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无悔》 楔子 午后沉闷的气氛笼罩住这偌大的空间──普通人可不常来这里,或者该说,普通人还是少来这里吧!会来这里的人,不论是自己愿意来,还是被逼着来,都等于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那个高高坐在前方的人。 那是个刚满三十岁的年轻女子,但清秀的容貌显得很年轻,不过她将头发绑了起来,在头上绑成一个发髻,露出洁白的颈项,两颊垂落着发丝,再加上一副金框眼镜,让她整体外型显得成熟稳重。 她翻阅着桌上的卷宗,一只手拿着笔不停抄写着,时而跳到一旁翻阅那本厚重的法典,同时分心听着台下的人说的话。 这是法庭,是决定有罪与否的法庭,更是决定生死的法庭;而她负责的,就是决定下面那个人有罪与否,决定要他生,还是要他死! 很多人说,她真是好运,工作稳定、薪水高,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若非铁石心肠的人,一定无法稳稳坐着这法官的位置。不然,被告随便几句言语就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哪还能公正的审判? “庭上,我们针对警询与检察官讯问的自白证词提出质疑,被告是在警方与检方强暴、胁迫之下,才会做出认罪的自白,这严重违反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六条第一项之规定,我方要求排除证据” 旁听席里议论纷纷,她终于抬起眼睛,眼神有点慵懒,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可是专注得很。“检方?” 一名身着黑领、黑袖,紫色对襟镶边的检察官服制的男子站了起来,他的年纪与坐在庭上的女法官相近,都刚满三十岁,是本案的公诉检察官。 “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六条第一项规定被告之自白出于强暴、胁迫者,不得做为证据,检方绝对没有以强暴、胁迫之方式取得自白,不然,检方声请庭上准许当庭勘验侦讯录音。” 她看向被告一方,被告的律师点头,她只能无奈同意“好吧!我们来勘验录音!” 她很清楚,这只是被告的诉讼手段──这个被告是个惯窃,几次偷窃被抓,都因为不是什么大罪,判刑没多久就放出来;但这一次,看来检方是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人。 况且,这个男人现在在地检署是出了名的大刀检察官──严士扬检察官,有谁不知,那个罪犯落到他的手中,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她──沈佩璇──跟他可是大学同年级、同班同学。 她已完成候补与试署阶段,成为正式的实任法官,是地方法院出了名的年轻“美女法官”这可不是她在自夸,至少在昨天开庭时,有个老律师还这样喊她,害她差点连法官的威严都无法维持。 而他,因为兵役的关系,晚了她一年才通过考试,目前还是个试署检察官,但依照他这几年来的表现,破了几个重要的大案子,转成实任绝对不是问题。至少现在要出庭时,地检署还派他担任公诉检察官,显见他受到器重的程度。 她是很乐见他有这样的表现啦!但有时还是替他的冲动与火爆个性一把冷汗她太认识他了,她知道他绝对没有恶意。 书记官将录音带准备好,透过播音系统,将被告在地检署接受检察官侦讯时的录音播放出来── “监视录像器都拍到你出现在那里了,你还说你是恰好经过,你真神啊!你一经过,那里就发生窃案?”语带奚落。 “我我哪里知道” “你不知道?”男人传出吼声。 现场所有人都是一惊,只有严士扬及沈佩璇老神在在的坐着,两个人像是早就习惯一样。 “”像是吓呆一样。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看清楚了这张单子上列的十七件窃案是不是你干的?” “”“你还不肯说是不是?那好,我没那么多美国时间继续跟你耗,我先向法官申请将你声押,把你关起来,你到牢里好好想清楚,三天后我再来问你,看你说不说!” “不要啦!检察官大人,我说啦我说啦” 不勘验录音带,光看笔录还真不知道侦讯现场这么“精采”──笔录虽然一字不差,但语气“差很大”! 严士扬的大嗓门真是让人难以承受,被告被吓得什么话都说了。 录音带一播完,被告律师立刻义愤填膺的站起来“检方用这种手段恫吓我的当事人,甚至还欺骗当事人,让我的当事人以为会遭到声押,才会认罪,这样的自白根本没有证据能力,请求法官裁定排除证据。” 沈佩璇看了看被告,再看看检察官──她的这个老同学真的很会给她找麻烦!窃盗案件是独任审判,她只能一个人做决定,谁也不能商量。 好你个严士扬 翻开笔录“笔录记载,下午三点五十分之后,侦讯暂停了半小时,这半小时做了什么事,为什么暂停?” 此话一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严士扬也很狐疑,但沈佩璇不看他,竟然看向被告。“只听检方说,被告这边可能不满意;那被告,请你告诉我,那半小时在地检署发生了什么事?” 被告想了一想,不好意思的说了“吃下午茶检察官大人买了水煎包,大家都肚子饿了,就暂停了一下。” 旁听席里竟然传来笑声,但不敢太张扬。 严士扬耸耸肩“庭上,人总是会肚子饿的,吃个下午茶并不为过吧!” 沈佩璇点点头,话锋一转“第一,这个自白证据不是重点,就算排除自白,监视器拍到的画面、现场采集的指纹,都可以做为证据;第二,我不认为这样的讯问构成强暴胁迫,毕竟被告当时还吃得下东西!” 被告律师立刻站起来“庭上,这份自白如果作为证据,等于是让我的当事人承认这十七件窃案全部都由他所为” “我本来就不会只凭自白来判案,每件窃案都应该要有充足的证据,证据不足就是无罪,绝对不会让他统统扛起来。”她很明快的认定,法庭内没人再说话。 但是她还有话要说──于公,她应该说;于私,基于这多年的交情,她更该说。 “严检察官,讯问被告,应出以恳切之态度,不得用强暴、胁迫、利诱、诈欺、疲劳讯问或其他不正之方法,刑事诉讼法第九十八条说得很清楚,我想你一定知道。” “我知道啊!”“既然如此,为什么每次讯问被告,都要这样大小声?” “庭上,大小声不代表就是强暴、胁迫,只能说,我天生嗓门大。”他说得很“恳切” 旁听席又传来低声窃笑,甚至连坐在检察官席的另一位检察官也抿唇笑着──毕竟地检署的人都知道,沈佩璇与严士扬可是同窗四年的大学同学,听这语气,明显是在互杠。 “嗓门大也要注意别人的耳朵受不受得了!我审理了几件案子,都从你手中起诉,每件案子的被告都声请我排除自白作为证据,每个人都说被你强暴、胁迫,是每个人喔!没有一个例外喔!” 严士扬很无奈,坐正在位子上“庭上,侦讯取得自白,只是让被告有个配合调查,展现犯后良好态度的机会,坦白说,除此之外,自白没什么意义,况且检方有自信,我们在物证与人证的搜集上,已经做得很齐全了。”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做得更完美一点?讯问的时候,声音放小声一点不就好了?你可以省麻烦,被告也不会一天到晚质疑你非法讯问。” “抱歉,庭上,侦讯的时候,火气一上来,就会比较大声。” 严士扬此话一出,沈佩璇也不客气了“每次审理你起诉的案件,我还得花时间去裁定这个证据该不该排除、那个自白该不该排除;对!这是我的工作没错,但你侦讯时,火气不要太大、声音小声一点,就可以帮我省掉很多麻烦,严检察官,这只是举手之劳吧!” “我” 眼见这两人竟然就要当庭杠上,连被告和他的辩护律师都愣住,另一位检察官赶紧站起来想要缓颊。 “士扬,别说了。”小声劝诫,再看向法官席的沈佩璇“庭上,检方这边知道了,以后会多注意的,检方知道庭上关注的是被告的人权以及检审和谐,检方会注意的。” 严士扬看着她,眼神里竟然还有着一丝无奈,好像她很不可理喻的模样,沈佩璇在心里叹口气,她太认识他了。 他为了自己心里的正义,可以就这样往前冲,什么都不顾;而她,从以前到现在,也就只能这样在后面拉着他,别让他冲太快。 “今天先到这里,下次开庭时如果没有别的程序要进行,我们就辩论终结,到时会宣布宣判期日,退庭。”沈佩璇站起身,所有人都起立送法官离开。 严士扬也不例外,他看着沈佩璇离开,心里既无奈、又好笑。 “士扬,搞什么鬼,跟法官杠什么杠?我早就告诉你,检审和谐是假的,你不怕法官判被告无罪吗?”另一位检察官是前辈,开口就是一阵劝告。 “无罪?瞎了眼才会判他无罪!”严士扬不相信“她不会的,她才不是那种人。” “你又知道了?” 谁都知道严士扬跟沈佩璇大学同班四年,至今也认识了快十年了,但出了社会,来到这人世间最肮脏的地方──也就是法院,人会变成什么样,谁知道? 严士扬摇摇头,看着那早已不见人影的审判长席,心里不禁浮起笑──他知道,她不会的;该有罪就是有罪,她不可能乱判! 他也知道,她一直是那条拉着他的绳子 第一章 他说得没错,证据已经很齐全了,包括留在现场的指纹,以及监视摄影机拍下的清晰画面,她不可能当作没看见,不可能让应该负起责任的嫌犯逃过一劫。 虽然严士扬的许多做法,她不太认同,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在那个位置上,很多事她并不清楚,虽然她不太认同他,但她还是愿意相信那个男人会有自己的分寸。 本庭宣判,被告犯刑法第三百二十条窃盗罪,共犯下十七项窃盗罪名,依刑法第五十条数罪并罚之,判处六年五个月有期徒刑。本庭并裁定被告应强制工作三年,以矫恶习 抱着一堆卷宗,沈佩璇气喘吁吁回到办公室。 老实说,每天在法院的生活还真是忙碌──一个庭接着一个庭开,羁押庭、准备程序庭;辩论庭、审判庭,从早忙到晚。 开庭结束后,她回到办公室还得跟一票卷宗奋战,更必须在宣判期限前,将长篇大论的判决书写出来。她就这样过着每一天,每回总是等到夜深人静时,她这才惊醒过来,发现早就已经离下班时间很久了。 一堆卷宗放在桌上,她低头整理,一边动作,一边开口询问着那个站在她身后的人。“学姊,现在几点了?” 那人脸上挂着笑容“法官大人,快五点啰!” 沈佩璇将文件整理好,抬头看向她“怎么一下子就五点了?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没做什么事。” 对方无奈笑着“小璇,你一早八点半进来,就开了两个羁押庭;中午审理高院发回的羁押裁定,下午开程序准备庭,空下来的一个小时不断的赶判决书,然后又开辩论庭法官大人,您已经做了很多事啰!” 沈佩璇苦笑,此刻终于能借着跟学姊聊天的机会,稍微放轻松。 她每天的生活只有紧绷二字能形容,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处理着她的工作,深怕会有误判;每件证据都要判断,文书卷宗中的每个字都要考虑难怪士扬宁可去当检察官,也不愿意当法官。 “小蓉学姊,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这个小蓉学姊名叫李嘉蓉,是沈佩璇和严士扬在大学时代的学姊,大了他们两岁。 学姊大三那年就被外系的学长拐走,甚至还生了孩子,还没毕业就休学;孩子生下来后,结完婚,学姊才复学,回到学校完成学业;毕业后,学姊不参加司法特考,成了法律工作的逃兵。 不过沈佩璇倒觉得,其实学姊现在的生活更幸福──学姊的老公工作还不错,两个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学姊在地院当她的法官助理,帮她整理卷宗、处理些杂物,不会太忙,还能兼顾家庭。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适合的路要走,像我,我就不适合当法官,更不适合当检察官;相反的,小璇,你很适合做这一行,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挥挥手“以前我还满喜欢听这种称赞,现在我只觉得很累。”一脚踩进来,还能不能再退出去,心里也没个底。 念法律系好像都注定要走这一行──当年,她好像也没多想,就这样报考、考取,通过司训所训练、通过候补与试署,然后走到这里。 这份工作稳定,薪水不错,至少对她这个单亲家庭出身的孩子而言,已经算是光耀门楣,让父母脸上有光。 李嘉蓉突然凑到她身边“我倒觉得你这样也不错起码你们一个在地院、一个在地检署,算是近水楼台” “你在说谁啊?” “士扬啊!”学姊一脸兴味十足的模样“听说你们前几天才当庭互杠?沈大法官!” “还不是自白的事,士扬每次讯问嫌犯都要大小声” “那种太专业的事情我不管,不过我没听说过士扬在其他法官的庭敢这样跟法官互杠,所以你对他而言应该是很特殊的吧?” 沈佩璇不语,摇摇头,回到座位上准备审阅卷宗。 但这个动作却被小蓉学姊当成是逃避。“小璇,每次谈到这个,你都回避。”叹息“你觉得士扬不好吗?” “我没有这样说。”这点她是一定要否认的。 “那为什么不试试看?你们两个人身边这么多年都没别人,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 沈佩璇看着文件,知道学姊就在自己的前方,等着自己给她答案,不禁叹息“学姊,士扬一直把我当成好朋友看,我们认识太多年了,他不可能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李嘉蓉当场听出端倪“他不可能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模仿她刚刚说这话的语气“言下之意,你对他是有感觉啰?” 沈佩璇一愣,脸颊微红。 李嘉蓉一副当场抓到现行犯似的“你脸红了!所以我没说错?” 又是叹息“学姊,你应该去地检署工作的。”比士扬还会问话! 李嘉蓉很兴奋“小璇,士扬又没当面拒绝过你,为什么不试试看?” “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年的事。” 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那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当年士扬才几岁,那种感情一点都不成熟,说不定士扬早就忘记了当年的事。” 当年,士扬交了一个女友,但就在大三那年,两人莫名分手,没有任何人知道原因,就连严士扬自己都不清楚。 他陷入了空前的低潮,甚至放弃学业与正常的生活;若非沈佩璇一把将他拉出,他是不可能会有今天的成就。 沈佩璇叹息──那件事之后,士扬再没提过那个女孩;在他们这些朋友的记忆里,也渐渐忘掉了那个女孩。 李嘉蓉不以为然“小璇,我不认为士扬还在想那个女孩,都那么多年了,你跟士扬都已三十岁,是成年人了,一个成年人还走不出十八、九岁那段恋情,太夸张了吧!” 沈佩璇还想再说,但就在此时,办公室门被敲响;两人一愣,小蓉学姊赶紧站起身去开门。 “起诉啰!” 李嘉蓉很讶异“都几点了,还在分案喔?” 法警送进文件“没办法!地检署那边才送到,希望能尽快处理,计算机抽中团股。” 李嘉蓉接过卷宗,搬到沈佩璇桌上放着。 法警看见沈佩璇,对她打了声招呼问好──就算沈佩璇才刚满三十岁,是个年轻法官,而法警已经四、五十岁,但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法官的职位还是相当令人尊重的。“法官好。” “你好,辛苦你了!”沈佩璇翻开卷宗来看“地检署说要尽快处理,有说为什么吗?” 法警只能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只说法官您看了就知道。”说完退出办公室。 沈佩璇安安静静看着卷宗,李嘉蓉身为助理,也凑到一旁,帮忙看着。 小蓉学姊边看,不禁讶异说着“公诉检察官严士扬小璇,我真的觉得你们很有缘分,他起诉的案子常常都由你来审。” 她苦笑,这时两人一起往下看,小蓉这才知晓为何严士扬希望尽速处理“原来是抢夺罪,难怪士扬要尽速处理,那家伙最痛恨这种抢人东西的坏蛋” “学姊,你看清楚”指着起诉书上头的文字“上头写着,请法官从轻量刑。” “啊?”讶异不已“犯了抢夺罪,然后希望从轻量刑,这是士扬写的起诉书吗?” 别说学姊了,连她都有点不太相信,这件案子一定是个不寻常的案子──她太认识严士扬了,他是个见到抢犯当街行抢时会骑车追上好几公里也要把人抓到的男人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一言难尽啊! 就在李嘉蓉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她认识的严士扬是个又冲动又爱打抱不平的男人,而沈佩璇边分心听她说,边分心看着卷宗的同时,门口敲门声又响起。 看向门口“该不会又有案子吧?” 沈佩璇真的怕了“拜托,我还有好几份判决书没写,饶了我吧!” 李嘉蓉冲去开门,门一开,本来还想开口抱怨的嘴倏地收紧──因为她看清了门外的人。“检座,您好。” 沈佩璇看向门口,竟然是他 李嘉蓉在地院当法官助理也有两年的时间了,她很清楚地院与地检署的生态──她看见严士扬出现在她面前时,就算前面说了再多他的“坏话”亲眼见到他时,还是要很礼貌的喊他一声检座。 不过最令她讶异的,不是这个前一秒钟还是她们讨论主题的男人,竟然在下一秒钟就出现在她们面前,而是一个检察官直接登堂入室来找法官,这真的很奇怪! 在刑事案件中,检察官负责侦察搜证,然后起诉,由法官来判定证据是否充分到可以将被告定罪,所以法官并不是检察官的帮手;相反的,很多时候,法官会站在与检察官相反,甚至对立的位置。 也因此,检察官不太可能会这样出现在法官的办公室,这如果让被告的律师知道可能会很麻烦,会说法官与检察官是不是串通好了。 严士扬看着她“学姊,叫我名字就好。” “这样不好吧!检座您找小璇有事,那我先出去好了。”包包拿着“小璇,我先回去了。”这当然是为了把空间留给他们啊! 沈佩璇放下卷宗,手一挥,要学姊赶快回家;顿时,办公室内只剩下这对男女。 她站起身,伸伸懒腰,眉头微皱,因为她感觉到腰部一阵疼痛,或许是因为坐太久了。 同时她也揉揉眼睛,觉得自己可能近视更深了。唉!都是这份工作惹的祸,让她才三十岁,身体就好像已经四十多岁了。 这些反应严士扬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只是问着“为什么学姊可以叫你小璇,却一定要叫我检座?” 沈佩璇笑着“你几岁啊!还在计较这种事。” 她走到一旁的柜子想要拿份文件,就在此时,她发现严士扬也有动作──那个男人竟然走到她的办公椅前,蹲下身子,不知在做什么。 然后他站起身,开始动手处理她的灯──他转出了旧的灯管,接着走出办公室,不知去找谁,回来时手里拿着另一个灯管,回到书桌前,将新的灯管装回去。 沈佩璇从头到尾看着,不解他干嘛做这些事?先是椅子,后来又是灯,椅子她刚刚才坐过,旧的灯管也会发光,都没坏“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把椅子的高度调低一点,这样阅卷时就不用弯腰,自然就不会腰痛;你原来灯的灯管太亮了,光线照在纸面上会反光,这样反而会让你看起东西很模糊,眼睛会更酸涩。”他不疾不徐的说。 沈佩璇很是讶异,但因为他贴心的举动,心里还是有点暖。“你怎么知道我腰痛,眼睛不舒服?” “你站起身时手扶着腰,还皱着眉头,然后你揉眼睛,眼睛甚至有点睁不开。” “观察得真入微,不愧是检察官。” “那当然。”他坦然接受赞美。 沈佩璇摇头,这果然就是严士扬──正常人听到赞美,应该都会说不敢当,只有他会大大方方的说声“那当然” 我又给自己找麻烦了 这标题说得真贴切,写这个故事,不只是给自己找麻烦,大概也给出版社找麻烦了。 我知道,这个故事触碰了满禁忌的题材,各位读者往后翻就知道了。 为了写这个故事,为了在男、女主角的情感故事里,将“那么僵硬的题材”写进来,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因为多写一丝感情的故事,便觉得在描写此一特殊背景上不太够味;但多描写此一背景,主角间感情的描述却又不足,实在为难。 所以可以说,写这本小说真的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这样的故事是莫霖的尝试,能不能获得读者接受、喜爱,芙霖也没有把握,所以莫霖必须承,这个故事确实也给出版社找了许多麻烦,所以,编辑,真是抱歉啊! 有关于这个故事,有好几个部分莫霖必须先说明,算是为这个作品作最后的交代── 首先,这个故事里触及许多严肃的“背景”但莫霖要提醒大家,这些“背景信息”有些并非实情,纯粹是为了剧情做出的戏剧性安排,这些部分读者千万别信以为真,更请大家多包容莫霖一丝,这些非实情的部分莫霖都知情,这些都是出于故意的安排。 第二,本书因为涉及此一背景,所以在启事的编排上确实无法摆脱某些让人感觉起来不舒服的情节,所以,此书最后会列为限制级! 因此,如果你或你翻开此书,看到此序文,还是再确定一下自己已经成年,再继续往下看;如果你或你还未成年,就请此书阖上吧!这本书真的不适合你或你喔这是出自莫霖的良心建议。 最后,莫霖知道这个故事确实让出版社有点为难,因为读者很有可能不会接受这样的故事,莫霖完稿后其实也深自苦恼,但莫霖还是鼓起勇气交稿,将著作送到读者面前,接受各位读者的检验。 所以,还是那一句老话,有任何的批评、指教,都记得给莫霖讯息,莫霖都会很高兴的接受。 讲到这里,大家应该很好奇吧!这个故事到底是在说什么呢? 就让莫霖保留一下吧! 又是一本书了! 写第一本的时候,还想着自己好厉害,可以凑出十万字,写完一本书;转眼间,竟习实了一本接一本,每两个月一本的作频率。 当然创作是孤单的,就算完稿后有编辑的指教,但要写完一个故事最要克服的敌人就是自己,与自己作战,进攻自己的大脑,攻占那创意的山头,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是一场激烈的战役。 创作没有战友,只能自己来;每一个字句、每一幕场景、每一段转折、每一场冲击,都要自己来。 如果最后能攻占创作的山头,那也是因为莫霖心里抱持着一个想法:我想要将最好的作品呈献在读者面前。 每个读者都是莫霖的目标,莫霖的每个故事都是为你们而写的。 虽然很多时候,莫霖还挺任性的,想写自己喜爱的故事,但还是努力的想争取读者的喜爱,在自己的风格与读者的喜爱之间寻求平衡。 所以,读者是重要的。 每个读者的响应,都是让莫霖长的动力。 最后,莫霖还是一句老话,有任何建议,都可以上到出版社网站留言,莫霖一定会去看的。 好啦!往后翻,开始看小说了。 第二章 沈佩璇走回座位坐下,摆出阅读的姿势,发现真的比原来的姿势改进很多,她可以坐直,不再需要弯腰;甚至连灯的光线都柔和许多,照映在白纸上不会反射刺眼光线。“谢谢。” 她知道自己不够自然,心里明明很感动,却只能说出谢谢;事实上,她是真的很感动,更没想到他会有这么贴心的举动,会有这么细腻的观察。 “为什么会过来?”她问着。 检察官与法官间不应有不正当的往来,他应该很清楚,虽然他们知道,两个都是嫉恶如仇的人,不可能有什么不正当的往来。 严士扬有点不知所措,他已卸下一早出庭时穿着的检察官服制,换上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此时,他伸手摸了摸外套内侧口袋里的东西,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个惯窃的案子判了六年半很合情理,只是为什么要再判强制工作三年?”话一说完,严士扬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顿,干嘛谈公事啊? 沈佩璇笑着,心想,要谈公事,那就来啊!“这种惯窃,你把他关再多年都没意义,更何况窃盗犯能关几年?关出来后他照样偷;所以我决定叫他去强制工作三年,让他学习什么是自立更生。这样的回答可以吗?检察官?” 严士扬搔搔头“可以!可以!”这才不是他要问的。 他没有要问什么,相反的,他只是想邀她 沈佩璇难得见他这副无话可说的模样,跟他在讯问嫌犯时那副狠劲大相径庭,心里不禁窃笑。 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事,一定有别的话要说,只是她不动声色,就等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那个那个” “那个案子吗?”拿起卷宗,心里都快笑出来“已经分案了,现在到了本庭;不过你什么都不要说,别影响我的心证,我会再研究。” “你是说那个抢夺案吗?”严士扬也认真起来。 “你今天起诉的案子,抢夺案,还请求法院从轻量刑?不是吗?” 严士扬也很关切那个案子“那你”“我说过了,你来找我基本上没有关系,但是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要让自己落人口实。” 严士扬叹息“我知道,但是那个案子还是拜托你多研究一下。” 沈佩璇很讶异“我一定会,因为我真的太讶异了,到底是什么案件让你愿意帮被告求情。” 他叹息“你看了就知道。” 沈佩璇将卷宗放下“我尽快看,这几天就可以开庭,别担心。” 话毕,两人又是一阵无语。沈佩璇终于受不了了“士扬,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你怎么可能会来跟我讨论案情?你明知道我是法官,你是检察官,为了不让被告抗议,你是不可能私底下找我讨论工作上的事。所以,老实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知道骗不过她,更知道是自己这番怪异的表现让他骗不过她,严士扬只能叹息“我想请你去吃个饭。” “吃饭?”沈佩璇又笑了“吃饭有什么不好说的?” “那你愿意吗?” “走啊!现在刚好五点半,要吃就走啊!”她落落大方,一点都不别扭。 他笑了,没被拒绝,他开心得很。 事实上,她倒是很能掌握这个男人的个性──他是个大剌剌的人,他能开口已是很难得,她可不能再拿乔,不然她如果很扭,让他下不了台,谁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她走到门口,他就在身后护着。就在此时,她一回头“等一下,我拿一下外套。” “我帮你拿。” 看着他冲回办公桌前,勾起了她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回到她身边,将外套递给她;她接过,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 出了门,竟然发现李嘉蓉还在门外,好像是在偷听似的;一看见两人,李嘉蓉立刻先声夺人,说了一连串,然后转头跑掉。“小璇、检座,真巧,又碰到你们了我老公来了,我先走了。” 沈佩璇笑着,这个学姊真是的;她跟着严士扬一起走,准备走到地院的员工餐厅用餐。 他们都很忙,不可能跑太远,况且只是一顿饭,就在员工餐厅吃就好,干嘛出去花大钱? 两人一起走过走廊,两人的职员看到,纷纷向他们点头问好,他们也一一回礼;只是所有人的眼神都很讶异的看着眼前这对男女。 偶尔,还可以听见 “沈法官跟严检座耶!” “他们在一起吗?” “不会吧!前几天不是还听说两人当庭互杠” 他们懒得去理会别人的言语,只是这样并肩走着,两人一句话也不说。或许是不知该说什么,真是奇怪,明明认识这么多年,这一刻却反而害羞起来,再也不能像学生时代那样坦然,那样诚实的面对自己。 到了员工餐厅,当然能吃的就是简餐,别想有什么美食,不过在这里工作的人,大概也没有美国时间去享用所谓的美食;半小时内能吃完,就是多为自己争取到半小时的工作时间。 从点餐到上菜,不过才十多分钟,不过不知怎的,平常说话大声的严士扬竟然不说话,安静得很,这让沈佩璇很不习惯。 “什么时候结束试署?” 他惊醒,抬头看向她“什么?” “我问,你什么时候结束试署?” “哦!下个月将书类送审,应该就会过了。” 沈佩璇点头“恭喜你了!”熬了这么多年,终于从候补、试署,熬成了实任检察官,转眼间已经过了六年。 这六年,他们就这样一个在地院、一个在地检署,走着自己人生的路,朝自己的目标迈进。 她早先一步成为实任法官,成就与贡献却不一定赢他,最重要的是,士扬有一颗不随环境动摇,肯拚的心;不像她,才刚满三十岁,人就好像老了一样。 “唉!有没有变实任对我没有影响,该办的案子我还是会办。” “所以该对嫌犯大小声,你还是会继续大小声;该跟法官呛声的,你也不会退缩,对不对?” “拜托!”严士扬很不服“我天生嗓门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我要是真的想恫吓被告,还需要帮被告准备吃的、准备喝的,我干嘛对他们那么好啊?” 他抱怨,她边喝果汁边听着。 此时餐点送上来,她开动,严士扬还是继续说:“我跟法官呛声?那只有对你,其他的法官我哪敢啊?” 沈佩璇咕哝“所以你特别瞧不起我啰?” “不是啦!”他大声反驳,害怕她误会“我没有瞧不起你。”相反的,他真的很佩服她。 他知道自己办案只会冲,他只想挖掘出真相,只想替被害人讨个公道;可是小璇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例如倘若把被告关起来,放出来后还是会继续犯案,那把被告关起来其实就没意义,因此她裁定惯窃必须强制工作。 这些都不是他这个检察官需要考虑的,换言之,他不需要面面俱到,只需要将证据搜集齐全。 “我开玩笑的。”相反的,她知道这些年他已长大很多了 “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的。”严士扬皱着眉,他真的会以为她误会了他,而那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但我希望你讯问被告的时候不要太凶,这不是开玩笑,士扬,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很习惯你说话的方式,但别人不是,这点你自己要注意,哪天你碰到别的法官很介意你这样的讯问方式,那你该怎么办?” “我知道。” 一顿饭,说好不谈正事,还是避不开,毕竟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边吃边聊着天,有些话题牵扯到案件,让他们都倒足了胃口,但有些话题则让他们哈哈大笑,音量之大,让旁人都看了过来。 一餐饭到了尾声,严士扬见机不可失,赶紧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一样东西──有着精美的包装──放在桌上,推到沈佩璇面前。 “这是什么?” “送你的。” 沈佩璇笑着不敢收“你是以什么身分送礼给我?严士扬还是检察官?”如果是后者,那她不能收。 不过老实说,从以前到现在,他常送礼物给她,但那些礼物在一般女孩子的眼中应该是满杀风景的,不过她很喜欢,他送的每一件她都很珍惜,她都留着。 严士扬笑着“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我是以严士扬的身分送礼给你。” 她点头,收过了东西,将包装拆开,令她讶异的是,里头竟然是一台pda,还满精美的。“这是什么?” “pda啊!重点不是它是什么,而是”接过机器,拿起触碰笔点着屏幕“重点是这里,你看,你只要点进去,马上就可以查询到条文,还有最高法院的判例,和大法官的解释” 沈佩璇不禁失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像是献宝一样“所以所以这还是一本六法全书啊?” “对啊!这是电子版的六法全书。” 她终于笑了出来,灿烂的笑容几乎扬满她整张脸,老天,这个男人从二十岁那年开始,经过了十年光影,竟然如此毫无“长进”! 都三十岁了,还是送她六法全书,没有别的礼物──就送礼这件事来讲,他真的可说是毫无长进! 当年因为她家境不好,一本六法全书反复使用,画线画到烂掉也舍不得换新;他看见了就送她一本。 这么多年下来,每逢她生日,他就送她一本新的六法全书;几年下来累积的十多本都放在她办公室的书柜上。 刚刚她还高兴了一下,以为会从他这个老同学这里得到什么新的礼物。看到包装盒小了许多,想说应该不是书了吧!没想到竟然是一台安装了法条查询系统的pda,她笑着,接过来把玩着,心里也说不上是开心还是叹息。 严士扬看着“你不高兴吗?” “没有!我很高兴。”沈佩璇笑着。她高兴的是,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的他;#x5c3d;#x7ba1;他们都已长大,都进入了这个肮脏的社会里,每天面对的也都是人世间最肮脏的犯罪,可是他的心思还是很单纯,一如当年的他。 “高兴就好。” “只是今天又不是我生日,你以前不都是在我生日时才会送我一本新的六法全书吗?” 严士扬顿了顿,突然不知该怎么说,搔搔头,东摸摸、西摸摸,就是不肯直接说出来。 沈佩璇看着他这番反应,没再追问,才一转头,便看见餐厅墙上的日历:二月十四日 情人节 她笑了,开始把玩着pda;他看她玩得很开心,于是开始教她新功能。两人就好像孩子一样,看见新的玩具,便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间,她问了他一句“所以这是情人节礼物吗?” 严士扬黝黑的脸竟然在瞬间变红,不知该怎么说,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只是有些话,有些自己这几年才渐渐弄懂的感觉,他竟说不出来。 她的陪伴、她的扶助,她的支持与教训,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检座,警方将嫌犯送到了,主任检察官要您马上过去。” 门口传来声音,严士扬恢复了专注,站起身,略带歉意的看着沈佩璇“小璇,我” “去吧!但是记住,讯问的时候不要太凶喔!” 他笑着点头,跟着来人跑了出去;只留沈佩璇一个人坐着,看着手上的新礼物,想着方才他的表情是否就是答案? 天知道,她对他的喜欢已经有多少年了? 但这些年,她一直不敢想,更别提开口表白──她一直以为,当年那个女孩一定还在他的心里。她永远记得当年他面临情伤时的激烈反应,不过也许学姊说得对,他们都长大了,这才发现彼此身边只剩下对方还陪着自己。 十年啊!走到这,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她真的是幸运的 第三章 沈佩璇与严士扬虽然是同班同学,但却到了大二那年才认识彼此。 在法律系这种动辄数百人的大系里,如果没有特殊的缘分,平常来来去去只是上课,要认识同学也不容易。 严士扬一进入大学就加入棒球校队──从小就爱打棒球的他,还一度不想继续升学念书,只想上班场驰骋,但最后还是屈服于父母的要求,考上了这个人人称羡的一等学府。 沈佩就不同了,她出自单亲家庭,父亲很早就去世,与母亲相依为命。 她很认真,知自己唯一翻身的机会就是读书。每天,她除了到学校上课,就是在外面打工,希望维系自己生活所需,尽量减轻母亲的负担。 说真的,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碰面? 严士扬一个星期七天,进教室的时间很少,大部分都待在校队练习;而沈佩璇每堂课必到,就算教得再烂的老师,她也会到教室自己念书,总之她绝对不会浪费时间。 这样看来,他们能碰到面的地点,大概也只有棒球队。 那一年暑假刚过,他们都升上二年级。 严士扬成了棒球队的队长,从暑假开始,他们移地训练,跑了很多地方,很辛苦,东奔西跑也很麻烦,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那天上午,开学第一天,棒球队已经在练习场进行训练。严士扬当上队长,简直威风八面,带着同学与学弟们一起辛苦操练。 他嗓门大,站在练习场上整队,吆喝着“快点,等一下先跑操场十圈,跑完以后开始进行投接练习。” 喜爱运动的严士扬长得比一般同年龄的学生高壮,黝黑的脸上有着一双常常皱紧的浓眉,看起来好像很凶的样子;再加上他的嗓门很大声,乍闻他怒吼骂人,一定会被吓到。 只有跟他已经很熟的队友才会知道,这家伙只会这一千零一招的狮吼功,事实上他人很好,同学间有什么忙需要帮,他义不容辞,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被推举成为队长! 只是这家伙最麻烦的就是 棒球队整队开始跑操场,严士挭在队伍最后头,一旁跟着副队长。 严士扬跑起来相当轻松,维持着一定的速度,因此副队长就利用这个机会,准备好好规劝他。“士扬,我真的要拜托你,从上学期到现在,你已经吓跑四个经理了。” 严士扬很不爽,但他继续跑着,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他必须以身作则“那些女人根本吃不了苦,每个来棒球队当经理都只是来玩的,以为这种工作很轻松,这种经理干脆不要。” “唉!你真的很不解风情耶!”副队长感叹“那些女生每个都是来看你的,结果你就这漾大声骂人,把她们赶走。” 一开始,学校里的女生都知道棒球队有个叫做严士扬的人长得很帅,可是现在,他严老兄的名声大概也被自己搞臭了,每个女生都骂他粗鲁,不懂怜香惜玉 “来看我?是来整我吧!叫她们清理我的手套,直接拿抹布沾水就擦,操!我只是骂人已经很给她们面子了!” 氨队长苦笑“女生哪懂棒球的东西啊?” “所以说她们只是来玩的啊!”严士扬更大声,好像不担心自己嗓子会哑掉。 就在此时,跑在前面的队员竟然有几个转过身倒着跑,对着严士扬大喊说:“队长,你对那些女生没兴趣,可是我们有兴趣啊!你不要每次都把人赶跑啦!你要泡马子很容易,我们机会并不多耶” 他更不爽了,这群队友,同甘共苦撑过多少次严格训练和艰困比赛,为了几个吃不了苦的女经理,竟然敢对他“呛声”?!“你很厉害是不是?还可以倒着跑?你就这样倒着跑,然后多跑十圈!” “不要啊──” 严士扬差点没冲上去教训一下那个家伙──当然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他在玩,不可能真的动手揍人,他还算是个满有家教的家伙啦! 虽然平常嗓门大,爱骂人,可他从不曾动手打人,他严老兄自己说,他可是个念法律的人,怎么可以以暴制暴?虽然这,大家都存疑啦! 氨队长赶紧拉着严士扬“好啦!谈正事,别再玩了!” “干嘛啦!” “球队一定要有经理,很多杂事,赛程的规画,到外地比赛要安排食宿,都要经理帮忙,这些琐事我们自己弄不来。” “这我知道啊!”他也很烦恼啊! “这几次招经理,甚至都没人来报名了!所以我跟体育组的人说过,从校队的经费中拨一部分出来,让经理有钱可以拿,这样应该就会有人愿意来当,而且人已经找好了,今天就会过来。” “你们都决定了,还问我干嘛?”嘟囔念着。 “不是我决定的,是体育组的大头决定的。” 此时,全队的人都跑完了操场,回到一旁的练习场;严士扬因为跟副队长谈事情,放慢了速度,等到他们也回到练习场时,发现全队的人竟然都聚集在那里窃窃私语。 “你们在干什么?还有你,我不是叫你倒着再跑十圈吗?” “队长,新的经理啦!” 严士扬看见了对方,那是个很清秀的女生,一头长发扎成马尾,落在洁白的脖子后头;女孩有着一双很亮的眼睛,眼睛里有着难以形容的聪慧。 “你们好,我是新的棒球队经理,法律系的沈佩璇。” 严士扬一皱眉“法律系?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沈佩璇淡淡一笑“因为你好像不太常进教室上课。” 现场一片窃笑,让严士扬很没面子“闭嘴!你们还笑?” 所以有都安静下来,他看着她“这个工作很辛苦,你确定你要做?” 她点头──沈佩璇心里叹息,她原本在校外有打工,但是常常工作到很晚,她的母亲不希望她继续做,怕她太辛苦,无法兼顾学业,所以要她辞去工作,专心念书。 她原本还在烦恼生活费该怎么办,虽然母亲一直说,她在市场卖菜的工作还养得起一个在公立大学念书的女儿,但她是真的希望至少能为自己的生活费负责,别让母亲负担太重。 所以她看到体育组在帮棒球队征求经理,月薪一万二时,她立刻决定前来应征。 #x5c3d;#x7ba1;她听过很多传言,知道原本无给职的经理职务之所以会变成有薪水可以拿,是因为全校已没多少人敢在严士扬这个棒球队队长底下工作。 这个严士扬她已有耳闻,那些女生都跟她说,严士扬是个脾气很坏的人,长得再帅,身材再健美也没用,说不定以后是个会打女朋友、打老婆的坏蛋 沈佩璇看着他,他比她高了至少一个头以上,所以她只能仰头看他;可她的眼神毫不害怕,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不闪躲也不回避。 不知怎的,她就是不觉得他是那些女生口中说的那种人 严士扬被她盯着,觉得有点不舒服──他第一次会回避眼神,看向众人“好啦!现在有经理了,你们就不要再骂我了;现在,拿着你们的球具开始练习。” 众人突然像是精神抖擞似的,开始有了动作。 没办法,球队太久没漂亮的女生出现,现在终于来了个长得挺好看的女经理,大家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严士扬走之前对着沈佩璇说:“你,既然有钱拿,就给我好好做,不要突然逃跑!现在,先去把队办公室整理好。” 沈佩璇点点头,连副队长都来不及帮她说话,说办公室那么大,单靠她一个人怎么整理得过来?她就己经开始工作了。 棒球队开始练习,每个人都很专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严士扬早就忘记了那个新的女经理,他带着所有人进行练投与挥棒,球场上只传来球撞击手套及强棒挥击球的声音。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出乎他们的意料,一阡人练习得很专注,没注意到天空早就乌云密布,瞬间大雨磅礡。 所有人赶紧往练习场跑──因为他们所有的球具都放在那里,甚至连手套跟球也是。 像是手套这类皮制品,如果被雨淋湿了,真的会很麻烦。 但当他们赶到那里时,竟然发现沈佩璇已不个人将五十几个装有棒球用具的大袋子统统提到走廊的屋檐下。 她没撑也来不及撑,一个人吃力地把那装满棒球的篮子抱起来,放到屋檐下避雨。 一群棒球队的大男生看得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她一个女生,竟有办法将五十几个连他们背起来都觉得吃力的手提袋,统统安置在雨淋不到的地方。 大伙赶紧上前帮忙,帮忙将东西拿到屋檐下。 这时沈佩璇看着众人“我找了一些毛巾,赶快去擦一擦;还有,我也煮了一些热茶,赶快去喝,不要感冒了。” “哇经理好好喔” 沈佩璇笑着,突然看向严士扬,那个男生眼里没了刚刚的凶样,倒是一脸的惊讶,或许也有着一丝佩服。 确实超乎他的想象,他以为像这样漂亮的女生,怎么可能 从第一天之后,严士扬开始注意沈佩璇这个人,事实上要不注意也难,这个女生就这样出现在棒球队一大群男生中间,每天忙东忙西,实在很难不看到她。 不过最令他讶异的是,这女孩的办事能力很值得称赞──球队的大小事,不管是小到买饮料,还是大到安排比赛时的食宿,沈佩璇都能办得很好。 最让严士扬赞叹的是,这女孩还真是聪明,反应快,他才讲过一遍,她就知道该怎么清理他最宝贝的手套,至少不会笨到跟以前那些经理一样,拿条抹布直接沾水就想清理他的手套。 而且她也不会像个花痴一样,进到棒球队只想找个帅哥当男朋友。 沈佩璇见到这些队友,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不会过于热情,但也不会太冷淡。 就算她正在忙着什么事,只要他们一有要求,她立刻照办。这般有求必应,还能将事情处理得有条有理,简直成了棒球队不可惑缺的褓姆。 很快的,她跟所有棒球队的人都成了好朋友──她迅速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字,投入这个纯男生的环境中,她让自己也像个男生一样,拥有大剌剌的个性,别计软太多,尤其是跟这些习惯真的不太好的运动员。 她就像个褓姆,成为棒球队不可或缺的一员,虽然她不可能上场打球,但所有人都知道,棒球队现在要是缺了小璇,整个球队就等于瓦解了。 毕竟谁会在大热天的练习过后,为他们带来冰凉的饮料?谁会帮他们将又臭、又脏的球衣送洗?谁又能在他们到外地比赛时,帮他们安排好一切食宿,让他们能够安心上场比赛? 都是小璇啊这一些,严士扬都看在眼里,他嘴巴上不说,但心里已认可小璇是棒球队最重要的人了。 虽然时而,他仍然大小声地跟她说话,但在很多时候,他还是会听她的话── 第四章 “为什么要这么赶?!比赛完,为什么不多休息一夜,干嘛赶夜车回来?”办公内不知又在吵什么,不过大家都很清楚,棒球队里还有谁会这样大小声,旁若无人的说话? “比赛结束是星期五,星期一就是期中考周了,很多同学都要赶回来考试,提早搭夜车回来,大家可以有多一天的时间休息,为考试做准备。” “这样赶也太累了吧?”严士扬看着计划表,很不满,语气也跟着上扬“四点半比赛完,七点半就要乘车走人,又不是赶作秀。” 沈佩璇看着计划书,叹口气“不然我再安排一下。” 看她拿着计划书转身离开,一旁的副队长赶紧上来“你又来了,干嘛又对小璇这么凶?” “我哪有?”他很无辜,他只是在讨论事情而已。 “你看,所有人都在瞪你!” 严士扬眼神看向众人,果然每个人都在瞪他──恶狠狠地瞪着! 所有棒球队的队友,每个人都像是被小璇收服了似的,统统站在她那边,现在竟然连他这个队长都敢瞪?“干嘛啊?” “士扬,我说真的,这次如果小璇也跑掉不干,我们不跟你翻脸才怪!” 严士扬被证得很不舒服,可他的眼神转向沈佩璇坐在计算机桌前的背影,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感到歉意。“我又不是要故意凶她。” 况且他也不是在凶她,他只是在跟她讨论啊! 事实上,他很佩服她,他知道她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知道她很努力的做好经理这个职务,事实上,他也很感谢她的。 啊──如果小璇真的跑掉怎么办? “队长──” “士扬──” 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瞪他,他简直成了全民公敌! 好啦!现在小璇已经收服所有的人,比他这个队长还要称职。不过严士扬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太凶了,小璇这么认真,他应该要温柔一点、小声一点妈的,如果他可以温柔一点、小声一点,那他就不是严士杨了啊! “好啦!我知道啦!”严士扬站起身,觉得自己应该大方一点去跟小璇道歉。 不过所有人看到他的举动,还以为他又要去凶小璇,一群人立刻冲上前将他拦住。 “你们干嘛?”严士扬吼着。 “队长,不可以!”不可以再把小璇吓走了 原先专心看着计划书的沈佩璇听到声音,抬起头,就看见这票棒球队的人不知在干嘛,几个人抱着严士扬不放。“你们在干嘛?” 每个人赶紧装作没事一样“没事!没事!” 严士扬哼了一声,下逐客令“你们统统给我出去跑操场锻炼体能,我要跟经理谈一谈。” “队长” “getout!” 于是,一群人只好离开办公室,转眼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严士扬跟沈佩璇两个人。 严士扬走到计算机桌旁看着她,这种话还真难开口要他道歉,还是跟个女生道歉但大家说得没错,小璇已是很难得的经理,绝对不可以把她气走。“小璇我” “改好了!”沈佩璇按下存盘,再把文件打印出来“我想我们就多留一天,星期六早上再乘车回来你说得没错,我没考虑到大家比赛完已经很累了,还要赶夜车回来,这样太辛苦,所以我们多留一天只是这样就要多订一晚的旅馆,不过没关系,经费还够” “小璇,你你没有生我的气喔?” 沈佩璇看着他“我干嘛要生你的气?” 这下换严士扬不知所措了,搔搔头“我以为我刚刚对你说话比较大声,你就生气了。” 沈佩璇笑着“你说话确实很大声,我还以为你自己没发现呢!” “嘿嘿”严士杨不好意思的笑着。 “不过我倒觉得还好,我习惯了;你平常要带队员,说话大声一点也是情有可原,不然怎么树立威信?” “就是!”竟然还敢应话,这男人沈佩璇笑看着手上的文件“而且与其在那边跟你生气,不如赶快把问题解决,我还比较轻松。” 严士扬拉了把椅子“还是以前那些经理也能这样想就好啰!” “你还不如反求诸己!克制自己的音量,不要动不动就生气。”沈佩璇好心提醒着,把文件递给他“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报到体育组了。” 挥挥手“不用看了,你一定做得很好。” 沈佩璇知道,这个难搞的队长现在也接受她了,从一开始就听说过他脾气大又难搞,几个以前的经理都说要小心他,千万别被他给吓到。 不过真正相处过后,才发现其实他还满小孩子的,而且人很随和,跟谁都相处得来,对朋友也都很好,富有正义感。 只是他很在乎的事,例如棒球,就绝对不许别人随意看待;以前几个经理就是那样被他轰走的。 “谢谢你的信任。” “那我们应该算是好朋友了吧?现在棒球队超需要你的,比需要我还要需要你,所以你绝对不能走,不然我会被其他人恨死。”他说得很闷。 沈佩璇听着,笑了出来“你太夸张了,你是棒球队的队长耶!包是当家第四棒,如果大家不服你,会愿意让你当队长吗?” 严士杨将椅子反坐,头就这样靠在椅背上,眼睛瞇着,觉得自己被灌迷汤了。 “只是同学,你好歹还在念大学,是不是应该多花点时间进教室上课啊?”沈佩璇关心劝说。 “啊?上课?”严士扬好像还有点听不太懂。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的职业是棒球员吧?” “啊!我好累,我要睡个觉。”害怕被训话,严士杨赶紧闭上眼装睡。 事实上,要不是那票队友都已被他赶出去,否则在众人面前被人家规劝别太常逃课,他一定会回嘴说要她管! 不过小璇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而且是最能忍耐他坏脾气的好经理耶!所以她的劝,他勉强会听啦! 严士扬不进教室上课,不代表他的成绩很差;事实上,他是个聪明的学生,晚上练球完,回家后他都会自己读书,他并没有放弃课业。 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坐在教室里听老师单向唱独脚戏,如果老师说的,课本上都读得到,那进教室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说到这里,沈佩璇都会回他一句话“你又没进教室,怎会知道老师讲的都是课本上有的?” 然后他会打哈哈,或是老羞成怒的以大小声来回应。 当然,沈佩璇已经很习惯了。“首先,严大队长,理直可以气壮,不过你这种说不过人家就大小声,真的很糟糕。” “我好啦!我知道啦!”他还算是孺子可教,不知是真的怕她不干,把整个棒球队丢下,还是怎样,她每次只要对他循循善诱,他一定乖乖听话,不敢多说什么。 这种手上握有别人把柄的感觉,还真的满好的。 “你说你自己都有读书,那我问你一个问题?”那天傍晚六点,校内天色开始昏暗,她在操场旁碰到他。 他提着一大袋的棒球器具,要提回办公室放,两人并肩走着,在操场的跑道上聊着天。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真的成为好朋友,聊天的时间很多。 平常在棒球队,两人就常必须凑在一起讨论队上的事,再加上他们还是同班同学,聊天的机会就更多了。 “#x5c3d;#x7ba1;问,为了我严士杨的名声,为了男人的面子,有什么问题都放马过来。” 真夸张“如果某甲误以为眼前的人是狗,本来想开枪杀狗,结果因此杀死了那个人,请问该怎么论罪?” “这就是客体错误啊!人的部分构成过失致死,狗的部分则是故意毁损。”他头头是道的分析“不过我觉得,那个人是瞎了还是怎样,人那么大一个,还会把人当成狗,要是我来判,这根本就是杀人罪,在正常状况下,谁会把人当成狗?根本就是借口!” 沈佩璇听着,点点头“你真的有在念书耶!” “那当然。”严士扬说:“我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 严士扬骄傲得像只公鸡一样,头都抬了起来;沈佩璇笑着,却不是因为佩服他,而是佩服怎会有男生自傲得这么可爱? 不知怎的,对沈佩璇与严士扬而言,与彼此聊天交谈时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觉,好像彼此最熟知自己,最能够交心。 “所以你还是打定主意不进教室啰?” “我当然会进教室,等期末考的时候再去就好。”他说得很痞,以为一痞天下无难事。 沈佩璇也不知该怎么劝,侧头看着他,他长得高头大马,却还像个孩子一样 就在此时,严士扬不知是看见了谁,脚步突然停缓下来;沈佩璇注意到了,也跟着放慢脚步。 “怎么了?”令她很意外的是,严士扬黝黑的脸竟然显得微红,顺着他的眼神往前看去,沈佩璇看见了了一个女生。 她的眼神就在那个女生与严士扬之间来回几趟,心里很确定严士扬的眼神就在那个女生身上“士扬?” “啊?”严士扬赶紧回过神,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他突然将自己背着装有棒球用具的袋子交给沈佩璇。“小璇,我临时有事,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袋子拿到办公室放?” 她点头,他将东西交给她,没再多说一句话,迈开脚步就往前跑去。 沈佩璇看着,心里不解,但也隐约可以感觉到什么。 她没多停留,拿起颇重的手提袋,一个人穿过已经完全变暗的操场,来到另一头的棒球队办公室。 等到她将东西放回办公室,再锁上办公室的门时,已经过了十五分钟。沈佩璇一个人准备离开,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严士扬远远看着那个女孩,看到失神的画面。 那个女孩是谁另? 她还在想着,猜测那会不会是严士扬的女友? 可是最近没听说严士扬在跟谁交往,在棒球队里,谁有了女朋友,谁在追谁,怎么可能隐瞒得住? 走在操场跑道上,遇到了体育组的老师,他们也都认识她,知道她是棒球队的经理,是棒球队这一年来难得能做超过三个月以上的经理,对她都是刮目相看──起码这女孩能耐得住棒球队队长严士扬那小子的脾气。 远离了操场,她准备回家去念书──自从在棒球队工作后,收入虽然少了一点,但至少不用那么晚才回家,母亲也不会太担心,所以棒球队的经理算是个不错的工作。 她走在校园的路上,准备往家的方向前进,就在此时,她看见前方转角冒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严士扬。 “士扬”她才想开口叫唤,却硬生生压住了声音,因为她看见严士扬身边竟然跟着一个女生,甚至他还牵着她的手! 远方的严士扬身着全套棒球队的制服,看起来英气勃发;他身旁的女孩身形瘦小,看起来弱不禁风,跟在严士扬旁边,只到他的肩膀高。 但或许就是这样小鸟依人的场景,让旁人一看就清楚,这对年轻男、女之间的情感流动。 尤其是他紧紧牵着她的手 沈佩璇站在原地不动,不敢走上前去让他们发现他的存在,就这样,她与他们愈隔愈远。 但她还是可以看见严士扬低头对着好女孩说话,难得见他那样轻声细语、那般疼宠照顾;那女孩彷佛露出了温柔、害羞的笑容。 沈佩璇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望着前方那对男、女,直到那两人失去踪影,她还是只能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他也可以那样温柔而轻声细语的待人只是那只给他在意的女生,其他人,连她在内都休想。 沈佩璇深呼吸,要自己别多想──本来会认识这些人都是因为在棒球队打工,除此之外,她根本不可能有认识他们的机会。 可是那股失落的感觉莫名其妙袭来,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失落的感觉,她只是球队经理,他只是球队队长,除了队上事务,他们怎会有其他的交集? 她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如果那真是他的女友,就该祝福他,他也说过,他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是朋友就该勇于祝福虽然她不知自己是在难过什么,真的弄不清楚 第五章 “听说队长交女朋友了?” “真的假的?” “我也是听说的啊”“mygod!哪个女生受得了他的个性,没被他吓跑啊?” “谁知道,说不定是个力大无穷的女生,比阿扬还壮!阿扬敢大声,她就立刻把他摔出去撞墙。” “哈哈哈──”想到那个画,每个人都笑了。 但就在此时,棒球队办公室的门突然开启,每个原本还在快乐谈天取笑严士扬的队友统统摔下椅子,吓得脸都白了。 谁知进来的人不是严士扬,而是沈佩璇,她看着众人人仰马翻的样子,还一脸的讶异不解。“怎么了?刚刚有地震吗?” “没有啦!” 沈佩璇笑着,将刚刚从洗衣店收回来的球衣放在角落,走到旁边的计算机桌前打开计算机,准备继续整理球队的队员战绩纪录表。 她很专心,事实上她做什么事都是这样──即便是在嘈杂的环境中,即便周遭的人又说又笑到早就违反了噪音汗染防制法的分贝上限规定,她沈佩璇还是专心做自己的事,不动如山。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会真的这样认分的担任球队经理,一开始只是想赚钱,有个足以维持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常常向母亲开口要钱的工作,但是到后来,她好像也喜欢上了这里的工作。 这些队员都很活泼开朗,跟他们相处也很开心,尤其是他士扬,他是个很特殊的人,粗鲁到女生一看到他就会皱眉头;可是她觉得他好真,真实到谅人一看到表面上的他,心知就是他了! “小璇,你知道吗?听说阿扬交女朋友了耶?” 敲打着键盘的手顿了一下,想起了那天晚上,那种心烦的感觉又回来了,可是她勉强压抑着,不想让旁人发现她的怪异。“真的吗?那很好啊”“是很好啦!不然队长那种个性,哪有女生敢接近他?”语气里彷佛谢天谢地“而且现在队长交到女朋友,就不会对我们这么坏了。” “你们太夸张山,士扬哪有对你们很坏。”她轻声说着,继续做她的事。 控制自己,别让自己的脸说出了自己的心情 “不过,你有没有见过阿扬的女朋友啊?” 大家频频猜测“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不定是女子摔角队的。” “那太夸张了啦!应该是女篮队的,听说这届女篮队有个一百八十公分高,九十公手重的大中锋跟阿扬很配啊!”“哈哈哈──”众人又是大笑。 真的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女生才制得住大嗓门、脾气坏,性子又急的严士扬?所有人真的都很好奇啊! 沈佩璇勉强一笑──都不是那天虽然路灯昏暗,但她看得很清楚,那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孩,是个值得他用心对待的可人女孩。 “再不然,说不定是举重队,一把就可以把阿扬举起来” “哈哈哈,好幽默喔!” 说话的人听到这熟悉的低沉嗓音,先是一愣,微微撇头一看,像是反射动作一样,顿时退了万步远,退至无可退处,来到窗边。“队队长?” 一群刚刚还在大声取笑的队员,现在全部龟缩在窗边。 而不知何时突然现身在办公室的严士扬摩拳擦掌,拳头挤得喀啦喀啦作响,脸上堆满笑意,但眼里狠劲十足。“你们都不想活了吗?我成全你们。” “队长,啊──” 沈佩璇看着,不禁笑了笑,但就在此时,她看见了那个跟着严士扬一起走进来的女孩就是那晚的那个女孩。 她就是严士扬的女朋友! 那个女孩看见她,看见整个办公室里唯一的女生,自然可以联想到她就是士扬口中棒球队不可或缺的球队经理。 她对着沈佩璇点头,很有礼貌地问好;沈佩璇也勾起笑容,对着她点了一下头──她没道理排斥那女孩她又不是严士扬的谁 况且人家都已经这么有礼貌地跟她打招呼了,就算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某个禁地被侵犯了似的,沈佩璇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只得点完头,礼貌微笑过后,继续回到自己的计算机前工作。 严士扬教训完队友后,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女友身边──这个女生确实是他的女友,才刚交往一个多星期。 他本来就是个不喜欢拖拖拉拉的男人,在某次心血来潮去上课的机会下,他认识了这个坐在自己隔壁的女生,她安安静静地上课,乖乖地抄写笔记,字迹又漂亮到不行,说话温温柔柔的,当下他就觉得他要追这个女生! 本来还以为她会被他的告白吓到,可那时她也没拒绝,只是害羞笑着,让他弄不清楚她的反应;直到那天傍晚在操场边看见她一个人走着,心里决定再去问一次。 或许是昏暗的夜色,或许是各种感觉都对了,她答应了他,让他很开心──这可是他生平第一个女朋友,是他的初恋啊! 解决掉这些嘴贱的队友,严士扬回到女友身边,揽着她纤细的肩,对着所有人介绍“各位,这是我的女朋友,外文系的汪映君,但你们不可以叫她小君,小君是我叫的,谁要是敢乱叫,小心我的拳头。”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说真的──毕竟刚刚已经体验过他的拳上功夫,当然没人敢乱叫。 但亲眼看到严士扬交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是来自美女最多的外文系,每个人都上前想跟小君攀谈,希望透过她认识更多外文系美女。 “不要太靠近啦!”严士扬像是驱赶蚊子似的。 “别这样嘛!有没有机会可以认识外文系的同学,拜托映君帮我们介绍啊!”旷男一号高声疾呼。汪晕君害羞笑着,有点不好意思。 严士扬都看在眼里,赶紧护着女朋友,来到办公室内唯一的女性同胞旁。“这里我只信任小璇,小璇,你要帮我照顾小君喔!” 沈佩璇笑着看看他,勉强用笑容掩盖住心里难以言喻,更难以理解的酸楚──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会这么不大方? 士扬交女朋友,这很好啊!她怎会有这么不寻常的反应“那可以请你女朋友帮我的忙吗?” 汪映君点点头“如果我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话,我愿意帮忙。” 沈佩璇很大方,拉过一张椅子让汪映君坐下,两人一起整理着战绩表,一个念着数字,一个输入,迅速将数据建文件。 严士扬很满意,回过头将所有队员统统带出去练球。 #x5c3d;#x7ba1;有人哀号,说今天根本不是练球日,他还要去联谊什么的,但严士扬根本不管,现场的男性活口统统都得陪他打球。 很快的,办公室内安静下来,只听见汪映君念着战绩表上数据的声音,还有沈佩璇敲打计算机键盘的声音,两人第一次见面,竟然合作无间。 很快的,所有数据都输入计算机了,原本以为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完成的工作,最后只花了三十分钟,沈佩璇知道,这一切确实应该归功于小君。“小君?” “怎么了?” “怎么会喜欢上士扬?他可是很凶的喔!”沈佩璇语气说笑着。 汪映君听得出来,害羞的说:“他是个很开朗的人,对我也很好,而且他的凶只有表面,事实上,他很温柔。” 沈佩璇听着,笑着“那就要好好把握喔!” “我知道。” 沈佩璇收拾文件,却再也无法摆出微笑──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看出士扬那令人喜爱的个性,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到士扬其实是个温柔的人,是个为了喜欢的人什么都愿意做、赴汤蹈火都行的人。 晚了一步了 喜欢他,可是她晚了一步了 原来这才是她愿意待在棒球队的原因,不为别的,就为了那初次见面时,她在他眼里见到的真性情。 严士扬交了女朋友,还是外文系的美女,确实跌破全校女生的眼镜。 听说许多学姊、学妹跑去劝汪映君,要她想清楚,以免将来遭到“家暴”不过这些学姊、学妹,好几个都是被严士扬赶跑的前任球队经理。 汪映君当然替男友说好话,说士扬很好,再忙都会送她回家;带她去玩,陪她念书,而且士扬从来没有凶过她 最后大家只好做出结论,映君已经被洗脑了,这女孩真是爱到卡惨死 严士扬交女友,除了给汪映君带来这些劝说声浪外,另外一个变化也发生在棒球队。 这个变化其实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因为这个变化是只针对着严士扬而来──棒球队的经理沈佩璇开始不再与严士扬有什么私下往来! 如果有需要讨论队务,她会去找副队长谈,如果非得严士扬做决定,她也会在众人面前问他;私底下,她与他毫无往来,以前在路上碰面还会聊上几句,现在她看见他,点个头就会直接离开,不会多说一句。 在法律系上课时,如果严士扬逃课,当然没这个问题,如果碰到他,她也会避开,减少跟他接触的机会。 如果他要询问有关课业上的事,她也是尽量三两句就打发他,总之就是避免多谈。 沈佩璇认为这是明晢保身──人家毕竟都有女朋友了,不能跟他太过接近。 结果,她跟严士扬没什么交集,跟汪映君倒是常常聊天,对这个女孩也多认识了几分 多认识,也更确信她是个好女孩,是个配得上士扬的好女孩。 或许吧!不想再跟那个男孩有太多交集,除了怕伤害这个女孩,也怕自己的心再失控;更或许她的心里也有几分酸涩,反正他身边已经有个女朋友,不需要她了,不再需要她关注他的课业,劝告他别对队友太凶、太严格不需要她了! 一学年很快就结束了,新的学期即将开始,那年暑假,沈佩璇遭遇了生命中最大的打击,这个打击大到她必须立刻决定自己的人生,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她没有时间多想了── 她的母亲病倒了,再也无法到市场去卖菜,每星期都必须上医院洗肾。 母亲说,家里的存款还够支持她继续念书,可是妈妈洗肾也需要花钱,她怎么可能再继续念书下去? 在棒球队打工已经无法支应生活所需,整个暑假,她请假多次,无法到队上工作;幸好这段时间小君会帮她的忙,或许可以交给小君了 是该做出抉择了 开学第一个星期,她都没上学;这天她来到学校,拿着一张休学申请单,找到主任签字后,就要赶到教务处办理休学。 途中她经过体育组,顺便辞职,告知她无法继续担任经理的职务,并且向体育组推荐小君,告诉他们可以找小君来接她的位置。 离开体育组,就要前往教务处;办完休学后,她至少一、两年不会到学校来,她必须到市场去接妈妈的摊子,开始赚钱养活自己,也为母亲筹措医药费。 沈佩璇走在校园里,开学后的校园显得这么热闹,同学来来往往,脸上都浮现青春朝气 只有她,显得这么疲累,显得这么茫然。 这段时间以来,勉强自己冷静、成熟;不可以笑、不可以脆弱,但这些伪装,在这一刻,在面对整个校园的热闹景象的这一刻,全部崩盘了。 她红着眼眶,手里捏着休学申请书,一步一步走着,泪水缓缓流出。她擦也擦不尽,只能低着头,涙水直落,怕被别人看见。 她好喜欢在这里念书,好喜欢这种为自己的未来努力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出身弱势,但她可以靠着自己努力,为自己走出一片天。 可是现在,她还有机会吗? 用手背抹掉脸颊上的涙水,她只能继续低着头,不肯让人看见她这么脆弱无助的一刻。 她一直是个冷静自制的人,这样失控的哭泣真不像她。 第六章 低着头走路,她没看清来向,撞上了来人,她低头,闷着声“对不起”没有抬头,继续走。 “小璇?” 听见那声音,沈佩璇先是一愣,立刻将所有涙水统统擦掉,动作之慌乱,连手上的纸都揉皱了。 抬头──是他,还有她! 那是严士扬,一旁跟着女朋友! 严士扬大步一跨,立刻站到她面前凝视着她,表情严肃得很。“你在哭?怎么了?” 摇头“我没事,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才一转身就被拦下,严士扬追问:“你为什么辞掉经理不做了?” 事实上,他想问的还不只于此为什么这段日子以来,她看到他都不讲话,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跟他聊天为什么弄得好像陌生人一样?他不喜欢,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我有事,我不能做了,对不起。” “到底怎么了?”严士扬很不开心“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这不只是你做不做的问题,从上个学期开始,你每次看到我都不太想理我,妈的!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声音愈来愈大。 汪映君上前拉住严士扬“士扬,不要这么凶。”看向沈佩璇“小璇,怎么了?是不是士扬有做什么事让你生气,你不要生气,我代替他向你道歉。” 严士扬更不开心了“妈的,我是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啊!吧嘛不理我?现在甚至连经理都不想干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佩璇看着他,摇摇头──她好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转身就走。 严士扬看着她就这样走掉,心里更是老大不爽,或者说,他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愤怒在燃烧。 看见沈佩璇手里拿了一张纸,严士扬顿时变成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冲上前去一把挡在她面前,然后直接抽走她手里的纸,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爱欺负人的坏学生。 “士扬!”汪映君喊着。 “不讲清楚,不准你走!” “东西还给我!” 严士扬一开始也没想看,看见沈佩璇这么着急的样子,心里更是不爽,一把将纸摊开,可不看还好,一看他差点气到中风!“妈的,我是哪里惹到你,你不当经理就算了,现在还要休学?!为什么?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大吼大叫。 一旁的汪映君也愣住了,看着沈佩璇。 沈佩璇被这样两双眼睛盯着,原本只是茫然无措,但下一瞬间,她的涙水不断涌出。“我不能再念书了” “为什么?” 沈佩璇第一次伤心的哭成这样,看得严士扬都慌了手脚,乱成一团,莫名的这女孩的哭泣竟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妈的,你不要只会哭,你说话啊!”“士扬!”汪映君制止男友的粗言粗语,慢慢走上前,轻轻抱住沈佩璇“不要哭,发生什么事了?” 或许因为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人给她安慰,就算是她喜欢的男生现在的女朋友给她的,她也很感谢。“我妈妈生病了,每个礼拜都要洗肾,所以我决定不念书了,我要到菜市场去帮我妈妈卖菜。” 擦掉眼涙,其实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这只是一个难关,跨过去就好,虽然她好舍不得这里,可这是她必须走的路,必须跨过的关卡。 严士扬听着,又是一阵嚷嚷“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都可以帮你啊!”她只是涙水不掉的掉落。 严士扬一把将申请书撕掉,撕成碎片;沈佩璇连制止都来不及,只听见他语气铿锵笃定地说着── “别担心,任何问题统统不是问题,我们一定会帮你度过难关,所以不准休学,更不准辞职!”严士扬说得匠钉截铁。 汪映君也在一旁安慰她,沈佩璇眼涙擦不尽,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 如果只能做朋友,那她真的应该感谢有这样的朋友,#x5c3d;#x7ba1;她最希望的不是做他的朋友,可她还是很庆辛能认识他、遇见他,因为她从他身上学会了一件事──喜欢一个人就会祝福他能找到一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人,就算那个人不是自己,她还是会祝福。 严士扬不准沈佩璇休学,帮她跑了好多地方,申请了急难救助;然后不停碎碎念,念她这个女人脸皮怎么这么薄,遇到这种困难,竟然不愿意开口求助,宁可自己一个担起来。 顺便再骂骂那个系主任,问都没问就签名放行了 教育部不是有什么“一个都不能少”的政策吗?难道要让那些家境不好的孩子统统回家去不要读书,有困难就自生自灭好了? 最后一招,他出动了棒球队所有队员帮忙沈佩璇的母亲在市场的摊位卖菜,大家轮流排班,只要沈妈妈要到医院去洗肾的那天,还有隔天,他们就会到市场帮忙。 不只是棒球队队员,甚至连汪映君都来帮忙了。 沈佩璇很感动,不停向大家道谢;这般恩情她怎么都还不完,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拉了她一把,让她可以不用随着命运沉沦到最深的谷底,然后难以翻身。 严士扬原本还说要让她继续当球队经理,只是可以不用做事,领个干薪,不无小补。 小君也说愿意帮忙当经理,然后薪水给小璇领。 可是她都拒绝了“我们是念法律的耶!就算外面有再多的法律人都在做一些违法的事,至少我不可以!所以我是真的不能当经理了,让小君当吧;也不要把薪水给我,至少我可以对得起我的良心。” 沈家的事就在众人大力帮助下暂时获得解决──沈佩璇可以安心继续读书,虽然家计仍然让她感到担心,但她只能更努力地读书,拚尽全力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她不能再多想,至少不用再去棒球队,也就不会看见士扬和小君,她不用再多想,不用再幻想。 她的生活切割得更细,就算这些同学会帮忙她,但她必须扛起更多的责任──每天一早,她必须帮忙母亲到市场去工作,有课的时候稍微离开,到学校上课,其他时间,她都会在市场帮忙。 母亲要到医院去洗肾时,她更必须两头跑──忙着市场的事、照顾母亲。 这时候,棒球队的队友就会来帮忙,帮忙叫卖、搬货;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工作还满新鲜的。 每天她只能忙里偷闲读书,站在摊位上时、陪着母亲在医院里时,她会把法律条文抄在小纸条里,甚至是手掌心上,然后利用最琐碎的时间读书。 对她而言,她几乎不知道安安静静坐在图书馆里看书是什么感觉,很多时候,她边将客人要的菜放到塑料袋里时,嘴里念的不是价钱,而是某段法条文字;很多时候,她将新鲜的青菜放到摊位上时,心里想的也是昨天晚上睡觉前在课本上看到的那一段文字。 所以到图书馆k书,真的是她难以想象的,心想那必定如同天堂,可以舒服的坐着,吹着冷气,翻阅着课本;那样的读书一定效率百分百。 要是让她知道严士扬每次待在图书馆都是利用冷气补眠,睡饱了继续到球场上奋战,她一定会说这绝对会遭到天谴! 那天,市场鲍休,她不用赶到市场帮忙,母亲也不用上医院洗肾,她莫名多出了一天的时间,于是她决定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到图书馆看书。 踏进图书馆,她迅速找个位置坐下来,从背包里拿出那本又破又旧的六法全书。 那本法典已经不知有多少年历史了,还是某个学姊给她的。 这几年下来,都不知发行到第几版了,法条更不知修改到哪里去了,只有她还舍不得换新的,如果有更新,她就直接在上头写字。 密密麻麻的笔迹让书看起来更为老旧。 她专心地读书,四周的骚动她完全不在意,手里拿着笔,在白纸上抄抄写写,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有人在她桌上敲了几下,沈佩璇一愣,抬起头,竟然是严士扬;再看看他身边,小君没跟在他身边。 严士扬一开始还挺含蓄的,像是非常注意图书馆使用规则中有关保持肃静的要求,对着沈佩璇勾勾手指,然后拇指向外比,意思是要她跟他一起出去。 沈佩璇不解“你找我?”小声说着。 觉得小声说话真不符合他的口性“废话!”严士扬嗓门一拉,所有人立刻看向他俩。 于是严士扬大摇大摆走出图书馆,沈佩璇很不好意思的跟在后头,两人来到图书馆前的小便场上,严士扬直接坐在草坪边缘的石礅上,沈佩璇则是站在一旁。 “找我有事吗?” 严士扬手里一直拿着一个袋子,他二话不说,从里头拿出一本书;沈佩璇注意到那是本六法全书,全新的。 “给你。” 沈佩璇接过“干嘛给我这个?” “你那本都画得破破烂烂的,而且你的还是旧版的,现在都不知修法修到哪里去你还在用旧的,太没效率了吧?” “我” “少啰唆!我送给你的,不准不收。” 沈佩璇将书捧着,心里不禁扬起一阵笑意,隐约间她彷佛可以闻到新书的油墨香味,手触碰到新书的细致质感。“谢谢。” 严士扬看着她,突然对她一笑,对她挥挥手,表示要她别在意;但她无法不在意,他真的就是这样的人啊! 表面上看起来大剌剌,可是他不断的在观察、不停的在注意,他一定早就发现她用的那本工具书,两年来都不曾换过,甚至一开始就是二手的,早就不写又画到破破烂烂了,可她因为舍不得换,或者说因为不敢乱花钱,所以不能换,到现在还在用。 他真的不是那种鲁莽的男生,不是那种粗线条,只会大声嚷嚷的男生;相反的他很细腻,甚至很细心。 只可惜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了,有人比她还要早发现到他的好“干嘛站着啊?” 沈佩璇坐在他身边的石礅,跟他还是保持了一点距离;严士扬舒服的吹着风,眼睛都瞇在一起了。 可该问的话,他还是要问:“小璇,我不懂,你为什么后来好像都不太想理我的样子?我每次去上课时问你问题,你都好像在敷衍我。” “你比我聪明,功课又比我好,我总要防着你啊!”“少来!”他才不相信她是那种人。 一阵微风吹来,将她的发梢扬起,两人之间这样的距离,他可以闻到她头发的香气。 “因为,你已经交奻朋友了。” “这有什么关系?” “人言可畏,我不想让别人误会,让另一个女生难过。” 罢才才说严士扬细心、细腻,但这番言论对他来说好像又太难。“可是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我知道。”沈佩璇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什么?” 说他细心、细腻,但她也知道他一定想不到那个层面;或者不该怪他,因为连她也想不到她竟然动了心。 他把她当好朋友,她却动了二心 “到底可是什么?” “没有!反正你想跟我当好朋友,我们就是好朋友。” 严士扬笑着“这才对!” 她面带微笑,深信他是真的把她当成好友──这段时间以来,她面临如此困境,他伸手帮助她,这般友情她永远难忘。 如果他只想跟她当好朋友,那她愿意维持这段友情,#x5c3d;#x7ba1;心里有异,她也能装作看不见、配合他 第七章 人都需要朋友,也需要情人;可是情人总是来来去去,朋友才能长久陪伴,也许经过很多年,身旁的伴侣早就不知换成谁朋友还是那一个。 至少,沈佩璇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阿扬绝对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知道她有难,二话不说就伸出援手帮她,让她的求学之路不至于走不下去。 好啊!既然命中注定是如此,那她就整理好起一颗难以收拾的心,专心一致的当他的朋友,祝福他。 看着他和小君那么快乐的样子,她也很开心。 他跟小君真的是天差地远的一对──士扬是个有话就说,想做就做的男生,大剌剌的个性只能用粗线条来形容;可是小君却是个很温柔、很细腻的女生,她永远乖乖待在一旁听士扬说话,也不回嘴,更很难答腔。 每次看见他叽喳个没完,小君只能安安静静听他说话,一句话都插不上嘴,沈佩璇想,这家伙本来就够聒噪了,再加上他主修法律,说起话来占个理字就更加不饶人。 除此之外,严士扬也是个嘴巴还在说的时候,身体已经开始动作的人──话说这是件好事,证明他是个身体力行的男人,不过从负面的角度来看,就怕他也是个做事前不懂得三思的男人。 每次严士扬一冲动起来,要跟别人吵架或打架,小君几乎拦都拦不住,只能红着脸在那里干着急,不然就是向沈佩璇求救。 那天在市场里,那个惊心动魄的场面正说明了这一切 照惯例,棒球队的队友到市场帮忙沈家卖菜,其实很难得,这些还只是大学生的孩子,一辈子说不定都没上过市场,竟然愿意为了帮助同学家里解决困难,采取排班制度每个人都轮流上市场帮忙卖菜。 即便沈家的状况已经梢微上了轨道,沈妈妈的病情稳定下来,不像前一阵子那么危险,只要定期洗肾,就能过正常生活。 那天,沈妈妈向到市场帮忙的严士扬与汪映君说不好意思“小璇太紧张了,其实我们已经可以应付得来,这孩子真是麻烦各位同学了。” 严士扬豪气千云说着“伯母,没问题啦!这哪是麻烦,小璇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说一声,我们一定来帮忙。” 汪映君也微笑着,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沈佩璇就站在一旁,四个人往市场外面走;时间接近市场收市,人潮逐渐散去,各家摊贩即将收摊,荷包满满。 就在他们来到市场外面,他们亲眼看见一辆五十cc的机车疾驶而过,一瞬间,一名年约五十多岁的妇女摔倒在地,回过神来时,那辆机车已经扬长而去。 “抢劫啊──”那名妇女高声痛呼。他们赶紧上面察看,受害者倒坐在地,脸上满是惊魂神情,眼眶里更有涙水。 汪映君和沈佩璇帮忙扶着妇女,沈妈妈也在一旁叫喊着请人帮忙。 严士扬站在现场,一脸的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竟然有那么张狂的人,当街行抢,这样天理何在? “妈的,家里没大人了啊?”严士扬立刻冲到一旁牵出他的机车,插入钥匙,发动引擎,什么话都没丢下就冲了出去。 沈佩璇与汪映君都看傻了! 汪映君更是惊喊着“阿扬啊──老天!怎么办?” 沈佩璇真不敢相信,那男人就这样一个人冲了出去,他当自己是在演古装剧,骑马出去追贼啊? 不行!她不能让他这样一个人去 “小君,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追阿扬。”她没有机车,只能牵着她的脚踏车,踩着慢吞吞的二轮交通工具,气喘如牛的赶紧追上去。 老天!这确实是严士扬会干的事。 他一定心想,这种当街行抢的坏蛋绝对不能容许!那家伙就靠着这满腔的正义感,以为自己可以当拯救世界的超人,却让他身边在乎他的人担心死了。 担心不足是小君,她也担心。 沈佩璇担心到就这样骑着脚踏车追赶上去,也没时间去想小君在后头会不会误会,会不会怀疑她干嘛这么担心她的男友? 一直以来,她都掩饰得很好──单纯的做个朋友,保持距离,即便这违背了她的心意,但为了能永远当他的朋友,她愿意。 可是看见他就那样冲了出去,迎向危险,#x5c3d;#x7ba1;知道那就是他的个性,她无法放心,她只能第一次顺从自己的心意追上去。 脚踏车的速度慢,怎么赶都好像赶不上,可她对附近的路很熟──从小就在这市场活动,她知道附近有什么小巷子可以钻,而且观察四周路人的眼神与表情也可知道那两辆机车刚刚是否经过这里。 “到底跑到哪里去拜托,阿扬,你可不要太激动!”她怕抢匪身上有武器会伤到严士扬,她也怕严士扬太气愤,把对方打成重伤! 那家伙的拳头,绝对有能力做到。 她到底该担心谁啊? 突然,脚踏车经过转角时,眼尖的她看见了某个景象──两辆机车倒在地上,其中一辆就是严士扬的。 她吓得当场跳下脚踏车,车子连架好都来不及,直接摔在地上;她没看见人,倒是在前方不远处的地上看见了血迹。 她全身一冷,不断发抖;四周有民众指指点点,沈佩璇回头向路人拜托“拜托帮忙报警一下,我朋友骑车追抢匪,拜托快点报警通知警察来帮忙!” 路人赶紧照办。 沈佩璇走上前去,走进眼前那个巷子,一旁的路人还劝她不要一个人行动,可是她不管,此时此刻,她是不可能呆站在现场等。 她往前走,巷子里幽暗僻静,看来鲜少有人活动。她边走,突然听见一阵声响,她赶紧跨开步伐向前奔去。 果然在一辆汽车后面发现了一团混乱── 两个人缠在一起相互攻击,那个被抢来的霹雳包就掉在地上,里头的钞票都散了出来。 “妈的,欠揍,敢多管闲事!”那名抢匪狠狠揍了严士扬几拳。 严士扬当然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眼前这种抢匪他深恶痛绝,果然一出手就连续几拳回敬对方。“我就要管,你这种人渣!” 场面惊心动魄,沈佩璇看得几乎吓到忘了要有动作。 她可以清楚看见严士扬脸上有的伤,地上甚至还有几滴血滴,就跟她在巷口看到的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抢匪拿出了一把刀,将严士扬压制在地,眼看就要将刀挥下! 沈佩璇吓了一大跳,嘴里立刻大喊“警察来了!” 严士扬抓住机会一拳挥出,将对方彻底击倒,或许是正中要害,抢匪整个人昏了过去。 现场恢复安静,只听见严士扬痛呼闷哼,以及沈佩璇微微的喘息声;而这样的安静声逐渐被后头的嘈杂声给取代,因为警车来了。 严士扬坐在地上喘息,摸摸自己脸上的伤,骂了声倒霉,抬头就看见沈佩璇站在那里,他好讶异“小璇,你怎么会来?” 沈佩璇终于支撑不住,吓到跌坐在地上“我真的要被你吓死耶!” “哎呀!这种小case怎么可能难得倒我?不用担心啦!”他还在说大话。 沈佩璇不禁笑着,#x5c3d;#x7ba1;眼眶里因为那一瞬间不断放大的恐惧而浸透了涙水。 严士扬笑着看她,距离有点远,没看见她眼里的涙水“不过你也很厉害耶!竟然追得上我,你不是只会骑脚踏车吗?” 她骑着脚踏车就追了过来,是因为担心他吗?想到这个问题,竟然莫名让严士扬很开心。 警察赶到了,将抢匪当场逮捕;而眼前这两个帮忙逮到抢匪的年轻人当然成了英雄,尤其是严士扬,一路追赶,锲而不舍。 严士扬像个小孩子一样提醒着沈佩璇“我刚刚差点被抢匪打挂的事,你不可以跟别人说啊!尤其是棒球队的人,这样太丢脸了;不过我不反对你帮我宣扬我打挂抢匪这件事啦” 沈佩璇看着他,带着笑,眼眶里还是酝酿着涙水;这么靠近他,他应该看到了,只是粗线条的他大概会以为她是受到了惊吓。 他不知道啊!就在那一刻,她是真的为他担心! 她想,如果他真的那么迟钝,不解甚或不在意她的情感,那就让她主动抱抱他吧! #x5c3d;#x7ba1;她别有二心,至少他只会以为这是朋友的拥抱。 可是看见汪映君出现在严士扬身边,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沈佩璇还是没勇气去拥抱他,给他一个充满赞许、佩服、心疼、不舍、担忧与喜欢的拥抱。 严士扬见义勇为追抢匪的事让他声名大噪,学校帮他记功,甚至连警察局都表扬他,媒体采访他,他还大声说,说他以后要当检察官以铲奸除恶,说些场面话,反正大家听了都很开心。 连那些当初讨厌他到底的棒球队前经理们都竖起大拇指,称赞他好帅,甚至还说愿意跟他交往看看,也不管人家现在早就有女朋友了。 总而言之,严士扬的名声在一夕间扭转。 沈佩璇知道,这男人确实值得称赞,至少他见义勇为,不能原谅自己亲眼见到有人犯罪而毫无作为,虽然这常会让他陷入险境。 她觉得好奇怪,她的生活怎会转眼间就变得这么单纯,除了课业与市场的工作,就只剩下他──她变得常常在关心他、注意他,以一个朋友的身分! 其实在大学生涯,她不是没人追求过,相反的还很多。 只是最后总是无疾而终,有人说她看起来太理智,不样一般的女生,至少不像小君那样的女生,可以轻松的取悦,可以为了男生一点讨好的举动,弄得又哭又笑。 好友说,她喜欢的一定是真性情的人──想哭就哭,陪她一起哭;想笑就笑,陪她一起笑,这样的男生大概才能得到小璇的青睐。 也许吧!这说得也许没有错,而这个世上确实有这个人,只是这人已不可能属于她! 沈佩璇原先以为她跟严士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士扬很喜欢小君,他们甚至不曾吵过架,#x5c3d;#x7ba1;士扬是个有点粗鲁的男生,但旁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很喜欢彼此。 在大学这几年间,至少没听过两个人吵架、斗嘴、闹分手,相反的,严士扬与汪映君要吵起来实在太困难了──她沈佩璇可是亲眼见过的。 她以为士扬与小君会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至毕业,直到走入社会,然后走入他们的家庭,也走出她沈佩璇的人生。 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切就发生在他们大学毕业前最后一个寒假── 不知是何原因,问谁都弄不清,汪映君不再出现在学校,她好像消失了;严士扬四处打听探询,都不得要领。 打电话到汪家,汪家说映君出国了;严士扬不信,冲到汪家想要亲自见到映君,却被赶了出来。 他大声要求映君的父母给他一个答案;却只换来“请你不要再来烦映君”的答复,或是叫他“不要再来找映君,映君要跟你分手”! 严士扬急到发疯了,他不敢相信放假前最后一次见面时还好好的,怎会过了一个寒假,一切就变了调? 小君怎么了?他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要这样避不见面?有什么话不能话清楚的? 小君 第八章 为了得到解答,严士扬每天都到汪家门口去等;汪家一开始当作没看到,但他这样近乎疯狂的纠缠让汪家不堪其扰,甚至打电话报警,让他被带到警局。 沈佩璇赶过去看他时,她永远无法忘记当下她看到的严士扬变成了什么样──一个颓废的男人,一个心碎的孩子;一双茫然带涙的眼睛,一副倔强不肯认输的神情。 警察训斥他,要他不可以再继续骚扰别人,说他既然是学法律的,不可以知法犯法,如果再犯,一定会移送。 他痛苦的离开了警局,心中的疑惑依旧难解。 此时校园内开始传开了谣言──听说那个汪映君跟某大企业的小开在交往,听说汪家父母对于自己的女儿可以跟这样的贵公子在一起而感到欣喜不已,听说听说 沈佩璇都听到了,她心里为此震惊,心疼不已,理智告诉她,此事很难令人相信;可是小君避不见面也是事实! 严士扬不再问了,他也不再到汪家去找人──他放弃了自己、放弃了学业,最后一学期,明明还有课程要修习,明明为了考司法特考还有一大堆的书要念,他却完全放弃! 课不上,书也不念,甚至到后来他连学校都不来,不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包括那个他曾经最爱的棒球队。 沈佩璇到处找他,从他家到他家附近,从他最常去的打击场到河堤外的球场,校园里的每个角落,统统找不到他。 她替他难过,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小君;可是她也生气,不是说至少是好朋友吗?为什么有伤心难过的事不会来找她,要这样一个人躲起来? 严士扬与汪映君的事在校园里掀起一阵波澜,但就跟大多数的八卦新闻一样,风波过去就了无痕迹,只有关心他的人,不断的追寻、不停的关注。 那天晚上,沈佩璇背着背包在校园里走着──严士扬已经销声匿迹三个礼拜了,没有任何人看到他,说不定也没有任何人在找他。 但沈佩璇不放弃,尤其是今晚,她突然有个冲动想到棒球队看看,就不定他会在那里,但可能性也不高,因为那里一定会有熟人,以士扬的个性,现在他一定不想出现在熟人面前。 可她还是想去看看,也许会有特别的发现。 通往那熟悉的棒球队办公室,一路上会经过操场,操场旁有司令台,司令台后方是一大片草丛,那里人烟罕至,鲜少有人会在那里! 只因那里蚊虫多,连热恋中的情侣都不愿意去──要知道在热恋中的人是最不在意环境的好坏,穷山恶水都可以谈情说爱。 当她经过司令台时,突然听见司令台后方传来声响,她立刻停下脚步,#x5c3d;#x7ba1;那声响不大,但还是让她觉得好奇。 她慢慢走上前去,来到司令台后方,果然他在那里的一小片空地上! 看见那个人──那个正陷入哀伤情绪中,难以自拔的男人。 严士扬坐在那里喝着酒,一罐接着一罐;司令台后面灯光昏暗,但她还是看清楚他了! 他的表情,他脸上的涙水 “士扬。” 严士扬一愣,停下手中的酒罐,转头看向她无语,不知该说什么;沈佩璇则是走上前去,坐在他身边。 他默默啜泣着,手里的啤酒罐悬在空中。 “你真的好喜欢她,对不对?” 严士扬点点头,或许是因为在她面前,他不再掩饰,更不可能装出潇洒──一直以来,她就好像懂他的心似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解读出他内心最深的思绪。 “小璇,我该怎么办?”他哭着,涙水不停掉落。 灯光暗,谁都看不清楚,他不用再逞强,固守着男人的尊严,坚持着男人不可以哭的守则,泪水扑簌簌落个不停。 沈佩璇也哭,陪着他,两个人一起落泪。 她说过了,喜欢一个人,自然希望那个人也可以找到喜欢的人;现在他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她一点也不觉得雀跃,反而替他哀伤。 “阿扬,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永远跟他在一起,至少确定他会开心就好了。”这话是说给他听,也在说给她自己听!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不能永远在一起?”像个孩子一样,严士扬问着傻问题。 “因为我们可以永远喜欢一个人,却不能强迫那个人永远喜欢自己啊!”她颤抖着嗓音叹息着。 严士扬擦着泪水,不断擦着,却是擦不尽;沈佩璇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小璇” “阿扬,你知道吗?我也好喜欢一个人喔!不要问我是谁,我不会告诉你的,可是──”她哭着,也笑着“那个人喜欢别的女生,而且他们在一起好多年了,好喜欢好喜欢彼此,所以没关系,只要他可以开心就好。” “真的吗?” “真的啊!只要他开心,就算他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永远只拿我当最好的朋友也没关系,我愿意做他最好的朋友。” “你这个笨蛋。” “你也是。” 他终于笑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笑! 她用三、两句话,用自己切身的感情安慰了他,好似魔力一样瞬间化解了他心里所有的悲痛。 “阿扬,振作起来,未来还好长!”沈佩璇哭着劝他“我们要毕业了,马上就要参加考试了,有一大堆书要念,阿扬,你不是想要当检察官吗?你要振作啊!”看着她,严士扬突然觉得那种痛苦化解了许多,其实他也分不清自己是真的痛苦,还是不甘? 或许他是真的痛苦,毕竟他是真的付出过感情。“你说的那个男生是谁?” 沈佩璇破涕为笑“我说过了,不要问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少来!” 他笑,她也笑,#x5c3d;#x7ba1;心里的伤痛很深,但他们都用微笑来安慰彼此──成长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笑与泪中,跌跌撞撞的长大。 会痛,但不能怕;因为怕,就长不大了。 分手了,#x5c3d;#x7ba1;没有当面说过,因为小君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活,彷佛逃离病菌一般将他甩开,从此不愿再看。 严士扬都不知道他有这么讨人厌!那好,不见就不见,#x5c3d;#x7ba1;他心里一直存疑,毕竟这样的分手,事前毫无预警,但是年轻气盛,满肚子骄傲,他不愿再讨论,更不想再追究,因为继续讨论,只是再次掀开伤口;继续追究,只是让自己更受屈辱。 他知道他出身普通家庭,家境不过中上,当然比不上那个什么企业小开他当然也听到传言了。 没关系、没关系,放她走,这点成人之美的气度他还有;他没那么贱,人家都不想见他了,还去纠缠! 难怪那时汪家的人会报警处理,现在想想,他真的还满丢脸的。 但这件事还是在他的心中留下很深的阴影──严士扬的个性变了,他不再那么张狂,不再能开心的笑,不再大声的说话,想做就做;他开始到班上上课,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黑板,想着事情。 毕业在即,就快要离开校园、离开球队,他也没有冲劲想好好利用最后的校园时光继续打球,即使毕业后就不能再打球了。 小君离去的打击真的好大,大到他都觉得自己不再能像以前一样;他知道自己变了,却无法阻止这样的改变。 这段时间,小璇陪在他身边,他们一起约了到图书馆看书,一起准备考试,彼此砥砺、打气。 她真的是他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好感谢她,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最需要的陪伴。 他甚至想,如果他没有这个朋友,他恐怕永远都无法从失恋的牛角尖里逃出来。 小璇说:“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现在只能转移情绪,将心思都放在读书上,愈难过愈要逼自己专心读书。” 他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每天开始专心读书,全力冲刺毕业后的考试。 大学时代,他没好好上课,都是靠着天赋在读书;当他真的必须去应付攸关前途的这场考试时,发现天赋根本不够用。 幸好他有小璇! 她倾囊相授,将她会的一切全都教给他,让他不用花太多力气,准备课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上手。 这毕业前的最后时光,图书馆是他最常去的地方。 那天下午,小璇有课,留他一个人在图书馆读书。 不知怎的,他莫名想起了与小君相处的时光,他的心又浮动起来,书本内的知识难以下咽。 他将东西丢着,什么也不带,就这样离开图书馆;一时间他不知自己可以去哪里,心念一转,他决定去运动。 独自一人来到操场,他开始慢跑,让自己流汗、喘息,藉此整理脑袋,让自己想清楚是不是要这样继续想东想西?是不是要一辈子都被这段莫名其妙无疾而终的恋情给束缚得难以自拔? 他愈跑愈快,甚至开始狂奔,想要藉由激烈运动让自己的脑袋更清楚,逼自己彻底想想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几年来在棒球队的体能训练让他轻松就能应付这样的快跑运动,他可以感觉到风在身旁穿梭,他继续向前奔去。 就在他跑到一半时,他突然看见了跑道对面也有个人在慢跑,他好讶异,那是小璇! 沈佩璇下课后来到图书馆,没看见他,心里一阵狐疑,以为他又跑到哪里去自悲自叹了,心下一紧,赶紧出来找人。 这段时间,她尽量将他拉着,鼓舞他、激励他,希望他转移注意力,专注在自己的课业上,别再胡思乱想。 她直觉想到他可能会在操场,一来到这,果然看见他的身影;她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来跑步运动。 于是她也下场苞着跑──应付考试,体能很重要,就这点来说,她应该比大部分的女生都要好。 严士扬迈开步伐,跑过大半圈,终于来到她身边,然后他放慢速度,与她并肩慢跑。“你来陪我慢跑吗?你人真好。” 说起话来,像是在撒娇一样,沈佩璇不禁摇头笑着“我是怕你又跑去躲起来了。” “你放心,我不会了。”他的声音笃定,向她保证。 小璇这么担心他,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可是个男人啊!他应该有振作起来的勇气。 听着他的保证,沈佩璇真的很高兴──她突然感到,严士扬经过这阵子的巨变,他真的长大了;或许他还是那个拥有真性情的男孩,却在遗憾与伤痛中磨练出更圆滑的个性。 他自己还没发现而已,也或许他只是一时收敛,但她还是好高兴,好高兴自己可以亲眼看着他,陪着他成长。“书念得怎样?” “还不错,进度超前。” 两人一起跑步,不快不慢,微喘但不会上气不接下气。 沈佩璇提议“我来考你。” “给你考啊!”“民法当中有关结婚的要件” “这个简单,依照民法第九百八十二条规定,结婚要书面,而且要有两个以上的证人签名,最重要的是,双方要到户政机关登记。以前没有登记,婚姻还是有效;现在没有登记,婚姻就无效了。” “不错耶!” “换我考你,告诉乃论之罪如果对一人撤回告诉,对其他共犯也等于撤回告诉,唯一的例外是什么罪?” “我知道,就是通奸罪,老婆原先告老公跟老公外遇的对象,后来心软原谅了老公,撤回对老公的告诉,但还是可以继续告外面的女人,这就是非常有名的女人为难女人条款。” “好厉害” 两人你来我往、你问我答,不知不觉间就在操场上跑了不知多少圈;两人都不觉得累,甚至还兴致勃勃。 严士扬突然觉得小璇的笑容很亮眼,几乎吸引了他所有的视线,甚至成为他眼里唯一的目标。 她其实好漂亮,那双眼睛如此明亮,里面充满了自信与智慧;她总是在他身边给他劝告、给他力量,帮他指引方向。 他本来就很感谢她,甚至是感恩──她真的是他生命中最重要最重要的一个人,如果没有遇见她,也许他不可能从失恋的痛苦中挣扎而出,不可能学会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祝福她。 但现在,他对她有了全新的看法。 他他好想知道哪个人那么幸运,会得到她那么深刻的喜欢,喜欢到她愿意祝福、愿意割舍。 那个该死的幸运家伙是谁啊 第九章 当然,鬼混了大学四年的严士扬一定会得到报应,这才能对得起那些苦读四年,一分一秒都没浪费的莘莘学子。 那家伙大学毕业后,当然没通过司法特考;不过相对的,沈佩璇应届就考上了,完成了她要求自己必须要达到的目标。 记得在发榜那天,他虽然落榜了,可他笑得比谁都开心,不知怎的他就是开心,因为她考上了。 他可是亲眼见到她就这样刻苦的读了四年书,这样的成就是她应得的,老天有眼啊! 而他,算了,临阵磨枪才半年,怎么可能考上?只好乖乖剃光头去当兵了。 可是沈佩璇不放过他,即便在司训所辛苦的上课,每天仍然写信、寄书,找了一大堆资料,再加上自己准备考试时做的笔记,统统寄给在军中的严士扬,逼他好好念书,不断的替他加油打气。 他真的不能不感动,第一次他想,小璇到底为了什么愿意这样帮助他;第一次他发现这个问题不能再用“好朋友”、“最要好的朋友”这样的答案来解释了。 有一个人在后面不断的鞭策激励,严士扬不敢放松,将自己紧紧上了发条,逼自己一定要赶上赶上那个已经迎向自己目标的女人! 不知怎的,他就怕赶不上她、就怕配不上她! 退伍后,严士扬顺利考取,虽然跟沈佩璇是同学,不过两人在司法官训练所倒是成了前、后期的学姊、学弟。 记得在发榜那天,换她替他高兴,高兴到眼泪都掉了下来。 他倒是觉得还好,考取只是刚好,或许不要命的自信自傲又犯了;相反的,他注意着她──以前从没这样看过她,即便认识了这么久,他从未这样看过她。 经过了一年多,突然间他不再想起小君了,那个曾经带给他极大伤痛的女孩,他甚至渐渐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不记得她说话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在交往时,她本来就不爱说话,都听他说话。 现在他的眼里突然专注着看着她──小璇,他们认识好久了,奇怪?他怎么从没这样想过她? 她曾说过,她在大学时代很喜欢一个男生,喜欢到宁愿祝福他,那个男生到底是谁?! 该死!他好想知道是谁 坐在检察官席,严士扬看着坐在审判席上,身着黑领、黑袖,蓝色对襟镶边法官袍的沈佩璇,她清秀的脸庞专注看着文件,现场气氛一片凝窒。 这是开庭,气氛当然严肃。 可严士扬竟然莫名笑了出来,全场看着他,连坐在被告席那个十八岁的男孩也看着他。 沈佩璇抬头“检方,肃静。” “对不起,审判长。” 那个男生,是他吗? 她说她很喜欢一个男生,可那男生喜欢别的女孩,所以她愿意祝福他是他吗?是他吗?! 沈佩璇终于抬头看向被告席的那个男孩子,孩子发现法官在看他,不自觉的发抖。 她再看向旁听席里,坐着一名脸色苍白的中年妇女,扑簌簌掉着泪,拿着卫生纸却彷佛擦也擦不尽。 卷宗上说,被告的母亲生了病,每周都必须洗肾,家里很穷;被告不再升学,每天打三份工──送报纸、到加油站打工、在便利商店值大夜班,一天睡眠不超过五小时,时而营养不良,导致已经十八岁了,身高才一百六十多公分,告活异常辛苦。 但仍是无法支付母亲需要的医疗费用,因此才会当街行抢 难怪连士扬都希望能从轻量刑 沈佩璇看着那孩子站在被告席不断发抖,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多年前的自己也是因为母亲生病差点辍学当时她有一大群好朋友帮忙她,包括他阿扬!如果没有那些朋友,她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变成现在的自己。 可是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好运 “宏志,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很温柔,没有一点质疑、责备,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让被告当场哭了出来,泪水不断掉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旁听席内另一个中年妇女不顾法庭规则,竟然举手发言“法官大人,这孩子很可怜,原谅他啦!我是被他抢的人,我都没有关系了。” 沈佩璇笑了,严士扬也笑着。 她点头“被害人能够这般宽宏大量,是我们这个社会的福气,我代替被告谢谢你。”看向那孩子“宏志,撇开法官的身分,我有个故事要跟你说。” 被告看着她,涙水盈满眼眶。 沈佩璇说着,彷佛掉入了记忆里“我还在读大学时,我的母亲跟你的一样都生病了,一度我想要休学,但我有很多朋友帮忙,包括现在坐在检方席的严检察店。” 看他点点头,沈佩璇继续说:“我没有休学,但日子过得很辛苦──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帮忙母亲到市场摆摊卖菜;七点半,我要赶到学校上课;中间只要没课,我就会赶回市场,继续帮忙。” “下午我必须陪母亲到医院洗肾,晚上我得回家做饭,整天下来,我没有时间读书,更别提睡觉,可是我还是很努力地把握每分每秒,很多时候我边吃饭边念书,然后就睡着了,差点淹死在面里面。” 众人笑着,沈佩璇也笑着,很云淡风轻,只有严士扬为她心疼不已。那些画面,有些他知道,有些连他都没看过。 “我知道你很辛苦,真的,相信我,我能体会。你的母亲能有你这样的孩子,我相信她很骄傲,而你也应该让你母亲继续为你感到骄傲。” 孩子就像是失控一样,坐在被告席放声痛哭,哭到不能自己;现场的人闻之鼻酸,,旁听席间,男孩的母亲也哭得不能自己。 “宏志,你如果有困难,应该做的是向别人求救,你可以跟我,也可以跟这位严检察官求救,我相信,我坚决相信,这个世上愿意帮你的人还有很多,你并不孤独,但是绝对不能犯罪!” 孩子用力点头,后悔不已“因为妈妈隔天就要洗肾了家里只剩几百块所以我才”泪水不断掉落。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动手抢了这位阿姨的皮包,如果她受伤了怎么办?如果她也急需要用这笔钱怎么办?宏志,你一定是个成熟体贴的孩子,自己日子过得苦,更应该多为别人想。” “对不起对不起” “检方,有关于被告家境的问题,是不是应该通报有关单位?” 严士扬点头“讯问被告当天,检方就已通知社会局,社会局已经介入,提供紧急援助;被告家中是低收入户,已经拨了一笔钱应急,地检署和地方法院这里也发动募捐,另外我们也正在帮宏志的妈妈找份她的身体可以负担的工作。” 沈佩璇点点头,她知道该怎么做了。“宏志,我相信你心里一定很后悔、很难过,我要老实跟你说,这次你是真的犯错了,法律不能祝若无睹,否则我们等于鼓励犯罪,鼓励有困难的人不循正途来解决问题,反而去伤害别人请你体谅我,即便我对你确实很舍不得,但是我不能纵放。” 他落泪,点头,已经做好一切准备。 “但是,”沈佩璇说着,突然哽咽了“今天就算我宣告你有罪,你也不一定是坏人!你自己要不要当个好人,完全由你自己心中那个善恶的天平来决定,没有人可以左右;同样的,宣告无罪从这里走出去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宏志,你要做个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父母的人。” “我知道” 收拾卷宗,沈佩璇站起身“暂时休息,我们下午两点宣判。” 所有人起立,送法官离开。 沈佩璇从审判席旁专门开给法官走的大门离去,她转过身,擦掉眼泪──这是她心中最大的为难,也是她当法官以来常常面临的痛苦,每一个案子都要考验她一次。 大家都相信她手上的槌子,相信她心里的天平,相信她就是代表善恶,可是连她自己都怀疑善恶、好坏,哪有这么简单? 严士扬都看到了,他站起身从一旁的门走了出去──这里虽是地院,不是地检署,但他就像是在跑他家厨房一样,他可熟门熟路。 绕过一段走廊,再转个弯,果然,他看见了沈佩璇,她就站在中庭花园的某个角落,拿着一杯水却没在喝水。 严士扬一阵心疼,他突然懂了她的挣扎──原来她在这个位置上,每天面临的都是这么多痛苦的事,寻常人回避即可,她却得一一解决,逃无能逃。 走到她身边,严士扬对她笑着;沈佩璇当然也看见了他,回给他一个无奈又疲累的笑容。 他真的心疼,为她心疼,尤其是听到她刚才那段自白,真不想承认,连他都红了眼眶。 他们什么话都不说,好像什么话都不需要说了;他们太熟悉彼此了,一个眼神与微笑就可以知道彼此的想法。 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如果需要安慰,就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彼此吧!这已经不只是朋友的肩膀,是比朋友更深的关系,这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快点、快点,去慢跑吧!” “没问题!” “可是只有慢跑很无聊耶!” “那我出题目考你好了。” “放马过来!” “来背条文好了!请背出刑法第三百一十条。” “我想想意图散布于众,而指摘或传述足以毁损他人名誉之事者,为诽旁罪,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五百元以下罚金。” “不错!换你考我。” “民事诉讼法第两百七十七条,有关于” “不用提示,我会。当事人主张有利于己之事实者,就其事实有举证之责任。但法律别有规定,或依其情形显失公平者,不在此限。” “算你狠!那我再考你”“轮到我了吧好好好!你考。”不然他又要耍小孩子脾气了 “举证责任之例外,统统举出来。” “事实于法院已显著或于职务上已知者,当事人自认之事实、当事人对他造主张之事实不争执、法律上推定之事实无反证者,这些都不用举证。” “你你你你太厉害了吧!你是不是统统都背在脑袋里了?” “好说,该我了吧!请背出民事诉讼法第六百四十五条。” “啊?我我不知道!” “骗你的啦!民事诉讼法只到六百四十,没有六百四十五条。” “你耍我啊”“别这么爱计较嘛!” “哈哈哈” 第十章 “呵呵”“又在笑什么?” 沈佩璇跟着严士扬,两人一起漫步离开地院与地检署,时间是晚上十点,算是下班了。碰巧彼此都将工作告一段落,就一起约了离开。 “也没有啦!” “还说没有,你在我的法庭上当场笑出来,该不会是在嘲笑我吧?”声音轻柔,指控倒是很重,典型沈佩璇说话的方式。 他感到一阵紧张,深怕她误会“不是、不是,我我是想起以前的事,以前我们一起在操场上慢跑,然后背着法条。” 想着,她也笑了,两人继续走着,转过个弯,离上班的地方愈来愈远,心情自然也愈来愈轻松。 “那你现在还想玩背法条的游戏吗?” 一张俊脸垮掉“不要!” 她摇头失笑“亏是你还是个执法人员。” 摸摸自己的头,跟在她身边,下意识的一些动作,比如让她走在内侧,让她走在稍微前面的位置,在在显示出他的照顾。 看着她摆在身侧轻轻晃动的手,严士扬突然有种冲动想要牵住她的手,但又勇气不足,就这样伸出了又缩回来! 严士扬的大手就这样要伸不伸的,维持与沈佩璇的手保持十分公的距离。 眼看就要牵到了,却又缩了开,严士扬在心里大骂自己真是个窝囊废;就在此时,沈佩璇停下脚步看着他,看见他那一脸懊恼的模样。 头一低,就看见他停在半空中的手,她笑着“你想牵我的手啊?” 像是偷吃东西被发现的小孩一样,严士扬竟然第一次得害羞,黝点的脸都红了。 沈佩璇看着,主动牵起他的手。 她她她她牵他的手?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但这不是一天、两天的冲动,而是十年了──这段单向的感情说也说不清,她一个人品尝就好。 “小璇,你还记得吗?你说你很喜欢一个男生,但那个男生喜欢别人,所以你愿意祝福他那个男生是谁啊?” “你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好啊?”都这么多年的事了。 说来好笑,这段话这么多年来他想忘都难忘,常常想着,想知道那个幸运的家伴到底是谁?是哪个上辈子烧好香积了阴德的家伙可以得到小璇的喜欢? 该死!他真的超乎他自己想象的在意! “在我回答你之前,我想先问你,你还在想小君吗?” 严士扬想了想,点头又摇头“想,因为我跟她交往过;但也没再想了,因为经过这么多年,她应该早就已经嫁了。” 那只是一段年少时期的初恋──很痛,痕迹很深,但岁月的力量更大,曾经再喜欢的人,经过这么多年的分离,那种喜欢的感觉早就淡了,甚至淡到他也不确定是否存在。 反而是她,这么多年陪着他,一直都只有她陪在他身边,不曾离开、不曾放弃;给他鼓励、给他鞭策。 “我永远没办法忘记你带着小君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天虽然说要祝福你,可是想到还是很难过。” 严士扬喉头一紧,心为她而疼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让你脚踏两条船啊?” “我” “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沈佩璇笑着,与他紧紧牵着手“只能说,我们认识在不对的时间。” “也许吧!” 她看着他,真的觉得他变了好多──收敛了、内敛了,不再这么张狂;岁月与挫折磨练、砥砺了他的心智,虽然有时候他孩子般的个性、自信自傲的神情还是会跑出来,但现在的他真的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 单看宏志的案子,他如此深入的去调查被告的身家背景,发觉被告竟是这么可怜的人,原来犯人未必大奸大恶。 她受他影响,法官冰冷的血都沸腾了起来。宏志的案子,她最后判他两年徒刑,缓刑三年──三年内只要不再犯罪,外前咎不计。换言之,宏志可以继续陪着母亲,不用坐牢。 “其实我还满笨的,要不是学姊跟我说,我还想不通。”想不通原来他早就受她征服,接受了她、爱上了她 “学姊跟你说什么?”她很好奇。 “她说要我有点良心,看看这十年来到底都是谁陪在我身边;学姊还说,有很多男人在追你,说我不是唯一的。” “所以你只是想报恩?还是只是基于雄性生物的竞争本能?” 严士扬摇头,很认真“不是,当然不是。” 沈佩璇也很认真,她想得到答案──她不是那种为了感情就冲昏头的女人,她说过她可以一辈子掩藏感情,一辈子只做他最好的朋友。 “小璇,我喜欢你。”他知道,他该给她答案了──这些年来她的陪伴、她的照顾、她的付出都说明了她的感情。 他太笨,笨到看不清,还以为自己可怜兮兮,以为自己没人爱,原来十年来都有她陪着,他是全全界最幸运的男人。 沈佩璇看着他,眼眶一湿,她含泪带笑,点点头,牵着他的手,继绩向前走;她总是掩藏激动,深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失控。 可是她真的高兴,真的“我也是” 他好高兴,停下脚步,一把抱住了她。 沈佩璇笑着,还想挣扎,但他不放,两人紧紧拥抱;反正都离开法院了,别人也看不到,而且就算看到了又怎样呢? 就在此时,他们听见了一阵哭喊,严士扬一回头,把沈佩璇护在身后,深怕有人攻击,可是他们发现来人是个女人! 那女人脚步踉跄,浑身衣着不整,看来极为狼狈;严士扬基于职业直觉,立刻觉得不对劲,彷佛闻到犯罪的气味。 那女人靠近他们时,全身像是瘫软一样倒了下去;严士扬立刻放开沈佩璇,上前将人扶住,沈佩璇也面露忧心,在一旁护卫着。 两人还来不及看向这女人,前方一阵叫嚣,好几个男人似乎在追这个女人,但他们一看见有人,立刻跑掉。 “小姐?小” 那女人缓缓抬头,看向严士扬跟沈佩璇,他们都惊呆了──她是她 女人看见他们,眼前一片昏天暗地,泪水溃堤而出──觉得羞愧、觉得羞辱,觉得毫无颜面,她放声尖叫“啊──”然后昏了过去。 “小君” 小君 那景况太惊人,吓得沈佩璇直到现在都还胆韵! 严士扬基于合理怀疑,认定这其中必有犯罪事件发生,于是他来不及理沈佩璇,将汪映君抱起直接叫了救护车到医院,同时通知警方与检方。 她是一个人回到家里的! 到家后,她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显然还无法从刚才的恐惧中清醒过来,恢复冷静思考。 一晚上的辗转难眠,脑中想到的都是小君那惊恐的脸,那凄厉的尖叫──这年小君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她到底怎么了? 这原本已经被忘记的人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还是一副落魄悲惨的模样,真是让人措手不及,最后沈佩璇失眠了整晚,顶着一副熊猫眼,以及精神不济的神情到法院上班,继续去迎战那堆积如山的工作。 学姊看到她时,还讶异的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不发一语,处理着公事,审阅卷宗,写判决书。 她在想什么?或许是害怕吧!小君这么多年没出现了,会不会一出现,一切就变了? “我怎么能这样想”沈佩璇责备着自己,怎能为了私人感情变得这么冷漠──小君看起来就像遭遇到重大打击,那个打击一定很严重,到底是怎么了?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按捺不住,她第一次打电话,拨了严士扬的手机,有拨通,但没人接听;接着她再打电话到地检署找严士扬,没报上自己的大名,对方只说严检察官刚传讯嫌犯,目前正在讯问。 联络不到那男人也真是的,再怎样,昨晚她也亲眼见到了,他难道不用跟她说一下,让她了解状况,不用再担心吗? 学姊李嘉蓉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抬头看着她“小璇,今天怎么了,好像一直心神不宁的?” 摇头“没事。”说没事是骗人的,她隐约可以感觉到好像就快要有大事发生了,只是事情会有多大、多严重,她真的很担心。 学姊继续处理自己的公事。 可是沈佩璇安静了一会儿,立刻又有了动作,她又开始打电话,试图再联络严士扬,但依旧没有结果。“学姊,地检署那边有什么事吗?” “你问地检署有什么事?是案子的问题吗?” “不是,他们今天有传讯什么人,或是正在调查什么案子?” 学姊摇头“没听说啊!不过小璇,你忘了吗?地检署那边的事,我们不一定会知道,检审分离啊!他们要做什么也不会通知我们啊!”是啊!她担心到都傻了“对啊我竟然都忘了。”苦笑,笑自己傻,傻到连这种最基本的事都忘记了。 沈佩璇不再问了──她不应该继续这样分心,这不像她;既然要工作,就应该专心一致,如果想东想西,手上这些等待她做出判决的案子的当事人,对他们也不公平。 经过这番心理说服,沈佩璇收拾起杂乱思绪,专心工作,阅卷,整理资料,开庭;学姊则照常忙进忙出,帮忙她。 中午过了,下午也过了,她忙到暂时都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堆积如山的案件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思。 每天的工作就是这样,时间永远不够用,时钟上的指针,她都怀疑有人调快了,怎么一下子就下午五点了? 当她伸懒腰,活动一下筋骨时,看着时钟,讶异自己又过了一天,可是停下工作,下一瞬间,所有的忧心又都回来了。 看着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过去问问?哪有这样的,昨天晚上才彼此告白,就算不用如胶似漆,他至少也该给她个电话吧? 就算再度遇见小君,也该给她个电话吧? 真的不想把事情想到那里去,显得她的度量太小,可是她还是女人啊!投注了心思,放入了感情,怎么可能不想? 可是她的理智还是安慰着自己──士扬是检察官,调查犯罪,全心投入,那是他的职责,也许这一整天下来,他都很忙,忙到无暇顾及她,这无可厚非。 放宽心,做个理智的人,沈佩璇,听到了没 “我的天啊”学姊突然开门冲了进来。 沈佩璇看向来人──学姊一脸惊惶、脸色慌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学姊,怎么了?” “抽中了,抽中我们庭了,小璇,你要准备开羁押庭”还在喘,像是马拉松选手一样,千里赶来报讯。 “开羁押庭又不是第一次,干嘛这么紧张?” “是阿扬的案子,他今天早上传讯唐荣问案,现在要向法院声请羁押。” “唐荣?” “就是那个唐氏企业第二代小开,现任唐氏企业的总经理唐荣啊!”“我对那些企业家又不熟” “小璇,那个唐荣就是汪映君的未婚夫;汪映君!你还记得她是谁吧?就是小君啊!”学姊大声说着,又急又乱。 她浑身一震“小君的未婚未?”喃喃念着。 “就是啊!”沈佩璇坐不住了,站起身“书状送来了吗?”她要亲眼看。 “这是我去打听到的,等一下才会送来;阿扬要赶在二十四小时内把唐荣声押,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一个小时了小璇,你可以审理的时间不多,怎么办?” 沈佩璇还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唐荣是犯了什么罪?” 学姊用力想“好像是加重强制**!” “加重强制**”沈佩璇乱了,彻底乱了,这惊人的消息如海啸般一波一波袭来。 昨晚才与小君重逢,原来士扬忙了一天,都在讯问小君的未婚夫,难怪小君那一脸痛苦,彷佛受到极大惊吓的模样。 “小璇,你你可以吗?” “不行也得行啊”她平复情绪。 明明没什么好怕的,明明开羁押庭决定押不押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就这一次,这即将开始的羁押庭竟然让她如此紧张,甚至恐惧,彷佛眼前即将天崩地裂。 第十一章 书状不到三十分钟就送到沈佩璇的办公室,她没花太多时间就看完了──不是因为她会速读,而是因为除了声请羁押书之外,只有少少两张纸,而且这两张纸无关证据,而是验伤报告。 她几乎不敢置信“就这样?” 学姊李嘉蓉站在一旁焦急等待着──她不是法官,没有小璇的允许,这些书状她都不能看“怎么了?” “这真的是士扬经手的案子吗?” “是啊!上面应该有阿扬的签名啊!”看向声请书上那公诉检察官的签名处,签上了严士扬的大名,字迹潦草但下笔很重,显见当时他有多混乱、多心急、多愤怒 “这不像士扬的作风。” “小璇,到底怎么了?” 就在此时,外头有人敲门,学姊赶去开门,原来是法警来通知“法官,要开庭了。” 沈佩璇收拾心情“我知道了。” 不能再多想,沈佩璇站起身到一旁的衣帽架拿起了她的法官袍穿上,然后走回办公桌,拿起那少少的几张文件,抓起一本六法全书──准备上场应战了! 李嘉蓉拦住她,第一次在沈佩璇要开庭时拦住她,因为她心里的疑惑几乎快要爆炸;更是第一次她不顾忌讳,开口问了沈佩璇的想法。“小璇,你你要怎么做?” 沈佩璇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她不能说,在没做出裁定之前,她不能跟任何人说;但是学姊都懂,知道她摇头代表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佩璇走出办公室,一个人往法庭走去,一路上,她第一次脑袋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有的只有满满迷惑。 这二十四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士扬不是这样的人──每次要羁押嫌犯,他总能提出一大堆证据,给她充足的理由,让她想不押人都不行。 可是这一回,怎么就这样简单几张纸 她真想骂人,到底是在做什么?这一切只能上到法庭,亲眼见到他,才能弄清楚。 大门就在眼前,法警帮她将门打开,对着她喊了声法官好;她若有所思的随意点个头,走进了法庭。 现场所有人都起立迎接她,沈佩璇安安静静的坐在审判席上,庭上所有人都坐下。 严士扬坐在正对沈佩璇的右边检察官席,被告则坐在对面。 “原来法官是个女的啊!”唐荣随口说着,语气里满是嘲讽。 沈佩璇不在意,严士扬倒是发飙了,他对着被告大骂“给我闭嘴,像你这种人,到了法庭还这么嚣张,真是人渣!” “抗议,我代表我的当事人,严重接议检方如此人身攻击。” 还没开始审理要不要羁押人,现场已经吵了起来,沈佩璇感到头很痛,她拿起槌子,重重敲下。 “肃静!”她沉着声音,一点都不因唐荣的嘲讽而感到愤怒“尊重法庭的秩序,检方注意立词,嫌疑人也给我听清楚,再敢乱说话,我当场版发你污辱公务员罪。” 不用大吼大叫,沈佩璇立刻控制住了法庭秩务;唐荣的律师当下有点紧张,看来这个沈佩璇虽然年静,可能不太好搞定。 “已经收到检方羁押声请书了,请检方说明目前的状况。” 严士扬站起来,慷慨激昂,甚至悲愤不已地说出了他这二十四时的调查与发现── “嫌疑人唐荣涉嫌以凌虐手段强制**被害人汪映君,检方将被害人送往医院验伤并且采集样体,确认被害人身上有嫌疑人之体液,因此检方声请法院将嫌疑人唐荣收押禁见。” 沈佩璇听着──严士扬这段话跟声请书里写的几乎一模一样,完全没变,那多出来的两张纸就是医院的验伤证明与采样报告书。 这时,唐荣的律师站起来“检方说的完全是罗织入罪,汪映君小姐是我当事人的未婚妻,就算在她身上采集到我当事人的**,那又代表什么?未婚夫跟未婚妻发生性行为,这违法吗?” 严士扬怒吼“你他妈的放屁!” “抗议!庭上,检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口出秽言,我方严正抗议。” 沈佩璇沉着声“检方,请自重。”她开始有点不高兴了。 可是严士扬似乎没感觉到沈佩璇的反应,他依旧愤怒不已“未婚夫跟未婚妻?!天底下哪个未婚夫跟未婚妻在发生性行为时,会拿刀子在未婚妻身上刻字?!唐荣在汪映君身上刻上贱货两个字,这是未婚夫跟未婚妻之间的正常性行为?” “那也不关检方的事,我的当事人跟他未婚妻之间,就是喜欢这种激烈的性行为;医学上也说了,天底下就是有人像受虐狂一样,喜欢受到别人的虐待,说难听一点,干你们什么事?”唐荣的律师说得不伦不类,不过唐荣倒是笑得很开心。 终于,严士扬发飙了,他将手中的书状用力一甩,抛扔在地,站起身就想冲上前去痛揍唐荣那个畜生。 一旁陪着他出庭的检查官拦都拦不住他! 该死!小君受到那么重的伤,他亲眼看到那些伤,都是那个畜生害的!懊死──这还有天理吗? 沈佩璇看到──这还得了,她的火气也上来了,抓起法典往桌上重重一掷,全场震惊,她并大吼。“严士扬!停下来!这是我的法庭,你想当着我的面打人吗?” 声音变得有点凄厉“你再不停下来,我第一个把你赶出去!” 严士扬根本想不到沈佩璇会这样斥责他,他一时愣住了,不敢相信;一旁跟着他来的检察官乘机将他拉了回来。 沈佩璇收拾情绪,翻着那少少两、三张的声请书“嫌疑人究竟有没有罪,不是今天要讨论的重点,检方想要将人押起来,请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一条以及第一百零一之一条,举证说服我。” 这一段话铿锵有力,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或许检方与唐荣的律师都开始在想要怎么说服法官──沈佩璇说得没有错,唐荣有没有罪,等起诉后再去辩;今天讨论的是羁押,重点就在羁押。 严士扬站起来“经过这一天的调查,嫌疑人犯罪嫌疑重大,有逃亡之虞,更可能湮灭证据,或勾串证人,所以检方要求法院同意将唐荣羁押。” 唐荣的律师立刻接话“庭上,我的当事人根本没有犯罪,他是正常与未婚妻恩爱;况且我的当事人是唐氏企业的领袖,名声远播,他根本不可能逃亡;要谈湮灭证据,那更是不可能,因为我的当事人和未婚事的性行为是合乎人情的,根本没有必要湮灭证据。” “shit!”严士扬低呼。沈佩璇看了看双方“检方,你的羁押理由无法说服我。” 严士扬几乎呆了,他站起来“这家伙强暴了小君,犯罪嫌疑重大” “法条说,羁押之目的是为了避免当事人逃亡,或是湮灭证据,致使后续追诉困难,我必须很老实的告诉你,你只能就这两点来说服我,他是不是真的会逃亡?他是不是真的会灭证据?不要再说他有犯罪,根据无罪推定,你的说法我无法接受。” 严士扬还想努力“但是依据第一百零一条,强制**罪有反复实施同一犯罪之虞者,可以采取预防性羁押” “那你就要证明,有事实足认嫌疑人会反复实施同一犯罪。” 第一次,严士扬完全不知该怎么说──这二十几个小时,他花了一半的时间在医院调查小君的伤势,又用另外一半的时间将唐荣传来问话,然后将他当庭逮捕,并予以声押。 确实,他没有时间去调查别的证据;可是光看小君身上的伤势,他就笃定那家伙是凶手,该死的!小璇为什么要这样? “检方,”沈佩璇提醒“请尽快举证,二十四小时快到了!” 唐荣的律师开口说:“庭上,请放心,汪映君小姐是我当事人的未婚妻,他们认识很多年,几乎是老夫老妻,早就腻了,现在碰到这种事,当然更不想碰她,怎么可能会反复实施呢?”语气轻佻得很,唐荣也跟着一笑。 严士扬一脸痛恨,握紧拳头,全身肌肉几乎绷紧。 沈佩璇也皱着眉头,但她谁也不看,只看着严士扬。“检方,我不能再等了。”深呼吸“本庭裁定,不准羁押,立刻放人。” 严士扬全身一痛,他几乎是立刻从位子上弹跳起来,厉声喊着“沈佩璇!”声音里满是怒气。 她也不示弱,敲着手中的槌子“立刻放人!退庭!” 抓起手上的卷宗,她头也不回,离开了法庭 晚上八点了,沈佩璇还待在办公室里处理着工作、研究着案情,写着其他案子的判决书。 听说检方已经立刻向高等法院提出抗告了 她问心无愧,这个不准羁押的裁定是她依据证据做出来的,相信高院也会同意她,只是 士扬提抗告,只会折损他自己而已,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几乎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想把人押起来吗? 是的,出于直觉,她知道那个唐荣很可疑,知道小君那晚惊慌痛苦的表情不是假的,她也可以想见,唐荣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出法院后,对后续搜证会很困难,外界更会因此而批评她,可她问心无愧,她只看证据。 所以她很讶异──这是士扬第一次让她面临这样的窘境! 若要押人,就得把证据搜集齐全,别让法官为难她曾这样告诉过他。 而他亦曾说过──他才不想看到她伤脑筋。 所以每次办案,他都会努力搜集证据,让她可以毫无疑惑的判案;但这次,他就用空空几张纸,一反他过去的做法,所以她不能如他的愿将唐荣收押。 李嘉蓉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东瞄西看,完全静不下心来处理工作──今天她决定晚点回家,经过一个下午的惊心动魄,真怕会有意外发生。 这时,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猛烈敲打声! 李嘉蓉迅速冲向门口,挡在前头;沈佩璇只有看了一眼,当下了然于心,立刻埋首回到工作中。 “开门!把门打开!” 李嘉蓉不知如何是好,很为难的看了沈佩璇一眼,脸上只能挂上苦笑,然后继续把门挡住。 外头依旧高声喊着“开门,让我进去!” 隐约可以听见外面有人劝说着“检座,不要这样,这里毕竟是法院啊!不要闹到院长都发现这件事,这样对你、对沈法官都不好。” “该死!开门!”严士扬高喊“你敢判,难道就不敢面对我吗?妈的!开门!” 沈佩璇不动声色,学姊专心挡门,没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 外头的严士扬继续叫嚣着,嗓门还是大得很。“这就是你说的正义?狗屁!”声音都快哑了“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难道那都是放屁吗?开门──” 丢下手中的笔“把门打开!” “小璇,不要啦!我出去劝劝他。” 沈佩璇受不了了“不用!把门打开。” 他既然有满腔怒气,那就让他释放出来;她既然问心无愧,那她干嘛害怕面对他?更何况还是面对那个在她心中住了这么多年的他! 第十二章 李嘉蓉不知如何是好,看看她,又看看门,只好边叹息边把门打开。 门一开,严士扬立刻冲进来,顿时门内、门外尴尬成一团。 “学姊,你先出去。” 李嘉蓉无奈,论职位,眼前一个法官、一个检察官,她哪有地位说话?更何况这两人间绝对不只是为了工作上的事而僵持不下,感情的因素一定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李嘉蓉赶紧出去,带着几个法警离开,顺道帮他们把门关上──不管如何,阿扬应该不会打人吧!应该不会吧?是她耶是小璇耶 严士扬一脸狼狈,脸上满是汗水,身上的白衬衫都皱了,袖子卷到手肘处,他高大的身躯就站在她面前。“为什么?” 沈佩璇叹息“理由我在法庭上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是小君啊”一句话让沈佩璇顿时红了眼眶──她知道啊!知道那是小君,她到现在还忘不了那天晚上看到小君那惊惶失措的眼神,听到小君那近乎绝望的凄厉吶喊! 她知道小君受了委屈,她知道啊严士扬突然落下了涙水,用手背去擦却擦不尽“那畜生强暴了小君,还拿刀在小君身上刻字,你知道吗?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共有一百多处,你知道吗?” 沈佩璇也红了眼眶“到底要我怎么说?就算如比,要羁押嫌疑人,检察官必须负担举证责任,这点你一定很清楚” “妈的!现在谁管那个!”他愤怒出拳,重重捶了她的办公桌,桌上的文件顿时掉落在地,水杯动了一下,洒了几滴水出来。 他只知道小君被那畜生伤害了,那该死的畜生简直是拿凌虐小君为乐;甚至甚至当年,小君都是因为被那畜生强暴,才会离开他的! 沈佩璇心里一痛“说这样的话,你还是执法人员吗?” “那你呢?你以为你这么做就是正义吗?妈的!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严士扬几乎要疯了。 尤其是刚刚,亲眼看着唐荣那畜生大摇大摆走出地检署,还在记者面前呛声说,检方搞不清楚状况,不过他唐董事长愿意原谅检方 妈的!妈的── 沈佩璇闭了闭眼睛,再张开“你用三张纸就要我同意押人?我不想批评你,但你太离谱了!为了小君,你连检察官都不知道怎么当了” “对!”严士扬怒声承认“我看到小君,我都快要发疯了我心疼得快要发疯了──” 沈佩璇发现自己似乎快要站不稳了──他就在她面前承认他见到他当年的女朋友,看到小君那可怜的模样,他心疼得快要发疯了?! 她沈佩璇可真能忍,竟然还站得这么稳!但就算双脚还在发抖,她也得站稳站稳啊严士扬痛心的看着她,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话,更没想到自己会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那话里彷佛承认了他忘不了小君,一直都没忘记小君! 心疼得快要发疯了?!撇开头,她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老天,那一晚的告白是笑话吗?还是惩罚?惩罚她的动心,惩罚她贪婪到不愿只当朋友,竟然奢望感情? 严士扬抱着头,泪水竟然失控,他痛哭着,为了小君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他还怪她,他还曾经那么怪她“小君这么好,是个好女孩,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就算分手了,我也不希望她变成这样” 沈佩璇鼻头一酸,眼眶也湿了──她又何尝希望?她从没想过要趁此机会介入 介入可笑啊!她在介入他们 “我当什么检察官?我帮不了小君伸张正义、追求真相、发现真理,我呸!都是狗屁!” 她看着他,一双泪眼与他相对。 严士扬也回望,在他的眼睛里似乎没有她了──他怪她、怨她,不能接受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好啊!就让他怪吧、怨吧!她无所谓,顶多就是退回去,退到那一晚之前,退到两人还是朋友的时候,甚或退到十多年前,两人不相识的时候。 其实严士扬自己很清楚,对着沈佩璇发这顿脾气一点意义都没有──高院已经将抗告驳回,他知道自己站不住脚! 可这是小君啊!小璇不是也认识小君,不是跟她很熟吗?为什么?为什么小璇不肯帮忙?为什么? 他气她、怨她,认为她变了变了 严士扬握紧拳头,狠狠的,完全只是为了发泄怒气,住一旁的书柜玻璃击去;玻璃柜门登时碎裂,里头摆的正好就是这十年来他送给沈佩璇的六法全书。 这般冲击让柜子里的六法全书掉了好几本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吓到了一直在外面等的人。 李嘉蓉冲了进来,正好看见两人对峙──沈佩璇一漠然,严士扬垂着拳头,上头流着血。 他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人一走,沈佩璇全身顿时气力放尽,她就这样顺势瘫坐在地上;李嘉蓉上前急着想要看她,确认她的状况。 沈佩璇摇摇头,闭着眼,涙水突然涌出,吓坏了旁人。但她不哭,没有哭泣声,只是默默流泪。 这时她又张开眼,用爬的爬到书柜旁,不顾那可能刺伤她的碎玻璃,亲手将那一本又一本的书捡起来,抱在怀里。 这是他送的,她万般珍惜就算他不在乎了,她还是视若珍宝,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 那天晚上的事幸好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至少地方法院与地检署的大头都没发现,沈佩璇也没因为严士扬跑来闹就向地检署抗议,事情过了就算。 书柜玻璃破了,找工友来修就好;卷宗散落一地,花点时间整理就好,李嘉蓉想,她这个法官助理本来就该做这些事。 只是沈佩璇从那天起更沉默了,每天都埋首工作,常常一天下来,除了开庭的时候外,一句话也不说。 甚至这几天,她都住在法院不肯回家,不断用工作来麻醉自己──累了就在位置上趴着睡一下,凌晨两、三点醒过来继续工作,效率大增,但健康状况一定会受影响。 李嘉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该怎么说── 汪映君的案子就卡在汪映君是严士扬的前女友,而小璇喜欢阿扬好多年了,本来以为小君已经离开,应该也已得到幸福了,小璇终于可以跟阿扬在一起,但现在看来,恐怕很难。 看严士扬一脸为了小君打抱不平,甚至为了小君没有裁定羁押唐荣,跑来这里大闹一场,让人很难不联想──阿扬还爱着小君! 难怪那天小璇会流泪,虽然没哭出声;在李嘉蓉的记忆里,好像也没看过小璇哭,那天真的是第一次! 在这之后,沈佩璇好像恢复正常了──她正常工作、正常开庭;但李嘉蓉还是明显感觉到,问题大条了! 身为学姊,为了帮小璇的忙,为了确定那个严士扬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重新对小君动心了?李嘉蓉决定亲自出马,把那家伙找出来问话。 那天下午,李嘉蓉趁沈佩璇开庭时,偷偷一个人从地方法院跑到隔壁的地检署,把严士扬给找了出来。 老实说,法官助理跑来地检署找人,这很平常,可是如果找的是检察官,那就很奇怪了;更何况她李嘉蓉还是沈佩璇的助理,而沈佩璇正是前几天才因裁定不羁押唐荣而声名大噪的美女法官。 约在地检署旁的小鲍园,严士扬一脸不爽──他正在研究案情,正在调查各项证据,正陷入僵局找不到出路,被别人打断,当然不爽。 “学姊,干嘛?”语气极不情愿。 李嘉蓉也没好气“还知道我是你学姊?你可真有礼貌啊!”斑大的身躯一**坐在公园的铁椅上“我现在正在忙,请问学姊到底有什么事?” 李嘉蓉觉得这个严士扬还真是不讨人喜欢,真不知为什么小璇那个傻女孩会这样傻傻的喜欢了他十年,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对,西施是女的,严士扬可不是女的“你现在到底打算怎样?” “什么怎样?” “小君啊!”说到那个女人的名字,严士扬的脸色一沉,内心的不舍与痛楚又回来了“我还在调查,我就不相信那个唐荣逃得过;未婚夫妻?正常性行为?骗谁啊!表才信” “我不是问你案子,我是说你那天对小璇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你现在到底想要怎样?” 想起那天,严士扬也觉得很烦“能怎么样?闹都闹了” “你一点都不觉得你自己有错喔?” “小璇应该把唐荣押起来哦!吧嘛打我?” 李嘉蓉重重敲了严士扬的脑袋瓜,就像是教训她家里那个五岁的儿子“你检察官都白当了!你司法特考是白考了!你法律都白念了!” “”“回去把条文背清楚,小璇处理得没有错,高院驳回抗告,不就说明了一切?” “可是唐荣犯了加重强制**罪,是最重本刑七年以上的罪” “笨蛋!你到底是怎么当检察官的?大法官都说了,单是重罪不能成为羁押理由。”她非得帮小璇说话不可“小璇在法庭上已经很帮你了,像你这种动不动就开口骂被告的检察官,在其他的庭上,一定会马上就被轰出去,还让你待在那边口出狂言啊!”“我看到唐荣那个畜生,我就不爽啦!” “真的只是这样吗?”她突然一问。 “什么意思?” 李嘉蓉看着他,说出了她心里的忧心──相信这也是小璇的忧心,只是小璇一直都不敢说。“你平常脑袋很清楚,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丢了三张纸就要法院押人的事情你坦白说,是不是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到小君,你才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还爱着小君?” 严士扬又爆发了,他站起来,奋力踹了铁椅一脚“妈的!你们每个人为什么都要把事情想到那个地方去?为什么!” “”“每个人都这样说,妈的” “因为你的表现,就是给人家这种感觉。” 严士扬喘息着,愤怒与讶异交加“我是个检察官,小君是受害者,我他妈的不应该帮她吗?” “你是检察官?但你却忘了该怎么羁押嫌疑人?如果不是牵扯私人情感,你会把这么重要的基本常识都给忘了吗?你骗鬼!”一字一句清楚说着,非常强调基本常识那四个字。 “我” 李嘉蓉不想再跟他多说“严士扬,你还爱不爱小君,我其实一点都不在意,我也没资格管你;可是你听清楚了,不要再拿这个来其负小璇!” 想起那天晚上小璇跪在地上收拾那些他送给她的六法全书,那个画面、那个场景,李嘉蓉就跟着心痛到无以复加。 “我我哪有?” “我坦白说吧!小璇爱你这么多年了,你如果不能响应她,就离她远一点,不要再伤害她。” “为什么要把话扯到那边去?我是在公事上跟小璇发生一点争执” “公事?自己分得清楚吗?”李嘉蓉站起来“你不用回答我,回答你自己就好。” 迈开步伐,本来要走,但还有话不吐不快“我听到你们那天的话了,你质疑小璇所谓的正义,我告诉你,我认识小璇很多年了,她没有对不起谁,包括你、包括小君;小璇没说,但我知道,你这样质疑简直比杀了她还狠!严士扬,我不想骂你,但你真的很可恶!”说完就走。 严士扬一个人坐在铁椅上,眼神茫然,拳头紧握;他抱着头,弯下腰,双手手肘就放在大腿上──此刻的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痛苦。 他对小君到底是怎样,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小璇,还有小璇,他到底该怎么办? 第十三章 这起案子还在检方的调查中,沈佩璇无从闻问,她也不想多管──为了要不要羁押唐荣,她跟士扬几乎反目,虽然她心中毫无歉疚,但还是祈祷 如果要起诉,这案子不要给她审,给哪个庭审都好,放过她吧可她没这么好运。 检方经过一周后,还是以加重强制**罪将唐荣起诉;案子送到地院,计算机一抽签,还是由沈佩璇来负责。 接到卷宗那天,她叹息再三,认命的花了许久时间阅卷,将检方搜集的资料一遍又一遍读过,这里面包括小君的说词,包扦检方讯问唐荣的笔录。 学姊李嘉蓉站在一旁帮忙整理卷宗“小璇,怎么样?” 摇头“很麻烦。” “怎么说?”实在令人好奇。 尤其这个局面更令人好奇──阿扬跟小君在大学时代是情侣,那些一直在关注此事的八卦媒体都知道这件事了;而媒体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或许是透过地院某个看过小璇和阿扬密切往来的人透露的,竟然八九不离十的猜到了小璇、阿扬与小君之间的关系。 现在,小璇要负责审这个案子,到底结果会如何,大家都在猜。 可想而知,小璇会有多为难、多挣扎──她是个法官,她一定得公正的审判,就算严士扬一直在叫嚣说唐荣一定有罪,依照小璇的个性,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先入为主。 所有人都在猜,有人认为小璇为了怕严士扬跟小君复合,一定会判唐荣无罪;也有人说沈法官才不是这种人,有罪就是有罪、没罪就是没罪 “不要问,很恐布。” 她努力一笑,李嘉蓉也笑了。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敲门,开门进来“法官,开庭了。” “我知道了。”同样的,她站起身,穿上了法官袍,抱起卷宗,一个人走出办公室,走向法庭。 到庭后,她一如往常就坐;与往常不同的是,此次案件由三人合议审判,只是由沈佩璇担任审判长的职务。 严士扬就坐在检察官席间,他的眼神看着沈佩璇,两人四目相交;沈佩璇立刻移开眼神,与一旁的受命法官交谈。 自从那天吵过一架后,他们好久没见面了──严士扬在心里叹息,学姊说的话在他心里发酵。 也许他话说得真的太重了 小君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又是这样受尽伤害的出现,让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想着要透过法律帮小君讨回公道。 也许他太冲动,伤了小璇 “起诉状已经收到,我会女排受命法官进行证据调查庭,被告针对检方提出的证据与自白,如果有任何质疑,都可以提出,受命法官会一一做出裁定” “审判长!辩方有话要说。” 沈佩璇看着,还是唐荣那个律师,而唐荣就坐在一旁,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你说。” 被告律师站起来,显然已经做好准备,他手里拿张纸,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审判长,辩方请求判长裁定不受理检方的起诉,因为检方就此案件的起诉不合法。” 严士扬瞪着律师,简直像是要把对方拆解入腹。 沈佩璇看着,心里直叹息,这男人怎么还是这样?平常脾气已经够不好了扯到小君的事,他更难控制脾气 唉“怎么说?” “检方以加重强制**罪将我的当事人起诉,但正如辩方上次在羁押庭上说的话,第一,汪映君小姐与我的当事人是未婚夫妻,几乎如同配偶,配偶间如果涉及强制**罪,必须由身为配偶之人提出告诉后,检方才能追诉,这是告诉乃论罪的基本常识。” “第二,检方以刑法第两百二十二条第一项第五款之加重事由起诉,也是误会。” “放屁,被告在被害人身上拿刀刻字,然后强制**,这就是加重强制**。”严士扬说着。 沈佩璇点头“就法条上的文字来看,检方并没有说错。” “但是我方上次也说过了,汪映君小姐身上受的伤是他们未婚夫妻间性行为之一部分,主观上难以认为是凌虐,顶多称得上是刑法第两百八十二条的加工自伤,而加工自伤必须要达重伤程度才可起诉,而汪小姐并未受到重伤,显而易见。” “退一步来说,就算要用第两百七十七条伤害罪来追诉,重点还是在于这是告诉乃论罪。所以一切的重点都在于,检方径行提起公诉,根本违法,汪映君小姐并没有提告的意思,因此请审判长裁定不受理起诉。” 严士扬怒斥着“根本就是诡辩,本案就是要审理加重强制**罪,而这条罪就是公诉罪,检方起诉并没有违法。” 沈佩璇听着,看着严士扬“被害人有没有提出告诉的意思?” 严士扬也看着她,毫无退缩“被害人身心受到重创,那天在医院验伤过后,甚至住院了好几天,检方也是等到她稍微清醒才进行讯问。 “被害人连心情都没办法平复,怎么可能决定要不要告?况且重点根本不在被害人要不要告,因为被告犯的是加重强制**罪,妈的!这个畜生!” “抗议!” “抗议有理,检方,注意言词。” “妈的!这个畜生!”再骂一次。 “抗议!严正抗议!检方” 敲下槌子“好了!好了!注意法庭秩序,靠着吵吵闹闹拖延审判,检方跟被告都想一直被困在这种芝麻蒜皮的吵嘴上吗?” 沈佩璇跟身旁两位法官交换意见,心里有谱了──虽然这个决定一定会让士扬更愤怒,甚至可能伤到小君,但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否则被告一直循程序问题不愿进入实质审判,终究无法发现真相。 “所以被告承认在发生性行为时,有拿刀割人的事实,而被害人不会因此提起告诉是吗?” “审判长,我的当事人认为这只是未婚夫妻间的性行为,就算因此受伤,也算是加工自伤,法律根本无权置喙,不然我方提议,请传唤汪映君小姐前来对质,我方相信汪小姐会亲口告诉审判长她的决定。” “审判长,检方坚决反对让被害人前来对质;被害人身心俱创,现在正受到检方与警方严密保护,如果再让她前来接受对质,会受到二度伤害。”严士扬有点着急了,害怕沈佩璇会准。 当然,他那副急于要保护汪映君的样子,沈佩璇全都看在眼里。 “审判长,检方一再回避问题,单凭表象就将我的当事人起诉,造成我的当事人名誉受到极大损害,我方要求应该传唤汪映君小姐前来对质,况且就连性侵害犯罪防制法都没有禁止出庭对质,请审判长准许我方的要求。” “千万不可以!审判长” “好了!我都听到了。”沈佩璇看着卷宗,与身旁的法官交换意见,她看着严士扬“被害人目前的状况可以清醒的与人交谈吗?” “是可以,可是” 没听他的话“被害人目前还在接受药物治疗吗?” “已经不用了。” 沈佩璇决定了“好!那就让被害人过来接受对质。” “审判长!”严士扬站了起来,语气里满是焦急。 他真不敢相信,小璇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残忍的决定? “我知道你的疑虑,法院这边会做好万全准备,一定会保护被害人。我会吩咐院方找安全的法庭,将被害人与被告完全隔开;你放心,被告和被害人绝对无法见面,如果你不放心,我准许检方亲自参与法庭安全隔离设施的设置,直到检方满意我们再开庭。” 严士扬听着沈佩璇一字一句清楚的保证,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或许下意识他还是相信她,相信她比他更周全、更聪明,更能够衡平行事。 “那就这样决定了,下一次开庭的日期等法院通知。现在,退庭。”她站起身,抱起卷宗离开法庭,其他法官也跟进离去。 严士扬坐在检察官席的位置上看着她离去,心里叹息──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懂她,懂得她的坚持、知道她的理想,更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不懂她,不懂她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给自己找麻烦,不懂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沈佩璇吩咐在法院里找一个地点开庭,严士扬为了确保汪映君不会受到伤害,亲自带人将法庭布置一番。 这个法庭本来就是供有秘密证人的案保进行审判用──在这类案件中,证人通常不能露面,以免被被告发现。 证人虽然出庭,但待在法庭后方的小房间里,证人看得到法庭,小房间与法院隔了一道墙,墙上只有一片小玻璃。 透过玻璃,秘密证人看得到法庭,但法庭上的任何人都看不到证人;证人说话透过特制麦克风,声音会变音,也分辨不出来。 但是严士扬还是担心──因为小君不是什么秘密证人,唐荣认得她,就算躲起来,用变声麦克风说话,唐荣还是认识她。 所以他对那片可以看向法庭的小玻璃还是很不满意,派人再来贴上一层又一层的隔热纸,只为了避免唐荣在庭上有机会去恫吓小君。 虽然他心里知道,给被告对质权力是很重要的,而小璇这样决定也没错,但他是真的替小君担心,担心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开庭的日子又来了,距离上次上庭转眼过了十天,这十天,小君的精神状况恢复不少。 可是当严士扬亲口告诉她,必须出庭与唐荣“当面”对质时,她还是吓得脸都白了──虽然这次开庭并不公开,谢绝闲杂人等旁听。 其实小君有很大一部分内情似乎一直不愿跟他说──他为了调查此事,问过许多人,包括当年那对不给他好脸色看的小君的父母。 可是小君的父母也说,他们是真的弄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直以为唐荣跟小君就是未婚夫妻 当年也是唐荣带着小君回家说要跟小君在一起、要娶小君,要小君别再念书,嫁给他吧他们也不知怎会发生这种事 可如果真是这样,小君为何会伤痕累累小君什么都不肯说像是不能说似的,她什么都不说 第十四章 坐在审判席,沈佩璇看着四周,发现了那片暗色玻璃,玻璃后方就是小房间,小君应该就在里面。 “好!被害人已经到了对不泙?”看向严士扬,他点头。 依照惯例,证人出庭应该先确认证人身分,但沈佩璇打算跳过这个程序──既然阿扬已经确认身分,她就不麻烦了。 “审判长,我们要怎么知道后头房间的人就是汪映君小姐?” “那你有什么意见?” “起码要确认身分啊!”律师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能否让我与她说说话呢?” “妈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检方。”沈佩璇制止严士扬,看着律师“你想跟她说什么?” “为了要确定小房间里的那个人是汪映君小姐,是认识我的当事人,我想请她指出现场谁是唐荣先生。”律师对着那片玻璃说着“请你告诉我,唐荣先生今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西装外套?” “”唐荣突然转过身,表面上看起来是要让小房间里的人看清楚,但在看清楚穿什么颜色的外套同时,自然也可看见唐荣上的表情,看见他眼里的警告! 麦克风已经开启,可是却是一片沉默。 严士扬很心急,他当然注意到唐荣故意转过身──这明显就是要吓人! 沈佩璇突然说话了“停!被告坐正,不要浪费时间了,等一下开始对质,问话内容说得正不正确,自然可以确定是不是被害人,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可是” “肃静!现在开始进行审理。” 唐荣被迫坐回原位,严士扬则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小璇帮忙,没让唐荣一开始就把小君吓住。 “检方对于起诉的立场已经表明,这次开庭是针对被告认为起诉不合法一事,所以由被告开始对质,被告律师,你可以开始了,注意你的言词。” 律师站起身,一时间还不知走到谁的面前去对质,只好站在位置上,看着审判席上的沈佩璇。“首先,我方要问,房间里的那个人知不知道今天自己是以什么身分而来?” 现场一片沉默,隐约可以从麦克风里听到小小的声音“我他们说,我是证人” “他们说,他们是谁?谁跟你这么说的?” “阿扬不是,是检察官” “检方说你是证人?所以你不觉得自己是被害人啰?你认为自己只是证人?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 “回答我!” “抗议,”严士扬怒声吼着“你凶什么?你他妈的凶什么?” 沈佩璇迅速处理“抗议有理,被告律师注意音量,检方也注意立词。” “好!所以你是不是曾经跟我的当事人唐荣上床**?” “是” 这个回答让严士扬吓了一跳,连原本在看卷宗的沈佩璇起头来,两人眼神顿时对望。 小君怎会说“是”?!说是,那是代表她是自愿的吗? 她说是,她说她曾跟唐荣上床**不是被强暴吗?如果是被强暴,她应该会否认“**”的说法 “在哪里发生过?” “”“不能太大声,不然会吓到证人。”律师嘲讽一笑“请你告诉我,在哪里发生过?” “在他家里” “你曾经在我的当事人家里跟我的当事人上床**,然后你今天以证人的身分来,不是被害人,自然也不是告发人。”看向沈佩璇“审判长,我要问的问题问完了。” 沈佩璇一阵沉默“所以辩方认为” “辩方还是请求法院针对检方之起诉谕知不受理,因为汪映君小姐既然不觉得自己是被害人,又承认她与我的当事人只是发生了性行为,这显见被害人不认为自己遭到强制**!” “至于汪小姐受伤一事确有其事,但我方认为那是加工自伤,就算要追诉,也应该由汪小姐提出告诉。” 严士扬深呼吸,站起身“被害人接受讯问的笔录证明她是受到强制**,身上遭到刻字一事就是凌虐,审判长” “审判长,那份自白,我方强烈质疑其真实性,请庭上排除证据。”律师补充“我方还是一句话,检方起诉不合法。要就应该由被告提出告诉,罪名也不应该是强制**,最多就是伤害罪。” 唐荣面带笑容,眼前的局势显见检方几乎没有胜算,他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律师真是请对 “就看要不要告嘛!”唐荣说者“小君,你要告我吗?你想告,你就告啊!我没关系的,小君” “”“你敢告你就告啊!”麦克风那头传来颤抖的吸气声,严士扬更是愤怒到几乎要发飙了,可就在他站起来飙脏话前,竟然是沈佩璇先说话了── “被告,你刚刚说什么?你敢告你就告?!你在我的法庭上,当着我的面,这样恫吓被害人?你当我们这三个法官都死了吗?” 很难得再度看到沈佩璇发飙怒吼,连严士扬都愣住了,可能连坐在小房间里的汪映君也愣住了。 被告律师深觉不妙,才想站起来缓颊,沈佩璇完全不给他机会──她跟左右的法官交换意见,其他两位法官都赞同。 她收拾卷宗“今天的庭到这里结束,休息十分钟后,我们开羁押庭;被告如此张狂,当庭恫吓被害人,已经有羁押之必要。” 严士扬精神为之一振,握拳,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感到高兴,老天!小璇终于有动作了。 相较之下,唐荣脸色都变了,他的律师脸色也变了,只见律师不断的劝诫唐荣,两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 严士扬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只差没喊出个爽字,才想替小璇加油打气,发现她已和其他法官步出法庭了。 干得好耶! 这才是沈佩璇,嘿嘿不过,沈佩璇还是没把人押起来! 但唐荣也没很好过──在羁押庭中,他的律师费尽唇舌、好说歹说还是无法说服沈佩璇,让她相信唐荣绝对不会对小君怎么样。 就连“唐荣如果遭到羁押,唐氏企业股价会下跌”这种话都搬出来了,显见有这种爱乱放话的被告,确实让律师很难做。 沈佩璇想了许久,将近三个小时,都在听检方与被告的说法。 严士扬当然主张将人羁押,主攻火力都放在刚才唐荣那句“你敢告你就告”力陈放这废物出去绝对会对被害人不利废物两字确实是严士扬当庭使用的词。 最后沈佩璇裁定“被告唐荣以三仟万元交保,并且附条件,只要被告出现在被害人周围一百公尺内,立刻羁押,不需要再开羁押庭。” 好说歹说,至少换来可以走出法庭,唐荣急忙凑钱,所幸家里有钱,三仟万不算多,但这次走出法庭,脸上可是一点光彩都没有。 他知道这一失言,当庭恫吓被害人,要再说服法官相信他无罪,相信这只是普通的性行为,可就难了。 汪映君继续接受警方与检方的密切保护,安置在一个唐荣绝对不可能找到的地方,好好休息、恢复健康。 只是身体的健康容易恢复,心里的伤却很难。 其实严士扬也有点迷糊了,他不是故意要让自己陷入迷糊,只是小君回来得太突然,她带着满满的伤回来,让他不自觉得心痛。 他迷糊,迷糊自己的心到底怎么了。 学姊问得没错,他是可怜小君?心疼小君?还是爱小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他带着小君出门散心,事实上,他还有很多问题想厘清、想问她──待在地检署的侦查庭,小君不愿意说,她心里有压力,很恐惧,所以她不愿意说。 在地检署旁边的公园里,小君坐在铁椅上,严士扬站着,高大的身躯一如以往,小君看着他,心里恍如隔世。 严士扬蹲下身凝视着她──这女孩一如当年,还是那个乖巧温柔的女孩。 曾经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他身边,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他不想再等了,等到他的心都变了,飞向了另一个女孩;可是小君又回来了“小君,我觉得你有些事没有告诉我。” 她一瑟缩,整个人害怕了起来,脑海里彷佛又想起了这些年来的遭遇。 “这些事牵涉到这个案子,或许也牵涉到当年你为什么会离开我小君,可以老实告诉我吗?” 她颤抖着身子,咬着下唇,眼涙瞬间流出。 那恐怖的记忆不断涌出,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绑住了不!包恐怖,她像是被用钉子钉死在地上,血流不止、全身赤luo,甚至五马分尸。 从十多年前离开严士扬的那一刻起,她的悲剧就已经发生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逃、一直逃,以为悲剧可以远离她;但没有,悲剧如影随行,那恶魔的身影始终在身侧。“我” “小君,这里不是地检署,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恐惧──那个男人的脸又浮上了她的心头,瞬间攫住了她;恶魔──她怎么甩得开?她怎么逃得开? 严士扬摇摇头,眼眶一湿“你知道吗?当年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躲在司令台后面边哭边喝酒,我心想,妈的!我有这么差劲吗?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对不起”她只能说对不起。 “可是”努力擦掉泪水“就算分手了,我也不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应该很幸福、很快乐,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在一起,就算不是我也没关系,小璇说过了,喜欢一个人,只要她幸福就好”她捂着嘴,不停哭着。 “我不要你变成这样啊!”严士扬低吼着“小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你要那么害怕那个唐荣?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她用力摇头──不想说,更不敢说! 恐惧太深、心魔太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要说,别逼她汪映君哭泣着,泪水不断掉落。 严士扬也很痛苦,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又把她弄成这样。 他真糟糕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别哭,对不起、对不起”他蹲着身子,拍拍她的背,甚至揽住她的肩安慰她──他不擅长说安慰的话,没说两句就开始骂唐荣,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安慰。 动作很亲密,但夜已深,会看到的人应该也不多,可还是有人看到了──正好,那人就是沈佩璇! 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没躲起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躲起来,但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现身。 本来就没什么,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转过身往回走──原本是下班就要走了,可却看到这个画面,她不能否认自己的心痛,她可以骗得了别人,却不能骗自己,也骗不了自己! 往回走,走回办公室,上了楼,她往角落走──因为学姊正要离去,别让她发现自己又回来了,不然又会拖住学姊下班。 等到李嘉蓉走了,沈佩璇这才现身继续往前走,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坐到位置上。 灯也不开,她只是坐着,干涩的眼眨也不眨,看着这一片阒暗的办公室,然后继续动也不动。 突然,泪水就这样流下来 画过了脸颊,来到下颚,然后滴落;晶莹的泪一滴又一滴,泪水带不走忧伤,带不走多年的记忆。 也许,是该放手了。 十年──她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爱一个男人十年,这其间,她从没要过他的回报,更不曾索过爱。 她一直坚信──该是她的,就是她的。 所以,就还给小君吧! 还说什么还?从头到尾都不属于她的东西,说什么还? 擦掉泪水,她还是那个最自制的沈佩璇,放下手里的包包,打开台灯、打开卷宗,开始转移注意力。 眨着眼,看着文件,她很专心,心无旁骛,只有那时而掉落的泪水,揭穿了她的伪装。 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幸福 第十五章 汪映君的案子还在审,几乎所有人都在看沈佩璇要怎么审──不只是因为她是这个案子的审判长,更因为各家八卦杂志都说得很清楚,小君和士扬曾是情侣关系,而她与士扬也有着暧昧情愫,一瞬间,这明明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的关联,突然变得人尽皆知。 但沈佩璇不管,她的心很笃定,完全不动摇──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就算她心里也觉得唐荣有鬼,但她依旧保持中立。 要判被告有罪,士扬必须拿出所有的证据来说服她,她不可能接受那些模糊的言词,她要真凭实据。 可她知道士扬在调查上出现了困难── 小君确实饱受惊吓,她似乎不愿意再出庭和唐荣对质,或者说,小君根本不想再见到唐荣。 小君虽然没明说,但可感觉到她不想告,也不敢提告! 事实上,小君连提到唐荣两个字都怕──那天她待在小房间里,光是隔着透明玻璃看见唐荣,唐荣还没看见她,她就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要说小君是心甘情愿与唐荣上床,鬼才相信! 虽然士扬认为就算小君不告,检方也可以办,因为这是公诉罪,根本不需要小君提告,但他们都很清楚,小君必须出庭明白表示她是被强迫的、是被逼的,而不能像上次对质的时候一样,律师问她是否曾与唐荣上床**,而她答是,这样的词语几乎可认为她不是被逼的,甚至可以解謮是心甘情愿的。 小君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唐荣? 这很麻烦,那段证词被记录下来,沈佩璇或许还心里存疑,但另外两名陪审法官的心证确实受到影响。 沈佩璇心里思考着,对于小君承认与唐荣“上床**”而不是承认遭到强暴,这其中一定有特殊原因 唉!不只士扬,现在连她都跟着猜测、烦恼;小君的再度出现确实已打乱了他们的心思,更别提那一晚两人曾经的告白,就好像 不曾存在似的! 现在他的眼里就只有小君,为了小君甚至可以对着她破口大骂唉── 中午时分,沈佩璇步出法院──她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冷静思考,虽然这不是她的工作,虽然心里笃定好好做她的法官就好,可看着严士扬这样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她还是不自觉想帮他想想办法。 她来到一家咖啡厅,点了杯咖啡与简餐,桌上摆着一本笔记本,手里握着笔,在本子上东写西书,像是在忖度着什么。 咖啡与餐点都送来了,她动也不动,本子上画着案情的流程图,脑袋里不断推论当年到底是怎么了? 小君在一夜消失,听说那时,唐荣曾带着她到汪家见她父母,那时就传闻他们在一起,这些年也没见过 唐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小君和士扬还在交往时,一夕之间突然冒出来? 这人到底是打哪来的? 这人是个名人,是个有名的企业家,媒体上说他看来和蔼可亲,常捐钱做善事;可小君看起来好怕他,到底是为什么 事情上,她也很怀疑,那天她也亲眼看见唐荣面露凶光的样子。 “请问我可以坐吗?” 一个男人突然说话,打断了沈佩璇所有思绪,她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心里讶异不已,甚至有点愤怒。 那是唐荣的律师对方拉开沈佩璇对面的椅子,直接坐了下去,甚至唤来服务生,也点了咖啡。“不介意并桌吧?” 沈佩璇靠在椅子上,抱胸看着他──她不是第一天坐上现在的位置,她怎么可能会不知眼前这人有什么目的。“你好大的胆子!你当事人的案子现在系属在我的手中,你竟敢这样私底下来见我?你信不信我可以请地检署将你移送惩戒?” “不用这么气吧?” “你现在马上离开,我还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然我就依律师法第四十条请地检署将你移送惩戒!” “沈法官难到对我想讲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没有!” 对方好整以暇“那可不一定,也许我想讲的话,沈法官很有兴趣。” “请你离开” “听说严士扬检察官跟我当事人的未婚妻在大学时代是情侣啊?”他直接就说,不再回避,以免真的被她赶走。 沈佩璇不语。 “不过那个时候,汪映君小姐被我的当事人追走了是男人大概都受不了,难怪严检察官对我的当事人会这般咄咄逼人。” 沈佩璇笑着“你今天来这里,应该不会只是想影响我的心证吧?你有话就老实说吧!” 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本案审理过后,她一定会处理这个嚣张狂妄、目无法纪的律师。 “听地院的人说,沈法官跟严检察官的感情还不错啊?” 心漏跳了一拍,但她还是努力装出不受影响的样子“一个律师不好好读卷宗,都在读八卦杂志啊?你如果担心我会放水给严检察官,那大可不必,你好好替你的当事人辩护就好。” “我当然不担心沈法官放水,因为沈法官一定也很清楚,这个案子如果检方赢了,我的当事人有罪,那严士扬检察官跟汪映君小姐就可以复合了。”边说脸上边带着自信的笑容,以为这般说词一定会让沈佩璇动摇。 沈佩璇皱着眉头“所以呢?” 律师叹息着“我真替沈法官不值啊!汪映君哪里比得上你,那个严士扬怎么这么没眼光,竟然执着于一个残花败柳” “残花败柳?” “当然!那个汪映君都不知道被我的当事人玩过多少遍了,不是残花败柳是什么?严士扬也真是的,竟然这么喜欢穿人家穿过的破鞋” 沈佩璇双手抱胸,不禁一笑“那天对质时,你问汪映君是不是曾经跟你的当事人上床**?你用的词是**,当时汪映君说是,这问话的意思可以解读成是非强迫的怎么现在你又说唐荣是在玩?!” 律师突然一阵语塞,脸色瞬间变白──老天,这个沈佩璇怎么这么厉害,三两句话就抓住他的语病? 沈佩璇笑着“大律师,我很清楚你今天来要跟我说什么,你希望让我有危机意识,别让检方胜诉,不然这样会让严士扬和汪映君复合,但我要告诉你,我审理任何一个案子,想到的都不是自己。” 站起身,将东西收拾好“大律师,我只能说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还是多放点心思在为你的当事人辩护上吧!”说完走人。 独留律师一人傻傻坐在原地,眉头愈皱愈深,愈想愈觉得这个沈佩璇真不是普通的难缠。 她表面上看来安安静静的,但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脸上的表情,她都看在眼里,丝毫不放过。 沈佩璇付了钱走出咖啡厅,点的咖啡她一口也没喝,简餐也是一口都没吃,但这一趟还是有颇大的收获。 至少她更笃定──那个唐荣有问题。 但同样也让她心痛的是,她真的得做抉择吗?她真的要一手将小君和士扬重新凑合在一起了吗? 她怎能为这样的事而感到为难?就算她必须孤独一辈子,此生终得一个人走,她必须亲手将自己最爱的男人推到另一个女人身边,她都不能忘记她发誓要坚守的正义。 但显然还有别人在怀疑她! 沈佩璇走出咖啡厅,走在人行道上,准备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那个该死的家伙,本来她有机会享受这难得的午后偷闲,然后藉此机会厘清思绪,弄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结果那家伙突然冒出来,让她什么都不能享受了。 虽然她很清楚那个唐荣的问题很大,但这其中还是有很大的谜团,想来唯一能为他们指引明路的只有小君 可士扬却不可能再去逼小君──她已经够可怜了,光那次出庭对质,隔着麦克风听见她颤抖的声音,就让人心疼不已。 沈佩璇都有如此感受了,更何况是士扬只怕他没心疼到要发疯,就如他自己亲口说的──心疼到要发疯 况且那个唐荣当场那样恫吓小君,只怕小君有什么把柄落在唐荣手中,让唐荣可以肆无忌惮的威吓她。 你敢告你就告 到现在想起来,沈佩璇还是很生气,心里更笃定那个唐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连到法庭上都还是这样有恃无恐。 说来惭愧,检方至今还未提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她的心证就已这么强烈,对唐荣这么不利。 沈佩璇脑海里还在胡思乱想,但说真的,她偶尔也会想起她怎么都没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那个律师虽然满嘴浑话,但可能他说的也是真的。 但以她的个性、她所受的教育,都让她不能为自己想太多。 就算是,就算她最后判唐荣有罪,而亲手将士扬送回小君身边,那也是她的命──她跟士扬没有缘分,她不怪谁。 老实说,她好累了,这么多年坐在这个位置上让她已是筋疲力竭,是不是时间到了,她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你刚刚去哪里?” 沈佩璇原本低着头走路,一听到声音,立刻抬起头一看,来人是严士扬,他低着头看她,表情很严肃。 “到底怎样?每个人都要这样突然冒出来,我连自己静一静、想一想的权力都没有吗?” 严士扬抿唇,表情严肃到了极点,眼里甚至透露着一丝冷光。他碍视着她,一字一句再问一次“你刚刚去哪里?” 沈佩璇看着他,当然也发现到他的异样,只是她不解,他为何这般愤怒的模样?她又做了什么吗? 最近她好像常让他不开心──从她不肯羁押唐荣,到她同意让小君出庭和唐荣对质,她知道她的这些决定让士扬很不开心,但她一直以为他应该能够体谅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到底做了什么?”她好无奈,这阵子为了小君的案子,他跟她几乎可以说是濒临反目了。 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何曾有过这样的冲突? 她就算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他的心真的还挂念着小君,这么多年来,他真的为曾放下过。 那他那一夜说的喜欢到底算什么?欺骗她?安慰她?捉弄她? “你刚刚去见谁?”他沉声问着,若非亲眼看见,他真不敢相信她会是这样的人,一向自诩公正,誓言维护正义的她会是这样的人! “我去见谁?”她哪有去见谁难道他说的是那个律师? “你怎么可以跟被告的律师见面?”严士扬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齿的指责着。 那每一个字,一开始毫无感觉,但在脑海里反复咀嚼,发现每一字都是如此的烫、如此的刺,就这样统统烙在她的心上。 “那是他自己来找我的!”她想解释,虽然这不是她习惯的姿态,她自认行得正、坐得端,别人的批评指教,她总用一声谢谢来接招,但他的批评却让她出乎本能般着急的想要响应,想要为自己辩驳。 “不要说谎!我都看到了。”严士扬指责“你们两个坐在咖啡厅里,聊得可开心。他自己去找你?他会知道你在咖啡厅里吗?你们有心电感应啊?妈的,你骗谁?” “我没有骗你。”最后一句,为自己解释。 “你你怎么可以私下和被告律师见面?你们说了什么?他要你做什么?你说!统统说清楚。” “”“为什么不说话?你作贼心虚吗?说啊!”他比谁都痛──亲眼见到她这般! 她深呼吸,再张开眼睛时,眼里却是一片湿润──够了!真是够了,为了小君的案子,他可以把所有人都当成是坏人;只要不顺他意的都是坏人。“你真的很爱小君对不对?” “不要扯开话题,你”“如果小君没出现,你还会这样对我吗?”涙水缓缓流出,她凝望着他,像是想看棈楚他,然后让自己死心。 “你”擦掉泪水,真的该死心了;够了,她不要再受辱了“你去告发我吧!找个检察官调查我、要约谈、要讯问;要逮捕、要羁押都可以,不然你去监察院弹劾我!都可以、随便你,我不在乎!” “”“我问心无愧,到死我都是那句话,是被告律师自己来找我的,与我无关!你想要怎样误会我,随你便,我心安理得。”沈佩璇转头与他错开身,走回法院,将所有剩余的感情收拾干净。 此时此刻,她没有私人感情了! 严士扬转过身,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突然一痛──奇怪?跟被告律师见面的明明是她,这明明是不对的,怎么搞到后来错的竟然是他?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整个人竟然痛到不能自己,望着小璇那离去的背影,他是真的心痛。 他到底该怎么办? 一边是小君,一边是小璇,他怎会让自己陷落到这样的境地?他到底该选谁? 一个是身心受创,需要他为她带来正义的女人;一个则是在他心中扎下如此深的根,深到他几乎不可能忽视的女人,他不想抉择,但他每一个举动却都是在这两个女人之间做取舍。 好难 第十六章 “今天到此为止,退庭。” 又是一次毫无实益的开庭──检、辩双方辩论的主题还是在这究竟是加重强制**,还是普通未婚夫妻之间的性行为。 可小君怕到不愿再来对质,也不敢提告;而被告就咬死这一点,认为这代表被害人无提告之意。 或者应该说,此案哪里有被害人? 但严士扬还是坚称,这跟被害人的意思无关,这是加重强制**,是公诉罪,被告只是在打迷糊仗。 沈佩璇叹息──开了几次庭,双方提出一些证据,但都是绕在这个问题上;连另外两名陪审法官都觉得这样拖太久了,应该尽快处理。 但沈佩璇不愿这么快就做出不受理起诉的决定,是因为她的心证认为唐荣有问题! 不过现在连她都无法说服另外两名法官,因为那两位法官已经认为──如果小君不愿意出面大声辩驳,便可推论小君是自愿与唐荣发生关系。 换句话说,就算在被害人身上采集到被告的**,只要被害人不出面说她遭到性侵,反而在对质上接受了被告方面含混的说词,便很难定罪。 所以,重点还是在小君到底是在怕什么?为什么小君要这么怕唐荣? 回到办公室,沈佩璇将法官袍脱下;学姊急忙帮她接过,挂回衣帽架,然后赶回来观察着她的表情。 “学姊,帮我打电话到地检署,我想跟士扬说话。”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学姊拨着电话“我早就说过,你一定要有所动作,这样才能把人抢回来啊”不想多说,现在她的心已经沉淀了──她不是为了自己! 电话一拨通,立刻交给沈佩璇,她接过“喂!是我。” 严士扬很讶异──两人之间还弥漫着一点尴尬,她不想花时间在两人的情绪上,立刻切入主题“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我想跟小君见一面。” 学姊听着,感到讶异极了,老天,这三角恋情的主角终于要摊牌了吗?天啊她可以亲眼目睹吗? 严士扬在电话那一头“你要怎么做?”他有点讶异,因为法官私下见被害人,确实有点奇怪。 “见到面见说吧!”说完就挂断,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式。 学姊看着“怎么这样就挂掉了?” “不然呢?我跟士扬又没别的事。” “你们不是” “不是!就算曾经是,以后也不是了。”她很笃定,声音冰冷,虽说不上无情,但至少超脱了。 她不想卷入其中,不想让自己为难,不想让士扬为难──小君比她更需要士扬。 “你好傻。” “也许吧”其实她还是那句话──喜欢一个人,不一定真的要跟他在一起,只要他能幸福快乐就好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那一句话。 严士扬本来要开车载她去,但沈佩璇拒绝;她自己搭了出租车过去──或许她也不想跟检方走太近。 到了严士扬指定的地点,那男人等在那里看着她“为什么不搭我的车?” “我可不想等一下被告跳出来指责我私下跟检察官见面。” 深呼吸“那天的事,对不起。” “不要说了,我不在意。”她真的不想多谈,或许是因为现在是要处理公事,更或许她确实气他。 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是多年的好友,他就那样指责她,一点都不怕她伤心。 “就在这里吗?” 点头“你要怎么做?” “能怎么做?劝她啊那个唐荣,我也认为他有问题,可是小君的态度也是关键。” 严士扬点头,事实上,他也是因为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只好让她来;他心里也盼望着小璇可以劝劝小君,可以开导她。 他拿出钥匙,在沈佩璇面前打开门──这是检方和警方特别找的地方,固定都会有警察驻守,保护小君的安全。 “你很用心,把被害人保护得很好。” “我”苦笑,他什么都不是。 走进屋里,不等严士扬帮她将门推开,她的脚步很快,也不等他──此时此刻,她的心是真的放下了、不在乎了! 严士扬将门关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叹息,他是真的话错话了──现在的小璇就好像当年他还在读大学时,他交女朋友,而小璇不再理他。 打开铝门走进去,一进去就可以看见汪映君坐在里面的沙发上,听到开门声还有点吓到。 沈佩璇走进去,汪映君就这样看着她,两人互相对望。 她在汪映君身旁的位置坐下。“小君,对不起,这么晚才来看你。” 汪映君擦着眼泪,看见了小璇,看见了这个很多年的好友,好像也看见了希望一样。 沈佩璇伸出手抱住她,两人彼此安慰,给彼此温暖。 小君像是崩溃一样,不停放声哭泣;她的哭声连沈佩璇都心酸,边安慰她,边擦着自己的泪水。 “小璇呜呜──” “我在这里,一切都没事了” 严士扬在一旁看着,表情也是痛苦的──他想起当年,想起那最快乐的学生生涯,他们现在都已长大了,他过得很好,可小君没有,她就这样跌落痛苦深渊,怎么爬也爬不出来。 过了好久好久,沈佩璇先开口“小尹,只有你自己可以帮你爬出来,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现在,除了你之外,没人能帮你!” “我我好怕” 抱着她,没有放手,沈佩璇眼眶里的泪也是满满的。“你怕谁?” “怕我怕他” “唐荣吗?” 听到那个名字,整个人像是被电流通过似的,浑身发抖。 “小君,你当年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到底是怎么了?” 她发抖,浑身不断发抖──这十年,她简直就像是活在地狱里,那恶魔紧紧纠缠着她,不放过她,在她身上烙下痛苦的烙印。 沈佩璇还是抱着小君不放,给小君温暖,给小君说出来的力量。 她知道,检方问问题时一定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问;但其实在面对这样的受害者时是不能这么急的。 终于,小君开口了“那时候我就被他被他”她没办法继续说,只用放声哭泣来说明一切。 而他们,全都懂了! “他十年前就伤害你了吗?”看到小君点了头,沈佩璇再问:“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不来跟我们说?” “不行!他有拍下来来” “什么拍下来?” 小君浑身发抖,眼神涣散,涙水直落“他有把强暴我的画面拍下来他说,只要我敢说,就把画面拿给大家看” 严士扬怒吼“妈的!真是畜生。” “你连你父母都没有说吗?” “他们不会信的,他好恐怖,他是伪君子他还带我回去见爸妈,说要娶我我爸妈就相信了他说如果我敢跟我爸妈说,就要把影片给我爸妈看”小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 “所以你并不愿意嫁给唐荣?” 用力摇头“我不知道跟谁说,我不敢说!我逃过好多次,但都被抓回去,然后他又伤害我”她终于把话统统说了出来。 沈佩璇听着,边安慰边在脑海里组织着,心里更是确定;严士扬也是,他更激动,握紧拳头,几乎无法控制。 “不只我,还有别人他还有伤害别人他好变态,他都会拍下来”汪映君痛哭着。 所以其实都有证据 沈佩璇对着她说:“小君,听我说,你必须站出来。” “我不敢他会杀了我的”想起某天晚上逃跑那次,唐荣拿起刀在她身上乱划,还刻上贱货两个字,已成为她一辈子的烙印。 “听我说,没有人有资格伤害你!小君,你必须站出来,这样才能救你自己。”沈佩璇也哭了“该死的是那个畜生,凭什么要你一辈子活在地狱?该下地狱的人是他,你没有任何错!” “我我不知道” “小君,站出来指控他,帮你自己也帮那些受害的人,让她们也能站出来,小君,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士扬也会,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小君,站出来” 汪映君哭着,不能自己的发抖──这十年来,每一次强暴的恐怖画面都让她浑身发抖,她已是身心俱疲。 “小君,你要振作起来,只有你自己可以让你振作况且你想跟士扬重新在一起吗?知果想,你更必须站起来;小君,只有你先帮你自己,我们才能帮你,知道吗?” 汪映君哭着,沈佩璇的话她倒是没听得太清楚。 但是严士扬听到了,他皱着眉头,隐约觉得小璇说话似乎不太妙“小璇”他想开口。 但是在此时,小君终于点了点头“可我会怕” “不要怕,你没有做错事,不用怕!懊怕的是那个畜生,小君,我们都需要你站出来,送那个畜生下地狱;小君,不用怕!” 她还在发抖,可小璇那充满自信的眼神、那充满劝慰的语气安慰了她;她也想振作,却总是受困于那曾受到重创而蛰伏在心中无法驱离的心魔,而不敢挺身,正如那回在对质时她不敢否认律师所提出的问题一样──事实上,她想说的是,那不是**,那是强暴 沈佩璇擦掉眼泪,脑袋里想着“士扬,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现在他也没辙,只能听沈佩璇的。 她看着小君,再看看严士扬,脑海里一片清楚──此时此刻,她无暇想到自己,这是她的工作,她只求问心无愧。 第十七章 汪映君在沈佩璇的循循善诱下,说出了这十年来埋藏在她心中那最恐怖的真相,一五一十,就像是水坝溃决一样,什么都留不住了。 或许她内心的压力太大了,再不找个出口宣泄,她真的会疯掉。 而小璇的温言相对,让她再也无法隐藏自己。 沈佩璇听着她所言,不能自己的掉下眼泪那真是一个悲剧啊原来那一年小君突然会离开,就是因为被恶魔缠上了! 那个唐荣看上了貌美温柔的小君,设局强暴了她,还拍下**光盘,藉此威胁她,将小君当成禁脔 还威胁她──小君的父母都是老师,如果亲眼看见自己女儿的**光盘,应该会疯掉吧? 于是小君不敢说──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中,她当然不敢回来找士扬,不敢来找他们这些朋友! 这些年来她只能乖乖爱唐荣的操控摆布,一个人将恐惧与痛苦统统吞下。 这十年,小君不知能向谁诉说,她逃过好多次,逃到乡下,逃到山区,但最后唐荣都有办法把她抓回来 抓回来后又是一次恐怖的伤害与凌虐那一夜就是她被抓回去后所受到的惩罚。 其实沈佩璇在第一时间就认为,这个唐荣是在虚张声势──他自己也是个名人,他敢把强暴小君的光盘公诸于世吗? 可那只有局外人才能这样冷静的分析──一个受到伤害的人,哪能想到这些? 别人的恐吓,她就当真了。 让沈佩璇笃定绝对要将唐荣绳之以法的原因还包括小君亲口提供的线索那个唐荣是个变态,他强暴过很多人,每一次都会拍下画面 小君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唐荣曾在侵犯她时,播放过这些光盘来助兴那些光盘里总会传出凄厉的尖叫声、吶喊声 将小君安置好,沈佩璇回到办公室,严士扬也跟着──眼前有更紧急的事必须处理,所以她也没时间再跟他闹脾气了。 有正事办正事,这一向是她的个性。 在她的办公室里,她冷静的对着严士扬说:“你必须拿到那些光盘,再加上小君的说词,如果可以,我们还要呼吁那些受害人出面,这样才能把唐荣定罪。” “我知道。” “时间可能有点赶,两个受命法官都说了,这个案子如果没有确切证据,就应该赶快宣判,而且是宣判唐荣无罪。” “那怎么可以?”严士扬很焦急,他看着她“你开张搜索票,让我去搜索” “搜哪里?” “搜唐荣他家” “士扬,”看着他“第一,事情发生过后,你想唐荣还会把那些东西放在家里吗?第二,只是单凭小君的说词,就算我们都相信小君,但要凭此开搜索票老实跟你讲,我开不出来。” “那该怎么办呢?” 沈佩璇想着,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踱步,脑袋里不断想着,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从脑袋里窜过。“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他现在只能听她的了 “如果是从唐荣自己口中说出来,我就没道理不开搜索票了。” “什么意思啊?” 沈佩璇说着她的计划──其实这真的不该由她来想、由她来计划,她是个法官,并不是检察官。 她这样做真的有违法官的中立! 可士扬面对小君早就已经乱了阵脚──单看他还跑来指责她私下与被告律师见面,一点都不顾情面,就可知道他已快要失去理智了。 而且她是法官,她要坚守正义,如果眼前的审判程序不能带来正义,那她至少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推波助澜一下。 或许她很傻──学姊也说了,她的每个举动都是将小君推回士扬身边;是啊!她很傻,她也不断质疑自己怎会这么笨? 但或许可以这样安慰自己,她没那么爱士扬她爱的是正义,她已嫁给正义了,所以她无所谓。 说不爱,那真的是骗人的,不然她何必因为他的一句指责而伤心难过? “小璇,谢谢你。”他知道她根本需要做到这样,都是为了帮他。 唉──这么多年来,她好像都是这样的帮着他;现在,他真的觉得好对不起她。 摇头“不用说谢了,你想要追求正义,我也是,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小璇,我一直想说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那一夜,他们毕竟已经彼此告白 再摇头“我要工作了,你回去吧!” “小璇” “好好对小君,她需要时间才能恢复。” 严士扬叹息,还想再说“小璇,我” “走的时候把门带上。”沈佩璇坐回位置上处理公文,专心一致,不受影响,也不再看他。 严士扬看着她这样,心里充满无力感,他不知该怎么办?他可以为了办案想尽一切办法,现在却不知该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 心里重重一叹,转身离开,依他所言将门关上,把她想要的安静与独处还给她。 听见关门声,沈佩璇停下手里的动作,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她不敢抬头看向大门,就怕看见自己被独自一人留下的场景。 她的心却是孤独的,能陪她的就只有泪水。 又一次开庭,唐荣坐在被告席步步打呵欠,样子显得很厌烦──这几次开庭几乎毫无进展,双方还是执着在同样的焦黠上争辩,没完没了。 被告律师对着沈佩璇说:“审判长,辩方再次要求审判长应该尽速做出裁定,如果汪映君小姐不告,代表这根本不是性侵,审判长应该谕知不受理。” “这样一拖再拖,每次都争辩同样的问题,对我的当事人是很大的伤害。况且我的当事人是企业大老板,有多少员工要照顾?每星期都要上法院,这对他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你他妈的说完了没?”严士扬嘲讽骂着。 被告律师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沈佩璇还是意思意思拿着槌子敲了敲,维持法庭祑序。” “肃静,维持法庭秩序。”沈佩璇随意翻开卷宗“今天被害人也有出庭,如果有必要,会让被害人说话,但鉴于被害人受到的身心伤害,如果没必要,也会尽量不让被害人出声。” 严士扬突然站起身“审判长,检方要求检视一份最新取得的证据。” 沈佩璇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假装不知“什么证据?” 这是两人讲好的戏码,是最后孤注一掷的赌注,如果没有用,则真的会全盘皆输,可能必须得让唐荣无罪开释,安然离开法院。 但严士扬相信沈佩璇,他早就承认她比他更聪明,不像他只有办案、问案的蛮劲;她充满了智慧,老天!他是真的相信她,更是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崇拜她的! 被告律师起身“抗议,检方有新证据,也应该在证据调查庭提出,不然对我方就是突袭。” 沈佩璇不认同“所以现在不就提出来让你看了吗?”言下之意,就是准许检方提出。 于是严士扬派人去推进了一台电视和光盘播放器,然后从他桌上的一堆卷宗中拿出一片光盘,放进光驱中。“这份证据非常关键,恰好可以说明被害人绝对不是如同被告律师所言,自愿与被告上床,而是受到强暴。” 唐荣看着,身体顿时一抖,低头跟律师窃窃私语,像是在讨论该怎么面对这突然有点失控的场面。 影片开始播放──事实上就是播给唐荣看的,严士扬跟沈佩璇更是盯紧着唐荣的表情,务必要看紧他每一丝脸色的变化。 影片中是一间房间,房间内有一张大床,画面很模糊,彷佛偷拍一般;画面出现一名男子在床边追逐一名女子,女子尖叫,不停奔跑,但逃无可逃,一把被男子抓住。 男子将女子压在床上,女子仍不停尖叫,顿时男子痛打了她几巴掌,女子转为哭泣,男子大笑,继续殴打,然后撕开女子衣服 唐荣冷汗直冒──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画面继续播送那恐怖景象,唐荣眼神闪烁,身体似乎频频发抖;随着画面不断播送,他似乎受到极大冲击,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 连唐荣的律师都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也忘记该怎么反应。 就在影片继续翻送之际,唐荣像是受不了了似的,突然大喊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我都把它放在银行保险柜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控制播放器的人将机器按下停止,严士扬立刻站起身“你说你把所有的光盘都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 “我” 转向沈佩璇“请审判长同意开出搜索票,让检方前往搜索。” “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个”唐荣还惊吓到喃喃自语。 “这个只是普通的a片,你这个作贼心虚的家伙,这只是用来逼你说出你把光盘放在哪里的道具而已!” 多亏有小璇,想出这记妙招! 被告律师立刻站起来大声斥责“这是诈骗!审判长不应允许,这是以不正之方法取得被告的自白” 沈佩璇摇头“禁止以不正之方法取得被告之自白,是为了防止被告在非出于自由意志的状况下自白,检方的方法并没有让被告的自由意志受到妨碍,换句话说,他是自愿说出来的。” 律师脸色完全白了,审判席间的另外两名法官也跟着沈佩璇交头接耳。 最后沈佩璇点头“准许检察官立刻去搜索,范围仅限于被告在银行的保险柜,时间限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绰绰有余。” 唐荣突然站起身,似乎想要逃跑;一旁法警待命,沈佩璇也敲下法槌“被告,坐下。” “不可以!不可以” “我说,坐下!”沈佩璇控制着秩序“没有我的允许,谁敢离开这个法庭,我一定依法究办!傍我坐下!” 严士扬信心满满,立刻冲出了法庭,准备带人展开搜索;沈佩璇则坐在审判席上,以最严肃的眼光扫视着台下。 唐荣还在发抖,律师则是全身瘫软,似乎已经无计可施,只能坐在位置上。 沈佩璇看着这个画面,心里了然──这一招应该就够揭开真相了。 小君终于可以得到正义了虽然正义来得太晚,她已是伤痕累累,但至少万恶之徒可以受到惩罚。 而且士扬可以陪着她,陪她走出这人生最阴暗的角落,把这个悲剧抛在身后,陪着她走出来。 沈佩璇很欣慰,可也很空虚──两种极端的感觉交错缠绕,她觉得有点难以呼吸,必须用尽力气才能喘息、才能忘记 第十八章 严士扬带人到唐荣在银行特别租的保险柜里去搜,由于手中握有法院开出的搜索票,银行当然不可能阻拦,就这样势如破竹,搜到了许多的光盘片。 他将这些证物全部查扣,带回法院让沈佩璇决定该怎么做。 沈佩璇为了怕相关影片会伤害到尚未曝光的被害人,于是要严士扬一人私下秘密检阅影片内容,不得对外透露,并列举可以作为证据的影片,同时要警方呼吁所有受害者出面指认,协助将唐荣绳之以法。 严士扬于是一片一片的看,愈看愈是义愤填膺、愈是骂声连连──这里面每一片都是唐荣强暴被害人的画面,每一幕都是被害人哭泣求饶,而害荣这个畜生一逞兽欲的画面。 严士扬一点都不觉得累,他一片片检视,终于找到了小君受强暴的画面;那个画面他不敢多看,眼眶里都是泪水,立刻将光盘取出作为证物。 唐荣那一天就因为涉嫌重大,有逃亡之虞,被沈佩璇收押了。 这段日子以来,有许多受害者出面指控,配合**光盘作为证据,让更多原先躲在角落不敢出面,只能偷偷哭泣的人终于可以见到光明。 这其中,唐荣甚至强暴了十五岁的女孩,还威胁对方全家人不能说出去,被害人全家搬家逃走,甚至还被唐荣派人抓到 也有唐荣设局强暴有夫之妇,对方因为羞愧,加上害怕被自己的丈夫得知此事,最后自杀 沈佩璇看完了严士扬出出的所有影带,差点没昏过去──那一幕幕画面太过惊心动魄。 那个畜生,不将他绳以法,这世界还有公理吗? 不知怎的,或许是唐荣的兽行曝光,各界交指责,让许多受害人都鼓足勇气,甚至愿意出庭指控、对质,其中连汪映君也像是豁出去一样,表明了希望在宣判那天亲自出庭听判。 这已是罪证确凿了,沈佩璇为了让唐荣心服口服,还开了一次庭,让他亲眼目睹检方搜到的所有影片,一片片让他看过,确定是他所拍、由他所藏。 事实上,他也无从否认,从搜到这些证物的那天起,众目睽睽,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唐荣彻底崩溃了,他瘫坐在法庭上不能言语;律师还试图帮他辩解,说唐荣精神状况有问题,自幼不受父母重视,屡受创伤,这才会犯下 看来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这话等于承认了唐荣所犯下的一切罪刑。 宣判那天,原本一直秘密开庭的法庭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她们很多都是受害人,其他则是受害人的家人。 他们都要求亲自出庭聆听宣判,沈佩璇都准了。 严士扬依旧坐在检察官席,看着法庭内,这个案子在这段时间以来,今天是第一次坐满了人。 虽然今天依旧是秘密开庭,谢绝无关的民众与记者旁听,藉以保护受害人,但面对受害人要求,他们不能拒绝。 沈佩璇与其他法官走进法庭,所有人起立迎接。 她坐在位置上看着台下、看着严士扬,当然也看见汪映君就坐在旁听席里,眼眶里都是泪水。 再看向唐荣,那个原本狂妄嚣张的人如今萎靡不振,看来,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届。 “今天针对对告涉及的相关案件进行宣判,被告与检方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她依照程序,先有此问。 严士扬摇头,被告律师则有话说,内容当然还是希望能请法官审酌被告的精神状况,从轻量刑。 当然,严士扬还是一脸不屑。 沈佩璇则是面无表情,冷静点头。“本案宣判,被告唐荣涉及二十九起强制**罪、四十起加重强制**,一起强制**罪至被害人自杀之加重结果犯、一起强制**致死罪、一起恐吓危害安全罪,判决有罪,处以无期徒刑,褫夺公权终身。” “从影片证据中,尚可得出上述罪刑,许多没有被拍到的,或者是被害人不愿意出面的,可能不计其数,被告如此恶性,将女性视为玩物,只为逞一人之私欲,对他人凌虐再三,蹂躏百端。” “多少被害人十多年来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甚至充满恐惧,无法正常度日。被告罪无可逭,到案后百般狡辩,对被害人语多恫吓,显无可宥恕之余地,并有与社会长期隔离之必要,因此本庭合议判处无期徒刑。” 严士扬握紧拳头,心里充满喜悦──终于等到这样的结果。 旁听席里也传来高兴的呼叫声,但也可以听见哭泣声;汪映君一双泪眼就这样看着沈佩璇,佩服她、感谢她。 “相关证物检方应继续保留,如果被告再上诉,可供上诉法院使用,但在定案之后应该立即销毁,以免被害人受到二次伤害。” 严士扬听着,点头认同。 唐荣瘫坐在位置上,整个人全身一软,律师也无力回天。 沈佩璇突然语气一转,看着旁听席里的汪映君“对不起,正义来得太晚了对不起” 汪映君捂着嘴,不停哭着;旁听席里更是呜咽声不断,每个人几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但是我要代替所有的被害人谢谢你,只有你愿意挺身而出,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因为你的勇气,整个案件才能水落石出,谢谢你。” 汪映君哭着,擦掉泪水猛摇头。 一旁有被害人家属竟然握住她的手,对着她说谢谢;汪映君受庞若惊,一直摇头说没有。 “今天到此为止,退庭。”沈佩璇站起来,法庭里突然传来掌声,不绝于耳。 唐荣被法警带走了,要继续羁押,这辈子大概是走不出监牢了。 严士扬也站起身,看着沈佩璇那瘦弱的背影──为了这个案子,她耗尽心力,甚至还得承受他的指责、他的不满。 沈佩璇跟着其他法官走出法庭,她的眼眶里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出;在离去那一剎那,严士扬看见了她的泪水。 她知道,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她问心无愧,从头到尾,不管是工作,还是她的感情,她都问心无愧──该有什么结果都没关系,她都承受。 唐荣的案子就这样结束了,虽然被告立刻提起了上诉,还要求解除羁押,但是高等法院没有认同,依旧继续押人。 显见沈佩璇在审这个案子时,由检方提出的影片证据已经影响了社会的氛围。 看来唐荣就算上诉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因为高等法店的心证也早就受影响了。 况且铁证如山,他还想赖? 这个案子简直是轰动了整个社会,尤其是严士扬用计骗唐荣说出了关键自白,让整个案情突破,大家更是津津乐道。 不过沈佩璇这个年轻美女法官在宣判时对着被害人亲口道歉,说正义来得太晚,也让大家印象深刻。 沈佩璇还是照常过她的日子──每天依旧上班、依旧开庭,依旧断人生死、论人是非,正常到她常常必须提醒自己,别把这一切当成太理所当然了,要懂得怀疑 坐在办公室里阅读卷宗,顺手拿起一旁的文件夹“学姊,帮我送到收发室好不好?” 立刻跳起来“没问题。”这段时间以来,沈佩璇难得开口说话,总是一个人闷着头工作,现在小璇愿意跟她说话,她当然说好。“小璇啊!”抬头“怎么了?” “你唉!算了。”本来想问,她真的都不接严士扬电话了吗? 学姊李嘉蓉抱着文件夹开门走出办公室,立刻在走廊看见一个人──那人就是严士扬。“你”严士扬抿着嘴唇,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小璇她” “她在忙!”没好气说着。 不过沈佩璇是真的在忙──自从唐荣案宣判后,她又投入另一个案子,另一个检察官起诉的案子。 老实说,她真的觉得这种工作长久下来会减寿的。 “”学姊继续没什么好气的说:“你到底要干嘛?现在唐荣的案子已经结束了,你已经成为大英雄了,干嘛还来找小璇?” 苦笑“我哪是什么大英雄?小璇才是” 看他这个样子,学姊不好意思继续指责“唉!其实这样说也不对啦!你们都辛苦了,处理这么棘手又麻烦的案子,最后终于可以成功将坏人定罪,你们都有功劳。” “我没有,都是小璇的功劳。”看着门,他不敢开门进去。 这几天打了几次电话给小璇,她的语气都是公事公办哪有那么多公事好办?他们之间,只剩下公事了吗? 小璇“小璇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原谅?我要是小璇,才不原谅你,你说话有多过分?竟然还质疑小璇私下跟被告律师见面!我说过了,小璇是最重视这种事的人,你这样质疑她,比杀了她还狠。” 严士扬只觉得后悔不已,眼神里净是充满懊悔的痛苦,黯然的眼神说明了一切“我是真的真的很抱歉,我说错话了。” “你去跟小璇说啊!”“我说过,但是她” “她不原谅你?” 摇头“她说她不在乎,没关系。” 学姊点头“你完蛋了你!” 只是想想,这男人到底知不知到自己要的是什么?小君的案子已经结束,坏人笃定会受到惩罚,现在问题换到他身上。 学姊语气一转,叹息道:“阿扬,你知道吗?我那天跑去骂你,我自己也觉得不太对,你是个检察官,就算你不认识小君,碰到小君这样的受害人,以你的个性也会拚了;可你可以为了小君追寻正义,但你要弄清楚你对小君是什么感觉啊?” “我” “小璇的意思我懂,她不要你为难,或者说她一直觉得她介入了你跟小君之间,她宁可成全你跟小君;现在换你来告诉她,你到底是要谁?真该死!我最讨厌男人可以做选择可重要的是,你还是要选择啊!”选择,他怎么能选择? 一开始,他根本想不到小君会回来,毕竟已经过了七、八年的光阴──在这段时间陪在他身边的人就是小璇,他已习惯了小璇,也接受了这个女人,甚至也向她告白了。 但小君突然出现,带着满身的伤,一时间他根本无从他想,只想要救小君一把,保护她,帮她报仇。 因此他没有办法顾及小璇甚至他还指责她 现在,小璇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阿扬,小璇不像你想得那么冷静,她她常常躲起来哭,她的压力并不输给小君。你可以很直觉的为小君追求正义,小璇却必须顾虑到她是个法官;更何况你们三个之间也绝对不只是法官、检察官和被害人那么简单,她的压力也不小耶!” 严士扬叹息,心里更痛。 他到底该怎么办?小璇现在已经将他排除在外,不愿意再听他说,他们之间变成连朋友都不是。 他不要这样小璇 拍拍他的肩膀,学姊送文件去了──有些事只能靠自己想清楚,这男人这么聪明,一定能想清楚。 小璇虽说她跟阿扬没什么,但谁都知道,她心里住着那个男人太久了,怎么可能没什么? 严士扬站在门口不敢开门,心想自己这段时间给沈佩璇所带来的伤害,更或许他的心说也说不清。 小君需要保护、需要抚慰,但他怀疑自己做不做得到?尤其是在他的心里留下小璇的影子之后。 他怎么会这么混账啊? 他不想要脚踏两条船,他从没想过;可他的迟疑却伤害了另一个女人。 顿时,他没了开门的勇气、没有面对她的勇气──她说过她很平静,心里不再受影响。 他怕打扰了她的平静,怕自己不知该往哪里转的心再度伤了她! 第十九章 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这么多英雄,没有这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寻常人继续过着他的日子,就连曾经做过英雄的人也是──在壮阔的英雄事迹落幕后,在台下震耳欲聋的掌声消失后,她依旧必须一个人生活。 沈佩璇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英雄,有时候倒觉得自己是傻子。 傻子有拚劲,只懂往前冲,就算伤痕累累也不停下来,因为她一直能清楚看见那个只藏在她心里的目标,所以她别无二心,只要坚持往那个目标走去就可以。 只是 她也只是个普通女人,虽然机会不多,但她还是偶尔会觉得孤独;她从不怀疑自己应该往哪个目标走,却时而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走得到? “小璇,你还不下班啊?”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沈佩璇还在处理着公事──就算审了唐荣这个案字让她成为声名大噪的英雄,该她做的工作还是不少,一件都逃不掉。 “学姊,你先回去好了,我还有个判决没写,今天没写完,明天也不一定有时间处理。” 李嘉蓉叹息“这样子我怎么好意思下班!” “学姊,你先回去,你还有小朋友要照顾啊!跋快回去吧!要是让小朋友这么晚还找不到妈咪,我可就罪过大了。” “小璇,你觉得我这样的生活还不错吧?” 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有个家庭,然后生个小孩就是这种生活啊!”问得小心翼翼。 沈佩璇笑着“我去跟谁生个小孩啊?” “民事庭的那个赵法官啊!他有跟我说,他对你还满有意思的喔!”一副想要作媒的样子。 “拜托!学姊,不要乱作媒好不好?” 李嘉蓉将包包放下,原先还想赶回家的,现在不想了“拜托,为什么不给人家一个机会?他年纪才大你一岁,人品也很端正,一定配得上你”“学姊,我不要。” 看着她“那你到底要怎样?要帮你介绍男朋友,你不要,摆明还挂念严士扬;可叫你去找他,你又不要,我发现你还满难搞的耶!” 沈佩璇叹息“学姊,不用替我担心,我很习惯现在的生活,真的不用替我担心。” “可是” “你赶快回去吧!别让小朋友等太久。” 看她不想再谈,李嘉蓉只能叹口气,拿起包包走人,心里还是不死心,一定得多帮小璇注意有什么人适合她。 事实上,小璇很热门,不只是法院里的法官,好几个律师出庭时见到她,统统被她“煞”到,直说希望有机会可以认识小璇。 但小璇对这些旁人的关爱根本无心以对,她心里就只挂念着她认识了十多年的严士扬 真不知那个家伙前辈子是烧了什好香? 听见关门声,沈佩璇不动声色继续工作着,敲打着键盘,专心一致,彷佛自始至终就不曾分心、不曾动心。 过了半个钟头,她终于停下手,像是告一段落似的,才有空抬头看看四周、看看时钟,看看一直被她忘掉的那一杯茶。 办公室冷冷清清的,大灯已关,为了省电,只剩下她桌上那一盏灯,彷佛全世界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她还守在这里。 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到底在等什么? 她等得到吗? 关起计算机,今天容她偷懒一次,一次就好──她不想继续闷在这里,不然她会疯掉! 她必须找个出路,逃出去 迅速将一切文件都收好,穿起外套,拿起手提包,沈佩璇第一次近乎逃难似的逃出了这个办公室。 第一次,她在那个空间里无法呼吸,近乎窒息。 走出地方法院,时间已经九点了,她走在人行道上,终于觉得那种窒息感逐渐退去,她好像又找到了出口。 她慢慢走着,没有很赶,不急着回家──母亲已经于几年前去世,她虽然难过,却希望母亲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彻底休息,不用再辛苦。 她一个人住,不怕会连累谁。 来到转角,故意循不同于以往的路径走,转弯走反方向,然后继续沿着路直走,边走脑海里风起云涌,不断想着。 她为什么不去找他? 她真的不想吗? 她可以骗别人,却不可能欺骗自己内心最深沉、最直接的呼喊,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找他,任由自己陷入这样的感情难题中。 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就算再喜欢他,如果他身边已经有人了,那她会反其道而行,离他离得远远的;不看他、不靠近他,漠视自己心里的喜欢,远离他。 这就是她沈佩璇会做的事──她以理性来处理一切,包括感情,所以在旁人看来,她很冷静;事实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以理性来处理感情的痛苦。 她在逼他选择吗?当然不!她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选择的目标,所以她退开,将空间留给士扬和小君。 要说她没有勇气吗? 她承认,她不想去面对那个男人最后的抉择,与其到时痛苦,不如一开始就退出来,毕竟旁观者是不会受伤的。 只是她真能单纯做个旁观者吗? 她的眼眶湿湿的,如同天边的星子一般闪耀,那一闪一闪彷佛是在说话,诉说着她曾经投入的感情,诉说着这十年的不悔。 她擦掉就快要流出的眼泪,漫步走在路上,她已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哪里去了;四周似乎有点陌生,一旁似乎有片空地,杂草丛生。 但她不在意,因为另一边还是大马路,路上车流虽然不若白日,但时而可见车辆经过。 她想要多走一段路,等到她想回家时,伸手拦一台出租车就好。 沈佩璇全身放松,毫无戒备走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四周的人事变化。 突然间,她感觉身边好像有人! 那人似乎在跟踪她,她本来以为只是错觉,不去理会──说不定那只是个凑巧与她同行的人。 沈佩璇本来才想让开,让那个人先走,以为是自己挡住对方的对;但就在她往外侧走时,原先走在她后方的人竟然一把拉住了她。 “啊”她还来不及叫出声,那人就施出蛮力,一把将她往那片长满杂草的空地里拖去。 沈佩璇吓到几乎忘记要大声叫出来,身体被拖着,穿过杂草丛时觉得一阵刺痛。 还没弄清楚是什么状况,对方将她重摔在地;她闷哼一声,才想抬头看清楚,那人已经压上身来。 她深受惊吓,浑身发抖“你你要干嘛?” 那人像是发狂一样,什么话都不说,眼神里一阵狂乱,脸上表情阴狠,好像不是人,是野兽 那人动手想要撕开沈佩璇的衣服,她不断挣扎,不肯就范! 她翻过身,拚命想逃,想逃出魔掌,可是对方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人拉了回来。 “唔”身体的痛楚其实不算严重,但内心的恐惧却在瞬间升高──第一次,沈佩璇觉得她逃无可逃,不知该怎么办! 原来这种受到侵害的感觉是这么恐怖,原来这就是小君内心的感受──那种绝望的恐惧,那种不知该向谁求救的害怕 对方一把撕开了她的上衣,沈佩璇尖叫出声;对方害怕被发现,出手对着她就是好几个巴掌,打得她晕头转向。 她的嘴角都是血,眼冒金星、头昏脑胀,可她本就不是会乖乖承受的人,她的内心也酝酿了愤怒。 这种畜生,拿别人的痛苦来取乐,该死! “滚开!混账!”她伸出脚用力踢踹着对方,每一下都非常用力,甚至狠狠踢往对方的**。 对方跟着跳了起来,嘴里不停咒骂。 沈佩璇藉此机会翻身想要赶紧逃走,趁着对方受创之际,赶紧跳出生天,可对方不让她如愿。 “啊──” 对方竟然拿起一旁的石头,狠狠往她的后脑勺一敲,她顿时晕倒在地;对方再用手里的石头狠狠往她的头敲下去 她怎么逃过一劫,她自己也不清楚! 沈佩璇醒过来时,人已在医院了;她的身上伤痕累累,头痛不已。 听说她被送进来时把医生、护士都吓了一跳──她血流不止,大家以为她死定了,幸好医生说她只有皮肉伤,没伤到脑子。 后来她听说,好像是有人经过时,听见了她的叫声,赶紧大声喝止暴徒,同一时间也有路人报警。 那家伙没有得逞,赶紧逃跑,在经过一阵追捕,终于落网;同时,她已被送往医院救治。 第一时间,警察局长就跑来探视,为了治安不好向沈佩璇道歉──此案非同小可,受害者可是地院法官! 连地方法院的院长都跑来探视,医院外头一大堆媒体记者想要采访──毕竟受伤的可是法官,还是前阵子把强暴犯唐荣送进牢里的法官。 一手终结强暴犯的女法官,如今也差点遭到他人强暴这样的新闻谁不喜欢? 李嘉蓉第一时间就跑到医院,除了探视小璇,更要照顾她。 小璇已经没有亲人了,她这个学姊兼助理当然要负起照顾她的职责。 小璇住院两天,第二天其实就恢复得差不多,她一直说想要回家,医院里好吵──这个要探视、那个要访问,她要怎么休息? 李嘉蓉只好帮小璇办出院,反正医生也说,她的伤势不严重,只要多保息就可以复原。 而且从外表看来,她的心理状况还满正常的,没有出现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现象。 第二十章 回到家后,沈佩璇终于可以轻松的休息了,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享受着这莫名其妙出现的一个月假期。 “因为你可以休一个月的假,所以连带我的工作量也大减,真是托你的福啊!”李嘉蓉帮她倒杯茶。 “你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在抱怨一样?” “我哪那么不识相?我很开心啊只要你的伤赶快好起来就好。”笑着,坐在床沿,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知真是因为没有血色所以苍白,还是因为她的头包着层层纱布,在映照下显得苍白。“那家伙真是畜生,怎么伤你伤得这么重?真是可恶耶!” 摸摸自己头上的纱布“我没事了,小伤而已。” 李嘉蓉面露恐惧“真的很恐怖耶!你也真是的,你平常下班都不是走那条路,那天晚上怎会走到那里去?不过想想,早知息我就等你一起下班了。” “学姊,我没事了。” “心里也没事吗?” 沈佩璇摸摸自己的心“一开始有点怕,现在好多了。而且我也比较能体会那些受害者的心里,算是学了一课。” “你怎么能讲得这么轻松?” 两人还在斗嘴聊天,就在此时,门铃声响起。 两人都吓了一跳──说不怕,但心里的阴影一时难以散去。 李嘉蓉收拾起惊吓“不要怕,不会有事的,我去看看。”然后一人走去,过了一分钟,李嘉蓉带着微笑走了回来“小璇,你看,谁来看你了?” 看见来人,她不算惊讶“士扬。” 严士扬走进她的房间,李嘉蓉很识相,赶紧退出去,把时间、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经过这件事,说不定小璇的心态会改变,说不定士扬也有了打算。 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两眼全神贯注看着她,自然也看见她那层层包裹的白纱布──纱布上隐约透着血迹;自然也能看见她那洁白的手上还有着刺眼的伤痕,也能看见她的脸颊上那隐约的红肿。 他颤抖的伸出手,碰触她头上的纱布,刺刺的触感像电流一般窜过,流过他的身体,带来极端的痛楚,痛到他连喘息都觉得困难。“还痛吗?” 她看着他,摇摇头“不痛了。” 他点点头,继续沉默无语,只有他那泛着泪的眼眶诉说着他内心的痛苦情绪。 沈佩璇看着,觉得他有点奇怪──或许是经过这一劫,让她无法再继续维持冷静,能见到他,真的很好。 于是她不能自己的握住他的手。“我没事了,不要担心。” 严士扬点点头,也握住她的手,却是依然不言语。 这样的他真的很奇怪,这两天,他不是没到医院看过她,可在他得知她受到伤害的消息后,他真的一反常态,不再像以往在法庭上那样喳呼,总要她制止他才行。 他就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看着她,也不说话;他的眼神里明明满是怜惜、痛苦、哀傻,却是不发一语。 到底是怎么了? 严士扬突然伸出手将她抱进怀里“小璇,好好在家里养伤,我出去办个事,办完以后我会来找你。” “办什么事?” “我去讯问被告,讯问那个伤害你的混蛋。”短短一句话,很合情理。 语毕,他只是用力的抱紧她,把所有的情感与眷恋统统透过这样的拥抱告诉她,而她都感觉到了。 末了他站起身,离开这个房间;沈佩璇看着,只觉得他怪,想喊他,却不知他怪在哪里。 严士扬离去,李嘉蓉走进来“他这样就回去了?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 “我觉得他怪怪的。” “怎么了?” 摇头“不知道,就是怪怪的,不像平常的士扬。” “你可能多心了。” 就在此时,电话突然响起,两人又是一吓,李嘉蓉拍拍胸口“再这样吓下去,我真的会短命。” 沈佩璇接起电话“喂!我是沈佩璇。” “沈法官,您好。” “检察长?”是士扬的顶头上司。 “是啊!是我。”有点不好意思“真是抱歉,在您休假养伤的时候打电话给您。” “不要这样说,有什么什么吗?” “这说起来好像有点奇怪,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这个士扬的事我也不知该跟谁商量,想想只能来问您。” “士扬?士扬怎么了?” “那小子早上打电话给我,说他不干了,还递了辞呈给我。” 沈佩璇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吓得连眼睛都瞠大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我那时也吓了一跳!那小子上个月才刚通过书审,转为实任,大好前途才刚开始。” “虽然他平常讯问的时候很凶,当被人投诉,可是工作很认真、很有拚劲,这样的人才,又这么年轻有为,我实在舍不得,所以我没有准;可那小子很坚持所以我想,前阵子听说你们好像在交往,想问问看您有没有办法劝他回心转意” 沈佩璇突然灵光一闪“可是刚才士扬来找我,还说他有正事要办,要”突然,她一切都想通了。 “什么正事?” “没事,谢谢你,检察长,我知道了,我会问问看他。”说完,挂断电话,沈佩璇还在想,脸上的表情净是苦思。 李嘉蓉在一旁看着,不知何事。 “士扬怪怪的。” “有吗?他还是那个样子啊”沈佩璇不知该怎么说他请辞?他是那么喜欢这份工作,怎会请辞?又,既然请辞了,为什么骗她说要去讯问嫌犯? 难道棉被掀开,沈佩璇跳下床。 李嘉蓉吓了一跳“小璇,你要去哪里?” “地检署!快,去地检署!” “去地检署干嘛?你又不在地检署上班?” 沈佩璇没再多说,衣服一穿,不顾自己伤势在身,立刻将外套披上,往门口奔去。 千万不要让她来不及千万不要让他铸下大错 严士扬坐在侦查庭里,台下就是那个伤害沈佩璇的被告──那家伙当晚就被羁押了,今天他将人借提出来。 桌上什么卷宗都没有,严士扬一双眼睛是如此的冰冷,凝视着对方,几乎想将对方给吞下腹。 而那人一脸的不在乎,随意站着,眼神虽然有那晚犯案时的阴狠,但确实是桀惊难驯的恶徒。 “你真的是人吗?妈的!你在路边看到女人都要上?” 对方反呛“我要找律师。” “你不是说你精神状况有问题吗?精神状况有问题,还知道要找律师?” “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是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的。” 严士扬耸耸肩“你不用回答任何问题,我也不会再问你。” 像他这种人渣,留着只会伤害无辜的人。 他说他的精神状况有问题,就算起诉送到法院,也不会判太重;再加上小璇并没有真的受到伤害,他只是未遂,如此更是不可能被重判。 可他想到小璇那一夜所受到的惊吓、受到的伤害,他就不能原谅这个畜生!他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他最爱的女人身上。 最爱的女人是啊!小璇是他最爱的女人啊以前他想不通,那是他蠢;现在,他要为自己最爱的女人做一点事──当法律无法还他和他最爱的女人正义时,他要自己找到正义! 想起小璇那一夜一定饱受惊吓,医生说她身上伤痕累累,因为不断挣扎,遭到眼前这个畜生的痛殴。 光听他就浑身发抖,看到小璇那苍白的脸色,他更是全身发软。 记得那晚接到电话时,他几乎是开车狂飙,一路高速冲到医院;那段路是他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一路上他胡思乱想,甚至不断落泪哭泣。 小璇受到伤害了 小璇受伤了 该死!早知道他就该跟紧她──这阵子他不敢去打扰她,怕自己厘不清思绪反而会伤害她,殊不知他的心一直都在小璇身上,他爱她! 对小君,他心疼,他努力为她寻找正义;但是同样的事发生在小璇身上,他发狂,他只想跟眼前这个混账一起同归于尽! 严士扬走下台,今天他根本就不是来讯问的,他早就提出辞呈,把嫌犯叫出看守所,叫到地检署来,他就只想教训对方一顿。 他很清楚,只要他出手,一切就完蛋了──他的前途,他什么都完蛋了!可是,这家伙一定能够轻轻松松走出法院,不必负起责任,不会受到处罚,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自己来! 他要亲手了结这个畜生 “你要干什么?” 严士扬走向他,二话不说,一个出拳挥向对方,力道之大,让人当场摔出去,撞到角落。 “不要” “妈的!小璇在喊不要的时候,你有没有放过她?”再出拳,奋力出击,对着对方是一阵痛殴。 “救命啊──救命啊──检察官打人啊!”严士扬杀红了眼,不停痛殴对方,拳脚相向。 外头有人听见声音,赶来想要察看,但侦查庭大门锁着,一时之间找不到钥匙,人也进不来。 “你该死!” 那人跌倒在地,不停痛呼。严士扬早已陷入疯狂,再这样下去,只会把人打死;外头的人隔着门只能听见里面的哀号声,却不得其门而入。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声音“士扬,你开门!你在做什么?” 严士扬愣住,那是谁?那是小璇的声音? 他停住了手,本来想亲手把对方打死,然后自己去投案,结果不知怎的,竟在听见小璇的声音后,他就住手了。 从外头听见里面的声音已歇,只剩下哀号声,小璇敲打着门“士扬,开门好不好?不要再错下去,赶快开门,士扬,我求你”声音哽咽。 他握紧拳头,拳头上都是血;他的眼眶里满是泪水──他不后悔,只痛恨自己无法保护她。 这时有人拿到钥匙,一把将门打开,冲进来看。 只见严士扬站在现场,动也不动;而那名被告还在角落哀号,被打得鼻青脸,惨不忍睹,不过至少没闹出人命。 小璇走了进来,看见了他,只是看着他──这个傻瓜、这个笨蛋,老天!他怎么这么傻 她冲上前抱住他“你怎么这么傻?” “小璇,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抱住他,她真的再也没办法抗拒自己的心,就这样向他走近,永远贴紧他。 她突然懂了,懂了他的感情──她从不期待他把感情说出口,因为他不是那种男人。 可她曾经这么迷惘,看不到,甚至怀疑他对她到底有没有感情?当然有啊!他为了她,什么信仰、执着统统可以抛弃。 小君受到伤害,他只是心疼,他只能基于检察官的职责,去帮她追求正义;可换她受到伤害时,他疯了,他什么都不顾了,只想杀了那个伤害了她的人! 他丧失理智,失去判断能力,再也不是严士扬检察官,变成一个失去心智的男人。 一切都只为了他的女人为了她,他可以抛弃他信仰的正义、放弃他自信的一切,甘心沉沦。 严士扬没有迟疑,紧紧抱住她,心疼她所受到的伤害,也为她所受到的伤害感到抱歉。 这里面,伤害她的不只是那些外人,还包括他! 他没有保护好她,他不够心疼她,他用一句句带刺的话语伤害她;如果可以,他也想打死自己。“对不起”泪水直落。 摇头,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不肯放开、不肯离去;如果可以,她更想将彼此紧紧锁在一起。 这男人,真傻 这十年来,他给她的陪伴也不少,他们彼此互不相欠,却也欠彼此最多;他们嘴巴上没说爱,却从没想过不爱。 她不再考验他了,就让她继续留下他吧! 这个真性情的男人每次都让她烦恼不已,可她还是要说,她爱他,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她都爱他。 他们都愿意为了彼此,粉碎掉自己心中的信仰;为了彼此,踩碎那些自以为是的骄傲,然后将赤luoluo的自己,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彼此面前。 如果能牵手走过这十年,没道理不能再继续下去。 他是知道她的,她也是,这样的伴侣还要往哪找啊? 就在这里了 尾声 在地检署内打嫌犯,这大概还是史上头一遭! 严士扬自然无法轻松善了,第一时间被长官下了停职处分,等候调查;停职期间一个月,他跟沈佩璇就这样莫名其妙多出了难得的假期。 不过他的长官也暗中退回了辞呈,这个动作摆明他不会让严士扬辞职;至于打嫌犯的事,其实也很好处理── 那个嫌犯本来气冲冲的说要提告,可当其他办案的检察官亲口告诉他,透过检体比对,确认他也涉及其他几起性侵害案件;那名嫌犯的脸都垮了下来,顿时别说是要报仇,只要能保住自己,就算万幸了。 严士扬在侦察庭教训嫌犯的事传到了外面,更是让大家确认他与沈佩璇的关系──不然一个检宾官何必为了受害人发这么大脾气? 这里面不只为了追求正义,肯定还有私人感情。 打人是不对啦!不过打的是个不把别人当人的性侵犯,那打死那家伙好了!反正是为民除害。 或许就是因为犯了这样不名誉的罪,让嫌犯跟他的家属都不敢出声,深怕继续说要找严士扬算账,在审判时会被法官认为毫无悔意;所以他们口头上都说原谅严检察官一时的冲动 不过严士扬自己很清楚──他打了人,他有错。 所以他已经不只一次跟长官说会请辞负责,虽然长官总是当面拒绝他,他也坦然接受一切调查,要他去向嫌犯的家人道歉也行,但要他跟嫌犯道歉──很抱歉,他办不到! 但他不管这么多,反正他至少有一个月的假,他无心再去理会那些杂事,他只想跟小璇好好相处,继续培养感情。 小璇受了伤,让他痛彻心扉,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陪在她身边、陪着她养伤,包括内心的伤。 沈佩璇也场然接受了他的感情──亲眼见到他为了她而失控,她怎能不动容?况且她也知道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为了她,可以不顾自己的身分,不顾自己心中一直奉为圭臬的正义,也要为她讨个公道──所以在他心中,她是不同的! 就在两人彼此陪伴,一起共度难得的假期,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络之际,那天他们难得不窝在她家,因为他们要送一个朋友出国。 就是小君 在机场,汪映君推着行李,脸上带着笑容。 经过这十年的噩梦,终于走出来了,现在她更要继续往前走,走向她的新人生。 汪映君的父母本来想陪──这些年来,不知女儿一直过得这么痛苦,他们还误以为女儿是找到了好归宿,以为唐荣是个好人,没想到从第一次唐荣带女儿回家,女儿就落入了地狱。 而他们做父母的,只因为看在唐荣有钱──既可以女儿幸福,也让他们脸上有光,就这样也帮着将女儿推向那个恶魔! 直到这一次,这恐怖的事实爆发出来,他们才知道原来那个唐荣是个畜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而他们以为很幸福的女儿其实一直在火堆里打混,逃不出来,就算试图想逃,却反复跌落深渊。 当年他们以为女儿已经得到了幸福,拒绝让女儿在大学时代曾交往的那个男孩再跟女儿见面熟料那个男孩现在已经是个检察官了。 这趟出国,汪映君想去读书,想去开阔自己的心胸,不用再沉迷于过去。 这段日子,她认识了好多受害者保护协会的朋友,未来她想继续为这些跟她一样的人服务。 所以她不要父母陪,她知道,困在地狱太久,她变得太脆弱、太敏感;但现在,请原谅她的无知与大胆,她想要自己走! 她要自己走出去,然后她才能告诉自己她是真的自由了,再也没有人会在半夜闯进她住的地方,将她抓起来,连拖带拉的将她拖回地狱 再也不会了 回过头“到这里就好了。” 沈佩璇看着她,严士扬站在一旁──经过这次的冲击,他认清了自己的心,虽然对小君不好意思,但他已不爱小君了,他真的只是可怜小君,替小君难过,就算分手了,经过这么多年,他其实心里毫无怨恨,只希望小君能幸福。 他必须承认自己的心在经过岁月的洗礼,他已爱上小璇在这样紧密的陪伴中,酝酿出难以割舍的真感情。 “你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去?”沈佩璇问。 点头“我想了好久,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出国念书了。” 沈佩璇眼眶里含泪,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命运怎会这样捉弄人,竟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在小君身上。 握住沈佩璇的手“不要再把你的男人推到我身边了,我不需要。” “我” 原来小君早就看穿了,沈佩璇觉得很惭愧。 “士扬是好人,记得我们说过的吗?” “我记得、我记得”泪水盈满眼眶。 “他是好人,我配不上他!事实上,我是真的很怕男人,这辈子如果可以,我不想再跟男人有任何瓜葛。”此话是发自真心的,经过这恐怖的磨难,往后的人生,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小君” 汪映君突然伸出手抱住她,然后对着一旁的严士扬也伸出手。 他一脸疑惑的走上前,却被汪映君一把抱住──就这样,她张开手臂抱住他们两个人。 “谢谢你们”所有的感激都融化在这一声声啜泣中。 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他们,如果没有他们,她真不知该怎么走出这恐怖的梦魇;幸好有他们,再长的噩梦也终于醒过来了。 “小君。”严士扬的眼眶也红了“你要保重。” 小君放开他们,把他们记在心里,顺道把所有的祝福都送给他们,希望他们得到幸福。 汪映君转身,推着行李车,迈开离去的步伐,留下些许遗憾、留下许多记忆,但也抛弃了许多东西,包括那一幕幕恐怖的片段,她没有回头,脚步是如此的坚定,甚至愈走愈快。 沈佩璇与严士扬看着,直到看不见人影。 “我们回去吧!”带着她一起往回走,两人之间一片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小君的离去,小君曾经的遭遇,连带也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日子还很长,该怎么过啊?”他问。 她以为他说的是一个月的假期“不长吧!我再一个星期就可以恢复上班了。” “我说的是我们往后的人生。” 看着他,他清朗的眼里诉说着他的情感与渴望──他渴望与她共度一生,而她已经从他的眼里都看出来了。 她不说,只是主动牵住他的手,她很清楚,这男人很好取悦,这样的小动作就可以让他开心许久。 “小璇,如果我打死了那个人,被起诉了,抽签抽到你来审,你会怎么审?”像是要挑战她似的,给了她这么一个困难的问题。 听着,她笑着说“过失致死,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是啊!这就是小璇!“那我只好去吃牢饭了”他苦笑。 “可是我会把工作辞了,到监狱旁边租个小房间住在那里,等你出来。”小璇始终紧握着他的手。 “如果我得关个十年、八年呢?” “你关多久,我就会等你多久。”她还是灿烂的笑容“十年我都等了,再来个十年也无所谓。” “你这个笨蛋!” “也许吧!”看着他“你为了我,跑去打那个嫌犯,不也是个笨蛋吗?” 他笑着,手也紧紧回握,感受着彼此掌心的热度。 突然间,严士扬的手机响了,不是电话,而是简讯,他停下脚步,一手不放,依旧握着她;另一手伸进裤袋,拿出手机,查看简讯。 “怎么了?” 脸上苦笑,把手机放回口袋“不理他,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玩?” “嗯,不过我们去” 两人彼此相依,向前方走去,身影愈来愈远,声音也愈来愈小,但幸福也愈来愈清晰,就在眼前了。 小子,最后给你记一大过、两小饼。念在你过去侦查有功,而且嫌犯家属也原谅你,所以没事啦!跋快给我滚回来上班,多少案子要查你知不知道啊全书完