回去再吃了,“我带了佐料,保管烤得香喷喷的。” “好——” 鱼离水后,身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层冰霜,估计再过不久就能直接变成冰棍了,在至冬钓鱼根本用不到桶,大家都是直接拎着麻袋就来了。 荧觉得有点冷,她拉着小板凳往达达利亚那边挪了挪,一声不吭地挤到了他身旁。 “冷了?”达达利亚伸臂将她裹进自己的外套里,“叫你多穿点还不听。” “不习惯穿太厚……”荧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他身上真暖和,像窝在被子里一样让她觉得安心。 “你的鱼老乡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为什么只吃你那边的饵?” 她等了老半天都没动静,反倒是达达利亚那边一条接着一条。 “嗯,鱼坏,等会你多吃点,就当报仇了。”他亲吻着她的额头哄道。 总觉得…达达利亚今天话有点少,平时都是他一个人在那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 他话一少,就显得她话多了起来。 达达利亚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之前在稻妻钓雷鸣仙,有试过一次性钓上来两条呢!”荧努力在脑中搜寻着可以和他聊的话题,“那个地方的环境好恶劣,还有冰史莱姆和深渊法师,一不小心还会踩到被污染的水。” “这么厉害?我都没试过一次性钓上来两条呢,”达达利亚也感觉到了荧的紧张,他嘴边掠过一丝笑意,“不过有次,我钓到了一条半,一条鱼刚咬钩就被另一条更大的鱼吃掉了一半身子,后来那条大鱼也一起被我钓上来了。” “肚子里不还有一半吗,也勉强还能算是两条吧。” “也是,哈哈哈哈,但还是你略胜一筹。” 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都是托马的功劳,有他帮我调整,偶尔会有双倍收获。” 达达利亚知道这个人,稻妻社奉行的,愚人众的内部资料上都有写,他去稻妻出公差时还调查过他,出于某些私人原因。 “关系很好嘛,一起钓鱼也就算了,为了他都敢在雷神面前劫囚抢神之眼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骤然降温了好几度。 “在歌剧院的那次我也很担心的,怕你一闹起来,会像…在稻妻时那样,还好那维莱特是条愿意讲道理的龙。” “你还帮他说话!”达达利亚气得眉毛都拧了起来,“他要是真的砍我呢,你会下场帮我吗?” “当然会!”荧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她也同样觉得当时的判决不合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说不定达达利亚他妈妈才刚怀上他呢。 如果当时那维莱特不只是制服他,而是直接对他痛下杀手,她绝对会上前阻拦的。 …就算,只作为他的伙伴,她也愿意为了救他搏上一搏。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啊,上钩了!” 荧这边的浮漂总算是动了一回,她激动得站起来与水下的鱼互相拉扯,结果鱼没上来不说,她头顶上的一朵因提瓦特被钓鱼线勾到落入了湖里,一会就没影了。 她下意识就要跳下去捞,被达达利亚拦住了。 “我在枫丹潜过水,下水没问题的!”荧急得快哭出来了。 那花…是哥哥和她最后的联系了…… “还是我下去吧,至冬的冰水和枫丹的可不一样,你在岸上替我看着鞋子和外套,小心不要让小动物给叼走垫窝了。” 说话间,他已经脱得只剩衬衫长裤,不顾她阻拦纵身跳进湖中向下潜去。 过了好几分钟,达达利亚都没上来。 “花我不要了,你上来啊,”她慌了,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急切地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达达利亚!阿贾克斯——” 喊了几声后,荧也顾不得什么了,哆哆嗦嗦地也跳进了冰窟窿里。 冷,刺入骨髓的寒冷。 她感觉自己也快要变成了麻袋里那些一根根冻成冰棍的冻鱼。 湖里是一望无际的青绿色,随着下潜深度的增加,逐渐变得深邃,幽暗。 除了自己,荧什么都没看到,连鱼也都被她惊跑了。 四肢,驱干,五官都在慢慢失去知觉。 就像是被吞入了某种深海巨兽的腹中,感官变得麻木,混沌。 忽然,荧感觉有一股力量在不断将她往上托举,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在水里燃烧着。 橘红色的火焰飞快向她迫近,她却不觉得害怕。 她伸手去触碰那团火焰,软软的,像丝绸一样。 “…你跟着下来干嘛?”刚抱着荧浮出水面,达达利亚就忍不住训斥她,“外套鞋子都不脱就跳下来,冻傻了?” 刚才要不是他把她捞起来,她现在都变成冰雕了。 “你下去这么久都没上来……”她被他凶得缩了缩脑袋,委屈地抱着他的脖子低低地抽噎了起来。 “这有什么,我可是「公子」达达利亚,”达达利亚头发、眉毛和睫毛上都结了一层冰霜,看起来格外滑稽,“刚刚你是不是特别特别担心我?担心到什么都顾不得了?” “嗯,你是因为帮我捡东西才跳下去的。”荧吸了吸鼻子。 “我不要听这个理由,换一个。”达达利亚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我怕你出什么事不好跟你家里人交代,”她忽然瞥见他颧骨上的一道伤口,“你的脸怎么划伤了?” “湖底的水草划的,不碍事。” 什么水草这么锋利啊? 达达利亚托着荧的腰臀将她送回冰面上后,自己也爬了上来,他展开手心递到她面前,手里赫然是一朵因提瓦特:“是这个没错吧?” “嗯。”荧也顾不得看花有没有弄坏了,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你刚才…真像条小美人鱼。” “如果我是人鱼,一定要把你拖回我的人鱼巢穴里吃掉,”他作势要咬她,“就像这样。” “好啊,把我吃掉吧,”她也没躲,笑着向他张开了双臂,“顺便说一句,人鱼是没有鸡鸡的哦。” “对哦。”毕竟下半身是鱼尾巴。 “还有,我不喜欢鱼身上的腥气。” “…你好讨厌,我112.5秒内都不会再理你了。” 冬来·九 如云似雾的雪花盘旋着自天穹降落,大雪已经完全覆盖了去湖边的道路,白茫茫的积雪直晃得人眼睛好一阵眩晕。 冰雪宛若一层厚厚的棉被,将这片失去色彩的广袤土地送入了静寂无垠的梦乡。 荧牵着马的缰绳,深一脚浅一脚地和达达利亚在雪地里并肩走着。 “还有多久才到?我脑浆都快要冻结了,这真的不是在被流放的路上吗,亲爱的阿贾克斯同志?” 她的衣服在冻硬后像盔甲一样紧紧贴附在皮肤上,完全丧失了御寒作用,全身上下唯一能感受到温暖的就只有被达达利亚大手包裹住的那只手。 雪原上的风凶残地撕扯着她的身体,要不是达达利亚拽得紧紧的,她怀疑自己这身板早被刮飞了。 ——严寒值真的要爆表了。 钓鱼果真业障重,他们钓个鱼都能钓到双双掉进湖里,现在只好先去附近找地方落脚烤干衣服。 马行走在冰面上容易打滑,他们现在得从陆地的雪松林绕过去。 达达利亚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他放在岸上幸免于难的外套硬塞给了她让她披着,现在就只穿着下过水的衬衫和马甲。 “快了,走累了?你还是上马吧,我牵着它走就好,不然一会可就只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为祖国伐木头修铁路了,「亲爱的」。” 达达利亚将马身上背的行李和装鱼的麻袋往后挪了些,拍了拍马鞍示意她上去。 “雪球驮得动的,不用担心它承受不了这点重量,我们雪球因伤退役前可是一匹正儿八经的战马,那会营里都以为雪球活不成了,结果一来到海屑镇就生龙活虎了起来,状态甚至比受伤前还要好。” 明明是匹四蹄踏雪的黑马,却起了个这样的名字,不知道是他家哪个孩子的主意。 “或许我们雪球只是不想为虎作伥…你说是不是呀,雪球。” 荧轻柔地抚摸了下马儿的鼻子,雪球立刻亲昵地在她手上蹭了蹭,这孩子和它主人一样自来熟不认生,不到一日便已习惯了她的触碰。 “好啊你,居然学会用璃月那些四字俚语数落我了,别以为我听不懂。” 达达利亚嘴上这么说,注视着她的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形,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雪,橘色的脑袋跟只裹了层薄薄糖霜的炸面包似的,她看得都有些饿了。 “你赶紧把外套穿上,我看着都觉得冷,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我要是感冒了,你岂不是又可以趁机照顾我对我为所欲为?” 达达利亚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钴蓝色眼睛,狡黠地笑了起来。 “…谁稀罕照顾你了,我只是不想被你传染……不要突然靠这么近!”荧没好气地别过脸,她也回想起了在医院那段被他耍得团团转的日子,她究竟在这家伙眼皮底下露出过多少次愚蠢的痴笑。 ——真是的,这人没事笑这么可爱干嘛,她看得心跳都快了好几拍。 再说,就算雪球愿意驮,她也骑不动了,大腿内侧其实早在刚才骑马来的路上就磨破了皮,连带尾椎骨也跟着疼,她一直没好意思说,怕达达利亚担心,影响他今天出来玩的心情。 达达利亚也注意到荧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半蹲下身示意她趴上来:“你披着就好,我不冷,上来我背你,别人是雪没过膝盖,你这都直接过腰了,再让你继续走下去,要是被雪埋了我还得到处刨你。” “…你懂什么,这叫「浓缩的精华」,再说哪有这么夸张,只是到大腿而已!” 荧也懒得跟他客气,她退后几步,小跑着跳上达达利亚的背,用双臂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模仿他骑马时的口令:“Hya——!” 她一爬上去就迅速地将他罩进了外套里,这样他们两个人都能暖和一些,光凭绅士风度又不能保暖。 “学得还挺有模有样的嘛,不过,我可不是能拴在马厩里的马儿,真跑起来你可要抱紧点,当心摔下来。”达达利亚怕她滑下来,往上又托了托,故意吓唬道。 他背着她一个大活人好似完全不费力,走得反而比刚才还要轻快些。 达达利亚的肩膀又宽又结实,和单薄清瘦的哥哥完全不一样,但却同样能让她感觉到安心。 而自己现在的动作…就像是从背后抱住他一样。 荧趴在达达利亚肩膀上偷偷瞧他,只看到了他没被发丝遮挡住的,冻得红扑扑的耳朵和侧脸。 就算是侧脸,也依旧能看得到他高挺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这个家伙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她百看不厌。 “怎么没戴耳饰?”她留意到他光秃秃的耳垂,平日里总悬在上面一晃一晃的那只红耳坠不见了。 “和今天穿的衣服不搭就没戴,你喜欢啊?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戴给你看。” 还是只臭美的小狐狸。 “那倒不必了,还是你自己看着搭配吧,我不懂那些时髦潮流什么的。” 手指触碰到达达利亚红通通的耳廓时,他轻微地颤抖了下。 耳朵很敏感嘛,少年。 她觉得好玩,变本加厉地冲着他近在咫尺的耳朵又吹了口气。 “呜…好痒!居然趁我现在不能还手欺负我,平时怎么不见你这样,”达达利亚猛地趔趄了一下,再这么被她摸下去,他都快要走不了路了,“有本事你下来,我们单挑。” “我这是在疼爱你。” 荧揉捏着他的耳廓,看着它在自己手里慢慢发烫,变得更红,忍不住凑近耳骨轻轻地咬了一口,他抖得更厉害了。 真可爱,要是他脑袋上也有一对毛茸茸的大耳朵就好了。 “怎么就不是狐狸呢?”她忍不住叹惋道。 “呵呵,如果也想被摁在雪地里「疼爱」的话,就继续这么做吧,我不挑场地,”达达利亚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怂恿她,“怎么不摸了?继续啊,我还蛮期待的呢。” 自己忍受着刺挠让她挼了半天,还要被嫌弃不是狐狸,太过分了,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见异思迁,这是又惦记上哪个长耳朵的了。 “…对不起。” 生怕他说到做到,荧立刻缩回了手,她可不想屁股上长冻疮。 “哼。”他这才放过她。 “我们今晚如果赶回不去,你家人会不会担心?” 突然想到现在是住在达达利亚家里,荧又担心了起来。 今天出门时只是说了要去钓鱼,要是二人一晚上没消息,他家里人不得急坏了。 “他们早习惯了,我可不是某个天天就知道听哥哥话按着门禁准时回家的哥宝,”达达利亚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还好当年离家出走遇到的不是你,不然你这种脑子里充满英雄情结的老好人一定要当场把我扭送回海屑镇老家才肯放心。” “对,我还要撺掇你爸爸揍你一顿,看你以后还敢乱跑。” 那年还只是小阿贾克斯的他才十四岁,半大的孩子就敢在这种荒无人烟的雪原上到处乱跑,她听他提起时都为他捏了把汗。 “可要真是那样,现在就见不到你了吧。”达达利亚忽然轻声说了句。 “我小时候那会…挺胡来的,总是经不住其他人挑衅动手打架,又总是弄得一身是伤回家让家里人担心。” …现在难道就不是了? 见她陷入沉默,他笑了笑继续道。 “我的性格你知道的,安分不下来,如果没有那次奇遇,我不知道一直待在海屑镇的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那些不学好的年轻人一起混帮派盗窃抢劫收保护费?老爹老妈知道了会很失望的,还好身为执行官可以合法打架。” “你确定「合法」?”她忍不住打岔,“帮派?看不出来,海屑镇这么平和的地方还有黑帮。” “合我们至冬的法就好啦,”达达利亚摇了摇头,“算不上什么黑帮,就是些游手好闲的混混拉帮结派,以欺负嘲笑弱小来彰显自己「阳刚」的一群渣滓罢了,他们害怕直视自己的软弱,就只能找比他们还要弱势的人下手,向弱者挥拳还洋洋得意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我不想变成那样…总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他们同化走向流放,所以我逃离了海屑镇,去追寻真正的力量。”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缓缓前行,在这冰天雪地里,仿佛就连时间都被冻结得停滞了下来。 荧将脸埋在达达利亚的颈间,鼻尖萦绕着的全是他身上那股干净、温暖的气味,她心情渐渐放松,差点在他背上睡过去。 “快看,有松鼠!”达达利亚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 “哪?树上那个黑点?”荧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顺着他视线望去,不远处的树梢轻轻晃动,一团胖乎乎的红松鼠在其间敏捷地上蹿下跳,她立刻来了精神,“呜啊~好可爱,毛好像比其他地方的更蓬松厚实一些!” 可惜没带工具,不然她一定要抓一只回尘歌壶养着。 “肉也更加肥美哦。”他忽然阴恻恻地补充了一句。 荧抱着他脖子的手臂立刻勒紧了:“不可以吃!”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考虑靠它果腹的,再说,那么小一只,能有几口肉?” 军队到了绝境的时候,任何动物都自然会被列入储备粮列表里,就连作为战马的雪球也差点因为负伤而被杀掉,那些人牵着马路过他身边时,他破天荒地动了恻隐之心,自己出钱买下了它。 “这个湖这么大,湖底下会不会有水怪?”她突发奇想。 有,还是个金毛水怪,像你一样气势汹汹到处拿剑砍人的那种。 达达利亚心里暗自想道,嘴上却说:“要真有水怪早就被憋屈死了,这里一年里也就几个月是不结冰的,但几米长的大鲑鱼还是有的。” “刚才你钓的那种是什么鱼?” “是「汪汪鱼」哦,别看它钓上来老实,在水底下就跟狗一样到处乱咬…啊!不许咬我耳朵,真的叫这个,不蒙你。” “真的?”荧将信将疑地松开嘴,“那刚才下水岂不是很危险?万一被这种鱼围上来咬……” “那就只能葬身鱼腹了。”达达利亚配合地唉声叹气道。 “…一点都不好笑,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条命捡回来有多不容易?” 虽然动手的是哥哥,但他也有不对的地方! “知道~我不是都以身相许了么,”达达利亚促狭地笑了笑,“这下总该承认你担心我了吧?” 他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她明明说的是他给医院带来的麻烦。 “是,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让人担心的事情了…算了,说了你也听不进去,”再这么念叨下去,荧都感觉自己要变成老妈子了,但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多为你家人考虑一下。” “知道,你多说点,我听着呢。” 达达利亚喜欢听她这样絮絮叨叨的,他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注定会让家里人担心,所以现在无论到了哪里,他都会定时给家里寄信报平安。 “会不会很沉?你歇一会,我自己下来走吧。”荧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一直赖在他背上她有些于心不忍,况且来至冬后她似乎真的圆了一圈,万恶的高油高糖。 “哪里沉了?都快和托克差不多了,托克一定跟你讲过我扛大鱼回来的故事了吧?和那比起来,你这点重量真不算什么。”达达利亚宽慰道。 就算听他这么说,荧也完全高兴不起来,谁要和多则上千斤的深海巨兽比啊! “以后回去了也要记得每天多吃肉蛋奶知不知道?我会定期检查的,”没有察觉到荧的沉默,达达利亚又掂量了下她的重量,“唔,比之前沉了些,再接再厉,壮实的体魄才不容易生病。” “说得好像你以前有背过我。”荧冷哼一声。 “你怎么知道没有?” 达达利亚忍不住笑了,住院的时候,好几次都是他偷偷把她搬上床的——直到现在她都还以为是她夜里畏寒自己爬上来的。 “什么时候?”她不由一愣,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自己想,”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饿了没?饿了就翻我外套的衣兜,里面有巧克力。” 荧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巧克力,她剥去外层的锡箔纸,先摘下手套掰了一块带着一整颗榛果仁的喂到他嘴边:“吃。” “你吃,我不饿。”达达利亚摇摇头,他总是习惯把好吃的都留给家人。 “张嘴!”她不耐烦,略带粗暴地将巧克力硬往他嘴里塞去。 “啊呜——” 巧克力是喂进去了,但同时手指也被他轻轻含了一下,濡湿的痒意让荧有些耳热:“咬到手指了,笨蛋。” “故意的哦,”达达利亚得意地又在她指尖上亲了一口,“不是你送到嘴边给我吃的吗?” “…那是让你吃巧克力。”她压抑下内心的燥热,将脸贴在他背上试图降温,反而更热了。 “你的手好冷,”他侧过脸往她手心里呵了一口热气,“手冷就塞我衣领里取暖,那里还是热乎的。” 荧没作声,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她又掰下一小块巧克力,连着指尖一起送入口中。 …好甜。 “你刚刚是不是偷偷嗦手指了?伙伴。” “——才没有!!” 面前是几间紧挨着的、用原木堆砌而成的小屋,屋顶上堆满了积雪,就像顶着厚厚的一层奶油霜。 “怎么是民居?”荧皱了皱眉头。 “不然呢,你以为这荒郊野岭的会有旅馆吗?” 达达利亚似笑非笑地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等她自己上去敲门。 荧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最大的那间小木屋前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都没人出来应门。 “怎么办?好像真的没有人在家。” 烟囱也没有冒烟,这么冷的天,要是有人在家一定会生炉子取暖的。 达达利亚揣着手怂恿她:“还能怎么办,你去拿块石头把门锁砸开吧。” “真、真的要这么做?”荧紧张地压低喉咙,“不太好吧?屋主回来会很生气的。” “小姐,你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坏事了,我还不知道你?”达达利亚挑了挑眉毛,他可没少听闻她那些丰功伟绩,“砸吧,出事我担着,你难道忍心看我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吗?哈啊、啊啾!” 说罢,他还故意背过身打了几个喷嚏,而后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狐狸:“唉,看来我们今晚只能找个背风的地方挖雪洞过夜了,我这重伤初愈的身子也不知道经不经得住这般折磨…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你我因失温症而脱得赤条条的躯体还能在冰雪消融之际重现人间……” …又来这套! “别嚎了!我砸就是了!” 荧虽然不知道他又在演哪出,但还是担心他着凉感冒,她一咬牙拿了块石头,狠狠地朝门锁砸下。 ——对不起了,临走的时候她会在房子里留下一大笔摩拉赔罪的。 然而这至冬产的门锁质量极好,硬生生扛下了她这一击。 荧不信邪,又砸了好几次,还是纹丝不动。 正当她打算用剑暴力破门时,身后旁观已久的达达利亚总算动了,他施施然地走上前来,弯腰娴熟地从屋前的某块砖头下摸出一把钥匙,轻轻松松地开了锁。 而后,他拉开门,极为夸张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欢迎来到——阿贾克斯的秘密基地!” 荧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又被他耍了一通:“…既然你有钥匙,为什么还要我砸门!” “我刚才突然忘记钥匙藏哪了,”达达利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再说,偶尔做个坏孩子的感觉也不错吧?” 这几间小木屋是达达利亚为了方便冰钓盖的,他偶尔也会在里面度过他的假期,所以屋内配备了基础的生活物资和家具,就连雪球也在这里享有一间温暖的马厩。 荧学着他的样子,进门前先在门框上蹬掉鞋子上的雪。 屋子的内部比从外面看要宽敞许多,家具和杂物都被细心地罩上了棉布防尘,布置得跟达达利亚在海屑镇家里的房间一样井井有条。 “看你冻得脸都白了,赶紧去洗个热水澡,”达达利亚不由分说地将她推进浴室,“湿衣服脱了丢门口就好,一会我来收拾。” “还是你先洗吧。”荧拉住达达利亚的衣袖,将他拽了进来,他在冰水里泡了这么久,刚才又逞强把外套脱给了她,她真担心他会着凉。 “…那我们一起洗,好不好?”达达利亚似乎对自己这个折中的办法十分满意,他怕她脸皮薄又要拒绝,忙道,“我好冷,一个人洗会冻死的。” …她看起来长得像浴霸吗? 荧只好点了点头,背过身开始脱身上的湿衣服。 “你先洗着,我去拿浴巾。” 背后传来浴室门关上的声音,浴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荧环顾着这间不大的浴室,除了标配的淋浴,角落里还摆着一张木板搭的窄床,长度足够让一个成年人在上面躺平。 窄床边有个砖块搭的,像火炉一样的东西,里面堆着许多石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途,难不成至冬人还喜欢一边洗澡一边烧烤?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荧一边想着,一边拆头上的装饰,但当她的手触碰到那朵陪伴了自己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因提瓦特时,一阵绝望到窒息的痛楚如潮水般涌入了她的心房。 她身体向来很好,上次出现这种状况,还是感应到了熟悉的存在。 …是哥哥。 哥哥来至冬了?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将荧打了个措手不及,忽然,达达利亚脸颊上的那道伤口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伤…是不是在水下的时候被哥哥划的?他又是因为什么对自己隐瞒了这件事? 刚才钓鱼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吧?是先她一步察觉到了什么吗? “我出去半天,你怎么还没开始洗?” 浴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了,她听到达达利亚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冻傻了?衣服都不会脱了?”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亲昵,她却觉得背脊生寒。 这段日子,她那么地信任他,而他呢?他对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只是觉得好可惜…难得编了这么可爱的发型。”荧收敛住心中的动摇,生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可惜什么,只要有我在,随时都能帮你重新编回去,”他替她散开头上的编发,“有没有想过留长发?这么漂亮的头发,剪掉它不心疼吗?” “这样比较方便,睡觉也不会压着…再说,长发需要花精力保养,我照顾好自己和派蒙就够呛了。” 提到长发,荧想起了哥哥那条长长的辫子,内心又是好一阵酸涩,差点要落下泪来。 每次他沐浴后都会披散着那头金黄的长发,任由它们自然风干,偶尔她心血来潮,就会拿起梳子替他梳理,空脾气好,就算被她扯疼了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一如现在的他,就算承受了再多痛苦也不会让她知晓。 还好她现在面对着墙,才不会被身后的达达利亚从表情上看出破绽。 “也是,”达达利亚用手指轻柔地梳开她的头发,他看荧一直背对着自己,便以为她害羞了,“你要是觉得不习惯,我可以把灯关掉。” 淋浴间不算宽敞,他一进来,两个人的身体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 “…不用关。” 荧不是害羞,她只是怕——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来。 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在弄清楚他的想法之前,她不想伤害他。 “确定?别一会又反悔骂我臭流氓,”达达利亚调节好淋浴的温度,用热水浸湿毛巾后又将它拧得半干,“要不要帮你搓背?我在家里帮老爹和哥哥搓背可是很有一套的哟!刚从室外进来,一下子温差过大身体会受不了的,得先用热毛巾给你擦擦……” 荧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五官,让它们恢复到平时的状态,而后,她脱掉了身上最后一件衣物,转身抱了上去。 “伙伴,你这是怎么了,在向我撒娇吗?” 达达利亚的身体在她主动抱上来的一瞬间就有了强烈的反应——对于这个初尝禁果的少年人来说,爱人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待在他身边他都能轻易被挑起欲望,更何况是这种生涩的引诱,他看在眼里只觉得笨拙得可爱,可爱到让他无比心动。 荧不说话,抱他抱得更紧了,她也是头一回做这种投怀送抱的事情,还是带着目的性的。 …在这只狐狸精面前班门弄斧,会不会有些自取其辱了? 但这效果意外很显着,抵在小腹上的那个东西硬到几乎要捅进她肚脐眼里了。 “呼…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自制力吗?好吧,我承认你赢了。” 头顶上传来达达利亚轻轻的笑声,他俯身用力地搂了下她,叹气道:“但哪怕是我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至少——得让冻僵的身子先暖和起来,我身上还湿着呢,你这样抱着我会感冒的。” 达达利亚进来后光顾着帮她解开编发,还没来得及脱衣服,他身上还穿着湿掉的衬衫,皮肤上浅浅的肉色透了出来,就连胸口的那两点都一览无余。 “…我帮你脱。” “嗯,那就拜托你了。” 荧面色微红地从达达利亚怀里挣脱了出来,她今天没喝酒,很顺利地就解开了他衬衫的扣子,衣襟随之而敞开,露出了一大片白皙,却遍布着大大小小新旧伤痕的胸膛。 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这些伤痕,恨不得以身代之,将它们和他受过的所有痛苦全转移到自己身上,这不是他一介凡人之躯应该承受的。 达达利亚垂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倒是不想怀疑她主动亲近他的动机,她虽然一直表现得别别扭扭,但他知道她也同样渴望着他,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对此很有自信。 见她一副想看又不太好意思看的样子,达达利亚大方地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光裸结实的胸膛上:“想看就看嘛,跟我还客气什么,对我…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就算一直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我也可以哦。” …谁色眯眯了? 被他这么一激,荧反倒有了几分理直气壮色眯眯的底气:“是,我已经兴奋到迫不及待要往你内裤里塞钱了。” 说着,她的另一只手滑向他的下腹按了按,那里鼓鼓囊囊的,在她手底下蠢蠢欲动。 “能从我们一毛不拔的旅行者口袋里掏钱,是我的荣幸。” 达达利亚半眯着眼睛,笑得像只贼兮兮的狐狸:“你会怎样玩弄我呢?真叫人期待啊!” 她覆在他胸前的手当即猛地一拧,乳尖受到刺激,他皱着眉头难耐地轻哼了一声,这叫声过于可爱,让她忍不住用指甲轻轻刮他,直到那枚小小的乳头挺立着在指缝间翘了起来。 一抹动情的红晕染上了达达利亚的颧骨,他低下头寻找她的嘴唇,喉咙里发出渴求的呜咽:“嗯…伙伴…伙伴……” 稍不留神,那根温热湿滑的舌头便窜了进来,他舌尖不停勾缠着她,将她慢慢地吸吮进自己的嘴里,像吃糖一样含着她。 这个吻没能持续太久,她在自己变得完全迟钝之前及时结束掉了它。 荧别开脸,心慌意乱地喘着气。 …差一点又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她还要想方设法从他嘴里套话呢。 如果可以,她想直接听到答案,她想信任他。 “发生什么事了?”达达利亚用自己的鼻尖去蹭了蹭她的,“你不开心。” 他用的是肯定句。 “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我帮你去揍他。” “是阿贾克斯吗?”达达利亚握着她的手腕,控制着她的手掌在自己脸上轻拍了几下,“坏阿贾克斯,我们打他。” “别弄到伤口了,笨蛋。”荧连忙合拢手指,避免指甲刮到他。 如果现在问他,他会说实话吗? “达达利亚…你……” “嗯,怎么了?”他温柔地微笑着,深邃的蓝色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荧几乎要将那个问题问出来了,临到头又咽了回去脱口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她突然怯场了,她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无论是他的欺瞒还是他的沉默,她都不想要。 “噗…!这算什么问题?”达达利亚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不假思索道,“当然喜欢啊。” “…那说喜欢我。” “不是一直在说吗?你没当真吗,好伤心。” “快说。”她强硬地催促,还在他胸上泄愤地掐了一把。 “啊…要揪坏啦…喜欢你,最喜欢你了,”达达利亚收回楚楚可怜的神情,他顿了顿,直直迎上荧紧盯着他的眼睛,“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安的事情吗?我的小姐,你可不像是会把这种问题挂在嘴边的人啊。” 他的旅行者总是那么别扭,这一定不是她真正想要问他的问题。 “…你觉得呢?” 她的语气有些颤抖,他这是猜到了她的意思吗? “唔,是还在生气我骗你去砸门锁的事情吗,好了好了,我道歉,我发誓我下次再也不骗你做坏事了。”达达利亚故作苦思冥想了一番,随后得出了结论。 她抱着最后的希冀提示他:“昨天晚上,回去的路上……” “你在说什么呢,「红肠」和摩拉,到最后不都给你了吗?你可不能抵赖哦。” 达达利亚又作恍然大悟状,捏了捏她不高兴的脸:“是嫌弃我给的少了吗?好贪心啊,伙伴。” 这家伙…又在装傻充愣了,他明明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他还是不打算主动坦白吗?她已经给足了他充分的机会了。 什么锋利的水草…都是骗人的吧? 他说得愈是情真意切,荧心中的怒气就愈盛。 “你刚才说,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你做任何事,是真的吗?”她的手缓缓下移,往他的裤腰上摸去,“你有多喜欢我,证明给我看。” 达达利亚坐在浴室角落里的那张木质窄床上,双颊因痛苦的欢愉而涨得通红,就连身上光滑白皙的肌肤也被空气里弥漫着的热气蒸红,染成了草莓牛奶一样的颜色,胸口上愈发艳丽的两点随着他急促的轻喘上下跳跃,欲拒还迎地吸引着她不断去撷取。 “呜…嗯…痒……也亲亲别的地方嘛,你再怎么吸…我也没有奶给你吃的……” 荧骑跨在达达利亚的大腿上,玩弄着他胸前坚挺的果实,肆无忌惮地将它们反复地用唇齿碾压咂弄,她当然知道他不能产乳,但她不想轻易放过这个爱撒谎的小骗子,她一定要从他身上榨点什么出来。 面对完全没有抵抗的达达利亚,荧也不舍得做出什么真正伤害他的事来,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他太懂得如何拿捏她了。 明明都叫他不许乱动了,身下那个恼人的东西还在不识趣地一个劲往上顶,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憋了多大的火气。 光是隔着裤子摩擦已经无法满足达达利亚,他松开皮带,引导着她的手探进了自己的裤腰:“也摸摸这里…这里也想要……” “你其实很喜欢被吸乳头吧?”荧捏着达达利亚的下巴,直视他那双兴奋到迷离的蓝色眼睛,“明明都还没有碰到,就自己变得这么大了,真是下流啊,「公子」大人。” “嗯…当然…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喜欢……”达达利亚挺着腰,不停用早就硬得胀痛的性器顶她的手心,“你左手也是能握剑的吧?我感觉到上面的薄茧了…哈……” 那是自然,她与哥哥相伴着跨越诸多世界,早已形成了默契,当他们共同攻击某一个敌人时,她都会习惯性切换到左手持剑,与哥哥一起打出连携招式。 荧一想到哥哥,被达达利亚引燃的欲念顿时又熄灭了不少。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现在没有要奖励你的意思,不许再乱动了,手背到身后去,不然我生气了。” 达达利亚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委委屈屈地将双手背到身后服软道:“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伙伴,我会乖乖听话的。” 现在他可不想忤逆她,还是先顺着毛摸吧。 她哼了一声,把嘴靠近他的耳边:“我记得…你是不是耳朵特别怕痒来着?呼——” “伙、伙伴!”达达利亚的身体被刺激得震了一下,“耳朵…耳朵不可以!呜啊……” 荧恍若未闻,伸出舌头来回舔舐他的耳朵,先是耳廓…再到耳道外侧的入口…… “呜…嗯……啊哈…哈……” 达达利亚呼吸逐渐粗重,身体可怜地颤抖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忽然发问。 “…没有。”他条件反射地答道。 “快说,不然干死你。” 她手上暗暗发力攥紧了他,像挤牛奶那样抚弄着他的下身,从根部一直挤压到头部,再由上至下,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哈,别光说不干啊,有种你就干死我,我求之不得。”达达利亚被捏得皱紧了眉头,仍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她,一副求操若渴的模样。 …这个骚狐狸! 为了撬开他的嘴,荧临时改变了策略,她柔声在他耳边低语道:“如果老实交代的话,我会考虑…给你一些好处。” 说罢,她在自己身上涂满了沐浴泡沫,紧紧地贴到了达达利亚的身上,直到两具身体都变得滑溜溜的,摩擦着发出格外色情的,黏糊糊的声音。 荧已经充分了解到自己身体对他的吸引力,她要将这个优势利用起来,就像他对待她那样。 此刻的她全然忘了这也是她自己的弱点。 “哈哈哈,你这是要收买我吗?伙伴。”看着她卖力地在自己身上忙上忙下,达达利亚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仅仅这种程度,是不够收买一名执行官的哟。” 在医院的时候,也是她每天帮他擦洗身体,但当时可没有这么贴身的服务,他害羞的小护工只会拿着毛巾,恪尽职守小心翼翼地将他擦上几遍,仿佛他是一尊价值不菲的古董。 “伙伴,好奇心不要太重了,在至冬,知道太多的人…鼻子会被扯下来哦。” 他警告般地在她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 她到底是从哪里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法的,他不觉得她那位保护过度的兄长会容忍她接触到这些。 荧当然也不敢在自己哥哥眼皮子底下出入声色场所,所幸她游历过多个世界,光是从书籍和影像资料上看来的东西就足够她在达达利亚这个青少年面前不露怯地显摆上小半年了。 …明明年纪比她小,却总是表现出一副游刃有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真是让人火大。 昨晚她之所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也仅仅是因为她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仅此而已! 只要她保持清醒,分分钟让他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荧不服输地摆动着腰部,用下身的湿滑凹陷处夹着他的前端缓缓摩擦,好几次分明都快要进去了,又点到为止地将腰抬了起来。 这种行为跟拿着香喷喷的肉放在野兽鼻子上逗弄又有什么区别? 她欺负得太过了,达达利亚被逼得急了,终于按捺不住地用手按住她的腰,用力向上挺去。 只要让她也变得舒服,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事情了吧?不管是哥哥也好,拯救世界也好,都不要在这个只属于他的时刻再占用她的大脑了。 现在的她,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借着体液的润滑,硕大的性器很容易就顶进去了一个头,荧闷哼了一声,险些支撑不住身体瘫软下去。 “…出去!”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皱着眉轻斥道。 他都还没老实交代,凭什么现在就想得奖励。 “不要,里面好暖和,”达达利亚耍赖地又挤进去一截,变换着角度探寻她身体的敏感点,“我冷……” 饿急了的狐狸好不容易将肉叼到嘴里,怎么可能轻易松嘴。 荧只能咬着他肩膀上那块突起的骨头,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头脑逐渐被一波接一波的快感麻痹,她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伙伴,如果你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一个劲地往我身上蹭,会更有说服力,”达达利亚托起她的一边胸部,俯身含住了它,“只要像这样揉捏,就会自己钻进手心里来,真是粘人呢。” “后悔?后悔什么?后悔没早几年就对你出手吗?”他不以为意地轻笑着,“那后悔的就会是你了——后悔对一个还没到合法喝酒年龄的孩子下手。” 等等,所以他现在是几岁? 应该…成年了吧? “你猜?” 达达利亚对此疑问的回答是——「轻易被人套话的士兵可不是一位好士兵,不是吗?」 “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 荧喘息着从达达利亚肩上抬起脸来时,体内还在一阵阵地痉挛,她刚才无数次想追问他都被他用嘴唇和性器给堵了回去。 “我成年了,”达达利亚脸上还带着高潮过后的红晕,总算肯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他一边轻快地回答道,一边用手指温柔地帮她清理黏糊糊的下身,“放心吧,我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 “我没问这个!” 荧的耐心已经耗尽,整个人濒临爆发边缘,她一下子从他身上爬了起来——险些没站稳——达达利亚及时地扶住了她。 “哎,小心摔——”他摇摇头,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了些委屈,“不是都说好了,在这里的时候不要想别的,我只是阿贾克斯,你也只是你。” “…但你不会永远都是阿贾克斯。” 在立场不冲突时,他可以是她的温驯贴心的阿贾克斯,但一旦对立,他又会变回愚人众的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是你的阿贾克斯,我保证,”达达利亚站了起来,伸手取下淋浴头将两人的身体冲洗干净,“还是现在老实,昨晚给你洗澡把我累得够呛,你饿不饿,想吃什么…唔……” “我还想再玩一会。”荧松开他的嘴唇,低垂着睫毛看不出情绪。 她还不想放他走。 “嗯,你什么时候想要都可以。”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点了点头。 只要她能高兴,想要多少次都可以。 “…阿贾克斯,现在坐回去,把腿张开自己抱好。” “色狼……” 他的脸微微发红,因为兴奋而不是害羞。 “你又想像昨晚那样…好吧好吧,别急,这就给你。” 达达利亚重新坐在那张窄床上,他曲起一条腿踩在上面,在荧目光直直的凝视下,又抬起了另一条腿,将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全都展现在她面前。 他两条修长紧实的腿大大地张开着,整个人蜷缩在窄床上时滑稽得就像一只刚被蒸熟供人品尝的长脚蟹。 “你现在看起来真像一件玩具,「玩具销售员」先生。”荧一言不发地打量了他半晌后才开口道。 “我很愿意当你的玩具,小姐。” 达达利亚如同受训中的动物一般顺从,他年轻的身体自从被她碰过之后总是处于饥饿状态,不消片刻便又精神十足地挺立了起来。 “被当做玩具也没什么不好的吧,至少…你还需要我,”他看起来颇为自得,将这遭遇当作是自己被爱的勋章,“我也会好好享受的,就让我证明我有多喜欢你吧。” 达达利亚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这副样子激发了她想要欺负他的欲望,她恼火他的欺瞒的同时,又被他的可爱纯粹所吸引沉沦,两种心绪矛盾地杂糅在一起,扭曲成了一种新的恶念。 …想要毁掉他,看他变得痛苦不堪的样子。 思及至此,荧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她蹲下身将脸庞贴近他的下身,她的鼻尖触碰到了他圆润饱满的囊袋,他刚洗过澡,身上的气息潮湿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沐浴香精的洁净,一切都显得那么可口。 不同于阴茎给人的视觉冲击和压迫感,它是那么地无害可爱,像颗粉嫩的小桃子般乖巧地悬挂在他的腿间,她忍不住亲了一口。 “呃嗯…伙伴……” 达达利亚舒服地后仰起脖子,发出了类似犬科动物撒娇般压抑又欢快的喘息声。 就在他以为她要像之前那样将他吞入口中舔弄时,她的手悄悄地滑向了他的性器根部。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紧缚感,达达利亚倏地睁开原本半眯着的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的下身被她用缎带绑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正是他用来帮她编头发的那根该死的缎带! “伙伴,”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却没有要自己伸手去解开的意思,“这样会坏掉的……” “刚才不是说随便我怎么玩吗?要说到做到啊,「公子」大人。” 荧知道他一向言出必行,故意用这一点激他。 达达利亚头一回这么悔恨自己许出去的承诺,他张开嘴,嘴唇颤抖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还是选择咬牙顺从她。 见达达利亚不再出声反抗,荧的手不自觉地随着视线移动,开始抚摩起了他结实饱满的臀部,手感着实不错,她使劲揉了好几把。 “啊…你在摸哪里呢?”达达利亚越过自己的性器看着蹲在自己下身仔细钻研的荧,嘴里还不忘揶揄她, “手法真是下流呢,伙伴。” 她这模样像极了那些耍流氓的地痞混混,但他可不会像被调戏的良家子一样气恼羞愤,他巴不得她对他更过分一些——比如摸摸他的性器之类的,它已经被晾在那里半天了。 “喂,”荧忽地爬到他身上,伸出几根手指,“舔它。” 达达利亚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听话地张嘴将她那几根手指含进了口中,他舔得极其卖力,灵活湿热的舌头暗示地在她指缝间上下舔弄,不时还试图用勾人的眼神吸引她的注意。 奈何荧不为所动,待手指充分湿润后,她毫不留恋地将它抽了出来,让达达利亚好一阵失落。 她难道就不想亲亲他吗?他的嘴唇也好寂寞,哪怕只是手指,他也不舍得让她从自己唇边离开。 自从进了浴室,她就再也没用那种温柔,充满爱意的眼神看过他了,这让达达利亚感觉到窒息。 刚才强行进入她的身体时,她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她当时满脑子都在想着别的事情,被他搅乱了。 但即使让她生气,达达利亚也不得不这样做下去,他需要用她的身体来抚慰平息他的嫉妒心与独占欲,克制住自己内心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如果真的任凭这些负面情绪驱使杀了她哥哥,他将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关于她的一切。 她不会再喜欢他,不会再与他同行,她会恨他,会想杀掉他,以及曾经喜欢过他的她自己。 …至少他现在还能当个玩具,达达利亚在心里自嘲道。 此时的二人都无心亲昵,彼此之间只剩下相互强行索取,拼命地试图证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远胜于其他存在。 股间的湿意打断了达达利亚的恍惚,他感觉到自己的屁股正在被掰着向两边分开…… “喂喂…你不会是想……” 他警觉地想要坐起身来,被她按住腿根压了回去:“别乱动。” 荧好奇地研究着他股间那处隐秘的器官,它紧紧闭合着,外面围了一圈状似海棠花瓣般的褶皱,随着他突然凌乱的呼吸声不断地翕动着。 她用两根拇指小心翼翼地撑开了这个小小的穴口,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它的构造与全貌。 比她曾经在影像资料中看过的那些要好看上许多倍,它颜色很浅,没有碍事的毛发——她也无法想象他这具漂亮完美的身体能长出什么丑陋的器官来,他的一切都是那么惹人怜爱。 但她现在要舍弃掉这份怜惜之情了。 “别弄那里…!” 达达利亚又开始挣扎,连带后穴也跟着紧绷了起来,任凭他再怎么厚脸皮,他也只是个青少年,被她玩弄这种地方也还是会感觉到难为情的。 上一次被她用导尿管插入尿道的经历已经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他不想再在她面前露出那种难堪的丑态了,一点都不帅气。 “不可以?”荧在他其中一瓣屁股上重重地抽了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和他吃痛的呻吟让凌虐的快感在她身体里疯狂流窜,“不是说你身上每个地方都是我的吗?说话不算数!” “没说不是你的…你别突然不高兴啊…那里很脏的!” 达达利亚顾不上臀部的疼痛,连忙跟她解释道,他今天已经让她不高兴过一次了。 “刚才你没洗干净吗?” 荧明知故问,她亲眼看着他洗的。 “当然有洗!”他可是很爱干净的。 “不是都洗干净了,让我玩玩怎么了?” 凭什么每次都是他把她里面搅和得乱七八糟的,偶尔让她弄一次怎么了,他能做,她就不能吗? 荧今天的情绪波动莫名地大了许多,她总是无法控制各种猜忌各种负面的念头如幽灵如噩梦般在脑中涌现。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达达利亚的态度软了下来。 “你不让我玩,我玩别人的去。” 她作势要走,就像买东西讨价还价时那样。 “不许…!你要玩就玩玩吧!” 爱吃醋的小狐狸一下子就上钩了,他自暴自弃地将脸撇向一边,退让道:“如果一定要这么做的话,你得保证…保证以后都不跟我闹别扭,也不许找别人玩这个。” “…我尽量。”看到达达利亚难得吃瘪的样子,荧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不要「尽量」,要「一定」,”他声音闷闷不乐的,“你坐到我旁边来,你蹲在地上我都看不到你了…我想一直看着你。” 荧刚坐到达达利亚身边,就被他按着后脑勺报复性地吻了上来,他恶狠狠地大口大口地吞食着她的舌头和唾液,像是要把刚才她亏欠他的吻一次性全部补齐。 “我说到做到,”直到她快要被这个吻溺死,达达利亚才退后一寸让她得以喘息,“…你可以开始玩我了。” “那请「公子」大人自己撑开,让我看看您的觉悟。”面对他的视死如归,荧不甘示弱地抬了抬下巴。 “…知道了。” 达达利亚不情不愿地张开双腿,用手指掰开了自己的臀瓣。 刚才手上沾的唾液早就干了,唾液质地也并不算润滑,荧改用了达达利亚放在浴室架子上用来防止皮肤皴裂冻伤的润肤霜,这是每个至冬人的生活必需品。 她涂满润肤霜的手指再度来到他未经开发过的处子之地,像是要抹平上面的褶皱一样缓缓地在四周按压,打转。 “后面黏糊糊的…好不舒服…我们不玩这个了好不好……” 达达利亚别扭地缩了缩身子,他还不太适应被她触碰那里。 …这感觉就像是正在被人用舌头舔舐一样。 “你平时不也是这么对我的?” 她记仇,他平时没少故意对着她的屁股使坏,又是吹气又是舔弄的,甚至恐吓过她说不自己用手撑开穴口就要直接捅进她的后面。 那么大的东西要进去后面…光是想想荧就已经开始疼了。 虽然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并未真正实践,但她还是耿耿于怀。 “…我错了,”达达利亚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记仇这么久,立刻窝进她的颈侧带着鼻音撒娇,“我才不会做会让你痛苦的事情……” 他发誓他当时只是觉得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很可爱,并没有真的要侵犯她屁股的意思,比起屁股,他更喜欢两个人都能同时觉得舒服的地方。 趁着达达利亚哼哼唧唧分神的间隙,荧一声不吭地将中指伸了进去。 “啊…!” 毫无前兆的侵入让达达利亚一下子绷紧了身体,叫声都变了调。 “很疼吗?”他后穴的入口狭窄而温热,绞得她的指尖动弹不得,“深呼吸…放松一点,你夹得这么紧,很容易受伤的。” “我没事…你继续……”达达利亚逞强地摇摇头,“…这点痛我还承受得住。” 她于是又挺进去了一个指节。 和想象中的紧致不同,经过了入口那圈紧紧包裹住她中指的括约肌后,里面是有余裕活动的空间的,足够让她的手指四处胡乱搅弄。 见达达利亚咬着嘴唇没再吭声,她一口气全插了进去。 “还是很难受吗?”荧关切道,有点于心不忍。 一听她这话,达达利亚又来劲了,他亲吻着她的脖颈,侧过身子用下身蹭她:“好难受…帮我解开好不好?要坏掉了。” 蹭着蹭着,就又想往她腿缝里钻。 好了,他没事。 “不行,它还在服刑期间,不许趁机插进来。”她暂且收回对他的怜悯之心,并拢上双腿防止入侵。 荧陪达达利亚住院期间也没闲着,她没少翻看小护士休息室书架上的书,从中学习到了不少。 她试探着向上弯曲起手指,按照从书本上看来的知识隔着肠壁在某处轻轻地戳了戳。 “…呜…不行……不要按…!那里好奇怪……” 达达利亚总算开始慌了,他剧烈地大口喘着气,试图逃离她的手指,这一切远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老实点,不要乱动。” 荧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她倾身将他压到靠墙的地方,用掌心包覆住他的阴囊揉捏,手指也快速地在他身体里弯曲伸直,不停按压抚摩着那块最敏感的区域。 恶劣地欣赏着达达利亚从未展露出来过的脆弱表情和可爱的叫声,她更加无法抑制住内心深处那些原始暴虐的冲动了。 现在的达达利亚就像一只被揪住尾巴倒提起来的狐狸,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钴蓝色的眼睛里流了出来,看着十分可怜,全然没有了平时那副骄傲神气的样子。 “「公子」大人,怎么滴得到处都是?是漏尿了吗?” 荧幸灾乐祸地看着达达利亚的下身,报复的快慰感一时在脑中占据了上风,手里的动作变得更快了。 “才没…尿…哈啊…哈啊……啊……” 达达利亚的身体抖得厉害,不断有乳白色的半透明粘稠液体抑制不住地从性器顶端的小孔里溢出来往外淌,就连丝带都被浸湿,松松垮垮地粘在了他的小腹上。 他努力地支撑起身子想要去亲亲她寻求安慰,荧侧过脸避开了这个吻:“…别来这套。” 一旦被他吻到,她又要心软地放过他了,想到这里,她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呜…嗯……啊哈…哈……求你了…我不想这样射……让我在你手里射出来……” 达达利亚本就幽邃的双眼完全失去焦距,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抱住了她这个罪魁祸首:“我不喜欢这样…不要这样对我…伙伴…好难受……” 比起她的暴行,他更无法接受她变得疏远不信任的眼神。 “那回答我,你在冰面下看到了什么?” 她问出了最想要问的问题,可以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这个问题做铺垫。 这句话就像婴儿的安抚奶嘴,瞬间止住了哭闹。 达达利亚的挣扎骤然静止了,他绝望地睁大了他那双失神的眼睛,似乎在难以置信她直到现在都还不肯放弃对他的拷问。 他感觉自己血管里沸腾的血液正在逐渐冻结。 “…什么都没有。” 说谎。 “…不愧是执行官大人,嘴很严嘛,”荧心中的那团火越烧越旺,她嘲弄地又瞅了他下身一眼,将手指从他身体里抽了出来,“好厉害,真的用后面射出来了,看来以后前面用不上了吧?” 达达利亚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只剩下胸口仍在上下起伏。 “怎么不吭声了?嘴里含着糖吗?” 荧托起达达利亚的下巴,他紧抿着嘴唇,没有抬眼看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几颗晶莹的泪珠。 她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刺痛了起来。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腥气,昭示着她对他犯下的罪行。 “…我只是不想对你撒谎。” 达达利亚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疲惫中带着一丝沙哑,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沉默了几秒后,他继续说道:“…我确实有事情没告诉你,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害你,答应过你的事我也都会做到。” 达达利亚没有像平时事后那样黏在她身上撒娇,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用淋浴重新冲干净了两个人的身体,而后用浴巾包裹住了她。 “玩够了吗?玩够了我就先出去了。” 荧坐在窄床上,低着头不说话。 “不要在浴室里闷太久,会头晕的。”最后,他交代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浴室。 明明胁迫他让他屈服,明明如愿让他痛苦不堪地哭了出来,为什么她的心里竟没有一丝得逞的喜悦。 ——她好失败,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冬来·十 荧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时,达达利亚已经将房子打扫了一遍,正站在桌子前用烧水壶的壶底熨平她衣服上的皱褶。 达达利亚换了件灰蓝色的宽松毛衣,看起来随意又居家,为了方便干活,他袖口卷到了手肘,露出了一截瘦削修长的小臂。 一抬头,达达利亚就看到荧扒在浴室门边鬼鬼祟祟地打量自己,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同她打招呼:“哟,伙伴,总算舍得从你那小审讯室里出来了?” 见达达利亚态度一如往常那样亲热,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荧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倒是一如既往地不记仇。 忽然,她不经意间在桌面上瞥见了一件熟悉的事物,来不及思考,她立刻冲过去将它攥在了手里:“你…你怎么把我内裤都给洗了?” 他洗他自己的衣服就好了,干嘛把她的衣服也顺手洗了?就连内衣内裤也…… 荧光是想到他那双手握着自己的内衣内裤搓洗的画面就面红耳赤——那可是贴身衣物! 她应该没有留下什么脏脏的污渍吧…早知道刚才不随地乱丢了。 “在医院的时候,我的衣服不也是你帮我洗的吗?” 达达利亚不懂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又不会对她的内衣内裤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更何况他昨天晚上就已经帮她洗过衣服了——在她喝得烂醉不省人事的时候。 “只是顺便帮你洗而已……” 一听他提起医院的事情,荧就又开始心虚了起来,她视线有些飘忽,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伙伴,你该不会对我的衣服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达达利亚原本只是随口说说故意打趣她,但没想到这话刚出口,荧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才没有!!你那病号服一大股药味谁要闻了?” 她也只是在洗他衣服之前,习惯性地将它们贴到鼻尖闻了闻而已!习惯性! 况且!又不是她自己主动说要帮他洗的,还不是他那些下属特意叮嘱她说什么「公子大人从来不用公共洗衣房,日常衣服都是自己洗的」,她担心他有什么洁癖,只能帮他顺手搓了,反正她自己的衣服也要洗。 “好好好,你没闻你没闻,”达达利亚赶忙安抚她,“再说,闻就闻了,多大点事……” 他又不介意她对他变态,这么喜欢他的气味直接抱着他闻不就好了,放着他这个正主不闻,要去闻脏衣服,真是别扭。 “说了我没闻!!” 她急得踮起脚去捂他的嘴,全然忘记了自己手上还藏着东西。 “唔…!”达达利亚被捂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荧慌慌张张地想要移开手,手腕却被他猛地握住,连带她整个人一同拉进了怀里。 “小虐待狂,消气了?” 达达利亚的脸近在咫尺,没有高光的幽邃双眸中倒映出她的影子,他柔软的头发轻盈地扫过她的眉心,痒痒的。 经过这一通折腾,荧现在哪还生得出气来,她刚才一个人待在浴室里大半天,已经反思过好几轮了。 “你…那里还疼吗?” 她刚才对他太粗暴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指甲刮伤。 “…疼,”他额头抵了上来,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但这里更疼。” “对不起,”荧嗫嚅着,“我不该那么做…也不该说那些话。” 冷静下来后,她也想清楚了,哥哥不愿意见她又不是达达利亚的错,自己只不过是在借着他撒谎隐瞒的由头迁怒他。 ——她才是最坏的那个人。 比起看达达利亚痛苦落泪,现在荧更想看到他高兴的笑脸,哪怕让他耀武扬威得意洋洋地爬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都可以。 达达利亚敏锐的直觉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她情绪中的内疚。 鱼儿上钩了。 于是他用一种略带委屈幽怨的语气轻声道:“我不是讨厌你那么做,也没有因为你的话生气,只是…不甘心罢了,明明是属于我的时间,你却一直想着别的事情,还要因为其他人而迁怒我…就算是玩具,也是有尊严的……” “达达利亚…对不起……” 不出所料,荧的眼睛里又浮现出了那种独属于他的温柔与怜惜,他的汪汪猫回来了。 …是他赢了。 达达利亚极力抑制住脸上即将绷不住的窃笑,趁胜追击:“不要说对不起,是我先答应做你的玩具,许下的承诺,就该好好遵守…我是心甘情愿给你玩的。” “傻不傻啊,为什么不反抗?你就不怕真的被我玩坏。”荧心疼地环住达达利亚的脖子,把他搂得紧紧的。 他如果真的想反抗,她是绝对按不住他的。 她所认知中,至冬国的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是那么骄傲,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但就算被她那样暴虐地对待,就算尊严被她踩在脚下羞辱,他也只会像鸵鸟一样将脸埋进她这个施暴者的颈窝里祈求她心软放过他。 “我知道你不会真的伤害我啊,”达达利亚脸上绽开了他自信又灿烂的招牌笑容,“你这么喜欢我,才不舍得那么做。” 用一时的失态换来她的亏欠感,不亏。 “到底是哪来的底气觉得我不会伤害你?” 荧真是要被他气笑了,她明明对他这么坏。 “直觉啊。” “…你是凭着直觉生存的小动物么?”她忍不住吐槽。 “唔,确实有这个可能呢,我以前就是因为直觉你不是真的讨厌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贴上来的,”达达利亚突然敛了笑意,弯下腰托起她的臀部将她放到桌上,“好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我出手了。” “你要做什么…?”荧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不知道他要怎么报复她。 “你说呢?” 达达利亚不答反问,他先是用手将她的左腿推到一边,又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右膝:“把腿张开。” 他又要…她短促地呼吸着,脚趾也紧张得蜷缩了起来,但还是听从他的指示岔开了腿。 …算了,无论他要对她做什么她都认了,就算让他捅回来她也绝无怨言,毕竟是她先对他动的手…希望不要太疼。 “…想什么呢?这个表情,我是要给你上药,不是要上你。” 达达利亚终于憋不住笑了,她这么听话,他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对不起她这份期待了? 但想归想,他也是知道要节制的。 上药?上什么药,受伤的不是他吗? 荧全然忘了自己腿上骑马留下的擦伤,直到被达达利亚蘸着药膏的手指触碰到伤处才忍不住“嘶”了一声。 “我亲爱的伙伴,就当是为了我,至少把裤子穿上可以吗?” 看着面前的景象,达达利亚感觉到头疼,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她身上只穿了件他的衬衫,衬衫下摆一卷起来,下身竟是赤裸的,整个阴部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内。 那里不久前才容纳过他,还有些合不拢,泛着湿漉漉的红润光泽,看着格外诱人。 “不穿内裤就直接穿裤子…感觉好奇怪。” 达达利亚的衬衫对于她来说也太过于宽大,下摆都足够遮住她的大腿了。 “我不是有给你准备内裤吗?”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内心不断地跟自己强调着自制力,自制力。 “我才不要穿你的内裤……” 荧不知道又想到了些什么,脸都涨红了。 “那条是新的,我都还没穿过呢。” “…那也不要。” “下次还是用雪橇载你来吧,怎么大腿上的皮和脸皮一样薄?”达达利亚仔细检查着她大腿根上骑马磨出来的伤,他心疼地又啧了一声,“回程的时候你侧着坐,我会骑得慢一点。” 他光顾着心疼她,自己脸上的割伤是一点都不在乎,皮开肉绽的一道横在那,荧看了都觉得疼。 “你脸上的伤也要处理一下,药给我,我帮你涂。” 她伸手便要去取他手上的药膏。 “我自己来吧。” 说罢,他用同样受伤的脸颊轻轻地贴上了她的腿根。 “你看,这不就涂好了。” 两处伤口重迭在一起,像是在举行某种神圣而隐秘的仪式。 …他这是在做什么,歃血为盟? 荧胡乱地猜想着,没好意思说出来破坏气氛。 即便荧不想破坏气氛,也不得不这么做了,因为她的肚子突然煞风景地叫了一声。 她在他面前仅剩的那点尊严,不复存在了。 “…刚才的声音,能不能请你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荧心如死灰,他离得这么近绝对听得一清二楚。 “刚才有什么声音吗?” 达达利亚忍着笑配合她,他站起身亲了亲她的脸颊:“我这就去做饭。” “…我也一起!”光让他一个人忙活也太不仗义了。 达达利亚走到衣柜旁,从里面翻出来一件米白色的毛衣,盖到了她的脑袋上。 “把毛衣穿上,虽然屋子里有暖气,但比不上家里的大型供暖设备覆盖得全面,你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自从荧来到至冬,「着凉」这个词已经成为了达达利亚的口头禅,生怕她不适应这里的极寒气候感冒发烧。 荧将罩在头顶的毛衣拿了下来,下意识放到鼻子边嗅了嗅。 “干净的,洗完还没穿过呢。”达达利亚担心她嫌弃,忙解释道。 “…哦。”她没多想,点了点头。 “怎么看起来好像很失望?哦…差点忘了,你喜欢我穿过的。” 说罢,他便要脱下自己身上那件。 “——谁喜欢了?!” 达达利亚享受烹饪的乐趣,他的秘密基地里自然也要有一个小小的开放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锅碗瓢盆和各色调料都应有尽有,一样不差,种类甚至多到像个小杂货铺了。 “刚好烧了开水,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达达利亚没着急做饭,而是先递过来了一只搪瓷茶缸,里面盛着红棕色冒着白色热气的液体,荧接过低头闻了闻,是红茶。 她怎么什么都喜欢嗅一嗅,跟条小狗似的,达达利亚暗自想道。 “茶里要加糖吗?” 他晃了晃手上的一小罐方糖,糖块在玻璃罐子里晃动,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 荧摇摇头,捧着茶缸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达达利亚泡的红茶不浓不淡恰到好处,散发出令她感到温暖、放松的香气。 尽管茶具是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搪瓷茶缸,但一喝就知道这茶叶绝对不便宜——上次喝到这么好的茶,还是在梅洛彼得堡蹭的「公爵严选」,她自己反正是不舍得买这么贵的,她和派蒙都是喝平价茶包就能满足的贫民。 “要吃个鸡蛋垫垫肚子吗?” 不等她回答,达达利亚就从煮锅里捞出一只带着裂纹的鸡蛋,握着它在炉子边上轻轻磕了一下,然后仔细地剥了起来。 “什么时候煮的鸡蛋?”荧不经意地往锅里瞟了一眼,立刻惊诧得瞪大了眼睛,“你居然拿这么贵的茶叶煮茶叶蛋!暴殄天物!” 达达利亚用剥了一半的茶叶蛋堵住她的嘴:“你只管吃就好了,小守财奴。” 他难道还要为了煮一锅茶叶蛋而另外买茶叶?那才是浪费吧。 这用高级红茶煮出来的茶叶蛋确实有点好吃…荧默默地吃了起来。 趁着她喝茶吃蛋的功夫,达达利亚已经从麻袋里取出带来的食材,将它们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水槽边上清点备用。 土豆、番茄、洋葱、奶酪…… “准备这么齐全,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打算在外面过夜吧?” 荧注视着静静排列在水槽边等待检阅的食材方阵大军,不禁怀疑他早有预谋。 这阵仗与其说是要去野餐,更像是行军时的炊事班。 “怎么会呢?只是想着冰钓完了还可以顺便露营做饭给你吃,别把我想得太坏了,伙伴。” 达达利亚转过脸,冲她飞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他生得好看,这种油腻兮兮的动作他做起来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她就知道。 “鱼想怎么吃,还是想烧烤吗?今天的鱼管够,你敞开肚皮吃。” 达达利亚熟练地将今天钓到的鱼开膛破肚,早在刚才他就已经将它们浸泡在盐水中解冻,现在又恢复到了刚钓上来时的状态。 “吃火锅吧,番茄锅如何?我之前得来了个新配方还没试过。” 荧挽起袖子,接过他手中处理好的鱼。 连她都饿了,达达利亚这大高个能量消耗得肯定比自己要快,她也不想再折腾什么花样,尽快让两个人都填饱肚子才是真的。 “你要当今晚的主厨吗?我给你打下手,要做什么?全听你的。” 他已经好久没吃过她做的料理了。 “那你先把这几个番茄拿去去皮切丁。” 荧一边用刀将鱼切成摩拉厚度的鱼片,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好——!” 达达利亚欣然地执行着荧下达的命令,他喜欢被她这样随意指使。 番茄跟着他们在外面冻了一天,早已被冻成了冰坨坨,达达利亚先是用刀在表皮划上两道口子,再用温水一浇,便轻轻松松地让它们脱了皮。 “切点洋葱和蒜片姜片…番茄再切碎一点!太大块了!”尽管手上忙着自己的活,她也还不忘对他指指点点。 “是,长官大人。” 达达利亚被指手画脚也不生气,他乐呵呵地将番茄块剁成了番茄冰沙。 “黄油、黄油去哪了?锅冒烟了!” “在这呢,长官。”他忍着笑又切了块黄油递给她。 “伙伴,你每次做饭都这么……”达达利亚斟酌着用词,“这么手忙脚乱的吗?” “——先别说话!要糊了!”荧着急忙慌地用黄油煎香配料和鱼骨,又倒入番茄碎末一同翻炒成酱,直到往锅里加了水开始熬汤后才有功夫回答他,“…做出来能吃不就行了。” “我很喜欢哦,因为这就是你,又笨拙…又急切地想要做好每件事的样子。” 达达利亚忽然说道,而后目不转睛地侧过头望着她。 橘红色的汤底咕咚咕咚地在锅里欢快地冒着泡泡。 荧的脸涨得通红,她紧紧握住手上的锅铲,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这个家伙,干嘛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这种煽情的话,没看到她正在认真干活吗? “…我有什么好的?真是搞不懂你,”她泄愤般地用锅铲捣着锅里的鱼骨,面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我性格不好,对你也不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身体啊。”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下流…!” 荧怒气冲冲地正要举起锅铲制裁他,却听他继续说道:“这么结实的身体我还是头一回见…从这么高的地方直直砸进地板里都能毫发无损地立马爬起来…仿佛不管受到怎样的外力攻击都不会坏掉……” “…变态。” 荧不动声色地往外移了几步,悄悄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不该招惹的人了,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放心,除了切磋比试,我不会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对你使用武力,你知道的,使用暴力是你的特权,小虐待狂。” 像是要安抚荧的情绪,达达利亚伸手想摸她的头,被她嫌弃地避开了:“你手刚切过姜葱蒜,不许碰我!” 上回这人拿完红肠又挼她脑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那一整晚都感觉头上有股烟熏过的大蒜味。 “这就生气了?逗你的,喜欢的当然不只有身体,虽然你的身体我也很喜欢啦……”闪身躲开荧落下的锅铲之际,他还顺便在她脑门上光明正大地偷亲了一口,“你还在蒙德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了,一直期待着跟你见面呢,不然也不会特意在请仙典仪上埋伏你。” 荧神色稍缓,捂住额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老爹故事里那种英雄勇者一样的角色,强大,冷静…担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他叹了口气,“没想到居然被千岩军吓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钻。” “…只是不想被牵扯进麻烦里,谁怕了。” 她那会刚到提瓦特没多久,先前又才经历过与血亲的分离,草木皆兵是自然的。 “你不去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你的。”他宽慰她。 “你就是这个「麻烦」,”荧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可不是什么伟大到能拯救苍生的勇者。” 从枫丹开始…自己好像就一直没做成过什么事情,她感觉到挫败。 “怎么会这么想?你不是一直在四处奔波拯救世界吗,我的大勇者。” 根据荧的指示,达达利亚将切好的配菜顺着刀背推进锅里,见她有些出神,又悄悄接过她手中的锅铲不住地搅拌起来,防止配菜粘锅。 “与其说是勇者…不如说是一枚棋子,被动地起到一些无关痛痒的作用,就算没有我,事情也能照常发展吧。” “唔…就像璃月武侠小说里面的正道侠客,被命运裹挟着复仇?” 达达利亚给弟弟妹妹们买书的时候,自己也会翻上几页,筛选掉那些带有少儿不宜内容的书。 “那你是什么,被正道侠客人格魅力所吸引的魔教妖女么?” 似乎脑补到了些什么有趣的,荧眼里的低落一扫而空,总算又笑了出来。 他也没去纠正她的说法,不管妖男还是妖女,能让她笑出来就好。 “所以…自信一点,伙伴,想想你在蒙德在稻妻在须弥做过的事情,换做是谁都无法达到你的高度吧?” “如果这些都无法安慰你,那我只能搬出璃月了,当时要不是你在黄金屋拖住我,魔神奥赛尔可能会更早被放出来哦。” “…要是真淹成功了,我不觉得凝光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她一针见血地指出。 “璃月的梅洛彼得堡在哪里?”他倒是心态良好,“我一定在里面老老实实等你来捞我。” “死心吧,不会来的。” 趁着锅底还没好,荧抓起一旁的土豆,将它们一一洗净削皮。 “伙伴,我知道我们两个在枫丹的遭遇都不怎么好,但至少…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还能从彼此眼中看到对方的身影,不是吗?这么一想,是不是就没那么孤单无助了?” 达达利亚也跟着拿起小刀,细心地处理掉土豆上她没削干净的地方。 荧被他这样安慰,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了。 明明在枫丹过得最不好的就是他…还反过来要他来安慰自己,自己真的好差劲。 如果当时她已经恢复所有力量,就不用等到那维莱特拿回古龙大权再下去找他了。 …她还是不够强大。 “在枫丹,我获得了痛快战斗的机会,你也收获了新的友谊……”说到这里,达达利亚有些懊恼,“哼,就是可惜最后不是我们两个一起收拾的鲸鱼,早知道多撑一会了。” 和巨鲸战斗除了满足自己的好战欲望,达达利亚也有必须和它战斗的原因,他直觉它很危险,不能放任它来到提瓦特,他固然喜欢混乱,但混乱必须控制在一定的秩序之内,如果提瓦特都毁灭了,秩序也就不存在了吧。 “但我最后的那个手势很帅气,对吧?那维莱特当时脸色是不是很难看?”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不知道,掉得太快没看清。” 荧的声音有些颤,肩膀也在不住地抖动着。 “…你就知道欺负我。” 达达利亚不用看都能想象到荧现在使坏憋笑的样子。 在歌剧院见到她的一瞬间…达达利亚就知道这事情有人能接手了,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不小心就直接累晕了过去。 “那维莱特他人其实挺好的……” 荧试图给他打预防针。 以后再带人去马斯克礁,两队人马总有撞上的可能,万一到时候打起来就不好收场了。 “哼,你就喜欢那种文化人类型的吧?” 达达利亚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满。 在璃月是这样,就连来了枫丹也还是这样。 “有吗?”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过什么文化人。 “我懒得跟你举例,你自己想。” “你就偏好那种长条状的,腿短短的。”他还煞有介事地作了补充。 荧这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她故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其实还有圆滚滚腿短短的。” “…那种你也喜欢?”达达利亚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将手里的锅铲重重地往锅里一放——原本想直接丢下去的,他怕溅出来的汤汁烫到她,“涉猎甚广嘛。” “你们至冬有冰龙么?” 荧觉得他这副气鼓鼓的样子也很是可爱,满脸都写着「我吃醋了快来哄我」。 “…不告诉你。”他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我最喜欢你哦。” 她飞快地说了一句,生怕他能听清一样。 达达利亚孩子气地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不断用额头蹭她的脖子:“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别拱我啦,汤要撒了,”荧舀了一勺汤汁,用嘴吹凉后喂到他的唇边,“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唔…!真不错!我很喜欢!”一吃到她亲手喂的好吃的,达达利亚的心情瞬间就又变好了。 “把锅端出去,找个小火炉继续让它先继续温着,我看看再弄点什么加菜。” “好——!” 两个人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地做完了饭,荧还用剩下的鱼肉和土豆炸了一大锅炸鱼薯条。 火锅这种烹饪方式极为便利,汤底一烧开,把胡椒、酒和盐腌制好的鱼片滑入沸腾的橙红色浓汤中,烫个几十秒就可以吃了。 长期生活在极寒水域的鱼肉质极为细嫩肥美,和酸甜可口的番茄汤汁搭配起来堪称一绝。 “这个部位的肉嫩,吃这块,”达达利亚用汤勺捞起锅里的鱼片盛进她碗中,“土豆好像还没煮烂,你先别捞它。”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学会用筷子吗?”荧揶揄地笑他。 刚才她想着吃火锅用筷子会比较方便,结果翻遍了所有橱柜,连一双筷子都找不到。 “我又不像某人,没事就往璃月跑,一阵子不用就手生了,还是叉子勺子好用。” 达达利亚没好气地又往她碗里放了几块鱼肉。 他本人都已经上璃月七星的黑名单了,再去璃月怕不是要被千岩军当过街耗子一样地追着撵的,他和普通士兵可没什么好打的,要真这么闲,还不如回去操练自己的手下。 “我不仅往璃月跑,我还往稻妻跑,气不气?”荧不服输地也往他碗里夹食物,和他比赛谁夹给对方的菜多。 “气,气死我你就高兴了,小没良心的,哼。” 他又不是不清楚,她尤其爱往那神里家跑,不知道是图那家饭好吃还是人好看。 达达利亚用牙咬开汽水瓶的盖子,给自己和荧的杯子里倒上。 他一下子倒得太满,汽水的泡沫险些溢出来,荧怕弄脏桌布,连忙接过喝了一口。 “这个枫达喝起来怎么好像跟以前在枫丹喝过的不一样?” 她咂巴了下嘴,喝起来有股蜂蜜的味道,是至冬地区限定的口味吗? “因为这不是枫达,是冬达,至冬的国民汽水,”达达利亚晃了晃汽水瓶,示意她看商标上那两个印刷得大大的「冬达」,“最开始仿制出来冬达的时候,要在专门的商店窗口排队才能买到,后来自动售卖机普及了才稍微好一点。” “…你们至冬仿制神之眼坑人也就算了,居然连枫达都要仿制!” 荧又是一阵瞠目结舌,她身为枫科院荣誉高级研究员,这么坐视不理真的好吗? “哈哈哈,有泡泡桔原味的,还有青蒿和樱桃的,你要哪一种?”达达利亚向她展示着自己的饮料军火库,“哦,差点忘了,还有冬都限定的冰淇淋口味。” “…我喝泡泡桔的就好!”她立刻护卫住了自己的杯口,其他口味怎么想都很奇怪! 达达利亚往自己盛着冬达的杯子里倒入了一盎司左右的火水,这样混合喝起来口感会顺滑很多。 “让我想想,今晚要用什么祝酒词比较好呢?”他一手摇晃着杯子里的液体,一手托着下巴看她,“「祝你安康」?” “喝着这么不健康的饮料还要想着健康的事情?” 达达利亚摄入酒精的量是不是太多了点?几乎是要当成水喝了,他的肝受得了吗?得找个时间跟他提戒酒的事情了。 “伙伴,那你能戒掉喝枫达或是其他果味气泡水吗?”看她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杯子里的混合酒,达达利亚也严肃地反问道。 “…不能。”她沉重地摇了摇头。 “哈哈哈,祝酒词还是由你来想吧,”他决定放弃思考,“我可没你那些「文化人」朋友有文化。” “那就——敬达达利亚的屁股。”她忽然灵光闪现,举起了杯子。 “…你这水平,怪不得咱俩能凑到一起,”达达利亚倒也没生气,他只是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也举起了杯子和她碰了碰,“好吧——敬本人的屁股。” 咕噜咕噜地灌完了一大口后,荧满足地放下杯子:“乌拉——!气好足!喝起来好爽!” 比原版的枫达甜度要更低一些,喝起来也更清爽。 “这就叛变了?枫丹科学院荣誉高级研究员?” 达达利亚好笑地看着她,拿起汽水瓶又给她满上了,高兴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喝「火水」的是她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晚我是精神至冬人。” 对不起了,安里,下次去枫丹她会多买几瓶枫达谢罪的。 “好啦好啦,精神至冬人同志,少喝些汽水,留着肚子好好吃饭,别跟托克一样。” “我有好好吃饭啦!”荧突发奇想地用叉子插起一块炸鱼,在汤汁里煮了一会后才拿起来咬了口,“这样也很好吃!你尝尝!” ——灵感源自于香菱家的小酥肉,可惜里面没放花椒。 达达利亚张嘴咬住她喂来的炸鱼,酥脆的面衣浸满了酸甜鲜美的汤汁,还缓解了炸鱼的油腻,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为我下厨呢。” “喂喂,不要说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样,之前哪次叫你出来没给你饭吃?” 每次从马斯克礁回来,荧都会请大家一起吃庆功宴,有时是在万民堂,有时是在她壶里。 “那不一样,派蒙他们也有份吃,我只是顺带的……” 达达利亚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 “怎么就成顺带的了?”荧觉得好气又好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计较?” “现在你是我的,我当然要计较多一点,不然好处都给别人占了去了,”他捧着碗,纠结地皱着一张脸,“怎么办,我都不舍得吃了。” “…以后也会做给你吃的,安心吃吧。” 虽然知道他这是又在卖惨装可怜,荧还是出言安抚道。 “真的~?那我以后每次去你那,你都「单独」做给我?”达达利亚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望向她。 …小心思不要太明显了,这家伙只是单纯地想把别人都排挤出壶吧? “…我尽量。” 她目前也没打算在其他人面前公开他俩的关系,还是尽量避开大家好了,免得被细心的人发现端倪。 “你对我真好……”他脸上立刻浮现出感动不已的表情,说着就要贴过来亲她一口。 “吃你的吧。” 荧忍无可忍地用炸鱼塞住了他油乎乎的嘴。 “要是有米饭就好了,配上这个汤汁我能吃三碗!” 达达利亚的吃相太过于下饭,和他一起吃饭连她都不知不觉食欲大开多吃了很多。 看来让自己变圆润的犯人不只有高油高糖,这个人也是共犯! “差点忘了,我还带了些烤饼,用这个来当主食吧。” 达达利亚把烤饼剖开两半,夹上压烂的土豆泥,又浇上一勺橙红色的番茄汤汁后才递给她:“快试试,我敢打赌这样绝对好吃。” “碳水加碳水,好罪恶的组合…!”荧挣扎着接过这份罪恶,在内心作了一番忏悔后果断狠狠地咬了一口,“消灭罪恶,我等义不容辞。” “怕什么,一会出去跑个几公里不就好了?”他倒是不怎么担心热量,“还是说,你想和我切磋一下?我可是很乐意奉陪的哟。” “…突然好怀念香菱做的麻辣火锅,涮上这个鱼片绝对好吃,下次打完深渊聚餐就吃那个吧。” 荧突然转移了话题,痕迹生硬得连达达利亚都不忍心拆穿她。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达达利亚早就知道荧并非天性就这么勤奋刻苦。在经历骨肉分离,失去自身的所有力量之后,她不得不独立坚强起来,拼命让自己的羽翼日渐丰盈,强大到足以保护她自己以及她所爱着的那些人们。 当她放下警觉和提防,开始变得依赖他之后,才渐渐让他看到了曾经的另一个她,嘴硬心软,爱撒娇,爱发脾气,偶尔也爱偷懒。 如果没有与兄长失散,现在出现在提瓦特的就是那样的她了吧,不过,那样的她必然会和她那哥哥依旧像连体婴一般紧紧捆在一起密不可分,不会让他有机可乘。 “我还是最喜欢吃你的番茄锅,又甜又酸,很合我们至冬人的口味,一看就是特意为我煮的。” 达达利亚顺着她的话题接了下去,他并不急着把她拉出去操练比试,今晚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软磨硬泡。 “你少臭美,我自己也要吃才煮的。” 看到达达利亚嘴角上沾着橙红色的汤汁,荧抬手顺手替他擦掉了。 “那个辣度还是饶了我吧,就算是为了我,点个微辣的可以吗?” 达达利亚半眯着眼睛惬意地享受着来自她的服务,他其实并不怎么怕辣,不知道她为什么每次都逞强挑辣的吃,明明不太能吃辣。 “当然要点鸳鸯锅啊,班尼特也吃不了辣的,”她促狭地调侃他,“不是每一秒都在变强的达达利亚吗?这么点辣都吃不了。” “还说我,上次谁辣得连喝两大杯椰奶?连万叶小兄弟都比你能吃辣。” 他只是不想看到她因为嘴馋而弄得肚子疼。 “北斗大姐头她们船上无辣不欢,万叶天天跟着一起吃当然锻炼出来了,我要是也混上船待一段时间,肯定也能面不改色地吃辣。” 不知道南十字船队如今又航行到了哪里呢,改天还是写封信问候一下吧,她有点想她们了,唔,再顺便寄点至冬特产好了,希望北斗大姐头会喜欢喝「火水」。 见荧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达达利亚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算了,他还是找人开几副胃药以备不时之需吧。 “有时候真羡慕神里家…就算把厨房炸了都有托马帮忙收拾。” 吃完饭,二人挤在一个水槽边上洗碗,荧有感而发,感叹了一句。 “羡慕别人干嘛,你不也有我吗?” 达达利亚接过她冲洗干净的碗,用棉布擦拭完后才放回橱柜里。 “总不能把碗都堆在水槽里等你来洗……” 就算达达利亚不介意,她自己都受不了壶里这么邋遢。 荧不讨厌做饭,但讨厌收拾用过的厨房,所以多数时候还是和派蒙两个人在外面解决。 “我以后一有空就过来给你做饭,要是实在忙得抽不开身,就做好派人给你们送过去。” 达达利亚早就看不惯她们两个的生活习性了,外面的食物哪有自己在家做的健康,他要是再不管,这两个人能把零食小吃当饭吃。 “哪有长官让自己手下跑腿送外卖的?”荧虽然心中熨帖,但也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她绞尽脑汁地找着借口,“再说…你要是来的频率太高,派蒙会怀疑的。” “她才不会,每次我来你那她都欢迎得很。” “…她那是欢迎你带来的外卖和食材。” 将最后一只盘子放回橱柜后,达达利亚拔掉水槽里的塞子,让污水顺着排水口流了出去。 “我喜欢被你依赖,也喜欢依赖你的感觉。” 达达利亚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上残余的洗涤剂吹了个泡泡,他开窗将手探出去,再收回来时,手上已经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球,像变魔术一样,荧不禁从口中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他把冰球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捧在手里,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怕它被自己呼出的气体融化。 “所以…不要拒绝我的关心,好吗?” 达达利亚说得极为恳切。 “口袋锚点和洞天关牒…会给你准备好的。” 在他的眼神攻势下,荧总算肯作出妥协,这样他不管身处何地,只要不被地脉干扰就能随时传送进她的壶里。 “谢谢,”达达利亚用手撑着大腿弯下腰,轻轻地吻了她的脸颊,“我会好好使用的。” “我、我要去喂雪球了!” 她胡乱地抓了几根胡萝卜,在自己的心绪完全被他拨乱掌控之前,像一只受了惊吓的老鼠般逃离了他的身边。 荧连续喂了雪球五根胡萝卜,三个苹果才足以将内心的悸动平息下来。 再次回到屋内,害她心律失常的罪魁祸首正在迭衣服,看起来贤惠又温良。 她顿时就又忘了刚才的危险氛围,凑上前去欣赏他干活时的模样。 “啊,这里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个口。” 荧可惜地在裙摆上摸了摸,应该是在树林里穿行时不小心被树枝给刮到了。 “等回去我帮你补好就是了,”达达利亚抬头瞟了她一眼,她身上还是刚才在室内穿的那套,“也不穿多一点,光着屁股就往外跑。” “我穿裤子了…!马厩离这又没几步路。”荧差点就要掀起衣服下摆让他看自己的内裤,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收手了,“你还会缝补衣服?” “这可是新兵营的内务基本功,我们都习惯在制服领口缝上纯棉的内衬,这样穿起来比较舒服。” “你以前穿的什么制服?黑红相间带毛领兜帽的那种?” 荧想象着他穿愚人众基层小兵制服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哼,那身衣服我没穿多久就换掉了。”他洋洋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穿破了?”她不配合地问道。 “是晋升——!”达达利亚不爽地捏住她的脸往两边扯,“你呀,平时多买些衣服,比我还不讲究,要不是在医院看过你换上过护士制服,我还以为那衣服是焊死在你身上的呢。” 他说的是她平时一直穿在身上的那套。 “…我每天都有换洗衣服的!”她立刻为自己正名,“还有,不许趁机乱捏我的脸!” “为什么不能?” 达达利亚愈发变本加厉地揉她的脸,就像揉面团那样,丝毫未觉危险将至。 手感真好,一想到她这张脸又被自己养圆了一圈,他就格外有成就感,她以前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跟只流浪猫似的。 “因为…会被咬!” “好痛——!” 冬来·十一 文艺作品中的假期往往发生在阳光明媚的夏天,而属于荧的假日,则在天寒地冻的雪国不期而遇。 她整个人仿佛被锁进了一只名为达达利亚的,满是金黄色蜜糖的密封罐子里,糖分一点一点地渗透入她的皮肤肌肉,五脏六腑,直至被那湿润、绵密的温柔彻底腌渍成一枚溏心流蜜的蜜饯。 风雪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就像是一群渴望进屋取暖的野蛮人,在窗外不断地哀嚎、哭闹。 雪又下大了,荧悄悄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看来今晚不会被拉出门搞体能了。 这样的大雪天,她只想舒舒服服地窝在暖炉边的沙发上烤火。 要不是顾及到身边还有人,荧甚至想不顾形象地直接躺倒在暖炉前铺着的毛绒地毯上打几个滚。 “屋子有点乱,你凑合坐。” 达达利亚并未跟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他跟台永动机似的一刻都闲不下来,又在屋子里收拾了起来。 “你不是才打扫过吗?” 见他这么勤快,荧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虽说是在别人家做客,但她要不要也跟着一起打扫比较好? “别下来了,你坐着就好,刚刚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达达利亚看起来有些懊恼,“早知道你要来至冬,我就提前回来收拾了。” 听到他这么说,荧刚准备踩到地板上的脚又缩了回去。 “你弄得这么整洁,会让我感觉自己就连在这里呼吸都是一种犯罪。” 她实在看不出这间屋子有什么收拾的必要,对她而言这已经算很整洁了。 “弄乱了我就再收拾呗,你可以尽情地把我这里弄得乱七八糟,我不介意,”见收拾得也差不多了,达达利亚拿了只苹果走到水槽旁,一边洗一边问,“要吃苹果吗,帮你削一只?”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荧不禁讶然,她可是亲眼看着他把一大桌子食物吃完的,“你刚才没吃饱?” “吃饱了啊,只是嘴馋想吃东西,”身侧的沙发海绵垫凹陷了下去,是达达利亚挤了上来,他斜靠在她肩膀上咔呲咔呲地啃着苹果,嘴里还不忘哼哼唧唧地抱怨,“你嫌弃我吃得多…我还小,正在长身体!” 哪里小了? 这么大一只,沙发都差点盘不下他,好意思说自己小? “吃你的吧,别吃撑就好,”荧挠了挠达达利亚的下巴,他配合地仰起了头,就差舒服得发出呼噜声了,“这吃下去的东西都吃到哪去了?” 也不见他长肉。 仿佛猜到了荧的心思,达达利亚立刻撩起上衣下摆拉着她的手让她摸他的腹肌:“你摸,我有好好锻炼,不会吃胖的!” “…都说了没嫌弃你,”她拉好他的上衣,“你是狗吗?哪有这样露出肚子让人摸的,别显摆肌肉了,小心一会着凉肚子疼。” “那你剥桔子给我吃。”他一边撒娇,一边用眼神示意她看椴木茶几上的一小筐泡泡桔,也是他们今天从家里带来的。 “自己没手?”荧嘴上这么说,手上已经拿起了个泡泡桔开始剥皮,这桔子皮薄,她很快就剥好了,“嘬嘬嘬,张嘴,撒娇鬼。” “啊~唔,”达达利亚一脸满足地吃下那瓣桔子,幽蓝色的眼睛享受地眯了起来,“好吃,你剥的比较甜。” “…我手上粘糖了?两种水果一起吃不怕串味么。” 真是容易满足的家伙,这么想着的同时,荧没发现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勾起了唇角。 达达利亚仰起尖尖的下巴,张开嘴用泛着水润光泽的嘴唇吸引她的目光:“不信你尝尝。” 荧对这种引诱毫无抵抗力,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瓣。 达达利亚的嘴唇刚吻上去时有点粘,散发着苹果的清香,待她追随着那根调皮的舌头撬开他的齿列,舌尖品尝到的味道才又变成了桔子的甘甜。 “嗯…唔……” 荧原本只打算浅尝辄止,察觉到她的退缩,达达利亚柔韧的舌头马上就反客为主侵入了她,像一块橘子软糖那样甜蜜地融化在她的口腔里。 “甜吗?” 良久,达达利亚才松开她的嘴唇,躺在她大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舌头都被你吸疼了,有那么好吃吗?” 才亲了一会,眼神就又变得迷蒙了起来,她还真是喜欢接吻啊。 “…甜。” 荧坐直了身子,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微喘,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却怎么也擦不掉他残留在她唇上的触感。 “你平时…休假就是来这里度过的?” 为了驱散自己心中的骚动,她清了清嗓子问道。 “怎么,和我给人的印象不符?” 达达利亚早就留意到了她眼底的潮湿,但还是配合着她转移话题:“我在家里总是闲不住,所以休假的时候大部分都会在这里度过,这里场地开阔气候寒冷,锻炼的效果更好。” “你不社交吗…比如和朋友出去喝酒联谊什么的。” 明明是自己先提出的话题,荧却隐隐有些不爽起来。 他这样的家伙如果去联谊,绝对会是全场的焦点吧。 “为什么会这么想?”达达利亚哭笑不得地看着荧突然变得阴郁的表情,觉得自己很是冤枉,“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喜欢饭局那种地方,吃得一点都不爽,还要一直装腔作势,几轮客套下来饭菜都变得不好吃了。” 见她仍是一脸狐疑,他只好无奈地继续补充道:“你也知道…我很小就辍学进愚人众了,在海屑镇也就和亲戚比较熟稔,愚人众里面除了同僚就是下属,休假还要和他们社交客套,岂不是无偿加班,要不要这么惨?” “执行官聚餐的饭局…都吃些什么?”荧这才神色稍缓,忍不住好奇起来,那可是全提瓦特最富有国家的国宴,餐标绝对高到吓人。 “不好吃,就是些清淡的冷盘和汤羹之类的,也没什么人有心思动刀叉,相信我,只要你去过一次,你就会开始怀念我们在医院时的病号餐了。” 还不如直接上几盆绿植,美化环境不说,至少能把各位同僚那一张张虚伪的脸给挡上。 “还以为会是很豪华的大餐……”就算自己吃不到,听完他这么一番描述,荧也有些失望了起来。 “哈哈哈,再豪华的大餐,对着一群只会勾心斗角阴阳怪气的家伙也吃不下啊,还是和你们吃饭比较有胃口。” “只有在家人面前,我才能放松下来尽情地享受美食,”达达利亚拿过荧手中的桔子,掰了一瓣喂到她嘴里,“等回冬都要不要去吃海鲜?上次外卖到医院里都变得不好吃了。” “那还叫不好吃?!”荧激动到连嗓音都不小心提高了些,“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螃蟹…!” 就连剩下的那点汤汁都被她用面包抹干净吃掉了,还好当时达达利亚看不见,不然一定会被他笑到现在。 希望不要太贵,等她攒够钱了也要带派蒙来冬都吃一次。 “海鲜当然要一烹饪好就吃,在盒子里闷久了肉都老了。” 达达利亚非但没笑话她这小家子气的反应,反倒愈发心生怜惜,暗下决心以后要多带她吃些好吃的。 “…但我过几天就要回蒙德了,派蒙还在骑士团等我。” 明明是应该高兴的事,荧的声音却变得低落起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终归还是要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上。 “那下次好不好?或者我带食材去找你,现场做给你吃。” 达达利亚生性乐观,他虽然也不舍得与她分开,但一想到暂时的离别只会让她更期待下一次与他的见面,他就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她看见他时喜极而泣飞扑过来的场面了。 况且,她的「钥匙」他都搞到手了,还怕以后见不着她么。 “嗯,”荧点了点头,这才觉得心里有了些安慰,“你工作不忙的时候再来。” “哼哼,我要让你养成习惯,以后你每次发现新的食谱,第一个念头就会是——下次让达达利亚做这个给我吃!” 提起自己的宏大计划,达达利亚不由有些得意,就连头顶上翘起来的那撮头发都仿佛跟着抖擞了起来。 “小心思就这么说出来真的好吗?”荧没忍住,捋了捋他那根骄傲的呆毛,“我自己又不是不会做。” “每次从马斯克礁回来聚餐,你坐在万民堂大口大口地吃饭的样子都让我很心动,”达达利亚抬起一只手,与她在他头顶乱挼的那只手十指相扣,“我当时就在想,总有一天也要让这个人像这样大口大口地吃着我做的饭。” “…不公平,”荧被他说得脸微微发热,她吃相可算不上多文雅,“我也要你吃我做的东西。” “那我们约定好,就算以后吵架——我是说如果,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吵架,只要做好吃的给对方吃就不许再生气了好不好?” 见她没出声反对,达达利亚又从沙发上坐起来,伸出自己的尾指勾住她的尾指:“不反对就是同意,拉勾拉勾不许变,变了丢他去冰川。冰川冷,雪原寒,撒谎的舌头全冻烂!” “我才没这么好收买,”荧轻哼一声,“至少要做上一个礼拜。” “好,不管是一礼拜,还是一个月,哪怕是一年都行。” 窗外风雪依旧,暖炉中木头燃烧得劈啪作响,两个人挤在同一张柔软舒适的厚毛毯里互相依偎着烤火,好不温馨。 “就这样待着会不会很无聊,要不要一起找点事做?” 达达利亚嘴里被她用橘子塞得满满的,说话的时候两边脸颊鼓了起来,一动一动的跟只雪原大松鼠似的。 “不是一直有在聊天吗?”在投喂大松鼠的过程中,荧不知不觉也跟着吃了不少,“你觉得无聊了?” “才不会…和你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很惬意,”达达利亚用力咽下了嘴里含着的桔子,“你有什么想做的或者想玩的吗?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些安东他们上次来玩没带走的桌面游戏…好像叫什么「龙与天空岛」,要玩吗?” 那几个小家伙每次一玩就停不下来,连功课都不做了,他们怕老妈生气就搬到他这来玩,只有在这里他们才可以玩个通宵。 “还是算了,我没玩过,把孩子们的东西弄乱就不好了,”她听说过这种游戏,枫丹也有孩子爱玩,一玩起来动辄就要好几个小时,还得有人专门负责主持,两个人是玩不成的,“要是有放映机就好了,还可以看几部映影。” 自从在枫丹与泽导重逢,荧不定期就能收到他送的映影票——他们导演圈子有互相赠票的习惯,每个月她也会挑上那么几天,带派蒙去映影院放松放松。 达达利亚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比如…看那种两个人打架的?” 他说的显然是上回他们在医院看的那部「炮火连篇」。 荧又羞又窘,恨不得把他打到失忆:“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事了,我怎么知道里面是那种内容……” 达达利亚将下巴抵在支起的膝盖上,不依不饶地侧过脸冲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居然在病房公然放那种色色映影给我看……”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下次我们也那样玩好不好…?”达达利亚身子一歪,脑袋又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你想当军官还是军医?” 他这番话煽动性极强,她很快就顾不得羞窘,脑子里一会是一袭军装的达达利亚,一会又是戴金边眼镜穿白大褂的达达利亚,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半天没听到荧回嘴反驳,达达利亚不用抬头都能想象到她脸上此时的纠结,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好贪心哦,伙伴,可惜我分身乏术,不能一次性满足你两个愿望。” “一、一个就够了!” “真——的——?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只许要我一个,”达达利亚这才放过她,他从沙发上起来向前几步蹲下身,掀开地毯露出地板上的一道暗门,“你不提起我都差点忘了,我还真有台机器在这,不过放地下室里了。”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怕遭贼……”荧都惊呆了。 他这屋子里还全是吃的,就算没有贼,被熊闯进来拆家也是够呛。 “我怕什么?”达达利亚很快就抱着几个箱子走了上来,“这方圆十里都被我收拾了个遍,还有谁敢打这里的主意?” 达达利亚十四岁从深渊学成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初害他慌不择路失足坠入裂隙的巨熊和狼群给清算了。 除了她那哥哥,这附近哪还有胆大包天的敢来他这? 哼,她哥哥要是再敢来,他就在屋子附近放一圈粘鼠板。 趁着达达利亚安装幕布的功夫,荧已经偷偷抱着装映影带的箱子翻找了起来,要是让她找到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她一定要狠狠嘲笑回去。 结果色色的东西没找到,荧却意外地从中发现了一盒包装略显粗糙的映影带,片名甚是眼熟。 正是她的荧屏出道作——《无生忍》!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东西……”荧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心,“你该不会还看了吧?” 她一直以为这玩意只在社奉行内小范围流传,毕竟是出资的大金主,总得让人家过过目。 “什么东西?我这可没有你想要的那种色色的映影啊,”达达利亚调整完放映机的位置回到沙发上坐下,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那盘映影带,“哦,你说这个啊,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带子呢,也就——看了不下七八遍吧,就连托克他们都看了三四遍呢。” 《无生忍》是大名鼎鼎的泽导泽维尔早期在稻妻拍摄的映影,制作出成片后便交给了社奉行。 现在她手上的这一盘,连封面都没有,片名也是用笔写上去的,渠道来源很是可疑。 “你到底是从哪里弄到的?”荧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几年前刚拍完时她还自我感觉颇为良好,现在再看到这盘映影带她只会觉得尴尬到不行。 这东西应该没有在枫丹上映发行过吧?在稻妻本土也只是作为文旅宣传片放给民众看过。 “泽维尔——是叫这个名字吧?我好不容易买通他团队的人才搞到的拷贝呢,”达达利亚不慌不忙地从别的箱子里抽出了另一盘映影带,“你看,还有这个。” 荧提心吊胆地从指缝间瞄了一眼,还好,这回是《两个火铳手》,她没有出镜。 “我看到主创团队名单上写着你的名字才买的,怎么我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你呢?”他抱怨道。 “…我在拿留影机。” “这样啊,我还以为看漏了哪个镜头呢,”达达利亚遗憾地将手中的映影带放了回去,“怎么后来不出演了?我还很期待你的下一部作品呢。” “我又不是专业演员,以前找我也只是因为找不到人手,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后自然不会再找我,我帮着拿拿留影机就好。”她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说什么呢,别人怎么说都不重要,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主演,”达达利亚怕她心里会觉得委屈,主动提议,“那下回我当投资方,帮你拍一部映影好不好?我想看你当主演的映影。” “…我才不要拍,一部黑历史已经够多了。”荧小声地嘀咕道。 她也确实不是这块料,每次一对着镜头就会浑身不自在。 听到她这么回答,达达利亚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没被人欺负就好,他之前还担心她是不是被枫丹的朋友边缘化排挤了呢。 “不如你来做说客,引荐一下这位「泽导」帮我拍一支征兵宣传片?会给你很丰厚的介绍费哦。”放下心后,他又用金钱劝诱道。 宣传片是其次,有她在其中牵线搭桥,她本人肯定也是要跟着一起来的。 “哪还需要拍宣传片,你往那一杵不就是征兵广告了么?”荧没上钩,她用力地掐了一把他这张让她又爱又恨的漂亮脸蛋,没事长这么可爱干嘛? 从前她曾听到过这样一种说法:如果觉得一个人帅气,那没什么,如果开始觉得一个人哪哪都可爱,那就危险了。 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都是达达利亚的错。 “原来我在你心中的含金量这么高啊,”达达利亚被捏疼了也没半点生气,还乐呵呵地用脸往她手心里蹭,“我才不要让别人拍,我只给你拍,你想怎么拍都可以。” “去去去,少臭美了,”荧嫌弃地一把推开他,从一堆映影带中随便抽了盒没开封的,“就这个吧。” 映影的开场总是以一大段意义不明的空镜头堆砌氛围,趁着剧情还没正式展开,达达利亚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说是要找些零食一边看一边吃。 “啊,这两个小子,什么时候在这里藏这么多糖?怪不得安东老嚷嚷牙疼。” 他顺手剥了颗巧克力夹心糖塞她嘴里:“这种杏仁糖特别好吃,你尝尝。”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整整一打巧克力布丁罐头!待会我们就把它们全部吃掉。” 荧刚嚼没几下,达达利亚又好似发现宝藏一般叫了起来。 “偷小孩子零食吃,不知羞。” 某共犯嘴里明明还在帮着销赃,却一脸义正言辞地谴责道。 “吃太多甜的对他们身体不好,我也是担心他们蛀牙,”达达利亚先是把一堆零食放在沙发上,又将荧整个人端起来让她坐进自己怀里,“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还想要我用什么来堵,嗯?” “…变态。”荧脸上立刻泛起潮红,但却没有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的意思。 达达利亚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知道自己这回又是因为什么被骂的,还好他脑子转得快,顺着她的脑回路不一会就想明白了。 他说的明明是嘴唇…她这反应,怕是又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了吧。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专心看映影吧。” 出言解释只会让她尴尬,达达利亚决定认下了这句「变态」。 ——大不了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映影讲述了一个原本宁静的小镇从某天开始不断发生惊悚离奇怪事,镇上的青少年们为此四处奔走调查的冒险故事。 恐怖血腥镜头并不多,无处不在的阴冷氛围和荒诞感却令人寒毛直竖。 “…一定要这样抱着看吗?” 荧头上顶着达达利亚的下巴,像只抱枕一样被他箍在怀里,他抱得太紧了,环住她的那双手臂还压在了她的小腹上。 …这不是重点,关键是,她刚才饮料喝多了,现在有点想上厕所。 “怎么了,不喜欢这样?”达达利亚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了,“我好害怕,不可以抱着你吗?” 鬼才信他会害怕。 “…没有不喜欢,”荧欲言又止了半天,才不甘地幽幽道了一句,“那你抱吧。” 现在的剧情正精彩到直吊人胃口,她在这个时候说要暂停上厕所会不会有些扫兴? …算了,还是等放映结束后再去吧。 荧只好换了个抱膝的坐姿,这样应该就不会压到肚子了。 一步,两步,三步。 少年小心翼翼地走上了阶梯,故意放轻了的脚步声在死寂的环境中仍显得格外明显。 地下室似乎又传来了不该有的动静,他停住脚,过了几秒后才迟疑地向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他终于走到了发出怪声的地下室门口,下定决心猛地拉开了把手—— 与此同时,原本昏暗的屋内也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呜啊——!”荧一时没能压抑住突如其来的恐惧,惊叫了一声。 “别怕…!”身后那个温暖的胸膛立刻贴上了她的后背安抚她,黑暗中,她听到达达利亚轻轻咂舌了一声,“应该是能源耗尽了,我去换一下能量块。” 这小屋离居民区甚远,他即便有再大的特权也没好意思让相关部门专门给他拉条能源输送管道来度假,只好用容量大的能量块来给屋子供能。 装载能量块的机械在其他屋子,他得顶着风雪出去一趟。 “…你走慢点,小心别绊到了。” 荧虽然很想马上跟上去,但想到会被笑话一秒都离不开他,只好作罢。 她以前明明是不怕这些东西的,人在有了依靠之后就都会变得软弱吗? 达达利亚似乎听出了她的不安:“嗯,放心,我夜间视力也很好,一换完就立刻回来陪你。” 过了不知五分钟还是十分钟,达达利亚仍旧没有回来。 荧的视力恢复得差不多,本来已经不害怕了,但就在她放下心没多久,地下室,也就是达达利亚刚才存放杂物的那个地下空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和刚才映影中如出一辙的剧情。 “…达达利亚,是你在下面吗?” 担心是达达利亚被困在了地下室,荧裹着毯子靠近地下室拉门的位置,站在入口旁迟疑地喊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但动静变得更剧烈了,像是听到她的声音变得激动了起来。 她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拉开了地下室的门—— 惨白的月光照映着地下室,那里什么都没有。 荧心里觉得纳闷,但没多想,将拉门又关上后,她往身后的沙发上一坐—— 有什么东西猛地从身后缠住了她。 如藤蔓,如触手,拉拽着她沉向积满淤泥的沼泽。 “放开我——!” 荧死命挣扎,那东西力气很大越缠越紧,几乎要将她吞入沙发中。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向后一个肘击! “唔…!好疼!” 「东西」委屈巴巴地哀叫了一声,是达达利亚。 荧打完人也不说话,像尊石像般静止不动。 达达利亚只好从沙发坐起来,走到门边摸索着开关,让光明重新回到了小屋内。 “我错啦,”见荧还是背着身不理自己,达达利亚索性把她抱起来,撒娇般地将前额靠在她身上,“不要生气了,你想怎么打我都可以。” 他只是想应应景吓唬吓唬她,刚才熄灯那一瞬间她的惊叫声太可爱了,他忍不住想要看到更多她被吓到时的反应,都怪她平时太一本正经了。 “怎么了嘛,还在生气吗?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你想骂我想打我都可以,但你不能不理我。” “…达达利亚,”荧终于动了,她转过脸,露出了一双像是要哭出来的眼睛,“厕所…厕所在哪里?” “厕所…?”达达利亚眨了眨眼睛,“没有哦。” “…怎么会没有厕所?!” 荧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可悲的是,她从他真诚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谎言的痕迹。 喂完马后她还在附近转悠了一圈,也确实没看到有类似厕所的建筑。 达达利亚面上浮现出揶揄的笑意,他反问道:“野外嘛,大家都是在林子里挖个坑解决的,难道你以前在野外冒险时没有这么做过?” 有是肯定有过,但她绝对不会在他面前承认的,况且有了尘歌壶之后,她就再也没做过那种事情了。 “那你干脆尿在这里好了,我会帮你收拾的,”见荧紧抿着嘴不吭声,达达利亚体贴地用手勾起她的腿弯分开,做出哄小孩子尿尿的姿势,“嘘嘘…嘘嘘嘘……” “别、别嘘了!”荧现在连挣扎的力气都不敢用了,怕一用力就要憋不住了。 “抱歉…差点忘了,小狗才会随地小便,需要帮你准备猫砂盆吗,汪汪猫?” 不仅如此,他还落井下石地在她耻骨上方轻轻按了按:“啊,忘记带你最喜欢的导尿管来了,如果用那个的话就不用出门尿尿了吧?”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记仇了?! “不要、不要按了!真的快…快出来了……!”膀胱被他隔着肚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荧无力逃脱,全身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已经先行一步流了下来。 许是她憋得太满,就连离膀胱很近的子宫都有了被挤压到的感觉。 “那就去外面上吧,”达达利亚那双可恶的手总算松开了她,“要我陪你吗?” “…只有小女生才会一起上厕所!”她恼羞成怒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哦,那要「人家」陪你一起去吗?”达达利亚捧起脸颊,嗲声嗲气地问道。 “——你再假装小女生试试看?!现在的小女生才不会这么说话!” 荧拖着沉重的身躯好不容易艰难地移动到门口,听到他这做作的语气都忍不住要回头骂他。 达达利亚取下墙上挂着的铲子:“跟我还客气什么,走吧,我替你挖坑。” “才不要!”荧涨红了一张脸,夺过他手里的铲子,“我、我自己去!” “这里虽然人少,但偶尔还是会有人经过的。” 达达利亚关好门,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确定不要我替你放风站岗?万一刚好有人路过,看到草丛之中突然钻出了一颗光屁股蛋……” “你吓唬谁呢…!” 荧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不能确定他这话的真假,接下来的路程,她没再开口撵过他。 达达利亚又抢回了铲子的持有权,他在她身侧走着,似乎心情颇佳,还在用鼻子哼歌。 “如果我能养狗,大概就能像现在这样天天牵着它出去尿尿了吧。”他忽然有些憧憬地说道。 “…这么喜欢就养一条啊。”荧没好气地加快了步伐,自己这是被他用来代餐狗了? 达达利亚叹了口气:“我平时不是在秘境里就是在军营里,没什么时间能陪小狗玩,小狗会寂寞的。” 小狗可不像她,她寂寞了还能找别人玩。 到了地方,达达利亚没两下就麻利地挖出了个坑:“小姐,请用。”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荧只好开口:“达达利亚先生,劳烦移步到十米开外,你在这里…我实在尿不出来。” “好好好,我回避。” 达达利亚转过身的同时还不忘带走他的铲子,脸上的笑意再也憋不住,他捂住嘴无声地狂笑了起来。 身后遥遥地又传来了荧不安的声音:“你把耳朵捂住,什么声音都不许听到!” “好,我捂好了。” 他已经开始期待她待会的反应了。 荧沉默地看着达达利亚用铲子夯实了地上最后一捧土,心中哀悼着自己死去的下限和自尊。 她长这么大…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上厕所。 即使刚才两人离得很远,但这种屈辱感丝毫没有减淡。 …他还把铲子给拿走了。 “走吧,别默哀了,”达达利亚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管怎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荧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他,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在他身边走着。 “告诉你件事,你不要太生气。”他忽然开口。 “…什么?” 荧沉浸在悲伤中,还没回过神来。 “还记得浴室里那个木板床吗?” “嗯。” 她吃饭时听达达利亚提起过,好像是用来趴着做蒸汽浴的。 “把上面的木板掀开,下面就是坐厕,”达达利亚低下头,憋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伙伴,你在浴室里面壁了这么久,哪怕一次都没尝试过掀开那块木板吗?” “——我要杀了你!” 一场酣战过后,两个人都累得直接躺倒在雪地里。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荧有气无力地看着几米开外达达利亚,将手里的剑丢过去砸他,“你躲什么?费尽心思把我骗出来,不就是想挨揍吗?” “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不能活动,我人都快躺坏掉了,”达达利亚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叫屈,“早跟我出来玩不就没事了,就算养条狗…也是要放出来遛的!” “我才不要一整晚都在雪地里挨冻!”到底谁遛谁啊? “那你尽快战胜我不就好了么,”达达利亚哼哼唧唧地挪动了过来,和她肩并肩躺在一起,“我今天让你玩了那么久…现在屁股还好疼…你就再陪我玩一会嘛……” “嘴巴也好疼…嘴唇都被你吸肿了,”他撅起嘴唇指给她看,继续给自己加码,“刚才亲我亲得那么用力…差一点以为要被你吃掉了。” “屁股疼还要出来玩,看样子是还不够疼。” 荧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好像是有点肿胀了,他嘴唇薄,现在倒显得有几分丰润性感起来。 “走吧,该回屋了。” 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达达利亚从雪地里爬了起来,还顺手拉了荧一把,再躺下去她都要冻上了。 “你师父厉害还是我哥哥厉害?” 走着走着,荧突然有些好奇深渊的战斗力排行。 “说实话,不太清楚,已经很久没和师父打过了,没办法做出比较。” 毕竟他上一次和师父对战,都已经是在四五年前了。 “明明都在深渊生活,你师父却似乎从来没见过我哥哥。”荧背着手低头走着,时不时朝达达利亚踢几脚地上的积雪。 “为什么这么说?”达达利亚也没避开,任由她扬起的雪粒落在自己的裤腿鞋子上。 “如果她见过,那她那次看到我就一定会说「你长得有些眼熟」了。” 看来哥哥在深渊也混得也不怎么样嘛,一点知名度都没有…或许是因为他在刻意隐匿行踪?就连深渊王子殿下这个名号也是她醒来前后那段时间才传出来的,之前那千百年里他都干什么去了? “大概是因为师父她老人家都不怎么出门吧,毕竟有职责在身。”达达利亚对师父的事情其实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师父是在守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再说,你们两个其实长得也没那么像吧?” “我和哥哥怎么可能不像?”荧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脸让他看,“你看看这眼睛,这鼻子嘴巴,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都不像。”达达利亚顺势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他看到她就喜欢,看到她哥哥就烦,“一个像猫一个像耗子,你比你哥哥顺眼多了。” 荧默默地抬起了左手,达达利亚见状立刻用手把脸给挡住了:“停停停!不许用水球射我,这里是室外会冻上的!” 她这才忿忿地收回手:“居然敢说我哥哥像老鼠……” …不过,就哥哥现在这副见着自己就躲的架势,确实有点像。 哥哥就算是老鼠,也是只可爱的小仓鼠。 “哈哈,你笑了,你也这么觉得吧?”达达利亚没放过她眼底的笑意,他用元素力随手在雪地上凭空捏了两只小动物,“你看,像不像你俩?” 那两只纯水凝聚而成的小动物很快便冻成了冰雕,是一只凶巴巴的猫和一只盛气凌人的老鼠, 其中,猫右耳上戴着花,老鼠头上则伫立着一根呆毛。 …还怪可爱的。 对着这两座惟妙惟肖的冰雕,荧也生不出气来了,她蹲下仔细打量那一猫一鼠:“有时候还挺羡慕你们这些召唤系的,能通过元素力具象化出生物的形态……” 她目前也只能用岩元素堆俩大石块,偶尔高度不够时用来垫垫脚。 “你要不要也试试?”达达利亚鼓励她,“很简单的,我教你,保管你不到十分钟就能学会!” “万一弄出个什么怪物来……”她不是很相信自己的想象力。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先闭眼,然后在脑海里想象出你想要召唤的东西,将意念注入……” 荧站起来,闭上眼睛在他的引导下举起了一只手。 具象化些什么好呢?可爱一点的…… 达达利亚突然使坏地补充了句:“哦,对了,你可千万不要想象些什么恐怖的东西啊。” “你别打岔…!我本来没想着恐怖的东西的!你一提我就开始想了!” 她脑中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一堆毛茸茸的小动物立刻也跟着扭曲,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哈哈哈,我不打扰你,你继续…啊,已经变出来了……” 荧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想要看看自己捏的第一只小动物是什么。 ——夭寿,纯水·兽境猎犬! “…原来你怕这玩意?”达达利亚一眼便认出了这东西的原型。 “才不怕!只是觉得很麻烦!”她气得回头踩了他一脚,“都怪你啦!没事提什么恐怖的东西!” 达达利亚笑笑,挥手粉碎了那座兽境猎犬的冰雕:“好好好,你换一个想,就想你最喜欢的东西好了。” 荧平息好心情,再次闭眼凝神。 足足过了有十秒,她才敢睁开眼。 一座憨态可掬的派蒙出现在她面前,它呆呆傻傻地悬浮在半空,因为一动不动,已经变成冰雕了。 呼,还好这次不是怪物。 “「派蒙」怎么不攻击人?”她疑惑地问达达利亚。 “…说明很还原,你家派蒙除了吃饭什么时候自己动过手了?” 确实。 “咳…她偶尔也是会做点正事的。”荧轻咳一声,为派蒙找补道。 ——比如自动充当她的外置发声器官什么的。 “明明芙宁娜也是初学者,但她一次能召唤三个呢!她的那只海马真的好可爱!”说着,她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你是说前水神?”达达利亚对这位前任水神的本名没太深印象,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哼,既然芙卡洛斯的神识都已经消散,当初诬陷他有罪的事情,就不和她计较了。 “我的鲸鱼也很可爱啊,怎么不见你夸夸它?”他故作委屈地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你又偏心——” 回想起他在黄金屋曾释放出的那头鲸鱼,荧眉头一挑:“你这鲸鱼货不对板啊,喝胎海水的那头明显更酷炫一些。” 鲸鱼…结合他发动这招式的动作,她又联想到了些不可言说的东西,连脸色都因为憋笑而变得古怪起来,还好此刻从达达利亚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我这头更漂亮不是么?”达达利亚不服气,“我可是看了好多童话绘本才想出来的呢。” “好啦好啦,你射的比较漂亮…不对,你的鲸鱼比较漂亮,行了吧?” 荧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脱口而出,达达利亚这下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肩膀一直在抖,他还以为她冷呢,原来脑子里在想这种东西…… “好啊你……” “你看,”她刚举起的手还未放下,“纯水「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顿时就忘了要找她算账,他满意地绕着那座等身冰雕绕了一圈:“这就对了,这才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嘛,怎么看起来这么憨,是不是和你家派蒙的神态搞混了?” “因为这尊是「吃惊的达达利亚」,”荧讲解道,“还有这个,是「快乐的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的双眼嫌弃地眯了起来:“这不是狐狸么?” 只见一只狐狸得意洋洋地在地上转了一圈,摇曳着那根蓬松的大尾巴晃悠到了荧的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 “哎?它居然能动!”荧惊喜万分地弯腰逗弄起那只纯水小狐狸,“达达利亚,你好可爱——” “喂喂,「达达利亚」正主还在这呢!”达达利亚不爽地拎起那只小狐狸,“哪里像我了?笑得一脸谄媚…啧…!居然还咬人……” “不许欺负「达达」!”她立刻护短地将纯水小狐狸抢回来护在怀里,“以后「达达」就是我的召唤物了。” 还是纯水小狐狸好了,看起来没这么明显,要是真召唤出来个达达利亚,她要怎么跟派蒙解释? 达达利亚还不至于和一个召唤物吃醋,他刚轻哼一声以示抗议,随后像是突然看到了些什么,猛地拉住了荧的手:“先别玩了,快跟我来!” 荧不明所以地被他一路拉拽着跑回了木屋,达达利亚三两下便窜到了屋顶,又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上去。 “呼,还好赶上了——”达达利亚坐下重重地松了口气。 “什么?”荧还有些懵。 “别看我,看天空!”他掰着她的脸,让她仰头看向天空。 只见原本深蓝的夜幕像是被人用刀片裁开一样,倏地迸射出几道绿光来,很快,这零散的绿光就演变成了无数道巨大的光幕。 “…极光!” 荧并不是第一次在提瓦特大陆上看到极光,但或许是因为至冬雪原地域开阔,相较于蒙德和雪山上的极光,这里的极光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更为震撼瑰丽。 渐渐地,绿色的裙边之上又延伸出了艳丽的红,明明是很俗气的配色,却奇幻得让她移不开眼。 “你看这极光,像不像一片片切开的西瓜?”她托着下巴忽然道。 上面红红的,下面绿绿的。 “哈哈,你是馋西瓜了吧?”达达利亚的大手落在她脑袋上就是一通乱揉,“海屑镇种不了那高级玩意,冬都才有种植西瓜的大棚,想吃的话明天我让人寄一箱过来。” 荧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自己去璃月买就好,冬都买肯定贵,啊,差点忘了给香菱寄至冬特产。” 她之前答应过香菱,要帮忙收集各地的特产食材的。 昨天寄回蒙德的就只预备了骑士团大家的份,毕竟她家派蒙一直托管在他们那,这段时间一定消耗了人家大量的食物储备。 达达利亚替她出谋划策:“直接从家里拿些红肠和奶制品吧,自家做的比外面买的品质好多了。” 他家老爹平时就喜欢倒腾这些副食品,家里的黄油奶酪红肠熏肉多到吃不完。 “那买肉和买奶的材料钱就由我来出吧。”荧斟酌了一番才让步道,她在他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天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想再占他们家便宜。 “谁差你那点钱了,香菱小妹不也是我的熟人?”达达利亚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你什么时候才肯对我不那么见外?老老实实地花我的钱不好么?” 她人都到他的地盘上了,前天还特意写信让派蒙汇款来买特产,这让达达利亚觉得很难以理解,她心里难道还不愿意将他当作自己人吗? 她就非得在钱上面和他生分? “我可不信你和你哥哥的存款会分开花,”他赌气地将脸扭到一边不看她,“你就拿着吧,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缺这点东西,和我计较这么清楚只会让我觉得难受。” “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为了这些……” 荧没想到达达利亚会因这件事生气,她只是讨厌他用这套收买别人的手段来收买她…就好像当初在璃月,用开放北国银行金库为条件跟她换取「仙祖法蜕」的情报一样。 她喜欢他,又不是因为想从金钱上占他便宜…… 越喜欢他,越不想让他继续觉得自己是个为了摩拉什么都肯干的人…即使她就是这样的人。 但她确确实实收下过好几次来自他的「活动经费」,每次都还从中吃了不少回扣,即使那是在派蒙的唆使下。 见达达利亚还是没消气,仍用后脑勺对着自己,荧只好狠狠心道:“不要生气了…我没拿你当外人,真的,如果你还是不信,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北国银行的账户密码……” 不止派蒙会藏私房钱,她其实也偷偷在北国银行匿名存了一笔活期。 她咬了咬牙,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可以随便花,给我留点合树脂就行。”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诚意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达达利亚终于被哄笑了,他一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转过头来,“伙伴,你这是在向我上交工资吗?” 荧被他笑得恨不得钻进屋顶的砖瓦缝中,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不用想这么多,我知道的,你只是贪图我的相貌,贪图我的肉体,”他善解人意地宽慰道,“毕竟有钱只是我诸多优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你再说一句我就干死你。”她崩溃地捂住了脸。 闻言,达达利亚马上满心期待地望了过来:“真的?什么时候干?” “…我错了,”荧彻底放弃挣扎,“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去那场请仙典仪。” “你们母星是不是叫「抠抠星」?对别人都这么大方,对自己却这么抠,”达达利亚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上次我还看到你蹲在咖啡店门口眼巴巴地看人家橱窗里的蛋糕。” 他本想上前为她买下,又怕会伤到她的自尊,只好装作没看到悄悄走开了。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荧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又生龙活虎了起来,“那家店蛋糕过了18点就打五折!我去的那会都17点50分了!当然是要等到半价才买!” 用两块蛋糕的钱买到四块蛋糕,这样她和派蒙就都能吃饱了。 “原来如此,受教了,”达达利亚眼里没有一丝嘲笑,他认真道,“那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能不能带上我呢?我也想学学怎么薅羊毛。” “如果你诚心诚意地求教的话……”她端着架子,用一只眼睛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老师,教教我吧。”达达利亚双手合十,笑吟吟地摆出了个「拜托拜托」的姿势。 “咳咳,下次一定。” 不知为何,荧突然感觉自己的诸多抠搜行为一下子变得高尚了许多,她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是能放烟花就好了。” 这里四周地势平坦开阔,不用担心雪崩什么的。 “嗯,下次我们偷偷买了带来这里放,不过不能让家里那几个小的看到,我家有禁燃令。” 见她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达达利亚解释道:“我之前还在璃月时买了一箱烟花鞭炮寄回来,结果不到一天就被我老妈没收了。” “为什么,是炸伤了吗?” 达达利亚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你不会想知道那几个捣蛋鬼拿它们来炸过什么。” “…我大概能想象到,不必细说了。”荧立刻心领神会。 看来全宇宙的小孩都能在某方面上达成共识,至冬国的孩子也不例外。 达达利亚伸手拂落了掉在她鼻尖上的一片雪花:“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听到他这么问,荧难得地坦率了一次:“开心。” 他粲然一笑:“我也很开心。” 在家人面前,他是「阿贾克斯」;在愚人众,他是「公子」达达利亚。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可以不用刻意去掩饰他的任何一面。 “还有什么想做的想玩的?”达达利亚两只手支撑在屋顶的瓦片上,将身子向后一仰,“你哥哥不让你玩,禁止你做的事情…阿贾克斯哥哥都可以带你去做,在我这里,你可以尽情地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当然,想要做坏事也可以哦。” “…比如用炮仗炸○?”她忍着笑意问道。 “那你得找托克哥哥和安东哥哥带你玩了,宝贝,你阿贾克斯哥哥可受不了那场面,前提是别让你冬妮娅姐姐发现。” 说罢,达达利亚从怀里掏出随身的钢制扁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正要拧紧瓶盖时,发现荧一直巴巴地看着自己。 “干嘛这样看着我?想喝?”他冲她摇晃着酒壶。 荧拼命摇头,她只是觉得他喝酒时喉结一动一动的看着好玩。 达达利亚把手里的酒壶递了过来:“喝一口吧,就当暖暖身体。” “想取暖为什么非得冰天雪地里喝酒?回屋喝不好么。”她不能理解。 “哈哈,就像天越冷,温暖的被窝就越舒服,喝酒也是同理,被风雪吹得整个人冰冰凉凉的同时,温暖逐渐从躯干扩散到四肢,这感觉棒极了。” “还是不信的话,要不要亲自试一试?”在极光的照映下,达达利亚失去高光的幽蓝色双眸仿佛也跟着变得熠熠生辉起来,“要是能和我最好的伙伴在冰天雪地里一边聊天一边喝火水,那我毕生的愿望就又实现了一个。” “…你到底有多少愿望?” 不忍心辜负他的期待,荧只好磨磨蹭蹭地将酒壶放到嘴边,她不喜欢喝酒,那就尝尝味道意思意思吧。 没想到她刚犹犹豫豫地伸出舌尖在壶嘴上舔了一下,舌头就像被吸住一样,怎么也拔不下来了。 “舌头…黏住了……”她含糊不清地向达达利亚求救。 “哎哎,不要急,我帮你弄…别动,小心被黏掉一层皮。” 达达利亚也没想到她喝个酒都能喝出事故,他哭笑不得地凑上来,伸出温热的舌头跟吃冰棍似地不断舔舐她被黏住的舌尖,试图用唾液帮她化冻。 这招真的管用,不一会儿她就被从壶嘴上解救了下来。 “你就不怕一起被冻住”荧吃痛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经过这些天的练习,我的舌头已经训练得很灵活了,才不会像你一样笨拙。”达达利亚得意道。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练习,不由得老脸一红,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次的酒怎么没那么难喝了?是我对酒精的耐受能力变强了吗?”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荧感觉自己有些燥热起来。 “是啊。” 达达利亚含笑点点头,事实是他把自己随身酒壶里的酒换成了低度数的奶油酒,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喝酒,也不喜欢他嘴里有过浓的酒精味道。 “舌头还疼不疼?” 达达利亚托起她的下巴,让她无法逃避自己的视线,她一害羞就这样,他得纠正过来。 “…疼。”荧吸了吸鼻子。 “怎么都疼哭了,哈哈,鼻涕都出来了,”他一边笑着一边从兜里掏出随身的手帕,毫不嫌弃地摁在她鼻子上,“用力,擤——” 她下意识就照着他的话做了。 不愧是带大好几个弟弟妹妹的好哥哥,照顾起人来手到拈来。 “…我想回房间了。” 达达利亚胸前忽然一沉,荧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了出来。 “好巧,我也想,”他俯身贴近她发红发烫的耳朵,不出所料地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声,“等回屋我再帮你好好舔舔,舔舔就不疼了。” 冬来·十二 “热、热死了!我弃权,不比了!” 再也无法忍受狭小空间内不断升腾的热浪,荧爬上木板床,用力推开浴室上方的窗户长吸了一口外面的凛冽空气。 ——可算是活过来了。 “这就受不了了?才八十度而已。” 同样浑身是汗的达达利亚仍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怡然自得地拿起一旁的水舀往烧得滚烫的石头上又浇了一小勺水,水一接触到石头,立刻就滋滋地化作一缕缕白色的水汽蒸腾升起。 浴室的墙体都是由木材搭建而成,在高温下氤氲出一股清新潮湿的原木香气。 “…「才」八十度「而已」?!再蒸下去,我都要变成水晶虾饺了!”荧没好气道。 怕她贪凉,达达利亚不忘再三叮嘱:“透气就好好透,不要把手伸出去,得了冻疮有你好受的。” 得了冻疮又痒又痛,还容易复发,一碰到热水就会像被火烧一样难受。 荧不情不愿地缩回手,这家伙头顶上长眼睛了?她才刚把手探出去。 二人看完极光从房顶上下来,刚一进屋,她便被达达利亚一路推进了浴室,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剥了个精光陪他焗蒸汽浴,又因为被激将法勾起莫名其妙的胜负心和他比起了耐力…… ——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像个热血笨蛋一样。 荧吹够了冷风,终于舍得下来了,她整个人被热气蒸得晕乎乎的,又嫌弃木板床硬,只好厚着脸皮坐进达达利亚怀里要他抱着。 两人汗湿的皮肤黏在一起,她也没嫌弃,反倒觉得汗水交融后增添了几分黏腻的桃色氛围。 达达利亚腾出一只手臂搂紧她的腰,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蒸熟,在军营里士兵们可都是用滚烫的蒸汽喷头来放松身体呢,再坚持一会吧,多出汗对身体好,出完汗冲个凉就舒服了。” 他上身赤裸着,胸口汗津津的像抹了油一样反光发亮,只在胯间松松垮垮地搭了条浴巾,还是她一再要求下才肯围上的。 无论看多少次,面对达达利亚的身体,荧也还是会没出息地脸红心跳。 达达利亚早已经习惯被她这种舔舐般的目光窥视,但为了给她留面子,大部分情况下他都会装作没发现。 “我才没有那种折磨自己的嗜好……” 为了不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于丢人,荧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置物架上摆放的杂物上,上面除了一排大小不一的红头巾橡胶小黄鸭之外,还挂着一捆奇怪的树枝,它形似蒲扇,上面还带着叶子。 “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辟邪?”她不禁好奇。 之前在璃月闲逛时,她曾在街市上看到有摊贩卖专门用来沐浴的艾叶和柚子叶,据说可以洗去污秽。 “要试试吗?这可是个好东西,”达达利亚顺着她的视线取下了那把造型别致的树枝扇,“把浴巾解开,趴木板床上去。” “…你又要做什么?”荧红着脸戒备地将身上裹着的浴巾往上扯了扯。 …虽然心里隐隐期待着他做些什么,但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然是做一些…让你快乐的事情……”他无视她半推半就的挣扎,扯落了她最后的遮羞布,“相信我,会很舒服的……” 达达利亚端着搪瓷茶缸回到沙发前时,荧已经不见了身影,但他很快就在床上发现了一团隆起的被子。 他好笑地走过去,将茶缸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用手指戳了戳那团被子:“别气啦,出来喝点蜂蜜茶补充补充水分。”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被子上下扑腾了两下,似乎在极力表达自己的愤怒不满。 “好了好了,我错了,后来不是也让你抽回来了吗?”达达利亚抱住那团成精了的被子,连人带被一起倒向软绵绵的床垫,“饿不饿,要不要开罐罐给你吃?都是平时发下来的配给,但里面的肉炖得特别好吃,既酥烂又入味,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肉汁……” …当她是猫尾酒馆里的那些猫么,一个罐头就想收买? 被子精现在不想理睬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脚抬腿便要踢,不料却被他抓住脚踝,在脚心上亲了一口。 ——厚颜无耻! “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达达利亚的嘴唇沿着脚踝,小腿,膝盖一点点向上移动,直到吻到腿根才停下来,“别不理我嘛。” 被子里猛地钻出了个黄澄澄的脑袋:“你居然…你居然敢——” 他居然用蘸过热水的树枝抽她! 更可气的是——树枝抽下来时,她甚至还觉得蛮爽的。 …爽完过后就是无尽的羞耻地狱。 “「我哥哥都没打过我」,下一句是这个吧?我替你先说了,”达达利亚揉了揉她还有些湿润的发顶,“头发都没干彻底就往我被子里钻,还好这里不是南方,不然明天蘑菇都能长出来。” “哼!” 他轻柔地用手指梳顺她乱糟糟的发丝,一会干了打结就不好了:“怎么样,现在身体舒服多了吧,有没有感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畅通了?” 在至冬人洗蒸浴的过程中,用桦树枝抽打身体是极为重要的一个环节,它既促进新陈代谢,又能有效缓解身体的疲劳。 她刚才明明也乐在其中,甚至还发出了难耐的哼叫声。 ——正是因为太过舒服导致失态,才会像现在这样恼羞成怒吧。 “…哼。” 就算再舒服荧也不想承认。 头顶上来回抚摸的那只大手和两个人身上相同的沐浴液香气让她感到安心,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借着发脾气博关注,动不动就找借口跟他撒娇的小鬼。 …都是因为他总是用这种哄弟弟妹妹时的温柔语气说话,害她现在都跟着变得幼稚了起来。 但这又和哥哥在一起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如果是空的话,绝对不会像他这样欺负自己,也不会像他这样不顾她意愿地拉着她去尝试各种新的事物。 荧和哥哥虽然一直在旅行,却因为背负着的责任和使命忽略错过了许多路过的风景,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在一颗星球上停留这么久。 后来遇到派蒙,她又不得不扮演起了姐姐或是家长的角色,和这个像妹妹一样的小旅伴相依为命。 只有和达达利亚在一起时,她才不需要总想着什么责任什么任务,不知不觉间,她就不自觉地将那些事情暂时抛到脑后,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与自由。 在一切事情都未解决之前…她真的有资格这么快乐吗? 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明明还有很多问题没想明白…却躲在这里和达达利亚像两个普通人一样地过着寻常而快乐的生活。 「就算再强的勇士,也是需要歇脚的,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况且世界一时半会还毁灭不了,不是吗?」 达达利亚是这样安慰她的。 但抛下哥哥自己一个人幸福的罪恶感…由始至终缠绕着她,谴责着她。 「觉得幸福的时候为什么要抱有罪恶感,爱你的人如果知道你过得好,会开心才对吧。」 哥哥…过得好吗? “喂喂…想什么呢?都有我在身边了,还有功夫想别的事情?” 额头突然一疼,荧回过神来,看到了达达利亚近在咫尺的脸,他尚未收回去的手还维持着要弹她脑门的手势,似乎她要是再不搭理他,他就会接着继续弹下去。 “没想什么……”荧搪塞他,要是说出来,又会让他担心了,“突然凑这么近干嘛?空气都被你抢完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自我厌恶的情绪,达达利亚皱了下鼻子,故意压低声音抱怨:“都离得这么近了,难道你就不想亲亲我吗?” “…你可以自己亲,没人拦着你。”被他孩子气的一面可爱到,她只好忍着笑意答道。 “不要,我想要你主动亲我,”达达利亚不满地又撅起了嘴唇,“你主动亲我的次数,我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哪有这么少……”荧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圈住他的脖子压了上去。 达达利亚也没有趁机索取更多,他只是安静地阖上了他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包容地任她在自己口腔中肆意搜掠发泄。 每次接吻都很努力地把舌头挤到他这边来胡乱舔舐…简直就跟小狗一样。 唔…春天的小狗。 “达达利亚……” 荧的气息逐渐变得浑浊不稳,她一边轻声叫唤着达达利亚的名字,一边将手伸进了他的裤腰。 每次都是这样,亲着亲着又变成了想做的那种氛围,连空气跟着都变得黏腻骚动起来。 “嗯……” 达达利亚从鼻子里发出享受的声音,配合地抬起下身方便她往下拽他的裤子,挺动着腰部往她手上蹭。 “——什么动静?” 荧往下滑的手陡然顿住了,她看向房门:“屋外有东西!” 是什么东西窸窸窣窣从雪上踩过的声音,她不会听错,难道…她狐疑地看了看身下的达达利亚。 “你别这样看着我,这回真不是我。” 达达利亚早就听到了,但并不是很在意,他察觉不到有危险的气息存在,顶多就是些觅食的小型动物,这在野外是常有的事。 “别管那些了…继续……” 荧无视身下索吻的达达利亚:“是不是雪球跑出来了?” 她记得马厩的门关好了啊。 “这动静不像是雪球…我去看看吧。” 见荧还是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兴许是刚才看映影时被他吓出了阴影,达达利亚只好叹了口气,认命地提上裤子翻身下床,朝门边走去。 “我也去!”荧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衣摆。 “你还真是一秒都离不开我啊。”达达利亚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是啊,那又怎样?”荧索性也认了,反正她在他面前连那最后的一点颜面都丢尽了。 “不怎么样,可惜我不能把你天天背身上,”达达利亚顺手挠了挠荧高高扬起的下巴,弯腰把拖鞋摆好放在床边,“别光脚踩地上,把鞋穿好。” “知道啦…又不是小孩子了……” 走到门前,达达利亚故意吓唬她:“就不怕是今天被你吃掉的那些汪汪鱼夜半回魂来找你报仇了?” “我怕什么…你不是也有份吃……” 荧刚把门拉开一小条门缝,下一秒立刻又关上了,一脸惊魂未定地靠在门背上直抽气。 ——还真是来寻仇了。 “外面是有什么东西?脸都吓白了。”达达利亚重新打开门,只见门口整整齐齐摆放着两条冻成冰棍的鱼。 他挑了挑眉,蹲下捡起其中一条,发现鱼身上印着几道野兽的齿痕。 达达利亚示意荧看自己手上的鱼:“你看,有被动物咬过的痕迹,是被叼过来的。” “…为什么放在门口,这是在交保护费吗?”听他这么一说,荧顿时安心了不少,至少不是鱼自己上岸走过来的。 “谁知道呢,”达达利亚把鱼重新放回到地上,“这下总能安心回去睡了吧?” 在刚才那种情形下被突然打断,他到现在还难受着呢。 “洗手去,手上都是鱼腥味。”她嫌弃地避开他伸过来的爪子。 “你帮我洗……”他又粘了上去。 “才不要……” “咚咚。” 门响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轻轻挠了两下。 “真是…有完没完了……”顾不得手上有鱼腥味,达达利亚气恼地捂住了额头。 “让我来!” 知道是小动物在外面捣乱后,荧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为了防止对方提前逃跑,她灵活地爬上窗台,趁其不备猛地打开窗探出了半截身子。 愣了半晌,她才开口道:“达达利亚,你家远方亲戚来串门了?” 冷月的清辉下,雪地里正站着一大二小三只狐狸,它们听见动静,六只狐狸眼齐刷刷向她望来。 被她发现后,它们也没再继续逃跑了,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看起来还颇有些低眉顺眼的神态。 “什么亲戚?” 达达利亚打开门,为首的那只大狐狸低下头,用鼻子拱了拱地上的一团白色,是只死去的兔子。 “二姑?还有堂妹?你们怎么来了?”达达利亚摆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 “…真的假的?!”荧目瞪口呆地从窗台上爬下来,他还真有狐狸亲戚? “不是你帮我认的亲戚吗?”达达利亚斜了她一眼,“它要真是我二姑,你不也得管它叫二姑。” “他二姑,别听他的,咱们各论各的,”荧蹲下向狐狸们伸出手,其中一只小狐狸在大狐狸的默许下怯生生地走到她手边,她立刻毫不客气地挼了起来,“你二姑这又是送鱼又是送兔子的,是什么意思?” 似乎回想起了些陈年往事,达达利亚抱着胳膊沉思了一会后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昨天我们赢回来的那只狐狸吗?” 很多年前的那天,他离家出走,老妈她们也是像这样冒着风雪出来找他的。 “难道它们是昨天那只小狐狸的家人?”荧用确认的眼神看着大狐狸,大狐狸像是听懂了一样,目光炯炯地望向她,就差开口说话了。 “八成是了,哼,嗅觉倒是灵敏,”达达利亚点点头,“你不是一直想要放那狐狸走吗?等明天我们回去就把它带到镇郊吧,这群狐狸会来接它的,喂,你们几个,听到了没?不许再敲门了。” 大狐狸连忙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看两只小狐狸对着地上的兔子忍不住淌口水,荧把兔子和鱼又推了回去:“他二姑,我们已经吃过饭了,这些还是给孩子们吃吧,别跟我们客气。” 两只小的又偷偷看了大狐狸一眼,得到准许后才把食物重新叼起来大快朵颐。 达达利亚洗完手回来,也蹲到了她身旁:“狐狸狐狸,天天就知道狐狸,真不知道这东西和我哪里像了。” “谁叫你平时总是黑手套黑靴子……”一说起他与狐狸的相似之处,她就滔滔不绝了起来,“还有,你没发现吗?你魔王武装时的发尾是白色的,特别像狐狸的尾巴尖尖……” “哦?观察得真仔细,原来从那会就惦记上我了。” 达达利亚露出一副讨打的表情:“你果然还是最喜欢我了吧?” “是啊,最喜欢你了。”荧面不改色地回道,她已经被训练到有些脱敏了。 明明是达达利亚先挑起的话头,听到她这么一说,他自己反而害羞了:“哼…就这么喜欢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耳朵都红透了。 面对这样可爱的达达利亚,荧再也按捺不住,她把门一关,抓住他的肩膀吻了上去。 “大晚上的还这么有干劲,我们家旅行者真是精力充沛……” 被达达利亚仰面压倒在床上时,荧的情绪还未能从刚才的那个吻中抽离。 直到一阵凉意拂过胸口,她才发现自己上衣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他的两只手刚才明明一直抱着她。 “痒……” 如雪花般轻盈的吻密密匝匝地落在她衣襟大敞的胸前,弄得她好痒,心也痒痒的,却又不舍得将他推开。 “这里,刚才接吻的时候就已经完全立起来了吧?好色。” 达达利亚轻轻地捻着她,像捏制泥胚那样往上轻轻提起,乳头在他指尖捏弄下,仿佛都快要变得跟被烧制过的陶器一样坚硬。 荧一心想要堵住他这张不饶人的嘴,但巡视了一圈都没找到趁手的工具,只能将他按向自己胸前:“闭嘴…唔……” 达达利亚顺势将她含进嘴里,他舌头在上面碾着乱转,像舔一块永远吃不完的糖那样舔她。 荧的手越收越紧的同时,胸口突如其来的一阵钝痛让她忍不住蜷起了身子:“痛…!” “抱歉抱歉,弄疼你了?”达达利亚立刻松开了嘴,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生怕是自己没控制好力道吸疼了她。 “不是…只是有些胀痛。”荧摇摇头,不知是什么原因,从外面回来后她总感觉胸口胀痛,不仅是胸,就连腰都有些酸痛沉重。 “还有哪里不舒服?”达达利亚一会摸她额头,一会又捏捏她耳朵,“体温比平时高,耳朵也烫烫的,是不是感冒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今晚就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拿药……” 是他疏忽了,下这么大的雪还拉她出去疯玩了一晚,本以为洗完蒸汽浴就没事了,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才行。 达达利亚刚坐起来准备下床,腰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这样抱着我,我还怎么给你拿药?”虽然被她这样抱着很开心,但达达利亚还是笑着反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听话,先放开。” 荧把脸贴上他的背脊,瓮声瓮气道:“不想吃药。” 凡是他触碰过的地方,都炙热得令她焦灼。 体内的躁动非但没因为疼痛平息,反而被催化得愈发剧烈。 “不想吃药,那你想做什么呀?” 他明知故问。 她不说话,抱住他腰的手一路下滑,摸到了勃起了一半的性器。 “哔哔——故障中,今天暂停使用。” 他故意板起脸,假装自己是台仿生机械人形,但下身的变化出卖了他。 “骗人,那这是什么?”借助渗出来的液体,荧用掌心摩擦着他滑溜溜的前端,“你的狐狸尾巴么?秃尾巴狐狸。” “唔…!坏孩子…你明明就知道这是什么,”达达利亚低低呻吟了一声,只好无奈地转过身把她的扣子扣好,又扯着自己衣服的下摆仔仔细细地把她弄脏的手擦了一遍,“乖乖把药吃完才有奖励,不许讨价还价。” “嘁——!” “…好苦,这是不卜庐出品的吧?” 皱着脸喝完了一茶缸预防感冒的冲剂后,荧感觉自己的味蕾都要死掉了。 “这你都能品得出来?苦就对了,良药苦口,”蹲在床边负责监督喝药的达达利亚接过茶缸,剥了根早就准备好的棒棒糖喂到她嘴边,“喏,说好的奖励,吃完就去刷牙洗脸睡觉吧。” …糊弄谁呢? “我不吃,”见达达利亚跟条大型犬似的抱膝蹲坐在自己脚边,荧心中恶念骤起,她捏住那根糖果,居高临下地用它摩挲着他薄薄的嘴唇,“我要看你吃。” “看我吃…?” 达达利亚先是不解地歪了歪头,但他很快就察觉到她的坏心思,轻轻笑了一声后,他顺从地张开嘴,伸出肉粉色的舌尖缓缓地舔了一圈:“唔…真是奇怪的要求……” ——他可不会满足于只做一只任她摆布的宠物狗。 达达利亚嘴里含着糖果,眼睛却一直不安分地盯着她不放,仿佛他不是在吃糖,而是在品尝她身体的一部分。 不仅如此,在舔舐的过程中,他还不时刻意地发出些耐人寻味的轻哼,就连吞咽唾液时的声音都格外明显。 被他这样直勾勾地注视着,荧的呼吸变得越来沉重,浑浊。 ——他平时也是像这样舔着她的。 她忽然松了手,让糖果就这么直直地掉在自己露出来的大腿上。 黏糊糊的糖果在腿上滚了几圈,拖曳出一小滩黏腻晶莹的糖浆后才停了下来。 “啊,不好意思,刚才没拿稳,”荧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还好没掉地上,应该…还能吃吧?” 说罢,她抬起一只脚挑衅般地踩在他肩膀上,俨然换了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就劳烦「公子」大人为我清理干净了。” 荧现在全身上下只穿了件达达利亚的衬衫,腿一抬,下身就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了他眼前。 她颇有兴致地看着他,像是在好奇他接下来会怎么应对。 达达利亚似乎早就预料到荧会来这招,她被他哄骗着喝了那么大一茶缸苦药,不找他算账才怪。 “你啊……”他叹了口气,突然换了副正经的口吻,苦口婆心道,“在至冬,食物是一种很宝贵的资源,不可以拿食物来玩哦,伙伴。” 荧被他这番大道理打了个措手不及,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幅小阿贾克斯舔冰溜子的画面。 「小时候没什么零食吃,就只能背着老爸老妈偷偷掰这个吃……」 ——她可真是该死啊! 她自觉理亏,只好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哼,知道了…呜啊…!你干什么!” 下身被一个黏糊糊的东西抵住了,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她脸都涨红了。 怎么可以用那个来…… “所以,我们要一点都不剩地全部吃掉哦,”达达利亚微笑着捏住糖果的细棒,绕着穴口一圈圈地来回打转,将融化的糖浆涂抹在她的外阴,“放心,不会放进去的,前提是…你不主动去吞它。” “谁要吞了…!”荧这个时候再想合拢腿也来不及了,她的一只脚还踩在他肩膀上,将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在了外面。 局势瞬间逆转,她一下子由支配者转变成了被把玩的那方。 是自己太过轻敌,怎么能把狡猾的狐狸当成是憨实的大狗来逗弄,她完全被他刚才那副无害又温驯的模样给蒙蔽了。 “那可说不准,”糖果微凉的表面若即若离地划过上面那枚小小的突起,引得她又是好一阵颤栗,“都这么湿了…刚才光是想到一会有「奖励」,就已经馋得流了不少口水吧?” “还不都是因为你……”荧本能地想要夹紧双膝,腿根却被他按住,向着两边分得更开了。 “因为我?”达达利亚无辜地从她腿间仰起头,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过,“难道是我把糖故意弄掉的吗?”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想要的奖励不是这个!”她的两条腿都被他架到了肩膀上,只能忿忿地用脚后跟轻轻捶了两下他的背以示抗议。 “哦?那你想要什么奖励?”达达利亚将下巴搁在她的阴阜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吧,刚才故意那样使坏,是想让我怎么做?” “想让你舔舔……” 他这么直白地问出来,荧反倒有些底气不足,她眼神躲闪,脸颊烫得好似高烧,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只是舔大腿而已吗?还有更过分的目的没说出来吧。” 像是为了惩罚荧的心口不一,达达利亚用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弹她。 “没、没有了…!” 她被弹得几乎要跳起来,大腿接连着抽搐了好几下,连踩在他肩膀上的脚趾都蜷缩得紧紧的。 “真的?可是你都心虚到不敢看我了。” 达达利亚早就发现了,她不仅喜欢使坏欺负人,被他欺负的时候也会变得格外兴奋,只要事后记得给她个台阶下,再将一切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就好。 这样折腾下来不累吗?达达利亚不觉得,反倒乐在其中。 “…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出去外面看那一窝狐狸。” 自己的眼睛总是会抑制不住地泄露出对他的渴求和迷恋,这比赤身裸体还要叫荧觉得羞耻。 让她变得堕落,不理性。 她宁愿装出强势的样子,也不愿意展露出最真实的感情,放任个人情感彻底失控的下场,她承受不起。 “哼,你就是觉得我没狐狸好看!”他不服气。 “你怎么能拿自己跟狐狸比…!狐狸那么可爱!” “看吧我就说了!” 东扯西扯间,那颗该死的糖总算停止了对她的戳弄,荧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被一颗糖弄到高潮。 “算啦,就算问你这张嘴也问不出来让我满意的答案,还不如直接问问你诚实的身体。” 达达利亚哼了一声,将糖重新放回嘴里,嚼了几下后便把它咽了下去,倒是真的一点也没浪费。 他又要做什么?她恍惚地想,就算他想做些什么,此时的她也都无暇考虑应对了。 被他挑逗起来的情欲像野火一般在她身上四处蔓延,被燃尽之后,她又还会剩下些什么呢? 还没等荧缓过劲来,不可违抗的快感就如山崩海啸般向她袭来。 达达利亚再次将脸埋入了她的腿间。 他用拇指按住肉缝的两边将它分开,露出了藏匿在缝隙之中不断翕动开合的穴口,那里正一抽一抽地渴望着他的安抚。 达达利亚却无视了那里,湿漉漉的嘴唇直接含住了上边微微冒头的阴核。 他灵活的舌尖将用于保护的那层褶皱挑起舔开,又紧紧压住肿胀的阴核小幅度快速蠕动,这激烈的舔弄让内敛的她都差点失控叫出来。 之前虽也经常被他舔,但从未像这样刺激过。 全身的感知仿佛都被集中于那一处潮热上,仅存的那点理智即将支离破碎。 无论荧如何扭动,如何退缩,都无法逃离他唇舌的追击,只能被胁迫着与之共沉沦。 达达利亚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阴核直往下淌,和穴口溢出的体液交汇在一起 ,弄得身下床单一片濡湿。 “…好甜。” 达达利亚仰头望着她,唇边还挂着一缕银色的粘液,他忽然狡黠一笑:“我发现了,你那里也和男人下面一样有包皮裹着的,刚才那样弄是不是特别舒服?” “…少见多怪!那里本来就是同一个地方分化出来的……” 荧本就因为他那句「好甜」而红了脸,听到他这么一说更是羞恼得不行。 “哦?这么说来,你见过很多?”达达利亚眉头跳了一下,他可就只有过她一个。 “哼,那是自然…呜噫——!”她刚想在他面前显摆一下就被捏住了,“——没有!没有!见过的实物就你一个!其他都是资料上看来的!” “就算有也无所谓,我会是他们之中最好也是最后的那个,”达达利亚笑得异常温柔,他隔着皮捏着她的阴核上下揉搓,“看来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真的!真的只有你一个!”她浑身颤抖起来,语速前所未有地快,“以前一有人接近我,哥哥就会表现得很不高兴,所以从来没有过!” “哦~那还真应该感谢你哥哥,他把你照顾得很好。” 达达利亚笑容依旧温柔,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 荧都要崩溃了,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啊? “就、就算不是因为哥哥,我也只对你一个人心动过!” 他这才住了手。 荧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就感觉有热乎乎的鼻息轻轻喷在她的阴核上。 “真乖,这就给你奖励。” 略显粗糙的舌头轻轻从穴口扫过,她还在为这阵酥麻感到陶醉,它就陡然由软变硬,用力卷起戳了进来。 她本能地想要推开,却又矛盾地摁住了他的头想让他更加深入。 它们带来的刺激愈强烈,亟待被填满的部位就愈发难熬,这无疑是一种隔靴搔痒式的折磨。 抓着床单的手指不断收拢,体内收缩的频率越来越高,腰酥软到无力支撑坐姿,她脱力地向后一倒,陷进了层层迭迭的被褥中。 达达利亚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紧随其后爬上了床,不料却被荧一把扯住衣领,反客为主地欺身吻了上来。 她对着他错愕到微张的唇瓣又舔又咬,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急切。 达达利亚拉住自己的裤腰,故意使坏不让她脱下来:“不是想要舔舔吗,这又是在做什么?” “里面…里面也想要你进来……” 她亲不到他,只好埋在他颈间啃咬他的喉结缓解。 “里面?什么里面?”他接着装傻充愣,看她急切的样子真有趣。 “明明是你先说回屋就帮我舔舔的…!” 刚才积蓄的所有不满,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荧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委屈的哭腔:“结果一回来就拿开水蒸我!拿树枝抽我!拿苦药灌我!还、还拿棒棒糖戳我!” 达达利亚差点笑出来,他憋着笑抱着她安抚:“抱歉抱歉,难得你今天这么粘人,不小心就欺负得有些过头了。” 被他这么一抱,刚才环绕在荧身周的那种汹汹的气势马上就熄灭了,她坐在他怀里轻哼一声,姑且算是原谅了他。 “哼,下次我也要用棒棒糖的细棍捅进你尿道里……” 这是当然是虚张声势的气话,她还不至于这么狠心。 “下次我要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惹你生气,你就尽管那么做吧。” 达达利亚解开裤子,将自己坚硬滚烫的性器释放了出来,让它竖立在两人身体之间。 荧戳了戳立在自己小腹前的这根大家伙:“这样看起来…它就像是从我腿中间长出来的一样。” “都是你的,尽管拿去用吧。”他倒是大方。 “我才不要长鸡鸡,动不动就硬好麻烦,走起路来不硌吗?”她还是更喜欢用自己原装的器官。 “你才知道啊?刚才还让我忍得这么辛苦…就为了看你那破狐狸……”想起这事达达利亚就火大,又忍不住哼唧了几句。 荧觉得自己反思早了,现在看来幼稚的不止她一个人,跟狐狸吃醋的达达利亚也好不到哪去。 “还做不做了?”她催促道。 “做,怎么不做?”他控制住自己的阴茎,让它像尾巴一样上下摇晃了几下,“想要自助还是人工服务?” 荧不说话,扶着他的肩膀分开双腿,跪立在了他的腿间。 达达利亚心下了然,她这是想在上面了。 她已经足够湿润,在达达利亚的扶持帮助下,毫无阻碍地将他的性器没入了自己的体内。 “唔…好胀……” 荧抱着他的脖颈,一口气吞到最底,觉得小腹都快要被他撑得凸出来了。 但这带来的并非痛苦,而是无可比拟的充实和满足。 他的身体包裹着她身体,而她又包裹着他的性器,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亲密让她感到安心。 越是沉溺,就越是不舍。 当这段轨迹交错过后,两人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这些甜蜜的记忆是否就会像雪一样,融化得什么都不剩了。 “哈哈,这次吃得好快,越来越熟练了啊,伙伴。” 达达利亚后仰着用手支撑起上身,留出了充裕的空间让她自由活动。 他并不急着动,他打算等她玩够了再享用今晚这顿来之不易的美味。 荧很是苦恼。 身体里嵌着这么大一个玩意,她该怎么动? 尝试了好几种方法后,她还是觉得前后摆动比较舒服,不仅省力,还能借助他的根部和耻骨摩擦自己,从里到外都能得到满足。 达达利亚没有意见,他兴趣盎然地看着她骑在他的腰间,像只捕猎归来的鹰隼般撕扯吞食着自己的性器。 「自助」了好一会后,荧才想起要关心一下他的感受,她心虚地低头看着两人紧密连接的部位:“这样你舒服吗?” “嗯,很舒服,”即使没有自己动的时候那么爽,达达利亚还是点了点头,他俯身亲吻了她汗湿的胸口,“累不累?” 本来不累的,他一问就累了,荧索性赖进他怀里:“还是你来吧。” 自己在上面费劲捣腾了半天,他连哼都没哼一声,还用一种近乎慈爱的眼神看着她忙活,她能不挫败吗? “怎么了这是,谁又让你受委屈了?” 达达利亚捧住她的臀一把将她从身上抱起,从下方温柔地仰视着她。 他湿漉漉的阴茎从她体内抽了出来,空虚感重新涌入了她的心里。 “…你都不叫。”荧扁了扁嘴。 “只是因为这个吗?”达达利亚失笑,“我还以为……” “什么…啊…!” 身体骤然失重,她再次落回到他身上,他像一枚楔子般深深钉进了她的身体里。 “还以为,你喜欢更粗暴一点呢。” 达达利亚这才补充完刚才没说出口的话。 “谁喜欢了……”荧鼻息都乱了,不自觉地拧紧了身体里的东西。 “哈啊…我喜欢,”他不给她喘息的间隙,抱着她的屁股快速地上下起伏,每一下都重重撞击在她的宫颈口上,“我喜欢你对我粗暴一点。” “哼…那你可真是变态…唔嗯……” 荧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唾液沿着嘴角狼狈地流了下来。 “是啊,真是变态。” 达达利亚笑着附和,还不忘帮他的小变态擦去唇边的口水:“不要压抑着自己…我想听你叫,今晚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被别人听到的。” “才不要…呜……”荧连声音都变了调,她的身体被他搅乱得一塌糊涂,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无尽的愉悦。 不仅仅是宫颈口,甚至就连宫颈后侧都被他强硬地撞进来过好几次,后来察觉到她反应激烈,他还故意专挑那一处顶。 一阵强烈的宫缩震颤过后,她再一次被送上了情欲的顶峰…… 不知又过了多久,正当荧以为一切都结束可以休息了的时候,她听到达达利亚伏在自己耳边喘息—— “再给我十分钟吧,哈啊……” “你说,我会不会怀孕啊?” 达达利亚忽然开口。 “…什么?” 荧原本贴在他胸前昏昏欲睡的,被他这个问题一下子给惊醒了。 “我看安东他们买的科学杂志,经常有报道说人类被外星人绑架然后生下孩子的事件……” “…真的假的,哪来的民科?不要给小孩子看这种乱七八糟的杂志啊,”她头疼地扶了扶额头,“你哪怕去露景泉求子怀上的概率都比这大。” “哼,我才不要你怀,我要自己怀。” 他像是陷入了什么漫无边际的幻想中:“宝宝生下来一定会像你一样可爱……” “…等你长出子宫再说吧。” 公狐狸也会出现假孕现象吗? “你想想办法嘛,你不是外星人吗?” “外星人也不是万能的啊!”她试图打消他这个可怕的念头,“再说,怀孕就不能打架了,执行官没有产假休吧?” “…也是哦。” 达达利亚颇为失望地皱起了眉头,看起来真的有为这个问题很认真地烦恼过。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看着他消沉的样子,荧有些于心不忍,“实在不行,在壶里给你养条狗吧?” 达达利亚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逗你的,哪有时间带孩子遛狗,平时抽空陪你的时间都不够呢。” “那你说这么多——” “只是想让你陪我说说话,这都不行吗?”达达利亚委屈巴巴地将脑袋靠在她的颈窝,比起做爱,做完之后的温存时间他也很喜欢,“「我爱你」用你们抠抠星的语言怎么说?” “…都说了不叫抠抠星,”荧反驳完,才别别扭扭教了句,“wo…ai…ni……” “窝——碍——泥?”他跟着学了一遍,然后伸出手,将大大的手掌摊开在她面前,“这几个字怎么写?” 荧故意使坏,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个「我是猪」。 她一笔一划地教他,他跟着也写了一遍。 “写得好丑。” “多练习几遍就好看啦。”达达利亚满足地握紧掌心,就像他真的握住了什么东西。 荧教完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后来有天达达利亚寄信过来,信的末尾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句用母星文字写的「我是猪」,让她纳闷了很久,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原来真的是外星人啊,虽然早就知道她「降临者」的身份,但再一次听她亲口承认,达达利亚也还是会为他们之间的鸿沟感到寂寞。 她也会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那样,被月亮上来的使者接走吗? 哼,如果她愿意留下,那就由他来把那些使者打跑吧。 “这个玩意怎么用?开关在哪里?还是说要注入能量……” 一时半会睡不着,荧百无聊赖地拿起达达利亚放在床头柜上的邪眼,好奇地捏在手里把玩。 “不要碰这个…!”达达利亚却突然面色大变,他一把夺回自己的邪眼,然后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你也知道这东西对身体有副作用啊,还天天用,”她不满地撅了噘嘴,“小气,看一下都不行。” “哪有天天用了,我能用神之眼的情况下还是尽量不用它的……”达达利亚叹了口气,把邪眼背后的神之眼拆下来递给她,“你要玩就玩这个好了。” 想要的东西终于到了手,荧目的达成,不由感慨:“愚人众发明这种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他附和:“就是。” “你不也是「愚人众」,你跟着同仇敌忾些什么?”她斜着眼看他。 怕她再乱玩,达达利亚将邪眼放进了抽屉里:“就这么讨厌愚人众吗?” “那是自然,”荧颔首,“你是其中之一。” 达达利亚才不信她的话,他眉眼弯弯地将她抱进怀里:“骗——人——你最喜欢愚人众了,不被愚人众的大坏蛋抱着晚上都睡不着觉。” “那照你这么说,我抱「仆人」不就好了么?”见不得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荧故意不顺着他的话来说。 他不高兴了:“哼,那你去抱,你看她给不给你抱,你睡相这么差,也不怕她半夜爬起来把你丢出去,也就我能忍你。” “你少诬陷我,派蒙和我睡这么久都没说什么。” “你和阿蕾奇诺那家伙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达达利亚冷哼了一声,“之前不知道是谁,连亲自还我神之眼都不愿意,还要别人来转交。” 荧心虚地摸摸鼻子:“我想着「仆人」怎么也会卖我个面子,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做手脚为难你才放心让她帮忙转交的…反正你们开会都能碰上……” 他语气陡然加重:“「小事」?!” 她怂了,连忙解释:“我一时半会又不会去至冬…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要用啊,我怕你又乱用邪眼或是开魔王武装,总不能让快递小妹给你送过去吧?” 至冬这么冷,绮良良去到那里,猫脚都会被冻住吧?她可不舍得看她受苦。 达达利亚这才消气,他伸手摸到床头的开关:“该睡觉了,再不睡要长不高了哦。” 关上灯后,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你的脑袋好像在发光。” 荧忍住想暴要打他的冲动:“发色浅到像颗灯泡真是对不起了。” 达达利亚换了个自己和她都舒服的睡姿:“要给你讲睡前故事吗?伙伴。” “随便你……”她嘴上这么说,耳朵却认认真真地竖了起来。 “在至冬极北的海域里生活着一群海妖……” 她忍不住打岔:“又是人鱼变成人类上岸追逐爱情的故事吗?” “这回不是哦,”达达利亚继续说道,“传说有个小孩子淘气离家出走,结果掉海里淹死了,孩子的尸体被海妖吃掉,海妖变成他的模样回到了他的家乡,最后成为了他家里的孩子……” “说好的童话怎么变成怪谈了。”荧突然感觉有些瘆得慌。 “怕不怕?”达达利亚把她往自己怀里又搂紧了些,觉察到她怀疑的视线,他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我当然是原装的。” 她不做声了,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 黑暗中,她听到达达利亚在她头顶轻柔地哼唱: 雪雁~我的~小雪雁, 在冰天雪地的国度里, 飞吧,飞吧,飞越过纷乱不虞的风雪。 在永恒的白昼来临之前, 让冰霜为我的雪雁加冕。 …… 荧阖上双眼,她握住那枚神之眼,将它捂在了心口的位置。 她做了个梦。 深夜,医院病房。 荧躺在床上睡着了,达达利亚放在枕头边上的邪眼传来轻微的震动。 “…谁啊,大半夜的还传消息。” 为了不吵醒荧,他拿着邪眼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阳台外面。 邪眼投射出来的映像上显示出两个数字。 ——02。 冬来·十三 02。 从睡梦中醒来后,荧在心里将这组数字重复默念了好几遍。 或许还梦到了些其他别的什么,但梦境就是这样,无论做了多长的一场梦,醒来的那一刻大多也只能勉强记住其中的某几个片段。 …达达利亚。 她看向身侧,他还在熟睡,浓密而柔软的橘红色头发乱蓬蓬地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显得格外醒目。 晨曦透过玻璃窗户照映在达达利亚安静的睡脸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圣洁的浅金色。 他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仿佛展开的小扇子;被她蹂躏得尚有些红肿的嘴唇毫无防备地张开了一小条缝,能稍微看到一点里面肉色的口腔;裸露着的白皙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上边嵌着两枚小巧的乳尖,呈现出惹人怜爱的淡粉色。 看着这么美好的一幕,荧心底的阴霾逐渐散去,眼神也开始变得柔软。 这家伙,就只有睡着的时候比较老实,平时的乖巧顺从都是刻意装出来的。 她恶作剧地伸手捏住达达利亚挺翘的鼻尖,他皱了皱眉,但没醒来,直到他呼吸不畅开始难受,发出幼犬般的呜咽,她才心满意足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这都不醒? 荧的视线不自觉地下移到了他盖着被子的腰腹,又想起昨日种种,脸倏地就红了。 …咳咳,她只是习惯每日给他检查腹部伤势恢复情况,才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个人目的。 正当她罪恶的爪子不受控制地向下伸时—— 床头的抽屉里传来轻微的持续震动声,荧下意识立刻缩回了手,与此同时,她听到达达利亚失望地啧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醒的?” 荧心虚地掖了掖鬓边的长发。 “在你开始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我看之前就醒了,”达达利亚伸长胳膊从抽屉里拿出他的邪眼看了一眼,又不懊恼地将它放回了床头柜上,“好可惜,差一点就能被你偷吃到了。” “…谁偷吃你了。” 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差一点就要对他做些什么了。 这只狡猾的狐狸天天就知道故意把尾巴放到她脚边碰瓷,一旦不小心踩到就会立刻嘤嘤地扑上来讹诈一番。 荧装作好奇:“你设了闹钟?” “不是,”达达利亚郁闷地摇摇头,“工作上的事情,「公鸡」通知下周回去开会……” 他能陪她的时间又变少了。 “好先进,还自带无线通讯功能,执行官之间可以互相发消息吗?”与他的低落不同,荧一脸兴奋,“借我玩,我要给阿蕾奇诺发!” “不怕被她知道你现在和我在一起?”达达利亚斜睨着她,“要发什么?我帮你写。” 阿蕾奇诺替她转交他神之眼时的那副挑衅嘴脸,他直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可不得趁机添油加醋扳回一局。 只见达达利亚对着邪眼操作了几下,投射出来的映像便由「05」变成了「04」。 荧趴在他肩膀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邪眼:“阿蕾奇诺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认识,这数字代表的是席位?” “嗯,”他侧过头,满意地吻了吻她近在咫尺的脸颊,“想好要发什么了吗?” 哼,拖家带口地登堂入室又如何,到头来能爬上她床的还不是只有他一人…呃,还有个派蒙,派蒙不算。 荧睫毛低垂,克制住想要躲开的冲动,但身体仍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算了,还是不发了,一时想不到该发什么,打扰到她休息就不好了。” 她突然摆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不好玩,连游戏功能都没有,和虚空终端也差不多嘛。” “…应该没有人会想和同僚远程打七圣召唤吧?” 达达利亚光是想到执行官全员围着会议桌打七圣召唤的场面就感觉到一阵恶寒,还好女皇陛下没有组织团建的爱好。 尤其还是那样的一群同僚,他可不想和他们做除比试争斗以外的任何事情。 “别看阿蕾奇诺现在对你和颜悦色温文尔雅的,和她走这么近,小心哪天被她拐带到阴沟里去。” 达达利亚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特意叮嘱了一遍。 “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荧重新钻回被子里,背过身不看他。 达达利亚也跟着躺了下来,他从身后像八爪鱼一样地抱住她,用挺翘的鼻尖轻轻蹭她后颈:“我和她又不一样……” 他早已习惯了荧的阴晴不定,还觉得她这是又在跟自己闹别扭使小性子了。 “三年前,你甚至因为金钱收买失败就对我起过杀心,”怕他不承认,荧还补充道,“…就连派蒙都察觉到杀气了。” “哪有,别乱说,小姐,”怎么好端端地又开始翻起旧账来了,达达利亚连忙解释,“我当时只是…对于混战前那些阴谋什么的有些不耐烦,想着干脆直接把你绑回北国银行拷问一番还比较快。” “我那时…也没想到自己以后会喜欢上你。” 这句话确确实实是出自真心。 “你也说是三年前了…三年前你那么戒备我,现在还不是喜欢我喜欢得要命。” 达达利亚自言自语了半天,见荧还是不肯回头,只好用蛮力扳住她的肩膀,强行把她身子转了过来。 “…放开我。” 荧拧了好几下都没能挣脱,达达利亚铆足了劲不让她逃避他的眼睛。 “好啦好啦,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你朋友的坏话了,”达达利亚以为她是嫌自己管太多,“我没打算限制你的交友自由,你想跟阿蕾奇诺玩就跟她玩吧。” 大不了他以后派手下多留意阿蕾奇诺的动向。 有女皇陛下在上面看着,阿蕾奇诺也不敢私自对她动手,比起「博士」的任性妄为,她还是有几分理性在的。 留意到荧眼圈有些泛红,达达利亚心里顾不得想别的,立刻又心疼上了。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就够了,我永远不会害你,”他捧起她的脸,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唔…!” 嘴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刺痛,他的下唇被她狠狠地咬住了,血液的腥甜瞬间窜进了两人的口中。 达达利亚再耐痛,也被她咬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尽管嘴巴痛得要死,他却完全对这样的荧生不起半点怒气,反倒觉得松了口气。 ——至少她的愤怒,她的委屈是因为他,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他放任她在自己嘴唇上咬着,直到她的力道开始逐渐减弱,估摸着差不多消气了,他才伸出舌头讨好地舔了舔她的唇齿,慢慢地将她的暴力发泄转化成了无数个缱绻的吻。 像是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荧猛地一翻身,将达达利亚压在身下,夺回了自己身体的主导权。 她恶狠狠地捏紧他的下巴,诅咒似地威胁道:“…你要是敢背叛我…我…我就杀了你。” 她一松嘴,达达利亚嘴唇上的血就又渗出来了,一丝鲜红顺着他勾起的嘴角往下蜿蜒:“嗯,如果我那样做了,就杀了我吧。” 如果他没有…如果他能站在她这边…… 同僚之间发消息,也挺正常的吧……? 心里直往上窜的那簇火苗像是被一只温柔的大手给轻轻按灭了。 她的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 达达利亚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勾起了荧心中的内疚与怜惜,她说不出软和的话,就只能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舔掉他下颌上沾染的血,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血淋淋的。 达达利亚把她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略带薄茧的指腹从她的腰上缓缓移动,在胸口的位置停了下来。 “感冒好一点了没,胸口还痛吗?”他抚摸她胸口的手不带一丝押弄,动作很轻,生怕又弄疼她。 “…不疼了。” 其实还是疼的,但荧怕这么一说出口,胸前那只温暖的大手就会立刻离开。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他能多停留一会。 “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达达利亚抱着荧从床上撑起身子,留意到她有些湿漉漉的眼神,他笑着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要跟着一起吗?小跟屁虫。” “…要。” 她难得地没反驳他。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达达利亚伸手从火膛里扒出来好几个外皮烘得黑黢黢的土豆,他一边嘴里“好烫好烫”地叫着掰开热气腾腾的土豆,一边均匀地在又软又面的截面撒上黑胡椒碎和盐粒。 他动作看起来笨拙又滑稽,像一头正在偷蜂蜜吃的大棕熊。 “你就不能等它凉一点再弄,差这一时半会么?” 荧摆好餐盘,里面盛着香肠、荷包蛋和面包,她还煎了两条昨晚腌渍的咸鱼,咸淡刚刚好,肉质也变得更紧实了。 达达利亚委屈地用两只手捏住自己的耳垂降温:“烤土豆就是要趁热才好吃嘛。” 他看了眼炉子,上面放着的炖肉罐头也热好了,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连忙用布将它的一端包住端到了桌子上。 “这个时候又知道隔热了,过来。” 见达达利亚鼻尖脸上蹭得都是灰,荧忍不住掏出手帕替他擦,一边擦还一边嫌弃:“怎么弄得脸上都是,不知道还以为你挖煤去了。” “好像又回到了在医院的时候,”达达利亚被她公报私仇地用力擦着,还一脸傻笑,“那时你每天帮我喂饭、穿衣服、擦身子、换药,还偷偷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看我。” “…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事了。”她恨不得将手帕塞他嘴里。 “是你把我从那个世界拉了回来。” 达达利亚握住她的手腕,偏过头在手心上亲了一口:“如果不是你,现在可能已经没有「达达利亚」这个存在了。” “说这些干嘛…吃饭吃饭!”荧一把将他推到椅子边摁着坐下,“我都要饿死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她用叉子叉了一块炖肉猛地塞进嘴里,结果下一秒就被惊艳到了:“这个肉…炖得好好吃!唔…烤土豆也好香……” “好吃吧,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喜欢。” 达达利亚将罐头往她这边又推了推:“以前读书那会,学校里就是烧火炉子取暖的,炉子搭在教室中央,顶上连着一根长长的烟囱,产生的废气就从那排出去,学生们经常偷偷把地里刨来的土豆和红薯丢进火膛里烤……” 这是他在学校里为数不多能称得上快乐的时光。 “那你们教室里一定很香。”荧光是想象小阿贾克斯在地里刨土豆的样子就忍不住微笑起来,她真的好想亲眼看看小时候的达达利亚长什么样子。 “是啊,经常上课上着上着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达达利亚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那壶里有大一点的炉子吗?要是没有,到时我给你搭一个,以后我们就可以在壶里熏香肠烤土豆了。” “只有平时烧菜用的灶台…你在旁边再搭一个吧,位置够的。” 虽然内心清楚两个人能聚在一起的时间极其有限,但荧还是禁受不住诱惑陪他一起幻想未来的生活。 就好像…他真的要搬进来跟她一起过日子了一样。 “以后你从外面做完委任回来,我就在壶里面做好饭菜,在门口等着跟你说「欢迎回家」。” 达达利亚不是在给她画饼,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在这个被虚妄所充斥的世界上,「真实」是可贵的,而他的「真实」来自家人和她。 他也想成为她的「家」。 荧连含在嘴里的肉都忘了要咀嚼。 “…好啊。” 过了好半晌,她才笑着调侃:“堂堂愚人众的执行官,下了班还要来我壶里兼职当管家公?先说好,我可没有工资发给你。” 达达利亚不由得也笑了出来:“我自费上班总可以了吧?” “成交——!” “哥哥!哥哥哥哥!快救救托克!” 放小狐狸和它的家人团聚后,荧和达达利亚刚一踏进院门,托克就像头横冲直撞的小牛犊一样朝着他们飞奔了过来。 “托克,又惹你冬妮娅姐姐生气了?”达达利亚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来,告诉哥哥,这次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惹冬妮娅姐姐生气…是托克的作业没写完,”托克哭丧着个脸,“明天老师就要检查了,哥哥帮我…我写不出来……” 他这几天颂冬节假期光顾着玩了,作业一点没碰。 “呃……”达达利亚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但他很快又换上了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托克,老师布置的作业要自己独立完成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你冬妮娅姐姐……” “冬妮娅姐姐以为你们今天不回来,一早就出门找同学玩去了,安东哥哥自己也有一堆作业要赶……”托克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荧,“好人姐姐…托克不想被老师骂……” 荧于心不忍:“你就帮帮他嘛,小孩子一时贪玩忘记写作业是常有的事……” “咳…咳咳…嗯…托克啊~!我和你好人姐姐商量一下……” 达达利亚把荧拉到一旁,鬼鬼祟祟地弯腰凑到她耳边,用低到不能再低的音量解释道:“他那些功课…我是一点都应付不来,你也知道我不是读书那块料……” “他才多大?”荧难以置信,不自觉就提高了音量,“你连他的功课都——” 他这水平,北国银行派他出去收债就不怕回来的时候直接少几个零? “嘘!嘘!小点声!”达达利亚一把捂住她的嘴,“要么你来辅导,要么咱俩一起跑路,选一个吧?” 荧哭笑不得地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托克,又看了看他那没出息的笨蛋哥哥,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好吧,托克,我来教你功课。” “好人姐姐万岁——!!” “好人姐姐真厉害!这道题你一教托克就知道该怎么写了!” 在荧的辅导下,托克这几天小长假积累下来的功课很快就消灭了一大半,他满眼崇拜地看着她:“要是好人姐姐能陪我一起念书就好了!我一定回回都考第一!” 阿贾克斯哥哥看了数字就头疼,每次一喊他来辅导功课他就找借口跑掉,还好今天有好人姐姐在。 “咳咳,也没有很厉害啦……” 荧表面上淡定,实际早已汗流浃背,但凡这些题目再难一点她就要在托克面前露怯糊弄不过来了。 ——现在的小孩子都在学什么啊?! “老师,我也做完了,帮我检查——” 达达利亚也将自己的本子递了过来,荧接过看了看:“这不是挺聪明的吗?以前怎么不好好念书。” 她刚才看他旁听得很认真,就随手拿了个空白作业本打发他跟着一起做题,没想到他居然全都做出来了。 “如果我的老师是你,我一定好好学习,绝不旷课,”达达利亚被她一表扬,得意到连狐狸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说不定连教令院都能考上,哼哼。” 荧忍不住打击他:“教令院不招体育特长生。” “…那艺术生呢?”他不甘心,“我舞跳得也很好。” “你还是去大巴扎吧,我上头有人,回头托关系给你安排一下,做个伴舞什么的。” 她憋笑憋得连肩膀都在颤抖。 他故作委屈:“好过分…我难道不是当舞蹈团首席的料吗?” “是吗?末——席——”荧故意拉长了声音。 “迟早能升上去的,哼。” 达达利亚就爱看她这副蔫坏的样子,他手指上转着笔,笔却始终没有掉在桌上或地上,就跟粘在他指节上一样。 “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并排坐在一起,好像同桌哦。” 趁着托克在对面埋头做题,达达利亚开小差似地捅了捅她的胳膊肘。 “一会是你老师,一会又是你同桌,我可真是分身乏术,”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的同桌从来都是我哥哥,你呢?” “我自己坐最后一排靠角落的位置,”他还挺自豪,“离门近,随时都能偷溜出去钓鱼。” 她轻哼一声,心情却莫名变好了:“坏孩子,不学好。” “还有更坏的呢,”桌子底下,达达利亚的手覆上了她的大腿,“比如这样……” “…再敢乱摸就把你爪子剁了。”荧可不想在托克面前失态。 “好凶——” 达达利亚只是想逗她玩,没打算真做些什么。 “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托克也要听!” 对面的托克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放下笔。 他们两个一定是偷偷计划着去哪个废墟探险不带他!太坏了! “我们在讨论「独眼小宝」和「钩钩船长」打起来谁更厉害,”达达利亚撒起谎来草稿都不打,“托克觉得呢?” 托克眨巴了下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一定要打架?托克希望他们两个能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同志,一起战胜邪恶的大魔王。” “你看看人家这思想觉悟。”荧对着达达利亚指指点点。 达达利亚适时地转移话题:“咳,托克,功课都做完了吗?” “还有假期日记还没有写…但这几天除了吃就是玩,完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写的……” 托克唯一想写的「独眼小宝」,又是他和金发大哥哥之间的秘密,他答应过哥哥,不能让好人姐姐知道。 “哥哥,你的嘴巴怎么破了?” 作业的压迫感消失后,托克才想起来要关心一下他哥。 “他摔了一跤,磕破皮了。”荧连忙抢答,生怕达达利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托克像个小大人一样地摇摇头:“哥哥走路真是不小心。” 走路不小心的达达利亚:“……” 托克低头在今天的日记里写道: 「今天,哥哥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嘴都磕出牙印了。」 荧伸长脖子偷瞄了一眼,好小子,把他哥当成写作素材了。 达达利亚虽然做题不行,但他从小没少听他老爹讲故事,辅导托克写日记这种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看着他正儿八经地教托克添油加醋水字数,一时半会用不上自己,荧这才有时间开始参观这间书房。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他们家的书房,房间很大,高到直戳天花板的实木书架将四面的墙体都遮盖住了,一旁还配备了自带滚轮的梯子。房间中央的位置则摆了几套桌椅,方便孩子们看书写作业。 …他们家这是把须弥智慧宫给搬进来了?这里简直就是个小型图书馆。 书架上,书和各种杂物摆件塞得满满当当,绘本、小说、工具书…应有尽有,还有很多外国出版的书籍,估计是达达利亚平时出差寄回来的。 想起达达利亚曾提到过的民科杂志,荧突然有点好奇他家几个孩子平时都看什么书。 她拿起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随手翻了几页。 《测一测,你会得到什么元素的神之眼》? 《揭开你心底的秘密——茶叶,月亮与咖啡占卜术》? 现在的小孩子还喜欢看这种书吗,和自己小时候那会流行的也差不多嘛,比如分析星座血型什么的。 荧对这些杂志不感兴趣,又踱着步晃到了另一边。 这边的书相对有意思一些,不仅摆着璃月的武侠小说,稻妻的轻小说,就连枫丹的侦探小说都有。 之前听说达达利亚好像从稻妻给冬妮娅带了八重堂的小说,难道这些轻小说是她的? 荧正这么猜测着,达达利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她的身边:“你平时也喜欢看书吗?” 她摇摇头:“偶尔,看得不是很多。” “上回从稻妻带的小说冬妮娅都不怎么爱看,说还不如枫丹的侦探小说,”达达利亚叹了一声,看起来很是苦恼,“搞不懂现在的小姑娘喜欢看什么了,安东反倒对那些封面是可爱女孩的恋爱小说感兴趣…我以为他会更喜欢璃月的武侠小说。” 确实,现在的轻小说不是重生就是转世,题材真的不要太俗气,也难怪人家冬妮娅看不上。 “…你真是个好哥哥。”荧喟叹道。 不像某人,天天就知道躲着她。 “带孩子一开始只是为了分摊老爹老妈的负担,希望他们不要太辛苦,”察觉到荧语气中的羡慕,达达利亚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后来逐渐习惯弟弟妹妹们的依赖,也就开始主动去照顾他们了,毕竟…我小时候也是哥哥姐姐帮着带大的。” …嗯?她刚才好像看到达达利亚往身后偷偷摸摸地藏了些什么。 她突然警觉:“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啊,”达达利亚背着手,开始往后倒退,“你看错了。” “…交出来,”荧抱着胳膊,懒得听他胡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老实交代,我就考虑放过你。” 一看到她翻书柜就紧张得窜过来了,还装模作样地跟她闲聊转移她注意力。 他支支吾吾:“只是一些信件……” 她当即沉下脸来:“…别人给你写的情书?” “怎么可能?!”达达利亚连忙矢口否认,“只是家信而已……” “只是家信你这么着急藏起来干嘛?我又不会无聊到随便乱翻别人的信件,”荧蹙起眉毛,顿然醒悟,“哦~你是不是偷偷在信里讲我坏话怕被我发现?” “我才不会——” “好人姐姐,哥哥,你们在那边吵架吗?” 二人在书柜前的动静惊动了托克,他往这边探头探脑:“不可以打架哦,把书房弄乱冬妮娅姐姐会生气的。” “哈哈,哪有吵架,我们只是在玩,你说是不是?「好人姐姐」?” 达达利亚一个劲冲荧挤眉弄眼,示意她配合。 荧白了他一眼,还是配合道:“…对对,我们没在吵架。” “那就好。” 托克这才放心地继续低头往日记里注水: 「哥哥和好人姐姐突然打了起来,只见哥哥一个闪身躲避……」 “好了好了,给你看就是了,”达达利亚认命地将身后的东西交了出来,“不过你得保证,看完不许跟我生气。” 荧接过一看,是个铁质的方形饼干盒,但光凭手感,她就敢笃定里面装的绝对不是饼干。 她抱着铁盒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达达利亚心虚地站在一旁,不敢做声。 “坐啊,搞得跟谁欺负你了一样。” 她一声令下,达达利亚就忙不迭地坐下了,听话得像只训练有素的大狗。 她倒是要看看,他在家信里都写了些什么,这么害怕被她看到。 “…就这些?” 读完了达达利亚近三年来所有提到过自己的家信,荧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处置他了。 “这就是全部了,”达达利亚如果真是狐狸,此刻耳朵一定全耷拉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你要是不信,可以问托克。” “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啊……”荧被他弄得啼笑皆非,她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脸颊肉,“你信中所描述的这位和我一起去海岛冒险,一起去试胆大会,一起参加厨王争霸赛,一起打败大鲸鱼的「玩具销售员」先生,是哪来的缝合角色啊,是你自己「原创」的吗?” 因为怕被托克听到,她声音压得很低,说话的时候几乎要凑到他耳边。 “「我与那位拯救了蒙德的大英雄一见如故,她热情地邀请我加入她的冒险团。」” “「得知我在枫丹度假,旅行者居然不远万里特意赶来和我相见,真是拿她没办法。」” 她一字一句地念着他信中的原文。 “还有风花节、羽球节、逐月节和海灯节,我不记得有和你一起参加呀?小骗子,背着我偷偷杜撰了多少故事?都是从万叶香菱他们那听来的吧?” 然后把故事的主角换成自己,再添油加醋一番写进家信里。 达达利亚有些窘迫,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耳朵被她说话时呼出的气体弄得痒痒的,这要是平时两人独处,他早就扑上去堵住她的嘴了,可现在这里还有托克在。 “也有我自己收集到的情报!”达达利亚没底气地为自己辩驳完,又温言软语地求她,“不要告诉他们好不好?弟弟妹妹们要是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会对我这个哥哥很失望的……” “我也…一直很想陪你参加这些节日活动啊,”他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没精神地垂了下来,“但你从来都不邀请我一起去……” 达达利亚最开始在给家里的信中提到她,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弟弟妹妹们都对这个来自天外的旅行者感到好奇,彼时她作为拯救蒙德大英雄的事迹也已经传到了至冬。 他只好从愚人众内部对她的调查报告中找出保密等级低的内容写在信里,又编造了些自己作为她伙伴一起冒险的故事写给弟弟妹妹们看。 写着写着,就写成习惯了。 没想到,后来反而是达达利亚自己对她这个写作素材本人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每天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就睡不着觉,观察她已经成为了他「争斗」之外的第二大爱好。 尽管进了愚人众,有了更多可以挑战的对象,他的生活也还是那么枯燥无味——毕竟不是每天都能有强者对战的,他需要处理的大多都是些小虾米,一根手指就能摁死那种,毫无挑战性。 而她却像奇幻故事里走出来的主角一样,仿佛只要与她同行,就一直能遇到值得挑战的强敌。 就算平时不写信,达达利亚也渐渐习惯去幻想自己作为伙伴活跃于她的队伍中,陪她在提瓦特一起走很多地方,一起吃很多没吃过的东西,一起锄强扶弱,帮助那些遇到困难的人们…… 他在家信中所写下的,都是他望尘莫及的憧憬。 “哦?怪不得后来一有空就死缠烂打地要陪我去马斯克礁,原来是怕没素材写信吹牛谎话败露。” 荧捏完达达利亚的脸颊,又开始捏他的鼻子、耳朵,直到它们全都染上属于她的红色才满意。 ——亏她还一直担心他后来再接近自己是别有所图,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被他迷惑,不要过于依赖他。 确定荧没有为这件事生气后,达达利亚才放心地跟她抱怨:“这可把我害惨了,托克自从听了你的事,就一直闹着要来璃月找我…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他在璃月跟你一起玩过之后,就天天惦记着要再去璃月找你,有次差点又跑出来了,还好恰巧被我的部下在至冬的港口偶遇,才把他给拦截了下来。” “还有这事?” 荧也替托克捏了一把汗,这小家伙,和他哥一样让人不省心。 达达利亚顺势靠在她胸前:“我只好写信回老家,说你现在已经人不在璃月了,正在环提瓦特旅行,他才打消了偷跑出来找你的心思。” “…没想到我这么受小孩子欢迎。”她都不好意思了。 达达利亚在荧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任由她像摸猫一样地摸着自己:“哼,现在的小孩子精得很,你什么事都顺着他,他知道跟着你我会放心,自然就黏上你了。” 荧定定地注视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就这么放心把你的家人交给我?” “走向白夜极星的道路上,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哪怕女皇陛下和「执行官」也不例外,”他仰起头与她对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停!”她及时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我可不是什么值得信赖的人,说不定会随时抛下这颗星球跑路,自己的家人自己照顾,你还是自己好好活着吧。” …突然说什么要把家人托付给她这种话,他是怀孕了就往别人家里跑的母猫吗? 达达利亚很有自信,他笃定道:“你不会的,你这么喜欢他们。” 荧没有反驳。 还真被他赌对了,不知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因为他家人的热忱亲切,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她已经喜欢上他们这一大家子了。 “好啦,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达达利亚终于舍得从她身上爬起来,他飞快地在她唇上偷亲了一下,“放心,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死掉的,你知道的,我一向说到做到。” “…你真好意思说,”荧红着脸用手背擦了擦嘴,“赶紧检查你弟弟的日记去。” “——遵命!长官。” “好人姐姐,作业——” “嘘,”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靠在椅背上睡觉的达达利亚,“小声一点哦,托克,你哥哥睡着了。” “哥哥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托克听话地降低了音量,“作业全都做完了,托克可以出去玩一会吗?” 荧顺手拿起桌上的帽子为托克戴上:“嗯,不许跑太远哦。” “好~!托克知道了,今天就只在社区公园里玩,晚饭前一定回来。” 不知道今天好人哥哥会不会在呢? 托克一边期待着,一边蹦蹦跳跳地出门了。 达达利亚抱着胳膊歪在椅子上,依旧一动不动,他呼吸绵长,两条修长的腿交迭着,看起来睡得很沉。 确定他真的睡着了之后,荧忍不住从他的外套里摸出留影机,对着他可爱的睡脸连着偷拍了好几张。 和留影机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本专门用来收纳画片的小册子,里面存放着这几天达达利亚拍的画片,但他神秘兮兮的,说什么也不肯给她看。 现在收纳册在她手上,画片有自己的生活。 荧面目狰狞地快速翻过一张张自己的抓拍丑照,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把这些东西毁尸灭迹。 被羊啃头发的,烧掉;一头栽雪里的,烧掉;喝醉了满地捡钱的,烧掉…… 忽然,她的指尖在一张没有任何人出镜的画片上顿住了。 出镜的是两只大小不一的手,无名指上各自戴了一枚用毛线绳圈做的戒指。 这家伙…真幼稚。 她心里渐渐漾起一丝暖意。 …算了,画片还是让他留着吧。 将自己刚才拍的那几张睡脸照收好后,荧悄悄地把留影机和收纳册又放回了达达利亚的外套口袋里。 她正美滋滋地捧着睡脸照比对着达达利亚本人来回欣赏,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吓得连忙把画片揣进了怀里。 只见冬妮娅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她手里提着几本用皮带捆起来的书,一边走还一边把书当流星锤,抡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二人面面相觑,局面一度显得有些尴尬。 “…大姐姐,你能不能假装刚才没有看到我?我再重新走进来一次。” 沉默了几秒后,冬妮娅涨红着脸提议道。 “…好的。” 冬妮娅倒退几步回到走廊,几秒后,她怀里抱着书,彬彬有礼地走了进来。 “噗…!”荧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冬妮娅被她这一声笑彻底破了功,她自暴自弃地走进来坐下:“啊——!我真的装不下去了!装淑女实在太难了,大姐姐你想笑就笑吧。” 她一心想给荧留个沉稳得体的好印象,结果,努力维持了好几天的小大人形象一下子就崩塌了。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没必要学什么淑女啊。”看着冬妮娅沮丧的小脸,荧宽慰道,“活泼的冬妮娅我也很喜欢。” 她这番话发自肺腑,并非客套,这样热情充满生命力的女孩,谁会不喜欢呢? “真、真的?”听了她的话,冬妮娅面色稍缓,讪讪道,“我…我一直担心你会不喜欢我,毕竟我只是个粗鲁、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小丫头…我话还特别多,一兴奋就完全停不下来……呃…嗯…紧张的时候还会有些结巴……” 冬妮娅之前听哥哥提过,大姐姐的朋友大都是些大人物,比如「天权星」、「白鹭公主」,她特意找来报纸看了她们的专访,都是既优雅又大气的女性。 “怎么会不喜欢?喜欢都来不及呢。” 荧更担心冬妮娅会不喜欢自己,家里突然冒出来个外人,任谁都会持观望态度吧。 “自打从哥哥的信里听说你的故事,我就一直、一直期待着和你见面,”冬妮娅一激动,嘴里就跟卡了壳的连珠炮似的,“我们可以一起布置茶会,吃蛋糕喝红茶,阅读或是看映影……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出去打雪仗钓鱼,就我们俩,不带哥哥……” 说着说着,她还嫌这样显得不亲近,又把椅子拉了过来紧挨着荧。 冬妮娅突然顿住,像是才注意到一样,她压低声音问荧:“…哥哥什么时候在这睡着了?” ——你才注意到他啊,他都在这当了好久的背景板了。 荧也小声地回道:“他辅导了一下午功课,估计累了吧。” “辅导功课?”冬妮娅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真的假的…哥哥不是最怕念书了吗?” 荧替达达利亚说话:“辅导托克的假期日记还是姑且能做到的……” 冬妮娅这才信了,她点头同意:“唔,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哥哥确实能做到……” “你哥哥这睡美人睡得可真沉,这都不醒,”荧一看达达利亚睡这么香就忍不住手痒,她伸手比了比他的睫毛,“睫毛这么长,不用来拍美妆广告还真是可惜了,要是手头有化妆品就好了……” “要、要试试吗?”冬妮娅从没干过这种事,也有些蠢蠢欲动,“我去拿!” 冬妮娅还真拿来了一套化妆品,种类还挺齐全。 她自己不敢上手,就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荧在她哥哥脸上涂涂抹抹。 被冬妮娅用这样崇拜的眼神注视着,荧几乎要以为自己正身处于枫丹时装周的后台化妆间里。 冬妮娅已然是她的全肯定支持者:“大姐姐你怎么什么都会,这是什么风格的妆容?” 荧看着达达利亚脸上惨不忍睹的妆容,她略一沉吟,缓缓道:“往生堂风。” ——胡堂主本人亲临都不一定能化出这种惟妙惟肖的效果来。 冬妮娅猛点头:“光是听起来就觉得很酷!” 最后,荧又用指尖沾了点口红,一点点地在达达利亚的嘴唇上晕开,他被刷得墙白的脸这才有了些血色。 “锵锵~阿贾克什卡登场!”荧向冬妮娅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你看你哥哥,多漂亮。” 冬妮娅盲目地吹捧:“好看!” 荧舒了口气:“就是头发有些短了,不好做造型,不像我哥哥,头发又软又长。” 冬妮娅听荧主动提起她哥哥,这才敢小心地接话:“大姐姐你也经常帮你哥哥打扮吗?” 她好像隐约能猜到大姐姐的哥哥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了。 “…哥哥不就是用来玩的吗?”荧一脸理直气壮,“我哥哥长得特别漂亮,像娃娃一样,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一有空就帮他打扮……” 糟糕,大姐姐的表情变得失落了起来,她一定是又开始想她的哥哥了。 “呃…嗯…大姐姐快看!我哥哥的头发也可以扎小揪揪哦!” 为了转移大姐姐的注意力,冬妮娅果断选择牺牲掉自己哥哥的头发,担心荧还没玩够,她又取出来几支指甲油:“大姐姐,这里还有指甲油——” 正当她们两个掰着达达利亚的手指,准备给他涂指甲油时,他猛地睁眼:“好啊你们两个,居然趁我睡着做坏事!” 化妆他都忍了,她们居然还要给他涂指甲油!那玩意闻着就跟油漆一样刺鼻。 “呜啊哥哥醒了!大姐姐快跑——” 冬妮娅一下子跑得影都没了,徒留荧一人面对满脸色彩缤纷的达达利亚。 小的跑了,大的离得近没跑成,被当场擒获。 荧在他怀里奋力扑腾:“你又装睡…!” “我只是想看看我睡着了你会不会又偷亲我,结果你却带着冬妮娅对我做出这种事!”达达利亚指着自己的脸,“说说看,什么叫「往生堂风」?” 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他膝盖上滑下去:“哈哈哈你现在看起来…看起来就像巧克力包装纸上的大头娃娃……” 达达利亚忽然阴恻恻地在她耳边问了句:“你有没有想过,冬妮娅的化妆品是从哪拿的?” 荧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不是她自己的吗?” 见她有些急了,达达利亚继续道:“冬妮娅才多大,怎么可能给她买化妆品?” 答案显而易见。 “是你姐姐的?” 荧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姐姐的话还好…道歉的话…… 他沉重地摇了摇头。 她彻底慌了:“你快说该怎么办啦!我不知道那是你妈妈的化妆品!” 达达利亚的妈妈虽然对她很亲切,但她还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家的长辈相处。 “你得先让我消消气,我都被你毁容了。” 达达利亚没好气地捏住荧的脸一顿猛亲,印得她脸上到处都是口红印子,要不是怕化妆的东西不能入口,他说什么也要让她舔干净。 直到她被摧残得犹如一棵倒伏的小白菜,达达利亚才终于心软:“好啦,不逗你了,老妈平时不怎么化妆,只抹抹防冻伤防皴裂的护肤品,那些化妆品买给她也就是放着,估计都放过期了。” 小白菜颤颤巍巍地抬起满是口红印的一张脸:“…真的?” “骗你干嘛,不然你自己去问她好了,”将她狠狠地欺负了一通后,达达利亚心里也舒坦多了,“不敢一个人去?求我啊,求我就陪你一起去。” “…求你了。” 比起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荧更担心他妈妈会生气,她对她这么好,她不想让她失望…… “怎么吓成这个样子,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这次回去你陪我给老妈买套新的化妆品寄回来总行了吧?”达达利亚都有些后悔吓唬她了,“到时就跟她说是你给她买的,她一定会高兴得每天早起化妆,然后到处跟她那些老姐妹显摆。” 最后,两个人还是一起去道了歉。 说明来意后,达达利亚的妈妈愣了好一会:“化妆品?什么化妆品?” 达达利亚提醒她:“就是几个月前寄的那套。” “冬妮娅说要给她的娃娃化妆,我就给她拿去玩了,”达达利亚的妈妈终于想起来那套化妆品,“你之前寄回家的那一大堆我都还没拆封呢,明知道你老妈平时不化妆还买这么多,浪费钱。” 训完儿子后,她又迅速变了脸色转向荧,柔声安慰道:“好啦好啦,别担心了,小乖乖,我没生气。” 见荧还是觉得过意不去,达达利亚的妈妈只好象征性地惩罚他俩出门跑腿买东西。 她取出一些零钱交给他们:“剩下的你们两个就拿去买零食吃吧,不用还我了。” “…总感觉被当成小孩子来对待了。” 这么大了还从长辈那拿零花钱,荧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在妈妈眼里,多大的孩子都是孩子啊,”达达利亚推着她往外走,“走走走,我们买零食去。” 冬来·十四 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失禁般的热流自体内不受控制地流出,荧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掀开被子一看,腿间果然一片鲜红,就连身下的床单都被弄脏了。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明明…… 怪不得前两天身体哪哪都不舒服,不是胸口发胀就是腰酸腹痛,脾气也变得暴躁了许多,就连达达利亚都因自己的怒火无端受牵连了好几次。 别说达达利亚了,就算路过一条狗估计都要被她挠上几下。 好在他脾气好,就算被凶了也只是露出委屈无辜的表情,都不用她去哄,过一会就自己调理好又黏糊上来了。 身侧原本一起午睡的达达利亚不知所踪,她伸手摸了摸,他那边的床单还是温热的,应该刚走没多久。 荧烦得直挠头,在内心无声抓狂咆哮了足足好几秒后才认命地爬起来收拾残局。 脏了的床单好办,拿去搓洗干净就好,但她的生理期用品平时用不上就都丢壶里放着了…从这里步行到镇上的杂货商店大概需要三十分钟…… ——等冒着暴风雪走到那再折返回来,她估摸自己已经血流成河…怕是还没走到家门口就会一头栽倒在血泊中。 荧抬头看了眼窗外肆虐的暴风雪,真是的…下这么大雪达达利亚跑哪里去了! 平时没事就在她身边晃来晃去,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人又不在! 在医院和达达利亚重逢后,她好像变得松懈了许多…她本该习惯独自处理,独自应对一切问题,现在却开始迁怒起别人来了。 好——失——败——! ——明明自从发生过那件事之后,她就变得格外注意,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再因为自己的纰漏给别人添麻烦了。 荧本想向达达利亚的姐姐求助,但敲她的房门一直无人应答,大概是出门了。 冬妮娅的岁数…应该还没有过初潮吧? 她举步维艰地缓缓走下楼梯,几乎每挪动一步,都能感觉又有血涌了出来。 还没到一楼,便已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香气,估计是达达利亚的妈妈在烤制今天的点心,孩子们总闹着要吃。 荧顺着香气走到一楼的开放式厨房,看到了正在里面忙活的达达利亚妈妈。 她不清楚至冬人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不敢贸然走过去向她借生理期用品。 别说至冬了,自己来提瓦特这么些年,好像也从未听身边女性朋友聊过生理期的困扰,她都有些怀疑提瓦特人是不是可以免受月经之苦了。 她还是第一次向人借这种用品,以往就算她自己粗心大意忘了,细心的哥哥也会为她准备好一切。 荧其实不觉得生理期是件羞耻的事情,但在她曾去过的一些世界,那里的人们竟会愚昧到把这最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视作污秽,平时连提都耻于提起,仿佛这是一件不可外传的丑事。 之前在某个世界的一次祭典上,荧就曾因为提醒一个裙子上沾到血迹的女孩而引发了事端。 当时她怕女孩害羞难为情,提醒的时候还刻意压低了音量,确保只有女孩和她身旁的家人能听到。 但女孩的父兄先是恶狠狠地瞪了她,然后他们立刻远离了那位女孩,还用嫌弃的口吻大声谴责女孩为什么这么不注意,「这个时候」就该好好在「那个房间」里待着不要跟着他们出来丢脸。 「污秽」会冒犯到今天祭典上游行的神明塑像,神明会怪罪他们,收回对他们的保佑。万一被别的男人看到就是有辱门楣,让人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女人,以后不会再有人向他们家提亲。 明明上一秒还是父兄,下一秒却急着要和这个年仅十二三岁的「渎神者」划清界限。 女孩无助地捂着裙子,惶恐不安的表情,荧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怎么会这样……这个时候她的父兄不是应该脱下身上的外套帮她解围,然后再买一堆好吃的安慰她吗? 最后还是他们兄妹护送女孩回的家,荧一路上都在向女孩道歉,但女孩只是抽泣摇头,说不出话来。 后来她才得知,在那个世界,生理期的女性被视作污秽的化身,禁止接触神龛,禁止出入宗教场合,禁止使用厨房,禁止触碰家里的任何物品……有的甚至还会专门修建一间鸡舍大小的简陋屋子,将经期的女性隔离起来,待「干净」之后才允许她们回归正常的生活。 最讽刺的是,这些地区偏偏又将生育当作人生头等大事,认为不生育的女性是不完整的,不配称之为人。 与其说是「完整的女人」,不如说只是家里一件具备生育功能的「家具」。 ——明明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有的就是顶天的大事,有的却要被视作污秽不祥…就连同为女性的长辈,都有可能会是这种歧视的帮凶。 在她因这些不公再次遭受到诘责和伤害之前,空就决定提前撤离,强制结束他们在那个世界的探索任务,那里绝对不合适作为「家园」的起点。 纵使已经离开,这短暂的接触还是给荧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每每想起那些余生都将在那种环境下受苦的女性,她都会觉得愤怒、悲伤。 …直到离开,她都还是没能改变些什么。 思想上的枷锁,往往比奴隶身体上的烙印还要难以去除。 荧当然相信达达利亚家不至于会这么封建愚昧,但常年的旅行生涯让她本能地对一切不确定的事情都保持着谨慎。 她没直接走进厨房,而是在离厨房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伯母…下午好。” 荧鼓起勇气向达达利亚的妈妈问好。 她还没像这样单独地和他妈妈说过话。 来海屑镇这几天,她都和达达利亚像一对连体婴似的黏在一起,多数情况下,达达利亚都会自动充当平时派蒙的角色,成为了她第三个外置发声器官——第一个是她哥哥。 达达利亚的妈妈正在切胡萝卜,她打算今天做她最拿手的胡萝卜蛋糕。 听到荧跟自己打招呼,达达利亚的妈妈转过身,正打算说些什么,结果却看到了荧一副摇摇欲坠,随时都要昏倒的样子,她连忙过来扶住了她。 “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饿了?先吃点饼干垫垫肚子,我刚烤好的。” 搀扶荧的过程中,达达利亚的妈妈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呀…手怎么冰成这样?快过来坐下。” 被她温暖的手支撑着,荧的身体仿佛也恢复了些气力,她虚弱地答道:“我刚刚洗了床单……” 达达利亚的妈妈立刻皱起与达达利亚相似的眉头,用责备的口吻说道:“身体不舒服还不好好休息,洗它干嘛?脏了换下来丢一边就好了。” 荧有些窘迫:“不是的…是我…生理期不小心把床单弄脏了。” “手这么冰,洗的时候没有开热水吗?”达达利亚的妈妈用自己热乎乎的手来回搓着她的手,“这种事情让阿贾克斯来做不就好了。” 她又抬头冲楼上连着喊了好几声:“阿贾克斯——阿贾克斯!——这孩子又跑哪去了?” “他出去了,”荧解释道,“用热水我怕洗不干净。” 热水会让血迹变得更加牢固,难以洗掉。 达达利亚的妈妈心疼得不行:“傻孩子,你的身体可比一条床单重要多了,大不了多用点洗涤剂就是了。”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荧嘴上条件反射地道歉,心里却觉得暖洋洋的。 “怎么又跟我道上歉了,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 “那个…伯母,可以向您借一些生理期用品吗?我忘记带了……” 在确定达达利亚的妈妈不反感这件事后,荧才彻底放下心来向她求助。 达达利亚的妈妈揉了揉她的脑袋:“跟我来吧。” “…给您添麻烦了。” 重新换好衣服后,荧再次回到厨房,在一旁给达达利亚的妈妈打下手。 达达利亚的妈妈只觉得她认真得太过可爱:“哈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代表你的身体很健康,怎么和他姐姐初潮那天一样害羞?” 她一时忘了自己手上还沾着面粉,微笑着用手抚摸着荧的头发:“傻孩子,在家里,除了做出让家人伤心难过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需要说「对不起」。家人就是愿意接纳你一切优点缺点的人,更何况,你什么都没做错呀。” 荧下意识开口:“对不……” 达达利亚的妈妈故意板起了脸:“嗯?” 她及时改了口:“…谢谢您。” “以前来的时候也经常这么痛吗?”达达利亚的妈妈这才收回手,“一会给你泡点舒缓疼痛的花草茶,特别管用,我痛经的时候都是靠那个活过来的。” 得到来自同性长辈的关心后,荧也放松了不少,她忍不住跟她诉苦:“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来过生理期了。” ——她差点都要以为自己绝经了。 来到提瓦特后,因为长期焦虑的精神状态和高强度的冒险生活,荧的生理周期已经紊乱到几乎停经,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所以才敢放心地把本该随身携带的生理期用品全丢尘歌壶里。 自己的生理期突然恢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这次休假的功劳,这半个月里,她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压力减轻了不少,神经也放松了下来,每天好吃好喝,作息也有达达利亚自觉监督…… 咳…或许还有荷尔蒙的原因。 “没有找医生看看吗?你这孩子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这万一恶化下去可是会要命的,”达达利亚的妈妈忍不住开始唠叨,“一定要让阿贾克斯带你去冬都的大医院找几个专家检查…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荧嫌麻烦:“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他了……” 达达利亚的妈妈马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傻孩子,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健康还重要的呢?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健康放在第一位啊。” 谈话间,蛋糕已经烤好了,达达利亚的妈妈暂时在这件事上放过了她。 “听阿贾克斯说你特别喜欢吃蛋糕,今天的点心我就做了胡萝卜蛋糕,要是不喜欢胡萝卜的,还有肉桂苹果蛋糕。” “我都可以,您做什么我吃什么。” 荧脸上的笑容停滞了几秒。 她哪有「特别」喜欢吃了,不就因为蛋糕留过一次案底吗?达达利亚这个家伙—— 达达利亚的妈妈戴上隔热手套,捧起刚出炉的胡萝卜蛋糕:“你先乖乖到沙发上坐着,我去打点水来泡茶。” 荧本想继续跟着帮忙,结果被她直接撵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只好老老实实地坐下等候。 不一会儿,达达利亚的妈妈就端着一套茶具回来了。 她往漂亮的骨瓷茶杯里倒上茶水:“需要给你加点糖块吗?” “谢谢,不用了,伯母,我直接喝就好。” 荧小心翼翼地捧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真好喝……” 不知道是什么植物泡的,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还自带回甘,喝下后心里的烦躁都顿时消退了不少。 “我以前也总是疼,我的妈妈就是这样照顾我的,”达达利亚的妈妈回忆起自己的母亲,脸上浮出了温暖的笑意,“其实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还曾因为讨厌痛经,觉得这是针对女性的诅咒而想过——如果我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像是觉得自己那会的想法太过幼稚,她笑着摇了摇头。 “但现在,我一点都不后悔自己作为女性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并不是因为觉得女性需要承担苦难这件事有多伟大,而是觉得,如果我是男性,以男性的立场一定无法像现在这样理解身为女性的处境,说不定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男人也说不定。” 见荧没有立刻接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啊…抱歉,突然就对你说了这些奇怪的话。” 荧嘴里还含着蛋糕,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完全不会…!我很高兴能和伯母您聊天!” “哈哈,这几天阿贾克斯一直在你身边霸占着,难得我们两个有机会单独相处…不小心就有些得意忘形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母子俩看人的眼光相似,达达利亚的妈妈看她也是哪哪都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亲生的。 啊,她一直好想要一对双胞胎宝宝,妹妹这么可爱,哥哥一定也很漂亮,等他们兄妹结束冷战了,一定要把她哥哥也请到家里来做客。 就像有人喜欢小猫小狗的陪伴,她也喜欢身边被孩子环绕着的感觉。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怀念:“得知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我就想起了自己还是个丫头时的梦想,想当冒险家,想当科学家,想当游记作家……” 荧认真道:“您还年轻,现在去做也还完全来得及。” “哈哈哈,”达达利亚的妈妈笑得弯下了腰,“你觉得我现在多少岁?” 她想都没想就答道:“三十五…?” “还是猜得太保守了,你看我家老大都多大了,”见荧盘子里的蛋糕吃差不多了,达达利亚的妈妈又切了一块放到她盘子里,“你啊,真会哄人开心。” “是伯母您显得年轻……” 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猛吃蛋糕,达达利亚的妈妈和他的五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是知道这是他妈,还以为他有两个姐姐呢。 尽管五官相似,但比起她那狐狸儿子,却又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天真。 达达利亚的妈妈托着下巴看着她吃蛋糕:“别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很喜欢看她吃东西时的样子,很认真很专注地大口大口吃着蛋糕,看着真的好乖。 荧咽下一口蛋糕:“在宇宙里,有很多很多的星星,有些星星孕育出了生命和文明,有的则是一片荒芜死寂。” “别的星星…离我们这里有多远路程?” 她想了想,又回答道:“距离这里最近的,大概也就7.2光年吧,光年就是光在真空中行进一年所经过的距离。” “啊呀,光的速度,得有多快啊,”达达利亚的妈妈吃惊得捂住了嘴唇,“从这么遥远的地方来,一定很辛苦吧,真是了不起。” 她像是苦恼一般叹了口气:“我和孩子他爹最远也就去过冬都,还是老三非要拉着我们出去见世面的,刚到冬都那会,觉得什么都新鲜时髦,但待没几天就又开始想家里的牛,想念地里的庄稼了。” “海屑镇很好,我也很喜欢这里。” 冬都虽然繁华,但总感觉冷冰冰的,不像这里,仿佛就连雪都是带着温度的。 达达利亚的妈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要是能再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总感觉…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年龄上的代沟呢。” 荧赞同地点头。 那可不,如果再早个三四十年来到提瓦特,她就可以说出「您小时候我还抱过您呢」这种话了。 “毛衣还喜欢吗?” 达达利亚的妈妈说的是荧现在身上穿着的这件,她刚来那天送给她的。 荧用力地点了点头:“喜欢,既柔软又暖和,您挑的颜色也好看。” “唉,还是织大了好多,脱下来我帮你改改吧,给你做的那几条睡裙该不会也都长了吧?” 至冬国的人大多人高马大,达达利亚的妈妈也没想到,她本人比她在映影里看到的还要小上一圈。 睡裙…? 荧瞪大了眼睛。 什么睡裙,她怎么不知道,她现在穿的都还是从冬都商场买来的。 但她还是这么回答道:“长点就长点,不碍事的。” “你这孩子怎么还跟我客气,改个袖子而已,不费事的,一会就好,先披着这个,”达达利亚的妈妈从身后拿起自己的羊毛披肩递给她,“你们两个天天舞刀弄枪的,袖子长了可不方便。” “对了,房间还喜欢吗?知道你要来,我特意为你布置的。” 达达利亚的妈妈的手巧,三两下便将她刚才脱下的那件毛衣拆开了。 “那个枫丹式的床幔会不会太夸张了?唉,真担心自己审美跟不上现在的年轻人…要是哪里住得不习惯尽管跟我说。” 房间…? 荧又眨了眨眼睛,不是说没有收拾客房吗? 随着二人对话的推进,一个真相正在逐渐浮出水面。 ——达达利亚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轻信。 “要不要看阿贾克斯小时候的画片?” 荧吃完第二块蛋糕时,达达利亚的妈妈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的福利。 荧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可以吗?我想看!” 达达利亚的妈妈搬出一打厚厚的家庭影集,她抽出其中一本递给荧:“这是老三刚出生那一年的。” 荧迫不及待地翻开,扉页便是一张全家福,刚出生的小阿贾克斯被哥哥抱在怀里,姐姐则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达达利亚的妈妈讲解道:“她一直想要个妹妹,见生出来是个小子,她可失望了,还一直念叨怎么这么丑,怎么看起来就像只泡到皱皮的小猪崽。” 荧为达达利亚打抱不平:“哪里丑了,很可爱啊,胖嘟嘟的。” “对吧对吧,我也觉得,长开了就不丑了,”达达利亚的妈妈很是赞同,“他从小就特别能吃,不管捡到什么都要往嘴里塞试试看能不能吃下去。” 荧翻到下一页,包着尿布的小阿贾克斯抱着一块比他身体还大的饼在啃。 “…这孩子胃口真好。” “这是刚长牙那会,看到什么都想啃两口。” “老三第一次过生日,差点一脑袋扎进蛋糕里,”达达利亚的妈妈指了指旁边那张,“后来他总闹着要吃生日蛋糕,我就用土豆泥来糊弄他,他居然一直没吃出来哪里不对劲…唉,现在托克就没这么好骗了……” 再下一张,是小阿贾克斯和一群小鸭子的合影。 “这孩子小时候带小鸭子出去玩,鸭子傻乎乎地跟在他屁股后头跑,他也不回头看,结果鸭子掉进下水道了都不知道,等回到家时,一只鸭子都不剩了。” 荧听得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咦…?这张画片怎么被放到这里来了……”达达利亚的妈妈抽出一张画片,“这是我结婚时候拍的。” “这是孩子们的祖母,我的妈妈,现在被我姐姐接去温暖一些的南方养老了。” “这是孩子他爹…长得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对不对?”她泄愤似地用手指戳了戳,“要是早知道二十年后要和这样的大叔一起过日子,我是绝对不会结婚的。” 荧凑近看了眼,不由得赞叹:“好英俊——” 不看以前的画片还不觉得,一看达达利亚的妈妈就心绪难平:“当年好端端的一个清秀少年,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一个男的……” 荧回想了下达达利亚他爸现在的模样,其实也还好,只是被生活磨去了下颌上的棱角。 还没等她说几句安慰达达利亚的妈妈的话,她就自己调整好心态了:“…算了,结都结了,凑合过吧,反正也找不到比他还要顺眼的男的了。” “…看来您心里果然还是最喜欢伯父。” “谁喜欢他了,”达达利亚的妈妈先是赌气地反驳了句,而后才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孩子他爹…是个平时沉默寡言,一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完全停不下来的人。” 冬妮娅那小连珠炮嘴巴原来是出自这里,可惜她一紧张就卡壳,不然以后万一想当个律师还是很有先天优势的。 “但我每次开口说话,他都会停下来很认真地听我说完,从来不会打断我,我说过的事情他都会记在心里,答应过我的话也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不管是多离谱的承诺。” 达达利亚的妈妈说着说着,嘴角就忍不住甜蜜地上扬了起来。 “当初他向我求婚,我还吃了一惊,我以为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如果他连我的朋友都做不好,要如何做好我的爱人呢?” “我当时年纪轻,稀里糊涂地就被他哄去见了父母结了婚,后来才知道大家的婚姻并不都像表面上那么幸福,”她叹了口气,“还好遇上的是孩子他爹,而不是那种不关心家庭只会用暴力施压的糟糕男人。” 留意到荧一直没开口说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抱歉,自顾自地就说了起来…听这些你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无聊的,”荧摇摇头,“我很喜欢听故事,您讲再多我都不会听腻。” 荧曾经一度觉得,公子「达达利亚」这个人的性格很割裂,他时而和煦得像夏日里的阳光,时而又残酷得像冬天里的暴雪。 但现在她知道了,正是因为他成长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大家庭里,正是因为来自家人们的爱,让他在拥有好战嗜血本性的同时,还保留着人性的温柔。 由狼抚养长大的孩子,即使是人类,也会沾染上狼的习性。 而达达利亚,则是头由人类抚养长大的狼崽子。 “这张是他入学仪式上的,”达达利亚的妈妈继续翻着影集,“这小子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害我和他爹三天两头被老师叫去训话。” 荧忍不住护短:“他其实很聪明的,只是不愿意学。” 如果连他这狐狸精都算不上聪明,那她天天被他戏弄诓骗,岂不是白痴? “…这么多年以来,你还是第一个夸他聪明的,”达达利亚的妈妈这下完全相信自己儿子找到一个真情实感喜欢他的人了,“有喜欢的画片可以带走哦,随便挑!” “真的可以吗!” 荧嘴上客气,眼睛却已经开始挑选了,不管哪一张都好可爱…都想要…… 这可是已经绝版的,眼睛亮晶晶的,加倍可爱的小阿贾克斯啊—— 带走几张,剩下的就拿留影机复刻一遍吧。 “当然可以!我还有很多很多孩子们的画片,足够珍藏了,就是这几个孩子小时候长得都很像,你可不要选错了,阿贾克斯知道会哭的。” 荧很自信:“我绝对不会选错的!” 就凭着他那时刻都抱着食物不离手的劲头,她想选错都难。 达达利亚的妈妈喝着茶,笑眯眯地看荧挑照片:“父母啊,就像是一个个的引渡人,将这些小天使带到这个世界上,指引启蒙他们开启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能是我当年怀他的时候吃了太多的泡泡桔,阿贾克斯是我怀过最难的一胎,几个孩子里就数他最闹腾,肚子简直一刻都闲不下来,”达达利亚的妈妈开玩笑地说,“后来怀托克那会也是这样,果不其然,上次一声不吭就跑璃月去了,还好遇到了你。” “托克这孩子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不说别的,就说这运气,要是别的孩子这样乱跑早丢了,他还能一路摸到璃月港,然后再偶遇她带他去北国银行找哥哥。 “平凡一点也好,”回想起自己这个让人担心的三儿子,达达利亚的妈妈就有些发愁,“我们没有神之眼,和他们这些神之眼持有者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平时他有个什么事的也不肯跟家里说,我们帮不上他什么忙,只能做到尽量不拖这孩子后腿。”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我是知道的。” “虽然为女皇做事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我们还是私心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就算不那么有出息也行。” “真害怕…哪天回到家里的不是他,而是不幸的消息。” 荧垂下目光,沉默地听着。 “唉,孩子大了,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尊重他,支持他。” “阿贾克斯那孩子,要是也能像心疼我们一样心疼他自己就好了。” 达达利亚的妈妈忽然轻轻地拉过荧的一双手握住:“我看得出来,阿贾克斯是真的很信任你,很依赖你,不然他是不会把你带到海屑镇来的,谢谢你愿意和他做朋友。” “伯母……” 被这双带着暖意的手握着,荧的眼眶也变得有些热了起来,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她不由得脑子一热::“…请把阿贾克斯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他的。” 将这句冲动的话说出口后,她没有立刻感觉到后悔。 她不想再逃避了。 “阿贾克斯在外面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你能接受他…真是太好了……” 达达利亚的妈妈没有感到太过吃惊,她早就看出这位旅行者对自己儿子的心意。 “这孩子性格单纯冲动,你…多担待些,如果他不听话,你就揍他,他很皮实的,不用担心打坏,尽管没什么用,但你至少能稍微消消气。” ——放心,伯母,平时也没少揍他,有时甚至为了爆他材料可以一周揍一次。 趁荧刚才看影集的功夫,达达利亚的妈妈已经将她那件毛衣改好了,她满意地看着荧穿上向自己展示:“嗯,现在这样合身多了。” 荧重新在沙发上坐下,这回,她紧挨着达达利亚的妈妈,感觉和她变得亲近了许多。 她喜欢她身上那股香甜的气味,更希望被她那双温暖的手触碰,这和被哥哥、被达达利亚抚摸时的感觉都不一样。 想要对她撒娇,想要对她诉说自己一路上的委屈,想要被她理解…仿佛无论自己做错什么事情,都可以从她这里得到包容和宽恕。 “要再吃一点吗?蛋糕还有很多。” 考虑到现在家里多了个孩子,达达利亚的妈妈连点心都做了平时的双倍。 她完全不担心吃不完浪费,剩下的让老三吃掉就好了。 “谢谢伯母,我已经吃饱了,”荧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连吃了两大块蛋糕,“今天…真是劳烦您照顾了。” 她的肚子已经奇迹般地不痛了,就连刚才冰凉的手脚也变得暖和了起来。 “说什么麻不麻烦的……”达达利亚的妈妈往她杯子里又添了些茶水,“这个时候女人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啊。” “伯母…您人真好,”荧发自内心地说,“冬妮娅他们有您这样的母亲,真的很幸福。” 见她一脸羡慕,达达利亚的妈妈故意半真半假地逗她:“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喊我妈妈啊。” 叫伯母多见外。 荧张开口,嘴唇上下碰了两次,尝试着发出了这个已经有些生疏,但却令她感到无比温暖的音节:“…ma…妈妈。” 下一秒,她被拥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伯、伯母……”荧的脸被她胸前的两团挤压着,害羞到不敢乱动。 “还叫伯母呢?刚才不都叫我妈妈了吗,可不许反悔。” 一听到她乖乖地叫着自己妈妈,她本就充沛的母性就又爆发了,心里跟灌了蜜一样,甜蜜得一塌糊涂。 “当然,这与阿贾克斯那小子无关,是我想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咱们各论各的,以后就算你不要他了也不许不认我这个妈妈。” 担心荧误会自己的心意,达达利亚的妈妈特意解释道。 “没有反悔…!”荧连忙否认,随后又别别扭扭地在她怀里叫了一声,“妈妈……” 光是念出这个称呼,她就已经有些哽咽了。 达达利亚的妈妈听出了她声音中的沙哑,她不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哦哦…小可怜,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受委屈了,难受就哭出来吧,妈妈在这陪着你……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妈妈、妈妈、妈妈——” 荧努力想要憋回去的泪水瞬间决堤。 一直以来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现在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过于美好的清醒梦。 住在达达利亚的家里,被他爱的家人所爱着,走他上学时走过的路,看他从小到大看过的家乡风景…… 就像意外得到了一件不应该属于自己的礼物,她爱惜着这份幸福的同时,又因害怕它会随时被人收回而感到惴惴不安。 再这样下去,她会不舍得从这里离开的…… 达达利亚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母慈女孝的场景: 他老妈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而他的旅行者则窝在他老妈怀里,睡得一脸香甜。 ——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亲生的,而他则是那个倒插门的女婿。 这两人什么时候混这么熟了,明明昨天还哭着要他陪着去见他老妈,达达利亚欣慰之际,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刚要开口:“老妈——” “嘘,小声点,好不容易才哄睡的,”达达利亚的妈妈立刻谴责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可怜儿,是想妈妈了吧,刚才还靠在我怀里哭来着…她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 达达利亚想,如果让老妈知道他曾将她砸进地板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大义灭亲。 他不清楚她其他家庭成员的情况,他只知道她有个哥哥,她不愿说,他也就没开口问。 达达利亚的妈妈压低了声音:“你这小子,丢下人家小姑娘跑哪里玩去了?” 达达利亚只好无奈地先认错:“老妈,我知道错啦,我先带她回房间……” “让你老妈多抱一会都不行,小气——” 荧不用睁眼也能想象到,他们此刻看向她的表情有多么温柔。 她对这双倍的爱意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选择继续装睡。 荧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她刚离开一个柔软的怀抱,就被无缝包裹进了另一个结实的臂弯里。 直到进了房间,达达利亚才低头凑近她耳边:“还装睡呢?你睫毛一直抖个不停…别以为我没看到。” 荧被识破后,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掐他的脸:“…你刚刚去哪了?!” “痛痛痛——!”达达利亚被捏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出门买东西去了……”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床上有血,下意识就以为是她哪里受伤了,直到掀开她睡裙,看到她内裤上的血迹才反应过来——她生理期来了。 他家里有女性成员,多少也知道有这么回事。 荧松开达达利亚,这才发现他脚边堆了好几个纸袋。 “抱歉…我这两天居然一直没有察觉到,”达达利亚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脸颊,他弯下腰抱起纸袋,一件一件地往外拿,“我买了卫生巾、补铁的营养冲剂、止痛药……” ——原来他冒着暴风雪出门是为了帮她买生理期用品。 “卫生巾你喜欢哪一款?普通的?还是像内裤一样的?我全都买了,”他一口气将十来包卫生巾全摆在床上,像个带货的销售员一样,“总感觉好小一包,为什么不直接做成像尿布那样?偷工减料。” 她不禁失笑:“做成尿布的话,穿裤子的时候会很鼓吧?活动起来也不方便。” “也是,”达达利亚也笑了起来,“镇上能买得到的就这些了,也不知道你平时是用的哪种,你都试试看。” “我平时…?唔…看情况吧,要是在户外不方便,就用卫生巾或者棉条这种一次性的,不出远门的话——” 算了,懒得说了,月经杯月经碟什么的解释起来好麻烦。 所幸达达利亚也没再追问。 荧拿起一包一次性护理垫看了看,他怎么连这个都买了,她本来打算拿浴巾垫在床单上面凑合一下的。 达达利亚试图趁机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的关爱:“要帮你换么?我换尿布可是很有一套的哦,托克小时候的尿布都是我……” 荧立刻打消了他这可怕的积极性:“不用了!” “本来想趁你午睡悄悄买回来的,没想到你醒这么快……”发现床单已经被她换过了,达达利亚有些懊恼,“啊,你怎么把床单都洗了?真是的——等我回来洗就好了啊。” “…血迹干了就不好洗了。” “哼,我像是差这一条床单的人吗?”他让她躺在自己身上,用热乎乎的大手捂着她的小腹轻轻揉搓,“我还从杀牛的屠户家里买了一副新鲜牛肝,今晚给你用菠菜炒了补补血,但听说生吃更有营养……” 荧光是想象那滋味就忍不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饶了我吧。” “不可以挑食哦,伙伴,”达达利亚似乎在偷笑,她能感觉到从他胸腔传来的震动,“早知道把那盆牛血也买回来好了——” 不容达达利亚再猖狂下去,荧翻过身来,将他压在身下,两只手来回挼他的脸颊肉:“小阿贾克斯要不要吃饼饼?” 她又想起了他小时候啃大饼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被她压在身下的达达利亚有些茫然地瞪着他那对蓝眼睛。 …为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在她的爱意彻底变质之前,他要纠正回来,他可不想再多个小姨妈。 荧还在得意,身下的达达利亚猛地抬手揪住了她的鼻子,她还来不及叫唤,嘴唇又被堵上了。 “呜呜呜呜——!” 荧鼻子无法呼吸,便下意识想要张嘴,她一张嘴,他的舌头就窜了进来,像条小鱼似地在她口腔里到处乱游。 被达达利亚这么热烈地一亲,她感觉到有一股热流自下腹涌了出来—— 荧拼了命地摇头:“呜…呜、呜!” 达达利亚松开她:“还要不要「吃饼饼」了?” 荧的脸因为窒息和接吻而变得潮红,她擦了一把嘴角上溢出来的唾液,连立刻与他对视都做不到:“…不要了。” “啊,差点忘了,我从那个退伍老兵的小豆腐店给你买了…呃…豆腐布丁?”达达利亚抱着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端起床边的一只小餐盒递给她,“快,趁热吃。” 豆腐花还是热乎乎的。 荧虽然肚子已经很饱了,但还是决定努力吃下这份关心。 她掀开餐盒的盖子,一股浓郁的焦糖香气扑鼻而来。 达达利亚忍不住向她邀功:“我还特意让他加了一大勺黑糖。” 荧忽然灵机一动:“来,张嘴,啊——” 达达利亚不明所以地被喂了一大勺豆腐花,他鼓着腮帮子,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这是给你买的…唔……” 他又被灌了一大勺。 “好吃吗?”她亲了亲他嘴唇上沾到的糖浆,“唔…好甜…乖,再吃一口——” 吃一口豆腐交换一个由她主动的亲吻,达达利亚觉得相当值得。 渐渐地,他的蓝眼睛变得又湿又红,下身的胀痛也时刻提醒着他,不能再继续了。 达达利亚只好忍痛从她嘴里逃了出来,他背对着她站在床边:“除了菠菜炒牛肝,今晚还想吃点什么,得做点好吃的补补气血,给你炖只鸡怎么样?还是说想吃海鲜——呃,璃月那边是不是有种说法是海鲜性寒,这个时候吃了肚子会受凉吗?” …这祖传连珠炮难不成也遗传到他身上了? 荧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偷着乐:“我只是生理期,又不是坐月子,不用这么夸张啦……” 达达利亚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坐月子」?那是什么?” “…自己去查璃月词典!” 冬来·十五 至冬天黑得早,不过才下午四五点钟,天边便已经泛起了余晖,就连远方绵延着的,覆着白雪的山脉,也仿佛烧着了一般,呈现出温暖的金色。 “这些线是用来做什么的?” 坐在房檐下削土豆时,荧发现达达利亚家门口的廊柱上被人用不同颜色的笔划出了很多条线,似乎是做的什么标记。 达达利亚正在院子里劈柴,为了方便干活,他只在衬衫外面套了件毛衣,碗口粗的木头被他轻轻松松一通劈砍过后,不消片刻便成了一根根粗细均匀的木条。 在扬起的一片烟尘碎屑中,他那头橘红色的短发被夕阳照映得宛如一团火焰,这让荧想起了颂冬节第一天夜里的篝火。 达达利亚放下手里的斧头,抬头看了眼她刚才所指的位置:“这是我们兄弟姐妹从小到大记录下来的身高线,一岁一次,蓝色的那条是我的。” 荧找到了最底下的一条蓝线,高度只到她的大腿:“——你居然也有这么小一只的时候!” 虽然她已经看遍了达达利亚从小到大所有的生活影集,但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他的成长还是头一回。 “又不是森林里一夜就能长成的蘑菇,我当然也有小的时候啊,”达达利亚将一块木头竖着放好,再次抡起了斧头,“也不是一直都这么高的,我十来岁的时候,个头也特别瘦小,后来才抽条的。” 尽管家里已经用上了最新技术的能源装置供暖供能,达达利亚还是习惯劈柴生火做饭,这样火候足,烧出来的饭菜有柴火味。 “…总感觉你后面这个「也」字别有深意啊。” “哪有,别多想,”达达利亚弯腰拾起地上劈好的柴火,把它们堆得整整齐齐,“外面这么冷,削土豆怎么不进屋削,躲我老妈?” “她一看到我就想给我塞吃的,生怕我一秒不吃就饿死,我的胃都快被撑炸了——呜啊!哪来的鹅?!” 荧刚想收拾一下自己围裙上兜得满满的土豆皮,不料身侧突然冒出来一只雪白的大鹅,对着她的围裙一顿猛叨,饿死鬼投胎似的抢着吃土豆皮。 她吓得连忙将身上的土豆皮全抖落在地上,鹅马上转火地面,放过了她可怜的围裙。 “呃…是托克养的。” 达达利亚想起这只大鹅的来历就头疼,早上他叫弟弟们起床的时候,发现托克居然将这只鹅养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不仅如此,他晚上还抱着鹅一起睡,鹅在房间里简直无法无天,不仅乱叨东西,还弄得到处都是鹅粪,他帮着清理了很久才勉强恢复洁净。 ——要不是托克喜欢,他真想把它抓来一锅炖了。 “…我还是先回去了!” 比起被鹅叨,荧更情愿回去面对达达利亚的妈妈,她的肚子应该还能勉强再塞下一块饼干…… “等等,”达达利亚叫住了她,他走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小刀,“你站过去。” 荧依言站到了那根廊柱前,达达利亚用手比划着她的头顶:“把你的身高也加上去,我们家的孩子,一个都不能少…不许踮脚!” 脑袋被他强行用手按了下来,荧只好不甘心地强调:“…至少在你出生前,我就已经比你高了。” 达达利亚笑着在廊柱上刻下了她的身高:“是是是,你赢了,赶紧回屋去吧。” 按照至冬的风俗,在颂冬节的最后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吃饺子。 达达利亚家自然也是要吃的,不过至冬的饺子和璃月的可不一样,什么馅料都有,纯肉的、土豆泥的、樱桃的…只要能吃,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地包进饺子里。 今天,负责主厨的达达利亚打算包卷心菜肉馅的饺子。 达达利亚的妈妈还是第一见有人往饺子馅里加这么多蔬菜,难免有些惊讶:“这璃月饺子肉这么少,能好吃吗?” 达达利亚往肉馅里又加了一大把切好的蔬菜:“放心吧,老妈,这比纯肉饺子好吃多了。” 上次「万达国际」小队在万民堂聚餐,他看荧接连着吃了很多只饺子,就向香菱讨了份食谱,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好人姐姐快看!我做了独眼小宝饺子!” 托克举起了一个比他的脸还大的面团,依稀能看出些遗迹守卫的轮廓,但其中隐隐透出的紫红色让人感觉莫名有些不安。 ——怎么想都不能吃吧? 荧正在帮忙切卷心菜,她面上附和:“哇哦~托克好厉害哦,是要做给你哥哥吃吗?” 托克摇了摇头:“不是,是要做给好人哥——” “——咳咳!”达达利亚及时地打断了他,“是要做给好人姐姐吃吗?” 荧拿起一片卷心菜叶子飞快地塞进达达利亚嘴里,微笑道:“托克,你哥哥饿得都开始啃菜叶子了,还是让给他吃吧。” 达达利亚只好像兔子一样叼着嘴里的菜叶子嚼:“…嗯嗯。” 托克豪迈地小手一挥:“你们不要再互相谦让了,托克会努力做很多个的,大家都有份!” 如果今天好人哥哥过来,就他一个人吃不到饺子会很可怜的。 虽然昨天去公园玩的时候也没遇到好人哥哥,但托克还是觉得不能遗漏他。 原本还在一旁幸灾乐祸的众人立刻变了脸色。 “…救命,我还不想死。” 达达利亚的姐姐绝望地捂住了脸,这个小弟的味觉异于常人,只有妹妹冬妮娅的手艺才能与他匹敌。 达达利亚的爸爸刚好从屋外推门进来,听到小儿子这句话后,连身上的雪都忘了抖,出于求生本能,他下意识就想往屋外退。 “哟~爸爸回来了?”达达利亚的妈妈完全不给他逃跑的机会,当即快步上前摘下了他脖子上的围巾和帽子,“辛苦了,一会你宝贝儿子做的饺子你可要多吃点,我的那份也给你吃了吧,亲——爱——的。” 她一靠近便闻了到丈夫身上的烟熏味:“你看看你,又弄得一身味,赶紧洗澡去,一会别熏到我们。” 达达利亚的爸爸完全无法反抗,只好听话地点点头,上楼洗澡去了。 达达利亚的哥哥揉面揉得脸和眉毛都白了:“老爹这几天在忙什么?天天早出晚归的。” “秘——密——”达达利亚的妈妈转身做了个嘘的手势,“和你的面吧,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的别多问。” 被老妈当着一群弟弟妹妹的面这么说,达达利亚的哥哥觉得很是丢脸:“老妈,我都二十多了……” 达达利亚的姐姐鼻子灵,一闻便猜出来了,她嫌弃地斜了眼自己的兄弟:“都二十多了不也还是个笨蛋,偶尔动动脑子吧。” 达达利亚的哥哥气得揪起一小块面团朝她丢去:“你说谁笨蛋?!昨晚也不知道是哪头猪喝多了找不到钥匙翻墙回家把围墙给压塌了,反正不是我。” 种在围墙边的菜都被砸死了,他好不容易才将那些种子捂发芽的。 “哈?墙会塌还不是因为某个白痴在墙上试枪,数学不好计算失误用火药把墙炸出了个狗洞还一直偷懒不去修,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吗?”达达利亚的姐姐一边用胡萝卜块反击一边骂,“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达达利亚的哥哥做了个格挡的手势:“反弹——” “反弹无效!” “哎哟——!” 达达利亚的妈妈被战火无辜波及,她皮笑肉不笑地摘下自己发髻上粘着的面粉团子,举起铁拳一人给他们头上来了一下:“你们两个…一会留下打扫厨房!” “感情真好啊,”荧看着这打打闹闹的几个大人,不免也有点怀念起来,“冬妮娅和安东去哪了?” “两人在书房挑映影带呢,等会吃完饭要一起留在客厅看映影吗?”达达利亚怕她不适应家里的聒噪,“要是不想——” “好啊,我也想和大家聚在一起,”荧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这几天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带我来你家玩。”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初来时那种尴尬无措、觉得自己哪哪都格格不入的感觉,偶尔也会很自然地主动加入大家的话题。 “谢什么,这里不也是你的家吗?”达达利亚指间饺皮翻飞,不一会便包出了一排排小荷包似的饺子,“家人是我最珍贵的宝物,我只是想将这份珍贵分享给你。” “老二,一会拿些饺子用高汤煮了送到老伊万家,他一个人住,想来今天也不会记得要吃饺子。” 刚交代完孩子跑腿,达达利亚的妈妈又想起了些什么:“去年来我们家帮过工的那个小保夫卡,他家今天晚上有人在吗?也送点过去吧,那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就两个孩子……” “保夫卡?他不是跟着他哥哥进工厂车间当铣工学徒了吗?”达达利亚的姐姐问道。 达达利亚的哥哥总算找到机会扳回一局:“哪怕是全至冬最忙碌的工厂,颂冬节也得让工人们休假啊,工会可不会对剥削劳动者的违法行为坐视不理。” 见荧偷听得入神,达达利亚压低声音悄悄对她道:“我敢打赌,工厂这几天休的假,绝对会利用之后的周末补回来的。现任的那个工会会长,我以前在潘塔罗涅身边见过他,私下和报纸上完全不是一副模样,就差对着普契涅拉和潘塔罗涅摇尾巴了。” “…好一个大工贼,”荧目瞪口呆,也顺手抓了张饺子皮包了起来,“还有什么内部八卦?多说点,爱听。” “那说个你听了高兴的,”达达利亚笑道,“据线报说,多托雷的新研究所被深渊教团袭击了,就在我们离开冬都那天。” ——是哥哥!他果然…… 荧努力抑制住脸上的狂喜:“怪不得…那次在列车上伏击我们的人这么弱,精锐都调去保护别的研究所了吧?” 达达利亚就知道她爱听这个:“这下总放心了吧?你哥哥好着呢。” 激动过后,她又忍不住开始埋怨他:“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当然是故意的啊,还不是怕你一听到这消息,就会立马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跑回冬都找你哥哥。”达达利亚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道。 “哥哥又不会笨到作完案还留在原地等愚人众的支援……” 手上刚包好的饺子突然被抢走了,达达利亚捏着那只饺子左右端详:“你包的饺子好丑哦。” 荧的注意力被他成功转移,立刻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夺回了自己的丑饺子:“要你管,又不包给你吃!” 话虽如此,最后那些歪瓜裂枣的丑饺子和眼角溢出不明紫红色液体的变异独眼小宝大馅饼还是全进了达达利亚的肚子,他自己包的那些皮薄馅大的饺子则留给了他们。 幸而达达利亚目前生命体征一切正常,没有出现呕吐抽搐等症状。 “哥哥,你要是爱吃,明天我和好人姐姐还给你包!”托克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地许诺道。 “啊哈哈…谢谢托克,但这么好吃的饺子要是每天吃也会吃腻的吧?”达达利亚扭过头向荧求助,“你说是吧?好人姐姐。” 荧只好点点头,他今晚帮她挡了一劫,她不能再恩将仇报。 托克信以为真:“也是哦,那明年的颂冬节我们再一起包吧?还要叫上派蒙一起!” “嗯,到时让派蒙也多吃点,派蒙最喜欢吃饺子了。” 就这样,一家人围着火炉,看着映影一起度过了颂冬节的最后一个夜晚。 “…肚子痛。” 小腹的阵痛再度袭来,荧刚从浴室出来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像只煮熟的虾一样弓着身子。 “谁叫你刚才喝这么多冷饮,劝都不听。” 一双结实的手臂从后面将她抱紧,达达利亚身上干净温暖的气息笼罩了上来。 两人用的虽是同一款沐浴剂,但她更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但冰镇过的面包汽水真的很好喝嘛……” 这么好喝的饮料,下一次喝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她忍不住就多喝了几杯。 达达利亚在她后颈上轻轻啄了一下:“以后又不是喝不到了,想喝随时回来,你不是有那个…那个什么锚点吗?在我房间放一个不就好了。” “那个不能随便乱放的,容易引起地脉紊乱,万一从里面跑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可就糟了。” 她平时也只敢在野外放放,尽量避开有城镇、村落的区域。 “原来是这样。” 达达利亚只知道深渊教团的人善于借助类似锚点的传送网络进行转移,并不清楚它的具体原理和副作用。 愚人众内部根据该技术也研发出了一套自己的传送系统,但还不太稳定,他也只在水淹璃月时破格让那些技术人员用过一次,果不其然,效率太低了,送上去的人还没她打的快。 哼…真不愧是他的旅行者。 谁能想到,当时那个世人眼中威风凛凛的大英雄,此刻会像只小病猫一样地窝在自己怀里寻求安慰? 达达利亚看着就心疼:“刚刚你洗澡的时候我热了些牛奶,现在要喝吗?” 荧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还没等她伸手去接,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就被塞进了她的嘴里。 “唔…!什么东西?!”荧差点被一口奶给呛到,“哪来的奶瓶?” “那天去镇上的母婴用品店买东西买多了人家店主送的,”达达利亚手里还举着刚才被她一把推开的奶瓶,“用这个多好,还可以躺着喝。” “这…不太好吧?”荧一张脸都涨红了,内心却隐隐有些动摇,“又不是小婴儿……” “害羞什么,这里就我们两个,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达达利亚忍着笑,尽量装出一副诚恳的模样,他摇晃着手里的奶瓶诱惑她,“没事的,来,我喂你。” 说着,还坐起来让她的头斜靠在自己臂弯上,像抱孩子那样抱着她。 达达利亚再次将奶瓶凑到她嘴边:“放心,我喂奶可是很熟练的,你就赏脸吃一口吧。” 荧这才别别扭扭地含住了奶嘴吮吸了起来。 牛奶是温热的,里面体贴地加了蜂蜜,有淡淡的甜味。 “呵呵…你吃这么急很容易呛到气管里的,慢慢吃,还有很多…好孩子……” 达达利亚一边喂,一边低着头用温柔而热切的眼神望着她,就好似他真的是个专业的奶妈。 “做得很好…已经喝掉一大半了,努力全吃完的话,会给你奖励哦。” 荧忍无可忍地将奶嘴吐了出来:“…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她的羞耻心已经快要濒临极限了。 “为什么?你明明也很喜欢,”达达利亚玩得正过瘾,被她这样打断,他故作低落地喃喃道,“以前托克和安东还小的时候都是我帮忙喂的…弟弟们长大后我就再也没机会这么照顾过孩子了…真怀念啊……” 虽然知道他大概率是装的,但荧还是见不得他这副可怜样子,她认命地重新衔住奶嘴:“行了行了…你继续喂吧。” 就当自己是个扮家家酒时的道具玩偶好了。 达达利亚这才又高兴起来:“是谁家的小宝宝啊,这么大了还要吃奶奶。” 荧闭着眼用力吃奶,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到。 达达利亚固然喜爱角逐、战斗这类充满厮杀与刺激的游戏,但只有在做家务和照顾孩子时,他才能感受到独属于「家」的安宁,将自己从「兵器」的角色中暂时抽离出来。 这种「安宁」,就如同保养刀刃的除锈油,滋养着他的锋利。 “真乖…一滴不剩全吃完了,让阿贾克斯哥哥帮你拍拍~!” 达达利亚意犹未尽地喂完奶,正要习惯性地给她拍嗝时,荧制止了他:“这、这个就不用了!” 他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手:“哦……” 贪恋达达利亚身上的温度,荧并没有立刻从他怀里离开,而是继续躺着仰起头看他:“从这个角度看你,真的和你妈妈好像。” 达达利亚不禁莞尔,他用手指缓缓描摹着她的五官:“怎么,也想管我叫妈妈了?可以哦。” “…才不要。”妈妈又不是随便叫的。 干燥的指尖在她嘴唇上轻柔地划来划去,这让荧想起了达达利亚的吻,他的舌尖也总是像这样在她嘴唇上舔弄、挑逗,直到她自己忍不住咬钩,张嘴将这根不老实的舌头绳之以法。 她这么想,便也就这么做了。 “哈哈…好痒……”达达利亚也没躲开,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指咬得湿漉漉的,“你知道吗,小婴儿是用嘴巴来感知这个世界的,所以才会什么都放进嘴里啃。” 荧用力咬了下他的虎口:“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 “不是小婴儿还一直咬我的手指,是刚才没吃饱吗?”达达利亚撩起上衣的下摆,露出胸部逗她,“咘咘咘~要吃奶奶吗?” 荧顺势在他的胸上捏了几把,忽然嫌弃地啧了两声。 达达利亚警觉地半眯起了眼睛:“你这是什么反应,嫌小?” 她没察觉到危险,还在不知死活地感慨:“一开始还觉得蛮大的,现在看多了感觉也就那样。” 尤其是在感受过他妈妈的胸怀之后,再看他总觉得差点意思。 这就是厚切和薄切的区别吗?比如某厂长的xio—— 不等她一一对比,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就向她袭来。 达达利亚微笑着用手托住胸部的肌肉猛地夹紧她的脸:“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楚。” 荧在他两块胸肌之间死命挣扎:“唔…!唔!…对不起,够大了,请让我吃…唔……” 直到她快要被捂晕过去,达达利亚才松开她,他背过身佯装生气:“哼,晚了,不给你吃了,睡觉吧。” 明摆着一副等她来哄的样子。 荧就很吃他这一套,她不怎么会哄人,只好绕到他跟前一下下地啄吻他的嘴唇。 达达利亚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不让她如愿亲到,后来反而是他先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让这个吻变得绵长深入。 荧嫌这样亲得不够过瘾,索性直接骑到了他身上。 亲着亲着,下腹又涌过一股热流,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液体,她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想要…还想要更多…… “喂…你在蹭哪…?”达达利亚用两只手卡住她的腰,“不行,那里不可以——” 就连他都知道,女性生理期是不能做的。 “…让我蹭一下,不会弄到你衣服上的。” 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稍微缓解。 “——又不是弄不弄到衣服上的问题,这个时候不可以做这种事吧?” 达达利亚被磨得也跟着燥热了起来,但他还是强忍着冲动苦口婆心地劝她:“你一兴奋里面就又吸又夹的…也不怕血倒流回肚子里去……” “闭嘴闭嘴闭嘴——!”荧这个时期最是任性,完全不想听他啰嗦,“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才不会……” “你清楚个头!” 达达利亚简直要被她气死,仗着自己是外星人活得久就胡来,要不是老妈跟他打小报告,他还不知道她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 若只是因为平时作息饮食不规律压力过大导致的还好,大不了他多抽点时间监督她开导她,万一肚子里长了肿瘤之类的可怎么办? 荧使劲把脸埋进他胸口里,声音难得地带了几分委屈:“我难受……” 这几日因为她生理期,二人又回归到了盖着被子纯聊天的纯洁关系,对于已经开始习惯天天大鱼大肉的她而言,亲脸颊亲额头搂搂抱抱这种清粥小菜委实折磨人。 达达利亚即将脱口而出的训话又憋了回去,他撩起荧脸边的头发掖到耳后,柔声与她商量:“就再忍耐个几天,到时我一次性补齐给你,好不好?” “不好,现在就要。”这种空头支票可无法收买她。 两人的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下次再见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看着达达利亚在自己身下煎熬难耐的样子,荧想要制服他强迫他的好胜心就又上来了,她捉住达达利亚的两只手腕,固定在他头顶不让他挣脱。 达达利亚铁了心不让她蹭:“怎么,我若不从,你还想来硬的不成?” 这会是蹭蹭,万一蹭上头了要他进去怎么办?他可不保证自己能禁受得住她的请求。 荧不说话,按住他的力道也大了许多,她不仅铆足了劲,还用上了岩元素力。 达达利亚一时半会挣不开,只能一边扭动着身体躲她,一边嬉皮笑脸地捏着嗓子小声尖叫:“噫呀…救命啊,有人兽性大发强抢啦——” 她的恶趣味顿时受到鼓舞:“哦,你叫啊,看谁来救你——” “别闹啦…哈哈哈…好痒啊……” 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响起,床上二人听到动静,很默契地都停下了手。 达达利亚匆忙穿好衣服起身开门,只见弟弟托克抱着自己的枕头和小被子站在门口:“哥哥…我睡不着……” “好人姐姐?”托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睛花了,“好人姐姐,你趴在地板上做什么?” 荧在达达利亚开门的一瞬间就滚下了床,本想钻进床底藏匿,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脑子一转:“老鼠…老鼠!对!刚才有老鼠跑床底下了!我在帮你哥哥抓老鼠!” “哪里有老鼠?托克也要看!” 托克把枕头和被子往他哥床上一丢,也一头钻进了床底下:“要是抓到的话可以不杀它吗?我想养!老鼠…老鼠在哪呢?” 荧假装四处找老鼠:“刚才明明看到它钻进来了…去哪了呢…嘬嘬嘬…小耗耗……” “你们两个,别往床底下钻啊,全是灰。”达达利亚一手一个把他俩拎了出来,“就你俩这动静,老鼠早吓跑了。” 看到托克露出失望的表情,荧连忙安慰他:“老鼠有什么好玩的,下次我抓只雪隐鼬给你,比老鼠聪明漂亮多了。” “真的?”托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哥的脸色,“哥哥,可以养吗?” 达达利亚只好同意:“养吧养吧,别让它跑去偷吃你冬妮娅姐姐那些小鸡小鸭就好。” “好耶——” “好耶——” 还没等他俩耶完,达达利亚又有些为难地看向托克:“托克今天去找大哥一起睡可以吗?哥哥这边……” 托克虽然还小,但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孩子,他担心荧会介意。 “没事,一起睡吧,”荧倒是不怎么介意,她平时在野外也没少跟自己哥哥挤一起取暖,“托克,上来。” 托克欢呼着扑上床,达达利亚顺手把他脚上的拖鞋摘掉,将三双大小不一的拖鞋整整齐齐地摆在床脚后才躺回了床上。 因着达达利亚之前左腿有伤,荧习惯睡他右侧,托克则睡在了左侧。 “托克想睡好人姐姐那边……” 他还是第一次跟好人姐姐一起睡觉,自然想多亲近一些。 达达利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不行。” 荧无视他的抗议,在自己身侧留出一块位置:“好啊,托克过来吧。” 托克立刻翻过他哥哥这座大山,得偿所愿地睡到了荧那边。 他刚在她身边安营扎寨,便忍不住搭腔:“好人姐姐也不敢一个人睡觉吗?” 今晚大家一起看的悬疑映影有点吓人,他一个人睡害怕。 “对啊,你好人姐姐胆子小,晚上要哥哥抱着才睡得着,”达达利亚帮两人盖好被子,又在他们各自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你说是不是啊,好人姐姐?” 荧在被窝里狠狠拧了他大腿一把:“托克,别听你哥哥胡说,明明是他自己怕老鼠才叫我来的。” “…哥哥怕老鼠吗?” 托克有点混乱,他昨天下午才看到阿贾克斯哥哥在地下室帮着大哥一起逮老鼠,他去得晚,一只活口都没能留下。 达达利亚帮荧圆谎的同时,还不忘揶揄她一把:“哈哈,托克,今天在哥哥房间里的这只老鼠可是超巨型老鼠,像猫一样大那种,急了还会汪汪叫着扑上来咬人呢。” 托克惊讶地张大了嘴:“好恐怖的老鼠!还好它跑掉了!” 荧麻木地闭上了眼睛,这个梗他到底还要玩多少次才腻? ——都怪「博士」!都是「博士」的错! 托克枕在荧的肩膀上,像一只亲人的小狐狸,他两只蓝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感觉好像回到了托克还很小的时候,那时爸爸和妈咪就经常像这样带着托克一起睡…后来爸爸说床上太挤了,说什么也不肯让托克一起睡了。” “咳咳……”荧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托克,今晚的事情…要跟大家保密哦。” 托克不解:“为什么?” 达达利亚也装作不解:“对啊,为什么?” “…你跟着起什么哄?”她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脚,“你也不想你害怕大老鼠的事情被大家知道吧?” 达达利亚立刻告状:“托克,她踢我!” “好人姐姐,不可以在床上打架,”托克有时候真是拿这两个不懂事的哥哥姐姐没办法,居然还要他一个小孩子来劝架,他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托克知道了,不会说出去的。” 他只是个小朋友,却承担了太多需要保守的秘密。 达达利亚关掉卧室的主灯,只留下一盏柔和的小夜灯:“好了好了,孩子们,是时候该睡觉了。” 托克来了也好,省得她老想往他身上爬…生理期都不知道消停。 难得有机会和他的好人姐姐一起睡,托克兴奋到有些睡不着:“好人姐姐,托克还想听你和哥哥一起打大鲸鱼的故事。” 荧挑了挑眉:“哦?还有这事?” 这下轮到达达利亚尴尬了:“…咳咳,托克,这个故事不是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吗?换个别的吧,比如…荣誉骑士大战风魔龙怎么样?” 托克撇了撇嘴,风魔龙这故事他也听过无数回了:“好吧,但我要听好人姐姐亲自讲。” 在达达利亚「拜托拜托」的眼神攻势下,荧只好像个午夜电台的主播那样讲起了那段蒙德往事。 听到怀里传来托克均匀的呼吸声,荧估摸他应该是睡着了。 “你小时候也会像他这样一个人睡不着哭着找哥哥一起睡吗?”身侧的达达利亚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偶尔。” 刚离开母星的那段时间,荧时常会梦到故土覆灭后的惨状,每当她被噩梦惊醒,哥哥空都会静静地陪在身边,直到她再次睡着。 而现在,那个噩梦已经被另一个更可怕的画面所取代,是哥哥被人从眼前夺走,是哥哥丢下她离开再也不回头的背影…… 达达利亚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她哑然失笑:“又在吃哪门子醋?那是我哥哥,又不是别的什么人。” 达达利亚心里不爽,自然是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我好看还是你哥哥好看?” “都好看…不是,你跟他较什么劲?” 荧抱着托克靠进他怀里,她天天和派蒙一起睡,早已经习惯了睡觉时怀里抱着点什么:“你有完没完,是不是接下来还要问我你和我哥哥同时掉水里我救谁?” 像是嫌弃她举例的问题太白痴,达达利亚又哼了一声:“我会游泳,才不用你救,要是我帮你把你哥哥捞上来,有奖励吗?” 荧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可别为了这点奖励把自己给搭进去,要是你出事了我会很头疼的。” 他很自信:“我不会有事的。” 再次确认了自己在她心里的重要性,达达利亚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至于她的哥哥…? 呵,一个连自己心意都不敢直面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的。 他就从来不在乎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喜欢就是喜欢! 荧看着怀里酣睡的托克,不禁又想起了达达利亚小时候的画片:“看完你小时候的画片再看你,我的内心真是充满了罪恶感。” 达达利亚有些无语: “…我已经成年了。” “但你小缺牙巴的形象已经深深扎根在我的脑海里了……”她怕把怀里的托克颠醒,连笑都不敢笑得太用力,“居然为了口吃的把牙给啃崩掉了!哈哈哈哈哈……” “怎么连那张照片都拿给你看了?老妈也真是的!” 达达利亚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哪张,那段时间他正在换乳牙,而那天家里刚好做了至冬大面包…… 等她笑够了,达达利亚才提起话头:“明天我们提前回冬都吧,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 荧是真的不想去,无非就是花一堆钱做一堆检查然后再开上一大堆药。 “听话,就去我们之前住院那家,你不是有朋友在那吗,就当是为了让我放心,去看看吧。” 虽然军事医院不对外开放营业,但军官家属可以享有一定的特权和优遇,以他作为执行官的级别,就算带个没有证件的未婚妻自费看诊也没人敢有意见——比起那些拿公费住院当免费度假的退休老干部,他这还真算不上什么滥用特权,至少他花的是自己的工资。 放眼整个冬都,也就只有那里的医疗条件比较让他放心。 他话都说到这里了,荧也不好再推托,只好勉强点头同意了。 达达利亚好不容易说服她,也松了口气:“到时看完医生,就带你朋友一起去我之前说的那家海鲜餐厅吧,你俩好好聚一聚,费用我报销。” “…你呢?” 他有些歉疚:“抱歉…不能陪你们一起吃饭了,我要回去一趟,那边有事找我。” 意思是,从医院出来后,他就要走了吗? 达达利亚贴了贴她的额头,用那双失去高光的湛蓝色眼睛与她对视:“…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我会不舍得放你走的。” 荧背过身不看他,小声地吸了吸鼻子。 “我真怀疑,以前每次分开,你是不是也在背后偷偷用这种可怜巴巴的小狗眼神看我啊?” 她含混着嘴硬道“…才没有。” 那就是有了,她怎么这么可爱。 达达利亚忍不住像抱布娃娃那样用力抱住了她:“干脆不要分开了,我跟去当你的小白脸好不好?” 对于他这个提议,荧倒是十分心动,但想也知道这只是他随口胡诌来哄她的。 达达利亚抱着她,她又抱着托克,三个人像套娃一样地迭在一起。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我保证,只要我一有空就来找你好不好?” 荧用力眨了眨眼睛,将泪水压了回去:“…嗯。” “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他突然抽查提问。 她斟酌着回道:“每天给你写信?” “…你果然没放在心上!不是你自己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一回去就找白术老板看病的吗?”达达利亚就知道她当时只是糊弄自己,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他叹了口气,“看来果然还是得我亲自押送你去不卜庐。” 光是在至冬看病他怕不够准确,医生也是人,难免会有失误,万一疏漏掉什么病因误诊就不好了,得多带她看几家。 荧急了:“我自己去就好了!我发誓我一定会去的!” 这要是被白术长生他们看到她被愚人众执政官陪着一起看病,她要如何解释? 达达利亚才不信她:“哼,早就猜到你会忘,我已经写信帮你预约挂号了,连挂号费都交了,你要是逾期不去,这钱可就打水漂了。” …这家伙动作怎么这么快? 木已成舟,荧只好选择接受现实,她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这回该不会又收你三百万摩拉吧?” 达达利亚笑着解释:“这倒没有,我经常从不卜庐给家里订药,所以他给我打了个折,挂号费才收我九十九万摩拉。” 荧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十九万摩拉,还只是挂号费。 “知道了,我会去的……” 她到底该不该告诉这个冤大头,不卜庐平时挂号只要1000摩拉…算了,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这钱让白术讹去了也好,他人美心亦善,敲来的竹杠也只会用于补贴璃月那些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 话虽是这么说,但总有种亏钱的痛楚萦绕在心间久久不散,荧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然后将怀里的托克塞回了他自己用小毯子小被子搭的临时小窝里。 这孩子睡得死沉,两人闲聊了这么久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刚好可以方便她对他哥哥做一些坏事…… “我说你啊,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为了师出有名,她侧过身面向达达利亚,蛮横地将一条腿搭到他的身上开始找茬,“未经我同意就私自给人家白术写信挂号,你知道我要解释清楚这件事有多费劲吗?” 明明大家都是「讨厌愚人众」联盟的成员,他搞这么一出,她在长生眼里都要成叛徒了。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达达利亚被她一激,醋意就又上来了,“哦,你怕「人家」误会我们俩有什么。” 他就这么见不得光吗?他都被她这样那样过了,都愿意没名没份地跟着她了,她却依旧不肯在她的朋友面前承认他,哪怕只是让他陪着一起看诊。 她怎么能这样—— “唔…你在干什么?!” 趁着达达利亚分神跟自己斗嘴,荧潜伏已久的魔爪伸向了他毫无防备的腿间,直取敌首。 “呜…!不行!托克在呢……” 弟弟还睡在身边,达达利亚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他只能压低声音不断讨饶:“你先松手…不要、不要再揉了…啊、不行……” “你呢?这么迫不及待地入侵我的交友圈,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吗?” 这只小狐狸精,一天不收拾就上房揭瓦,今天是写信挂号,明天呢?是不是要给大家群发婚宴请帖了? “光是在我哥哥面前跳脸造谣,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是不是?” 达达利亚难以自持地在她手下颤抖起来,嘴唇咬得都泛白了:“没、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呃……” 就算他真有私心,也只是在其中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看着达达利亚在夜灯下可怜巴巴的模样,荧有些心软,但她努力回想了下那九十九万挂号费,一颗心顿时又变得比原石还硬了。 他不让她蹭,把自己贡献出来让她玩玩总可以吧? “阿贾克斯哥哥,托克睡着了,你可千万不要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吵醒他啊。” 她得寸进尺地咬着他的耳朵,手上不依不饶地轻轻套弄:“我的手都被你弄脏了,黏糊糊的,好恶心哦。” 达达利亚皱紧眉头,微弱地呻吟着:“嫌恶心…就放开我啊…唔…!” 他才不信她会嫌恶心,她喜欢它喜欢得不得了。 达达利亚握住她手腕的手越收越紧,要害在她手里,他早已无力抵抗,这样紧抓着她不放也不过是本能地在寻求攀附。 “不可以弄在被子里哦,会留下奇怪的气味的,”荧就喜欢看他在自己手底下吃瘪的样子,“要是托克醒来,看到自己哥哥这副不得体的样子——” “你…你到底想怎样,我是不会帮你的……” 达达利亚虽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但还是时刻谨记着要坚守底线,就算有托克这个人质在她手里也不行。 她从达达利亚裤腰里抽出自己濡湿的手指抵在他嘴边,撬开他紧抿的双唇硬塞进去,极其下流地抽插了几下。 “——想这样。” 半小时后,荧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她嘴唇还有些红肿,但表情明显愉悦了许多。 总算是吃到了。 “…好人哥哥?” 不知是不是被卫生间骤然亮起的灯光给照醒了,托克抱着小毯子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是来带托克去沙漠看独眼大宝的么……” 荧对自己突如其来被性转这件事有些迷惑不解:“什么好人哥哥?” “好人哥哥是我的一个同事!”达达利亚连手上的水都顾不得擦干,急忙开口解释道。 荧也没太在意,她径直爬上床将托克揽入怀中:“乖宝宝,继续睡吧。” 托克的小鼻子用力嗅了嗅:“有薄荷的味道…刚才是去刷牙了么,好人姐姐,你和哥哥是不是半夜爬起来偷吃零食了?” 她竭力掩饰着:“咳咳…吃了点饼干,托克要吃吗?” “托克明天再吃,不想重新刷牙…哈欠……”他困得厉害,又昏昏地睡去了。 应急食品二号在她背后幸灾乐祸:“偷吃被抓咯,羞羞脸。” “——饼干闭嘴。” “我数三二一,从我的行李箱里出来。” 荧双手叉腰站在行李箱前,一脸的漠然。 土特产伴手礼她已经寄出了大部分,但要想一次性带走达达利亚家人为她准备的东西,她还是得为此特意买了个特大号的行李箱。 达达利亚抱着膝盖蜷缩在行李箱里:“把我也带走嘛,我要跟你去冒险!” “你是猫吗?快出来,我要收拾行李了,”她蹲下试图把他从行李箱里扯出来,“行李限重四十千克,你超重了,达达利亚先生。” “我也要当冒险家——” 这家伙耍起赖来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休假养病这么久还无故旷工,执行官的铁饭碗不想要了?”荧拽他拽了半天也拽累了,索性在地板上坐了下来,“别耍赖皮了,「公子」大人。” 为了打包行李,她起了个大早,现在还有些犯困。 见荧坐下,达达利亚又跟只大狗似的粘到她身上:“那刚好辞职不干了,你养我。” 行李箱终于空出来了,荧赶紧把东西放进去:“好好好,把你养壶里当煮饭公。” 达达利亚窝在她颈间,把玩着她的发梢呢喃道:“真想把你困在我身边…让你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好巧,我也是,”荧边收拾行李边敷衍他,“劳烦让一让,你挡到我视线了。” “…哦。”他不情不愿地挪了下位置,依旧赖在她身上不肯下来。 收拾到某件物品时,她忍不住拿起它在达达利亚面前晃了晃炫耀道:“锵锵~!看,我手上有你的裸照!” 挂在她脖子上的达达利亚看都懒得看一眼,他哼哼唧唧地用鼻尖蹭她的脖颈:“哼…什么时候偷拍我的?坏心眼。” 她想看还不容易,写封信他就来了,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忍不住偷拍他…… “我才不稀罕偷拍你裸照,”荧啧啧地感叹着,“哇,好多人围观你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没有……” 达达利亚一头雾水地看向她手里。 ——是他受洗时的画片。 背景里的教堂是他们之前去过的那个,画面中央,刚出生一周的小阿贾克斯被神职人员捧着在一个银色的大盆里进行浸礼,哭得脸都红了。 …还不如让他现拍一张给她呢。 荧接着往下翻,下一张便是他们昨晚一起拍的全家福,她被这一家八口包围着,像极了一颗混进泡泡桔堆里的黄柠檬。 达达利亚也看到了,他笑了笑:“等你哥哥回来了,我们再重新拍张新的。” “…嗯!”荧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达达利亚从她行李箱里拎起一件织了一半的毛织物,在自己腰上比划了下,“给我织的毛内裤?” “…是帽子,”荧没好气地夺回那顶可怜的帽子,“再吵给你拆了织成毛线丁字裤。” 这几天,达达利亚的妈妈教了她不少新的织法,比当初跟托马学的种类还要多。 达达利亚好奇地问:“什么是丁字裤?” “稻妻的兜裆布见过吧?比那个还要更清凉一些。” “噫——你好色哦!”他看她将东西放得乱七八糟的,忍不住动手帮她整理了起来,“怎么还有罐酸黄瓜?” “那是和冬妮娅一起做的,她说是她的独家秘方,外面买不到的。” 达达利亚拿起一本笔记本,随手翻了翻:“至冬家常菜食谱?你想吃什么直接叫我去做不就行了。” 荧特别宝贝这本子,连忙抢回来护在胸前:“你小心点别弄皱了。” 这可是他妈妈为她亲手写的食谱。 「每次一做这几道菜你就吃得特别多,一定很喜欢吧,我写了份食谱给你,希望它能派得上用场。」 笔记本的封皮上仿佛还带着她掌心里的温度,让她的心也变得暖暖的。 月台上人来人往,为了不妨碍其他旅客通行,一行人找了个角落话别。 回海屑镇的时候达达利亚担心列车晚点就没让他们一起来接,现在要送她走,一家老小都出动了,他拦也拦不住。 “你就再多住几天嘛,他要回冬都工作就让他自己回去好了,”达达利亚的姐姐递过来几大桶自己酿的面包汽水,“这个东西我问过快递了,他们说含气的自制饮料公司怕爆炸不让发,你提着回去吧。” “谢谢姐姐,我朋友还在蒙德等我呢,估计都快等哭了,必须得回去看看她了。” 荧伸手去接那几桶汽水,险些被它们的重量给扯到地上去,达达利亚忍着笑帮她接过:“还是我来吧,你提不动的。” 等到了冬都再找几个顺路的部下帮她捎过去吧。 达达利亚的妈妈用力地拥抱了荧一下,她眼眶已经有点红了:“我们小荧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要好好吃饭,平时不要总熬夜,打架的时候不要太拼命,实在打不过就跑,要是被人欺负了就喊阿贾克斯来帮你一起揍,想吃什么就写信回家,妈妈给你做了寄过去……” 荧鼻子也酸了,她不住地点头:“嗯,我会的,妈妈。” 松开荧后,达达利亚的妈妈又戳了戳自己的丈夫:“孩子他爹,你不是有东西要给小荧吗,还不快拿出来,害羞什么。” “咳咳……”达达利亚的爸爸轻咳了几声,“这是我自己熏的红肠和咸肉,你要吃的时候就用锅煎一煎,镇子上卖的红肠总归还是没自己家做的放心,也不知道他们往里边加了什么东西……” 达达利亚的妈妈嫌他嘴碎:“孩他爹,都是街坊邻里的你说这些。” “上回加尼亚那老家伙卖给我的红肠里面就全是肥肉!我下酒都嫌它腻,小姑娘肯定更吃不来!”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着……” 达达利亚的姐姐笑着补充:“看到你喜欢吃他做的红肠,老爹这几天就没离开过熏炉呢。” 荧感激不已:“谢谢伯父。” 怪不得这几天达达利亚的爸爸一直早出晚归的,原来是因为要熏红肠送她。 达达利亚的爸爸脸上的表情呆滞了几秒钟,但他很快就回了她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 “他一直期待着你也管他叫声爸爸,完了,等下回去他肯定要跟老妈哭了。”达达利亚悄悄在她耳边解说道。 荧的罪恶感瞬间被他这话唤起,她连忙语无伦次地补了句:“爸、爸爸…您做的红肠真的很好吃!” 对方同样有些无措拘谨:“嗯、嗯嗯…喜欢吃就好!” “哈哈哈,难怪家里这些天的木头用这么快,”达达利亚的哥哥反应总是慢半拍,他走过来拍了拍荧的肩膀,“哥哥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我们至冬产的自动手枪,特别好用,不管是泡水还是进沙子都不会卡壳,我借用厂里的机床做了些改装,射击瞄准更轻松了,小孩子多把枪防身也是好的。” 达达利亚的姐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油纸包:“等等,让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装保险,万一走火炸到她怎么办?” “我肯定装了啊——哎哎,你别在公共场合拆开啊,小心愚人众发现把咱们抓进去……” “怕什么,老三不就是愚人众……” 临走时,荧给了每个家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亲吻,其中几个小一点的孩子哭得最大声。 冬妮娅依依不舍地抱着她:“以后我要是也有了神之眼,可以带着我一起走吗?” “当然,我的冒险小队随时欢迎你加入,”荧向她保证,“就算把你哥哥的位置挤掉,也不会忘了带你的。” 达达利亚抱着胳膊很是不爽:“喂喂,我还在呢。” 车窗外,月台上一行人的身影越来越小,荧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她本想从衣兜里拿手帕擦眼泪,没想到却掏出了一迭用绣花手帕包裹着的,面额很大的北国银行支票。 荧急忙看向身旁坐着的达达利亚:“达达利亚,你看这是——” “老妈给你的就收着吧,”达达利亚还记得她将他给的经费藏着不用的事情,“别又不舍得用,该花就花…哎!别哭别哭!” 她趴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 ——她可能再也离不开海屑镇了。 冬来·十六 “下午好,凯瑟琳,今天有我的信件吗?” 一来到冒险家协会,荧就迫不及待地问凯瑟琳——尽管她内心已经对今天能收到达达利亚来信这件事不抱多少希望。 都快一周了,连封信都没有,她都开始怀疑在至冬度过的那大半个月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了,但壶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至冬土特产又时刻提醒着她那段记忆的真实性——毕竟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可作不得假。 达达利亚不写信过来,她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总不能跑人家愚人众营地或是北国银行兴师问罪:喂,你们家执行官最近在忙什么呢?他凭什么不给我写信?你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可是—— …是啊,她又是他的谁呢? 怕被别人知晓这段关系的人是她,因不能将这段关系宣之于口而感到憋屈的人也是她,她又能向谁倾诉呢? 还是说,他根本只是在愚弄自己的感情?现在新鲜感过了,就觉得没有再继续维护这段关系的必要了? …这个始乱终弃的混蛋,她就知道! 就算他不想继续了她又能拿他怎样?她绝不会以受害者身份自居,大不了下次见到砍他几刀权当解恨了…… 但万一他不是始乱终弃,而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事了怎么办?他这人一打起架来就容易上头,强开魔王武装时更是丧失思考能力智商直接下线——这个笨蛋战斗狂! 实在不行只能找阿蕾奇诺问问看了,熟人的话问一下近况也很正常…吧? 负面的猜想一个接一个地从荧脑子里冒出来,已经快把她给逼出疑心病来了,这两天更是焦虑到失眠多梦,她连饭都少吃了好几碗。 “下午好,旅行者,”无需翻找,凯瑟琳转身在后方存放信件的货架上精准地取出了她的信件,“是今天中午刚从纳塔寄来的,请查收。” 纳塔…?!会是达达利亚寄来的吗? 匆匆向凯瑟琳道了谢,荧接过她递过来的那封信,信封上的署名果然是达达利亚! 这家伙…什么时候跑纳塔去了也不说一声!害她白担心这么久! 积累了整整一周的低落与不安因这封信的到来瞬间一扫而空,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舒畅了许多,就连步伐也都跟着轻快了起来。 等不及到咖啡厅再坐下拆信,荧一边走一边取出信纸看了起来。 “致我最最亲爱的伙伴: 最近过得还好吗?有没有想我? 抱歉这么久才给你写信,那日与你分开后,我便被派往纳塔只身执行任务,本来打算一到地方就给你写信汇报,结果那片区域偏僻到连个村镇都没有…等我回市区找到能送信的驿站,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对不起,是我食言了,下次见面一定好好向你赔罪。” 荧只顾着埋头看信,连路都忘了看,与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物理层面上的撞。 她一头扎进了一堵结实的肉墙里,此墙回弹性极佳,她被弹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走路不小心……”荧捂着额头连声道歉,抬眼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莱欧斯利?!好久不见!” “是啊,好巧,”莱欧斯利毫不介意她的冒失,笑着提醒她,“画片掉出来了…嗯,练得不错。” 再说,本就是他看她低着头一个劲往前走,故意走过来想试试看她会不会自己撞上来的。 …什么东西练得不错?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只见自己脚边躺着一张画片。 更确切来说,是一张半裸男子的对镜自拍照。 画片中的男人没扣扣子,暗红色的衬衫衣襟略微有些刻意地向两边敞开,露出了上半身结实漂亮的肌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露脸,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今日社会性死亡的可就不止她一人了。 荧僵直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蹲下去捡那张让她颜面尽失的画片:“这不是我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会从我的信件里掉出来!好奇怪哦!” 看出荧的窘迫,莱欧斯利善解人意地替她找了个台阶下:“抱歉…并非有意窥探你的隐私,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忘掉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荧抵死不认,婉拒了他这份好意:“我真不认识画片上这个人!这人一看就不正经。” “啊哈哈哈…估计是谁恶作剧群发的,”怕他不信,她还干笑着补充道,“我之前就收到过一些奇怪的信件,什么「看到这封信后请在三日内转寄给三十个人否则穷之魔神将降临你身」、「今天是岩王爷生辰,只要将这封信转寄给九十九个人,就可以在今日内进账九十九万摩拉,不转不是璃月人」……” 莱欧斯利从业这么多年来审过无数犯人,哪能看不出她在撒谎,他看破也不说破,故意逗她:“是遇到骚扰了? 需要帮你立案吗?” 荧仍在一本正经地强装镇定:“倒也不必这么兴师动众,或许只是健身房的推销广告也说不定,现在有很多出来兼职的健身教练,为了揽客什么事都做得出!这些年轻人也真是的——” “啊啊~原来是这样,”莱欧斯利认真听完她这一通胡扯,还配合地点点头,“总之,要是遇上什么麻烦随时来梅洛彼得堡——至少没人敢往监狱里塞小卡片。” “嗯嗯…一定一定!”见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荧大大地松了口气,她可没有达达利亚那种撒谎不打草稿的才能,“要一起下午茶吗?我请你。” 最近她把之前收到的那笔巨额零花钱存进北国银行吃利息,手头一下子宽裕了不少,这会便是要赶去咖啡厅吃下午茶改善生活的,派蒙已经提前过去占座点单了。 莱欧斯利示意她看左边:“下回吧,这次上岸是来出外勤的,只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部下们都还在那边等着呢。” 荧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个看守打扮的人围着个头上套牛皮纸袋的犯人,俱是有些脸熟的面孔,见她望来,也遥遥地冲她点头示意。 “你寄的特产我收到了,大家都吃得很开心。什么时候跑至冬去了?怪不得食堂的打饭大叔说最近见不到你,怪想念的。” 收到那一大箱从至冬寄来的快递时,莱欧斯利还以为是至冬那边的流放劳改营想搞文化交流特产互寄呢。 “哎嘿嘿,去探望一下朋友,有朋友在那边医院当护士。”只是将因果关系调换了,应该不算对莱欧斯利撒谎吧? 临走前,莱欧斯利还不忘问一句:“今晚回来吃饭吗?我让人给你留点好菜。” 荧忍痛放弃了这份免费的晚餐:“不了不了,我等会还要去趟须弥,在那边蹭就好。” 她平时没少带派蒙回梅洛彼得堡蹭饭,虽然她服刑期已满,但特许食堂的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她的不要脸行径。 ——毕竟他们一致认为,公爵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成天在水底下窝着早晚闷出毛病,有个知己朋友愿意下来陪他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 “给我点了什么?果汁吗?” 在咖啡厅落座后,荧端起桌上的饮料大喝了一口:“呜呃——!这是什么?!” 简直就像喝下去一大口痰! “你拿错啦,那是我的「够不够劈咔」,”派蒙连忙拿起另一杯饮料与她手上的对换,“这杯「第四幕演奏」才是你的。” 荧接过又是一通猛灌,口腔里那股黏腻浓稠的恶心感才总算消退了不少:“活过来了…「第四幕演奏」?这名字矫情得有些耳熟。” 弄这么玄乎,不也还是牛奶加咖啡吗? “你忘啦?这是之前我们摆摊卖饮料的时候,「仆人」指名要喝的那款。”派蒙提醒她。 她立刻改口:“我就说这名字怎么起得这么有品位。” “喂,你刚才什么时候说过了,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 二人又你来我往地斗嘴了好几个回合,荧这才有空仔细看完那封信接下来的内容。 “我最近有练胸哦~!收到画片是不是很惊喜?来到纳塔后我晒黑不少,你喜欢我黑一点还是白一点?不许说都好看或者没区别,必须选一个。 纳塔的食物口味都偏重,但玉米卷饼还是蛮好吃的,我跟当地人学会了做法,等回来做给你尝尝。放心,食材和调料我都买好了,保证地道正宗。 你应该已经去过不卜庐了吧?白术老板给你开的药方要按时吃,不要心疼钱,我在不卜庐预存了一笔款项用于抵消后续治疗费用,你就算不花,这笔钱也是取不出来的,如果不想让它白白浪费,就请乖乖吃药,不要让我担心。 请不要忘记,还有一个可怜的男人在世界某个角落里眼巴巴地等待你的回信。 一千万次亲吻,吻在你倔强的嘴唇上。 永远爱你的达达利亚 阿贾克斯” 信末还鬼画符一般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字,依稀能辨别出来是用她母星文字写的「我是猪」。 「我是猪」是什么暗号暂且不说,他又是什么时候学会她母星话的?她教的吗?…果然还是对他太掉以轻心了。 就是这艳照…算了,至少他花了心思。 不行,下回见面她还是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还好今天遇到的是莱欧斯利,这要是不小心让老实古板一点的孩子看见,不得当场把人家给吓晕过去。 派蒙在旁观察了她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好奇:“你突然笑得好邪恶…这信里究竟是什么内容?给我也看看。” 旅行者的表情太过于狰狞,她被吓得都不敢继续吃蛋糕了,生怕她出了什么毛病。 “咳咳…哪有,明明很和善,”荧正色道,将邪恶的目光转向了派蒙还没吃几口的蛋糕,“你那份蛋糕是什么夹馅的?让我吃一口尝尝!” “——呜啊啊你这一口怎么这么大!蛋糕…蛋糕的一半都不见了!” “你怎么可以给我写这么下流这么露骨的信!以后不许再给我寄这种画片!” 刚写完这行字,荧转念一想,大不了以后她拆信时避着人,于是提笔将这句话给划掉了。 达达利亚好像有提过他最近在练胸,她是喜欢漂亮的肌肉没错啦,比如莱欧斯利的身材就非常完美…但要是像愚人众先遣队里风拳雷锤那样虎背熊腰的牛蛙猛男—— 想到这里,她赶紧蘸了蘸墨水又补充道:“健身要适度,敢练成双开门衣橱那样就不要你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奋笔疾书的动静把派蒙吵醒了,她打着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明天一早不是还要……” “马上马上——” “你怎么了?是有心事睡不着吗?” 见荧总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睡觉,派蒙担心地问。 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过来问她:“我睡觉的时候是不是特别不老实?” 刚才抱着派蒙睡觉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想将腿搭上去,结果搭了个空,她一下子从浅寐中惊醒了,失落感猛然自内心深处涌了出来。 “我睡得比你还沉,你又不是不知道,”派蒙侧过身来看着她,“谁说你睡觉不老实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 派蒙忽然感叹了句:“总感觉…你从至冬回来后变了好多。” 荧攥着被子的手指紧了一下:“哪里变了?” 派蒙努力地组织着语言:“经常望着空气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傻笑,身上的气味也变了,多了股…冰冰凉凉的味道。” 她昨日甚至看到她家旅行者坐在院子里极为做作地数着树上开的梅花,数完还一脸失魂落魄地喃喃:「七朵,七…都七天了……」 七天…? 这让派蒙立刻联想到了往生堂那一老一少时常挂在嘴边的头七。 难道是被至冬的什么精怪附了身?要真是那样,得去璃月找方士驱邪吧?降魔大圣能对外国的妖邪跨国执法吗? 荧对派蒙内心进行着的头脑风暴毫不知情,她拉开睡裙的衣领嗅了嗅自己身上:“是薄荷吗?” 她最近换了薄荷味的牙膏,和达达利亚常用的洗护用品是同一个牌子。 “不像薄荷,更像是雪山上的松树,”派蒙关切地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是不是肚子饿了?我这就去厨房给你找吃的!我有偷偷留下宵夜……” “你又藏吃的!都说了食物不能放隔夜——” “我是打算今晚半夜饿了就起来吃掉的啦!——这不是重点啊喂!” 好不容易说服派蒙睡下,荧望着窗外摇曳的月光,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以往达达利亚亲上来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吗? 他的吻,是像薄荷果冻,还是更像果果软糖来着? 早晨刚起床的时候是薄荷果冻,吃完水果后则又变成了果果软糖…… ——好想吃。 一直以来针对他而高高筑起的防波堤已然完全坍塌溃决,只要被他温柔地看上一眼,内心的喜悦就会满溢而出…… 既会因为一连好几天见不到他而寂寞到患得患失,又能因他一封信而幸福到忘乎所以想入非非…… 这就是…恋爱吗? 她抱紧了怀里的派蒙,重新阖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万一,在梦里遇到了呢? “…伙伴…呵呵…睡得真香……” 半睡半醒之间,她仿佛依稀听到了达达利亚的声音,一定是幻觉。 “唔嗯…派蒙…派蒙几点了,天亮了…该起床了……” 隔着眼皮感受到太阳强烈的光线,荧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伸手在身边不断摸索。 结果派蒙没摸到,却摸到了一片温热光裸的胸肌。 这隆起的形状,这小小的突起,她绝对不会认错。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莫不是昨夜噩梦里那些个壮硕的牛蛙猛男仙子下凡来成全她了?不要啊—— 荧顿时睡意全无,彻底清醒了过来,殊不知她一睁眼,便无可救药地沉沦进了一片湛蓝的深海中。 达达利亚不知何时衣衫半解地躺到了她的身侧,正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她,而她的手正覆在他胸上无意识地揉捏着。 好一派活色生香的美好景象,简直令人血脉偾张。 荧还有些懵,嘴唇嚅动了好半天才问:“…你怎么来了,我派蒙呢?” 她心里明明想的是「你怎么才来」,说出口的却是「你怎么来了」。 “孩子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房间了,”达达利亚不慌不忙地帮她擦去唇角的口水,“我趁她睡着把她拎到隔壁房间了,别担心,我有记得给她盖被子。” 荧又惊又喜,以至于都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他:“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凌晨三四点,回来晚了就没叫醒你,”达达利亚向她展开双臂,“过来,让我抱抱。” 他昨晚洗完澡就连夜赶了过来,刚在她身边躺下就累到不小心睡着了。 荧狠狠地扑进他怀里将他压在身下,嘴里埋怨道:“你都来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达达利亚故作不解地眨巴了下眼睛:“叫醒你…?为什么要叫醒你啊,是想和我一起趁着夜深做点什么坏事吗?伙伴。” …明知故问! “只是做坏事的话…不用叫醒也可以的……”她贪婪地用力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企图将这缺失的一周全都弥补回来。 “哦?如何个「可以」法,详细说说?”达达利亚笑吟吟地低头望着在自己怀里乱拱的爱人,“啊,原来你想让我用那种方法叫你起床…我记住了,下次一定。” 但达达利亚今天的主要目的不是来叫她起床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当面问她。 “不卜庐那边的诊断结果如何?和至冬给的一样吗?” 他写信问过白术了,但那边不肯讲,说是要保护患者隐私,就算是单方面决定的家属关系也不能透露半分。 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个?怪扫兴的。 想要马上与达达利亚亲热的兴致被打断了,荧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好吧,他是金主,他出了钱的。 她只好避重就轻地把白术给的看诊结果复述了一遍。 无非就是忧思过度,工作强度大,身体激素出了问题,需得静养喝药调理。 达达利亚听完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把她哥哥给她弄回来,她也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 下回有机会见着他,跟他透露夸大一下她的病情,他不信他不着急。 “你要来怎么也不和我提前说一声?” 荧伸手摸了摸他光滑的下巴,明显才刚刮过,还带着淡淡薄荷剃须水的味道。 达达利亚一直很在意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她也只在他昏迷那两天见过他下巴上刚冒出来的新鲜胡茬。 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她在他脸上乱摸的手指:“你见谁查岗还带提前通知的?” “查岗?查什么岗。”她都还没查他的呢。 达达利亚低低地笑了几声:“当然是来看看…你这被窝里还有没有藏着些什么别的人。” 荧问心无愧:“除了派蒙我还能藏谁?” “哼,谁知道呢,我可是听到某人睡梦中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流啊、流哇的——「流哇」是谁?” 达达利亚想起这个就来气,他千里迢迢赶过来不是为了听她梦话里喊别人名字的。 一口一个流,叫得可真亲。 荧做了一晚上牛蛙猛男的噩梦,此时听他提起牛蛙,心中更是苦不堪言:“牛蛙就是牛蛙啊!你没见过?” “算了…先不说这个,”达达利亚话锋一转,“我这么久没给你写信,你就不知道自己写信过来问问?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我还以为信箱会被你的问候塞满呢。” 他甚至一度怀疑是冒险家协会把她的信件给弄丢了,为此还让凯瑟琳帮忙查了好几次邮政系统。 「公子大人,您近期的信件真的已经全在这里了,如果您还有异议,就请提供信件的邮件编号。」 如果不是因为服务型机械人偶预设的表情就只有礼貌微笑,凯瑟琳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对他白眼相向——居然敢质疑她主人的技术水平。 “我以为你——”荧有些扭捏,说不出口。 达达利亚眉毛一挑,接口道:“以为我死了?” 她连忙捂住他的嘴:“不是…!” 哪有人像他这样说话的?就算她不迷信,这听着也总给人一种不吉利的感觉。 “不是这个?那就是…以为我不要你了?” 见荧没立刻开口反驳,达达利亚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她这脑袋瓜里一天到晚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他只能笑着用力揉了几下她的脸,无奈道:“傻不傻啊,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他才是那个需要担心自己被抛弃的人吧。 “我的心早就抵押在你这里了,笨蛋汪汪猫。” “你才是笨蛋达达狐。” 荧条件反射地回完嘴后才发现,居然还挺对仗。 这可真是…被他过了傻气。 “达达利亚…达达利亚、达达利亚!” 一睁眼就在身边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荧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雀跃与思念,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绝对是今天全提瓦特最幸福的人之一! “嗯嗯,听到了听到了,我现在人就在这里,不用一直叫我名字啦,就这么想我吗?”达达利亚仰头微笑地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跪在自己腰部两侧的膝盖,“这几天到底想我没有?我要听实话。” “哼。”她才不要说。 他揣摩着圣意:“「哼」就是想了的意思?” “…哼。” “你是小猪么,光会哼哼,”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达达利亚不满地抬手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一下,“对了,给你带了土特产,是纳塔特有的一种自带花香的葡萄,一会你们洗来吃。” 其实是它琥珀色的外皮吸引了他,那颜色让达达利亚想起了她的眼睛。 “这次他们又叫你去纳塔做什么坏事?” 虽然知道达达利亚未必会如实回答,荧还是惯例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到处跑跑腿砍砍人…等会陪你吃完早饭我就走,今天还要再回纳塔一趟,做些收尾工作。” 如她所料,达达利亚不太想谈论他工作的细节,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意义。 荧一听他说这话就垮下脸:“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旅馆?” 他才刚来就又要走,虽说他已经在这里陪着自己一起睡了半宿,但她睡着了不算! …明明都快一星期没见面了。 怕她误会生气,达达利亚立刻为自己叫屈:“哪有,还不是因为太想你了才提前偷跑回来的。” 他嘴唇孩子气地抿了起来,眼里却是无尽的的温柔,光是那眸光中泛起的柔波,就足以将她活活溺死。 …都是这个家伙,都是这个家伙让自己现在变得这么奇怪,让她都快要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荧越想越气,她猛地伏下身对着他又亲又啃,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像自她体内延伸出来的触须,敏感地捕捉着任何来自达达利亚的信息。 他的呼吸,他的嘴唇,他的舌头,他的牙齿,他的手指,他的心跳…… 整个房间都似乎染上了独属于达达利亚的绚丽色彩,令她目眩,让她迷乱。 身下那夺人心智的妖孽还在柔声嗔怪:“轻点,嘴唇都要被你咬破了…是口欲期没过吗,咬人不知轻重………” 荧愈发变本加厉地撕咬他:“破了好,破相了就不用出门见人了……” “哈…那是你,我脸皮可没你那么薄,”达达利亚的手从睡裙下摆伸了进去,他用滚烫的手掌贴在她光滑的后背上缓缓摩挲,“我一定要顶着你的齿印招摇过市,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你旅行者咬出来的,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丢人现眼,少树立假想敌了,谁会这么无聊在意这些,别人看到了也只会觉得尴尬……” 荧被撩拨得心猿意马,也不再犹豫,原本支撑在他胸口的手逐渐向深处滑去。 “说不定呢…?唔…!真是野蛮……”下腹被她的手掌一路碾过,达达利亚白皙的脸上也逐渐泛起潮红。 她很快就摸索到了他的腰带,果断粗鲁地将它一把扯开。 手却在这时被按住了。 达达利亚失去高光的湛蓝双眸中氤氲着蒙蒙水汽:“你确定要大清早的对我这么做吗?我听说,在璃月有个词,他们管这叫…白日宣淫。” 荧不知道他又在故弄玄虚些什么:“离开至冬前的那晚,你不是说下次一次性补偿给我吗?” 管他白日黑夜,她想上他还得看时辰? 达达利亚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劝过你了,一会你可别后悔。” 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但箭在弦上,荧无暇多虑。 她现在该操心的是另一件事。 “是对不准位置吗,要不要换我来?” 达达利亚看着她一副想吃他但又吃不进去的着急模样,不由得有些想发笑,但他忍住了。 她脸皮薄,他现在要是笑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么有趣的场景了。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家里鸡舍发现的一条贪吃小蛇,它想偷鸡蛋吃,结果却因为体型尚小经验不足,无论如何都吞不进那枚营养过剩的大鸡蛋,急得在鸡窝里直打转,险些被吃完食回窝抱蛋的母鸡啄死。 “…别吵,”荧一张脸羞窘得好似发高烧,她将责任推卸到他身上赖他,“本来都快进去了,你一抖就歪了。” 明明已经足够湿润,她却太过兴奋紧张,以至于身体紧绷到放不进去,就算想硬塞,也被撕裂感给劝退了。 达达利亚担心她弄伤她自己:“不要硬来…我帮你……” 他说着,便要起身把她给换下去。 “你躺回去,别乱动。” 荧的倔脾气偏偏在这时候又犯了,她还就不信了。 她坐在达达利亚身上前后摆腰,用他同样湿滑的肿胀磨蹭着自己腿间的裂缝,分不清是谁的体液,渐渐地,她感觉自己变得更湿了。 直到她小小地高潮了一次后,肌肉才总算放松了下来,她再次握住他,用了些巧劲,很快,前端就被浅浅地吞了进去。 虽然被撑得有些胀,但格外有成就感,这回她可完全没让他帮忙。 “唔……”身下的达达利亚闷哼了一声,她能感觉到他在体内轻轻地颤抖。 荧顿了一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是太舒服了……”他看起来很苦恼,“差点就射了……” 达达利亚也有整整一周没宣泄过了,她不在身边,他连自渎的兴趣都不会有。 荧不禁哑然失笑:“…笨蛋,想射就射嘛。” 达达利亚使劲摇头:“不行…还没有让你舒服……” 万一射到她身体里就不好了。 真是傻得可爱。 正当她扶着达达利亚高高耸立的性器,要接着把他剩余的部分也一口气纳入自己体内时—— 屋外响起了不疾不徐的敲门声,不多不少,刚好两下。 荧愕然地看向达达利亚,他眼中并无意外之色,明显早就听到了脚步声,此刻还在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他故意的,她被摆了一道。 她才是傻得可爱。 “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门外传来了散兵的声音,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睡到这个点还赖在床上不起来,难道是想等着被我踹下床吗?” 散兵…?这个时候他怎么会…… 糟了,是她自己昨天跑去须弥约的他。 被达达利亚的突击检查一搅和,她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好啊,才一礼拜你就忍不住叫了别的男人来你家!”达达利亚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问,“他就是那个「流啊」?!” 荧怕他这个时候作妖,只好拼命解释:“不是牛蛙!他怎么可能是牛蛙?!他是——” …不对,他也不是人啊。 她纠结卡顿的这几秒全然被达达利亚当成了心虚的表现。 “——还不止一个「流啊」?!” 达达利亚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果然还是不该放她回来,一回来什么「流啊」、「马啊」、「羊啊」的就全从她身边冒出来了。 荧死死捂住达达利亚的嘴:“小声点!你又发什么神…嘶——!痛痛痛!” 他居然敢咬她的手! 这是跟谁学的?! 更要命的是,她一吃痛就往后缩,身体一时失去平衡,竟硬生生地把他给整根坐了进去! 刚插进去那一瞬间是最爽的,快感当即如潮水一般自下腹喷涌而来,她差点就要叫出来了。 “你先别动…呜……” 荧想从他身上爬起来,结果被一把按了回去,插得更深入了。 达达利亚现在才不听她的,他自顾自地开始向上缓缓耸动:“不把你的「流啊」们叫进来一起玩吗?怕他们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 不知为何,他特别讨厌门外那人的声音,光是听到就觉得很不爽。 …是像谁来着? 维持着插入的姿势,达达利亚抱着荧面向卧房的门。 而几米之外的门外,就站着她的朋友。 达达利亚掐着荧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门口:“外面那位小兄弟想必是等急了,你不回人家话吗?” 荧只好压抑住即将溢出口的呻吟,勉强回道:“…你怎么来这么早?我、我还没起床…唔呃——” …叫她回,她居然还真敢回! 达达利亚气得又连续捅了她好几下。 和他做着这种事,居然还有功夫跟别人说话! “喂,里面什么动静?”散兵察觉有异,抬腿便要踹门进来,“你被歹人挟持了?” 她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被人掐着脖子。 散兵以前还在愚人众时没少掐人脖子,对此类声音甚是熟悉。 但他不知道的是,人类并不只有在痛苦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呻吟。 荧连忙从快感的晕眩中回过神来喝止他:“不许进来…!我…我正在换衣服现在身上什么都没穿!刚才只是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 其实还是穿了的,内裤也只拨到了一边并没有脱掉,就是她正在做的事情不太方便见人。 确认她无恙后,散兵面红耳赤地收回脚,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气急败坏起来:“谁稀罕看你——” 说得好像他想趁机占她便宜一样,要不是怕她死屋里,他才懒得多管闲事。 “总是骂我小骗子,自己骗起人来不也很熟练?”隔着已经湿透了的内裤,达达利亚拧住她充血鼓起的阴核,“你以前…是不是也像这样骗过我?” 她不免有些心虚:“啊哈哈…怎、怎么会呢……” ——绝对骗过。 得出这个肯定答案后,达达利亚本就没有高光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晦暗,操弄她的力度也越来越凶狠。 每一次挺腰,达达利亚硕大的前端都不断反复挤压撞击着深处的宫口,他手上也没闲着,正压着她的阴核一圈一圈揉搓。 内外同时受敌,她的大脑几乎被捣成了一滩浆糊,再也无法维持正常的运转,只能想方设法尽快结束与散兵的对话。 “呜…地上好脏,我要去洗个澡,嗯啊…!劳烦你再多等我一会……”荧被他顶得双腿止不住地打战,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唔…!你要是闲着无聊,就帮我去菜地里浇下水,喂喂猪,谢了啊……” “哈?!…我疯了才帮你!” 散兵冷着一张红通通的俏脸,骂骂咧咧地浇水去了。 他来时轻手轻脚举止从容,走的时候恨不得把脚底下的木屐都给踏碎,可见被她气得不轻。 支走了散兵,是时候该解决另一个问题少年了。 问题少年还在持续上下输出:“你心虚什么?不是都和人家「流啊」约好了吗?” 荧深吸一口气,一把薅住达达利亚的头发将他扯过来,咬住了他不停说疯话的嘴。 达达利亚也不甘示弱地咬了回去。 直到腥甜的铁锈味开始在两人唇齿间弥漫,荧才松开他。 “发什么疯?我不要什么牛蛙,我又不喜欢那样的…我只要你……” 她才不要什么牛蛙猛男!还是他这样修长匀称的比较符合她审美。 见达达利亚紧抿着被咬破的嘴唇不说话,她又放软了语气:“为了你,不管是紫苏椒盐,还是干锅铁板,我都可以舍弃……” 虽然不理解他跟牛蛙较什么劲,但当下只要能哄他开心,无论这些话有多违心,荧都说得出口。 他莫名其妙较劲过的东西多了去了,她哥哥、鸭子、狐狸……区区牛蛙又算得了什么,她早已见怪不怪。 荧用哄小孩的语气哄着他:“好了好了,听话,别闹了,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小醋坛子这么爱吃醋啊?亲一个。” 她平时没少听他这样哄人,学了个八九分像。 达达利亚也没躲,任由她在自己脸上嘴上亲了好几口。 “嗯…你说的,不许反悔……” 被她连哄带亲忽悠了一番之后,达达利亚连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至于紫苏椒盐是谁,他也不想再追究了。 现在她只想着他一个人就够了。 这就算是哄好了一半。 “嗯…不反悔……” 荧搂着他脖颈的双臂越缠越紧,她高高地抬起腰,又重重地放下,难得勤快地卖力了一回。 即使被她伺弄得很舒服,达达利亚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刚才那男的谁啊?” 瞧他那趾高气扬的态度,还有尘歌壶的出入权限,跟她不是一般的熟吧? …你前同事。 荧把正确答案又咽了回去,改口胡扯道:“小散,朋友家的小孩,平时在教令院上学,一有空就来我这勤工俭学,帮忙做做家务干干农活。” 这也不能算是撒谎,一来雷神确实是她朋友,二来散兵也真的自觉主动帮她干过不少家务活,他有些强迫症,眼里容不得脏东西,她这壶里他是哪哪都觉得脏。 “哦?哪个朋友,孩子都这么大了。”他轻捻着她的乳尖,装作不经意地问。 “你不认识的,”她下意识缩了缩胸,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是女性朋友!” 达达利亚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揉捏她的动作也变得粗鲁了些。 哼,女的也不能掉以轻心,比如他某个拖娃带崽混进她壶里的女同事,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八成是想骗她去给她孩子当后妈。 让她家那几个小魔术师小助手小潜水员跟她一通撒娇喊几声妈妈,她说不定还真就心软同意了…实力不容小觑。 看达达利亚冷静了下来,荧还以为自己已经把人给安抚好了,连忙叮嘱他帮忙圆谎:“一会他们问起,就说你是来帮忙维修下水道的……” 不然尘歌壶里突然冒出个人来她不好解释。 达达利亚忽然觉得自己这份设定与那勤工俭学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脸一沉:“是有些堵塞了,得好好帮你疏通疏通……” 荧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掀翻在床上。 达达利亚强硬地按住她的腿根,让这具身体打开到了一个令她羞耻的程度。 荧想起了解剖台上任人宰割的青蛙,她现在大体上也是如此。 她的隐瞒和谎言就像一粒粒吹进达达利亚眼睛里的细沙,她让他难受了,他也不会轻易叫她好过,他要将他的所有委屈与不满和着这些细沙一起揉进她身体里,让她孕育出独属于二人的珍珠。 他腿间高高昂起的性器,如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将她伪装的皮肉层层剖开,露出了内里毫无保留的灵魂。 “慢点、慢点!”荧被他压在身下,跟只如何也翻不起身的乌龟似的,无力地扑腾着四肢,“脑浆都要被你摇匀了!” “摇散黄了最好!省得天天想些不正经的。” 达达利亚想起她给她安排的水管工身份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边奋力干她,一边回忆:“呵…我家后院里那个抽水泵还记得吧?” 不知道他又在临时抽查什么知识点,荧只好拼命点头。 记得那是台按压式抽水泵,只要不断往下按压就能一直出水。 “在我还小的时候…一度很好奇它的原理,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达达利亚将荧的身体折迭起来,又扯了个枕头垫在她身下,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在她体内进进出出,“现在我们两个结合在一起…就像它一样,你看…出来了好多水啊……” 狭窄的甬道被他的阴茎填充得没有一丝缝隙,肉与黏膜完全贴合在了一起,阀门随着活塞的贯穿与抽离一次次地打开…… “你听…还有噗嗤噗嗤的水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不像我家房顶上积雪化冻,从屋檐滴落下来的声音?” 荧低头看着那根粗大的性器在自己腿间横行霸道畅通无阻,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达达利亚…现在就在她身体里面…… 不管是视觉、听觉、触觉还是嗅觉,乃至不能把控的幻觉,在此时此刻,多重感官统统被他一人占据。 噗嗤…噗嗤……伴随着肉体撞击的声音,令人脸热心跳。 见她一副想看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的样子,达达利亚也不强求,他哑着嗓子继续说道:“在我十岁那年,老爹老妈还因为那个水泵吵过一次架,起因是安东在院子里玩的时候被那个水泵绊倒了。” “那时家里已经安装了自来水系统,除了给菜地里浇浇水,平时基本没人会用到它,所以老妈想着干脆拆掉算了,省得它挡脚挡手的占地方。” “但老爹说什么也不同意,还为此和老妈大吵了一架…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几乎没红过脸。” “后来才知道,那个水泵是他们结婚那年一起安装的,老妈已经把这件事给彻底忘掉了……” “我偶尔路过那个水泵时也会想,如果当年老爹不阻止,它是不是早就被拆掉了?” “毕竟…已经有了更多的替代品啊。” 他声音凉凉的,连带着她都感到有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爬了上来。 “怎么总觉得你意有所指,是我的错觉吗?” 他拐弯抹角地絮絮叨叨了半天,就是想谴责她始乱终弃? “哪有,别多想,顺口一提罢了,”达达利亚又换了个话头,“在至冬,有一种雪雁,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连身下抽插的动作都变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她的空虚迟迟得不到充盈,变得愈发煎熬难耐。 “停停停!”他这阵枕边风到底要刮到什么时候?“今天的寓教于学栏目就到止为止,组织已经充分了解你的诉求了,阿贾克斯同志。” 听了这话,达达利亚赌气地用力撞了撞她:“哼,才哪到哪,这就开始嫌弃我啰嗦了。” 不知是被顶到了哪里,她的声音突然因为疼痛而变得颤抖了起来:“呜…!好疼!” “哪里疼?”达达利亚顾不得翻旧账,紧张得立刻就要抽身出来,“是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不许拔…!”荧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跟只树熊似地扒在他身上,“只是脚抽筋了一下,缓缓就好……” ——事已至此,虽然挺无耻,但她也只能用这招了。 “要是肚子疼或是胸口疼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忍着,知道吗?”在至冬医院看诊的时候,达达利亚就陪在荧身旁,对她的病情也有些了解,“你是不是最近又熬夜了?” “没有,不信你问派蒙!”派蒙睡得比她还死。 “今天早上的药是不是还没吃?一会我看着你吃下去再走。”他顺手又捏了捏她的肚子,“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之前我们不是约好饿瘦一斤罚款一百万摩拉么,我怎么感觉你至少得给我两百万?” 荧一听急了:“生理期前后体重有变化很正常的!你休想趁机讹我钱!啊…心口突然好痛!” 这回是真的心疼了。 达达利亚这下看出她在装病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也懒得戳穿她:“哦?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摸摸…多摸摸就好了,”荧的脸一点一点地变得更红了,她目光飘忽不定,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上,“还有,你以后每周至少要过来两次……” 达达利亚故意逗她:“两次?两次就够了吗?就不想我天天来?” 荧顿时眼睛一亮,顾不得再维持方才的病弱设定:“可以吗?!” “小色鬼,你到底是想见我还是想上我啊?”达达利亚没好气地又使劲顶了她几下,“哪有人这样治病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深谙给小孩子喂饭的道理:天天紧着她追着喂饭,没几天就腻了不肯吃了;要是吊着她胃口,她说不定还天天惦记。 “都想……”这几下顶得深得她心,她主动抬起腰迎合他的撞击,“放松疗法也是疗法。” 达达利亚手上听话地揉着她的胸,嘴里却还在怄气说反话:“我还是少来比较好,省得遭人嫌弃。” “真的没嫌你,”再让他这么磨磨蹭蹭唠嗑下去,几个尘歌壶都不够散兵扫的,总不能再打发他出去采甜甜花,“人家小孩还在外面有事等着呢,我们这些做叔叔阿姨的总不好……” 她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在床上耽搁太久。 达达利亚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态度总算有所松动:“也是,做长辈的在小辈面前赖床确实不好。” 荧心一横,支起身子凑到他耳边撒娇:“今天…不要拔出去了好不好?” 达达利亚被她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罕见地出现了青涩的错愕表情。 尽管很心动这个提议,但犹豫两秒后,他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吗。 虽然一直都是他在提前口服短效避孕药,但即使已经吃了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克制住本能尽量不弄到她身体里。 达达利亚的注意力果然被岔开了。 “这几天我好想你…你也忍得很辛苦吧?”荧还嫌这把火烧的不够旺,故意用下面绞着他自行吞吐,“我想要你射进来,想要把你的东西…留在里面……” 不卜庐开的那剂调理药方副作用里,对人体影响最大的一个便是不孕,白术特意说明过,服药后的三五年内,她的身体都会被这个副作用影响,直到调理好身体停药才会恢复。 与其说是副作用,不如说是福利,所以她现在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她还不想告诉达达利亚,他刚才那样对她,她也要欺负回来,吓一吓他。 达达利亚的眼神明显出现了动摇,他现在浑身上下就只剩下嘴和下面是硬的:“不可以的,不许再说了…会有宝宝的……” 光是听她说这些,他就已经快要克制不住想不顾一切地射在她里面了。 但万一他让她怀孕了,她会恨他吗?会不想要他的宝宝吗?就连他本人都会被她舍弃吧?光是想到这些可能性,达达利亚就已经难受得不行。 “你哭什么啊?就算怀孕了又不是你来生。” 趁着达达利亚心神大乱,荧夺回了对他身体的控制权。 “要是我生我才不会哭呢!” 达达利亚抹了一把眼角发现是干的,才察觉自己被她给耍了。 她的手撑在他胸口上,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哦?要是你来生的话,你想生几个啊?” “六个,三个像你,三个像你又像我…你在干什么?”当达达利亚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双手已经被她用元素力铐住了,“——你又来这套!” 这是达达利亚有生以来射得最痛苦的一次。 就连之前被她用手指玩,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 “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你看开点。” 荧坐在床边,背对着在床上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达达利亚,她总觉得手上差了点什么东西,哦,是香烟,但他俩都不抽烟。 “你不想?你想得很!”达达利亚掀开被子气愤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刚恢复了些气力,就一把将她夹在腋下挎着要往外走,“浴室在哪里?现在洗澡的话说不定还能弄出来……” “…这位壮士,你还没穿衣服!” 荧可不想陪着他一起在尘歌壶里裸奔,她笑着拍了拍他挺翘的光屁股:“你先坐回去,我跟你说个事。” “有什么事能比现在这事还重要?万一真怀孕了怎么办?!” 她是玩开心了,他都快要急死了! 达达利亚现在吃的避孕药是愚人众发下来的军用物资,本来他想直接丢掉,后来寻思能孝敬老爹就都拿回家了。 该药品避孕率只有99%,至于为什么不是100%,那就要问问它的研发者了。 ——这样会比较有趣,某个曾有过非法行医经历的缺德医师如是说道。 但哪怕只有1%,达达利亚都不想让那种可怕的结果出现。 见他又想往外跑,荧急忙用手抠住床沿:“是关于我身体状况的事,你不想听了?” 达达利亚这才坐了回去。 她趴到他肩膀上,把该交代的都简单交代了一遍。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达达利亚只是松了口气,他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真是的,下次别这样吓我了。” 比起自己被吓,他更担心她的身体,她现在身体都还没调养好,如果…无论决定留还是不留都是巨大的损伤。 “…是你先欺负我的。” 她完全忘了自己在海屑镇那最后一晚是如何当着托克的面欺负人家哥哥的。 “好好好,我们扯平了,”达达利亚站起来,弯腰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去洗个澡吧,我给你做早饭去,要给你煎几根香肠?我带了些纳塔当地特产的辣香肠,刚好可以用玉米饼卷着吃。” 经他一说,荧也觉得肚子饿了:“之前的红肠都还没吃完你又带…我要一根就够了,帮派蒙多煎几根,她特别能吃。” 达达利亚温柔地捏着她的后颈,像是在数这是她的第几节颈椎:“哦,你「一根」就够了吗?” 她疯狂点头:“一根!一根就够了!” 他满意地收回手:“哼,你最好是真的够了。” 颈间徘徊不去的那股杀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他从未想过要杀她。 冬来·十七 “要早知你还约了他,我便不来了。” 散兵阴沉着一张脸站在树荫底下,他转头瞥了眼不远处那个正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把他叫来做什么?你不会打算带一个执行官去探听愚人众的秘密吧?呵…你怎么不顺便把「仆人」也给叫来?” …这话说的,好像他自己没当过执行官一样。 “意外、意外…他一会就走,不跟我们一起去。”荧有些尴尬地赔着笑,提起茶壶倒了杯刚泡开的热茶推到散兵面前,“浇水喂猪辛苦了,快坐下喝杯茶,这是翘英庄今年的新茶,你尝尝看。” 她今天还有求于他,可不敢轻易得罪。 散兵也不跟她客气,径直走到她身侧的座位坐下:“哼,只是顺手罢了,再不浇水你那几块地就要旱死了。” 至于围栏里的那几头猪…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猪也可以用苗条来形容。 他也就个把月没来,她这壶竟已成了这般光景。 注意到桌上多了个陌生的小布包,布料纹样看着像是稻妻的,荧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这是…?” 散兵双手捧着茶杯,也不直接回答,他倨傲地扬了扬下巴:“你自己打开看不就知道了。”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解开,唯恐弄坏了哪里又挨他一顿冷嘲热讽。 布包内是一个精致的木质小饭盒,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两排圆润可爱的饭团,看着不像从路边早餐摊买的,倒像是某人一大早起床亲手捏的。 荧有些受宠若惊:“你还给我带了早点?谢谢。” “只是顺路随便买的,省得你赖床起不来耽误事情。” 似乎是怕她误会什么,散兵刻意地又补充了一句。 荧故意打趣他:“哦?须弥什么时候有卖饭团的早餐摊子了?你们教令院食堂给稻妻留学生特供的?” 散兵板着脸,作势要将饭盒抢回来:“…不吃就丢掉!” 她连忙护住饭盒:“哎哎,干嘛丢,别浪费啊。” 这小子,混熟了之后还是挺会关心人的嘛,虽然嘴上说的依旧不怎么好听就是了。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摞迭得高高的玉米饼突然出现在二人中间,隔绝了荧看向散兵的视线。 将另一盘香肠在荧面前放下后,达达利亚笑吟吟地用手撑着桌面,摆出了一副男主人的派头:“小鬼,要一起吃早餐吗?” 散兵冷冷地抬眼看他:“小鬼叫谁?” “不、不用了!他吃过了!对吧,散…小散?” 荧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拜托,至少不要在这里打起来,她辛辛苦苦攒的家具啊! …小散? 看到荧不断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散兵只好暂且忍了这个称呼。 虽然同样很蠢,但至少不是用那个名字叫他。 小散…?叫得可真亲。 达达利亚眯起一双蓝眼睛打量了散兵片刻,不以为意地笑了。 胸这么小还想挖他墙角?等毛长齐了再说吧。 “不知为何,我对这位小散同志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达达利亚顺势紧挨着荧坐下,“…是在哪见过吗?” 散兵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但未有别的反应。 荧干笑着糊弄他:“啊哈哈…怎么会呢?这孩子和你也是第一次见面啊,错觉,错觉。” 达达利亚忽然一下子恍然大悟,他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哦,我知道了,唔——!” 荧当机立断卷起一张饼,飞快地塞进达达利亚嘴里:“吃饭!吃饭!早饭都要凉了!” “咳…你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达达利亚被那张饼噎了一下,“是声音,声音和你哥哥一模一样。” 荧心里松了口气,立马换了副关切的口吻帮他拍背顺气:“怎么吃这么急?慢点吃。” 害她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他也能免疫世界树的干扰。 “你在教令院上学?会跳舞吗?” 达达利亚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哈?会又怎样。” 散兵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荧顿时感觉自己的气管仿佛也被狠狠地捏紧了。 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骤然变得剑拔弩张的气氛,达达利亚同他聊家常话般问道:“怎么不让你旅行者阿姨托关系安排进大巴扎当伴舞?” “阿姨?”散兵跟着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呵呵。” 荧已经不敢看散兵此时的脸色。 不用看也能猜到,他现在的眼神一定在说「你死定了」。 她只好用脚在桌子下踢了踢达达利亚,示意他闭嘴不要再说了。 达达利亚却好似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一样,他继续道:“对啊,你阿姨「上头有人」,想必能照顾得到你,大巴扎离你学校也更近吧?” 荧急了,加大力度又踢了他一脚。 散兵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你一直在踢我的腿,是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说。”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踹他,他是不是最近脾气太好了? 荧低头往桌下一看,散兵那双雪白的护腿上果真多了几道浅浅的灰印子:“不好意思踢错了……” 达达利亚挑了挑眉:“哦?我很好奇,你原本是打算踢谁?” 她这回找准他那双黑军靴,总算是踢对了一回。 “人家小散还要念书的,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剧团排练,”荧为散兵续上茶水,试图安抚,“喝茶喝茶…这茶叶好你多喝点……” 结果她刚哄好了这边,另一边达达利亚又开始了。 “你怎么只给他倒茶不给我倒?我也要喝茶!” 荧只好无奈地从托盘中拿起另一只倒扣的茶杯,也给他倒了一杯:“这个茶很苦的,你要加糖就自己去厨房拿。” 她没有往热茶里加糖的习惯,故而桌子上一般不放糖罐。 “小孩子喝茶才加糖。”散兵突然凉凉地冒了句。 达达利亚被他这么一激,果真没有起身去厨房里取糖,他迟疑了数秒,还是端起了茶杯。 “好苦…!”刚喝一口,达达利亚就皱着脸将茶杯放了回去,他弯腰凑到荧面前张开嘴,“舌头…舌头烫到了!快帮我看看!” 散兵看得有些瞠目,这个末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颜无耻? …这招都用过多少回了? 荧在内心叹了口气,还是托起达达利亚的下巴:“哪烫到了?” 那根粉嫩的信子好端端地躺在他口腔里,一点事没有。 只有嘴唇上还残留着一点她的齿痕。 他旁若无人地冲她直哼哼:“就是烫到了!你快帮我吹吹!” 散兵阴阳怪气地拱火:“是啊,快给他吹吹吧,再不吹烫伤就要痊愈了呢。” …这俩心理年龄加起来绝对不超过十岁。 这场闹剧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们几个吃早饭居然不叫上我!!” 听到派蒙愤慨的抗议声在背后响起,荧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真正的小朋友来了,这两个大人再怎么不要脸,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装嫩了吧? “哈哈,刚才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醒你,”达达利亚指了指桌上那几盘满得都快要从盘子里溢出来的肉和配菜,“好吃的都给你留着呢。” “「公子」?你这家伙怎么过来了……”派蒙本想义正言辞地谴责他不请自来,但不断飘上来的肉香让她克制住了,“哼,这点香肠就想收买我们——是什么口味的?” 在食物的蛊惑下,她甚至忘了追究自己为什么不在荧床上而是在隔壁房间醒来,只要她家旅行者没事就好。 “有点辣,但是很好吃,得配着卷饼蔬菜一起吃。” 达达利亚照顾惯了弟弟妹妹,顺手帮派蒙卷了一个大大的玉米卷饼。 派蒙接过毫不客气地啃了一大口:“好好吃!旅行者你也快尝尝!” “好好好,我这就……”荧刚想伸手去拿玉米饼,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就将装着饭团的饭盒推到了她面前。 “这可是你「最喜欢」的鳗鱼饭团,不先吃这个吗?” 散兵像是被勾起了什么莫名的胜负欲,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悠悠地开了口:“昨日也不知是谁,风风火火地跑到我寝室里来连吃了三大碗鳗鱼茶泡饭……” 他原本在寝室温书准备糊弄学期末的测试,结果她一声招呼都不打,提着好几条疯狂扭动的鳗鱼和几盒茶叶就找上门来了,不仅要求他明天陪她做这做那,居然还好意思让他下厨给她做饭吃。 他只好拎着鳗鱼来到公共厨房,在若干同窗诡异的目光注视下做了饭…… 今日更是过分,不仅让他等这么久,还敢使唤他浇菜地喂猪……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愈发厚颜无耻了。 “你胡说…!我明明只吃了两碗半!是你那碗太小了!” 荧下意识反驳完才猛地发觉大事不妙,她立刻扭头看向一旁的达达利亚,他用手支着下巴,正笑得一脸和善。 “哦?”达达利亚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块玉米饼,往饼面铺上满满的蔬菜和煎蛋香肠,“一口气吃这么多,就不怕积食么?贪吃。” 他嘴上说着她贪吃,手上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将那张饼卷巴卷巴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 “呜呜呜呜——!” 派蒙只顾抱着卷饼大快朵颐,在好吃的面前,她总是展现出超绝的钝感力。 毕竟以小派蒙的角度来看,她非但不会觉得她家旅行者正在遭难,还会反过来纳闷:这几个人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张开嘴就有人喂饭吃,何等的美事。 散兵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轻点着桌面,他明明也在笑,但笑容之下藏不住的那股子狠戾劲让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样笑了,上次见到,还是他当执行官背后阴人的时候。 没人能救她。 她两边都不敢得罪,只好都吃了。 八个饭团,外加三个馅料包得满满的大卷饼。 全、吃、完、了。 就算是外星人,她的胃也还是正常大小,比不得派蒙那种小无底洞。 荧吃完东西刚想喘口气,就看到达达利亚从厨房中端出熬制好的一整煲汤药,差点两眼一黑。 “来,把药喝了,听说吃璃月的药不能喝茶,你喝这个顺顺气。” 达达利亚也有些后悔刚才跟人置气,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吃撑了。 哼…都怪她自己太贪吃,只吃他那份不就没事了。 熬都熬好了,荧再怎么撑,也只能捏着鼻子硬灌下去,这么贵的药材不能浪费。 散兵皱了一下眉头:“你病了?喝的什么药?” 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荧怕他担心,连忙解释:“不打紧的,就只是调理身体的药。” 散兵点了点头,捧起茶杯安静喝茶,没再继续问下去。 …这人还是喝茶的时候比较斯文乖巧。 趁着荧喝药的功夫,达达利亚问散兵:“你们今天是要约着一起去哪来着?” 荧抢着回答:“他学院要开家长会!他妈妈工作忙抽不出身我去代开!” 散兵已经不想再对此类言论做出任何反应了。 达达利亚用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不怒自威地扫了过来:“我问你了?” 荧吓得连忙噤声。 她刚刚才被他用那三个大卷饼收拾过,一听他语气不善立刻闭嘴了。 但经她这么一搅局,达达利亚试探的目的也无法达成了。 达达利亚总觉得这个「小散」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与他那些同僚何其相似——是愚人众执行官特有的那股阴湿味,活得越久,味越冲。 那股日日夜夜浸淫在罪孽与恶意中,长年累月积攒出来的异味,早已渗入了骨髓里,比尸臭还要难以掩盖。 达达利亚自认自己身上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这种异味,但他会刻意地去祛除去掩藏,比如回家看看老爹老妈兄弟姐妹们,或是多去接触接触属于现世的各类新鲜事物。 这个人就算与愚人众无关,也绝对和深渊脱不了干系。 她找这个人来,是为了调查深渊吗?他不是已经答应过她会帮她想办法了,她却还是找来了其他人…… 许是他观察的目光不加掩饰太过于直白,散兵不耐烦地轻轻啧了一声。 就当达达利亚以为他终于要忍不住动手的时候,他突然换了副惊惶又柔弱的表情躲到荧背后:“…这位大人一直瞪着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他不高兴了吗?” ——期间限定白纸小人偶返场了,还是抹茶味的。 荧沉默着放下药碗。 他莫不是在教令院憋太久,戏瘾犯了? “喂!你装什么害怕?” 达达利亚还是第一次遇到比他自己还不要脸的人,他指着一脸泫然欲泣的散兵问荧:“他刚才不是这样的吧?” 他指的是他叫她起床的时候。 “你…别欺负他。”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荧只能昧着良心维护散兵。 “哈?我哪里欺负他了?”达达利亚被气得不轻,“你看你看!他还在你背后冲我吐舌头做鬼脸!” 荧回过头,看到散兵无辜地歪了歪脑袋。 “…大概是你眼花了吧。” 她的良心背负了太多,好沉重…… 临走前,达达利亚突然俯身凑到荧耳边压低了嗓音:“下次再跟你算总账。” 他说这话时语气虽是恶狠狠的,却又多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这句话随着一股温热暧昧的气流一同淌进耳朵里,她全身上下的骨头顿时没出息地酥软了下来。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问出了口。 “哈哈哈…就这么迫不及待?”达达利亚憋了一早上的郁气顿时消散了不少,“还是头一次遇到催别人来收债的,好吧,我尽快。” 荧被他说得脸热:“省得利滚利,又再倒欠你两个亿……” “你啊……”达达利亚溺爱地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眸光里的温柔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最近老实一点,不要到危险的地方乱晃,你哥哥…深渊的事情,就交给我来想办法,好吗?” “嗯嗯……”荧低着脑袋,闷闷地应了声。 他对家人的那种过度保护似乎已经延伸到了她身上。 达达利亚一看荧这反应,就知道她根本没往心里去,肯定左耳进右耳出。 但他自己今天还有公务在身,总不能把她拴在裤腰带上揣着走,他要去的地方不比深渊安全多少。 “当心那个小鬼。” 达达利亚交代完这最后一句话后就离开了。 “跟紧点,别走丢了。” 负责带路的散兵走在前头,手中提了盏困着几只吉光虫的小提灯,虽然算不上明亮,但也勉强够用了。 洞窟里面氧气稀薄,若是用火把照明,他担心自己身后的那个家伙会窒息而死。 这里的道路分支极为复杂,盘根错节地向着地心延伸,她要是不小心走丢了,他会很困扰的。 “这条路…真的能通往地心的深渊教团据点吗?” 荧有些不安地跟在散兵身后,不同于上次一起进入世界树,这次派蒙不在,没人活跃气氛,沉闷到就连洞窟里的空气也似乎变得粘稠滞塞了,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只只黑漆漆的手臂从过道两侧伸出来拉扯她。 借着曾经的职务之便,散兵通过愚人众的传送系统带她来到了这么一处深不见底的洞窟,他们已经在里面走了不知多久,还是一眼望不到头。 恍惚间,荧感觉自己正在一只巨兽的肚子里行走,或许走着走着,她整个人都会逐渐被它的肠壁彻底消化溶解吸收掉…… “怎么?我看起来像是奉恶毒皇后之命将小公主哄骗去荒郊野岭杀掉的猎人吗?”察觉到荧的紧张,散兵故意放慢了些脚步等她跟上,“你要是觉得害怕,我们还是回去好了。” “谁害怕了,”她立刻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板,“我是担心你记性不好带错了路。” “呵呵……” 散兵没有反驳她,只是揭开提灯的盖子给他抓来的那几个小苦力喂了几滴提前准备好的蜂蜜水。 他早已习惯了地底的黑暗,如此多此一举也是为了某人不被石头绊死在路上。 “看什么,也要我喂你几滴蜂蜜水?” 见荧凑到灯旁瞅得起劲,散兵忍不住就想挑她几句。 她早已对他这条舌头免疫了大半:“没想到你对手下还是蛮好的嘛。” “那是因为我打他们耳光的时候你没看到,”散兵轻哼一声,“你若是累了,就歇息几分钟再走,一会来人了跑不动我可不会管你死活。” “不用了,继续赶路吧,”彻底摸清散兵脾气后,荧偶尔也会想着故意恶心一下他,“如果我说累的话,你会背我吗?” 地底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她再不和他互损几句真的要活活憋死。 派蒙不在,就只能用派蒙Plus代替一下了。 “背你?亏你能提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要求!”不出她所料,散兵果真恼羞成怒,他连耳朵都气红了,“…我又不是那个傻大个。” 傻大个?这说的是达达利亚么。 散兵不提还好,他一提,她就又开始想他了。 要是达达利亚也在就好了…不对,他还是不在比较好。 撇去一切立场问题不说,他喜欢她,他家人喜欢她,她也喜欢他家人,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她哥哥不喜欢他了。 如果他不是愚人众…或者愚人众和深渊教团不再对立,哥哥是不是就能接受达达利亚了呢? 她真的好想好想带哥哥一起回海屑镇,那样好的家庭氛围,哥哥也一定会喜欢上的。 哥哥会喜欢面包汽水吗?唔…哥哥的口味和她差不多,她喜欢的哥哥一定也喜欢。 哼哼,她一定要骗哥哥去舔户外的铁栅栏,然后再叫上几个弟弟妹妹一起拿雪球埋他! 达达利亚的妈妈给哥哥也织了一件毛衣,纹样和大家的是同一个系列的,说是到时等他穿上一起拍新的全家福。 “笑得这么恶心,又在想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散兵突然停住脚步,荧一路上光顾着东想西想,差点一头撞到他背上。 “只有不正经的人才会觉得别人满脑子不正经……”她超小声地抱怨了句,总算舍得收回自己早已飞到海屑镇的思绪,“话说这地洞哪来的?这么深,真的是人工挖出来的?” 散兵已经听到了那句抱怨,故意卖关子不告诉她:“你打听这么多,是想做什么?” 荧怂恿他:“怕什么,你又没和愚人众签保密协议,就透露一点呗,等出去请你喝咖啡。” 就算他以前真的签过,现在也作不得数了。 “愚人众劳民伤财地挖这么大个坑,是想做什么坏事?挖空提瓦特大陆测试两极之间是否还存在引力?”她绕着他一圈圈地走着,“我怀疑这是多托雷用来骗项目经费的某种手段,如果核实可以匿名向女皇检举吗?” “…至冬这五百年来一直在组织人手向着地心挖洞,最开始是用劳工人力挖掘,后来科技升级了就换了机械设备来挖,”散兵被缠得没办法,只好遂了她的愿,“图什么?当然是地底的矿产资源,不然你以为用什么来支撑至冬这个庞大的工厂,用女皇的仁爱来发电?” “怪不得多托雷能在至冬蹦跶这么久……”荧忽然绕至他跟前,“你也在愚人众干了有五百年了吧,那你的积蓄呢?也不要了?不觉得很可惜么?” 散兵避开她继续往前走:“身外之物罢了。” 她背着手跟在他身后:“没有这些「身外之物」,在现世行走可是很麻烦的。” “…我又不需要吃饭,”散兵开始有些后悔打断了她方才的神游天外,至少瞎想时不会像现在这样烦人,“这么喜欢钱?不是有人脉么,我以前的账户余额,你有本事就去取吧,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她还真的认真想了下:“你的北国银行账户应该已经变黑户了吧?这么大一笔钱取出来肯定要惊动潘塔罗涅的。” “呵呵,你怕了?”散兵轻轻地哂笑了一声,“有贼心,没贼胆。” “得了吧,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余额,让我也体会一下巨款打水漂是什么样的感觉。” 荧不禁想起自己账户里那笔巨款,如果这款巨款某天突然离开她,她一定会心痛到吃不下饭。 “也就区区……”散兵随意地报了个数。 荧双眼圆瞪,心脏像是被人剜了一刀:“多少??” “瞧你这没见过钱的出息样子,”散兵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看了感觉真可怜。” 荧的心突然往下沉了一沉。 哥哥还在的时候,他们兄妹一起倒卖各个世界的特产赚取旅费,她姑且也衣食无忧过好长一段时间。 就算现在需要自食其力接委托讨生活,荧也依旧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至少她还有得选择。 这人还说她可怜,他自己在愚人众的处境才更可怜吧?那些钱怕不是他每次执行危险任务受伤后上面发下来的慰问金。 “他们平时…都把活推给你干么?”她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戳到他旧伤疤。 “席位高的执行官会把「丑角」发下来的脏活累活全都推给席位低的人,”散兵倒是不介意跟她提起这些,他还没那么脆弱,“潘塔罗涅看似席位不高,实则掌握了大多数执行官的软肋,故而没人敢找他不痛快——毕竟没谁乐意下次行动时自掏腰包,走正式流程申请经费可要多花费上不少功夫。” 以前是他在做,后来末席来了,那群家伙又看末席资历浅年纪小不顺眼,脏活累活自然就大多到了末席那,他落得清闲。 “你现在不在了…这些活肯定全推给达达利亚来做了……” 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要不是他们乱使唤人,现在达达利亚能有更多时间陪她吧? 他身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伤疤。 “心疼了?”散兵空荡荡的胸腔中莫名泛起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别看他这副单纯无辜的样子,虽然才当了几年执行官,但手上沾染的鲜血指不定比我还要多哦。” “…你这是危言耸听!” 尽管知道散兵的话大概率是真的,但荧还是不太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他的不好。 达达利亚是怎样的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今天还说了,要去纳塔执行任务…… “他喜欢小孩子?不过是给惨死在自己手下那些冤魂「赎罪」的手段罢了,”散兵这话不知是在讥讽达达利亚,还是在自嘲,“至少他自己心安了,觉得他只要对任务外的人友善,他回老家时就还能做个好哥哥好儿子。” “他也是「执行官」,”散兵的声音逐渐变轻,“无论有多么冠冕堂皇、逼不得已的理由,作恶就是作恶。”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不要再说了……” 荧终于克制不住激动打断了他的话。 散兵咄咄逼人的口气也缓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她:“你知道的话现在就不会和他走这么近了…就这么喜欢?” 最开始提到他的时候,她脸上的白痴傻笑都快要掩饰不住了。 他手里一直拎着的吉光虫小提灯不知是不是有些疲了,现在看上去变得晦暗了许多。 一如他此刻的脸色。 荧满脸愕然地抬起头望着他。 散兵怎么会知道…… …也是,他这么敏感。 “…嗯。” 虽然很不好意思,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承认了。 没想到,第一次跟熟人承认自己这段不为人知的地下恋情,居然会是和散兵,她还以为会是和万达小分队里的某个成员…… “恋童癖真恶心。” 全然不顾及她略带扭捏羞涩的少女情怀,散兵不留情面地锐评道。 荧顿时忘了刚才的羞涩,秒切回平时的状态:“哈?!他哪里像儿童了?” 说老实话,她反驳起来也有些心虚,二十不到的达达利亚对于他们这些命长的老家伙来说,确实和初生婴儿也没什么区别了。 看出她明显底气不足,散兵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补刀:“只要外表和心智任何一点像儿童,那就都是儿童吧?” “他其实很聪明的,只是大多数时候不喜欢想太多……” “这话你跟多少个人解释过了?”散兵翻了翻白眼,“自取灭亡,哪天发现自己被卖了可别哭。” 哪个执行官切开来里面不是黑的?末席可不是什么在保育园里给小孩子喂奶换尿布的阳光开朗大哥哥。 “我跟谁哭?跟你哭么?”她立马回敬道,“没想到你还对恋爱话题感兴趣,不如由我牵桥搭线,在《闲事月刊》上也帮你开个知心姐姐专栏?” 散兵轻蔑地略仰起下巴:“我看起来很闲?开解安慰人的话我说不来。但你要是想挨骂,我随时奉陪。” 荧知道他现在也就嘴巴毒,刚才说的那番话只是在提醒自己,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刀子嘴豆腐心。” “…我是不是很久没劈人了,竟然让你有了这样的误解。”散兵嘴上说着要劈她,抱着胳膊的动作却一直没变过。 她抢先走到他前头,转身冲他做了个鬼脸:“劈人要是被投诉到学院去,会扣操行分哦。” “…啧,”散兵脸色忽然一变,“等等,先别过去!” 荧也察觉到了前方的异动,她停下脚步,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将身子隐匿在分叉路的拐角处。 只见前方的岔路口突然涌出一堆人,好几个愚人众的兵士正在围攻一个红色的家伙,荧定睛一看,是个深渊咏者。 她打算先暗中观察,等这两边打得差不多了再上去捡漏。 没想到,方才探脑袋出去观察的那一瞬间竟被某人精准地捕捉到了。 “旅行者——!救我!”那个红色的深渊咏者大声喊道。 散兵又啧了一声:“他谁啊?怎么还认得你。” 荧摇摇头:“不认识。” 这些深渊咏者长得都一个样,她怎么可能分得清他们谁打谁? 那深渊咏者血条眼看快要见底,叫得愈发撕心裂肺:“我是你——最亲爱的——渊上啊——!” 哦,原来是渊上啊。 荧漠然地转过头:“趁他们还在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渊上急了:“旅行者!你不能这么不念旧情!我!我可是你哥哥的心腹!” 她冷笑一声:“你当初阴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是你们殿下的血亲了?” “我后来不是还送了你临别赠礼作为赔罪么!” 那几个愚人众忍无可忍:“吵死了!能不能好好打架了?!非得在这隔空喊话,耳朵都被你们震聋了!知不知道洞窟里回声很大啊?有没有点素质了?!” “…抱歉。” “…不好意思。” “没关系…喂!你想干嘛?!啊啊啊啊啊啊——”那几个愚人众的兵士还没来得及开盾防御,就尖叫着被一团青黑色的风洞卷走了。 “…烦死了,”散兵不耐烦地收回脚,“你,去看看他死了没。” 荧愣了愣,下意识回道:“是,大人。” 她走近奄奄一息的渊上,渊上颤抖地朝她伸出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蹲下握住了他的手,尽量不去想自己和他曾经的过节。 渊上艰难地吞了口血沫子:“旅行者…快逃…殿下他——” “我哥哥怎么了?!”荧一听就急了,愈发用力地摇晃着他,“哥哥出事了?!你刚才怎么不早说!你等一会再晕啊!快说哥哥他怎么了!” “执行官…快逃…小心…殿下…快逃……”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后,渊上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最后,颓然地从她手里滑落。 荧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渊上、渊上——!” 早知道…早知道她刚才就不跟他怄气了!都那样了他怎么还有心情和她说说笑笑!她怎么知道他现在这么脆弱? 他都还没开盾呢! 散兵探了探渊上的鼻息:“别嚎了,他没死,只是累晕了过去。” “哦……” 荧擦干眼泪,让散兵帮忙一起将渊上抬到一处岩洞里藏好,又喂了他一些回血的伤药才离开。 “愚人众的执行官…一定是「博士」干的!” 荧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步伐全然没了刚才来时路上的从容轻快,她现在心事重重,步子又急又乱。 散兵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这种脏活累活,多托雷从来不会亲自动手。 他嫌脏。 沿着一路上的打斗痕迹,他们找到了一处更为宽阔的洞窟,大到足以容纳一整个欧庇莱克歌剧院。 荧还没踏进洞窟,便被散兵喝止:“你站在原地!别过来!” 但浓烈的血腥气已经扑面而来,就算散兵不让她看,她也能大致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用力拂开散兵试图阻拦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洞窟。 从洞口出来,荧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高度约二三十米的悬崖边缘上,她低头向下望去,崖底密密麻麻地迭了厚厚一层,全是断肢残骸,里面除了深渊教团教众,还混杂了不少愚人众兵士。 地上的土壤不知是天生就这么黑,还是因为浸满了血液,踩上去就跟淤泥一样,她踩上去,也觉得脚有些发软了。 在这尸山血海的中央,正格格不入地盘踞着一条长着白色羽翼的巨蟒,它通体覆满浅金色鳞片,美丽圣洁得如同某种传说中的神话生物。 这巨蟒体型极为庞大,堪比「吞星之鲸」,此时不知是吃撑了还是打架打乏了,它收拢了羽翼,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似乎正在睡觉。 “这是什么……”荧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是愚人众培育出来的怪物吗?” 散兵阴沉着脸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见过它。” 就算曾经身为「试验品」,他对多托雷的实验内容也知道得不算太全面。 那个科学疯子,就算哪天抓来几个魔神东拼西凑成嵌合体都并不稀奇。 “喂!你要去哪?!” 看到荧直愣愣地往前走,散兵急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万一…万一我哥哥,我哥哥被它吞了怎么办?” 荧有些木讷地拔出剑,她双眼赤红,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我找了一圈…都没在地上找到哥哥,我要杀了它…把哥哥救出来……” “别傻了!你再进去多半也没了,别把自己给搭上!”散兵死死拽住她,“你哥哥说不定早跑了!” “哥哥…呜——!” 就在这时,空荡的洞窟里传出一声尖锐凄厉的巨响。 是那条巨蟒! 荧痛苦地捂住耳朵,一丝鲜血从她手掌的缝隙间淌落下来。 场地中央的那条巨蟒不知何时已经支起脖子,它冲着他们的方向又发出了一声鸟鸣般的清啸,金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们,下一秒就抬高脑袋冲了过来。 就算没有双翼,以它的体型够到他们也是轻而易举。 “发什么呆?!不知道躲?” 散兵一把抄起荧,向上一跃移动到了对面更高的岩壁上。 他刚在岩壁上站稳,便看到那巨蟒一口咬住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那平台在它嘴里就跟黄油饼干般酥脆,一下子全裂开了。 “啧…先撤退!抓紧我。” 顾不得用两条腿跑了,趁着巨蟒吐掉满嘴沙石的空档,散兵横抱起荧向着来时的洞窟飞去。 那条道路甚是狭窄,仅容二人通行,这巨蟒定然钻不进来,想必也会知难而退。 殊不知这蟒竟跟疯了一般,用它那屋舍大小的脑袋硬生生撞了进来,差点把里面的道路都给撞到坍塌。 “它有病吧?地上那么多还不够它吃么!难不成还想吃活食?” 散兵一边飞,还得一边时刻躲避那颗蟒首的追击,不由气得破口大骂。 数不清经过了多少个岔路口,直到他的空居力完全耗竭,身后的撞击声才逐渐变小了,兴许是它体型过大,被卡半道上了。 现在周遭的环境相对安全,散兵刚将荧放下,她就立刻找了个角落,跪伏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呕吐,几乎要将内脏都给咳出来。 生理性的反胃和精神上遭受的冲击不断刺激着她的胃,胃容物跟冒着泡泡的碳酸汽水似的在她胸腔中、嗓子眼里持续上涌、沸腾。 直到荧哭够了,胃里也吐得不剩下任何东西了,散兵才走了过来。 他递给她一块手帕,她没接,他只好蹲下亲自用那块手帕仔仔细细地将她嘴角的秽物擦去。 散兵难得地没趁机奚落她,他尽量放缓了语气:“没见过尸体?吓成这样。” 荧还在逞强嘴硬:“我…我晕你!你飞的时候七拐八绕的,还时不时突然来个空中三百六十度大转体!” 还有心思犟嘴,散兵知道她这是缓过来了,他宽慰道:“那个深渊咏者还有心思开玩笑,想来…你哥哥定然没事,你不要太过担心。” 他这句话安慰得不太是时候,她听后又开始哽咽起来:“死了那么多教众…哥哥不是会丢下伙伴逃跑的人……” “我们沿路回去,找刚才那个深渊咏者问清楚不就知道了。”散兵耐着性子,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他已经很久没干这种哄小孩的蠢事了,今天是特例。 荧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散兵的声音和哥哥很像,被他这样安慰,她似乎又对哥哥还活着这件事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等他们再找回去,那个岩洞早已空无一人,没有打斗痕迹,大概是渊上醒来后自行离开了。 荧转过头问散兵:“从这里还能走到深渊教团据点吗?” “不能了,刚才那大洞窟是必经之路,那巨蟒还把沿途的道路都撞塌方了,”散兵略一思量,“改道去研究所吧,说不定能探听到些什么,从那里离开也比较快。” 荧没有理由反驳这个提议,也点头同意了。 又是一段漫长的路程,这次连小提灯都在跑路的过程中弄丢了,他们只能摸黑前行。 没有了来时的插科打诨,只剩下沉重与疲惫。 荧真希望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亲眼目睹了这么多不幸,她不再是今天提瓦特最幸福的人之一了。 “…要休息一下吗?”前方的散兵问道。 她半天不说话,太过于安静了,他有些不习惯。 “我没事,”荧疲惫地摇摇头,“抱歉…我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凶险,拖累你了。” 要不是他飞得快,现在二人早就进那巨蟒肚子里了。 “呵…大惊小怪,”散兵似乎轻轻笑了一下,“这种事我以前几乎每天都能遇到好几回…你是不是饿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看在她这么可怜的份上,等回去他可以勉为其难给她做顿饭吃。 “不饿。”荧刚刚才吐过,胃液还黏在喉管上直犯恶心。 “耳朵呢,还好吧?”他紧接着又问道。 他都看到她出血了,人类的身体就是脆弱。 荧下意识抠掉指甲缝里残留的,已经干掉的血迹:“没聋,还能听得见,就是有些耳鸣,缓缓就好。” 那啸声太过于凄厉,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哀嚎、哭泣。 巨蟒…是在痛苦吗? 为什么…明明杀了这么多人…… “这里的研究所…也有壁炉之家的孩子吗?”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抬起头问散兵,“如果他们中有人想离开…能不能请你……” “突然这么客气,我都有些不习惯了呢,”散兵大概能猜到她的意图,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人,“平时对我大呼小叫颐气指使的态度呢?” “…拜托了,我会亲自写信给你们学院领导表扬你今日的善举,绝对能给你加不少学分。” 现在两人身处黑暗之中,荧也不用担心自己因为羞耻而臊红的脸被他看到嘲笑。 出门在外,最重要是能屈能伸——在不触及底线的前提下。 “知道了知道了,”散兵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他还不至于修不满那点学分需要她来操心,“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一会进去了不要乱跑,一切听我安排。” 又走过一段向下的坡道,道路尽头才终于有了点研究所的模样,一道银色的大门突兀地出现在地心深处,将现代科技设施与原始洞窟完全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荧问了散兵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你有钥匙么?” “呵…乡巴佬。” 散兵径直走到大门前对着某处按了下去,门开了。 还好,他的掌纹识别还没失效,科技打败了魔法。 就是一会还要去找系统删掉访问记录…麻烦。 “还愣着干什么?跟上。” 一回到这种地方,散兵习惯性地又恢复了以前使唤下属干活时的态度。 “哦哦,来了。” 荧也不在意,只要肯出力干活,就算他想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都行,毕竟她今天可没许诺过要给他任何报酬。 躲过设施内的几处守卫,二人顺利地潜入了研究所的工作区域。 这地下研究所里人口还挺密集,除了那些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还有不少负责警戒的愚人众军人。 就算到了五百年后的今天,研究所底下的巨大机械也还在一刻不停地向着地核勘探挖掘,根本不考虑这样做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全然不顾提瓦特大陆的死活。 这也是…女皇所默许的行为吗? “啧,到处都是人,”散兵带着荧经由一条长长的走廊,抵达了资料室,“你在里面找个地方躲好,不要笨手笨脚的被发现了,如果有人进来,直接弄死藏柜子里。” 这里是研究员的资料室,多托雷从不亲自进来,他都是使唤人给他拿。 荧脱口而出:“我也——” 散兵言简意赅地否决了她的提议:“你跟着一起去只会拖后腿,我可不想再给人当坐骑。” 荧只好转身进了资料室,快速环顾了一圈后,她挑了个顺眼的柜子躲了进去。 躲藏的这会功夫荧也没闲着,非常熟练地抓起柜子里的资料翻看了起来。 ——看不懂,一个字都看不懂。 全是收集来的各种数据,就算把它当作厕所读物耐心往下看也和天书没什么区别。 为了防止自己犯困睡着,荧只好撕下几页纸折纸鹤玩。 迭到第二只纸鹤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传来,她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 不像是散兵的动静,荧拔出剑,准备随时发动袭击。 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就到了资料室的门口。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资料室的门把还是被人给拧开了。 “稍等,我去拿那天的数据出来核对一下……” 有点耳熟的声音。 “去吧,别让大人等太久。” 另一个陌生的男声。 大人…是谁?执行官么? 多托雷——现在就在外面吗? 想到这里,荧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心脏也几乎要从胸腔里挣脱逃逸。 那一幕尸山血海的惨状,盘踞的巨蟒,受伤的渊上,不知所踪的哥哥…… ——多托雷! 现在冲出去杀他,她能有两成胜算吗? 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连一成都渺茫,万一被发现了,至少要把多托雷引开,绝不能让散兵和他碰上。 走进来的似乎是个女人,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巧不巧,那脚步声就是冲着她藏身的这个柜子来的。 事已至此,这一战是不可避免了。 荧握紧剑柄,蓄势待发,只待那女子一开柜门就将她制服砸晕,然后再去偷袭门口的多托雷。 没想到柜门一开,却猛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柜门外的女子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一时面面相觑,僵持了足足数秒。 “就进去拿个资料,怎么磨磨蹭蹭的?” 门外的人等得不耐烦了。 “对待下属的态度不要太苛刻了,安德烈耶维奇,”另一道富有磁性,略显低沉的嗓音响起,他似乎今天心情颇佳,“她很有潜力,说不定哪天就是你的上级了。” 多、托、雷! “是、是,大人教训得是。” 先前那人立刻换了副谄媚的口吻。 女子神色如常地从荧身侧抽出一个文件夹,重新合上了柜门。 她转身走出资料室:“抱歉,大人,让您久等了。”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但有一个人留了下来。 那人再次打开门走进资料室:“…你还在里面吧?他们开会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她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叙旧,或者——绝交。 荧强迫自己变得镇定下来,她推开柜门,直视那双熟悉的眼睛:“…你是多托雷的手下。” 她这句话用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啊,我也是「雪奈茨芙娜」,从壁炉之家「毕业」后,我就被分配到了这里,”面前的小护士不再是白裙子白围裙的护士打扮,而是一身简洁利落白大褂的青年研究员形象,她伸手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大名鼎鼎的旅行者。” 她也是由前代「仆人」亲手送来的某批孩子中的一员。 其中聪明的孩子会被选做后备研究员来培养,负责处理冗杂的实验数据。 “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保护我? “你帮助了我的弟弟妹妹们,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小护士故作洒脱地背过身不看她,“我扪心自问,我虽然隐瞒了你很多事情,但从未害过你,我是不会向你道歉的,要绝交什么的…随便你!” “你一直跟我说在努力备考,想要上岸当医师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荧心里升起一股茫然的情绪,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失落,一大团乱糟糟地堵在心口,她不晓得该如何排解。 住院的那大半个月里,虽然大多数时间她都和达达利亚黏在一起,但也没少去护士站找小护士一起玩闹,偶尔心血来潮,还会拿着备考资料一个个地帮她抽查知识点,二人一问一答,默契十足。 上次回医院体检,也是小护士全程忙里忙外地张罗,挂哪个医生的号,去哪个诊室检查,哪个窗口取结果…她比谁都清楚,达达利亚在她面前也只是起到了一个刷脸装饰的作用。 “…不,那都是是真的,” 小护士自嘲地笑了一声:“毕竟如果再不努力,就会被医院的领导催着结婚为国家做贡献——我可没有当十个孩子母亲的觉悟,我自己都还没当过孩子呢。” 那些人居然觉得护士过了二十五岁就应该回归家庭,她的工作难道不是工作?这么针对还不是为了省钱招更多实习小护士。 本以为研究所就已经不是人待的地方了,结果去了外面才发现半斤八两,甚至还不如回研究所呢。 至冬需要大量的人口,工业、军事…可人口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总不能是自己从雪原上冒出来的吧? 在这样的一个国家,女人只有凭借着生十个以上的孩子,才会被人虚情假意地高看,再尊称一声「英雄母亲」。 利用女性的母性本能,将之教化为对国家、对社会的奉献与牺牲来歌颂,何其荒谬。 然而大多数人只顾着呼吁保障妻子的权利,却忘了,她们连最基本的人权都被践踏了。 就算去当兵,也会被那些酒气醺醺的醉汉嘲笑「打仗还是得靠我们男人,你们这些萤术士也就只会养养小虫子,不如趁早找个丈夫多生几个孩子哩」。 她有次去军区探望认识的萤术士,她们几个女孩子找了个附近的餐馆叙旧聊天,隔壁桌的那些雷锤风拳一边喝酒一边吹牛,贼溜溜的眼睛还不停往女兵这边瞟,时不时吹个下流的口哨,以彰显自己的男性魅力。 「听说璃月的女人特别温柔贤惠,我一个从璃月回来的战友可说了,他亲眼看到璃月男人胯下那话儿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一定无法满足她们哈哈哈……」 说着,还冲她们这边猥琐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天天混在男人堆里的至冬女人要是再不努力,就要当没人要的老姑娘喽。」 「哎,就是听说他们那好像兴什么…彩礼?」 其中一个债务处理人问道。 「说得夸张,其实也就咱们一两个月工资,你少出去玩几次就攒到啦——这可比以前贵族老爷们买农奴要便宜多了,那些人叽歪半天还不就是想讨价还价么,你真当他们不想买啦?人啊,还是要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说罢,又是一阵意味不明的哄笑。 璃月女人何其无辜,隔了好几个国家都还要被这群男的惦记。 她有时甚至觉得,还不如永远留在研究所,至少多托雷不管男人女人,都一视同仁地不当人看,所有人都是给他干活整理数据的牛马。 或者潘塔罗涅那也行,他的用人宗旨大致就是:不管公牛马母牛马,有能力为他赚得到钱就是好牛马——当然,他原话不是这么说的。 “当然,我不是说所有至冬男人都这样,你那个执行官还行,家教也挺好的……”谈话间,小护士已经用桌上的钢笔和纸画好了份简易的地图,还特地用红笔标注了哪些地方会有巡逻的守卫,“你等会就按着这个路线离开。” 不到一刻钟,二人又回到了之前在医院时的亲热氛围。 小护士向她坦言,她的工作内容与深渊教团无关,关于地底巨蟒的事情她也闻所未闻,她主要负责的是医院那边的数据采集工作。 荧点点头:“嗯,他的家人也很好,都很善良和气。” 听她这么说,小护士也放心了许多。 那执行官陪她来体检时,比他自己眼睛出问题的时候还要着急,全程就没考虑过她还能不能生育,一心只担心她会因此落下顽疾影响健康。 她偶尔也去妇科那边串门,没少听同事说起那些治疗不孕不育症夫妻的结局:如果男的不育,就算花了重金也要治好,治不好也照旧凑合着过;女的么…大多数丈夫一看费用就放弃了,离婚重新找个能生的还比较省钱。 毕竟如果生不了十个孩子,可就领不了国家发放的补贴了…光一个孩子就价值整整五十万摩拉的消费券,那可都是钱。 她不想随大流蹚这浑水,就只能继续医院研究所两头跑,勉为其难拿双份工资来养老了。 “…你的字还是好丑哦。” 荧接过小护士递过来的地图,不由感慨:“你就不担心考试被扣卷面分……” “闭嘴,能看懂就不错了,”小护士卷起手边的资料狠狠地敲了她的脑袋,“看看你干的好事,把我辛辛苦苦整理的数据都拿来干了些什么?折纸鹤?!你可真能干!还好我有备份!” “以后…要是不想在这干了,随时写信给我,我好几个医生朋友身边都很缺人手,他们一直招不到人,你去干个一两年直升医师不是问题。” 临别前,荧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小护士。 小护士抱着胳膊傲娇地哼了一声:“等我上岸失败再说吧,到时你可不许赖账。” “一言为定!随时静候你卷铺盖投奔。” 看着荧的身影渐渐远去,小护士的嘴角才浮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也不想让她知道,她们初遇的那天晚上,她的护士制服围裙口袋里就藏着一支剂量足以让成年人瞬间死去的毒药。 ——毕竟,哪个护士会粗心大意到忘记在术前插导尿管呢? 按照地图上标记的实验品生活区域,荧成功与散兵汇合,找到他时,他正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躲避守卫。 小孩腿短跑不快,散兵只能将他背在背上。 这孩子长了副稻妻人面孔,即使每日餐食中提供了足够的营养补剂,他的肤色还是因完全没接触过阳光而显得格外苍白。 “其他的孩子都不愿意走,但他们让我带着这个最小的离开,他在稻妻好像还有家人。” 那些孩子自小就在这个设施里长大,突然冒出个人来说要带他们去地上的世界,他们就算向往光明,也没有勇气去伸手触碰。 …这么一直追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得想办法先引开守卫。 “门口的岗哨有人,我去引开他,你带着孩子先走。” 荧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决策了,她熟练地反驳着散兵:“我有地图不会迷路的,你总不会想同时抱着两个人飞吧?不要丢给我带,他跟着你会比较安心。” “…那你自己小心行事。” 散兵被她堵得完全说不出话来,欲言又止了几秒后,还是勉强同意了。 散兵带着孩子离开后,荧深深吸了口气。 ——现在是属于她的调查时间了。 会议室。 开会的人并不多,除了为首的多托雷,就只有所里的几个高层和他的心腹们。 其中一人穿着愚人众的白色制式披风,他似乎很怕冷,将披风的帽子戴了起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件披风荧在达达利亚那看过,执行官人手一件。 她屏住呼吸,继续全神贯注地偷听。 “你做得很好,”多托雷合上了他面前的大箱子,从荧的角度看不清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虽然外表有些破损,但还算得上完整。” 那个怕冷的人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多托雷没有因为这人的冷淡而动怒,他笑了笑继续道:“既然你完成了任务,我也会履行对你的承诺。这具降临者的遗骸,我收下了。” 降临者…遗骸? 不会是…不对…不是说过哥哥不是降临者……怎么可能会是哥哥呢?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那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显露出一直藏在披风下的颀长身躯,他快步离开了会议室,似乎一秒都不想多待。 听到这个声音,荧的心脏就像被人紧紧地攥了一下,疼得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呵呵…似乎有外面的野猫跑进来了呢?” 多托雷早就发现她在偷听,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他只是轻轻往她藏匿的方向抬了抬手,完全没有时间躲避,她瞬间被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道击飞,重重地砸到了墙上。 她登时喉头一甜,刚张嘴便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这么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你也想被装进箱子里面吗?” 多托雷不紧不慢地背着手朝她走来,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垂死挣扎。 “…箱子里是什么?” 尽管这一下被摔得不轻,荧还是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她绝不允许自己在这个人面前露怯。 “想知道?但这可不是向人请教答案的语气,”即使隔着面具,她也能感觉到多托雷面具后的嗤笑,他打了个响指,那箱子便再次打开了,“好奇的话,就自己打开看啊——你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不是吗?” 说着,他还停下让出一条道来,似乎真的有意让她上前查看箱子验明正身。 荧已经在他手里栽过几回,纵然知道其中必定有诈,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往里看的冲动。 箱子里面是一个防水的黑袋子,呈现出一具蜷缩着的,扭曲着的人体形状。 ——是人。 “还是不敢确认吗?”多托雷抬起手,一枚耳饰自他指间垂落下来,“看,这是什么?” 失去光泽的珠子,染血的羽毛…… “多、托、雷——!!” 来不及思考,她手中的剑已经朝他咽喉刺了过去。 多托雷身形如同鬼魅般闪了一闪,下一瞬间,她的手腕已经被他抓住。 “想偷袭?” 只听“咔”的一声,一阵剧痛自腕骨处传来。 ——腕骨被他硬生生地捏碎了。 荧无暇去分神疼痛,剑光一闪,她将剑换到了左手上,这一剑直指多托雷的心口。 然而,在剑离他胸口还有一指距离时,剑尖却仿佛被一块坚硬的钢板阻挡,竟凭空弯折了! “——不自量力。” 随着一声轻笑,像一团被揉皱的稿纸那样,她被轻飘飘地抛了出去。 生活区,宿舍。 荧眼前一黑,又是好一阵头晕耳鸣。 求生本能让她暂时忘记了身体的剧痛,不顾一切地向着生活区逃去。 这里才刚被侵入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守卫没那么快查到这里来。 负伤后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感觉到自己即将体力不支,荧用肩膀撞开其中一扇门闪身躲了进去。 室内白雾袅袅,居然是间浴室,听这水声,还有人正在洗澡。 虽说非礼勿视,但这个时候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潜入到淋浴间旁,猛地一掀帘子…… ——竟是空的,里面没人! “你是谁?” 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那个声音问道。 一股杀意伴随着冰冷刺痛的触感抵在了她的脖子上,是刀刃。 荧压抑住自己内心此刻所有多余的情感,这个时候脆弱一点用都没有,她缓缓转过头,一点也不意外地在自己身后看到了达达利亚。 他赤裸着上身,周身缠绕着不断蒸腾的水汽,水珠顺着他橘红色的发梢一滴一滴地跌落在地上。 “…是你?”达达利亚看起来有些惊讶,随即面上浮现出一丝雀跃,双颊也微微发红,他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给你送礼物……”她大脑宕机,一时找不到别的借口,就只好从身上掏出了刚才折的那两只纸鹤,“这个给你。” 他脸上有道很深的伤口,荧一眼便认出,是哥哥那柄佩剑所留下的痕迹。 “…谢谢。” 达达利亚放下架在她脖子上的小刀,想用另一只手来接那两只纸鹤,但他的手刚伸出一半就停住了。 荧心里一阵发毛,正当她以为他要跟她撕破脸动手时,他却有些困窘地笑了笑:“我的手还是湿的,会弄皱它们,你等我一下,我去擦干身体。” 他是不想对她下杀手,还是觉得现在的她没有还手之力,已经失去了让他出手的价值? 达达利亚背对着她,拿起另一条干的浴巾开始擦拭身体。 他看起来完全不设防,她可以趁这个机会…… 如果要杀他,该从哪里下手? 她麻木地思考着。 咽喉吗…? 那里,早上的时候,她还攀着他的脖子亲吻过……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哐当。” 当她看到一旁脏衣筐里的某件东西时,握在手里的剑终于克制不住地连同眼泪一起落下,砸在地面的瓷砖上,发出金属振动的嗡鸣。 一直以来一切的怀疑,都在这道铁证面前串连了起来。 月初达达利亚在深渊与哥哥的那一战,之前冰钓他脸上莫名出现的伤,还有他今天对她说他要去纳塔实则出现在这里的谎言……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在利用她当诱饵引出哥哥。 “啊,怎么连剑都拿不稳了,”穿好衣服后,达达利亚弯腰拾起荧落在地上的那把剑,将剑柄塞进了她手里,他细心地合拢上她僵硬的手指,“拿好,不要再弄掉了。” 她像只提线木偶那样,被动地接受着他的摆布,过了很久之后才有反应。 达达利亚正在用新的毛巾轻轻擦她脸上的泪痕和血迹:“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这的。” “那你呢…?你又在这里做了些什么?”荧抓起脏衣筐里的那件披风,上面还粘着一缕带血的金色长发,她将披风在他面前用力抖开,“这又是什么?!” 白色的披风上斑驳的血迹…是哥哥的吗? 达达利亚回避着她质问的目光:“…是脏衣服。” “这就是你的「想办法」吗?「公子」大人!” 荧举起那件披风重重砸向他,他这回没再躲开,硬生生地挨了她这一击。 “咳咳…咳咳咳……” 光是这一砸,就耗尽了她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一阵眩晕过后,她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着,地上薄薄的一层积水很快就被她咳出来的血给晕染成了浅红色。 胸口好痛…骨头应该是裂开了,不知道有没有戳到内脏……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 哥哥都不在了,她还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吗? 旅途的意义,天理什么的…都不再重要了吧。 达达利亚蹲了下来,有些抱歉地想要扶起她:“对不起…但这是任务,我必须执行。我不做,也会有其他人去做的。” ——他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握着剑的手又开始颤抖,这次是因为愤怒。 达达利亚犹豫了几秒,还是牢牢抓住荧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现在必须得离开了,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往这个方向搜查了,以你现在的实力,是打不过「博士」的。” 废话!她当然知道!要是打得过…要是她打得过…… 见荧还是固执地不肯跟他走,达达利亚叹了口气,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她往里走:“后面有条小路,我带你出去。” “听话,不要再闹脾气了,如果被发现,是会死掉的哦。” 他耐心地哄着她,毫不在意自己刚换的衣服上又沾满了她的血迹。 “我要…我要杀了你……” 即将陷入昏迷前,她的手再一次攀上了他的脖子,只是还没来得及掐住他便已脱力垂了下来。 达达利亚完全不将这点威胁放在眼里,用看小孩子闹脾气般的眼神看着她:“好好好,但要是在这里死了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杀掉我了,像现在这样可怜的你…是杀不了我的。” “所以…不管怎样,都要继续活下去。” “…我也希望你能活下来。” 冬来·十八 再次醒来,荧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间有些眼熟的林中小屋里了。 装饰着的标本的原木墙壁,桌面上还未来得及合上的笔记本…… ——是提纳里的房间,她初到须弥时还在这里住过几天,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怎么会在化城郭? 看窗外的天色已是将近子夜时分,自己这是昏迷了多久? 头痛欲裂地从床上爬起来后,荧可悲地发现自己疼的不光只有脑袋,她的身体像是被十几节蒸汽列车的车厢来回碾压,已经分不清疼痛的具体部位了。 “…醒了?” 听到屋内的动静,散兵拂开树叶门帘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的食物还在冒着缕缕热气。 “先把粥喝了,一会还要吃药。”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只好一直守在炉子边上,用小火慢慢煨着这锅粥。 “谢谢…嘶——!好痛!” 荧刚要伸手去接,手腕和胳膊就一起痛了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石膏和绷带固定住了,跟戴了两只拳击手套似的,滑稽到不行。 “别折腾了,一会伤口裂开我可不会帮你缝,”散兵冷着脸扯了张凳子在床边桌下,他舀起一勺粥,也不吹,而是让它自己摊凉,“骨头断了这么多根,亏你还能从研究所里逃出来。” “我是…自己出来的?” 荧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了,她记忆的最后一帧还停留在浴室。 ——是达达利亚把她带出来的。 “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倒在研究所附近的出口外面了,”散兵将那勺变得不那么烫了的粥喂到她嘴边,“你该不会把全研究所的警卫员都打了一遍吧?” 就连外面的看守也不见了。 叫他去帮忙救孩子什么的…都是支开他的借口,他早该想到。 散兵憋了一肚子话想要骂她,但气归气,他也不好对重伤未愈的病人再说什么重话。 荧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碗里的菌菇禽肉粥光是闻着就很鲜美,可见是他花了不少心思熬的。 尽管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不辜负这一番好意,她还是配合地张口吃下了。 荧对自己后来在研究所的遭遇闭口不提,散兵也知情识趣地没再追问。 他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要不省人事了,他只好背着她走,他捡回来的那个小孩则乖巧地跟在他们身后寸步不离。 「不去…不卜庐……」 她似乎很抵触去璃月,都神志不清了还不忘叮嘱他。 「稻妻…枫丹,不去……」 她事怎么这么多?脑子被人打坏了? 「那…回须弥?」 散兵试探着问了句。 「嗯……」她这才放下心,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想去任何和他有关的地方。 她现在只想离那些能证明哥哥存在过的痕迹更近一点。 散兵只好带着荧和那个孩子回了须弥城,没想到在去健康之家的路上偶遇了她的那个大耳朵朋友提纳里。 愚人众在须弥城内的眼线颇多,担心他们会遭到「博士」手下的伏击,提纳里提议将荧带回化城郭医治休养。 散兵知道这是她信赖的人,便由着他将人带走了,他自己则带着小孩先去了趟稻妻,把这孩子的寻亲启示提交给了天领奉行,只待找到他的亲人后就把他送回去。 他也不想多管闲事,但这孩子捡回来她肯定是不会管的——那人连养头猪都养不好,到时还不是丢给他来养,在这孩子彻底砸他手里之前,还是趁早送回他家里人身边比较好。 天领奉行负责记录这事的是一个紫红色头发的少年同心,似乎和她也有些渊源。 啧,怎么走到哪都是她的朋友? 散兵被那少年探究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他登记完信息,在少年开始针对他本人问东问西前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现在小孩暂时住在他寝室里,他走哪这孩子就跟到哪,跟条小尾巴似的。 “有没有止痛粉?帮我弄点来……” 咀嚼食物时嘴角上的伤口总被牵扯到,荧疼得龇牙咧嘴。 “还要什么止痛粉,不是很能扛么,多疼疼,长点记性。” 散兵嘴上这么说,手里却多了一包药片,他将药片放到一旁她够不着的桌子上:“只有止痛片,不要拉倒——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才吃止痛粉…伸手干嘛?喝完粥再给你。” 这药苦得很,她这会吃了怕不是又要没胃口喝粥了。 “提纳里呢?” 自己霸占了人家的房间,一定要好好道谢才是。 “他帮你处理完伤口已经很晚了,我不需要睡觉,就让他先去睡了,”散兵又喂了她一勺粥,“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你……” 散兵原本要说的话卡全在了喉咙里。 一滴水在被面上快速地晕开,紧接着,又有无数滴紧随其后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絮絮叨叨的…跟我哥哥一样……” 眼泪从荧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流泪,还在强撑着干笑:“你煮的粥好咸,一定是盐放多了……” 咸的其实是她自己的眼泪,她低着头,眼泪全流进了嘴巴里。 “…有得你吃就不错了。” 散兵也没拆穿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喂粥。 荧顺从地张嘴含住,她先是机械地咀嚼了几下,然后又再用力咽下,比他还要更像一尊人偶。 只要略一思考,纷乱的记忆碎片就如暴风雪般向她袭来。 仿佛自一场噩梦中猛然惊醒,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无法辨别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心中迟迟无法做出判断。 那具所谓的降临者遗骸…那缕金色的长发…染血的耳饰…… 就连她…也是多托雷的人…… 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一点实感都没有,只有身上的剧痛在不停地提醒她这不是梦。 她刻意地不去想起某个人,但她愈是逃避,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在脑海中就变得愈发清晰、深刻。 …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最不该做这种事的就是他啊! “我哥哥他…真的已经不是降临者了吗?” 荧迟疑了会,还是决定再跟散兵确认一次。 “在愚人众和世界树的记录中,你的哥哥确实已经不是降临者了,”散兵将她吃完的空碗放到一边,“但你我都知道,世界树什么都无法改变。” 她的心沉了下去,就连怀揣着的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摁灭了。 只是在世界认知中不是降临者,实质上却还是降临者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散兵皱起眉头:“是不是从多托雷那里听到了些什么?那个人的话有多不可信,你还不清楚吗?” 怪不得一醒来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定然是又被什么话给吓唬到了。 “我知道…谢谢你……” 荧的声音有些干哑,整个人佝偻着,像是缩水了一圈。 但她亲眼看到了,那人也亲口承认了。 她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无法把哥哥从他们手里抢回来。 ——就跟在天理面前时一样,弱到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未必为实,他最擅长的便是玩弄人心,”散兵收拾完东西,看她还呆呆地坐在床上,“睡不着?要给你念睡前故事么?” 他本意是为了激她,荧却老实地点点头,拉开被子躺下了。 散兵只好又坐了回去。 他能讲的无非是些家喻户晓的魔神传说故事,她没有听睡前故事的习惯,只是想听他说话时的声音。 她闭上眼睛,就好像哥哥还陪在她身边。 壁炉里的火已经烧得很旺了,荧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明明在室内,却冷得像掉进了冰窟。 她冷得实在受不了了,便伸手去探那熊熊燃烧的木头堆,还没等她触碰到不断往上蹿的火舌,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 “傻不傻啊?再饿也不能烤自己的手呀,”达达利亚笑着将她的手包裹住搓了搓,他掌心里的暖意迅速扩散了过来,“晚饭一会就好,你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一见是他,荧就如惊弓之鸟般往后倒退了几步,她警戒地拔出剑用剑尖指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她正要找他算账呢!他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达达利亚配合地半举起双手,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好了,我投降就是了,你这是怎么了?伙伴,是想在晚饭前跟我打一架吗?” “你把我哥哥——”她压抑着呜咽,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你杀了他…!” “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荧整个人僵滞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敢抬头看向厨房。 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围着围裙,正在和达达利亚的妈妈一起准备晚饭。 “哥哥…!!” 空娴熟地往切好的蔬菜沙拉里摆上刚烤过的奶酪:“说什么胡话呢?哥哥不是在这吗?” “…哥哥?真的是你!”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丢下手里的剑小跑过去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哥哥…你没事?我以为你——” “以为我怎么了?”空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一天天的,小脑袋瓜里净胡思乱想。” 这手指冷得像冰一样,荧不禁打了个寒战。 “哥哥,你的手好冰……”她连忙将他的手捧在手里不断地呵气,“是不是衣服穿少了?” 他身上穿着和她相同花色的厚毛衣,他们都不应该冷才对。 为什么…还是这么冷? 空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脸上依旧是恬静的微笑,这笑容如冰雕一般僵硬。 氛围诡异地静谧。 不管是哥哥,还是达达利亚和他妈妈,大家突然间都不说话了。 她觉得手里湿漉漉的,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激动手心出汗给汗湿的,直到她看到哥哥脸上不停往下淌的水珠。 ——哥哥正在融化,像太阳底下的冰棍那样融化。 不仅哥哥在融化,一旁达达利亚的妈妈那张温柔的脸也在往下滴水,原本慈爱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狰狞。 “达达利亚…!达达利亚!我哥哥、我哥哥他——” 荧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想要向达达利亚求助,却看到他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抱歉,让你看到这一幕,”达达利亚走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出了点小失误,下次我会努力做好的。” 来不及细想,她就感觉自己脚下踏空,身子迅速地向下坠落—— 她还来不及再看哥哥一眼! 哥哥…不要走…… 我以后一定乖乖听哥哥的话…再也不惹哥哥生气了…… 雪雁~我的~小雪雁, 在冰天雪地的国度里, 飞吧,飞吧,飞越过纷乱不虞的风雪。 在永恒的白昼来临之前, 让冰霜为我的雪雁加冕。 …… 似乎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哼唱,还是一首有些耳熟的童谣。 …有蚊子么。 脸上痒痒的,耳边吵吵的。 荧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翻了个身打算接着睡。 那歌声不依不饶,追着她的耳朵又跟了过来。 她不耐烦地循着声音伸手去拍,结果拍了个正着,她也被这声脆响给惊醒了。 “好痛……” 有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荧立刻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是梦,也不是蚊子,她的床边真的趴着一个人。 ——是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捂着脸,委屈巴巴地蹲在地上,他没再穿那件厚厚的毛领披风,而是换了身轻便的白色制式军服。 这个人…事到如今居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他就不怕她—— …也是,他有什么不敢的,她现在连握剑都做不到了,在他看来跟拔掉爪子牙齿的小猫小狗也没有多大区别吧。 她两只手都被包成了拳击手套,身上多处部位也被石膏固定住了,情急之下只好召唤外援:“散——” “嘘,”达达利亚飞快地欺身上前用食指堵住了她的嘴唇,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亮晶晶的,“不要把他们吵醒了,我今天是专程来看你的,不想浪费时间杀人。” 一股凉意蹿上了后颈窝,荧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压抑住想要撕碎他的冲动:“…你把他怎么了?” “你是说门外守着的那个小孩吗?被我支开了,”他无视她愤懑的目光,自顾自地上下打量她,“太好了…你还活着。” 听到他句话,荧险些喷出一口血来,她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回道:“…拜你所赐,我还没死。” “为什么这么说,又不是我把你打成这样的……” 达达利亚有些不知所措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我对你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伤你……” 他对人好的方式是杀掉别人的血亲?! 怪就只能怪她自己识人不清,居然色欲熏心鬼迷心窍到把这种嗜血残暴的猛兽留在身边!她早该知道的! 荧悔恨得说不出话来,只有牙齿还在咯咯作响。 忽然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达达利亚献宝般地从制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件东西,他怯生生地讨好她道:“这、这个给你,不要不高兴了。” 他手里悬着的,赫然是哥哥的那枚耳饰。 “听说在所里的时候,你为了抢这个东西和博士打了一架,就给你带过来了,”见她迟迟不接,他还体贴地将这枚耳饰放到了她的枕边,“以你现在的实力,是打不过他的,应该叫上我一起,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你们要是打起来我肯定帮你啊。”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是他疯了,还是她自己疯了? ……好陌生的世界。 她的视线下意识顺着他的手往枕边看去,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了。 因为那不仅仅是一枚耳饰,耳饰上还挂着一只人的耳朵。 正如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指纹,耳朵亦是如此,世界上没有哪两个人能长着相同的外耳廓——即使是双胞胎也不能。 “抱歉…博士把它又挂了回去,我不晓得该怎么取下来,就只好割了一起带来,”像个腼腆的少年那样,达达利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洗干净了的,上面没有血了……” 他还特意用了自己最喜欢的香皂,希望她也能喜欢那个味道。 “你…怎么不说话?” 见她一直不搭理自己,达达利亚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在想怎么杀掉你,”她神情麻木地回答,“白天还在浴室的时候,我就该杀掉你的。” “你的手…好一点没有?应该还能用吧?”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达达利亚又关切地问道,“当时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帮你处理伤口。我从所里带了些伤药给你,很有效的,我每次受伤吃了都能很快痊愈,这个用来外敷…这个是内服的……” “还有一些营养补剂…都是我平时最喜欢的口味,”他拆开自己专门带过来的一个牛皮纸袋,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外拿,“这盒是桔子味的,这盒是牛奶味的……” ——似曾相识的画面。 是啊,那天他冒着大暴雪出门帮她买东西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不管东西有没有用,只要人家店员推销了,他就都一股脑全买下带了回来。 之前让荧觉得温情无比的那一桩桩往事,现在却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这个针对她而设下的圈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 “拿走!!” 她烦躁地一把将这些物品全扫到了床下。 这个骗子!事到如今又来装什么好心?是来看她笑话的吗? “抱歉…你不喜欢这些吗?下次、下次我还会带别的东西过来的。” 达达利亚像是被她吓到,顿时慌了手脚,他诚惶诚恐地捡起地上那些被她扫落的物品,一件件仔仔细细地用上衣下摆擦干净后才放回纸袋里。 他是听不懂,还是在故意装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欺负他。 “…我不要你们的东西,”荧愤怒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拿着你的东西,滚。” 化城郭里有神之眼的就那几人,虽然自保是没问题,但她不想因为自己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 她如今是个半残的状态,留在这里养伤已经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了。 至于他…只要日后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不惜一切代价。 “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再生气也要好好吃药啊。” 达达利亚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怄气,他拿起其中一瓶药倒了颗药丸出来,硬塞进了她嘴里,她还没来得及将它吐掉,他就又拆开一支营养补剂,捏开她的下颌强行灌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后,达达利亚迅速地放开她,老实乖巧地蹲回了床边,仿佛刚才逾矩的人不是他。 “咳咳、咳咳咳…你……” 若不是营养剂那股甜甜的桔子味还残留在味蕾上,荧一定会怀疑刚才自己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轻点咳…小心又像上次那样咳出血……” 达达利亚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她愤怒到发抖的背,他似乎不能理解,他自己就是那个让她急火攻心的源头,“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我可是…一直都想来见你的。” 说着说着,他还委屈了起来。 “不想,一点都不想,我一看到你就恶心。” 荧对他的委屈不为所动,一想到这些都是他装出来的,心里就又是一阵反胃,她冷笑一声:“达达利亚…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很可怕…可怕到令人恶心!恶心!!” 枕边那枚小小的耳饰无时无刻都在控诉着他犯下的罪行,嘲笑着她的愚蠢无能。 达达利亚仰起头静静地看着她,亮晶晶的蓝眼睛里逐渐蒙上了一层薄雾,他过了好久才问:“要怎么做,你才能不那么讨厌我,稍微喜欢我一点点?” 他双膝跪地,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扒在床沿,像一只受主人责骂的大狗那样可怜巴巴望过来的时候,荧承认,她有一瞬间想过他会不会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 或许是多托雷…一切都是多托雷的阴谋……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她曾一度天真又愚蠢地认为,只要他不动她哥哥,他们就能相安无事地无视各自的立场继续在一起。 为什么…偏偏是哥哥? 她宁愿被杀掉的那个是她自己,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大意害死了哥哥…… 就当荧还沉浸在这种绝望又矛盾的心绪中不可自拔时,达达利亚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彻底收回了所有怜悯和迷惘。 “虽然你没有哥哥了,但你还有我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达达利亚腼腆地笑了笑,他笑得坦然又无邪,仿佛已经开始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我也只有自己一个人,我们……” 她脱力地向后仰倒,将自己狠狠地砸进了床垫里。 “——我希望你去死!!” 达达利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荧再次看向床脚时,他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那个孤零零的纸袋。 又过了一会,散兵沉着一张脸回来了,他很快就留意到了她床边的陌生纸袋:“…他来过了?” “嗯,”荧无意隐瞒,她更担心他们的安危,“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其他人做什么?” 见她无碍,散兵也松了口气:“他们都还在睡觉。” 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好,就连他从房门前跑过的动静都没能惊动他们。 “心里空空落落的,是什么感觉?”荧忽然道,“…我好像梦到我哥哥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梦到空,与他离散后,他就成了她梦境里的常客。 以后…只能在梦中才能团聚了吗? …好不真实。 她总觉得,哥哥还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等着她带他回家。 散兵无法回答,因为他已经不记得胸腔被仇恨以外的情绪填满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一直赖在提纳里房间养伤,荧有些过意不去,她请散兵帮忙整理出空置的巡林员宿舍,暂时住了进去。 她还不能回壶里,怕派蒙知道了又会担心得胡思乱想,小派蒙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这些事情没必要让她知道。 这一周里,她不是在化城郭做康复训练,就是跑到雨林深处的法留纳神机那发呆。 她将那只耳朵埋在了法留纳神机附近,还亲手为它搭了个小小的坟茔。 …这里,以后也是她的家了。 如果有一天她也…至少要回到这里,在哥哥的身边沉眠。 散兵一开始不放心,陪她去过几次,后来见她精神稳定了些没有自绝陪葬的念头,就由着她自己在那发呆了。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散兵就成了化城郭食堂大锅饭的掌勺大厨,他原本只是借他们的炉灶给那人做病号餐,结果他每次一做饭,那些巡林员一个二个的闻到香味就都忍不住凑了过来。 「小哥,你这是煮的什么呀,闻起来好香。」 「我要是有你这手艺,现在就不用打光棍了……」 「真贤惠啊……」 他没办法,只好连巡林员的份也一起做了,就当是替她还人情了。 其中有个绿头发的女孩,以前他在多托雷那里见过几次,听说后来逃到了蒙德,没想到现在在这里又看到了她,还成了那巡林官的学生。 …不愧是她的朋友,一堆老好人物以类聚。 这位新上任的大厨做饭不仅菜色香味俱全,还细心地做了各种区分,把巡林队里每个人的口味都照顾到了。 “…没想到你还有做大锅饭的天赋。” 看着散兵熟练地准备好了十几人份的饭菜,荧不由感叹。 今天的晚饭他炖了一大锅咖喱,加了苹果泥后的咖喱多了股清甜的果香,原本辛辣的香料味在果香的中和下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一周下来,就连柯莱的脸都吃圆了一圈,提纳里对此表示非常欣慰——原来不是孩子挑食,而是平时吃蘑菇吃怕了——他似乎不知道柯莱不吃蘑菇正是源自对他说教的恐惧。 “以前经常做,”散兵淡淡地答道,“习惯了。” 他很适应这种忙忙碌碌的生活,一旦忙起来,那些烦心的事就无暇去想了。 “你平时还要上课,忙得过来吗?” 趁他不注意,荧偷吃了一块炸好的土豆。 虽然还没撒佐料,但胜在焦香酥脆,空口吃都觉得很香。 散兵头也不抬,精准无误地拍掉了她再次伸过来的爪子:“最近学期末,没什么课。” “痛痛痛痛——!”她捂着手腕直叫唤。 “痛死活该,”散兵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别装了,你手好差不多了吧?” 不知是不是那天的药有奇效,荧的身体正在以一种神迹般的速度恢复,不过才休养几天就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提纳里拿了一颗去研究,确认没有不良反应后才让她接着服用。 荧固然不愿意承那个人的情,但药是无辜的,更何况她也需要尽快康复。 就算哥哥已经…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种地方。 “我下午回去。”她忽然开口。 散兵握着汤勺的手顿了一顿,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跟我说这些干嘛?你要辞行也该去找那位巡林官。” “这不是怕突然不辞而别被你记恨上么?”荧习惯性调侃了他一句后,才换了认真的语气感激道,“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要不是有他们这群朋友在身边陪伴着,她自己一个人一定无法支撑到现在。 虽然没有哥哥存在的世界早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但她喜欢他们,就觉得这个世界又有了些存在的价值。 “这种煽情的话倒也不必对我说,”他矜傲地别过脸去,“不帮忙做饭就出去,少在这碍眼添乱。” 在汤勺即将在自己脑门落下之际,她叼着块炸土豆笑着跑开了。 “放心,我会记得给你们学院写表扬信的——!” “风、起!!” “我回来了——” 久违地回到了尘歌壶,荧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派蒙出来迎接。 这小家伙,又跑哪睡觉去了?也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帮她喂猪,之前那几头猪都被她给养瘦了许多。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也是,她已经接连两次丢下派蒙自己一个人看家了。 “我买了蛋糕回来哦~有的人今天是不是不想吃蛋糕啦?再不出来,我就把它们全都吃光光啰!” 荧今天心情不错,久违地蹲到了半价的蛋糕,她一口气把剩下的全买完了,热心的店主还附赠了一大包边角料,就连她俩明天的早餐都有着落了。 她哼着歌踱步到院子里,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围着围裙,正背对着她收晾晒好的衣物。 “你回来啦,还没吃饭吧?今晚我做了你最爱吃的——” 达达利亚早就听到动静,也转过身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荧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是一般地冰冷。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达达利亚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冲着她粲然一笑,然后张开了双臂:“抱……” 然而他话未说完,人已是被她摁倒在地。 迎接他的不是恋人甜蜜的亲吻和拥抱,而是她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的拳头。 她一拳接着一拳,恶狠狠地全砸在了他的脸上。 一丝鲜血顺着达达利亚淤青的嘴角流了下来,没有还手,连挣扎都没有——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到她这样粗暴的对待。 听派蒙说今天她可能会回来,达达利亚一忙完自己的事情就立刻赶了过来。 趁着她还没到家,他也没闲着,把整个尘歌壶都打扫了一遍,就连房间里的床单被褥都全拆下来换洗了。 他每天都坚持给她写信,但她好狠的心,连一封信都没给他回过。 是不是自己哪里又惹她不高兴了?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须弥那边的暗探传来报告:旅行者这周一直在须弥,和一个戴斗笠的少年在一起。 达达利亚那天从尘歌壶离开后就派人去调查了那个戴斗笠的稻妻人,那人曾经是个流浪者,在大巴扎帮人卖过一段时间水果,后来被她带走后就再也没回过大巴扎。 …她图他什么?图他卖的日落果比别人水灵? 达达利亚不愿想太多,他也想相信她,但她这一周里的刻意回避让他感觉到不安了。 ——他第一次像这样对自己失去自信。 荧骑在达达利亚身上,像头发狂的野兽般不停地用暴力宣泄着自己的仇恨,口里跟破风箱似的,发出「嗬嗬」的粗重喘息。 她不久前才受过伤的肺部还没完全恢复,情绪激动时还是会有些气喘不止。 “怎么咳成这样?”达达利亚回过神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她的身体,丝毫没在意自己被打得红肿的脸和嗡嗡作响的脑袋,他握住她的拳头贴在唇边不住地亲吻安抚,“不急不急…不气了啊,慢慢呼吸……” 未见到达达利亚前,荧每每想到哥哥的惨死,就会谋划出一种杀死他的手段,然后在心中模拟一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消弭掉一些对哥哥的愧疚。 可一见面,一被他这样温柔地对待,她就绝望地发现,无论他做了什么,她内心深处都依旧在试图为他开脱。 甚至…甚至居然还有想要扑进他怀里委屈地大哭一场的冲动。 就算各种事实摆在眼前,她也始终无法相信在至冬的那段时光是假的,是他为了利用她而演绎出来的温情剧本。 有着这种懦弱想法的自己,真该死啊。 自厌、自弃的情绪再度涌了上来。 即使在朋友身边时掩饰得再好,但一旦到了他面前,她就自乱阵脚,立刻被狼狈地打回原形,丑态百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上来就要和我拼命。” 达达利亚原本是憋着一肚子气过来的,结果他还没找她算账,她反倒先冲上来对着他一通乱打…还露出了这样一副濒临崩溃的表情。 他完全顾不得追究别的事情,他只想搞清楚她到底遭遇了些什么,怎么才一周没见,她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她的眼圈泛着淡淡的乌青色,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唯有那双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他,达达利亚见过这种眼神——是受了重伤的野兽从陷阱里抬头望向猎人时的眼神。 “——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 联想到她这一周的反常,达达利亚心中生出了种种猜想 。 他平时做事的手段算不上有多光彩,她若是知道了,因此厌弃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事到如今,你还在演什么?你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不是么?” 荧被达达利亚怜惜的目光弄得一阵心烦意乱,把她害成这样的就是他,他有什么资格来可怜她? 她稍一使劲,便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她将双手压在他的喉结上:“我很好奇,在这场戏剧中,你又参演了哪些部分?是诱饵,还是杀死深渊恶龙的勇者?”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诱饵?”达达利亚脑子转得飞快,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你是觉得,我是为了深渊才接近你的?得了吧,你知道的还没我多呢。” “那条巨蟒…你怎么解释?”荧几乎可以笃定,那条蟒就是一切悲剧的关键。 若不是它打破了二者间的平衡,深渊教团定然不会输得如此惨烈。 他绝对是趁哥哥与那巨蟒交战之时,偷袭了哥哥。 “什么巨蟒肥蛇的…我不认识!”达达利亚的眼睛不自觉地躲闪了一下,他嘴里小声嘟囔,“这五百年来一直往地心抠洞的也不是我啊……” 到底是谁把她带到那里去的?…绝对是那个卖水果的!他就知道这人迟早会挑出事端来。 “你明明说过要帮我把哥哥找回来的…这就是你找回来的方式?” 荧一边冲他嚷嚷,一边撩开了自己的左边的鬓发,露出了隐藏在下面的那枚耳饰,她耳垂还有点红肿,那里本没有耳洞,是她强行将它扎了进去。 “…你当初为什么会去深渊?你又是因为什么和哥哥动的手?”她绝望地冷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天真,“我一直在等你自己主动开口告诉我,没想到却等来了这个。” “你一直对我隐瞒哥哥的事情…就是为了这个吗?回答我!” 达达利亚一慌乱就变得有些结巴起来:“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见到他——” “为什么?你明知道我旅途的意义就是他…你好自私,不是只有你才有家人!”她抬手又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现在你高兴了!我哥哥死了!!” “你哥哥死了我高兴什么?”达达利亚捂着自己被她打红的脸颊,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你哥哥出事了?…什么时候的事?” …又摆出这副无辜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出的事…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在自己再次变得心软前,荧扣在达达利亚的脖子上的手猛地收紧,同时,她抽出自己的佩剑朝他胸口用力刺下—— 血迹如一朵殷红的小花般,在他浅灰色的衣襟上缓缓绽放,晕开。 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了。 她手抖得厉害,连剑都快握不住了。 她的剑尖只堪堪戳破了他的一层皮肉,无论如何都无法继续往下刺了。 当她用剑刺向达达利亚时,她脑子里想的不是他的罪恶,而是他们在一起时那些快乐又温情的点点滴滴。 医院…海屑镇…… …再也回不去了。 “捅啊,怎么不接着往下捅了?” 身下的达达利亚双目赤红,艰难地呼吸着,他的声音听着像是在抽噎:“因为外人几句捕风捉影的话,你就要动手杀我,连句解释也不愿意听,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啊?” “你说我自私,那把我当作避风港的你又算什么?…到头来还不是用完了就想甩?” 他握住这柄刺入自己心口的剑,任由剑刃将他的手套手心划破,流出更多的血来。 “你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在你心里…除了你哥哥,别人对你再好也都是狗屁!” “…不是!”荧的心也随着他的举动一起乱了,她想把剑抽出来,但他将它握得死死的,“你先松手!” “那你说你爱我,说啊,”达达利亚失去高光的蓝眼睛里蓄满了滚烫的泪水,“…你真的有爱过我吗?” 荧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她到底该怎么做?顺势杀了他吗? 他杀了她哥哥,她杀他也是应该的。 她…做错了吗? “哈,为什么不说话?说不出口?就连哄我骗我都让你觉得为难了是不是?”他看起来快要哭了,但语气却是挑衅的,“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愿意亲吻我,愿意和我睡,但你始终不愿意相信我,不愿意用真心待我。”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这个。” 荧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她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哪里都有问题,现在的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是无辜的。 但那天的他又算什么?说着虽然你没有哥哥了但是你还有我的那个人又是谁? “那你什么时候才有心情?等到我死后的某一天吗?你带着怀念的神情跟你的孙辈提起你年轻时旅途中的某段露水情缘?” 达达利亚咄咄逼人地瞪着她,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将她的气管一口咬断。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她脑子里已经够乱了,他还在不断给她心头添乱,“你那天——” “是啊,没意义了……” 达达利亚强忍了半天的泪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除了平时故意装可怜博同情之外,他一点也不愿意在她面前展露出自己这么脆弱的一面。 “不要以为只有你在重视我的家人……你的家人,我就算再不喜欢也不会害他!” 他也不想这么矫情,只是一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就心里难过。 只要她说一句爱他,无论事实如何,他都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当她的避风港。 他只是想要成为那个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不会放弃的人。 但他现在明显是要被她丢掉了,他现在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再信了吧? “…你就当是我做的好了,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会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达达利亚赌气地挺胸让剑尖又刺入了几分,嘴里还在叫嚣道:“杀了我啊,你有种…就杀了我!反正你…从来都看不起我!” “我几时看不起你了?”荧一看到他的眼泪就心软了,她一边被他闹得头昏脑涨,一边还要从他手里抢剑,脱口而出,“要真看不起你,就不会中你的圈套……” 达达利亚像是没听到她的解释一样,也不在意自己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过了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嫌我的手脏…?你又比我干净多少呢?沙漠营地被屠的事情,有你参与吧?” 荧心头重重地一震:“那是因为——” “因为他们要杀你和你的朋友,所以你反过来杀他们很正常对不对?”他嘲讽地笑了笑,“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理由,我们都杀了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伪善者就比真恶人要高尚吗?”见她无言以对,达达利亚用沾满血液的指尖轻轻地触碰着她嗫嚅的嘴唇,仿佛在为她涂抹口红,“你明明和我是一样的,只是你从来都不站在我这边。” “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呢?把我当作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小狗小狐狸?不想玩了的时候就去去去地撵我走?” 他身上攻击性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凄凉与落寞。 “如果不能接受身为愚人众的我…当初就不要表现出喜欢我的样子啊……” “…你走吧。” 荧从他身上爬起来,泄气地将手里的剑丢到了一边。 心里很烦,很乱。 她终究还是无法对他下手,她杀不了他。 “舍不得杀我?”达达利亚从地上坐起来,随意地抬手揩去了唇边的血迹,“看来世人眼中正义的旅行者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会徇私。” 荧深呼吸了一下,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在找到确凿证据之前…我不杀你。” “只是因为这个?”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你对我……”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会信任一个屡次对我撒谎隐瞒的人,”她遏制住自己往他伤口看的冲动,“如果最后查出不是你干的,你想往我身上捅多少剑,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 “反之…我会亲手杀了你。” 荧话音刚落,就看到达达利亚突然举起一旁装满衣物床单的箩筐,将里面的衣物一股脑全扣到了她头上。 “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和脑瓜不清醒的笨蛋说话!谁对你好谁是真心的,你连这都分不清吗?” 隔着好几层床单,她听到达达利亚最后这样说道。 “你总是将后悔去送仙典仪这句话挂在嘴边——我又何尝不后悔呢?” “我说话算话,我去帮你找哥哥,在找到他之前,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达达利亚走了。 等到荧把脑袋上层层迭迭的床单全弄下来,庭院里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派蒙从远处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飘了出来,仿佛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们两个刚刚吵得这么凶,她都不敢出来了。 “虽然这家伙没打招呼就闯了进来…但你这样凶他凶得也太过分了。” 派蒙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派蒙只知道达达利亚那家伙今天又是大扫除又是洗衣做饭的,一说到她,他眉眼里就全是笑意。 虽然派蒙讨厌愚人众,但她不介意世界上多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家旅行者好的人。 荧内疚地摸了摸派蒙的小脑袋:“抱歉…吵架吓到你了吗?” 派蒙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家伙做了一大桌子菜…你要吃吗?你不吃的话…派蒙也不吃!” 她勉强地挤出笑容,将地上那件染血的围裙藏在身后:“一起去吃吧,不能浪费食物,不是吗?” “可是,你还在哭……” “我怎么可能会哭?” “是壶里下雨了。” 冬来·十九 “凯瑟琳,你说,你们协会的这个邮戳有没有被人伪造的可能?” 冒险家协会,荧接过凯瑟琳取出来的那厚厚一摞信,指着信封上的邮戳问道。 这些信件大都来自同一个人,达达利亚。 她在化城郭养了一周的伤,直到现在才有空来冒险家协会取邮件。 冒险家协会代收的邮件一旦超过保管期限就要开始收取仓储费,她险些逾期。 “请放心,我们冒险家协会具备全提瓦特最完善的跨国邮政系统,每份邮件都有自己专属的编号,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的。” 面前的仿生人偶明明在微笑,荧却莫名觉得在这公式化的笑容下隐藏了无数个白眼。 她只好灰溜溜地抱着那堆邮件回了尘歌壶。 …好沉重,不知道这堆大大小小的包裹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光是把这些箱子搬回壶里,她刚痊愈的胳膊和腰就感觉又要断了。 虽然有考虑过要不要把达达利亚寄来的东西直接退回去,但她还是想看看他为自己这几天的去向准备了什么样的说辞。 现在荧一想起达达利亚当时受伤的眼神,心里都还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或许他真是被冤枉的也说不定。 她绝对没有要包庇他的意思…!只是想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若是能从中发现端倪和破绽,也好趁早对他死心,当断不断的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第一封信。 “致我最最最亲爱的伙伴: 抱歉,今晚可能回不去了,这边的事情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复杂许多…但愿你今天有乖乖听我的话没跟那个来历不明的小鬼一起出门到处乱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插手你交朋友的事,但千万要小心那个小鬼——我承认我派人调查了他的底细——他们什么都没查到,连愚人众情报网络都查不出来的一个人,你说我能放心让你跟他玩么? 千万不要觉得我在乱吃醋…好吧我确实吃醋了,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讲这件事!不许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绝对会的!!) 这里的辣椒酱好辣,我吃不太来,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给你寄一瓶尝尝鲜,不许多吃,吃多了一会肚子又要疼了。 虽然今天你把我咬伤了,但还是吻你,哼。 很严肃很认真的达达利亚 阿贾克斯” 第二封信。 “…… 不想工作了,好无聊,好想回家,这里连架都没得打,要是你也在就好了…我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聊,毕竟只要跟着你就有架可打,不是吗? 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躺在田埂上偷懒,旁边就是一大片玉米地,叶子和穗子一起被风吹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让我想起老家的麦子了,下次带你来看。 这里的老乡可热情了,见我是外地人,还招待我一起掰玉米玩,免费体验农家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玉米地,我们那的气候种不了这种作物,之前有官员提议在至冬大面积种植玉米,还被潘塔罗涅阴阳怪气了一通。 你昨天没有给我写回信,是不是生气了?还是说,你又把写好的回信藏着掖着不寄给我?你发现了没,你桌子上的那封信不见了,哈哈,是我拿走的。 你信里写的「双开门衣橱」是什么意思?人再怎么健硕,也不可能练成长方形啊…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样的,我就只练一点点。 随信奉上甜玉米一箱,每一根都是我亲手掰下来的!还是生的,切记一定要煮熟了再吃,吃的时候记得剥掉外皮和须须,一次不能吃太多根,会消化不良的。 吻你。 今天也特别想你的达达利亚 阿贾克斯” 第三封信。 “…… 今天吃到了闻起来很奇怪的水果…但忍耐着吃第二口的时候,又觉得入口带了点奶香味,好神奇。 本来想寄一箱给你尝尝的,但快递不给寄,说是快递员嗅觉敏感受不得这种刺激——他们家的快递员是猫么? 纳塔这边有天然的温泉,泡起来很舒服,下次我们一起来这边度假吧?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泡的时候总有一群长得像长毛土豆又像猪的生物围着我,难道是怪我抢了它们的地盘?老乡说这是当地一种叫水猪的动物,这名字起得真贴切。 已经第三天了,你还是没给我写回信,日落果就真的那么好吃吗?给你寄了箱酪梨换换口味,日落果再好吃,吃多了也总是会腻的,不是么? 今天不想吻你。 虽然你不想我但是我还是想你了的达达利亚 阿贾克斯” 将看完的信纸一张张迭好装回信封后,荧又在书桌前一个人坐了很久。 …这又是寄信又是寄特产的,他是旅行小狐狸么。 什么免费农家乐,这笨蛋分明是被老乡当成野生劳动力骗去帮他们掰玉米了——末了还让他带走一箱,也不算白干一场。 哼,她又不是没吃过玉米,才不会笨到连着皮和须须一起吃掉,还用得着他教?她在他心里难道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痴么。 他写信就写信,怎么还和日落果较上劲了? 荧想了半天,都没能将自己哪个朋友和日落果联系起来…再说哪有人会长得像日落果?这也未免太抽象了。 她想着想着,思绪就又回到了达达利亚身上。 光是想象一只背着一大包特产的小狐狸努力踮着脚趴在冒险家协会的柜台上写信时的画面,她就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在因什么而笑之后,荧脸上的笑戛然而止,眼睛里的神采也逐渐变得暗淡。 如果哥哥还在,她现在该有多幸福啊。 她甚至都不奢求自己能说服哥哥回来团聚,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就心满意足了,至少让她知道…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就算达达利亚有出差纳塔的不在场证明,两个人也已经不可能了,她昨天才把他给打了一顿…还用剑捅了他…… 也不知道他胸口的伤好一点没有…应该没戳着内脏,但他出了好多血…衣襟和围裙都被染红了,他一定很疼吧? 如果那天她再冷静一点,再心软一点,不要那么犟,开口承认一句爱他,两个人是不是就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她回来的前一天,他果真如他自己所说过的那样,生气了就再也不给她写信了。 他…一定对自己很失望。 那天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假如,假如那个人真的不是他—— 不对!不能再继续想他了,再这么为他开脱下去她都快要把自己给说服了! …断了也好,就算哥哥不是他亲手所杀,他作为愚人众执行官也难逃其咎,就算他什么都没做,也是愚人众投放过来用来迷惑她的糖衣炮弹。 纳塔的不在场证明也未必就不能伪造,他们愚人众不是也有自己的传送网络么。 既然她想动多托雷,那势必就要站到愚人众的对立面。 无论如何,她都已经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没有保护好哥哥,自己也没资格独自幸福,况且…她不能保证自己以后在和达达利亚相处的过程中不去想起哥哥的死因,不去因此记恨他。 她自我矛盾地开解调理了半天,结果思绪越绕越乱,脑壳都开始疼了。 ——不行,心里还是堵得慌,起来去壶里散散步吧。 荧绝望地发现,不管她往哪走,都无法摆脱达达利亚对她的影响。 她才离开短短几天,尘歌壶里就遍布了达达利亚留下的痕迹,她想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他都难。 那家伙似乎趁她不在,往她壶里添置了一大堆东西,乍看说不上来有什么变化,一细看哪哪都不同。 布局大致上没改变,但就是比她在的时候要整洁许多。 平时壶里用来放音乐的千籁至音上被盖了块棉布防尘…还是至冬小碎花款的,有点土土的,但却让人感觉很温馨。 荧之前在达达利亚家也见过很多类似的花布,兴许是常年气候严寒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鲜花,至冬人特别喜爱这种颜色艳丽的花卉图案,家里墙纸桌布也大多都是碎花的。 厨房里则多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佐料和厨具,如外来物种一般入侵了她的生活。 她的那些平价茶包茶叶碎他看不上也没直接丢掉,而是找了几个漂亮的铁罐收纳起来,又在旁边摆上了他自己平时喝的茶叶和必备的糖罐。 菜刀也多了好几把,再也不怕切出来的水果串味了——比如蒜味的西瓜,生姜味的苹果什么的。 锅更是多得连灶台都放不下,除了炉灶上已经用亚麻籽油开锅养好的铸铁锅,墙壁上还悬挂着好几口材质不同的锅…就连她以前那口锅底有些生锈的廉价铁锅,都被他保养得焕然一新。 窗台上摆着几盆陌生的水培植物,仔细一看,原来是之前她放到发芽的土豆和洋葱,被他用空牛奶瓶和空罐头养了起来。 墙边堆了些砖块,他似乎是想等自己一起来落成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烤炉…… 院子里的那棵日落果树不知所踪,一棵半死不活的泡泡桔树顶替了它原先的位置。 …日落果招他惹他了?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它移植进尘歌壶,就为了随时能吃到口新鲜的日落果。 猪圈里的猪好像又胖了回来,看起来油光水滑的,跟做了美容似的,这些天一直都是他在帮忙照顾吗?她家派蒙连煮猪食都恨不得偷吃上半盆,之前让她一个人看家,猪活生生被饿瘦了许多,绝对不是她喂的。 这些东西都要给他一起寄回去吗?荧光是想到打包就觉得眼前一黑。 …还是折算成摩拉给他转账过去吧,想到那人买的东西定然都不便宜,她又是一阵心如刀割。 这尘歌壶是彻底没法待了,荧只能背着手,认命地转身回了卧室。 夜里没什么事做,她只好提前洗澡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心烦意乱地调整着枕头的形状,手指无意间摸到枕头的一角,感觉有些粗糙,她侧头看了眼,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枕头边边上不知何时被绣了个得意洋洋的小狐狸。 她赶紧打开衣柜检查自己的衣物,谢天谢地,这小狐狸绣花还没波及到内衣内裤上。 啊啊啊这个笨蛋!这几天都在她壶里干了些什么! 她先是气恼,然后又觉得他这种行为幼稚得好笑,最后只剩怅然和低落沉淀在脸上。 也不知道达达利亚现在在干嘛?是不是顶着胸口的伤又回去给愚人众当劳工苦力了。 对他的思念就像重力一样不可避免,却也无可奈何。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想他了。 那天晚上荧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十分下贱地抱着达达利亚的大腿哭着求他不要走不要离开自己,梦里的达达利亚显得格外冷漠,不耐烦地将她一脚踹开后,就再也没回过头,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的枕头湿了一大片,一定是睡觉的时候没闭上嘴流出来的口水。 …为什么她就连在梦里都这么惨? 抱着大腿求他这种事情,她才不会做!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一定是自己内心的愧疚导致的! 任凭荧再怎么焦虑,扳倒博士的大业一时半会也完不成,现在的她还是太弱小了。 在完成复仇之前,日子还是得照样过下去,总不能一直一蹶不振地躲在尘歌壶里——成天趴床上哭可不会变强。 做完日常委托后,荧提着一大袋刚从集市上买来的东西出现在散兵的寝室。 因为是男寝,她担心贸然闯入会引起学生恐慌,所以每次都贴心地从外面爬树翻窗进来。 散兵凭运气抽签自己一个人分到了二人间,多出来的那张床刚好可以给小孩睡。 “阿毛呢,我们小阿毛去哪了?”荧熟门熟路地从他的书桌上跳下来,跟回自己家一样不客气,“我给他带了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原本整洁的桌面顿时被她弄得一团乱,就连纸笔都掉到了地上。 她进来的时候,散兵正坐在床边看一份文书,见到她把自己的文具弄得乱七八糟,也只是皱了下眉头——他已经习惯被她这样打扰了。 散兵走过去将凌乱的桌面收拾好,顺手把窗帘给拉上了。 “怎么只有你一人在?”荧在这间不大的寝室里转了几圈也没能找到那孩子的踪迹,“你是不是嫌麻烦偷偷把他扔掉了?” “…我白天要上课,把他送到小吉祥草王那看书学习去了。” 散兵不加掩饰地对荧翻了个白眼,这人还有脸问,每次捡到东西往别人那一丢就不管事了。 送过去也好,省得小吉祥草王一天到晚闲着无聊,没事就把他叫过去问话,不是问他旅行者最近在干嘛,就是问他们上次一起出门的细节,比如旅行者伤着哪里没有呀,旅行者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过得不开心……最后再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要好好和旅行者相处,不要天天垮着个脸好像人家欠他的一样。 …与其说是暗中的助力,不如说是用来暗中观察旅行者行为的远程摄像头。 他只好像个不受宠的嫔妃那样听着太后苦口婆心的训话,到头来还要被某个昏君谴责自己不管孩子。 她这人总是这样,捡回来的东西偶尔心血来潮记起来了就过来看一眼,平时连封信都不知道写。 散兵扫了眼她带来的那些东西:“小孩子的衣服没必要买这么多,他长得快,再过几个月就穿不下了。” “没事,我买大了几个尺寸,够我们阿毛穿好久了。” 见散兵看过来,荧下意识地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袋子里除了生活用品,底下还夹带了一堆小孩子喜欢吃的垃圾食品,她没敢拿出来,怕被他骂。 散兵早就看到她偷偷摸摸藏起来的那些零食了,他也懒得戳穿,小孩子只要看过一次两次牙医就知道蛀牙的严重性了,根本用不着他管教。 将自己带来的那堆东西往散兵桌子上一放,荧大大咧咧地坐到他旁边:“你在复习?要不要帮你抽查考点。” “呵,就那点内容还需要背?”见她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散兵稍稍缓和了口气,“…这是天领奉行那边寄来的调查报告。” 荧刚想凑过去跟他一起看,散兵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那样猛地站了起来:“自己拿着看,我去泡茶。” 她莫名其妙地接过了那份文书:“哦。” 他怎么一惊一乍的?算了,不管他了,一定是见她挨过来洁癖又发作了,还是看报告要紧。 这份文书的字迹有点眼熟,莫非案子是平藏经手的? 如果是他的话,她也就放心了。 据调查报告中所述,这孩子本名久世茂,他被愚人众拐走的时候年纪还小,只能模糊地记得阿娘唤他毛毛。 他走失的那一年,正逢前代神里家主病逝,新任家主神里绫人羽翼未丰,三奉行之间失去制衡,以至于那段时期幕府官员极度腐败,甚至还私下纵容愚人众在稻妻境内买卖人口,被买走的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他们趁人家爹妈不留神拐走的。 阿茂正是在某一年的祭典上与他阿娘失散,被愚人众的人趁乱抱走拐带回了壁炉之家。 阿茂的娘在弄丢孩子后一直心怀愧疚,连梦里都是孩子用稚嫩嗓音喊着的一声声“阿娘”,隔年便抑郁而终了。 阿茂的爹怀着对幕府的仇恨独自一人移居到海祇岛望泷村,在前两年加入了反抗军,后来又因为邪眼的副作用早衰去世。 “又是愚人众……” 荧看完报告,散兵也端着泡好的茶回来了。 “是啊,愚人众就是这样,拉着救世这面大旗无所不为无恶不作,实则日日行着灭世之事——就算哪天至冬宫突然塌下来,也压不死一个无辜的,”他将一杯茶放到她手边的桌案上,“请用。” “多谢。” 闻到熟悉的茶香,荧一下便认出这是她之前在遗珑埠买的特价茶叶,上次空着手来找他帮忙觉得不太好意思,就顺手提来了。 这家伙当时嘴上嫌弃得要死,现在还不是用了她送的茶叶,别扭。 荧喝了口茶后问散兵:“你打算收养他?” “算不上,只是给他个容身之所,”散兵回答,“小吉祥草王正在帮他启蒙,等到再大一些就让他参加教令院的招生考试。” 海祇岛的大将得知这孩子的身世后,提出了收养战友遗孤的请求,即使负责这事的那个少年同心一再保证五郎大将是个品行端正认真负责的好人,散兵也还是打算拒绝这份好意。 海祇岛那地方他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个撑门面的珊瑚宫外就那几亩薄田,连间学堂都没有,阿茂跟了他们,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当个农夫或是小兵了。 虽说生计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但散兵不想他以后没有选择。 散兵不知道这孩子长大后想成为怎样的人,但他明白,只要他多学习多读书,总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出路。 荧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不怀好意地冲他挤眉弄眼:“这孩子居然也叫阿茂,那岂不是和你……” 散兵斜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只是个假名罢了,敢叫出来你就死定了。” “既然知道是假名,为什么别人都能叫,就我不能叫?小气,”她偏要犯这个贱去惹他,“嘬嘬嘬,阿——” 还没等她念出那个名字,散兵就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她怕真被他一脚踹飞,立刻闭嘴收声假装四处看风景。 散兵背过身不说话了,不知道又在生哪门子闷气。 他总是这样,她都已经习惯了。 临走时,荧拉开窗帘正要像来时那样翻窗子,散兵突然叫住她:“等等。” 她闻言停了下来:“还有什么事?” “围巾乱了。” 散兵抬手替她整理脖子上的围巾,神情罕见地温柔。 荧受宠若惊,吓得连动都不敢动:“谢、谢谢……” 咔嚓。 估计有学院摄影社团的学生拿着留影机在这附近练习拍照,身后隐约传来了好几声快门声,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接转身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啊,哥哥怎么都长蘑菇了。” 荧一来就看到那座小坟茔上冒了朵小星蕈,她挠了挠头,这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算了,留着给哥哥作伴吧。 今天她给哥哥做了他以前最喜欢的布丁——其实是她图省事每次都做这个糊弄他——希望这么多年过后他口味还是没变吧,要是实在不爱吃就托梦当面告诉她。 每天做完委任,她都会过来看看空。 以前她总嫌他啰嗦嫌他烦,现在就连想被他唠叨几句都做不到了。 她曾在异乡的书本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只要没有个把死去的亲人埋在地下,那他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待她将哥哥完整地带回来安葬,提瓦特便是她的故土了。 可她连哥哥都没有了,还要故土做什么呢? 荧陪着哥哥坐了一会,越看越觉得这坟头光秃秃的有些可怜,便起身想去寻几株漂亮的野花野草移栽过来装点一番。 待她拎着几棵须弥蔷薇回来,却发现坟前站了个披着斗篷的人。 荧以为是来偷吃贡品的,立刻上前一把拽住那人的斗篷:“你——” 她这句话没能说完。 那人回过头,一张熟悉到骨髓里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哥哥。” 荧讷讷地叫了声。 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微笑着看着她。 空瘦了许多,眼圈也有些发黑,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忧郁。 她迟疑着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又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白高兴一场,她宁愿像这样多看他一会。 如果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即使这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秒她也愿意。 “…荧。” 空不仅没有消失,还主动握住了她退缩的手腕,他的体温不算高,却实实在在地透过那层薄薄的手套传了过来。 ——是还热乎着的哥哥! “咳咳…咳咳咳……” 空忽然低头轻咳了几声,站不稳似地身子晃了几晃,她连忙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哥哥,你病了?” 手心有些湿润,她低头一看,是一大片血迹。 “你受伤了…谁干的?!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他本就一身黑,还披了件黑斗篷,她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受伤了。 荧一时百感交集,不知此时应该庆幸还是愤怒。 她多么庆幸他还活着,但也愤怒,是谁把她最重要最珍贵的人伤成了这样。 “…我们去看医生。”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哥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不等空回答,从巨大树根缝隙中走出来的那个身影就揭晓了答案。 达达利亚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脸色同样有些苍白,那天被她打出来的那几块淤青还没消掉,青一块紫一块的。 顾不得心疼他,荧立刻明白空这身伤是谁弄出来的了,她拔出剑将哥哥护在身后:“…是你。” “你让开,不要护着他,这个人很危险。” 达达利亚却不为所动,他利落地张弓搭箭,箭头瞄准的是他们二人所处的方向。 “…这是我哥哥!” 荧愤怒地看着他,一步也不肯退让。 亏她昨天看了他的那堆信还对他有了些愧疚,一直想着是不是自己冤枉了他,现在看来不是冤枉,根本就是未遂! “你把他当哥哥,他把你当他妹妹了吗?”达达利亚眉宇间冷得像凝结了一层冰霜,“我没空跟你解释,让开!”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和达达利亚说不通,哥哥的伤势又不能等,荧咬了咬牙,身形已如电光般朝他扑了过去。 她突然迫近缩短两人间的距离,达达利亚不得不收起弓箭改用水形剑应战。 他处处避让,她却动了真格,剑剑都冲着他的要害。 虽然答应过她不再随便乱用邪眼,达达利亚也还是被她这疯狗般的剑势逼得不得不这么做了。 他再不用邪眼,怕不是要被她当场咬断咽喉。 几个回合下来,荧有些着急了。 自己与他实力相当,打起来不分上下,再这么拖下去,哥哥要撑不住了。 情急之下,她只能赌一把,冒险将自己的脖子压向他泛着紫色雷光的剑刃! 达达利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现在! 荧转头背起地上的空撒腿就跑,将达达利亚远远甩在身后。 “啧,麻烦。” 达达利亚没有立刻去追,他知道即便自己追了也没用,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她那哥哥,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本以为过了两天她能冷静下来相信他一点,结果还是一样糊涂,完全没有改变,什么事情一旦和她哥哥沾上边就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现在别说他和她哥哥同时掉水里她救谁了,他就算好端端站岸上都要被她迁怒一脚踹下去。 虽然在她面前放了找不到她哥哥就不见她的狠话,但达达利亚哪敢让现在这种状态的她一个人四处游荡,忙完自己的事情后赶紧请了一段时间假暗中保护她。 果不其然,「他」也盯上她了。 “咳咳…放我下来吧,我很重的。” 背上的空艰难地喘息着,就连说话都有些困难:“看这天色,恐怕快下雨了,在前面的山洞歇息一会吧。” 荧不放心:“但你的伤……” “没关系的,我已经上过伤药了,”空的语气虽然温柔,但却有种不容她拒绝的倔强,“先避雨吧,淋湿了就不好了。” 荧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躲进了一处山洞。 达达利亚不知是出于什么考量没再追上来,她也懒得去深究,现在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她扶着空,让他靠着岩壁坐下:“一会雨停了,还是要进城找医生检查一下。” “不用了,哥哥休息一会就好,不是刚刚才说过以后全听哥哥的话吗,怎么现在就不作数了?” 空虚弱地笑了笑,他一向擅长用她的话来拿捏她。 “可是……” 荧看着哥哥这一身伤,心疼得恨不得以身代之,那人下手也未免也太恶毒了吧?是她看错他了。 面前这个人,不管怎么看,都是她至亲至爱的哥哥啊。 …只有哥哥,她是永远都不会认错的。 她神情紧张地盯着空,连眼睛都不舍得眨,生怕眨眼的功夫他就会像之前那样从自己面前逃走。 担心空会冷,她又积极地找来落叶枯木生了火。 “我以后真的真的一定什么都听哥哥的,哥哥你这次不要走了好不好?” 荧小心翼翼地依偎进哥哥没受伤的半边身子里,太好了,是她最熟悉的哥哥的味道,温暖柔和,带着一丝丝的甜香——如果忽略掉他身上那股血腥味的话。 她再也不敢问他那许多个为什么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要他还活着。 …就算他要她给深渊教团做事,在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能妥协,只要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丢下自己一个人。 空接下来的回答完全出乎她意料:“嗯,这次不会再离开你了。” “深渊教团那边呢?不管了吗?” 即使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哥哥哄自己的,荧还是喜出望外地追问道。 空轻柔地抚摸着妹妹的脑袋,理顺了她刚才因为战斗而变得有些凌乱的额发:“你才是最重要的。” “…骗人,”荧嘴上哼哼,心里却非常受用,“这次…真的不会走了吗?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没有比这还要更美好的梦了吧。 哥哥不仅好好的,还答应以后再也不离开她了。 空任凭她在自己身上乱拱乱蹭,不由笑出声来:“怎么变得跟只小狗一样?以前你可没有这么亲我。” 现在两人在这避雨的样子,可不就是两只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的淋雨小狗么? “哥哥才像小狗,小狗爱骗人,”以往兄妹间的对话总是围绕着这些无意义没营养的主题展开,荧由此愈发确定了他的身份,“哥哥也变了很多。” 以前的哥哥,就算再沉稳,偶尔也还是会露出孩子气的神情,现在的哥哥眼睛里则多了几分属于长辈的慈爱。 空看着妹妹被火光照得红扑扑的脸,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越来越柔软:“呵呵…那是当然,你一直在沉睡,我又比你多活了许多年,早已经是你名副其实的哥哥了。” 他的妹妹,已经变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真狡猾…一个人偷跑了这么多年。” 荧一边用树枝拨弄火堆,一边小声埋怨。 才刚赌气埋怨了他几句,她就又开始心疼起来:“哥哥,你瘦了好多,脸上都没肉了。” 以前空的脸从侧面望过去也都还是肉嘟嘟的,这些年他都没有好好吃饭吗? “有吗?我倒觉得你的脸圆了不少…呜!” 没受伤的那边肩膀被狠狠地锤了一下,空识趣地闭嘴了。 “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过了一会,空估摸妹妹气消差不多了才又问道。 “我不饿,哥哥饿了吗?” 荧立刻警惕地从他怀里坐了起来,他难道是想支开自己逃跑? 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只是想给你做点吃的,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哥哥?” “我身上带了食材!” 她赶紧将随身的食材全掏出来,加上山洞附近的蘑菇,勉强能凑出一顿饭了。 就是可惜了坟头上摆着的布丁,早知道刚才逃跑的时候顺便带走了。 “好久没和哥哥一起露营了。” 荧托着下巴看着空在那忙活烤串,忽然有感而发。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旅行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找食材,哥哥做饭,至于谁负责收拾嘛…当然是猜拳决定,就算她猜拳输了,只要耍赖就好了,哥哥自己会去做的。 “是啊…野菇鸡肉串好了,给你,小心烫。” 虽然馋得都快要流口水了,荧还是忍耐着客气道:“哥哥先吃。” “哪次不是你先吃?看来我家妹妹真是长大了,都懂得谦让了,”空笑了起来,“你先吃吧,我还不饿。” “…说得好像我以前总欺负你一样!”她心虚了,没底气了。 “难道不是吗?也不知道是谁呀,每次猜拳输了就理直气壮地耍赖,然后把活全推到我头上……” “哥哥!!” “好好好,不说你了,快吃吧。” 一接过空递过来的鸡肉串,荧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好烫!!” “我话才刚说完……”空无奈地叹了口气,“过来让我看看,没烫伤吧?” “啊——”她毫无形象地张开嘴给他检查。 见妹妹没事,空松了口气,接下来烤好的每一串他都吹凉了才递给她。 “哥哥真是记仇,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还记着……” 荧没骨头似地靠在哥哥身上吃烤串,不单是怕他突然逃跑消失,她现在更是一秒都不想和他分开,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和达…和那人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对哥哥只有满心的依赖,只有哥哥才会永远不背叛她,不伤害她。 不管二人分离了多久,一旦重逢,她就像回到了江河大海里的鱼儿一样自在。 “呵呵…不是记仇,”空帮她擦掉脸上不小心蹭到的酱汁,“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到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 “噫,干嘛突然搞这么煽情……” 她故作嫌弃地坐起来远离他,下一秒就又靠了回来。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 空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忽然认真了起来。 她被他的这番话弄得也有些动容,心底一直压抑着的委屈又渐渐满上来了:“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又要离开我呢?你既然知道…就不要总是躲着我一直不跟我联系啊,我差点以为你——” “…以后不会了。” 空无比郑重地许诺道,像个虔诚的信徒。 荧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哥哥,后来渊上没事吧?” 希望他离开的半道上没再遭到愚人众的伏击。 空垂下眼睫,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拨弄着妹妹的鬓发:“他能有什么事,活蹦乱跳着呢。” “没事…没事就好……” 一滴温热的水珠悄悄地落在他的手背上,空马上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怎么哭了?” “都怪哥哥,是哥哥不好我才哭的,”荧捂着眼睛背过身,不想让哥哥看到自己哭泣时的丑态,“突然说什么再也不会离开我这种话…怎么到现在才说啊…早干嘛去了……” 她还是没能忍住,没出息地在哥哥面前落泪了。 空只能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背:“…对不起。” “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吗?”她怄气地打掉他试图安抚她的手。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自己这几年的委屈又算什么? “抱歉……” 空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自己对妹妹的伤害,他从背后抱住她,这次她没再挣扎。 “你有什么心愿吗?只要你说出来,哥哥都会想办法为你完成,无论什么都可以。” 他忽然问了句,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荧吸了吸鼻子,掰着手指算了下,“离我们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吧?” “不是生日礼物,只是想补偿一下你。” “我才不要补偿,补偿完了你是不是又能心安理得地逃跑了?”她用力地擦了一把眼泪,“…我的愿望就是哥哥再也不离开我。” “嗯,会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吃饱喝足后,荧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看着她这幅困倦的模样,空不禁哑然失笑,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困了吗?困就枕在哥哥膝盖上睡一会吧。” 听空这么一说,荧也有些犯困起来,她往后挪了挪,像以往那样躺在了哥哥的大腿上。 雨还没停,天阴沉沉的,看不出是下午还是傍晚。 “…哥哥不许走。” 她把脸贴在他微凉的小腹上,胡乱地蹭了几下。 “不会走的,放心吧…呵呵,要是还不放心,就牵着我的手吧。” 空刚将自己的手放在妹妹的手心里,她的手指就像八爪鱼那样不顾一切地紧紧缠了上来。 “说话算话……” 她嘴里嘟哝了一句,心满意足地陷入了沉睡。 …这就睡着了? 空其实有些畏惧看到睡着的妹妹,他已经看了这张睡脸太久太久。 他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直到指尖传来她呼出来的温热气息,才如释重负地放下了心。 真好啊,她还活着。 ——可这也就意味着,他将亲手抹杀她的存在。 荧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一个大家都死去的世界。 渊上死了,戴因死了。 除了哥哥以外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大家…全都死了。 好难受…不仅仅是心里难受,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她模糊地听见了哥哥的声音,他好像在哭。 “对不起…对不起,一定很痛苦吧…?对不起…我不能失去我的妹妹……” …哥哥? 荧努力地想睁开眼,但眼皮沉重得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缺氧所带来的窒息感也越来越明显…… “只是暂时睡一觉,很快,很快,你就会回到哥哥的身边……” 她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从这道狭窄的视野中,她看到看到哥哥一边流泪,一边用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哥哥…为什么…… 哥哥为什么在哭呢? 动作间,他斗篷的帽子滑了下来,露出了一头长长的金发,暗淡的白光在他耳间闪烁了几下。 荧这时才发现。 ——哥哥的耳坠,还挂在他耳朵上。 …那她埋的是谁的耳朵,如今她耳垂上挂着的,又是谁的耳饰? 一股阴森的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 “哥哥…哥哥救我…我好难受……” 荧现在除了眼睛嘴巴,全身上下哪都动不了,即使面前要杀她的人就是哥哥,她还是下意识地向哥哥求救。 空的手抖得厉害,她细碎的声音从他没捂严实的指缝间漏了出来。 “荧……” 他本就动摇的意志正对上妹妹哀求的目光,瞬间就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了。 “别白费力气了,你杀不了她。” 一头橘发的灰衣青年直到这时才从山洞外的某棵树背后走了出来,他早就看出了他的不舍,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现身。 他当过哥哥,也有过爱人,自然知道他下不了手。 “你已经…快要消散了吧?” 达达利亚看着空变得有些半透明的身形,猜测他能存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是的,这个世界在排斥「我」的存在。” 空没有抬头看他,视线牢牢地黏在妹妹的脸上,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像这样看着她了。 他透过她的脸,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她。 那个他没有保护好,早早逝去的她。 “对不起…对你做出这种事情,”他的眼泪砸在她的脸上,“我不是个好哥哥…没能保护好你……” 他无视达达利亚几乎能杀人的目光,俯下身亲吻着妹妹,在她的脸颊和额头上落下无数个吻和无数滴泪水。 荧的脑袋因为药物的作用还不能正常运转,她不明所以地唤了声:“…哥哥?” 为什么哥哥的脸变得越来越透明,她几乎能看到他身后的岩壁了。 “对不起…我要走了,不能继续当你的哥哥了,”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凄惨的微笑,“在最后一刻,还能和你相处这么久,我已经很幸福了…谢谢你愿意喊我哥哥……” 他做不到为了一个不确定的预言,去夺走她鲜活的生命。 她已经是…所有时空里的最后一个荧了。 空摘下自己耳垂上的那枚耳饰,将它放进了她的手心里。 “啧…不要留下东西啊,一会消除完记忆你要别人怎么解释?” 达达利亚早就不耐烦他对她动手动脚的了,此时见了他的举动更是趁机找茬。 “解释不清,那便不解释了吧。” 空将手覆在她的眉心,像是擦去什么灰尘那样轻轻拂了一下。 达达利亚又忍不住煞风景:“道别完了吗?该走了,你要是现在过去见他,至少还能派上点用场,不至于白死。” 等到荧再次闭上眼睛昏昏睡去,空才冷冷道:“不管在哪个世界,你的存在都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达达利亚没被他这句不痛不痒的话激怒,他立刻回敬了句:“巧了,我也这么认为。” 其他时空里的他…也曾像他这样,和她纠缠在一起吗? ——真是孽缘。 荧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趴在哥哥的坟前睡着了。 眼睛又酸又涩,好像刚大哭过一场,更奇怪的是,她一天没吃东西,肚子居然也没感觉到饿。 咦?坟前供奉的布丁哪去了?该死的,一定是有人或动物趁她睡着了把哥哥的布丁偷走了!谁啊这么缺德!贡品都偷! 她只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并没有留意到身后那座小小的坟茔旁,又多了一个新的小土堆。 洞窟深处。 “放心,她好着呢,还有精神拿剑砍人。” 达达利亚抱着胳膊靠在石壁上,脸色非常难看。 凭什么他要来给这个人跑腿送外卖?真是越想越憋屈。 看着一旁的布丁,他有些蠢蠢欲动:“你现在这副样子也吃不了布丁吧?不如——” 他走的时候顺手把坟头上供奉的布丁带来了,他不想她的心意就这么浪费,这可是她亲手做的,他都还没吃过她做的布丁呢! “…放下。” 另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 洞窟内伸出来一根触手一样灵活的东西,迅速地将布丁瓶子卷走了。 “小气,”光是自己一个人心里不舒坦达达利亚可不干,独苦苦不如众苦苦,他忍不住添油加醋道,“你是没见到,她今天对着他又亲又抱的,可亲热了……” 他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 似乎有什么东西用力抽打了下岩壁,想必是气得不行,达达利亚这下心里顿时痛快了许多。 “走了,下回这种东西自己看好,不要随便乱放出来了。” 冬来·二十 红色的月亮。 与其说是红色,实际它整体上更接近于黑。 妖异的红如火山余烬裂缝中的岩浆那般缓缓流淌,尽管这轮红月看起来很烫,她却依旧感到了凛冬时节才有的那种刺骨寒意。 视野里除了极致的红与黑之外,荧什么都看不到,或许,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剩下的了。 但直觉告诉她,必须继续往前走,前面有什么人在等着她。 像幽灵一样地在这部黑红默片里游荡了许久后,她才终于得以见到第三种,第四种色彩。 白色,金色。 层层迭迭,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地堆积成了小山。 白色是哥哥破损的披风和皮肤,金色则是他染血的长发。 「哥哥…?」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哥哥? 在这座由哥哥堆迭而成的山顶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将自己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这让荧想起了被包裹在胎膜里的婴儿,他肩膀颤动着,似乎在哭,但她听不到他发出来的声音。 「哥哥…!」 荧想上去找哥哥,问他为什么哭,但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践踏哥哥躯体的事情来——即使他们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犹豫间,有什么东西紧紧抓了她的脚踝,她低头一看,是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属于哥哥的手。 不仅是这一只手,其他的手见这只手这么干了,它们也蠢蠢欲动,顿时,无数只手像海葵触手一样齐齐朝她伸了过来—— “唔——!!” 荧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动静大到把旁边的派蒙都给吓醒了。 “怎、怎么了?”派蒙揉着眼睛,还有些懵,“发生什么事了?” 荧动了动自己的脚和手腕,没有被缠绕住,还能自由活动。 ——是梦啊。 “没事,就是做了个梦,”她安慰派蒙,“时间还早,继续睡吧。” 哥哥…已经不在了。 哥哥的事情她还没有告诉派蒙,除了这件事的参与者,她谁也没告诉。 没必要让其他朋友与自己一起承担这份哀思,她也不想被任何人同情可怜。 反复扒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是无法痊愈的。 哥哥的离去固然会成为她永世的伤痕烙印,但她现在需要尽快振作起来干死多托雷,用他的鲜血抚慰哥哥的亡灵。 在这条道路上出现任何绊脚石拦路藤,她都会一剑劈开。 哥哥特地来找她托梦,一定是对贡品失窃的事情生气了。 在荧的记忆中,空并不爱哭,毕竟他自觉自己从一生下来就是哥哥,必须得在妹妹面前树立好一个可靠兄长的形象。 哥哥很少会主动要求她做什么,极少数的那几次都是她见他生病没胃口问他想吃什么,他才老老实实地说想吃她做的布丁。因为布丁做起来最是容易,把材料搅拌搅拌放烤箱里烤就完事了。 在梦里,他哭得这么可怜,一定很想吃那罐布丁吧。 可恶的布丁小偷!别人坟前的贡品都要偷!! 不仅仅是贡品失窃,昨天发生的一切荧也越想越奇怪。 须弥水天丛林经常下雨,她趴哥哥坟前睡了一下午,身上居然半点没湿。 自己再怎么疲惫,也不至于一个人在荒郊野岭睡这么死沉,基本的防范意识她还是有的。 ——明显是被人移动过来的。 好诡异…!她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但她身体完全没有哪里不适…肚子倒是吃得饱饱的,什么变态把人迷晕带走就为了给人填食? 心里还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记忆就像被人凭空撕去了一页。 …绝对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发生过,只是被她遗忘了。 今天她连委托都不打算做了,势必要将那个布丁小偷捉拿归案! 荧来到案发地点附近的一处镀金旅团营地,都还没严刑逼供几下,那几个人就招了。 “担心您被附近的长鬓虎丘丘人拖走,有个橘红色头发的男的出钱让我们帮忙照看着您,”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镀金旅团A哭着说道,他脸上用来蔽目的红绸不知所踪,或许已经进了某人的口袋里,“除此之外,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就饶了我们吧!” 橘红色头发的男的?达达利亚? 她从身上掏出一张画片:“是不是这个人?” “对对对!就是他!”捆成粽子状的几人连连点头,“他还警告我们不要打歪主意,说您要是有半点闪失,愚人众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姐弟几个就是出来讨生活的…哪敢招惹愚人众……” …居然是他偷了她的布丁! 这下麻烦了,还要搞清楚是哪一只偷的。 “行了,你们走吧。” 荧疲惫地摆摆手,就势在一旁的木梯上坐了下来。 “可是……”镀金旅团B一脸欲言又止。 这是他们的地盘啊!让他们走,他们还能去哪? 小团体中的大姐头赶紧过来将这个憨憨拉走:“可什么可,走了走了,就你话多……” 命重要还是地盘重要?她高兴坐这就让她坐呗! “等等。” 几人刚要脚底抹油开溜,就又被叫住了。 大姐头识时务地谄笑道:“壮士还有什么要吩咐小的们做的?保证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你们从他那赚了不少钱,想必今日也是不急着开工了吧,不妨留下替我做点事,如何?” 布置完一切后,荧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守。 墓碑前摆着一份布丁,而布丁上方,树叶之间正悬着一个木制笼子,足以将一个成年人困在里面。 荧当然不觉得凭这就能困住达达利亚,但仪式感不能少,反正不是她出力气布置。 那家伙放了狠话说不会见她,昨天还不是偷偷跟着来了,她得设计把他逮住,她还有话要问他。 给他写信也不是不行,但她总拉不下脸来主动联系他,如果是自己找他,岂不是要先低头道歉…… 一道歉,离和好就不远了…… 他们已经失去了可以和好的立场——从她得知哥哥的死与愚人众有关那一刻开始,还不如就此把退路彻底堵死做个了结,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平时达达利亚总是将不在意立场这种话挂在嘴上,但人只要有立场,就是会身不由己,如果谋害哥哥不是多托雷的擅自行动,而是女皇的命令呢?达达利亚若想违抗命令,就直接等同于叛国了吧? 他会为了她,背叛他的祖国,背叛他的家人吗? ——用鼻子想也知道不可能。 光是想到自己拟定的这个结局,她的心里就已经压抑得快要窒息了。 …真的能够做到放下吗? 荧越想越心烦,只能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事。 “怎么还不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啊。 还好她喷了驱虫的药水,不然绝对会被雨林原住民咬出来一身包。 “再等等吧,要有耐心。” “也是,”她点点头,“你别挨我这么紧,我一会还要拉绳子的。” “哦哦…原来如此,只要猎物一来,我们就拉动绳索上绑着的机关,让笼子降下来……” “没错——” 终于意识到哪不对劲后,她立刻回过头,只见一身蓝白制服的达达利亚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自己背后。 脑海中日思夜想的那张脸突然出现,任谁都会吓一跳。 他将气息藏匿得很好,不知不觉就融入到了周边的氛围里。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达达利亚不解地歪着脑袋,用手指了指他自己,“难道…猎物是我?” 这张漂亮的脸上一丝淤青都没有,不知是治好了,还是压根就没受过伤。 荧不回答,他也不恼,自顾自地往下说:“想引我出来的话,你最好自己站到陷阱里去,比起那种东西,我还是更喜欢你。” “…是你。” 她的背脊微微弓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怎么是他? 她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怎么在发抖,是害怕我吗?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达达利亚往后退了一步,柔声安慰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看到你大费周章地做了这么多准备,还以为你见到我的时候会开心一点呢。” 他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地友善。 “你…你胸口的伤好一点没有?” 荧试图做最后的确认,虽然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不是她熟识的那个达达利亚。 “啊…已经好差不多了。”他有些心虚地回答。 蹩脚到让人一眼就能识穿的谎言。 他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吧? “让我看看。”她倒是要看看他要如何圆这个谎。 达达利亚愣了愣,随即他背过身脱下外套:“好。” 再转过来时,他已经解开了身上那件打底的灰蓝色衬衫。 胸口的伤是新鲜的,离心脏的位置也更近。 “…刚才脱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它又裂开了。” 达达利亚努力地解释道。 但这个伤口甚至都没有结痂过的痕迹。 …该不会是他现捅出来的吧?当她和他一样傻吗?! 多托雷怎么派了个这么笨的人出来? 更笨的是她,居然没在第一次见面就识破他。 明明…哪里都不像。 之前闯进浴室那次太过匆忙荧来不及看清,现在仔细对比,才发现这具身体和达达利亚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 不止眼睛的光泽度不同,他的身上也几乎没有什么旧伤,皮肤更是连太阳都没怎么晒过的那种病态的苍白。 达达利亚生得也白,但他经常在户外活动,肤色较为健康自然,身上的新伤旧伤凑近看更是数都不数不过来。 原来,真的同时存在两个达达利亚。 就是这个人…杀了哥哥吗?还把哥哥的死嫁祸给达达利亚,让她对他做出那种事…… 荧照着这赝品的胸口用力地推了一把。 达达利亚犹豫了下,还是顺从地跌倒在了地上。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这场即将到来的灾殃,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不管被她怎么对待都不打算反抗了。 在研究所时不还威风凛凛的吗?在她面前怎么窝囊成这样,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她顺势骑到他身上,毫不怜惜地将手指插进了他的伤口里:“…还疼不疼?” 切口很深,她的指尖离他的心脏近到仿佛就只隔着最后一层肌肉,甚至能感觉到热乎乎的血肉在指间收缩跳动。 “…不疼。” 又在撒谎,他一定很疼。 达达利亚牙关紧咬,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呼吸也急促了许多,但他忍耐着她充满恶意的戳弄,没有丝毫躲闪。 她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一只手按进他的伤口里,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是用哪只手杀的他?” 达达利亚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他挣扎了好一会,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这只,不对…是这只。”他改换了左手。 “到底是哪只?”她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手指因他汩汩流血的伤口而变得血淋淋的,“说实话!我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要生气……”他疼得连眼圈都开始泛红,脸颊也被她捏到变了形,说话含糊不清的,“…你哥哥不是我杀的,如果这么说的话,你会愿意相信我吗?” “不是你杀的,上次为什么要认?”她显然不是很信,这个人的话总是颠三倒四,真假参半。 “我只是…想离间你与达达利亚之间的关系……” 像是猜到自己身份已经败露,他破罐子破摔地答道。 要是她一怒之下能杀掉他就更好了。 如果那个人死了,她是不是…就会喜欢他了。 “…就因为这个?”荧停下来,看着他蓄满泪水的蓝眼睛,“那我哥哥到底是谁杀的?” “是那条蛇……”看出荧的心软和动摇,达达利亚轻轻地握住她沾满血的手指贴在自己的胸口摩挲了下,仿佛只要这么做了,他的伤口便不会再疼了,“我只是负责从它口里抢尸体,你不要讨厌我了好不好?” 荧的思维一团混乱:“那条蟒不是多托雷搞出来的?” “不是,”他摇摇头拉起自己的衣襟,仔仔细细地替她擦拭手指,生怕自己的血玷污她的手,“我们是…敌人,它还追着我咬了好久,我好不容易才逃掉的,你也看到了,那天我身上全都是血……” 他接到的任务是深入洞窟与那条蛇周旋,然后伺机从它口中夺取深渊王子的遗骸。 “不要生气了…这样好不好,要是所里还有没用完剩下的原料,我帮你偷出来?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什么都愿意做……”他竭力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原料?你们拿他的身体做了什么?!”乍然听到这个可怖的字眼,荧差点两眼一黑当场昏过去,“你还是不要乱动他了!”她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带来哥哥的某部分碎片,哥哥已经很可怜了! ——该死的多托雷!! “抱歉…这个我不能说,”面对她的狂怒,他只能惊惶地垂下眼睛,“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个屁用!”荧还不能完全相信这番说辞,忍不住迁怒于他,“你呢?你又是谁?” “我是达达利亚……” 她没有耐心陪他演戏:“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吗?你——到底是谁?” 达达利亚本能地瑟缩了下,还是没有交代自己的来历:“…对不起。” 荧突然觉得很无力。 这个人的心智,单纯天真得就像一个未经过社会化的幼童,或者说他是野兽也不为过。 没有善恶是非观,只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或是不喜欢什么。 就算哪天真杀了人,也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别人的东西,道歉就能得到原谅。 …算了,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发火,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连泄愤都做不到。 这傻子还长得和达达利亚一模一样…这要她怎么狠得下心。 “有伤药和止血绷带吗?”荧向他伸出手,“给我,我替你包扎。” 就算是对待战俘,她也不忍心就这么放任他在这哗哗流血。他对自己没有恶意,看起来也不像坏孩子,只是被多托雷带歪了,稍微对他施以怀柔,说不定还有得救——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他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有的!” “你跟踪我是想干什么?昨天的布丁是你偷的吗?” 接过伤药,荧娴熟地开始帮他处理伤口,之前在医院时她没少帮达达利亚换药。 “布丁…?什么布丁?我昨天一直待在所里没出来过,”达达利亚…姑且就这么继续称呼他吧,他全然不顾自己还没包扎好的伤口,小心翼翼地从外套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用好几层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啊,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荧没伸手去接,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东西?” 她刚刚才那样对待过他,他怎么一点都不记仇?他是圣人吗? “是肉脯,今天所里刚发下来的补给,很好吃的,就想着要带过来给你也尝尝。” 达达利亚拆开包装,将里面的那迭肉脯展示给她。 他两眼亮晶晶的,似乎很期待她尝一口。 ——他是把学校发的点心节省下来带回家给爸爸妈妈吃的小孩子么? 今天大老远跑来找她,就为了这个? 她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你今年几岁了?” “我吗?一岁多…可能快两岁了吧,”怕她担心食物有毒,达达利亚摘下手上的白手套,拿起其中最小的一块碎片塞进自己嘴里后,又才挑了块最大的喂到她嘴边,“真的很好吃的,不骗你,呃…不是什么别的肉,是很正常的牛肉。” …谁家一两岁孩子能长到这么大只?糊弄鬼呢。 荧只当他是在胡诌,她的手刚沾过血,就直接张开口接了那块肉脯——她实在受不了这人弃犬一样的眼神了,仿佛她只要不吃,他就会一直这样眼巴巴地举着。 这肉脯虽然能吃出肉的品质不错,但调味只有一点黑胡椒和盐糖的味道,比不得她在外面买的。 多托雷就给他们吃这种东西? 她再次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了些怜悯:“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你不喜欢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达达利亚解释道:“不用担心我没吃饱,每日的配给都是充足的,但为了保证身体健康不生病,对食物和营养补剂的成分会有严格的控制……” 荧一边沉默地听着,一边费力地咀嚼着嘴里那块寡淡无味的肉脯,腮帮子都开始疼了。 实验室的小白鼠么…她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似乎就是在实验品生活区的宿舍里,当时她只当他借那里的浴室洗澡,压根没想到,他就住在那。 或许只是个多托雷不知从哪找来的,长得和达达利亚很像的可怜虫。 两个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命运却截然不同,一个是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小狐狸,另一个却要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研究所里当小白鼠。 她对这样可怜的人,怎么也恨不起来。 “那个…我可以吃吗?”达达利亚打破沉默,指了指墓碑前供奉的布丁,“是用来抓捕我的诱饵吧?” “不行!”那个是哥哥的,就算是真的达达利亚也不能吃。 看他露出失落的表情,荧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掏出准备好的另一罐布丁:“吃这个吧。” 这本来是留给达达利亚的,算了,看他可怜给他吧。 没有相信达达利亚是她自己的问题,是她对不起达达利亚,怪不到他头上去。 多托雷和洞窟那边…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用到他帮忙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特意给达达利亚带布丁,或许她潜意识里还是不想和他就这么断了。 “谢谢…!” 这张与达达利亚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他紧张地用衣摆擦了下手后,才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接过那罐小小的布丁。 “好吃…!” 见他拆开后立刻舀了一勺吃进嘴里,她故意吓唬他:“不怕我下毒?” 达达利亚含住勺子,坚定地摇了摇脑袋:“你不会的。” 他吃得很慢,几乎是一点一点地抿进嘴里。 “我还是第一次吃外面的食物。” 他似乎也无意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就这么坦然地说出了口。 荧再次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怪家伙。 吃到喜欢的食物时的表情,还真是一模一样。 眼睛比达达利亚亮很多,看起来也更加年轻显小…… 就算达达利亚的妈妈也再生不出来这么像的。 她家那几个孩子虽然大体上很相似,但也有各自的长相特点。 如果达达利亚从小在研究所长大,是不是也会变成他这样…? 真正的那个达达利亚不仅是愚人众的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也是海屑镇的阿贾克斯,是被家人用爱意浇灌长大的宝贝孩子。 留意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达达利亚突然凑过来,趁她还没反应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动作很迅速,眨眼间便已完成了这次偷袭。 “…你干嘛?” 荧心里倒也没有生气排斥,比起亲吻,这更像是被路边的流浪狗流浪猫蹭了一下。 “布丁的回礼。”达达利亚含着勺子,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把手给我。” 她向他摊开手心。 …还真就乖乖地将手搭了上来。 “脸。” 她刚捏了左半边脸,他立刻又将另外一边也凑过来给她捏。 这张脸似乎真的是原装的,找不到手术过的痕迹。 “摸摸下巴。” 达达利亚仰起脖子,将自己的咽喉完全暴露在她面前。 如果这个时候突然起意杀他,他也逃不掉了吧。 但他并非杀死哥哥的元凶,她已经失去了杀他的念头,不过是个博士手下的小卒子罢了。 再说,谁能忍心踹开一只冲人翻肚皮,对人百分百信任的流浪狗? 然而,这只同样长着橘红色皮毛的大面包狗……比起狐狸,更像是一只外表憨憨傻傻的豺。 “伙伴,你现在有没有稍微喜欢我多一点点?” 达达利亚任由她挠着自己的下巴,忽然问了句。 这点倒是和那人很相似,一样得寸进尺。 荧立刻冷下脸,把手收了回来:“别学他那样叫我,我不喜欢会撒谎的孩子。” “哦……”达达利亚像小孩子那样委屈地噘了噘嘴,“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她神色稍缓:“两岁的不是孩子是什么?巨婴么?” 达达利亚本人偶尔也会有这样撒娇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想让我喜欢你啊?”她对这个奇怪的家伙也来了几分兴趣,“多托雷派你来色诱我?” “…啊?色诱?没、没有那种事…!来找你不是因为什么人的命令,是我自己想要来的!”他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清楚,却越说越混乱,脸也越来越红,“总、总之…我…我真的很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他总算把舌头捋直了。 “喜欢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浴室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荧叹了口气,“一见钟情这种说辞我是不会相信的,小朋友。” “不是第一次…以前也见过的……”达达利亚轻声说道,“只是你不知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荧完全没当回事,哄小孩那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当是这样吧,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以后我们多一些真诚,好吗?” 头发摸起来的手感和达达利亚一模一样…软软的,完全不扎手…… 亮晶晶的眼睛也让她想起了达达利亚少年时期的画片,那会他还没被深渊夺走眼神里的高光…… 荧不由得萌发了些许多余的母性。 见她喜欢摸自己的脑袋,他还乖巧地低下头,生怕她因为举高手太累而停止摸他。 …好乖哦。 她忽然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不看眼睛的话,真的完全分辨不出来。 唔,耳洞和她一样,也是新打的,看来是最近才开始的伪装任务,怪不得业务不熟练。 如果此刻自己眼前的是达达利亚就好了。 但如果是真的达达利亚,她也无法继续像这样与他相处了吧,她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要命,她好像又开始想他了。 虽然今天的目的没达成,但好歹也算弄清楚了一件事,与「达达利亚」道别后,荧像以往那样回到尘歌壶,简单陪派蒙吃了些东西后就洗漱上床睡觉了。 明天,要不要给达达利亚寄封信问候一下? 如果他还愿意见她…一定要好好向他道歉…… 他会原谅她吗…? 立场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入睡前的最后一刻,她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声叹息。 「不是达达利亚的话,果然还是不行啊。」 …好吵。 附近似乎有建筑工地施工,不时有响声从她趴着的地方传来。 这动静大得未免也太扰民了,不仅仅有噪音,就连她整个人都在跟着一起晃。 不对,自己不是在尘歌壶里睡觉么,为什么会有人施工?真是活见鬼了。 与其说是施工,这更像是列车车轮行驶在铁轨上的声音。 荧猛一睁眼,就看到了车窗边托着下巴看风景的达达利亚,他没穿他那套灰制服,而是换了身冬装便服,脑袋上还戴着顶傻里傻气的皮毛护耳帽。 见她看着自己,达达利亚立刻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他亲昵地捏了下她被压出印子的脸颊:“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啊?”荧还有些搞不清现状,“我们这是去哪里?” 脑子里在此之前的记忆里一片空白,她努力回想了半天,也只能想起与小护士在医院道别时的场景。 后来…他们应该还去了百货商场,不然不能解释自己身上这套冬装是从哪来的。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站了,你这个时候再装失忆也来不及了,”达达利亚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嗔怪的模样看起来也十分可爱,“哼,不是说好跟我回海屑镇过颂冬节的吗?不许耍赖。” 啊,想起来了,颂冬节,她记得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但为什么…总感觉好久之前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荧环顾四周,豪华车厢内的装潢布置看着也十分眼熟。 突然,一幕血腥的画面从她脑海中掠过。 ——车厢里到处都是血和人倒下的躯体,躲在座位底下瑟瑟发抖的乘务员逃过了一劫。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腰往那乘务员藏身的地方看了眼,底下没有人,也没有被血染红的地毯。 车厢中的旅客要么昏昏欲睡,要么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能坐在这节车厢里的都是些自诩体面的富商政要,尤其看重自己在外的形象,连偶尔的交谈都是轻声细语的,生怕引起旁人侧目,有失自己颜面。 “在找什么?有东西掉地上了?”达达利亚也弯下身子帮她一起找,“行李太多,我办理了托运,你想要拿什么东西的话,只能等到站了。” 荧摇了摇头:“没什么……” 负责这节豪华车厢的乘务员刚好经过他们的座位,是位很有气质的至冬女性,没见过的面孔。 见她看过来,她那双细长的红眼睛还微眯了一下,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不是男乘务员? “是不是没睡好不舒服?”达达利亚担心地看着她,“要靠在我身上再睡一会吗?” “不想睡了,我坐一会吧。” 她不想自己疑神疑鬼的影响到达达利亚的心情,他难得有空回家休假。 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小时,直到二人到站下车,梦中的那场血腥事件也没有发生。 呼…还好,原来只是做梦吗? “怎么去你家?你家里人来接吗?”虽然今天的雪不算大,但拎这么多行李走远路,荧还是觉得够呛。 “我租了辆马车,很快就过来,”达达利亚躲开她试图帮他提行李的手,将一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塞进她怀里,“冷不冷?拿着暖手,要是饿了就先垫垫肚子。” “什么时候买的?”烤红薯暖烘烘的,缓解了她身上不断上升的严寒值。 达达利亚摘下自己的红色围巾围在她脖子上:“刚刚你盯着道路发呆的时候。” 等到红薯不那么烫了,荧扒开皮咬了一口,噫,没有预想中的那股属于红薯的自然香甜,它吃起来更像是添加了工业甜味素的土豆,说实话,这味道已经算得上恶心了。 直接扔掉她又觉得可惜,只能拿在手里犹豫不决。 “不好吃吗?抱歉……”见她迟迟不下第二口,达达利亚弯腰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红薯,“我来吃吧。” “烤红薯不好吃你道什么歉?”荧收回手不让他继续吃了,“不好吃就别吃了,这味道这么奇怪,也不怕吃坏肚子。” 达达利亚的脸颊微微发红:“但我想吃……”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吃吧吃吧。”荧只当他有不浪费食物的习惯,由着他继续吃了。 “在这样的大雪天里,一起吃同一份食物…我一直想这么做……”达达利亚梦呓一般,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好暖和,就连身体都感觉不到寒冷了。” 她觉得他这样傻乎乎的看着好笑,扯过一半围巾踮起脚来绕在他脖子上,“冷吗?冷还把围巾给我,一起围吧。” “嗯…!”他像得了什么奖赏似的笑逐颜开,“你的手要是冷的话,也可以放到我口袋里。” “怎么高兴成这样,你是出来春游的小鬼头吗?你以前…”荧还想说点什么,就看到一辆四轮马车停在了他俩附近,“啊,是不是这辆?” “嗯,”达达利亚拉开车门,伸出一只手给她借力,“小心,有点高,慢慢上去不要着急。” 面前的这栋房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仅仅是见过这么简单,她几乎能想象出它的内部构造和布局,就连茶杯上的图案都记得清清楚楚。 站在门口时,荧下意识去看一旁的廊柱,但她没在上面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哈哈,不好意思敲门吗?还是我来吧。” 达达利亚按了按一旁的门铃,过了一会,一个眉眼与他有些相似的女性开了门,她亲切地招呼他们:“怎么回来了也不让你姐姐开车去接?这大雪天的,你们两个是怎么过来的?” 达达利亚笑着解释:“还不是怕列车晚点,放心吧,我们是坐马车回来的。” 她体贴地抬手帮荧擦去头发上沾到的雪:“也不知道多穿一点,袜子加再多绒,能有毛裤暖和吗?” “谢谢妈妈。” 荧本能地叫了声后,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抱、抱歉…擅自这么叫您……” “你这孩子,怎么还道上歉了?没事没事,就这么叫吧,这声妈妈叫得我的心都快要融化了,”达达利亚的妈妈愣了一下,又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快进屋吧,小可怜,冻得脸蛋都红了。” 屋内的布置,果然与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难道…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无需一一介绍,荧立刻就认出了达达利亚的每个家人。 除了已经见过面的托克,客厅里还有他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大家如人偶般排排坐在沙发上,温馨,但又透着一丝怪诞。 “哈哈,你们慢慢聊,我去准备今天的晚餐。” 达达利亚没和大家一起坐下聊天,他将脱下的外套挂好后就进了厨房。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荧却一点都不觉得达达利亚的家人生分,就好像…他们已经相处过好长一段时间。 在沙发上陪着大家喝了会茶,荧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达达利亚,找了个出去逛逛的借口离席了。 她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荧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厨房,却没看到达达利亚忙碌的身影。 “…达达利亚?” 她走进厨房,发现达达利亚正站在厨房角落的案板前发呆,白皙的脸上蹭得到处都是炉灰,看起来傻乎乎的。 见她进来,他才又装模作样地忙活了起来:“你怎么来了?我…我这边快好了,厨房油烟大,你先不要进来……” “做个饭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荧好气又好笑地拉起他的围裙替他把脸擦干净,“好了好了,我来做吧,你一边玩去。” 案板上的蔬菜切得一块大一块小,跟狗啃似的。 她接过他手中的菜刀,把它们重新切均匀:“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回房间休息一下,饭好了我叫你。” “我不累…!”她一来,达达利亚就有精神了,“要做什么?我帮你。” 荧顺手抓起一块胡萝卜塞他嘴里:“去后院劈些柴来,劈细一点。”她怕他直接抱着几根原木过来。 “呜……”达达利亚叼着胡萝卜,吞也不是,嚼也不是,直到她疑惑地看了过来,才艰难地把胡萝卜嚼碎咽下肚,“…好。” 最后这顿饭还是赶在晚餐时间前做完了。 虽然不是平时的口味和菜色,大家也还是很捧场。 “抱歉…是不合胃口吗?”荧关切地看着身旁坐着的冬妮娅,小姑娘正盯着她的脸发呆,手边的叉子半天没动。 …果然还是应该再做得重油重糖一些吗? “啊…?没、没没没有!大姐姐做的菜我肯定是最喜欢吃的!”冬妮娅手忙脚乱地抓起叉子猛吃了几口,“好吃…好吃!” 她只是觉得,自己似乎早就见过这位旅行者姐姐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绝对不是在映影里,而是现实生活中。 “慢点吃,小心呛着。” “嗯嗯!谢谢大姐姐!” “咦?这味道……”达达利亚的爸爸突然疑惑道,“你们从外面买了红肠?” “没有啊,用的还是厨房里挂着的,吃起来很奇怪吗?”荧也叉了块红肠放进嘴里,就是很普通的红肠的味道,吃起来和医院病号餐供应的工厂红肠差不多。 “这样啊…没事没事,吃菜吃菜。”虽然心里还是很纳闷,但达达利亚的爸爸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当是自己味觉出了什么问题。 “一定是你自己失手把调料放错了,”达达利亚的妈妈瞪了自己丈夫一眼,打圆场道,“多吃点啊,阿贾克斯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来下厨。” 说着,又往她盘子里夹了许多菜,全都是她爱吃的。 达达利亚的爸爸有些尴尬,只好转火自己儿子来掩饰:“安东,多吃点蔬菜。” 安东撇了撇嘴:“哥哥今天也没吃蔬菜……” 荧这才留意到达达利亚的餐盘,里面只有一些肉和奶酪。 达达利亚的哥哥离沙拉碗比较近,便顺手夹了些沙拉放到他盘子里,还忍不往调侃了句:“阿贾克斯,要给弟弟们做个好榜样啊。” “哈哈,是啊,不能挑食啊,安东,托克。” 达达利亚嘴上这么说,但他哥哥给他夹的蔬菜他一点都没碰。 荧皱了皱眉头,她暂时压下疑虑,装作若无其事地给他夹了几块番茄:“这个番茄好吃,你多吃点。” 这次,他磨磨蹭蹭地叉起一块番茄,视死如归地吃下了。 后来达达利亚虽然依旧吃得很慢,但她给他的番茄一块也没剩下,她报复般地,又给他盘子里盛了满满一堆蔬菜。 …果然是小孩子,小孩子才挑食。 荧第一次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很整洁,日常用品也应有尽有,但她没找到那个枫丹样式的床幔,也没找到那几条为她做的睡裙。 她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行李,又洗了个澡,抱着枕头出门左转敲响了达达利亚的房门。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达达利亚很快出现在门口,他换了一身衣服,明显也刚洗过澡。 她的睡裙领口有些低,他移开目光,刻意不去看她的身体。 “我一个人睡不着,可以一起睡吗?”不等他把门完全打开,荧就硬挤了进去,“哇,你的房间好整洁。” “啊…好……” 达达利亚重新关上门,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后,才拘谨地坐到了床边。 荧已经自顾自躺进了他的被窝里,她侧过身子看着他:“你不上来睡吗?怕我吃了你?” “没、没有……” 达达利亚听话地掀开被子,也躺到了她的身边…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还说不怕我,”被子里,她的双臂缠了上来,“你的心跳声好大,隔着这么远我都听到了。” “对不起,”达达利亚的身体在她抱上来的那一刻就变得完全僵硬了,他努力地压抑住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吵到你了吗?我…我只是太开心了。” 如果是达达利亚的话,这个时候早就厚着脸皮蹭上来了。 荧突然对戏弄他这件事失去了兴趣,她撒开手翻滚回自己那边的枕头上:“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几天?” “怎么才刚来就想走?颂冬节都还没开始……”达达利亚的表情紧张了起来,他生硬地问道,“和他们一起,不开心?” “倒也不是,我想派蒙了。”她怕说错什么话刺激到他,连忙找了个借口。 “…原来是这样,”他像是松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 “你——” 还没等荧再问几句,眼皮顿时就像注了铅一样沉重,极度的困倦也如雪崩般朝她压来。 “很晚了,你该睡觉了,”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到达达利亚的声音轻柔地说道,“放心,梦里什么都会有的。” “…晚安。” “派蒙…?你怎么在这里!” 荧揉了揉眼睛,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不是自己眼花。 坐在桌前和达达利亚家人一起准备吃早餐的那个小小的身影,除了她家派蒙还能是谁? “旅行者——!!”派蒙一看到她,也激动得立马扑了过来,“太过分了!居然丢下我一个人在至冬玩了这么久!” 她可是在蒙德等了她足足半个月! 荧皱了下眉头,趁着达达利亚给大家分面包,她忽然弯下腰凑在派蒙耳边问:“我给你寄的红肠好吃吗?” “好吃…!”派蒙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哎?你什么时候寄的红肠?好奇怪,但我好像真的吃过。” “你是怎么过来的?”她接着问。 “完全想不起来!”派蒙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怎么回事——” “嘘嘘嘘!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过,”荧装作和派蒙贴脸亲热的样子继续交代道,“接下来这几天你千万不要离开他们…我是说,达达利亚的家人身边,替我保护好他们。” 她怀疑不仅派蒙是真的,就连达达利亚的家人也全是真的——虽然她还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把大家都拉进同一个梦境里的。 她已经尝试过无数种逃离梦境的方法,但无一奏效,这个梦境太过于庞大真实,就算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就算清楚达达利亚就是破局的关键,也无法从这个梦中醒来。 这个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说,从昨天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梦里了? 是她小觑这个家伙了,这绝对不是一颗邪眼就能做到的事情,她昨天晚上仔细检查过了,他身上似乎也没有邪眼。 …又是多托雷搞出来的什么高科技吗?他们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梦境之外的达达利亚究竟知不知道他自己家已经被人偷了?! 旧的问题都还没解决,无数个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旅行者?” 脸上忽然被什么东西戳了戳,是派蒙的手,她正一脸不安地看着自己。 荧捏了捏她的脸安抚道:“我没事,你就当是过来度假吧,放轻松点。” “两个人在这嘀嘀咕咕半天,面包都要变得不好吃了哦,”仿佛是看穿了她俩的小动作,达达利亚的声音里略带了些警告的意味,“托克,你快告诉好人姐姐,在至冬,不好好吃饭的小朋友会有怎样的惩罚?” 托克摇头晃脑地背诵道:“不好好吃饭,浪费粮食的小孩子会变成冰雕,在春天到来之际融化成一滩水,重回大地母亲的怀抱。” …一看就是以前没少被教育。 但他描述的这个画面,荧却总觉得似曾相识,她似乎也看到过人从冰雕融化成水的场景。 她猛地转头看向达达利亚,他也正噙着笑看着她,仿佛在说:「都是真的哦」。 他手上人质太多,她不知道强行破局会有怎样的下场,失败的代价太大,她尝试不起。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真的很喜欢自己。 冬来·二十一 p o1 8c g.c om 一声碎裂的脆响将荧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紧张地循声望去,看到达达利亚站在托克的座位旁,下意识做出了一个类似躲避防御的后退姿势,刚才的动静就是从他们那里发出来的。 乳白色的液体洒了一地,其中还遍布着许多块玻璃的碎片。 原来是装牛奶的玻璃杯碎了,她松了口气。 发觉大家担心疑惑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达达利亚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托克,是哥哥没拿稳,你坐到我的位置上吧,这里我来打扫就好。” 托克像是被吓到了,过了好几秒才点点头,逃一样地离开了他的座位。 家里孩子多,打碎东西似乎是常有的事,这边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其他几个大人过多注意。 趁着达达利亚去拿扫帚拖把,荧递给托克一块她刚抹好果酱的面包切片,又怜爱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才轻声问道:“我们托克怎么吓成这样?” “刚才接牛奶的时候,托克不小心碰到哥哥的手,哥哥就突然露出了非常可怕的表情……” 托克委屈巴巴地接过面包咬了一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阿贾克斯哥哥生气时的样子。 “托克,哥哥像是会因为这种事发脾气的人吗?”达达利亚不在,安抚弟弟的职责就只能由她来代行了,“哥哥刚才一定不是故意要凶托克的,或许他只是刚好想打个喷嚏…比如…哈——哈啾!” “哈哈,好人姐姐,你学得好像!” 她装作要打喷嚏,露出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总算把托克给逗笑了。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ilehai.com 谢天谢地,平时没少看达达利亚哄孩子,这下派上用场了。 早餐过后,安东和托克非常自觉地留下收拾餐具。 为了锻炼孩子们的自理能力,家里详细地列出了值日分工表,除了经常不在家的达达利亚,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负责的家务。 作为家里的新成员,尽管和达达利亚一样没有硬性的劳动安排,荧还是会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跑腿、捡蛋之类的——重活累活都是哥哥姐姐在抢着干,完全不给她插手的机会。 虽然梦里不需要每天捡蛋,荧还是挎着个小篮子来到了鸡舍,她需要一个可以静下心来思考的空间,如果心事重重地坐在客厅里,一定会让达达利亚的家人担心的。 不料,在她之前,已经有人躲进了鸡舍。 “你在这干嘛?”她无奈地看着躺在干草堆上的达达利亚,只好放下篮子也一同躺了上去,“躺进去点。” “…哦。” 达达利亚听话地挪了下位置。 她都还没说什么,他就自己先开了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怪你了吗?” “没有,”她听到达达利亚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但我表现得不好,吓到他了吧?” “你不喜欢别人碰你?”荧捏了捏他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他没有躲开,“讨厌?” “会害怕,”怕荧误会自己不喜欢被她摸,达达利亚又连忙补充,“…但你可以碰!” “为什么我可以碰?” 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想牵上来,荧也就任由他拉住了她的一只手。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真的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有两岁,就连托克有时候都比他还要更像个大人。 “你的身体很结实…不会轻易受伤……” 似曾相识的言论,她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而且,你不会伤害我,我也不用杀掉你……” “胸口的伤还疼吗?”荧不怀好意地提醒他,“要不要再给你补一刀?” 达达利亚没有被她的话激怒,他摇摇头:“不一样的,他们是真的会杀了我的。” “「他们」是谁?”她一鼓作气地追问道。 “当然是敌人啊,伙伴…唔唔!” 达达利亚刚想笑嘻嘻地搪塞过去,便被她用一根本打算用来喂羊的胡萝卜堵住了嘴,他脸上的五官立刻嫌弃到皱成了一团。 “我说过了,别学他那样叫我。” 荧本就因为现状困扰得不行,无处发泄的怒火听到他这话顿时又从心头升了起来。 达达利亚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但愿他没被卷进这件事里来。 “呜、呜呜…!” 喉咙深处被最讨厌的胡萝卜卡得死死的,泪水逐渐从达达利亚的蓝眼睛里溢了出来,他难受到整张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着头求饶,示意自己再也不敢了。 觉得他现在的模样有些可怜之际,一种莫名的,恶劣的愉悦也油然而生。 …好解气。 “你昨晚没睡好?” 荧抽出胡萝卜,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个小骗子捂着嘴巴躲到一旁咳嗽干呕。 她留意到达达利亚眼睛下方有一圈憔悴的青黑色,是之前没有的,他那张白生生的脸此刻看起来有些病态。 “咳咳…没睡……”看她手里还握着胡萝卜,他连答话都警惕地捂着嘴巴。 荧突然觉得手里的胡萝卜比什么审讯刑具都管用,她举着胡萝卜作势要再塞一次:“为什么不睡?有我在睡不着?” “我不能睡着,睡着了会…会做梦……” 不知是害怕又被她塞胡萝卜,还是害怕她生气,达达利亚瓮声瓮气地答道。 不能睡着…?做梦? “…达达利亚去了哪里?” 她问出了心里真正想问的那个问题。 “我不就在这…呜!!” 她不耐烦地用胡萝卜敲了敲他的脑门:“我是说,「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达达利亚原本纯良无害的面容突然扭曲了一瞬,下一秒又立刻恢复了正常。 “哼哼…他也正处于一场…专属于他的噩梦之中。” 荧被达达利亚最后的那个表情弄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她后来又尝试了好几遍也没能再从他嘴里问出别的情报来,他什么都不肯说了,一看到她拿胡萝卜就哼哼唧唧地蜷缩成一团,仿佛刚才面露凶光的人不是他。 “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用手指戳了下草垛子上盘着的那一团。 按照梦中的日期设定,今天是颂冬节的第一天,集市上应该很热闹。 达达利亚偷偷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她,看到她已经把手里的胡萝卜丢去喂羊了才敢放心舒展开身体:“嗯…!要去!” 再次来到海屑镇最中心的那条街上,面对相同的场景,荧的心情却是大大不同。 这里和她记忆中一样热闹,但却多了几分阴森的鬼气。 驻足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每个人嘴里都在重复着那一两句台词。 「啊,真热闹。」 「好多人啊。」 「妈妈,我要吃那个…!」 繁华的街头人声鼎沸,却也死气沉沉。 荧不知道这个梦境有没有边界,但能肯定的是,这个世界绝对很大,大到足以将现实里出现过的所有场景完全一比一复刻进来。 须弥水天丛林…她的尘歌壶,列车沿途的城市乡村,海屑镇。 此前在须弥经历过的「花神诞祭」,梦境的范围也仅仅只有一个须弥城那么大,尚且需要教令院和神之心在背后不断供能。 维持这个梦境,一定需要消耗极大的能量,是什么在支撑着这庞大的能源供给?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买!” 一旁的达达利亚轻轻地勾了勾她的小指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 “…反正不管买什么,吃到的也都是各种罐头食品的味道吧?” 听着她扫兴的抱怨,达达利亚只是像犯错的孩子那样缩了缩脖子:“对不起…我没吃过那些,想象不出来它们的味道……” 其实,他有吃过这些食物的记忆,但他已经想不起来它们的味道了。 “你吃过冬都中心广场的冰淇淋吗?”荧随手买了个冰淇淋,尝起来居然是土豆泥加白砂糖的味道,“很好吃的,和这个完全不一样。” “…没吃过,我…我没有钱。” 他跟踪他们的时候也去过那里,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在广场上散步,买冰淇淋,亲吻…… 他虽然没吃过,但他能想象,那一定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她替他打抱不平:“多托雷这么抠?连零花钱都不给你。” 他点点头:“在研究所里…吃饭不需要花钱。” “那海鲜呢?”她又问,“我是说活的,现捞现吃那种。” “罐头的话…吃过几次,”达达利亚努力回想了下,“至于活的,那个人不喜欢空气中有鱼腥味,所里不让养鱼。” 之前有个研究员在自己的工位上养了一缸小金鱼,还被骂了。 那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活的小金鱼,他偷偷把那人丢到垃圾桶里的金鱼捡回来用脸盆养着,可能是缺少制氧的设备,它没活多久就死掉了。 荧试探地问他:“以后我们一起去吃吧?很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以后?”达达利亚跟着重复了一遍。 她看到他的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暗淡了下去。 “是啊,你不想吗?”她继续撺掇他,“手臂那么大的虾,盆那么大的螃蟹……” 他坚定地摇了摇脑袋:“…不想!” “骗人,你明明很想。” …她都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了。 “你吃过璃月菜吗?金丝虾球、水煮鱼、烤吃虎鱼……” 达达利亚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他全都吃过的,只是那些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明知故问:“为什么?你不是听得很入迷吗?” “你故意的,你知道我喜欢你,你说的东西我也全都会心生向往…所以,不能听你的话。” 他一脸的沮丧,撒气地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就这么永远一起在这里生活下去不好吗?你想要的…我都会努力给你的,至于食物不好吃…我也会想办法的。” 天空突然无端地阴沉了下来,隐隐有了些暴风雪的前兆,路上的镇民仿若无知无觉未闻未见,如剧场中的提线木偶般继续着他们的活动轨迹。 “你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做他的替身吗?”没有被周遭环境的变化震慑住,荧迅速镇定下来,“你屡次故意露出破绽,就是想让我分辨出你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时候都已经不是经验不足和愚钝能解释的了,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想…你要是能喜欢上我就好了,我是说,现在的我。” 达达利亚抬起手,隔着手套轻轻触碰着她的脸:“抱歉…让你经历这么痛苦的事情,但请你放心,等一切结束后,我会删除掉这段让我们都不愉快的记忆,成为你喜欢的那个达达利亚。” “你顶替了他的人生,就等同于抹杀了你自己的存在,”荧深吸一口气,“做你自己不好么?我从来都把你当成是另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长得像达达利亚」的替代品!” “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达达利亚打断她的话,与此同时,一道紫色的闪电在他身后落下,原本零星的细雪骤然间变大了,伴随着狂风在空中肆意乱舞,“你也认为我是冒牌货,对吗?或许是吧,但我从一开始就是作为「达达利亚」而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一切…原本就是属于我的。” “…我宁可永远被当作替代品,也不想再次失去现在的这一切了,”他的眼眸变得暗淡下来,里面找不到一丝光亮,“我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还有…你。” “再次…?”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异常的关键词,“多托雷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和达达利亚…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的爸爸妈妈…?他难道不是多托雷从哪里找来的和达达利亚相似的人吗? 达达利亚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他沉默了许久,忽然又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前面有好大的冰雕,我们过去看好不好?” 荧也没办法再继续问下去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栋摇摇欲坠的危楼,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瞬间崩溃,坍塌。 “嗯,走吧。” 这次,她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天气渐渐恢复正常,隐约还能看到些许难得的阳光,仿佛刚才的那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今天的晚饭自己一个人做,真的没问题吗?” 荧有些不放心地又看了厨房一眼,只见达达利亚如临大敌般地站在案板前,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菜刀:“嗯,没问题的。” “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不知道是不是在和真正的达达利亚较劲,晚饭他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插手,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完成。 烹饪是达达利亚的兴趣爱好,有他在家的时候,其他家人一般都默认他来下厨,不会去跟他抢厨房——他们不得不承认,阿贾克斯的厨艺确实是家里最好的。 “小荧,快过来。” 一来到客厅,荧就看到达达利亚的妈妈坐在沙发上朝她招手,她已经准备好了甜点和茶。 荧刚走过去,达达利亚的妈妈就从身边的篮子里取出了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贴到她身前比划,嘴里郁闷地嘟囔:“真是奇怪了,我记得之前有给你准备毛衣啊,但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件是我重新织的,花色和图案你都还喜欢吗?” 这件毛衣和现实中的那件样式分毫不差,但尺寸却刚刚好。 荧心下一沉,糟糕,这个妈妈果然是真的。 这件事居然把他的家人也牵扯进来了。 “谢谢妈妈,我很喜欢,荧将嘴里客气的话咽了回去,客气在这个家里只会显得疏远,不够亲热,“好香啊,今天的点心是黄油蛋糕吗?” “猜对了,小狗鼻子还挺灵,快吃吧,”达达利亚的妈妈放下毛衣,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扰,“就是我前几天买的肉桂粉不见了,不然还能做肉桂苹果蛋糕,唉,是不是年纪大了开始健忘了?” “怎么会,一定是被阿贾克斯拿走忘记放回去了,您别担心。”荧安慰道。 见达达利亚的妈妈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问:“…还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我给大家准备的毛衣样式突然变了,”听了她的话,达达利亚的妈妈终于流露出不安的神情,“变成了…两年前颂冬节的那套,我记得清清楚楚,两年前我织的是棕色的小熊图案,去年是黄色的小鸭子,今年是橙色的小狐狸。” …两年前吗? 荧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日历,日期刚好也是两年前! 达达利亚的妈妈顺着她的目光也望了过去:“呀,这日历…怎么回事……” “妈妈,您先冷静下来听我说,”见再也隐瞒不下去了,荧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指,“因为一些原因,我们现在被困在了两年前的一场梦境中,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请您不要害怕……” 她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达达利亚的妈妈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全程一直没有开口打断,只是不住地点头。 直到她说完,才感觉到一股同样温暖的力量握住了她的手:“嗯,妈妈都清楚了,你不要着急,有什么想法尽管放手去做,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不要自己一个人全担着。” “怪不得…总觉得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还以为是上辈子的缘分呢。” 明明自己已经害怕到眼眶都红了,达达利亚的妈妈却还在强撑微笑着安慰她:“不怕啊,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们大家也能一起帮着想办法,有妈妈在呢。抱歉,这次…是阿贾克斯拖累你了。” 真正的儿子不知所踪生死不明,而厨房里的,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怪物。 自己养育的孩子有所变化,做妈妈的又怎么会感知不到?她从见面起就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是我自己太掉以轻心了,”荧特意告诉她这些,就是担心「他」会对达达利亚的家人下手,“还有,您要小心那个人……” “嗯,我会的,”达达利亚的妈妈轻轻叹了口气,“但我总觉得这孩子对我们也没有恶意,他以后…会怎么样呢?” 荧能理解她的不忍心,她又何尝不是如此,能够大团圆包饺子解决自然是最好,任何一个人受伤她都会难过的——除了多托雷。 “不知道,但如果他愿意放我们离开,我也会尽力帮他脱离坏人掌控的。” “怎、怎么样…?” 达达利亚忐忑不安地攥紧了围裙的下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手下厨。 “…相似度能达到百分之八十,”荧忍不住又叉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很不错了,毕竟是你第一次做饭。” 她都已经做好了吃「奇怪料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入口的竟然是美味佳肴。 “原来…给人做饭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我好像也喜欢上做饭了,”达达利亚笑眯眯地看着她吃肉,“啊,嘴巴边上沾到汤汁了。” “哪里?”她伸出舌头舔了一圈,但什么都没舔到,“现在还有吗?” “我帮你……” 他忽然弯下腰,在她嘴唇上舔了一下:“现在没有了。” “你啊,不可以随便这样舔人。”荧拿这个家伙实在没办法。 尽管知道不是同一个人,但她和达达利亚亲密惯了,被他这样亲近,一时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真的太像了。 “我才没有随便…我只亲过你一个人,”达达利亚不高兴地噘起嘴,“他都可以亲……” “他是他,你是你,”荧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小孩子家家不要问这么多,赶紧把菜端出去。” 达达利亚委屈地端起菜:“哦……” 背过身时,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偷偷上翘了起来。 ——这果然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达达利亚的妈妈跟孩子们说了些什么,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的托克主动地叫住了正欲躲回房间的达达利亚:“哥哥…等一下要不要和大家一起看映影?” “…我吗?”达达利亚看起来有些局促,他下意识扭过头想要征求荧的意见,见她点了点头没有反对,这才敢应承下来,“好啊。” 今晚挑选映影带的特权落到了达达利亚的头上,他毫不犹豫地从中挑选了一部老少皆宜的家庭喜剧片。 说是轻松喜剧,过程却有些催泪,讲述了一个由于战乱与家人失散的少年,在经历一段啼笑皆非的旅程后重新找到回家之路的故事。 “真好啊,他的家人一直相信他没死,还等着他回家。” 临近片尾,看到主角一家人团聚的画面,身侧的达达利亚小声感叹道。 荧本想问他你的家人呢,又想到阿茂的情况,只好安慰他:“…以后一定也会有人愿意像这样等你回家的。” 他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将脑袋枕到她肩膀上,像小动物一样轻轻蹭了蹭。 “达达利亚…?” 映影结束了很久,大家都打着哈欠互道晚安回房间了,肩膀上的达达利亚还是没有动静。 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想到他乌青的黑眼圈,荧觉得他可恶之余又特别可怜。 算了,让他继续挨着睡吧,难得他能安心睡着。 她也很好奇…他睡着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等着等着,荧不知不觉地也跟着睡着了。 再次睁眼,面前是一片浩瀚的宇宙,宇宙之中悬浮着无数道紧闭的门,她整个人也失重般地飘了起来,身旁熟睡的达达利亚不知所踪。 ——这下玩大发了。 荧在原地徘徊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打开了其中某一扇花纹奇特的木门。 门背后,是茫茫的沙漠。 这给她干哪儿来了?这还是至冬吗?! 直到看见几个滚过去的风滚草和路过的野生驮兽,荧才终于敢确定这里是须弥。 突然间地动山摇,就连地上的尘沙都飞扬起来糊了她一脸,她被呛得连连咳嗽,忙找了个高地查看附近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一座山正在缓缓朝她走来。 她连忙手搭凉棚仔细端详,这哪里是山,分明是一座山那么高的独眼巨宝!! 荧以前也开过这玩意,知道它脑袋上边有驾驶舱,正当她透过驾驶舱的舷窗好奇到底是谁在驾驶这台沙漠巨宝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哥哥?! 她看到了空、托克、达达利亚还有一个有些眼熟的黄毛…等等!这黄毛不就是她自己吗?! “好人哥哥!轰那里!那里有块大石头!快用大炮轰它!上面好像还停了只黄头白身的鸟儿!今晚我们可以吃烤禽肉了!” 隐约间,她仿佛听到了托克欢快的叫声。 什么大石头,巨宝瞄准的方向,不正是她站着的地方吗?!能把她一个大活人看成鸟儿,熊孩子什么眼神! …等回去就让你哥哥带你去配副眼镜! 不对!她得先有命回去!! 顾不得再犹豫什么,她连滚带爬地顺着来时的路逃回了门外。 荧靠在门背上气喘吁吁,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是什么…是托克的梦境吗? …为什么托克会梦到哥哥?难道他们以前见过? 知道门背后是什么,荧心里也有底了,还好不是什么随机生成的恐怖场景。 接下来…她的目光锁定了另一扇粉红色的门,这个光是看外观就充满了浪漫色彩,或许是某个少女甜甜的梦乡。 虽然偷窥别人梦境是有些不道德,但为了找到拯救大家的办法,她可以豁出去。 “安东君——!上学——要迟到了哦!” 青梅竹马的少女娴熟地从相邻的阳台上翻了过来,透过玻璃窗,她发现少年还在床上酣睡。 她悄悄地推开窗户,蹑手蹑脚地走到少年床前,猛地一掀被子:“起、床、啰——噫呀!变态安东君!居然只穿着内裤睡觉!” 而安东君,这个梦的主人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来人是青梅竹马的千和,他立刻满脸通红地拉起被子掩盖住自己的身体:“千、千和酱!你怎么又擅自进来了!就算是青梅竹马…我、我也已经是个男人了哦!” “安东是笨蛋…!要不是担心你迟到谁要来找你!再也不理你了!笨蛋笨蛋笨蛋!” 气鼓鼓的千和酱翻窗子逃走了。 与此同时,荧也默默地关上了门——在叼着吐司面包撞人的天然呆电波转校生和清冷严肃但反差萌的眼镜娘风纪委员前辈登场之前。 …就当作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吧。 “总裁,这是这季度蒙德、璃月和枫丹那边的火水订单,请您过目。” 闻言,办公桌后的女人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她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中盛满透明酒液的高脚杯:“呵,天凉了,让晨○酒庄破产吧。你,晚上提壶开水去把他们酒庄的发财树浇死。” “啊…?总裁,人蒙德老板也不兴养发财树啊,上回针对潘塔罗涅旗下酒庄的手段在他那行不通的。” “蠢材!你不会现买一棵发财树种他家葡萄园里?藏隐蔽点!别被人发现了!快去!” “…是!!” …… 担心自己窥见商战的肮脏内幕会被灭口,荧再度迅速地关上门。 对不起,打扰到未来总裁的宏图伟业了。 …大人的世界就是要比小孩子的梦要更残酷一些呢。 荧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一条缝,发现不是什么非礼勿视的场景后,顿时舒了口气。 至冬宫。 “祝贺你,同志。” “还这么年轻就获得了如此伟大的成就,祝贺你,年轻人。” “女皇陛下也会为你的杰出而感到骄傲。” 达达利亚的哥哥众星捧月般地被胸前佩戴着累累勋章的将军元帅们环绕着,他是本年度「至冬英雄」称号的获得者,即将要被授予来自女皇陛下的封赏。 “这把全至冬最伟大的全自动手枪,将以你名字的缩写命名……” 面对来自国内外知名媒体记者的采访,这个红头发的年轻人不禁喜极而泣:“妈妈!爸爸!我上报纸了!” 荧拼命克制住自己,直到回到门外才敢放声大笑出来。 …好吧,这是到目前为止最健全的一个梦了。 这又是哪,场景好眼熟。 …渊月螺旋? 谁这么可怜啊?连梦里都在打深渊。 “有大家在身边,伤口就…痛死了!” 啊,班尼特怎么在这里? “可叹,落叶飘零…往返自然!” 等等!万叶!现在还不能扩散! “嘿…哈!锅巴,喷火!” 不行…光凭这三个孩子伤害完全不够!将军呢?阿蕾奇诺又去了哪里?!莱欧斯利也行啊! 荧一时忘了自己正身处于某人的梦里,她拔剑就准备上前救场。 但有人先她一步冲了上去。 “势如狂澜——!” 这招式…难道是他?!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场上,不知为何,身形却比她记忆中的要小上好几圈。 他们四人一套行云流水的攻势下来,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敌人皆被尽数诛灭,一个不留。 …赢了! 正当荧还在庆幸这次没有人受伤,一个人悄悄走到她身后,伸出双臂抱住了她。 “…达达利亚?”她试探着问道。 难道…这是达达利亚的梦境? “嫂嫂别回头,我是我哥。” 背后,一个来自少女的声音如是说道。 …感觉好累。 荧心情复杂地关上了门。 但她没有时间休息,在达达利亚醒来之前,她要尽可能多地在梦境中找寻离开的线索。 接下来开哪扇门好呢? 两扇完全一模一样的门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两扇门的位置如镜面般对称,不像其他的门,都是随意地悬浮在空中,它们一明一暗,仿佛暗示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紧密关系。 荧下意识就想要去开那扇处于明亮之中的门。 但当她的手即将接触到门把时,她又突然反悔,转身拧开了那扇处于阴影之中的门。 门背后隐隐传来的哭泣声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不知道是什么人居住的房间,狭窄逼仄到只能堪堪放下一张床。 “妈妈…爸爸…呜……” 床上没有人,而房间的角落里,一个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孩子正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呜咽。或许是不想被别人知道,他连哭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伙伴…救我……”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荧条件反射地就想到了达达利亚,他总爱这么叫她。 面前的孩子…难道是达达利亚? 橘红色的头发,苍白到仿佛没见过太阳的肌肤…… …是他? 她刚想伸手抬起他的脸确认,但她的手居然没有实体,直接从他的头上穿了过去。 …怎么回事?她碰不到他,刚才在冬妮娅的梦境里,她明明还和冬妮娅有过肢体接触。 难道是因为两人所处的时间线不同?刚才他们的梦境都是现在或是未来,而这个梦境里的达达利亚则处于过去。 ——这是他曾经的记忆,她无法改变,所以不能触碰。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孩子立刻停止了哭泣,他用袖口抹干脸上的泪水,像一头未经驯化的野兽那样戒备地盯住了房门。 荧看过达达利亚小时候的画片,如果忽略掉这孩子脸上此刻显露出的不屈和怨恨,他们简直毫无二致。 毕竟那个真正的达达利亚在四五岁时,也还是个只知道抱着大饼啃的傻孩子。 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最后在门外停了下来。 “咔嚓。” 门锁被人打开了,多托雷戴着他那张讨厌的面具出现在了门口。 小达达利亚第一反应就是想往门外逃,但他的尝试很快就失败了,他整个人被多托雷拎着后衣领提了起来。 “放我出去…!你这样陷害同僚,女皇陛下要是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小达达利亚在多托雷手上不断挣扎,拼了命地伸长腿想往他身上踹,但奈何腿太短,连多托雷的实验服外袍都没能沾到。 执行官的记忆已经开始在他的大脑中复苏。 “…同僚?女皇陛下?呵呵,”多托雷丝毫没被他的话吓唬住,像丢垃圾那样把他又丢回了这个笼舍般的房间里,“就算放你去跟女皇告状,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 以前的他对上二席尚可过上几招,但现在这样弱小的他,完全不是多托雷的对手。 活下去…只要他活下去,一定能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他一生下来便拥有达达利亚全部的记忆,从记事一直到这份备份被保存下来的那天。 虽然幼童的大脑发育得不完全,还不足以立刻消化所有的信息,但他清楚地记得,他叫阿贾克斯,他有家人,他的家就在海屑镇。 为什么会被丢到这里遭受折磨,是因为他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被家人抛弃了吗? 有没有人能够来救救他?只要能把他从这里带出去,他以后一定会做个乖孩子…再也不贪吃不调皮了…… 这里的东西好难吃…尤其是蔬菜,吃起来像绿化带一样,人也都很凶…… 他都快要忘记妈妈做的面包有多暄软,爸爸熏的红肠有多好吃了…… 有时候,他甚至都怀疑他们只是源自于一个孤儿可怜的幻想,是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如果他们是真的,为什么家里丢了孩子他们不着急?是因为这里太隐蔽了他们找不到吗? 后来,他又长大了一点,恢复了属于执行官「达达利亚」的记忆,他开始经常做梦,有时候还会梦到记忆中那个骑士一样的女孩子打破牢笼,将他拯救出去。 她抱着他小小的身体,温柔地笑着说,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来晚了。 她像个真正的骑士那样,带着他回到了海屑镇。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她,大家一起围坐在火炉边,好暖和。 达达利亚偷偷将练习册的纸撕下来给家里和「伙伴」写了无数封信,但一封都没能成功寄出去。 他向这里负责给他送饭的研究员求助过很多次,许诺帮他寄信会给他们很大一笔酬劳,但每次他们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把他的信上交给多托雷,换来一顿挨饿或是和怪物的「争斗」,有时甚至还会给他注射大量精神阻断剂,美名其曰「锻炼抗药性」。 拜这一支支精神阻断剂所赐,他的思维模式也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那不是你的家人,是「达达利亚」的家人,你只有成为「达达利亚」,才有资格把他们当成家人。” “在成为真正的「达达利亚」之前,你的名字,是T-11。” 当时的他还不能理解这些话背后的含义,一直觉得自己是被多托雷陷害才会变成小孩子的模样,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看到了许多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他们都是「达达利亚」。 回忆的时间线似乎又前进了一些,再次出现在荧面前时,达达利亚已经是个比她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的少年了。 实际年龄不到两岁的他被注射了特制的生长激素,伴随着无时无刻的生长痛,他过早地长成了少年的模样。 达达利亚似乎完全消化了那些记忆和他现在的身份,稚气未脱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半点彷徨与愤怒,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和冷漠。 “今天也没来……” 达达利亚习惯性地在日历上又画了个叉,像这样的叉,他记不清自己究竟画了多少个了。 六百个,还是七百个?每天的训练和「争斗」都那么枯燥无味,他连今天明天都分不太清了,时间在他身上已然失去了意义。 他都已经长大到自己记忆中曾经的模样了,还是没有人来拯救他。 等待着被她解救,曾是他刚出生那半年里最甜蜜的幻想。 有谁会冒着得罪「博士」的风险,来救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白鼠呢? 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一定可以…… 达达利亚怨恨过她无数次,也自我开解过很多遍。 她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她也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等她来救他。 现在她既是他的精神寄托,又是他的复仇对象。 为了自保,他也开始伤害那些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善良和忍让是无法支撑他在这漫长的煎熬中活下来的。 他们之中,只能存在一个达达利亚。 再后来的某一天,他听说她把「海勒西斯」给炸了。 那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是他最深恶痛绝的地方。 要是…能再早一点来,是不是就可以把他也一起带走了? 他怨过她,也恨过她,但这一切的感情,在医院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又瞬间全转化成了百分百的喜欢。 当时他作为所里唯一的「达达利亚」,已经有了参与会议的资格,得知「Dolores」刺杀失败的消息后,他主动请求上去支援,或许是出于想看热闹的心理,多托雷同意了。 这是达达利亚第一次离开研究所,也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直接地看到了她,而不是通过记忆或图像之类的媒介。 …原来是她,怪不得「Dolores」会失败,就算是他亲自出手,也是会失败的吧。 “你是谁?” 浴室里,明明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他却还是故意用刀比划着她的脖子这样问道。 她现在很虚弱,就算他不借助别的力量也能轻而易举了结掉她。 杀与不杀的念头在脑海中来回出现。 他当然爱她,但有多爱,就有多恨。 “我…我来给你送礼物……” 看着她颤颤巍巍递过来的那两只小纸鹤,尽管知道这是她拖延自己的借口,他还是为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而倍感欣喜。 他果然…还是最喜欢她了! 如果他完全成为达达利亚,她也会…喜欢上他吗? 一片漆黑。 这场充斥着某个人回忆的噩梦已然落幕,荧在原地又站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还有另外一扇门没有打开。 那扇门中上演的,又会是谁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